《八零沪市:和冷面军爷的风月官司》 第1章 穿书成假千金 医用推床的钢轮碾过花斑点地面。 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坐在走廊长椅上,米色裙摆上一片刺目的血迹。 她乌发凌乱低垂着头,纤细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小脸布满汗水,脆弱又苍白。 “谢思,你胆子太大了,还敢割腕!谁教你的!!” 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她身前怒斥着,像是被气得不轻。 “你说说你,这像话吗?” “以为这样谢家就不会送你走?” 疼…… 手腕钻心得疼。 在急诊里生生缝了五针,没有麻药,许思疼得浑身发抖。 可比起这些,眼前的情况更糟糕。 这是哪里?? 她不是在去领奖的路上出了车祸? 怎么眼前一黑就到了这个……年代感满满的地方。 脑子被塞入一段混乱的记忆。 她穿书了? 穿到了1980年,一个女孩身上。 巧得很,穿来时原主正割腕。 主打一个原主丽丽退场,许思就喜提生缝五针!! 原主叫谢思,是书中谢家抱错的假千金。 今朝谢家父母去火车站接知青返城的真女儿。 她接受不了这一切,等人一走就哭着割腕了,而许思就是在这时候穿过来的。 好在大哥谢恒亭回来,将她送到医院。 看她神游的模样,谢恒亭气急败坏,“谢思,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别装可怜!” 肩膀被大力按住,许思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这事不是今朝才晓得,两个月了还没折腾够?” 看着这个‘大哥’,许思双瞳漾着雾蒙蒙的水汽,没什么情绪。 “别不懂事,心悦是我亲妹谢家不可能不认她,再搞七搞八弄把戏我也不管你了!” 这话像是安慰,像是妥协,更像是威胁。 许思听得皱眉!! 刚刚她在急诊室里眼泪流了一沓,鬼哭狼嚎得被满科室医生护士围观。 心情更不好! 许思烦躁道,“闭嘴!” 满身爹味,说出口的话高高在上像是施舍,要是真会管,原主至于割腕吗。 一家人对谢思用了两个月的冷暴力,面上没说什么,却什么都变了。 原主性子文静,是个软弱胆小又单纯的姑娘,她不知道怎么接受自己不是爸妈孩子的事实,这两月在谢家小心谨慎,日日惶恐谢家要把她送出去。 威胁、示弱、哭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唱了十几出。 谢家人一开始是会哄几句,表示以后还认她做养女,到后来也不耐烦了,爱闹就闹,反正都是装的。 弟弟谢瑞还让原主有本事就真去死。 结果这次,真割腕了。 真是个傻姑娘,人家怎么会不认自己的亲女儿呢…… 许思叹了口气,总之现在这身体换了芯子,她对谢家没有一丝感情,不会伤害自己去闹腾。 谢恒亭被她那句‘闭嘴’说懵,就见许思摇晃着站起来,“先回去。” “你……” 谢恒亭狐疑看她,说了个字又掐了话头。 算了,回去再说。 父母去火车站接人,这会儿应该快到家了。 黄包车上路。 许思看着完全陌生的沪市,消化着原主的记忆。 这光景,人生地不熟,她得先想想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也不知道亲生家庭怎么样? 书中提及似乎还行,就是比起谢家那是清汤寡水得穷,住在破旧的老弄堂里。 脑子钝钝得疼,没等许思捋清已经到了。 沪市是港口城市,开放相当早。 谢家从前就有些家底,七十年初靠着两艘船走航运,港市沪市来回送货,如今在泽安区一片有些排场。 家里住着两层小楼,年初刚弄到的一辆上海牌小轿车,很风光。 下了黄包车,有人开了大门,谢恒亭没有等她的意思,大步往家中走去。 许思收敛心神,抬步跟上。 才走近,就听到女人伤心自责的声音。 “悦悦,阿妈对不起你,哪能抱错呢,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的闺女啊。” 谢心悦任由谢母抱着,嗓音带着哭腔,“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女孩瘦削的脸上全是脆弱和不安,谁见了都会心生可怜。 谢母愈发愧疚,“傻孩子,我当然是你亲妈,受苦了,我闺女受苦了。” 谢心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抽噎着说,“妈,许家人逼我去援疆对我不闻不问,呜呜还好我是你们的孩子。” 谢母听得心尖像被刀剐,“谢思在我们家吃好喝好,你却被许家送去受苦,天杀的,我不会放过她们。” 谢父站在一旁,神情倒不像妻子那么伤怀,冷淡说,“回来就成。” 旁边一个小胖墩,穿着白衬衣背带裤,看着就是被溺爱长大的小孩,他看了眼这个新姐姐,脸拉得老长。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个新姐姐。 从前谢思就很讨厌,不给他吃糖,不让他吃零食,说长太胖会生病,骗子!!就晓得管着他。 “妈,我饿,我要吃东西!!” “怎么又饿了,你这孩子。” 谢心悦看着小胖子柔声说,“瑞瑞是吗,姐姐带了些零嘴,边疆的大枣、葡萄干,还有羊奶粉、牛轧糖,在包里你拿来吃。” 谢瑞瑞眼睛一亮,“真的?!!” 他圆滚滚的身子朝着行李跑去,开始找吃的。 谢母还想说什么。 一抬眼看见谢恒亭回来了。 …… 【鸦鸦有话说:【脑仁寄存处】 谁都不许带脑子偷溜进去看书呀!抓到打辟谷!! 不是历史书,不用带入近代史 细水长流,家长里短,围绕男女主感情展开(先婚后爱,打脸追妻,酱酱酿酿) 有三五个常用字用沪语方言,(时候——辰光),(今天——今朝),非常少,不影响阅读。 码字不易,差评手下留情,比心感恩】 第2章 抢走许思的人生 “恒亭你咋才回来,妹妹都到家了。” 谢母抱怨着又看到许思,“思思哪能跑外头去了,不是说在家待着吗?” 想到她占了女儿的好日子,谢母脸沉了下去。 出门前还问过她,她不肯一起,一会儿一个主意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还是亲生的好。 谢恒亭看了眼谢心悦,眉眼是有谢家人的模样。 “悦悦回来了,大哥刚有点事没来得及去接你。” 说话温和亲切,全然不是刚刚在医院吼人的态度。 谢心悦赶紧摆手,“没事的大哥,妈说过你工作很忙的。” 两个月前谢家知道抱错之后,给谢心悦写过几封信,加上梦里的情形,谢心悦对谢家情况门儿清。 这话说的谢恒亭心里舒服,很是受用。 见一个个没空搭理自己,许思干脆倚着门边看这出家人团聚的戏码。 她失血过多,且这段时间原主三天两头绝食,身体没多少力气。 低头瞥了眼裙摆上刺目的红。 许思唇角勾起讽笑。 白裙子,红色的血。 那么显眼却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上来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谢思,这就是你拼命想要留下的家吗? 好像不怎么样呢…… 自打许思出现,谢心悦的指甲就深深掐进掌心。 一年前,她在一场高烧后开始做梦。 梦里她不是许家人,而是泽安区谢家的女儿。 返城后她回到谢家,嫁给一个伤残退伍兵闫峥,印象里那人阴沉沉得很吓人,腿坏了治不好,冷脸冷心不让她靠近,梦里都令人胆寒。 闫峥心里装着白月光,那女人回来之后对她各种折辱挑衅。 守了几年活寡谢心悦忍不住出轨旁人,被发现后丢回谢家,谢景盛生生打断了她的腿。 每每梦到这里,谢心悦都是一身冷汗醒来,小腿生疼,她不过是闫峥和白月光之间的炮灰。 这些也罢了,可为什么谢思能过好日子!! 谢思嫁给了彭家的二儿子彭州华,后半生富贵又顺遂,夫妻俩更是沪市富商圈里的一段佳话。 这个梦境里,只有她谢心悦是个笑话,是个受害者。 想到这,谢心悦怨气难平。 谢思这个假货抢走她前半段舒坦富贵的人生,凭什么下半辈子还过得好! 应该把这好日子赔给她赎罪。 她谢心悦不会嫁给那个残疾兵,彭州华才是属于她的。 至于谢思,就该跟那闫峥的白月光狗咬狗! 为此,她做了一年的准备。 两个月前终于等来谢家的信。 谢心悦松开手心,拉住谢母的手轻晃,“妈妈,那位是……思思吗?” 谢母不想提许思,脸色肉眼可见得冷下来,“思思,许家说今朝会来接你……” “别说谢家对你不好,以后我们还是认你当养女,不要再折腾了。” 话这么说,但语气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许思站直身子似笑非笑,“这样嘛,那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吃饭,回来看你们?”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谢心悦,眼波流转,“心悦会介意吗?” 谢心悦狐疑看着许思,梦里谢思是被谢家呵护着长大的,胆小怕事只会哭哭啼啼,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她顺着话头无辜道,“当然不会,是我不好突然回来,可是……” 手指捏紧了谢母的衣袖,谢心悦含着眼泪,“我真得很想自己的妈妈,许家的人不喜欢我,思思你别怪我,你要是不想回去,不如留在这里……” “悦悦,”没等许思开口,谢母就打断了闺女。 既然知道了亲女儿是谁,谢家人早就变了心态没法像从前那样对待谢思。 谢母说,“悦悦,你不能这么善良,再说许家也想要自己的女儿。” “抱歉妈妈,是我没想清爽,我只是忧心思思不开心,”谢心悦余光瞥着许思,面容自责。 真是……好一对善良的母女。 谢瑞抱着一包牛奶糖冲出来,他嘴角沾着化了的黏糊的糖渍,冲着许思嚷嚷,“不要你,我只要这个姐姐,妈,我们家才不要养别人的女儿,我讨厌她。” 他七岁了,早就懂家里是怎么回事,谢思不是他亲姐,谢瑞别提多高兴,生怕她又留在家里。 谢父皱眉训斥,“大人说话别插嘴。” 作为一个生意人,谢景盛考虑得更多,比如好不容易闫家松口的相亲。 闫家在沪市的地位,哪能由得谢家放闫家鸽子。 还有一向来往密切的彭家。 谢家就一个女儿,迟迟没把谢思嫁出去只不过价钱不满意。 美貌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筹码,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思思你先去许家,往后谢家还是你的家,”谢父沉声开口,多了一个谢心悦,反倒是是好事,彭家也不用落下了。 两月不闻不问,许思心里清明,不觉得谢景盛这话是对她有父女亲情。 她展颜一笑说,“好,那我可以去拿两身换洗的衣服吗,那些旧衣服想必谢小姐不会再穿的。” 谢父点头应允,“去吧。” 这种时候,许思可没什么宁折不弯的脾气。 不拿白不拿。 她马上就是一穷光蛋,去许家还不知道怎么样。 谢心悦眸光冷了冷,看来她这个父亲还挺看重谢思。 谢母倒也没说什么,拿走了正好腾出柜子给亲闺女买东西。 许思正要上楼。 身后传来颤抖一声,“是思思吗?” …… 第3章 亲生母亲 穿着纺织厂蓝色工作服的女人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看着。 徐桂芳是从纺织厂请假赶来的,一路紧赶慢赶,硬是在秋日里走出满身汗。 楼梯对着大门,她第一眼就看见上楼的姑娘,直觉告诉她就是思思。 这孩子,怎么看着这么瘦呢…… 是不是因为要回许家的事没好好吃饭。 徐桂芳眼眶发热,自打两月前知道跟谢家抱错了孩子,她几次上门想见闺女,侪(都)被拒之门外。 今朝终于是瞧着了…… 许思转身看向门口,门边的妇女头发汗湿,一缕缕粘在脸边,约莫四十七、八的年纪,面容和蔼、简单朴素。 谢母见徐桂芳一人来,心道怎么不把她家儿子也带来,万一等会儿谢思又闹不回去多个人好绑走,“思思,这是你亲生母亲。” 见面有点突然,许思还没反应过来。 “天啊,思思你这裙子上……” 徐桂芳一眼看到女儿裙子上的血迹,吓得快步走进来,“哪能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疼不疼我看看?” 她抖着唇,眼眶一下蓄满眼泪,扶着许思的手有些粗糙却格外小心。 许思心弦微微一动。 上辈子她是孤儿,没感受过父母的温暖,这样的关心让许思心里漾起点陌生的暖意。 旁边的谢家人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血。 谢母一瞬间拧起眉质问道,“谢思你又做什么了?” 谢恒亭说,“她早上割……” “我不小心打破花瓶把手割破,已经包扎好了,”许思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徐桂芳,突然不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原主是因为不想去许家,才割腕的。 徐桂芳抖着手轻轻托起她的手腕,看着厚厚的纱布还有血迹,心口抽疼,“还疼不疼?” 许思点点头,没有隐瞒,“妈,你等我一下,我收拾点东西就跟你回家。” 一个‘妈’字让徐桂芳愣在那里。 后头的话也让大家愣住了,闹了两个月这就肯回去了。 没管众人反应,许思已经抬步往二楼走去。 左边最里的是原主的房间,进了卧室许思从衣柜最下层找到一把小钥匙,打开床头柜的锁。 抽屉里有一个小盒子,是这些年原主攒的零花钱。 谢家确实有些家底,平时给的零花钱不少,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原主没什么花钞票的地方,全在这里。 她简单数了数,二百三十六块,毛毛钱有一小把没细数。 许思从衣柜里找了身秋衣。 天气凉了,跑了趟医院她身上阵阵发冷。 换上干净的衣服,许思在外面套了件针织小开衫,这件衣服里边有个小口袋,正好藏钞票。 往布袋子里装上两身干净衣服,其它首饰一类的东西许思一点没拿。 钞票是谢家人不知道的。 衣服她穿过谢家不会再要。 但首饰这种贵重的东西拿了容易坏名声,所以许思一动没动,甚至把脖子上的项链一并取下来,才离开房间。 楼下客厅。 徐桂芳看见了躲在谢母身后的谢心悦,满脸震惊。 “心悦,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4章 离开谢家 谢家只让徐桂芳来接人,没人跟她说谢心悦回来了。 事实上,许家跟谢心悦已经断联大半年,寄去边疆的信从没收到回信。 要不是二儿子许向阳也是分配到附近,能传回来消息,许家都要急死。 谢心悦瑟缩一下,“妈……你别骂我。” “我,我骂你做什么,你这孩子哪能不回信呢,你知道妈……家里有多担心你吗?” 几人的身份一下很难转转变,即使谢心悦不是亲生的,但养了这么多年,关心她已经成了徐桂芳的习惯。 可谢心悦却往谢母身后躲,“对,对不起,你不要再送我去边疆了,那里好苦,我每天天没亮就下地干活,睡不好,吃不饱。” 说着,泪珠又滚了下来。 谢心悦不是在纺织厂里吗,徐桂芳心里冒出一点疑问却被谢母打断。 “徐桂芳注意你的态度,心悦是我的女儿,烦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责怪她。” 想到自己的亲女儿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受苦,而这个女人的却在他们谢家好吃好喝,谢母顿时心里不痛快,说出的话一点不客气。 徐桂芳看看谢母,又看看跟她贴在一起的谢心悦。 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只是出于担心问了一句。 想起二儿子信里说的那些,徐桂芳也沉默了。 罢了,看得出来谢心悦并不希望自己干涉太多。 徐桂芳除了心酸也没别的心思,目光转向楼梯的方向。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许思提着布袋子下来了。 已经是秋天,她穿了件长裤,半高领的棉毛衫,外面是一件针织小开衫,整个人苗条纤瘦,苍白的小脸衬得那双杏睛越发清澈如同秋日的一汪湖水。 谢心悦心里升起妒忌,又想到她马上要去那破破烂烂的许家才稍稍舒坦。 许思走下楼梯,“妈,我们走吧。” “等等,”谢心悦叫住人,目光落在许思的布包上,“东西都带了吗,没落下什么吧?” 话是这么问,但意思显然不是担心她。 许思淡淡笑了起来,清丽的双眼盯着谢心悦,没响。 一旁的谢瑞眼睛转转,跑去拽许思的布包。 “臭婆娘,你可别把我姐姐的东西带走,这些都是我们家的!!” 谢心悦唇角勾笑,乐得看谢思出丑。 她就不相信谢思没有偷摸拿点东西走。 外边突然跑进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女人,正是谢家的保姆钟姨。 “小瑞,你这是做什么?” 钟姨丢了菜篮,恳切看着谢母和谢瑞,“这也是你姐姐啊。” 叫了六七年姐姐,哪能这样呢。 钟姨在谢家三十来年,与其说原主是谢母带大的不如说是钟姨,即使这两个月知道原主不是亲生的,钟姨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心疼时还陪着抹眼泪。 徐桂芳把女儿护在身后,“我们能拿啥东西?” 说着又转头跟许思说,“不要了,囡囡咱不要衣服,阿妈给你买。” 许思心知谢家人嘴脸,倒是无所谓,“钟姨、妈,没事的,给她们看看好了。” 她把布包里的东西倒在沙发上,两身简单的衣服,除此之外没其它东西。 无视了谢母和谢心悦,许思目光看向谢景盛,“谢叔,如果这衣服你们还要的话我也可以留下。” 谢景盛神情尴尬,他一向大男子主义,不喜欢女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何况还有保姆这外人在,传出去不灵光。 “像什么话,以前买的东西就是思思的,她全带走都没关系,行了让人回去。” 丈夫发话了,谢母才假惺惺地说,“钟姨,你帮思思把衣服装起来,哎哟真是的,小姑娘家家性子急得哩,都没人说要看,思思你啊到许家可不许这样了,安稳点哩。”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徐桂芳不舒服。 她瞪了谢母一眼不甘示弱,“看着蛮大一家子,做事情这么小家子气,思思妈给你买新的。” 许家虽然穷,但衣服还是能给闺女买的。 谢心悦装模作样地上前,“还是给思思带着吧,这衣服质量好,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思思穿惯了以后可能没机会穿了。” 话里话外说得是许家穷,买不起这样的衣服。 但她偏生装得一脸无辜。 钟姨看出徐桂芳是个不错的人,怎么养的这谢心悦说话这样难听,现在看来是从根上坏了。 谢家生的,就没好的。 许思淡声说,“那就装起来吧。” 钟姨麻利地把衣服装好递给许思,看到她手腕的伤又红了眼睛,“乖囡,照顾好自己。” “好的,钟姨我走啦。” “等等。” 谢恒亭叫住了人。 …… 第5章 金凤凰掉回了鸡窝 他走上前把医院拿的药粉和纱布放进布包里,“回去一天换一次药,不能碰水,周六再到医院复查。 谢恒亭余光瞥见许思的脸,明明还是原来模样,但不晓得怎么从医院出来这个妹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早上还又哭又闹,可现在那双眼睛却多了几分恬静和淡然。 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多谢。” 许思没客气也没多给眼神,转身跟徐桂芳出了门。 至于谢家人,没什么好告别的。 离开前,徐桂芳看了眼谢心悦,见她一脸冷漠,心中也没有太多波澜。 她的女儿是思思,以后只对自己闺女好。 反正谢心悦不稀罕许家的关心。 …… 母女俩走到街上。 正好快中午,街上来来往往许多人。 徐桂芳把布袋子拿过来挂在手上,“妈来拿,是不是还不舒服,你这孩子哪能把手弄伤了。” 想到前几次上门思思对许家的抗拒,徐桂芳心里隐隐有猜想,到许家是苦了思思了。 许思看着眼前的女人,她齐肩短发偏瘦,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朴素简单满心满眼却都是她。 许思唇角微微扬起,“阿妈,我没事,以后叫我许思吧,改天咱去把户口弄好。” 改了许姓就是她原本的名字了。 “好,你想叫什么都成,”徐桂芳顿了顿,嚅嗫着唇又说,“思思,咱家是不富裕,以后阿妈可能给不了你像谢家一样的条件。” 许思摇摇头,不富裕有什么关系,已经改革开放了,在沪市这样的地方遍地黄金,处处是机会。 况且原主有工作,养活自己没问题。 “阿妈说的啥话,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徐桂芳眼眶发热,心底熨帖,“对对,一家人就好,你二哥也是今天返城说不定已经到家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妈叫个黄包车,你身子不舒服咱今天坐黄包车回去。” 要是平时,去哪里徐桂芳都舍不得叫黄包车,有巨龙车就搭一下,不然到哪都是两条腿走省钱。 但给闺女,只要她拿得出来,什么都舍得。 街道宽敞,两侧是复古的建筑。 这就是八零年的沪市啊,还好不是五六十年代,没那么苦。 许思心里稍稍松泛,她等在街边,抚柳苗条的身影惹来行人数道目光。 黄包车叫来了,母女俩坐上去。 这时候的黄包车就是人力车,人在前面踩着,还有空唠两句,“这闺女卖相蛮灵哩。” 徐桂芳眉开眼笑,可不就是漂亮很。 许思上辈子是杭城人,小时候住的孤儿院院长就是沪市的,加上原主的记忆能听懂在夸自己。 她垂眸看了看手,今天这一通闹腾还没来得及照镜子!! 想起什么,许思摸上耳朵,指尖摸到耳垂上熟悉的一点凸起,许思瞪大了眼睛,她这处有颗小痣。 小动作没逃过一直看着她的徐桂芳。 徐桂芳忧心道,“囡囡,手疼吗?” 许思赶紧摇头,唇角的笑还没下去,明媚又温和,“阿妈,这会儿不疼了。” 从前她就是这么叫院长妈妈的。 “不疼就好,”徐桂芳将她脸颊边的碎发理到耳后。 黄包车上了大桥,黄浦江的水波翻滚奔腾着。 街上自行车不少,远处码头停着大大小小的货船、渔船。 再远一点,有一个很高的烟囱飘着烟,估摸是哪里的工厂。 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充满烟火气。 一个上坡,车夫下来把皮绳往肩上一挂,把着车头往前拉。 徐桂芳见状也跳下,上后头推车,劳动人民看不得别人太辛苦。 许思回头瞧她,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徐桂芳贴心说,“你不下来,好好坐着。” 等到了桥堍平缓下来,徐桂芳才重新坐上黄包车。 * 许家离谢家不远。 只隔着一条黄浦江。 环境却天差地别。 如果俯瞰整个泽安区,就会发现黄浦江的那边小楼林立,有商场、公园、国营饭店,街道宽敞。 这一边,却是拥挤老旧的巷子弄堂,房屋狭小罐头似得挨着,小巷子错综复杂、细细窄窄。 给了二毛钱,徐桂芳牵着许思往家走去。 许家在的弄堂叫象牙巷。 前两天下雨,弄堂里青石板的路还好,有的地方没石板泥泞不堪,一不小心就踩坑里弄得满裤脚泥水。 有热心的邻里捡了破砖头或是木板扔在坑洼处垫脚。 潮热的空气里飘着饭菜味道,氤氲四缭。 徐桂芳牵着女儿慢慢往里走。 米色小开衫和小皮鞋跟弄堂格格不入。 更遑论那白嫩娇美的模样。 许思走进弄堂,就像一片白梨花瓣掉进墨池,惹眼得很。 弄堂里没有秘密,邻居早晓得许家的事,说是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是跟有钱人家抱错的。 别人都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这姑娘是金凤凰掉回了鸡窝。 真是丢脸子,全等着看热闹。 所以她一出现,两旁屋头的窗子冒出一个个脑袋,嗑着瓜子张望。 “哟,长得蛮白嫩,嗲得哩。” “莫说,到了我们这弄里,再白嫩也给磋磨没了,你且等几月再瞅瞅。” 发廊的老板娘穿着改良过的旗袍,靠在门框上摇摇头,“金凤凰、银凤凰,就这模样保准还得往外飞。” 旁人酸道,“诶哟,兰啊,你这弄堂一枝花得给人让让名号哩。” 没见着这姑娘前,发廊的兰曼是象牙巷最标志出挑的。 “人家出众给人家有啥不行,总归不是让给你咯~”兰曼笑得风情,扭身回了屋里。 这能说什么呢。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的,气也没用。 有些人漂亮起来就是毫不费劲,细软腰肢站在那里,鹅黛眉、樱桃唇,简简单单一件衣裳被美人肩撑起,白生生的,就能漂亮得跟香烟盒上的模特一样。 哦不,是比画报上的柳娇娘更活色生香。 显然,许家这寻回来的小囡就是其中翘楚。 …… 第6章 弄堂风情 落在耳边的话许思充耳不闻,反倒对充满市井风情和烟火气的弄堂蛮好奇。 小发廊、修鞋摊,两边洗衣服的池子,不少水龙头上挂着锁,还有弄堂顶上花花绿绿的衣裳。 都是她从前没感受过的,属于这个时代的生活气息。 “弄堂里人多嘴杂,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徐桂芳担心女儿乱想,牵着她慢慢走偶尔瞪向看热闹的人。 许思点头说好,“阿妈,家里还有谁呀?” “你大哥哥接了阿爸肉联厂的工作,家里地方挤老二要回来他就上厂里住去了,正好年初谈了个对象是厂里一个领班的闺女,住那也方便来往,”说到这,徐桂芳脸上挂了点笑,大儿子木讷老实,好在人踏实健壮终于谈到对象了。 “阿爸早些年走了,家里还有你二哥,今天跟……心悦应当是一列车回来的,说不定已经到家了,还有小弟许浩林,叫他小木就成。” “好,”许思并不知道太多剧情的细节,只知道几个重要的。 比如二哥将来会很有本事,又比如书中的原主是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彭家人,谢心悦嫁给的是一个退伍兵。 想到这,许思突然想起来,剧情里就是因为两人换回来许思才没去见那个退伍兵,谢家看重闫家的背景,把他留给了亲女儿。 走了十来分钟狭窄悠长的巷子。 两人穿过个小拱门眼前出现几栋挨在一起的老楼,三层的、两层的挤在一起中间的缝隙单人走过都勉强。 属于隔壁楼有人揍孩子,这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楼下一群小孩,长到狗都嫌弃的年龄,大喊着东窜西跑玩游戏,转角是家老虎灶,烧开水的地方,热气氤氲雾蒙蒙一片。 转过弯前方还是望不到底的巷子,徐桂芳停下的房前,一楼墙根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 她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唠着呢,恰饭没?” 老太太笑着回几句,目光打量着她身后的许思,“闺女回来了?” 徐桂芳笑笑,“回来了。” “挺好挺好,安生过日子。” 有个热心的大婶上前来,徐桂芳跟许思说,“叫吴嬢嬢。” 许思叫了声,“吴嬢嬢,我叫许思。” 知道徐桂芳会介绍八成是平日里处得好的,许思很有礼貌地回答。 “天爷诶,霞气漂亮啊,往后天天能瞧着这模样,适宜哩,”说完,又赶紧说,“你家老二回来哩,东西放在我屋头一下不晓得跑哪去了,老幺回家里去了。” “八成上老于家白相(玩耍),我先带闺女回家。” 徐桂芳带许思进了天井,天井墙边有水龙头的水槽,进去左手侧是公用的灶披间。 两栋楼挨在一起,右边门开着,是个大开间,许思稍稍看了眼,似乎用帘子隔了里外两间,外间有四方的饭桌还有一台缝纫机在窗口下,墙上钉钉子挂了几件衣服。 徐桂芳说,“咱们这住三户人,右边这一溜吴嬢嬢跟汤阿叔住一楼,平时弄堂里改改衣服什么会送她这来,吴嬢嬢手艺好着呢。” 许思看着有意思,很有生活气息。 “二楼住的是周红一家,她比你二哥早一批回来,一家姐妹两个还有她妈,你遇上了叫赵婶就成,她姐结婚了姐夫也住这,还养了个小囝挤着呢,这些天正忙着给周红相亲把她嫁出去。” 许思收回目光说,“嗯。” 徐桂芳牵着闺女进左侧那小屋,扬声喊,“小木,小木,你阿姐回来了。” 里头没人应声,徐桂芳嘟囔了句,“又不知道野哪去了,咱先上楼看。” 左侧小屋没吴嬢嬢他们那溜宽敞,但好在都是许家的,一楼是客堂平时吃饭待客,楼梯很狭窄,走得重点楼下就能听到咚咚响。 上了二楼,徐桂芳带许思看,“这小间是阿妈屋头,边上那屋以前大哥哥和你二哥挤着,现在大哥哥去厂里住宿舍了,正好让向阳跟小木住。” 屋子支着窗子通风,是旧时候那种木窗,里边就放了张床和一个小书桌,有个小得不行的衣柜,再放不下其他的东西,唯一墙角的空隙里还堆着两摞旧书本。 难以想象两个男人住这有多挤。 比起来,徐桂芳自己那间更小,就一床一柜。 这时候弄堂的房子都这样。 螺蛳壳随时可删,分享分享!  里做道场,有些人家两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再生两个娃只能白天把床收起来,晚上在堂屋支出来睡,打嗝放屁都能听到。 许家至少每个人都有单独的空间,只是小了点,收拾得干干净净。 徐桂芳余光瞄了眼闺女脸上的神情,没瞧见不高兴稍稍放心了些,“这房子是阿爷留下的,当初我跟你阿爸都在厂里做事,攒了点钱,收拾得还可以,只是后来……” 后来许家父亲生病,家里能卖得都卖掉了,本来连房子都想卖,是阿爸怕自己撒手人寰一家子没地儿住以死相逼才留下来的。 “阿妈,这里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屋子,小小的住在里头晚上都不害怕。” 徐桂芳顿时喜上眉梢,“那就成,你住三楼的小阁楼。” 母女俩又往上走,阁楼虽然小,但就她一人住反而比二楼宽敞,以前应该是谢心悦住的。 看得出来,许家其实很疼谢心悦,她一个人的衣柜就比楼下两个加起来大,有桌子椅子,还有个挂衣服的架子。 阁楼顶两边倾斜,老虎窗打开着通风,探出脑袋能看见吴嬢嬢那边的屋顶,他们屋顶做了晒台,晾着几件衣服。还蛮有意思的,分享分享  放眼看去是弄堂层层叠叠屋顶,再远处是黄浦江上的船。 蓝天白云下美不胜收。 “床上的东西干净的……阿妈现在在纺织厂做事,便利些,给你弄的新被套。” 其实哪里那么简单,布票是预支过年的,看在老员工的份上领导才同意给。 许思看着徐桂芳把布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又去把被子扯平,仔仔细细生怕她不舒服。 她心里暖暖的,抱住徐桂芳的手臂,“阿妈,这里真得很好。” 徐桂芳眼眶一热,拉着闺女坐到床边,“做完被子还余点布票,过两日给你做衣裳,这屋之前心悦去了边疆就空着,要添置什么咱下午去买。” 许思点了点头,“阿妈你不要忙了,先歇会儿吧。” 徐桂芳倒是闲不住,“你睡,这一大早跑医院肯定累了,我去煮点饭你睡醒就能吃,等下你二哥跟小弟也该回来了。” “好,”许思确实累,也更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消化今天的一切。 徐桂芳又看了看女儿,才出去带上了门。 门外楼梯传来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听不见了,许思赶紧起身跑到了墙上的镜子前。 没有边框,就一面半身镜,四个角用铁钉钉着卡在墙上。 她抬眼,缓缓看向镜子里的人。 …… 第7章 二哥不满 熟悉的脸,跟前世一模一样。 虽然摸到耳垂上的痣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是感到开心。 总比顶着陌生的脸舒服些。 许思欢快地转了个圈,又后退两步看着身体。 这身材比例,跟自己19岁时差不多。 三长一小一高,当初她天分高,被来孤儿院挑选的舞蹈家看中,学过七八年舞蹈,这是老师最喜欢的比例。 脖子纤长,再是手长腿长,头小脚背高,她垂下手轻轻松松的,腕线过裆。 镜中那张俏丽的小脸露出愉悦的神情,上辈子她26,现在19,赚了。 等自我欣赏够许思也累了,身上的衣服刚换的没讲究,躺到了床铺边。 脑子里乱糟糟,想着穿书,想着谢家、许家,还有以后的生活,就这么囫囵睡了过去。 …… 请了假,徐桂芳今天不用去厂里。 她进了一楼灶披间(厨房),没到饭点别家没人做饭,她们家的灶正在窗边,通风不错。 徐桂芳探头看看外边,没看见二儿子许向阳的身影。 “真是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家门口等着,”徐桂芳念叨了一句开始弄饭。 结果饭刚煮上,天井外就有人兴冲冲进来,“妈,我回来了!”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紧跟着,“阿妈,我也回来了。” 皮肤黝黑的青年理着平头,高高瘦瘦,脸也继承了许家的优秀容貌,十分俊朗,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 大包小包一丢,许向阳跑到灶披间热泪盈眶要冲上去抱住徐桂芳。 “妈!!!我好想你啊!!” “诶哟要死啊,你轻点你给我轻点,”徐桂芳拍着儿子肩膀,“这么大声弄啥哩?” “诶诶诶……” 许向阳挨了他妈两下,人都懵了,“妈,我刚回来你就揍我,咋还不能大声了。” 看二哥挨揍,一旁的小木捂着漏风的嘴哈哈笑。 徐桂芳‘嘘’了下,急得又想上手,“你妹在楼上睡觉,别吵醒她。” 许向阳眉头拧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谢心悦,毕竟两人是同一列车回来的。 原本他俩是兄妹,还有朋友主动说给两人换在一个车厢。 结果谢心悦不愿意。 呵,他还不答应呢。 许向阳想到这就来气,“真有意思,不跟我一路说回来直接去谢家,还到这来干啥。” “妈,我不是写信都说了,她根本就不认咱们家了,每次你寄来信我去找她,都不听只问有寄钱伐!” 说起来就停不下,许向阳也不避着小木。 小木只有七岁,对三年没见的二哥没啥印象,只知道二哥每个月都会给他寄好吃的,打心里就喜欢二哥了。 刚刚吴嬢嬢一说这是二哥,他就小尾巴似得跟着去玩。 许向阳还在叨叨,“那辰光(时候)阿爸生病,大哥要照看家里才让谢心悦去边疆,是无奈之举。去了两个月爸一走,大哥宁愿先空着肉联厂的岗位也要去把她换回来,是她在那边谈对象不回来以在倒怨上我们!” “爸生病家里借了那么多钱,她明明有工资有补贴,不说往家里寄还要家里月月给她钱,有当我们是一家人吗?” 许向阳冷笑了一声,“也是,本来就不是一家人,自从谢家给她写信更是鼻孔朝天,反正我是不会认这个妹妹。” 说完,许向阳眉宇间露出几分戾气。 在外几年,他已经不是走时那个18岁的少年,成长了许多。 “谁说是谢心悦了,”徐桂芳听着也不是滋味,但已经过去了,“楼上是那妹妹思思,早上我刚从谢家接回来。” “啊……” 小木也跟着“啊?” 许向阳愣住了,抿着唇又说,“原来你请假在家不是等我,是去接她了。” “那不然呢,你还要我请假?”徐桂芳嘴上说着,对儿子一点不客气。 许向阳倒是习惯他妈刀子嘴豆腐心,眉头又皱起来,“她干嘛又同意回来?谢家不要她,把她赶出来了?” 这几次母亲寄的信里提起过,说亲妹妹不肯回来,也不肯见她。 现在就这么巧,谢心悦一回来她就愿意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显然是谢家只认亲女儿把她赶出来的。 “不许这么说你妹妹,”徐桂芳脸一拉。 之前思思确实是不肯回来,但今天接触过后徐桂芳却不那么想,孩子是好孩子,可能是之前没想通。 “我说错了吗,呵,谁愿意从小洋楼里搬出来,住咱们这破弄堂啊,她要愿意两个月前就回来了。” 许向阳自嘲一笑,谢心悦不就是那么想的吗,养了她十多年的家说不认就不认。 小木拉住二哥衣角,“二哥,弄堂好。” 他怕二哥也觉得不好,又会走了。 许向阳揉揉他的小平头,“二哥知道。” 他正色道,“我不要妹妹,咱家又不是非要有个女儿不可。” 与其有个离心的妹妹闹得家里天翻地覆,不如就母子几人好好过日子。 他说完,弯腰拿起地上的行李准备出去。 一抬眼却对上门边俏生生的女孩。 纤瘦苗条的身段。 漂亮的杏眼软软看着他。 …… 第8章 假凤凰,真金主 许思刚睡了一小会,确实是被许向阳回来的动静吵醒的。 许向阳嘴巴张了张,又回头看看他妈,“……” 徐桂芳气恼儿子嘴快,怕他说的话伤了女儿的心,想上前解释。 许思倒比她先一步开口,“二哥?小木?” 刚睡醒的声音软绵绵、娇滴滴的,听得许向阳没来由的耳朵一痒。 没有生气也没有吵闹。 许向阳狐疑看她,难道她刚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徐桂芳赶紧上前,“睡醒了?我就说你二哥声音太大了,这破锣嗓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改掉。” 许思听着阿妈数落许向阳,抿唇笑了起来,“没有,我休息够了。” “小木,叫阿姐。” 站在许向阳身后的小男孩探出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许思又看看阿妈,才小声叫了个‘阿姐’。 “诶,小木是吧,”许思温柔笑笑,弟弟还挺可爱的,看起来比谢瑞乖多了! 小木点点头,脸蛋红扑扑的。 许思看向地上的东西,“二哥你的行李,要我帮你拿一点吗?” “不要,我先回屋。” 许向阳拎着东西出了灶披间,跟有火烧屁股似的。 冲回家一口气上了二楼,他站在楼梯口,还能听到天井外传来温温柔柔的声音。 “阿妈,你在做饭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坐这休息别进来,很快就开饭。” “好。” 许向阳赶紧甩甩脑袋,低头看到小木也跟上来了,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 小木扒拉着他衣角,“二哥。” 许向阳闷闷应了声,“嗯,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怕……” 小木对二哥还有些印象,但这些天知道妈妈一直去找这个阿姐,她都不肯回来,不喜欢他们家,肯定也不喜欢小木。 想到这里,小豆丁垂头丧气起来。 许向阳拉着弟弟进了屋子,“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 许思手伤着帮不上忙,干脆到天井里闲看。 天井的屋檐下放着个小椅子,她就坐在那。 徐桂芳在灶披间忙活,抬眼就能看到闺女,“囡囡,阿妈烧个红烧苏落(茄子)好不?” “好呀,我不挑食的。” 许思眉眼弯弯看看她,目光又落在院里的小坛子上,墙边放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破咸菜坛,还有钉起来的木箱,装了泥土种上几颗青菜和辣椒,还有小葱。 这里不比农村,没地方种东西,再小的地方都要利用起来。 前头弄堂进来,许思就看到不少人家种有蔬菜,有的连家里的窗户上都要栽一盆葱啊蒜啊,一点不舍得浪费。 许思蹲在咸菜坛旁边,看辣椒长得不错,也不知道哪户人家种的。 刚刚许向阳的话她都听见了。 其实没说错,原主确实是不愿意回来,但许思知道,她不是舍不得谢家的富贵,而是没能接受从小呵护她长大的谢家夫妻不是爹妈。 没出过温室的小姑娘,哪能想到去一个陌生的家里生活,认从未见过的人当家人是如何的。 她没做错什么,只能说造化弄人。 哦不对。 这是一本书,那就是作者弄人!! 左右现在她已经到这里了,走一步算一步,至少许思还蛮喜欢许家的,虽然破一点旧一点,但很安宁。 那个哥哥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直言直语不是藏着心思的人,还有个可爱的弟弟和疼她的阿妈。 还有一件让许思高兴的事,这个身体很好很年轻。 上辈子许思学了多年舞蹈,却在一次训练的时候摔下舞台伤了腰,后来只能转学设计。 刚刚在阁楼里,她回忆起原主也是从小到大学跳舞,小时候谢家人给她请了老师,上学后就去少年宫,得天独厚的天赋让她在舞蹈方面颇受赞许。 原主的工作就是在沪市一个小有名气的舞蹈团。 二楼里。 许向阳站在窗边,看着下面傻笑的妹妹。 “……对着辣椒有什么好笑。” 趴在旁边的小木也眼巴巴看着阿姐,“二哥,阿姐比小虎那阿姐还好看。” 许向阳:“……” 刚刚不是还怕吗,小叛徒!! 他又看了两分钟,转身坐到小书桌前。 这些年,许向阳自认成熟能独当一面,也只有刚刚回来在母亲面前孩子气了些。 背包行李放在地上,许向阳从里边拿出东西,大枣、干果,最要紧的是塞得紧紧的一包棉花,棉花从边疆带回来,跟百货买来的不一样,又暖又蓬松,做冬衣被子都是极好的。 他很庆幸回来前把手里非全国的票都跟人换成棉花票弄了这些,硬生生背了一路。 正好,入冬了给阿妈和妹妹做一件棉衣。 想到这,许向阳又给了自己一下,“不行,她好我再给她,要跟谢心悦那白眼狼一样谁管她。” * 许思到象牙巷这一天,还发生了另一件引人注目的事。 象牙巷最里头那栋小屋子,来了人。 红木的家具、柜子、桌子穿过巷子里往里边抬,全是时下沪市最好的款式,那栋屋子在象牙巷也是出了名,平常辰光没人住,上下三层交关(特别)洋气,定时有人打扫,小资做派。 听说是早些年在港市发家的富商,后来这么那么,在那住了一段辰光避祸。 再后来事过去了,主人家回了市区里屋子就空了下来,但人家没卖没租,就空着。 现在崭新的家具件件往里搬,谁能忍住不好奇。 特别是搬东西的一群人,还个个腰杆板正,穿着笔挺的军装。 只是一直到搬完东西也没瞧着是什么人住进去。 估摸着从尽头的小门上楼的。 身姿婀娜的女人们凑在一起,眉眼含笑忍不住猜测,“诶,你说前头来了个假凤凰,这是来个真金主啊。” “可不是嘛,红木的家具诶不老少钱了,我瞧着还有几件黄檀木的,排场真横哩。” “连这些小军爷都蛮俊得哩。” “这可不兴馋啊,腰杆上别着家伙事。” 沪市前些年就开始禁抢,这群人腰边却鼓鼓囊囊,身份不简单。 那里头住着的那位,就更让人抓心挠肝了。 …… 第9章 拿捏二哥 “囡囡,恰饭了。” “来了,”许思从天井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辣椒,一红一绿,她脸颊微热不好意思道,“阿妈,我只是想碰碰就摘下来了。” 手有自己的想法…… 徐桂芳爽朗一笑,把苏落端到桌上拿走辣椒,“没事,辣椒是我们家种的,晚上正好给你烧辣椒炒蛋。” “好呀,”许思进厨房汰了手。 徐桂芳又提醒她别碰到伤口,“小葱不兴摘啊,对面二楼周婶家的。” 许思好笑说,“晓得啦。” 菜上桌,两碟小酱菜,红烧落苏、炒青菜、蒸鸡蛋、还有一条红烧鱼。 “这鱼我今朝(今天)早早买了才去上班,思思要想吃肉休息日妈让你大哥哥从厂里买点送来。” 大哥许多成在肉联厂,能买到好肉。 不然普通人家想买点肉,得四五点起来到附近的小菜场排队抢,跟打仗一样轧进轧出,每天供应有限,先到的人能买到好一点的部位,去迟就只能搭着差劲的碎肉买,不划算。 而那些油水多的,大部分到不了农贸市场里,这年头,有肥肉有油膘的才算是好肉。 “阿妈,我就喜欢吃鱼。” “好,鱼不愁买。” 徐桂芳看着闺女,怎么看怎么喜欢,她说什么都恨不得捧到面前来,更何况是鱼呢。 沪市是港口城市,还有黄浦江,许思知道买鱼肯定比买肉方便便宜,而且她真得喜欢吃鱼。 饭菜上桌,许向阳终于下来了。 后面跟着小木,怯生生看了许思一眼然后跑去灶披间端来自己的小饭碗。 四人坐下吃饭,灶披间那边吴嬢嬢她们也忙活起来了。 许向阳闷头不响余光却瞥着许思,瞧她文文静静不作妖不闹腾也不嫌弃家里的菜。 倒是满意了些。 父亲生病那辰光,小木刚三岁多,家中米缸见底,喝稀粥吃咸菜。 许向阳还去小菜场捡过烂菜叶。 外头种的一点蔬菜全进了谢心悦的嘴,每天还得给她煮个鸡蛋,就算这样她仍旧天天摔筷子要吃肉,要吃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许向阳听到‘妹妹’两个字,头都大了。 这边吃着饭,巷子里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许向阳正对着外边,看见搬家具的人皱了皱眉,“这么大的排场住象牙巷?” “咋还穿着军装的,看着蛮唬人,”徐桂芳也接了句。 许思回头看看,清一水的红木家具,几处边角包着铜片,比谢家用的都讲究。 徐桂芳给闺女夹了块鱼肚,“这巷子里天天都有热闹看,那吴嬢嬢是包打听,讲起来扎劲得不得了,等会儿就来给你讲故事哩。” “谢谢阿妈,给小木多吃点,”许思看着对面的弟弟,大眼睛圆溜溜的,虎头虎脑得很可爱。 小木包着一口饭又看看阿姐,害羞说,“我不吃鱼。” 徐桂芳笑说:“呵呵,年头有一次吃鱼卡了鱼刺,喝了半罐子醋又塞了几口饭团才下去,现在一口鱼都不敢吃了。” 七岁知道丢脸了,小木皱起眉头,“不,不告诉阿姐。” 许思笑笑给他挖了一调羹鸡蛋,“好好好,阿姐一句都没听到,那小木吃鸡蛋,吃了长高高。” “哦……”小木有点喜欢这个阿姐了,埋头扒拉起碗里的蒸蛋。 许思又说,“不过啊下次再被卡了,得去医院弄出来……” 小木:…… 阿姐还说没听到! 旁边的许向阳听妹妹一口一个阿妈,一个小木,回忆了下她刚刚叫二哥的嗓音……有点好听。 “咳,我刚收拾行李发现带了包棉花回来,等会儿你们拿去看看能做点什么,省的放我屋里占地方,”许向阳说着,面上假装不在意。 徐桂芳最喜欢拆老二台,又存了心思让兄妹俩亲近点,“哟,懂事了还晓得给妹妹带点东西。” “不是,我是给家里……” 许思甜甜道,“谢谢二哥~” “咳——咳咳咳,”一口饭呛在嗓子眼里,许向阳咳得面红耳赤。 再看妹妹笑盈盈的模样突然心就软了,哪里还记得前头怎么打算的。 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妹妹诶…… 他的!! 想到这,许向阳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 “客气什么,你跟妈做两件冬衣,或是做条小被都成,哥费了老鼻子劲弄来的,我给你说啊,我还带了大红枣和果干,等会儿拿给你跟小木吃。” 许思抿着唇点头,“谢谢二哥。” “别谢来谢去,都是一家人。” 徐桂芳看着儿子这劲头,囡囡叫声二哥魂就飘走了,多余帮他说话。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饭。 “囡囡,你这纱布咋蹭掉了,得再包扎一下,”徐桂芳眼睛都在闺女身上,她那左手一直放在桌下,刚抬上来就看见了。 许思低头一看是松了,八成刚刚睡觉的时候没注意。 她只看了一眼就抬起头,还好是原主力气小又是用瓷片割的,没有真得伤到动脉。 许思不敢看,前头在医院的时候她全程闭眼,包扎好之后也是尽量忽视,徐桂芳一说她小脸就白了,“阿妈,缝针了有点吓人……” “怎么会弄伤的,”许向阳这才看到妹妹的手腕,心都揪起来。 “别问了,上楼把药拿下来,”徐桂芳不想闺女再想起害怕的事,打断了老二的话。 “我去拿,”许向阳筷子一放,往楼上跑去。 许向阳身高腿长没两下就取了药下来。 “我来,我会包扎,”边疆什么都缺又天天干活免不了受伤,许向阳脑子灵光,第一年就把简单处理伤口啊、包扎啊都学会了。 “你行吗,别把妹妹弄疼了。” 徐桂芳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前头只以为闺女是划了个小口,这会儿一看那伤口她要昏过去,哪能嘎严重。 小木溜下凳子,也担心看着阿姐。 “我会处理,别怕,”话是这么说,可妹妹不比边疆的糙汉。 许向阳小心把要用的药和纱布准备好,“妈你拿把剪刀剪纱布。” “我去拿,”小木哒哒哒跑去拿剪刀。 许思白着小脸,纤细的手放在桌上闭上眼睛咬牙说,“二哥,你弄吧我不怕。” 看都不敢看还说不怕,许向阳吹了吹,稍稍消毒伤口四周。 酒精有些渗入,钻心得疼,许思皱眉身子发抖。 “马上就好,”许向阳加快动作,小心敷上药粉,“以后可不敢这么不小心了,真是……” 这话严肃且认真,是当哥哥的派头。 他心中有数,伤口的位置和方向应该是自己划拉的,只是许向阳没说什么,妹妹已经回来,以后大家好好过日子就成。 许思鼻尖冒出一点细汗,倒不好意思跟在医院里一样哭喊,眼睛红通通的。 见状徐桂芳揽着女儿靠在怀中,“不看不看,你二哥马上就弄好了。” 许向阳用了最轻的力道帮她纱布包上。 “这两天先包着不能动不能碰水,等愈合好了可以打开晾晾,”他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以后可能要留疤了。” “没事的……” “乖乖坐着,哥给你拿糖吃。” 哄小孩的语气说得许思眼泪花都没了,“二哥,我十八了不是小孩。” 许向阳揉了下她脑袋,“我还二十一呢,小丫头。” 下午陪徐桂芳说了会儿话,许思又睡了一觉。 这俩月闹腾的,原主的身子还很虚弱。 …… 另一边,象牙巷尽头的房子里。 红木家具整整齐齐摆在该在的位置,床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四角方正。 年轻小兵站在屋里,腰杆笔直微低着头说话。 “闫哥,您的报告被政委压着,说是暂时不给批。” 第10章 腿伤 男人浅靠着椅背,挺拔高大的身形,让轮椅显得拥挤。 阳光从窗子斜照在他侧脸。 更显出眼皮狭长的深褶,薄唇拉直没有什么表情。 小赵说着话,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怕啊…… 闫峥说:“知道了。” “那您真的住这里吗,闫会长那边……” 闫会长说的是闫峥的父亲,沪市商会的前会长闫振华。 闫峥说,“不必理会。” 小赵说,“那二码头景盛航运的几船货,咱还扣着吗?” 这次任务出事,八成跟这航运公司脱不了关系。 男人眼眸冷了下来,景盛航运,谢景盛。 “扣着。” “是……” 小赵摸摸鼻子又瞥了眼队长,嘴上说退伍身体却很诚实,还要管这事。 闫峥眼神一扫,“很闲?还不撤走?” 两句话让手下一哆嗦,小赵赶紧站直身子,“是,我们这就走,不过……苗苗。” 床边站着一个小丫头,是这次任务牺牲的副队的闺女,今年才五岁。 见小赵看过来,苗苗眨着大眼睛乖乖的。 闫哥将苗苗带回来,可如今这情况闫哥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的腿上,那里搭着一条薄毯,右腿里嵌着一块弹片,已经残了…… 军区医院做了一次手术,位置太过刁钻取不出来。 闫峥是第七区三队队长,虽说是队长,但第七区性质特殊,级别相当于别处的团长了,甚至拥有更多特权。 可废了一条腿,他连站起来都难,更别说再当这个队长…… 手术室出来后,闫哥沉默了一天,直接递了退伍报告。 如今还被压着,军区的意思是让他先回家养伤,归期不定。 “行了,赶紧滚,”闫峥有些不耐,眼底冰凉。 “是,”小赵只得带着人走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闫峥看了眼苗苗,“饿了没?” 苗苗摇摇头,闫峥揉了揉额角,他没养过小孩不知道好不好养…… “饿了下楼找刘婶,有事都找她。” 刘婶从前就是闫家的保姆,这些年闫家搬走,刘婶一家还是住在隔壁帮忙打理这个房子。 现在闫峥回来,她就每天过来做饭和打扫。 苗苗歪着小脑袋看看闫峥,有些害怕。 她见过闫叔叔几次,每次都很凶在训人,可阿爸说闫叔叔是好人,所以苗苗虽然害怕还是跟着闫峥回来了。 见闫峥没有陪她玩的意思,小丫头也不走,就坐在小板凳上晃着小腿看外头的小鸟飞过。 闫峥往后一靠,看着无用的腿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 许家。 小木在堂屋的小躺椅上睡着了。 徐桂芳听儿子小声说边疆的事。 许向阳一脸严肃,提起谢心悦心里不痛快,“她到农场两个月就认识当地一个男的,那人给她送点吃的带她玩了两趟,她就巴巴跟人处对象。” 徐桂芳叹了口气,眼中愧疚,“那辰光你阿爸病了要花钱,心悦很久没吃到好东西了。” “那又怎样的,农场每天有大锅饭吃,人人都一样,”许向阳警告过她,不是反对谢心悦处对象,但要分人,那男的明显不行。 回到男人堆里只把她当谈资吹牛,说沪市来的知青上赶着巴结他。 许向阳跟谢心悦提了几次她听不进,只会抱怨家里不给她好日子就跟别人过。 这种话听多了,许向阳心凉了但又不能不管妹妹,最后跟那男的打了一架,两人都受了伤,谢心悦却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总之那段辰光简直一团混乱,离家几千公里的兄妹心生隔阂,更不用说最近几个月谢心悦对家里越来越避之不及的态度。 她赚到的钱徐桂芳从没要过,只让她好好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谢心悦就真的一分不寄回家里,还心安理得地跟徐桂芳伸手。 许向阳看着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进她手里,“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拿去先还一部分债,沪市机会多我能找到工作,咱家慢慢会好起来的。” 徐桂芳把信封推了回去,“不要,你自己收着,你之前就给家里寄钱,这些省下来的放着傍身。” “我要什么傍身啊,家里有吃有住,改革开放了沪市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我在边疆学了不少的东西连卡车都会开,还愁赚不到钱。” 说起这些,许向阳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明朗自信。 边疆农场很多东西需要运出去,有分配的大卡,他每次早早干完自己的农活还去帮着装车,到后来混熟了也学了开。 徐桂芳知道二儿子优秀,但也没想到连车都会开,“厉害啊。” “可不是,等我赚钱了别说养家,连妹妹、弟弟一起养。” 徐桂芳笑了起来,“不是年纪大了听错吧,前头有人说‘我不要妹妹,咱家又不是非要女儿’,唔……” “呸呸呸,胆大包天,连你妈嘴都敢捂了,”徐桂芳拍下儿子的手,说着嫌弃的话脸上都是笑。 许向阳压低声音,“你别乱说,我可没说过,别让思思听见了难过。” 顿了顿,他又说,“她跟谢心悦不一样,我看得出来。” 徐桂芳点点头,“思思是个好孩子。” 她打开儿子给的信封,从里面数出二十块钱,其余推了回去,“行了,这些妈收下当你给妹妹买东西的,剩下的你存着,找工作的事情不急,其实妈还是希望你能读书……” 老大许多成不是读书的料,谢心悦也不行,偏偏是许向阳看着跳脱,脑子却最灵光,从前成绩就很好。 “高考前两年恢复了,要是没下乡你该考大学了,”徐桂芳虽然没读过书但知道读书好。 许向阳被逗乐了,“您倒是成新时代女性了这都知道。” “那当然,厂里人人都在喊那啥,‘知识改变……’啥来着。” “知识改变命运?” “对头对头,就这么说的。” ……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 等到许思醒了后,徐桂芳带着她去了吉祥街的百货商场买生活用品。 给闺女买东西,徐桂芳万分舍得侪挑好的买。 毛巾、牙刷、拖鞋,贴身的衣服,满满当当买了两兜子,“改天妈把二哥带回来的棉花拿去纺织厂,借厂里的机器给你压床被子,天冷了盖正好。” “阿妈,我有被子,你给自己和小木做棉衣吧。” 对于徐桂芳的疼爱,许思心里熨帖只觉得无比温暖。 “小木有棉衣,倒是你的被子重要,沪市湿冷湿冷的,等一入冬骨缝里都是冷冰冰。”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冬天熬死人。 徐桂芳坚持,许思也没再说什么,只想着原主的工作还是要捡起来。 等天冷了给家里人都买身新衣服。 …… 第11章 舞蹈团 此时的谢家。 二楼卧室里,谢心悦正指挥钟姨往外搬东西,“窗帘也换了吧,我不喜欢粉色,还有床单被套扔了。” 钟姨看看那崭新的窗帘,前些日子才订的,“这窗帘才换上半个月……” 一旁的谢母眉头稍稍拧起,虽然谢家有钞票但说扔就扔不是什么好习惯。 见这情况,谢心悦心里划过一丝不满,目光凉凉看了眼钟姨,这个保姆太过多嘴,之前就对许思献殷勤,她不会让谢家任何人对许思留有念想,就算是保姆也不行。 谢心悦垂下眼帘, 眼眶微红又咬了咬唇,“妈妈,那就不换吧,我用思思剩下的也行……反正比起以前在许家已经好很多了……” 看着女儿可怜懂事的模样,谢母心里不是滋味对着钟姨说,“悦悦让你扔你就扔了,这卧室里的东西都随她处理。” “是……太太。” 后面的事,钟姨也不多嘴了,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一些新的谢思喜欢的东西收了起来,“太太,这些反正都要扔掉,我改天给思思送去吧。” 怕谢母不同意,她又加了句,“先生不是说关系还得维持着……” 反正都是不要的东西,谢母也随便她,“你不嫌难跑就送去。” 等到碍眼的东西都搬走,谢心悦心里舒畅。 她就该过谢家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想起这些年在许家的憋屈,还有去边疆的辛苦,谢心悦对许思恨得牙痒痒。 小偷,偷走别人的好日子。 “对了悦悦,你爸的意思是让你继续读书参加高考,”谢母转达了丈夫的意思,家里又不需要谢心悦去赚钱,这年头大学生都是宝,读书是好出路。 谢心悦却另有打算。 她想接近彭州华就要去许思在的歌舞团,那是彭家出钱的歌舞团,不就会在锦绣大戏院演出,梦里许思就是在几场演出之后声名鹊起。 彭州华父亲彭毅是生意人,但他大哥彭正俞是泽安区外交宣传部的副处长,这个歌舞团除了平常的演出外,后来还是彭家跟外商合作的桥梁,代表宣传部接待外商。 而跟彭州华结婚后,许思就成了歌舞团的团长,风光无限。 她既然要抢夺许思后半段好日子,就一定要进歌舞团。 为此,从做梦起的这一年,她在边疆花光所有钞票找了个老师学跳舞。 “妈妈,我很喜欢跳舞……跳舞一直是我的梦想,但许家不愿意花钱给我学,才学了两年就没继续了……” 谢心悦眼里含上泪水,抱住谢母的手,“我听说泽安区有不错的歌舞团,算是半个铁饭碗将来还能代表政府演出接待外商,爸爸不是也有生意吗。” “这不仅是我的梦想,我也想为爸爸分担……” 谢家跟彭家交好,就是想占用彭家外交部的资源,不然也不会把许思安排进去。 谢母十分满意女儿的贴心懂事,“那我跟你爸商量一下,知道你这么有心,你爸一定高兴。” “谢谢妈妈,思思也在歌舞团对吗,我会跟她做好朋友的,以后爸爸就等于有两个女儿。” 看到女儿这么明事理谢母放心许多,丈夫跟她说过许思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那模样标志得很,谢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当然不能白白就浪费了,悦悦能跟她交好是最好。 “乖,你爸爸不是喜欢许思,只是生意上还有些牵扯不用放在心上。” 谢心悦笑了起来,“好的妈妈。” 想到能见到彭州华,又能欣赏许思现在的穷酸样,谢心悦就迫不及待想去歌舞团。 …… 晚饭时候。 徐桂芳又问许向阳读书的事。 许向阳说,“我不准备读了。” “啊?高考恢复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向阳啊,你别操心家里,考大学是好前途,”徐桂芳急了,苦口婆心劝儿子。 家里欠着钱没还完,徐桂芳知道许向阳懂事,但钱可以还慢点,有个好的前途才是大事。 “诶哟,囡囡快劝劝你二哥,这……” 许思倒不这么想,书里许向阳将来的成就并不小,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头脑发热莽撞的人。 “阿妈,你先听听二哥怎么说吧。” 她淡定的语气稍稍安抚住着急的徐桂芳。 许向阳在妹妹眼神中感受到信任,这种感觉让他非常受用 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打算。 …… 第12章 兄妹 “自从高考恢复,我就在为这天做准备,在边疆辰光晚上值班在停岗看书,书上的内容我齐自学了,就算是明天高考也有信心。” “这些年大哥在肉联厂,表面风光但有一分一毛齐还钱了,他就要娶媳妇,再这样将来过不好日子。” 说到这里,许向阳眼里有几分愧疚,他寄回来的钱不多,大头还是大哥和母亲在负担。 “妈,你要是让我在学校念书,自己跟大哥天天辛苦赚钱我不可能安心,与其这样不如我一边工作,功课肯定落不下。” 徐桂芳眼眶微红,大儿子白天在肉联厂上班,晚上还去帮人跑腿。要不是能住在宿舍,她娶媳妇家里连房子都拿不出,在这件事情上徐桂芳对许多成于心有愧。 “妈跟爸对不起你们……” 徐桂芳侧身抹了下眼泪,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有什么对不起,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互相扶持,”许向阳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妈你这样抹眼泪,妹妹要笑话你了。” 徐桂芳赶紧胡乱擦了一下,作势要揍他,“胡说八道,虫子撞眼帘。” 许思听着一番话心里热热乎乎的,她默默举起手,“那个,忘了说我有工作可以给家里分担,我也准备一边工作,一边跟二哥一样自学参加高考。” 徐桂芳跟许向阳齐齐看过去。 许思说,“之前谢家安排我进舞蹈团,这舞蹈团跟外交部有些关联,里面不少人是前些年裁减文工团退下来的,我在那有工资算是半个铁饭碗。” 而且工资还不低,一个月八十,上辈子她都赚到第一个一百万了,现在八十块怎么还有点小骄傲。 脑袋被点了一下。 许向阳沉着脸,“谢家怎么回事,让你这么小就去工作,他们又不差钱。” 这就帮她打抱不平了,许思看出来自家二哥的护短属性。 许思笑说,“二哥,是我喜欢跳舞自己要去的,而且舞蹈团刚成立,才进去三个月。” 原主成绩不算好,跳舞却很有天分,她当然不知道在谢景盛的眼里,漂亮的女儿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还以为是父母对她疼爱,由着她跳舞追求梦想。 许思知道书里的剧情,她会在舞蹈团跟彭州华感情升温,结婚当上彭太太。 但许思没什么兴趣,她现在的目的是! 向‘钱’看齐。 “又工作又读书太累了,不然你还是去学校读书,二哥能养你。” 许思抬起小下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许向阳,“二哥,你不会是担心万一我考上你没考上,丢脸哩。” 许向阳知道妹妹故意这么说,无语道,“就那点题,倒着写我都给它写出花。” “那不就得了,而且我喜欢跳舞。” 这话是真的,许思从心底感谢原主,留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为了这,她也会把这辈子活精彩。 兄妹俩一唱一和还统一战线了,徐桂芳只能答应。 但要求许思在家把伤养好再去。 事情定下来,许思在家中安心养伤。 另一边毫无意外,谢景盛第二天就答应了谢心悦去舞蹈团的事。 谢家有意结识来沪市发展的外商,他们手里有大把的钞票、订单。 谢心悦对谢景盛来说等于多一条结交的路子。 …… 五天后。 许思手上伤结了痂,总算被徐桂芳同意出门。 家里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大杠被许向阳找出来修好,又洗刷干净,送她去舞蹈团。 钟姨给送了一趟东西,满满两大包,衣服、鞋子和冬天能用的围巾,包括一双小羊皮。 钟姨做事妥帖,总归都是她能用上的,许思也不矫情都收下了。 看到她在许家过得开心钟姨放心不少。 钟姨说,“将来要有机会,我还照顾小姐。” “好啊,钟姨说的不许耍赖。” 当然有机会,等她赚了大钱就把钟姨挖墙脚来。 看着二哥送阿姐出门,小木眼巴巴舍不得,“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姐晚饭前就回来,回来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 小木摇头张嘴露出缺一个的门牙,“吃糖掉牙,我不吃了。” “你这是换牙,吃完好好刷牙就行。” 许向阳撑着自行车头,长腿一跨,“小妹上来,小木你在家听话别乱跑。” “好的,二哥,”小木腿一并,歪歪扭扭敬个礼,有模有样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家人齐出门,只剩小木在里,他中午上吴嬢嬢家吃一顿,白天在弄堂里玩。 许思有心想要改变许家境况,但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 自行车过了桥,骑进泽安的繁华地段。 道路两旁的建筑复古风情,中西合并,各种风格都有。 早晨的街道带着微凉的秋风。 赶着上班的人行色匆匆,黄浦江上渔船早就出发。 小船、大船驶过波光粼粼的江面,好不热闹。 许思坐在自行车后座,穿了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上身套了件浅蓝的小开衫,海藻一样的长发铺在身后,随着风扬起。 她看什么都新奇,不愧是沪市,街道上这样热闹。 “小妹,手上的伤要小心,”许向阳把着车头,小心避开一辆三轮车。 “知道了二哥,你都说八百遍了。” “咋的,嫌我啰嗦?” 许思抿唇笑,“不敢不敢,我会小心的。” 年轻又嗲的小姑娘坐在自行车上,路过的人瞥一眼后都忍不住又回头瞧,手里的包子都吃得更香了。 穿过锦绣大剧院,许思多看了两眼,这是泽安区唯一的剧院还在修缮,文革之后,艺术几近荒芜,如今才逐渐迎来新的机遇。 锦绣大剧院暂定十月开放,泽安区大半的人都翘首以盼。 彭家也想要租下场地,安排售票演出,最想拿下的是锦绣大剧院的第一场演出资格,必然万众瞩目,打出名头。 各大舞台剧、合唱团、舞蹈团都在竞争,如今还没确定开场是哪家。 许思晃着脚,回忆了一下她在的舞蹈团,叫朝云舞蹈团。 嗯,悬…… 虽然请了目前沪市颇有名气的舞蹈家梁昆领队,但舞蹈团里人心太散,练了几个月除了原本文工团退下来的人和梁昆的学生,各组了一支舞,其余几乎一盘散沙。 没配合、没默契、没主心骨。 而且学跳舞的姑娘多少有些傲气,谁也不服谁,还在互相较劲。 “思思,你想什么呢?”半天没听到声响,许向阳侧头问了一句。 许思说,“二哥,以后我会在这个大剧院表演诶,到时候你跟阿妈,还有大哥、小木都来看好不好?” “那二哥必须来,思思肯定跳得最好看。” 许思抿唇笑起来,“那你要给我送花~” “送!最大,最漂亮的,就送那啥玫瑰花?” “二哥你糊涂啊,玫瑰花是送给喜欢的人,将来你给心上人送。” 许向阳浑不在意,“我可没心上人,女人只会影响我读书赚钱。” “……” 这超前的觉悟……你不当学霸谁当。 兄妹俩说着话,自行车已经拐进一条安静的路,两旁种着梧桐树。 正是秋日,梧桐树叶泛黄卷曲着。 许思说,“再往里就到了,前头有个黑色铁门的院子。” 这位置就在锦绣大剧院的后面,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嗯,”许向阳也看到了。 二八杠到了铁门前,许向阳捏住不太灵光的刹车,长腿一撑,脚刹手刹一起用,把自行车稳稳停了下来。 许思一米六五,不用蹦就下来了。 “二哥,你快去忙吧,在码头一定注意安全,别掉江里成落汤鸡了。” 许向阳回来第二天就在码头找到了事做,开个小货车帮货船运货,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少之又少,工资竟然给得不错,不过暂时只能算临时工。 许向阳忍不住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太贴心了,“知道了,你也说八百遍了,放学我再来接你不要乱跑。” “好。” 不远处停着的小轿车里,谢家兄妹都看到了这一幕。 谢恒亭皱起眉,“那男的是谁?” …… 第13章 碰哭精 “许向阳,许思的二哥。” 谢心悦咬着牙,从前许向阳就不会这样对她。 哼,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一到许家就把最难搞的许向阳收拾服帖了。 看着那人伸手揉许思的头发,谢恒亭莫名觉得碍眼,“下去,路该认识了?明天起我不送你。” “哥……” 谢心悦借口不认识路,每天都让谢恒亭送她来,就是想嘚瑟嘚瑟小轿车。 小轿车这年头还是稀罕物,从街上开过去一堆人要伸着脑袋看。 沪市这地方,能学跳舞的姑娘大多家境殷实,但也分三六九等。 谢家在泽安区一块名头算大,再一看小轿车,舞蹈团的不少人都上赶着跟她套近乎。 谢心悦嘴上装着乖巧,“对不起哥,是我不懂事,我只是没来过舞蹈团有些不适应。” 这话让谢恒亭想起妹妹才回到谢家,以前都在边疆吃苦,他不该这样。 一定是因为看到许思,想起那天她闹腾的样子所以心烦。 谢恒亭按了下眉心,“算了,再送你几天,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雇个人开车。” “谢谢哥,”谢心悦心满意足地下了车,装乖装可怜这一套,真好使。 …… 目送许向阳离开,许思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好巧啊,许思。” 她回头,看见谢心悦站在那里,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身穿洋红色小洋裙,头上戴着红格子的发箍,时兴的打扮。 要不是知道谢心悦是从边疆回来,许思还以为是留洋归国的大小姐呢。 只是在高原晒出的黝黑皮肤和脸颊上的红坨坨还是出卖了她。 来者不善。 许思淡声说,“有事?” 谢心悦嘴角勾起,“没呀,只是正巧看见你,咱们一起进去吧,”谢心悦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不满。 看到自己出现在舞蹈团,许思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不必,”许思懒得浪费时间跟她装模作样,转身往大门走去。 谢心悦眼中鄙夷,清高什么,还以为自己是谢家的女儿。 她小跑跟了上去。 …… 朝云舞蹈团这地方是彭家的,房子有些年头,决定弄舞蹈团后彭家花了不少心思翻新。 一栋大平房,有六间屋子,两两打通弄出两个舞蹈室,剩余两间一个办公室,一个换练功服的更衣间。 另外还有栋搭了台子排练的小会堂。 平日里大家就在舞蹈室练舞,排出一支舞再全员去小会堂内部排演,找错处和问题。 早上八点半集合,时间差不多舞团的人已经基本来齐。 许思是在舞蹈室一。 她循着记忆找去走廊尽头的更衣间,走进女同志那边,里面有几排大柜子,一人一个小格放各自的衣服和物品。 中间有换鞋的一排矮凳。 谢心悦喋喋不休,“许思,你等等我嘛,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跟妈妈说了的让你继续住在谢家,只是妈妈没答应。” “所以只能让你去那弄堂住,对不起,我知道那边很差劲,你一定很不习惯。” 她的声音不轻,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在换练功服。 谢心悦来了舞蹈团几天,真假千金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又因为许思一直没来,大家都抓心挠肝等着看热闹。 所以两人一出现,舞蹈团的人早闭嘴看了过来。 听到谢心悦委曲求全,一口一个对不起,众人皱眉看着许思。 许思站定了脚说,“不会,阿妈和哥哥侪对我好,弄堂里热闹温馨我没觉得有问题,难道前面十多年你都觉得许家很差劲?又或者住在弄堂就低人一等?” 大家又看向谢心悦,舞蹈团有不少人从前住过弄堂,又扭头看谢心悦。 没看到她气急败坏地哭闹,谢心悦脸上僵了僵,随即又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你都割腕不肯去,我才担心的。” “对不起许思,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抢走你的家,你怪我是应该的……” 这话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瞧见许思手上的纱布,看起来是真的。 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悦悦,她抢了你十几年的好日子,你还管她做什么?” 说话的叫林琴意,从前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没少巴结许思,如今又忙着攀上谢心悦。 许思淡笑说,“怪你?从大门到这里我做了什么怪你的事,谢小姐能列举一下吗?” 自证没有用,不如把问题抛回给谢心悦。 谢心悦没反应过来,嘴唇张了张,“你……” “你什么,说不出?所以没有的事不要随口造谣,”许思抬步就想走,回头又添了句,“刚刚路过锦绣大剧院,我想起来那里除了舞蹈、合唱团,还能演话剧,谢心悦……” 她眸光上下轻扫,语重心长说,“可能演话剧更合适你。” 这话配上打量的眼神,谁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一个说她跳舞体态不好,一个说她惯会演戏。 别说谢心悦愣住了,学员们也都愣住,许思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梁团说许思身形条件极好,但就是没有开窍,性子太软个性太弱跳不出精神气。 这怎么看着……一点也不软了。 “许思!!” 谢心悦叫住她,一张脸涨红想要骂人又跺脚生生忍住,她咬了咬牙眼眶顿时红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害自己……” 刚刚帮她说话的林琴意赶紧上前给擦眼泪,“悦悦别管她了,嘚瑟什么,她跳的好梁老师还不是没定她领舞,也就那样。” 谢心悦吸吸鼻子,“我……我知道的,谢谢你意意。”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碰哭精,”许思嘟囔了三个字,昨日跟小木学的,意思是‘爱哭鬼’。 没再理身后事,她朝着自己的柜子走去。 柜子有两排,每个上面挂着小锁,许思的在窗边第二个。 她刚走近就瞧见上头的锁不是原来的。 果然,拿出口袋里的钥匙一开。 纹丝不动。 …… 第14章 找她麻烦 “思思,……梁老师说你太久没来舞蹈团,她以为你不来就把柜子给了我用。” 又是谢心悦! 许思回头看她,“那我的东西呢?” 谢心悦看向公用的一张桌子,许思的练功服还有毛巾、头绳,零星几件用品全塞在脸盆就放在桌上。 摆了几天,已经落灰了。 许思也不在意,走过去捡出头绳勉强把头发扎成方便练舞的丸子头,又把练功服拿出来抖了抖,才抱起脸盆去找空的柜子。 阳光从窗外透进,照得更衣室亮堂堂。 柜子几乎满了都挂着锁,她走去第二排,看见了一个记忆里眼熟的人。 是原主在舞蹈团的好朋友。 “陈秀?” 叫陈秀的姑娘刚换好练功服往柜子里放东西,听到许思叫她回了一句,“你回来了。” 这话问的,刚刚跟谢心悦说话辰光她明明也在人群里。 “嗯,”许思看她空着的柜子问,“可以借你柜子放一下吗,快到点集合了。” 陈秀反手就把柜门关上,“抱歉,我柜子满了。” 说完匆匆离开。 “噗呲——” 斜里传来一声轻笑,许思回头对上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 见人瞧过来,她脸上的讽笑也没下去,“这就是你的好姊妹?眼光真差。” 许思回忆了一下眼前的人,哦,平时最喜欢找原主麻烦的彭姗姗。 彭州华的妹妹? 两人都属于跳舞条件好的姑娘,奈何彭姗姗天赋稍稍逊色,此前一直在竞争《芙蓉面》的领舞,迟迟没有定下来。 又因为彭州华对自己的夸赞,她更是赌气。 许思看着她笑,“怎么,你有柜子借我一下?” “想得美伐!” 彭姗姗起身就往外走去,更衣室里这下真没人了。 许思把脸盆往凳子上一放,算了,反正也没人偷,她拿了练功服去帘子后面换上,然后赶紧往舞蹈室一去。 到的时候里边在点名,出于礼貌许思站在了门边。 这时候的练功服类似于健美裤,紧身的,裤腿有个圈踩在脚底下穿上鞋,不然就容易滑出来往上卷。 舞蹈团毕竟还有男舞者,大家还会在健美裤外边穿个到膝盖的短裙子,上身是紧身吸汗的长袖,衣摆塞在裙子里,除了肉粉色的舞鞋一身全黑。 许思站在门边,外头晨光明媚,照在她身上毛绒绒的一圈。 木门框像是框出了一幅美人图。 香肩柳腰几乎完美,天鹅颈微抬着,往上是那张五官精致优越的鹅蛋脸,额头饱满,唇瓣红润,属于让人无法忽视的浓颜美人。 身韵优美,玲珑有致…… 隔了两月没见,似乎又好看了…… 点名的是梁团长的妹妹梁玲芳,学员们平时叫她梁老师。 梁老师看许思一眼,“进来。” “是,”许思小跑着排在最边上。 舞蹈室不小,有六七十个平方,地上铺了木地板,一整面的镜子,靠墙有一排压腿杆,这年头弄成这样属实条件交关好。 许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成拳,止不住有些发颤,上辈子她十七岁就受了伤,再没有去过舞蹈室…… 算起来有九年了。 如今看到,灵魂深处的记忆像是本能一般全部涌现。 四肢百骸迫切想要舒展。 只想立刻就开肩拉伸,来几个绞腿绷子。 “许思!” “诶,到!” 许思赶紧回神看着梁老师。 “你……”梁玲芳皱眉看着她,“这回想好要继续跳舞了?可不能再跟之前一样说不来就不来,这芙蓉面的排练因为你都乱了。” “抱歉,梁老师,我以后会每天都来。” 能赚钱还能做喜欢的事情,她没理由不来。 “行了,先按走位三人一组练习中段的四个八拍,”梁玲芳布置了任务,挥手让大家散开。 这两个月芙蓉面因梁昆不满意,重新进行了改编,团里学员也从前几天才开始练。 大家熟练地分组,剩下许思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站在原地没动,她想去问梁老师,一抬头人已经走了。 得了,走了正好自由活动一会儿,早就忍不住了。 许思微微低着头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不远处,谢心悦欣赏着某人无人问津的模样,心里无比痛快,从众星捧月到被孤立,一定难过死了吧,让她早上还敢嘴硬。 只是她面上还是装着无辜发愁道,“思思怎么没人组啊,要不然让她跟咱们一组吧。” 她的组员是彭姗姗和一个叫李芸的姑娘。 两人没搭理她,反倒是旁边的林琴意凑上来,“悦悦,你别这么善良好吗,什么都要帮她操心,她可是抢了你好日子的人!” 谢心悦说,“可是看她孤零零的,我有点不忍心,被孤立会很难过的。” “悦悦,人家才不会领情呢。” 陈秀也附和说,“是啊,你那小组可是中线位,最好的位置。” 几人说话根本没有避着人。 许思听得清清楚楚,抬眼目光落在陈秀脸上。 陈秀被她看得不自在梗着脖子说,“许思,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朋友,也不告诉我你是抱错的,以后我和悦悦才是好朋友。” “哦,恭喜,”许思看她像看个陌生人,语气平静无波。 陈秀心里一惊,以前许思和她,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去,有一次没分到一组许思还哭了,现在,现在…… 陈秀皱眉说,“恭喜?恭喜什么。” 许思活动着肩膀往压腿杆走去,懒洋洋说,“恭喜我自己,没费力气就解决了一段廉价的友情。” 陈秀气急败坏,“你!!许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看错你了!!” 许思抬眼,“嗯?抢我台词?” “噗……” 彭姗姗今天第二次被许思逗乐了。 从前不是个软柿子吗,两月不见变成毛栗子了? 交关扎人。 她早就看谢心悦不爽,基础差还不认真,简直拖后腿。 “许思,”彭姗姗下巴一抬,叫住了她。 许思回头,今天一个个都喜欢点她名字。 这是排着队来找麻烦? 第15章 换组跳舞 “你跟我一组,谢心悦跳太烂我带不了。” 许思:“……” 舞蹈室一时鸦雀无声…… 彭家跟谢家u是赤膊兄弟嘛,穿一条裤子的,不然梁老师能把基础那么差的谢心悦分到彭姗姗那组? 这彭姗姗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姗姗……我,我已经很努力在赶上你们了,”谢心悦嚅嗫出声,眼眶瞬间通红。 彭姗姗不为所动,“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指望两天就赶上我?那我这些年练了个屁?” 这下轮到许思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我可不是同情你,也就你跳好点了,”彭姗姗努努嘴,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许思抿唇,没打算惹恼这个大小姐,“嗯嗯嗯,多谢欣赏,那要跟梁老师知会一声吗?” 彭姗姗说:“ 不用,谁让她突然插进来,跟她练不如把我也换走。” 这几天许思没来,彭姗姗是受够了,谢心悦那动作做得跟八爪鱼样式,蟹手蟹脚不灵光,还敢排中线位,这事梁老师要坚持她就去跟梁团说。 梁团在乎舞蹈呈现,梁老师就难说了,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 谢心悦胸口起伏,该死的彭姗姗,等她拿下彭州华就是她嫂子,到时候轮不到她在头上拉屎。 谢心悦眼泪摇摇欲坠,“如果……如果我小辰光就生活在谢家,也会有学跳舞的机会,我不是故意拖大家后腿的。” “彭姗姗你太过分了,悦悦在许家有什么机会学舞啊,别瞧不起人,”林琴意又出来护主。 彭姗姗冷笑,“以前没学现在倒是认真点啊,来了三四天哪次练习不是在旁边偷懒,你这么有爱心,正好让她加你组里去,你带啊。” “你……” 林琴意气得要命,可又不敢骂彭姗姗,只敢小声蛐蛐,“还说谢彭两家交好,一点面子勿给。” 彭姗姗双手交叉在胸口,“家里的事是家里的事,在朝云跳得烂谁都不好使。” 以前她可没这么对许思,因为人家有能力,她服气,但谢心悦这半桶子水。 不,半桶子还倒了一半! 每次耽误她练舞,烦死了。 谢心悦眼泪掉得更凶了,“抱歉,是我跳不好,你们不要为我争吵了。” 人都容易同情弱者,其它的学员纷纷开始帮谢心悦说话。 许思看够了她那副作态,冷笑说,“谢心悦,当年许家不富裕还是送你去厂里的育苗班跳舞,是你怕累不肯练,嘴皮子一碰就撒谎,真有意思。” 这些天二哥常跟她说从前许家的一些事,提到过谢心悦。 “我没有……我。” “别我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去压两下腿,”许思回头看向彭姗姗,“练舞去。” “练就练,你要跳得跟谢心悦一样我也不要你。” 许思扬眉,“嗯哼,包你满意。” 原主在家这两个月唯一坚持的只有跳舞,也许是跳舞的时候才能让她有安全感,所以丝毫没有落下。 组里还有另一人叫刘芸,也是团里拔尖的几个,性子比较冷淡不爱惹事。 彭姗姗看了眼许思,“动作有些变动,我跳一遍你记着。” “好。” 芙蓉面算是古典舞,看似动作优美实则要做到位、要跳出韵味并不简单。 彭姗姗和许思差不多高,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跳完额间冒出薄汗。 “记住了吗?” 许思点点头,拉伸活动了一番,随即跟彭姗姗和刘芸配合着练了起来。 谢心悦只能跟林琴意一组,几人把原先一个小姑娘踢出了队伍。 她看着许思优美的动作,眼底闪过嫉妒,彭姗姗有句话没说错,哪怕她再练十年,也比不上。 许思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即使穿着一样的练功服,她在人群中仍是夺目惹眼。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彭姗姗。 练了两遍彭姗姗眉头紧锁。 明明是新动作,自己练了好几天,许思却是今天刚回来,六个动作连在一起,为什么没有一丝停顿和生涩。 两人都看着许思心态却完全不同,彭姗姗满心满眼只有跳舞的事。 “许思,你把第二套动作再跳一遍。” 许思擦去额边的汗,澄澈的眼眸露出笑意,“嗯?” “我,我觉得你跳得有点问题,”彭姗姗磕巴了一下,脸颊迅速绯红。 “是嘛~” 上辈子26年不是白活的,一看彭姗姗别别扭扭的样子许思就知道小姑娘什么心思。 “好呀,那麻烦小姗姗帮我看看哪有问题咯~” “嗯。” 彭姗姗点了头才反应过来,跺脚道,“许思,谁让你你这么叫我的!!” 话音落。 许思已经一个漂亮的踹燕出去,身姿轻盈融入舞中。 彭姗姗顾不得抗议,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起来。 一套动作结束,许思微微喘气脸上没有很满意,左手腕上的伤没愈合,总归是无法自如得活动。 她看了眼彭姗姗,对方没有说话闷头走到一旁继续练了。 这一天,许思找回了多年前沉浸在舞蹈里的快乐,腰伤的那几年,她只能跳些难度低的舞自娱自乐。 今天可算是酣畅淋漓,等手好了就能更痛快了。 中午时候,梁老师回来了,见她们调整了位置也没说什么,毕竟梁玲芳跟她哥梁昆都是彭家聘请回来。 临结束时,梁老师点了许思的名。 “许思,这段辰光团里卫生侪是旁人帮你,这周你一人收拾舞蹈室,补回来。” …… 第16章 罚做值日 许思跳了一天,练功服几乎湿透,几缕乌黑的碎发粘在脸颊上,衬得小脸更白。 她略略一想就晓得梁玲芳的心思。 书里这人说好听点叫处事圆滑,难听点就是趋炎附势。 换位置的事她给彭家面子没反对,但也不可能让谢心悦不舒坦,那就只能给自己穿小鞋。 门边的墙上贴着值日表。 许思走过去看,按理说她没来舞蹈室,自然没有造成卫生问题不该让她补上。 但每天是安排了人,缺了她别人就要重新调整。 许思清楚自己不是谢家的人,往后这样的事肯定不少,只是打扫一间舞蹈室扫就扫了,能堵住大家的嘴,还省的谢心悦憋别的烂招。 她抬手点着值日表数了数,舞蹈室一24个舞者,每天两人值日,12天一轮。 周末是休息日,所以两个月里许思只安排到四次。 “我会打扫,但我只缺席四次,梁老师您是不是记错了?” 她俏生生站在那里,嗓音没有一丝不满说出口的话仿佛真得只是认为梁老师弄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舞蹈室的学员们都在,梁玲芳顿了一下笑说,“是吗,那就扫四天。” “好。” 众人散去,回更衣间换衣服。 走廊外,谢心悦害羞地走到梁老师面前,“梁老师谢谢您今天指导我动作,我妈妈说改天请梁老师来家里吃顿便饭。” 梁玲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狂喜,她跳舞不出挑,好在会做人,所以负责管理舞蹈团。 要能得到谢家赏识,往后肯定是三月竹笋节节高。 梁玲芳笑了起来,“说什么话,你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替我谢谢 谢夫人。” “好,梁老师再会。” 谢心悦被林琴意挽着手离开,两人进了更衣室交头接耳,“心悦,你说梁老师是给你出气吗?” 谢心悦拿了毛巾擦汗,鼻孔哼出声笑,“不是吧,梁老师说得在理,这样对大家才公平。” 嘴上这么说,谢心悦却在心里想。 这算什么惩罚,要她说最好让许思连舞也跳不了。 不过不急,现在还不是赶走许思的时候,毕竟自己还没欣赏够她的惨样、 锦衣玉食养大的人真能适应许家的生活? 那为什么还要割腕,不过是打碎牙往肚里吞,逞强罢了。 倒要看看许思能撑几天。 中心位?喜欢跳舞? 那就等到锦绣大剧院的演出前,把她从那个位置上踢走。 捧得越高摔得越痛,一定很精彩。 谢心悦擦完汗,换了衣服心情极好。 “那今天就这样了,只是扫个舞蹈室太便宜她了。” 林琴意眼睛一转,想到个馊主意,“你说咱们趁她去洗拖把,把卫生间门锁上怎么样,人都走了她得关到明天!” 谢心悦非常满意林琴意的提议,嘴上却装模作样,“这样不好吧~” 林琴意眨眨眼,同为一类人她当然知道谢心悦花花肚肠,“悦悦,这里就只有咱俩,许思抢了你十几年好辰光,你本就该恨她讨厌她,不必委屈自己。” 她这么说,谢心悦也不装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琴琴才是我最好的朋友,走找个锁去~” 两人相携离开,没发现站在第二排柜子后的人。 * 舞蹈室里。 许思对着镜子又转了两个旋身,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歇了几分钟,她起来去卫生角拿了拖把,打算去卫生间水龙头洗洗。 才出教室就被人叫住。 彭姗姗靠在廊柱上,身旁地上有一桶刚打来的水,“磨蹭什么,水拿去快点拖地。” 彭姗姗? 给自己提水? 许思纳闷看着她,“你帮我?” “福,胡说八道……” 彭姗姗差点被口水呛到,大大的眼睛瞪圆,“今朝是我值日,你要是拖不干净明天我又挨说,我是监督你!” 远处两个身影闪进公共卫生间被许思余光捕捉,她神情愉悦了起来。 许思说,“这样呀,那我一定好好拖干净,小姗姗要监督好哟~” 彭姗姗挥了挥拳头,气急败坏,“说了别这么叫我!” “好的,宝贝儿~” 彭姗姗木了,“许思!!” 不管跳脚脸红的人,许思拿着拖把进了舞蹈室又出来提水,“听到了听到了,别这么大声。” “你再乱叫,我明天就,就……” 许思说,“今天跳舞的时候,我觉得你核心放错了地方,腰腹收得不够紧所以那个动作没办法连上……” 她左手伤着只能右手提着水桶,说得漫不经心。 彭姗姗的思绪被引走,转头忘了刚刚在生气,“你是说小跳接大跳那里吗?” 她就是觉得这个动作不如许思流畅,一直憋在心里没说原来人家都晓得。 核心?就是腰上的力气吗? “嗯,就是那里呼吸要配合着动作,利用肌肉的力量,带动……”许思拖着地娓娓道来。 彭姗姗忍不住按她说得比划了下,好像是连贯多了…… 她越试越开心,刚换的衣服也不管再出汗,在镜子前跳起来。 “让让,让让,上那边去我要拖这里了,”拖把不客气杵过来,许思还想早点干完,省的二哥来了看到自己被罚又不晓得要怎么炸毛。 彭姗姗‘哒哒哒’让去旁边,没跟她计较。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许思好不容易拖到最后了,门口传来清朗的男声。 “思思,怎么只有你搞卫生!” 第17章 不对付 许向阳把手里提着的水桶一放,快步进来拿走拖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平日明朗的声音压着怒气。 舞蹈室里就两个人,彭姗姗双手环胸不满说,“你什么意思,我可没欺负她。” 许向阳长相俊朗,身高大概一八五,在边疆长久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身板结实挺拔,这会儿脸色沉下来倒是看着吓人。 他呛声说,“我说你了?不打自招?” “二哥,没人欺负我,我之前没来是别人代我值日的,所以补一下。” 许思赶紧解释,二哥疼她但是今天着实不关彭姗姗事体,“姗姗只是在练舞,诶……” 她话没说完,许向阳已经朝墙边的值日表走过去,随后黑着脸盯着彭姗姗。 “彭姗姗?” “干嘛,我名字是你随便叫伐,乡下人!” 彭家的小女儿平时上头几个哥哥宠着,哪里有人给她脸色看! 许向阳手指着值日表胸口起伏,“乡下人也比自私的人好,今天是你值日,你就在这玩?没见我妹手上有伤?拎伐清。” “你……” 彭姗姗气得肺都要炸了,又想起许思刚刚确实是一只手拿拖把。 对了…… 谢心悦说许思割过腕。 彭姗姗一向神经大条,没注意也没把两件事体联系起。 但那又怎样,本来今天就无关她的事! 她就不该多管闲事帮许思。 “二哥,真不是姗姗值日老师重新安排了,”许思头疼,拉不住许向阳只能先安抚另一个,“姗姗,抱歉……” “要道歉也是他跟我道歉!” 彭姗姗气鼓鼓地往外走,走到门边看到放着的水桶里头有两条草鱼,气得踢了一脚。 “砰——” “嘿,还敢踢我的鱼!”许向阳追了过去,“给我站住!” “哼,”彭姗姗才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舞蹈室恢复了平静。 许思抬手按按额角,哦吼! 绝了! “二哥你真误会了,今天是姗姗帮了我。” 许向阳拿起拖把就拖地,“别帮她说好话,那种大小姐脾气,明明就是她值日。” “许向阳!” “啊……诶,”许向阳被妹妹唬了一跳,“没大没小你叫我名字做什么。” 许思走过去,把今天的事情大概一说,没说是谢心悦要欺负她,只说彭姗姗原本不用留下,但还是帮自己打了水。 谢心悦在许家这么多年,她不想一换回来就说对方如何,而且刚刚看到的人影虽然是谢心悦和林琴意,但许思勿确定她们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二哥担心,不想让他知道老师连着谢心悦都在针对自己,要是阿妈也知道会伤心的。 见他听进去了,许思说,“知道了吧,所以彭姗姗是好心。” “好什么,就算这样也能搭把手啊,说不定就是图你教她跳舞。” 许向阳对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没什么好感,还踢他的鱼! “快去把衣服换换,二哥拖地。” 许思无言,罢了罢了,反正二哥不会跟彭姗姗有太多接触,明天自己再哄哄那小丫头。 她转去更衣间换下练功服,用布包装着带回去洗,回来时许向阳已经把舞蹈室拖得干干净净。 “走吧,二哥跟船上的人要了两条鱼,我们晚上吃鱼。” “好嘞~” …… 才入秋,五点多天没暗。 自行车踏着晚霞过了黄浦江大桥。 弄堂里家家户户开始做饭,嫌热的人炉子就生在巷子里,当街炒菜,香味扑鼻。 左邻右舍借头蒜,薅把葱,有来有往热闹很。 “让让,让开,诶哟别在这跑,”许向阳把着车头,那二八杠上的铃不太灵,不如靠喊。 玩耍的小孩听到声音一哄而散,被各家父母揪着教育。 一路上婶子、嬢嬢侪打招呼。 “哟,许家小老二回来了,你阿妹去上学了?” 许向阳嘿嘿一笑,“我阿妹可是舞蹈家。” “稀罕得哟,舞蹈家诶,”打水的嬢嬢没当回事,只当许向阳打笑话。 又有婶子喊,“向阳啊,让你妈明天去厂里时候叫我一声。” “好嘞,王婶婶。” 车轮子碾过石板路,咕噜咕噜转着很快到了家门口。 许向阳把车停稳,双手一抬搬进天井里靠墙放着。 一路看着二哥左右逢源许思忍不住直笑,“二哥,我瞧你做推销很好,弄堂的大爷大妈都喜欢你。” “干啥,打趣你二哥?” “思思,跟你二哥回来了,”徐桂芳在灶火间煮饭,探头就看到兄妹俩嘀嘀咕咕。 许思乖巧一笑,“阿妈,二哥来接我啦。” “嗯,让他接你才好。” “阿姐阿姐,你回来啦!” 小木冲出来,刚帮徐桂芳烧了炉子脸上花猫一样。 许思抬手给他擦擦,“回来了,给你买了糖吃完要刷牙哦。” 两颗话梅糖路上买的,百货那边除了奶糖就这最贵,上头嵌着颗话梅。 许思放进小木口袋里。 “阿姐,”小木露出虎牙眼睛高兴得眯起,宝贝似得按住口袋,又一手牵起姐姐,“阿姐,我今天画画了。” “呀,小木还会画画呀,”许思跟着弟弟进屋。 徐桂芳走到灶披间门口,“小木,你别吵阿姐,让阿姐先歇会儿。” 许向阳提着小水桶进来假装生气,“得,有了阿姐忘了哥!” 小木耳朵尖,赶紧说,“二哥,你有鱼。” “对对对,不给你吃。” 小木晃着脑袋知道哥哥逗他,“我有阿姐的糖。” 知道他会带鱼回来,徐桂芳只煮了米饭炒了两个素菜。 这会儿一条鱼炖豆腐汤,一条红烧正好。 陪小木说了几句,许思准备上楼收拾下,身上的汗黏糊糊的,虽然换了衣服还是有些受不了。 徐桂芳听到说,“阿妈打了热水提你屋去了,不够再让你二哥去打。” 许思心口一暖,“好。” 许思习惯每天洗澡,回到许家这几天阿妈一点没嫌麻烦,还去买了个大木盆和水桶放她屋头给她用。 上了阁楼,许思就看见椅子上放着的脸盆,旁边有半桶凉水,还有一个藤壳暖水瓶,摆得整整齐齐。 弄堂里是有澡堂子的,一毛钱一次,谁家都是去澡堂子洗,可徐桂芳都没提过只默默做了这些…… 怎么让人不窝心呢。 比起这些,好像谢心悦那点刁难都是小意思,许思还想谢谢她给自己换了个好家! 许思去拉上窗帘,弯腰从床底下拉出大木盆,把身上收拾了。 等到清清爽爽下楼,鱼也烧好了。 饭间徐桂芳仔仔细细问她在舞蹈团哪样,许思捡了些有意思的说。 能重新跳舞她由衷觉得开心,徐桂芳也没看出什么。 * 另一边,弄堂尽头的屋子。 二楼饭桌上坐着三个人。 周婶做好饭就在楼下猫着,不敢上去。 苗苗乖乖扒拉着米饭,配着炒鸡蛋在吃。 她乌黑的大眼睛看看闫叔叔,又看看另一个爷爷。 闫叔叔跟这个爷爷长得有点像,侪凶巴巴的。 闫峥神情冷淡,衬衣袖子卷起两圈露出青筋鼓胀的小臂搭在桌沿,面前的碗筷整齐摆着没动过,一手拿着份文件在看。 对面的是闫振华,他的父亲。 …… 第18章 结婚对象,女的,活的 闫振华坐着, 手压黄花梨镶白玉的拐杖,一身长衫对襟马褂,盘扣扣到最顶,面容威严,身板笔直。 比起半靠着散漫的闫峥,他这身板倒更像是当兵的出身。 可谁都晓得沪市被称为‘阎王都要给面’的前商会掌舵人,便是眼前这位闫振华。 父子相见,没有旁人家的温馨和睦,反而透着苗苗都侪察觉的冷硬疏离。 儿子的腿废了,闫振华比谁都痛心,但父子俩早年就心生隔阂,这些年未曾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早辰光不让去军区你偏要去,废了一条腿长记性了?” 闫峥看着手里的文件没响,充耳不闻。 闫振华气不打一处来,又硬生生忍了下去,“你的腿,我让人继续在港城和国外找医生,你文阿姨也在打听……” 闫峥掀眼瞥一眼。 军区动了一次手术,并不乐观。 他厌恶极了吊在渺茫希望上的感觉。 这腿能不能治,能治成什么样是他的事,不用闫振华装模作样的操心。 “这么多年姓文的还蹭不上个名分?”闫峥张嘴就戳他爹肺管子。 他母亲是闫振华的发妻,这些年身子不好住在疗养院,那姓文的是十几年前闫振华在港城找的姘头。 放在旧时候就是姨太太。 可人家有格局不要结婚证、不要名分就跟着闫振华,精彩得很。 黄花梨的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闫振华怒喝道,“吾好歹你爹,就这态度?” 闫峥薄唇露出一抹讽笑,“呵,想父慈子孝?那你倒先学会怎么当爹。” “你……” 闫振华这个位置,除了自家这不服管的儿子,下头几个小的哪个不是见了他一口一个父亲的叫。 他就是上辈子欠闫峥的!! 闫峥丢下手里文件,“说完了就走。” 耐心有限。 闫振华拐杖一杵站起身,“腿都废了就安生结婚,家里给你安排了人,那姑娘过两天会过来,叫许思。” “敢来老子让她哭着走,”男人收敛神情,一双眼沉沉盯着闫振华。 闫振华瞪了回去,“你跟谁‘老子老子’,老子才是你老子!” 冷风从窗外穿堂吹来。 旁边的苗苗缩了缩小脑袋,连嘴里的米饭都忘了嚼。 闫振华瞥见他盖着薄毯的腿,火气强行压下去,“让你回去不回去,这地方好吗,总之谢家那女儿你自己松过口,来了正好照顾你几天。” “谢家?许思?”闫峥审视着他爹,跟看犯人似的。 闫振华心说,就你那狗脾气不是你自己松口的,我能带来? “谢家女儿小辰光抱错了,刚换回来,她就改回原来的姓。” 这事还是谢家那边提的,闫振华也是考虑到当初闫峥答应时说看过谢思一眼,那就还得是那个许思,换了谢心悦来指不定又要给他拉脸。 闫家只有别人往上攀的份。 他用不着拿闫峥的婚姻换什么,况且就这儿子闫振华拿捏不了一点,能结婚就烧高香了。 闫振华对儿媳妇的要求只有,女的,活的。 “你母亲在疗养院最近身体不太好,你知道的她一直想让你结婚。” 提起姚荟,闫振华面上有几分不自在。 闫峥没回这话头,只问,“许思是原来住在谢家那个?” 闫振华斜眼,“嗯” “哦。” 这?就这? 没反对就是答应,闫振华没再说啥下楼了。 “闫先生,您要走了?”刘婶看他下来,殷切地上前问。 闫振华停在门口看了眼天井,外边是狭窄的巷子,老早辰光他跟闫峥的母亲姚荟住这两年,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但如今的他多少不习惯这种地方。 “走了,迟点有人送东西来,好生收拾收拾,过几日闫峥对象会住过来。” 要真有姑娘愿意跟闫峥结婚,闫家也不会亏待了。 闫峥是他跟姚荟唯一的儿子,总归是不同的。 刘婶眼睛闪烁了下,低眉顺眼地应下来,“好的,我会收拾好。” “嗯,”闫振华没再停留。 没一会儿,弄堂外街上等待的小轿车就开走了。 …… 这边定好,谢家就收到了闫家管事的消息。 说答应让许思过去。 谢景盛把这事一说,客厅里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妈妈,我就说过闫家肯定会答应的,毕竟当初答应时是许思在家里……我不想将来许思觉得我破坏了她的姻缘,”谢心悦坐在谢母身旁,抱着她手臂懂事说着。 谢母叹了口气,“只可惜了闫家这门好婚事,闫家在沪市……” “我知道的妈妈,但沪市青年才俊那么多,将来爸爸肯定会给我找更好的,”谢心悦看着父亲,这话的意思是听他安排,她心里很清楚除了闫家父亲最想拉拢的也就彭家了。 谢景盛脸上看不出喜怒,“你懂事就好。” 确实可惜了闫家,原本最好的情况是让谢心悦去闫家,许思去彭家。 毕竟比起来,彭家可差太多。 “姐,”谢瑞吃着手里的饼干,囫囵说,“那个人是废物,让许思嫁给他,你不要嫁他。”谢瑞可不想他姐嫁人,只要她留在家里就会天天给买零食吃。 谢心悦眼睛眯起,心想废物也就罢了。 梦里那男人一张冷脸对她视若无物,只要有他出现的画面,整个梦都是冰冷黑暗的,那种感觉让谢心悦浑身发冷,她怎么可能嫁给闫峥。 况且闫峥对闫家的生意资产更没接手的打算。梦中她跟闫铮离婚辰光,闫振华已经放弃了他,开始培养二儿子。 所以就算选择闫峥,她也拿不到一分一毫的钱。 谢心悦可不想过那样的人生,不如嫁给彭州华,拿着彭家的生意。 至于那毫无生气的日子,该让许思过去! “瑞瑞,你少吃点,是不是又长胖了,”谢母的话打断了谢心悦的思绪。 谢瑞踢踢腿,“妈你不要说我!!” 谢心悦赶紧拉过谢母,“妈,那我们周末去一趟许家吧,把这事告诉许思。” 谢母本不想亲自去,但也想看下那许家什么模样便答应了。 “行吧,给她这好亲事,也得念着咱们的好。” …… 第19章 哄人 第二天。 许思起了个大早,探身把挂在窗外的练功服收回来。 楼下飘来香甜的味道,徐桂芳在烙红糖饼,南瓜和的面团里裹了红糖,压扁再沾上点芝麻,油一煎,吃起来酥酥脆脆,满口香甜。 小木馋得不得了,小孩最喜欢吃甜食,每次家里烙红糖饼都要把肚皮吃圆乎。 “阿妈,熟了伐?” 徐桂芳瞅他一眼给红糖饼翻了个面,“好了好了,馋得你哩。” 小木眨眨大眼睛,“我才不馋,我给阿姐吃。” 许思正好过来,听到弟弟稚嫩的声音笑道,“要给阿姐吃什么呀?” “阿姐!”小木眼睛一下亮了,跑过来牵着许思进灶披间,“我最喜欢吃的红糖饼,甜的!” 说着还忍不住舔下嘴巴。 许思好笑地揉揉他脑袋,“你最喜欢吃的给阿姐吃完了咋办。” “没关系,我吃过很多了,这么这么多,”生怕阿姐不相信,小木抡着两条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圈,差点打到了徐桂芳的筷子。 “诶哟,你快带阿姐出去,这里头挤的哟,等下油溅身上了有得哭。” 小木缩着脑袋吐吐舌头。 许思笑着带他出去,“快逃,阿妈要发火了。” 姐弟俩拿徐桂芳打趣,徐桂芳也勿生气,乐呵呵地继续煎饼。 稀粥配着小菜,一人一个煎蛋,再吃两块红糖饼肚皮都圆了。 红糖饼煎得多,徐桂芳用油纸装了几个让许思带去吃。 许向阳送她到舞蹈团就离开去上班了。 进更衣间换了衣服,出来辰光瞧见了彭姗姗。 彭姗姗抬着小下巴看到许思跟没看到一样,自顾往后排柜子走去。 显然在赌昨天的气。 许思拿了红糖饼跟上去,哄一下顺顺毛~ “你跟我做啥,我要换衣服!” 昨天虽然不是许思惹她,但想到那男的是许思的哥,她就一样生气。 许思抬手,油纸包的红糖饼在她眼前晃晃,“别生气嘛,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香甜的味道划过鼻尖,油香油香的。 彭姗姗努努嘴,“我才不吃呢,看起来就不好吃。” “吃嘛吃嘛,我阿妈煎的红糖饼,用南瓜泥和的面,又甜又香。” “不吃,一听就会长胖。” 彭姗姗扭头,心里却被许思哄得舒坦。 手被人挽住塞了个油纸包,许思笑眯眯看着她,“那不能只有我长胖,我早上吃了三个。” “三个!你不晓得后天要称体重,脑子拎伐清?” 许思眨眨眼,“所以呀,吃完今朝咱多跳会儿~” 看着手上的红糖饼,彭姗姗咽了下口水,她一向自律严格控制着体重身形,很少吃油煎的甜食。 但想到许思都吃了,自己有什么不能吃的。 “该吃吃,该喝喝,该练练,怕什么~” 许思晃了晃她手,彭姗姗脸上一红,她才勿喜欢这样跟人亲近,却没把手抽出来,“先放着吧,我中饭再吃。” “好~都听你的。” 彭姗姗脸更红了,扭开了脑袋,“你别跟我花言巧语,我又不是你朋友。” “为什么不是呀,我都认识你哥。” 平常两家有事侪是彭州华来找的谢景盛,所以许思见彭州华比较多。 彭姗姗狐疑看着她,又要勿高兴,“你跟我做朋友难道是为了我哥?” 许思翻了个白眼,戳了下她脸蛋,“小姗姗你得相信自己的魅力,我可不是为了你哥。” 穿过来她还没见过彭州华呢,嫁给他是书里的剧情,许思可没兴趣。 彭姗姗还愣在那里,从前不少人讨好她侪是为了接近她两个哥哥,想做彭家的儿媳,许思真不是因为这? “赶紧换衣服去吧,我外边等你。” “等等,”彭姗姗抿着唇,声音越说越小,“那个,我旁边还有个空柜子给你放东西吧。” 舞蹈团是彭家的地方,彭姗姗用了两个柜子也没人说她,她把隔壁柜子的东西腾了过来,拿起练功服往更衣处走去。 身后响起许思忍笑的声音,“好呀,谢谢姗姗。” 把东西放进柜子里,许思走到外边等她。 等彭姗姗换好出来两人一道去了舞蹈室。 …… 第20章 面馆 早晨安排继续芙蓉面的排练。 难得的是谢心悦没跟昨天一样找麻烦,许思乐得清闲。 中午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有的学员带了饭盒来,有的离家近就回去吃两口,不少人会到主街那几家面馆解决一下。 舞蹈团不像学校,没有热饭的食堂,秋日天凉,徐桂芳怕许思吃了冷的闹肚子不让带饭,干脆塞了钱要许思吃热乎的面条。 许思没要钱,她身上有原主留下的那些,只是吃吃喝喝的话,一年都够用了,况且回舞蹈团还会有工资。 练功服舞蹈团里看得习惯,但不好外穿,许思上更衣室拿了外套。 半长的薄风衣外套,是前几天钟姨打包送来的,遮到屁股上,这外套换了现在许思还真舍不得买,谢家的货船回来都会从南方带些尖货,比百货买更实惠方便。 彭姗姗也换好衣服出来,“许思,吃面去?” “嗯,一起。” 早上练了半天彭姗姗总算把昨天那动作练满意了,心情不错。 两人并肩走在小巷里,彭姗姗说,“诶,你这次回来咋不问我哥啊?” 许思说,“我以前有问你?” “那倒也是没有,咱俩以前又不熟。” 书里她跟彭州华的关系也是在舞蹈团才升温的,从前只算朋友。 “我哥快回来了,这次去港市是想亲自找演出服的布料。” 许思兴趣缺缺,“恩,梁团要求是蛮高的。” 沪市百货不少,哪里会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彭州华竟然还亲自去港市找。 说到这,彭姗姗又摇摇头,“这舞我估摸还得改,梁团不满意。” 确实,芙蓉面这支舞在许思眼里也太平了,整体没有一个抓人眼球的点,只能说无功无过,用来作舞团的牌面,差强人意。 两人随口说着话,出了巷子左拐走到面馆。 今朝阴天,雾蒙蒙的。 面馆前边摆着两口大锅,烧着热水下面条,水汽直往上窜。 大娘动作麻利地煮面、捞面,店里头四张桌子已经坐满,还剩外边两张,天凉了大家不乐意坐在外面。 “哟,面生的小姑娘哩,在外头坐着吧。” 许思说好,拉彭姗姗坐下来,大娘的儿媳过来问要什么面。 “都有什么面啊?” “大排面、雪菜肉丝面、熏鱼面、葱油面、猪肝面、青菜汤面……” 小小一家店,人多,品类也多 ,看着就是老手艺好吃。 彭姗姗说,“要大排面,我快饿死了。” 许思说,“雪菜肉丝面。” 一碗两毛钱,大排面三毛,两人给了钱等着。 小桌子四四方方,桌面老旧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桌上还有酱油醋、小碗油辣子。 面没上来先给两人倒了杯茶,许思端起吃一口。 旁边的彭姗姗窸窸窣窣从口袋里掏出油纸包,“看什么看,你给我的还想要回去呀?” 早上给的红糖饼,彭姗姗前头还嚷嚷着减肥,这会儿饿的能吃一头牛早就忘了。 许思好笑说,“没要,冷了没早上香,下次再给你带。” 彭姗姗抿唇勾起,美滋滋咬了一口,冷了也有冷了的滋味,甜甜得很不错。 吃到半个,她状似无意问,“诶,你手上的伤真是自己割的?怎么觉得你这两天没不开心到要寻死的程度嘛。” 许思看了眼手腕上包着的纱布,“嗯,现在想通了。” 彭姗姗眼睛瞥她,“戆大,你又没做错什么。” 许思说,“我也觉得~” “切,占了别人十几年的好日子还装无辜,”林琴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跟谢心悦也是来吃面的,恰好听了两人一嘴。 彭姗姗冷笑,“关她什么事,你刚生出来是成精了吗?能说话还是能跑,知道自己是哪家的?” 林琴意翻眼皮,“那我也不会寻死觅活赖着不走!” 彭姗姗把饼一拍,“嘿,给你脸了是吧,你最好回家查查你爹是不是你爹!” 林琴意眼睛瞪圆,绕不过圈。 她光长嘴巴不长脑子。 谢心悦拉拉她手体贴说,“意意,不用为我打抱不平,已经过去了,我请你吃大排面。” 林琴意下巴一抬得意得看着许思,“我们心悦果然是大小姐,真大方。” 两人点了大排面,谢心悦还想坐一起,奈何桌子太小只能坐到另一张。 她无辜看着两人说,“姗姗,你不要这么排斥我,我爸说让我们俩好好相处当好姊妹,你哥哥也快回来了吧。” 听到这话,彭姗姗神情有些烦闷。 彭家如今也想在航运这块分一杯羹,要谢家领路,昨天她回家父亲说了,让她多照顾谢家女儿。 可她真不喜欢谢心悦,装模作样坏肚肠! 许思不奇怪谢彭两家交好,却有些奇怪谢心悦最后一句。 她怎么会关注彭州华了?书里的谢心悦和彭州华似乎没太多交集。 见彭姗姗偃旗息鼓,谢心悦又跟许思说,“思思,阿妈说周六去一趟你家,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许思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谢母‘纡尊降贵’到小弄堂去。 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许思说,“有事你跟说我,省的谢夫人多跑一趟,你知道我们家小招待不了人。” 谢心悦失落说,“你别不欢迎我,我也想回去看看的她们的,红糖饼我好久没吃了。” 她这么说着,许思却没错过她眼底一丝没藏住的幸灾乐祸。 面正好上来。 许思没再搭理她们,吃完跟彭姗姗先行离开。 “思思她去你家干嘛,肯定不安好心。” 彭姗姗都能看出来,许思当然知道。 谢心悦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但家就在那里,她要来许思拦不住,只能等周末再看。 “再说吧,总不能翻了天。” …… 第21章 鸡屁股上插根毛 转眼到了周六。 大晴天。 一早楼下弄堂就热闹得不行,东家长西家短。 晒冬被的,烧炉子的,还有揍小孩的。 许思难得没有早起睡了个懒觉,迷迷糊糊只觉得热闹点也好,烟火气抚慰人心,会让人感觉如今真实。 “吱,呲呲——” 门外传来一点声音,窸窸窣窣的。 许思翻了个身,“谁呀~哪个小猫呀。” “阿姐!!” 听到声音小木眼睛一下瞪圆,阿妈说不要吵阿姐睡觉,小木就乖乖猫在门外不吵不闹。 许思披衣服坐起来,“进来吧,阿姐醒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小木探着脑袋进来虎头虎脑的,“阿姐,我给你提水。” 藤壳暖瓶放在门口,小木两只手一提就把暖壶拿进来桌上,大大的眼睛含着笑。 小木被徐桂芳养得很好,敦实敦实的,但说到底才七岁,暖壶提上三楼多不安全,“下次不用给阿姐提热水。” “好~”小木乖乖应了,阿姐说得他都听。 “阿姐,你今天不去跳舞吗?” “对呀,”许思站在镜子前扎头发,耐心跟弟弟说话。 许思扎好头发,揩了脸跟小木下楼。 徐桂芳煮的挂面,一点猪油几片青菜,再煎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正端进堂屋。 “囡囡睡醒了。” 许思帮忙端面,“嗯,阿妈下次我下楼洗脸不让小木提水了,楼梯危险。” 徐桂芳笑道,“小木能干着呢,小孩子困觉少一早就醒了,跟我去老虎灶打了热水眼巴巴等你起床。” 许思也笑,看了眼门边探头的小木,想到平时就弟弟一个人在家里,“小木怎么还没去上学呢,不是七岁了。” 说到这,徐桂芳就叹气,“前两年不是高考恢复嘛,沪市的小学中学一下塞满了孩子,今年本来小木年龄到了,结果学校人太多改了招生政策,泽安区的小学条件太严了。” 怕闺女操心,徐桂芳又说,“还好你二哥回来了,我想想明年要是塞不进去就到别的区找小学,让你二哥接送一下。” 小木秃噜着面条说,“阿妈、阿姐我可以自己去上学。” “那不成,拍花子给你卖到山沟沟去,”徐桂芳吓唬小孩,小木头一缩埋碗里去了。 吃过早饭,许思在小天井里练基本功。 外头小弄堂里人来人往很热闹,走过的人都要多看两眼踢腿拉伸的姑娘。 有羡慕的、有惊艳的,也少不了努努嘴看不上跳舞这事体的。 没一会儿,吴嬢嬢提了一条从隔壁过来,“呀,思思在练功呢。” 许思笑说,“嗯,吴嬢嬢你找我阿妈吗,她在二楼收拾屋子。” “大娟,啥事体啊,”徐桂芳听到从二楼探出头招呼。 吴嬢嬢朝她招招手,“下来下来,前些天晒的带鱼差不多哩,你中午就能煎着吃,再晒下去就没滋味了。” “来嘞,”楼梯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徐桂芳下来接过看,“诶哟这带鱼晒得真好,囡囡咱中午煎带鱼吃。” 炸带鱼、熏鱼、响油鳝丝都是沪市人爱吃的,去码头买也不算贵,最重要的是票添得少,划算很。 “对对,你给思思弄吃了,香得哩,改天我那还有酒糟腌的小带鱼,也给你拿来。” “好好好,”徐桂芳跟吴嬢嬢是自小长大的好姊妹,两人之间不客气,“明天老大回来,我让他厂里买了点肉给你拿点。” “成啊。” 两人说着话,吴嬢嬢目光又落在许思身上,“思思这身段霞气漂亮,难怪你家老二天天自行车叮咣响,弄堂里过去都要说妹妹是舞蹈家。” 徐桂芳笑得看不见眼睛,嘴上嫌弃心里满意,“老二嘴上不把门的。” “老二那是稀罕妹妹,我也稀罕,”许家的事吴嬢嬢都晓得,早辰光许父生病,徐桂芳厂里医院两头跑,才三四岁的小木就常常放在吴大娟家里。 许思大大方方说,“吴嬢嬢,我将来要真成了舞蹈家,肯定请您来看我表演。” “哟!那得去。” 正聊得热闹,徐桂芳说,“我先把带鱼挂起来去。” * 此时,弄堂不远处两个人正朝着许家来,正是谢心悦和谢母梅秀红。 谢母满脸嫌弃,这破弄堂,她一路走进来被人泼了一裤腿洗菜水,皮鞋踩了一脚泥。 要不是闫家这事,还有听女儿说许思在舞蹈团不喜欢她,连着彭家那女儿针对自家闺女,谢母才懒得走这一趟。 那许思凭什么给悦悦脸色,住在这种破地方住得脑子瓦特了吧,还是得敲打敲打才晓得自己多少斤头。 谢心悦却一脸春风得意,她今朝穿一身崭新衣服,挎着小皮包穿着新皮鞋。 在这里住了十多年,谢心悦几乎没人不认识,左邻右舍的瞧见了忍不住看起她的打扮。 享受着旁人羡慕的眼神,谢心悦抬着下巴,这些年在边疆的憋屈都散了几分。 “妈,你说许思在这住半月了,会不会不想见到我们。” 谢母眉头一皱说,“她有啥子好怪我们,你都在这破地方住十多年,想到妈妈这心里头就生疼。” “哎呀,没事了妈妈,以后我陪在你身边,”谢心悦哄着母亲。 谢母还是有些舍不得,又提起闫家,“真是便宜她了,要不是我们,许思八辈子都攀不上闫家。” “可不是,”谢心悦嘴角勾起,想到把那残废的退伍兵给了许思,让她去受苦,她就兴奋得不行。 那种冰冷又废物的冷疙瘩她可不想伺候,父亲已经答应等彭州华回来,就跟彭家商量订婚。 “诶哟喂,你们这弄堂的人眼珠子长天花板上啊,泼水都不看人啊,素质差得哩,”路过发廊,谢母又差点被泼了一盆白沫子的洗头水。 兰曼拎着空脸盆,看了谢心悦一眼,“呵,心悦回来了。” 谢心悦爱漂亮,前些年没去边疆的辰光,三五不时来小兰这剪头发,编发辫…… “兰姐,我过来找许思。” 谢心悦目光上下打量着兰曼,心中好笑从前自己怎么会羡慕兰曼开洗头店,觉得兰曼好看,现在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快三十岁的洗头女而已。 “嗯,”兰曼随意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发廊没再多看一眼。 谢心悦是个白眼狼,当初来剪头发辰光每次抱怨许家条件差,不过兰曼眼里只有钞票,她拿钞票来剪头,听两句抱怨无所谓。 “走了悦悦,赶紧说完回家了,”谢母在这里待不下去,拉着女儿赶紧走。 发廊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小兰啊,刚那是许家原来那女儿?” “嗯。” “人靠衣装马靠鞍,捯饬捯饬也是大小姐了。” 兰曼轻笑,“鸡屁股上插根毛,且看着吧。” …… 第22章 嫁去闫家? “许思。” 谢家母女出现在门口,才走近就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谢心悦有些不屑。 “哟,心悦啊,你咋回来了,”吴嬢嬢扬声问了句,并不热情。 她跟徐桂芳的关系自然是知道谢心悦大半年不联系家里,一到沪市就巴巴去了谢家,现在才回来看一眼。 再看身旁那妇人满脸嫌弃的模样,这派头看着就没好事体。 谢心悦脸上一僵,温声说,“吴嬢嬢,我跟我妈妈来找许思有点事体。” “啥事体啊,咱能听一嘴不?” 听出吴大娟语气不善,谢母有些不快,“你是许家人?我是来找许家人说事的。” 言下之意,不是许家人就赶紧走。 许思上前挽起吴大娟的手,“吴嬢嬢不是说进来吃杯茶嘛,咱上堂屋去。” “好好好,还是我们思思可人稀罕。” 许思乖巧笑笑。 进了堂屋,徐桂芳也从厨房出来了。 刚几人说的话她都听进耳朵,提了暖水瓶给吴大娟泡了杯茶,又顺手多泡两杯摆上桌,爱喝不喝。 茶叶在玻璃杯里漂浮着,谢母没有吃茶的意思,那双眼睛打量着许家的堂屋,又探头看看灶披间,屁股都不想搁凳上。 “悦悦,你就住这里啊,地方这么小哪能住?底下一烧饭是不是油烟全往上冒啊……” 话里话外满嘴嫌弃,还抬手挥挥空气,仿佛有油烟。 谢心悦晃晃谢母的手,“妈妈,我住三楼的小阁楼里,住习惯了也还好。” “苦了你了。” 吴大娟是个爽利性子,听这母女俩说话嘟囔说,“鸭胗难剥,人心难摸。” “说啥呢你,”谢母斜眼横过去。 吴大娟下巴一抬,嚷嚷说,“咋养还不是养这么大了,缺胳膊少腿了还是咋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哩,”谢母不满瞪了一眼,“许思在我们家住的屋子可比这堂屋连着灶披间都大。” 许思淡声说,“既然知道这里小,你俩跑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忆苦思甜?” 这话说得谢母不满呵斥道,“许思,你怎么说话也这样了,谢家教养你这么多年把你教的好好的,才几天说话就一股子小家子气。” “谢夫人听没听说过‘狗眼看人低’,就您刚刚那些话 ,我也觉得挺小家子气,”她眨眨眼,漂亮的眼眸透着无辜。 谢心悦拉住要发作的谢母,“许思你哪能这么跟我妈说话,谢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没让你受过苦。” “哦,许家让你受苦了?” 谢心悦:“你……” 她既然要装小白花,自然就不好喷许家什么。 旁边的徐桂芳一直没吭声,身子却微微挡在自家闺女面前,护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谢心悦看到徐桂芳对许思的维护,委屈道,“……许阿姨,你怎么对我这么凶,我知道思思才是你女儿,但我也叫了你十多年的妈妈……” 徐桂芳扭过头,上次在谢家就说自己质问她,现在又说她凶,帽子一顶顶扣下来压死她。 原来那么多年,自己真是看错谢心悦了。 “小地方容不下大佛,你是谢家的闺女以后不用说这些。” “心悦,别跟她们废话。” 谢母不耐烦道,“许思,我今天是来给你说件好事体,不要跟我们害你似的。 闫家晓得伐,他家大儿子回来了,前头谢、闫两家给你俩订了婚,以在这事该提上日程,不要觉得谢家对你差,就闫家那背景你能攀上是烧高香哩。” 一通话把这婚事说的仿佛是恩赐,像是下一秒就要许思跪下谢恩。 徐桂芳回头看看闺女又看看谢心悦说,“既然那什么闫家这么好,咋不让你自己女儿去,我们思思才回来不急着结婚。” 这就把许思嫁出去,徐桂芳万万舍不得。 谢母没想到对方拒绝,只当徐桂芳不知道闫家,“诶你们还不知好歹了,那可是闫家,沪市谁不晓得……” 许思没有吭声,在谢母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先是疑惑再是惊讶。 剧情里明明是谢心悦嫁给闫峥,现在为什么是她? 她心思百转,又想起谢心悦在舞蹈团提及过彭州华。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微微钝痛中冒出一个堪称荒唐的想法。 她能是穿书的,有没有可能谢心悦重生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知道了后面的剧情? 所以现在她想攀上彭州华不要闫峥。 许思抬眼,目光撞上谢心悦,她撇开眼几分闪躲。 “闫峥?” 许思淡声开口,“我也奇怪,既然闫家那么好哪能不留给心悦呢,毕竟她才是谢家真正的女儿呀。” 她问着谢母,目光却凝着谢心悦。 谢心悦被看得心里发虚,又甩甩脑袋,许思不可能知道她做的梦。 谢母扬声说,“那是我悦悦善良,惦记着你日子不好给你找个人家。 我们谢家对你仁至义尽你也该有些感恩的心,以后维护好谢、闫两家的往来,嫁了闫家还能改善改善你妈和几个兄弟的生活。” 穷人家不都那样,女儿嫁出去拿到彩礼补贴儿子、补贴家里,谢母可不相信许思这妈心里不这么打算。 面上装得再好,当妈的也是更看重儿子的。 徐桂芳一步上前恼火了,“我家思思要嫁啥人,她自个做主轮不着你们上门吵,什么彩礼嫁妆,我一分不要闺女的!” “你…” 谢母被噎了一下,倒是小看这市井女人了,不就是想要更多装什么装。 “闫家说给三千的彩礼,过门了还有好日子,这你不稀罕?” 徐桂芳面孔气得通红,“不稀罕,我闺女比劳什子彩礼金贵多了!” 旁边的吴嬢嬢瞪大了眼睛,三千诶,就算在工厂上班,不吃不喝要赚五年……不愧是她好姊妹,这都不心动。 吴大娟也扯着嗓子喊,“我们可不卖女儿,说完事赶紧走。” 谢母说,“你耳朵坏了还是脑子瓦特,三千又不是三百,你一年挣不到!!” “钱多了不起啊,走走走,赶紧走。” 吴嬢嬢帮着徐桂芳把人往外推,两边拉扯在一起。 许思开口道,“等等。” 谢母眼中一喜,扒拉开吴大娟的手看向她,“思思,还是你想得开,嫁到闫家就不用挤这破弄堂里头吃苦了。” 她就知道许思过惯了好日子,别看现下跟徐桂芳母女情深,但谁愿意住破巷子,哪能不心动。 许思眼眸含笑,“是,我可以嫁去闫家,但有些事情得说说清楚。” 【许思:嫁是嫁了,还在这破弄堂里!】 第23章 敲谢家竹竿 “思思……” 听到女儿的话徐桂芳转回头看她…… 许思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徐桂芳只好忍下心头的不安,难道囡囡还是……不喜欢许家。 许思淡声说,“闫家确实如你所说有钱有势,航运生意谢家在闫家面前就是小鱼小虾。” 谢母惊讶生意上的事连她不太清楚,怎么许思会知道。 “你……胡说什么。” 许思讽笑,“哦,既然我是胡说,那这事还是算了吧。” 谢心悦急道,“许思!你要想清楚,那可是闫家嫁进去后半辈子都能富贵!” 许思声音冷下去,“那你们不妨坦诚点,今天我要是拒绝了,不答应呢?谢家失信于闫家,别说再跟闫家往来,怕是以后生意都不好做了吧。” “你……” 许思看向谢母,“所以,不是你们施舍于我,而是求我!” 谢母看着那双通透漂亮的双眼,久久回不过神。 嘴张开又闭上被堵住了话头,出门前丈夫是说了,这事必须按照闫家的要求做,人家要许思就必须是许思。 她的表情许思尽收眼底,“那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 十分钟前谢家母女还高高在上,现在却被许思架着火烤…… 谢心悦死死盯着许思,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咬牙说,“你想怎么谈?” “几个小条件,坐吧,”许思抬手指了指条凳。 谢母一屁股坐了下去,也顾不上嫌不嫌弃了,心里几番盘算。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这丫头她养在身旁多年,从前一口一个‘妈妈’叫着不可能没有一点母女情分。 想到这,谢母又柔下神情,“思思,从小到大你最乖巧,我不舍得让你吃一天苦,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许思嘴角勾起笑意,要换做原主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心软,可她不是原主,对谢家没有丝毫感情,更别说浮于表面的母女情。 再说原主要真对谢母抱着希望,就不会傻到割腕。 那些亲情早就消磨光了。 “谢夫人,当谢家女儿的时候我也为谢先生挣足了脸面,所以谈论这些没任何意义。” 许思一字一句摘得干净。 她自小跳舞,一来是身体条件好,二来是谢父从小就把她当做一个筹码在培养。 十六岁辰光。 原主亭亭玉立到了能相看的年龄。 谢景盛每每出入生意会、或是应酬都会带上她。 原主貌美,又因为跳舞气质出众,那些富商家的儿子没少动心思的,为此谢景盛谈成了不少生意,就连彭州华也只是他挑选后看中的。 所以对于谢家,许思没有任何亏欠。 谢母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心口蓦的一凉,这女儿还是她那个单纯心软的女儿吗…… 谢心悦不想浪费时间,不耐道,“不用扯这些,说吧你要哪样?” 茶叶被热水泡开,许思不紧不慢吃口茶,嫩白的手指摩挲杯沿。 看来谢心悦是真得不想嫁去闫家。 茶水入喉,许思松开手淡声说,“第一,之前我在谢家参加了两次舞蹈会比赛,奖金八百元,这钱得还给我。” 沪市富商之间弄的舞蹈会,打着欣赏文艺、陶冶情操,实则不过是他们找的乐子。 原主单纯,被谢景盛带去两次,领了八百块奖金兴冲冲地拿回家给谢母看,谢瑞正吵着要钱买零食过生日,谢母就拿走说给谢瑞。 谢母听完讽刺一笑,“所以还是为了钱?” 许思依旧淡定,“第二,既然谢家要我维护好跟闫家的关系,那某种程度上我代表了谢家的脸面,结婚一事……” 门外斜照进的阳光落在许思的长睫上,镀上一层漂亮的光晕。 她看向谢心悦,唇瓣轻启,“谢家出三千块当我的嫁妆。” “三千块,你疯了!!!”谢心悦当即喊出了声。 许思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八零年,三千块对普通人来说仍然是一笔大钱,一个工人工资一百出头,一年挣个一千多就不错了。 许思却不觉得有问题,谢家在沪市做航运多年,年初那小轿车花了十多万,三千块要少了。 穿过来那天,她感受着原主身上的恨意,对命运的,对谢家的……她的不甘、伤心和绝望,强烈未散。 谢家两个月的冷暴力击碎了她的心。 许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书,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难道这是她的前世或是某一世,不管怎样该讨回的都会讨回来! 谢心悦还在跳脚,装了几天的乖终于装不下去,恶狠狠道,“许思你也太贪心了,三千块说得出口!!” 许思:“嗯?不然你嫁给闫峥?” “你……” 谢心悦喉咙仿佛被堵住。 光是听到‘闫峥’这个名字,她身体就忍不住腿疼。 她不会嫁给那个男人,一个残废,闫家再有钱又哪样…… 谢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许思,你以为你是谁,你就不怕丢了舞蹈团的工作!!” 许思眼底波澜不惊,“谢心悦没跟你说我和姗姗关系不错吗?或者彭州华,把我踢出去彭家会如何看谢家。” “你……” 谢母蹙眉抿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思。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她? 可她最后只憋出一句,“果然不是我谢家的人,满肚子侪是算计和心机!!” 谢母从条凳上站起来,气得就想走。 谢心悦赶紧拉住了她,“妈妈……” “不如你们商量商量,”许思丝毫不在意,看了眼时间转头跟徐桂芳说,“阿妈快中午了,先做饭吧,等会儿二哥该回来了。” 旁边的徐桂芳一直处在震惊中,这番谈话她这做阿妈的一句也插不上嘴,囡囡好生厉害。 谢家母女还在争执。 谢母喘着气,“做什么?给她这么好的婚事还要钱!” “可是爸爸说这事要定下来,”谢心悦的目光带着祈求,她也生气,但这命必须换了,等到许思被闫铮折磨,被打断腿的就会是她!! 到那一天,一切都能还回来! 谢心悦凑到谢母耳边,“闫老爷子一直为闫峥的婚事发愁,我们帮了这个大忙是天大的人情,妈妈,闫家的人情比三千值钱多了,有这层关系以后爸爸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谢心悦语气急促,“女儿也舍不得这婚事,可想到对谢家的生意有好处,才忍痛让给许思的……” 说着说着,谢心悦就红了眼眶,谢母一下心软了,想到谢心悦说得在理,闫家点名要许思,攀上他们以后别说三千,钱就跟流水一样进来。 她牙一咬,狠下心来,“三千就三千,拿了这钱,明天你必须去闫家!” 明天? 虽然有点急,但许思还是点了点头,“钱到位了好说,对了是三千八,给你抹个零,四千吧~” 哪有这样抹零的! 但谈成了谢母也不想再掰扯这两百,免得又被这贱丫头气死。 “慢走不送,记得送钱来的时候带一张嫁妆赠与的书面,印上谢叔的印章,省的之后说不清爽。” “……你,”谢母抖着手,答都答应了,难道他们谢家还会耍赖! 谢心悦扶住她,“妈妈,我们先去找爸。” 谢家母女气呼呼地走了,堂屋里一瞬安静了下来。 许思吐出一口气,笑眯眯看向吴大娟,“吴嬢嬢,该做中饭了~” 吴大娟正看得兴起,闻言一拍大腿尴尬笑笑,“嘿嘿嘿,是该做饭了哈。” 她起身往外走,又忍不住冲许思竖了个大拇指…… 这闺女可真厉害啊。 谢家母女走的辰光,许家围墙外,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也转身快步离开。 朝着象牙巷尽头的屋子走去。 …… 【鸦鸦:五千改成三千~】 第24章 选择 “你说什么?” 小赵报告了半天,终于从自家队长的语气里听到一丝起伏。 自打上次闫先生来过,闫队就让自己查一个叫许思的住处,没成想巧了就在象牙巷里。 于是小赵就过上了日夜蹲点监视的日子,这不就蹲出个大新闻。 队长要讨媳妇!! 不是说查谢家的事,查查查查成对象了!! 刚刚他把那位许同志和谢家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做了报告。 听到许思讹了谢家三千块钱,队长终于给点反应了。 小赵纠正了下自己,“哦不,是三千块,许同志说给谢家抹个零……收四千。” “呵。” 闫峥丢了手里的文件,有些无言也不晓得松口让她来是对错,“她蛮看得起我,张口就是三千。” 小赵抓抓头发,小心翼翼说,“队长,主要讹的是老爷子,您……” 话没说完被闫峥冷冰冰扫了一眼,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行了,继续蹲着去,。” 小赵应声离开。 闫峥目光落在桌上文件,深邃的眼轻微眯起,晦暗不明。 * “气死我了,这许思太不像样,没良心的白眼狼,”弄堂里响起谢母气恼的声音。 母女俩不复来时的得意,一脸怒容走在巷子里。 谢心悦原本想看看许思住在这弄堂里的狼狈模样,没想到她不仅过得好好的,还讹这一大笔钱。 四千块钱,能在泽安区买个小房子。 许思我倒要看看这钱到了你手里有没有你的份! 听说许家大儿子快要结婚了,呵,有时候有钱未必是好事。 况且只要能让她代替自己去那阎罗身边,谢心悦的目的就达到了。 想到这里,她反过来安慰谢母,“妈妈,爸肯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许思有一点没说错,只要不得罪闫家这四千就花得值。” 女儿的话总算让谢母舒坦点,“行吧,先去你爸那边拿钱。” …… 许家,饭菜上桌。 徐桂芳和女儿坐在桌旁,母女俩都没响。 徐桂芳心里难受,刚回来的女儿怎么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再说那谢家不让谢心悦去,偏偏让许思去肯定不是好人家。 “囡囡……” 徐桂芳想说,咱不嫁人阿妈能养你,可刚刚许思跟谢家母女的谈话,她看得出自家小囡是个主意大的姑娘,哪是她能说动。 “妈,小妹,我回来了。” 没等许思开导她,外头传来了许向阳的声音。 码头离家近,周末徐桂芳在家许向阳干脆回来吃饭。 后头跟着小木,他在弄堂里玩了一头汗,被二哥拎回来。 “阿姐阿姐~” 一踏进堂屋,饭桌前的气氛就有些不对。 许向阳目光在母亲和妹妹脸上转了个来回,“咋啦?饭都好了怎么不先吃,不用等我。” 徐桂芳起身在围裙上擦了下手,进灶披间去盛饭。 许思看小木脏兮兮的小手,“先汰手再吃饭。” “好,”小木乖乖去洗手了。 许向阳站着没动,等徐桂芳把饭盛出来,他问,“谢心悦来了,说什么了?是不是又找家里麻烦!” 要说最了解谢心悦,还得是许向阳,他太清楚那嫌贫爱富的女人不会平白无故上门。 徐桂芳叹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而是许思平静说,“二哥,我准备跟闫家的大儿子结婚。” “结婚?闫家是哪家?”许向阳一骨碌从条凳上站起。 许思淡定说:“沪市的闫家,生意做得不错,航运也有做。” 许向阳面露震惊,他在码头装货卸货,如果说是航运的闫家那只能是华兴航运,闫振华? 再一想什么大儿子,许向阳声音顿时拔高,“不行!我这两天刚听人说,闫家的大儿子废了一条腿!思思,你不能嫁。” “腿废了?”徐桂芳也看了过来。 许思淡声道,“我知道的,闫峥是军人出任务受伤,我……” 许思当然不能说她是剧情里知道,更不能说她为什么答应。 “我以前见过他,他人还行……吧。” 这话有点心虚,毕竟书里写的他对谢心悦极度冷淡。 许向阳狐疑看着妹妹,并没有全信,“喜欢他?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许思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说,“女儿家的心事我不好跟二哥说,而且我是暗恋,闫峥还不认识我呢。” 许向阳瞪大眼睛,“我是你二哥诶!” “哎呀,二哥你别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说不过就耍赖,仗着许家几人都疼自己,许思脸皮厚。 许向阳还是气,他这么好一个妹妹,要给个残废担汤沥水!!! 凭什么啊! 才回家几天呢,他还没捂热的妹妹!! 许向阳饭也吃不下,抓起个馒头转身就走,“气饱了,不吃了!!” 许思:“……” 有个性…… 徐桂芳听完兄妹俩的话脑瓜子嗡嗡,“囡囡,你真喜欢那什么闫什么……诶哟,咋还有人姓这个姓啊,听起就蛮吓人。” “可不要骗阿妈……”她拉住许思手捏在掌心中。 许思说:“阿妈,我没骗你,闫峥是军人肯定不是坏人。” 这年代,军人在老百姓眼里那就是最亲的人,倒是让徐桂芳安心了一些。 许思说,“只是二哥……好像还生气呢。” 徐桂芳知道老二脾气,安慰她,“你二哥性子急,主要是担心你。” “嗯,那我晚上再跟他说说。” 小木洗完手跑出来,“阿姐,你要当新娘子了吗?” 许思笑笑,“新娘子你都知道呀?” 小木点头天真说,“新娘子好漂亮。” 弄堂里就有人结婚过,他跑去看了还有喜糖吃。 徐桂芳也吃不下饭,叹气说,“饭都凉了,赶紧吃吧。” 吃了中饭,许思陪弟弟画了会儿画上楼午休。 老虎窗吹进来风不晓得带来哪里的桂花香味。 许思翻了个身,脑子里也并没有表现的那般轻松。 闫峥伤了腿,身体上暂时无法对自己做什么,更何况他冷情冷心,不用担心两人会有感情纠葛。 不嫁给闫峥按照剧情走,会被嫁给彭州华,彭州华那人是个……变态!!不是许思能逃脱的。 或许只有闫峥能压住他。 这一来,尚有喘息的机会! 最重要的,谢心悦知道了剧情,不会让自己好过,那闫家的势许思就必须得借一借! 几番计较,许思都觉得嫁给闫峥是目前最妥当的选择。 走一步算一步。 …… 第25章 不知羞 “她喜欢……我?!” 相比上一次的淡定,这次小赵终于在队长脸上看到裂开的表情。 “啊,许同志就是这么说的,”小赵年轻的脸通红通红,“咳咳,队长她说她稀罕你。” 闫峥撑住额角,“闭嘴吧你!” 这种话听不得一点,别看他在第七区是人闻风丧胆的大队长,但儿女情长上除了年轻不懂事辰光有过点苗头,这七八年碰都没碰过! 沉默半晌,他薄唇又吐出几个字,“不知羞。” “队长,那你真要娶媳妇啊,那许同志长得贼拉,霞气水灵,你是没瞧见漂亮不得了。” 半北半沪的话不伦不类,闫峥瞥他一眼。 小赵还兀自在回忆,就没看过比许同志还灵的姑娘。 白嫩嫩,娇滴滴的,跟满墙的月季花似的。 对,不是一朵,是满墙的,惹眼得很! 虽然队长也还行,但是吧,脾气太臭又凶又独! 小赵觉得,许同志那种姑娘得嫁个斯文人,嫁给自家这一点就炸的炮仗队长,那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这么想着,小赵替她抖抖身子,可别第一天就给吓哭回去了。 闫峥脑子有点烧,从谢家换回去的女人…… 一份彩礼、一份谢家给的嫁妆,左手倒右手差点就成了万元户。 没点心思算计是空谈,至于‘暗恋’这种话八成是为了让许家母子同意。 不知羞,且满腹心机。 想到这闫峥神情沉了下去,难道许思跟谢景盛私下有交易? 讹钱的事只是假装划清界限?接近自己另有目? 闫峥按了按额角,出事前最后的任务正准备查谢家航运货物,却被意外打断。 或许谢家就是想让许思接近自己,以此得到更多航运商检的消息。 “行了,不用盯着了,你这几天归队吧。” 用完就丢,队长一贯的作风。 小赵俨然习惯腿一并应下,走到门口又回头,大眼珠子眼巴巴的,“队长您要真结婚了,咱队里来喝喜酒伐?” 闫峥冷眼,“滚!” 靠枕精准命中小赵。 小赵猴似得迅速抓在怀里,小气死了,喜酒都不让喝。 苗苗刚好‘嘿哟嘿哟’爬上楼梯,还没站稳就被塞了个大靠枕。 只看见小赵叔叔一步三蹿,溜之大吉的身影。 苗苗歪着小脑袋,进屋把抱枕还给闫峥,天真说,“闫叔叔,我有小婶婶了吗?” 闫峥一个头两个大,冷峻的眉拧着,闷闷应声,“嗯。” 搭在腿上的手收紧,小臂青筋隐隐鼓胀着,要不是现在不能亲自去调查,他也不会同意把谢家养女放到身边。 倒要看看谢家有无猫腻。 …… 午觉睡醒 。 谢家就把钱送来了,这次谢母没来,只有谢心悦一人。 装钱的信封交到许思手中。 谢心悦冷笑,“你很得意吧?” 许思:“得意什么?” “许家人对你好,以在能嫁给闫家还薅了这一大笔钱。” 许思眉梢轻挑,反问道,“不是你们要我嫁去闫家吗,我答应了,高兴的不该是你们?” “呵,”谢心悦凑近,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晓得姓闫的是什么人吗,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许思眸光眯起盯着谢心悦,片刻之后勾唇笑了出来。 她又晓得彭州华是什么人吗~ “多谢提醒。” 不打自招,谢心悦在边疆多年哪能晓得闫峥是啥人,只能说她又一次印证了许思的猜测。 她知道剧情。 谢心悦还不晓得自己暴露,“你得意不了多久!如果彭姗姗晓得你用和她的关系来威胁谢家,还会跟你做朋友吗?” 她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这一趟虽然谢家损失了四千块钱,但谢心悦一点也不心疼,“明早上去姓闫的那里,忘告诉你他以在就住象牙巷。” 像是终于扳回一局,谢心悦抬抬下巴,“就在那边,巷子最里边那房子。” 难不成就是前些天搬家动静贼大的? 这倒是许思不晓得的,杏眼微微瞪圆有些惊讶。 谢心悦得意至极,“难不成你以为能离开这破弄堂了?姓闫的腿都废了也没被闫家接回去,你的好日子要泡汤了。” 许思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挺好,住得近还能回家吃饭。” “死鸭子嘴硬,我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老鼠就该住在老鼠洞里。” 说完,谢心悦得意地离开了许家。 许思看着手里的钱,有钱真好啊!! …… 第26章 娘要嫁人 傍晚时分,太阳偏西金澄澄洒在弄堂里。 兄弟俩由远及近回到象牙巷。 许多成提了一条漂亮的五花肉,从巷子里走过,嬢嬢婶婶看到眼冒绿光,挤上前问,想让他下次回来想办法给弄一块。 “好好好,要厂里有我想想办法。” “对,就是不好买,我们一月也只能买两次,不好意思哈。” “是是,小妹回来了,带回去给她吃。” 许多成不如许向阳性格外放,谁问都规规矩矩得回答,成熟稳当又体面。 好不容易走过热闹的那段路,他瞪许向阳一眼,“让你帮我提你不提,咋又谁惹你生气了?” 许向阳平时那张罗的性子,今天这一路硬是没说话,板着一张脸谁欠他钱似的。 “小妹才回来又要嫁出去了,”许向阳停了步子,俊脸郁闷,“你说小妹是不是不喜欢咱这弄堂啊,所以想嫁去有钱人家。” “说啥胡话?” 许多成怼了弟弟一嘴,又想起自己还没见过这个小妹,只是本能得就维护,“不是你说的小妹是个好姑娘吗?” 许向阳吐出一口气,胸口闷得要命毛躁躁的。 “你就是舍不得她才回来又嫁人,别七想八想,”许多成端着大哥的派头,讲了一句。 许向阳兀自生闷气,“反正我就是觉得要放眼皮子下护着,我这么好一妹伺候那残废我半夜都能气醒锤地两拳!” “不行,明天我要送她去,要那人肥头大耳不着调,我就把小妹带回来!” 许向阳自言自语地决定好了,才继续往家里走去。 许多成摇头跟了上去。 踏进堂屋辰光,许思正给小木擦风油精。 天气要凉不凉,一楼花蚊子嗡嗡嗡。 小木皮实被咬几口挠挠就不管了,许思是受不了。 她给自己抹了风油精,顺道给小木也擦上。 “阿嚏——” 小木揉揉鼻子,被清凉的气味弄出个大喷嚏。 许思好笑,“行了,等下就不痒了。” “二哥回来了,还有大哥!!”小木眼尖,一下看到人,嚷嚷着跑过去。 许向阳身后跟着的男人比他稍矮一点,神情稳重,浑身是长期体力劳动的健壮和结实,给人可靠踏实的感觉。 许思起身跟着叫,“二哥,大哥哥。” 许多成是第一次看到妹妹,剥壳的鸡蛋似的,他愣了一瞬才说,“小妹回来了,大哥厂里忙今朝才回来莫生气。” “不生气呢,大哥辛苦啦,”许思眉眼一弯,温温柔柔地笑。 许多成心道难怪二弟狗看肉一样怕妹妹吃亏,确实是出门都会被人惦记的模样。 许多成宽慰道,“没什么辛苦的,拿了肉回来等会儿让阿妈给你炖红烧肉吃。” “诶哟,老大回来了,”徐桂芳擦了手出来,把肉接过去。 漂亮标准的三层五花肉,油脂白花花的,顶顶好。 “这肉真好,这么多烧一半留一半,正好弄点酱油肉吊窗檐下。” 徐桂芳眉开眼笑,三两下就打算好怎么分配这块肉,进灶披间忙活去了。 许思给两个哥哥泡了茶,余光瞥着生闷气不响的许向阳。 唉,现在看到了,许家几个儿子。 大哥成熟稳妥,二哥少年脾性,小木活泼可爱。 她跟大哥眨眨眼,好笑地端茶凑了过去,“二哥你喝茶,我给你凉好了。” 许向阳接过茶杯,又看到她手腕上贴了一块纱布遮挡伤疤,皱眉说,“手没好全乎,泡什么茶?” “好了呀,我只是看着害怕,所以遮住。” 伤口结痂还有点没脱落,看着有些肉粉色,许思干脆遮住眼不见心不烦,看不着就不觉得难受。 “二哥,你还生气呢?” 许向阳把茶水一口灌下去,看着许思清凌凌的眼睛又说不出气话,“我生什么气,天要下雨娘要家人,你人小主意大谁管得了。” 许思调皮冲着灶披间喊,“阿妈,二哥说‘娘要嫁人’……” “诶哟,许向阳你要命啊,等下竹笋炒肉给你吃吃好伐,”徐桂芳的声音从灶披间传来。 许向阳瞪了妹妹一眼,许思正捂着嘴巴得逞的笑,等笑够了才说,“二哥你管我呀,你、大哥、阿妈都管我,以后都听你们的。” 许向阳心已经软了,面上还撑着扭过头。 许思乘胜追击,“二哥你真不管我了?要是那闫家的欺负我怎么办。” “他敢?揍得他满地找牙,”许向阳正经说,“我说真的,他欺负你我跟大哥一起揍上门去。” 许多成听到弟弟话,点头附和,“说的没错。” 许思‘噗嗤’一下笑出声,“好好好, 人家知道我俩哥哥这么厉害,哪敢欺负我啊。” 小木凑了上来,“阿姐,我也揍。” 脑袋被许向阳薅了一把,“拳头没馒头大,你还揍人?” 小木转身跑去灶披间,“阿妈,晚上我要吃两碗饭,长高一点!” 兄妹三人齐齐笑出声。 许向阳揉了揉许思头发,“明天我请假了送你去,什么规矩才一天就要上门。” “先见个面也好,接触一下,”许思倒没太大所谓,“他就住后头呢,上回那‘红木宝箱’家。” “啊??” 这话好歹安慰了许向阳不少,住巷子里那随时都能见上面。 晚饭很快烧好,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里头有几颗蛋,另有冬瓜虾皮汤,一碟油焖笋、一碟炒茭白丝和中午剩的煎带鱼。 饭菜下饭,小木吃得肚圆,硬是塞了两碗饭谁说都不听,还是许思开口让他少吃,不然长成小胖墩才堪堪停了筷。 吃得差不多,母子三人目光交汇心知这事还未过去。 许向阳开了说,“小妹,闫家就让你直接过去,他要娶你不得上门提亲。” 许思想想自己是不介意,但阿妈和哥哥肯定不满意对方这样糊弄,“等我先去看看吧,他不是受伤情况特殊嘛,迟些时候肯定会上家门的。” 徐桂芳叹气,心中愈发愧疚,“阿妈明天也送你去。” “不用了阿妈,就后面呢,我有啥事跑回来给你说,你明天不还要去厂里吗。” 这时候哪有什么双休,周六休息一天已经不错了,多劳多得。 “要我说二哥也不用去……” 许向瞪她,“想都甭想,我请好假了。” 许思只好作罢,想到下午的四千块,她起身说,“等我一下。” 回屋把柜子里装钱的信封拿出来,许思从里头数了五百块留着,剩余三千五拿下了楼。 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徐桂芳几人齐齐看她,“囡囡,这是……” 拿了这钱,许家人一句没有过问,说起的只有对自己的担忧,许思心里是感动的,她温声说, “阿妈,这里还有三千五,你拿着该还钱的还钱,再留一点给大哥哥结婚用……” …… 第27章 去闫家 “哪能行?” 许多成一下打断她,“小妹,我不能要你的钱,大哥有手脚自己能赚。” 让他一个大男人用妹妹的钱哪能说得过去,这辈子抬不起头。 徐桂芳把信封推了回去,眼眶通红,“囡囡,你这是戳阿妈心窝子,把你嫁给一个伤了腿的人,阿妈都不晓得你下半辈子要多辛苦,如果你是为了补贴家里阿妈情愿你不嫁。” 说着面上就落了眼泪,伸手揩了去。 许思急道,“阿妈,你咋还哭了呢,我都说了我是自愿嫁给他的,这钱只是顺便敲了谢家一笔竹杠,白捡的干啥不要。” 她坐下来耐心说,“大哥谈了对象,对方可晓得咱家欠了这么多钱?” 哪能不晓得啊,许多成起早贪黑,肉联厂忙完还出去当搬运工,按厂里规定是违规的,还是林玉珍他爸是个小领班给他行的方便。 那林玉珍当然是清楚的。 许思又问,“那大哥哥跟人家谈了小半年,可给人买身衣裳,买条头绳,买捧花?” 许多成喉咙哽在那里,不响。 “我跟二哥回来都有工作,现在能帮阿妈和大哥哥分担。 这钱我用不上,况且还留了五百应急,这三千五一部分还钱,剩下不管是做嫁衣、拍结婚照还是办酒席大哥哥看着办,大嫂既是好姑娘,咱都不能亏了她。” 剧情里,大哥娶回的媳妇对许思也是极好的,只是她母亲总觉得嫁给大哥连彩礼的都没,每次大嫂回去总是闷闷不乐地回来。 “阿妈你说呢,你都不愿我受夫家一点委屈,人家也是别个的乖囡,一样的,这钱说了是白捡就安心花着。” 她一番话说的许家几人心里五味杂陈。 小木圆溜的眼睛看看大家,响声说,“阿姐说得都对。” 许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等明年小木上学,阿姐也给小木交学费。” 小木眼睛眨巴,“阿姐,等我读书赚钱都给你花。” “好嘞,阿姐等着享小木的福。” 孩子童言童语让气氛松快下来。 徐桂芳哽咽说,“阿妈再想想。” 许思把信封往她怀里一塞,委屈道,“阿妈还要想什么,难不成这钱放着吃灰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摆了谢家一道,阿妈和哥哥反都不开心了,我心里也难受。” 说完,眼眶就蓄上水意,一脸真真切切伤心的样子。 许向阳看不得妹妹委屈顿时心口痛,“阿妈就收着吧,还钱,办酒席,花完了以后我再赚回给小妹。” 他暗自发誓,定能考上好大学分配好工作,不再让家里人吃苦。 徐桂芳这才终于松了口,“好好,阿妈收着还钱,给你大哥结婚。” 许思顿时眉开眼笑,眨眨眼把泪意憋回去,掐着大腿的手也默默收了回来。 太难了,想送钱出去原来也这么难!! 这事情告一段落,晚间许思回了阁楼收拾衣服,耳旁全是弄堂里的声音。 秋老虎猛回头,楼下又多了乘风凉的人。 打着扇子、点着蚊香,还有下象棋嗑瓜子的,闹挺很。 许思跟那‘红木宝箱’是这段时间邻里的谈资,八成明天上门跟闫峥一家了,八卦会更精彩! 许多成回去了,小木在外头玩了一圈,跟着二哥去澡堂子汰浴回来。 他抓了两只萤火虫,捂在手心里跑到阁楼给阿姐看,“阿姐,我捉了亮屁股的虫。” 小手捧着,头发还湿漉漉的,等送到许思跟前才舍得打开掌心。 萤火虫从他手心里飞出来,晃晃悠悠打开翅膀,两只跟在一起缠着飞。 许思记得小时候孤儿院也有过萤火虫,后来长大住到市区里就几乎没见过了,这会儿看着也欢喜。 “真好看啊。” 瞧姐姐喜欢小木也高兴,跟着呵呵笑。 许思找了条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 自己继续弯腰收拾衣服。 东西不多,随时还可以回来取,她就收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 “阿姐,你去他家我可以天天来找你吗?” 许思笑,“当然可以。” 几步路的事情。 小木缠着阿姐说了会儿话,才被徐桂芳叫楼下去睡觉。 夜深,外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老虎窗外吹来丝丝凉风。 自打许思被蚊子咬了,徐桂芳就在窗上挂了纱帘,透过纱帘看外边月亮朦朦胧胧的。 她侧着身,看到飞不出去的萤火虫停在纱帘上,屁股渐暗渐明的。 她喜欢许家,享受她们给的亲情。 她在这书里是配角的配角,谢心悦是闫峥和女主的配角,她是谢心悦的配角。 但在许家人眼里,她是阿妈、哥哥、弟弟呵护的主角。 谢心悦觉醒,想要扭转炮灰的命运就把自己往闫峥身边送,倒也合了许思的意思,毕竟她不想走原来那条路,嫁给彭州华被折磨。 她也想在这些剧情之下,谋一条自己的出路。 谋一条许家的出路。 闫峥暂时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爱她也碰不了她,将来若是桥归桥、路归路,往后的人生她就可以自己说了算! 她得了闫峥的庇护,若对方是个不错的人,那她也会照顾闫峥到不需要的那天,当做回报。 想到这,许思心情倍感轻松。 抬腿就旋了个身,舒舒服服拉拉筋睡觉。 …… 夜里落了雨,第二天一早弄堂里就叫嚷开了。 “嘿嘿,昨夜里就说不要躺外边睡,那几个偏不听,半夜搬帆布床都来不及,”大婶边升炉子边笑话。 “哟,向阳今天没上工啊?” 许向阳上外边买了早饭回来,朗声说,“嗯,今天家中有点事体。” “诶你妹妹也在家吧,大周末的。” 许向阳点点头,快步走进家门,把嬢嬢大婶们叽叽喳喳的谈论声甩在身后。 许思已经醒了,刚换好衣服下来。 “二哥你回来啦,”她拿着牙杯脸盆,站在天井角落的下水处揩面。 许向阳说,“洗好先把早饭吃了,复兴路的老杨生煎,笋肉馅的。” “好啊,”许思刷着牙囫囵应着。 等汰脸揩面好她清清爽爽进屋,坐下吃早饭。 热豆浆,喷香的生煎,底下酥脆油香,咬一口肉汁鲜味就溢出来了,舌尖差点被烫着。 “好好吃啊。” 许向阳看着妹妹吃,“比别处的肉多,再过几天蟹肥了再给你买蟹粉生煎。” 说完,许向阳又想起什么,闷闷上楼叫小木了。 过几天过几天,今天就要上别人家去了,心里勿舒坦。 吃过早饭,小木上吴嬢嬢家玩儿去,许向阳提了许思的行李,送她去闫峥那。 * 象牙巷79号。 刘婶心不在焉擦着堂屋的桌子,上次闫先生回去,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装了电话、抬来航天牌的冰箱,二楼还搞了个书房出来,皮沙发都搞上了,昨儿晚上打了电话说人今早就到。 早饭解决平时刘婶也回隔壁了,今天迟迟没走就想看看那叫许思的是个啥样人。 这屋子里有女主人可不是啥好事体,少不了管七管八闹心。 反正太太让她仔细看着,这女人整什么幺蛾子都给她说,太太如今还在疗养院,别看闫先生身边跟着那姓文的,但大少爷的事轮不到她管。 等着等着,桌子擦了两遍,外头终于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是年轻女人温软的嗓音,“有人吗?” …… 第28章 ※ 初次见面 刘婶走出天井,隔着矮木门就见两人站在外面。 男女都长得高,。 刘婶看看许向阳,眼睛又顿在许思脸上心里直犯嘀咕。 “你们是?” 许思说,“这是闫先生家吗,我叫许思。” 刘婶点点头,伸手把门打开,“诶,进来吧,大少爷在二楼。” ‘大少爷’,这名头可真复古。 许思心里好笑,脸上却是平淡,“好。” 闫家这屋子在象牙巷的尽头,另一边出去是一条僻静的街道,人家外头的不算天井可以说是个小院,种着花草很有腔调。 再里面的楼外墙是砖砌的,黑铁框水波纹的玻璃,早辰光德人的装修风格,藏在弄堂里的小楼。 进去很宽敞约莫六七十平,一楼左侧是堂屋类似客厅,有沙发茶几,右侧一分为二,灶披间和单独的饭厅。 沙发真皮、桌椅、五斗柜都是红木。 还有一个崭新的绿外壳的冰箱。 难得看到一个偏现代科技的产物,许思倍感亲切。 木楼梯贴着他堂屋的墙,扶手漆面油光发亮。 许向阳心中不屑,但想到是妹妹住这里又觉得越舒坦越好。 跟着刘婶上了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大玻璃窗光线亮堂,左右正对的两间屋子,右边关着门,左边敞着是卧室兼书房。 刘婶说,“大少爷,许小姐来了。” 晨间小赵送了文件来,闫峥正看到要紧的地方头也没抬,“带她去楼上。” 三楼已经收拾出来,还没领证,两人总不能睡一屋。 从下属口中听了不少许思的事,见面前闫峥给许思总结了两个印象。 ‘不知羞’和‘爱钱’。 是以闫峥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女人没多大兴趣。 “诶,你这什么态度……”许向阳看这人不可一世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就想骂,被妹妹拉住了手。 许思看着屋里,温言说,“好,打扰了闫先生。” 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 井水不犯河水。 岂料这话说完,男人便是抬起了头。 他背着光,许思看不清他模样,只觉得男人肩膀宽阔笔挺,身形健壮,是当兵人的样式。 闫峥却顿了目光。 外间日头柔和照着她脸,羊脂膏玉似的白。 杨柳腰、美人肩,抚柳一样站在那。 简简单单的米色开司米小外衫裹着温香软玉,看一眼喉头发干。 他见过她。 十几天前,医院,外伤科的走廊。 心境难以描述,大概是觉得这巧合匪夷所思。 下一句话滚了两下喉结才说出,“三楼屋子你先住,要添置什么跟我说。” 话说完,三楼先跑下来一个小萝卜头。 小丫头头发有些乱,不知道在哪个柜子里猫出来,眼睛倒是漂亮,脆生生地说。 “你是我小婶婶吗?我是苗苗。” 许思对有礼貌的小孩没有抵抗力,弯腰看她,“我叫许思。” “哦,你真好看,”苗苗天真说着。 闫峥淡声解释一句,“战友的闺女,暂时跟我们住一起。” “好,闫先生有事体叫我,我先收拾东西。” 说完,许思退开一步跟许向阳说话,“二哥把东西给我吧,晚间阿妈回来跟她说不用担心,明天我舞蹈团回来过家门跟她说。” 许向阳抿唇不响,又皱眉看了眼屋里的男人,男人始终姿态随意,就好像对这一桩婚事的态度一样令人不喜。 许向阳拔高了声音,“成,有什么事家里说一声,二哥在家。” 这话的意思是,妹妹随叫随到,让闫峥不敢欺负人。 “晓得了,二哥快些回去吧,小木还在家中,”许思好笑让他走。 许向阳才把东西递过去,递到一半转手给了旁边的刘婶,“我小妹手伤了,烦请帮忙拿一下。” 刘婶接了过来,低眉顺眼说,“好。” 许向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木楼梯踩得‘咚咚’响。 刘婶带着许思上楼,苗苗蹦跳跟了上去。 说是阁楼,但三楼其实有两间房,一大一小,小的放了张小床,像是给苗苗睡的。 许思的屋子是大的那间,三开门衣柜,一米五的床铺着干净的床单被套,白色还有花边。 再是书桌、书柜,嵌着玻璃的柜门黄铜把手,单独的挂衣架,底座上雕着花。 还牵了电线,放了只电风扇。 窗子大,光线好。 跟外边不一样,里头装修古色古香,韵味雅致。 “许小姐命好哦,住这里肯定比家里舒坦吧,”刘婶放了东西,没头没脑来了句。 这话不奇怪,弄堂里明天肯定都是这样的闲谈,但从家中保姆口里说就不妥当了,有一种没把你放在眼里的看轻。 许思看了她两秒,淡说,“家里有家里的好,这里有这里的好,不好比较。” 那目光像要把人看穿,刘婶被看得不自在搓了搓手说,“那许同志先收拾吧,有事体叫我,我下去做中饭。” “嗯。” 许思接过东西简单收拾下,步子踩踏在阁楼的木地板上,下面听到清浅的声音。 她没关门,前头跟刘婶说的话一丝不落进了闫峥耳朵。 是个不肯吃亏的。 …… 第29章 扎小辫做饭 许思走,苗苗就小尾巴似得跟着。 许思看着好笑,蹲下身摸摸她脑袋,“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我给你扎过。” 苗苗眼睛一弯月牙样,“好~” 许思坐在床边,苗苗跑到小屋搬来小板凳,熟练坐到许思身前,“小婶婶,你会扎小辫吗?” “我还不是你小婶婶呢。” “哦,反正今朝不是,明朝也是,明朝不是,还有以后以后……” 小苗苗认定了事情就听不进旁的,“我要每边一个小辫,阿爹就给我扎俩。” 闫叔叔是不可能帮他扎的,刘婶早上来了就要做早饭,也只会随便给她一扎还扯下好几根头发,她不喜欢。 “好,每边一个,”许思是长发,给苗苗扎说不上熟练但也能行,她边编辫子边问,“那你阿爹呢?” “阿爹死了,”苗苗抠抠小手。 许思声音稍顿,“抱歉,苗苗。” 苗苗抬起脑袋露出天真的笑,“闫叔叔说阿爹去出任务,但我晓得他不会回来了,因为阿爹说过有一天要是闫叔叔带我走,那就是‘牺牲’了。” 她眨眨大眼睛,“阿爹同我讲‘牺牲’是很厉害的事,大英雄。” “对,大英雄的事,”许思从布包里找出两根头绳,从前谢思是个爱漂亮的姑娘,头绳发夹不少。 钟姨送来后许思几乎没用,这次随手带了几根。 苗苗乐得直晃脑袋,“哇,这是小红花。” “是呀喜不喜欢,诶诶,别动呀。” 苗苗点头,“喜欢的,小婶婶你真好。” “苗苗今朝几岁了?” 苗苗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苗苗五岁。” “我有个弟弟七岁,改天让他来寻你玩好不?” “好!” 在这待的这些日子苗苗还没找到小伙伴耍,刘婶不让她往外跑。 楼上又是拉凳子,又是说话,闫峥皱了皱眉放下手里文件,有点吵。 小辫扎好,许思左瞧右瞧挺像那么回事。 楼下叮呤咣啷响 ,刘婶在升炉子汰锅炖肉。 许思拍拍苗苗,“走吧,瞧瞧午饭吃什么。” 她牵着苗苗下楼梯,路过二楼屋里的男人还是刚那姿势,许思瞥了一眼没多话,一路下到一楼。 “今天吃什么呀?” 苗苗跑进灶披间,巴巴看着砧板上的排骨。 刘婶瞧见后头进来的许思,眼珠子咕噜转,“许小姐吃糖醋排骨还是排骨汤啊,看你想吃。” 许思笑笑,转而拍拍苗苗的肩,“去问你闫叔叔想吃什么?” 两指宽的正经排骨剁成小块,看起来就不是小汀头菜市场买的,不是闫家有路子送来,就是什么地方特供,总归都不是给她许思吃的。 苗苗蹦蹦跳跳上楼梯了,没一分钟就跑下来,边跑边嚷嚷,“糖、糖醋排骨,闫叔叔说苗苗爱吃。” 许思笑,“那我给苗苗做要不要哩。” 苗苗吃多了刘婶的饭菜,刘婶口重做菜盐下死手,苗苗吃完咸到喉咙发干,“小婶婶做。” “好,”许思站在水池边汰手,“刘婶,那排骨我来烧吧。” “这,这怎么合适呢,我才是伺候你们的……” 刘婶脸色不愉,要有人做饭烧菜那还要她干什么。 原先看房子,闫家有给她工资,但是看房子能有多少钱,现在照顾闫峥,还跟姚荟那边恰小话,她到手的钞票可不少。 “刘婶说的什么话,我要去舞蹈团也就周末在家,平常还得辛苦你操持。”许思从善如流,打着太极来回。 刘婶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让到一旁。 炉子升着,许思去饭厅拉开冰箱看了眼,里头东西不少有条黄鱼,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好。 江里的鱼好买,这样的大黄鱼要出海的船才能弄回来,大多是送去和平饭店、雅丽饭店那样叫的上名的地方。 “这鱼清蒸吧。” “小婶婶,你蒸吗?”苗苗鬼灵精抱住许思的腿撒娇。 许思说,“行,第一天来给苗苗做点好吃的,当做拜码头了。” 苗苗听不懂,但听到小婶婶说行她就咯咯笑。 小辰光苗苗妈就跑了,她跟阿爸长大,她爸是闫峥的副队。 苗苗除了被爸爸疼还被第七区的人疼,阿爸出任务她就轮流住家属院,性子并没有缺失母爱变得小心谨慎,反而活泼可爱交关讨人欢喜。 把大黄鱼拿出来,摆上姜丝上锅蒸,许思又切了细细的葱丝泡在水里,转而开始烧排骨。 柜子里瞧见一小罐话梅,正好泡水等会儿往里加,入点话梅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刘婶帮忙打下手,看许思花蝴蝶似得在厨房转,心里不得劲啊。 要这排骨炖汤,她装一碗回去给大孙子喝也没人发现,烧什么糖醋排骨啊,一块一块清清楚楚跟写了名似的。 她要挟走几块,一清二白,这女人真是精明很。 刘婶暗自腹诽着,许思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啊 ?” “刘婶,帮忙把蒸鱼端出来吧。” 刘婶端出了鱼,许思把葱丝放上,热油一淋,倒酱油。 色泽漂亮,鱼肉鲜嫩,闻着就喷喷香。 苗苗摸着肚皮,“小婶婶,苗苗的肚皮在打鼓。” “马上就好了,”话梅排骨收汁出锅,剩下个蔬菜交给刘婶炒,又弄了个开洋紫菜汤。 弄差不多,许思问,“饭端哪里吃呢?” “楼上,”苗苗人小鬼大,行动积极,踮脚要帮忙端米饭。 许思拿了筷子给她,“你分筷子,饭菜我端。” 苗苗欢喜接过,带许思上楼了。 …… 第30章 第一顿饭 二楼一屋会客吃饭,四方桌,成套茶几沙发。 上楼梯时许思又看了眼闫峥的屋子,男人正拿过拐棍,撑在腋下站起来。 许思收回目光,眉眼都带着傲气的人怎么愿意旁人看他这样。 苗苗围着四方桌摆筷子,放得整整齐齐,前头只有她跟闫叔叔,闫叔叔不爱说话,她只能闷头吃饭,今朝多个小婶婶苗苗别提多高兴。 三双筷子,三个调羹。 许思把托盘上的蒸鱼和米饭摆好,刘婶端着话梅小排和汤上来了,摆好后又下去拿汤勺和小菜。 等一桌摆整齐,刘婶手擦擦围裙,“那我也回去弄饭了,等会儿放着我过来收拾。” “好,”许思点头轻轻推了下苗苗,“叫你闫叔叔吃饭。” 话音落,男人已经撑着拐棍站在门边,一条腿屈起没碰地上。 四目相对,许思被他冷然的目光怔了下,那种眼神平常人不会有,锐利审视,像透过你面皮就能瞧清在想什么,像是已经看了她一会儿。 她收敛心思淡声说,“要我扶你吗?” “不必,”男人只撑了一根拐棍,卷起袖子的小臂因为用力的青筋虬结,他进来在桌旁坐下,动作并不顺利但始终没吭声。 别说让一个小女人帮他,受伤以来除了在医院,旁的时候闫峥都没让人扶过,轮椅也少坐。 许思转身去盛米饭,递了一碗给苗苗。 小丫头甜甜说,“谢谢小婶婶。” 许思把闫峥的摆他面前,男人略略颔首。 两个不熟悉的男女面对面坐一张桌上,场面属实有些尴尬,没话说,没话聊。 这年代换做旁人八成饭都吃不下。 偏偏许思跟闫峥都不是普通人,一个在现代跟男士吃饭算家常便饭,一个心理素质强悍。 所以坐在一起,都淡定恰碗里的。 闫峥余光扫过许思,面孔白嫩,身形苗条,他突然明白小赵说那话干嘛要俩词‘贼拉、霞气漂亮’,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女人安静、识趣比样貌重要。 闫峥没看出这娇滴滴的模样哪能拿捏谢家母女,敲到四千竹杠。 但总之前头跟人说喜欢他,这会儿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确实会做把戏,不知羞,但今朝接触算是安静不吵,让闫峥稍稍改观。 “闫先生,您要喝汤吗?”许思给苗苗盛完汤看着她,眸光温柔。 闫峥把手边的空碗递过去,“谢谢。” 许思盛完汤坐下,三人一道吃饭,许思在书里跟彭州华一对,对于眼前的人没多少印象,只知道谢心悦跟他结婚后一直被冷落,应该是个性情冷淡的人。 倒是很符合他的长相,眉峰凌冽,看什么都是钢铁般意志的眼神。 但是吧,赏心悦目~ 许思也是爱看帅哥的,上辈子当设计师,出男装时可认识不少男模特。 想到这里,许思叹气,八块腹肌一米九! 离她远去,令人唏嘘! 闫峥看对面的小女人,时而眉眼愉悦,时而又蹙眉叹气,不晓得脑子里琢磨些什么。 “小婶婶,”苗苗悄咪咪凑过去,做贼似地说,“你烧的菜菜美滋滋。” 许思好笑,给她挑了块没刺的鱼肚,“好吃苗苗就多吃点,长高高。” 苗苗夸张地点着脑袋嚼米饭,香迷糊了。 闫峥问,“菜是你烧的?” 味道是有不同,清淡却不寡淡,该有的香味都有,还以为是刘婶换了做法。 许思说,“嗯,我烧的,闫先生口味如何,咸口甜口?或者吃不吃辣?” 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该知道的许思还是要知道。 闫峥说:“不要太甜就行。” 许思说,“好,那我注意。” 这好态度让闫峥没有一点脾气,“刘婶在她会做饭,你忙你的。” 苗苗赶紧说,“不要,要小婶婶做。” 许思笑笑说,“好,我有空就给你做。” 看一大一小才半日就亲密无间,闫峥觉得有些新鲜,别看苗苗小,脑子嘎鬼灵精,在这住了十来天,也没跟他和刘婶亲近起来。 凉风吹进窗,没一会儿饭菜吃得差不多。 闫峥放了筷子也没催,耐心等对面两人吃完才说,“不用收拾,到我屋来一下。” “哦,好。” 让苗苗自己玩,许思跟去了他屋里。 男人房间宽敞整洁,进门左手靠墙放着床,窗边摆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背后是大书柜,放满文件两个抽屉上锁。 闫峥把拐杖放到一边坐下,抬眼才想起屋里没有多余的椅子。 许思瞧他是这意思,手捋过裙子在床尾最边缘的位置稍稍坐下,只沾了一点屁股,“闫先生有什么要跟我说。” 如果是小赵在这里,就会发现自家队长眉头比平时多皱了半分! 男人目光又流露出几分审视意味,闫峥稍稍后靠凝视许思。 许思也不响,有话要说的是对方她不急。 片刻沉默后,闫峥开口说,“我的情况许小姐是否都清楚?结婚的事是如何考虑的?” …… 第31章 给不了感情 许思看向他嗓音平淡,“我过来就是已经考虑清楚,愿意的。” 闫峥问:“为什么?” 许思唇微微扬起,说出口的话带着礼貌的意思,“这应该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和闫先生结婚,我不亏。” 闫峥没从她脸上看出情绪,却听许思又说,“反倒是闫先生,我并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闫先生怎么会答应……” “我年纪到了,双方家庭又有言在先,”打过腹稿的说辞顺嘴说出,闫峥坦然道:“娶谁与我来说没太大区别。” “哦。” 两人说到这,后面不晓得再说什么。 外边刘婶上来收拾碗筷,走到门边知会了一声,顺手拉亮灯,“大少爷,我先去收拾了。” 闫峥微微颔首,让刘婶带上门。 许思低头盯着脚面不响,听到门被关上。 屋里安静,远处弄堂却是热闹,爷娘扯着嗓子叫孩子回家恰饭。 木梁顶上的灯光暖黄,照在许思发顶,闫峥看到有两个漂亮的发旋,好像有说法两个发旋的人聪明,不知道真假。 “如果想好,后面的事我会安排,或者今天之内你还可以反悔。” 男人的声音没太多起伏,倒是把决定权给了许思。 “我想好的,”许思抬头,不经意撞上男人目光,也不退缩迎了上去。 她的剧情里,彭州华并不是表面上温和无害的好人,对许家从未看得起,许思不愿依附那样的人。 而另一条路只能是用闫家压着彭、谢两家。 闫峥说,“我今年二十五,比你大六岁,入伍八年,闫家的生意背景与我毫无干系,如今废了腿,想不出有什么是许小姐看上的。” 话里有试探,但也是实话。 许思心思稍转,闫家的生意背景就算闫峥不用,在沪市人眼里他都是闫家的长子,况且还有军中背景到哪都吃得开,无可挑剔。 许思说,“腿伤了能治,治不好我能照顾闫先生,至于其他,许家的境况闫先生应当清楚,我没资格要求你如何。” 审罪犯时候。 闫峥几眼就能看出对方心思。 这会儿一番谈话却完全不懂这女人在想什么。 脑子里突然冒出小赵说的‘她暗恋你’,顿时被这荒唐想法雷得外焦里嫩,眼神沉下去。 “行,我知道了。” 看他变了神情,许思不晓得哪里说错,“嗯?” 闫峥坐正身子,“结婚我同意,婚后该有的不会短缺你,但是……” 后面的话难免伤人,但他的原则是‘话说在前头’,不论好坏。 “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他性子冷淡,如果对方想要什么浓烈似火的爱情,他真不会。 许思心里好笑,闫峥倒是很直接,“闫先生觉得我想要怎样的感情?” “相亲相爱,如胶似漆?” 说出口都有些不适地皱眉,闫峥说,“我不太擅长。” 许思清凌凌的眼似是弯了一下,“情爱难求,随缘就好,不也有相敬如宾,同甘共苦,本来就是家里订的,闫先生按自己心意来。” 没有夫妻情,也可以有战友情。 才第一次见面,爱情不是说有就有。 两人都觉得自己赚了。 这番话让闫峥刮目相看,不晓得她是通透清醒,还是有别的缘由。 闫峥说,“以后叫我名字。” 许思点头,“哦,好。”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不晓得想什么。 闫峥说,“就这么说,你暂时先住楼上,有事就问刘婶。” “好,”许思站起身,又想起来舞蹈团的事,“对了……闫峥,我在舞蹈团上班,除了周末每天都需要过去。” 闫峥没意见,“嗯。” 见他没有要说的,许思转身准备离开。 手握上门把手,又听身后男人说,“拿两个凳子进来,下次别坐床边。” 许思眼角抽了抽,瞥了一眼床铺,心下了然。 被子四四方方床单笔直,只有她刚刚坐过的那一块有点皱。 她收回手,走到那里弯腰理平整,“不好意思,下次我晓得了。” 说完,打开门离开。 闫峥知道人误会了,但也不打算解释。 军中要求严格,看到被子上有皱他忍不了一点。 …… 带上门,许思还在想刚刚的话。 结婚的事看来就这么定了,闫峥说会安排应该不用她操心。 往后她就把自己当个护工,伺候好这男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刘婶收拾好碗筷,出来瞧着门边的许思,“许小姐。” “嗯,苗苗呢?” 刘婶说,“楼下耍哩。” “我去看看她。” 许思下了楼,看到苗苗撅着小屁股在墙边。 “苗苗,你干啥呢?” 苗苗说,“小婶婶,我在看蚂蚁!” 许思跟她蹲到了一起,地上蚂蚁排成队,正在抬半颗水果糖。 “你喂的糖?” 苗苗点头,悄咪咪说,“刘婶说吃糖烂牙齿,把我的糖都拿走了,还好我藏了一块。” 她吐了一半在地上,一半还含在嘴里,“小婶婶,霞气好吃。” 许思眉头稍拧,“糖是谁给的呀?” “小赵叔叔买的,”苗苗眨巴着大眼睛。 不过小赵叔叔买了一罐子,她每次一拿就被刘婶没收,现在半罐子没了都没吃上几颗。 许思说,“下次苗苗不用给刘婶,吃完刷牙就好。” 苗苗小眉头一皱苦恼说,“可她要怎么办?” 许思说:“就说小婶婶同意你吃。” 苗苗高兴了,“嚎~” 两人撅着屁股看了会儿蚂蚁,刘婶也收拾完东西回去了,出去前手里还提了个布袋子。 “许小姐我忙完回了啊,炉子没全闭还能烧水。” “好,再会,”许思淡声应了。 “再会,”刘婶匆匆关上院门匆匆离开。 天完全暗下来。 许思把苗苗拉起,“好了,天黑了回去吧。” 苗苗被牵着,蹦蹦跶跶跟着回了堂屋。 二楼窗口,闫峥沉默收回目光。 …… 第32章 汰澡 进了堂屋,许思问苗苗,“要汰澡吗?” 苗苗点头,刘婶好几天才带她去一次澡堂,放门口让她自个进去。 里面光线暗人又多,苗苗一个人害怕。 “小婶婶,去澡堂汰吗?” 如果有小婶婶在一起,苗苗就不害怕了。 许思看了后堂屋外的洗澡间,约莫三个平方。 地上贴花格子砖,窗底下有个白瓷砖贴的长方浴缸,直接跟墙砌在一起。 黑铁窗镶小玻璃,像教堂里那样式,旁边是卫生间,有个马桶,马桶水箱装顶高,一条铁链条荡下来。 看得出闫家父母是讲究人。 整个象牙巷估摸找不出这么个洗澡间和卫生间。 难怪说‘两广人爱买门面房子,沪市人喜好装修’,各有各的追求,闫家这房子就很典型,用料都是好料,玻璃浪烧出花纹门窗侪刷了漆,五金配件镶黄铜,皆是腔调。 倒是便宜了许思,倒马桶是她来到这唯一不习惯的。 虽然每早都是阿妈拿去的,但使用也不习惯。 她揉揉苗苗脑袋,“咱去把水烧上,上楼拿衣服在家洗。” “嚎~” 许思转去灶披间把炉盖子取了,放上热水烧着,带苗苗去拿衣服顺道拿了自己的。 浴室虽然有打扫但浴缸应该很久没人用,许思反复洗刷两遍,把苗苗放进去站着汰澡,小丫头光溜溜的一点不羞,在她手下跟泥鳅似的。 热水不多泡不了澡,她拿水瓢给苗苗淋浴。 上辈子在孤儿院,大的照顾小的,许思十来岁就帮着年纪小的妹妹们洗。 苗苗怕痒,“咯咯咯”笑,费了大劲才收拾妥当换上睡衣。 许思一拍她屁股,“行了上楼擦干头发再困觉。” 苗苗乖乖上楼,许思才有空自己洗洗。 热水冲去一身疲惫,浑身毛孔舒坦坦。 等到洗完,许思擦干身体换上衣服。 水绿色的玻璃窗雾蒙蒙一片,小小洗澡间水汽弥漫。 她打开门,夜晚风凉书吹进来,浑身舒畅。 时间还早,天没完全暗下来。 把浴室简单收拾,许思绕去灶披间把炉子上的热水提到浴室,又在桶里装好凉水才上楼。 闫峥屋的门关着,底下门缝透出光。 许思上前敲了敲,“闫峥。” “进,”里边响起男人声音。 许思推开一点门,看见男人还坐在书桌后,应该在忙。 “浴室间有热水,你要汰浴的话需要我帮忙吗?”她不知道闫峥能不能下楼。 刚洗过澡的人头发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在暖黄灯光下像羊脂膏玉。 男人抬眼目光不着痕迹顿了下,“不用帮忙,我等会儿下去。” “好。” 他说不用那就是不用,许思拉上门踩着楼梯上去了。 闫峥又翻两页文件,呼出一口气把文件锁进抽屉,下楼去了。 …… 回到屋头,被窝拱起一团在蛄蛹。 不用想也晓得是苗苗。 许思不响,到衣柜前拿了干毛巾边绞头发边照镜子。 身上穿的长袖棉布睡衣,潮湿的头发披在肩上,没吹风机还真有点麻烦。 被子闷出一脑门汗,苗苗明明听到小婶婶上来了,怎么又没声音,急得抓心挠肝,忍不住探出半颗小脑袋。 许思从镜子里瞥见动静,觉得好笑,“呀,被窝里怎么长小狗了?” “小婶婶,苗苗不是小狗。” 许思回身笑说,“怎么钻我被窝来了?” 苗苗大眼睛转转,“我被窝冷,有大老鼠,晚上困不着觉。” 认真的小模样说得煞有其事。 许思说,“真的,那小婶婶给你抓老鼠去。” 苗苗小脸一垮,“不要,想跟小婶婶困觉。” “行,那就跟我睡,”许思答应得痛快,本来就觉得让苗苗独自睡在三楼不适当。 许思拉着兴奋的小丫头过来,用毛巾给擦头发,“头发要弄干。” 苗苗乖乖点头,“哦!” * 天没彻底凉下去。 吃完饭,弄堂里的人拖着竹榻、凳子占位子乘风凉。 有人开了水龙头,接一桶水‘哗哗’朝地一冲,引得乘凉的人阵阵叫好。 打牌着棋砍三湖,这辰光最是猛闹,吵吵嚷嚷。 徐桂芳在灶披间刷碗,眼睛不时看向外边,瞧着天快全黑,手在围裙上一擦丢下了碗。 一旁吴大娟说,“着急忙慌又干啥去哩?” “我让老二来收拾,得把新被子给小囡送去。” 徐桂芳说着就快步回了屋头,冲着楼上叫许向阳去汰碗,自个儿抱起堂屋的新被子就往外走。 许向阳踢踢踏踏下来,“妈,你瞅思思去?” “嗯,我不去看看心头勿放心。” 徐桂芳抱着新被子走得快,天黑了再去不合适,紧赶几步。 今天在纺织厂,想到小囡就这么去了别人家,徐桂芳一整天魂不守舍,悔了整日。 新棉弹得被子又松又软,套着许思平常用的被套。 徐桂芳没几分钟就走到了79号楼下,隔着木门往里看,比起来人家这天井能叫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也不知道闺女住哪间只能扯着嗓子喊两声,“思思,思思……” 老虎窗探出熟悉身影,“阿妈,等我下来。” 木楼梯响起声音,许思从堂屋跑出来拉开门栓,“阿妈你怎么来了?” “被子正好拿回来,我不来看你心里突突跳。” 许思笑说,“我好着呢,吃饭洗过澡住在三楼,你这被子留着小木睡呀,闫家都准备有。” 徐桂芳探着脑袋往里看,“这地方倒是适意。” 许思问:“阿妈要上楼瞧瞧吗,闫峥带了战友的一个闺女回来才五岁很可爱,今晚跟我一道睡。” “不瞧了,阿妈看到你就放心了,”徐桂芳拉住女儿手,“你要不高兴就跟阿妈回去,钱阿妈没动咱还给他们。” 许思心里一暖,“阿妈你安心用,我已经想好了。” 门门道道原因太多,许思难得细说。 徐桂芳只能说好,“那个……闫先生人哪样?” “他蛮好的,”许思想到男人刚说的话,什么都说得清清爽爽,“人蛮讲道理的。” 徐桂芳叹气,做夫妻要讲啥道理,得讲感情。 母女俩又说几句,许思坚持让她把棉被拿回去,徐桂芳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身影消失在巷子里,许思回头上楼,才踏进前堂屋,就听到洗澡间方向传来声震天响。 许思快步走去,“闫峥,你没事吧?” 里面一时没有声音,然后又是什么零碎掉落的响动。 许思蹙眉,片刻后按住把手,“我进来了。” 门推开,白蒙蒙的水汽扑上眼帘,没等她瞧清楚一件白衬衣就落在了脑袋上。 结实的肌肉覆着水珠暴露在空气中,闫峥扶墙站着,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紧咬牙关,黑沉的眼隔着水雾看着进来的女人。 许思站在原地,“抱歉……我以为你受伤了,没事吧。” 看不见,她手本能伸出在身前。 男人还是没有应声,许思微微侧头。 不是晕了吧。 她抬手想拿下衬衣,就被男人喝住,“别动。” 低沉的声音带着隐忍,说完两个字呼吸沉重几分。 …… 第33章 男人洗澡别进来 许思问:“你受伤了?” “出去。” 又是两个字,冷硬得仿佛下命令。 “……” 洗澡间狭窄,又热又潮湿。 人家都让自己出去了,许思没说什么抬手摸墙想往外走。 闫峥沉眸盯着那双水葱似的小手,指尖距离胸口不到半寸,几乎要触上胸膛滑落的水珠。 手往前伸,许思没摸到墙在空中抓了一下。 下一秒。 手腕被握住,滚烫的掌心带着湿漉漉的水意,力道极大,身前骤然灼热好像对方靠近了几分。 闫峥眉头紧锁,一手拎着她旋身按在墙边。 后背贴上墙,许思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的压着火气的声音,“还没结婚,许小姐还是要注意下名声。” 许思“嘶”了声,手一缩说:“抱歉,我只是以为出事了。” 冷眸敏锐察觉到她的伤处,闫峥松开虎口瞧见刚愈合的伤,白皙手腕内侧新长出的嫩肉微粉。 闫峥哑声说:“以后别随便在男人洗澡时进来,这不是件安全的事。” 他不会乱来,换做别人就不晓得了。 “嗯……” 衬衣并不厚实,这么近能看见他的宽厚结实的朦胧轮廓,许思赶紧低头,后知后觉冒出些慌乱。 门拉开,腰上被一推许思就到了门外边,木门砰一声被甩上。 紧接着是插销重重插上的声音。 许思拿下头上的衬衣,真是大意了…… 低头看,手里的衬衣是干净的。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堂屋昏黄的灯光从门框照在她身上,许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个,闫峥……” 隔着一道门里的闫峥脸沉得结冰,前面还觉得这女人安静知进退,如今看来真不知羞。 “什么事?” “你的衬衣没拿走。” 闫峥喉咙哽住,“挂门上。” 许思说:“哦。” 门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把衬衣挂门把手上许思转身走了。 踩上楼梯的时候,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摇摇头,闫峥八成以为自己是流氓阿飞,第一天就图谋不轨! 回了屋。 苗苗窝在里侧迷糊快要困着,许思给小毛头盖好被子,拉灯躺到床边。 隔了会儿,楼下响起上楼的声音。 拐杖敲在楼梯上,许思略略估摸,走一步得花个半分钟。 就这样也不用人帮忙。 也是,闫峥是军人,大抵从前只有旁人向他求助的经历,男人有自尊,她以后得注意注意。 没一会儿,许思就昏昏欲睡了。 一觉困到天亮。 * 清早,二楼屋头。 小赵站在一旁做汇报,“队长,景盛航运的货放了。” 闫峥应声,“嗯,私营航运需要挂在国营下才能接订单,你们往那方向查查。” “是。” 闫峥又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把这交给政委。” “这啥啊?” 闫峥说:“结婚报告,看看上边怎么说,谢家现在有些敏感。” 小赵这会儿有点想不通了,“队长,您咋一边查人家一边还结婚,不用为了查案牺牲人生大事吧。” 原本小赵觉得许同志长得漂亮,跟队长是很配的,结果查来查去赵家要是犯了事,许同志就不合适跟队长结婚了啊。 闫峥说,“你办就是,她如今回了许家是许家人。” 对闫峥来说,如果许思是谢家的他还真不能娶,是许家反倒好说。 前两日疗养院又来电话,母亲五句话里有三句是要他结婚。 晨光从老虎窗照进来。 窗户四方形斜照在木地板上,阁楼暖烘烘的,光线中尘粒飘浮。 许思迷糊醒来,长腿抬起舒展两下,浑身都清醒过来。 旁边的苗苗摊着小身子困得四仰八叉。 她换了身衣服,站在镜前梳头然后叫醒苗苗下楼。 薄薄的木地板,一点响动楼下侪能听见。 楼梯响起脚步声,闫峥给了小赵个眼神,两人止住话头。 苗苗蹦蹦跳跳被牵着,“小婶婶,你啥辰光回来啊?” 女人柔声说,“晚饭前就回来,你在家乖乖的。” 昨晚许思跟苗苗说过要去舞蹈团,小丫头起床就拉着她不肯。 “好吧……” 苗苗闷闷不乐的,恨不得能跟着一起去。 许思跟苗苗下到二楼往屋子走,“闫峥,我等下要去……这是?” 没等队长开口,小赵麻溜自我介绍,“嫂子,我叫小赵,是闫队的兵。” 呃,嫂子…… 许思说,“你好,我叫许思。” “你好你好,嫂子那……那我先走了啊,你跟队长吃早饭吃早饭,”小赵刚说完人家坏话心虚很,边说边风风火火往外溜。 许思看着有些好笑,“不留下吃早饭吗?” “我吃过了,苗苗我给你买糖,别吃多了啊,”话音落人已经下楼梯去了。 许思无言,难道自己看着像洪水猛兽? 她回头看看闫峥,男人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想来已经起来很久。 真是不把自己当病人。 许思问,“早饭吃了吗?” “还没,”闫峥一起来小赵就过来了,两人顾着说事情。 许思说,“那先吃饭吧。” 饭厅桌上已经摆好早饭,许思吃了点味道不错。 苗苗想着小婶婶要走,吃饭都不香了,眼巴巴看她可怜很。 许思想了想说,“闫峥,我弟比苗苗大两岁很乖,今天让他过来陪苗苗玩行吗?” 闫峥‘嗯’了声,放下手里筷子说,“以后这里也是你家,你决定就行。” “好,”许思眉眼一弯,觉得闫峥确实是讲道理的人。 早饭刚吃好,楼下就传来自行车的铃声。 许思趴窗边一瞧,是二哥来接她了,“我走啦,苗苗你乖等小木哥哥来找你玩。” 说完,许思拿起小布包就往外跑。 苗苗探着小脑袋,“小婶婶你早点回来。” “好……” 声音远去,许思跑出院门上了自行车。 闫峥状似不经意目光瞧向窗外弄堂,看她坐在自行车后座,长发和裙摆被风吹扬起,没一会儿就出了视线。 回头对上苗苗乌溜溜的眼睛,闫峥说,“快吃饭。” “哦,”小苗苗啃着手里的饼,叹气。 到了许家门口,许思叫来小木一通叮嘱,让他上后面找苗苗玩耍去。 小木说好,又给她塞了两个南瓜饼,“阿妈说让阿姐带着吃。” …… 第34章 挑拨,误会 自行车穿过弄堂街巷。 等到舞蹈团大门前,许思耳朵快要长茧了。 “二哥,我跟苗苗住在阁楼。” 许向阳护犊子,“那凭啥他住二楼让你住阁楼去。” 许思说,“阁楼很宽敞的,闫峥不是腿坏了嘛。” “还没嫁给他呢,你咋就帮他说话了,”许向阳咬牙切齿,撑住自行车让她下来。 许思抱着东西笑,“哪里帮他说话,我是讲事实摆道理,二哥不要胡乱吃酸。” 许向阳没好气说,“进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你要是忙就不用接我,那边有电车我搭两站就到家了。” “说来接就来接。” 许思说不过他,摆摆手,“二哥再见。” 说话耽误点辰光。 许思换上练功服出来,四处没看见彭姗姗。 她关上柜门去舞蹈室。 走到门外就听到里边谢心悦的声音。 “姗姗她原话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我是不想看到你被蒙鼓里。” 林琴意说,“许思真是几副面孔啊,我就说早辰光你们关系不算好,前几天她一回来就讨好你还给你带吃的。” “就是啊,竟然还用彭家去压谢家,忒不地道。” “姗姗,我看你还是离她远点,这样不安好心的人指不定啥辰光又背后刺你。” 围着的舞者们议论纷纷。 朝云是彭家的谁都想跟彭姗姗搞好关系,偏生彭姗姗个性太傲,不太爱搭理人。 前段辰光看她对许思好,现在眼看两人要掰了,七嘴八舌挑拨离间。 彭姗姗脸色铁青没响,垂在身边的手握成拳,难道许思真在利用她? 谢心悦瞧她没表态,又说,“姗姗,你对她掏心掏肺好,她却这样对你,你不晓得她堵得我妈都说不出话来,妈妈顾虑咱两家的交情才硬生生吃了这个亏。” 彭姗姗瞪向谢心悦,“够了。” 怎么回事她会自己弄清楚。 门外的许思静静听着,眉头微蹙,抬步走了进去。 瞧见她,大家纷纷闭嘴不吱声了。 林琴意先反应过来,嘲讽道,“许思你还有面孔来啊,两面三刀背后捅人刀子。” 谢心悦装模作样扯扯她衣袖。 所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都想瞧许思出丑。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何况是舞蹈团这种地方,能力强的人意味着格格不入,多得是人想看你摔地上。 许思看向彭姗姗温声说,“给你带了南瓜饼,要吃吗?” 彭姗姗不响,俏丽的小脸带着疏离,转身就走了。 大家捂唇发笑,林琴意说,“神经啊你,谁要吃你的破饼了。” “脑子有问题,背刺别人还想人给你好脸色。” 许思冷笑,“管好你们自己。” 说完,恰好梁团进来排动作,众人才散了去。 梁团抠动作大家就不能自由练习,又恰巧是群体的走位,许思一早上没跟彭姗姗凑到一起。 午饭时间,彭姗姗早早跟李芸去吃饭了,显然是不愿意理她。 许思拿了冷掉的南瓜饼倚在窗边吃。 秋风瑟瑟。 院里一棵银杏树飘着枯叶子。 许思有些出神,这事是她没做好,原本想着今朝一来就跟姗姗说清来龙去脉,只是被谢心悦抢先了,姗姗生气是应该的,交友最讲真诚真心,只是那天的事来得突然,她一时没想到别的办法。 况且抬出彭家许思有更重要的考量,书里后面的剧情,因为彭姗姗不待见谢心悦,谢心悦便利用谢彭两家关系知晓姗姗的行踪,找人欺辱了她。 谢心悦蛇蝎心肠,许思不想谢彭两家走太近。 但这事她是不可能跟姗姗说的…… 来这个世界半个多月,除了许家人,姗姗是对她最真心的朋友。 许思总归是在意。 冷掉的南瓜饼有些油味,吃得堵胸口。 下午一样训练,一结束许思练功服都没换就去找人,把彭姗姗堵在柜门边。 彭姗姗冷着脸不想瞧她,“让开。” 许思急道,“姗姗抱歉,那天的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彭姗姗气恼了一天,旁人不敢当着面说,背地里却在笑她交友眼神不好,喂了白眼狼。 说这些就罢了,她气得是许思竟然利用自己。 彭姗姗什么都不想听,“我没空,你让开。” “不让,”许思拦住人,抓紧开口,“抱歉,那天事出突然,所以……” 手被拍开,彭姗姗气道,“我说了不要听,我把你当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要被我哥晓得又得批评我。” 说完,彭姗姗红着眼睛走了。 许思抿唇,原地站了半晌才去换了衣服。 舞蹈团的人都离开了。 许向阳应该被事情耽搁了还没来,许思走到街口等他。 泽安区街道旁多是枫树。 五爪形状的枫叶落了一片脚边,许思抬脚轻轻碾着。 心口哽得难受,她回想了一番,觉得上辈子好像也没做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安分守己、努力生活、连交税都认认真真。 规矩一辈子,为什么就让她穿到这里。 一开始觉得还好,但慢慢的许思总归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有太多话没法跟人说,没有人能说。 “铃铃——” 熟悉车铃响起。 码头忙,许向阳多送了一趟货这会儿才赶到。 自行车停在跟前。 许思抬头扬起笑脸,“二哥。” “快上来,是不是等久了,”许向阳解释说,“有点忙来迟了。” 许思坐上后座,温声说,“没事的。” 自行车晃晃悠悠往象牙巷回去,过了桥许向阳才发现妹妹一声没吭。 “怎么了,今朝不吱声了?” 许思说,“练舞累了。” “那二哥骑快点,回去好好歇歇。” 许思心里一暖,“好。” 他脚下飞快,很快就回到象牙巷。 早上两人走得早,没听见巷子里风言风语,这会儿兄妹回来的大家纷纷行注目礼。 这几天,先是看到谢心悦带着亲妈上门,隔天就瞧见许思搬去了后边那户人家。 那里住的谁这半月辰光大家早摸清了,那是闫家的儿子,财神爷哩。 许思住过去是啥子意思,没人能搞灵清,现在瞧着人了恨不得抓她下来嗑瓜子八卦。 许向阳感觉出大家目光,皱了皱眉只顾往前骑,也没像平日那样打招呼。 路过许家,许思进去跟徐桂芳说了几句话才独自回79号。 她一走,徐桂芳就叹了口气。 小木问,“阿妈你怎么了?” “感觉你阿姐不高兴,等会儿这四喜烤麸弄好,你给阿姐送点去。” 小木点头,“好呀。” …… 第35章 开导 天色暗了,弄堂里小孩都被叫回家吃饭。 刘婶一进灶披间,苗苗就蹲到大门边眼巴巴看着巷子,小婶婶说吃晚饭前就会回来的。 下午随小木耍了半日,苗苗今朝开心极了。 看着看着,终于看到想念的人。 “小婶婶!!” 苗苗迈着小短腿‘哒哒哒’朝许思跑去。 看到小毛头许思心情松快了些,扬声说,“慢点别摔了。” 苗苗软乎乎的小手牵住她,抬起小脑袋气鼓鼓,“小婶婶你咋才回来,苗苗等很久很久很久。” 许思笑,“那我明天早点回来。” “嚎~” 一大一小回了院子。 闫峥看着窗外,目光落在许思脸上,沉冷的眼若有所思。 许思上楼先去了闫峥屋。 男人正在写着什么,目不斜视。 她站门边温声说,“我回来了,先上去收拾下。” 男人抬头,“好。” 等许思下来,二楼饭菜也摆好了。 坐下吃了几口,许思终于晓得苗苗为啥不喜欢刘婶烧的菜。 盐罐子打翻咸死灶王爷。 “刘婶,下次烧菜稍微清淡点,苗苗小不能吃咸了,”许思转个弯只说孩子不能吃。 刘婶圆脸僵了僵,“诶哟我,年纪大了脑子拎不清,可能放了两趟盐。” 看到旁边闫峥不响,刘婶又嘟囔了句,“老早老爷、太太住这辰光,就喜欢这口味,倒是不合许小姐嘴巴了。” 气氛顿时冷下。 许思抬眼,还没开口闫峥先说了话。 “淡点好,医生也不让我吃咸。” 刘婶赶忙点头,“怪我怪我没想到这,是我糊涂了,明天起就烧淡些。” “嗯。” 男人低头喝汤,没再响。 刘婶拿着空托盘下楼回去了。 三人跟昨天一样吃饭,许思给苗苗舀了两调羹蒸鸡蛋,这道算是清淡些。 苗苗伴着米饭呼噜吃,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 吃了几口,许思低声说了句,“谢谢。” 人家住这么久都吃得好好的,她一来就提意见确实不合适,刘婶说老爷太太无非是搬出自己是闫家老人的身份,闫峥在帮她说话。 闫峥喝完汤放下碗说,“是有点咸,我这些方面不太讲究,没注意苗苗不喜欢,该谢你细心了。” 许思抬眼,男人说话坦荡,倚着椅背神情淡淡。 她对闫峥有几分改观,除了昨晚洗澡间那会儿,好像平常看他都是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也是,一个能力极强的军人、队长,这些事在他眼里都是毛毛雨。 苗苗包着一口饭说,“小婶婶烧菜菜好次。” 许思笑笑。 吃过晚饭,许思取了衣服去汰澡,苗苗自己在小院玩耍。 她洗完出来,上楼照例跟闫峥说水放洗澡间了。 闫峥叫了她进屋。 许思头发还半湿着,“有事吗?” 她坐到一旁凳子上边擦头发。 闫峥才发觉这会儿让她进屋有点不合适,转念又想马上要成夫妻…… “我退伍申请没下来,所以结婚的事还得打报告,早上让小赵送去了,等下来就差不多可以准备。” 许思抬头,发尾一点凝起的水珠滴在锁骨处,“你安排就好,可以的话……简简单单吃个饭就行。” 排场越大,越多人知道,许思觉着没什么必要,但也要考虑闫家。 闫峥想法不谋而合,腿废了这道坎压在心头没过去,他不想出现人前,“不办婚礼也行?” 许思点头,“你伤没养好,我才回到许家不认识别亲戚朋友,除了阿妈和兄弟不想招待别人。” “好,”闫峥松了口气说,“那周末你休息,一起去趟你家。” 除了婚礼,其他闫峥都会办妥帖。 下聘提亲,礼金都会准备齐全,不短缺任何。 “好,”许思又擦了下发尾,“没旁的事,我带苗苗去困觉了。” 闫峥没应,凝她片刻说,“今朝遇到事了?” 许思微愣,不晓得他指什么事。 “看你闷着不响,”这话说出去,闫峥又觉得自己奇怪,什么时候会管起别人心情,“不想说可以不说,我随意问问。” 许思漂亮的杏眼一瞬迷茫,抿唇声音些许低落,“要是你跟朋友有误会了怎么办?” 闫峥说,“解释清爽,说清白。” 许思蹙眉,“她失望,不想听了……是我的错。” 闫峥放了手里笔,“是真朋友就能讲清爽,你诚心诚意她会知道。” 简单几句话,许思堵着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拨云见雾。 她唇角弯了弯,“你说得有道理。” 说完高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谢谢你闫峥,早点休息。” 闫峥略略点头,看她出了屋子,重新忙起手头的事。 * 第二天许思起了大早。 亲自下楼煎了鸡蛋饼,装两个在铝饭盒,剩下的端去了二楼。 早饭一般是刘婶上外头买,今天辰光早还没过来。 苗苗也还在困觉,只有闫峥起了。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起床,闫峥都比她更早。 许思脚步轻快上了二楼。 晨光照进窗子,男人正在桌前看文件,神情专注,心无旁鹜。 许思进屋把鸡蛋饼放他书桌,轻声说,“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记得叫苗苗起床,我出门了。” 昨日的阴霾不复存在,许思神情愉悦小脸上挂着笑。 闫峥抬眼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许思说,“嗯,我二哥会送我。” 等人一走,闫峥看了眼手边的盘子,鸡蛋饼裹着翠绿小葱,香味扑鼻。 他挟起来吃了个,香嫩柔软,葱香蛋香,味道很好。 …… 到舞蹈团的时候,人还没几个。 许思眼巴巴守在门口,看到彭姗姗过来一瞬跑上前,“姗姗,给我五分钟好吗?” 第36章 解释和好 看着拦在身前的人,彭姗姗眉头紧锁,气了一夜这会儿反倒没昨天生气,她还是松了口,“就五分钟!” 许思弯唇,“好,就五分钟。” 两人走到银杏树后,许思把那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彭姗姗听得眼睛越瞪越圆,恼火说,“所以谢心悦他们家要你嫁给闫峥?” 闫峥是哪位,彭姗姗当然晓得。 或者说闫家在沪市这圈子里没人不晓得,特别是当初闫峥不要闫家产业入伍的事,算是轰动一时。 “凭什么啊?闫家关系乱得很,闫峥他爸作风混乱,家里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妹妹,那妹妹我认得,嚣张得很。更不用说闫峥自己,我早辰光见过一次,可吓人,冷冰冰又凶又戾,阎罗王似的。” 彭姗姗机关枪一顿输出,倒是说了些许思不晓得的事。 她气得叉腰,“谢家知晓是龙潭虎穴才推你去火坑,闫峥腿废了回来,家里几个防他肯定防贼一样,日子不好过的。” 她越着急许思越是忍不住笑。 彭姗姗无语,“笑笑笑,你还笑得出来!” 许思拉住她手,“干嘛不笑,你这么着急明明就是担心我。” 彭姗姗哽住头扭开去,“瞎讲有啥讲头,我才没。” 许思说,“你说不算,我只信我看到的。” 没等彭姗姗反驳,身子就被许思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小声说,“你怎么不说我利用你的事了?” 她身材纤细,抱着暖呼呼的,彭姗姗僵着身子脸颊发烫,“我又不傻,谢心悦都敢说把你赶出去,你只能那么说啊……” “那也不问我跟闫峥结婚的话,你哥呢?” 说到这,彭姗姗倒是正了神色,“我哥过两天就回来了,昨天……我爸说要跟谢家谈婚事。” “嗯。” 许思并不意外,谢心悦要她跟闫峥的目的不就是抢走彭州华。 彭姗姗急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啊,咋一点不难过?” 许思摇头,“不喜欢呀,我跟你哥没到那一步。” 彭姗姗狐疑看着她神情,不像作假,“真不喜欢?以前不是挺黏着我哥吗?” 问题是……他哥是有点喜欢许思的。 彭姗姗看得出来,以前就是因为他哥这心思,彭姗姗怕自家哥被抢走才不待见许思。 许思回忆了下,原主好像也不算很黏吧,只是两家自小有来往所以感情有些朦胧。 “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怎么很懂的样子,羞羞脸。” 许思手还搭在她身上,两人黏黏糊糊挤在一处。 彭姗姗瞪她,“你你你,你抱我这么紧干嘛,耍流氓啊?” 许思委屈说,“我昨晚难过了一整晚,早早起来给你做鸡蛋饼,累死了抱一下怎么了?” 受不了撒娇,彭姗姗由她抱着,“我还难过一晚呢,梦里都在揍你!” 许思‘噗嗤’一下笑出来。 彭姗姗面孔发红,“鸡蛋饼呢,还给不给我吃了,你亲自做的?” 许思拉她往更衣室走,“当然是我亲自做的,谁让昨天有人不喜欢吃南瓜饼。” “……跟我翻旧账是吧,谁让你先气我的,不知道赶在谢心悦前头跟我解释啊!” 许思气恼,“那我腿没她舌头长,说那么快!” “提到她就来气,还敢把你赶出去,说得屁话!” 许思附和:“屁话!” 两人手挽手回了更衣室,同昨天赌气的模样完全相反。 在换衣服的林琴意看傻眼,“姗姗你还敢跟她一起啊?” 彭姗姗说,“你都敢跟撒谎精玩,我有什么不敢?” “你不怕她又拿你在外边惹事?”林琴意惊呼,大家看过来。 许思冷笑,没搭理林琴意只看向她身后的谢心悦。 “惹事的是谁谁心里清楚,最好收敛点。” 说完拿上鸡蛋饼跟彭姗姗走了。 谢心悦脸色铁青,林琴意凑上前,“她俩怎么又和好了?” “挺好,”谢心悦扭头就走。 彭姗姗这样不识好歹,就跟许思一起收拾了! …… 象牙巷。 吃过午饭小赵照常来汇报。 “队长,政委没给批……结婚报告。” 闫峥冷声说,“原因。” 小赵抓抓头发,“还是谢家的问题,许小姐难保不牵涉其中。政委倒是没有说死,他的意思是由军区安排先领‘证’后查证登记。” “这是任务还是建议?” 闫峥眼神冷下,手中钢笔‘啪’一下放桌上。 小赵觉得,自己要是说这是命令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不算正式任务,但政委说不答应就不予批复结婚报告。” 毕竟许思没查清,第七区不会冒险搭上一个最看重的队长,身份问题出事那就是大事了。 闫峥眉头拧起,先领‘证’后查证意思就是先给结婚证,等到查证许思跟谢家没有牵扯,身份不敏感,到时候再做婚姻登记。 小赵又说,“咳咳,队长反正查清楚补上就好了……许小姐也不会知道。” 闫峥按按额角,沉默不响。 理智清楚这是欺骗,但心中天平又倾向于这么做,好像自动忽略了‘不予结婚’那条路。 婚是要结的,只能先这样操作。 十分钟后。 小赵拿着文件从79号出来。 他一脸敬佩自言自语,“队长真是为了任务牺牲巨大啊,到底是要牺牲男色查谢家,还是真想娶啊!” 想不明白还是先回去复命。 * 晚间。 许思开心回来,她心情好进灶披间做了点吃的。 黄芽菜香菇炒肉丝,还有一盅红枣炖雪耳的甜汤。 这几天发现,每天早上都有人送新鲜菜过来,是闫家安排的,全是好菜,该是给闫峥补身。 刘婶烧的两菜一汤,看起来也清淡了些,只是瞧着她也闷声不响,面孔拉老长。 许思就当没瞧见,弄好全端上楼开饭。 饭菜摆好,闫峥还在屋里打电话,声音压低听不清说什么。 “小婶婶甜汤没有好吗?” 许思给苗苗盛饭,“嗯,吃完饭再喝甜汤。” 苗苗拍拍肚皮,“那我要给甜汤留个位置?” 两人说着话,闫峥出来了,神情有些冷。 …… 第37章 见家长 吃完饭,许思跟苗苗下楼端甜汤。 红枣银耳桃胶,在砂锅里炖得差不多,咕嘟咕嘟冒泡。 雾气蒸腾,一掀盖子面孔湿润润。 “小婶婶,放糖,”苗苗踮脚够着灶台看。 许思说,“上楼自己加,你闫叔叔不吃太甜。” “好,”小苗苗圆溜眼,睫毛乌黑长直,嘴巴抿抿。 楼上地板脚步声踏踏,刘婶在收拾碗筷。 许思把甜汤端托盘上,瞥见灶台角落放着的铝饭盒跟布袋子,刘婶每次过来都会带,拿来装什么许思心里有数。 她问:“苗苗,今朝吃糖刷牙了吗?” 苗苗想了想,嘟着小嘴不高兴,“我想等小木哥哥一起吃,他还没来就被刘婶没收了。” 叫小木哥哥,叫她小婶婶,这辈分乱的可以。 许思没纠结又问,“你说小婶婶同意吃了吗?” “说了,可是刘婶说……” 苗苗欲言又止,有些难过。 “嗯?” 许思把甜汤盛到碗里。 “刘婶说苗苗不是小婶婶的孩子,说话都是哄我的。” 苗苗仰起小脸,“小婶婶,你会不喜欢苗苗吗?” 孩子童言童语让人心口软,平常辰光苗苗活泼爱笑,但始终是个失了双亲的孩子,心底敏感。 许思蹲下身,把飘在她鼻尖上的碎发拨开,温柔说,“当然不会,小婶婶可欢喜苗苗,不会骗你,会对你好。” 苗苗顿时眼睛弯弯,凑上来亲她脸颊,“小婶婶,苗苗霞气欢喜你,比糖还多。” 鼻尖被刮了下,许思点点她小脑门,“好啦,上楼吃甜汤,把白糖罐子拿上。” 孩子忘性大,一说甜汤就忘了糖的事情,抱着糖罐子蹦跳上楼。 许思看着小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屋头吃的、用的全是好货,闫峥又不放在心上,估计连每天送什么肉和菜都不会过问。 刘婶贪小便宜,这里摸点那里拿点且算小事,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涉及到苗苗,给孩子灌输坏想法、挑拨关系,不能纵容。 天气转凉,窗子和门两头通风很舒爽。 晚间坐着吃一碗温热的甜汤正好。 闫峥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张小四方的茶几,放在他书桌前,前头拿的两把小椅子正好许思跟苗苗坐。 许思早跟他说喝甜汤,端上来辰光闫峥已经放了笔。 苗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努力开糖罐子,打不开递给许思。 谁知那糖罐是不是潮了,许思忙活半天也打不开,呃……再努力一下,还是不成,白嫩脸绯红。 闫峥察觉到,说,“拿过来。” 许思起身把糖罐递过去,到了男人手里,宽大手掌扣着铁盖子,一拧没瞧着用力就开了。 苗苗捧场王,“闫叔叔厉害!” 闫峥:“……” 拧个糖罐子就厉害了,忒看不起他。 许思笑,把一碗甜汤端到书桌上,放上调羹,“炖时候没放糖,你吃多少自己加。” 这是记得他说不喜欢太甜? 闫峥从糖罐里拿出调羹到了小半勺。 “够了。” 许思把糖罐拿回小茶几上,苗苗也要自己加,偷摸往里倒了三勺看得许思牙疼,“不可以再加了,太甜齁嗓子眼。” 苗苗偷笑,给她碗里加,加了两勺。 小风吹着,丝丝凉凉嘎适意。 许思喝着甜汤给苗苗讲昨天没说完的故事。 苗苗调羹放嘴里玩,天真说,“小兔子跑快,乌龟追不上。” 小婶婶肯定骗她,乌龟怎么会输呢。 “那小兔子半路睡觉偷懒呀。” 苗苗皱着小眉头,想不明白,明天问小木哥哥。 两颗脑袋凑一起说话,闫峥不知道什么辰光放了文件,靠着椅背听着。 * 相安无事几天,转眼到周五。 闫峥定周六去许家提亲走过场。 舞蹈团结束许思想到百货买身衣服,彭姗姗陪着一起去的。 “诶,就到美云百货吧,没开几年的新百货,里头货好,港货行太贵,友谊百货要新出的外汇券,另几个热闹的离泽安区远,美云最合适,货是南边来的紧俏品。” 彭姗姗除了跳舞最爱打扮,说起来头头是道。 许思说好,谢家拿回来那些衣裳太小姑娘,不是她的风格。 进了美云百货,大周五的人挤人,整个百货上下两层商品多得不得了,墙上挂的,柜台摆的。 路过扯布的柜台,售货员忙着量布裁剪,大三角尺挂在脖子上有些滑稽好笑,台面剪刀粉笔摆满。 两人往卖衣服那块去,有人踩缝纫机当场给收边改裤脚,忙忙叨叨。 80年穿着逐渐大胆,衣裳款式良多。 许思挑了身白色的棉绸连衣裙,走线精致,收腰包臀小裙尾,胸口两条飘带系成蝴蝶结。 “光拿手上我就能瞧出你穿上多好看,”彭姗姗啧啧夸赞,“那姓闫的看了不得迷死。” 许思脑子里冒出闫峥冷静的面孔,摇摇头,“他估计欣赏不来。” 彭姗姗说,“也是,我听说军区就是男人堆,里头待久了都看不出女人美丑。” 两人说着笑,售货员给许思找了尺码。 许思瞧着差不多大小也没试,付钱走了,走之前顺带买了点其他。 …… 回到家辰光,小赵前脚刚走。 一楼堂屋摆满了东西,金的、红的硬纸板礼盒,全是高档货。 灶披间里刘婶一直探头看,满眼羡慕又嫉妒,随随便便拿出一盒都不是普通人家里有的。 许思随意看了下,人参补品、甜奶粉、糕点礼盒,水果罐头,竟然还有两瓶五粮液。 让许思啧啧称奇,在这年头许多人家结婚还在凑‘三十六条腿’,每日算着票买东西,闫峥拿出手的都是高档货。 只能说每个年代都有不同的阶层,难以跨越也难以想象。 许思进灶披间汰手。 刘婶在处理晚上的菜,两只鸽子放在水槽里烫热水拔毛,“外头不少是闫会长让人送来的,在闫先生心里大少爷还是最要紧的儿子,许小姐真是走大运了。” 许思笑笑不接腔,“鸽子处理好放着,我等下来炖汤好了。” 刘婶努努嘴继续拔毛,等人一走,翻了个白眼拔毛的手愈发使劲。 …… 第38章 准备礼品 二楼苗苗在小茶几上乱画,小木也在。 看到许思上来,两人齐齐喊。 一个喊‘小婶婶’,一个喊‘阿姐’。 许思笑着进来,把东西放到椅子上,“小木也在呀,今朝都干嘛了?” 苗苗先说,“小木哥哥教我画画。” 茶几上摊的纸,画着不知道什么,许思多看几眼才瞧出是江上的船。 小木兴奋说,“阿姐,二哥带我去看大船了,就是这样。” “倒是有点模样,画真好,”她转身去布袋子里找,找出两盒蜡笔,“就说我买对东西了,一人一盒。” 除了蜡笔还有一双新鞋子,给苗苗的。 许思蹲下身给苗苗试鞋,红色的小皮鞋搭配一双水晶袜子,小脚一伸搭扣一扣,亮蹭蹭的霞气时髦。 苗苗高兴极了,溜下椅子蹦得咚咚响。 闫峥咳了一声,抬眼,眉目如漆。 苗苗顿时扑进许思怀里不吱声了。 许思冲着闫峥笑,“下边怎么那么多东西?” 闫峥说,“前头让小赵采买的,明天带上。” 许思瞪圆眼睛,“那也太多了,看着就花大价钱。” “无事。” 许思说完又看向小木,摸摸他的小平头,“小木穿多大鞋子,阿姐今天想买不知道尺码,下次给小木买。” 小木眼睛亮晶晶的,抬脚看鞋底,半天才找到尺码,许思记了下来。 闫峥看她轻轻松松就拿捏俩小的,有些新奇,心道不可能有小孩不喜欢她。 他问:“去买什么了?” 许思说,“买了条裙子,等会儿洗洗晾在外头,明天能干。” 东西送回阁楼,许思下楼去炖鸽子汤。 她一走,俩小的侪跟着跑,闫峥屋里一下静了。 苗苗要吃鸡蛋饼,小木想吃红烧素鸡,俩人要求不高好糊弄,许思大手一挥侪满足他们。 小毛头挤在灶披间,刘婶无奈说,“诶呦,你俩上外头玩去,挤着咋还转开身。” 苗苗不依,黏糊在许思身旁。 许思说,“刘婶先回去吃饭吧,晚饭我弄好了。” 上辈子她独居,蛮喜欢做饭,偶尔做一顿犒劳自己心情好。 刘婶一下愣住,冰箱里两坨五花肉,她还没来及藏一坨起来,这一走泡汤了。 她站着不挪腿,“太太在疗养院休养,她交代让我负责好一日三餐……” 许思抬眼看,“那是闫峥没结婚前,以后刘婶不用那么辛苦了,晚饭结束再过来吧。” 说了两趟,刘婶面孔铁青丢了手里的葱走了。一路气得喘粗气,晓得自己是太太的人,有点眼力见的肯定塞好处让美言,这许思真是跟她八字不合犯冲的。 刘婶走了,小苗苗贼兮兮说,“小婶婶我同小木哥哥吃糖了。” “呀,今天厉害了?” 苗苗说,“在闫叔叔屋里吃就不会被拿走。” 学聪明了。 米饭已经蒸着,许思把一小筐毛豆给俩孩子,让拿去堂屋剥毛豆。 鸽子汤放着炖,许思先弄红烧素鸡,素鸡切片油煎,等两面冒出小泡,把糖、酱油、盐调成汁下去,浓郁的香味扑鼻,入味收汁,撒葱花端出来装盘。 俩小的跑去院子汰毛豆,吱哇乱叫。 许思探头问,“怎么了?” 苗苗苦瓜脸,“毛豆被水冲走了。” “……” 好在冲走的不多,挑挑拣拣还有小半碟。 许思拿了肉切丝一起炒。 瞧着家里肉多,又弄了个红烧肉,最后煎鸡蛋饼。 再从罐子里夹点泡萝卜,一起端上二楼。 清炖乳鸽汤、毛豆炒肉丝、红烧肉、红烧素鸡,鸡蛋饼,四菜一汤放别人家过节日头未必能吃上。 摆好饭菜,许思看了眼窗外,也不晓得阿妈家里今晚吃得什么,她能留小木吃饭,但阿妈她们就吃不上了。 闫峥正好进来,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白嫩的皮肤沾了点炉子灰。 有些莫名碍眼。 “闫叔叔,你快坐苗苗给你分筷子。” 听到声音许思回神,盛了米饭坐下,“吃饭吧,今天菜是我烧的,你尝尝。” 闫峥略略点头,“脸上蹭灰了。” “嗯?” 许思茫然抬手擦,抹了两下没摸到。 男人皱眉,下一瞬已经抬手帮她揩了去。 许思有些愣神,闫峥也意外,不自在收回手。 “吃饭吧。” 没等动筷,闫峥问,“你烧菜家里人吃过吗?” 许思摇头,住在许家那段辰光,手上伤没好阿妈不让她进灶披间。 “烧多了我们吃不完,装两盒让小木带回去?”他语气淡淡,像随口一问。 不知道能读心还是怎么,许思觉得闫峥常常话说到她心坎上。 许思说:“真的?我去拿饭盒。” 眉眼弯弯,本就漂亮的五官一笑更是娟秀动人。 许思轻快跑下楼,拿了饭盒上来装一盒,几人才动筷吃。 毛豆爽口,乳鸽汤清淡鲜美,每道菜都霞气美味。 俩小的吃的肚皮滚圆。 吃完,小木就抱着饭盒回家了,许思一直送他到门外。 * 麻雀在窗棂上扑棱。 辰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 第二天,许思早早起来换了新裙子。 米白色的棉绸裙子,腰身贴合裹着玲珑身姿,凹凸曼妙,裙摆长到脚踝走起就轻轻荡来荡去。 许思仔细系上蝴蝶结,外边加了件薄薄开衫,把头发挽低单边落在右肩,七分温柔三分恬静,霞气有韵味。 苗苗揉揉眼睛醒来,“小婶婶。” “醒啦,先把衣服换上。” “哦,”小丫头坐在床边换衣服,眼睛溜溜往许思身上看,冒出一句,“小婶婶,你看着香香的。” “昨晚说梦话还要吃鸡蛋饼,你把小婶婶当鸡蛋饼了?” 苗苗咯咯笑,露一口小白牙。 下楼辰光,许思没在二楼瞧见闫峥。 轮椅早被搬到一楼堂屋,闫峥端坐着,上身白衬衣和军装外套,腿上蹬了军靴。 旁边站着小赵和另一个下属小方。 小赵清点了堂屋桌上的东西,一一报上,“闫哥,没漏了啥,闫会长送来那些要拿上吗?” …… 第39章 天仙配 桌上的是闫峥准备的,闫振华送来的在墙角堆着。 好烟、好酒、布匹新棉,还有贵价的海产干货和国外带来的东西。 闫峥扫了眼,“等下一起送过去。” “好嘞。” 队长受伤,军区安排他们随叫随到,院外还有两小兵等着搬东西。 阳光斜照进堂屋。 闫峥又看了下礼单,确认没有疏漏。 站在后边的小方冲小赵挤眉弄眼,听他吹牛几遍,说嫂子霞气漂亮,小方这趟是帮队里的人来满足好奇心的。 两人步子挪挪,挪到堂屋外。 小方手肘捅他,“真有那么嗲啊?” “不然呢?” 小方不信,“再好看能好看过文工团写信那个?” 小赵洋洋得意,“天差地别。” “吹牛皮,你今朝要吹牛皮回头给队里刷一月袜子。” 小赵一点不虚,“包赢的好伐。” 两人打打嘴炮,嘀嘀咕咕,楼梯传来声响。 许思跟苗苗下来,小丫头穿了新鞋子走路都金贵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小婶婶,我不让皮鞋蹭花。” “鞋子穿久了就会蹭花呀,坏了再给你买,”许思好笑,怕她今朝没法好好走路。 跟孩子说话,嗓音最是清甜温柔,小方跟小赵侪竖起耳朵,再转头就看愣了神。 闫峥抬眼也微微一顿,许思的好看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大抵跳舞的人大多气质佳品。 月季满簇,惹眼又灵气,偏生她还多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从容韵味,锦上添花。 闫峥说,“起这么早?” 许思点头说,“睡不着了。” 小赵回神上前,“嫂子,今天我们来拿东西,肯定给你撑起排场来。” 许思脑子里冒出他们搬红木家具,进弄堂的光景,“咳,不会外边还有人吧?” 小赵拍胸脯,“那必须的。” 许思好笑,“去的是我家,撑得可是你们队长的排场。” 小赵还想说啥,被自家队长一瞪干巴巴闭上嘴。 闫峥说,“让进来搬东西。” 说完,看向小方,“你们先把东西送过去,留小赵等我。” 小方腿一并,赶紧说好,招呼外边人进来。 早饭刘婶买回来的。 两家离得近,许思跟闫峥侪吃了点才出门。 …… 许家也热闹。 徐桂芳一早起来炖甜梨汤。 又用过年时节才会拿出来的盘子,装了话梅西瓜子和糖摆在堂屋桌上。 隔壁吴嬢嬢看她忙进忙出,“人逢喜事精神爽,难怪一早就有喜鹊叫。” 徐桂芳面孔笑呵呵说,“小囡好些天没回来,虽然几步路就能见,但我总归念着她。” 吴嬢嬢敛了神色,凑过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别家嫁小囡,那姑爷是早早上门提亲,这位拿腔拿调派头十足,是不是不好相处?” 徐桂芳倒是没真见过闫峥,只小木白相回来说几句,说瞧着凶但又不太凶,讲不清白。 徐桂芳说,“只要他对小囡好,旁的都无所谓的。” 吴嬢嬢点头,“那倒是的,不过啊弄堂里话可不好听,说酒席都没办闺女就去别人家,肯定是急着攀上闫家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又说那闫峥是个废人,你们这……” 更难听的话都有,吴大娟不忍心再说。 徐桂芳面孔拉下去,“这帮爱嚼舌根的,不关她们事体说七说八天天瞎讲。” “不过我瞧思思是个宽心的,不会放在心上,”吴大娟安慰了好姊妹几句,“我瞧得出,思思格局大心不在这些杂事情上,将来肯定是干大事的人。” 徐桂芳叹气,“没啥大事要她干的,她过得舒心就成。” 两人才说几句,外边嗡得一下猛闹起来。 原来是小方几人送东西过来了。 三人穿着军装,左右手各拎两三个礼盒,小方最夸张,一左一右抱着四瓶好酒,两瓶闫峥准备的,另两瓶上头是蚊子样的洋文,腔调十足。 门口男人张嘴白话,“那瓶子我瞧见过,国外来的哩,我吃过一杯,葡萄酒甜滋滋。” “去去去,莫吹牛,我瞧还是两瓶白的带劲,和平饭店有,招待领导都喝那酒。” “许家这是走运了,一个小囡嫁出去转头就成人上人哩。” “那有什么用,我听说闫家这姑爷腿坏了,嫁给个瘸子为的啥?” “你说为啥,为钞票呗,还要帮人养娃,哪里正经人家会答应。” 有人听不下去,“吃不到葡萄说话酸溜溜,要落你头上你能勿答应?” “就是啊,这里头随便拿件出来,你晓得多少钞票伐,要你半年工资了。” “不过你这面孔人家可看不上,许家小囡是顶呱呱好看的。” 说着说着都要吵起来,还是有人吼了句,“军官的闲话都敢讲,等会儿给你们侪抓进去,吃排条蹲大牢。” 众人这才消停,伸长脖子嘴巴闭牢看。 里边小方几人已经把东西搬进堂屋,徐桂芳要他们吃杯茶,三人也不要笔直站在堂屋前,说等闫队长过来。 徐桂芳没法,只好泡了茶叶端到一旁。 许向阳收拾一通从楼上下来。 小木想跑到弄堂里想看阿姐来没来,可门口围太多人,挤勿出去。 就这么多过了会儿,外头不晓得谁说,“来了来了。” 闫峥自打住进79号就没出来过,象牙巷的人没见过他心里就越好奇,想看看有钱的人长啥面孔。 特别是男人们,觉着一个瘸子再有钞票也不得劲。 小赵推着轮椅来的,弄堂里路扭扭歪,这段还算好了。 闫峥身形挺拔,一身军装板正严肃,军人气质让人极有压力,就是这样坐在轮椅上也让人忽视不了。 刚刚试图在闫峥身上找优越感的男人们暗自腹诽,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啥不同,只比他们俊百倍。 想想真气人,钞票多就算了,长得侪强百倍,人比人气死人。 许思淡定走在旁边,风姿摇曳。 狭窄的弄堂不晓得为啥有些不同。 蓬荜生辉?是这么说来着不。 真真是说不出的般配,天仙配。 轮椅碾过石板,转进许家,大家自觉让开一条道。 许思踏进门,朝着自家喊,“阿妈,我同闫峥回来了。” 话音落,徐桂芳已经迎出来,“囡囡,回来啦。” 看到拱门外围着的邻里,徐桂芳又嚷嚷,“大清早没事体做啊,围在这里干啥。” “当然是想瞧瞧桂芳你家姑爷啊。” “去去去,没事散了散了,”徐桂芳挥手赶人,回头看到闫峥一时有些发怵,这军装穿着怪吓人的,长……长得倒是跟囡囡蛮般配,很有看头。 “囡囡,这是……闫先生?” 许思说,“是呢。” 闫峥略略颔首,淡声说,“阿姨叫我闫峥就是了。” “好好,闫峥。” 徐桂芳磕巴叫了声,“来来来先进去坐,茶都泡着了。” 小赵推着轮椅进了堂屋,徐桂芳叫许向阳把甜梨汤端来给闫峥和妹妹喝。 外边小木跟苗苗玩到一起,不用人管。 许向阳进来面上并不热情,把甜梨汤“砰”放下。 徐桂芳递了一碗给闫峥。 闫峥接过来,说‘谢谢’。 尝了一口,甜得不行,还是不动声色地喝完了。 许思也喝了几口,“阿妈,你糖放多了。” “啊,肯定是我早上着急放了两趟,是不是太甜了,”说着又看向闫峥。 闫峥说,“还好。” 等都坐下来,许向阳冷冷笑了声,“不是说两家见一面,你们闫家就没别人来,闫先生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怎么?” …… 第40章 思思,别嫁给他! 这话不好听,但这种时候确实应该父母双亲在场,还有什么比结婚事体大。 闫峥说,“母亲在疗养院休养,另一位没让来,婚姻大事闫某可自己做主。” 大舅子看妹夫,越看越恼火,年纪比他大还敢当他妹夫。 老牛吃嫩草!!! 忒不要脸! 许向阳眉头能夹死苍蝇。 许思扯扯他袖子,眼睛眯起看他,“二哥,闫峥父亲比较忙,今天没办法过来。” 其实闫峥提过,他爸打电话说来被闫峥拒了。 两人关系不对付,许思也不在意这些。 徐桂芳解围说,“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也太多太贵重了,破费了。” 闫峥说,“应该的。” 随即唤了小赵,小赵进来把礼单和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礼单上除了今天送来的,还有结婚会给许思买的东西侪写在上面。 信封里是之前说过的三千彩礼。 闫峥说,“看还缺什么,我再让人添上。” 徐桂芳拿起看了看,心头怦怦跳。 这辰光结婚,一般男方出了房子家具,像新婚的被子、床品一类就归女方出,为了这事徐桂芳上百货看了几趟,准备跟思思商量着买。 结果上边都写上了,满满登登两页纸,大到电视、录音机、自行车、手表,小到被子、新面盆、暖壶…… 徐桂芳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有,眼睛瞪得老圆,一时拿不准是闫峥对闺女上心,还是说人家这格局都这么办事的…… 她看老久不响,许思好奇拿过看。 红纸上的钢笔写的字有些眼熟,想了想是闫峥的字。 再看上面的东西,许思不晓得他能准备这么齐全,以为今天提点礼品过来就成了。 “怎么这么多东西,都是你安排的?”许思抬眼看向男人。 闫峥应声,“没经验参考,问了几位结了婚的朋友,有缺的再补上。” 许思说,“哪里还缺东西,而且好多家里都有,勿用再买。” 她说“家里”,闫峥心口有点奇怪的感觉。 许思几分意外,又几分感动,以为闫峥跟自己一样甩手掌柜,不想他却是用心的。 许向阳突然问,“闫先生腿能治好吗?” “二哥……” 这话没人敢在闫峥面前提,闫峥手背青筋绷紧一瞬。 片刻才说,“正在求医。” 许向阳严肃问,“如果治不好呢,闫先生应该不能再去军区?或者是转文职,还是说哪样?” 闫峥说,“手头任务没完结军区暂时用的上我,即便将来退伍,媳妇也是能养好的。” 话说完,他看向许思,眉眼停顿几分。 许思抿唇,她从前受过腰伤,与闫峥的腿伤算是同病相怜。 “二哥,这些等闫峥治好再说,日子长远着,我又不是没有工作自己都能养好自己。” 许向阳看她,“丑话要说在前头,问问清爽最好。” 许思当然晓得,只是于心不忍,不愿戳人痛处。 闫峥说,“我闫峥说话算数,若不信,只能说我跟许小姐没缘分。” 他军人的身份,做出保证,已然给足面子。 人家要真有顾忌,他闫峥不会强求半分。 “嘿你这人,说得以为我们许家热面孔上赶着,不嫁就不嫁,”许向阳火气蹭蹭,他妹妹嫁给一个瘸子,他本身就不想。 许思拉住人,“二哥我信他,我自己做的决定不会后悔,将好与不好,结了婚我俩就相互扶持。” 闫峥眼神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 许向阳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是徐桂芳语担忧的,“闫先生勿介意,我家囡囡才回来,向阳只是护短……我们许家不求别的,只希望往后你能好好照看她,别让她委屈了,难过了。” “阿妈……”许思轻喊,被徐桂芳的话说得心头发酸。 闫峥淡声应了,“阿姨放心,我会照看好许思。” 后面没再剑拔弩张,几人心平气和商量起结婚的日子和事宜。 听到许思说不办酒席,许向阳又不同意了,“不办酒席将来难能说清楚,别人以为你是他藏的。” 许思说,“也不是不办……只是等一段时间。” 最后拗不过,还是听了她的主意,定个日子两家再吃顿饭。 原以为结婚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徐桂芳起身想说去做饭留两人吃午饭,结果话还没说,外头就进来一个男人。 戴眼镜穿西装,风尘仆仆。 彭州华眉头紧锁,声音隐含怒气,“思思,别嫁给他。” …… 第41章 彭州华闯入 他几步上前。 门边好不容易散去弄午饭的邻里,又被这一嗓子叫了回来,比前头热闹更甚。 前头堂屋里说啥他们听不着,这会儿可算听到了! 一来就是大新闻。 “这男的谁啊?许思老相好?” “咋一个个都长这派头,没闫先生俊但是看着斯文不吓人。” “有人认识这位吗?” “长得小狐狸精,风月官司老多哩。” “……” 彭州华进了堂屋,抬手就握住许思手腕,双眼紧紧盯着她,“你真要嫁给他?” 闫峥眼睛眯起,在那握住的手腕上扫了眼,眸光透着危险。 许思甩开手呵斥道,“彭先生请自重。” 彭州华眼底一瞬受伤,痛苦说,“为什么,谢彭两家已经在谈,我要的是你!” 许思无言…… 她就说彭州华不是表面上看着的温和无害,剧情里的彭州华占有欲极强,嘴上支持许思跳舞演出,但每一次抛头露面之后,都会被他关在家中。 所以谢心悦盯上彭州华的时候,许思愉快地拱手相让。 但有一点,两人明明是在舞蹈团感情升温的,可现下彭州华表现出却是有些出入,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看来这男人早就藏着心思。 许思心底冒出一股凉意。 她淡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谢家人,今朝彭先生这样影响不好。” 彭州华拧眉头,侧眼看向闫峥,对上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心里一惊又迅速收敛情绪。 “闫先生,我与她相识在前,两家早有结亲意思,您这是乘人之危。” 许思: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她真是…… 闫峥唇角淡笑,“可我看不出思思对你有意,以在提倡自由恋爱,彭先生不如问许小姐意思?” “闫先生以在自身难保,闫家那光景,你能护住思思?”彭州华不甘示弱,闫峥已废,闫家强势又怎样。 闫峥说,“不劳费心。” 几字冷得没有温度,却让人心生寒意。 彭州华回头看许思,许思明明一直对他依赖,不可能会嫁给别人。 “思思,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 彭州华咬定许思喜欢自己,其中一定有误会,只要自己愿意娶她,许思一定会答应。 从前他觉得许思是囊中物,什么辰光想结婚再娶,省的谢家以为他多喜欢又添条件。 这次主动开口,许思不可能不答应。 许思唇角带起一点笑,普信男这种事原来什么辰光都有。 她淡声说,“没兴趣。” 彭州华…… 许向阳起身挡在妹妹身前,“你脑子坏掉是吧,我妹结婚对象是闫峥。” 这种时候许向阳立场明确,一致对外。 几方僵持在这里,彭州华没后退一步的意思。 闫峥失了耐心,冷声说,“把这位彭先生‘请’出去。” 小赵和小方上前,要将彭州华按住。 “等等,”许思看向闫峥,“我有话跟他讲清爽。” 彭州华眼中一喜。 许思说,“彭先生要是愿意等去主街转角的一期茶馆等我,等我送闫峥回家就过来” 彭州华喜出望外,“思思,你真会来?” “我有事跟你说清爽。” 彭州华说,“那我等你半个钟头,如果你不来我会再进来找你。” 许思心下了然,就知道彭州华不会轻易走。 许思说,“阿妈,那我同闫峥先回去了。” 徐桂芳一脸担忧,许思拍了拍她手安抚。 她先送闫峥回家,苗苗要跟小木玩就留在了许家迟点来接。 几人出来,围着看戏的人交头接耳。 两人往回走,来的辰光高高兴兴,回去时一路无话。 小赵本分推轮椅,眼观鼻鼻观心…… 走到一半闫峥抬手叫停,“你要去就先去。” 不晓得是不是许思的错觉,这句话似乎带着不快,也是,提亲这天遇上未婚妻的风月官司……是男人都要生气。 许思说,“好,我讲清爽就回来。” 说着转身就走了。 小赵跟小方对了个眼神,齐齐心想,完了,队长这样式是八级生气的样式,别火烧到他们头上。 小赵蛮有眼力见,把轮椅交给小方,“咳,闫哥,我去‘保护’嫂子,您放心。” 说完,溜之大吉。 …… 一路走出象牙巷。 许思拐上主街往一期茶楼去。 一期茶楼,一期一会。 【看到最后的宝点个催更~ 咦,原来没人呀!! 糟糕糟糕,哦买嘎~】 第42章 小婶婶跟别人跑了 时间还早,茶楼里没什么人。 许思上了二楼,四面窗子开着,远眺能瞧见江景。 闹中取静,适合谈话。 彭州华坐在窗边,桌上一壶绿茶,一碟鱼皮花生,一碟八珍糕。 她一出现,男人目光就看过来,牢牢盯着。 如果不是知晓剧情,彭州华这样的人对女人来说也很有吸引力,人高瘦、外表温和斯文,文化人的腔调。 许思走近处,彭州华抬手倒了杯茶。 许思坐下说,“彭先生冷静下来了?” 彭州华不响,看她几秒才说,“思思以前不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 “彭二哥,”彭州华排行老二,上面有大哥,下面有彭姗姗这个妹妹,许思见面就叫彭二哥。 许思笑笑不响,没改口的意思。 彭州华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不同,长相无二,可从前许思瞧着他时眉眼弯弯,乖巧听话,像只任人拿捏的白兔子。 如今浑身上下拒人千里,扎手刺猬。 “彭先生也说了是叫‘彭二哥’,那最多有点兄妹情,哪里来的男女情。” 比起前头的冲动,彭州华此时冷静许多。 他吃口茶说,“思思应当心里清明,两家有意谈及结亲的事。” 许思笑,“瞎讲有啥讲头,我只问彭先生,你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吗?” 彭州华眼角微微抽搐,答不出。 许思再问,“知晓我不是谢家亲生的第二天,彭先生就南下去深市,是自己要去,还是你大哥要你去,又或者是你父亲?” 彭家两兄弟相差十岁,彭老大早辰光就进政府,身居要职,彭州华即便优秀终是被兄长压的死死,在家无多话语权。 彭州华脸色难看,“以前不晓得思思真会戳人心窝子,是,情况迫不得已,大哥听说你不是亲生就支我去深市,但我已努力争取,倒是思思转头就变心嫁闫家。” 许思说,“你我之间无感情,无任何承诺,我自由身嫁给谁全由我自己,更没有变心的说法。 若今朝我说嫁你,放闫峥飞鸽,你们彭家会让你得罪闫家?你担得起?” 彭州华胸口起伏,大哥连谢家都不得罪,更别说闫家。 彭州华说不出得憋屈,他从父亲手中接手几项生意,还没做出成绩,但不出两年、三年,定能成为人上人,定能在彭家举重若轻,可偏偏就差这两三年。 彭州华自嘲笑,“两年、三年, 你不能等等我,彭家总有我说了算的那天。” 许思摇头,“彭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将来多得是比我好的女人,所以不必浪费辰光。” 一番对话,彭州华火气又起,“闫家又好到哪里去,几个弟弟虎视眈眈,闫峥废人一个算什么!” 许思笃定说,“他能治好。” “真要这样?”彭州华牙缝里挤出字,“真没余地?” “没有。” “好,好啊,许思你会后悔的!” 许思说,“不会。” 嫁谁都比嫁给彭州华好。 猫在楼梯的小赵听得心口怦怦跳,夭寿啊,听不大懂。 许思跟他掰扯完,说了来的目的,“如今彭家是打算和谢家结亲?” 彭州华鼻孔里哼一声,“拒了我,又来关心这,我是真看不懂思思什么意思了。”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说谢心悦和姗姗不对付,你且上心些,多顾着姗姗。” 剧情里谢心悦就是伤了姗姗,要不是为了说这句话她今朝不会过来。 彭州华说,“姗姗是我小妹,不用你多说。” 许思皱眉,“放心上,不是小事体。” 彭州华讽笑。 “那我回了,彭先生往后别再来象牙巷了,给你添堵也给我招麻烦。” “女人薄情,我今朝算是见识,”彭州华忿忿。 许思笑,“薄情是谁,彭先生从头想。” 这话是帮原本的谢思说的,她伸出手腕晃了晃,“那个时候,彭先生跟谢家人一样弃了许思,若跟你结婚,才是颗定时炸弹。” 说完,转身走。 背后响起彭州华的声音,“呵呵,你又知晓闫峥是啥人,无情无义的狼崽子,我且看你日后过如何!!” 许思头也不回,“我觉得他挺好。” …… 小赵快步走在弄堂里,他早两步走,最后两句没听全乎,边走边念念叨叨。 咋交代啊,两人意思好像说是彭老大不许他娶,那嫂子又是被谢家逼着嫁,难不成苦命鸳鸯。 自家闫哥棒打鸳鸯了? “呸呸呸,不可能,嫂子口口声声拒绝清爽。” 他毛躁抓抓头发,快跑几步,还是先回去告诉队长,他自己想去。 闫峥听了小赵的话,面孔沉着,“知道了。” “对了闫哥,下午梁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嗯。” 小赵一走,屋里静下来。 片刻后,闫峥拉开抽屉摸出盒火柴,指尖灵活一弹,烟叼进嘴里低头将烟头凑过去,慢条斯理抽了一口。 咽浅浅弥开,面孔看不真切。 他极少抽烟,一口之后夹在指尖搭桌旁,唇线渐渐拉直。 结婚和不结婚原来是的不同的,一旦变换身份,会冒出是你所有物的念头,只想看管起来。 楼下响起说话的声音。 许思绕去接了苗苗,阿妈给装了鱼汤和凉拌米粉,今天本来留两人在家吃饭买了菜的。 苗苗问:“小婶婶,你去干嘛了?” “我跟人说话去了。” “刚刚那些人说你不做我小婶婶了,跟别人跑了。” 人一走邻里齐齐挤到许家问东问西,苗苗跟小木在天井玩,啥都听到。 许思牵着她小手,“勿听别人的,小婶婶这不是回来了吗?” 苗苗高兴了,点头说,“别人都是坏人。” “那也不是,就是爱瞎说。” “我觉得闫叔叔比那个人好。” 许思进灶披间把鱼汤装出来,“你又晓得了?” “就好,闫叔叔第二好。” 许思好笑,明明平常小丫头见了闫峥跟老鼠见猫一样,“那谁第一好?” “小婶婶呀!”苗苗答得干脆,许思心里暖暖。 刘婶瞪眼说,“许小姐结棍,出去一圈就闹大新闻,侬这么搞把闫家的脸放哪里?” “闫峥让你来说的?” 刘婶愣住,赶紧摆手,“大少爷才不说这些,只是我告知你,要太太晓得肯定要发作哩。” “哦。” 许思跟苗苗上楼,转去叫闫峥吃饭,屋里弥漫淡淡烟草味。 闫峥面孔没啥表情,落座吃饭,一句话没响。 吃完哄了苗苗午睡。 许思下来想跟男人解释两句,毕竟今朝这事确实是她问题。 “闫峥……” 敲敲门进屋,男人头没抬‘嗯’了声,许思瞧着他在写什么坐到一旁先没打扰。 午后安静。 她托腮看着窗外,脑子有些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都发困了干脆趴茶几上眯眼。 闫峥停了笔,目光扫在她恬静的面孔上,心道没心没肺落地就睡。 心里不太舒坦,不想看见。 “困了上楼去睡,”闫峥淡声说,放下手中钢笔。 许思揉揉眼睛坐好,刚想说话。 楼下有人来了。 刘婶带人进来,“梁医生您可来了。” 男人说,“闫峥在吧。” “对对,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许思站起探身往窗外看,那人戴眼镜,西装搭在手臂上,拎一个医药箱。 年纪瞧着不大,跟闫峥差不多,竟然是医生。 楼梯响起脚步声,上来了。 …… 第43章 腿伤照顾 梁医生上来,瞧见里头许思,似笑非笑看向闫峥,“这谁啊闫队长,不介绍下。” 闫峥靠着椅背,“我未婚妻。” 随即又跟许思说,“梁绥东,医生。” “啧,医生?有你这么生疏吗?” 梁绥东怼好友不客气,跟许思解释说,“大小一个院长大,我俩发小。” 男人笑起来如沐春风,也不晓得咋跟闫峥这冰块脸是好友。 许思大方道,“梁医生你好。” “嫂子霞气漂亮啊,电影明星一样式的,叫我绥东就成,别跟闫峥学。” 许思笑笑,“好的。” 梁绥东要给闫峥检查,让人坐回床上。 裤腿被卷起来,露出结实有力的腿,长期训练的痕迹,只是膝盖侧面覆着纱布。 纱布打开伤口表面愈合,但还能看出泛红肿胀,狰狞可怕。 许思看着都疼,忍不住咬咬牙。 梁绥东认真起来交关专注,手下按了几个部位眉头紧锁。 他自己学得是西医,但家里世代中医所以也有钻研。 药箱打开打了一针消炎促合的针,冰凉的药液推进膝盖处,闫峥面不改色只微微蹙眉。 梁绥东又拿出一个布包,里边是针灸的银针,边消毒边说,“保守治疗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找到能手术的人把东西取出来,不然创口都长不好。” 闫峥‘嗯’一声,一直在找哪那么容易找到。 梁绥东准备得差不多,转头冲许思一笑,“嫂子,我渴了你帮我泡杯茶吧。” 许思反应过来,许是不适合她看,“我都忘了,稍等。” 许思出了屋子带上门,叹出一口气。 她进了灶披间泡茶,脑子里思索着,闫峥这腿是会重新动手术把弹片取出来,但已经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了。 看到那样的伤,许思晓得有多无力,明明是十年如一日训练出来的优秀军人,如今只能困在家里。 她努力想了想,想起后来找到的医生好像是港市某个医院的主任,姓柳还是刘的,这时候消息很难共通,但许思打算找找路子,看能不能找到人。 泡好茶,她等了会儿才上楼敲门。 里边传来梁绥东的声音,“进来吧。” 许思把茶放桌上,看到床上的人眸光微颤。 男人靠着床头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睛闭着忍耐,面孔血色全无,额头脸颊全是豆大的汗,滑进领口湿了衣领。 许思担心道,“很严重吗……” 梁绥东无奈说,“每次都这样,伤口要清理一下,那弹片不干净,长得慢还有炎症。” “稍等,”许思噔噔噔跑下楼去。 梁绥东收拾好东西,擦了手吃茶,“西湖龙井,你这好东西就是多。” 闫峥不响,阖眼没有反应,抽筋刮骨的疼令人麻木,放在床边的指尖控制不住微颤。 “嫂子倒是很关心你,啥辰光办婚礼?” “不办,”男人哑声说。 梁绥东瞪眼不赞同,“小气死你,连婚礼都不办。” 随后又想到他现在情况,确实要静养。 两人随意说几句,脚步声又响起来,许思兑了温水拿来毛巾。 闫峥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有人挡住了光,脸侧一热柔软的毛巾就贴上来。 他本能一侧头,睁眼。 “别动,”女人贴得近,吐气如兰,声音婉转。 她身上不晓得抹了什么,淡淡甜香把空气里消毒水和血腥味都冲淡不少。 闫峥身体僵硬,硬是一时忘了腿上的疼。 许思就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人,一头一脸的汗没瞧他哼一声,“你们当兵的侪不怕疼,牙关咬碎也不吭声。” 两人凑得极近,连她长卷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闫峥好像没听清她说什么,只看樱唇张合。 梁绥东火烧木头,靠着书桌一旁看热闹,要笑不笑。 今朝这趟能瞧着闫峥被人说,新鲜很。 许思拧了两趟毛巾,给他擦完汗,男人才说,“可以了。” 许思退了开去,把毛巾丢到一边,转身问梁绥东,“梁先生,平时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梁绥东说,“腿上要静养,不能乱动,越动那弹片钻越深不是好事。但血脉不通,肌肉会逐渐萎缩,所以最好要多按摩。” 许思一一记下来,“晓得了,要按哪些地方?” 她跳舞平常给自己按摩是家常便饭,但闫峥受伤不一样,得严谨一点。 这是梁绥东的专业,他走近示意几个地方,“这几个穴位记着,其余地方避开伤口揉揉松松就成。” 许思表示记住。“好,以后我会给他按的。” 闫峥皱眉抬眼对上梁绥东贱兮兮的眼神,开口说,“你派个家里的小学徒过来按。” “哟,你派头大的哩,还兴上门服务,没有。” 闫峥说,“我出钱。” “财大气粗啊闫队长,不过我家药铺子生意好,没人!” 梁绥东拎起东西,挥挥手要走。 “嫂子我先走了,下趟再来。” 许思把人送到楼下,走到院门旁。 梁绥东停下说,“嫂子,闫峥一向心气高,独来独往,我小辰光天天在他手底下吃生活(挨打),现在倒是成了朋友。” 许思心知,“梁先生有什么要说。” “没什么,只是想说他有事不可能主动跟嫂子说的,瞧得出这段辰光他面色不好,那伤难熬,嫂子多照看一二。” 许思说,“好,我晓得了。” “嫂子不用送了,再会。” “再会。” 第44章 又成了‘闫先生\\\’ 目送梁绥东走,许思回了楼上。 男人又拿了一份文件在看,跟不会累似的。 许思说,“休息一会儿。” 闫峥嗯一声,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晓得谢家货船主要经停那几个码头吗?” 许思微愣,思考片刻摇摇头。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生意上的事情只有谢景盛跟谢恒亭沾手。 闫峥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将文件放回纸袋里,封面上‘景盛航运’几个字一闪而过。 “躺下歇会儿吧,”许思又说一声。 闫峥这次没坚持,放东西躺下。 苗苗也在困觉,许思反而不困了,摸了茶几旁的书随手翻看起来。 看了会儿,许思放下书起身朝床边走去。 男人睡着时跟平常很不一样,凌厉的眼阖上,睫毛黑直落下一点阴影,只是那张脸的轮廓依然清晰英俊,极有辨识度的英俊。 闫峥没睡着,女人就站在床边。 风吹来裙摆划过他放在身侧的手,带起丝丝痒意。 站着里做什么? 许思大大方方看人,赏心悦目,不看白不看。 等看够了,弯腰将床里侧的薄被拿过给人盖上,离开了。 门被小声带上,闫峥缓缓睁开眼。 目光扫过床头的文件,又重新闭上,若有所思。 * 晚饭炖了猪蹄黄豆。 苗苗汤汁拌着米饭,吃喷喷香,“小婶婶,肉肉好次。” 许思笑,“吃啥补啥,给你闫叔叔补一补。” “猪蹄……?”闫峥无言。 许思眨眨眼,“没说你是猪的意思。” 这话不如不说。 “对了,快点吃饭,吃完我给你按按,梁先生说每晚一次。” 闫峥觉得梁绥东有点多余。 “迟点,我先汰澡。” “哦好。” 晚间许思陪苗苗说了会儿话,听到闫峥楼下回来,拍拍苗苗让她先睡。 下楼敲门进去。 男人发脚还湿滴着水,随手拿毛巾擦着。 许思把梁绥东给的药油拿出来,弯腰帮他裤脚卷上,伤口处随手拿医用胶带盖了层纱布,只能是他自己刚贴的。 “没碰到水吧?梁先生说不能碰水。” 闫峥说,“没碰,随便按下好了,不用什么都听他的。” 许思瞪眼不满,“人家可是医生呢。” 白皙嫩葱似的指尖染上微褐的药油,许思微微弯腰脑子里回忆梁绥东说的几个位置,小心按上去。 闫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触碰的一瞬端坐的人浑身瞬间紧绷。 许思说,“我按轻点,你先看看受得了不。” 柔滑手指按在男人结实腿上,力道轻柔。 触碰的地方像羽毛划过的痒,再是力道适中的揉捏。 闫峥莫名回忆起一次军区灯坏,换灯被电触了一瞬的感觉,从腿上到脊背,再是头皮发麻…… 他喉结重重滚了两下,吸进一口气。 一番神情变化,许思倒是没发觉,她怕按错,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闫峥是正常男人,腿上汗毛不多不少,健康的小麦肤色衬得那双柔夷更是白如羊脂玉。 他想移开目光,却不知为何像是黏住。 女人……真是不能招惹的东西。 许思按着按着,就听男人微哑的声音,“按重一点,没关系。” “不疼吗?”许思扭头看他,一点碎发落在挺翘鼻尖,痒得皱了皱鼻子,“帮我头发拿一下。” 她手上有药,不好碰,男人只好倾身过来帮她拿开碎发。 灯光照在两人身上,木地板上的影子稍显亲密,只是一触即分。 闫峥坐回去,“不疼,按重点。” 许思不疑有他,“那你疼了跟我说。” 许思是现代人,没觉得这事有多奇怪,跟护工照顾病人似的,况且两人马上就是夫妻,也许感情没到位,但往后少不了接触。 按重有按重的感觉,前头酥酥麻麻的感觉没少,还更明显…… 手由下往上,捏完小腿肚放到大腿上,许思刚按两下就被捏住手腕。 男人说,“这里不用。” 许思稍愣,随即像是明白什么,“换做医生来也是这么按,你要不习惯把我当医生就好了。” 闫峥一副禁欲不沾女人的样子,估摸不习惯。 许思顿时好笑,没想到闫峥还挺“守身如玉”的! 男人没错过她眼尾的笑意,干脆转了话头,“明早小赵会带人来拍结婚照,这之前我想问你,跟彭州华讲清爽了吗?” 说到这事,许思才想起来下午梁绥东在,倒是忘了跟闫峥说一嘴。 两人就要结婚,这种事情闫峥不问她也是要说的。 “抱歉,我不晓得他今朝哪能过来,不过我态度应当很明确,跟彭州华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 “嗯。” 许思继续说,“谢、彭两家交好,难免有来往,我只是见过几次面,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误会。” 闫峥若有所思,并没有完全相信,不排除是因为彭州华先退缩去了深市,所以许思放弃了。 像是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许思又添句,“彭、谢两家是有意结亲,也许彭州华早就知道,但没人问过我,我只是件谢景盛眼中待价而沽的商品,他没有询问我意见的必要,只会在决定好之后通知我。” 闫峥看着她,眼神沉冷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是否撒谎。 片刻后说,“我的意思是,明天结婚照拍了交上去,你就不好后悔,如果跟彭州华之间还有余情,不必勉强。” 许思皱眉,觉得男人听不懂人话。 “我说了没有,闫先生这么问我,我倒要误会是自己在勉强你了。” 她站直身子,目光清凌凌瞪着他,带着一丝恼怒。 没叫他闫峥,又成了生疏的闫先生。 闫峥没响,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审视和观察。 谁都不喜欢被当做犯人省,何况她已经交待清白。 “就算不信我说的,小赵应该也告诉闫先生了吧,下楼梯光景我瞧他从街角离开。” 许思心里鼓着火,小脸绷直,眼尾气的绯红。 闫峥面不改色,正要开口就见小女人把手往他擦头的毛巾上一擦,“不如今晚闫先生好好想想清楚,明朝还来得及换主意!” 说完,扭身气鼓鼓就走了。 “……” 闫峥薄唇抿紧,额间突突跳了两下。 “得,气性挺大……” 闫峥往床头一靠,小赵哦,练太少了是吧。 …… 第45章 可以不叫闫先生了吗? 许思刷牙揩面钻进被窝,气还没下去。 找人跟踪她就算了,还挖坑给她跳,跟彭州华一样是个坏东西! 许思躺了会儿,已经想到不如结完婚就拿着彩礼跑路,反正今朝去接苗苗的时候,阿妈把三千块礼钱全给了她。 不过只是这么想想,跑了阿妈怎么办,许思不舍得。 只有阿妈她们才是真心对自己好,不对,还有小苗苗。 她把睡得呼呼的小丫头搂进怀里,闻着苗苗香香甜甜的味道,才舒坦几分。 要是没来到这个糟心的世界的多好。 闫峥那样的人,防备心极强怕是没有女人能真让他相信。 许思叹了口气,其实自己没有必要生气,他要查就查,要问就问,是这几天相处让她对付出和真心感到不平衡了。 没有必要的…… 许思开导了会儿自己,终于闭眼睡了过去。 …… 第二天是周末。 许思竟是起迟了,连苗苗起床下楼都没听见。 她揉揉脑袋,肯定是昨晚睡迟了。 好在经过一晚,许思已经把昨天那点不快忘掉。 她收拾好下楼。 走到二楼。 饭厅的桌上摆着早餐,只留了一份显然大家都吃过了。 许思进门,才瞧见闫峥也在,正拿着报纸翻看。 许思心里微微诧异,难道是在等她?或者人家想明白了急着说清楚。 她在位置上坐下来,勺子搅着粥,拿了个包子慢吞吞啃。 正琢磨怎么问闫峥想法,男人就开了口。 “抱歉,昨天的事体是我做得不妥当,”他放了手里的报纸,看着许思。 许思有些意外,“闫先生有什么好抱歉的,许家、闫家天差地别,我突然同意跟您结婚,您肯定要查清的。” “何况我还拿了谢家四千块钱,这事应该也瞒不住闫先生。” 闫峥说,“是知晓,但以后不会了,不会让小赵跟着你,也不会怀疑你同彭州华的关系。” 许思抬眼,有些摸不准闫峥的意思。 “闫先生想好了吗,你还能反悔。” 闫峥嘴角带起点笑说,“我反悔了,这弄堂里的拓沫星子能淹了你。” 许思努努嘴,“淹不死就成,反正以在也没少到哪里去。” “想好了,我没要反悔。” “闫先生不必勉强。” 闫峥说,“还好。” 这意思是有点勉强,但没有很勉强? 许思皱眉,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鹅黄色毛衣,领口稍大露出漂亮的天鹅颈,不高兴的时候反倒比平时没有距离感。 闫峥想,她对自己一直都是客气的,完成任务一样,不像对苗苗小木他们,真心实意地笑。 现在倒是真心实意地生气。 许思咽下一口粥,“闫先生想好了,以后就给我几分信任,不用多,三分就好,在这婚姻里,我会做好自己的角色,不会跟旁人生出风月官司,也信我对苗苗和你是真心照顾。” 说完,抬眼看他。 闫峥点头,说,“好,我晓得了。” 他答应了,许思也就相信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她低下头喝粥,男人又说了句,“那可以勿叫我‘闫先生’吗?等下还有人来拍照。” “晓得了……” 许思萝卜干咬的咯吱响,觉得闫峥故意笑她。 小动作没逃过男人的眼睛,不晓得为什么,说清白了他心里也舒坦些。 “小赵叔叔,还有二十次,快快跳,”楼下传来苗苗认真严肃的声音。 许思疑惑道,“楼下干嘛呢?” 闫峥淡定看报纸,“没事,检查小赵最近训练成果。” 许思放了包子,越过闫峥趴窗上一看。 楼下小院两头,各放了一盆花,小赵双手在脑门上举着板凳,蹲着来回蛙跳,旁边小苗苗认认真真给他数。 许思问,“要跳几个来回啊?” “五十。” “那腿和手要酸死……” 闫峥哼出一声笑,“嗯,反正长着没啥用,跑不快。” 哦,听明白了,昨天拍不快被她瞧见了,今天挨罚。 许思赞同,罚的不错! 她吃完饭把碗筷端去楼下,苗苗见到她小牛似地跑上来,“小婶婶,小,小赵叔叔变青蛙。” 许思似笑非笑看着小赵,“是呢,苗苗数到几圈了?” 苗苗伸出两根手指,才发现顾着跟小婶婶说话,忘了是24还是25 ,“不,不晓得了……” “我晓得,小婶婶听到了,二十圈。” 苗苗重重点头,小婶婶说什么都对,就是二十圈,“小赵叔叔快,二十圈。” 小赵差点眼前一黑,欲哭无泪,举着板凳的手库库发抖,再蹦下去他今朝绝对爬着回去。 队长肠子是黑的,这嫂子……心眼也是黑的,顶顶黑心的一家人啊。 肯定是队长昨夜吃排头(挨训)了,火发他身上,别以为他不晓得。 没一会儿拍照的小同志胸前挂着相机来了。 拍张照的事体,没必要叫闫峥下楼。 小同志把带来的布一扯,挂在墙上,搬了个条凳让两人坐一起拍。 还让许思上楼换件衬衣,许思换了件白底碎花的,闫峥身上也是白衬衣。 笨重的相机举着,小同志在取景框里大饱眼福,“闫队,你跟嫂子真登对。” “头靠近一点,对对,嫂子再靠过去一点……”小同志指挥着,拍了一张还觉着不满意。 他抬手在嘴巴上比个弯,“闫队,咳咳,您俩能洋溢出一点幸福的微笑吗,微笑!” “要拍不好,回头政委还说找我麻烦呢。” 许思他被逗乐,嘴角弯了起来。 男人绷着一张脸,等那小同志重新举起相机,终于给面子的勾了下唇。 “咔嚓——” “拍好了拍好了,特别好,”小同志甚为满意。 相片拍好,小赵也蹦跶完了,被小同志架着拖走。 许思跟苗苗趴窗上看他们背影,笑得直不起腰。 …… 隔日周一。 许思照常去舞蹈团,只到大门外。 就遇见谢心悦跟在彭州华身边,两人一道走来。 第46章 风水轮流转 许思瞥了一眼,大步离开。 彭州华看着那窈窕纤瘦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晦暗不明。 软得不行来硬的。 女人不就爱来欲拒还迎那一套,既要又要。 要说闫家,彭家是比不过,但如今闫振华常带在身边的可是文澜姿生的儿子闫遇,闫峥什么都不是。 只有他才能给许思想要的东西。 男人的神情谢心悦尽收眼底。 她心里嫉妒发狂,“州华哥哥,我们也进去吧。” “嗯。” 两人高调进了朝云。 “彭先生好。” “彭先生侬回来了。” “啥辰光回来呀……” 一路遇上的舞者、学员侪上前打招呼,彭先生一去南边就是三个月,可太久没来了。 记得许思早辰光也是他带来的。 彭先生对待许思那可是特殊照顾,还带着她出去吃过饭。 如今却换成了谢心悦,真是花无百日红啊。 大家听不少小道消息,说彭、谢两家可能会结亲。 全舞蹈团的人心里猫抓狗挠一样,指望着有好戏看。 彭州华目不斜视,自己先去办公室让谢心悦忙去。 谢心悦捏着他衣袖,“那我等州华哥哥来看我跳舞。” “嗯,”彭州华不冷不热应一声,转身就走。 进办公室,彭州华扶了扶眼镜。 落下手时扫了扫刚被捏过的袖口。 …… 许思换好练功服出来,就瞧见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彭姗姗。 “思思!” 见是她,许思弯唇一笑,“快去换衣服,要赶不上点名了。” 彭姗姗看她还笑的出来,急道,“你咋没事人一样,周六我二哥找你去了?有没有对你怎样?” 自打上次说开,彭姗姗已经接受许思要嫁给闫峥的事。 结果前天早上她二哥回来,彭姗姗把这事一说,想告诉彭州华谢心悦太坏心眼了,谁晓得她二哥听到许思要嫁人的事,不动声色套出地址,直接找过去了。 许思说,“是来了,不过我没什么事。” 彭姗姗不信,“闫峥不是要上你家提亲,我哥跑去旁人得怎么看你?闫峥有没有打你?都怪我嘴巴不牢!” 女人沾上这种事,怕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许思好笑说,“打我?闫峥没有这么暴力吧,我跟他说清爽没怎样呀?” 好像就是嘴巴损了两句,不算啥。 “不可能!”彭姗姗眼睛瞪大,那可是个会拿枪顶人脑袋的活阎罗。 许思推她去更衣室,“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不在乎,你赶紧给我换练功服不然我不等你了。” 彭姗姗扒着门认真观察她表情,狐疑说,“你不是逞强吧,真不喜欢我哥?真不难过吧?” 许思戳她脑门,“不喜欢不难过,我可是有夫之妇,你问我这话我才要被唾沫淹死。” 说完一把推了她进去,甩上木门。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彭姗姗边换衣服还在叨叨,“你勿喜欢也好,我哥有时候……” 彭姗姗想了想说,“他有时候奇奇怪怪的还挺吓人,周六我想跟去找你,他让佣人把我锁在屋头!!” 许思了然,是彭州华能干出来的事体。 “反正我二哥要把我气死了,也不晓得脑子是勿是瓦特,昨天啊谢家上门来,还说什么结亲的事。” “我一想到将来要叫谢心悦嫂子,隔夜饭差点翻出来!!” 许思听她说话,内心波澜不惊,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往舞蹈室去。 进门就看见被众星拱月的谢心悦。 “心悦,你怎么跟彭先生一起来,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是啊,彭先生对你真好,我都瞧见你拉他了。” 林琴意抬着下巴,仿佛沾了光,“那当然咯,某些冒牌货滚了,心悦才是彭先生的结婚对象。” “啊,真得呀,恭喜恭喜,太让人羡慕了。” “我就说某些人跟彭先生站一起,一点不登对,原来正主在这呢。” 这些话听来耳熟,记忆里原主跟彭州华来的辰光也被拍马屁过,那时候原主只当彭州华是哥哥,否认得满脸通红。 风水轮流转,不过是不是好风水就不晓得了~ 谢心悦满脸娇羞站在人群中,不反驳也不搭腔,但落在众人眼里就是默认了。 彭姗姗拉住许思的手,步子踩得‘哒哒’响。 瞧见是她们,说话的人终于收敛下来散开。 但也有没长眼睛的上前问,“姗姗,心悦真要成你嫂子了?” 彭姗姗没好气,“我看你挺喜欢叫她嫂子,你叫去。” 那姑娘被哽了一下,又不敢跟彭姗姗呛声,讪讪闭上嘴。 林琴意跟陈秀站在一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秀啊,你以前怎么跟那种人做好姊妹啊,脸皮真厚,以前因为她是谢家人彭先生才带她进朝云。现在一个冒牌货还有脸来,难不成以为自己还能勾引彭先生。” 陈秀愣了会儿才说,“是啊……” 林琴意不满地看她一眼,说话慢吞吞的脑子不好使,“心悦,你可是彭先生的未婚妻,她在你面前晃不是挑衅是什么,赶紧跟彭先生说说赶走。” 彭姗姗想开口,被许思拉住。 她饶有兴趣地看看陈秀,转头跟谢心悦说,“没看出来谢小姐挺会养狗,叫得真响,只是不叫的狗才爱咬人。” 谢心悦眉头拧紧,“你什么意思?” 旁边的林琴意回过味来,气得跳脚,“你说谁是狗呢!!!” 大家哄堂大笑,众人不敢得罪谢心悦,但林琴意可没关系。 谢心悦瞪她一眼,林琴意虽然是个不错的狗腿子,但有时候是太吵。 谢心悦刚想说什么,隐约听见外边有的男人说话的声音。 彭州华随梁玲芳来看舞蹈训练,一路过来就听到舞蹈室吵吵嚷嚷。 进门当口。 谢心悦嗓音染上委屈,“思思,我啥都没说也没做,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呢,我晓得你不高兴,但也不能说意意是狗。” “嘿,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彭姗姗被恶心到,一步上前真想揍人。 许思拉都来不及,下一秒男人怒声冷喝,“姗姗,你干嘛!” 第47章 舞蹈排练 彭姗姗回头,瞧见是彭州华眼睛一瞪,“我干嘛,这谢心悦嘴巴乱说话!” “乱说什么了?” 彭州华眼神冷冷看着妹妹,从小到大太宠她,什么辰光学会打人了。 谢心悦躲到彭州华身边,眼里含着泪水,“州华哥哥,姗姗只是想为许思出气,是我不好你别怪她。” 彭州华看看妹妹,又看看许思。 姗姗从前跟许思不对付,他还为此头疼,现在看起来两人倒是站在一条线,难怪那天还找他说谢心悦坏话。 妹妹的性子他当然晓得,轻易不跟人做朋友,何况是许思。 一定是许思知道自己不是谢家人就缠上姗姗,难怪谢心悦会说,许思利用妹妹关系骗了她家的钱。 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彭州华自认心中有数。 “许思,别带坏姗姗。” 许思,“……” 这男人随时刷新她的认知,你觉得他普信的时候,他还来告诉你他没长脑子。 许思说,“姗姗不是小孩,有自己的判断,倒是彭先生不信妹妹信旁人,挺有趣。” 要晓得茶馆里说的话是白说,那天就不去了。 彭州华拧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想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彭姗姗无语说,“本来就是,哥你才有点问题,老听谢心悦的干嘛?” 被妹妹这样反驳,彭州华真动了气,“闭嘴,回去再好好教你。” 兄妹俩要真呛起来还得了,梁玲芳赶紧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早就到排练时间,赶紧去站好。” 大家没看够,意犹未尽地站开。 瞧见身旁泫然欲泣的谢心悦,彭州华忍着火气安慰一句,“好了没事了,先去排练。” 谢心悦点点头,乖巧说,“好的,州华哥哥。” 一番闹剧总算消停。 彭州华在,梁团没一会儿也来了。 大家被要求去小会堂完整排练一遍。 小会堂有舞台,作为彩排的地方,下面只有三排座位。 彭州华和梁玲芳兄妹坐下。 芙蓉面是一支古典舞,‘芙蓉入面柳如烟’古风古韵,整支舞轻盈婉转,仅表现出美人多娇。 许思并不喜欢这支舞,太过浅显片面,但她很清楚为什么这舞只展现这些年轻舞者的美貌。 就像原主参加过的舞蹈会,取悦的是谁不言而喻。 刚来朝云的辰光,她心里因为能跳舞兴奋激动,没空想别的。 如今练完完整一支后,却是不喜欢的,或许该跟梁团提一声,可舞蹈是梁团排的,他不可能不清楚…… “思思,快准备。” 许思想得入神,彭姗姗叫了她一声。 梁玲芳站一旁,数着拍子说开始,大家翩然起舞。 只是排练,所有人穿的侪是练功服,身姿翩翩,赏心悦目。 小会堂两旁大片玻璃窗,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给跳舞众人镀上一层光晕。 许思和彭姗姗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跳得最是出色。 特别是许思,几乎和舞蹈融为一体,每一个动作侪吸人眼睛,一刻离不开。 彭州华紧紧盯着,眉头紧锁。 想到这样的妙人儿嫁给闫峥,他心中怒火犹如燎原,无法抑制! 搭在扶手上的手大力捏住…… 一舞结束。 许思稍稍喘气站好。 大家目光看向梁团和彭州华,等待评价,心里忐忑。 结果这一看两人侪没有好脸色。 梁玲芳问道,“彭先生您觉得哪里不满意。” 彭州华摇头,淡声说,“梁团排的舞我信得过,只是心悦哪能在最后。” 这话说完,谢心悦心中一喜,这段时间她不响,就是等着彭州华回来在他面前示弱装委屈,梦里的许思就是一副柔弱样,才得到彭州华悉心照顾。 她走上前,手指似紧张搅在一起,“州华哥哥,不关梁团的事体,是我……跳得不够好。” 整支舞彭州华一眼没给过她,这时候却面不改色说,“我觉得不错。” 谢心悦怯生生看向彭姗姗和许思,又咬咬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说,“梁老师本来排我在姗姗旁边,许思回来了,姗姗就把我俩换了位置。” 说完她又扬起一个笑,“没关系的,姗姗要求高,我晓得自己跳得不如许思。” 彭姗姗冷笑,“你晓得就好,跳的烂就排后面,可别毁了一支舞。” 彭州华拧眉,警告看彭姗姗一眼。 彭姗姗抬抬下巴当没看到。 谢心悦犹豫说,“排在后面没事的,只是阿妈说到时候要来看我表演,怕瞧着我有些困难。” 这意思是抬出谢家。 彭州华不响,梁昆也没说话。 梁玲芳做不了主。 小会堂一时静下来。 许思站在一旁,凉凉看两人唱双簧,她现在摸不清彭州华的意思,敌不动我不动。 片刻过后。 彭州华轻笑说,“说得有道理,表演时的乐曲老师可是谢家请来的,谢家为芙蓉面出钱出力,侪是因为心疼女儿,梁团觉得可以给心悦换个稍微好点的位置吗?” 问题抛给了梁昆,梁昆面孔拉老长,他刚刚看下来不高兴,就是因为有几人跳得极为不好,其中就有谢心悦。 但这是彭州华的舞蹈团,他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并无话语权。 梁团随手一指,“你俩先暂时换一下。” 众人随着看去。 好巧不巧,指的是站在谢心悦外侧的陈秀。 她们三一小组,但是群舞辰光,陈秀的位置更显眼,反正彭州华只说换个稍好的位置,不是中心位。 一向跟谢心悦交好的陈秀愣在原地,“跟,跟我换吗?” 谢心悦回头看她:“是啊,秀儿,你愿意的吧。” 陈秀咬紧牙关,低下头藏住通红眼睛,去了谢心悦的位置,“愿意的。” 位置换好,舞蹈也看完了。 彭州华理理衣服起身,“梁团继续忙,我先走了的。” “彭先生慢走。” 彭州华点点头,突然看向舞台,“许思跟我来一趟。” 许思并不意外,下了舞台走过去。 彭姗姗想跟着,被彭州华呵住,“练你的去。” 许思回头给了个安抚眼神,跟着彭州华离开了。 …… 第48章 彭州华发疯! 日头正好。 金黄的银杏叶偶尔随风落下一两片。 一路从小会堂到彭州华的办公室。 进屋,彭州华顺手带上门,“吃茶?” 许思说,“不必,彭先生有啥话快些说,我还要排练。” 她离门边不过两步,一副戒备的模样。 彭州华冷笑一声,盯着许思那张惹他心乱的脸,不痛快说,“排练?你排不排练不是我说了算。” 他驱身走到许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人,“听说你收了谢家的钱?” 许思掀眸,“彭先生这么关心,难道是你帮未婚妻出的钱?” 听到这句话,彭州华没有生气,反而从心底漾出愉悦。 “未婚妻?思思这么问,是醋了?” 许思像听到什么笑话,“不,我只问你出钱了?” 彭州华摇头,“她又不是你,不值得我花钱。” 许思莞尔一笑,长睫如蝴蝶振翅晃得彭州华心头颤动,随即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没出钱,那关你屁事!” “你……” 彭州华被话噎住,牙关咬了咬才开口,“思思以前很乖,嘴巴里没有过骂人的话,但你以在这样,我怎么觉得更让人想要好好教育。” 许思讽笑,“死过一次的人,当然跟以前不一样。” 男人的手抬起靠近她脸,彭州华故作深情,“是我的错,那辰光不该离开,大哥只说让我先观望别掺和,去一趟深市回来再说,我以为只是几日不曾想转眼三月,思思怪我是应当的。” “若生气,便再打我几下。” 手快要碰上脸颊,许思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开,“彭州华,这一套对我没用,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彭州华就是个变态,油盐不进,好赖话都不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谁都围着他转! 彭州华看她说得是真,无名火直蹿心口,顿时生出恶劣脾性。 大掌捏住那娇小玲珑的肩,重重将人按在门上,圈在身前。 他咬牙切齿,“许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又好到哪去,转眼就跟闫峥搞在一起。” 许思蹙眉,“那不是谢心悦对彭先生用情深,花大价钱也要把我嫁出去。” “别跟我提她。” 彭州华眼神阴冷。 “你看到了,她站哪个位置只要我一句话,你也一样,站在最前还是最后凭我做主,你不是最喜欢跳舞吗?再不乖我就把你换到看不见的地方。” 许思是喜欢跳舞,但这支舞她还不如站在最后,“请便!” “许思!”没在她脸上看到慌乱,彭州华发了狠,“你信不信就算是上台前一天,我也能把你换下来踢出朝云,你觉得被我踢走的人,哪个舞蹈团还敢收!” 许思眼里终于有了情绪,冷冷瞪着彭州华。 彭家在沪市是有影响力,特别是彭州华大哥,外间传闻就是因为他提议加强与外商的文化交流,锦绣大剧院才得以重新开放演出。 要彭州华有心断了她的路,不是做不出。 许思说,“你就不怕闫家找你们麻烦!” 彭州华享受她的犹豫和慌张,“呵,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提亲那天闫家连个人都没去,你觉着他们会给你出风头,闫振兴身边的可是文澜姿,不是闫峥他妈,闫峥又算什么。” 许思紧紧咬着牙,心一点点冷下去。 彭州华看她气红的脸,无比舒心,“到头来,你想要的闫峥根本给不了!” “呸,”许思扭头,心中倍感无力。 “思思,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你,只要你乖,什么都给,”男人言语蛊惑,捏着她手腕重重按在门上。 白皙的皮肤一下几个指印,许思眸光冷下,突然铆足劲膝盖一提,她跳舞多得是巧劲,腿又抬得高,精准、狠狠撞上一团软肉。 彭州华心神全在她身上,等反应过来命根子已经爆开剧烈的疼痛,顿时收手狼狈后退几步。 手紧紧捂住那里,男人嗓子里挤出一声惨叫。 他脸疼得通红,瞠目欲裂疼得牙龈快咬出血花。彭州华自诩绅士形象,饶是如此此刻也只想滚在地上大喊大叫,太疼了,男人这种地方被狠撞,疼得脑子发白。 他抖着手指向许思,俊脸因为疼痛扭曲变形,“你,你竟敢……嘶……” 许思下巴轻抬,欣赏他狼狈丑陋的样子,冷哼说,“你想怎样放马过来,我偏不信沪市由你彭家说了算?” “下次再动手动脚,你看看我废不废了它!” 彭州华呲牙铁嘴,闭眼狠吸几口气,靠着办公桌才勉强站稳。 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浑身抖动,“你……嗬嗬…你,给我等着。” “砰砰砰——” “砰砰砰—” 门被拍响,外头传来彭姗姗焦急的声音,“思思,你在里面吗?” “二哥,二哥?你快放了思思!” 小会堂好不容易解散了,她一路跑过来找许思,彭姗姗总觉得二哥对思思有些执念,总之怪怪的。 “思思,思思……” 门一下被拉开,许思出现在门口。 彭姗姗眼里一喜,又探头看了看里面,瞧见她哥扶着办公桌背对门外,狐疑看了几眼,“哥你锁什么门啊!” 彭州华浑身发抖,哑声吐出一个字,“滚。” “……” 许思拉着彭姗姗快步离开,她暂时不想把姗姗牵扯进来,自己和彭州华水火不容,她要是夹在中间肯定会不开心。 “走吧,该吃午饭了。” 彭姗姗随着她走,嘟囔了句,“我哥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找你干嘛,没欺负你吧?” 许思笑笑,“欺负不了我。” 迎面遇上黑着脸的谢心悦,彭姗姗朝她哼一声。 谢心悦没理她,狠狠看着许思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想闫家晓得你跟彭州华有牵扯吧。” 许思冷笑,她跟彭州华真是一家人,“关你屁事。” 彭姗姗朝谢心悦挥挥拳头,警告说,“嘴巴闭闭牢!” 两人转身出了大门,找去面馆解决午饭。 等坐下点了面,彭姗姗眉头拧紧,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不起,思思。” 许思笑,“跟我说对不起干嘛,背着我找别的小姐姐了?” “啧,胡说八道!”彭姗姗赶紧表明清白,愁道,“我哥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老给你添堵,等回家我再说说他。” “没事,你不用管。” 面上来,许思低头吃面没再提,她心里也不舒坦,得赶紧想个新出路,离开朝云是迟早的事情,要彭州华真的放话不让其他舞蹈团收人,她又该去哪里呢。 许家没有关系,闫峥如今的情况许思尽量不想麻烦,况且闫峥那样的人,哪里会管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体。 想来想去,一碗面吃完也没想出法子。 …… 第49章 结婚证 办公室里。 许思离开,彭州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浸湿领口,后背黏黏腻腻一层,被撞的地方抽着疼,每一下都像要炸开。 他直抽冷气,人都在发抖。 怕有人进来,彭州华又艰难挪去锁上门。 直到门后坐了十多分钟。 要人命的疼才终于缓解一些。 身侧手捏紧又松开,骨头咯吱响。 “许思,好,好啊……” 他抬头,眼底卷着疯狂的狠意,阴沉骇人。 谢心悦想找彭州华吃午饭,特意换了练功服才过来。 她抬手敲门,“州华哥哥,该吃中饭了,咱们一起去吗。” 门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一会儿,门被拉开。 彭州华站在门边,微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发脚潮湿,“稍等我一下。” 这是答应了,谢心悦心中高兴没察觉他的异样,赶忙点头,“好,我就在这等你。” 彭州华拿了外套穿上,下身的疼痛让他走路都扯着,脸色愈发难看。 谢心悦只想着等下大家看到彭州华带她去吃饭,肯定又会羡慕。 早上许思被叫走所有人都想看她笑话,还嘀咕彭州华对许思余情未了。 呵。 现在彭州华可是带她去吃饭,谣言当然不攻自破。 谢心悦抬手理了理放下来的头发,她是比不上许思好看,但男人喜欢的可不仅仅是漂亮,要把他哄爽才有用。 彭州华很快出来,带她去了附近饭店。 吃过饭回来。 大家在舞蹈室休息。 谢心悦提着一盒小点心,得意洋洋走进来。 “哇,心悦,这是裕丰饭店的点心啊,绿豆糕,荷花酥,侪是好东西。” 谢心悦摆摆手,把东西递给林琴意,“意意你给大家分分,不用客气的,是州华哥哥给大家买的,谢谢大家这段辰光照顾我。” 林琴意起哄说,“呀,那是你谢谢大家,还是你的彭先生替你谢谢大家呀。” 谢心悦跺跺脚,娇羞说,“别笑话我了,这都要听家里的。” “心悦你真好,这也太大方了吧,我妈都不舍得给我买。” “我们都是沾了心悦的光。” 吃人嘴短,好听话一句接一句。 许思跟彭姗姗远离众人站在窗边。 彭姗姗摇摇头感叹道,“思思,你说她想做我嫂子还是想做我妹,一口一个‘哥哥’,我现在都不想叫我哥当哥了,泥心(恶心)得很……” 说着还夸张呕了两下。 许思耸了下肩,“大概是想当你嫂子,保重吧小姗姗。” 彭姗姗说,“到那辰光我离家出走,你可得收留我!!” 许思笑起来,“收留你,跟我住阁楼,二楼闫峥住。” 彭姗姗在‘泥心的谢心悦’和‘凶狠的闫峥’之间挣扎已一番,英勇就义般说,“比起来还不如被闫峥吓死!” “我觉得你对闫峥真有点误解,他蛮讲道理的,也不凶。” 最多只是看着凶。 彭姗姗摇头,“那是他现在成‘病猫’凶不起来。” 说到这许思就叹气,轻声说,“得让他早点好起来。” 彭姗姗没听清,倒是凑过去八卦地问,“诶,你俩证下来了吗?” “快了吧,昨天来拍结婚照了。” “哇塞,那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拉手伐?打开水(亲嘴)了伐?睡一起伐?” 脑迪被点了一下,许思皱眉看她,“你好歹是个黄花闺女,知道还不少。” “诶呀,你就给我说说嘛,我想不出闫峥那种人跟你打开水啥样?” 许思摇摇头,“给我练舞去!” “别啊……还没说完。” 被彭姗姗缠了一下午,好在开始跳舞她就把这些抛到脑后了。 傍晚结束,许向阳照常来接的许思。 “今天怎样,累了吗?” 许思摇摇头,坐上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骑上大桥,许思问,“二哥,家里的钱还清了吗?大哥哥结婚定在啥辰光?” 当年许家欠下六千多块钱,这些年还了两千出头,加上许思之前给的欠的不多了。 许向阳说,“我还没问阿妈,你给的钱留一点大哥结婚用,剩下的全部还上,估摸只剩个千把块了。” “嗯,我那里还有三千多,要不一口气还了得了,”许思想着把钱还完,许家人也能轻松些,剩下的钱她要真的离开朝云,够做点小生意。 许向阳刹车一按,停下自行车。 许思没反应过来,脑门磕他背上,揉着头说,“怎么了?” 许向阳扭头看妹妹,“不用,那钱是闫峥给你的彩礼,虽然是给你的,但彩礼钱还是得用回你们小家,即使闫家人不在乎,咱也不能让你在他们面前理亏。” 许思眨眨眼,二哥平时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心思还是蛮细的。 “好吧,那以后再说。” “以后也不要说,二哥会赚钱还,你好好的勿在闫家受委屈。” 许思心里暖暖的,今天的不快散了许多,“晓得了,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嗯,坐好了。” 自行车晃晃悠悠回了象牙巷。 路过许家门口,许向阳没停,一直骑到79号。 许思纳闷说,“我走两步就好了,不用送。” 许向阳哼哼,“闫峥让刘婶叫我们过去吃饭。” “昂?” “他没跟你说?” “没说呀。” 把自行车停好,许向阳跟她往里走去,苗苗跟小木在院里抓蚂蚁。 “阿姐!二哥!” “小婶婶!” 两个小毛头一下跑过来,围着转。 许思摸摸他们脑袋,“再去玩一会儿,阿姐上楼换衣裳。” 小木喊,“嚎!” 苗苗有样学样,“嚎!” 许思进了灶披间,徐桂芳在跟刘婶一道做饭。 “阿妈,”许思走进去。 徐桂芳冲着她笑,“给你做了爱吃的红烧鱼,闫先生口味咋样,我听刘婶说比较淡口。” 许思说,“还好啦,不太甜都能吃。” 徐桂芳说,“诶哟,那我还煮了甜汤呢。” “没事,他不吃我们吃就好,他吃别的。” 徐桂芳在,刘婶热情得很,说,“你去汰澡换衣裳,这头我跟亲家妈弄就好了。” 许思说好。 许向阳就在一楼堂屋里坐着,他跟闫峥可说不了几句好话,上楼没劲。 许思也不管,径直上楼去拿衣服。 路过二楼瞧见闫峥还在忙,探头问,“怎么叫我阿妈她们来吃饭了?” 徐桂芳她们过来,许思很高兴,小脸上挂着笑。 闫峥抬眼,指了指旁边的文件,“结婚证下来了,两家吃饭另算,我们先一起吃顿饭。” 许思眉眼一弯,快步进来好奇说,“我看看。” 闫峥手微顿,拿起文件袋给她。 许思打开,一张红彤彤皮面的结婚证掉了出来。 正面印着‘结婚证’三个字,后面是个‘囍’字。 打开里头像张小奖状,围边一圈画着花,好像是百合、月季还有两只鸟,中间贴着照片,黑白的照片也没挡住两人优越的样貌,还是蛮好看的。 双方信息下面,是‘自愿结婚’几个大字,‘经审核符合……结婚规定,特发此证’。 “还挺好看的,”她反复看了两遍,眉眼含笑。 闫峥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什么。 “好了,先收起来吧,等下吃饭了。” “嗯,给我收着吗?” “行。” 见他答应,许思就拿着结婚证回阁楼了。 汰澡换了衣裳,楼下饭菜也烧好。 小木跟苗苗没再玩,早早汰干净手守在门口馋嘴巴。 徐桂芳偶尔给两人塞个蛋饺,吃口肉,没到开饭他俩就三分饱了。 …… 第50章 闫峥,用心待她 饭菜端上二楼。 刘婶说,“这桌子铜扣打开弄个圆桌吧。” 许向阳弯腰看看还真能打开,底下铜扣一解,四边往上抬卡住,就成个大圆桌。 许思擦干头发下来,帮着上菜。 四喜烤麸、凉拌海带丝、面筋素炒、然后是红烧鱼、酱油肉,孩子喜欢的煎蛋饺、红烧狮子头、笋肉炖的腌笃鲜、紫菜鸡蛋汤。 最后竟然上来一笼清蒸螃蟹。 一桌满满当当,比过年都丰盛。 刘婶说,“大少爷昨天特意让我交待送菜的,今朝多送一些过来。” 看到姑爷对自家闺女好,当妈的肯定高兴,徐桂芳笑着说,“闫先生有心了。” 要是腿没坏,那该多好啊。 闫峥已经站到门边,淡声道,“无事。” 几人落座,刘婶也先回去了。 许思给小木和苗苗盛饭,小木说,“阿姐,我吃一大碗。” 苗苗不甘落后,“苗苗也一大碗。” 许思逗他们,“你俩刚刚还没吃饱呀,明天就变成小胖墩。” 徐桂芳怕孩子当真不敢吃了,赶忙说,“不会不会,能吃长得高,你阿姐逗你们。” 饭盛好,大家齐齐动筷子。 许向阳跟闫峥不对付,没话说,闷头吃饭不响。 徐桂芳看到闫峥心里打鼓,那身份的人从前没接触过,觉得还是少说点话省的触霉头,影响小俩口。 许思倒是很高兴,“阿妈你多吃点,我给你盛汤。” 徐桂芳眼睛瞟瞟闫峥,“你先给闫先生盛。” 闫峥说,“不必,叫我闫峥就行,我跟思思的结婚证今朝批下来了,我该喊您一声妈。” 他语气平淡,话里让人挑不出毛病。 徐桂芳愣了愣,说话都结巴了,“批下来,批下来好……挺好的。” 说着想起啥,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包得仔仔细细的红包,一个给许思,一个给闫峥,来之前徐桂芳就大概猜到,提前准备了,正好用上。 “结婚该拿着红包,囡囡她爹不在只有我给你们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说完又红了眼眶,认真说,“闫峥,你用心待她。” “我会的,”闫峥点头,把红包收进衣服口袋,“谢谢妈。” 这话说得认真,连许思都怔了下,又想闫峥一向是个认真的人。 徐桂芳动容地摸摸眼角。 许向阳鼻子哼一声,板上钉钉了,他这么好一个妹妹无了。 结果一抬头,闫峥看着他,喊了声,“大舅哥。” 许向阳:“……” 想裂开!! “你你你,你比我还大呢。” 闫峥没觉得有问题,“嗯。” 许向阳冷静下来又生出点暗爽,拿出大舅子的派头,“我告诉你啊,对我小妹好点。” “嗯。” 许向阳看他,“啊……这就,这就完了,我说话不管用?” 闫峥眼神示意,还要说什么? 许向阳真是一巴掌拍不出个屁,拿腔拿调的,不说点保证对妹妹好、照顾妹妹的话,真是气人啊! 许思忍笑忍了半天说,“你们说够没,饭菜要凉了。” 小苗苗呼呼扒着饭,“我,我都要次饱饱了。” 家里有小孩就是喜庆,大家被她可爱模样逗笑。 饭菜吃到后面开了白酒,许向阳跟闫峥喝。 两杯下肚,许向阳就来醉意了,反复叨叨要他对许思好,说自家妹妹是个宝,能被他娶走他额头碰到天花板,走大运。 闫峥眼神清明,倒也没有反驳,顺着他话头说。 刚入秋,螃蟹膏肥肉厚正是吃的好时节,许思给苗苗和小木拆螃蟹。 她拆了一只,想着性寒让俩小的分着吃。 螃蟹壳硬,白皙的指尖拆了一只就红红点点,从前许思自己都不怎么喜欢吃螃蟹,就是因为太麻烦。 俩小的吃饱,许思给擦了手,“行了,你俩吃饱了就玩去,别乱跑。” 屁股有钉子一样,吃饱了就坐不住。 小苗苗说好,溜下凳子就拉小木哥哥下楼去了。 许思也擦了擦手,一回头,碗旁边放了小碟蟹肉、蟹黄,挑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再看闫峥面前堆着螃蟹壳。 她抿唇轻声说,“谢谢。” “嗯,还要吗?” 男人一面听许向阳吹牛,一面同她说话,像是随手为之。 许思说,“够了,你自己吃。” 两人小动作全被徐桂芳看在眼里,心想自家小囡这般好,也许时日久了闫峥也会喜欢她,那便是皆大欢喜。 一顿饭吃到八点多,弄堂里声响小了下去。 徐桂芳拉着吃醉的许向阳起来,真是丢大脸,一喝酒就上头。 许思说,“妈,我送你们回去吧。” 许向阳站得歪歪扭扭还在摆手,大着舌头说,“不,不用,小妹你,你跟妹夫好好休息。” 许思摇头,但凡有个手机就把二哥这糗样拍下来,明天给他自己看。 虽说如此,许思还是送了几人回去,左右就两步路的事体。 到家把许向阳弄上楼,许思打算回家。 徐桂芳跟女儿走到堂屋,拉住她。 “阿妈,你有事跟我说吗?” …… 第51章 早点生小囡 灯光照在许思身上,徐桂芳怎么看都觉得囡囡是顶顶漂亮的。 徐桂芳说,“今朝我瞧闫峥对你好像不错。” 许思笑道,“是挺好的。” “好就行……阿妈觉得闫峥也是上心的,虽说从前是你单方面欢喜他,但往后得让他也欢喜你,日子才过得舒心。” 之前为了阿妈和二哥同意,自己故意说喜欢闫峥,咳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 “我晓得的,也许相处相处就有感情了。” 徐桂芳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闫峥的腿……到底哪能呢?” “以在还没好,里头有弹片找到医生才能动手术,肯定能治好的,”许思如实回答了,瞧徐桂芳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妈怎么了?” 徐桂芳说,“男人开了荤就晓得其中滋味,自然会更贴心你,你十九不大不小,他二十七倒是有些大了,该早点要个小囡养着,有孩子两人关系就牢靠。” 这年代,徐桂芳这样的思想很普遍,就比如她跟许思父亲也是家里相亲,开始还客客气气,洞房一过他父亲就把媳妇捧在心口。 更不用说第一年就怀上孩子,更是嘘寒问暖,不让她吃苦。 没有男人会不想要孩子。 许思这下听明白了,阿妈问这是想问闫峥的伤能不能跟她生孩子…… 咳咳。 “阿妈,我晓得的,他伤还要养养。” 许思没多说,闫峥腿伤口还没长好,至少短时间内是不能着力的。 她这些天多少摸清闫峥的性子,要自己不愿意男人八成不会用强。 她还没想好,这种事大概要有感情基础才会加倍……快乐吧。不晓得以后的路怎么走,许思还不想到这一步,但跟徐桂芳说没用,应着就好。 徐桂芳语重心长说,“阿妈晓得你有主意,但这事也要放心上。” “嗯。” 说着,徐桂芳又是舍不得的,“开头疼了别怕,说几句软话让他让着点,男人那种辰光什么都会听你的。” 许思觉得越说越远了,饶是个现代人都面孔发烫。 难怪说在最保守的年代,老一辈的父母真是造了最多的小人!! “阿妈,太迟了我先回去。” “好,慢点走。” 许思赶紧溜,等出了许家一阵风吹来,面孔才凉下去。 心口‘怦怦’跳,她踩着石板慢慢往家里走去。 二楼屋里。 看到巷子出现的身影。 闫峥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 去年结婚证刚改了版,除了红印章还有钢戳,他俩的那张上没钢戳,要登记时印的,许思第一次结婚应当不晓得。 闫峥没法说,这事还是等谢家的事查清,重新跟组织上申请。 只是他受伤在家,查起来进度太慢,得交给信得过的人。 许思回来的时候,刘婶已经收拾好。 她端水上楼,虽然迟了还是要给闫峥按一下腿。 进屋让闫峥坐去床上,拿了药油,先热敷再按摩。 闫峥还是不太习惯,靠着床头闭目没看,干脆说几句话转移注意力,“怎么去这么久?” 许思说,“阿妈跟我多说了两句。” “说什么了?” 按在腿上的手顿了一下,许思脸又热起来,“没说什么,就让我跟你好好过日子呢。” 好像领了证真不一样,心里总冒出点两人是夫妻的感受。 “嗯,”闫峥睁眼,看她微红的脸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也许他也喝多了,腿上烫。 就这么安静按摩完。 收回手辰光,闫峥看见她手腕似是青了一圈。 那个位置,只能是人捏的。 又是谁呢。 舞蹈团?彭州华? 男人眼睛眯起,闪出几分不悦。 第52章 许思被换下 第二天,许向阳照常来接许思。 宿醉起来脑瓜子抽抽疼,昨晚干啥雪花破电视一样想不拎清。 许思从屋里出来,被许向阳塞了个饭盒。 “闫峥那礼盒里不少好茶叶,阿妈又不舍得喝,煮茶叶蛋倒是一点不手软,昨晚回去煮的,浸了一整夜刚热过。” “真得呀,”许思兴冲冲打开,香料的味道裹着茶香冒出来,她笑道,“二哥你等等我。” 许思抱着饭盒一阵风地跑上楼,“闫峥,阿妈煮了茶叶蛋,你跟苗苗都尝尝。” 茶叶蛋冒着热气,许思伸手去拿烫了下,下一秒男人已经捡了两颗出来,顺便把手边的帕子递给她,“慢点。” “嗯嗯,你跟苗苗吃,这我要带去给姗姗,走了啊来不及了~” 说完又提着裙摆跑了。 闫峥看向窗外,见她上了自行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空气中茶叶蛋的味道很香,还隐约有一丝清甜的气味绕在的鼻尖。 自行车晃悠着骑出弄堂。 许向阳还在叨叨,“急什么,阿妈都给留了,说迟点让小木送去。” “啊,二哥你不早说,”许思艰难吃上手里的茶叶蛋,味道老嗲咯~ 许向阳说,“那也也要来得及说,你转头就跑连个小轿车的烟屁股都没给我留。” 许思,“……二哥,你最近粗鲁了。” “咳咳,”许向阳面孔一热,码头上人来人往学了不少新奇话,“说你呢,你倒是教育我了。” 许思抿唇笑,“你晓得不,昨晚有人吃酒吃上头,跟闫峥哥俩好。” 许向阳警觉,“??谁?” “还问谁?总不能阿妈跟小木吧。” 自行车龙头扭了一下,许思手里半个茶叶蛋差点掉了,“你急什么……没事,吃醉了我们就当不记得了。” “瞎讲!” 兄妹俩你来我往,说着说着就到了朝云。 “好了,快进去,天气冷了下次多穿点,”许向阳揉揉妹妹脑袋,“今天我要跑一趟城西仓库送货,晚上可能没空接你。” “你忙你的呀,我自己回去。” 许向阳说,“好,路上小心点,结束了就早早回去。” “晓得了,你快走吧,二哥慢点。” 许向阳抬腿搭在踏板上,“后面没坐小秤砣,慢不了一点!” 说完,一脚踩下去自行车就跑了。 幼稚! 转头彭姗姗远远过来。 “思思。” 许思招手,“姗姗快来吃茶叶蛋。” 彭姗姗已经习惯许思投喂,上前挽住她,“你哥天天送你?” 许思说,“是呢,他要去码头上班顺道送我。” 彭姗姗对许向阳的印象停留在打扫卫生那次,努努嘴说,“当哥的都不是好人!” “哪里,我二哥其实很好,下次带你重新认识下。” 彭姗姗才不要,她啃了口茶叶蛋,满嘴喷喷香,“好好吃啊,嬢嬢烧东西霞气美味,能上川西路开饭店。” 许思说,“那我可要回去告诉她,她晓得了得高兴半天。” 进大门,照常去换了练功服。 才进舞蹈室众人目光就盯着许思瞧,林琴意不怀好意地笑,难得没上来触霉头。 彭姗姗皱眉,“看什么看?” 没几分钟,梁老师来了,点完名让大家站好位。 许思跟彭姗姗站在最前排中间,梁玲芳目光落在许思身上,面无表情。 “许思,你跟心悦换个位置。” 话音落,舞蹈室里鸦雀无声。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彭姗姗,“为什么要换啊?谁说的!” 梁玲芳头疼说,“彭先生特意交待,梁团也晓得。” “我不同意!”彭姗姗气道,“我去找我哥。” “彭小姐,彭先生今天不在。” 许思抬手拉住她,“没事姗姗,先练再说。” 说完,她转身往后面走去。 谢心悦抱手看着她,呵,跳得好又怎样,不过是彭州华一句话的事体,许思就只能灰溜溜下来! “不好意思啊思思,我也不晓得的。” 舞蹈室里嗡一下闹挺起来。 “诶,真换啊。” “果然还得是真千金,这年头再努力不如生的好。” “就是啊,跳得再好有什么用,人家身份金贵好的都独一份。” “彭先生也太宠了吧。” 大家的声音让谢心悦愈发得意起来,原来把许思踩在脚下这么痛快!! 以后这样的辰光只会大把。 有她谢心悦的地方,许思永无出头之日! 彭姗姗快气炸了,她是真看不懂二哥在搞些什么。 站在风口浪尖,许思眉梢轻挑,眼底平淡无波仿佛置身事外。 昨天她就猜到,揍彭州华那顿不会善了。 谢心悦得意地往前走。 擦身而过时听许思开了口,“无所谓,朝云想凭借芙蓉面争到锦绣剧院的首演,想一步登天,某些人的舞蹈水平有目共睹,我只能……” 她眼尾轻扬,自信笑道,“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话音落,刚刚冷嘲热讽的人齐齐笑不出来,嘴巴像被浆糊粘了。 谢心悦不可能带芙蓉面出头的…… 彭姗姗哼出一声,“笑啊,怎么不笑了?” 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不晓得痛,现在倒是安静了。 谢心悦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许思,是她小看了这贱人。 舞蹈室乱成一锅粥。 梁玲芳呵斥道,“都安静,有什么排练完再说,彭先生开的口你们操心什么,跳好自己的。” 几句骂下来,才压下众人忐忑的心,开始排练。 只是的后面再也没人吭声,都在担忧芙蓉面的效果。 谢心悦更是,大家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不敢跟平时一般偷懒,硬生生跳得大汗淋漓,却仍是一团糟。 只有许思乐排练了会儿,就到旁边拉伸休息。 朝云的确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乌烟瘴气,人心散漫,更不用说彭州华时时刁难。 况且她在这,闫峥又作何感想,两人结了婚她待在彭州华的舞蹈团里终究不合适。 …… 第53章 小婶婶不回来 一整天,彭州华跟梁团都没来舞蹈团。 结束换完衣服。 彭姗姗还担心许思,她心里愧疚毕竟这事是二哥弄得。 “思思,你真没事吗?” “没事,都问我八百遍了,别担心。” 彭姗姗说,“等回家我就找二哥问去。” “不用了,你问了他更不痛快。” 许思想到什么,唇角勾起来,“话说我哥今朝要忙,不来接我,咱俩下馆子去?” 这种时候就该轻松一下! 除了面馆她还没去过什么饭店呢,每天早上坐自行车过来都能瞧见锦绣大戏院旁的饭店。 “好啊!”彭姗姗立刻拿起小包,“走走走,去裕丰饭店吧,那的响油鳝丝顶呱呱。” 许思说,“好,我没去过你说哪就哪。” 两人挎着手出了大门,彭姗姗又反悔了,“不去了,咱去永福记,我哥上次就带谢心悦去的裕丰,我以后都不去了哼。” 许思笑,“都听你的。” 珊珊总是能让她笑,每当这时,语气就觉得来朝云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有姗姗这个好朋友。 永福记不远,两只脚走走十分钟光景就到了。 永福记和锦绣大戏院就隔了三排房子,风格却不一样,中式的老楼,上下三层。 大门挂着的大牌匾上,楷书写着‘永福记’三字。 辰光才一点暗,两边大灯笼已经亮起,客人不少,交关气派。 “我听说今年京城有一家个人开的饭店,永福记倒还是国营的,但里边全是老师傅,烧菜喷喷香,”彭姗姗啥都晓得,“去年过生日,大哥还带我上和平饭店搓了一顿,下次咱也去。” 许思说,“好啊。” 既然回到这年代,倒也想看尽此时沪市风华。 二楼的座位用镂空木栏隔开,隐私不错。 两人坐到窗边位置,点了几道特色菜,又要了碟鱼皮花生和红油猪耳朵,下酒好菜。 “咋了,你还想吃猪耳朵。” 许思眨眨眼,“咪一口酒呗,刚楼下有人吃烫过的黄酒,霞气香。” 彭姗姗眉头皱起来,“你是不是不高兴,不高兴才喝酒。” “不高兴你个头,高兴才喝。” 昨晚看二哥喝她就馋了,上辈子一个人住偶尔也喜欢小酌一杯,到了这一口没吃过。 许思招手,点了小壶绍兴老酒,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瓷瓶温热,酒香浓郁。 许思挑眉看彭姗姗,“吃不吃酒,不是不能吃吧?” “瞎说八道,谁不能谁是小狗,”彭姗姗拿过来给自己倒一杯,又给许思一杯,豪气摆在桌上。 两人就着猪耳朵,吃得津津有味。 “诶,你不回去,闫峥不找你啊?” 许思想想,“应当没事,前几趟咱们练舞不也没回去。” 这倒是。 象牙巷。 苗苗叹气从楼下上来,嘟着小嘴巴说,“小婶婶又不回来了。” 闫峥抬腕看一眼,“嗯,八成练舞蹈。” 说完又低头写起报告。 钢笔划出沙沙声,苍劲有力的字整齐跃然纸上。 只写了两行又突然顿住。 昨日才瞧见她手上被捏青一圈,闫峥拧眉放了钢笔,手边就有电话机,闫振华来时安的。 他想想拨了个号,找人叫小赵听电话。 小赵饭吃一半听到队长找,火急火燎跑去军区接线处,“闫队,我是小赵。” 这辰光来电话,难道有什么大任务,小赵仔细听着。 等自家队长说完,人都傻那里,“啊……好,晓得了,我这就出发!” 队长让他找嫂子去?? 嫂子那么大人哪能丢啊。 不过队长说啥他做啥,小赵跑回去饭碗一收就借车寻人去了。 军区的吉普过了黄浦江,先找去舞蹈团,瞧见里头侪是黑乎乎一片,又在附近转起来。 这辰光,能去哪啊? …… 酒一杯杯下肚。 许思和彭姗姗面孔泛起粉。 两个看着对方笑,前头还说不喝不喝,一喝起来不晓得是谁又叫了一壶。 许思挟一颗毛豆在嘴里,味道清爽,“这老酒度不深还觉得蛮晕人。” “黄酒就这样,”彭姗姗说,“思思,你说那谢心悦进了彭家我哪能啊,肯定成天鸡飞狗跳。” 许思说,“要她真进了彭家,你别同她对着来。” 彭姗姗不依,“不!二哥拎不清,大哥不会,我找大哥告状。” 许思对彭老大不是很了解,“姗姗,要保护好自己……” 她说的太轻,彭姗姗没听见又喝了一口酒。 窗外能瞧见远处江景。 这辰光,船全靠岸了,住在船上的人点一盏煤油灯洗菜烧饭,瞧着星光点点。 许思说,“姗姗,我可能不会待在朝云了。” “啊,为什么啊?” 彭姗姗顿时酒醒了,屁股一扭坐端正问她。 许思说,“没什么,朝云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同你讲过不喜欢芙蓉面,今朝之前我还想找梁团说说把这舞调整一下,但如今我觉得没必要了。” 梁昆或许是个舞蹈家,但他已经失了本心,屈服于彭州华的利益之下。 没谈的必要。 彭姗姗呐呐说,“沪市以在舞蹈团少,前些年裁兵裁文工团,跳舞的人又多,哪里都是挤破头的,你不在朝云去哪?” 许思不想告诉姗姗,彭州华还扬言要堵了她的路。 姗姗性子单纯,夹在两人中间会很痛苦。 “总有能去的地方,我跳得这么好哪家不要我是没眼光。” 彭姗姗还是开心不起来,“……但你走了我咋办,我也不喜欢芙蓉面,我晓得跳得是什么意思,早跟梁团讲过,所以上次他才重编,但仍是不好的……” 说到最后,嗓音有几分茫然。 许思按住她手,安抚说,“不喜欢那就考虑跳独舞,自己编一支喜欢的,朝云如今还没人跳独舞,你的话他们会答应的。” 彭姗姗快要哭出来,“那我不想你走。” 许思说,“这不是还没走吗,我只这么说说。” 彭姗姗有时候可不好骗,“骗人,你会跟我讲就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然才不会说出来让我不高兴。” 不愧是了解她的,许思说,“好啦,我去哪里都一样,走了之后咱俩交往不是更自在。” 彭姗姗吸吸鼻子,“我不晓得我哥怎么了,脑筋拎不清,以前也不这样。” 许思没响,没做评价。 风从窗外吹来,她叹一口气。 小赵在街道上转了两圈没看到人。 心里正发慌,脑袋往车窗外探了下,好巧不巧就瞧见窗边的人。 “诶哟,我滴个娘亲嘞,总算不挨罚了。” 车停好,小赵急哄哄往永福记跑去。 …… 第54章 喝醉占床 吃完最后口酒,时间不早了。 “姗姗,该回家了。” 许思起身,彭姗姗也摇晃站起来,拿上小包。 跳舞的人身段好气质佳,坐在窗边吃酒早被不少人注意到,这会儿不少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彭姗姗脑子发懵没站稳。 许思赶紧抬手抱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上个人。 那人绅士地扶了下。 许思回头说,“抱歉,我朋友吃醉了。” “无事,”男人是来应酬,等看到她怀里的人表情顿时不好,“姗姗,你怎么在这?” 许思回头,对上一张严肃的脸,有几分眼熟。 彭姗姗歪脑袋看了看,“大哥。” 原来是彭老大,好像是叫什么彭正俞,难怪会觉得眼熟,跟姗姗和彭州华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起来更成熟稳重。 彭姗姗打了个酒嗝。 彭正俞皱眉把她接过去,“交给我吧,怎么称呼?” 彭正俞公职人员,和谢家来往的一向是彭州华和彭父,谢家人他仅认识谢家父子,对许思没什么印象。 许思说,“我叫许思。” “幸会,麻烦你了。” “不会,那……姗姗交给你,我先走了?” 彭姗姗一把勾住许思,“别嘛思思,别走呀……你,你别走今晚去我家。” 许思把她手拿下来,无奈说,“别耍赖,回去记得喝醒酒茶,不然明天起来头疼。” “哦,”彭姗姗不情不愿地应了。 “那我走了,”许思跟她说好,冲彭正俞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消失在楼梯口,彭正俞才收回目光,“许思……” 说了名字,彭正俞就晓得她是谁了,难怪二弟会被迷得七荤八素,是招人的模样。 远处有人叫,“彭处,这边。” 彭正俞应声,先找了人把彭姗姗送回去,才过去落座。 …… 许思才下楼就跟小赵撞了个正着,纳闷说,“怎么还来找我,出啥事体了?” 小赵也摸不着头脑,“没事啊嫂子,闫队让我来我就来了……” 许思搞不灵清,随小赵上了车。 夜里江风大,黄酒走得是后劲,风一吹才觉得酒劲上头,脑子里浆糊似的转不动。 许思靠着后座闭目休息,半开车窗进来的风抚过滚烫面颊,霞气舒服。 过了桥,很快就到象牙巷。 巷子车开不进来,但79号后面临街,车就停在口子上。 小赵说,“嫂子,到了。” “嗯,”许思推开车门下车,缓了两秒往家里走去。 小赵跟着上去,把人送到队长跟前才麻溜滚了。 闫峥蹙眉看着回来的人,脸颊粉嫩,歪着脑袋靠在门框上,眼神迷离。 他问,“喝酒了?” 许思慢吞吞点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大大方方承认,“喝了一壶。” 闫峥说,“跟谁喝的?” “当然是姗姗啊,”脑袋犯迷糊,练了一天舞许思累得很,把手里小布袋往柜子上一放,努力站直。 闫峥看她模样是吃醉了,不过醉了倒是诚实,“为什么要去吃酒?” 许思想了想,往里走两步站到桌边,像怕闫峥听不清还贴心弯下腰来,“我不高兴。” 她身上微甜的香味带着一丝清浅酒味,与平常不同。 许思站不牢,脚下踩着小碎步。 闫峥握住她小臂扶住,“不高兴就去吃酒,两个女人也不怕外头乱。” 许思摇头,时间还早没关系。 隔着薄薄的布料,闫峥手心直接滚烫,一只手就能握住手臂纤细又柔软,像溜手的泥鳅。 还没等他再问,许思已经按着桌子站起来。 漾着水意的杏眼茫然看一圈像在找什么,等瞧见墙边的床,一下把手抽出两步就走了过去。 然后身子一倒,舒舒服服躺在床中间。 闫峥:…… 她微蜷着身子,裙摆因为动作掀开不少,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悬在床沿外,小皮鞋还穿着。 闫峥操作轮椅上前,抬手把她裙摆拉下去。 躺着的人娇小柔软,不动不吵,闫峥以为睡着了伸手帮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开。 就瞧那睫毛颤颤睁开眼,红彤彤一片。 不知为何,他心口不是滋味。 “今朝怎么不高兴了?” 许思脑子是懵的,眼前模模糊糊不晓得谁在问她,只觉得声音沉沉的很好听,她顿时有些委屈,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待在舞蹈团了。” 男人不知道哪来的耐心,“为什么呢?” 许思摇头不肯说,隔了会儿又小声难过,“可我还想跳舞。” “朝云没什么好,不待就不待了,”闫峥眼里,跟彭州华那种人有关系的都不是好东西。 许思咬咬嘴巴,想起白天那些话,她的身边没有人能帮她,这年代,就算是一个小汀州菜场的杂扫工作都得靠着人情抢破头,被彭州华堵了路她能怎么办。 “我不喜欢……不喜欢这里,”她声音极小,醉酒后含糊不清,像是说给自己听。 可闫峥却听了清楚,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在他身边。 男人眼神探究,如寒潭冰冷。 下一秒,就瞧一滴眼泪从那红着的眼尾划了下去,滴在军绿色的床单上,留下深色水晕。 接着,又是一滴。 闫峥什么时候看过姑娘在面前哭。 就这么小小声,委委屈屈地哭在跟前,让人措手不及。 他倾身,抬手给人揩面,粗粝的指腹抹得白嫩皮肤微微红,又一滴落他手上。 热的。 他温和了声音,“哭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 喝醉的人完全不晓得自己在干嘛,张嘴就反驳,“没哭的。” 闫峥妥协,“……那就没哭。” 想到她被谢家送走,如今在舞蹈团肯定有不少说闲话的人,再加之彭州华刁难,是他疏忽了。 前面八年在军区,闫峥脑子里除了任务就是训练,哪里想过儿女情长的事。 现在许思是他的妻,自该上心些。 约莫过了两分钟,许思又不哭了,埋着小脸在床单上擦了擦,然后把小皮鞋一踢滚进床里侧闭眼就睡。 “……” 闫峥额角抽了抽…… 刚想把人弄醒让她回屋去,就听到楼梯‘哒哒哒’的脚步声,苗苗听到声响下来了。 “闫叔叔,小婶婶回来啦?” 闫峥下巴抬抬,苗苗看到贴墙躺着的小婶婶开心地踢鞋子爬上去。 换做别的时候,别说爬闫峥的床,就是小屁股都不沾一下。 但小婶婶睡着那就不一样了。 苗苗小心爬到许思旁边,看来看去回头冲着闫峥说,“嘘,小婶婶困觉了。” 闫峥无语,“我看到了。” 苗苗满意闫叔叔的‘懂事’,自己躺到小婶婶旁边,“苗苗陪小婶婶困觉。” 闫峥看着床单上眼泪印,要他睡也睡不下去,“嗯,被子盖好。” 苗苗抿着嘴巴偷笑,把豆腐块的被子抖出来给自己和小婶婶盖上。 屋里有暖水瓶和毛巾,闫峥过去倒水拧帕子,“给她擦擦脸。” 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接过去,苗苗给小婶婶擦得干干净净,“闫叔叔,睡衣。” “不换了,她今天不听话不给换。” 苗苗不赞同地瞪着闫峥,没得到回应只好钻回被窝里,闫叔叔真是太坏了。 一大一小占了床,闫峥回桌边继续看文件。 不一会儿,苗苗也困着了。 闫峥合上文件锁进抽屉,又盯着床上的一团看了几眼,才拿起拐杖往楼上去。 他进了苗苗原先睡的小屋子。 一米二的床塞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又挤又窄。 眼睛硬生生睁到半夜才困着。 明天定好好说说她,下回还敢这么喝。 …… 第55章 认错! 窗外天光裹着薄雾,没亮透。 一夜睡得囫囵觉,严格的生物钟还是让闫峥早早醒了。 他手搭在额头上听见楼下的极轻的脚步声。 许思一大早是被渴醒的,起来灌了两杯茶,苗苗也坐起来要嘘嘘。 她带孩子下楼去了卫生间,两人回来都睡不着了,脑袋凑一起嘀咕。 许思说,“苗苗,出大事体了。” 苗苗揉眼睛,“小婶婶,啥事体?” “咱给你闫叔叔床睡脏了。” 苗苗不同意,“小婶婶香香,不脏。” 许思看身上的裙子还是昨天的,觉得苗苗对她有些许盲目。 她把苗苗抱下来,找了柜子的里的床单被套换上,换是换好了,但是豆腐块的被子叠不成。 一大一小折腾半天,豆腐块像豆腐泡,鼓鼓的歪歪的,没面孔见人。 苗苗抱着肚皮咯咯笑,“小婶婶不厉害。” “你厉害你叠。” 苗苗不响,装傻。 许思抱起脏床单往楼下去,没办法,能力不允许叠成那样。 下到院子把大盆拖出来,床单进去泡着。 许思转去灶披间做早饭,准备拿早饭弥补。 昨天怎么就醉了呢。 那黄酒也太上头了。 下次保证……换种酒喝。 听到二楼没动静,闫峥起来下去。 砂锅熬上绿豆粥,许思拿萝卜丝和猪肉做馅,煎了几个萝卜丝饼。 苗苗耸着鼻子,“小婶婶,喷喷香。” 许思笑,挟一个饼去碟子里晾着,“凉了再吃,里头烫嘴巴。” “好,”苗苗蹲在小桌旁给饼吹凉风。 许思再煎几个鸡蛋,把几根玉米煮上,等早饭做好端上楼去。 要说的话在心里打了几遍腹稿,进了屋闫峥雷打不动在看东西。 许思把早饭往桌上一端,态度端正,“那个…昨晚睡得好吗?” 男人抬眼,“不太好。” “……” 好好好,不按她想的来。 闫峥说,“你睡得好吗?” “……是挺好,”许思心虚但诚实。 闫峥说,“我床好睡?” 许思脸红,“还成吧……抱歉啊,我昨晚喝醉了,下次不会了。” “嗯。” “床单、被套我都换了。” 她余光瞧见床上的被子重新叠过,标准豆腐块,“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她现在跟二哥没区别,脑子是个空心汤圆,啥也想不起来。 闫峥手指在桌沿点了点,没吱声,只盯着她看。 许思被看得发毛,“没对你做什么吧?” 闫峥说,“你想做什么?” “没有,我不是想不起来了嘛。” 瞧她红了的脸,闫峥没再逗人,“下次要喝在家里,外头不安全。” “晓得了。” 这么说就代表没事了,许思笑道,“你快吃早饭吧,我上去换衣服。” “去吧。” 许思跑上楼,拿了身干净的衣服抓紧汰了个澡,昨天的衣服还有酒气,自己都嫌弃,闫峥那洁癖怪没把她丢下床算不错了。 探头看了眼,闫峥睡得苗苗床,那小床没塌属实质量好。 收拾妥当,许思来不及吃早饭,拿了两个萝卜饼就出门了。 * 到舞蹈团。 彭姗姗跟她一样,脑子发懵。 不过她昨晚回去倒头就睡,比许思强,“闫峥没骂你吧?” 许思摇头,“我说了闫峥是好人,我睡他床也没怎样!” “什么,你睡他床!!!你俩睡一起了??” 彭姗姗大呼小叫,被许思一把捂住嘴巴,“瞎讲,我睡了他的床,他去苗苗屋睡了。” 彭姗姗差点被捂死,拼命眨眼间表示不说了,才被松开。 她喘了两口气,“咳咳,不,不过你俩本来就结婚,不睡才奇怪哩。” “他不行。” “不行???” “想什么呢,他腿受伤了。” “哦……” 两人说一阵,往舞蹈室去。 昨天之后,大家对许思那是一个冷眼相对,许思也不在乎。 反正决定要走,等周末她就去问问哪里还有舞蹈团招人。 下午辰光,彭州华来了,把她拉进办公室。 “昨晚你跟姗姗去喝酒了?” 许思说,“彭先生家住海边,还管我喝酒?” 彭州华想上前,胯下一阵痛,又退回一步之外,“以后不准喝酒!” “凭啥管我?” 彭州华咬着牙,“你不晓得吗,喝醉的女人就是送上门的肉,男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彭先生经验丰富~” “许思,我说认真的,我不喜欢被别人碰过的女人。” 许思简直要吐,“你有病治病,没人要你喜欢。” 说完,她拉开门转身出去,彭州华多少是有点大病,他以为他是谁。 门外,谢心悦站着。 许思抬眼,“有事?” 谢心悦说,“许思,麻烦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得不到的人。” 许思说,“有空跟我说这个,你不如花点心思管住彭州华,别让他来恶心我!” “你!!” 许思冷笑,“你什么你,让开!” …… 象牙巷里,小赵带了一个女人过来。 “闫队,刘同志来了。” 闫峥抬眼,屋里站的正是原先跟许思和彭姗姗一组的刘芸。 刘芸问,“闫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 第56章 许思是我妻子 刘芸是文工团裁减下来的,但还有另一身份,第七区的线报员。 进入朝云,她一面还需报告彭家的情况。 改革开放,个人经营兴起,外商进入国门,明里暗里的管控实则愈发严格。 第七区最为特殊,级别划分就不一样,闫峥这位置需要她配合,刘芸需第一时间过来。 只不过今天他为的不全是公事。 问完彭家最近的动态后,话锋转到许思身上。 刘芸只当许思原本是谢家的女儿,关系到谢家,如实把她跟谢心悦、彭州华之间的过节做了汇报。 男人沉默不语,愠色渐浓。 刘芸余光瞥见,以为自己说错什么。 “闫队……可是她们有问题。” 闫峥直言,“许思是我妻子。” 刘芸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个答案,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忆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 完了,她说彭州华两次将许思单独带进办公室…… 还有将她从领舞换到最差的位置。 不过……既然是夫妻,这些事体咋还问到她这外人的头上。 想想也是,闫队那冷淡疏离的性子,从前文工团就有女同志递小纸,侪被闫队不留情面地拒了。 按说她们结婚是近期的事体,闫队才回沪市多久,哪里来的感情。 刘芸脑子百转千回,最后说,“闫队,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彭谢两家有什么再同我汇报,今天辛苦你了,”闫峥淡声说着,面孔早恢复了平常。 刘芸便告辞离开了。 走出象牙巷她还在想,好在自己从未参与舞蹈团那些乌烟瘴气的事体,也未得罪过许思。 谢心悦真是……有她受的。 …… 转眼过了两天。 彭州华吃了几次瘪消停些。 谢心悦有心找许思麻烦,但被大家盯着练舞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 每天结束手脚不是自己的,夜里睡着都能疼醒,对许思恨得牙痒痒。 …… 傍晚到家。 许思被闫峥叫去。 桌上放着一张存折,还有一个信封。 许思说,“怎么了?” 闫峥说,“已经结婚,我这些该交给你保管。” 许思倒没想到这一层,平常有吃有住没啥花钞票的地方,就是要买东西她兜里的钞票完全够。 “给我保管?” “恩,丈夫赚钱,妻子管账,谁家都这样,信封里还有些粮票、布票我没细数,军区每月有发都在里边。” 闫峥继续说,“那边会送菜肉过来,不用太操心,你只管买自己和苗苗喜欢吃的。” 信封递到手里,许思打开看一眼,光是钞票分量最少有小一千,然后粮票、布票、副食品票……等等,花花绿绿大堆。 “这么多?” 闫峥看她欢喜,‘嗯’了声,“花完了再找我要,有些在军区那边没来得及拿回来,改天让小赵取。” 许思想想,“哪里花得完。” 别人家一家七八口人,票用得紧巴巴,这里一堆他们三人用,还有闫家送肉、菜,根本用不完。 闫峥对这些没多大概念,八年在军区吃食堂穿军装,有些票有年限,他用不上还常换给队里有家有室的下属。 至于闫家更不用他操心。 “快中秋了,前两天小赵还送来月饼票,多的你给家里拿去,这些要用不上给妈那边就行。” 许思眼神微怔,这段辰光她对闫峥看法渐变,起先觉得他性子冷,但相处下来他骨子里是个极为体面、有修养的人,做事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比如上许家提亲,也是准备得满满当当,该有的不会落下。 换做别人,两人小家过好,妻子要拿点什么补贴娘家都会被婆母给脸色,闫峥这倒是挺好。 公婆没见过,闫峥大方事少,家里又没有要操劳的事,每天一点劲头都拿去对付谢、彭两人了。 许思抿唇笑起来,“真的吗?那我给阿妈拿点票。” 前些日子住在许家,阿妈一张票都要算的清清白白,买多少细粮、多少粗粮,月初不敢多用,月底又紧张。 还有马上天冷,该买点保暖的衣服棉被。 闫峥看她扬起的嘴角,心道早晓得这样高兴就该早点给。 “你做主就好,不用省着。” 省是不可能省的,许思的观念里,人活着衣食住行不能亏待自己,能力范围内用最舒心的。 她笑说,“好,还有别的事不?” “存折也拿上。” “哦,”差点忘了存折,桌上的存折皮面写‘活期储蓄’几字,许思打开一瞧,差点惊到下巴。 看看存折又看看闫峥,又低头确认一下小数点。 闫峥看她模样,“少了?” 许思摇头,抿唇说,“你……是军人,不能收受贿赂,干投机倒把的事体,咱钱多钱少照样过日子。” 闫峥,“……我没干。” “那你哪来这么多钱,这岂止是万元户啊,被人看见要上报纸哩,”存折上十开头,后边单位是万,她瞪着杏眼,小脸满是不赞同。 该研究下这时候的法律条例,丈夫受贿,妻子会不会遭殃! 闫峥这会儿是有点好笑,“当年闫家在港市重新发家,那时候我还没入伍,闫振华致力把我培养成闫家的接班人,十五六岁让我跟着赚钱,年轻气盛,手痒张罗了几处生意,入伍后虽然没再沾手,但交给了相熟的人,每年都会往我账户存。” 这张算少,另外还有两张也在军区宿舍里。 “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许思消化了一下说,“闫峥,我突然觉得你亏大了,我以为自己钞票不少,现在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够这里的零头。” 闫峥听了,吐出俩字,“不亏。” “嗯?” 没听清,再问男人又在看资料了。 话是那么说,但谁都会高兴,许思笑眯眯地拉了凳子坐下把票分类整理,拿出一部分吃完饭就给阿妈送去。 她和闫峥虽然是生拼硬凑结婚,但他的做法还是让许思感到欢喜。 闫峥余光看了几眼,觉得她同苗苗桌上玩过家家差不太多,小孩子气。 整理好票,许思还是说清爽,“你放心,家里开支、用小钱的地方我就做主了,大笔的支出还是过问你。” 闫峥眉头稍拧,‘嗯’了声。 “舞蹈团那边,不去也没什么。” 许思抬眸,“你怎么晓得我不想去……” …… 第57章 赶走许思 “吃醉酒说的。” 许思脸烫:“……” 不是说她没说什么吗!! “我是不打算去了,”干脆说清。 本来想再坚持几天,骑驴找马等谈好新舞团再走,但每一天都没滋没味,对热爱的舞蹈许思有自己坚持。 今朝闫峥给的这些,许思没打算占为己有,但某种程度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没那么多负担。 至少她赚的三瓜俩枣,影响不到家里的生活水平! 许思说,“到时候我再找新舞团。” 闫峥心里有数,说,“没事,慢慢来。” 吃完饭,许思溜达回家里,把票送去。 苗苗跟着一起找小木玩。 徐桂芳看这么多票,拒绝不肯要。 许思笑说,“阿妈,你就拿着吧的,闫峥让我送来的。” 徐桂芳说,“闫峥不在意,但也不好拿,两方结婚不是你们俩个人的事……” 她担心囡囡会被闫家旁的人在背后议论,宁愿不要。 许思笑笑,“别人说就说,我是嫁给闫峥不是嫁给他家的人。” 几番推托,最后还是让徐桂芳收起来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许思还惦记给闫峥按摩腿,就带着苗苗回去了。 * 第二日一早。 许思到了舞蹈团,因为答应了姗姗陪她编独舞,便打算先练完今天的再提退团。 姗姗从芙蓉面退出,彭州华大概是想缓和兄妹之间的关系,答应了她的要求。 舞蹈室没空闲,许思也不排了,干脆跟姗姗找去小会堂练。 许思是现代人,编舞思路极为大胆新意。 很快就帮彭姗姗摸出个大概。 两人太过投入,午饭啃了几个带的包子对付了一顿。 直接练到了下午。 …… 舞蹈室里。 梁昆脸铁青,芙蓉面一下失去两个跳最出色的,要说拿下锦绣的首演,梁昆心知肚明,没有可能。 调了一天的位置和动作,之前的安排几乎推翻。 彭家人实在太过儿戏! 凡事该有个度。 “谢心悦,你的手打直,打直听得明白吗!” 梁昆怒声呵斥,换做早些年的他脾气更差,教跳舞碰上这种就没脾气好的辰光。 “抬下巴,你以为在荡马路?站都站不好?!” 谢心悦被梁昆点着骂,心头火气也冒出来,一个彭家请来教跳舞的说白了就是职工,敢这样对她大呼小叫。 汗水顺着她脸颊滑下去,谢心悦胸口起伏脸上满是不耐。 梁昆还在批评,“小跳接大跳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不行,不要跳动作,动脑子!” “啪——” 一把扇子飞出重重砸在地板上,谢心悦冲着梁昆冷笑一声,眼神轻视。 众人全看傻眼。 梁昆怒吼,“做什么,做什么!都不练了是吧!跳舞不行脾气冲天!” 谢心悦说,“梁团,能教教,不能教我就让州华哥哥换人来。” 梁昆话一下哽住,抖着手说,“好,好啊,就你这水平谁来也教不成,我把话撂在这了,教不了!” 舞蹈室里一下炸开锅,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梁团您别生气,心悦已经很努力了,再给点时间。” “呵,还给多少辰光,她就是跳到明年还是这样,跳舞没灵气咱就说天赋,没天赋就说努力,她浑身上下占了什么!” 梁昆气急,从前心高气傲被人追捧,如今不被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要能咽下这口气,往后他怎么在泽安区混。 谢心悦冷笑,“不就是觉得那两个跳的好呗,你倒是有本事把人家请回来,人家还不愿意跳你这破舞!” 这话下了梁昆面子,却是事实。 梁昆恼羞成怒,甩摊子不干,“得,这舞我难堪大任,让彭先生另请高明。” 说完,梁昆甩袖就走。 一部分学员追着跟了出去,赶紧劝阻梁团,生怕真撂担子不干。 留在教室里的赶紧拉住谢心悦,“心悦,梁团在泽安区是有名气的,听说锦绣大剧院那边还有他熟识的人,要真不管我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出名点的舞者都被各个舞蹈团挖走,我们还能找谁。” “你就跟梁团认个错吧,不然大家白努力这么久了。” 涉及到自身利益,有人对谢心悦也没了好脸色。 “本来就跳不好,还不让梁团说,您是大小姐我们可是普通人,全被你害死。” “就是啊,要是许思在就好了,现在连姗姗也不跳了。” “还不是某些人做的孽。” 众人忿忿说着,谢心悦面孔气得通红,连一向帮她的林琴意也没响。 谢心悦扫她们一眼,“有本事你们找许思去,看看她理不理你,在她眼里你们都不配跟她跳舞!” “话不是这么说,你没来的辰光她跟我们练好着呢。” 谢心悦不屑,“那你去找啊。” “人都被你气走了,我们上哪里找去。” “你跟许思道个歉吧,让她跟姗姗回来带我们表演。” 跟许思道歉?有病吧!! 谢心悦给许思狠狠记了一笔,今朝不论是谁嫌她跳不好,都是因为许思,把她衬得一文不值!! 谢心悦气道,“谁再说一句,明天我就让她滚出朝云。” 话说完,大家齐齐闭了嘴,原来谢心悦平时的样子都是装的! “哟,好大威风,你想让谁滚就让谁滚,朝云是姓彭不是姓谢吧,”彭姗姗从外边进来。 她跟许思练完回来拿毛巾,就在外面听说了这事。 一个谢心悦把朝云搞得乌烟瘴气。 许思事不关己地往挂毛巾的地方走去,被谢心悦一把拉住。 “许思,你算什么东西,锦绣首演只会有我谢心悦!!” 许思皱眉看她,“嘴巴说说就能是你的?那干脆都别练了。” 她眼神冷淡,看着她让谢心悦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谢心悦死死掐住她手,恶狠狠说,“我现在就要你离开朝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上锦绣的首演!!” “谢心悦,朝云什么辰光是你做主了!”彭姗姗上前一把拍开她手。 “你哥没告诉你,昨天两家已经订好婚期了,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彭姗姗不敢置信看着她,“我怎么不晓得!” 谢心悦得意说,“那就回去问问彭州华,往后见了我你该叫声嫂子。” “我没空跟你废话,现在就让许思滚!” …… 另一边。 一辆军用吉普开过大桥。 朝着朝云来。 第58章 闫峥来接她 舞蹈室气氛僵持。 彭姗姗恼火说,“结婚都能离婚,何况只是口头订婚,你以在不算彭家人!” 谢心悦冷哼,“迟早的事体。” 俩人都不肯让步,旁人不敢多话,谢心悦真要进彭家那人家就是姑嫂吵架,多嘴火烧上身咋办。 许思本就存心要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谢心悦赶她走不正顺了意思。 许思说,“我可以走,但工资谁结,你们单方面赶走我没这道理,补偿款要给的吧?不然大家都以为朝云随便就能赶人。” 谢心悦咬牙,“我给,少不了你的。” 四千块都给过,何况一点工资,她现在是谢家女儿,几十块钱毛毛雨。 谢心悦扯着许思去办公室,梁昆发火走了,办公室只有梁玲芳在。 梁玲芳刚给彭州华打去电话讲她哥的事体,一转头这边又出事了。 “心悦,这事该等彭先生过来再说,你这样赶许思不太妥当啊,”梁玲芳头大,这谢心悦越来越离谱。 谢心悦在她面前又换了副面孔,“梁老师,我跟州华已经订婚了,谁都容不下有旧情的女人在未婚夫眼前晃吧,你是女人能理解对吗。” 这话说的梁玲芳不知道咋反驳,谢彭两家结亲,谢心悦就朝云的女主人,这话到底听不听,头都大了。 舞蹈室二的舞者都凑热闹来了,门口人头攒动,面孔像调色盘啥神情都有。 谢心悦说,“总归有啥事体我担着,你给许思算好工资,多赔她半个月的,这钱我掏。” 说着就拿了几张钞票拍在桌上 梁玲芳硬着头皮去拿工资册,算了一下,一个月八十,多赔半个月就是一百二。 “一百二十,”梁玲芳看了眼桌上,六十多块钱,这也不够啊。 谢心悦没带那么多在身上,六十块平常能买大把东西了。 她看梁玲芳一眼,“不够的你先出,明天我就给你。” 梁玲芳没法,不情不愿去抽屉数钱,钱是彭州华给的朝云的采购款,她不可能拿自己的钱去补贴,就先用这补上。 这谢心悦装大款她遭殃,烦死个人。 数了六十钞票出来凑一百二,谢心悦拿去塞进许思手里。 “赶紧滚,以后别再来朝云。” 说完她心里总算痛快,以后就没许思在眼前添堵了。 许思干脆把钱揣进兜里,不错,本来自己走的话最多拿个工资,一来一回多了四十块,明天给苗苗、小木买玩的去。 许思说,“那我就走了。” 彭姗姗红了眼闷声不响,待两人到更衣室才带着哭腔说,“你拉着我干嘛,你不拉着我我非上去扯她头发,你就是想走了。” 许思无奈又好笑,“前头不就同你讲过,怎么这会儿还不高兴了。” “我就看不得谢心悦欺负你。” 许思笑,“她没这本事,今天一遭她得罪一串人,没好日子过。” 说完,她认真了神色,“姗姗,答应我一定离她远点,人不能用自己的道德去揣测旁人,你做不出来的事谢心悦做得出来,不要低估她的心机。” 彭姗姗点头,“我晓得了。” 许思说,“记着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 柜子里东西不多,彭姗姗帮着一起收拾好。 “那我有空就来找你,”她从前独来独往,好不容易交了许思做朋友,吃饭跳舞腻在一起,心里空落落的。 许思说,“好呀,象牙巷79号,我也会来找你。” 两人出了更衣室,谢心悦抱胸站在外边,走廊挤满人。 许思练功服懒得换,只把米白色的薄呢外套穿上,头发随手一扎,散落几缕碎发。 谢心悦凝着她,“慢走不送,到时记得来看我在锦绣的首演。” 许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直看得谢心悦又生出火气。 没等发作,许思抬步就往大门走去。 秋风中。 纤瘦曼妙的身影像芍药娇花,让人想拢进怀中。 谢心悦几步跟上去,她当然要亲眼看许思滚出朝云。 大家全往上跟,一群人闹哄哄挤去大门。 “真走了诶。” “看着挺有骨气,不会出了门就在外边哭吧。” “这么好的工作,换我我也哭啊。” “就是,连上锦绣剧院的机会都没了,白瞎那身本事。” “被谢家赶出去,又被朝云赶走,你们说泽安区几个舞蹈团还有人收许思吗?” “没有吧,这辰光各个团早满人了,真可怜。” 大家心想有后台才是硬骨头,难怪说女人要嫁个牢靠有本事的男人,跟谢心悦一样耍威风别人屁不敢响。 许思没了谢家,没了彭州华什么都不是。 彭姗姗回头骂人,“嘴巴闭闭牢,吵死了。” 就这么的走到大门,巷子对面停了辆军用吉普。 比起私家车,那军绿色的吉普又大又威风,目光全被引过去。 “哟,这咋还有吉普车。” “真威风。” 这说着,那驾驶室的车窗探出个脑袋,冲许思招手,“嫂子,这里这里。” 见许思看过去,小赵麻利开车门下来,一溜小跑拿走她手里的布袋子。 许思微愣,“小赵你怎么来了?” 小赵嘿嘿一笑,“队长也来了,接你回去。” 他今天穿了身军装,皮带紧扣倒是比平常更正经,更干净利落。 许思侧头一看,吉普车后车窗关着难怪她刚没注意到,男人隔着玻璃,侧颜利落沉稳,似察觉到她目光,掀眸看过来。 许思心中纳闷,自打跟闫峥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未瞧见人出过门。 “那是谁啊?” “叫她嫂子?啥啊,许思结婚了??” “那谢心悦还天天怀疑她跟彭先生有染,这……” “谁让彭先生看许思那眼神一点不清白。” “所以是许思无意,彭先生死缠……” “呸呸呸,要死啊,别瞎讲。” 谢心悦一直没提过许思结婚,就是不想让大家晓得她跟闫家的关系。 沪市谁人不知道闫家,光是从港城回来,他家就给政府捐了多少钱,报纸上过好几趟。 又有人说,“这可是军装诶,你们看那车牌。” 众人一个个眼睛瞪大,有人不晓得问,“车牌咋了?” “第七区晓得伐,闫家在第七区的不就是那个大儿子。” “天爷啊……” 想想脑子都要坏掉,不知道搞得哪一出。 许思跟彭姗姗说,“闫峥来接我了,我先回家啦。” 彭姗姗瞥了车里一眼,算这男人识相晓得来接思思! 许思跟小赵说,“走吧。” 两人往对面走去。 秋风卷起一地飘落的梧桐叶。 才走到车前,又一辆私家车停下来。 彭州华猛地拉开车门。 …… 第59章 闫队变脸 彭州华接到电话就往这边来。 他只晓得梁昆被气走,不晓得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许思,你去哪里?” 看见布包,彭州华牢牢盯向许思,“收拾东西做什么?” 许思下巴一抬,指指谢心悦方向,“老板娘发话了,再会。” 彭州华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她,“不准!” 他转头隔着街怒吼,“谁让你多事!!” 对面一群人全被吓一跳。 谢心悦眼眶一红,面子里子全丢光。 许思蹙眉抽手。 小赵东西往车窗里一塞,突然利落出手,把一米八的彭州华反扭狠掼在车身上,‘砰’得震天响。 “谁让你动手动脚了!” 早就看他不爽,上次提亲辰光没出的手这次补回来了,小赵心里真是美滋滋。 彭州华的脸挤压按在车铁皮上,又痛又冰,“妈的,放开我!” 小赵骂,“放个屁,嫂子你先上车。” 许思有点担心,这样真没事吗。 车门被推开,闫峥冷声说,“上车。” 许思坐进车里,“别管他了,回去吧。” 小赵问,“闫哥,怎么说?” 闫峥看许思,许思被看得心里毛毛,“怎么了?” 闫峥问,“不想处理他?” 许思摇头。 男人眼神蓦然暗下,心里一股无名火来的没头没脑。 许思现在大体能察觉他的情绪,男人虽然常绷着脸,但还是有区别的,这会儿好像突然就低气压了,她茫然看他。 闫峥眼神晦暗,瞧她瓷白的小脸被风吹的淡粉。 片刻后,沉声说,“走。” “得嘞,”小赵把彭州华扯起,手下一推,上车发动车子。 彭州华踉跄几步好险稳住身子,眼睁睁看车走了。 大门口鸦雀无声。 看东家出丑不是啥好事体,舞者们噤声收回目光。 彭州华视大步过去,扯住谢心悦就往里扯。 “州,州华哥哥,你弄疼我了……” 手腕痛得像要断掉,谢心悦被彭州华阴冷的神情吓半死。 …… 吉普一路往回开。 许思把碎发夹到耳后,想起来问,“怎么来接我了?” 男人目不斜视,冷声说,“顺路。” “你们去哪了?” “联络处。” “咳,咳咳咳……”前边小赵一下呛咳出来,后视镜对上队长警告的眼神赶紧憋住。 什么联络处?? 他们就是从弄堂过来的啊,队长明明说来接嫂子? 奇奇怪怪的。 撒谎可不是好榜样,不会把苗苗教坏吧。 小赵心里腹诽,脸上无比正直。 许思收回目光庆幸说,“还好你们顺路,不然彭州华得烦死。” 男人侧脸看向外边,不冷不热说,“刚不是不让我处理他。” “昂?”许思回忆了下,“刚刚姗姗在呀,她看着不好,要不然我非得再踹他一脚。” “呵。” 闫峥心思缜密,顿时抓住这个‘又’字,嘴角微噙笑意说,“踹过了?” 许思难得看他笑,比平日冷冰冰的样子亲近许多,“上次他把我拉去办公室,我一膝盖就差把他废了。” “挺有本事,”男人嗓音低沉,带几分愉悦。 许思扬扬眉,小小得意。 前排小赵尽收眼底,队长又正常的? 他小声蛐蛐,“嫂子你可真厉害。” 许思抿唇笑,车里静下来。 隔了两分钟,闫峥又冷脸了,“下次拿脚踢,脏。” 许思想了下点点头,说得有道理,隔着布碰上彭州华那东西确实膈应,下次小皮鞋踹他。 小赵把两人送回象牙巷就得走。 许思下车扶闫峥下来。 他只是去接人,上了车拐杖都没拿,许思扶他到门边,“你站好啊,我去拿。” “嗯。” 男人倚着院门,看她跑去堂屋。 不去舞蹈团,那以后天天都在家? 也挺好。 放眼皮子底下省的不长眼的惦记。 许思拿了拐杖出来,男人大多辰光坐轮椅上,偶尔起身也是弓身靠着拐杖,这会儿瞧人倚在门边,才觉得闫峥比她想的还高。 把拐杖递给人,许思问,“你多高呀?” 闫峥接过,目光落她身上说,“军区体检,一米八九。” “真高!” 放在上辈子,能给他当模特了,许思差点问出一句,“有腹肌吗。” 好在憋了回去。 闫峥就当她是夸奖,撑住拐杖往里去,伤腿不能碰地,他走得不快但丝毫不狼狈。 许思拿起布袋跟在后面,脸帅的人瘸了也是帅的…… “闫叔叔、小婶婶你们回来啦~” 苗苗听到声响,趴在二楼窗口叫人。 许思冲着她笑,“回来了,小身子不要探出来。” 小丫头乖巧缩回半个脑袋,溜下小凳子。 她‘哒哒哒’跑下楼梯,越过拄着拐杖的闫峥,小牛一样冲许思怀里。 闫峥自顾上楼去了。 “跑慢点,宝宝,”许思把苗苗头发理顺,问,“刘婶没陪着你吗?” 苗苗摇头,“刘婶要给大胖喂饭。” 大胖是谁,是刘婶的大孙子,比苗苗大一岁跟名字一样是个小胖墩,有些没礼貌。 许思把东西放下来温声问,“那就让你自己玩?” 苗苗点头,歪着小脑袋说,“我就等小婶婶回来,小婶婶还没吃晚饭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呀,行不行?” 苗苗捂住嘴巴偷笑。 许思心口柔软,“小婶婶这几天都不去跳舞了,在家里陪你,明天带你去荡百货店要不要?” “要,要要要,”苗苗眼睛都亮了,“叫上小木哥哥!!” “好,”许思答应。 她进灶披间四处看了下,这会儿才三点多,晚饭没开始准备。 水槽里有西红柿跟茭白,许思又走去堂屋拉开老冰箱看看,今天送来的是猪肉和有两只处理好的乳鸽。 “苗苗,晚上给你炸酥肉吃不?” 苗苗点头,“吃肉肉。” 说完小木正好过来陪苗苗玩,许思就让两人在院里,自己去汰浴。 太阳偏西,洗完她站在院里擦头发。 俩小的埋头在捡树叶子。 苗苗咯咯跑过来,“小婶婶,苗苗捡到宝贝!” 长发撩到身后,发尾的水渗进浅青色的衬衣,晕开点点潮湿。 许思伸手,“啥宝贝,我瞧瞧。” 手心被放了个暖呼呼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只绿虫子。 许思顿时鸡皮疙瘩炸开,闭眼甩手后退一气呵成,“啊啊啊啊——” 苗苗:“0.0???” 小木:“0。0!!” 楼上闫峥以为发生什么,靠近窗边一看,瞧许思伸着手快哭了。 “怎么了?”男人声音冷硬。 苗苗缩缩小脑袋,好像做错事了,“小婶婶怕虫虫。” 闫峥:…… 结果就是,许思进洗澡间打肥皂洗了十几遍手。 顺便撤回了一道小酥肉!! …… 第60章 且往后看 办公室里。 谢心悦委屈揉着手腕,“州华哥哥,你弄疼我了。” 彭州华眼神阴沉甩开她,“谁让你赶走许思!!” “我……”谢心悦咬着唇。 梦里的彭州华明明是个斯文温和的人,现在怎么这副样子。 是因为他是真喜欢许思那贱人?为爱发狂? 谢心悦又是嫉妒又是庆幸,庆幸今朝把许思赶走,彭州华生气伤心一段辰光就会晓得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 想到这谢心悦放下身段拉住他衣袖,“州华哥哥,我没做错,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彭州华不响。 谢心悦继续说,“你晓得我妈告诉我可以嫁给你,我有多欢喜,欢喜得一整夜没困着。我跟你做夫妻,当然不想你心头装着别的女人。” 彭州华脸色稍好一点。 今朝颜面尽失,被许思、被全舞蹈团的人看了笑话,谢心悦这段话捧着他,讲得他心头适意。 谢心悦见有戏,大胆抱住男人手臂,“州华哥哥,你这般优秀,是许思没有眼光,往后我心里眼里只装着你一个人,你别同我生气好伐?” 她晃了晃手,酥胸若有似无蹭过男人手臂。 隔着薄薄衬衣,彭州华自然感觉得到。 他是看不上谢心悦,即使她才是谢家真正的女儿,但在彭州华眼里身份是一面,更重要的是教养气质。 她在象牙巷那种地方长大,又去边疆当知青,见识、文化不高,跳舞马马虎虎,长相也不出众,方方面面全上不得台面。 在彭州华见不得光的心里,许思是冰山雪莲,纯净洁白,让人想要采下为所欲为,染上脏色欲望。 而谢心悦不过路边野花,勾勾手指就能过来,索然无味。 但心底潜藏的大男子主义,自大自负,又让彭州华对谢心悦这套廉价吹捧分外受用。 “行了,我生气不仅是为许思的事,还有梁团也,花了大价钱请回来如今被气走,后续舞蹈团哪办?” 谢心悦娇声说,“我跟梁团道歉就是了嘛,咱把他请回来,为了州华哥哥我做什么都行。” 彭州华盯着她脸半晌,缓下声音说,“这事办好,两家结亲我希望自己的妻子能给我锦上添花,不是添乱。” “好,”谢心悦乖巧答应,送彭州华离开。 等人一走,她神情就冷下去,想不明白许思为什么每次运气这么好,闫峥竟然会来接她。 不过没关系,且往后看。 彭州华可是会凭着朝云搭上外商的线,后头即使是在彭家,连他大哥彭正俞都没他风头盛。 只要她拿下彭州华,许思算什么? …… 夜里躺床上,许思心头松了口气。 真到了离开朝云这一天,她反而觉得天地广阔能干许多事,前方一片光明。 想起白天小赵擒彭州华那手,真让人痛快,彭州华不喜欢受制于人,偏偏被按得不能动弹,比揍他一拳还解气! 她莫名想到闫峥,如果闫峥没有受伤,身为队长身手肯定更好吧…… 他来接自己,虽说是顺路但也有心,不然怎么会来。 被子窸窸窣窣的,小苗苗拱到她怀里,“小婶婶明天可以吃小酥肉吗?” 许思逗她,“明天吃炸虫子。” 苗苗眼睛睁大,当真了,“苗苗吃过!” “吃过,哪里吃的?” “阿爸和小赵叔叔炸蚱蜢,香香,”说着还咽下口水。 许思是下不去口,“你可真行,比小婶婶行。” 苗苗嘿嘿笑又往许思怀里蹭,小手抱住她。 苗苗对阿妈的印象很少,几个月大阿妈就跑了。 三岁时候她回来找阿爸,在军区见过几趟,苗苗晓得她不要自己和阿爸。 小婶婶真好啊,抱着苗苗的时候暖暖的,刚来这里辰光苗苗一个人困在隔壁小屋子,刘婶看她困着了就会回去。 但刘婶觉得耽误事,催着她闭眼睛,然后就走了。 她夜里害怕会掉金豆豆。 “小婶婶,苗苗霞气喜欢你,”小丫头软软糯糯说,说一百遍都不够。 许思听了笑,伸手把被子拉上些,“想吃小酥肉就夸小婶婶是吗?” 苗苗埋着小脸,“不吃小酥肉也喜欢小婶婶,比阿妈好,苗苗不要阿妈要小婶婶。” 天真的话让人心口软。 许思心思细腻,低头亲亲她光洁的小额头转了话题,“明天苗苗想要买什么呢?” 苗苗一下顺着她话走,“要小挎包,装糖和饼干。” 前几天她就看到巷子里的小孩,背个小挎包,从里面掏出弹珠、石头和糖。 苗苗也想要的。 许思说,“好,那快困觉,醒了就去买。” 老虎窗外月光明亮。 许思又起来把帘子拉上,远远能听见黄浦江那边夜船响声。 闫峥这住处算清静,独一栋的。 在许家时候许思听到可不止这些,隔壁揍小孩,夫妻夜里吱哇乱叫,后半夜才静的下去。 她摸回床上,脚步轻盈,不晓得隔着薄薄木地板,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闫峥也放了笔,收拾桌面困觉。 …… 第二天一早,外头是热闹声响。 脚踏车铃铛铃,电车叭叭按喇叭,巷子里早早有人起床,倒马桶刷痰盂,大娘嬢嬢凑在一起唠嗑。 许思习惯早起,下楼在小院练了会儿基本功,去后头汰浴,收拾得清清爽爽吃早饭。 苗苗啃着包子,笑的眼睛月牙弯弯,想着出门买小挎包,吃饭都快许多。 许思想着马上是中秋,正好把闫峥给的月饼券用了。 “你有什么要买的不?上次我跟姗姗去的美云百货,东西蛮齐全,”许思想起问闫峥一句。 闫峥想想说,“帮我带瓶墨水回来好了,快见底了。” “嗯,好。” 许思喝完最后一口粥,坐着等苗苗。 闫峥说,“扒手飞贼多,出去要小心点,别往人多地方挤,我叫小赵送你们去。” 许思笑,“就买点东西不麻烦他,我会注意的。” 闫峥说,“他等下要送文件来,忙完到百货门口接你们。” 男人习惯性安排。 这么说了许思也就没推辞,“好呢。” 等苗苗急哄哄吃完饭,小木都跑到楼下了。 一个比一个急。 许思带俩小的出去,一路认真叮嘱嘴巴说干,“小木牵好妹妹,不管到哪里你俩都得跟着我晓得不?” “好!”小木跟领了任务一样,立刻就牵起苗苗。 苗苗也点小脑袋说好。 走到巷子口坐人力车,很快到了美云。 许是临近中秋,大周五的百货门口依然人头攒动。 不远处购买月饼的‘老大房’队伍排出去几十米。 许思觉得今朝八成像打仗,早知道等明天阿妈一起来。 不过来都来了,不走空。 “亏得你俩心急,不算来太晚。” …… [今天出门啦,只更一章哈!] 第61章 偶遇 带着红袖章的大爷拿着喇叭在门口来回喊,“管好钞票、小心扒手,讲文明排好队。” 上趟跟彭姗姗来还没这样,可见中秋节是个闹忙的日子。 一大俩小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大门。 许思来过晓得东西摆哪处,先奔去找苗苗心心念念的小挎包。 美云百货比起老国营百货档次高些。 商品满目,眼花缭乱。 衣服、布料、包类在二楼,有个小摆台上头全是孩子的文具盒、铅笔橡皮,满满当当, 书包整齐挂在墙上,蓝色、红色、绿色居多,有印图片的也有纯色的,这年头全是紧俏货,换做开学当口卖得火热,抢都抢不着。 苗苗眼睛尖,打眼瞧见书包旁挂了一串小挎包,“小婶婶,那里!” 许思叫来售货员帮忙取下来,这种小挎包是两层布缝的,缝条拉链、缝根袋子往肩膀上一跨,大多数人家都自己拿布头做,虽然粗糙点,但省钱。 设计衣服是许思上辈子的正经职业,她也能缝,只是家里没布料就干脆过来买。 售货员把包取下来,瞧她这么年轻不像有两个这么大孩子,“喜欢哪个可以背上试试。” 眼前女人长得漂亮,俩小的又可爱,服务起来热情高涨。 苗苗跃跃欲试,心急。 许思问她要什么颜色,指了个粉布头的,上边印着黄色小碎花。 许思瞧着有点大了,拿下来给她试,垮上小肩膀,带子果然长了一截小包挂在腿上。 “小婶婶……”苗苗皱起小眉头,难过。 旁边售货员说,“都是上小学的买比较多,小丫头还小。” 许思笑,手指大概折起七八公分带子,“没事,我回去给她改一下。” 转头又跟小木说,“小木有喜欢的吗?书包也行自己看想买什么。” 兜里有钱,许思消费思维仍是从前那套,满足喜好该买的就买,会花钱才会赚钱。 小木眼巴巴看着里面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小挎包,缝着个红五星。 但他不比苗苗,许家一直欠债还钱,从小他就晓得不能乱买,阿妈说等读书了再买书包,这个好像用不上。 小木又收回目光摇摇头,“阿姐,我上学再买。” “上学有上学的书包,现在先买个小的,”许思淡声说着,对弟弟和苗苗一视同仁。 小木眼睛亮起,抿唇说,“阿姐,我想要这个。” 许思笑,“对了,喜欢哪个跟苗苗一样讲出来,阿姐才会晓得,但是买来的东西都要好好珍惜、不浪费。” 小木认真点头,苗苗也点头。 旁的售货员忍不住夸两句,“你跟他们讲话真好,交关有道理。” 两人侪是一眼就看中喜欢的,倒是有主意。 买好包又挑了几支笔和橡皮、本子,“二哥不是写字好吗,小木可以先认字。” 小木说,“阿姐,我会写名字,我的、你的、二哥的都学会了。” 这倒让许思有些惊讶,“真厉害。” 许思牵着小的,转去买了两身衣服,想着要给苗苗缝小包,加了盒针线。 买针线时旁边小框全是纽扣、钉扣,又挑了把漂亮的。 总之看什么都能挑上点。 闫峥就是极简主义,一条被子一张床就能活,毫无生活情趣。 家里除了必需品没多余的东西,要不是闫家送新家具过来,估计家徒四壁! 等从百货出来,三人手上满满当当,连苗苗都抱着两团毛线。 苗苗松一口气,“小婶婶,你要把里头搬回家。” “嗯哼,搬回家要好多钞票,小婶婶可没那么多。” 小木赶紧响亮说,“我长大赚钞票。” 许思笑,“成,指望你俩给我赚钞票。” 三人说着话,许思万分庆幸小赵回来接她们,她看老大房前排起的买月饼长队,让小木把手里东西放下先去排队,自己跟苗苗站着等小赵。 队伍就在眼前,许思转个面看着小木。 小木站到队伍,瞧阿姐看自己,放下心来。 没等到小赵,反而先碰上许久未见的钟姨。 “小姐,你怎么在这呢?”钟姨挎着菜篮子,远远瞧见就跑过来。 许思看到钟姨一笑,“我买东西呢,钟姨你来干嘛?” 钟姨是陪谢母来买月饼的,谢景盛就好鲜肉月饼,每年都要买几个的。 瞧见她身边两个小的,钟姨关心问,“买月饼哩,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思还没到说话,走过来的谢母嗤笑一声,“谁能搭把手啊,那谁不是残了出不了门。” 这段时间心悦每天回来都不开心,全是因为许思在舞蹈团堵她心,昨日听说被赶走了,今朝就遇上,说巧也是巧。 谢母心里得意,彭家帮着心悦赶走许思的,看来许思也不咋样。 “听说你从舞蹈团赶出去了,现在又带孩子又要出来买家用,也是蛮辛苦的,”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许思笑,“给丈夫买东西有什么,谢伯母不也是来买月饼。” 谢母脸一拉,“我哪能跟你一样,我要想你谢叔陪自然也能陪。” “哦,这样。” 瞧两人拌嘴,钟姨一脸担忧。 许思冲她笑笑,“钟姨没事的,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谢母冷笑,“笑死人,黄包车接你啊?赶紧跟我买月饼去,不在这浪费辰光。” 钟姨没法,只能跟着离开。 前脚还没走出,一辆吉普就停了过来。 小赵蹦下车楞头说,“嫂子,闫哥让我来接你。” 旁边钟姨回头问,“这是……” 许思说,“闫峥的下属,接我回去。” “诶哟,吉普车,霞气威风。” 谢母气得跺脚走了。 钟姨会心一笑,“好,真好,那我就放心了。” “钟姨你先去买月饼,”许思不想她被谢母找麻烦,催她去。 钟姨点点头,才跟过去。 第62章 敲打刘婶 人走了,小赵看着满地东西,“嫂子,你这是……打劫呢。” 苗苗‘吱吱吱’偷笑。 许思心想什么人带什么兵,全是直男。 优点是手脚利索,几袋子东西吭哧就拿上了。 “小心点,别把我花瓶砸了。” “哦哦,”小赵赶忙小心些。 东西搬上去,许思一身轻松,又能冲去采购月饼,小木排队往前不少,他出来换许思进去。 小赵说,“嫂子我帮你们排啊。” “没事,你先把东西送回去,这队不晓得排到啥辰光。” 她时间多,小赵他们可有公务忙。 见人没挪脚,许思又说一遍,“别耽误了事,我今朝就是带俩小的出来荡的,你把东西送回去就成,我们还得逛逛。” 小赵抓抓头发,想想说,“好。” 打发了壮丁,许思耐心排队。 这倒让她想起从前排网红餐厅,也是这景象。 换做前几年肯定没有,多亏改革开放后,人们生活慢慢提高,而沪市又是排前头的城市,最繁华、最能花钱,也最讲究。 闫峥有看报纸习惯,许思偶尔也看一眼,前些天还瞧报纸上说沪市目前有8000座工厂,飞人牌缝纫机、大白兔奶糖,白猫洗洁剂、鞋油、连电池都有生产,让许思刷新了不少对这年代沪市的印象。 不去舞蹈团,她打算多看看报,研究研究发家致富的路子。 “你俩要吃爆米花吗,买一袋去。” 路口的爆米花这一会儿爆了两次,每爆一次卖的老头会先喊声,“响来——” 围着的小孩就赶紧散开。 等爆米花窜入袋里,升腾起一股热气再围上去,香味顺风飘进鼻子里勾得馋虫咕咕叫。 许思摸出几角钱给小木,“去买吧,带苗苗站远点。” 俩孩子兴冲冲去了,许思听后头大娘说,“你们不自己带玉米、粳米,交关(特别)不划算。” 旁的小孩都是拿老头的铁皮罐子回家装一杯玉米来爆。 许思笑,“没事,家离得远。” 大娘又瞅瞅她衣裳,心里明了看起是不差钱的小年轻。 “打算买啥月饼啊?”大娘闲着无事,跟许思唠嗑。 许思问,“大娘晓得啥月饼滋味好?” 说起这个,大娘门儿清,“以在最多是苏式月饼、鲜肉月饼,今年广式月饼也不少人买,上年纪的爱吃豆沙,满嘴香不甜腻,要我说最爱吃鲜肉月饼,酥皮热乎乎,肉馅流汁,满口香味道顶呱呱。” 许思有数了,说,“好,听您的都买点。” 大娘觉得很有面子。 队伍排蛮久,俩小的吃了半袋爆米花,才排到许思。 鲜肉月饼一只半两,售一角五分,这边不用票所以价格高。 里头是鸡肉和精肉,许思买了十只,吃不完给阿妈送一些。 闫峥给的月饼票要到第一副食店买,买的是苏式月饼。 五仁馅、豆沙馅各买一些,直到把票花光。 三人又坐人力车回去。 …… 到家许思把月饼放一楼堂屋。 鲜肉一袋,苏式月饼四卷俩口味,每卷里头的六只,放在一起满满一堆。 刘婶在灶披间做饭,听到声响出来,瞪眼说,“买这么多,得花去多少钞票,吃不完放放要坏的。” “送人、自己吃,不多,票不用掉过期才是浪费,”许思淡声说。 原本想着给刘婶家送一卷,这会儿不乐意送了。 小木已经回家,她带苗苗上楼没再搭理。 刘婶看她背影努努嘴,小门小户手里有点钱就显摆,晓得大少爷把钞票给她了,一点不会管家,赶明儿告诉老夫人去。 上楼,许思瞧见小赵送回来的东西都在闫峥屋里摆着,一地四五兜。 “……” 她进屋,想到闫峥不爱乱,赶忙说,“我这就收拾。” 闫峥说,“没事,东西都买好了?” “嗯,”许思眉眼一弯,女人购物后就是心情好,“买差不多,再买拿不住了。” 她理理裙子蹲下,先把两个花瓶拿出来,然后是些生活用品。 墨水买回来了,放到闫峥桌上,“给,这个可以吗?” 她挑的是最好的,应该能用。 闫峥说,“谢谢。” 苗苗一起蹲着,怕小包弄地上小心抱在怀里。 许思找出针线给她缝,在肩膀位置比比,打算把多余带子折个蝴蝶结,摸颗纽扣放中间缝上就成。 “来吧,拿下来小婶婶给缝。” 苗苗歪着小脑袋舍不得,“不拿下来……” “得,不拿就不拿。” 许思摸出同颜色的线,两指间抿一抿往针眼一穿,对齐打结。 手指翻飞,动作轻巧熟练。 闫峥目光被引去,心想从前谢家也要她自己补衣服? 苗苗选了个漂亮圆扣子。 许思说,“宝宝,不要动哦,不然扎到你。” “嚎~” 小扣子缝好打结,手边没剪刀。 许思低头凑近手指绷紧把线咬断。 白线贴着粉润的唇。 轻压出一条细痕又迅速恢复,莫名显得那唇软糯如年糕, 闫峥目光不自在移开,再看女人已经起身坐好。 “行啦,照照镜子去。” 苗苗兴冲冲跑去镜子边,左看右看美得很,真好看,别人的包包肩膀上没蝴蝶结,苗苗的第一好看。 “小婶婶,装糖果。” “好,给你装糖果,”许思去玻璃罐里数出七颗糖,“一天一颗,吃多了打屁股。” 小婶婶才不会打苗苗,但苗苗不会多吃。 许思又把几毛零钱放进里头,“行啦,咱们苗苗也有钞票了。” 袋子里的东西大多是给家里和苗苗买的,等许思收拾好,已经到吃中饭时间。 她在院里剪朵花。 刘婶往二楼端饭菜。 饭厅就闫峥一人,随意靠在窗子往下看。 刘婶摆好菜,顺着瞥了眼,说,“大少爷,许小姐太会买东西了。” 闫峥目光收回来,说,“结婚了就不叫‘许小姐’。” “诶,我这嘴没习惯,太太,叫太太,”刘婶说,“不过太太交关不会过日子,那月饼买二三十个,哪能吃完,又买这些花瓶啥的能看不能吃……” 男人手在桌边叩了一下,刚刚还温和的脸沉得吓人。 他冷声说,“这是你该管的事体?” 刘婶被吓一哆嗦,想起是老夫人让她管的,拼老命挤出一点底气,“这,这是老夫人说的,说…要教太太大方懂事才配的上在您身边,将来回了闫家给大少爷长脸……” 闫峥警告说,“行了,我答应你过来,是苗苗需要人照顾,旁的不要多事。” 刘婶嘴唇霎时白下去,“晓,晓得了……” 说完搓搓手,赶紧下楼去。 月季开得正好,桂花也飘了香。 许思各剪两支插了两瓶,心满意足端上楼。 “闫峥,你喜欢月季还是桂花啊?放一瓶你屋里?” 人没到,愉悦的声音先传进来。 男人眉间松开,不喜欢花,更不喜欢带有香味的东西,张口却不知怎么回了个,“随便。” 许思站门口朝他晃晃手里的花,“那月季给你,我喜欢桂花香。” 她把月季放去闫峥桌上,桂花拿回阁楼下来吃饭。 饭间又说起月饼,问他喜欢吃什么味道。 闫峥有点头疼,问的都是他不喜欢的,偏说出口又忍不住选一个,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中秋那天我母亲会过来吃饭。” …… 第63章 量指围 “啊?” 许思只知道闫峥母亲在疗养院,还以为生病不能出来需要我准备什么?” 闫峥说,“我想干脆那天安排两家吃饭,让妈也过来,是在家里吃,还是到和平饭店定一桌,你定。” 许思想想,和平饭店虽然气派,但阿妈应当不习惯去,闫峥还有伤也不方便,反而在家里自在。 许思说,“我觉着在家里好了,咱在院里摆一桌,晚上能赏月吃月饼,舒服自在。” 闫峥有些意外,毕竟是两人结婚正式一顿饭,换做一般人肯定选到饭店去,何况还是和平饭店,说起都有面。 许思说,“中秋主要吃个团团圆圆,人齐了就成。” “好。” …… 事定好,吃过午饭闫峥就给闫振华那边打去电话。 闫振华满口答应,“行,那天我过来。” 说完,听筒对面就挂了电话。 “真是,电话挂的比老子还快,”闫振华嫌弃一句,脸上却是红光满面。 上一次提亲闫峥不让他去,到现在他连儿媳妇没见过。 想想八年,逢年过节,端午、中秋就连春节,闫峥没跟他坐过一张桌上,难得回沪市最多跟姚荟吃两顿饭,没把他这当爹的放眼里。 如今成家到底是不一样。 闫振华来回走了几步,黄花梨镶玉的拐杖敲得邦邦响,心头畅快。 厨房里出来个女人,年近四十,保养极好,包身的连身裙贴着玲珑身姿,头发烫过,纹眉抹口红,成熟女人的风情,正是文澜姿。 她手里端着浮雕花纹的精致餐盘,洗好的葡萄晶莹剔透,说,“老闫啊,是小峥的电话伐?说啥哩~” 文澜姿自小生活在港市,到沪市这些年说话也有了沪市人的调调,婉转温柔。 闫振华大笑过来,坐到沙发上,“说中秋吃个团圆饭。” “真得呀,你说你盼这天盼了多久,我这就给你准备好衣裳,倒时得体体面面去。” 文澜姿厉害就在这种地方,男人要去见正房的大儿子,她还能笑着体贴准备着装。 闫振华受用,拉过她手拍拍,“辛苦你了。” 文澜姿递颗葡萄给他,“有啥好辛苦,小峥受了伤我听着都心慌慌,想起来就担心又不敢上门看。这有了媳妇是不一样,心定下来晓得家人重要,这样你宽心我就高兴。” “是啊,”闫振华感叹,到他这份上,事业上的成就已无太多波澜,只希望一家人热闹聚在一起。 文澜姿说,“第一次见儿媳,我也得给备份礼物,你说我上秀林楼订套翡翠的首饰好伐?还是打点黄金的?到时候你带过去。” “你做主就成,”这么多年他方方面面全是文澜姿打点,没出过错。 另一边,闫峥正捏着许思的手指。 男人手长期摸枪训练,指腹骨节皆有薄茧,与那水葱似白嫩的手指对比鲜明。 许思只觉得无名指有点痒又有点麻,脸热了几分。 她只不过来给花瓶加点水,就被男人叫过去了,张嘴就让伸手。 这动作着实有点暧昧,许思忍不住问,“怎么了?” 男人从手指底端滑到指骨,又按了一次才松开手。 然后拿笔在纸上写字——狙k-712*1.2。 许思好奇说,“这是什么?” “一款狙击枪的口径,你无名指大概1.2倍差值,”男人抬眼说,“我让朋友在港市订的戒指,他昨天来电话问指围。” 许思有些意外,“……你这他看懂,不会错吗?” 不是拿皮尺一量就好了,谁拿狙击枪算指围啊,不过闫峥竟然订了戒指,没跟她提过。 闫峥眉梢轻挑,他不可能摸错,“不会错。” 许思这会儿觉得挺有趣,笑着问,“闫峥你还会打狙击枪,是不是眼神特别好,能看很远。” 她笑起来杏眼弯弯,少了温柔多了丝俏皮。 闫峥说,“还行。” 哪里是还行。 第七区的射击成绩自打闫峥入队第二年,只有他自己刷新的记录,一次比一次强,狙击队每年打成绩都恼火死。 许思说,“哪天能看你打……” 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也不晓得哪天呢,关于他的腿伤,一时还没进展。 好在闫峥似乎不在意,没说什么。 桌下的手指尖碾了碾,似乎残余刚刚柔软的触觉。 …… 第二天一早,许思吃过饭下楼。 刘婶在灶披间洗碗筷,见她下来把手在围裙上一擦,出来说,“太太,中秋要弄饭的话,我得跟你拿点买菜钱呀。” 许思瞥了眼冰箱上,“之前的用完了?肉、菜那天闫家都会送来吧。” 上一趟只是阿妈和二哥过来吃饭,闫家送来的都吃不完,冰箱塞满,这趟只怕会更多。 刘婶有些落脸说,“肉、菜会送,那什么调料啊,酱油啊,我不得去酱油店打,肯定要花钞票的。” 许思说,“上周我瞧铁皮盒里还有十多块钞票,这就花光了?” 说着,她往冰箱那边走去,拿下铁皮盒。 之前钱在闫峥那,刘婶都是找闫峥要,男人不管这些每次给些钞票,但跟生活上花销比起来的绝对只多不少。 饭菜皆不要钱,跟刘婶说一样,最多买点调料,谁家一月吃酱油、盐花要十几块,顶破天两三块够够了。 “那,那还买了洗衣服的肥皂……” 许思冷笑,“洗澡洗头的我都买了,一颗肥皂要几角,我拿张纸笔刘婶笔笔给我算算。” 刘婶说不出话来,“行,您说啥就是啥,我从前伺候夫人和闫先生,都没让我算过一分一角,倒是太太分毫不相信我。” 许思淡声说,“相不相信不是嘴巴讲讲,五分钟就能算清爽。” 刘婶嚷嚷,“不算了不算了,我想着中秋做好菜给太太体面,太太反倒诬赖好人,忒寒人心。” “日久见人心,好人没人能诬赖,”许思懒得多说,她心里隐隐有个念头,把钟姨换过来,但毕竟刘婶是闫峥母亲身边的老人,怎么得熬到中秋过后再发作。 不过有些时候,火星烧起来一刻钟都等不了。 正好是周六,徐桂芳在家,许思这会儿急着出门没跟刘婶再拉扯。 她说,“往后买东西,几块几角全算清,买多少找我拿多少,这铁皮盒拿去丢了。” 说完,出了堂屋。 刘婶恨得咬牙切齿,火烧心口。 苗苗在小院里玩蚂蚁,难得没跟许思出门,只让小婶婶回来辰光带小木哥哥一道回来。 许思答应了,提着月饼往许家去。 …… 第64章 刘婶告状 日头正好,徐桂芳在天井里剥毛豆,她今天不过来徐桂芳也要烧毛豆炒肉送去的。 住得近就是好,有点好吃的来回送,当然许思拿来得更多,倒让许家生活水平提高不少。 许思笑着进来,正碰上吴嬢嬢出门去。 吴嬢嬢说,“思思,又给你阿妈带啥好吃的?” 许思晃晃手里的袋子,“月饼呢,吴嬢嬢上哪,也来吃个,五仁、豆沙、鲜肉我都拿了。” 吴嬢嬢说,“给你陈阿叔送东西呢,这老头子丢三落四,回来吃回来吃,思思给的啥味我都欢喜。” “好嘞,”许思蛮喜欢吴嬢嬢,热情爱讲话,主要跟阿妈关系好。 她进去,徐桂芳早就汰手给闺女泡了杯茶,“思思,中午炒毛豆雪菜肉丝,你等会儿带一碟回去给苗苗闫峥尝尝。” “好。” 小木跑下来,“阿姐,苗苗呢?” “她家里玩蚂蚁呢,让你寻去找她玩。” “好,”小木说着就往外冲。 徐桂芳扬声让他跑慢点,一溜就不见人影了。 “你昨天给他买本子和笔,就差供起来舍不得用,早上才叫你二哥给削了铅笔在楼上写字呢。” 许思说,“买来就是用的,小木愿意写阿妈就让他多学学,二哥读书好先教点没坏处。” “好。” 母女俩说着话,许思帮着剥毛豆,把中秋吃饭的事一说。 徐桂芳顿时有些紧张,“家里吃好家里好,真要去什么大饭店阿妈手脚不晓得往哪里放,要闹笑话。” “哪能啊,”许思安慰说,“阿妈舒心自在就行,吃顿饭小事体。” 徐桂芳还是想得多,她当然想在亲家面前让囡囡更体面,多一分都是好的。 “你上楼给阿妈瞅瞅,那天穿啥去。” 许思笑着顺她意思,上楼给挑衣裳,只是瞧着她柜子里的衣裳都洗的发白,有些年头,想着昨天怎么就忘了给阿妈买一身。 挑挑选选,最后终于让徐桂芳满意。 …… 象牙巷入口的电话亭,吴嬢嬢站在那里等老头回来拿东西。 没两分钟来人要打电话。 “诶呀,夫人,夫人啊,您得给我做做主……” 吴大娟竖着耳朵听,越听眼睛瞪越大,干脆回头瞪着刘婶。 夭寿诶,在这告思思的状,这老婶子不讲究啊,背后告小状。 刘婶说着说着,就对上吴大娟瞪大的眼睛,这人看她干啥? 刘婶背过身去添油加醋继续说。 没一会儿陈阿叔拿走东西,看婆娘满脸火气,“你气啥,我不就忘了拿点……” “别吵吵,谁气你了,我看不得有人背后搞事体,赶紧走!” 陈阿叔晓得婆娘脾气,拿起东西赶紧溜。 吴大娟又瞪了刘婶几眼,气冲冲往回走。 她一步没停直接冲回家门,“思思,桂芳啊……” 徐桂芳正给闺女装好菜,探头往灶披间外看,“这里呢,火急火燎干啥啊?” 吴大娟兜不住事的,特别是在好姊妹面前,急头白脸把听到电话的事体一说,“要命,这糟老太婆,背后告小状。” 徐桂芳听得直皱眉,难不成囡囡在闫家一直受气,但前头明明觉得姑爷对他蛮好。 许思安抚说,“阿妈放心,没大事。” 她早晓得刘婶要跟闫峥母亲说的,只是没想到今朝这么着急,看来气得不轻。 徐桂芳咬牙说,“闫峥他妈刁难你没?” “没呢,前头没见过,也没有通过电话。” 吴嬢嬢拍着大腿,“思思,我瞧那老太婆不是省心的,这种人要身边只会添堵,不,不说那啥,小人难养背后捅刀子。” 许思点头,“嗯,我晓得了,这事我会处理好,到时候换个人来。” “闫峥能答应吗?” 这她也不清楚,毕竟是他母亲的人。 “我先问问。” “嗯,”徐桂芳叹气,还想说什么又想到大娟在身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要是她早点跟闫峥生个小囡,婆母肯定会多照顾……唉。 许思提着菜准备回去,又让吴嬢嬢记得吃月饼。 …… 刘婶比她先到家。 许思没事人一样说拿了两个菜回来,让她少烧点。 刘婶目光闪烁,还气着早上的事,应一声就不响。 “苗苗,小木汰手准备吃饭。” 俩小的跑去汰手。 吃了饭,许思上楼午休,有小木在苗苗就不睡,两人嘻嘻哈哈楼下白相(玩耍)。 许思心中思量,刘婶这一通电话,估摸中秋那天不会好过。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见见闫峥母亲是个什么人。 她想着想着,睡了过去的。 结果这觉就没让她睡安稳,刚陷入梦里,楼下就响起苗苗大哭的声音。 许思懵了一下坐起来,赶紧套上外衣往下跑。 到二楼看到闫峥也出来了。 她跑得快,下到院子里赶忙问,“苗苗,怎么了?” 小丫头脸上淌眼泪水,小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小挎包,可怜要命。 她一向乖巧爱笑,啥辰光都没哭过。 见到小婶婶,苗苗哭得更伤心了。 许思赶紧蹲下身把小丫头抱进怀里,“怎么了,我们苗苗怎么哭了?小木呢?” 她拍着孩子,上上下下看了苗苗身上,没见摔着碰着稍稍松了一口气。 苗苗哭得打嗝,死死抱住许思脖颈,“小,小婶婶……呜呜,哥哥回家了的。” 孩子哭得可怜说不拎清,又把自己小包递到许思面前,呜呜呜说,“二胖,胖,抢糖糖。” 二胖?刘婶的大孙子。 她抬眼往大门一看,一个身影闪了开去,隔壁响起门关上的声响。 许思牵着苗苗,大步就往隔壁走。 有意思,想留她两天,她非要往枪口上撞。 …… 第65章 闹事 “砰——” “砰砰砰——” 木板门拍得震天响,里边刘婶赶紧抠孙子嘴里的糖,提眉吊眼骂他,“谁让你抢糖了,这小丧门星找上门了!” 背后刘婶就叫苗苗小丧门星,把爹克死了可不就是丧门星。 二胖跺着脚,不肯吐出糖,咬的嘎嘣响顺便把刘婶手咬了一口,刘婶疼得嘶嘶吸气。 “松嘴松嘴。” 许思没了耐心,拍门喊道,“开门,把门打开!!” “诶哟,天爷诶,太太您,您您您砸我家门干啥?”刘婶把门拉开,装傻充愣。 这会子动静,弄堂里闲着没事的左右邻居,全过来凑热闹。 象牙巷的热闹,就属这许家小囡的最精彩,这不就等到了! 许思冷笑,“你孙子抢苗苗糖,还把小包扯坏了,出来说道说道。” 刘婶看苗苗一眼,心里暗骂几句,不就拿几颗糖吃哭什么哭! “诶呀,小毛头玩闹磕磕碰碰拌拌嘴,常有的事咋还这大脾气哩。” 许思冷言,“玩闹是双方都高兴,二胖单方面抢东西,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会子不教好,往后那是杀人放火打劫的做派!” 刘婶拍大腿,“诶哟,说啥哩说啥哩,哪还有咒人的。” 许思说,“你给我家做事,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但事不过三,不是一次两次。” “啥意思啥意思,这还往上安罪名哟,”刘婶扯着嗓子喊。 许思沉下眼,她平日笑着时温温柔柔,看不出生起气让人咽口水心虚。 许思说,“不是响声大就有道理,不然谁拿个大喇叭谁讲话第一对。你把二胖叫出来,给我苗苗道歉,平日里都欺负她啥了说说清爽!” 二胖躲在门后面,脑袋探出瞧瞧又缩回去,遇事胆小如鼠。 刘婶咬牙,她要是让孙子出来道歉,往后弄堂里谁还敢跟二胖白相,“谁知道是他抢的,说不准是苗苗撒谎。” 苗苗这会儿不哭了,咬着小牙说,“二胖抢,打苗苗!” 刘婶尖声喊,“胡说八道,没爹娘教的小东西。” “嘴巴闭上,”许思扬声打断,本想留点体面,现在是一点留不了,“人家阿爸是烈,为国贡献,你欺负他女儿谁都不会放过你。要说没人教,二胖倒是有人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手脚不干净,小的打劫做派!” 这话说得刘婶一愣一愣,听明白后拍着大腿往地下坐。 “天杀哟,嘴巴不干不净,我天天给你们烧饭打扫,伺候闫先生、夫人多少年没被冤枉过一句,今朝你大帽子一顶顶砸下来,是要我老太婆的命哩。” “评评理,大家评评理,”刘婶踢着腿大哭大喊,二胖从屋里跑出来,胖墩子流鼻涕,嘴巴旁边一圈白。 看热闹归看热闹,大多人不想引火烧身,但也有爱管事的说,“讲事体讲证据哩。” 许思冷笑,上前往二胖鼓鼓囊囊的口袋里一捞,抓出五六颗糖和角角钱,“这糖跟钱谁的?” 二胖瘪嘴吧,恶狠狠瞪着许思,“臭婆娘不要你管!!” 刘婶一把拉住二胖,嚷嚷说,“我上百货店买的,谁家不能有点糖了。” 许思把手一伸,给后边围着邻里看,“谁在百货看过这糖,出来讲讲。” 四四方方的奶糖,上边印朵花,看着怪精致没瞧过。 “没人买过吧的?沪市没得买,港市寄来的。” 前头小赵买的吃完了,闫峥的朋友说他结婚,寄了几包港市受欢迎的高档喜糖来,许思瞅着是奶糖就留着给苗苗吃。 刘婶见状,撒泼说,“拿几颗糖怎么了,你又扯谁手脚不干净。” 许思说,“说谁你心里头没数?家里吃的全有人送来,放铁皮盒的钞票去哪了?票去哪了?” 刘婶眼珠子乱转,“我不晓得,一家生活又不止点吃喝。” “是啊,所以你买啥东西三五天花十几块钞票,说说清爽,冰箱里饭菜肉上桌一碟,余下又送去哪。” 铁皮盒里十几块刘婶当然揣兜里,平常要是那边送两块肉,她就偷摸拿一块回家,自打闫峥住进来,刘家买菜钱都没花过。 刘婶张嘴骂,“瞎讲有啥讲头,都是你一张嘴,诬陷人偷东西,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许思说,“居委会呢?弄堂居委会在哪,我讲的出来就是有证据,把居委会叫来手脚不干净送你蹲大牢。” 刘婶愣住,想到许思平常作风,从不说胡话,看着面上淡淡实则不好糊弄,心眼贼多,难不成还真有证据。 她闭闭干巴巴的嘴巴,没了声响。 有不嫌事大的,挫火说,“真叫居委会啊,我去喊我去喊吴主任来。” “不,不准喊,关你啥事,”这里怎么撒泼都成,但叫居委会查出来她真要蹲大牢了,“我,我告诉你,你这么对我,闫先生跟夫人会给我做主的。” “哦,那你叫来?” 动静这么大,吴嬢嬢跟徐桂芳都来了。 吴嬢嬢大喊说,“真厉害啊你,过去当保姆的不晓得你还当大爷呢,对主人家指手画脚。” “我跟你们讲哦,刚刚在电话亭我瞧着她打电话,给小姑娘婆婆家告状,谁都晓得婆媳难处吧,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过活,一家才能和乐,就这刘老太婆还撺掇人婆媳关系呢,讲话难听哩。” 吴大娟是谁,象牙巷包打听啊,不能小看包打听,在一众妇女邻居之间地位杠杠的,她说的话人都信。 “诶哟,造孽啊,许家小囡才过去几天啊,就给人穿小鞋。” “缺德哩,缺德。” 风向一倒,墙头草往外冒。 “别说,那天我上刘老太家借东西,那肉吃的。” “是啊是啊,瞧着天天从隔壁拎饭盒回来,难不成都往家里装。” 说实话,这些事住旁边的人看到不少次,嘴上不说心里眼红,这会儿全往下落井下石。 刘婶被说得无地自容,头就差钻到地里去,年过六十老脸丢尽,往后弄堂里抬不起头做人。 许思其实没真要叫居委会,她是在铁皮盒的钞票上做了记号,但就算在刘婶家发现也按不了她。 人家要说跟自己钱混一起了,买东西可能用自家钱付了,这事就查不了。 说那通话唬住她罢了。 徐桂芳站到女儿身旁,“囡囡没事伐?” 许思摇摇头,把苗苗抱起来。 小赵拨开人群进来,“嫂子,闫哥说把人带过去说。” “嗯,”许思应声。 刘婶听到,眼睛一亮,她可是夫人的人,闫峥看在夫人面子上肯定不会为难她! 想到这,刘婶一下爬起来,“去,让大少爷做主。” 几人回去家里,旁人不敢跟去看,没滋没味地各回各家,趴窗子上听。 …… 第66章 奖励闫峥一颗糖 刘婶想到的,许思也想到。 毕竟是他母亲安排的人,不晓得要哪样。 许思没让徐桂芳跟着去,怕她操心。 “妈,我回头再同你讲,你先回去。” 徐桂芳叹气,“好,好好讲,不要吵架了。” “嗯。” 回家,许思把苗苗放下来牵着上楼,刘婶换了副嘴脸,又得意起来。 进屋,闫峥坐着。 他前头在院里都听到,小赵来了说他去叫人,闫峥才上楼。 许思还没响。 刘婶就先哭惨,“大少爷啊,您得给我做做主,你说说我照顾先生夫人多久,掏心窝子做事从没得过一句埋怨,今朝我这老脸在象牙巷丢尽了。” “我还咋活啊,我蹬蹬腿死了算了。” 刘婶涕泪横流,叫得卖力。 “先别吵,”闫峥冷喝。 刘婶吓得一哆嗦,期期艾艾停下来。 许思不知怎么走神了,目光看在窗外,潜意识里她把刘婶划到闫峥那一头,就像今朝说再多,到后面还是听男人怎么处理。 她说了不算。 不过是闹一场。 “许思。” 她回神,对上男人眼睛,“嗯?” 闫峥说,“我刚刚问你,怎么处理?” 她回头看一眼,刘婶脸拉老长,小赵也在看着她,像等她说话。 许思说,“你听完了?” 听完刘婶的哭诉和卖惨了…… 闫峥看着她,只觉得两人之间近一点的关系似乎回到原位,“你是我妻子,我听你说就好。” 许思微愣。 门外偷看的小赵瞪大眼睛,队长这话有点水平。 许思说,“事不过三,我给过几次机会,现在我想解雇刘婶。” “不,不成啊……”刘婶左右看,嚷嚷说,“什么解雇,不要我干事啦?” 许思说,“我暂时没工作能照顾好苗苗。” 刘婶还要说什么。 闫峥说,“行了,差的工钱会给你。” 刘婶眼前黑了又黑,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赶她走了,“不行,不行我要找夫人说去。” 闫峥冷下声音,“找谁说都没用,小赵,把人送走!” “好嘞,闫哥,”小赵抓着刘婶出去,“诶呀赶紧走刘婶,你真想蹲大牢啊,我们军区牢房蛮空的?” 老太婆欺负苗苗,活该! 刘婶人都歪了,哭爹喊娘被拖走,“要命啊,要命啊……” 声音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 苗苗抓着的许思裙摆一直没响,她不晓得今天是不是自己的错,怕自己给小婶婶添麻烦。 “小婶婶……” 许思蹲下身,看着眼眶红红的小丫头,整理好她头发温声说,“没事了,我们苗苗不哭了。” 苗苗吸吸小鼻子,泪汪汪。 许思把她身上的小布袋拿下来,“小婶婶给你重新缝好,好不好?” 小丫头一点头,泪珠子就掉,让人心疼又心酸。 许思从前是孤儿,总能共情苗苗的情绪,她对苗苗再好小丫头都会因为寄人篱下敏感,害怕。 “不哭了,苗苗,我们缝个小兔子,再装多多的糖。” 苗苗奶声奶气说,“嚎~” “下次再有人欺负苗苗就把他打跑,打不过叫小婶婶打。” 苗苗破涕为笑,“阿爸说不许打人。” “那是不许打好人,可以打坏人。” 苗苗点头,“好。” 闫峥看着两人说话,自己跟个空气人一样…… 莫名觉得一大一小都可怜劲的,受了委屈。 他清清嗓子,“抱歉,我的问题,之前没注意到她那些事。” 许思回头,心里晓得其实不关闫峥的事,他没带过孩子也不能下楼,看不到闫家送多少菜,家里要花销多少。 他已经什么都没问站在她身边,解雇了刘婶,还开口道歉。 许思说,“你也不晓得,今天谢谢你。” 听到道谢,闫峥并没觉得舒坦,夫妻之间站在一处互相维护是最基本的事,不必说什么谢谢。 他转了话头,“刘婶走了,要不再找个人来,我让小赵留意留意。” 许思倒是想到钟姨,她早就有意让钟姨过来的。 “我,其实有个人选,不然我先去问问。” 闫峥问,“谁?” 许思说,“以前谢家照顾我的钟姨,知道我不是许家的,她待我还跟从前一样,人很好,只是不晓得谢家放不放人。” 闫峥沉眸,“真要她来?” 许思说,“她能来最好,我信的过钟姨的。” “好,我让小赵去接人。” 许思诧异,到谢家直接去把钟姨接回来,谢家不同意也不行。 这势必是看在闫家的面子上,闫峥一向不愿用闫家的关系。 “会不会不好?我去找谢家也没事……” “无事。” 上次在舞蹈团看到谢家女儿那嚣张模样,思思去了指不定会被为难。 两人说着,小赵回来了说刘婶在院子里撒泼大哭,估摸还是会找夫人去。 闫峥说,“随便她,你去谢家接个人。” 许思把钟姨的信息告诉小赵,让小赵到了地方先问问钟姨同不同意,同意再接回来,不要让谢家人为难她。 小赵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嫂子。” 人一走,许思起身找了针线,上次用完就放在闫峥屋里,柜子上拿下来她坐到桌边给苗苗缝。 苗苗刚哭过黏人,眼巴巴看着。 许思说,“自己吃颗糖糖。” 苗苗说,“今天吃过了。” “奖励苗苗再吃一颗。” 苗苗高兴拿出糖,剥开反倒塞许思嘴里,“小婶婶也吃。” 奶糖的味道溢在齿间,很浓郁香甜。 “小婶婶好吃吗?” “好吃,”许思脑子空了一下,说,“给你闫叔叔也奖励一颗。” 说出口自己愣住了…… 苗苗已经溜下小凳子跑去送给闫峥,不敢塞他嘴里就放桌上。 男人状似不在意,慢条斯理打开放进嘴里。 许思脸颊微热,背过身去缝小布袋。 …… 第67章 接走钟姨 谢家。 小赵按门铃,开门的正好是钟姨。 “请问您找谁啊?” 钟姨打量着来人,穿一身军装看着怪唬人。 小赵对了下特征说,“你是钟姨吧?” “啊,是啊,我,我没犯事啊。” 小赵说,“不不不,您误会了。” 他简单说明来意,问,“所以想问你同意过去吗?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接你过去。” “真的,你说是真的?” 钟姨听得满脸喜色,小姐真的接她过去了,“我当然同意,不过……我得跟谢夫人讲讲。” 钟姨早年丧夫,家里就一个儿子在码头做事,前两年娶了媳妇,夫妻俩过小日子她不用太操心。 谢心悦来之后,对她吹鼻子瞪眼,嫌七嫌八,她是保姆不是出气筒。 钟姨带着小赵进去。 正好周末,谢家母女都在,还有谢瑞。 看钟姨带着个穿军装的进来,问,“啥事哟,这位谁?” 钟姨说,“夫人,我要辞工了,往后就不在谢家做事了。” 谢母从沙发上站起来,拔高声音说,“什么,你要辞工?辞工你去哪里哩,家里有啥不满意的?” 钟姨在谢家十几年,说感情当然是有的。 除了许思的事谢母对她很满意,做事仔细周到,一家人饭菜咸淡、喜好皆是心里有数,挑不出毛病。 钟姨说,“我真要辞了,这会子就走。” 谢母说,“走得这么急我现在上哪里找人去,今晚家里谁烧饭哩。” “这……” 这说得也是,一般得提前几天说,只是小姐让人来接钟姨就想立刻过去,“要不我喊好姊妹来顶两天,我几个好姊妹干活是好手,也是做保姆的。” 谢母一脸不满,“我们谢家是随便啥人都能进哩?你再干一个月我另外找人去。” “那也太久了……” 两人说着话,谢心悦打量着小赵只觉得眼熟,穿军装的,能想到只有闫峥。 谢心悦说,“钟姨,这是谁啊?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钟姨赶紧摆手,“不,不是,我是刚刚才晓得,就是思思让我过去帮忙,这位同志是来接我的。” “我说你怎么要走,许思不会自己找人去!整个沪市就你一个保姆了?” 谢母听到许思就来气,那天卖月饼还敢嘲笑她,这会儿一看眼前的人不就是来接许思那个。 钟姨还想说啥,小赵先开了口,他可没时间磨蹭,“只是跟谢家要个保姆,谢夫人如果不能放人,我去找谢先生讲讲。听闻景盛航运这周有几船货要进沪,我们正好带队过去检查,应该能碰上谢先生吧。” 这话是闫哥让说的,货物进码头,随便找点事就能扣下几天,这是货船最怕遇上的事。 谢母脸色铁青,“你……好啊,许思是翅膀硬了,仗着闫家管我要人。” 小赵说,“谢夫人多想,嫂子只是习惯钟姨照顾,双方都愿意,您只需放人就好。” 谢家在泽安区的地位,谢母极少看人脸色,这段辰光几次三番都是许思搞事,气得手抖。 谢心悦满心嫉妒,闫峥竟然这么护着许思? 印象里他是不可能管这种小事,只不过一个保姆,竟然用航运的事威胁谢家。 谢心悦指甲嵌入掌心,说,“妈妈,可是钟姨在咱家这么久……” 谢母打断说,“让她走,既然不是一条心留着做什么。” 比起一个钟姨,当然是航运的事更要紧,谢家可是等着交货,迟一天都是麻烦。 钟姨抿唇没说什么,“多谢夫人,是我对不起您,这半月工钱不用给我结了。” “当然不结,说走就走我们没找你赔钱就不错了,”谢心悦嚷嚷。 钟姨没吭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来,又跟谢母告别两句离开。 出了谢家门,小赵清清嗓子说,“钟姨,嫂子说你被扣了工钱或者赔偿,她都会补给你的。” 钟姨一拍小赵肩膀,开怀说,“补什么补,我能去照顾小姐别提多高兴,这些天就想着离了谢家只是没找好做什么,才迟迟没说。” 小赵抓抓头发,刚在里边看钟姨低眉顺眼,这会儿成了个高兴老阿姨,还真有趣。 “嘿嘿,钟姨你这么想就好,今朝嫂子那边的保姆欺负孩子被赶出去了。” “啊,欺负孩子?啥人啊这么坏肚肠,小姐没事吧?” 小赵说,“没事的。” 两人说着话上了车,很快就到象牙巷。 …… “嫂子,钟姨接回来了,”小赵领着钟姨进来。 没想到这么快,许思放了手里的书趴窗边一看,“钟姨,快上来。” 也许是原主对钟姨的依赖和信任影响了她,看到钟姨,许思分外安心,笑意漾在脸上。 男人尽收眼底,想来这钟姨是许思极为信任的人。 楼梯响起脚步声,许思迎出去,“钟姨你可算来了,谢家有没有为难你?” 钟姨摇头,对扣了工钱的事只字不提,“没有的小姐,小赵同志在她们不敢怎么样。” 许思笑,“那就好,你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下。” 许思拉着钟姨进屋,说,“这是闫峥,我丈夫。” 闫峥略略颔首,“以后麻烦你了。” 钟姨看着闫峥,心想小姐这丈夫长得真不赖,就是有点吓人,也不晓得对小姐好不好。 “不麻烦的,闫先生,我照顾小姐照顾惯了。” 许思说,“钟姨以后别叫我小姐小姐的,叫我思思就成。” 钟姨说好。 苗苗凑了上来,乖乖巧巧说,“我是苗苗。” “诶哟,这孩子可人疼的,跟小姐……思思小时候一样。” 许思想着闫峥还要忙,说,“闫峥,那我先带钟姨上楼了,之前苗苗的屋子给她住。” 闫峥说,“好,你安排。” 许思带着钟姨和苗苗出去,上楼整理东西。 …… 此时谢家,谢母被气得躺去了床上,诶哟诶哟直哼哼。 谢心悦坐在床边气恼说,“妈,许思真是太过分了,简直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 谢母叹气说,“早让你嫁去闫家你不肯,以在瞧瞧,闫峥多护着她。” 谢心悦努努嘴不得劲,不知道许思给闫峥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心悦哼了声,“闫峥是在军区久了没见过女人,现在随便放个女人到他身边,尝出滋味了,肯定捧着哄着,以后就不一定了。” 谢母皱眉不认同,亲女儿认回来久了,起先还母女感情浓烈。 但谢心悦几次事情都办不好,先是把闫家婚事给了别人,亏了四千块,再是彭州华那边,婚期迟迟不订。 比起来,许思以前还更听话,帮谢家拉拢不少生意。 “你跟彭州华婚事商量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谢心悦来气,彭州华总是搪塞她,“快了吧,最近我们不是为了锦绣大戏院的首演忙活嘛,没那么多时间。” 谢母说,“你爸可说了,让你快点弄好,跳舞也好好跳。” “晓得了。” 谢心悦沉下眼,只要她首演成功有了名声,到时候彭家还能不看重她。 …… 第68章 嫂子的人包围了 小赵给闫峥说了谢家的事,又添了句,“谢家应当很紧张这批船上的货,随口一提就没再纠缠。” 闫峥淡声说,“他们自然紧张的,”闫峥说,“那批货是兴隆百货的,已经拖了很久要再耽搁就要赔钱了。” 两人说着,外边响起下楼的声音。 苗苗说,“钟奶奶,你会烧肉肉吗,小婶婶烧的肉肉好次。” 钟姨说,“别说烧肉了,你想吃啥奶奶给你烧啥。” 想到什么钟姨问,“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烧菜了?” 许思说,“就,刚到许家的时候,跟阿妈学了几样。” “哦,您还是不烧,这手上脸上崩到油咋办。” 三人说说笑笑往一楼去,小赵凑到闫峥身前,说,“咳咳,闫哥我咋觉得你被嫂子的人包围了,苗苗跟钟姨都是她一头的。” 闫峥挑眉,“闲着没事上码头盯梢去。” “……是,”小赵想打自己一嘴巴,话多。 闫峥收敛神情,“知道就赶紧去。” 小赵开溜。 楼下许思带钟姨去堂屋,“钟姨,冰箱在这里,早上会有人送肉菜来,一般不用去买,平时要买什么跟我说就成。” 冰箱里今天有个肘子,钟姨瞪大眼睛说,“这大肘子不老少钱,炖黄豆吃吗?” “好啊,”许思又带钟姨去灶披间,苗苗跟着跑。 两人洗菜聊天,半晌,钟姨叹气说,“总觉得小姐跟之前不一样了。” 许思心里微顿,“哪里不一样了。” 钟姨想想说,“从前小姐性子软,每天开开心心不懂那些人情世故,现在像是什么都懂了,更有主心骨。” 许思说,“这样好吗?” 钟姨说,“小姐怎样我都觉得好,以前开心也好,现在这样不吃亏能照顾好自己也好,人总归是会变的。” 何况是那样的大事,钟姨以为许思会熬不过来,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 许思笑,“嗯,钟姨放心。” 帮忙洗了点菜,钟姨就赶许思上楼了,“去去去,不用帮忙,烧菜烧多了会变黄脸婆。” 钟姨小声说,“才结婚,小姐可要每天漂漂亮亮的,跟闫先生好好相处,烧菜哪用的上你。” 许思:“……” 拗不过钟姨,她带着苗苗出门了,绕去给阿妈说了声没事了,回来灶披间已经飘出肘子的香味。 晚饭烧好,钟姨的手艺确实很好,都是许思喜欢吃的。 苗苗也吃得高兴,闫峥让钟姨坐下一起吃,他军区长大不兴那些有钱人家的规矩。 有钟姨在,许思没什么能插手的事,每天除了跳舞练练基本功,固定的只有帮闫峥按摩腿,等中秋一过准备找各个舞蹈团看看路子。 …… 中秋当天,许思穿了身新衣裳。 早上送来菜很多,下午时候她跟钟姨外出买了林大房的糟货、酱汁肉,又绕去买了陆家楼的八宝鸭,一些熟菜。 回来时候看见弄堂转角的补鞋匠,许思正巧脚上小皮鞋泡了水有点开。 “钟姨你先拿东西回去,我把鞋补一补。” 钟姨说好,提着东西先回家了。 许思说了补鞋,大爷满手厚茧,让她把鞋脱下来踩一踩旁边的破布鞋。 那布鞋放在地上,呜呜糟糟,被太多人踩过,许思虽然没啥洁癖,但有点不习惯。 “大爷,您补吧,我站会儿。” 她脱下要补的那只鞋,扶墙站在转角。 一身白色裙子,米色羊毛小开衫,长发如瀑身姿苗条,袅袅站在南方的小弄堂漂亮又打眼。 脱了鞋的脚上穿着白色棉袜子,踩着另一边小腿。 大爷手上利索,麻线戳进皮鞋边,说,“这鞋是好鞋,就接口不太行,以后买了新鞋先来订几针保证穿几年不坏。” 这时候的皮鞋那可是真皮,质量有保证得很。 许思看得有趣,记得很小的时候也看到这种补鞋的,但后来鞋子坏了一般就丢了重新买一双。 大爷扶了扶断腿的老花镜,又仔细补鞋。 许思看太认真,全然没发现某道目光落在身上许久。 闫峥越看越是皱眉,哪有人补鞋就那样提着脚站在路上,来往那么多人。 他按按额角,心里莫名涌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觉得不合适,不应该。 “苗苗。” 苗苗趴在小茶几上乱涂乱画,一下抬起小脑袋,“闫叔叔,干嘛?” 闫峥眼神微闪,抬抬下巴看窗外,说,“你小婶婶回来了。” 苗苗踩小凳看到许思,“小婶婶在补鞋子。” “嗯,给她把拖鞋送去。” 苗苗乐意至极,溜下凳子去楼上拿拖鞋。 看到苗苗送来的拖鞋,许思无言,“马上都补好了宝宝,你怎么还给小婶婶送拖鞋呢?” 苗苗歪着小脑袋把闫峥供出来,“闫叔叔说的。” “好吧,谢谢苗苗,”许思没多想套上拖鞋,等皮鞋补好,领着苗苗回去了。 晚饭约的七点。 此时闫家。 闫振华换好衣服,在镜子前看了两圈,“澜姿,给我找条领带。” 文澜姿从屋里出来,“早就准备好了,就戴这条吧。” 闫振华说,“你换好了?闫格跟筱筱准备好没,别去迟了耽误时间。” 文澜姿说,“我们真一起去啊,闫峥都不晓得不会生气吧。” “有什么好生气,大中秋的肯定全家人要到齐。” “行吧,你说了算。” 第69章 中秋 五点多,徐桂芳过来帮钟姨一起做饭。 晓得钟姨在谢家很照顾闺女,徐桂芳跟钟姨相处很好,有时候还约一起买东西。 饭菜可谓丰盛,两个炉子一个灶台齐齐用还不够,徐桂芳把家里的也提来一个的。 煲汤,蒸米饭,炒菜,炖肉,热气白蒙蒙弥漫在厨房。 许思进来,笑说,“跟过年似的,妈、钟姨不用烧太多吧,统共也就多闫峥父母两人。” 徐桂芳还没说话,钟姨开口说,“闫峥说弄多几个菜,既然是正式吃饭排场少不了,这是对你重视,他对你重视了,那闫先生、太太晓得儿子心里有你,肯定不一样的。” 钟姨笑眯眯的,闫峥不让她跟刘婶一样喊什么大少爷,直接叫名字。 徐桂芳也高兴的,谁都希望姑爷把闺女捧心上。 许思要汰手想帮忙弄饭,被两位赶了出去。 “刚换的新衣服,别熏一身油味,阿妈跟钟姨来弄。” 许思无奈,“那你们帮我看着鸡汤呀,可别炖干了。” “晓得了晓得了,赶紧出去。” 被两位赶出来,许思干脆上楼了,闫峥还是跟平常一样,简单一件白衬衣忙着处理手头的事。 许思想想说,“还没有忙完吗?” 闫峥停下手里的事,文件放旁边,“不紧急,有事?” 许思在窗边坐下来,这个位置能看见弄堂里,她说,“我是想问下你父母的关系,等会儿有什么要注意的。” 许家的事闫峥大多知晓,但对于闫家,许思丝毫没有了解。 眼看要见面,终归是要知道点的。 闫峥极少提起家里,想了想说,“我父母没离婚,但港市回来后一直分开生活,我妈不是在疗养院就是在自己南平路的房子里住,我父亲身边跟着文澜姿。” 他言简意赅。 许思嘴唇抿了抿,这些倒是晓得的,“你是因为这事不回家吗?” 闫峥眼底凉薄,“那是闫振华跟旁人的家,没什么回不回的说法。” 咂摸出闫峥跟父亲这边的关系,许思没再多问,转而问起姚荟,“妈妈住在疗养院,是身体不好吗?” “老毛病,那边安静有人照顾,她时常会过去,”对于母亲闫峥也无太多话,见她认真模样,反而宽慰说,“不用太在意,吃顿饭就好。” “好……” 许思莫名有点同情闫峥,父母双全,家境富硕,想来儿时是被捧在手心,说句金尊玉贵也不为过,如今偏生成了冷清冷心的模样。 若是家中和睦,也不必伤了腿还一人住在这,沪市多少人看他笑话。 许思叹气趴在窗棂上,今朝低低挽着头发,温柔得体。 天已经暗了,她清澈漂亮的眼眸映着天上圆月。 “今晚月亮好圆呀……” 闫峥回神看了眼,“嗯。” 不多时,楼下饭菜似乎烧好了。 许向阳也回来,帮着把堂屋里的桌子搬去院里,整栋楼灯开着,院子里很亮堂。 桌椅摆的差不多,许思跟闫峥下楼。 徐桂芳说,“囡囡你先带闫峥坐好,菜都差不多了。” 许思说好,扶闫峥在桌边坐好,又去拿碗筷摆上,许向阳进进出出拿凳子椅子,玩够的小木苗苗也要帮忙。 院里嘻嘻哈哈热闹很。 汤倒进砂锅,摆在最中间,各式菜品端上来的围圆摆起,象征团团圆圆。 徐桂芳跟女儿小声说话,“不晓得亲家好不好相处……” “闫峥说了,吃顿饭就好,阿妈不用紧张。” 徐桂芳说,“阿妈不是紧张,是怕不能给你撑腰。” 许思笑,“没什么要撑腰的,有闫峥在呢。” 话刚说完,不远处传来车子停当的声音,然后几个身影出现在弄堂里。 闫振华身旁,跟着三人…… 许思起先以为是姚荟,再看那女人身后穿西装和穿小洋裙的一儿一女,瞬间反应过来,是文澜姿。 她眸光微诧,转头对上闫峥冰冷的眼神。 不寒而栗。 第70章 拿枪 闫振华信步进来,他穿一身西装打领带,带着那个阶层的从容气度。 眼神扫过儿子又停在许思这儿媳妇身上,不难怪闫峥看上,这许家小囡确长得招人。 许思一时不晓得要上前迎还是怎样,站在原地目光看向闫峥。 月光清清冷冷。 男人身上像裹了层冰凉薄雾,浓到化不开。 饶是闫振华对儿子的冷淡态度习以为常,这会儿还是拉下了脸。 哪有做爹的来过节,儿子冷脸相对。 可偏偏满院的人没一人作声。 文澜姿不愧八面玲珑,这时候还能扬起笑脸,开口说,“闫峥,中秋讲究团圆,所以你爸叫我们一道过来吃饭。” 闫峥哂一声,没响。 文澜姿又说,“许思同你结婚,我和你爸爸准备了份礼物给她。” 她确实会拿捏,捡了许思当挡箭牌,话里话外挑不出毛病。 文澜姿从女儿手里拿过一个木盒,闫俏俏翻了个白眼看似不情不愿,被文澜姿横了一眼才松手。 那木盒子乌黑乌黑,表面雕着细腻花纹,光是盒子就价值不俗,打开里头是金打的首饰,耳环、项链、手镯,花纹繁复精巧,很有分量。 见闫峥没回应,文澜姿又看向许思,往前走了两步说,“思思喜不喜欢,金店老师傅说这样式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的。” 许思被架在那里,长辈拿着礼物上门,说什么小辈都该先接来。 但她不想,她跟闫峥才是一伙的。 “谢谢,我不太戴金的东西,有点过敏。” 后边闫俏俏一步上前,这金首饰她看到第一眼就喜欢,换做平时文澜姿都会给她,这回却说是送给许思的,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这许思不就是个弄堂里的穷鬼,金子都没戴过吧。 闫俏俏说,“过敏?开什么玩笑,送你东西还挑三拣四的,一点不识相!” 文澜姿一把拉住女儿,“说什么呢,快给你嫂嫂道歉。” 闫俏俏跺脚,“我又没说错,她连金首饰都没吧,还晓得自己过敏,撒谎精,再说我只有一个哥哥,这是哪里来的嫂嫂。” 文澜姿大儿子今朝没来,叫闫肃,闫俏俏排第二,后面是小儿子闫格。 闫格瞪大眼睛,说,“二姐,你胡说啥,这是大哥。” 说完,眼巴巴看看闫峥,又看看新嫂嫂,满脸崇拜。 大哥厉害,娶得嫂嫂都这么好看。 闫格才十五,从小到大看到闫峥就两眼放光! 被许思拒绝,文澜姿那笑也没下去,“小事体,下次来给你带套翡翠的,是我没问清楚。” 闫振华眉头锁着,晓得归根究底是闫峥态度摆在那,冷脸说,“长辈来了你就这态度?” 这话向着闫峥,实则也不满许思。 “呵,长辈,说谁?”闫峥冷笑。 闫振华杵了下拐杖,“你文阿姨和弟弟妹妹不都是来陪你过节。” “不必,不熟。” 闫俏俏又要发作,她被家里惯坏嚣张跋扈,脾气大,从小到大见到闫峥不超过十次,从没把这大哥当一家人。 “不识好歹……唔唔唔,”话没说出来,被闫格捂嘴抓住,“二姐,你皮痒了!” 许向阳从堂屋出来看了个热闹,阴阳怪气说,“哟,这椅子要不要添几把啊?” 闫峥说,“不用,几位请回。” 说完又看向闫振华,“你不想待,也可以走。” 闫振华火冒三丈,“闫峥,你别太过分了!” “吧嗒”一声。 冰冷器械和木桌漆面发出清脆声响。 许思回头看去,只见漆黑的枪摆在闫峥面前的桌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枪身。 普通老百姓哪见过枪,徐桂芳跟钟姨都后退了一步。 许思心惊,“闫峥……” 闫振华那边几人也傻眼了,唯独闫格满脸兴奋,太牛了,真枪啊! “你,你敢对你老子拔枪,”闫振华抬高声音,再不满也不能拿枪,把他们当犯人了! 闫峥没有废话,食指穿过扳机孔,手背青筋鼓起透着冷漠。 顺着看去,枪口指在文澜姿脚下。文澜姿身子一抖,吓得连退几步被闫格扶住。 “大,大哥,你来真的啊……” 闫振华怒气冲冲,“好啊,这就是我闫振华的好儿子,你们军区就教你随便拿枪指着人!!” 闫峥像没听见,眼神强势又冷沉盯着文澜姿。 许思直觉,要文澜姿再进来一步,他真会……开枪的。 两人相处这么久,许思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也许不足三分,她以为闫峥是温和周到的,今晚这一面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冷漠、冷血、不容任何人踩到他拉起的警戒线,不然,毫无情面。 闫峥没搭理闫振华,吐出两个字,“后退。” 文澜姿面无血色,闫俏俏挡在文澜姿身前,哆嗦骂道,“你,你别吓唬人,我妈好心来看你们,我妈妈可比你那亲妈好多了,温柔体贴,爸爸喜欢我妈怎么了!” 枪口抬高,许思心里一惊,弯腰按住闫峥的手。 “囡囡……” 徐桂芳想拉住女儿,那可不是好玩的,听说还会走火…… 男人手背传来凉意,比冰凉枪身还要低几分,许思抿唇温声说,“闫峥,不要这样。” 家人都在这,别把人吓到了,况且随意开枪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应当都不好处理…… 她手微微发抖却很暖,温度传到闫峥身上,那身戾气淡去几分。 文澜姿晓得今天无论如何是进不了这院子,闫振华这长子就是个疯子,这么多年一模一样。 她拍拍儿子的手勉强站稳,“走吧,既然今天不合适那我们就先回去,老闫你留下吃饭就成。” 文澜姿厉害就在这。 何时何地都给闫振华体面,她说完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走出弄堂外,闫俏俏气得要命,“妈妈你怕他干嘛,爸都挡着难不成还真敢开枪。” 文澜姿皱着眉,“你以为他不敢。” 闫俏俏像是想起什么,闭上嘴。 闫格小声嘟囔,“要我说就不应该来,我就晓得大哥会生气。” …… 院子里静下来。 半晌,闫振华虎着脸说,“走都走了,还不把你那玩意收起来!” 闫峥嗤笑一声,“知道这场面,带来做什么?” “你……”瞧见许思一家,闫振华又闭了嘴,走进来坐下。 许思才发现自己还按着闫峥的手,松了口气收回来。 男人手指灵活一转,手枪插回腰间,“叫妈她们坐下吧。” 许思让徐桂芳几人坐下,看看外边,“妈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闫峥又恢复那副淡漠的神色,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闫振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这许家小囡竟然能按住他,不然今晚这一枪不打在谁腿上,也要打在地上。 又不是第一次。 第71章 中秋宴 姚荟来的时候,在外面看见离开的母子三人 “夫人,会长这是带那位来了,”照看她的保姆撇撇嘴。 姚荟神情冷漠,文澜姿惯会做样子,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赶走。 她没说什么进了院子。 79号还是从前模样,回到沪市多年她没再来过。 现在闫峥住在这里,没办法的事。 姚荟穿着一件盘扣旗袍,暗棕色外边一件风衣,跟从前深闺大院里的主母几分像,端庄但无趣,神情如出一辙的严肃。 她一人走进院子,闫振华坐在主位上,看到她来说了句,“过来了。” 姚荟视而不见,走去闫峥旁的位置想要坐下。 闫峥抬手挡了挡,“你位置在那。” 右边坐了闫振华,左边是留给许思的,新婚夫妻俩照理要坐在一起。 姚荟眉头一皱,“干嘛,我来一趟连个位置都不能坐了。” 许思听见说,“就这样吧。” 她多少能体谅姚荟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转身去招呼徐桂芳她们,“阿妈,二哥,你们快坐。” 二楼玩的小木和苗苗也被叫下来,乖乖坐好。 姚荟旁若无人,只看着闫峥上上下下移不开眼,看到他身旁的医用拐杖眼眶发热,埋怨道,“军区在你心里就千般万般好,现在还好吗?” 闫峥左耳进右耳出,“今天是两家吃饭,不用讨论这事。” 姚荟心里不得劲,她对许思跟对闫峥进军区的事一样不满,女人太过漂亮不是好事,不安分。 姚荟面上温和,话却不好听,“头回听说当婆婆的上赶着看儿媳妇,没见她来看我。” 许思说,“是我的问题……” “结婚证才领,我没让她去,她不知道地址自然没法去看你,”闫峥打断母亲的话,把事揽过去。 那边许向阳嗤笑一声,“你们闫家戏多规矩也多,一出接一出啊。” 自家妹妹被说他不乐意。 徐桂芳也操心,这婆婆不是好相处的,小囡往后日子哪能好过。 闫振华说,“吃团圆饭,别说这些了。” 姚荟当着大家的面也不给面子,“你晓得吃团圆饭,倒是人带得很齐。” 闫振华在她面前自知理亏,口头不争,没再响,转而说,“吃饭吧,这是亲家母和许思的哥哥?” 徐桂芳说,“是,我家老二,大儿子今天赶不过来,那个是小的。” 小木听到说自己,乖巧抬头看看。 别人一家几口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令人羡慕。 闫振华说,“许思嫁到我们闫家,别看闫峥性子冷但不会亏待她,我们闫家也一样是她的倚靠。” 生意人,场面话,只要闫振华愿意说信手拈来。 只如今身份地位很少需要他说,今朝也是为了儿子才摆出亲近面孔。 两家说着话,姚荟置身事外,满心满眼就看闫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辈子没别的指望。 姚荟说,“这里房子小,我看你搬到南平路去,家里房子空又有人照看。” 闫峥神色淡淡,“这里方便。” 姚荟不满,“有什么方便,进出什么都没,车也开不进来。” “放心,我用不着进出,”闫峥随口答着,手上拆一只清蒸螃蟹,肉肥膏厚,看着就味道鲜甜。 隔着姚荟坐的许思给俩孩子夹菜,偶尔回答闫振华一句。 闫振华又问到许向阳工作在哪,要不要在闫家的地方安排个。 许向阳拒绝了,“我们家只图妹妹过得好。” 其余的,他们少占一点闫家的人情,就等于多给妹妹一分底气。 闫峥能结婚,闫振华总归是高兴的,席间多喝了两杯,红光满面。 姚荟看着儿子挑出一碟蟹肉,堆得整齐也不吃,心道难不成是给她的,心底几分欣慰动容。 桌上两套蟹八件,闫峥只用了一根蟹刀,动作利落,三五分钟就把两只螃蟹剔干净,随后抬手端起碟子递过去。 姚荟正色,抿抿嘴正想说一句,“算你孝顺。” 可话还没说出,碟子已经越过她面前四平八稳放在许思手边。 闫峥上次给她拆过蟹肉,许思挟一筷子放进嘴里,滋味清甜,清澈眼底透出极淡的一丝愉快。 一小碟姜丝醋又被推过来,许思抬眼男人已经在跟闫振华说话,没瞧这边。 倒是婆婆不发一言盯着她。 许思说,“妈……你要吃不。” 姚荟声音冷淡,“不吃,蟹寒女人少吃。” 桌上热闹,一顿饭吃得双方满意。 吃完饭钟姨又拿月饼上来,赏月吃月饼。 结束前,许思跟闫峥给双方父母敬了茶。 闫振华说,“婚礼你们小俩口再想想,等闫峥腿伤好转想办咱还是照常。” 长子的婚礼非常必要,闫家那么多产业,在闫振华心里将来大头理所当然留给闫峥,婚礼排场某种程度上代表他对闫峥的重视。 这段时间圈子里流言汹涌,猜测闫峥回来闫家会如何。 要闫振华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闫振华喝了许思敬的茶,听她叫一声爸,心里宽慰把一个红包给她。 很薄,但许思心知公公给的东西不可能少。 “里头是南平路那栋房子的地契,还有两个店面,你改天去过个户就行已经打好招呼,闫峥给的彩礼是闫峥的,这是闫家给你的,”闫振华说着,“往后两人好好过日子。” 许思侧眼看向闫峥征询他的意思,男人略点头,“收着就好。” 不要白不要,闫振华给儿媳妇的。 徐桂芳心中诧异,出手就是房子铺子,当初三千彩礼已经让人咋舌,不愧沪市闫家,更重要的是看得出闫会长对小囡是满意的,这样也好。 公婆里总归有个喜欢能护着些,前头看闫家那几个弟妹不好相与,将来万一要生活在一起,还是得有人撑腰。 闫振华又看看姚荟,意思是她给儿媳妇准备东西没,姚荟面不改色没理他。 也就作罢。 时间靠近八点,弄堂里安静下去,桌上饭菜吃差不多。 闫振华先走,徐桂芳帮着钟姨收拾饭桌,许向阳带小木回去。 姚荟没离开,应当是有话要说,跟闫峥上了二楼。 “苗苗来,带你汰浴。” 许思叫了小丫头,给她收拾干净送阁楼哄睡了。 下来时候,闫峥屋子门打开,姚荟叫她进去。 许思深吸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妈,怎么了?” 姚荟坐在椅子上,蹙眉问,“闫峥说,你还睡在楼上?” …… 第72章 一张床 母子谈话自然问及婚后的事,闫峥不欲多说,姚荟只能叫许思进来。 她占了茶几旁的椅子。 许思只能在闫峥的床边坐下来,“嗯,我带苗苗睡觉。” “新婚夫妻不一张床像什么样子,”姚荟语气冷淡,“不说别的,弄堂里的人要怎么看你俩。” 许思顺着话说,“我睡相不好,怕碰到闫峥伤口。” 姚荟说,“这算什么理由。” 许思叹气,这些话还能是谁传的,肯定是刘婶。 闫峥说,“我俩的事你不用操心。” 姚荟不满,“我是她婆婆,还不能说了?” 比起文澜姿的变通,姚荟向来强势。 特别是闫振华变心后,丈夫拿捏不住,儿子更是个有主见的,如今这股控制欲自然转移到新儿媳妇身上。 许思说,“我晓得了,今晚就搬下来。” 说完看了闫峥一眼,瞧见他微蹙的眉头估计是不喜欢的,毕竟自己坐他床上都不舒服,只是刚刚阿妈走之前也拉着她讲这事。 不睡在一起,以后还有得提。 床够宽,楚河汉界,许思对闫峥很放心。 见她答应,姚荟没揪着这个事情转而问,“为什么赶走刘婶?” 许思说,“不算赶走,只是解雇。” 闫峥开口,“是我的决定。” “你……” 姚荟看出来了,她是一点都说不得这儿媳妇,瞪闫峥,“刘婶照顾我多年,你小辰光住这从没对她有意见,现在赶人干嘛?” 这话的意思是,许思住进来了就有意见了。 “做人不好这样小家子气的,要讲情义,懂分寸。” 许思直言说,“妈,刘婶放任孙子欺负苗苗,平常买菜采购是笔糊涂账,我实在是没办法留在身边。” 没想到她会顶撞,姚荟皱眉头,“糊涂账就算算清楚,她孙子跟苗苗差不多大,小孩子磕磕碰碰常见事。” 许思说,“您跟刘婶说得同样话,小孩子磕碰正常,但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 姚荟冷脸,“你是说我跟刘婶一样,不懂事?呵,长得柔柔弱弱,嘴皮子倒是很利索,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许思抿唇,她倒是没这个意思…… 姚荟还想说什么,那边闫峥将钢笔放在桌上,磕出一声响。 屋里静了下来。 “妈,要没事你先回去,楼下还在等你,”闫峥难跟姚荟说这么长的话,此时嗓音沉冷没有情绪,可商量的话说出来却冷硬没有余地。 姚荟嗓音一下抬高,“怎么,我说两句不行了?现在把刘婶赶走,下次是不是把我赶出去。” 闫峥说,“瞎话没必要说,你也不跟我们住一起。” 姚荟气得面孔铁青,看看儿子又看看许思,只觉得自己多余。 许思没想跟婆婆第一次见面就闹不愉快,让步说,“妈,抱歉惹您不高兴了,我先去端水给闫峥按腿吧。” 她想先离开,免得真起冲突。 姚荟叫住她,“行了,还是我走,省的你们心头都不欢迎我。” 她提包站起来,走到许思面前,看她垂眼安静心里又叹出一口气,归根结底她是不喜欢小门小户的女人,跟文澜姿一样,手段多上不得台面,没文化没眼界配不上闫家,更配不上她的儿子。 但婚都结了,还能怎样。 前几年给闫峥找的相亲对象,他一个不见,愿意娶眼前的烧高香了。 姚荟从包里拿出个木盒塞许思手里,“这是我当年的嫁妆,现在留给你,刘婶的事改天我再跟她讲,你用心照顾好闫峥。” 木盒子沉甸甸的,她看眼闫峥,男人没什么反应。 许思温声说,“谢谢妈。” 姚荟脸色好一点,“嗯,但是不能分开住了,晓得伐?” 许思点点头。 姚荟又看眼闫峥,见儿子头都没抬,转身就出门了。 许思把她送到楼下再回来。 进了屋,把木盒放桌上,“这……我打开看看?” 闫峥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了一声。 这个木盒比前头文澜姿带来的小一点,但是更精致,上面是螺钿漆面,打开盒里红色绒布上一套水头极好,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耳环和翡翠串珠的项链。 许思上辈子是设计师,首饰一类也有涉猎,看得出这套翡翠极为贵重。 她看向闫峥,“这太贵重了。” 闫峥扫一眼,心不在焉说,“拿着就好,她们给的东西你都自己收好,不用有负担。” 许思是看出来了,闫峥对父母的钱一点不放在眼里。 不过想起他给自己的存折,好像对自己的也没那么在意,有钱人养出来的底气? 许思摇摇头,刚想把盒子收起来就见他把翡翠镯子勾了过去,男人指骨分明,厚圈的镯子挂在他指间变得小巧玲珑。 “手拿来。” 许思看着他双眼皮深褶的眼,莫名就把手递了过去。 她手指纤长漂亮,手背微凉,闫峥捏住那伶仃手腕,指腹下的皮肤柔软细腻,再然后手掌捏住她整只手把翡翠镯子戴了进去。 手镯被他拿过,微微温热,竟是分外合适。 白皙的皮肤映着碧绿翡翠。 如青山落雪清冷漂亮。 “戴着吧,别浪费,”闫峥说一句。 许思原想着不戴收藏着,现在却舍不得拿下来,很喜欢。 “但是我怕跳舞的时候弄碎了。” “玉碎了无事,挡灾。” 许思掀眸看他,“不可以迷信。” 白皙的小脸挂着笑,眼中像盛了一捧窗外月色。 闫峥心口乱了一瞬。 许思站起来,“好了,我去拿药油。” …… 下楼时候钟姨刚收拾好。 “思思,要找什么?” 许思说,“我倒点水给闫峥按下腿,钟姨……” 她抿唇,面孔发热,“你等下上楼去我屋陪苗苗睡,我住二楼。” 不说姚荟要求,阿妈也说好几次了。 反正闫峥腿伤不能怎样,住就住了。 钟姨面上露出了然的笑,都结婚了当然乐见小两口住一起,分开睡像什么样子。 “好好好,你别操心苗苗,我陪小丫头睡,”钟姨说完兴冲冲往楼上走,寻思着明天一早就告诉徐桂芳去。 许思看她背影…… 合着人人都盯着她跟闫峥呢! 两人在楼梯口说话,二楼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闫峥手指敲着桌沿目光落在床边。 …… 第73章 暖肚子 许思很快就上来,照常给闫峥按完腿。 她还要下楼汰澡,走前说,“那个…我下来住的话,你会不会不习惯?” 闫峥看着手里文件,淡声说,“无事。” “哦,那我先洗漱去。” 许思摸回楼上拿了衣服。 房间里没人,钟姨把苗苗抱她屋睡去了。 她早上洗过头发,只冲了个澡很快就收拾好了。 出来时候天上月亮高挂,冒着一圈暖黄光晕。 院里桂花开得正盛,香味沁鼻。 许思站在檐下抬眼看,上辈子城市里很少看到星星,现在倒是天天晚上都能看见。 回到二楼,闫峥还靠坐床头看文件。 他额前头发把灯光分割成细碎阴影,换了睡衣比平常少些距离感。 许思把明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尾柜头,抬手解开扎起怕弄湿的头发,瀑布一样铺开漾开浅淡的香味。 她说,“我把窗子关上?” 闫峥抬头,“嗯。” 许思探出一截身子,拉着把手把木窗关进来,‘吱呀’一声只留一条缝隙透风。 她把窗帘也拉上,早上有光睡不着。 回到床沿边,靠里的位置空着。 许思问,“我睡里面?” “嗯。” 闫峥军区宿舍要求翻身就能下床,迅速集合,习惯了。 许思从床尾爬上去,她身上是一件软缎的英式睡裙,跟彭姗姗跑去新洋百货买的,那边来的都是港货或者舶来品,侪是紧俏货,还搭上几张外汇券,但确实舒服。 丝质的两件套,里边吊带睡裙。 胸口处稍稍收紧一圈白色蕾丝边点缀,外边长袖睡衣,浅浅的粉白色,灯光下有丝质带出的珠光感,衬得皮肤更是莹润的白嫩。 许思爬到床里侧,床上多了个枕头是闫峥刚拿的。 她把外边睡衣脱掉,舒舒服服钻进被窝里,一闪而过白皙的肩。 闫峥眼神微沉,鼻尖绕着她身上清甜的香味,散不去…… “你还不睡吗?”大概是困了,许思嗓音轻软,侧过身看她。 闫峥把手里文件合上,“睡了。” “我拉灯了?”闫峥又问一句。 许思犯迷糊,“拉吧……” ‘啪嗒”一声,灯关掉,屋里暗下来。 只剩月光透过窗帘的微亮月光。 被子昨天刚好换了厚的,许思也不觉得热,靠着墙里闭上眼,她对闫峥是极为放心,就算没有伤腿他也不会强来。 夜风吹进窗的缝隙,床头柜上的文件翻起两页,露出折痕的纸张,曾被人捏过。 她睡了,闫峥却是睡不着。 床上平白多了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像丝线,密密麻麻缠过来。 闫峥盖了被子一角,他身上火气旺,怕热,今晚更是觉得闷热燥气。 他默背了一遍最近刚下的货运进港规定,才酝酿出一点睡意。 …… 夜里,许思是被难受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眼屋里还是黑的。 小腹一阵阵疼,她抿唇忍耐,心知应该是不凑巧来例假了。 这身子跟她上辈子一样,经期不准,来时疼得要命。 这次迟了六七天,可能是晚上吃的螃蟹太寒突然来了。 许思小口喘了喘气,发觉手臂贴着热源才想起来今晚睡在闫峥屋里。 黑暗中可以看见男人平躺的轮廓,纹丝不动睡着了。 摸不准几点,但她得起来处理下。 许思捂着肚子坐起来,脖颈上覆着层疼出的细汗,有些不舒服,腰是酸的、小腹是发紧抽痛的。 她皱眉等这阵缓过去。 细白的手无意识抓着被面。 突然被温热的手掌覆住。 “怎么了?” 黑暗中男人声音微哑,“我把灯打开?” “嗯……” 一瞬的光亮刺得许思闭上眼,睁开时对上闫峥清明的双眼,没有丝毫困意。 她一醒闫峥就醒了,看她坐起来乱了呼吸,才问出声,掌心下的手冰冰凉,跟井水里泡过一样,闫峥眉头拧紧。 许思小脸煞白,摇摇头,“没什么,我……例假来了,去收拾下。” 她爬下床,闫峥拉住人把睡衣递过去,“外套穿上,楼下冷。” 许思乖乖穿好睡衣,面孔有点发热,然后出了屋子。 闫峥看着她背影,目光收回落在受伤的腿上。 许思收拾好身上又擦了把脸,原想灌一些热水,到今晚人多,暖壶空了。 她没什么力气再找,捂着肚子上了楼。 闫峥问,“好些了吗?” 许思摇头,才来只会越来越痛。 闫峥拉她躺回床上,把被子给人盖上,他没照顾过人,更不晓得女人这种时候要怎么样。 闫峥问,“有药吃吗?” “我躺会就好……” 许思半阖着眼,长睫轻轻颤着,不喜欢灯照着脸转身面朝墙里面。 她纤瘦的身子蜷缩,连外边的睡衣也忘了脱,勾着脑袋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脆弱又惹人疼…… 闫峥拉灯躺下来,却是整个人躺进了被子里。 许思怔了怔,“你……” “不是冷吗?” 男人的话贴近她耳边,长臂伸出拢了过去,把她捞到身边。 在被子里摸到那双压在肚子上的小手,掌心收紧。 闫峥的手干燥且热,许思整个被拢进温暖的胸口,冰凉的手指被他握住。 她先是惊讶得僵住身子,然后耐不住小腹的疼又软了下去,“……我没事的,你别碰着腿了。” 闫峥没说别的,只问,“这样好一点吗?” “好,好一点了……” 太近了,近到许思不知道怎么动…… 闫峥沉默片刻,他虽不懂但善于观察,又问,“肚子疼?” 许思点头“嗯”一声,肚子就被捂住了,不轻不重地盖着。 “闫峥……” 下腹太敏感,她虚弱按住他小臂,脑子有些稀里糊涂的惊慌…… 那点力道跟猫挠差不多,闫峥没管,“你睡你的,我只是给你暖下肚子,你不也给我按腿吗。” 也许是这个说法她接受,又或者是身体太需要照顾,许思没再拒绝。 “谢谢……” “睡吧。” 男人嗓音哑着,离她太近,灼热整片耳朵。 许思慢慢睡了过去。 黑暗里,男人眼底清明,掌心下平坦的小腹从微凉到热乎。 他喉结滚了滚,鼻尖凑近了她脖颈。 …… 第74章 捣鼓捣鼓才有小妹妹 一早,天刚透点光。 钟姨醒来还没坐起身,就被旁边黑乎乎一小团吓了大跳。 “诶哟,小苗苗你要吓死钟奶奶啊。” 苗苗撅着屁股半趴在被子上,鼓着腮帮子眼泪汪汪,“小婶婶哩,不要苗苗吗?” 钟姨好笑又感动,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很喜欢思思,一口一个小婶婶。 在钟姨眼里许思自己还是个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都结婚了昨晚还跟姑爷一张床,是长大了,说不定明年都能添个娃娃叫阿妈。 钟姨想得眉开眼笑,把苗苗抱起来换衣服,“你小婶婶结婚了当然要跟小叔叔一个被窝,苗苗跟钟奶奶睡好吧?” 苗苗小手伸进袖子里,脸蛋被领口扯成面团,唔唔唔说,“小婶婶要跟苗苗睡。” “那你自己跟叔叔说去?钟奶奶可不敢。” 苗苗小脸垮下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钻出领口,“小叔叔凶。” “哟,年纪小门槛怪精什么都懂哩,”钟姨慈爱看着她,又给穿上袜子,摸了摸不凉,“你想要小弟弟妹妹伐?” 苗苗眼睛亮了,“要的,苗苗要的。” 钟姨带大几个孩子,哄苗苗有一套,“那不得让小婶婶跟叔叔捣鼓捣鼓才有,乖,下楼给你做早饭去。” 两人嘀咕这么会儿。 下楼时候天已经亮起来。 走到二楼,闫峥正出来回身带上门。 钟姨关心说,“这么早起了?” 苗苗看到闫峥一溜烟就先跑下楼。 闫峥略点头,“我起得早。” “那,那我弄早饭去……”钟姨看到他还有些发怵,“思思还在睡呢?” “嗯。” 钟姨准备下楼,闫峥又叫住她,“她身子不舒服,昨晚例假疼一晚上,以前也这样吗?” 钟姨愣一下心疼说,“怕是螃蟹寒吃多了,不过思思从前就次次会疼,哎,这事不好治得调养,醒了得吃点热乎的,我这就给她煮点红枣桂圆汤。” 闫峥不晓得想什么,脸上没有表情,“家里这些不少,钟姨还缺什么给我说。” 看到闫峥关心她,钟姨欣慰,“好嘞,不过晚上要再疼就装瓶子热水给她捂着。” 这会儿大多都用吊针打了的玻璃瓶,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个。 闫峥眉头拧着,“嗯。” 钟姨说完又觉得要自己来,姑爷人不错但是干大事的人,八成这些事难记在心上。 她下楼煮红枣汤,没一会儿小赵来了,“哇,钟姨什么这么香啊?” 小赵一张的笑脸,嘴巴甜,哄得钟姨乐呵呵,让他等会儿留下吃早饭。 “那必须的,钟姨的手艺顶呱呱,”小赵说着大步往楼上走,闷头要往队长屋里闯。 “赵炎!” “啊 ,”冷不丁被叫了大名,还是自家队长那吓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小赵硬生生停下来,“啊,队长你在这干啥呢?” 吃饭屋半边是沙发茶几 ,茶几上摆几份文件。 茶几矮,闫峥受伤的腿斜放一边,另条腿憋屈挤着。 小赵探进脑袋跑去他身边,分外有眼力见,“队长,你咋来这边了,这茶几这么矮多委屈你这腿啊?” 闫峥懒得理他,“以后都到这屋,迟点你把这茶几弄走,换张书桌来。” “昂?咋的了?” 小赵抓抓头发还没问出个什么,那边们‘吱呀’一声开了。 许思从里边出来,头发散着一看就是刚起。 小赵眼睛瞪得牛大,手指指她又回头看自家队长,“嫂,嫂嫂嫂子下来住了?” 感天动地啊!!! 队长终于铁树开花了,一把年纪不容易啊!! 许思听到声响瞥一眼,看见就是小赵热泪盈眶的样子。 “这是咋了?一早被批评哭了?”她问的是闫峥。 闫峥淡声说,“爱管闲事,罚了五千检讨。” 许思自然不晓小赵管啥了,只忍笑说,“小赵是热心肠,不会乱管的。” 小赵这才反应过来,这回是真想哭了,“嫂子,还是你说公道话。” 有人撑腰,他胆儿肥了。 许思又说,“不过你队长罚你肯定没错,我可管不了。” 说完挥挥手下楼汰脸洗漱去。 小赵:“……” 白感动了,五千字今晚又不用困觉了。 闫峥看她出去,也不晓得今朝有没有好一点。 小赵不死心,“队,队长,你跟嫂子……咳咳。” 闫峥冷声,“八千。” “……” 多余这破嘴,小赵打了自己一嘴巴,终于开始安分打报告。 …… 许思洗完脸出来,绕去灶披间,“钟姨,煮甜汤了?” “起了啊,”钟姨看她白生生的脸,心疼不行,“不是来小日子了,给你煮点红枣桂圆汤,等会儿喝一碗暖暖。” 以前被钟姨关心的是原主,许思上辈子一心工作,每次疼的时候两颗止痛药也就熬过去了。 被人关心总是心里暖的,她嘴角挂起笑,“谢谢钟姨。” 钟姨眨眨眼,“是闫峥担心,不然我也不晓得。” 脑子里蹦出几帧昨晚的画面,许思面孔发热,她夜里又醒来一次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被男人抱得结结实实…… 再想到大早上闫峥顶着那张冰山脸跟钟姨说这事…… 脸更烧了。 “咳,我去看下苗苗。” 她抬腿出了灶披间,去院里找苗苗。 结果又被逮着问什么弟弟妹妹,脑子都糊了。 好不容易拿两颗糖堵住她的小嘴巴。 二楼搬东西,乒铃乓啷响。 小赵吭哧吭哧扛着红木的茶几下来,脖颈上青筋绷紧。 “诶诶,嫂子你们让让。” 实打实的实木茶几,重的要命。 许思问,“怎么搬下来了?” “啊,队长让我换张书桌上去,你…… ” 小赵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刚刚用劲憋的还是咋的,黢黑的脸透出红。 “嘿嘿,嫂子你跟队长住一屋,以后我们不好乱进,搬到旁边方便。” 许思:“……” “诶哟,我得走了,我上外面找张新书桌去,”小赵说完风风火火走了,还嚷嚷着,“钟姨,等会儿给我留一碗啊。” “诶,晓得了,”钟姨摇摇头,“这些兵可真怕闫峥。” 许思笑,“我都怕。” “这可不兴怕……” 怕了还咋当夫妻。 早饭包了小馄饨,紫菜、虾皮、酱油、半指猪油,再滴点醋提味。 馄饨汤一冲,鲜香味道雾蒙蒙扑上来,皮薄的馄饨个个装进碗里,浮在紫菜间。 许思端着馄饨上去,叫了苗苗汰手吃饭。 三人坐到桌边吃,钟姨还在楼下看着汤。 许思是饿了,她肚子还疼着但没昨夜那样熬不住,勉强能忍。 闫峥吃得心不在焉,余光看她几眼,瞥见那纤长的睫毛乖巧垂着,某种清甜的气息又没由头浮上心口。 苗苗不吃葱,许思帮她一点点挑出来,温声哄小丫头,“忘了给你放了葱,下次小婶婶不放。” 苗苗嘴里包着小馄饨点头,手指头指指碗里,“小婶婶,这里还有。” “嗯,”许思极为耐心,给她挑完才接着吃。 转身回来时,腿上被放了个热乎的东西。 低头看是个紫红色的热水袋…… 复古又丑丑的…… “刚让小赵灌的热水,应该不太烫了,”闫峥说。 许思放下手抱着热水袋,眼中诧异又弯了弯。 “谢谢啊~” 闫峥略点头,一勺捞出两个馄饨,张嘴就吃了。 …… 第75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早饭后没一会儿,小赵把办公桌送来了。 他折腾完想起正事,“队长,月底在商检局的会,陈书记的意思是让你过去。” 闫峥眉头锁着,他这状态也只有那老头还不当回事,啥事往他身上推。 “知道了,跟他说我会过去。” 沪市新成立的商检局,责任可谓重大,闫峥都不确定如今能不能揽下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小赵就离开了。 吃饭屋书桌是有了,但书柜和文件不好搬过来,闫峥平常办公还得回卧室。 他回了屋里。 许思正抱着热水袋正陪苗苗画画。 小丫头鬼画符,纸上乌七八糟一团线,亏她还捧场地夸奖。 “真不错,这条线画的真长,我们苗苗这么厉害呀。” 苗苗抿着小嘴巴得意,难得也要闫峥看看她的‘大作’,拿起就跑过来。 “闫叔叔我画画。” 闫峥看一眼,吐出两个字,“不错。” 苗苗顿时放飞自我,送下楼去给钟姨欣赏。 许思看闫峥拄着拐来回,“抱歉,两边跑不方便吧。” 她住下来,这屋就不好让小赵他们进来了,昨晚没想到这问题。 “没事。” 闫峥坐回书桌后,瞧她托着腮没什么精神,“今朝不睡午觉?” 她平常都会睡一小会。 许思是想睡的,但是他在旁边工作自己在床上呼呼睡,感觉有点奇怪,就想着不睡也行。 闫峥像是看出来,“你睡你的,不嫌我吵到你就好。” 这话说的,让许思觉得不睡就是嫌他吵了。 “那我睡会儿,等会儿让钟姨带苗苗找小木玩去。” “嗯,”闫峥声音放轻,抬手拉上半边窗帘。 许思脱了外衣躺下,她怀里抱着热水袋很暖,就是闫峥这被子八成是军区带回来的,被套床单军绿色,有些粗糙。 许思嘟囔说,“你的被子好硬……” 闫峥:…… 倒是娇气的。 “等会儿让钟姨换一套,”闫峥淡淡说,低头开始处理文件。 上头的文件成摞得下发。 改革开放,设立经济特区,在三角洲开始实施,进出口的贸易闸门一旦打开,其间滋生出的投机倒把、走私犯罪就如雨后春笋,无法预估。 商检局、海关部门、各处边防提前设立重组,小赵说得会议大概是各部门责任、职权的初步安排。 闫峥看着手里的文件,冷厉的眉宇间更添几分凉意。 第七区作为最特殊军区,处理的是最为艰巨难啃的任务,相应的,第七区特权非一般军区能比。 对外开放一事,陈书记是中央举重若轻的人员。 腿伤之前,陈书记一直对他委以重任,如今……怕是错付了。 闫峥按了按额角,颓丧靠到椅背上。 憋闷于心口的情绪像积蓄已久的乌云,迟早要落下雨点。 书桌下的手按上左腿,因为用力指尖泛白。 他自小顺遂,优越的家庭、完整的教育,除了父母关系破裂,但这也不影响闫峥个人发展。 更不用说他自身的优秀,每一步路闫峥都走得笃定、自信,所有选择皆在掌控之中。 唯独腿伤,让他突然停滞。 即使意志再坚定也逐渐开始自我怀疑。 力不从心的无能,令人厌烦。 闭紧的双眼睁开,沉黑没有情绪,闫峥沉沉吐出一口气恢复理智。 “唔……” 床上传来轻咛,他抬眼才想起许思睡在这。 她眉梢轻轻拧着,娇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 发丝落在脸颊上。 很好看。 即使在闫峥这样不关注女人样貌的人眼里。 许思也是漂亮的。 鼻尖挺翘,笑起来的时候不同平时的温柔,多一丝俏皮,唇部红润,印象里没见过她擦什么…… 睡着时候乖得不像话。 闫峥眼底又沉了一下。 转头看去窗外。 心口的闷气不晓得什么辰光散去了。 …… 隔了两天是周末。 彭姗姗终于得空来找许思。 象牙巷这地方她还真没来过,七弯八拐的巷子,人倒是很多,只是一个个看她都奇奇怪怪的。 不过彭姗姗不在乎,想到要见到许思心情好得很。 晓得她要来,许思提前做了点吃的,小酥肉、南瓜饼,苗苗已经等不及要吃,啃着个南瓜饼,小脸油乎乎。 彭姗姗走了挺久才到79号,这房子比起前边的好不是一星半点,闫峥没亏着她家好姐妹。 “思思……” “许思,”彭姗姗闻到院子里油炸的香味。 许思把筷子交给钟姨从灶披间出来,“姗姗,你来啦~” 两人见面分外开心,许思把木门打开一下就被彭姗姗抱住了。 “啊啊啊啊,我想死你了,上周我妈带我去杭城看外婆了,才没来!” 许思笑,两手放在她身侧虚虚拢着,“别抱了别抱了,我手里油。” 彭姗姗依依不舍地松开,皱皱鼻子说,“给我做好吃的了?” “大小姐驾到,当然要伺候好,”许思跟着她满嘴跑火车。 彭姗姗听得心里美滋滋,“要吃要吃,我瞅瞅是啥。” 两人进了灶披间。 苗苗一下躲在钟姨身后睁着大眼睛看她。 彭姗姗‘呀’了一声,“这就是苗苗?真可爱呀。” 苗苗咽下南瓜饼,乖乖说,“你是谁啊,我是苗苗啊。” 许思笑说,“叫姗姗姐姐。” “珊珊姐姐好,”小婶婶的话苗苗听,一下就叫上了。 彭姗姗不乐意,“不成,叫姗姗姨姨,不然差辈了。” “好好,叫姨姨,”许思摇头,还有人往老了叫,“喏,南瓜饼和小酥肉,要吃不?” “吃吃吃,当然吃。” “不减肥了?” 彭姗姗自暴自弃,“不是你说的,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持苗条!” 钟姨把最后点小酥肉捞出来,摇头不赞同,“你们小姑娘就晓得苗条,吃肉乎才有福气,思思就太瘦。” 几人都是许思亲近喜欢的人。 她说话极为自在,“哪里瘦了,该长得地方都长了!” 那可不,总共那点斤两,每一斤都长在好地方,瘦却不干瘪,让人又爱又嫉妒。 灶披间有油烟,钟姨赶她俩出去,“走走走,你们上哪里坐我给你们端去。” 二楼闫峥在办公,许思拉彭姗姗往后面走,洗澡间外面也是个小院,有石桌石凳。 “去后院吧。” 两人往后面去,苗苗小尾巴一样跟上。 钟姨把吃的给她们端去又泡了壶茶,“还想吃什么再跟我说,我就在前边择菜。” “谢谢钟姨~”彭姗姗对认可的人一向嘴甜。 钟姨乐呵呵走了,留给她俩说悄悄话。 楼下的动静楼上都听得到。 小赵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队,队长,那个嫂子的朋友咋是‘撬墙角’的妹妹?” 撬墙角说谁,当然是彭州华。 小赵忍不住啐了声,忒不要脸。 “她咋跟嫂子这么好,不会是曲线救国让自个儿妹妹来挖……” 没说完,被自家队长横了一眼。 小赵默默闭上嘴。 上次八千字铅笔都写的剩个头了,短时间内不想再写! 不过队长咋这么淡定,一点都不着急,要是他就下去赶人了。 闫峥不在意,许思又不是傻姑娘,相反爱恨分明,要彭姗姗跟彭老二一样混账,不会来往。 交朋友是她的自由,他不会干涉。 …… 谁家招待人用小酥肉和南瓜饼,也就许思了。 “你跟苗苗口味倒是像,爱吃的都一样,”许思给她倒杯茶,怕她噎着。 彭姗姗冲苗苗眨眨眼说,“那多好,你一次可以喂饱两个!” 许思吃一口茶,“行,养猪也是一窝养的。” “……” 讨不到一点好处,彭姗姗哼哼,“你不会平常也这么跟那闫大队长讲话吧?” 她之前好不容易在许思的提及下对闫峥稍稍改观,结果上次朝云大门口那事,又把闫峥划入不好惹的行列里。 ‘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是许思男人,她的话不能信! 许思不晓得彭姗姗在想什么,知道怕要吐血。 她问,“你之前说泽安区比较好的舞蹈团还有那几个呀? 我准备去试试看。” 【小剧场: 现在的闫某人:交朋友是她的自由 后来的闫某人:这男的谁?哪来这么多朋友?能不能别理他们? 不痛快,不高兴,不乐意!】 第76章 柳医生 彭姗姗擦擦手里的油,说到这又郁闷了,要不是二哥跟谢心悦太过分,思思也不至于走。 “不多,也就两三个,不然我带你去?” 许思想了想,要真如彭州华说的会让那些团不收自己,珊珊去了反而为难。 那一次用姗姗的名头唬了谢心悦已经让许思后悔,不想再把她扯进来。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练舞吗,首演时间不多了,把地址写给我就行。” 彭姗姗皱着眉,“什么首演,现在朝云……” 说到这她又止住话头,还是不提朝云让思思不开心,“我把地址写给你,要是找不到地方下次我陪你去。” “嗯。” 许思上楼找了纸笔,把地址记了下来。 三个舞蹈团,其中一个还是戏曲的,确实不多。 彭姗姗说,“另外的我也不太清楚,这几个是有一起学过舞的朋友在所以晓得。 在泽安算比较好的舞蹈团了,你晓得的锦绣大剧院才开,这两年舞团才重新建起来……” 在彭姗姗眼里,许思该有更好的去处。 “嗯,反正试试再说,”许思倒还好,死马当活马医,看了再说。 她喜欢跳舞,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既然有机会填补,总想试试看。 两人说了会儿话,听彭姗姗吐槽半天谢心悦,现在朝云好多人不待见她,以前装可怜是为了博同情打压许思,现在都不装了。 许思当乐子听,有点意思。 中午留彭姗姗吃饭,她不肯,要她跟闫峥一桌吃饭那得闹肚子。 许思没法干脆带她去主街的面馆吃面,还带上了苗苗。 一顿饭家里人侪跑外头去,钟姨白烧几道好菜。 小赵嘿嘿直笑,“队,队长我陪您吃呗。” 闫峥懒得理他。 没赶人就是默认,小赵自觉跑下去拿碗筷,骄傲跟钟姨说,“队长留我吃饭。” 钟姨竖个大拇指,“挺好,不浪费了。” 小赵:钟姨怪会气人的!! 菜好吃,小赵往桌上一坐,呼噜呼噜就干了三碗饭。 “队长,钟姨烧菜可比刘婶的好吃多了。” 闫峥没响。 小赵继续自言自语,“不过嫂子咋带撬墙角妹妹去外头吃了,难不成人家怕你啊?” 闫峥:“饭堵不上嘴,就别吃了。” 小赵赶紧闭嘴,狠狠扒了两口饭。 …… 送走姗姗,许思牵着苗苗往回走。 这辰光,弄堂里的人正热火朝天在吃饭。 公用水龙头边挤满汰菜的嬢嬢,有人家炉子摆在巷子里炒菜,墙角下坐着翘脚看报纸的大爷。 苗苗在前边蹦蹦跳跳,许思不紧不慢跟着。 浅棕色的半高领毛衣,下身米色薄呢的包身鱼尾裙,长发温柔铺在身后。 连风都格外偏爱她。 走过时簌簌吹落一树金澄的桂花。 这画面与烟火气的弄堂有些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多看。 “苗苗,慢点走,”眼看跟不上,许思出声喊住小丫头。 苗苗扭头跑回来牵手,奶声奶气说,“小婶婶,你今晚也不跟苗苗困觉吗?” 许思笑,“你跟钟奶奶睡不好吗?” 好像也挺好,只是钟奶奶不会讲故事,“那你给苗苗讲故事。” “行,给你讲故事。” 两人往里走,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上二楼辰光,听到闫峥在打电话。 “德圣医院上次不是联系过?” “再说吧,先让他看诊断书,”闫峥一手按着眉心,电话是港市打来的。 “晓得了,抓紧点时间。” 沉默片刻,他又说,“手术我接受。” 许思晓得他在让港市的朋友乔逸南帮忙找医生,快步走了过去。 “乔先生吗?我说两句。” 闫峥看她一眼,把听筒递了过去。 许思把听筒放到耳边,“乔先生,我是许思。” 光听声音,乔逸南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弟妹,有什么事吗?” 许思说,“港市是不是有个华和医院,公立的大概在港西那边。” 乔逸南诧异道,“弟妹来过港市?” “没有,就是有朋友提起过,那边有一位外科主任姓柳,好像叫柳茂什么的,三个字名字。” “对,茂密的茂,你能不能找他看看闫峥的伤,我……朋友说他很厉害。” 许思不晓得怎么解释,只能先杜撰出一个朋友,她脑子里的剧情属实零碎,偶尔能想起一点。 关于柳医生,这段时间才多了一些内容。 乔逸南倒是去过华和医院,但是当时没听说什么柳医生,不过作为闫峥的好友,一丝希望他也不会错过。 乔逸南干脆道“好,我明天就过去找找看。” 听他答应,许思松了口气,要再问具体的情况她也说不出了。 “麻烦你了,谢谢。” 她看看闫峥,询问还要接吗? 闫峥拿过听筒挂了。 “柳医生?” 呃……搪塞了一个乔逸南,忘了自家闫大队长还在。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就跟书里治好闫峥的医生对上了,一定能治好的,抛开两人的关系不说,许思敬佩尊重每一位优秀的军人,她自然希望闫峥好起来。 她抿了抿唇,“以前在谢家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很厉害……我想着能不能试试。” 因为迁就电话线的长度,她弯腰撑在书桌上。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得闫峥能看见她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下,瞳孔微微躲闪。 闫峥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谢谢。” “不,不用谢,”许思不晓得怎么有点紧张,大概是男人的眼神太过锐利,看着就心虚。 她撑着桌沿想站起来,手腕被轻轻抓住了。 闫峥的手掠过她耳边。 许思没动,不晓得他要干嘛。 片刻后,他从她发梢和肩上拿下几朵桂花放在桌上,状若无事。 “彭姗姗走了?” 许思回神说,“嗯,回去了,她给了我几个舞团的地址,我打算抽空去看看。” 闫峥说,“好。” …… 第77章 刁难,欺负 被两家舞蹈团拒绝后。 许思确定了,彭州华不是嘴巴讲讲,是真给她使了绊子。 也是,对他来说毫不费力。 只要把话放出去,说朝云开除了一个舞者再把名字透露,别人就不敢用她。 舞蹈团就那么几个,不缺舞者,大多不会为一个没有名气的许思得罪彭家。 天阴沉沉的,眼看要飘雨。 许思上了公交电车,赶往白玉兰舞蹈团。 白玉兰是几个里资历最老的,也是朝云竞争锦绣大剧院首演的对手之一。 姗姗说,白玉兰的团长季春梅是她的老师,许思多少有了些信心。 公交车转了两趟,开开停停。 毛毛雨飘下来,落在车窗上。 攒一会儿,凝成一滴划下去。 整个沪市雾蒙蒙的,南方的雨天潮湿到骨子里。 白玉兰的地方原本是个小剧院,荒废了十多年,前两年才收拾出来给她们用。 这地方许思不陌生,离谢家两条街,只是从前没往这边走过。 白玉兰比朝云老旧,但十分宽敞,门口大爷给指了路,最近像许思这样想进舞蹈团的人很多,大爷见惯不怪,只是少有长得这么标志的,格外热心了些。 “后面那栋楼,季团长办公室在那边,不过今天有客人在你去舞蹈室找方老师吧,她负责招人。” 许思谢过大爷往里走。 今朝出门时还没下雨,小赵送她去的第一家舞蹈团所以也没拿伞。 雨雾飘在身上,她长发微微潮湿。 找到那栋楼,正好是休息辰光,走廊上站满刚练完舞出来透口气的团员,叽叽喳喳聊天。 年轻姑娘挤在一起,聊得是最近沪市时兴的衣服样式和发型,哪家烫头发便宜,谁头发烫坏了不敢出门,这周又胖了两斤,还有什么擦脸膏好用。 她们身上清一色黑色练功服。 许思走进屋檐时候,就像一只白天鹅进了墨盆。 白色的开司米小开衫,从脖颈到肩颈真如天鹅一样优雅,微微泛湿的碎发沾在脸颊边,引去所有目光。 许思倒是不自知,温声问站得最近的一个姑娘,“你好,请问方老师在吗?” 那姑娘愣了下说,“在啊,最里头那个舞蹈室。” “好,谢谢。” 许思抬步往走廊尽头走,冷不丁被人叫住,“喂,你是来进舞团的?” 叫住她的叫温菁菁,团长季春梅是她舅妈,所以在舞蹈团众星捧月,说话毫不客气。 许思看她一眼,“恩。” 温菁菁下巴微抬着,“你跳舞怎样?要没点功夫还是别费力气了,白玉兰可不是三脚猫都能进的。” 许思淡声说,“应该不比你差。” 说得‘应该’,但那笃定自信的语气就像在陈述事实。 温菁菁眉头一皱,“吹牛不打草稿,长得好看就以为自己跳得好,别是个花瓶。” 少有人在她面前说自己厉害,温菁菁从小被季春梅亲自教导,怎么也能在白玉兰排前三。 “哦,谢谢夸奖,”许思不得罪人,但也不受平白无故的气,“我晓得我漂亮。” “你脸皮真厚。” “一般, ”说完没再搭理她,转身就走。 背后议论声顿时响起,“菁菁,这人谁啊这么不识抬举。” 温菁菁冷声说,“我怎么晓得!”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未必就跳得好,等下别给方老师骂哭出来。” “是啊,方老师要求最高,不然也不会让她负责考核。” “昨天都骂哭两个了,这些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咱们白玉兰可是要拿首演的,跟那些小舞蹈团可不一样。” 议论的话越说越过分。 许思充耳不闻。 既然是看斤两的,她还真有些斤两! 有人提议说,“走走走,看看去,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 所有人一窝蜂挤去舞蹈室门口。 许思进去问,“你好,请问是方老师吗?” 舞蹈室里只有一个人,三十来岁,那女人抬头,上下打量许思几眼,面上冷淡,“有事?” 许思说,“方老师我是来面试的。” 女人把点名册放下,指指中间空地,“跳一支看看。” 进舞团跳一支是最基本的操作。 许思把外衣脱了,里边一件贴身的打底棉毛衫,裙子是方便跳舞的宽松裙摆。 她走到中间,点脚尖压手起范。 门口挤满人,还不少趴在窗子上看。 温菁菁抱着手臂,鼻子哼出一声,“能有多本事,没听说过名头的野路子。”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等着看笑话。 方寻起个拍子,“1、2、3、4、起……” 许思脚尖轻点地面,手臂舒展下滑旋身,柔中带着极好的控制力,如飞燕展翅。 最基本的动作却让人移不开眼,能把这些动作跳到极致功底不必多说。 更遑论她出色的身韵…… 窗外细雨绵绵,看她跳舞如隔雾看花,怎么也看不够…… 温菁菁双臂放了下来,眼眸不自觉睁大。 旁边的舞者们皱起眉,脸疼。 大开大合的一支舞,跳的游刃有余。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许思收势站好,微微喘气。 “方老师,可以吗?” 方寻若有所思。 她没回答许思的话,反而往门口走了两步,一改刚刚冷淡的表情,似笑非笑,“她跳得好吗?” 没人响…… 不想承认许思跳得好,但又实在说不出她跳不好。 哪里是好,是非常优秀,让人自愧不如。 女人回头问,“你叫许思对吧?” 许思眉梢轻抬,她好像没自报家门,“是。” 方老师说,“白玉兰不能收你。” 说完,转回对着团员,“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光长得漂亮跳得好是没用的。没有眼力见不懂得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是自断前程,我希望你们别跟这位许小姐学习,不仅要认真跳舞,还要懂得看人眼色,懂得抓住机会。” 方寻说完,白玉兰的团员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跳这么好也没舞蹈团收。” “笑死了,那我宁愿跳差点,至少能安安稳稳跳舞。” “得罪谁啊?有没有人晓得呀。” 大家七嘴八舌,言语肆无忌惮。 温菁菁又得意起来,响声说,“方老师,我们记住了,肯定不会自以为是乱得罪人。” 许思冷眼旁观,仿佛不是自己的事。 看够了轻笑一声,走过去拿起外衣慢吞吞穿上。 她原本还对这个老牌的舞蹈团抱点希望,看来是想多了。 既然如此,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许思拿起东西走到门边,“麻烦,让让。” 温菁菁抱着手得意横在她面前,“别走呀,许小姐给我们讲讲,得罪谁了?” “是啊是啊,下次我们就晓得了,不跟你犯一样的错误。” 扎麻花辫的捂着嘴嘲讽,“真可惜啊,白给我们跳一支舞了,辛苦辛苦。” 许思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用谢,你可以比较比较自己差在哪里。” 麻花辫:笑不出来了。 “怎么不笑了,天生不爱笑?” 麻花辫:…… 温菁菁说,“死鸭子嘴硬,连舞台都上不了还做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朝不给我们讲拎清,就别走了吧。” 有温菁菁带头,团员们又都来劲了,没人让开。 许思回头,见那个方老师事不关己,假装看名册。 她刚要发作,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干嘛,都让开。” 这声音极为熟悉。 许思抬眼,眉头蹙起。 是彭州华…… 第78章 彭州华阴魂不散 听到声音,大家回头看去,刚刚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 因为彭州华身边站着白玉兰的团长,季春梅。 “季团。” “季团长……” 温菁菁跑过去,“舅妈,彭先生您又来了?” 对年轻的姑娘来说,彭州华正常的模样很有吸引力,戴着眼镜极其斯文的海归气质。 只不过许思早就看透他,披着羊皮的狼。 温菁菁黏着季春梅张嘴就告状,“舅妈,那个女人得罪谁了,方老师说咱不收她。” 季春梅四十来岁,站在那里一副舞蹈家的姿态。 她跟彭州华其实来了会儿,也看到许思跳舞。 没想到竟然跳得这么好,要不是跟彭家谈好的事,她是会收下许思的。 季春梅说,“不该问的别问。” “为什么不能问?我就是想知道嘛,”温菁菁挽住季春梅的手。 季春梅一心跳舞没有要孩子,把温菁菁当成半个女儿,拿她没办法。 彭州华面色不虞,“你们拦着她做什么,都散了。” 他的眼睛没离开过许思半秒,上次的事被大哥知晓,不让他再跟许思和闫家接触,彭州华忍得辛苦。 今朝一看到她,心口压抑的情绪千丝万缕冒出来,只想把人按进怀里。 “我有话跟她讲,季团借个地方。” 季春梅说,“请便。” 公子哥的风流韵事她管不着,在大沪市屡见不鲜。 许思皱眉想走,“我跟你无话可说。” “呵,刚给你解了围就翻脸不认人了,思思当真狠心?” 彭州华抓住她手腕,扯着进了季春梅办公室一把甩上门。 这场景似曾相识。 许思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话快讲。” 她额头上不晓得沾了汗还是雨,乌黑的碎发沾几缕在脸侧,衬得小脸愈发白皙,有一种脆弱苍白的美感。 彭州华垂在身侧手指忍不住发抖起来,想捏着她柔腻的皮肤,烙印上几个指印。 他沉着声音,离许思极近,“闫峥就这样让你出来找工作,他难道养不了你?” 许思说,“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养活。” 彭州华冷笑,“那跳舞呢?姗姗给你写了几个地方,都找过了?成了吗?” 许思抿唇不语。 彭州华温和了语气,“你开口求我,思思,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捧给你,嗯?” 他愈发靠近,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着许思,像在看一个猎物,“你上白玉兰被人嘲笑,何必受这气,只要你求我,不想看见谁我都能让她滚出白玉兰。” 许思惊诧抬头。 今朝彭州华出现在这确实让她意外,印象里白玉兰跟朝云算的上竞争对手。 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彭州华心情变好。 “季春梅已经把白玉兰转给我,以后白玉兰也得叫朝云,你只管说,你不想看见谁……” 谢心悦赶走一人,彭州华就大发雷霆。 可在许思面前,只要她服软他就愿意哄着她,彭州华自认这是给她的优待。 许思该知道好歹,该千恩万谢。 “你不晓得,看到你被旁人为难我有多心疼吗……思思,我从没让你吃过苦……” 男人深情上瘾,许思听得恶心,抬手止住他靠近。 许思说,“真可笑,今天这场景难道不是你造成的?把我逼到这种境地,然后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令人作呕。” 彭州华脸色突变低吼道,“闫振根本帮不到你,你还没学乖?” “关你屁事!” 许思一把推开他,拉门往外走去,彭州华还想跟上来,她手里包一甩砸在他下巴。 外面的人竟然还没散开。 齐齐看着两人满脸震惊。 什么情况,这女人不会得罪的是彭先生?? 许思走出几步顿住,看着白玉兰的人讽笑说,“人不应该得罪的是小人,只会用些不入流的肮脏手段。” 她眼神澄澈,扬着脖颈,“我以为白玉兰资历高有底蕴,看来也不过如此,很可惜你们要跟朝云那团乱麻缠在一起。 至于首演,我突然不想让你们拿到了!” 说完,她目不斜视大步走入雨帘中。 温菁菁气得跺脚,“她以为她是谁,口气真大!” 说完,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身上,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彭州华不好再追,冷眼看着温菁菁,“季团御下也不如何,白玉兰的规矩还是得立立!” …… 雨比刚刚稍大。 许思一路走到大门外,又转个弯上了另外条街。 等她在一处稍宽的屋檐停下,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反正回家要换,许思干脆靠在柱子休息。 唉,放狠话的时候是挺爽的。 但是该郁闷还是得郁闷,彭州华这个死变态咬着她不放。 她叹了口气,睫毛沾了雨珠抬手揉了揉,眼眶泛出潮红。 “诶,小姑娘这伞给你,”旁边传来声音。 许思侧头看去,才发现几个衣着朴素的大叔蹲在屋檐那头,也在避雨。 眼前这位好像是这群人的头头,过来递给她一把木骨的油纸伞。 见她没接,大叔往后退一步说,“别害怕,我就是瞧着你跟家里闺女差不多大,下雨了早点回去,遇上事别哭别难过,会过去的啊。” 大叔说完搓搓手,又担心人家觉得这伞太旧,脸上露出几分拘谨。 许思弯唇笑了起来。 …… 第79章 奇遇 她把伞接过去说,“谢谢阿叔,你这伞做得真好看。” 提到伞,大叔一改刚刚拘谨,乐道,“都是我们的手艺,我们是丰阳农村安佑农具社的,唉,农具厂要破产了,都说沪市对木制的东西需求大,就跟几个老乡工友来找找路子。” 实际上,他们已经来了七八天了,农具社的工友们本本分分的干一辈子,也是压了全部信任在他身上,凑出二百多块钱来的。 结果无头苍蝇一样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做工的地方。 吃喝用省了又省,但在沪市这地方,两百块钱四个大男人,捉襟见肘,马上就见底了。 张大友又搓下手往后退,“拿了伞早些回去,外头冷,我们啃完几个馒头也得去坐车了。” 许思惊讶,“怎么就要回去了?” “路费花得差不多,这次没找到工,等回老家我盘算把祖屋卖了再来。”他是不能放弃的,这三个来的弟兄,一个是他亲弟,两个是无亲无故的工友,农具社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带回去好消息。 许思看着手里的伞,做得极为精巧,大概是做给自家用的所以材料不算多好,但每个细节、接口都非常完美。 这手艺放在以后,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匠人制作呢。 这段日子许思想了蛮多赚钱的路,那会长公公给的两个店面她去看过,是很好的地段,还宽敞。 她去看店面时,顺道逛了下大百货,发现家具、木制品这一块还真有很大的需求,不说别的,就只是年轻人结婚,36条腿就必须安排上,沪市不比农村要得都是好东西,好几对准备新婚的小年轻都在排队订桌椅、衣柜。 但许思看中的不止这些。 沪市有太多老洋房,有钞票的人数不胜数,高级定制的家具是个大市场。还有她从前看过的电影纪录片里,z国八十年代中期出口的工艺品可被许多国家喜爱。 何不试试? 跳舞是她的爱好,但如今这个马上腾飞的时代不赚点钱都对不起自己。 要不成,也当是对今朝这阿叔雪中送炭的感谢吧。 “阿叔,你们除了做农具还会做什么呀?” 张大友还沉浸在回程的盘算中,闻言说,“说是农具社,其实啥都能做,十里八乡谁家打家具都是我们做的,但凡画个图弄个样式,就能给做出来。” 许思笑问,“雕花的成吗?” 张大友拍胸脯说,“当然成啊,牡丹啊、月季啊还有鸳鸯啥的,新婚家具都爱雕这些。” 那边张大友的弟弟张晓明插嘴说,“我们还给庙里雕过佛像呢,没啥不能搞的,前些天瞧那啥啥……大哥,啥百货来着,里头那樟木柜也做不咋样,不如我。” 另外两个工友友善笑起来,随即想到他们一身手艺却没有用武之地,又都露出惆怅的神情。 张大友叹气说,“小姑娘,我们得走了啊,你赶紧回吧。” 许思叫住他,“阿叔,我可以跟你订一批这伞吗?” “啊?你,你要订这伞做什么,现在哪里还有人用木杆子的伞呢,嫌笨重…… ”张大友摆摆手只当眼前小姑娘是心血来潮。 许思笑道,“我要组一支舞,得用到油纸伞,大概三十把吧,不用像这把一样实用、但需要更轻巧美观些,另外还需要三十把竹扇。” 张大友还没反应过来,张晓明先瞪大了眼,“啊…… 你真要订啊,可我们不是沪市人,马上也要回去了。” “丰阳离这里远吗?”这地方许思好像没听过。 张大友说,“有些远的,换两趟车要坐七八个小时。” 许思说,“这样吧,我付定金然后给你们留个电话,等做好了打这个电话,我再托人运过来,价格好商量。” 到时候问问闫峥能不能借车,她其实会开车,或者雇个人去运回来都行,不是麻烦事。 她确实有支舞蹈是用到伞的,上辈子腰伤不能专业跳舞,但技痒的时候也会给舞蹈团排舞蹈,名气还不小。 眼前这阿叔看着人不错,可许思也不能立刻就信任人,这个订单是需要也是试探。 她从包里数出一百块钱递过去,张大友还愣神不晓得接。 许思转而递给张晓明,然后拿出随身放包里的纸笔写了电话给他们。 张大友这才反应过来,没成想回去前还能收到个订单,虽然不大,但农具厂倒闭后,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一分钱收入了。 只是做伞和扇子,农具厂剩下的那些木材也不用浪费了。 许思想想又画了个三开门的衣柜,哪里装抽屉,哪里做分格,哪里订木条挂衣服都大概画了出来,闫峥那个衣柜……不说也罢,衣服都挂不漂亮! 加了衣柜许思又多加了五十块钱 ,让他选好木料。 张大友没急着答应,仔仔细细问了要求才把钱收下。 说得差不多,许思才觉出冷,打了个哆嗦抱住手臂,“阿叔,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呢?” 张大友连忙报上名字。 许思说,“我叫许思,好了打这电话找我就成。” 张大友质朴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眼眶泛红,“你这小姑娘,咋说给钱就给钱,不怕我们拿了钞票就跑了。” 许思笑,“不是说了丰阳安佑农具社,张阿叔能跑哪里去。” 张大友晓得她说玩笑话,这么远的路,她哪里会找过来。 他动容说,“放心,张阿叔一定给你做得好好的。” 许思冷的发抖,瞧见熟悉的车从远处过来。 “张阿叔的,那我走了,不急用你们慢慢做,谢谢伞。” 张阿叔点点头,身后三人也感激看着许思。 “再会,”说完,许思举着伞朝吉普车走去。 人走了,张晓明还捏着手里的钞票不敢相信,“大,大哥,咱接到单子了啊,这真是钞票啊。” 张大友也感慨万分,小心翼翼把许思写电话和画图的纸收好,收进口袋里。 …… 许思一上车,小赵就松了口气。 “嫂子,你咋在这条街,我还去白玉兰找你了,没瞧着你就看见那个讨人嫌的彭老二。” 许思这会儿冷得牙齿打架,“嗯,白玉兰好像被彭家买去了。” “啊?” 不过小赵不关心这个,刚刚在白玉兰,他可打听到发生了啥。 太气人了。 回去非得告诉队长去。 …… 第80章 嫂子被欺负了!! 深秋的雨天风带寒意。 下车时许思又打了个哆嗦,快步往家里走去。 钟姨在灶披间择菜。 苗苗跑出来叫她,“小婶婶,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她把伞靠墙放着,“钟姨,帮我提点热水我洗个澡。” 钟姨看她湿漉漉的样子,“诶哟,怎么弄得一身湿,还好闫峥让小赵接你去。” 她说着火急火燎去提暖壶,“赶紧上楼拿身衣服。” “嗯,”许思大多衣服还在三楼,跑上去拿了一套,下来时候钟姨已经把热水提去洗澡间了。 她赶紧关上门,兑好热水脱下湿衣服,一瓢就浇到身上。 毛孔受不了刺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随即暖意裹上皮肤终于缓过劲来。 许思舒了口气,打上香皂,洗澡间蒸腾出水汽将她脸颊沁的绯红。 闫峥听到她回来叫来钟姨问了嘴,晓得淋了雨说,“给她煮点姜汤。” 钟姨说好,下楼去了。 “队长,队长,”小赵停好车进来,几步一跨跑上二楼,气势汹汹跟谁偷他家似的,“气死我了队长。” 闫峥掀眸,“让你接个人你是孵蛋去了,这么慢?” 小赵被噎了下,心虚说,“嫂子跑另条街去了,我在白玉兰没找到她……” 说完又被横一眼,赶紧不说这个了。 “闫哥,嫂子在白玉兰都被欺负死了!” 闫峥停了笔,抬头眼神冷下去,“说说。” 小赵好歹是个年轻挺拔的帅小伙,进去时没遇到彭州华,反而跟走廊里的小姑娘搭上话,问了个清清楚楚。 他一字不落汇报越说越气。 说那白玉兰的老师耍了嫂子,明明不打算收她还让她跳舞,嘲讽她得罪彭家。 又说白玉兰那些个跳舞的,各个势利眼,围着嫂子不让走。 再然后是彭州华欺负她,办公室里那些话,小姑娘只听了几句,大概拼凑出是彭州华要嫂子跟她,不然就别混了。 小赵一口气说完,气得拍了把桌子。 “臭不要脸,彭老二跟土匪一样,他们彭家在泽安区是无法无天了?” 闫峥目光定在窗外雨帘上,漆黑眼底沉出冷光,“谢、彭两家走得近,沪市口岸马上打开,谢家的航路不少人想搭上,如今在泽安确实人脉广。” “啊,那咋的,咱还不能动了?”小赵问。 钟姨端姜汤上来在门外听了几句,忍不住走进来,气愤说,“闫队长,姓彭的从前瞧着人模狗样,现在娶不到人就逮着小姐欺负,小姐这段辰光也不晓得在外头受多少委屈,您……她也是闫家的儿媳妇啊。” 钟姨心疼许思,急得连称呼都改了回去,说完才觉得不合适。 好像说闫峥帮不了的话,就让闫家帮。 闫峥没响。 钟姨面孔发热,抿抿嘴巴说,“我不是别的意思,来这第一天小姐就说了,她是跟您过日子跟闫家没关系,您不喜欢跟闫家扯上关系,还让我外头也别提闫家……我只是心里着急。” “我理解,”闫峥神情看不出喜怒,点点桌子,“姜汤先放这吧。” 钟姨把姜汤放桌上,叹气退了出去。 人走了,小赵说,“闫哥,钟姨不是故意的,她是心疼嫂子。” “嗯,”闫峥淡淡应一声。 小赵摸不准他怎么想,又见他看向窗外。 “跟陈书记说声,物监局组的饭局我会过去。” 小赵眼睛一亮,“好嘞,我这就回去报告。” 物监局会后要组个饭局,沪市如今排前头的几家航运公司都会被叫去,叫去干啥,当然是敲打他们安分守己了。 小赵嘿嘿嘿往外走, 他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看出来了,队长气着呢! 至于过去敲打什么,他不说!! …… 雨还在下。 姜汤冒着热气。 闫峥手点着碗沿神色晦暗,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许思有自己坚持,这一次去找舞团只跟他说了一声就出门了,从没问过闫家或者他是否有路子。 他便也没说,他尊重她,但有个度。 让人欺负了是另一回事。 许思舒舒服服汰个热水澡,出来绞干头发上楼。 进屋闫峥把姜汤往前推一点,“喝了驱驱寒。” “嗯,”许思放下毛巾,端起灌了口瞬间拧眉。 辛辣的味道红糖都盖不住。 她嘟囔说,“不晓得钟姨放了多少小黄姜……” 不过身体是自己的,许思还是慢慢喝完了,白里透红的面孔更红一层。 她跑去苗苗的糖罐子里摸了颗奶糖塞嘴里。 苗苗仰头也要一颗,一大一小脸颊边都包着糖,鼓得像金鱼。 没一会儿,钟姨烧好饭了。 一家坐在一起吃完晚饭,许思先给苗苗讲了故事,小丫头才心满意足跟钟姨上楼困觉。 床单被套前两天换了新的,浅蓝色的纯棉,被面朝上那边是丝质的暗纹绣花,温柔简单。 许思跑一天累了,收拾好就先躺去床上靠在床头翻一本书。 等闫峥忙完上床,她已经昏昏欲睡。 书被抽走,闫峥说,“我拉灯了。” 许思应一声,溜进被窝里。 闫峥拉了灯躺下。 床宽,除了前几天肚子疼闫峥给她揉,例假一过许思就不好意思蹭着人了,两人各睡各的中间能放下个枕头。 雨打在屋檐上,淅沥沥的很好睡觉 。 许思蜷着身子,手脚有些冰冰凉,毕竟淋了雨,没感冒已经万事大吉。 大概躺了几分钟,旁边响起闫峥的声音,“你今天,遇到彭州华了?” 许思迷糊应一声,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这么问,总不会觉得自己跟彭州华有什么吧,她转过身说,“彭州华收了白玉兰,正好遇上了。” “是巧合吗?” 黑暗中,男人声音冷冷清清。 许思微愣,不自觉凑近一点解释,“我不晓得他在那里,要知道就不去了。” 闫峥突然侧身,明明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许思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呼吸离得很近。 “我的意思是,他在故意针对你?” 许思:…… 合着闫峥没误会只是在分析问题,反倒是她多想了。 “嗯……应该吧,他那人反正不想我好过,希望我求着他,”许思轻叹一声说,“要不然我自己弄个舞蹈团算了,其实沪市如今跳舞的女孩不少,之前军区是不是裁减过?文工团等不到分配,很多人没有去处。” 闫峥说,“裁了小部分,大部分是战略转移,比如转去铁道部,或者国防边防,配合改革开放。” 许思大概理解,她印象中真正大规模裁军是的85年前后。 “嗯…… ” 闫峥说,“不过你想的也没错,虽然是小规模的,但沪市舞蹈团很少,吃不消裁下来的人。” 许思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军区政策我都要了解,有问题可以问我。” 这话要让小赵听到得吓掉大牙,他们第七区要了解的政策不是最要紧,就是要人命的,文工团这种唱歌跳舞那是排不上队!! “好,”许思温声应了,这么说组个舞蹈团还是可行的。 话说完,她想转回去继续睡。 人还没动,手突然被握进宽大的掌心里。 属于闫峥身上的温度渗进她的指缝间。 许思像被电了下条件反射一缩,却被握得更紧。 “闫峥……” 第81章 我是你的丈夫 闫峥说,“你手很凉。” 许思抿唇,“等会儿就好了……” 沉默片刻,男人又开口,“你今天被人欺负了,被彭州华刁难,你可以跟我说,也应该跟我说,我是你的丈夫。” 他嗓音温和,许思甚至在这话里听出几分无奈的意思。 她说,“我只是觉得……” 男人打断她,“觉得我不想用闫家的名号,觉得我受伤了,一个残废的人该放在被照顾的位置,所以没能力帮你,是吗?” “怎么会?” 许思眼眸睁大,即使看不见还是仰起头,“我只是习惯了自己处理事情,而且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想做什么碰壁是很正常的事。” 上辈子,她无依无靠一步步当上设计师,吃过的闭门羹不计其数,所以在许思的观念里,这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多个彭州华,有些吃苍蝇的恶心感。 倒也不算多大的委屈。 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你很优秀厉害,不然小赵天天跑来的跟你打报告,你处理的都是大事,我这些小事情自己就能解决的……啊……” 手腕一紧,许思娇软的身子撞进结实的胸口,竟是被闫峥拎了过去。 许思:……谁家残废这么厉害啊!! 闫峥说那些话当然不是妄自菲薄,只是眼前的小姑娘,你跟她好好说她话都藏心里,对他跟陌生人一样。 非要这样露出弱处,她才会急着说出心里话。 要强,但又善良得不像话。 他一手揽着她,说,“既然不这么想,那以后记得跟我说,我们结婚了……妻子的事对丈夫来说,也是大事。” 他其实想说‘你的事’,可闫峥不擅长太过直白的关心,话到嘴边又变了。 许思脑子有点懵,他的声音带着灼热气息喷在耳尖,烫得难受。 许思想了想,大概是男人结了婚就这样,特别是闫峥这样优秀的军人,对妻子更有责任感。 “我知道了,以后会跟你说的……” 闫峥显然不信,“军令如山。” “……我又不是你的兵。” “军属也一样。” 许思磨磨牙,“知道了!!” 男人像没听到她磨牙的抗议,淡声说,“不冷了?” 岂止是不冷了,他跟火炉似的,暖的她连脚丫子都热乎起来了。 许思说,“嗯,我……” 她还没说完‘躺回去’,腰上就被松开了,男人清白得证明他目的单纯,只是取暖。 倒让许思有些无语。 好歹她的腰也是很好抱的好吧。 她滚回了里侧,背过身闭眼睡觉。 只是躺了许久也没睡过去。 黑暗中,男人仍是保持刚刚的姿势,指尖滑腻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他夜视能力极好,就算这么黑仍能看出她蜷着的轮廓。 更何况刚刚那样近时,她漂亮的眼眸。 * 中秋过后。 姚荟又住回了疗养院。 疗养院比起南平路的洋房,好歹有人喘气。 “太太,太太…… ” 跟着来的保姆吴婶子兴冲冲跑上来,“太太啊你快来……” 姚荟正头疼在阳台躺椅上晒日头,按着额角不耐烦说,“诶哟吴婶,天塌下来伐?叫的我脑子嗡嗡嗡蜜蜂飞啊……” 吴婶子满脸堆笑,拍着大腿说,“太太天没塌,就是大少爷打电话来哩。” 姚荟一下坐直扶着椅子起来,“你说小峥?打电话啦?” “对对对,等您过去接呢。” 姚荟赶紧走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下,被吴婶子扶住,“我的太太哟,您慢点。” “慢不来哩,给我打电话我千年等一回好伐。” 姚荟一向注意仪态,也只有这儿子的事能让她着急忙慌。 ‘噔噔噔’下了楼,跑去接起电话,朝吴婶子摆摆手。 吴婶子识趣得上厨房去了,今天太太高兴,多做个菜让她好好吃点。 姚荟听筒放耳朵上,语气又恢复端庄,“电话没坏啊,晓得用了?” 话筒里传来闫峥的声音,“之前你认识那个,文工团的万团长还有没有联系?” “找她干嘛?” 姚荟不满意儿子开口就问老姐妹,公事公办的样式,不乐意回答。 闫峥说,“没联系了?” 怕他挂电话,姚荟拉下脸没好气说,“联系联系,昨儿还叫我吃饭。” …… 【咳咳,有空的宝给我点点底下的小星星评分!(刚开分很低) 当然!!!差评手下留情,忍一忍!! 鸦·卑微·求生欲拉满·鸦】 第82章 这小媳妇有点用的! 当年闫、姚两家结亲。 闫家富裕有家底,姚家却是军政家庭,姚荟父亲是师长,外公是政委,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不过姚家人丁单薄,姚荟只有个兄长在军中担任要职,只是那几年外公病逝,父亲兄长牺牲,姚家一下就散了。 她从小受母亲教导,规规矩矩长大进文工团,后来跟青梅竹马的闫振华结婚,才离开了军区。 再后来闫家出事,当时闫家虽交出大半家产,但没被上边处理的主要原因,是看在姚家根正苗红的份上。 只是再后来,万事难料。 没听到响,姚荟又问,“你找她干嘛,文工团啥辰光归你管了?” 这事算机缘巧合,闫峥原本只是打听一下,“文工团应当退下不少人,我想问她有无熟悉的舞者或舞团。” 姚荟眉头松开来,“诶哟你等着,我瞅瞅我瞅瞅。” 闫峥以为她要瞅万团长的电话还是啥,只听话筒那边传来走路声,一下又回来了。 他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咋回事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你终于晓得找你妈帮忙了?” 打电话是千年等一回,让他求人那是万年等一会了。 闫峥:“……” “有吗?没有我挂了。” 当妈的眼睛一瞪,“求人办事啥态度哩,脾气硬得像石头。” 姚荟在外人面前拿腔拿调、端着架子,但在儿子面前从不掩着性情。 当初她因为文澜姿跟闫振华闹翻的辰光,跟疯婆子差不多,闫峥早看在眼里。 闫峥当没听见,“帮我约万团见一面。” 姚荟说,“约是能约,那我也要跟人家讲清爽是啥事。” 闫峥说,“思思想弄个舞蹈团,我想问万团有没路子。” 姚荟脱口而出,“你媳妇?” 闫峥无言,“你记性这么差?” 姚荟鼻孔里哼一声,合着搞半天给她打电话,求她办事都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兔崽子,心拐到天边去了。 姚荟不冷不热说,“年纪轻轻搞什么舞团,她会跳舞啊?” 中秋见面看出许思身段挺好,但那天没见说起跳舞的事体,姚荟当时一心管儿子,哪有兴趣对那儿媳妇问东问西。 闫峥说,“跳很好。” 他没看过,但猜得到。 姚荟脑瓜子又疼了,“行了行了晓得了,迟点我给老万打个电话,” 说完,她连儿子都不想搭理,‘啪’挂了电话,歪沙发上唉声叹气了。 吴婶子听到没动静了,跑出来乐呵呵说,“太太,咋滴大少爷给您问好啊?” “问个屁好,给她媳妇找路子呢,找到我头上来了,”姚荟翘着小指头按太阳穴,“诶哟喔唷,吴婶我头疼,我上去歪一歪,晚饭别管我了 。” 吴婶子赶紧扶人起来,“诶哟,太太我还给你多烧个菜呢。” “不吃了不吃了,气饱了,给媳妇帮忙就晓得到处求人了,我生他是给女人弄七弄八的吗,诶哟。” 姚荟踩着楼梯上去,气得不轻。 吴婶子说,“那也是好事啊,太太您不老说大少爷没点人情味,甭管是为了谁,他能给您打电话,这事一下也办不成后面不还得常常找您。” 伺候姚荟几十年,吴婶子对自家太太的性子是手拿把掐,没一句废话。 苦口婆心说,“您想想,这电话打来打去,您跟大少爷说话不就多了,这是好事体。” 姚荟脑筋转过弯来了,一下停住脚,“你说的有点门道的,不成不成扶我下去,我给老万打电话去,这事得办,我还得亲自办去。” 她又眉开眼笑了,“闫峥从前不让我去看他,往后有由头找他小媳妇看他敢不答应,有点用,这小媳妇有点用。” 电话机按按,姚荟找了万芳约好见面辰光。 …… “你说妈给我找了文工团的团长?” 许思没听闫峥提起,都定好时间了才同她讲。 这是闫峥一惯的办事风格,做好了才讲省的办不成白高兴。 他说,“万团从前是沪市杨浦军区文工团的团长,杨浦军区的文工团远近闻名,到中央做过汇报演出,去年军区合并之后,文工团裁减不少人,应当还没轮到分配工作。” 许思有些纳闷,那怎么又会扯上婆婆,“怎么是妈去约的?” “万团跟我母亲是旧友,关系亲近,这事她出面更合适。” 顿了顿,闫峥又说,“我是不是没提过,我妈从前是文工团舞队的领舞?” 许思眼睛瞪大,“你哪时候跟我说过,当然没有啊。” 这次真得惊讶到了,谁能想到婆婆也是跳舞的,许思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可能会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跳舞。 毕竟老一辈许多人会把跳舞跟不正经画上等号,不曾想是这样。 闫峥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提起,“我,也没跟她说你跳舞。” 许思,“……” 有你是你妈的福气,当然许思这话只敢在心里吐槽。 但这事她还是很高兴,“那后天我自己去见万团吗?” 闫峥看过来,“要我陪你?” 许思摇头,“不用不用,我是说妈会去吗?” 被拒绝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叩了叩桌沿,冷声说,“她也去。” 许思心又提起来,她这婆婆好像有点不好搞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谢谢她帮自己的忙,虽然人家八成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 许思想着想着出了屋,准备找找给婆婆送点什么。 闫峥:…… 走到门边的人又探进个脑袋,“谢谢你啊闫峥~” 男人淡声,“不客气。” …… 【太给力了,多了好多评论 谢谢宝子们,撒花!! 感天动地!】 第83章 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见面安排在周二下午。 许思左思右想,婆婆上次出手就是一套翡翠首饰,自己送再贵重的东西在她面前小巫见大巫。 况且她也没啥贵重的宝贝。 所以一大早,许思就醒了,准备亲手做些点心。 平常她起得迟,闫峥一般已经起床去了隔壁,今朝她睁眼男人倒是醒了,就还没起。 许思一动发现自己手被按住了,她本能地低头,闫峥把手一松。 “你抓我干什么?” 闫峥抽手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许同志,你知道自己困觉爱打拳吗?” 这话带两分笑意。 许思:?? 她睡相是差…… 练舞练的,好动。 以前一个人早上下床都是抬腿旋身,踢几脚再滚两圈下去…… 睡着了不知道,但能从每天早上醒来的位置判断出自己睡得真不咋样。 但是打拳……持怀疑态度! 许思面孔发烫心虚说,“不能吧。” 闫峥说,“那可能是我误会你了。” 许思:……气人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闫峥拿过衣服给她,再自己披上外套。 许思想等他出去再换衣服,磨磨蹭蹭说,“要不然以后放个枕头在中间,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不用,抓你一个用不了多少力气。” 许思:……谢谢您嘞。 她不想跟闫峥讨论睡姿,转开话题问,“对了,妈妈平时喜欢吃什么呀,口味如何?” 闫峥顿了下说,“喜欢喝鸽子汤,黄芽菜火腿春卷,口淡爱点甜。” 沪市人多少是吃点甜口的,许思记在心里,她不会做没关系等会儿让钟姨教一下。 “闫峥,”许思抿抿唇说,“你其实很关心她。” 不像上次中秋见面,母子俩生疏冷淡。 闫峥眉梢微挑了下,没响。 有雀儿扑棱着翅膀落到窗棂上,他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她一眼。 “我换裤子了。” 许思愣下,赶紧背过身,因为怀里抱着衣服,单薄的肩微微耸着,因为低着头后脖颈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闫峥想,太瘦了,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他倒不介意她看,只是有两次许思醒得早。 他坐在床边换衣裤小姑娘就假装转身继续睡。 腿伤换裤子不太方便,等闫峥弄好撑着拐杖下床出去洗漱,许思才回过身。 …… 鸽子汤简单。 闫峥受伤那边常常送鸽子和鸡鸭过来补身,昨天就有只乳鸽,钟姨收拾好放在冰箱。 “诶哟,要我帮忙伐?” 从前在谢家,钟姨没瞧过许思下厨房,现在咋啥都会,太可怜了。 许思不晓得钟姨在想啥,笑笑说,“钟姨你给我做点春卷皮好不?” 作为南方人,许思对面粉一类的东西不在行。 钟姨就不一样了,专业的, “好好好,我弄,晓得要春卷皮应该昨晚就弄,这会儿做没那么劲道了。” “没事,反正要过油炸。” 有闫峥通风报信,投其所好,味道好就成。 钟姨想想压低声音说,“下午钟姨陪你去吗,你那婆婆不好惹啊我怕她刁难你。” 许思笑,“不用了,下午还有万团长在,外人面前婆婆怎么也会给我面子的。” 这话安慰钟姨,顺道也是安慰自己。 不过许思打心里觉得,如果姚荟真是个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人,闫峥不会找她帮忙这事,同样的闫峥也不会是现在这种脾性。 这想法,也不晓得是相信姚荟还是相信闫峥了。 灶披间里热火朝天,不一会儿苗苗起来了,探着小脑袋趴门框上,“小婶婶,饿饿。” 许思温柔说,“那洗洗脸蛋来吃春卷。” 小丫头乖乖巧巧去了,早餐另外熬了粥,蒸了包子。 许思的春卷还在炒馅。 黄芽菜炒肉丝,加进切成细丝的火腿提味,翻炒勾芡光是闻着已经很香。 那边钟姨动作熟练地做春卷皮,面团锅里按一圈,沾出圆圆的面皮,薄得能透出光来,不一会儿就弄了一小叠。 小丫头汰好脸进来,许思给挟个小包子给她,“上去跟闫叔叔说吃早饭了。” “好~” 钟姨把早饭盛出端上楼,许思的春卷开始下锅煎炸,香味直往鼻孔钻。 等楼上摆好她也炸出一小碟,开心端上去。 “闫峥,你快尝尝是这味道不?” 焦黄薄脆的春卷在碟里摞得整整齐齐,放到闫峥面前。 明明是钟姨弄得面团,她小脸不晓得怎么沾上面粉,乌黑的杏眸亮晶晶看着人。 闫峥挟了个放嘴里,“是这味道。” 苗苗嚷嚷着,“小婶婶,要,苗苗要。” 许思赶紧给小丫头也挟一个,问她,“下午跟小婶婶出门不?” “嚎!!”苗苗当然要跟小婶婶去! 味道没问题就好,许思坐下吃饭,脸颊被人碰了下。 闫峥说,“面粉。” “啊,谢谢。” 苗苗咬着春卷偷笑,“小婶婶是花猫猫。” 许思筷子沾点白稀饭往她脸上一怼,“你才是。” 苗苗咯咯咯直笑。 她心情好,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闫峥余光瞥两眼觉得有趣。 吃过饭把春卷炸完,许思又跟钟姨学做了烧麦。 春卷、烧麦各一盒,保温桶里是乳鸽汤。 许思换了身衣服,雪纺的法式压褶花边衬衣,高腰的浅棕色裙子,腰封上两颗珍珠扣子,一整套洋货行买的。 简单大方又复古,配上她姣好的姿态气质,像谁家留洋回来的大小姐。 上辈子好歹是个设计师,许思在穿着方面总有点要求,这段辰光把原主那些小公主的衣服收起来不少,换了几身喜欢的。 该花花该省省! 她换好衣服,系着领口的系带下来,苗苗在闫峥屋里晃着脚丫子等。 “哇,小婶婶霞气好看。” 小丫头大呼小叫,许思笑笑蹲下来看她,“你的新皮鞋呢?” 苗苗踢踢脚丫,“跑走了。” 她刚刚自己乖乖穿鞋,结果一脚飞到小叔叔旁边,又不敢吭声,小叔叔还假装没看到! 许思瞪闫峥一眼,男人面不改色说,“穿鞋爱瞎跑。” 没鞋子安静点。 苗苗:…… 她觉得最近小叔叔爱说话了,但是不好听,苗苗一点都不喜欢听! 许思捡回来小皮鞋,给她穿上,又瞧瞧她衣裳,“行了,好看。” 苗苗笑眯眯。 许思跟闫峥说,“那我出去了,穿这个行吧?” 闫峥抬眼,从上往下认认真真看了遍,倒看得许思不自在起来。 “拿件外套,小赵在楼下等你了。” “嗯,那我走了,”许思说完牵着苗苗下了楼。 闫峥看向窗外,见一大一小提着布包出了院子。 瞧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心想,乔以南最近做事有点磨蹭。 …… 第84章 婆媳见面 约的地方在姚荟南平路的老洋房。 从象牙巷过去,开车二十几分钟。 小赵把人送到说,“嫂子,迟点我来接你啊,你给闫哥打个电话就成。” “好嘞,麻烦你啦小赵,”许思带苗苗下车,“跟小赵哥哥说再见。” 苗苗挥挥小手,“小赵哥哥再见。” “再见啦,”小赵冲小丫头眨眨眼一脚油门走了。 南平路的位置是泽安区的中心,拐进一条梧桐路后很安静,属实是闹中取静。 许思跟苗苗站在黑色铁艺的大门前,心想这地方以后可是寸土寸金呢。 她按了门铃,里面很快有人开门。 吴婶子刚准备完下午茶,腰上围着围裙热情说,“这是少奶奶吧,快进来,太太在等您了。” 许思:少奶奶……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混乱感。 她跟苗苗进了屋,眼前是个很大的花园,比谢家的花园都能大上几倍,再看老洋房,早年间法式花园洋房的风格。 大露台、大花园,浪漫风情。 许思想,婆婆从前应当是个很爱生活的人,象牙巷的房子也能看出来,处处都是精心设计。 “到了,少夫人,太太的朋友已经来了。” 许思点点头说谢谢,踏进屋里。 客厅极大,皮质沙发上,姚荟一身旗袍端坐着,正跟身边的人说话。 旁边的就是许思想见的万团长,万芳。 “等这么些年,闫峥也算是结婚了,这下你能放心了吧,”万芳喝口茶,乐呵呵说。 比起姚荟,她穿着极为朴素干练,还带着在军中的风范。 姚荟摇摇头说,“结婚了又有结婚的事体操心,你晓得,有了孩子这辈子就被牵风筝线了,啥都不能不管,偏又管不住。” 两人背对着门还没发现许思进来,姚荟凑近老姊妹说,“上趟中秋过去,好家伙,俩人还分房睡呢,这是结婚的样式吗?” 万芳拍拍她手,“慢慢来,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 姚荟不赞同,“你别说,闫峥那石头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晓得给媳妇拆螃蟹,弄吃的,不过我就来气,啥辰光管过我这当妈的,我瞧他媳妇以后得爬我头上来。” 万芳好笑,“你说话跟机关枪一样,谁能爬你脑壳上,都给突突了。” 许思听得真真切切,这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低头看看苗苗。 两人大眼瞪小眼。 许思眨眨眼,小丫头像看明白了,开口说,“小婶婶苗苗……苗苗口渴了。” 小孩声音一出来,沙发上姚荟吓一跳瞪眼转过头。 许思微微一笑,“妈,万团长,你们好……” 姚荟拍拍胸口,“走路咋不出声……” 万芳冲许思点点头,“你好,这就是闫峥的媳妇吧?” 许思乖巧说,“我叫许思。” “嗯,我是万芳,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团长了,”万芳是很温和慈爱的长相,让许思心生几分亲近。 “那叫您万老师。” 这倒合适,从前团里人也这么叫。 姚荟屁股已经移回原位,端坐着看看旁边沙发,“来了杵着做什么,坐吧。” 许思说好,带苗苗过去坐下。 吴婶端了茶上来,许思说,“给苗苗一点白开水吧。” 苗苗站在她身边,小丫头也不坐,有不熟悉的人变得格外安静。 吴婶给端了白开水,许思喂她喝一点,让苗苗出去耍。 小丫头早看着花园想去,一说就蹦跶走了。 “慢一点,别跑去别处,”许思叮嘱。 吴婶跟着出去说,“我看着呢,不用担心。”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 姚荟吃口茶眼睛上下打量许思,中秋那趟是晚上,灯又昏倒没瞧出许家这小囡长得这么嗲。 她琢磨着闫峥也不是喜欢漂亮姑娘的啊。 “你对这丫头倒是好的,”姚荟说。 许思也坐得端正,“她爸爸是闫峥牺牲的副队,所以总会忍不住心疼些。” 不管是姚荟还是万芳,都是军中的人,像苗苗这样的孩子并不少,姚荟也想起父亲和兄长叹出一口气。 万芳说,“听老姚说你学跳舞,学多久了?” 许思说,“十多年了,小辰光在谢家就开始学了。” 她挑原主的说,换做她自己,那就更久了。 万芳点点头,眼神认真看许思,“站起来我瞧瞧。” 她是当团长的,说出来的话有点命令的语式,许思倒不介意,从沙发上站起来。 脖颈纤长,肩平腰细,四肢比例极好。 万芳当了多年团长,姚荟也是领舞出生,两人眼神都很毒辣。 万芳说,“好,身段倒是好苗子。” 姚荟点点头,“就不晓得跳得怎么样,要跳不好我今朝白给你叫老万过来了。” 许思笑,“妈跟万老师要看我跳吗?” 姚荟努努嘴,“那就跳吧,那边宽敞。” 客厅中间大块空地,许思拿下手腕的皮筋把长发一拢高高束起,走到空处。 姚荟跟万芳都从沙发上起来,站到一边看,可见认真对待。 许思唇角带笑,轻盈的步子迈出,长臂舒展。 没有音乐,没有伴舞,一支独舞她几个动作就把姚荟两人带入意境中。 跳得是支古典舞,江南女子的娇憨、灵动跃然眼前,旋身起跳,一伸一展,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直触人心。 就连身上穿着的法式裙装都不会让人出戏。 发梢、指尖,身体每一处和舞蹈融为一体。 万芳跟好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赞许。 等许思跳完,万芳忍不住说,“动静相衬,气韵而生……好,跳得真好。” 她自诩带出过的优秀舞者不计其数,但许思仍是其中翘楚。 今朝这趟,真是值了。 许思笑笑说,“谢谢万老师。” 她微微喘气,又看向姚荟,漂亮的杏眼似在问她好不好。 姚荟前边还说小丫头坏话,这会儿夸奖的话是有点说不出口,但眼里仍是柔和下来,“还行,有点东西。” 许思弯唇笑了出来,脆生生说,“谢谢妈。” 姚荟心口不晓得为何,一根弦动了动,没等细想肩膀被拍了下回过神,万芳正笑呵呵看她,知道老姊妹在端架子,也不拆穿。 “小思跳得真好,我觉得舞蹈团的事体有搞头。” 许思高兴地上前一步,“真的吗,万老师?您愿意帮我?” 万芳点头,“我认识不少优秀的舞者,裁减之后她们还没分配,我早就想弄个舞团或者学校,让她们有处可去,可惜资金跟不上有心无力。” 万芳直言不讳,既然都有想法就把话讲在前面。 许思干脆说,“闫峥说您带的文工团很优秀,您本身也是位很有影响力的人,如果您愿意帮我,资金和其他的我会来想办法,只要您帮我组织一些优秀的舞者。” “诶哟,没想到还有闫峥夸我的一天呢,”万芳乐得笑起来。 两人一拍即合,说得起劲倒把姚荟晾在了一旁。 姚荟眉头越皱越紧,咋看着还她俩更像一家人了!! 第85章 小嘴抹毒心肠不坏! “咳咳,”她咳两声自己去沙发坐下。 许思察觉到,拉着万芳一起去沙发旁。 “妈,谢谢您给我介绍万老师。” 许思不是傻子,当然有眼力见,看得出来万芳和婆婆之间不是普通朋友,就跟阿妈和吴嬢嬢一样,交情匪浅,闺蜜挂。 姚荟‘嗯’一声说,“谁让你有本事让闫峥跟我开口呢。” 儿子第一次求她能不给办吗,还好跳得不差没给丢脸。 许思笑笑不在意,大抵摸出点婆婆的脉。 小嘴抹毒心肠不坏。 “那也很好,妈你在意闫峥,我跟着沾光~” 姚荟被堵得说不出话,甚至有点不确定这是好话歹话,还没开口,许思又打开桌上的布袋拿出几个饭盒。 “我早上做了点吃的,闫峥让我做的乳鸽汤装保温桶里应该没凉,妈跟万老师尝尝好不好?” 姚荟顿时身体前倾看向饭盒,“闫峥说的?他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这话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似在喃喃自语。 许思把饭盒打开,吴婶子拿了碗筷出来,汤还温热装进小碗里,一碗端给姚荟,一碗给万老师。 乳鸽汤不多,盛两小碗没剩多少,许思自己就没喝。 姚荟接过来,捏着调羹迟迟没动。 吴婶晓得她在想什么,抹抹眼睛说,“除了上次中秋那趟,大少爷快一年没回来了,原来什么都记在心里的……” 姚荟打断她,面上不自在,“吴婶,少讲话。” 许思有些惊讶,快一年? 难怪上次中秋宴婆婆是那副神情,眼睛离不开儿子。 她不晓得母子俩之间具体发生什么,所以无从评价,只温声说,“闫峥平常很忙,小赵天天送文件过来,桌上堆得一摞摞,今朝还是他同我说,妈喜欢喝乳鸽汤,黄牙菜火腿春卷,口淡微甜,我第一次做不晓得适不适合呢。” 万老师什么都晓得,先喝了一口,眯眼夸张说,“滋味霞气好啊,瞧不出小思手艺跳舞好厨艺也不赖,我要有这儿媳妇做梦笑醒。” 许思笑笑,余光瞥见姚荟也把调羹往嘴里放,眼眶红红的。 她心中叹一口气,想到公公身边新人笑,跟别人儿女绕膝,婆婆却独自一人,同为女人她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万老师太夸奖了,比较清淡能入口就好。” 她不想婆婆陷在情绪里,温声说,“妈,好喝吗?” 姚荟点点头,无声喝着碗里的汤。 许思跟万老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然的神情。 万老师打趣说,“小思你放心,肯定好喝,瞧她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姚荟一眼横过去,抬手揉揉眼眶说,“瞎讲有啥讲头,医生说我最近有,有干眼症,一下下就要哗哗流眼泪的。” 两人也不拆穿,许思又端春卷过来,“春卷吃吗?” 姚荟放了乳鸽汤,拿筷子去挟,吃一个就把饭盒盖子‘啪’得盖上,冲万芳说,“你爱吃烧麦,你吃那去,这个凉了我晚饭热热吃。” 说完转身就塞吴婶手里,冲她挥挥手。 吴婶眨眨眼拿着一盒春卷健步如飞,溜了。 许思抿唇忍笑,“妈要喜欢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做,或者你想吃其它的打电话到象牙巷就好,让闫峥转告我。” 这话说得有水平,她明明也在家却说让闫峥转告,不就给了母子一个讲电话的机会。 姚荟很少打电话的,闫峥不喜欢闲聊,她不想做个烦人的妈。 “晓得了晓得了,说得我嘴巴馋似的。” 许思笑,倒是不馋,但嘴巴硬。 该吃的吃完,许思跟万老师聊起舞蹈团的打算。 自打闫峥说约了万老师之后,许思每天都在琢磨这事。 “办舞团的选址一定要宽敞,方便活动,地址我还得再找找,至于舞者方面,万老师就要麻烦您了。 万老师您别嫌我直接,选舞者的话,我希望舞蹈能力是一方面,还有品性也很重要。说实话从朝云退出后,我又去找了三四个舞团,无一例外总有些人心思不在跳舞上,舞团氛围乌烟瘴气,包括原本我比较信任的白玉兰也是,欺负人有一套。” 许思说得极为认真,“我希望舞者们热爱跳舞,舞团有温情、有温度还有有人文关怀,感情纯粹、对舞蹈本身专注的人一定能跳出更为优秀的作品。” 许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憋在她心中许多日子。 沪市舞蹈团的发展才初现苗头,各个舞团位置紧缺,一个萝卜一个坑,许多是靠关系塞进去的。 非平等选进的人从一开始就有了不平等的关系,排挤或者打压的事情屡见不鲜,许思不喜欢那样,更不希望她组建的舞团也那样。 她说完,客厅里静了一会儿。 若说姚荟之前是看在闫峥的面上多看许思两眼,现在却是对这小姑娘有些新的认识。 咋说话一套一套的,听着还怪顺耳。 万芳带团队久,更是知晓许思这番话就奠定了一个团队的根本核心,她刮目相看,“小思,你今天真是给我太多意外,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她的赞许毫不掩饰,“我明白你的意思,正如我所想,往后选择舞者我一定配合你挑选。” 许思松了一口气,展颜露出笑意,“谢谢万老师。” 姚荟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选什么地址啊,前头姓闫的不是给你套房子,就在附近吧?” 姓闫的? 许思想想只能是说她公公闫振华。 两个店面许思看过,房子还没来得及去,想起来确实是在南平路,“是啊,好像就在这边……” 姚荟撇撇嘴,“算他有点良心,没拿偏僻破房子给你,南平路这套比我这还宽敞,一栋洋房一栋两层的联排,还有个早年间过节请戏台子表演的台,那处挺合适,拾掇拾掇就能用。” 许思眼睛都亮了,以她婆婆的要求和眼光,说能用肯定是能用的。 “好,那就定在这,等会儿我还能顺便去看下。” 没想到选地方的事体简简单单就解决了,许思觉得今天顺利得不行。 姚荟看她高兴的模样,心想小姑娘多好拿捏,对她好她就开心了,那以后就对她好点。 “还有啊,你说什么白玉兰是那季……季啥来着的白玉兰?” 万芳提醒说,“季春梅吧,当年……她比你还先离文工团两个月,后来就听说组了白玉兰。” 姚荟冷笑一声,看看许思,“你去白玉兰了?挨欺负了?” 许思眨眨眼,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看来婆婆和万老师,好像跟白云兰那团长有些‘渊源’啊。 …… 「饱饱们,出门一趟,晚上再更一章,比心~」 第86章 给闫峥的礼物 许思把白玉兰的事大概说出。 姚荟本来在吃茶,气得把平常当宝贝的浮雕英格丽杯咣’放桌上,“这季春梅忒坏心眼了,从前就瞧她心眼顶坏这么些年还一样,越老越坏!” 她又瞪瞪许思,啧一声,“下次遇上,别怕她。” 许思抿唇笑,她倒是不怕,只是那天明面上没季春梅什么事,忙着对付彭州华了。 姚荟又说,“你跟那啥彭家小子有啥纠葛?” 咋感觉儿子头上颜色有点不对。 “我告诉你啊,可不能仗着闫峥不方便出门,外头插花。” 许思:…… “我跟彭州华没事,他缠着我。” 实话! 不过姚荟信了,一来儿媳妇长得水灵,男人喜欢不奇怪,二来自家儿子优秀,但凡儿媳妇长眼珠子就不可能看上别个。 苗苗在花园里玩了会儿,玩累了进屋趴在许思身边,“小婶婶~~” “嗯?” 苗苗抱着她手,大眼睛看看姚荟又看看万芳,又乖又可爱。 许思拿了桌上的点心给她吃,没一会儿小丫头要上卫生间,她陪着去了。 人一走,万芳胳膊肘杵杵姚荟。 “我瞧人家小思是个好姑娘,有想法有行动力,又温柔细心,这儿媳妇你还不满意?” 姚荟扭开头,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我们闫峥也不差。” “得,你就儿子当眼珠子疼,既然你闫峥优秀,那就该这样优秀的姑娘相配,蛮好的。” 姚荟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也是,侪帮她说好话。” 万芳笑,“实话实说,主席说了,实事求是!” “哼。” 万芳又说,“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满意的,你那大绿镯子都挂她手上了,以前多宝贝啊,都不舍得拿出来戴。” 姚荟抿抿嘴,“闫峥腿不晓得啥辰光能好,你知道他多要强,被送回沪市我才知道伤了,现在好歹娶了媳妇我希望她对他上心点。” 万芳有儿子,又知道姚荟这些年经历,不免感伤,明明以前她跟闫振华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男人变心真是没有由头,讲不拎清。 许思很快回来了,瞧着时间不早该回去。 “妈,万老师我差不多回去了,明后天我就到旁边的房子瞧瞧有什么需要重新修整的,万老师您要有空也可以来,给我些意见。” 万芳当然乐意,“得,咱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先联系下手头跳舞的姑娘们。” “好,辛苦您了,舞蹈团的工资,福利我也会先拟个合同给您过目。” 舞者愿意来是看万芳的面子,但能不能留住,福利薪资该有的待遇要到位。 两人说得火热,定了两天后去隔壁房子看,到时候再细细商量。 走前,许思看看宽敞明亮的洋房,平时就住婆婆和吴婶子两人,着实是空荡荡的很冷清。 难怪大多时候婆婆喜欢住到疗养院去。 许思说,“妈,那我跟苗苗回去了,下次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送来,往后跑舞蹈团我会常来这边看你的。” 姚荟嘴巴抿抿,挥挥手往沙发走,“晓得了晓得了,回去吧。” 许思轻拍苗苗,“苗苗,跟奶奶说再见。” 苗苗乖乖说,“奶奶再见,万奶奶再见。” 万芳摸摸小丫头脑袋,“再见了,乖囡囡。” 许思带着苗苗一走,屋里又静了下来,万芳多坐了小会儿也回了。 …… 闫峥处理一下午公事。 眼睛在电话机上来来回回扫了几趟,等小赵出去接人,拿起给乔以南打了过去。 那边说乔以南没在港市,说是去深市找个退休的医生,过几天才回来。 闫峥想想,前头乔以南在许思说的医院没找到那柳医生,说不定就是退休回了老家。 他挂了电话,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楼下响起说话的声音,是许思回来了,一边让苗苗去汰手。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许思进了灶披间把带回来的饭盒放下才上楼。 闫峥听着动静,小姑娘花蝴蝶一样进了屋,脸上笑盈盈的,“闫峥,成了,万老师愿意跟我一起组建舞团!” 她小脸被风吹的霞粉,因为染上笑意更是明媚动人。 闫峥“嗯”一声。 许思在书桌旁坐下,从手里小布包拿出个纸盒子,打开递到他眼前,“谢谢你,给你的谢礼。” 深棕色的皮带,金属搭扣上印着外文,做得非常精美,再看包装闫峥晓得,洋货行来的。 闫峥说,“谢礼?” “其实也不是,上趟我去买衣服的时候就瞧见了,觉得很适合你,不过当时店里只有样品没买到,刚刚让小赵送我过去正好来货了。” 许思把皮带拿出来给他,“你喜欢吗?” 纹理细腻的皮带放在她白皙掌心里,葱嫩的手指微微压在棕色皮面上。 什么时候有女人这样把东西捧到他面前。 声音娇娇软软,说送给他,问他喜不喜欢。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好似平静无波的湖面掉下一片羽毛,晃晃悠悠晕开一圈涟漪,荡漾到不知何处。 他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细嫩的手捏着皮带扣上他腰的动作,拿钢笔的手收紧。 闫峥说,“嗯,喜欢的,谢谢。” 许思笑了出来,把皮带放进他手里。 “还是我谢谢你吧,万老师人很好,还说她很喜欢我,我想的那些舞蹈团的理念跟她一拍即合,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男人指尖摩挲着皮带的金属搭扣,双眼皮深褶的眼睛看着她,“她喜欢你是你自己优秀,不在于我,你这些天的努力应得的。” 许思被这话说得心口暖暖的,这几天她偶尔也会跟闫峥说自己的想法,对舞蹈团的规划,闫峥没有不当回事,他对跳舞的事没有涉猎,但对如何管理团队却给了许多建议。 两人说会儿话,许思看他,“对了,皮带可以拿去改孔的,得先试试合不合适。” 她凑上前,又把皮带拿了回去,低头摆弄一番解开。 水意盈盈的杏眸看向他。 “你坐好,我给你试试。” 闫峥:…… …… 第87章 蝶梦舞蹈团 向来做事利落的男人没反应,许思已经准备上手。 这段日子她天天给闫峥按腿,这点接触没放心上。 “你往后靠点呀。” 这么杵着给桌子挡住了。 闫峥依言后靠,许思弯下身纤细的手环过他腰,皮带没往裤环上穿,虚虚在衬衣外拢一圈理到身前。 她低着头,轻飘飘的发丝带着淡淡幽香蹭过闫峥下巴和脖颈引起若有似无的痒。 衬衣布料薄手指偶尔的触碰无比清晰。 屋外天光渐暗,屋里还未来得及开灯。 两人剪影在窗前如一副画。 岁月静好,显露出几分耳鬓厮磨的旖旎风情。 “好像也不用改,往里扣两颗就好了,”许思手指比了比,把搭扣上的扣针戳进去。 腰上稍紧,闫峥目光垂下,先看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是睫毛纤长的眼,再是挺翘鼻尖,水润的唇。 她手指还在摆弄,男人腰腹处翻起酥酥麻麻过电的感觉,后牙紧紧咬了下。 闫峥觉得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 脑子出的问题,太久没出任务在家跟她待在一起,生出些无法控制的心思。 冷风吹进来。 腰上又被扯了下。 许思仰着小脸疑惑看他,“想什么呢,问你合适吗?” 闫峥回神,他温和时那双眼总让人误会深情,两人凑得极近,许思心里一惊手上就用了力。 皮带被拽得死紧。 那点力道对闫峥来说不痛却痒,一股莫名的热意窜了上来。 他眼神微变,随即不着痕迹地说,“合适。” 许思发觉自己拽紧了,刚想低头去解,被男人按住手拿开,“我自己来。” 说完闫峥已经坐直身子转回书桌。 许思面孔发热,刚刚一瞬心跳乱了几下,她清了清嗓子说,“合适就好,我下去帮钟姨做饭了。” 说完逃也似地走出屋子。 ‘哒哒’的脚步声踩上楼梯。 闫峥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喉结滚动。 书桌下的手没在解皮带,欲盖弥彰虚放身前挡住某个异样的地方。 向来冷静的眼底翻出不寻常的欲望。 他沉默片刻,抬手把皮带解了,无言拿过一本军区守则,凝心静气,默读起来。 …… 白玉兰合并进朝云,没彭州华想象得顺利。 朝云地方不够大,虽然多腾出一个舞蹈室,但仍放不下白玉兰的舞者,只能打散往原本的两个舞蹈室里插进人。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合并了双方不分你我。 但两边舞者互相看不上。 白玉兰的人能力没话说,在季春梅的带领下有组织有纪律,她们心里觉得朝云才开几个月,散乱不系统跳舞也非常差劲。 而朝云的人呢,认为白玉兰是被彭州华收进来的,她们这些人才是当家做主的,天天鼻孔看人不知好歹。 起先两边只是暗中较劲,问题出在分舞蹈室的时候,温菁菁几人分到舞蹈室一,跟谢心悦碰到一起。 彭州华到过几次白玉兰,温菁菁对他芳心暗许,晓得谢心悦是他未婚妻后气得要命,更不用说她跳舞烂。 打心里觉得谢心悦根本配不彭先生那样的青年才俊。 第二天两人就掐上架了,温菁菁几番笑话谢心悦跳舞烂。 谢心悦这段辰光在朝云作威作福,骂道,“脑子拎拎清好伐,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白玉兰了,你们是进了朝云不是来当主子,少横眉竖眼。” 温菁菁也不是受气的主,“是呗,朝云个个跟你一样跳得烂,可不就得我们白玉兰来救场,不然别说首演,锦绣大戏院都进不去,丢死人了。” 谢心悦冷笑,“你们倒是跳得好有能力,还不是眼巴巴进朝云,白玉兰得多穷啊,负担不起了对吧?” 这是不争的事实,温菁菁脸色变了变,舞蹈团是季春梅的,这十多年白玉兰根本没演出,季春梅积蓄几乎都投入了。 眼看锦绣大戏院重开,这紧要关头,她手里的钱却跟不上,并入朝云也是咬碎一口牙往肚里吞。 温菁菁家中是有钱,但季春梅只是舅妈,舅舅早就不在了,所以温家也不愿拿钱出来给投。 温菁菁说,“话别说太早,彭先生说了,白玉兰还是可以保留名头。” 两人你来我往,如今朝云负责演出的是季春梅,其余团员两头都不敢帮,帮谁都不合适。 谢心悦看着温菁菁,“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谢彭两家已经订了婚,不该你想的少动脑筋,也不怕丢面孔。” “订婚就订婚呗,订婚了彭先生还不是看不上你,人家喜欢的可是别人。” 谢心悦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你说谁!!” 温菁菁得意说,“前些天许思到白玉兰我都瞧见了,彭先生看她的眼神,深情款款 ,要我说换做许思我倒是服气,长得漂亮身段好,跳舞更是出神,就你?白日头做梦,痴心妄想!” 谢心悦气得浑身发抖,这许思怎么阴魂不散的…… 两人越吵越凶,直到彭州华来才将她们分开。 …… 象牙巷里。 许思坐在茶几旁写东西。 “阿嚏——” 猛猛打了两个喷嚏——怎么觉得有人骂她! 她揉揉鼻子继续看纸上,大概罗列出舞蹈团要用的东西,还有后续给舞者的薪资福利。 这些不太难,上辈子许思的设计工作室也是从无到有,亲力亲为。 难的是她想不出舞蹈团叫什么好。 白纸上写写涂涂,总觉得差点意思。 几个待选, 墨舞芳华?好像太文艺了。 新秀丽舞团、青虹舞团,太老气没新意。 朝颜? 晦气!!跟朝云沾边晦气! “唉~~” 她今朝不晓得叹了几次气,眉头拧着。 旁边小苗苗也学着叹一口气,“唉,小婶婶你在想什么啊?” “想一个舞蹈团的名字呀,”许思放下纸跟她说话。 苗苗歪着小脑袋,似懂非懂,“跟苗苗一样的名字吗?” 许思说,“差不多吧。” “那叫大苗苗,”苗苗嘻嘻笑,觉得自己聪明顶呱呱。 许思被逗乐了,“嗯,叫大苗苗,上台表演时候人家就喊苗苗上去。” 这么说小家伙不乐意,“不,不要嘛。” 风吹来,窗外飘进一阵馥郁的桂花香。 许思侧头看窗外,一只蓝纹白斑的蝴蝶轻飘飘落在窗棂上 。 阳光倾泻,翅膀透过浅浅的光,美得迷人。 许思眼睫轻扇,脑子里冒出一句诗。 “庄生晓梦迷蝴蝶”。 梦……蝴蝶? 庄生不知道自己做梦变成了蝶,还是蝴蝶做梦成了庄子…… 人生如梦,虚幻又无常。 她莫名穿书,来到这里,时常也会想或许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她,上辈子才是梦。 还有别的解释。 许思唇角露出清浅笑意,“叫蝶梦吧,蝶梦舞蹈团,舞者就像蝴蝶一样,台下十年功,如同破茧成蝶才能站到台上,跳一支最美的舞,给观众织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她喃喃自语。 苗苗没听懂。 闫峥却是停笔,静静看着她。 许思转头,笑颜莞尔,“闫峥,叫蝶梦舞蹈团好吗?” “挺好。” …… 第88章 田螺婆婆 后面的日子,许思顿时忙碌起来。 天天南平路和家里两头跑,好在有小赵接送她来回。 南平路的房子闫家一直有人打理,但是用作舞蹈室,那栋联排房里的东西就需要腾出来。 她忙,闫峥也开始忙。 商监局的会既然答应去,就不是过去混的,关于口岸的所有政策资料都要看。 许思开始起得跟他差不多早,吃完早饭抓起布包,跑去楼梯口换鞋子。 “苗苗,快快,小婶婶要走啦!” 苗苗赶紧吸溜完面条,溜下凳子也去背自己的小挎包,让她在家里跟闫峥大眼瞪小眼,显然小丫头更愿意跟着小婶婶。 两人着急忙慌的。 闫峥皱眉说,“慢点。” 许思不听,“不行,我发现你们军区出来的人都自律得可怕,每次去万老师都先到了,我不好意思迟到,今天还要把联排房里的家具都清空呢。” 她边说边穿好鞋,给苗苗也穿好,又去抓了一把糖果和饼干塞她宝贝似的小挎包里,带着吃。 “走啦,小木哥哥楼下等咱们了。” 好玩的事当然也带上小木,南平路房子花园大,俩孩子撒欢跑都玩不过来。 下楼小赵和小木正在灶披间里扫荡钟姨蒸的包子。 看到许思下来,小赵嘴里叼一个,手里抓一个就出来了。 “走了,嫂子。” “阿姐,你吃饱了吗?”小木给她拿了包子。 许思笑,“吃饱了,自个儿留着饿了吃。” “哦!” 四人风风火火就走了,跟打仗似的。 闫峥也吃饱了,放了筷子去隔壁办公,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联络点。 …… 紧赶慢赶。 到南平路的时候,万团终于没比她们早到。 小赵没急着走,“嫂子,今朝干啥我给你们打下手。” 许思开了大门进去,联排房在左侧,上下两层,一层有五个屋子,这房子也是法式风格的,窗户打开极为明亮,人在这跳舞都能心情愉悦。 许思撸袖子说,“瞧着了吧,今天怎么着也要把一楼的屋里的家具通通搬出来。” 小赵刚探进的半个脑袋又缩了回来,眼睛圆瞪。 这里屋子有茶室、有书屋…… 一看家具样式,桌子、柜子、茶台……不仅有实木的,还有大理石台面的! 你说这闫会长,没事搞这么多屋子干啥,家具质量还这样好,搬完这些他今朝小命丢丢这里好了。 许思看出他意思,好笑说,“怎么啊,我还不是劳动力了?再说我二哥下午忙完了会过来帮忙。” 一旁的小木说,“阿姐,我也能搬!” 苗苗跟着喊,“苗苗也行!” 小赵抓头发,“那不成,你们这小胳膊小腿,让搬这些,队长得罚死我!” 几人说着话,大门处一通响动。 许思看去,先看见刚到得万老师,她也看着外边,一辆军卡停在外头。 “万团好啊!”先下来的是驾驶室的大虎,跟万老师打了个招呼。 然后后面的车斗上齐刷刷下来一批人。 小赵欢呼一声,“嫂子,还得是我队长!!不舍得我搬东西!!!” 大虎许思见过,还有几个眼熟的,果真是闫峥的人。 难不成刚出门说了一嘴,他就安排人过来了。 大虎跟万老师进来,“嫂子,你今朝要搬什么,处理什么使唤我们就成,队长让我们来帮忙。” 许思问,“那不会耽误你们时间吗?” 大虎说,“队长说了,你跟万团建舞蹈团,等于给文工团的人安排工作了,给军区解决了问题呢,我们当然要来帮忙!这也是任务。” 许思露出笑意,想到家里男人冷冰冰的脸,却一向很细心。 第七区的好手,简直是大材小用。 许思一说,他们就自发开始行动。 家具全搬到主屋后面的仓库堆放,那些观赏的瓷器字画就放主屋装饰。 这些东西许思可不敢乱卖,按照闫家财大气粗的样子,这里边指不定还有古董。 左右没她用处,许思让小木带着苗苗玩耍,自己跟万老师去了主屋商讨事情。 万老师有备而来,拿出登记的舞者名册。 “说起来也是可惜,文工团裁减这段辰光,这些姑娘有结婚生子的,有回老家的,还有转业干别的事情的……” 许思说,“能理解,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 万老师说,“是呢,只是我想起她们在文工团的时候,一个个站在台上跳舞,也是光鲜亮丽,光芒万丈。不过还好,还是很多人没有放弃,她们不少人在沪市还常常聚在一起练舞 能联系上的我都联系了,定了两天后过来面试挑选。” 许思说,“好,我这边也写了招收舞者的告示,迟点贴去告示栏。” 万老师手下的人占大头,但也要有新鲜的血液进入,如果有好的舞者许思自然会收进来。 两人要讨论的太多,许思又说了舞团的名字和福利,以及舞蹈室的装修想法。 万老师跟她一起讨论,频频夸赞,“怪不得叫许思呢,处处都是巧思。” 许思莞尔一笑,大方承认,“当然的,不能让万老师失望。” 两人说得投入,都忘了先烧壶茶,等到口干才起身找水。 结果一看客厅桌上摆着玻璃茶壶,里头是泡着的玫瑰花茶,旁边还有精致的点心。 许思眉梢轻挑,笑说,“呀,我田螺婆婆来了。” 姚荟从门外进来,叉着腰瞪她,“什么田螺婆婆,瞎讲话,是吴婶弄的可不是我弄的。赶紧来喝一杯,一大早叽里呱啦讲。” 她刚刚就来了,让吴婶准备好茶水,又好奇去联排房那边看了几眼才过来。 许思笑盈盈过去,拉万老师喝茶。 喝一口,乖巧说,“真好喝呀,甜的。” 姚荟心里舒坦,嘴巴却说,“我打电话辰光,多说两句话闫峥就嫌我烦,你这说话一箩筐一箩筐的,他咋受得了?” 许思抿唇笑,“我不跟他讲,我跟妈妈讲。” “妈妈”两个字轻飘飘的,姚荟那小心脏软成一团,闫峥小辰光还这样叫过她,现在都叫一个‘妈’,又冷又硬。 她眼神不自然得移开,“赶紧说说,商量出点啥了?” ……饱饱们,投个合适的封面~ 第89章 她和闫峥 “刚讲了舞蹈团的名字和招团员的事。” 许思给姚荟大概说了下,差不多就到饭点了。 那边热火朝天的干,小赵说下午还得搬。 “中饭我去买些吃的回来吧,”许思问,“妈,万老师你们想吃什么?” 姚荟看看她说,“买什么饭,我打个电话去万福酒店,让他们送送来好伐。” 沪市除了和平饭店,属万福酒店最有名,和平饭店离这处远,就近点万福的。 “都等着吧,”姚荟招招手让吴婶过来,两人回去隔壁打电话。 没一会儿姚荟回来了,说过半小时会送来。 许思说好,几人就去那边看搬东西。 小木和苗苗玩够了,这会儿跟在小赵屁股后头,搬小凳子,两人有模有样得做小帮手。 “阿姐,我搬了三把小凳子了!” 小木脑门上冒着汗,眼神亮晶晶看着许思,一副求夸奖的小模样。 许思笑说,“你们俩真厉害,这个搬好去汰手,等会儿准备吃饭了。” 小木说好,放好小凳子就牵着苗苗汰手去。 姚荟看看说,“这是你阿弟?” “嗯。” “你跟闫峥啥辰光生个小毛头啊?舞蹈团一弄不得没时间了,”姚荟突然想起来这档子事,跳舞的姑娘生孩子是个大事,生完孩子一两年都没法再跳,偏偏舞蹈又是日日要练功的。 她狐疑的看着许思,“你俩不会不想生吧。” 许思额角突突跳,他俩倒是啥都没干,只是单纯躺一起,怎么可能造出小毛头来。 “闫峥说我还小,他腿还没恢复,过……过两年再说,”许思只能拿他挡一挡,毕竟在婆婆这闫峥的话比较好使。 “你是小,他倒是到了年纪,”姚荟想想说,“不过过两年也好,你这身舞别废了。” 她自己跳舞,在这方面多少能理解许思。 没想到婆婆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许思松了口气。 她和闫峥…… 若说闫峥这人,相处这么久许思看得出,他很好,周到体面、有责任感有担当。 下雨会让人来接她,吃穿用度上从不小气,她想弄舞蹈团或者工作,闫峥也不会大男子主义的不让做,反而自己说再小的事他都会认真回应。 他是尊重她的。 换做上辈子,许思也没遇上这样沉稳的男人。 加之许思对军人本能的崇拜,更往上加了几分。 但他们现在是雾里看花,熟悉又不熟悉,住一屋檐下却泾渭分明。 许思隐隐记得,剧情里,谢心悦跟闫峥结婚后,也并未善终,闫峥心里有人。 所以当初谢心悦不愿意嫁给他,大抵有这个原因。 许思觉得,顺其自然就好,现在心思先放在舞蹈团上,闫峥要真心里有别人,她不会占着。 庭院里傲立几棵高耸的银杏树。 扇形的叶片金黄,风一吹袅袅落下一地。 许思觉得秋天很奇怪,明明很美却处处透着凄凉冷清。 看着心里不舒坦。 姚荟同万老师在一旁闲聊,苗苗两人洗完手回来了。 许思拿出帕子给她俩擦干,“行了,去叫小赵叔叔他们歇会儿,到主屋准备吃中饭。” “嚎~” 小丫头一溜跑去叫人。 大家转移去往主屋,外头万福酒店的人也送饭来了。 许思说,“妈,你们先进去,我去结账。” 万福酒店的东西肯定不便宜,不过许思不介意,都是闫峥手下的兵,帮了这么大的忙该好好招待。 她还没走,就被姚荟拉住,“付什么钞票啊,我让记闫振华账上了,不吃白不吃。” 许思惊讶,“这样啊。” 姚荟哼一声,“儿媳妇吃他点东西怎么了,再说闫家还有我一半,你们不吃,那狐狸精和小野种也得把他吃干。” 想想不够气,又说,“等下我给你万福饭店电话,往后往他头上记就成。” 狐狸精和小野种……说得应该是上次那几个。 许思挑挑眉,“那确实,不如我吃了!” 姚荟唇角勾了勾,她可不想来个儿媳妇还劝她跟小三和平共处,忍一忍之类的废话。 这丫头不错。 酒楼的人和吴婶已经张罗把饭菜摆上桌,主屋宽敞,餐厅一桌客厅一桌,十几个人轻松坐下了。 婆婆可真没手软,桌上大肘子,大黄鱼,还有鸡汤、乳鸽汤,侪是好东西。 小赵他们自觉坐一桌,许思几人带着孩子坐。 许思说,“小赵你们赶紧吃,不够再端一些过去,吃饱了好好休息会儿。” 小赵正啃个排骨呢,赶紧放下,“嫂子你别操心我们,这帮人不用你客气,再跟你说两句,我肉都抢不上了。” 说着,碗里的排骨不翼而飞!! 许思好笑,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实诚得很,她也就放心了。 “这些都是闫峥手底下的兵啊?”姚荟见过小赵,其他的都不熟悉。 军区的事,闫峥什么都不往家里说,也不让她去军区探望,哪里能认识呢。 许思说,“是呢。” 姚荟想想,跟吴婶说,“把这肘子跟排骨送去,我们几人吃不完。” 吴婶子晓得,大少爷就是太太心头肉,赶紧把两道菜端过去,“你们多吃点,不够还有。” 小赵会来事,笑眯眯说,“谢谢姚阿姨,谢谢嫂子。” 姚荟心情好,难得把小半碗米饭吃完了。 中饭结束。 许思让大家先歇会儿,自己去房子里看了看。 一楼几乎搬空,二楼的家具今天也能搬完。 吴婶子收桌子,收完凑到姚荟身旁悄咪咪说,“太太,老王在隔壁呢,等着送你回疗养院。” 老王是闫家的司机。 姚荟眼睛瞟瞟不高兴,“老王年纪越大越糊涂,我可没说过回疗养院。” 吴婶子嘴巴张张,小声蛐蛐,“您自个儿前两天讲的啊。” “瞎讲,我没叫,我才不回去呢,让他走,”姚荟摇头摇头。 吴婶子捂住笑,“您不想回去就直说。” 说完脚底抹油,去吩咐了。 原本预计好几天才能搬完的东西,闫峥派来的人一天就给解决了。 上下两层的联排房窗户全部打开,宽敞又明亮。 许思一鼓作气跟万老师商量了大概的装修。 等到收拾好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车开上梧桐道。 苗苗跟小木都犯困,歪倒在后座困觉。 许思小声说,“小赵,今天辛苦你们了。” 小赵打着方向盘,笑笑说,“不辛苦,这不算什么,出任务的时候千难万难,比这苦多了。” 许思问,“出任务很苦吗?” “苦啊,十一二月埋在半米深的雪下蹲特务,大太阳时候翻几座山打土匪,这些年路路通之后,人贩子都不少,天南海北地抓,”小赵说起这些就来劲了。 难得有人听听他们这些人民子弟兵平常都在做什么,许多人以为日子太平不打仗了,他们就闲着没事。 “这些已经算是小打小闹,更危险的九死一生,就像这次苗苗阿爸……闫哥也受伤。” 小赵叹气,“闫哥都是为了我们,所以嫂子你使唤我们可别客气,大家心里憋着一口气,都想给闫哥做点什么。” 许思看向车窗外。 街道上路灯昏黄,树影透过玻璃落在她俏丽的小脸上。 路过一个电影院门口不少小年轻。 路边的馄饨摊子冒着热气,来往黄包车拉着人。 街上人很多,这年的沪市已经逐渐走向繁华。 而一切安定的背后,是无数军人血泪的付出。 她淡声说,“闫峥所有的荣誉都属于他自己,你们也一样,因为信任和值得,所以他才会托付背后,更会舍命相救。” 这话像说给小赵听,又像是喃喃自语。 小赵眼眶热热的,“嫂子,你咋这么会说呢,政委上台一说这些话我就打瞌睡,你说我都感动了。” 许思笑着摇摇头。 也不晓得闫峥那冰疙瘩,怎么带出这一群手下。 吃苦耐劳、赤城热情,偏都是单纯性子。 …… 而此时的彭家。 彭正俞坐在沙发上。 地上玻璃杯四分五裂。 彭姗姗跟彭州华兄妹俩,正针锋相对。 (这章加量不加价,今天只更新一章啦,十月最后一天稍作休息!! 11月照常更新,不会断更! 万圣节快乐~) 第90章 闫峥算什么 三兄妹都在家。 彭正俞气定神闲,彭州华眉心紧锁。 剩一个彭姗姗怒气冲冲,咬着牙眼眶通红,“二哥你什么意思,我给思思写几个舞蹈团,你竟然让她们不收她!!你太过分了!” 彭州华是疼她,但在许思这事上。 彭州华一意孤行,“这事你别管。” “凭什么不能管,许思是我朋友,你自私!你就是想让她走投无路来求你,”她好不容易有个知心朋友,偏偏二哥一直使绊子欺负她。 被戳穿心思,彭州华脸色难看,嘴上却还想糊弄妹妹,“你晓得她跳舞厉害,去到哪个舞团都对朝云不利。” 彭姗姗气道,“跳舞讲公平竞争,思思厉害是她的本事,我光明磊落跟她比,二哥瞎讲找借口!” “你……” 自家妹妹从没跟他这样说过话,彭州华才发觉,她早就长大成人不像小时候那样,给颗糖,给个甜糕就什么都听自己的。 这一认知,让彭州华更是恼火。 彭州华嗤笑一声,“许思给你讲的,让你回来质问我,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彭姗姗大声喊,“小人之心!思思从来没讲过,是你那两个烂桃花,掐架嚷嚷的整个舞蹈团都晓得!” 她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止不住发抖,心里难受得不行。 以后她哪有面孔面对思思…… 一边是从小疼她的二哥,一边是她最好的朋友。 彭姗姗没遇过这样左右为难的事,可她清楚这事错的是二哥。 一旁的彭正俞坐沙发上翻着手里报纸。 不响,没发表意见。 彭州华牙关紧咬,挤出憋在心中的话,“许思原本就是给我选的结婚对象,谢家反悔,我们就该受着?就该给姓闫的让路!” 他眼底戾气渐浓,“当初晓得她不是谢家亲生,大哥就把我支开,不就是不敢得罪闫家?闫峥算什么,时至今日他都没回去闫家,怕他做什么。” 报纸离手放在沙发上。 沉默的男人抬眼看着这个弟弟。 冲动、愚蠢、做事不考虑后果。 彭家兄弟俩在外人眼里,单个拿出来说都是旁人艳羡的优秀,但放在一起,彭正俞永远是更被交口称誉的那位。 他看彭州华的眼神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怕他做什么?” 随后声音冷下去,“你以为闫峥是什么简单的人?第七区队长,就算废了一条腿,中央的人还重视他,你以为他的价值仅仅在闫家?” 彭州华反驳,“腿一天不好,不管闫家还是中央,他迟早会被踢出去。” 彭正俞不置可否,只说,“州华,你该放远目光,长点有用的见识,不要只在女人身上浪费辰光。” 彭州华眼神冰冷,厌恶极了大哥和父亲如出一辙的话。 “往近了说,许思跟闫峥已经是夫妻,你对有夫之妇不该纠缠,毫无风度,”彭正俞说着,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上次接姗姗时见过的许思。 是能勾人的样貌。 彭州华满脸不服,却也不从辩驳。 彭姗姗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看见二哥被批评总算出了点气。 “过来,”彭正俞朝妹妹招手。 彭姗姗过去坐到他旁边,“大哥,我不要在朝云了,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朝云,不喜欢谢心悦、温菁菁,更对二哥心有芥蒂不想瞧见他。 彭正俞拍拍她脑袋,“不想待就不待了,到时给你换个舞蹈团?还是去上学?” 朝云对彭正俞来说只是个工具,他原本就不想让姗姗进去。 彭姗姗摇头,情绪低落,“我先休息几天。” “好。” 有彭正俞首肯,彭州华也不能说什么。 彭姗姗回了屋里。 沙发上的兄弟里仍是疏离姿态。 片刻后。 彭正俞敲了敲沙发冰凉的皮质。 “我说最后一次,别再纠缠那个女人,月底物监局的饭局你跟我去,睁眼瞧瞧闫峥是什么人。” 说完,起身离开了。 彭姗姗在屋里哭了一通,朝云她退出,努力排出的独舞应该也没有上台的机会。 可想到这支舞,当初还是思思陪着她一个一个动作抠出来的,彭姗姗就更愧疚。 交到她这样的朋友,许思倒了八辈子霉。 还有季春梅,她一直把她当做恩师,竟然也是那样的人。她后悔,后悔没陪着思思一起去舞团,后悔给她写白玉兰。 哭累了,彭姗姗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着。 …… 吃过晚饭,许思给闫峥按腿。 想起来问,“乔医生还没回电话吗,不晓得找得怎么样了?” 闫峥手里一本货运进港规定,闻言说,“打了个,应该快有消息了。” “嗯。” 许思想想又说,“今天妈让司机回闫家,然后那边晓得我在装修南平路的房子,派了人过来说装修的事他们来接手,我原本是拒绝的,但妈妈说……‘让死老头忙活去’。” 说完最后句话,许思咬了咬嘴巴,婆婆说了让她原话转来,要闫峥狗脾气不答应再说。 闫峥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落在许思身上,双眼并没太多情绪,“你好像对我跟闫振华之间有些误解。” 许思疑惑,“怎么说?” “听妈的就行,我不用闫家的关系,是我在军中用不上,而非我对闫振华硬气,或说我多有骨气,”闫峥淡声说。 姚荟多年没有离婚,就是因为这里边两人资产上牵扯太多,闫家生意不止沪市 、港市也有,一旦离婚,如何分割对双方都是损失。 姚荟眼里,闫峥残了腿,就更要为以后做打算,婚不离收益最大。 而且私心里她不想文澜姿好过,正主在这,闫峥才是闫家继承人,文澜姿跟那几个小的永远抬不起头,脊梁骨被戳断。 闫峥自问不算多磊落的人,该用的时候一点不会手软,“不说当年他在港市东山再起,我母亲花了大把力气、人脉、嫁妆,就说眼下,她们婚姻关系存在,闫家一切就有我母亲的份,所以没必要拒绝。” 许思眼眸微瞪,她是小说看多了,以为这种都是男主对家产不屑一顾,对父亲无声的反抗。 格局小了。 闫峥瞧她惊讶的样子,反倒有趣,“是觉得我不如你想象的有骨气?” 许思摇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闫峥:…… 他不晓得说啥,又拿起那文件看起来。 许思心想,他不会以为我贪财吧。 虽然是挺贪的! “那装修的事,我就使唤闫家派来的人了?” 男人目不斜视,“嗯。” …… 第91章 管天管地,管闫峥 闫家人派来的人姓周,约莫三十来岁。 带着两个小圆圈的眼镜,斯文有礼。 许思自身跳舞,对舞蹈室的要求非常清楚且严格。 灯光、照明、地面、还有最重要的镜子。 她提出的要求在这年代并不好办到,但到了周易的嘴里,只有“明白”两个字,无疑让效率大大提升。 周易说,“少夫人,这两天我联系好施工队,您看两天后开始动工可以吗?” 许思说,“行,麻烦你了。” “不客气,是我的工作。” 周易带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离开。 天光还早。 许思干脆绕去隔壁看婆婆。 听到门铃声,吴婶快快跑来开门,“呀,少夫人你来啦。” 许思点头,“吴婶,妈在做什么呢?” 吴婶说,“太太在屋里歪着呢,早上起来就嚷嚷头疼。” “怎么会头疼,叫医生没?”许思快步往里走。 进了客厅就瞧见姚荟躺沙发上,裹着毯子。 “妈,你没事吧,咋还头疼了?” 许思走到沙发旁,没等姚荟开口,手就贴上她额头。 没发烧呀。 姚荟掀眼看她一下,清清嗓子,“老毛病,闲着就头疼。” 吴婶在旁边揭老底,“还不是昨天风大,您还花园里蹿来蹿去。” 许思回头,“跑花园里干啥?” “想听听少夫人你们那边有没来人……” 姚荟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抱枕扔吴婶身上,“瞎讲瞎讲,我是出去浇花。” 吴婶赶紧跑了。 许思大抵明白了,昨天她跟万老师休息了一天,没过来。 “妈,你下次打电话问我就成,别吹风生病了。” 姚荟撇撇嘴,“吴婶瞎说瞎讲你也听,我哪可能关心你们来不来,不来我脑瓜子还清静些。” 许思也不拆穿,抿唇笑,“我刚看了下隔壁舞蹈室,跟周易说好装修事体,那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姚荟说,“回去就回去,小赵来了?还没来着什么急?” “那要着急的,我还得给你收拾两身衣服呢,明天我也不过来,您要不要去我家玩一天呀?” 姚荟面露惊讶,脱口而出,“真的?” 问完又觉得失面子,端正仪态佯装嫌弃,“你们那屋头螺蛳壳转不开身,挤死了,我不想去的,睡都没地方睡伐。” 许思说,“我屋不是空着嘛,分你睡睡?别嫌弃了我收拾很干净的。” 她软着声音,觉得姚荟就是老小孩,吃软不吃硬,哄着示弱几句她心肠就软了。 “好吗,妈妈?明天是重阳节啊,我阿妈跟钟姨还说要炸油墩子,做重阳糕,你也来嘛。” 许思一颗糖一颗糖往外抛。 姚荟不心动都不行,又想起闫峥那冷冰冰的脸,“我去了,闫峥又嫌我念叨。” 许思说,“他不会,我请你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姚荟拉开毛毯从穿鞋起来,理理身上稍皱的旗袍,“去去去,那我上楼收拾衣服去?” “好,要我帮忙吗?” 姚荟摆摆手,“等我下来。” 一踩上楼梯,姚荟嘴巴就翘老高,这儿媳妇真懂事啊。 …… 小赵来的时候,一眼瞧见大门口站着的姚荟跟许思。 “姚姨,嫂子,你们这是?” 许思拉开车门让婆婆先上,说,“明天重阳节,我们一起过节。” 破天荒头一回。 小赵第一次见阿姨上象牙巷住,往常闫哥很少提及家里。 小赵晓得他一年到头都往家里打不了几个电话。 那年好像是闫哥跟姚姨吵过一架,后来母子心里有隔阂就疏离了,要小赵说,姚姨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冷清清住疗养院。 闫哥应该晓得吧? 不管了,反正嫂子牵头队长啥都不会说。 车子一路往象牙巷走,很快就到了。 姚荟下车站在街边拍拍衣服,又是那副端庄体面的姿态。 许思帮她提着小袋衣服,“走吧妈。” 听到街头车子响,闫峥看向窗户外。 瞧见许思进来,身后还跟着母亲,沉冷的眼顿了顿。 姚荟恰好抬头,对上儿子目光努努嘴跟许思说,“跟欠他钱一样,不欢迎我,我要回去。” 许思抬头看到闫峥,杏眼一瞪,冲他使了个眼色。 男人沉默着收回目光。 许思说,“妈你又不是不晓得,闫峥对谁都那副样子,快进去吧,看看我屋子你喜不喜欢。” 姚荟半推半就被许思拉着往里走。 路过灶披间钟姨探出脑袋吓一跳,“啊,姚太太也来了。” “钟姨,明天周六我阿妈不上班,你们不是说好做重阳糕吗?” 钟姨说,“是啊。” “我婆婆做东西可厉害了,明天一起做,”许思不顾姚荟直摇头,话先放出去了。 钟姨搓搓围裙,“成成成,多个人多份力。” 许思拉着婆婆往楼上走,姚荟小声叨叨,“我哪里做东西厉害,重阳糕我都不晓得咋做哩。” 许思笑,“我也不晓得咋做,明天就我一个人不会做多没面子啊,妈你陪我。” “你……” 两人说着话已经上了二楼,许思冲闫峥屋头喊了声,“闫峥,妈妈来了,今晚住我楼上。” 说着也不管闫峥应不应,带自家婆婆上楼了。 这段辰光她两头跑,对这母子俩的心思猜得差不多,前头有过矛盾,但说到底都是为对方好,闫峥那性子不会来事,她来就成。 给婆婆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也到晚饭了。 姚荟坐在桌上,闫峥一声不吭。 苗苗大眼睛左右看。 就许思一人跟往常一样自然吃饭。 给小的盛汤,给婆婆挟菜。 饭后收拾好,换姚荟给苗苗讲故事,许思就去给闫峥按腿了。 等她弄好上楼陪婆婆了会儿,瞧她睡着了才悄声关上老虎窗,换了睡衣回屋。 男人靠坐床头看文件,一言不发。 许思爬上床也不躺下,就坐被窝里瞪眼睛看他。 看了几秒,闫峥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 “看我做什么?” 许思说,“你今天瞪妈妈做什么?” 闫峥:…… 管天管地,管到他头上了。 “我没瞪。” 许思说,“你瞪了,我都瞧见了,可吓人了。” 闫峥皱眉,“她疗养院不是住的好好的,跑来做什么?” 许思有点恼,“谁喜欢住疗养院啊,你喜欢?你喜欢受伤了也住医院去呗。” 闫峥:…… 话说出去许思就后悔了,抿抿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 第92章 她是生气了? “嗯,”闫峥应声,没说什么。 许思捏着手指,想起第一次见婆婆辰光。 她端着架子,讲话不客气。 现在觉得,大概是在名存实亡的丈夫,还有冷淡疏离的儿子面前,做出一副自己很好、很强势,不需要人可怜的姿态。 明明很怕孤独,每次瞧见她跟万老师,眼尾都是笑。 许思咬咬牙问,“你跟妈有矛盾?” 男人锋利的眉微蹙,冷眼轻睨她。 “这是真要管我?” 许思抿唇,说,“上次我问你,同朋友误会闹别扭怎么办,你说的,把事说清爽,解决矛盾,换做你自己怎么不行?” 闫峥沉默片刻,“两回事。” 说完重新拿起文件,没再开口的意思。 许思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刚刚几句话,屋里气压极低。 但她不指望自己随口一问,闫峥就能剖白心意,把横在母子间多年的事全部说出。 更何况,在闫峥心里她大抵还是外人。 许思没再说,拉起被子转身躺下,留了个后脑勺给男人。 屋里静了会儿。 身后传来文件翻页的声音。 闫峥又看了两页,拉了灯躺下。 黑暗中。 男人沉冷的声音问,“热水袋呢?” 明明怕冷,又不晓得灌热水袋,睡着睡着就蹭他身边来。 “忘了,”许思理不直气也壮。 闫峥有点无言,这是生气了? “你想带妈来住我没意见。” 许思一下转过身,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真的?那你别瞪她。” 闫峥额角抽抽,“我没瞪,天生的。” 许思:…… 好吧,他这么说许思也没办法,总归愿意让婆婆来就好。 今天跑了一趟许思也困了,跟闫峥说完多久就睡过去。 闫峥侧头看她一眼。 被子下起伏的一小团。 他准备睡。 胳膊一热,手臂贴上柔软的身躯,被抱住了…… 男人吐出口热气,倒没抽出手。 闭眼困觉。 …… 重阳节,登高插茱萸,吃重阳糕。 一早,弄堂里就猛闹起来。 嬢嬢阿姨扎茱萸,指挥自家男的往大门上挂。 这个站远,叉腰指手画脚,“诶呀,挂高点挂门头上……啧啧啧。” “把红绳子荡下来好伐,一点小事体干干不好,年岁越大手脚越笨,”嘴皮利索的嬢嬢噼里啪啦说,忍不了自己上手把阿叔赶去一边。 阿叔也不恼,左右挨骂的凑一起嘿嘿笑,讲婆娘厉害。 许思早早起了。 下楼时候徐桂芳正送一把扎好的茱萸过来。 “阿妈,你咋这么早?”许思边问,走去后边洗漱。 徐桂芳说,“还不是你吴嬢嬢,她男人弄了山茱萸回来,给我两把,一把挂家里一把我就送来给你们。” 钟姨从灶披间出来,“哟,这不好采啊,昨天我听说去城外山上采的人成打成打,挤破头。” “他们去得早,摘到不少,我瞧有些人还拿到街上卖呢,五分钱一把,倒也能挣点零花,”徐桂芳笑说。 钟姨帮着挂在堂屋墙上,“不说要炸油墩子,做重阳糕,我都备好食材了,快来快来。” 许思汰好脸出来打趣说,“阿妈你现在来最喜欢钟姨了,都忘了你的小囡。” 徐桂芳给她手里塞早上烙的梅干菜饼,“哪里忘了小囡,我同钟姨做吃的,还不是给你吃,这饼放了梅干菜和猪肉,拿上去跟闫峥一起吃。” 许思闻闻,香得不行,“一闻就滋味好。” “阿妈,我婆婆来了,我上去瞅瞅起了没,等会儿你跟钟姨带她做重阳糕。” 徐桂芳眼睛微瞪,倒不像钟姨吓一跳,“没起就别吵她,啥辰光下来,我们带她做就行,就怕她不喜欢。” 想起来小囡那婆婆,从头到脚香喷喷的,衣裳也贵,让她到灶披间弄这些不晓得肯不肯来。 许思说,“她人蛮好的,等会儿你们相处相处就晓得了。” 这么说,徐桂芳倒是放心,她当然想跟亲家处好关系,人家才会对囡囡更好。 许思端了粥上楼,跟梅菜饼一起放到饭厅叫闫峥先吃,然后轻声往阁楼去。 先看了看钟姨屋里,苗苗还在困觉,睡得小肚皮露出来。 许思进去给她把被子拉上,才去敲姚荟的门。 “妈,你醒了吗,吃早饭了。” 姚荟早就醒了,她一向觉少就是在屋头坐了半天没下去。 听到许思声音,才清清嗓子说,“刚醒刚醒。” 门拉开,许思瞧她穿戴整齐,头发都盘好了也不揭穿,笑道,“那下楼吧,我给你拿了干净毛巾,汰个脸吃早饭,咱做重阳糕去。” 婆媳俩下楼,收拾好到二楼吃早饭。 闫峥已经在吃了,母子俩不晓得多久没在一张桌上吃早饭,姚荟心里是五味杂陈。 许思给婆婆盛一碗粥,侧头问闫峥,“梅菜肉饼好吃吗?我阿妈自己做的。” 闫峥说,“好吃。” 许思给婆婆挟一个,“妈你也试试。” 姚荟吃一口,点点头,“是蛮有滋味的,你阿妈手艺好。” “家里孩子多,她总变着法做花样,什么都会一点。” 早饭简单解决,许思带她下楼。 灶披间里热火朝天,炉子升起来两个。 一个在熬桂花酱,一个准备炸油墩子。 清早天凉,一烧锅雾腾腾的,窗玻璃蒙上层水汽。 钟姨探身把窗子打开两扇,“要我说,这灶披间真舒坦,又大又宽敞,窗子也敞亮烧饭还能瞧瞧花,心里都美滋滋。” 徐桂芳也笑,是好,不像家里的转不开身。 门边响起许思清亮的嗓音,“阿妈,钟姨这屋子是我婆婆找人弄的呢,有腔调吧。” 两人往门边看去,瞧见一身旗袍、盘着头发的姚荟站在许思身旁,脖子上是翡翠玉佩,手腕上大镯子,跟灶披间格格不入。 徐桂芳笑着迎上去,“亲家母来了,我们说给几个小的做点吃的,要不要一道弄。” 徐桂芳这话有些硬着头皮,但她本就是热心肠的人,会照顾她人情绪,让人亲近。 姚荟扯了扯身上旗袍,有些不自然说。 “那我先讲好,我做不来重阳糕啊,等会儿别笑我手笨……” 钟姨拿围裙递给她,“哪能啊,简单得嘞,我们教你。” 姚荟接了围裙,瞅瞅蛮干净的围在身上,觉得哪哪都别扭,被伺候几十年,围裙她哪里戴过,你说说这…… 许思挽着她手,把婆婆放心交给亲妈,“阿妈,那交给你们咯,我去喊苗苗起床。” 说完,把姚荟的手往徐桂芳手里一放,自己溜了。 姚荟急回头,“诶,小思,小思你不是说跟我一起……” “哎呀,亲家母的来来来,咱先熬点桂花酱,我给你说说这桂花酱啊,得先拿糖熬再加蜂蜜,味道美滋滋的……” 姚荟被两人架着站到灶台前,不晓得怎么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锅铲,“诶,我我不会啊……” “会的会的,你这么搅拌着就成,对对对,做真好,手里别停。” 姚荟脑子发懵,人站老远伸着手搅糖水,一脸抗拒。 徐桂芳把盐水泡过晾干的新鲜桂花倒进锅里,桂花漂亮一下香味跑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姚荟来了点兴趣,凑近瞧瞧,“还蛮香啊……” 钟姨插嘴说,“当然香啊,这时节正好吃桂花的重阳糕,配点茶好吃得不得了,思思打小喜欢。” 姚荟点头,“成,我让那吴婶给我送点好茶来。” 不过几分钟,三人就打成一片了。 …… 第93章 祸从口出 许思是故意溜的,要只有阿妈在她还有点不放心。 不过有左右逢源的钟姨,那就一百分放心了。 婆婆该交点年纪差不多的好姊妹,找点事做做心就宽了。 “苗苗,起床了小懒猪。” 苗苗撅着小屁股,滚到另一边。 许思又凑过去,贴她耳边说,“今天有好吃的重阳糕,还有什么呢,粉条萝卜丝油墩子,谁喜欢吃呢?” “苗苗不喜欢啊,那全给小木哥哥吃好了。” 小丫头耸耸鼻子,睁开眼,“苗苗吃,苗苗吃的。” 许思被逗笑,把她抱到怀里,“舍得醒了呀,昨天疯玩,今天睡懒觉。” 苗苗抱着她,“小婶婶,要吃油墩子。” “吃吃吃,都没出锅呢。” 她给苗苗换上衣服带去吃饭,正好小木过来了,转手交给小木。 一早上忙活,这会儿才有时间去拉拉筋,练练功。 院里桂花月季开。 苗苗小木占一头玩蚂蚁,许思就在另一边练早功。 早功大多练软度,一天不练浑身不舒坦。 她放了把椅子,压肩、压腿,又拿个地毯垫着,横竖叉轮着来。 许思自我要求严,每天早上都练得认真,苗苗玩了会儿趴到她旁边,有样学样。 徐桂芳在灶台上弄粘米粉,眼睛离不开闺女,操心说,“这么掰腿,瞧着骨头都疼得慌。” 姚荟这会儿,熬桂花蜜已经游刃有余,单手叉着腰探头瞅瞅,“没关系,不练才骨头缝都扯不开,小思这功底没话说。” 徐桂芳说,“亲家母,你咋晓得?” “瞧不出啊,我那年轻辰光也是跳舞的,我给你说说,我那会儿可是文工团一枝花,跳舞排第一个。” “哟,那跟领头羊一样,厉害啊,”钟姨嘴上夸赞。 姚荟心花怒放,“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小思这功底也是领舞的料,一跳舞所有人都看她。”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外头,手里活都慢了。 二楼闫峥也在往下看。 许思练功,苗苗趴旁边学,小木托腮蹲着看,说不出得和谐。 她皮肤白,晨光照来跟打了光一样,发丝都挑了金。 闫峥眼力极好,只觉连她纤长的眼睫都能看清。 他又想起某个人对许思的觊觎。 冷冷哼出一声,眉心冰冷。 重阳节一家热热闹闹过了。 姚荟非常满意自己参与的重阳糕,还装了一兜子回去。 …… 隔了两天。 许思照常去南平路看装修,她得盯着,哪里有问题及时调整。 盯了半天,下午要跟万老师去看看上哪订练功服,还有舞蹈室一些用品,货比三家。 许向阳这天有空,说好了下午来接班。 他一来,许思就放心走了。 “二哥交给你了,今天把那些镜子安上就成。” 许向阳摆摆手,“晓得了,哥给你看着,你忙去。” 妹妹的事就是他的事,许向阳上心着。 他做事灵活,袖子一挽,随手拿个报纸折成三角帽往头上一套,就帮起忙来。 天气冷,干活很快就浑身发热,许向阳忙活会儿就把外套脱了丢在一边,穿着蓝背心露出结实手臂。 彭姗姗在家闷了两天,重阳节都没好好吃饭。 左思右想是要来找思思讲清爽。 勉强收拾好自己,白着张小脸就找去象牙巷,结果钟姨说她在南平路。 彭姗姗又坐出租车跑到南平路。 大门牌没做好,许思找人刻了个小木牌,“蝶梦舞蹈团”挂在门口的石柱上。 里头动静不小。 彭姗姗在门外左右走了好几趟。 又踌躇不敢进去。 天冷得不行,她这两天没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没什么精神头,只撑着一口气跑这里来。 风吹得像刀割,彭姗姗咬咬牙进了门。 进去先是宽敞的花园,左边联排房叮呤咣啷在忙活,不少工人样式的男人进进出出。 彭姗姗没瞧着许思身影,又往主屋找去,主屋门没锁但也没人。 她转了一圈,心里挫败很。 站在花园的空地上不知所措。 镜子安好一面墙,许向阳跟工人们出来休息,一眼瞧见站在空地上的姑娘。 背对着,穿着衬衣裙子这天也不嫌冷。 许向阳蹲在檐下,工人晓得他是主人家的哥哥都客客气气,有人递来一支烟。 许向阳极少抽烟,买一包放兜里是走人情,发给老板朋友,这会儿忙完一身轻,倒也想抽一支。 “谢谢啊。” 工友擦火柴给他点上,几人蹲屋檐下抽烟。 那俏生生的姑娘站在院里,男人哪里能忍住不看。 有人小声说,“不看脸都晓得长得嗲,那身段,腰是腰,腿是腿……” 有人揶揄胳膊捅捅他,“老张,你这眼睛往哪看呢,口水流地上了。” “去去去,看看还不行啊,不痛又不痒。” “呸,眼睛看,心里不晓得想啥呢。” 老张面孔热,“瞎讲乱讲,我告诉周先生去。” “诶呀,别啊,来这里肯定是少夫人朋友,要被晓得我皮都扒一层。” 许向阳吐出一口烟,冷冷说,“祸从口出,少讲点话吧。” 男人这种玩笑话不少见,但许向阳一向不参与,哪里把小姑娘做谈资,没脸皮。 …… 第94章 朋友情谊 彭姗姗站了会儿,眼眶风吹得通红。 她抱手臂到花园旁坐下,吸吸鼻子看大门口。 不晓得思思什么时候回来。 她这一坐,许向阳瞧着半张侧脸,一口烟差点呛嗓子眼里。 踢他草鱼的大小姐!? 许向阳眉头拧起来,他是不喜欢这大小姐,跟那啥彭州华一窝出来,保不齐一个样。 可又想起思思常提起她,讲她维护她,讲她是最好的朋友。 许向阳猛抽一口,起身勾起外套大步过去。 走廊里的工人们瞪大眼睛,老张捅捅旁人,“诶诶,看看看,还说啥祸从口出呢,自己倒是巴巴跑过去。” “哟,那漂亮的,年轻人嘛你懂的。” 身后响起议论哄笑的声音,许向阳没理走自己的。 彭姗姗鼻头通红,白嫩的脸颊吹得发木。 脚边一个白瓷的花盆被踢了踢。 她抬头就瞧见许向阳,一愣脱口而出,“乡下人!?” “呵,大小姐,”许向阳一只手插兜里,站得随意,凉凉垂着眼看她毫不热情。 想到自己模样,彭姗姗顿觉丢脸,哼一声,“干嘛,本小姐今天没空跟你吵。” “我就有空了?” 许向阳吸完最后一口烟。 他站上风口,吐出的烟瞬间被风吹去彭姗姗那。 彭姗姗皱鼻子,“抽烟有害健康,报纸上都说了,臭死了。” 许向阳懒得搭理她,抬手把外套扔她旁边,“爱穿不穿。” 他这样的人跟彭姗姗两个哥哥是完全不同的。 底层的普通人,且再外独自生活多年,生活打磨压迫。 只要他愿意,在哪都能混的如鱼得水,除了那种端着派头的上流人士圈子。 偏偏彭姗姗就是那层次的人,所以不对付。 “喂……谁要你的衣……阿嚏,”一阵风吹来,彭姗姗猛打个喷嚏,嫌弃看看身边的衣服。 深蓝色的运动服,两边肩上还有三条白条,土土的。 彭姗姗挣扎几秒,又打个寒颤。 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衣服,拿近凑上去闻闻,倒是没烟味,还有一股太阳晒过后肥皂的清香。 行吧,暂时穿一下。 彭姗姗把衣服抖抖,披在身上,冰冷的身子顿时暖和几分。 余光撇撇走廊下,才发现那边一排工人,许向阳正叫他们起来继续干活,往屋里进去。 彭姗姗无语,刚刚忘了问一嘴思思啥辰光回来,不过她现在也不可能再跑去问,只好捏着衣领继续等。 …… “万老师,我觉得第三家南方百货的练功服料子不错,稍微贵一点点,但是货源足,不用等订货的时间。” 许思跟万芳逛了几个百货,公交车几头倒,冷得搓手。 万芳思虑说,“但是咱一下要订几十套,这笔钱不算少啊。” 一套十四块,这钱能买件冬衣了,如果订几十套出手就得大几百,舞蹈团往后开销还多着,就算不是花她的钱,但万芳喜欢许思免不了为她想。 许思裹紧衣服,边走边说,“练功服是必需品,南方百货的质量值这个价格,咱练舞时那衣服地上蹭,杠上摩,得扛得住,与其质量不好要换新,不如一步到位。” 话是这个道理,万芳点点头。 许思说,“其实这趟装修上的事,我公公出手解决了,已经省了笔大钱了。” 她这些天把手头的钱算了,不算零碎的,当初闫家给的三千彩礼,加上谢家那里抽出来的五百,她手里有三千五,这段时间自己花的、给苗苗小木花的,零零总总剩下还有三千二。 办舞蹈团说到底是她个人的事,许思计划里是没有动闫峥那笔钱的意思。 打算先用着,真不够了可以跟他借。 家里有吃有喝,怎么也饿不着自己。 两人说着话,走到大门口。 万芳军区出来的,身体硬朗,比许思都不怕冷,“天冷了,下次出来多穿点衣服,小姑娘家家要爱惜身体。” “晓得了,”许思弯唇笑起来。 踏进蝶梦大门,远远一个身影就跑过来,“思思。” “姗姗,你怎么在这?” 彭姗姗裹着件蓝色的旧衣服,眼眶红肿像哭过。 许思赶紧拉住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手怎么这么冰不晓得进屋等我嘛。” 万芳刚说许思穿的少,这来一个穿更单薄的,赶紧说,“你俩上主屋去,喝杯热茶,我去看镜子装咋样。” 许思说,“好,谢谢万老师。” 她牵着彭姗姗往主屋走,进去关上门,拿了沙发的毛毯给彭姗姗裹上。 “坐着,我去泡茶。” 彭姗姗看着她忙活,眼泪汪汪的,没瞧见她的时候还忍着不哭,一见面所有委屈和愧疚全冒上来。 许思倒了茶回来,一杯塞她手里,“喝几口暖暖。” 彭姗姗听话喝两口,暖意流进胃里,“你也喝。” “晓得了,”许思喝了,杯子放茶几上担忧看她,“怎么了,眼泪都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彭姗姗喉咙哽着,眼泪掉下来,“我二哥找你麻烦,让你在白玉兰挨欺负,对不起。” 听她说这个,许思反而松了一口气,“就这??” 彭姗姗吸溜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我没告诉他这个事的,不晓得他怎么就知道了,我认识的舞团、认识的老师他都清楚,呜呜呜,所……所以才找去的。” “说得什么话?我就这么不信任你?那我眼光也太差了吧,”许思拿出方巾给彭姗姗擦眼泪,语气并没有生气。 彭姗姗呆着,“可那是我二哥?” 第95章 又喝酒! “嗯嗯嗯,你二哥,你还能管他拉屎放屁?” 话糙理不糙…… “……”彭姗姗努努嘴,“讲文明。” 许思挑眉不听,故作凶狠说,“我难道那么小气,因为彭州华的事就跟你绝交?” “我没说你小气……” “嗯哼,还狡辩,彭州华做什么是他的问题,他是个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跟你毫无关系,”许思拉住彭姗姗手,“我认定跟你做朋友了,就会信任你,我们的友谊不会轻易被破坏。” 她嗓音温和,很好安抚住彭姗姗的情绪,又抬手给她擦眼泪。 “怎么觉得你跟我婆婆比苗苗还小孩子气,天天要我哄。” 彭姗姗咬嘴巴,脑袋扭开,“我才不是呢。” 两人话说开,彭姗姗又高兴起来,“那你不怪我?” “不怪你。” 彭姗姗说,“许思你真好,我从来没交过这么好的朋友,读书时的同学,跳舞时的团友,她们跟我好都是冲着彭家来的,背地里只会说我大小姐脾气。” “只有你对我最真心。” 许思笑,“那是因为你也对我好,互相的,我一点不亏。” 两人笑起来,彭姗姗又‘诶哟诶哟’捂眼睛,“眼睛疼死了。” 许思看她肿得像桃子的眼睛,没好气说,“别告诉我你哭了好几次。” 彭姗姗面孔发烫,干脆下巴一抬不怕丢脸,“哭了三天而已!” “真是……还要我表扬你伐?” 她起身往厨房走去,彭姗姗眯着眼睛探头看,“你干嘛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丢丢丢,给你丢垃圾堆去。” 厨房一阵响她又回来了,彭姗姗眼前什么一晃,冰凉冰凉的东西就贴上她眼睛。 “闭眼。” 彭姗姗闭上眼,龇牙咧嘴说,“啥东西啊,凉冰冰的。” “勺子!” 这里没冰块,好在厨房西餐的刀叉、勺子都有,拿了两个给她冰一冰。 “自己拿好,不凉了换一边,迟点我找吴婶煮鸡蛋给你揉揉。” “嘿嘿,我不拿,你帮我拿。” 许思到底是心疼她,任劳任怨给拿着。 谁知彭姗姗又给她扔个地雷,“对了,我退出朝云了,现在季老……春梅带朝云,我不喜欢她了。” 许思心理解,“彭州华肯答应。” 彭姗姗说,“哼,他欺负你被大哥训了,大哥允许我退出。” 许思想起彭姗姗的大哥,上次喝酒那位? 看起来是挺稳重的,应当不想自己的弟弟跟个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总归是能稍稍管住彭州华。 许思说,“那你退了怎么打算?” “不知道啊,你这里是不是办舞团啊,咳咳,我……”彭姗姗又咬咬牙,“我还是不来算了,来了二哥又有借口找来。” “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地方,他找来锁门外。” 许思当然想彭姗姗来,“你真想来?但是有一点,马上锦绣大剧院就要首演了,我肯定是赶不上的,你的独舞练了这么久,要是找个舞蹈团进去还有机会。” 眼睛上的勺子不冰了,许思取了下来。 彭姗姗眨眨眼说,“有个原本不是好消息,现在是好消息的消息。” “嗯?” “锦绣大剧院弄得那套外国货音响路上出了问题,装修进度也被耽误了,所以首演延期,时间不定,”原本她还为这事心烦,现在反而是好事,“我问了大哥,好像再等下一艘货轮,得到明年春了。” “真的?!!”许思眼睛一亮。 “嗯,再过几天,锦绣那边会发通知的。” 许思露出笑颜,“太好了,不用到明年春天,再给我两个月我肯定能准备好舞蹈。” “那你要收我不,许团长,”彭姗姗凑过去撒娇。 许思点她脑袋,“看你表现,等本团长明天考核考核你。” 许向阳过来时,就听到里头两人的笑声。 他推门进去,许思看过来,“二哥,冷吗快来吃杯茶。” 许向阳瞥一眼彭姗姗,接过茶仰头喝完,“小妹,那边镜子都装好了,万老师说没问题,她已经先回去了,你回家吗?” 时间不早,确实该回去了,不过姗姗还在这。 许思问,“你衣服呢,怎么就穿个背心。” 许向阳瞥彭姗姗一眼,彭姗姗裹着毯子才想起来他衣服在自己这,毯子拉开一看,“诶,衣服哩?” 蓝色的运动服一半在她屁股下,一半挂在地上。 许向阳走过去,不客气抽出来,“呵,管用不管埋。” 彭姗姗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一听他阴阳怪气又蹭蹭冒火,“我又不是故意的,小气鬼喝凉水!” 许思瞧摇摇头,不管两人拌嘴,咋二哥碰着姗姗也幼稚起来! 许向阳准备走,“我骑了自行车,不过外头太冷了。” 许思是不介意,但姗姗还在,看二哥跟她不对付的样子还是赶紧把两人分开。 “二哥你先回去,我再跟姗姗说会儿话,小赵会来接我。” 彭姗姗眼珠子转转凑到许思旁边咬耳朵,说几句悄悄话。 许思笑起来,瞪她一眼。 “二哥,你跟小赵讲不用来接我,我晚上跟姗姗去永福记吃饭。” 说完又明知故问,“你去不?” 彭姗姗可真怕许向阳答应,一把抱住许思手臂挤眉弄眼。 许向阳瞅她冷笑,“不去,跟大小姐吃不下饭。” 他套上衣服,“那你吃完早点回,莫乱跑。” “晓得了,二哥骑车慢点。” “嗯。” 许向阳点点头,大步离开了。 门一开一合,冷风灌进来。 许思笑眯眯说,“上次喝醉你大哥没管你,又敢喝了!” 彭姗姗说,“大哥不讨厌你,还说你对我挺好的,让我珍惜朋友,跟朋友喝酒又没事。” 许思其实也馋了,这段时间忙成这样,“今朝得了两各个好消息,是要庆祝一下,喝就喝!” 两人手挽手,大门一锁就跑去了永福记。 鱼皮花生、凉拌猪耳朵、葱姜炒蟹、兰花香豆干跟肉汁百叶结拼一碟。 油汪汪,香喷喷,浓油赤酱。 要的还是上次喝的绍兴黄酒,小炉子一烫,一口下肚浑身暖起来。 许思说,“今朝少喝点,可不兴同上次一样吃醉了,回头闫峥又说我。” 彭姗姗八卦,“上次说你啥?” “好像……吃醉了断片了,脑子空心汤圆想不起,反正他肯定想训我,今天不能喝醉了。” 彭姗姗点头,“永福记老板记了我大哥电话,嘿嘿,让我喝醉就找他,我不怕。” 许思羡慕摇摇头,吃一口酒,“诶,这酒好像有点不一样,咋有桂花滋味。” 彭姗姗也尝尝,“还真有。” 正好有服务员上来,说前头桂花好,弄了点新口味问她俩喜欢伐,要不要换。 两人当然不换,好喝的。 然后就一杯杯下肚,就着小菜把这段辰光发生的事倒了出来。 喝酒这事,喝起来那就管不了开杯前说过啥,一壶喝完不尽兴,又添一壶。 后头两人歪在柜台上借电话,一个给丈夫打,一个给大哥打。 小赵先来接的许思。 她还叮嘱老板要看好彭姗姗,彭正俞是永福记常客,又是当官的,老板自然上心,找个女服务员陪着。 许思回了家,做贼心虚去汰澡,爬上床装作无事发生。 实际上酒劲上来,脑子一直在打飘。 闫峥收文件,破天荒早早上床,捏了她手把埋在被子里的人提溜出来。 “上回同你讲的忘记了?” 许思脑子迟钝,半天想不起,“讲啥?” …… 第96章 老子是腿坏了,别的没坏 头重脚轻,许思双手托住脑袋,撑在闫峥身侧问得迷糊。 闫峥说,“吃醉了?” 摇头。 吊带睡裙,她两节藕白的手臂光溜溜晃在眼前,雪堆玉砌的白润。 “没吃醉怎么记不起来,上回同你讲酒在家喝,不要在外头。” 好在许向阳来说在永福记,闫峥其实打了电话过去,让老板照看些。 许是她这醉态过于乖巧,男人说话都软和几分,“不过晓得打电话找人接,算听话。” 许思像知道在夸自己,唇角勾勾,杏眼盈盈看他。 闫峥又说,“彭姗姗找你什么事?” 说到这个许思就生气了,嘟囔说,“彭州华是,是个大傻逼!” 闫峥:“会骂人了?” 吃醉酒的人想到什么说什么,藏不住一点。 闫峥心里突然翻出几个问题,伸手抬起她下巴。 闫峥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彭州华?” 两双眼睛近在咫尺 一个醉眼迷离,一个清醒审视。 查谢彭两家的事,闫峥已然知晓从前许思和彭州华关系尚且不错,那时候彭州华还维持表面绅士。 许思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摇,“披着羊皮的狼,大变态!” “你这些词哪儿学的?” 傻逼,变态?是骂人的话,但不常听。 许思还有点小傲娇,“我很会骂人。” 闫峥说,“他是变态,你不怕我也是?” 他很清楚,把自己跟彭州华放在一起,旁人只会说闫家那大儿子,阴晴不定、对老子拔枪,浑身戾气。 而彭州华文质彬彬、斯文有礼。 眼前人又是怎么选的? 这一刻,他突然想问明白。 说他趁人之危也好,审讯总归讲究手段。 许思懵懵地思考几秒说,“闫,闫峥是军人,军人就是好人……”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朦胧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男人下身搭着的被面上看了几秒,抿唇笑起来。 闫峥拧眉,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下一秒,许思已撑起上半身凑前来,几乎贴到他耳边。 灼热的气息带着浅淡酒香,喷在男人耳廓上…… 闫峥不适得侧头,就听她压低嗓音像说悄悄话,“闫峥受伤了……应,应该不能对我做什么。” 男人脸上的温和迅速褪下,逐渐铁青。 什么叫他受伤了,不能对她怎样?! 任何男人听到这话都会应激,被同床共枕的人怀疑不行? 难怪让她住下来答应爽快,合着心里认定自己不行。 闫峥气笑了,“老子坏的是腿,别得没坏。” 可许思听不清,只听到什么腿坏了。 抬手拍拍闫峥的脸,安慰说,“没关系,会,会治好的。” 说完,身子一软人就栽了下去。 气归气,闫峥伸手就去捞她。 喝醉的人像条鱼,滑不溜手。 他一抬身,紧抿的唇被柔软触过,顿时愣住。 从未失误的大队长忘了动作,任娇软的人栽进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 远处弄堂传来几声狗吠,夜色中格外清晰。 他薄唇拉平成一条直线。 不晓得过了多久,目光才落在她红润的嘴巴上。 亲……到了? 趴在胸口的人睡得无知无觉。 闫峥一面无语刚刚这个意外,一面又因为她睡得如此“放心”心口憋屈。 咬咬牙,把人抱起放回旁边枕头上。 很好,他不行! …… 毫无意外,第二天许思起迟了。 隔壁传来男人说话的动静,应当是小赵来了。 许思揉揉眼睛,昨晚又干嘛了? 一回生两回熟,她现在脸皮厚得可以,记不得的统统按无事发生算。 起来换了衣服,门被敲响,“小婶婶,你起床了吗?” 苗苗趴在门上,今天钟姨给扎两个小辫子,迫不及待要给小婶婶瞧。 许思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外头阳光倾泻下来,暖洋洋的。 “起来了,进来吧。” 门推开,苗苗‘哒哒哒’跑进来抱住她,“小婶婶你昨天又没回来吃饭。” 许思笑笑说,“小婶婶陪姗姗姨姨吃饭了。” “好吧,下次苗苗也去。” “行,下次带你去。” 屋里亮堂堂,金澄澄的阳光里浮尘游离。 许思站在镜子前梳头,发丝染了金。 小赵打好报告出了屋,瞧见她喊一声,“嫂子早呀。” 许思说,“早,要走了吗,忙完了?” 小赵来说后天监察会的事,已经说完了。 “嘿嘿,忙完了,我走了啊。” 许思说,“好啊,让钟姨给你装点昨天包的饺子,带回去分着吃。” “那感情好,”小赵兴冲冲下楼了。 别人家猪肉要抢着买,许思这不缺还吃不完,就让钟姨时常包些饺子、包子给带去。 等她收拾好去隔壁吃饭,闫峥还在忙。 桌上留一份,其它人都吃过了。 许思问,“小赵来说开会的事吗,哪天去呀?” “后天,”男人头也没抬,手拿钢笔写写划划。 许思没多打扰,继续吃早饭顺道跟苗苗小声说话。 饭后,闫峥回屋,她下楼练功。 一直到下午,许思才觉得男人有点奇怪。 不晓得谁惹他了,今朝一天话很少,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不响。 “叮铃铃——” 电话机响起,闫峥接了电话。 “找到了?” 许思抬眼,直觉是乔以南打来的。 “退休吗?行我知道了。” 男人眉头的舒展几分,“我手头忙,约五天后,正好需要打去港报告。” 电话那头的乔以南摇摇头,闫峥是真能忍,换做旁人巴不得立即出发。 “行,我跟柳主任定时间。” 简单说完,闫峥挂了电话,许思站桌边问,“找到柳主任了?” “嗯,他两个月前退休了,所以上一趟乔以南没找到他,他说可以动手术。” “太好了。” 许思笑起来,虽然早就晓得能治好,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激动。 比剧情提前足足一年多,闫峥也不用忍耐那么久。 她是高兴的。 闫峥瞧她模样,想起某人昨夜说的话。 他治好了她难道不担心自己连带别的‘地方’也好了? 没心没肺。 目光又落到她唇瓣上。 闫峥拧眉,喉咙发干。 …… 第97章 监察会 两天后,监察会。 闫峥一早起了,换上军装。 右手下夹着拐杖,站镜子前整理领口。 许思汰好脸上来,瞧他拿过皮带往腰上穿。 许思问,“要我帮忙吗?” 闫峥手微顿,似是想起什么,“不必。” 他利落穿上皮带,一扯一扣,劲瘦的腰被箍出,裤筒下双腿笔直老长。 许思倚在床尾柜子上,大大方方看,果然制服就该焊死在男人身上,宽肩窄腰,身形挺拔,禁欲又威风。 再配闫峥那张脸,男主配置拉满。 她想着想着,闫峥已经收拾好回头,“有什么不对?” 许思回神,“没有,我还第一次看你穿军装呢。” 闫峥淡声说,“开会要穿。” “嗯……挺好的。” 两人说完,吃早饭。 小赵就来了。 时间算早,先把许思送到蝶梦。 到地方下车,闫峥说,“你忙到几点?” 许思以为他让小赵接自己,“大概两三点吧,你们开完会回去就成不用接我。” 闫峥却是说,“三点我来接你,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嗯?” 许思问,“什么饭局啊,我去好吗?” “没事,进去吧,外边冷。” 许思点点头,反正闫峥说能去也没多想,“好,小赵慢点开车。” “好呢,嫂子。” 许思转身进了蝶梦,车子才发动离开。 小赵忍不住问,“闫哥,你要带嫂子去商会的饭局啊?” “嗯。” 商检局组的饭局,后边被航运商会揽了过去,他们来办。 谢家、彭家还有沪市牵头的航运公司,商会的人,全都会到场。 商检局在市政府隔街。 明明是新成立的部门,却能占据这个位置,可见商检局在如今政策风口下举足轻重。 到地方,小赵先下车,把轮椅弄下来撑开,推闫峥去会议室。 会议室原本在二楼,有心改到了一楼。 此时已经有七八个人到场,按桌上的名牌坐下。 海关处处长叶宏旷,边防军区副师俟鹏云,以及主持会议的中央派下来的人,以陈书记的副部富光远为首。 其余的是涉及到的一些沪市政府部门的干部。 彭正俞作为外交部的副级也在。 众人大多在跟富光远说话,想要问出点这次会议的重点,好心里有数。 但富光远是什么人? 陈书记能派他来,处事必然滴水不漏。 “富处,您给咱们透露透露,商检和通商口岸的事咋规定的,你瞅瞅,海关、边防都在,这事到现在咱都不晓得谁负责。” “是啊,咱也是好久没开这么大会了,来的齐全。” 富光远四十七八,面上挂着和蔼的笑,“莫急莫慌,等下开会不就都晓得了,省的我现在跟你们说一遍,等会儿又要再说。” 这话说了,旁人也不好再问,官场里混久了都晓得,面上笑嘻嘻的都是笑面虎,言尽于此。 不问,他们就悄声议论。 “是不是第七区也有人来啊?” 边防军区的侯鹏云跟第七区来往稍多,说,“第七区肯定要来,不用想的事。” 马上有人凑过来问,“那谁来啊,第七区每次神神秘秘的,我晓得厉害的就闫家那个,还有前两年出头的尤队长。” “不能是闫家的吧,不都残了嘛……”不知哪个部门的人小声嘀咕。 侯鹏云不响,心里倒跟明镜似的,商检局是陈书记搞起来的,陈书记最看重谁,不用说都晓得。 走廊里传来声响,脚步声夹杂着什么碾过地面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小赵推着轮椅进来。 轮椅上的人军装笔挺,眼神锐利,光是坐在那就让人不自觉闭了嘴。 会议室一下安静。 富光远说,“诶,小闫来了,进来进来。” 他手稍抬,指指右边第一个位置,意思让他坐那。 小赵推着闫峥过去,正对面坐得是海关的叶宏旷,朝他点头,“闫队长来了。” “嗯,你好,”闫峥淡声回应。 侯鹏云也打了个招呼,就看富光远跟的闫峥聊起来。 “腿伤怎么样了,陈书记一直很关心你,出发前又让我问问,”富光远笑脸收起眉心皱着,显然是出自真心的忧心。 闫峥说,“多谢陈书记关心,尚可。” 要真尚可,哪里还用坐轮椅啊。 在场都是人精,明里暗里不少人关注这事,晓得现在手术都动不成。 富光远点点头,宽慰说,“京城那边一直在找医生,再等等。” “好。” 闫峥没多说,反正打申请去港市报告的时候陈书记自然会知晓。 时间指向九点,人陆续来齐。 大多目光都扫在闫峥身上。 在旁人眼里,闫峥都是废人了,商检局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让他来。 又想想可能是他之前执行的任务跟航运的事有关系。 人群里,彭正俞也暗中打量闫峥,他跟闫峥只有过一面之缘,想到家中弟弟,再看坐在最前深不可测的男人。 果然跟他了解的一样,不是随意能惹的。 彭正俞眼中晦暗不明,刚想收回目光,就见闫峥侧头看来。 锐利冰冷的目光,让彭正俞一瞬不自在,他略点头算作招呼。 闫峥把目光收了回去。 会议开始。 富光远先是说了沪市对外开放的事。 主要表述航运、货运,进出口方面新规的发布和落实。 “……进出口的闸门一旦打开,有利有弊,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弊’降到最低,甚至是‘零’,所以我想问问诸位有何想法。” 富光远呷一口茶,等着人发言。 海关处和航运的事最是贴近,但前面十几年,海关处是非常低调的,没有用武之地。 如今终于重建、被重视,叶宏旷也是做了充足准备,当即把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说出,比如缉私走私,再比如海关处如今人员不足,必然在船舶监管心有余力不足。 富光远点头,“所以,边防军区在这里,就是辅助和协助海关的。” 有人又问,“那商检局呢?现在还不晓得商检局到底是做什么?” 富光远没响,反倒看向闫峥,“闫峥,你对口岸开放有什么想法?” 闫峥一手搭在桌上,沉吟片刻开口说,“如今关税政策、口岸监管以及海关部门,全都不完善。按照先开放的东南海沿岸的经验来说,这必然是走私泛滥的开端,沪市的口岸如大开的门,进出容易,不仅要严防死守进出渔船、货船,同时也要打击陆上的贩私市场。” 他没那么多场面话,直接说解决核心。 有人问,“陆上?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啊?” “沪市口岸是最好的上游环节城市,即走私物品流入城市,而要把东西换成钱,必然会形成陆上贩私市场,绝对利益下多的是人铤而走险,严打这些贩私渠道,解决一半。” 闫峥说完,那人也听明白了,露出感激目光。 富光远点头,“要不说陈书记信任你,你说的这番话,他在中央的会议上也说过。” 闫峥颔首,面上冷淡。 “海关监察、缉私,边防辅助,而你们问的商检局是最重要的审讯、查情部门,一切触犯口岸规定的都会最终送到商检局。” 这话落地,众人眼睛瞪大。 那说明不管海关还是边防,等于是先遣抓人,审讯、判刑都到商检局去,各种命令也由商检局下。 那谁管理商检局,等于沪市口岸这一块就抓到谁手里。 不说其他,怕是那些航运公司都要挤破脑袋去讨好了。 彭正俞自然也想到,眉头紧蹙,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 富光远似是感叹说,“闫峥,陈书记对沪市口岸开放可是非常重视。” 后面的会议继续往下。 落实了各个部门的职责,只一直没定商检局最终归谁去管。 但从富光远对闫峥的态度上看,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十一点会议结束,闫峥被单独留下谈了半小时。 出来时,小赵在外边等他。 闫峥看看表,“去南平路。” “是,队长。” …… 第98章 带她买衣服 许思忙了早上,跟万老师核对要来的舞者名单,又商量了考核标准。 忙完中饭上隔壁姚荟那解决。 吴婶烧几道好菜,喷喷香。 坐下吃饭,万老师说,“小思,你这招人的告示是不是想登报纸啊?” 许思点头,“是想登,效果比较好。” 这年头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电视机,但报纸是很畅销的,什么茶馆饭店、还有各个单位都会订一份,老百姓个人也爱买,是最便宜划算的消息来源。 许思又说,“贴告示栏只能在这一片区,打报纸上沪市人都能瞧见,泽安区许多舞者进了朝云和其他舞团,咱往远处招人更有希望。” 万老师觉得有道理,“你倒是想得周到,登报的事还得找报社吧。” “找什么报社啊,”姚荟喝一口汤,拿帕子揩干净嘴巴,悠悠然说 ,“问我啊,你们咋当我空气,找人的事找我不就成了。” 许思眼睛一亮,“妈,你有认识报社的人?” “沪海民报好伐?这报流通多,闫振华那些舶来品进百货都上沪海民报,最多人看,下午我给他们报社主任打个电话。” 许思抱住她手,“妈,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姚荟老脸一热,拍她手背,“多大点事哩,毛毛雨。” 万芳如今是真为老姊妹高兴,“我隔壁那婆媳跟仇人似的,今朝出门婆婆让儿媳妇倒痰盂,儿媳妇仗着大肚子屁股不肯动,啧啧,院里吵翻天。 瞧着小思我又觉得有盼头了,将来我家老小结婚讨老婆得按这标准来。” 姚荟得意洋洋,鼻孔哼哼,“那你赶紧买点灯笼给你老小,不打灯笼找不到。” “妈,万老师你俩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许思卖乖。 几人都欢快笑起来。 万老师又问,“早晨闫峥送你来的?” 姚荟没瞧见,惊讶道,“他出门了?” “嗯,”许思坐端正吃鱼,“他开会呢,最近有些忙。” 姚荟拧眉头,“都这样了还忙活啥不晓得,忙来忙去有啥好,家里躺着都有他吃的。” 这话也就在这吐槽吐槽。 许思说,“妈你晓得的,闫峥有理想有责任,而且他那么厉害躺着多浪费呀。” “瞅你,还不如小思想得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闫峥现在有思思在身边,更不用操心了。” 万老师这话说得许思脸热,她其实还真没什么能帮到闫峥…… 倒是喝醉了还要闫峥管,心虚! “对了,妈我忘了说,港市那边找到医生可以给闫峥动手术,他的腿会好的。” “啊,”姚荟眼睛瞪圆,激动地嘴唇颤抖,“真的,有医生?哪个医院的,靠不靠谱啊,不行你给我说我找人问问。” 话说得连珠带炮,闫峥腿伤的事姚荟做梦都在想。 许思笑说,“靠谱的,闫峥忙完这两天的事,等去港市的报告批下来就过去。” 万老师点点头,“是,现在去港市是要打报告,不过以闫峥的问题,组织上肯定全力支持,放心吧。” 许思说,“等回来,他的腿就好了,所以您别操心。” 姚荟眼眶发烫,点点头,“好,能治就好……” 中饭吃完,许思寻思下午舞蹈团没别的安排。 “万老师下午我还跟闫峥出去趟,您也早些回去休息。” “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思说好。 万芳一走,姚荟憋不住话,问,“下午跟闫峥去哪里啊?” 许思说,“说是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他啥辰光会参加饭局了,新鲜事,”姚荟想不通,等会来了问问。 婆媳俩坐沙发休息,姚荟按开收音机,调调台里边在唱苏州戏。 咿咿呀呀,吴侬软语。 “爱听伐?” 许思点头,她蛮喜欢的,学跳舞的人喜欢听各种音乐找灵感。 姚荟说,“改天去货船回来,给你弄个电唱机,放黑胶片的,洋人喜欢的玩意。” “谢谢妈。” 姚荟摆摆手要上楼,“不成,到点犯困,我困个午觉去,你要睡去二楼左边屋,吴婶给收拾出来,都是新买的被子。” “好呢,”许思倒不困,拿了桌上的报纸打发时间。 约莫两点,闫峥到了,小赵跑进来找人。 许思上楼跟姚荟说,她正好起了,送许思到大门口。 闫峥在车里等着。 姚荟问,“带小思去啥饭局啊?” 闫峥淡声,“航运跟商检局的。” 姚荟说,“闫振华也去?” 闫家是沪市航运领头,想想也要有人过去。 “不晓得,”闫峥没问,反正他是代表商检局。 “妈你去吗?” 姚荟摇头,省的碰到那狐狸精,惹人烦。 “照看好小思啊,破饭局妖魔鬼怪多,”姚荟叮嘱一句,裹紧披肩往回走了。 许思坐上车说,“不是晚上吗,怎么这么早去?” 闫峥说,“带你买身衣服?” 晚上定在和平饭店,这种事由商会揽过去就成了宴会。 买衣服许思乐意,“好啊。” 闫峥说,“到淮海路去。” 小赵发动车子。 淮海路离泽安区有些距离,跟南京路并为沪市最繁华中心,有人民照相馆,红房子西菜馆…… 许思听过,红房子西菜馆还有红房子妇产科医院,哪怕到后来,仍是出名的地方。 好像红房子这几个字还是梅xx说的,在沪市人心里那是西菜的头牌角色,店小名气大,许多领导人都光顾过。 车开到华新百货,上下三层的百货楼,橱窗大片玻璃还有海报,特别气派。 不过没停到百货前,而是进了侧面一个黑色大铁门。 后面别有洞天,有栋法式风格的小洋楼,大白天还开着灯。 几人进去,小赵推着轮椅,里边一楼是个大通间,中间一条五六米长的实木大桌,桌上摆放布料、三角尺、剪刀等等做衣服的工具。 靠墙架子上,几个试衣塑料模特,一排衣架挂满西装,男女款式皆有,还有西式繁复的衬衣、礼裙。 许思老本行是设计师,一眼晓得这里是定制衣服的,这时候的沪市竟也有这样好地方。 闫峥说,“去后面,找黄师傅。” 小赵推他往后去,过了大桌,后面原来还有个房间,跟前面用镂空木窗隔断,一分为二。 前为西式服装,这里显然是中式的。 墙上挂着中山装、短褂、长褂,最多的是改良款旗袍,一件件挂在墙上忒有派头。 旗袍的衣形不用说,在许思眼里是最能体现华人女性身韵的传统服装。 上辈子国风突然席卷,许思也设计过几款,她目光一下被吸引。 这些旗袍走线精致,上面的刺绣、暗纹以及盘扣处都非常精美、整体很有韵味。 “好好看啊~” 她真心喜欢,上前仔细看起来。 不同后世科技带来的便利,这的旗袍是手工缝制,一针一线有讲究,有着制衣师傅的巧思、设计和心血,许思兴趣浓厚。 闫峥没说话,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这栋楼为了采光,大面玻璃窗,里头又开着灯。 许思站在窗边看着墙上旗袍,小脸照得莹白,长睫根根分明。 从见面第一眼起,闫峥就觉得她穿旗袍很合适。 小赵贼有眼力见,“咳咳,队长我去找黄师傅。” 他来过这,早几年前来帮队长取一套旗袍寄去港市。 记得这黄师傅是一直给闫哥母亲制衣的,旁人要买不一定能买到。 …… 第99章 护妻 许思看了会儿,转头问他,“我今天穿旗袍吗?” 闫峥说,“看你喜欢,前面也有裙子。” “喜欢的,”许思前头看婆婆穿就有些馋,只是最近太忙没空买。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脖子上挂着皮尺的外国男人从前边过来,用生硬的中文说,“闫先生,您来了,西装已经做好,您跟我去试试吗。” 闫峥略略颔首,“你看着,我去试下衣服。” 许思说好。 这时候西装已经流行起来。 她记得刚兴起的时候,不少人没钱买西装,就只能从里面的衬衣上省,弄个半截衬衣领戴在西装里面,也是这时代的趣事。 闫峥是什么时候来订的,那她的旗袍呢,应该在这些成衣里选一套吧。 这么想着,许思就挑选起来。 鹅黄好看但不够正式,红色那套配的暗金底纹,穿她身上会有些老气。 浅紫那套倒是不错,极浅的灰紫布料,上面是紫色的缠枝花,几个层次叠在一起,温柔又不失细节,许思蛮喜欢。 再仔细瞅瞅,发觉花蕊的针法极为细致,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托起袖子凑近看。 “喂,你干嘛呢?” “不晓得这里的旗袍不能随便碰吗,哪里来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满是嫌弃。 许思侧眸,两人皆是一愣。 闫俏俏今朝是来买衣裳的,没看到前面的维斯先生,她往后走走闲逛没想到会遇见这女人。 “你是闫峥媳妇?” 许思放下旗袍站直身子,遥遥看她,“闫俏俏?” 闫俏俏眼睛一转,脸上露出得意神情。 中秋宴在象牙巷受了气,今朝不费功夫这女人就送上门了,正好出出气。 作为闫振华唯一的女儿她自小被宠大,又因闫家的地位没人敢得罪。 只除了在闫峥那里,她,包括哥哥和母亲全都要让步。 闫俏俏对着闫峥不敢叫嚣,对许思却不怕,谁不晓得她那个大哥不喜欢女人,是腿断了被逼着娶的。 “本小姐名字也轮到你叫,你来这干什么,这是我家的地方,这里的旗袍不能擅自去碰晓得吗,脏死了?” 闫俏俏语气嘲弄,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也配来这里。 许思眉梢轻挑,“旗袍既然挂在这,就是让买家欣赏的,样式、手艺、布料肤感等等,经得起买家的观察和挑选,才是好东西,不碰我怎么晓得这料子肤感如何?” 她嗓音平和,但在闫俏俏眼里,说这么一堆听不懂的东西就是看不起她。 “我管你什么料子手艺,我们家的规矩不能碰就是不能碰,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一口一个闫家,没弄错的话,闫会长的结婚证上的配偶应该是我婆婆吧,”许思淡笑,“嗯,多谢提醒,原来这里是‘我家’呀。” “你……看我不打烂你的嘴!”闫俏俏小包一跨,就要冲上来动手。 “俏俏,你干嘛呢!” 文澜姿匆匆进来,赶忙拉住女儿。 闫俏俏甩手不满道,“妈你拉我干嘛,她刚刚还骂你呢。” 两人的对话文澜姿听见了,她看看许思说,“不怪俏俏生气,思思你刚刚的话确实不妥。” 她面孔带笑,用长辈的姿态开口,“虽说我同老闫不是夫妻关系,但俏俏同他的父女关系是事实存在的。” 装模作样谁不会,许思也笑,“哦,这样啊~那我是公公儿媳妇这事更是板上钉钉了。既然如此,不好赶我出去吧。” 文澜姿假意瞪女儿一眼,笑说,“俏俏年纪小不懂事,主要是确实有规定这些旗袍不能碰,摸坏摸脏要赔偿,是不是这样呀黄师傅?” 文澜姿来沪市多年,一口沪语的调调。 她身后站着个穿青色中式长褂的老者,花白头发扎个小揪在脑后,留着山羊胡,一副老花镜,手指头沾着白色画粉,一瞧就是位老裁缝。 黄师傅摸胡子摇头说,“这姑娘刚说的话蛮有意思,要看样式手艺,还要什么,手摸到……那词咋说来着,肤……” 许思接过话说,“肤感,触碰到皮肤的感觉,是否柔软舒适。” “是我格局小了,衣服确实给人买就得让人挑,”黄师傅目露赞许。 闫俏俏眉头皱起来,“黄师傅,你可是我们家的裁缝,我妈今朝来找你做旗袍你不帮我俩说话就算了,还帮那女人,我告诉阿爸去。” 黄师傅面上含笑,波澜不惊说,“闫小姐请便,文夫人的旗袍我拒绝了,我是闫太太从宁波请来的,只给闫太太定做,你要的话就买我徒弟做得这些成衣。” 一句话说完两个闫太太,叫眼前的却是‘文夫人’。 许思抿唇忍住笑,这黄师傅不能是故意的,她前头才说结婚证上不是文澜姿。 怪不得是婆婆的人,脾气这么对胃口,跟婆婆一样嚣张。 闫俏俏气得跺脚,“我妈才是闫家的女主人,我要开除你!” 黄师傅双手身前交叠,赞同说,“哦,那你得找太太解我的合约,我现在得给少夫人试衣服了。” “你,你给她做衣服了?”闫俏俏火气噌噌往心口烧,嗓音尖利喊出来。 许思也惊讶,她明明才过来。 黄师傅说,“大少爷早就订好了,那闫太太亲儿子,讲道理我是不是得给做?” 文澜姿面上五颜六色,终于维持不住那副笑脸。 上一秒拒绝她,下一秒给许思做,打谁脸谁晓得疼。 “黄师傅,你不好这样的伐,我这衣服也是老闫让我来订了陪他应酬的。” 文澜姿搬出闫振华,意思明显。 后边突然响起冷硬的声音,“闫振华什么时候有资格管老黄的事了?” 文澜姿身子一僵,扭头看到轮椅上的闫峥。 脊背顿时冒出丝丝凉意。 …… 第100章 男人果然要太太管 “闫峥也在呀,你瞧瞧我说小思怎么晓得这里呢,”文澜姿变脸堪称迅速。 闫峥似笑非笑看她,眼神寒冷刺骨。 “还不走?”薄唇说出的字毫无温度。 闫俏俏捏着衣角气得要命,脚不肯挪,“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不做旗袍我,我做裙子还不行。” 那维斯先生摸摸高挺的鼻子,精得很,“什么,听,听不懂……” 闫俏俏脚一跺,被文澜姿拉住,“行了,你天天在这边晃荡,今年做了多少件新衣裳了,大哥、大嫂又不常来,今天让他们好好订身衣服。” 说完冲许思笑笑,“小思多订两身,黄师傅个老法师,做衣服名声响当当的。” 没人回应,文澜姿也不在意,说完拉着闫俏俏走了。 母女俩一离开,黄老头就摇摇头,“真不是省油的灯。” 走前还要挑拨几句。 闫峥嗤笑,没放眼里。 他试了衣服,不同于市面上廉价的西装,这套度身定做。 深灰色西装、挺阔有型。 同他优越的身材严丝合缝,反倒将平常面上的冷峻锋利削减几分。 忽略存在感极强的双眼,甚至透出一丝优雅绅士的意思,蛮有沪市男人的腔调。 许思说,“穿西装也怪好看。” 她走上前,问维斯先生,“有银色袖扣吗。” “当然有,您也懂搭配?可闫先生说不需要‘没用’的装饰。” 说完,维斯先生摊摊手做个夸张表情。 表示自己精心准备的袖扣被这位脾气不好的闫先生拒绝简直是天大的遗憾。 许思抿唇笑,“让我看看。” 维斯先生领她过去,黄老头也颠颠儿跟上前,“嘿嘿,你们这外国衣服花样蛮多哩。” 三人走到架子旁,有不少胸针和袖扣,男士女士皆有。 维斯先生指指丝绒托盘上三对袖扣,“美丽的女士,您肯定也觉得这非常搭配闫先生的西装吧。” 远处兴趣缺缺的男人听到前几个字,目光凉凉。 许思笑盈盈站在那,拿起看看摇摇头说,“是很精致,但不适合闫峥的气质。” 金色的袖口过于浮夸高调。 许思重新挑出一对小方形黑底丝银镶边的,在一众袖扣中极为不起眼,但被她拿起后却耐看精致。 “这个不错,”她回头询问闫峥,“要试一试吗?” 男人没拒绝,略颔首把手抬起。 许思拿去他身边,弯腰将他衬衣袖子往外整理一点,小心扣上,右手也照做。 后边维斯跟黄老头窃窃私语。 “哦~男人果然要太太才能管住,谁也不例外。” 黄老头认识闫峥更久,眼睛瞪牛大,“矫情!” 许思给人戴好袖扣,左看右看非常满意,“就戴着吧,蛮好看的。” 闫峥应一声,把手放下,指腹摸摸冰凉的袖扣。 “老黄,旗袍呢?” 黄老头往后走,边嫌弃说,“都说了别叫我‘老黄老黄’,这跟叫条老狗有啥区别?” 许思觉得这小老头还有点搞笑,能呛闫峥。 她推轮椅跟上去,黄老头把两套早做好的旗袍拿出来,一套白色、一套正是许思刚看上的浅紫色 。 但比起墙上的旗袍,这两套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上。 白色那套布面不是纯白,更柔和温润,如月华光晕,浅棕灰的竹叶纹,典型苏派旗袍,温婉柔和、精致秀丽。(可微微参考封面图!) 许思大抵一看就晓得是合身的,心中微微诧异,“尺寸这么准。” 黄老头指指某人,“那得说老头我理解能力好,听懂什么腰一臂余一寸,肩宽他五分之三,我在他身上量量就晓得少夫人是啥身量了,再说温柔如水,娇气金贵也能选出样式来。” 许思面孔发烫,不可思议看看闫峥,觉浑身上下都臊起来,这话说得像他都抱过,摸过!! 给人误会光了。 还有啥时候娇气了??这话真是闫峥说的? 男人面不改色,说,“换上试试,老黄能给你改。” 老黄老黄,老黄放弃了挣扎。 许思咬咬牙,拿旗袍去帘子拉起的换衣间试。 看在旗袍好看的份上先不跟他掰扯。 结果一换,分毫不差。 许思又郁闷了,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在闫峥面前‘裸奔’的感觉。 什么时候量的,目测? 军区还考核这种能力吗? 许思脑子乱想,理理衣服拉开帘子出去。 那身旗袍穿在身上裹出玲珑身段,她绸缎般的头发柔软铺在背上,几缕落在脸颊肩头。 江南女子的韵味,的确担得起温柔似水。 闫峥目光顿住,手在袖扣上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 “太适合你了,小峥赶紧瞅瞅你媳妇,”黄老头赞不绝口。 闫峥:看着呢,还用你说。 黄老头极其满意,虽说旗袍穿在女人身上,能凸显出良好的身材。 但眼前这位,不是她配衣服,而是衣服衬她。 身上的旗袍衬得她如皎洁朦胧的一弯月,气质清浅温和,又美得惊人。 许思站在胡桃木的穿衣镜前,侧身问闫峥,“好看吗?” 闫峥说,“好看。” 许思唇弯起来的,“我也觉得好看,黄师傅您手艺真好,果然是老法师。” 老法师是啥,沪市人爱说精通某一样手艺,厉害的人当老法师。 黄老头爽朗说,“那这套可经得起少夫人的挑选吗?” 这话回的是许思前头说的,并无嘲讽的意思。 许思摇头笑,“当然,您的手艺顶呱呱。” 黄老头捋捋胡子,心满意足。 许思伸手整理头发,想起什么走去前头维斯先生那,拿了刚看中的几件珍珠发卡将头发别住。 “这珍珠卡位小,不显老气,旗袍未必就要盘头。” 黄老头阅人无数,从她几番动作瞧出些苗头,“少夫人可学过做衣服?” 许思眼睛微垂,说,“算有一点吧,我爱看做衣裳的书,纸上谈兵。” 她怕说多,惹人疑心。 “闫峥,我今晚就穿这身吧?”许思岔开话题。 闫峥说,“行,另外套包好带回去,下次还想订新的你来找老黄就成。” “好~” 她眸光清亮,得了喜欢的东西跟苗苗差不多,都挂在脸上。 闫峥不自觉勾了下唇。 辰光还早,许思又在这里逛了逛,跟黄师傅聊了不少做旗袍的道道,走前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离开黄师傅这,车子直接往和平饭店去。 …… 第101章 闲话满场飞 许思上辈子到沪市出差,也同朋友打卡过和平饭店。 但此时此景看到,完全不同。 这时候的和平饭店像沉稳的一位绅士,伫立此处、从容淡然,见过无数历史中荣耀传奇的时刻。 车子停好,几人下来。 许思围着条小披肩,跟旗袍是一套做出来,更多几分婉约温柔。 小赵搬轮椅下来,她抬手扶下闫峥,雪白皓腕上翠绿玉镯映衬,只觉是哪和富贵人家的新婚太太。 和平饭店出入的人非富即贵,街道上老百姓大多还是朴素平常的装扮,仿若两个时空。 来往的人路过辰光都喜欢瞧上几眼。 此时看到两人一起,只觉郎才女貌,贵气逼人,真是让人羡慕。 小赵推着轮椅,三人被引去八楼的和平厅。 和平厅里,爵士乐缓缓流淌。 航运那边的人先来齐,然后是海关的叶宏旷,边防的侯鹏云到了。 彭正俞跟彭州华刚到。 彭州华身边还跟着许久不见的谢心悦,一身红色的礼裙,脸上化了妆挽着彭州华。 “州华哥哥,这里真气派啊,大哥谢谢你让州华哥哥带我来,不然他肯定把我忘了,”谢心悦说着似嗔似怪地瞪彭州华一眼,假装气恼。 彭正俞端了一杯葡萄酒,淡声说,“你俩已经订婚,这种场合以后让州华多带你来。” 谢心悦说,“好呢,大哥。” 彭正俞看向二弟,无声询问。 彭州华冷说一句,“晓得了。” 厅内当官的人很少带女伴,要带也是自家太太。 其他航运的人就不一样了,身边都有女人,更不一定是亲老婆。这是宴会的时髦事,女人就是面子,要能带个拍电影的小明星,交口称赞竖大拇指。 谢心悦看看厅里的女人,只觉得都不如自己好看,不免更得意几分。 “州华哥哥,你给我买的这身裙子真好看,我很喜欢。” 谢心悦兀自欣赏,彭州华却没看她。 他目光扫视厅里一圈,没瞧着想见的人,又想闫峥那种人,不可能会带许思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被航运的老板们围住了。 彭正俞身份特殊,彭家如今一脚踏进航运,但偏偏他这职位离政策最近,什么消息都能先拿到。让那些航运老板羡慕得要命,都挤上来想打听点消息。 “诶哟,彭副来了啊,这位是你弟弟啊?看着就是青年才俊。”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端酒上前,语气熟络。 彭正俞端酒应酬,“是我二弟,这位是他未婚妻,谢家的千金。” “原来是谢小姐啊,果然漂亮。” 谢心悦挽着彭州华的手,享受着旁人恭维和夸赞。 有熟识的女人们凑在一起,悄声议论,议论谢心悦小时候被抱错了,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 谢家这几年航运吃得开,再有彭家助力,彭正俞如果把政策消息给谢家,享受一手资料红利,那往后航运这块说不定谢家都能赶上闫家。 有人说,“你们可别忘了,闫家那大儿子还是第七区的呢,不也一样能拿到消息。” 旁边大波浪的女人摆摆手,“哪能啊,闫家儿子都废了回不了军区,上哪弄消息去。” “瞎讲啊,我家老赵可打听过了,今朝监察会姓闫的也去了。” “切,去了不一定有用哩,万一是中央来人叫他过去退伍呗。” 女人们对这种事听到一句就能编出一本书,半懂半不懂乱聊一气。 有个娇滴滴的富太太说,“你们说这些我不感兴趣的,听不懂听不懂,不如咱讲讲男女那点风月官司。” 这有意思,大家竖起耳朵凑过来,“讲讲,讲讲,谁家的风月官司。” “当然就是那闫大队长呗,你们不是晓得这彭谢两家结亲,彭二身边那位是谢家千金谢心悦。” 大波浪说,“诶呀,这些都晓得的,讲点新鲜的听。” 娇滴滴嗔一眼,又往下说,“谢心悦小时候抱错了不是才换回来嘛,那原来的假的那个哪里去晓得伐?” 今天宴会是全沪市范围,不在泽安区的富太太们自然不清楚这些事。 “啥啊,假的还能去哪里,各回各家呗,”有人捂嘴巴幸灾乐祸,“享福的命没咯~” 娇滴滴的那位个叫刘娇,人如其名,是个小航运老板的新婚太太,没啥本事就爱四处听这些风月官司。 刘娇又说,“假的那位原来是跟彭二有情的,换回去之后呢,你猜怎么着~嫁给闫大队长了!” 说完,她得意挑挑眉。 旁的大波浪一下没绕过弯,顿了几秒才惊呼出声,“所以意思是闫大队长的媳妇是谢家抱错的假千金还是彭二原来的未婚妻。” 这句话说得长,但很清白。 有人说,“天爷啊,这风月官司有点意思,那闫大队长可真惨,脑瓜顶上绿油油哩。” 几人捂嘴笑出来,“娶谁不好干啥娶她,闫家想要谁当儿媳不是招招手的小事,上赶着戴绿帽呀。” 刘娇努努嘴巴,“你们是不晓得,谢家原本那小囡,现在叫许思了,长得霞气嗲,漂亮死人了。” 她可是专门跑到朝云偷摸看过的。 她要是个记者这八卦的劲头能评先进个人了!! “多漂亮啊,这个谢心悦长得也不赖啊。” 富太太们都有些好奇,要说长相,刘娇就蛮好看的,连她都说好看那得啥样。 刘娇说,“电影院那画报看到伐,比那都好看,所以闫大队长人家愿意娶。” “是不是啊,这么夸张,闫大队长部队里待久,分得清好看难看伐,我看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咯,你尽吹牛皮。” “嘿嘿嘿,你瞎讲被听到,大队长要罚你哩。” 女人们笑作一团,这群富太太是看不上那些小情儿的,自己围在一起找乐子,好歹聊聊这风月事打发了闲时。 刘娇哼一声,盼着今天这闫大少爷能把那媳妇带来。 “不过再咋说,闫家那位腿都断了,还不如嫁给彭二少。” “是我也选彭二少,瞧瞧谢心悦那身衣裳,我在洋货行看到了,不老少钱呢,紧俏货还买不着。” “就是说,彭老大走官场,将来家产还不是到彭二那去,我瞧着说不定就是谢家故意的,闫家有意娶谢家女儿,结果被谢家摆了一道。” “就是哩。” “……” 第102章 闫太太 和平厅人声鼎沸,下午参加监察会的人领导都是众人关注对象。 富光远没来,叶宏旷跟侯鹏飞旁围了最多人。 想打听什么? 当然是商检局到底谁管事,好让他们想走门路的有点准备。 侯鹏飞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军中人少拐弯抹角那一套,直言说,“问这么多做什么,告诉你们也未必走得了路子,心思放正道上。” 闫峥今朝被单独留下,会上又被富处频频点名,虽没明说但显而易见。 中央看上他,不就是因为闫峥的路子没人能走得通嘛。 说句不好听的,连他爹都走不通。 叶宏旷也是这话,“有这功夫回去规范规范,先自查货运,别等到我去查。” 航运公司的人没问出苗头,又不敢得罪这位,举杯赔笑喝酒,只一个个眼睛都看去大门。 那位闫队长咋还没来,难不成说他被留下跟商检局的事无关? 这么想着,门口就来人了。 服务生推开关合一侧的门。 穿军装的副手推着轮椅进来。 神情冷峻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目光深邃而锐利,明明是个伤者却散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 冷眉紧蹙、生人勿进。 不正是闫大队长。 刚刚腆着肚子吹牛喝酒的航运老板们齐刷刷看去。 “这闫队真来了啊?” “谁刚还说他要被劝退伍的,满嘴跑火车瞎讲。” 大家交头接耳,瞧那轮椅停在门口,不进不退,急了,“等啥啊这?” “是不是富处也来了。” 那边的富太太们更是激动。 刘娇捂嘴说,“这闫队长的忒有男人味啊,那身量女人吃得消伐。” 旁的大波浪想自家秃头啤酒肚的男人,她也馋这种啊,“比起来,彭二少还是太斯文了,可惜闫队长就是腿坏了。” “腿坏了怕啥,别的么毛病就成。” “诶哟害不害臊啊,想要外插花(出轨),给家里的听到晚上回去屋顶吵翻。” 女人们也是背地里嘴巴痛快下,反正说说不坐牢,嘻嘻哈哈开颜色玩笑。 刘娇说,“这还不进来呢。” 只见轮椅上的男人侧头看着走廊。 紧接着外头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找到了,掉在转弯处了。” 许思掉了个发卡,往回找了一趟,她边走边往头上别,问闫峥,“别好了吗?” 闫峥抬手稍稍帮她理顺头发,“好了,进去吧。” 两人齐齐进了和平厅。 “看看看,那个就是许思啊,闫峥媳妇!”刘娇跟看到电影明星似的,激动得跺脚。 富太太们终于晓得为啥说她好看,这两人站一起天造地设,霞气般配。 男人五官冷硬,那双眼深邃冰冷,明明前头瞧着还蛮吓人,却在女人进来时,像寒冰退去透出几分温和。 再看站他身旁的女人,月白色的旗袍勾着袅袅身段,目光柔软,一颦一笑比窗外明月还让人移不开眼 。 披肩流苏轻晃,看得人心都跟着晃荡,晕开圈圈涟漪。 “真好看啊……” 大波浪理理头发,她费了大力气打扮出门,还不如人随手往头上插个发卡,人比人气死人。 角落里彭州华目光死死落在的许思身上,闫峥竟然带她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手指收紧,谢心悦一声痛呼,“州华哥哥,你捏疼我了。” 彭州华松手,并没说什么。 谢心悦满心嫉恨,许思那种人也配来这! 夫妻俩才进来,没等大家上来打招呼,富光远后脚就到了。 他爽朗笑说,“闫峥,这是你媳妇?” “是,我太太许思,”他看向许思,介绍说,“中央的富处长。” 许思温声说,“富处长您好。” 她脸上挂着温柔浅笑,落落大方。 富光远点点头,“得,你这受伤回来趟,换个这水灵的媳妇,划算。” 许思抿唇笑,听闫峥淡淡应了个‘嗯’,心口微动。 富光远同许思讲,“小思,闫峥得借我下啊,你先歇一趟吃点东西。” 这话给足许思面子,又带着长辈的和蔼,一点架子没有。 许思晓得他们有事谈,赶忙说,“好,我随处看看。” 富光远拍下闫峥肩,“成,你媳妇看来也烦你。” 许思脸颊微烫,抿唇准备离开。 闫峥拉下她手,“有事叫我。” “晓得了。” 富光远摇头,他媳妇还能被吃了? 闫峥被富光远带去跟侯鹏飞他们一道,被航运的人围住。 许思看一眼,发现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懒得搭理,自顾往餐品区走去。 靠墙两条长桌铺着白桌布,有酒有食物,牛排、蛋糕、点心,还备有刀叉,果然航运生意赚大钱,排场不小。 她拿个碟子挟一小块牛排,又想吃口甜的。 “诶诶,奶油小方,那个霞气好吃,老有名气。” 许思侧头看一个圆脸可爱的姑娘,眼巴巴看着自己…… 不晓得是不是看错,那眼里甚至有点狂热的……激动? 咋跟苗苗看到小酥肉似的。 “谢谢,我试试……” 许思去挟奶油小方,那姑娘也不走,她移一步她就跟一步。 许思不确定问,“你……也想吃?” 刘娇露展颜一笑的,当许思在请她,“吃吃吃,我也吃。” 鬼知道她刚刚已经吃一顿了!! 这会儿又拿碟子挟两块,“嘿嘿,闫太太你霞气好看啊,这旗袍做真好。” “谢谢……” “你用哪家香水啊,这香喷喷的。” 许思想了想,香水还真有一瓶,彭姗姗送的,“我忘了是啥,朋友送的,下次要再碰面给你说。” “发卡也好看,旁人都烫波浪头了,你这发丝丝乌黑 乌黑的,”刘娇想从头到尾都夸她一趟,怎么看不够。 那边太太团伸着脖子嘀咕,“刘娇说啥啊,不是说请过来跟咱们唠嗑嘛。” “啧,你瞅她没出息的样,跟见领导似的。” 许思淡声说,“你认识我?” 刘娇肚里装不住话,一问就倒豆子,“我当然认识啊,那朝云,你之前在那跳舞是伐,咋不跳了我后头都没瞧见你。” 许思问,“你也跳?” “不不不,我这手脚不听话,”刘娇不好说自己故意去偷看她,多少有点变态,“我妹在那跳,接她辰光瞧见了。” 这话许思不信,要真有妹妹在那,能不晓得她干嘛不跳了。 但她没在刘娇身上觉出恶意,也就没揭穿。 “阿嚏——” 刘娇扭头打个喷嚏,才想起那边一群人,估摸在蛐蛐自己。 咋滴,还不让她跟偶像先说几句了! “那个,闫太太你挟好了吗,咱们女人上那边聊天不?” 许思朝她说的地方看去,五六个女人站在厅北的圆桌旁,这厅里女人很多,浓妆淡抹大多跟在男人身旁。 不过那几个却有些不同,打扮是打扮了但穿的比较保守体面,估摸不是官员太太,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婆。 瞧闫峥那边被围得看不到人,一时是不得空。 许思说,“好,我拿杯酒。” 她端起一杯葡萄酒,跟着刘娇过去。 …… 第103章 结婚? “闫太太啊,侬真漂亮哩,”有人恭维开口,忘了前头还笑她没享福的命。 “过誉了,”许思淡淡应付,不慌不忙吃起刚拿的东西。 富太太里虽然有刘娇这性子简单的,但更多是精明、善于处事的典型沪市女人。 瞧自家丈夫围着闫大队长,对许思也热情起来。 “刚刚带闫队长过去的人是中央来的领导伐,闫太太好福气哩,闫队长可说过今朝开会有啥大事吗?” 大波浪的丈夫的是马氏航运的,她家货船只在南方来回,现在口岸一开自然也想往外边去。 这一问,富太太们齐竖起耳朵,都想听点有用的。 许思咽下一口松软的蛋糕,却是轻飘飘打了个太极,“先生的事我不多问的,该我们晓得的政策迟早会公布,不该谈的问了先生也不能说,倒为难他了。” 大波浪神情讪讪,“也是这么说……” 许思又给她们个台阶,“主要他开完会,带我试衣裳去了,没得空聊几句。” 说完这话题自然转去衣服上。 “这旗袍穿你身上是好看哈,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换我穿肚子上倒能勒出两肥坨坨,”有个身形丰腴的太太羡慕开口。 旁人说,“哎呀,那闫太太跳舞的,这身段是不一样哈~” 刘娇看大家都夸,怕落后,赶忙插嘴,“去去去,这叫有气质。” 许思谦虚说,“旗袍说挑身材,其实最不挑,有手艺的老师傅做出来不管哪种身材都有韵味,就这位太太您穿,肯定丰腴有福气。” 那太太被夸得眉开眼笑,“嗐,闫太太真是心灵美,嘴巴甜,难怪闫先生那冷冰冰的对你不一样。” 不一样? 许思想想,八成是客气话,没放心上。 “不过说起跳舞,听说锦绣大剧院改到年后首演了,到时候闫太太要去伐?” 刘娇说,“是啊,闫太太你要去,我高低让我家老李搞两张票捧场哈。” “呵,她倒是想去呢,但现在哪有舞蹈团要她。” 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谢心悦站在不远处凉凉看着许思。 许思吃完最后口牛排,放下叉子拿手帕擦擦。 得,该来的总要来的,蛮久没跟谢心悦吵架还挺怀念。 旁人脸色各异,摸不准两人关系算怎样,没搭腔。 谢心悦换上忧心神情,“思思,州华哥哥都同我讲了,你去了好几个舞蹈团都碰壁没人要,从前你总觉得朝云不好,现在在外面多辛苦啊。” 许思似笑非笑看着谢心悦。 “怎么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还是用颠倒黑白和装可怜这一套 。” 这话极不给面子,富太太们左右看看,不晓得搞啥把戏,只翘出两人不对付。 谢心悦顿时红了眼眶,“思思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晓得了你还是介意我跟州华哥哥的事,从前是我误会你俩不清不楚,但他现在对我很好,你看他给我买的新裙子、新首饰。” 说着谢心悦还转个圈,让大家看她那件贴着亮片的裙子。 这裙子在这年头大概是时髦的,但在许思眼里就……一般般吧。 “他对我很好很好,我不会误会你俩了,你也不用离开朝云在外头处处碰壁,我心里难受。” 许思自动忽略她后头秀恩爱的话,问,“彭州华跟你有仇吗?眼光真是一言难尽,这裙子不能说丑,只是不好看……” 许思认真分析,“你穿粉色显黑,下次可以试试咖色、绿色、冷紫……别让彭州华乱选了。” “噗……” 刘娇本来就吃得很饱,忍不住喷出一声笑,差点把嗓子眼里的奶油都喷出来了,“看来彭二少眼光跟我家老李差不多,嘿嘿。” “许思!”谢心悦一口气梗在心口,边疆紫外线强,皮肤黑黄是她最恼火的事,谁都说不得。 她胸口起伏说,“我知道我不如你好看,州华哥哥还是选了我,所以你一直不高兴,但……但你也不该这样羞辱我啊……” 富太太们听出了,这闫太太说彭二少眼光差,难道不是说衣服,是说选女人的眼光!! 一语双关!!!一定是这样。 像是发现大秘密,大家瞪大眼睛,决定再听认真点,生怕没听明白。 许思无言,“我眼光又不差,闫峥不好吗?” 好啊……刚刚馋闫大队长的富太太们抿抿嘴巴想替谢心悦回答。彭二少不如闫大队长带劲啊,斯文男人满大街都有,那腰上别枪杆子,浑身男子气概才是孤品!! 谢心悦没讨好好处,还想说什么,那边彭州华来了。 他被彭正俞强行带到身边,这会儿趁着大哥被围住迫不及待过来。 “思……” “州华哥哥,你来了,”谢心悦立即挽住彭州华的手。 男人原想把手抽回,但想到许思刚和闫峥进来的一幕,又硬生生忍下去。 她看到自己跟谢心悦出双入对,难道真无动于衷? 谢心悦见他配合,满意说,“州华哥哥,思思好像在生我的气。” 说着谢心悦揉揉眼睛,“你一直为姗姗退团的事头疼,所以我想劝思思回来那样姗姗也会回来,你就开心了,可她一直在笑话我。” 好一个善解人意、委曲求全啊。 大家瞧瞧,觉得彭二少同谢心悦还是挺般配的 许思看看彭州华,呷一口葡萄酒,有点涩口不大喜欢,放到一旁去。 姗姗退团的事,两人心知肚明是因为彭州华欺人太甚,她倒想看看这男人怎么装。 彭州华拍拍谢心悦的手,安抚说,“思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有误会讲清爽就好。” 彭州华的话让谢心悦拧眉,又突然笑起来,“思思,我跟州华哥哥下个月十八号结婚,就在这里七楼的龙凤厅,到时候你跟闫队也来吧!” 和平饭店的龙凤厅? 那可不好定啊。 也只有彭家谢家联姻才有这实力,到时候得多风光气派。 富太太们看向谢心悦,眼里满是羡慕。 彭州华不悦谢心悦没经过他同意就往外说,这事还没板上钉钉,但也想看看许思反应,便没阻止。 许思耸耸肩,“18号没空,我忙着拿锦绣首演,先说声恭喜了。” 他说没空,彭州华反而心里生出一丝喜悦,她是不是不愿意看着自己跟其她女人结婚。 彭州华说,“你同闫峥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思思,他把你当什么,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第104章 公公来炫富?! “对哦,还真没听说闫家有办婚礼……” “我就说哪里不对,要办婚礼了咱们肯定就晓得闫太太啥模样。” “咋,咋回事啊,不会是闫家看不上这个吧,毕竟不是真千金。” 又有人说,“和平饭店的龙凤厅,换我也想在这结婚,太有面子了,哪个女人不高兴。” “这么一想好像彭二少更好了……” 这会儿已经不止富太太几人,闲着没事的人都围在这边,嘀嘀咕咕说起闲话。 风往那边吹,话往哪边倒。 有的笑许思是花瓶,有的说她不值钱,连个婚礼都没,八成是闫家不认她…… 刘娇说,“那关他啥事啊,彭二少这话说得太没分寸了吧,别人还以为闫太太跟他有啥关系呢!” 大波浪赞同,“就是,挑拨人夫妻感情,忒不道德。” 话听在耳里,许思笑笑说,“彭先生不觉得这话唐突吗?我俩关系没这么近吧,这样关心我,我都以为彭先生下一句想说给我办个婚礼了~” 她嗓音懒怠,眉眼从彭州华身上扫过,落在谢心悦脸上。 “谢小姐还是好好管管吧,把你的脸面往哪放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想挑拨自己和闫峥,也不掂量掂量他同谢心悦之间经得起挑拨吗~ 旁边传来阵阵笑声,端着酒杯的男人们心照不宣看一眼。 男人嘛,肤浅爱看模样。 许思那身段样貌,放在家里都是赏心悦目,更不用说…… 想到什么的男人们赶紧喝一口酒,压压发干的嗓子。 不过人家现在可是闫家的儿媳妇,不敢肖想! 谢心悦脸色铁青,“州华哥哥,你关心她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的婚礼。” 彭州华眼底嫌弃一闪而过,比起许思,谢心悦天差地别。 “前几天同谢伯父谈起,他说思思还是谢家半个女儿,和你依然是姐妹,我应该关心。” 谢心悦脸色好一点,突然松手过去挽住许思,“思思既然你没办婚礼,不如咱们一起办吧,还能一起挑婚纱。” 许思真佩服谢心悦,不愧跟彭州华是一家。 两人一个爱雄竞,一个爱雌竞,绝配,顶配,天仙配! 她抽出手,“没兴趣。” “别呀,州华哥哥说去洋货行买婚纱,那里的婚纱是全沪市最高档的。” 许思不为所动。 “是不是闫队长不给你买呀,你同他好好说说呗,毕竟结婚是女人最幸福的事,不办遗憾一辈子,”谢心悦终于找到个拿捏许思的地方,话里话外带着优越感。 刘娇都听不下去了,“洋货行的婚纱有啥啊,有钱有外汇券又不是买不到,我总算想起来思思这身旗袍,不会是黄大师做的吧?” 前头说穿旗袍不好看得太太惊讶道,“黄大师?你你你,你是说那个华新百货重金请来的黄大师,他当年给多少名家太太做过旗袍啊,现在都不做了。” 刘娇说,“就是他,我前些天去过,只能买徒弟做的成衣,当时黄大师就在做这身旗袍可馋死我了,原来是给思思做的。” 许思眉梢微挑,黄大师啊黄大师,没想到名头这么大的。 “谁家差那点钱啊,洋货行的东西都能买,这旗袍可买都买不到了,好看要命,黄大师挺老了吧,做一件少一件,哪天一命呜呼都是绝作啊。” “噗——”许思差点笑出来。 远在华兴百货的黄老头猛打几个喷嚏,“呸,谁骂我。” “哼,不过是一件旗袍,吹什么牛,”谢心悦翻翻白眼。 刘娇说,“谢小姐听说你从边疆回来的,不晓得也正常,黄大师可是给宋夫人都做过的,招牌响当当。不说这些,你瞅瞅上头的针脚刺绣,也应该识货的呀~” 全世界都是嘴替,许思都无聊了,端起葡萄酒又喝一口。 彭州华本意不想管谢心悦,但如今两人绑在一起,只能拉了这个蠢女人过来,“行了,别闲聊了。” 谢心悦努努嘴不满意,“18号龙凤厅,到时候我给思思发请柬的,不来我会伤心的。” “18号龙凤厅?” 一道硬朗威严的声音插进来。 众人回头看去,竟然是闫振华来了。 他身着黑色唐装,杵着黄花梨镶白玉拐杖。 身旁跟着满脸堆笑的和平饭店的王经理。 闫振华不怒自威,缓步走来,炯然有神的虎目淡扫众人。 只看到王经理态度,还亲自陪着上来,大家就晓得如今闫会长在沪市啥地位。 航运的人赶紧围上去腆着脸打招呼。 “闫会长来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闫会长好啊,您都多久没参加商会的饭局了。” “幸会,闫会长,我是马氏航运的马……” 没等说完,闫振华一摆手,“行了,今朝我不是来谈生意的,儿子儿媳好些天不回家吃饭,我这不上赶着来瞧瞧小俩口。” 这话说得, 众人心里有数了,啥婚纱、婚礼不重要,闫会长认这儿媳别人说啥都不好使。 还说什么为了两人来的,要知道那二儿子早几年就结婚了,儿媳还生了个孙子,也没见闫会长特意撑过场子。 许思上前说,“爸,您来了。” 闫振华故作严肃,语气却是慈爱,“你俩真是,想找来吃顿饭闫峥推三阻四。” 许思不晓得公公这话是真假,只说,“闫峥最近太忙了,我也有些忙,” “晓得了晓得了,你俩都忙,南平路那老洋房够用吗?不是要办舞蹈团,不够用把旁边那院也给你。” 许思:…… 炫富?! 不确定,再看看! 许思说,“够用了,您让周先生给我装修,他很周到。” 闫振华点点头,“周易做事不赖。”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南平路? 闫会长把那的老洋房都给这小丫头片子了? 那边老洋房一户就老值钱,说给就给了。 谢心悦看着许思,指甲深深掐进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闫家人对许思为什么这么好? 她的梦里,闫振华可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更别说给房给钱,那周易她也晓得,是闫振华的私人助手,竟然给许思做杂事。 谢心悦只觉一口血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她第一次怀疑起梦境的真实性。 彭谢两家虽说在泽安区实力不差,但比起闫家是不如,场面上作为晚辈彭州华也要放低姿态。 “闫伯父,您好。” 几家互相认识,闫振华看他一眼,戴眼镜的小兔崽子跟周易一样,贼精贼精,今朝他要来周易还劝别来呢,说他会惹毛闫峥。 老子还怕小子?瞎说八道。 他给儿媳妇撑腰,等会闫峥得给他好脸色,闫振华心里洋洋得意。 “哦,彭家老二?”闫振华语气威严,刚刚的温和劲转瞬即逝。 彭州华点点头,“是我,闫伯父。” “刚刚好像听说,什么18号要在龙凤厅办婚礼啊?” 彭州华说,“是,暂定……” 闫振华没听完,似是为难得开口,“这事还真有点不巧,18号龙凤厅我记得让周易来订了,我们吃口家宴呢。” 说着,他不确定地回头问那经理,“小王啊,周易有来定18号的龙凤厅?” …… 第105章 闫队长护妻 小王脸上堆笑,“嘿嘿,是是是,有订的有订的,正好是下月18,前两天刚打过电话。 那个彭先生,您这边是不是还没来得及订,太不凑巧了,您看我给你换到和平厅可行吗?” 作为和平饭店的经理,王德发不说别的,眼力见第一名。 这辰光不管周易打没打,那都是打过了,订过了! 彭州华这边,只是两家自己口头订下,饭店还真没来得及打电话。 谢心悦气恼说,“什么和平厅啊,一点不好听我要龙凤厅。” 王经理笑说,“谢小姐和平厅多吉利呢,和平和平,您跟彭先生结了婚,天天和平日,不吵架不干架,舒舒坦坦好事体。” 谢心悦:“你这是咒我吗!!” 王经理:“不敢不敢。” 她转头看向闫振华,“闫会长,您能给我们让一让嘛,龙凤厅能摆几十桌……您,您吃个家宴哪要那么多桌,我们结婚是大事……” 大家眼睛瞪起来,连彭州华脸色冷下去。 许思摇头看戏,让公公给她让地方,换做谢景盛来都不敢这么说吧,谢心悦真勇敢…… 闫振华拐杖在地毯上碾了碾,漫不经心问,“你说这话,是代表谢家还是自己呢?” 作为曾经的商会会长,闫振华不是好相与的人,笑面虎是真老虎,谁都不能在老虎头上动土。 闫振华苍老的双眼透着锐光,盯着她说不出话。 谢心悦不敢再往下说,求助看看彭州华又扯扯他的袖子。 彭州华狠狠瞪她一眼。 “干嘛啊……你不想咱们婚礼好好办嘛?”谢心悦自觉没错,咬着嘴巴赌气。 彭州华冷声,“我们可以用和平厅。” “不要,我就要龙凤厅,龙配凤才吉利。” 大家嘀嘀咕咕看起笑话,看来彭二少眼里这婚礼也不咋要紧。 反倒是闫家这边,这许思亲生家庭虽然是小户人家,但闫家没有看不起,还被公公这么护着,福气可真好。 “王经理,18号龙凤厅给她们。” 闫峥被小赵推过来,那边散了,富光远已经离开,全部人都往这边过来。 谢景盛脸色铁青。 彭正俞面色不渝警告地看了眼彭州华。 王经理弯腰跟闫峥说,“闫,闫队长,会长说您家要吃家宴呢?” “他自己吃?给他换和平厅去,他家才要和平一下,”闫峥嗓音凉凉。 闫振华拐杖一杵,“你这小子……” 闫峥没理,伸手朝许思招招。 许思过来说,“你们聊完了?” “嗯,”闫峥拉她手把人带到身边,“吃东西没?” 许思看着交握的手,心知他的意思,“吃过了,你要吃点吗?” “不用,”闫峥淡声说。 那边王经理战战兢兢跟闫振华说换厅的事,闫振华吹胡子瞪眼,“不吃了不吃了,在哪我都不吃了!” “嘿嘿,闫会长大量,那龙凤厅正好给彭先生和谢小姐结婚用了 ,”王经理笑眯眯。 谢景盛听助理咬了会儿耳朵,心里又气又怒,原本今天让谢心悦来是让人看看谢彭两家关系紧密,结果给他来这一出。 闫家现在他还不想得罪。 “闫会长,心悦实在不懂事,扰了您心情了,改天请您吃饭赔罪,千万要赏脸”谢景盛上前,语气熟稔。 闫振华哼一声,但想起许思自小在谢家长大,还是给了个面子,“不懂事就多跟小思学学,这样可不成。” “对对,小思,你也很久没回谢家吃饭了,你谢阿姨想你想得紧,改天回来吃顿饭,”谢景盛慈爱看着许思。 场面话谁不会说,许思笑 ,“好呢,心悦不介意就好。” 谢心悦吃哑巴亏,气的跑出去。 彭州华也没追。 富太太们交头接耳,“诶,好歹在的谢家养了那么多年,都不敢回去吃顿饭,肯定是谢心悦太霸道了。” “就是啊,今天一来不是炫耀就是刁难,太坏了。” “还是闫太太心善,有闫家这棵大树却一点不端架子,我要是公公、丈夫都护着,鼻孔翘天上去了。” “……” 彭州华盯着对面两人交握的手,目不转睛。 那眼神让人不适,许思皱眉瞪他一眼,想让他收敛些,这人神经病,满场人都在,谁都不是傻子,还敢这样看。 手被人捏了下,她低头看闫峥把玩着她手,他小臂搭在轮椅扶手,拇指和食指摩挲她指尖。 许思莫名脸颊发热。,想抽手,抽不回来! 闫峥看着对面,开口说,“刚刚富处说的,明天就抽检一波进港的船只。” 话落,和平厅里‘嗡’得一声炸开锅。 “啥,啥抽查,抽谁家啊?” “不成啊,我船上的货明天一定要发出去……不,不然得赔钱。” “那可咋办,闫队长,您这抽查咋就是明天呢,推后两天吧。” 刚刚聊结婚不是聊挺好嘛,火一下烧身上了。 指腹下的皮肤柔软细腻,闫峥不紧不慢摩挲着。 等众人说够了,他才再次开口,“既然是商检局第一次抽检,那就给大家个福利……” “啥,啥福利啊?” 别人一头雾水,彭正俞和谢景盛却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听闫峥说,“既然都熟识,这趟抽检就由闫家、彭家、谢家开个头。” 他沉冷的眼看向彭家兄弟,“彭副处是外交部要职,你我既为公职人员,就先给沪市的航运商们打个样,做个榜样,可行?” …… 第106章 慌乱 彭正俞含笑说,“是应该这样,虽然我不参与彭家航运的事,但更该接受组织对我们彭家的检验。” 闫家归根结底是生意场上的人。 早年在港市闫峥和乔以南折腾生意,只要他愿意,这种场面他措置裕如。 “彭副处行事有口皆碑,我信你的人品,只是旁的人彭副处也该管管,”闫峥神情随意,落在彭州华身上的眼神却冰冷锐利,有如实质。 众人心知肚明。 旁的人还能有谁? 不说得彭州华嘛。 闫振华在这种事上向来明朗,对长子的工作积极配合,“按你说得办,我们闫家的货船随便查。” 剩下谢景盛眉头紧锁,“查吧。”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波抽检显然是用几家开刀,联想到刚刚谢家女儿的刁难,还有闫队媳妇同彭二少的事,要说没带点私人情绪真不信。 但连闫家都带上,闫队这一手直接堵上所有人的嘴。 谢景盛压下心头火气,谢心悦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从前许思跟在他身边从来不会惹事,却一下惹到闫家。 谢景盛沉默片刻,“明天抽检,请问闫队什么点查?” 闫峥淡声说,“谢先生不必操心,叶处不是走了吗,海关负责抽检,这会儿码头上三家的货船应当已经围了。” 谢景盛拧眉,不可思议看着他,心中悚然。 动作竟然这么快,看来闫峥早就打定主意查谢彭两家。 窗外天已暗。 远远能听见黄浦江上渔船、货船进靠停的鸣笛声。 风从大开的玻璃窗吹进来,寒意席卷。 服务生赶紧去关窗。 该说的都说了,闫峥准备离开。 “小赵,回去。” “好嘞,队长……” 话应了,但人没动,小赵壮着胆子说,“您能松松嫂子手不?” 这拉着人他咋推轮椅。 许思赶紧把手抽回来,脸颊发热,“爸,我们回去了,您呢?” 闫振华摆摆手,“你们都走了,我在这干啥?” 几人从会场离开。 留下一厅神色各异的人。 有人庆幸自家没被抽检,暗松一口气,有人幸灾乐祸看着谢彭两家,虽说只要船上没有违禁物品就没事,但时间耽搁不起啊,迟一天卸货,就耽误一天。 要是合同的日子过了,是要赔钱的。 彭正俞靠在窗边,冷眼扫彭州华一眼,“倒是会给我惹事,闫峥是什么人看明白没? 今朝富处那意思,商检局八成交他手里,只等一张文件。” 彭州华沉默不语,一张脸冷白。 半晌才说,“他腿断了,能做什么?” “能作死彭家,”彭正俞冷哼一声。 …… 老式电梯到一楼。 服务生上来‘咯吱’拉开门。 “闫会长、闫队,闫太太您们慢走。” 几人出大门到街上,和平饭店门口亮堂。 闫振华的车已经在等着,闫峥他们的车停后院里。 小赵说,“队长,我去开车。” 他一走,剩下三人站在路边。 闫振华说,“谢家以在是越来越翘尾巴了,以为在泽安闯出点名堂,不把人放眼里。” 闫峥看着远处,不搭腔。 闫振华又说,“你瞅瞅都怪你,今朝小思被那谢家那小囡笑话,就怪你连个婚礼都不给人办。” 话咋转到这上头来了。 许思眨眨眼说,“爸,这事我跟闫峥达成共识,没事的,谢心悦就是喜欢找我麻烦。” 闫振华说,“你别帮他说话,要我说就补办一个,风光大办,让旁人晓得我们闫家很满意你这儿媳妇,不敢说闲话,” 闫峥打断说,“我们的事自己拿主意,你别管。” “我是你老……咳咳,你爹,凭啥不能管,”闫振华差点冒出个‘老子’,想到儿媳妇在旁边,还得维持体面形象。 闫峥冷然说,“你今天那是干嘛?” 闫振华不晓得他说啥,“什么干嘛?” “抢龙凤厅做什么?” 闫峥话里夹上质问语气,也只他敢这么跟闫振华说话。 闫振华杵杵拐杖,得意说,“不让那俩嘚瑟,欺负我儿媳妇。” 闫峥冷笑,“呵,抢了龙凤厅让他俩结不成婚,彭州华又有由头来骚扰你儿媳妇?” …… 结了婚谢彭两家板上钉钉,彭州华就是旁人丈夫,不像现在这样还能随意骚扰许思。 闫振华心想,弯弯绕绕还是挨闫峥说,周易有点神, “当场没想到,这彭州华脑子有点拎不清。” 闫峥不客气说,“你也有点拎不清,赶紧走,周易在等你。” 父子俩说话夹枪带棒,许思就站在一旁默默听。 这会儿说,“爸您快回去吧。” 省的又跟闫峥吵起来,除了中秋那趟,许思还真不晓得闫峥和公公平常这样相处,估摸在她面前已经收敛许多。 闫振华也不讨人嫌了,“我先走,改天叫上你婆婆再吃顿饭。” 许思说,“好呢。” 闫振华上车走了。 对面是江,夜风从江上吹来,冷到骨子里。 许思拢了拢披肩,这身衣裳是好看,但一点抵不住冷。 闫峥把人拉到身边。 许思微愣,“怎么了?” 男人利落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许思说,“我还好,小赵应该快来了……” 在她眼里,闫峥还是伤患呢,马上要去动手术不能病了。 闫峥微不可见叹口气,“弯下来点。” 他嗓音温和,不似和平厅里游刃有余的语气,更不像同公公说话时冷漠质问。 路灯落在那狭长双眼中,许思看见倒映的自己,她没在坚持微微弯下腰,男人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外套上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顿时裹住了许思。 闫峥垂着眼,耐心扣扣子,“还冷吗?” 许思摇头。 他又问,“喝酒了?” 许思又摇头,然后在男人洞察一切的眼神中坦白从宽。 “就喝了两口葡萄酒,不好喝太涩口了……” 闫峥唇角若有似无勾起,“好喝就会多喝?” “……” 他是狗鼻子吧,什么都闻到。 “没有,我现在非常克制。” 许思垂眼,看他修长的手指 将两颗扣子扣好。 “闫峥……” “嗯?”男人抬眸,询问看她。 许思发现,他似乎总是这样,她叫他或者问他的时候,他从来很有耐心。 她抿抿嘴巴说,“谢谢你,今天你跟彭正俞说的话,是在敲打他管好彭州华?” 闫峥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因为弯腰的动作发丝滑在胸前,几缕扫过他的手背。 他说,“不用说谢,你是我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是我的妻子’。 这话她听闫峥说过两次,上一次是让刘婶走的辰光,他把决定权给了自己。 许思很难描述此时心境,胸腔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仿佛也按进一颗扣子,严丝合缝填住空缺,瞬间又安心得平缓下来。 风吹得她长睫轻颤,掩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许思定定心神,抓着西装宽大的领口直起身子,看向空荡的街道。 “小赵怎么这么慢呀……” 闫峥碾了碾手指,说,“罚他写检查。” 许思‘噗’笑出来,“还是别了,你们这几天肯定会很忙。” 男人似乎格外好说话,“那就不罚。” 许思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刚刚多想了,连带这几句话都听出些哄苗苗的语气…… 她赶紧闭牢嘴巴不再说,怕说多了……有些东西就守不住了。 闫峥也就没说。 她的神情他尽收眼底,连那丝一闪而过的慌乱都没错过。 …… 和平厅的窗边,彭正俞看着楼下,路灯暖黄照在那两道身影上。 亲密无间,地上的影子交叠。 若是当初……许思该是彭家人。 一朝棋错,步步错。 该早些拨乱反正。 …… 第107章 乱了心神 小赵慢吞吞来了,迎着队长可怕的目光,心虚说,“咳咳,有人车乱停,好不容易出来。” 闫峥让许思先上去坐着,车里好歹不用吹风。 等小赵帮他收好轮椅。 车子开上街道。 这个点已经不早,离开最繁华的南京路,别处就冷清下来,街上乌漆嘛黑,见不到几个人影。 天太冷了,不如回家钻被窝里。 上大了桥,江边的渔船倒还有点点灯光,不少人住在船上。 许思看着窗外发呆,拢着身上衣服,明明是今天刚拿到西装,已经沾上他身上浅淡的皂角清香。 车子很快回到象牙巷。 一楼留着灯,阁楼乌黑,钟姨应当带苗苗困觉了。 许思洗漱好还想准备给他按腿。 闫峥说,“不用忙了,过几天就能治。” 想想也是,不过她还是拿了药油给简单揉了揉。 收拾好躺下,两人拉了灯。 今朝跑了一天,她又喝了几口酒。 许思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却躺了半天也没有困意。 脑子里乱糟糟的,总冒出路灯下那一幕,心口就会一拍一拍得空着。 许思觉得自己当初错估了一件事。 她以为不会对闫峥产生感情,可这样一个男人,性子稳重,人品正直,长相优越……还体贴周到,她真不会动心?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呢…… 闫峥给人太多安全感,每一次遇见事,他总出现得恰到好处。 她上辈子漂浮无依,没有家没有亲人,这种安全感即便许思克制着,仍是逐渐变得依赖、贪心。 心里像打了结。 喉咙冒出的苦涩像宴会上那杯葡萄酒,难以下咽。 许思捏捏手心勉强找回理智。 他说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是因为这个才护着吗…… 谁是他的妻子,他应该都会这样吧。 他是极有责任感的人,娶了谁都会负责到底。 再想到两人一张床上躺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越界,甚至没有一丝冲动的苗头,许思更笃定了心里想法。 她身材、长相也不差,他无动于衷,是因为心里真有别人?那个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女主…… 爱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太过危险,不应该的。 许思幽幽叹出口气,小心翼翼转过身。 窗帘忘了拉。 水波纹的窗户外月色朦胧清冷。 床边的男人安静躺着,她目光从他额头划过鼻子,再到唇上、下巴…… 男人的轮廓冷硬疏离,她其实不够了解他的,饭局上的闫峥是所有人都忌惮的对象,又怎么会是平常好相处的样子呢。 许思脑子乱想,手指无意识抠着被面一点刺绣。 “睡不着?” 男人声音冷不丁响起来,侧过头看她。 许思一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没有……” 别的时候睡着就贴上来了,哪里会躺那么远。 闫峥直觉她有心事,快速回忆了今天发生的所有,离开华新她还很开心,喜欢那身旗袍,再到和平厅,是谢心悦说了什么话? 明天该问问小赵。 “在想什么?” 许思心一紧,说,“没什么,你……去港市治腿,军区同意了吗?” “嗯,报告打上去了,到时候军区会安排专机送我到深市,再到港市。” 他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她发顶。 许思抠抠那刺绣,又说,“我陪你去吧,动手术是大事。” 既然她是他的妻子,这种事于情于理都要陪的。 黑暗中,男人目光微顿。 片刻后张口拒绝,“不用了,跑一趟麻烦,柳主任说取出来等着恢复就行,几天就能回来。” 许思抿唇,忽略心底那丝抓不住的失落,没多问。 “好,那让小赵细心点。” “嗯,”闫峥应一声。 两人没了话,屋里又静下来。 隔了会儿,闫峥才说,“睡吧,冷不冷?” 许思说不冷的,转身面朝回里边。 直到半夜落了雨,又迷迷糊糊蹭到闫峥身旁。 男人眸光冷清,像一直没睡着。 抬手将她揽进怀中。 …… 第二天早上。 两人一道出门。 闫峥要去码头,先送许思和苗苗到南平路。 下车瞧见彭姗姗,许思说了声‘走啦’,牵起苗苗过去。 闫峥没发话,小赵就没发动车,直到瞧不见人了才说去码头。 今朝倒是没瞧出她不高兴了,一早跟平常一样。 车子开出,闫峥问,“昨天在饭店,谢心悦说什么了?” “啊,”小赵想想说,“我过去那会儿,咳咳,她说嫂子没婚纱没婚礼,结婚是女人最重要的日子,不办遗憾一辈子……” 小赵说着,瞥一眼后视镜,瞧队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过啊闫哥,嫂子当时一点都没在乎,旁人说谢心悦,我瞧她还在看热闹……” 小赵反正也不晓得对不对,总之当时是那状况。 闫峥又问,“重新打的那份结婚报告,政委怎么说?” “啊,政委说你现在刚进商检局,这位置一点错不能犯……还等谢家查清了再登记,队长你咋又急了?” 闫峥没响。 没有登记去港市的手续就要分开办,所以这趟他没办法带上许思。 …… 第108章 夫妻不亲近? 码头戒备森严。 闫峥到时,叶宏旷正带两队人下来,海关处才重建,这十来个人是他底下全部下属。 闫家派周易过来,彭家是彭州华,至于谢家,谢景盛带着管事亲自守在码头。 闫峥到码头旁临时搭建的登记点,先看上交的货物清单,吃一口茶。 大阴天,码头风大,临时搭的帐篷四角支撑着,他额前碎发被吹动,脸色更显冷峻。 他不紧不慢翻看,心知肚明账单上不可能有问题,这几家要连账面都做不好,又怎么能混到现在的位置。 玻璃杯里茶水见底,小赵又给添了一杯。 过了俩小时闫峥也没指示。 叶宏旷的人在货船上上下下。 彭州华跟谢景盛站一起,面色不渝。 谢景盛说,“这船货本就迟了一周,现在还拖在这里,百货那边一旦断货就不好讲话了。” 彭州华说,“谢叔别急,等看看能不能从别处调些货过来。” 谢景盛不乐观,“没那么简单,这一批是港市来的紧俏货,还不少洋货,别处没多少。” 这事他们做不了主,得看海关和商检局啥辰光肯放行。 谢景盛转而说,“州华,你们彭家怎么打算,要知道现在港市航运可发展得超乎我们想象。航运龙头那位手中,有上百艘巨轮,在他面前我们都是小鱼小虾,从前没机会,如今沪市口岸一开,我们一定要抓住时机。” 彭州华说,“大哥和我父亲打算从港市那边购入两艘,但资金还要想办法。” 谢景盛皱眉,“你晓得闫家早年在港市打天下,闫振华手里虽不如那位,但也有货轮,如今航运业太赚钱,早做决定不然连汤都没份。” 彭州华沉思,“晓得了,谢叔这么问是有想法了?” 想到两家很快要结亲,如今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谢景盛挑了些表面的说。 “我们不能只在港沪之间来回,肯定要走出去,首先就是要换新如今的货轮,再跟港市英资航运公司取得合作,借他们的航线……” 两人说着,周易站得老远,瞧自家大少爷故意钓着人的样子,晓得今朝是啥进展都不会有,干脆拢拢外套,溜了。 这里吹风,不如去南平路帮少夫人干活去。 …… 熬到中午,谢景盛终于过去问闫峥,“闫队,抽检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我们积极配合,你这边也给个具体时间好让我们跟百货有交待啊。” 玻璃杯里的茶水早凉了。 闫峥呷一口茶说,“我说明早能检好,谢老板信不信?” 信,信个屁…… 就今天这慢吞吞的动作,一早上了,海关的人还在第一艘货轮溜达。 谢景盛语气不好,“闫队,你们这效率实在太慢了,如今只是我们三家,往后所有入沪的货轮、渔船都要查,那查到啥天光去?” 闫峥点着桌沿漫不经心说,“我也头疼这事,但你数数海关就十个人,三头六臂也干不了多少活,不如谢老板、彭老板帮我往中央反应反应,让再拨些人来。” 谢景盛哪里听不出这是打发他们,一张脸不晓得风吹的还是气的,铁青铁青。 “行,既然一下查不好我也不在这耽误时间,闫队长,再会。” “慢走,再会,”闫峥头也没抬淡淡说。 彭州华也想走,却又被叫住,“彭先生,下面就查彭家的船了,你上那边跟叶处配合配合。” 彭州华脚步顿住,狠狠瞪闫峥一眼恼火往货船去。 昨天回去他被大哥一顿说,不允许再得罪闫峥。 可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思思从前说,喜欢斯文读书人,呵,就闫队这脾气难怪她看起与你也不算亲近。” 都是男人,往哪里扎心窝子门儿清。 闫峥冷眼微眯,沉冷盯着彭州华,“彭老板对我俩夫妻生活这么关心?” “你……” 彭州华气得快咬碎后槽牙,再不甘心,人家也是一张床上的夫妻。 他冷哼 ,转身大步离开。 后头小赵站笔直,心里憋半天笑。 队长这一个多月憋坏了吧?从前在第七区对政委、师长就是这态度…… 闫峥脸上却不见喜色,想起昨晚离他半米远的女人,确实不亲近。 “队长,原来你今朝是故意不让大虎他们来啊,这样就能拖着谢、彭两家,气死他们!” 闫峥冷哼,“你很闲,闲就盯着彭州华去。” 小赵讪讪拍自己嘴巴一下,麻溜朝货船跑去。 …… 姚荟说给联系报社。 大早上报社派人来了。 两个记者,一个短发干练年纪稍长,另个扎着两条麻花辫一脸青涩,脖子上郑重其事挂了个相机,说拍点蝶梦舞蹈团的相片效果更好。 “许小姐,我姓沈,是沪市民报的记者,这是我的助手小洁。” 旁边的麻花辫兴奋得点点头,满眼发光看着专注精美的老洋房。 沈记者又说,“还麻烦您给我们介绍蝶梦舞蹈团的相关信息,还有这个招收舞者的标准。” “沈记者稍等,”许思说把苗苗交给彭姗姗带着,领她们出去四处看起来。 “那边是我们的舞蹈楼,一共三个排练室,练舞的设施按照目前沪市最好的来,二楼的话我们很快会安排进床铺和简单用品,对于家中有困难的舞者,会提供暂时的住所。” 沈记者快速在本子上记着,问,“舞蹈团成立,许小姐是亲自带团、编舞吗?” 记者知识面广,问的话在点子上。 许思说,“是,我会负责一部分,但我们舞蹈团还有一……两位非常优秀的老师,一位是文工团退下来的万芳团长,另一位,暂时保密。” 她温柔笑一下,沈记者理解说,“好,看来许小姐是想给我们藏个惊喜。” 这倒不是…… 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婆婆商量,让她也来教,婆婆还不到五十,那么优秀一个领舞放着多浪费呀! 两人继续往下聊,小洁在一旁拍照。 “那,‘蝶梦’舞蹈团,这个名字又有什么寓意呢?” “蝶梦的话……” 她娓娓道来。 两人慢慢走慢慢说,倒是蛮投缘。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快到结束时,沈英忍不住夸赞说,“许小姐真的非常优秀,您一直跳舞没在读书,可说出来的话让我一个自诩知识分子的人都非常有启发。” 她很喜欢许思的谈吐,思虑周全,面面俱到,有思想、有独到的见解。 许思谦虚说,“沈记者过誉了,我只是喜欢跳舞所以想得比较多。” 沈记者坚持,“不,你就是一位思想独立且成熟的女性,听说锦绣大剧院的首演延后了,我想你带出来的舞蹈团肯定会成为非常有竞争力对手。” 许思笑,“借你吉言,真上了首演,一定给沈记者入场票,到时候希望赏脸来看看。” “我会的。” 旁边小洁也凑过来,“嘿嘿,许小姐您能也给我一张吗,我爱看!” “当然。” 沈英笑着摇摇头,“行了,给许小姐和万团长拍张照片吧。” 许思问,“总不会把我俩登报纸上吧……” “先拍了等到回去排版出来,我再跟您商量。” 沈英这么说,许思也没什么所谓,叫了万团过来在大门前拍了张照。 …… 第109章 送他离开 登报安排在第二天。 许思把考核舞者的时间往后移了三天,通知下去才想起那天闫峥正好走。 码头的抽检也一直持续三天,没查出什么东西,但耽搁谢家几天,谢景盛气得不行。 赴港治腿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除了军区那边和家里,只额外告知姚荟。 许思很忙,酒宴后那晚生出的想法又在忙碌中来不及细想,又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想。 出发这天,军用专机安排在十点。 起床后许思没急着去蝶梦,考核在下午倒是错开了。 她跟钟姨做了点吃的,黄芽菜春卷、香菇糯米烧麦、又煲了鸽子汤,大早上忙忙碌碌。 上来时候闫峥已经收拾好东西,简单一个背包。 她问,“没东西忘吧?这些吃的另外装个袋子,小赵你们路上饿了吃。” 小赵站一旁帮忙整理要带去看的资料,“好嘞嫂子,您别操心,飞机你肯定没坐过吧,飞得可快了,可能我肚子还没饿就到了。” 许思:“……” 倒也是坐过那么几十趟的…… “小赵,闫峥麻烦你照顾了,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小赵头顶三个问号,他照顾队长的……队长这蹦起来一个能打他十个的还要他照顾。 闫峥听在耳朵里,没说什么。 许思问,“乔先生那边呢?都安排好了,柳主任确定好哪天吗?” 她瞧见架子上毛巾没拿,又取下来叠好递给闫峥。 闫峥接过来拉住她,“什么都安排好了,坐下歇会儿。” 小赵瞥瞥眼,“我下楼啃俩包子去!” 许思在床边坐下。 一安静下来,又有些闷。 也许是两个人住久了,即使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结婚之后她们没分开过,突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有点不习惯。 “没有,我就是怕你忘东西了,”她低头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 太阳光照进来,屋里亮堂堂的。 闫峥温声说,“我出任务不晓得多少次,每次都自己收拾东西,港市那边有乔以南不用担心。” “哦,”许思点着脚尖,不晓得在想什么。 闫峥还在轮椅上坐着,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遮住半扇阳光。 “舞蹈团的事别太忙,我跟周易说了平常让他接送你。” 许思抬头,“不用接也没事,我可以坐电车,打出租……” “让他接。” 闫峥不担心别的,但担心彭州华,那人不是会轻易罢休的,知道思思办了舞蹈团,指不定会找去。 他沉默片刻说,“不用怕担心得罪彭家,彭州华要找你麻烦,让周易带人打回去。” 许思惊讶,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终于笑出来,“那我不会被公安局抓走吧?” “没人抓你。” 她抿唇笑,又说,“那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动完手术好好休息,要听柳主任的,不要老看那些资料文件,身体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她嗓音温温软软,像空气里漂着的浮尘,轻轻落到男人心里。 闫峥不由想,这是否就是妻子对丈夫的担心。 “我明白,别担心。” 男人眉心舒展,冷峻的脸添上些许温柔。 许思脸颊微热,她也没很担心…… “等下让小赵先送一趟你?” 许思摇头认真道,“我想送你。” 转念一想又怕有规定不允许,“可以吗?” 闫峥说,“可以。” 眼看时间差不多,小赵上来叫人。 许思一道坐上车,车子缓缓开出泽安区,越开越远,渐渐离了市区。 两人一路无话,许思侧头看着窗外。 不晓得多久后。 车子开到一个机密停机场。 一切准备就绪。 除了小赵,军区另外安排了军医和几个属下随行,这会人全等在专机附近。 车子停在专机前,闫峥单手杵着拐杖下来,小赵和大虎他们拿行李和轮椅上去。 军医上前简单检查,询问近况,闫峥倚着车身回答几句。 许思站在两步开外,看着他。 他今天穿了军装,腰上皮带还是许思送的那条,拐杖撑在腋下人站得随意,不像平时温和稳重,反倒多了几分潦草的军痞气。 太阳被云遮住,风从山间呼呼吹来。 她想,等闫峥回来或许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他治好腿伤,不用憋屈、沉闷得日日待在象牙巷里,可以去做想做的事,可以在商检局大展身手,步步高升。 当初他是因为受伤,家中又逼着才娶了自己,这其中多少无奈和妥协许思能猜到几分。 而她到他身边最初的想法,是当个护工照顾人…… 等他恢复腿伤,是否一切会回到正轨。 如果早在结婚前他就治好,又是否两人根本不会结婚。 风吹得眼睛酸。 许思看向远处,群山连着群山望不到尽头。 她不是因为情情爱爱的事难过,没到那程度。 只是觉得闫家挺好的,婆婆也挺好的…… 有点舍不得。 她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人是同路人,短暂的友情亲情或许跟镜花水月一样,哪天就消失了。 “许思,”闫峥又叫了一声,眉头微蹙。 许思回神,才发现军医已经上机了,专机前只有她和闫峥。 许思问,“怎么了?” 他很久没剪头发,额前碎发略长被风吹乱,配那张脸却格外英俊,那双眼睛里有一丝让许思陌生的情绪。 闫峥沉声说,“过来。” 她疑惑地往前走两步。 才靠近,便被男人一把拉过去。 撞进结实的胸膛里。 …… 第110章 你说了算,闫太太 山风被男人宽阔的胸膛挡得严严实实。 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许思。 比那天西装上更清晰强势。 许思眼眸瞪大,这是…… 闫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在想什么?” 刚刚她眼眶泛红看着远山…… 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消失在眼前。 闫峥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认为那一刻眼前人是脆弱又孤独的。 明明毫无依据。 但他无法视而不见。 “刚刚在想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许思终于回过神,眼睛慌乱眨了眨,“我没想什么……” “真的?” 低沉的嗓音带着胸腔的鼓动,轻微震动她的耳膜。 许思能想象到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她心口狂乱跳起来,不敢动,又好像是没有力气动。 “闫,闫峥,你要不要放开我……” 男人没听,横在她腰上的手反而扣紧,“等我回来。” “好……” 许思咬咬牙,觉得自己有点怂,抬头迎上他目光,“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她清亮的眼底透着笃定。 闫峥失笑,“嗯,你说得算,闫太太。” 许思心脸颊飞出红云,“闫峥……” “想说什么?” 她有心事,他有耐心,可以听她说。 军医靠在机舱口,看一眼下边默默收回腿,没想到第七区的闫队长还有这样的时候,大开眼界啊。 小赵放好东西跑过来,“让让,让让我下去接队长,咋这磨蹭……” 话没说完,被军医一脚踹膝盖上,“不想挨罚就滚回去。” 膝盖一麻,小赵抱起膝盖单脚跳,“哇哇哇,孟军医你又用阴招。” 孟军医摇摇头,“为你小命着想。” 小赵跳够了,将信将疑探出半个脑袋看看。 宽大的停机坪上,自家队长倚在车旁,没杵拐杖的那只手揽着嫂子腰,低头同她说话。 嫂子脸红要命,小鸟依人在他怀里。 “我的天爷啊……” 小赵朝身后竖竖大拇指,“孟医生你是我恩人,不然今天检讨少不了。” 他嘻嘻哈哈偷看,孟军医一把敲他脑壳,把人拉进去,“还敢看,不晓得你那队长后脑勺长眼睛?” 某个后脑勺长眼睛的队长已经察觉了。 许思靠在他怀里,脑子里有些乱,“没什么……等你回来我有话想问你。” 闫峥没勉强,拍拍她后背,“好,回来再说。” “嗯……” “我走了。” 他说走了却没动,像在等着什么…… 许思抿唇牙一咬心一横,伸手抱了抱他,然后就被男人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许思说,“一路平安。” “嗯,大虎送你回去,等我回来。” “好。” 说完,他终于松开沉沉看她一眼,转身杵着拐杖往军机去。 小赵从梯子上跑下来搀他,朝许思挥挥手,“嫂子,您放心回去吧。” 许思也挥挥手,看两人进了军机,才同大虎回去。 大虎问,“嫂子,你回象牙巷吗?” 许思摇头,“到南平路去。” “好嘞。” 车子在山里绕了会儿,大虎暼瞥后视镜,他不像小赵会来事,更憨厚老实,瞧许思看着窗外发呆只当是在担心队长。 “嫂子你放心,队长肯定回来就好了。” 许思‘嗯’一声。 大虎就没再说话。 军机起飞,带起巨大的轰鸣声。 小赵乐呵呵坐在队长身旁,看到刚刚一幕他比闫峥本人还激动! 闫峥闭目养神,说,“坐对面去。” 军机位置两列相对,对面坐着孟军医和几个下属。 “……队长我坐对面干啥,我还得照顾你呢,”小赵指着自己,看着队长,屁股不动。 闫峥冷笑,“没事干就纸笔掏出来写检讨。” 小赵瞪眼,“啊??为啥又要写!!” 对面孟军医事不关己看戏。 闫峥说,“哪那么废话,写去。” 小赵哭丧脸,熟练掏出纸笔,滚旁边写检讨了。 至于检讨什么想不明白。 机舱里安静,闫峥掀眼看看窗外。 方位已出群山,云层层叠。 他目光垂下落在胸口衬衣上,那里轻微的褶皱已恢复平整。 他曾在夜里抱过她多次,但不同。 醒着的人会紧张,娇软的身子僵着、眼睫轻颤,生动又惹人怜,让人更舍不得松开。 男人眉眼隐着愉悦。 忍不住反复回味,再无困意。 …… 南平路。 报纸登了两天,加上万芳联系的团员。 一早上,蝶梦就开始来人。 彭姗姗帮着登记名字、年龄、舞龄和擅长的舞种。 舞蹈室已经整理好,大面落地镜,这时候的涂料瓷砖没有特别适合跳舞的,许思让周易找了木地板,花了大价钱铺上。 弄好后,吴婶又带着姚荟那边几个佣人拖地擦窗,四处亮堂堂、干干净净。 来的姑娘们一个个在走廊登记,登记完了往走廊长椅上一坐,也不好意思进去。 太漂亮了这里,房子漂亮、舞蹈室更好看。 她们找过不少舞蹈团,这里是最新最好的一个,心中又是憧憬又是担忧。 大家坐在一起,闲着没事干脆交流起来。 万芳联系的那些女孩,没多少人晓得蝶梦是谁办,只晓得万老师要搞舞蹈团。 看报纸来的女孩反而知道的比较多,但又不认识万芳。 两边姑娘一对消息,都忍不住惊讶。 “闫家的儿媳妇,是不是那个很有钱的闫家啊,上过报纸的。” 有人说,“是啊,就是那闫家。” “不过这儿媳妇你们认识吗,在哪里学舞啊,厉不厉害。” “不晓得呢,我还是想有个厉害的人带咱们。” “别担心,万老师就很厉害的,当初带的文工团还上中央表演过呢。” 大家渐渐放心下来,“那真好。” “我之前去了几个舞蹈团,都没位置进去……” “可不是嘛,唉……” 对许多女孩来说,蝶梦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大家说着话,正好登记完一波,彭姗姗起来伸伸懒腰。 “你们来这么早,不是说两点来嘛。” 有小姑娘笑道,“惦记着这事,在家待不住。” 彭姗姗说,“那两点半开始考核吧。” “好呢。” 大家耐心等着,彭姗姗一看大门外许思来了。 “诶,你们先等着啊,我迟点来登记。” 说完她本子一合就跑了。 众人看过去,瞧见彭姗姗挽住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一张脸白皙精致,明明是双杏眼眼尾却稍稍上扬,长发柔柔铺在身后,漂亮得像雪山里长出的玫瑰。 看了就忍不住再看。 两人似是说到什么,她往这边瞧一眼,同大家稍稍点头微笑,却是很温柔恬淡。 年轻姑娘们赶紧回个笑,有人不自觉手在身前招了招。 许思说,“瞧着都蛮乖,你觉得怎么样?” 彭姗姗说,“还成,来这么早这么积极,都是很珍惜这次机会的。” 许思笑,“先进去歇会,今朝辛苦你啦。” “你家闫峥走了?” “嗯。” 彭姗姗说,“唉,希望这次回来他就治好了,省的要你伺候。” “我也没伺候呀,家里有钟姨在。” 彭姗姗摇头,“那不一样,他好了旁人就没人敢欺负你。” 许思笑,“说得我天天被欺负似的,闫峥虽然腿伤了,但帮了我许多,要不是他我公公婆婆肯定也不会这样看重我。” 彭姗姗狐疑看她,瞧她眉眼愉快的样子,问,“你今朝送他发生什么了,瞧着这么高兴?” 许思立刻抿唇装无辜,“没啊,我没有高兴。” “你有你有!” 两人好到这份上,彭姗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晃着她手警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思忍不住笑,“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我没有!” 彭姗姗不放弃! “有有有,是不是分别时刻,分外不舍,情难自禁??然后做了点什么,哎呀,你快告诉我!!” 许思拗不过她,清了清嗓子说,“就没啥,就抱了一下。” “抱,抱一下?就这??没亲??” 许思点点她脑袋,“你晓得的,我跟闫峥是家里说亲,没感情基础。” 彭姗姗不躲不闪,“那有什么,没人会不喜欢你!你这么好这么漂亮,天天在他眼前晃指不定他心里早就口水流地上,装正经……” 在彭姗姗心里,许思千好万好谁都比不上,闫峥娶到她是烧高香。 “越说越没边了,”许思拿她没办法,语气宠得不行。 彭姗姗越想越起劲,“我说真的,不然他抱你干嘛,忍不住了吧,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不过,思思你喜欢他吗?” 这话问的许思怔住,几秒后才淡淡说,“他心里好像有别人……” “啊??没听过闫峥的桃边新闻啊。” “不晓得,我说回来有话跟他讲,到时候问问他。” 有没有心上人讲清爽。 他腿好了,真有喜欢的人,许思就管好自己不往前凑,如果没有…… 如果没有…… “诶,小思你来啦,”万芳瞧时间不早正想叫吃饭,吃完了就要考核了。 许思跟彭姗姗进去,说,“万老师,有多准备点吗,那边来了十几个女孩。” 万老师说,“你婆婆想着呢,咱家里吴婶做了中饭不够吃,她叫外头送些包子、馒头,热豆浆来,等下到了给她们。” 许思说好,看到姚荟在沙发上走过去说,“谢谢妈。” 姚荟拉她坐下来,“多大点事啊跟我客气,外头冷吗,手冰凉冰凉的。” “还成,大虎送我过来,没吹风。” 顿了顿许思又说,“闫峥上飞机了,有军医跟着您放心。” 姚荟双手拢着她手,慈爱得暖着,“我当然放心,他跟我说这次那个医生是你找的,小思……如果闫峥真的恢复了,妈都不晓得要怎么感谢你。” 这话说得由衷,情真意切。 许思笑起来,“刚还说不客气呢,他是我丈夫好了我也高兴。” 姚荟欣慰说,“嗯……走,先吃饭吧。” 几人坐下,许思又怕外边太冷,出去叫那些姑娘进舞蹈室躲风,恰好订的东西来了,一人领一份吃起。 大家看许思跟看天仙似的,这么冷还有热豆浆,还有肉包子,而且是酒楼包的,好吃得不行。 有几个姑娘自己带了冷馒头来,也先放回了包里。 许思说,“吃不够再拿,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考核,舞蹈室不怕踩脏,今天都先进去,往后我们再穿跳舞鞋。” “好,”一个长虎牙的女孩问,“我叫小玲,你叫什么啊,是这里的老板吗?” 许思说,“我叫许思,蝶梦是我办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脆生生喊,“许团长好!” 旁边几个也跟着喊,许思头疼说,“你们这称呼……算了,考核完再改改。” 说完,她回去主楼吃饭。 女孩们吃着肉包子,还一人分一杯热豆浆,这酒楼的人太好了,带了杯子来,说吃完他们带回去就成。 大家叽叽喳喳边吃边聊,“许团长霞气好看,走近了更好看。” “你们瞧她那脖子那腰没,真漂亮啊,我做梦都想练成那样。” 张小玲包着一口馒头,“许团长是天生丽质加后天努力,咱没天生的只能更努力了!” “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表现留下来,这里真好,留下来我就能跳舞还能赚钱,我阿妈就有钱看病了……”有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女孩红了眼睛,手里的包子光拿着不吃。 “那个,我这包子没吃完可以带回去吗?” 张小玲看看她,“你别带了,赶紧吃完,吃完了有力气跳得好下午才能表现好,以后你赚钱了再给你阿妈买吃的、用的、穿的。” 她楞楞的,随即大口啃了包子,“对,我要留下来。” 女孩们大多善良,齐齐笑起来。 许思这边吃完饭,舞蹈室外已经来了三四十人。 她跟彭姗姗一道过去,继续把新来的人登记好。 约莫两点的时候,人登记了五十个,满满当当站在走廊里。 许思拿名单看一遍,又来了两个女孩。 一个穿着蓝呢子的外套,一个绑着红头绳,都用心打扮过。 蓝呢子的女孩走到登记桌边,不耐烦说一句,“啧,怎么这么多人啊。” 旁边的姑娘似是比较文静,小声说,“王瑜,现在没舞团的人太多了,肯定很多人的。” 王瑜翻个白眼,“多就多呗,反正当初文工团里我跳舞数一数二,不可能进不了,倒是你,等会儿进不了可别哭鼻子。” 红头绳抠抠手,“我会尽力的……” 王瑜摇摇头露出嫌弃神情,转身看见拿着名单的许思,“喂,你负责登记吗?快把我名字登记上。” 彭姗姗眉头一拧,想说她什么态度,这么没礼貌。 被许思拉了下袖子,她拿起桌上的圆珠笔,“我帮你登记,叫什么名字?” “王瑜,万老师文工团的,我以前是领舞……之一……” 许思写了名字,打断说,“年龄。” …… 第111章 闫峥的心上人?! 王瑜鼻孔朝天,“二十四。” 许思给她写下,问擅长的舞种之类的。 王瑜白她一眼,看她穿一身好货面孔不屑道,“问七问八问这么多,等下跳不就晓得我本事了,万老师又不是不清楚。” 许思点点笔杆说,“规矩。” 她嗓音清冷严肃。 王瑜不情不愿说完,去走廊里找相识的人搭话,“谁有表啊,几点了?” 有人帮她看时间,说马上两点。 最后来的一个,登记在63号,叫江宝珠,穿着呢料的格子淑女裙,戴顶小礼帽,打扮用心。 江宝珠登记完多看了许思两眼,又看看彭姗姗,压低声音问,“那个,这里真是闫家办的舞蹈团?” 彭姗姗说,“是许思办的,不是闫家!” 江宝珠不在意,又问,“那闫队长会来吗?” 彭姗姗眼睛瞪大:“……” 许思从登记册上抬起眼,“他不常来。” “哦,好吧,”江宝珠没再说啥,挎着小包走了。 她一走,彭姗姗和许思对视一眼。 许思忍不住笑出来。 彭姗姗操碎了心,“笑笑笑,你还笑,你说闫峥的心上人不能是这个吧?” “应该不是吧,好像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许思说完又摇摇头,自己根本不晓得闫峥喜欢什么样的。 “先准备考核吧。” 彭姗姗说,“你们该热身的热身,马上按登记的序号开始考核。” 说完两人去主屋叫万老师。 结果一来一回的功夫,走廊里就吵起来了。 王瑜双手抱胸大声嚷嚷,“江宝珠,就你爱多管闲事,关你什么事啊,我叫她跟我换又不是叫你!” 江宝珠冷笑,“我就看不惯你欺负人,神经啊,自己来迟了就想插队,这么赶时间不早点来?” “关你屁事,”王瑜扯着穿补丁的小姑娘,“周秀,你自己说,是不是你亲口答应跟我换的?” 叫周秀的女孩眼里包着眼泪,咬咬嘴巴感激看江宝珠,“宝珠谢谢你,我……我没事的可以跟她换。” 旁边的张小玲将她拉回来,“什么没事,你不说还要早点回家照顾你阿妈?” 江宝珠皱眉,“不换,王瑜你有本事让万老师给你先,别抢人家的位置。” 提到万老师,王瑜神情一瞬不自在,随即又冷哼说,“谁不晓得你江宝珠是政委家闺女,大小姐来的,听说军区都给你安排工作了,还来跟我们抢舞蹈团的位置。” 江宝珠确实是第七区江政委的女儿,但安排的工作是自己申请争取的。 “王瑜,你别乱说!!” 见她急了,王瑜更是嚣张,“乱说什么?你来这就算了,现在还装好人教我做事。 我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们大小姐不用讨生活,我可还要去打工,谁有辰光在这等五六十号,周秀又没工作跟我换咋了?” 周秀一向胆小,从前就因为在文工团得罪王瑜被欺负,这会儿看大家吵起来,更是怕得抹眼泪,拉拉江宝珠衣角,“宝珠,你,我没关系的,我换一下就是了。” 她大早上就来了,排在第九个…… 如果一个人五分钟,今朝这考核也得五六个小时,天都黑了。 江宝珠看着胆小懦弱的周秀,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气死人好了,行,你自己愿意我懒得管你了!” 王瑜得意笑起来,“就说别多管闲事,热脸贴冷屁股,笑死人哩。” “王瑜!你再说!!” 眼看两人又要杠起来。 许思扬声说,“准备考核了。” 她跟彭姗姗、万老师来了几分钟,站在人群外听了会儿热闹。 众人静了下来。 看到万老师文工团的姑娘难免激动,一个个围上来打招呼。 王瑜拨开人群凑上来,满脸堆笑,“万老师好久不见了。” 万老师面上含笑,略略点头说,“行了,准备考核。” 许思手里拿着册子,说考核规矩,“考核按照顺序来,一人准备两分钟的舞蹈,跟唱片机的音乐跳。” 唱片机是婆婆给弄的,拿了不少黑胶片,外国歌,电影里的歌,齐全很。 有人小声说,“咋……咋还要跟着歌跳,那我们自己准备的呢……” 许思说,“放歌更能看出各位能力,既然都是优秀的舞者,学过多年,大家要有信心相信自己。” “好,没问题!”张小玲第一个答应。 大家只能纷纷应和。 许思说,“现在按照名字上的来,十个十个进考核室,没轮到的可以在隔壁舞蹈室热身,稍微活动一下。” 女孩们说好,各自散去。 不少人围在窗户和门外,想看看别人怎么考核。 考核室里放了张桌子,三人坐下。 第一波进来十个人,王瑜赫然在列,站在第九。 许思拿册子说,“点到名字喊到,1号,吴芳……” “到!” “2号……” “到!” “……” “9号,周秀。” 王瑜抬着下巴说,“万老师,周秀跟我换位置了。” 她又暼暼许思,“我叫王瑜,58的,把我换上来。” 许思把玩手里的笔,淡声说,“不准换,周秀进来。” 窗外的周秀愣住,紧紧抓着衣角挪到了门口,王瑜瞪她一眼,她又站住了脚步,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谁啊,一个助手万老师都没说不行,你拿什么乔?” 王瑜早就看这个女的不痛快,比江宝珠还扮得花哨,她最讨厌那些有钞票的人,不就是命好。 这半年她到处打工过日子,什么活都干了也买不起她们这一身衣服,讨厌死了。 万老师看着曾经学员,心道一年没见王瑜这姑娘变化太大,以前在团里闹腾点就罢了,现在变得这么刻薄自私。 “王瑜,这是蝶梦的创办者许思,我是她雇来的,舞蹈团一切听小思的。” 王瑜不敢置信看看许思,声音没了刚刚的底气,“什,什么,舞蹈团是你办的?” 许思说,“是。 ” 她喉咙发干,梗着脖子说,“那,那又怎么样,我跟周秀关系好,换一下顺序怎么了,又不影响别人。” 许思没跟她闲扯,只看向周秀,“周秀,你确定要跟她换,58号要多等几个小时。” 周秀看看王瑜又看向许思。 她的目光带着温柔的鼓励,周秀慌乱的心不晓得怎么就平静下来,好像知道许思会帮助自己。 她捏紧拳摇摇头,“许团长,我,我不想换,我要早点回去照顾阿妈……” 许思说,“好,你进来站第九个,王瑜走。” 王瑜破口大骂,“周秀你要死啊,说好换又反悔!!凭啥啊,我不走,那我就排11个,我等不了那么久。” 彭姗姗说,“赶着投胎啊,外头河里一跳更快!” 王瑜气得面孔通红,嘴巴张张合合骂不出。 许思冷笑说,“我不是让你排11号”58号,而是不用考核了,蝶梦不收你。” 她声音轻飘飘的,跟说晚饭吃什么差不多,却让大家都愣住了。 这……这就不收了。 …… 第112章 蝶梦考核 (宝子们!先看上一章,上一章替换成新内容啦~今天是111.112两章~) 王瑜不答应,“凭啥不收我,是万老师叫我来的,你是老板了不起啊,我跳舞那么好!!” 她明明想进,却又不懂得把姿态放在正确的位置,这样的自以为是、假清高许思惯不了。 许思强硬道,“谁叫来都不好使,别耽误大家时间,应该不用我叫人送你出去吧?” 不晓得啥时候来周易从窗外一晃而过,伸头瞧瞧有没有自己用武之地。 王瑜紧紧咬着嘴巴,这会儿真的慌了。 比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得打工,蝶梦好太多了。 “万,万老师……您帮我说说话,我去58还不行嘛……” 万老师摇头,“我跟小思想法一致。” 她对王瑜的行为非常不满,况且在舞蹈团的事情上,她同小思早已达成共识,百分百相信小思的处理方式。 “周先生,麻烦帮我请这个同志离开。” 周易从门外进来,伸手做个请的手势,先礼后兵。 只不过他这样的笑面虎,笑着看人都是让人发怵的。 王瑜眼泪一下掉下来,早顾不得面子,“走,走就走,我自己会走,我才不稀罕这里呢……” 她嘴里骂骂咧咧,只是狼狈的样子没人相信。 江宝珠在隔壁热身,这会儿跑来瞧热闹,“哟,咋哭了刚刚不是很能吗?” 王瑜狠狠瞪她一眼,“走着瞧。” “略略略,慢走哟~~” 王瑜走了,周秀回到自己的位置。 许思没急着往下,她看看窗外门外的人说,“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我正好说几句话。” 她盈盈站起身说,“首先,蝶梦是跳舞的地方,我想每一位来的人都是热爱跳舞的,蝶梦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大家最好待遇和机会,同样我也希望大家用最真诚的心来对待舞蹈团,对待即将成为朋友、伙伴的团员们。” “将来你们会在舞台上托起对方,这一切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实现,所以平常相处也希望大家友善、真诚、互帮互助,拒绝乌烟瘴气的攀比、欺辱,一旦发现 ……” “我想,王瑜已经给大家做了反面教材。” 她的话温柔却掷地有声,循循说来,大家听进心里。 迟来的江宝珠有些纳闷,悄声问,“她是老板?” 张小玲眼睛亮晶晶,兴奋说,“对啊,许思,咱们的团长,她说得好有道理。” 江宝珠:“……!!” 上辈子弄团队,这些话许思就说过不少,理念是一致的,甚至比起上辈子来说,这年代的女孩们更单纯,她愿意用跟真诚的态度对待。 许思说,“今朝这事,我很高兴周秀选择拒绝,往后团里再发生任何不公平的待遇和欺负,我希望不论谁都能主动告诉我,只有你们敢说我才能为你们做主,希望大家信任我。” 她说完露出个温柔的笑,“当然,最好不要有这样的事发生,让蝶梦成为你们有归属感、喜欢的舞蹈团。” 女孩们忍不住点头,今天她们看出来了,团长是会为她们做主的,不糊弄、不当和事佬,该处理就处理。 有这样的团长,怕什么呢。 张小玲挥挥手,脆生生说,“许团长,我相信你!” 许思无奈地笑,“别叫我许团长好不,听着年纪好大。” “那叫什么,那叫许思姐好吗?”张小玲活泼性子。 许思上辈子二十六了,没觉出问题,“就这么叫吧,那别耽搁时间了,开始考核。” 她重新坐下来,彭姗姗凑过来咬耳朵,“啥啊,你二十,她们一个个二十二三四五六的,叫你姐?” 许思:“……我爱当姐!” 万老师听到,笑说,“挺好,小思思想成熟稳重,能当姐。” 许思小得意地朝彭姗姗挑挑眉,心道两辈子加起来都能当你妈了! 考核开始,彭姗姗随便放个唱片,自己第一个上去,“我还真要插个队,我先跳,跳完呢你们也别疑惑你们许思姐跳咋样,比我厉害。” 音乐缓缓放出,彭姗姗外套一脱,随便活动了下关节,压身一个漂亮的连续旋身就进入状态。 她跳舞本身就好,彭家从小到大花大价钱的培养出来的妹妹,出去表演都是数一数二的。 两分钟结束,彭姗姗收势一个漂亮的收尾。 她神采飞扬说,“万老师,我及格不?” 又冲许思眨眨眼,“许思姐~满意不~” 大家都被逗笑了,同时心里又惊讶彭姗姗跳舞的功力,真的好厉害,可她说许思姐更厉害,那得跳得多优秀。 女孩们心里暗自想,等会儿一定要表现到最好。 万老师对彭姗姗没意见,“没想到姗姗跳这么好,你给大家打了个样,标准都提高了。” 许思逗她说,“小瑕疵呢等会儿吃饭时候我慢慢给你说~” “好嘞,谢谢万老师,谢谢许思姐姐~” 彭姗姗回了位置,笑嘻嘻的。 许思无言,当初那个高冷傲娇的彭姗姗哪去了! 后面的考核按部就班进行,万老师联系来的人确实都不错,在及格线以上,但文工团的表演比较规范,大家功底可以,动作风格的稍偏模式化。 报纸上招来的女孩们亮点不少,但功底稍显参差。 结束后已经七点多。 没有当场宣布入选的。 许思说,“今朝都先回去,三天后入选名单会贴出,但入选非蝶梦的正式一员,还要一周实习,通过了才能成为蝶梦正式的团员。” 大家齐声说好,收拾东西离开。 坐了一下午,几人筋疲力尽,许思揉揉腰,嗓子也快说的哑了。 彭姗姗摊在一旁挺尸,“累死了,看别人跳怎么比我自己跳都累!” 万老师倒是还好,“你们小年轻哩,还不如我,都快回去休息吧。” 许思说,“行,万老师那明天下午咱们再过来,早上好好休息。” “成。” 定好时间,三人离开了。 周易把许思送回了家。 苗苗跑去找小木玩,闫峥也不在,家里空荡荡的。 钟姨说,“小思啊,你阿妈说今晚过去吃饭,我就没烧饭。” 许思说‘好’往楼上走,又回头问,“闫峥打电话来了吗?” 钟姨一拍脑门说,“对对对,六点多打的,说八点半再打过来。” 许思唇角勾起,“好呢。” …… 第113章 夫妻电话 许思简单收拾下,拿上钟姨拌的四喜烤麸和早上送来的排骨去隔壁。 闫峥不在家,她们吃不了多少东西。 正是饭点,灶披间里三家人都在烧饭,热气腾腾。 吴大娟跟徐桂芳拿点蒜,瞧她锅里蒸梅菜扣肉,“霞气香,思思一来你指定烧好东西。” 徐桂芳笑,“那可不,那是我小囡。” 许向阳拎着洗好的菜进来。 吴大娟逗乐讲,“向阳啊,完了,你妈眼里只有你妹妹了。” 许向阳笑出一口白牙,“是呗是呗,我妈心偏的没边了,不然我晚上去吴嬢嬢家蹭口饭得了,家里指不定没我碗筷……” 吴大娟乐呵呵笑,“你小子,还想蹭我顿饭。” 两家讲玩笑话,剩下另一家是赵婶家,她家灶台靠里边,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煮一锅面条,清水白菜,没旁的东西。 徐桂芳把拌的凉菜装两小碟,一碟给吴大娟一碟给赵婶端去,邻里邻居的。 许思正好进来,“阿妈,在烧饭了呀,咋听到我二哥说我坏话~” 徐桂芳看到闺女顿时眉开眼笑,“你去歇着,你二哥满嘴跑火车别理他。” 许思抿唇笑,脑袋被洗完手出来的许向阳拍了下,一点力没用。 “咋啦,妈都偏心了还不准我嘴巴讲讲。” “不咋的,二哥要抗议吗?” 她眉眼弯弯,小姑娘样式乖巧很。 许向阳顿时就投降了,“不抗议,全家都偏你,二哥也偏心你。” 许思心满意足,抬手晃晃饭盒跟排骨,“二哥喜欢的四喜烤麸,还有这排骨也要早点吃了。” “得嘞~” 许向阳接过排骨用盐一搓挂窗框上。 “真好,这闺女真好,羡慕不来,”吴大娟炒着锅里的菜,满眼都是喜欢。 许思说,“吴嬢嬢,让阿妈烧了排骨给你挟大块的。” “诶哟,先让我蹭上了。” 灶披间里热热闹闹,那边钟姨找回了小木和苗苗。 钟姨进来,许思跟许向阳主动让位,去堂屋摆碗筷。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 大家坐下吃饭,难免问到闫峥。 徐桂芳说,“港市那么远,闫峥过去得多久啊,路上带够吃的没?” 许思笑,“军区专机送的,今天就到了。” “乖乖,啥专机这么快,真本事……” 许向阳说,“阿妈,让你坐你坐不,天上飞过去。” 徐桂芳拍拍心口,“坐不得坐不得,铁皮壳子天上飞,吓死人了。” “安全的,已经到了,钟姨说打过电话回来了。” 说完,许思看了眼五斗柜上的钟,七点多了。 徐桂芳问,“这趟咋没带你去,这么大的事,身边有人照顾吗?” 许思其实也有点奇怪,两人是夫妻动手术不是小事,常人都觉得该一道去。 但想想闫峥那性子,可能是不习惯带女人在身边吧,毕竟还有下属在。 她温声说,“闫峥早年在港市有朋友,军区那边派了军医跟着,没事的。” 许向阳给妹妹说话,“是啊,不然你让小妹也坐铁皮壳子啊?” 徐桂芳瞪他,一顿饭吃得乐呵。 吃饱时,徐桂芳让她们这几天都过来吃,省了家里烧。 钟姨说,“那还不如你们过来吃,两家就我一个不上班的,我来烧菜。” 这倒是,徐桂芳白天还要去厂里。 这么说好,许思几人回去。 闫峥时间观念强,回家陪苗苗讲了会儿故事,时针一到电话就响了。 许思把书放下,拎着裙摆小跑去接电话,清丽的小脸上不自觉挂上笑。 话筒刚放到耳边,那边就响起男人的声音,“回来了。” “嗯,你到啦,什么时候到的呀?” 闫峥这会儿在乔以南家,电话放在客厅。 乔以南正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 “五点多到的。” “哦……” 许思第一次同他打电话,话筒贴着耳朵,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似乎比平时更温和。 想起白天那个拥抱,许思咬咬嘴巴脸颊稍热,“那个,那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呀?今晚住乔先生家吗。” “明早过去检查,”闫峥温声回答,又问,“下午很忙吗,嗓子哑了?” 许思下午是说得有点多,不自觉清了清嗓子,“还好,话说多了。” 闫峥说,“多喝点水。” “好……” 提到下午,许思想起什么问,“闫峥,你认识江宝珠吗?” 桌上放着一叠闫峥平时用的稿纸。 问出这话时,许思的手忍不住捏着稿纸一角,捏捏折折。 闫峥回忆了下,“江宝珠,你是说江政委的女儿?” 许思手顿住,还真的认识…… “嗯,她下午来舞蹈团考核了。” 闫峥说,“她之前跟江伯母探亲住在军属区,江政委叫我去吃过几顿饭,所以知道。” 许思听着他语气,没太多起伏,不像是在意的人…… “怎么问起她?” 许思赶忙说,“没什么,就是她考核不错,应该会留在舞蹈团。” “嗯,”闫峥不太在意,“记得有事找周易,别太忙了。” “好呢,”两人开了话匣子,聊起便自然许多。 乔以南手里翻着《港市时报》,耳朵却是竖着,闫峥啥光景能跟人说这么多话。 平常他打个电话,两三个字给打发了。 果然有媳妇就是不一样。 作为朋友,乔以南倒替他高兴。 许思又说了点下午的考核,嘀嘀咕咕一下就说多了。 最后又叮嘱他,“那你明天好好检查,今晚早点休息。” “嗯,”闫峥听她说这么多,嗓音透着藏不住的高兴,在舞蹈这件事上,她一向是热爱的。 “你也早点睡。” “好,那我挂了。” 许思就要放下听筒,闫峥又叫住她 “思思。” “啊,还有事吗?” 闫峥喉结滚了下,“记得装热水袋,天冷。” 许思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冷啊,不过嘴上还是应了,“好呢。” “明天我七点给你打?” 许思想想七点应该到家了,“好,那我挂啦,晚安。” “晚安。” 许思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闫峥才放下。 一回头就对上乔以南意味深长的目光。 闫峥神情淡漠,转着轮椅过去,“有事?” 乔以南:…… 变脸跟翻书一样,他放了报纸,脚尖踢踢说,“我算是瞧着了,你闫峥也有惦记人的时候?” 闫峥眉梢微挑,“管太多了。” 乔以南还是习惯他这副模样。 “呵,这就对了。” 多年好友在一起,聊了几句,乔以南同他谈谈当初两人一起做的生意。 小打小闹的生意,这些年乘着东风在港市这地界日益扩大。 闫峥按按额角说,“生意这些年都是你管理,其实我可以撤出来,全部归你。” 乔以南失笑,也只有闫峥会说出的这种话。 “撤什么撤,当初大头是你出的,我跟韵之都只出小部分,不然搞不成。” 他说到韵之嗓音稍顿,才继续往下说。 …… 第114章 我太太,喜欢钱 “港市发展快,我们两家百货因为你家的航运线,来货渠道不难所以吃得开。如今沪市要开放,我在想可以往沪市去发展,你怎么想?” 闫峥沉默片刻,分析说,“沪市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这个时机下海创业以你的经验能力,十拿九稳。” 乔以南说,“论眼光和消息,你比我强,就是进货这条线我都是搭了闫家。闫峥,你明明站在一个最得天独厚的位置,如果是你做,闫家将来在沪市必定是龙头首富。” “别小看闫振华,他能张罗得很,”闫峥淡淡开口。 乔以南明白,闫峥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有更坚定的信念和理想,钱财这些东西可有可无,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毅然决然入军区。 乔以南自问做不到,所以更加佩服自己这个兄弟。 “得,反正这事我先计划着,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初才能到往沪市去。” 闫峥翻起沙发上的报纸,点点头。 报纸一个篇幅恰好是港城的剧院演出,中间放了剧院谢幕的相片。 他又想到许思,脑子顿了顿。 当初结婚她敲了谢家一大笔钱,喜欢钱吗? 男人眉头拧起来,细细思考。 中秋收到他妈给的翡翠手镯,许思高兴。 拿到舞蹈团工资,许思高兴。 自己给存折时,许思也高兴…… 喜欢钱…… 乔以南看他又突然不响,那神情跟想国家大事似的。 “想啥呢,我们港城的报纸上有啥让闫大队长这么严肃,有犯人啊?” 闫峥放了报纸,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交叠。 一副正经谈事的模样。 乔以南放下二郎腿,“怎么了?” 闫峥淡声说,“你刚刚说去沪市做生意,我们具体谈谈。” 乔以南吐槽,“怎么说变就变,又感兴趣了?” 两人这一谈,就谈了大半个小时。 闫峥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他讲了沪市的最新政策,以及明年有可能更新的政策。 乔以南顿时茅塞顿开,初步有了构想,只觉自己把闫峥想差了,真换做他来创业,他自己就能把他爹闫振华干下去。 “我真佩服你,什么都知道,局势看得这样清晰,却一点不心动。” 闫峥心想,这不是心动了吗。 他心动,不是对钞票,大抵是对某个人。 “……所以为什么,突然又要做了。” 闫峥坦然,“我太太……挺爱钱的。” 乔以南:“……” 多余问这句。 …… 第二天一早。 几人到了柳主任在的华和医院。 柳主任年过五十,身体非常硬朗,老学究的派头。 晓得闫峥的身份更是用心对待,任何为人民付出的军人都值得佩服。 华和医院并不是港市最好的医院,在双方政府的帮助协商下,手术转到设备更先进的德圣医院进行。 做完检查后,柳主任召集医生开了会,孟军医也参与其中。 对港市的先进医疗设备,孟军医啧啧称奇。 手术时间很快定好,闫峥体质好符合手术条件,直接安排在第二天下午进行。 定好后,柳主任还是说明了风险,“弹片在的位置确实刁钻,无法完全保证取出时是否会有其他风险,可能会对神经、韧带造成损坏……” 柳主任细细说明,“但目前看来,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闫峥说,“我接受。” 任何事都伴随风险,譬如第七区的任务,没有一次能保证全身而退。 柳主任点头,让他签字。 结束之后又忍不住问,“听说是闫先生的太太找到我的,我几个月前刚好退休离开了华和,我可认识她?” 这事其实连闫峥也疑惑,甚至在后来让小赵查过许思同柳主任之间有可能的联系,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她似乎听人说起过您,所以让朋友找了找。” 柳主任慈祥地笑笑,“那闫先生可要谢谢您的太太,如果是更早之前找到我,我也不能动这个手术,还是因为德圣这边刚好更新医疗器械我听朋友提起,那个时机刚刚好,您太太是很幸运的人。” 闫峥淡笑,“是我的幸运。” 柳主任点点头,安排他住院后便离开了。 …… 下午到蝶梦,姚荟也在。 许思同她讲了昨天闫峥电话的事。 姚荟摆摆手,习以为常,“得,一下飞机就找媳妇,反正我以后听你讲就成。” 许思抿唇笑,“那不是一样的嘛,闫峥晓得我今天会过来,会转告妈妈的。” 姚荟泡着红茶,“随便他打不打,反正现在你陪我,儿子不要也罢。” 她把红茶递给许思,许思笑眯眯喝一口,凑到姚荟身边。 “妈……妈妈~” 小姑娘撒起娇来难招架。 姚荟拧眉头,鸡皮疙瘩冒上来,“想说什么直接跟妈说,这劲头用闫峥身上去。” 许思差点把茶喷出去,“我才不跟他这样……” “我晓得我晓得,跟妈有啥好害羞哩,面孔都红起来。” 她把儿媳妇拉过来,看她粉嫩的笑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己半老徐娘都爱看。 “我给你说啊,闫峥没啥经验,二十七岁的人了憋这么多年,对你还好吗?疼不疼人?凶不凶?凶了你就刚刚这样撒个娇,保准他温柔些……” 许思脑袋冒出三个问号,“妈,不是……妈妈你在说什么……” “啧,怎么这会儿笨了,女人嘛,不要不好意思,床上的事体讲究两人都舒坦,夫妻感情才越过越好哩……” 许思眼疾手快,拿了桌上一块饼干塞姚荟嘴里,“妈,万老师应当来了,我得去商量下昨天考核的事……” 姚荟差点噎住,看儿媳妇匆匆跑了笑着摇摇头。 “经过事的姑娘还这么害羞哩。” 不过她儿子那身体,小思是要担待点的。 许思满脸通红,出了大门被风一吹才凉下来。 婆婆真是……思想开放又热情!! 要晓得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指不定要上门骂闫峥不行! 她拍拍脸颊,逃也似得往舞蹈室去。 …… 第115章 她在意了…… 打电话的地方在一楼。 七点差一刻,闫峥撑了个拐杖自己晃下楼。 他没穿病服,白衬衣黑西装,袖子半卷露出半截青筋横亘的手臂,用力撑着拐杖时尤为明显。 有小护士上前问,“你好,需要帮忙吗?” “不必,”闫峥淡声拒绝,一步一步下楼去。 等到了护士台,征询借了电话机,他也不急等时间到七点。 一米九的人斜靠在护士台的外边,神情冷峻却耐心,看得玻璃窗里两个配药的小护士,忍不住凑一起咬耳朵。 今早他到德圣就引得医院众人关注,说是军方的人,竟然把港市有名的柳主任请回来了,还调用德圣刚引进的医疗设备。 “诶,你说他结婚没啊,看着可真俊。” “可不是嘛,天天来的都是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海龟哥不然就是外国人,可没劲了。” “就是,还是咱们军哥最好,长得周正又有气质,馋人很。” “应该没老婆吧,不然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不会不来。” “谁晓得呢,咱也就嘴巴说说好了,真让我上前搭话我都有点慌,他那眼睛一瞧我觉得自己跟犯人似的。” 隔着玻璃窗,两个小护士说得放心,捂嘴巴偷笑。 德圣医院早年是y国人在港市开的私立医院,看病价格不菲,所以病人不多,走廊里算是安静。 等时针走到7点,闫峥拨了家里电话。 许思记着时间, 刚洗完澡上楼在窗边擦头发。 电话铃一响,想接又默默等了两声才拿起来。 欲盖弥彰的小心思,不想让闫峥觉得自己在眼巴巴等。 她清清嗓子,“喂,闫峥?” “是我,思思。” 男人声音传来,许思不自觉勾起唇。 她说 ,“你在哪里呀,今天做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一连问几个问题,闫峥耐心回答,“在医院,检查一切良好,明天下午就可以手术。” “真的?柳主任怎么说的,手术有把握吗?” 许思昨晚想了不少,她的剧情里虽然知道闫峥的腿会治好,也是柳主任动得手术,但那是在一年后。 现在提前了时间,不晓得剧情能不能顺利改变,难免担心。 “有把握的,没有问题,”闫峥隐去柳主任说得那些风险,没必要让她跟着担心。 许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你今晚早点睡休息好,一切遵医嘱。” “嗯,”男人应着她转而说去别处,“港市东西很多,你有想要的吗?我明天让小赵去买。” 昨天听乔以南说了些新奇玩意,换做以前闫峥是没有兴趣的。 许思想了想还真有,“那你可以帮我看看舞鞋吗,我穿37?” 沪市这时候几乎没有专门卖舞鞋的地方,大部分人是自己做或者买别的替代,许思在穿和用上一向不亏待自己,更何况是跳舞的鞋。 闫峥顿了顿,“好,舞鞋有什么要求?” 许思跳多的是古典舞,不用像特殊舞种一样要适配的鞋子,正常练舞只要练功鞋,“唔,我要基础的练功鞋就好了,表面弹力布和弹力绳,脚垫薄一点。” 她喜欢又软又包脚的,“对了,要是有专门卖的地方,让小赵听人家推介就好。” 舞鞋这种东西,最好上脚试,不过现在没这条件就让专业的人推介,不容易出错。 闫峥细细记下来,“好。” “不过不用那么急,过几天再去,你动完手术得让小赵陪着。” “嗯。” 闫峥说话言简意赅,大多喜欢听她说。 说完两人又静下来,一时没出声。 话筒里倒能听到一点呼吸的声音,许思静静听着,不说话也没觉得无聊。 半干的头发凝了会儿,发尾聚积一滴水珠,她抬手捋去。 闫峥就是在这时候开口的,“那天,我走的时候你想说什么?” 许思愣了下,咬咬嘴巴,“我……” 她说一个字又卡住,脑子里突然想起到79号第二天,闫峥叫她到房间。 说他给不了自己感情。 那时候闫峥的表情是怎样的,沉冷疏离,语气客气却不容人反对。 许思眉头皱起来,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说不用勉强。 当时他那样说,是否就是委婉地在告知自己不会喜欢她。 许思有些迟疑了。 闫峥还在等她说话,“没想好?” 许思点点头,想到他瞧不见,又应了声,“嗯,还没想好……” “那慢慢想,”他不急,换了只手拿话筒,目光扫过玻璃窗里两个护士,没在意。 许思扯开话题说,“等你腿好了,是不是会很忙了?” 他没拆穿,顺着往下应,“嗯。” 商检局的事的,肯定要提上日程,回去一堆事等着他解决。 许思还想说什么。 那边传来小赵的声音,“队长你在这啊,柳主任找你说明天手术的事……” 说着说着,对上自家队长要杀人的眼神,声音弱了下去。 许思已经听到了,温声说,“有事你先去。” “好。” 挂电话前,她又说,“明天会一切顺利的,我等你好消息。” “嗯,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闫峥把电话机递给护士台,站直就往二楼去。 小赵屁颠屁颠跟上,“咳咳,队长您跟嫂子讲电话呢。” 闫峥斜他一眼,小赵识趣闭上嘴。 人一走,护士台里的小护士终于敢说话了。 “哇,谁说他没媳妇啊,刚刚那模样保准跟媳妇打电话。” 低头坐在护士台后的小护士抬起头,脸都红了,“别猜了,就是他媳妇,叫什么‘思思’……还说给买舞鞋还是啥的,是不是跳舞的姑娘啊。” “天,跳舞都长得漂亮气质佳,前几天登报纸那舞蹈演出,可好看了。” “话说他跟媳妇说话可一点都不冷,要命这种男人能不能给我个啊。” “嘿嘿,羞死了你。” “干啥干啥,笑话我,你不想要我要~” 几人叽叽喳喳聊起来,语气里藏不住羡慕和向往。 …… 电话是挂了。 许思站在书桌边叹了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得了,昨天还跟姗姗说张嘴就问,问清楚问明白。 今天怎么就怂了。 难道是因为她在意了? 在意了所以不想听到心里不期待的答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唉……还什么新时代的女性,怂死了!” 她拿起毛巾气恼地擦擦头发。 窗外风吹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第116章 手术成功 第二天下午,闫峥进了手术室。 手术近三个小时,出来时人还在麻药中。 小赵跟几个下属等在外面,一起等的还有乔以南。 听柳主任说手术很成功,弹片已取出,只要后续养一段时间等愈合就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会成功的,”小赵红了眼眶,作为闫峥得力的下属。 小赵,包括第七区他带出来的人,都希望闫峥能好。 第七区能越来越被中央重视,他们的队长功不可没。 下属们个个都很激动,一旁的乔以南也松了口气。 闫峥被送去病房,小赵赶紧安排下去。 “谢谢柳主任,谢谢乔先生,我先去给政委汇报。” 乔以南说,“去吧,这边我在,顺便给闫峥家里人知会一声。” “好,你们几个守在病房外。” 小赵交待好,下楼去打电话,乔先生不说他也是晓得要告诉嫂子的,进手术室前队长就交待了。 他先打去象牙巷,钟姨告知许思说去婆婆那边一起等消息,留了姚荟洋房处的电话。 小赵又打过去。 许思接的,听到消息放下心,冲婆婆说‘很成功’。 她嘱咐小赵好好照顾闫峥,挂了电话。 姚荟红了眼睛捂着心口坐下来,!生怕自己听错了,“思思,思思你再跟妈讲一遍,是好了吗?小峥的腿真好了?” 许思坐到她身旁,轻轻帮她捋着胸口,“好了,闫峥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刀口养好就没问题了。” “好,好好……” 姚荟忍不住掉下眼泪,这事谁都比不上亲妈忧心,即便嘴上不说,自打儿子受伤姚荟不晓得多少个晚上没睡着过。 她前头在疗养院不是只图有人气,确实是因为这事身体不好。 “他好了就成,好了就成。” 许思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妈,别哭了,闫峥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我没哭……我就是它自己忍不住掉眼泪,”姚荟语无伦次,又抓起许思的手,心里万分动容。 她今天没让万芳跟姗姗过来,明明在家也能接到电话,还专门跑过来。 姚荟晓得许思是特意来陪自己,特意一起等消息。 怎么能不感动呢。 “真好,闫峥这辈子出那么多任务,救那么多人,该有你这样的媳妇。” 许思笑,“妈妈这思路跑太快,我都要跟不上了。” 接近饭点,许思想想留下来陪姚荟吃晚饭。 吴婶乐呵呵说,“大少爷一好,夫人也能放心了,得,我赶紧做饭去。” 姚荟说,“多做两道好菜哩,再给思思炖个补汤,一天天来回跑都累瘦了。” “好嘞,早上刚来的大黄鱼,炖鱼汤好伐?” 许思笑说,“都可以,吴婶手艺好,做啥都美滋滋。” 得了夸奖,吴婶烧饭更有劲了,五菜一汤很快端上桌。 婆媳俩亲亲热热地吃着。 许思想起昨天的电话,心想,自家婆婆会不会知晓闫峥的事啊…… 她戳着碗里的排骨,脑子乱想。 姚荟给许思盛了汤,“吴婶炖的黄鱼汤是一绝,快喝点,省的闫峥回来怪我把他媳妇饿瘦了。” 许思端起喝一口,鲜掉眉毛,“是很好喝。” 她小口小口抿着,小声嘟囔一句,“妈,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不?” 姚荟挑挑眉端起汤,“见外了是不,跟妈有啥不能问。” 许思眼睛水汪汪看她,“闫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噗……” 姚荟一口鱼汤喷出来,还好反应快偏过头,“咳,咳咳咳……” “妈,妈你没事吧,”许思赶紧把她汤拿开,手忙脚乱给递帕子。 姚荟咳了好几下缓过气,一屁股坐直,“他敢,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媳妇,喜欢谁都不好使。” “咳咳,咳,”姚荟又咳几下,“给妈说,是不是闫峥欺负你了?” 许思赶忙说,“没有,我就是好像,好像听说过…… ” 姚荟似是想起什么,眼神微闪,随即又说,“小思,妈妈心里只有你一个儿媳妇,闫峥再混蛋也不会外插花(出轨),你晓得他的,可能冷淡不会讲好听话,但是个负责任的人。” 许思细品这话,心想,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所以当初就讲的很清楚,不会谈感情。 婆婆没有明说,没直接告诉他闫峥心里有没有别人,只有可能说,婆婆是知晓有这么个人的。 许思喝完汤,差不多也饱了。 跟姚荟告别后就离开了老洋房。 姚荟说让打电话让人接她,许思拒绝了,慢吞吞走到主街上。 这点还少人,许思上了回家的电车,靠窗坐下。 电车窗子开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车上大多是上夜校的女工,也有不少工厂下班的人。 售票员挎着旧旧起皮的皮包,走过来让买票,“两毛钱,到哪里下?” “象牙巷,”许思淡淡说,掏出两毛钱递过去。 南平路到象牙巷有些距离,小赵送她要二十分钟,电车开开停停更是慢,约莫开了半个多小时。 到家时候,她浑身都被吹冰了,抱着手臂进来。 苗苗听到声响蹦跶下楼,“小婶婶,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去婆婆家吃饭了。” 婆婆叫的是徐桂芳,奶奶叫的姚荟。 许思摸摸她小脑袋,“小婶婶跟奶奶吃饭呢。” “哦,”小丫头歪着小脑袋跟她上楼。 钟姨备着热水的,许思拿了身衣服下去洗澡了。 她吹冷了,洗完澡干脆把小苗苗抓床上陪自己睡,当个小暖炉。 苗苗咯咯咯笑,开心得不得了。 小婶婶被闫叔叔霸占了!好久没跟苗苗困觉,还是香香的。 一大一小闹了会儿,困的睡了过去。 …… 德圣医院。 闫峥夜里醒来,小赵守在病房里。 知晓手术成功,他淡淡点了下头。 小赵压着嗓音说,“队长,你咋一点不激动,我今朝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闫峥无语,“柳主任早就说了可以治。” “……”要不他咋是队长呢,小赵忍不住心里蛐蛐。 闫峥看窗外乌黑,“几点了?” 小赵拿出他放床头柜里的手表瞧瞧,“11点23了。” 这个点,思思应该睡了,不好打电话。 …… 第117章 茫然 秋天的早晨裹着薄雾,弄堂里的人早起,提着痰盂马桶去倒。 叮呤咣啷,吵吵闹闹。 许思在屋里给苗苗扎头发,睡了一觉昨天的烦心事散了干净,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小丫头的头发长了不少,能扎的花样更多了。 许思给她左右各扎两条小辫,绑在一起,俏皮又可爱。 “苗苗,头绳。” 苗苗从小挎包里掏啊掏,选了近期最爱的小花头绳递过来,“小婶婶,小木哥哥去吗?” 许思说了今天带她去蝶梦,自己的舞蹈团就是好使,天天带去都没事。 “当然去呀,你们俩一起更有伴。” 明明小木是许家最小的弟弟,但他懂事听话带苗苗好手,有他在许思几乎不用顾着小丫头。 楼下钟姨在弄早饭,剩的鸡汤煮开下年糕片,烫颗小青菜窝个鸡蛋,吃完热乎。 “来了来了,快来吃饭吧,”钟姨端着上来,两碗大一碗小三人吃。 苗苗蹦跶到饭厅,“钟奶奶,苗苗有四个小辫子。” 小肉手伸出四个手指,她得意地抬起小脑袋。 “美得哩,”钟姨夸她一嘴,又回头问,“小思嗓子还难受伐?给你炖了梨汤等下带去喝。” 许思抱苗苗在椅子上坐好,“好点了,没大问题。” 钟姨说,“你们呀,天气凉了要注意,这跳舞一冷一热,跳出汗了可不能一下出门,凉风一吹保准生病。” 这絮絮叨叨的话听着暖心,许思笑笑说,“晓得了。” 她其实算的上很会照顾自己,上辈子一个人惯了,生病难受只有自己熬,所以冬天加秋裤戴围巾一点不落下。 昨晚属实是有点任性了。 鸡汤面吃完身子都热乎起来,钟姨把整颗梨炖的梨汤装进保温桶,“记得喝,别忙起来又忘了。” “晓得啦钟姨,”她牵着苗苗又叫上小木,上了周易等在外面的车。 …… 到蝶梦时候,院里挤满了人。 今朝是公布团员名单的日子,走廊上做了个布告栏,前两天名单都商量好了,万老师会写好贴出来。 许思让俩小的去玩,自己朝舞蹈室走去。 看到她来,女孩们都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 “许思姐,早上好……” “许思姐这个名单什么时候贴呀?” 许思说,“快了,等下万老师弄好就过来贴。” 女孩们都蛮紧张,就守着布告栏生怕自己没通过。 其实的确不少人没通过,许思对跳舞的事要求不低,那天江宝珠是63号最后一个,最后确定留下来的人只有48个,还需要通过一周的实习。 她想想说,“大家听我说两句,蝶梦这次收录团员大概在四十多个,没有通过也并不代表你不够优秀,可能是一次没发挥好,又或者同蝶梦的风格不合适。” 风缓缓吹着,她一身格子的薄呢外套,下身是包身的鱼尾裙,温柔气质极好。 大家听着到四十多个,心都落了下去,那淘汰了不少人。 许思继续说,“如果真的喜欢舞蹈,希望大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能继续坚持,我跟万老师商量过,每个月15号下午,都会组织考核,你们可以继续来面试。” 她说完,刚刚失落、担心的女孩们眼里又燃起希望,“那太好了,那天我太紧张没有发挥好,要没选上下一次我还来。” “是啊……有机会就还好,我咬咬牙也能坚持下去。” 但凡还有希望,她们就能多坚持坚持。 许思说完,万老师拿着名单过来贴了。 “小思来了,大家都这么早呢。” 许思说,“急着看名字,被录用的人我们10点在舞蹈室集合,发练功服,舞鞋大家要自己准备下。” 舞鞋要尺码,而且每个人有自己习惯,舞团就不统一准备了。 “哇,还有练功服,真好,我以前那套洗了穿穿了洗,都不行了。” “这里真好。” 大家叽叽喳喳说着,张小玲自告奋勇帮万老师一起贴名单。 刚贴好全部人就一窝蜂挤了上去。 万老师从人群里巴拉出来,摸摸头上的汗,“诶哟,慢点慢点,别急哩。” 许思把她拉过来,说,“辛苦万老师了。” “不辛苦,”万老师松口气,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小思,我瞧着她们心里非常欣慰,舞蹈团建好到今天,我一直想跟你说声感谢。” 许思眼眸睁大,“万老师谢我做什么,是我要谢谢你给我这么大的帮助。” 万老师拍拍她,“虽然我们只收录四十几个团员,但无论多少,你都给了她们一份工作,对她们来说也许会改变原本的命运。” 当初万芳联系这些姑娘,太明白她们处于怎样的境地里。 “军区尽全力做到最好,但目前的情况什么都要等,返城的知青要等、落户的人要等、安置房要等、工作安排所有一切落实到每个人需要太漫长的时间了……” 许思说,“万老师,都会好的,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 许思心里晓得,沪市发展近在咫尺。 万芳只当她安慰自己,点点头说,“小思,我有时觉得你跟闫峥真的很适合,同样是信念坚定的人。” 许思笑笑,比起闫峥她差远了,内心其实一点都不坚定,只是努力做好眼前的事,尽力而为。 两人说了会儿话,彭姗姗也到了。 几人一起给留下的团员发了练功服,又聚起来开了个会,把薪资福利和一周的实习要求通知下去。 下午没别的事,让所有人一起介绍介绍自己,聊聊天跳点拿手的舞蹈,当做互相熟悉了。 一个团队建立是个漫长的过程,许思的不着急,慢慢来。 结束回家,许思叫了苗苗跟小木回家。 周易来接她们,许思想想说,“周先生送我们到锦绣剧院门口就成。” 周易问,“少夫人不回去吗?” “还早,我带苗苗跟小木买点吃的去。” 锦绣大剧院旁边就是泽安区的小学,附近小巷子里吃的不少,她在朝云时跟彭姗姗发现的。 苗苗一听好吃的,眼睛都亮起来,“小婶婶,苗苗吃糖葫芦。” “好,你跟小木哥哥都有。” 想到会长今天交待的,周易的又问了句,“大少爷的腿怎么样了?” 许思说,“昨天打了电话的,手术动完了,应该要不了几天能回来。” “好。” 周易问到了就不多话,把仨人送到锦绣大剧院附近才离家。 正好是放学的点,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被父母接走,也有一路三五成群自己回家的。 小孩撒丫子乱跑,一路走一路玩,一个个脸被风吹得红扑扑也不觉得冷。 小木羡慕看着,“阿姐,明年我能上学了吗?” 许思说,“当然能,明年招生就送你上学。” 之前阿妈没给弟弟送进去,现在靠着闫家关系一句话的事,婆婆对她很好,到时候不论她跟闫峥怎样,婆婆也会帮忙的吧。 她的眼前像裹着雾,手拿剧本的穿书人,没她这么稀里糊涂的吧! 许思摇摇头不再乱想。 小木倒是开心了,“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一百分第一名。” 想到小木后来是个大学霸,许思揉揉他脑袋,“嗯,考第一名。” 三人买了糖葫芦、烧饼、还一堆炒米卷,才乐滋滋叫上黄包车回家。 …… 第118章 彭州华挨打 此时彭家。 彭姗姗回家站在门边换鞋,客厅传来女人的声音,她皱皱眉是谢心悦。 烦人精。 自打上次跟二哥吵完架,彭姗姗可硬气的很,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她换好鞋子,小包往手上一跨打算当没瞧见。 路过客厅,被彭州华叫住,“姗姗,家里有人不晓得打招呼?” 彭姗姗一看,不仅谢心悦在,谢父谢母也在。 毕竟是长辈,以前她跟许思不对付,谢父谢母倒是一起吃过几顿饭,对她算蛮温和。 彭姗姗往沙发边走去,“谢叔叔、谢阿姨好,我先上楼……” “姗姗,”谢心悦今朝穿一身红色连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起身挽住彭姗的手,开口语气熟稔,“上次跟你生气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嘛。” 彭姗姗皮笑肉不笑,在她面前都这么会装,完全想象得到她给思思穿过多少小鞋。 “怎么敢呀,我二哥都给你出气了。” 彭州华冷声说,“姗姗,好好说话。” 彭姗姗哼一声不理他。 谢心悦嗔怪看彭州华一眼,“别凶姗姗,我今天可是来找姗姗帮忙的。” 彭姗姗眉头皱起来,直觉不是好事。 “姗姗,我跟你哥婚期就在下个月18,婚纱还没选好呢,现在不都流行穿婚纱,你明天陪我去挑一套好不好。” “不行,明天我要去舞蹈团,”彭姗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陪她一整天烦都烦死。 谢心悦嗓音微顿,面上一副失落的神色,“那就后天嘛,后天是周六了。” 彭姗姗又想拒绝。 谢心悦抱紧她手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后天肯定可以,我晓得你在许思的舞蹈团里,你跟她说一声她肯定会给你时间的。” 话音落地,同彭正俞说话的谢家父母都看了过来。 谢母说,“你说什么,谁的舞蹈团?” 彭州华也皱起眉。 谢心悦假装惊讶说,“瞧我都忘了说,思思开了个舞蹈团,你们都不晓得吗?” 谢母冷哼,“倒是能折腾,舞蹈团闫家给他开的?” 谢父咳了声,提醒她说话注意,毕竟彭家这闺女瞧着跟许思走得近。 “上次和平饭店辰光,闫家人对她是挺好的,她好咱也高兴,”谢父说句场面话。 彭州华声音冰冷,阴郁的眼盯着谢心悦,“舞蹈团开在哪?” 谢心悦晓得他在想什么,“南平路,闫家给的老洋房,前些天还上报纸招人呢,姗姗不就在她的舞蹈团里。” 彭姗姗跟许思的要好,她就把兄妹俩挑拨离间,彭州华要知道她都去许思那边了,肯定要训她以后也不会护着她,自己嫁进来就少了彭姗姗这个麻烦。 彭州华想不到许思竟然自己开了个舞蹈团。 从前被谢家护着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大本事! 谢母瞧彭州华神色看出点名堂,想起外头的风言风语面色不满地说,“州华啊,你从前虽然跟思思走得近,但现在毕竟要和心悦结婚了,不能再那么关心她了。” 彭州华不响。 彭正俞笑笑说,“州华晓得许思从前是谢夫人养大的,他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关心,他要真关心许思怎么会连她开舞蹈团都不知道。” 彭正俞吃一口茶,说话滴水不漏。 谢母面色这才好一点,“没事就好,说实话我们现在跟许思很少来往,她总归不喜欢心悦,怪她回来抢了谢家女儿的位置,我们心悦也是颇多委屈的,但这都是命,她没这富贵命当不了我们谢家千金,怪不了别人。” 颠倒黑白有一套。 彭姗姗冷哼,“思思是命太贵,难不成闫家还没谢家好。” “你……” 谢母眼睛瞪大,被彭姗姗这话堵了个严实。 彭正俞放下茶杯,正色说,“姗姗不可以开这种玩笑,后天你陪谢小姐去挑婚纱。” 彭姗姗皱眉,“大哥……” “听话,”彭正俞语气淡淡,但不容拒绝。 彭姗姗太懂大哥这种语气,咬咬嘴巴气得上楼了。 谢心悦得意地勾起唇,只要是跟许思有关的人,谢心悦就见不得好! …… 不多久,谢家聊完婚事的安排准备离开。 彭州华送三人出门,回来时彭正俞还在沙发上坐着。 他沉眼盯着自家大哥。 彭正俞看他,“有事?” 彭州华说,“大哥早晓得思思办了舞蹈团,不告诉我,报纸呢?咱们家天天都有报纸送来。” “怎么,你知道了想干嘛?呵,我说过的话你都丢狗肚子里了?” 能撑起一个彭家,彭正俞不是简单的人。 “我能干嘛,我还能干嘛!你天天看着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闫峥成双入对!!” 彭州华抬高声音,又红着眼睛疯魔道,“哥,大哥,我不喜欢谢心悦,上次我试探过闫峥,他肯定没跟许思到那一步,哥,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找她,我不想跟谢心悦……”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客厅里。 彭正俞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弟弟。 “彭州华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比起一个吊在女人身上的废物,丢尽彭家颜面,我不如把你送进精神病医院!” 彭正俞冷冷丢下一句,大步离开。 二楼走廊的彭姗姗捂着嘴,听了个清楚。 二哥真是疯了,一边都要结婚,一边还惦记着思思。 这不是污了思思的名声! 他是真疯了??!! …… 时间过了七点,闫峥往家里打个电话,钟姨说许思还没到家。 医院电话在一楼。 他等了会儿护士就来提醒他手术后需要多休息。 闫峥拧眉,只能给钟姨留了号,让她回来打过去。 …… 第119章 什么算喜欢? 钟姨说电话号在桌上。 许思拿起看看,夹到闫峥的书里,没准备打。 晓得他手术成功就好了,军医小赵都在,军区那么宝贝他,其实不用自己关心。 许思那好睡衣,下楼汰澡。 病房里。 小护士全程安静。 给床上冷脸的男人打上点滴。 恰好是昨天瞧见他打电话的那位小护士,心里直犯嘀咕,这男人还真是,不跟媳妇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 搞得她都不敢说话。 小护士迅速弄好,跟旁边的小赵说,“挂完到护士台叫我就行。” 小赵点点头,“好的,谢谢。” 闫峥事不关己,另只手翻着港市的报纸。 小护士端起托盘要走,又听男人开了口。 “护士站有我的电话吗?” 小护士楞楞说,“没有呢,有的话会来叫的……” “嗯。” 见没别的事,小护士赶紧溜。 难不成跟媳妇吵架了。 昨天偷听时明明挺好,不成,她得下去八卦一下。 …… “感觉如何?” 柳主任检查了伤口,随口询问。 闫峥说,“还好。” 除了麻药退去后正常的疼痛,闫峥没多大感觉,卡在皮肉下的异物取出,原本难忍的胀痛已经消散。 柳主任点点头,“没大问题,我想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去休养,等到伤口愈合就行。” 闫峥说,“多谢柳主任。” “应该的,”柳主任摆摆手,欣慰说,“你的腿受伤这么久,倒是没太多肌肉萎缩的症状,很快就能恢复。” “我太太一直在给我按摩,保持血液流通。” 闫峥脑海里浮现出那道纤瘦柔软的身影。 按摩不是轻松的活,需要力道,许思每一次都极为认真,垂着眼睫、白嫩的手指抹了药油,按摩时心无旁骛。 结束后她鼻尖会冒出细汗,脸颊透着粉,笑盈盈地说一声‘好了’。 柳主任叮嘱几句后离开。 乔以南后脚就来了,提着果篮。 “今天怎么样?” “还好。” 乔以南说,“应总他们的组了个局,想请你去。” 当初闫峥在港市几年,自然是有圈子的,如今这些人在港市一个个都吃得开。 “什么时候?” “三天后,你伤可以吗?” 闫峥说,“无事,可以去。” 都是从前的朋友,见一面应该的。 乔以南坐了会儿。 闫峥问他,“百货里有卖舞鞋的吗?” 乔以南笑得意味深长,“弟妹要?” “嗯,她跳舞建了个舞蹈团,往后应该会有需求,”闫峥想想说。 “真不像你的性格,果然结婚了是不一样。” 闫峥没响。 乔以南倒是来了兴趣,“那时候你跟我说结婚是家里安排,现在呢?” 闫峥顿了顿,淡声说,“思思很好。” 能被他这样评价,乔以南直觉事情不简单。 若说一个人不错、挺好那算是客观评价,但是‘很好’,这个程度非常主观。 “那就是喜欢她。” 闫峥按下报纸,抬眼看他,“你与我说说,什么程度算喜欢?” 正儿八经的模样,乔以南觉得他是真问。 乔以南唯一自信比闫峥优秀的地方,就只有情商了,摇摇头笑说,“没见到人会惦记,见到就心情好,对她认真、耐心,别的男人靠近她,你会不痛快。” 他边说边看闫峥神情,见听到最后几句男人眉头皱起来。 看来还有对手呢。 他心里好笑,又加一句,“对你来说,还有控制不住想亲近。” 闫峥蹙眉,“什么意思?” 乔以南斯文的脸透出几分对好友的揶揄,“你平常看女人跟看男人一样,女人靠近就冷眼把人吓退,要能有个女人是你主动想贴近,这还不明显?” 他跟闫峥多年朋友,即便近年来不在一处,但仍是了解他。 对不喜欢的女人,闫峥那种钢铁般的意志,根本不会有男人的冲动! “从前也就只有……” 他想起什么,又闭了嘴。 闫峥却没注意他这话,脑子迅速分析一番,答案显而易见。 “知道了,”闫峥说完,又低头翻起报纸。 乔以南,“这就完了?” “嗯。” “那你没什么想说?” 闫峥用完就丢,“没打算跟你说。” “……” 得,白给他当老师。 “不过你有个上心的人蛮好,想来弟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乔以南说完这话,感觉男人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离谱道,“我夸一句还不成?” 闫峥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 晚上闫峥打来电话时。 许思又不在家。 不过昨天是没想打,今天她是真得忙。 跟万老师商量了一天的舞,几个主题还没确定,根据蝶梦现有的人数,暂时先准备两支群舞。 至于独舞,一周后由个人自荐,在锦绣大剧院首演前,必须拿出五支舞蹈,再从其中选择。 锦绣大剧院的首演时常久,除了一个舞团,还会有合唱团、乐器、话剧等等其余的表演,合成一个完整的场次。 再往后,反响好团队才会有独立包揽场次的资格。 蝶梦已经成立,这么多人的梦想和希望的压在许思身上,她没有松懈的理由,全情投入。 到点结束,万老师跟团员们已先行离开。 许思跟彭姗姗还在舞蹈室里商量。 “姗姗,你之前的那支独舞还是得练着,我觉得很好,”许思在纸上写写画画,有点灵感就记下来。 舞蹈室里的唱片机放着胶片,音乐也是灵感来源。 彭姗姗说,“我晓得练着呢,思思你应该自己也跳一支独舞,不能浪费这么好的舞技。” 许思笑笑,她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头发扎个丸子头,抱腿坐在地板上,明明一点不顾形象却还是惹人疼爱的好看。 “再看吧,我之前练过几支舞,不用花太多时间编排,先把群舞想出来。” 彭姗姗屁股挪过去,下巴搭在她肩上,“唉,原来是早有想法了~都不告诉人家~~” 撒娇卖萌这事也是给她学去了。 许思怕痒,脖子被她热气吹着起一片鸡皮疙瘩赶紧缩起来。 “什么啊,这还是我的小姗姗吗,当初这么叫你你都受不了,现在还‘人家人家’!” 彭姗姗忍不住笑脑袋歪在她肩上,“别逗我,那会儿咱俩不熟好不好,不对!你是不是叫不认识的人都这样嘴巴甜!!” 彭姗姗一下坐直,大有许思敢说‘是’她就要吃醋的意思。 “那你看我这么叫谁了?”许思无语,小姑娘不好糊弄咯。 彭姗姗说的,“那就好,你的好姊妹只能有我一个,别人可不行。” “好好好,你永远排第一,我以后还有小心肝、小宝贝、小可爱……诶,诶放开我,姗姗放开放开,哈哈哈,好痒哈哈,你,你别……我怕痒。” 彭姗姗把许思按在软垫上,上下其手,专门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许思快笑岔气,又笑的没力气反抗,可怜要命。 “求……求你,别哈哈哈……” 彭姗姗不留情面,“现在晓得求我,让你的小宝贝、小心肝来救你呀!” 等许思笑出眼泪花,彭姗姗终于好心放过她。 “下次再说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许思喘着气捂着肚子躺那,白皙的皮肤闹出一层粉,纤细的天鹅颈微微躬着,发丝凌乱。 “胆子肥了,挠我痒!” 彭姗姗凑过去,一副色胚样,“啧,这小模样,闫峥看到不得迷死他丫的!他到底是不是不行啊!” 许思无语,撑着垫子坐起来有气无力说,“没你行!” “我就知道!” …… 第120章 旧情复燃?? 两人歇了会,瞧外头天黑下来就准备回去。 不料姚荟先来了。 “小思,怎么就剩你跟姗姗了,这闹得衣服也不晓得加上,冷不冷哩。” 两人还穿着薄薄的练功服,看得姚荟直皱眉。 许思起身拿了架子上的外套穿上,“妈你怎么来了?” 姚荟说,“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结果闫峥刚刚电话打来,问你是不是没回家我就过来瞅瞅。” 许思微微惊讶,“他说什么了?” “过十分钟再打来,把衣服穿上过去接,正好你跟姗姗留下吃饭。” 许思说好,拉上彭姗姗一道过去。 彭姗姗偷偷咬耳朵,“闫峥有啥大事啊,电话都打到这里来。” 许思摇摇头。 两人到了姚荟那,吴婶已经做好饭,彭姗姗洗手去吃饭,电话就掐着点响了。 姚荟说,“小思你去接,保准他打来的。” 许思过去接起来,电话就在客厅里,“喂?” “是我,闫峥。” 许思说,“我晓得,刚刚妈说了,我跟姗姗聊跳舞的事聊迟了。” 闫峥温声说,“我过四五天就回来。” 许思微微惊讶,“这么快,没事了吗?医生说可以回来了?” “没事,回来等伤口愈合就行。” “那就好……”许思说完,又不晓得说什么,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男人嗓音低沉先开了口,“昨天累了吗,没给我打电话。” 许思抿抿嘴巴,“我想着好像没什么事就没打……怕你接电话不方便。” 想起那天护士叫他上楼,许思赶紧找了个借口。 闫峥说,“没什么不方便,你随时可以打过来。” “哦……” 电话机下的柜子铺着白色蕾丝的遮布,许思抠着一点线头问,“你,伤口疼吗?” 闫峥想说不疼,话到嘴边改了改,“麻药去了就有点疼。” 这话要给小赵听见,眼珠子掉地上。 “是吗,”许思眼眸微微瞪圆,语气快了两分,“那让医生开点止疼药呢。” 男人轻笑一声,“没事,能忍。” 许思嘟囔,“那疼着不好受,下次别等我接电话了,还是说好几点……” 想到刚刚他还等了十多分钟,打到这里之前肯定先打过家里,许思心里有点闷闷的,不晓得为什么非要打这个电话。 两人明明也没说什么。 她想如果是这样,她真的会误会的…… 误会闫峥是想跟自己说说话…… 许思咬咬嘴巴,“没事也可以不打的。” 那边没说话,话筒里传来微顿的呼吸。 闫峥站在护士站旁边若有所思,随即问,“没事就不想打?” 许思沉默。 他又问,“想问我的话,回去还要问吗?” 许思抿唇,不晓得怎么突然说这个。 大多时候闫峥都不是主动挑起话头的人,但关于这件事,他是第二次在电话里问自己。 余光瞥见客厅里的姚荟,许思想起婆婆那天说的话,眸光微微闪躲,又后退了一步,“我好像有答案了,不用问了。” 男人沉默几秒,就在她以为不再纠结这个事情时。 闫峥又开了口,“好,你没话问我,我有话跟你说。”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许思却仿若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更为温和意思,像在哄人。 她眼睫轻眨脱口而出,“什么话……” 闫峥温声说,“当面跟你说。” 重要的事,在闫峥眼里要当面说。 “小思,吃饭了,闫峥啥时候这啰嗦了?” 姚荟担心饭菜凉了,开口叫她。 吴婶在一旁说,“彭小姐,我们家夫人哟,以前接不到大少爷电话那叫一个心急,说他是锯嘴葫芦,现在竟然嫌啰嗦了。” 彭姗姗冲吴婶眨眨眼,表示理解,“我瞧姚阿姨以后要跟的闫峥抢思思。” “喂喂喂,你俩当我耳朵坏啦,当着面就嘀嘀咕咕,”姚荟屁股坐下来,“不过我现在就是喜欢思思,你说当初咋没生个贴心小棉袄,比儿子好。” 彭姗姗不赞同,“姚阿姨这就不对了,你要生的是小囡,那就没思思这么好的儿媳妇了。” 姚荟想想也是,“还是姗姗会说话,嘴巴沾蜂蜜,甜得哩,阿姨给你挟块红烧肉吃。” 姗姗痛心疾首,“别给思思瞧见,她今朝说我胖了!!” “不怕,反正都胖了不差这点,再吃两块。” “阿姨……你是我亲阿姨,”彭姗姗又含泪吃了两大块。 许思挂完电话过来,脑子里还在想闫峥说的话…… 他有什么跟自己说的啊。 她坐到餐桌旁,心里还在往回盘算,闫峥十八入从港市回来入军区,随后闫家也从港市转回。 港市? 十六七情窦初开,他那谁不会是在港市吧…… 见面了?旧情复燃??! 许思一块三层红烧肉塞嘴里,重重咬了几下。 …… 第121章 港市饭局 “小思,喝点汤。” 姚荟让吴婶给盛一碗汤,随口问,“闫峥说什么了?这么心急急电话还要打这来。” 许思回神说,“他说过四五天就能回来了。” “嗯。” 瞧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姚荟拍拍她手,“有心事呢?” 许思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闫峥去了蛮久,原来才第四天。” 姚荟笑笑,“去久点就久点,你多在妈这儿吃饭。” 彭姗姗夸张说,“就是,省得你回去迟点又让小赵来抓人!” “咋还让小赵来抓人,啥时候的事讲给我听听,”姚荟对儿子八卦兴致颇高。 彭姗姗把她跟许思两趟喝酒被抓回去的事,添油加醋地说。 姚荟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指指屋里的柜子。 “下趟想喝酒在这喝,要啥酒没有。” 彭姗姗竖拇指,“姚阿姨霞气大方!” 一顿饭吃完,两人要走。 姚荟裹了条披肩送她们到大门。 司机老王送彭姗姗回去,姚荟陪着许思等周易过来。 婆媳俩站在大门边。 门口有盏小路灯。 昏黄的光落在许思脸上,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可人疼。 某种程度上姚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对一个人这样上心,电话一个打不通又要打一个 ,其实很明显,但她晓得小思同闫峥才认识两月,没那么了解他,想法自然就有出入。 姚荟拉着她手暖暖,说话的腔调像朋友,“闫峥回来不高兴呀?” “没有,”许思温声回她。 姚荟说,“上次问我那话,总归你自己问他去,两人做了夫妻有什么事就不藏心里,讲讲清爽。” “嗯,”许思抿唇。 周易车子远远开来。 许思抬手帮她拢拢披肩说,“妈妈快进去吧,外边冷。” “看你上车我就进去,”姚荟牵着她,朝车招招手,让周易开过来。 看着被牵着的手,许思恍惚眼眶有些热。 上辈子从小到大,只有院长妈妈关心她,但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分到许思身上的关注和关心是有限的。 而那里。 有限的又何止是关心。 吃的、用的、玩的,在看不见的地方,所有孩子都在较劲都在争抢,那是一段黑暗中透着些微彩色的日子。 大部分是压抑、孤独的,唯独院长妈妈偶尔透进来一点关心。 许思就靠着那点关心和关怀,拼尽全力才长成了让自己稍微满意的正常人,进入社会,丢开身上的自卑和拘谨。 没人引导、没有称为‘家’的退路,一步步全靠的自己。 可现在,阿妈、二哥、大哥,对她好,婆婆也对她好,开舞蹈团有人撑腰帮忙,所有事情不需要独自努力。 这些好,好得不真实。 总担心哪天天光亮起。 是一场梦。 她想,有些甜头尝了一点,就会舍不得。 “妈妈……” 许思小声叫了姚荟。 她回头关切看她,“怎么了。” 许思说,“如果我和闫峥没有结婚,你也会对我好吗?” 这问题很傻,傻到姚荟都笑了. 她说,“你俩要是没结婚,妈上哪认识你去?” 许思眸光黯淡下去。 又听姚荟说,“但现在已经认识了,就算你同闫峥以后有什么变故,妈都疼你。” 姚荟心里是觉得她被谢家丢过一次,大抵会有不安感,但她这几句话出自真心。 许思眼里水光闪过,快速眨眨眼睛,“嗯。” “不过你俩好好的最好,他敢欺负你妈找他算账,”姚荟说得煞有其事。 许思眉眼弯起笑了起来。 车在面前停下。 周易下车拉开门,“少夫人回去了。” 姚荟看她上车,叮嘱周易,“慢点开哈,车窗关严实别吹风哩。” “好,妈妈再见,”许思趴在车窗上挥挥手。 姚荟看着车开远,心里热乎乎的。 …… 闫峥的回程定在五天后。 腿上的伤口要痊愈差不多才能坐专机。 第三天,他去了乔以南组的局。 港市的祥凤大饭店,乔以南来接他,两人到饭店门口下车,车给门口服务员去泊,后面一车是小赵几人。 此时的港市比起沪市,灯红柳绿更繁华。 整条街下来,全是贴彩的大灯牌,饭店、百货、歌舞厅,深秋的夜仍是热闹无比。 闫峥的腿比前头好点,拄着一根拐杖下车来时引了不少目光。 男男女女皆有。 男的自觉不如这挺阔高挑的身形,皱皱眉,女的醉眼迷离,春心荡漾。 有认识乔以南的,娇喊一声‘乔老板,这谁啊?’ 乔以南摆摆手,笑说,“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女人“切”一声,继续同几个好姊妹在路灯下点香烟,吞云吐雾。 “走吧,”乔以南同闫峥进了饭店,被引去包间。 小赵几人安排大堂靠近的一桌坐下。 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围在中间的是应恒,他现在是汇中银行的大经理,从座位就能瞧出身份地位。 另有五六个人,闫峥不全认识。 他的性子多年未有太多变化,少年时虽愿交友但也不多,称的上朋友的只有乔以南跟应恒。 “哟,我哥来了,我哥来了!!”应恒起身接闫峥,说这话时语气激动又亲近。 旁的人心里有数,能让应恒叫哥有大来头,纷纷起身友善地笑。 闫峥掀眼看他一下,难得调侃说,“现在叫应总了?” “别,折煞我,你是我哥,不叫我名我心发里慌,”应恒带他到主位坐。 闫峥从容坐下去。 乔以南坐在他旁边。 应恒见到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哪里还有大经理的派头,嘟囔说,“这多年没见,三人咋还是我最矮。” 乔以南说,“这事你得找闫峥负责,小时候敲你板栗敲矮了。” 年少时总归少年气,应恒性子跳脱常惹麻烦,闫峥每每给他处理了也会训他一顿,几个板栗敲下去他脑门顶个包。 应恒说,“那不能。” 在座的人纷纷笑开,衣兜里掏掏名片两手递给闫峥,互相认识结交。 商民百货的吴总,某某航运的丁总…… 也有女士,姓温,坐在应恒另一边。 大波浪红嘴巴,手下开了七八家娱乐城,面上淡定目光在闫峥身上流连…… 这些人在港城这一片都是叫得上名号,成功人士派头。 闫峥收来看一眼随手放在桌上,也不在意自己没有名片交换。 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淡定,让闫峥身上不可能出现自卑情绪,反倒像个审视旁人的上位者。 坐闫峥对面一男人,年纪看着最大,秃顶大肚腩。 整桌就他屁股没挪没站起来,身边跟着的女人年纪轻轻,约莫就二十岁。 没腰似得塌在男人肥硕的身上,嘀嘀咕咕俩咬耳朵。 菜上来,应恒让开酒,亲自给闫峥倒。 他抬手挡挡,“不喝。” 乔以南说,“伤都没好让你哥喝酒,你想毒他。” 应恒一拍脑门,“忘了忘了,哥你喝茶。” …… 第122章 宝贝嫂子 “对了哥,你咋不把嫂子带来,以南哥说了你家嫂子跳舞,漂亮得紧。” 闫峥扫乔以南一眼,“你瞧过?” 乔以南笑笑,抿一口酒,“你宝贝的都不舍得带出来,不可能不漂亮,还是舞蹈家呢。” 桌上有女人,这些话说了是告诉眼睛往闫峥身上瞥的几位。 有主了,没门。 应恒说,“跳舞好啊,忒有气质,不管,哥你下次再来港市肯定带嫂子来。” 闫峥淡说,“自己上沪市瞧去。” 多大面,让他带来。 应恒乐呵说,“嘿嘿,那我跟以南哥一道去。” 桌上女人听到有主也不收回目光,毕竟这一桌人里,男人这气质独一份,还把老婆挂在嘴边,反倒更吃香。 说到这就谈及沪市情况。 乔以南说起往沪市发展的想法,这桌上也有几人打一样主意。 港市方方面面早就势力割据,难动分毫,眼光长远的都把注意力定在沪市、深市上。 大多人听着,偶尔也说上一两句,听闫峥说起头头是道,恨不得多听点。 闫峥这样的人,在人群中仿佛天生被追随,总能成为话题的中心,却又毫不费力,让某些人眼热嫉妒。 对面男人嗤笑一声,说,“假模假式,旁人递名片他连家门也不报,说不出口啊,沪市那地界有什么好,口岸半天打不开,穷鬼天堂?” “赵有亮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应恒早就不爽。 今天本来就没叫他来,外头碰上了,这赵有亮不要面孔非得进来凑热闹,还带着他养的小三儿招摇过市。 赵有亮‘切’一声,三十几岁就发福的身体往前一怼,“本来就是啊,说错啥了,他谁啊?” “他是你爹,”应恒火药脾气,一点就炸,能管住他的除了他爹就只有闫峥。 但这会儿闫峥显然没管。 “呸,我爹家里坐着,腿都废了还出门干啥,笑死人了哈哈哈,”赵有亮夸张大笑,脸上肥肉一抖一抖。 赵家属于这两年起来的暴发户,赵有亮在外头恨不得把‘老子有钱’几个字刻在脑门上,鼻孔看人档次低。 应恒圈子都不愿搭理他。 赵有亮觉得来了个闫峥,没见过没听过,还残废,平日被他们看不起的憋屈找到发泄地方。 更重要的是,刚刚他身边的女人看了这男人好几眼,赵有亮哪里能忍。 他抬手把小三儿搂过来,笑得猥锁,“宝贝儿,你瞅瞅长成那样有屁用,腿断的,指不定那条腿也断了,只有老子能让你舒坦。” 这话粗俗不堪,饭桌上的人都不适得皱起眉。 连乔以南这种斯文人都黑了脸。 那小三儿娇滴滴笑,“哎呀,看看不要钞票,我看两眼你吃什么醋啊。” 说着手就往赵有亮衣服里伸,当着大家的面一副浓情蜜意的样。 闫峥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手指随意摩挲着杯沿,似笑非笑看着赵有亮。 赵有亮最讨厌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不把他放眼里。 他手往小三儿屁股上按,倒三眼眯起盯着闫峥,挑衅意味明显,“啧,你老婆还跳舞啊,跳的啥? 芭蕾还是恰恰,我听说跳舞的姑娘最带劲,骨头软花样多,怎么玩都……啊——” 话没说完,众人只看到眼前啥东西飞过去,就见赵有亮椅子往后一翻,人“砰”得摔在地上,杀猪般的惨叫传来。 “妈的,啊——你他妈个残废,老子弄死你,啊痛死老子了!!” 赵有亮肥胖的身子在地上滚,还伴随着几声痛苦的低吼。 那小三儿赶紧去扶他,尖声大叫,“打人啊杀人啊,快去叫赵家人来!!!” 包间里还剩个开酒的服务生,站在角落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人哪个是他能得罪起的。 众人目光看向闫峥,男人冷峻的脸没有表情,眼底冰凉一片。 手边的茶杯已然不见。 座上的人本就跟应恒和乔以南交好,没人去管赵有亮,那小三儿吭哧吭哧把赵有亮拉扯起来。 赵有亮一只手捂在左眼上,指缝间有血渗出,西装领口歪斜全是茶叶和茶水,好不狼狈。 他一脚狠踹翻倒在地的椅子,指着闫峥,“他妈的你给老子报上名来,老子非得弄死你!!” 闫峥冷笑,唇角掀起凉薄弧度,“还能说?” 他的手落在碟子的刀叉上。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泛着银光的叉子。 沉冷的话让赵有亮觉得再多说一句,那叉子就会叉进他嘴巴。 他瞪大的双眼眼球突出,抖着唇,浑身冒起一阵鸡皮,冷汗直流,硬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应恒站起身,嘲讽看着赵有亮。 “老子懒得搭理你还不知好歹,赵有亮你们家前些天还上赶着找华新航运拉线,擦亮你狗眼瞅瞅,东家在你眼前都认不出,死了这条心吧。” “闫……他是闫家的……” 赵有亮脑子终于转过弯。 应恒看他这熊样痛快很,“滚滚滚,回去跟你爹说这路子给你作没了。” 赵有亮立马挂上谄媚的笑,“说的啥,我哪里晓得是华新的东家,有眼不识泰山,这眼睛该打该打。” 说着还自己往脸上扇了几下,糊一脸血印子。 闫峥倒没真废了他眼睛,茶杯砸在他眉骨上只划了条口子。 说了不该说的,就要付出代价。 “滚。” 他薄唇冰冷吐出个字。 早听到动静守在门外的小赵推开门,身后两人跟上,扣着赵有亮就往外拖。 他们虽穿常服,但拎赵有亮跟拎小鸡似的,动作训练有素。 桌上的人顿时晓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赵有亮嚷嚷,“别啊,误会误会……” 没人听他的,小赵手一挥,人就被拖走了。 那小三儿更不敢说话,一拎裙子自己麻溜跟出去。 小赵询问,“队长?” 闫峥手指点点,他带上门出去了。 包间恢复安静。 大家看闫峥的眼神顿时不同。 “原,原来是闫家的东家啊。” 闫峥淡声说,“老头弄的,没我的事。” 应恒叉腰坐下,“将来还不是你的,赵有亮活该早看他不爽了,还敢说嫂子……” 瞧见闫峥冷下的脸,应恒赶紧闭嘴。 “喝酒喝酒,咱还是喝酒好!” 推杯换盏。 一顿饭吃到后半夜。 …… 离去前,三人站在街边等车来。 应恒喝得半醉歪在乔以南身上啰嗦,“哥,闫哥,我昨天好不容易回来,差点赶不上见你。” 这车轱辘话刚刚饭桌上就说了七八回,闫峥跟乔以南懒得搭理。 应恒也不管,继续掰扯,“嘿嘿嘿,韵,韵之姐就没我好运气,她,她证件没,没下来回不来,见不着你……” 乔以南掐了应恒一把。 应恒跳脚,“疼疼疼,你掐我干啥啊。” 乔以南警告他,“嘴巴闭闭牢。” 说完瞥闫峥一眼,男人神色如常。 乔以南摇摇头,心想都忘了好友已有新生活,有些事,早就过去了。 应恒还在说醉话,“没事,明年,明年我跟以南哥杀沪市去,到时咱再开一排大百货,赚大钱……” 车来了,乔以南把他塞进车。 “闭嘴吧你。” …… (作者小声蛐蛐: 闫某人:100%理智 触发关键词:100%恋爱脑) 第123章 他的心意 (紧急撤回一个男主返程,有点剧情忘了写!) 锦绣大剧院首演前会组织一场舞团之间的比赛,确定入选的舞蹈团。 这个时间还未公布。 但蝶梦才成立,在速度上已经落后其他舞团许多,所以每周只有周六休息一天。 许思取了个巧,把上辈子编的舞选出两支,和万老师改了之后直接用作排练,省去了重新编舞的时间。 团员根据擅长的风格暂时分作两组,后期再进行调整。 蝶梦的机会来之不易,团员们十分珍惜,每天大早上许思还没到就有人等在门外。 天冷了,早晨说话都有白雾哈出。 年轻的姑娘们穿着厚衣服,手里拿着街角买的包子、烧麦,要不然就是油条花卷,边吃边等开门。 一个个在大门外缩着头,嘻嘻哈哈聊昨日练的动作。 周易刚把许思送到,就有学员凑上来,脆生生喊:“许思姐,你来啦!” “许思姐早,吃饭了吗我这有肉包,”张小玲从怀里掏一个还热乎的包子递过去。 许思从车上下来,摆摆手说,“吃过了,你自己吃饱点。” 张小玲就把包子收了起来,乐呵呵等开门。 许思想想说,“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八点半才开门呢。” “反正都醒了,就出门了,没关系我们等等就成,”有学员贴心说,生怕自己来太早反倒给许思添麻烦。 蝶梦大门的钥匙有三把,她跟万老师各一把。 门打开。 许思说,“你们先进去,换衣服热热身。” 学员们听话去舞蹈室,许思转身去了隔壁,把多出来那把钥匙给了婆婆,让吴婶早起时先把蝶梦大门开。 吴婶满口答应,她每天七点就起来弄早饭了,正合适。 再回来时,彭姗姗也到了。 两人去更衣室换练功服,但像在朝云的时候。 彭姗姗垂头丧气说,“气死我了,明天就周六了!!” “周六怎么呢?”许思边整理袖子边问她。 “我大哥让我陪谢心悦挑婚纱,她来我家一通装可怜,搞得推也推不掉。” 许思想起谢心悦对付姗姗的手段,温声说,“姗姗,既然无法避免要成为一家人,以后你至少跟她维持表面和平。” 彭姗姗皱眉,“和平不了一点,我瞧见她想到她对你干的恶心事,就受不了!” 许思想起什么,问,“不过为什么你大哥没结婚彭州华就先结了?照理说两家结亲,不是应该先考虑你大哥吗?” “大哥才看不上她呢,我大哥那人心如明镜,小时候我撒谎,全家都能骗过,偏偏每次被大哥瞧出来……” 说到这,她又叹气,“如果让二哥自己选,二哥也不会娶她的。” 可惜,家里的事大哥做主。 许思脑子里搜索一番,没有找到关于彭正俞结婚的事。 她现在对自己破破烂烂的剧情已然认命,反正彭正俞跟她交集不多,没有就没有吧。 “好了,去练舞吧,总之我跟你说的话好好记住,谢心悦她很记仇,别跟她杠。” 彭姗姗是听她话的,“晓得了,我当谢心悦是个屁,不搭理她。” “嗯。” …… 一天结束。 许思回到象牙巷时,听见隔壁有说话声。 自打上次事情后,刘婶受不了巷子里的风言风语回了乡下的老家,她儿子在闫家的船上跑货,这段日子隔壁就她儿媳妇带二胖住着。 这会儿哪里来的男人声音? 许思瞥一眼,那男的跟二胖在堂屋坐着,给二胖兜里塞饼干,许思也没在意,径直回了小院。 “小婶婶~” 苗苗今朝睡了懒觉,没同她去舞蹈团,在院里等她半天了,瞧见就扑上来。 许思牵住她,“又在玩什么呀,苗苗今天乖不乖。” 小丫头点着小脑袋,“苗苗乖,帮钟奶奶洗菜菜。” 钟姨在灶披间听见,探出头说,“是乖着呢,就那水冷的我不让她洗,她还要帮,手冻通红。” 许思笑笑,蹲下身把小丫头手拢住说,“天冷了碰水,手要长冻疮,以后每天多多搓手。” “好~”苗苗满口答应。 两人上了楼,没一会儿饭菜好了,徐桂芳带着小木来吃饭。 几人坐下。 许思没瞧见许向阳,“二哥没回来吗?” 徐桂芳说,“你大哥结婚的事不是快了吗,向阳非说南方有好货,他跟这趟船去深市,买点结婚用的好东西回来。 早上临时决定的,回来拿了两身衣服就走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许思说,“这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货船慢,又要装货卸货这一来一回要蛮久的。” “说是要一周,”徐桂芳说,“他非要去我也拦不住,闫峥快回来了吗?” 许思点点头,“后天就回了。” 吃完饭,男人电话按点打来。 说给她买好舞鞋,问还要什么。 许思说,“不用了,你周日什么时候到啊,我去接你?” “不用,”闫峥听着她微软的嗓音,想起那天同乔以南说的那番话,心头泛起痒意。 “小赵送我回来就好,你难跑。” 想起来那地方在山里,她真去接人反倒麻烦大虎送自己。 许思说,“好,那我跟万老师说一声,在家等你。” “嗯,”闫峥应一声。 两人说完,谁也没先挂电话。 这种感觉对闫峥来说极为陌生,好像不说话也不觉得浪费时间,反倒是享受。 “家里还好吗?” 许思说,“还好呢,苗苗很乖,你不在家这几天就让阿妈跟小木过来一道吃饭了。 对了,今天阿妈跟我讲,二哥随货船去一趟深市,他要是从那边买东西回来没关系吗?” 许思不太清楚投机倒把之类的界限,顺道问了问。 闫峥简单说,“买来自用无事。” “嗯。” “那你呢,过得好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 许思脸颊微微热,“挺好的,就是舞蹈团有点忙。” 她垂着眼睫,咬咬牙问,“你在港市有很多以前朋友吗,有见面一起吃饭吗?” 电话停顿了几秒,闫峥意识到她似乎在关心自己,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说,“不多,就乔以南几个,一起吃了顿饭。” “几个?那是几个……” 许思脑袋里想着,不晓得怎么就说出来了。 闫峥眉梢微挑,一字一句回她,“乔以南、应恒、李嘉名、潘飞国……” 他记忆力优越,昨天看一眼名片几乎记住。 慢悠悠往外念。 “还要听吗?还有几个,”这话染上些许笑意。 许思愣住,赶忙说,“不听了,我没问有谁……” 闫峥几乎能想到她染上红霞的脸颊,说,“闫太太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继续说。” 许思脸腾一下烧起来,“我真没问……” “好。” 闫峥没再为难她。 他既已摸出自己心意,之前感到别扭和奇怪的想法就有了解释,同她说软话也变得顺理成章。 两人又说了会儿。 许思总觉得不对劲,要不是声音还是闫峥,她要怀疑对面换了个人。 这通电话到最后,许思才觉出闫峥今朝说太多,还句句顺着她,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早知道听完还有谁了!! “好了,挂了吧我要带苗苗洗漱呢。” 闫峥说好,“后天在家等我。” “嗯。” 电话一挂,许思对上小苗苗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婶婶,你生病了吗?” “没有呀。” 小苗苗皱着小眉头,“那你脸蛋红红。” 许思一阵心虚,抬手摸摸脸,烫得能煎鸡蛋。 “不红,你看错了,带你汰澡去。” “噢,”苗苗一骨碌从椅子上下来,把脸红抛在脑后。 两人舒舒服服洗了澡,许思心情莫名得好,给苗苗买一送一多讲了个故事。 小苗苗听得直打哈欠,眼泪花往外冒,没听完就困着了。 许思反倒睡不着,拉了灯把香香软软小丫头叠吧叠吧抱进怀里。 “睡睡睡,过两天就不能跟小婶婶睡了,位置还给你闫叔叔~” 睡梦中的苗苗蹭蹭小脑袋,‘咕嘟’咽了下口水,梦到好吃的。 ……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彭姗姗一早被带出了门,陪着挑婚纱西装。 南京路的美好婚纱楼,上月新开的,店里西洋婚纱全是深市、港市过来的外国货。 这会儿的沪市,结婚一般有两套行头,中式穿旗袍,西式穿婚纱,不过今年西洋婚纱更时髦。 婚纱店不止一家,不过别家小又是租借的形式,唯独这‘美好婚纱楼’上下两层,一层就占了两个门头。 婚纱全新,只买不租,气派很。 谢彭两家都是有名头的,不可能让女儿穿旁人借过的婚纱,肯定买新的,买顶顶好的,穿的是脸面。 除了彭姗姗,谢母也在。 橱窗里放几个塑料模特,身上挂着最好几条。 红的、粉的、蓝的、白的,颜色齐全。 谢心悦春风得意,“州华哥哥,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啊,粉色好看吗?” 碍于谢母在这,彭州华维持着表面风度,“你自己喜欢就行。” 谢母眉开眼笑,自家女儿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眼见又要结婚,自然开怀。 “州华,你也帮悦悦选选,这么多得挑花眼哩。” 彭州华淡声说,“伯母,我眼光不太好,今天姗姗特意来帮心悦挑。” 彭姗姗手里挎着小包,正事不关己站在旁边就被她哥点了,不情不愿说,“粉色显黑!” 谢心悦脸一阵扭曲,上次在和平饭店许思就说一样的话。 她咬咬牙,忍住骂人的冲动。 彭姗姗再不喜欢她,她总归是要嫁进彭家当她嫂子! 想到这,谢心悦把粉色婚纱往手上搭了下说,“还真是有点显黑,那换一套吧。” 谢母帮她一起挑,结果每挑一件彭姗姗都能说出不好来。 “肩膀显得太壮了!” “边上的白花不吉利~” “哎呀,这套有点压身高,心悦本来就不高。” 谢心悦嘴快要气歪,转身看彭州华,就见他盯着店里最中间塑料模特那一身。 那是条白色的婚纱,洁白无瑕,裙摆层层叠叠落满了花,华丽又浪漫,他眼中闪过许思的样子。 如果是思思穿上,定然是最美的新娘,谁都比不上。 想到这,彭州华脸上泛起刺痛。 那天被彭正俞打的一巴掌,时不时在提醒他,他这辈子别想娶许思! 男人眼睛眯起,不甘又愤恨。 谢心悦只顺着看到那条婚纱,倒没注意彭州华的神情,她走过去上上下下摸,难掩兴奋,“妈,我就要这条,真好看,天啊,这肩带上还有亮闪闪的。” 谢母上前一道看,也算满意,“还可以,拿下来试试。” 等在旁边的老板把婚纱取下来,夸出花来,“眼光真好,这条全沪市独一份,独一无二的。” 谢心悦下巴抬起,“我自然是要旁人都没的。” 婚纱拿给她试,进了试衣间。 谢母瞅瞅兄妹俩,说,“你俩今朝都不快活啊?挑婚纱喜庆的事,高兴点。” 彭姗姗还没开口,只听一直默不作声的她哥说,“我有点急事,姗姗陪着我先走一趟。” 话没说完,彭州华已经推开门出去,瞬间不见身影。 谢母愣住,反应过来大喊,“干啥哩,陪未婚妻挑婚纱哪能走啊,西装都没挑啊。” 彭姗姗也摸不着头,被谢母一看,摊摊手说,“我可不晓得他干啥去了,没给我说。” “气人,太气人,你们彭家做事不地道不体面,”谢母气得手发抖。 彭姗姗说,“我不还在这呢……” 谢心悦换好婚纱出来,一抬眼没瞅着未婚夫,再问谢母也是窝了一肚子气,当即就要把婚纱扯下来。 “不试了,他不来我不试,让我给旁人看笑话!!” 彭姗姗眼睛一亮,“不试啦?那我回家了,谢阿姨再会~” 说完,快跑几步走了。 …… 象牙巷里,刘婶刚从乡下回来。 左手一只鸡,右手拎一麻袋洋芋番薯累出一头汗。 路过巷子,少不了邻里上来打招呼,好在上一趟事情过去久,没人会触霉头再提。 刘婶走过巷子,嘴里咒骂两句,“表面功夫做得好,心里不晓得咋编排我。” 她快到家,第一时间看隔壁院,没瞧到动静。 结果再往前走几步看见巷子那头,临街的东门洞里。 许思跟个男人站一起说话。 仔细一瞅。 不正是提亲那会儿来抢人的男人,戴个眼镜,面上斯文那个。 刘婶眼睛瞪大。 她儿媳妇出来叫她,才捂着她嘴回了屋头。 …… 第124章 回程 许思是被苗苗叫出来的。 小丫头对彭州华印象不深,在院里玩就被男人哄了出去,许思一会儿没瞧着,听到她在巷子里喊自己。 两人站在门洞下,外面就是主街。 许思眉心微蹙,彭州华消停了一段时间,怎么又冒出来了。 “没事我回去了。” “等等,”男人抬手拦住她,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着日思夜想的人。 她美得太惹眼,比起从前胆小单纯的模样更让人沉迷。 像红酒酿出的玫瑰,美丽却带刺,却让彭州华欲罢不能。 “我今天去挑结婚的西服了。” “哦,恭喜,讲完了?”许思眼底难掩不耐。 彭州华说,“你很高兴吧,高兴我以后没法来找你,来烦你。” 许思说,“彭先生晓得就好。” “非要这样吗?非要跟我这样生分?” 这话带着自嘲的语调,彭州华苦笑说,“思思,你十六岁同我认识,谢叔带你去生意会,让我带着你吃东西,那辰光你很乖的跟在我身后安安静静,问你要吃什么,说都可以。” “跟了我半天,再后来,我常去谢家教你写过字,陪你看过书……思思,今朝你只要说一句话,这婚……” 许思打断说,“后面的话彭先生最好别提,我听你说起过去,咱俩也算得上朋友,可离开谢家后,彭先生自己做过些什么事应当心里有数。” 许思声音极为冷淡,也许原主同彭州华是有过一点朦胧感情,但与她无关。她已经平白受了彭州华的刁难,一笔勾销。 “你晓得我如今心性大变,早就不是从前的许思,所以当不认识就成,以后更不必要有交集。” 许思说完就要走,手腕被男人一把抓住。 彭州华脸色大变,后槽牙咬得面颊上的脸皮紧绷。 他嘴里挤出阴郁狠毒的话,“想都甭想,你要同从前一般像个小鸟儿,我彭州华还觉没意思,现在脾气渐大我非要折了你手脚,让你听我的让你求我! 这辈子别想逃脱我,你以为闫峥对你就真吗?!” 神经病! 许思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合着彭州华是个抖m体质,上赶着挨骂。 她冷声说,“不想我告诉彭正俞,你最好滚远点!” 听到彭正俞名字,彭州华终于迟疑一瞬,许思猛得抽出手后退几步。 彭州华眼皮突突跳,又神经质得笑起来,“闫峥去港市了。” 许思没响,懒得搭理。 去的时间久了,不意外会被人知晓。 “当初关于闫峥入伍,说法可不少。 堂堂港市回来的闫家长子,不要家业、不当人上人,反而去部队里吃苦受罪,都说是港市的沈家千金出了国、弃了他……” 彭州华凉凉说着,双眼紧盯许思,终于看她那双水漾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心里升腾起报复的快感,通体舒畅,“听过吗?闫大队长肯定不好给你讲,这趟去港市,你猜猜回到当初情窦初开的地方,见到曾经爱人会怎么样。” “我没兴趣,”许思要走。 彭州华欺身上前,嘴角噙起令人不适的笑,“思思,你懂男人吗?第一个女人总归是不同的,就比如我对你,忘也忘不了,往后再娶谁,都不是第一个。” 许思气笑了,“别给自己的不要脸找借口。” 她一把推开彭州华,大步走回家。 主街上风吹起。 彭州华看着她婀娜的身影,双眼眯起。 他不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结婚? 结了婚又怎样。 许思径直回了家,抬手把院门关上。 苗苗蹲在花园里喂小蚂蚁,奶声奶气喊,“小婶婶。” 许思招招手让她过来,弯腰跟她说,“苗苗,以后外面那个人再来,不要跟他说话也不理他。” 苗苗眨眨大眼睛说,“他是坏人?” “对,是坏人。” 小丫头捏起小拳头,“苗苗不理他。” 许思拍拍她肩,“乖,去玩吧。” “好。” 小丫头蹦蹦跳跳,跑后院去找在晒洋芋片的钟姨。 许思独自上了楼。 每次跟彭州华遇上,都跟吃了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只是这一次,许思更觉心头憋闷。 窗边放了条长凳子,平日闫峥办公时,她常坐那看看窗外吹吹风。 许思在长凳上坐下来,门洞那边已经看不见彭州华。 港市?沈家千金? 在港市称得上千金的女人,家境应当极其优渥,况且还有条件出国。 许思难以想象,闫峥那样的人如何为一个女人黯然伤神。 …… 回程这天。 乔以南跟应恒送闫峥一行到入关口。 来时没带什么,回去倒是大包小包,应恒买了几大袋港市的特产和好东西,闫峥原本不想要,但人家说是买给嫂子的只好收下。 几人在入关口等车来接,应恒揉着眼睛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 “闫哥,呜呜呜你咋又要回去了,腿还没好透呢!!” 闫峥靠在车旁,掀眼扫他,“不回去在这给你擦眼泪?” “瞎说,我可没哭,风大,”应恒跳脚,就算他现在事业有成,但在闫峥跟乔以南面前还是最小的。 乔以南扯着他衣领把人拉一边,说,“路上注意安全,你这腿总算是能好了,回去好好养。” “无事,”闫峥淡淡说。 入关口是个大码头。 海上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乔以南说,“沪市发展的事,我会按你说的准备上交申请,最快估计也要等明年春下来,希望到时候咱们真的能顺利见面,在沪市大展拳脚。” 应恒凑上来,“必须的,我肯定跟以南哥一起来。” 闫峥失笑,“大经理不做了?” “不做,我爸自己搞去,以南哥跟你都不在我也不要待在港市了。” 三人随意聊几句,来接的人已经到了。 小赵提醒要离开。 闫峥说,“得了,回吧。” 男人拐杖一杵就走,只留一个背影。 应恒眼睛红红,朝他喊,“闫哥,沪市见。” 看着他进入关口,应恒跺跺脚,“闫哥太无情了,都没跟我说‘再会’啊!!这么急干嘛?” 乔以南笑笑,“家里媳妇等着当然急,又不是你光棍一根。” “嘿,以南哥你也光棍好吧,你比闫哥还大一岁啊,老男人。” 乔以南不跟他计较,往车走去。 应恒一下跟上,嘟囔说,“不过……闫哥媳妇真那么好?比韵之姐还好?不能吧,韵之姐这趟回来,学有所成,怎么可能比……” “应恒,”乔以南停下步子神情严肃,“闫峥跟韵之的事早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成家,不要再提这些,让人难办。” 应恒抓抓头发,“晓得了晓得了,他们不在我才说说,反正当年怪可惜的。” 乔以南没响,自顾上了车。 …… 第125章 归心似箭 军用专机穿过云层。 闫峥靠着机舱闭目养神。 作为第七区最精锐队伍的队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闫峥有三百天在带队做任务。 从南至北,奔波千里。 离开和归队是最寻常的事。 而这一次,是‘归家’。 以前他回闫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跟完成任务差不多。 但这一次,才出来十天,心却时刻挂念着。 挂念着象牙巷,挂念某个人。 心脏仿佛被风筝线缠住,断不了。 闫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 早上十点,蝶梦的两个舞蹈室里。 万老师和彭姗姗各带一个班的人,抠群舞动作和走位。 年轻的女孩们热了身,清一色穿着练功服,认真又努力。 门突然被推开,许思提着两个布袋子进来。 “许思姐!你怎么来了。” “对呀对呀,万老师还说你今天请假了。” 团员们看到她,满脸兴奋一下围过去。 彭姗姗说,“诶诶诶,还练不练了……” 团员们赶紧站回原位。 许思笑,“当然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 彭姗姗嘿嘿跑去她身边,得意说,“逗你们的,想抢我家思思~” 大家一哄而笑。 许思说,“幼不幼稚啊,休息一下,给你们带了点橘子,重死我了。” 过来路上看到有卖橘子,又大又甜她就买了几兜,还好周易送她。 彭姗姗赶紧接过来,大家上来分着吃。 许思说,“门外还有两兜,谁帮忙送隔壁去。” “我去我去,”张小玲举手,一下跑去外边。 团员们分了橘子吃。 这会儿正练得身上冒汗,吃口凉冰冰甜丝丝的橘子,舒坦得不行。 “好甜啊。” “是啊,还解渴。” 大家吃着,彭姗姗狐疑看看许思,说,“不对劲,你不对劲!” 许思挑眉,“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今朝请假了,你家闫峥回来你不在家等他。” 许思说,“他跟我说四点到,我三点回去不就行了,咋啦你不想见到我??” 彭姗姗没那么好糊弄,“那你不在家里做点好菜什么的,提前准备啊?” 许思一瓣橘子塞她嘴里,“我干嘛跟钟姨抢工作。” 她原本是在家的,可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了待家里又心烦,干脆过来逛一圈。 彭州华的话不能全信,但什么事都不会是空穴来风,至少是有那么个人存在。 她不想跟姗姗说这个,赶忙转了话题,“昨天不是陪那谁挑婚纱,咋样?” 一说这,彭姗姗就来劲了。 憋了一肚子话拉许思到旁边吐槽。 …… 落地沪市是一点多。 回象牙巷路上要一个小时。 小赵分开走,先回军区打报告。 大虎开车,后视镜瞥瞥觉得队长心情蛮好,结果一下对上闫峥冷飕飕的眼神。 “开快点。” “啊……是,队长,”大虎油门一踩,把吉普当战斗机开。 等到了象牙巷,时间堪堪过两点半。 闫峥下车,杵着拐杖往院里走,他伤口已经半好,只是柳主任说最好先用用拐杖,不让伤处受力恢复更快。 进了院子,静悄悄没人声。 灶披间没人,闫峥上楼没瞧见许思,眉头拧起来。 再下楼。 钟姨正好带着苗苗从隔壁回来,小木也跟着。 “呀,闫峥回来了。” “闫叔叔!”小苗苗脆生生喊。 小木也乖乖喊,“姐夫!” 闫峥走到院里,锐利的眼神早扫过门外,“思思呢?” 钟姨一拍脑门想起来,“思思说去舞蹈团一趟,会早些回来等你,不是说四点到吗……” 这事闫峥理亏,确实说好四点,但她明明说今朝请假在家。 兴冲冲回家没见着想见的人,男人憋屈很。 大虎抱着东西外边进来心里嘀咕,开快点开快点,回来也没啥事呀。 “队长,东西放哪里啊?” 闫峥冷笑,“放你兜里。” 大虎一头雾水,“我,我兜里放不下啊……” 钟姨赶忙说,“来来来,都是啥东西啊,吃的放一楼,用的搬二楼去吧。” 大虎赶紧跟着钟姨溜。 上了楼忍不住小声说,“钟姨,我队长点炮仗哩,发脾气。” 钟姨咂摸出点意思,姑爷一回来上上下下找小思,没找到,急眼了呗。 “咳咳,别瞎说,等下罚你写检讨。” 看小赵天天被罚,钟姨门儿清。 大虎赶紧闭上嘴巴,吭哧吭哧埋头搬东西。 许思本想着三点回家,结果舞蹈一排上太投入,还是周易等了会儿进来问才想起来。 “稍等。” 她连练功服都没换,套上外套拿着衣服往外走。 三点半也成,回家二十分钟够了。 紧赶慢赶到家。 许思一进院子就晓得不好。 堂屋有几袋子东西,还有礼盒装的凤梨酥什么的…… 回来了。 她匆匆上楼,木楼梯咚咚响。 走到一半又觉得没啥好心虚的,本来就没迟到嘛。 他在港市指不定逍遥快活,回来就回来了。 想到这,脚下又慢下来。 男人是看她进院子的,听到步子急了又缓, 眉心跳跳。 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她跳舞时扎着头发,路上放下来还微卷着,被风吹乱。 脸颊大抵也是吹了风,白里透粉。 许思看到他,似水的杏眸眨了眨,一下不晓得说什么。 自打她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天就住进这,和闫峥没分开过这么久。 这十天,自然也是想过他的。 更何况那些亲近暗昧的电话…… 许思抿抿嘴巴,手捏紧了小包。 男人靠在窗子上,左腿虚虚点着地,没瞧着拐杖。 逆光的面容有些暗,仍是掩不住优越的轮廓和深邃的眼。 看她站在那。 闫峥心口的郁闷一下散了。 “过来。” 第126章 沈韵之? 他凝着她,目光有如实质落在许思身上。 她抬步走进去,温声解释说,“几点到的呀,我去了一趟蝶梦。” 闫峥看她走到面前,把手里布袋放到桌上。 空气中飘来熟悉的馨香,独属于她。 他说,“两点多就到了。” 许思转回身目光落在他腿上,“腿没事了,伤口愈合怎样?” 闫峥说,“愈合不错,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这些话明明在电话里说过,当着面又问一遍。 两人站得近,许思能感觉到头顶的视线落在身上,睫毛颤颤没抬头。 窗外风凉凉吹进来。 马上就要立冬了。 她抬眼看窗外,不晓得说什么。 衣领骤然一紧被男人抓了过去,她脚下两碎步子,诧异抬眼看他。 男人的目光垂下来,将她把最上面两颗扣子扣紧,“外头回来不晓得衣服穿好,脖子光溜的不冷?” 外套包上来,许思才觉出是冷的,练功服是矮圆领,不保暖。 “我走得急,忘了……” 嗓音蒙在竖起的衣领里,闷闷沉沉的,只剩一双乌黑眼眸惹人心软。 闫峥轻笑声,帮她再把领子翻下去。 翻完手顿在衣领处,离她红润的唇只余一指…… 想碰的。 光是看着就能晓得这地方多软。 乔以南的话回响在闫峥耳边。 ‘控制不住得想亲近’,闫峥眼底翻起情绪,低头迎合她的身高靠近。 双眸相对,许思抿一下唇想往后退。 闫峥却把手搭她肩上。 “站久了还有点累。” 许思说,“那……坐着去?” 这个距离太近了,男人的手有些重量,与其说靠着不如说拢着她。 闫峥没回话,反倒开口问,“那天我说回来有话跟你讲,还记得吗?” 许思眉心皱一下,“讲什么。” “在港市这几天,我……” “队长!队长!!” 楼下响起小赵急匆匆的声音,紧接着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说话的氛围一下被打断。 许思微微后退一步,闫峥也把手放了下来,面上不爽。 小赵换了一身军装,面上严肃,“队长,回来的报告交给政委了,但海关那边昨天刚查到一艘有问题的货船,人在商检局关一天了,要您过去审。” 既然是公事,那没法耽误。 许思说,“那你赶紧去。” 闫峥说,“好,走吧。” 拿上拐杖,闫峥跟着小赵下了楼,许思跟着嘱咐一句,“注意点腿。” “嗯,”走到院里,闫峥回头看她眼,“回来说。” 许思知晓他意思,点点头。 两人的背影一下消失在院门外。 许思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那会儿她潜意识里还未想好要不要听。 闫峥要说什么呢? “铃铃铃——铃铃铃——” 楼上电话响起来,钟姨从灶披间出来边甩着手上水珠,“电话响了。” “我去接,钟姨,”许思错身而过,走上楼去。 上了楼,电话还没消停。 许思接起来没等说话,那边就连珠带炮地说,“闫哥,韵之姐有东西在我这忘了给你,你把地址告诉我下……” 应恒看着桌上的皮带、皮手套,还有一块国外弄回来的表正头疼,他要是去问以南哥肯定挨批评,不如直接问闫哥要不要! 何况这些礼物一式三份,他跟以南哥也有,只是没这套好呗! 电话里没声响,应恒又纳闷地‘喂’一声。 然后传来个极为温柔的声音,“找闫峥是吗?他这会儿去局里有公事,刚刚走。” “啊……” 应恒一下反应过来,赶忙说,“是,是嫂子吗?我是应恒,闫哥在港市的好兄弟。” 许思是听过这名字的,当初闫峥说起乔以南时有提到还有个小点的。 她温声说,“我听闫峥说过了。”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应恒一看桌上的东西,顿时想揣个烫手山芋,不晓得为啥,莫名心虚起来。 当然,是提闫峥心虚。 他刚想说句别的搪塞过去,就听那边又说,“地址我给你说吧,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啊嫂子,我记一下哦。” 应恒翻出纸笔,许思把地址一说,“记好了吗?” “好好好,记好了,谢谢嫂子……那,那没事我就……” 许思说,“应恒,你刚刚说谁寄的东西啊,闫峥回来我跟他说一声,韵之?姓什么?” 也许才过了一秒。 应恒抓抓头发,乖乖回答,“沈韵之。” 又欲盖弥彰说一句,“我们共同朋友,呵,呵呵……” 许思说,“好啊,我挂了。” “嫂子再见。” “再见。” 听筒咔哒放回去,许思怔怔站在那里。 韵之姐?闫哥? 放在一起,好像很般配的样子。 桌上的稿纸被风吹动,许思沉默捋平被她捏出的折角。 一下两下捋不平,干脆撕下那页丢进纸篓里。 楼下钟姨做好饭,站院里喊她,“思思,晚饭要等闫峥吗?” 许思探出头,“不用了,他没那么快。” “好嘞,那准备开饭了,苗苗楼上困觉把她叫起来。” “好。” 许思收回思绪,上楼叫了小丫头起床吃晚饭,这个点睡多了,夜里指定不肯睡。 饭菜上桌,许思又让留一份出来。 钟姨边挟菜边说,“闫峥也是忙,前脚回来后脚就出门了,外头离了他转不动啊……” 许思说,“他去了这么久,事情堆得多,正常的。” …… 闫峥确实是忙,到了局里。 十多个船员全被提到审讯室,海关叶宏旷在。 “可算回来了,腿咋样了?” 闫峥沉着张脸,任谁刚到家还没跟媳妇说两句话就被叫出来,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只不过任务的事,闫峥不会耽搁。 “还成,人呢?” “全在你这呢,我们海关处那破地方,十几个人都关不下,只能一股脑送过来。 ” 商检局有两个审讯室,十多个人却乌泱泱关在一屋里。 闫峥进去就面色不渝,“谁让全部关一起?都给我分开去,没地方就丢走廊里,五米站一个人!” 全放一起,生怕他们不串供。 小赵立刻让人安排,一串人又被提溜出去,灰头土脸站在走廊里吹冷风。 审讯室只留下船长和大副手。 闫峥慢悠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小赵先审。 …… 第127章 风言风语 睡前,闫峥还没回来。 苗苗同小婶婶睡了几天,不舍得上楼,许思把她送上去又讲了故事才乖乖肯睡觉。 屋里空荡荡的,男人回来一趟又走了,只剩行李放在床尾没来得及整理。 许思把他的背包打开, 瞧见上边整整齐齐几双舞鞋。 拿出来一看,总共有六双,舞鞋薄占不了多少位置。 六双舞鞋不一样,有绑带的也有绷带的,底部厚度也有区别。 这是各种都买了一双让她试试? 许思想想又摇摇头,也许是小赵不晓得买哪种就都买了。 她把舞鞋穿上试试,柔软的布料包裹着脚面,很舒服,比现在穿的那双布鞋强许多。 许思把舞鞋放进床尾的柜子里,再把闫峥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去衣柜。 整理好后,桌上还有两个布袋子,不晓得里头是什么许思就没打开。 她躺到床上,拉了灯。 躺了会儿没睡着,想起应恒打的那个电话。 沈家千金,沈韵之…… 似乎被这个名字刺激到,许思脑中一阵刺痛后闪过几个剧情,凌乱不堪。 有谢心悦同沈韵之争吵…… 有沈韵之陪闫峥一起参加生意会…… 还有闫峥护着她训斥了谢心悦…… 许思脑中钝钝得疼,想要再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甚至连沈韵之的模样都是模糊的,就像醒来时记不起的梦。 可这些画面里。 无一不在诉说,剧情里的沈韵之在闫峥眼中比妻子身份的谢心悦更重要。 因为被偏爱,沈韵之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自信。 而谢心悦呢? 歇斯底里,狼狈不堪。 可现在…… 闫峥的妻子是她。 许思猛然睁开眼,手不晓得什么时候抓紧了被面。 她唇口微张,急促的呼吸在夜里格外清晰。 原来那个她没见过的沈韵之,真的是这本书的女主。她紧紧闭上眼缓过脑子里的钝痛。 猝不及防知道了女主。 所以呢,她会变成谢心悦那样吗? 一个被女主碾压的配角? 一个注定炮灰的原配? 又或者是他们感情上的试金石? 寒冷的深秋里,许思硬是冒出一头细汗。 她来时,以为自己在剧情之外,可现在已经不确定了。 一楼的时钟是老钟。 整点半点都会发出响声。 不晓得过了多久,‘咚——’得响起一声。 许思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 太多想法堵在心口,好像她刚同闫峥近一点,刚对他有一点好感,周围就响起无数声音。 譬如彭州华,譬如应恒的电话…… 总在提醒着她。 还有女主的存在。 老钟又响了两轮,许思终于熬不住困意,闭眼陷入沉黑的梦中。 …… 车子开过街道。 凌晨三点,闫峥才回到象牙巷。 床上的人已然睡熟,窝在被中小小一团。 局里有临时睡觉的地方,但他还是想回来。 屋里光线有限,闫峥不想吵醒人没有开灯,摸黑发现东西已经被收拾好。 从柜里拿了衣裤,下楼简单洗漱躺回床上。 身边的人呼吸清浅,似是寻着热源蹭过来,闫峥搂住她。 娇软的身子隔着薄薄睡衣,暖乎乎的,窝在男人挺阔的胸膛中,毫无防备。 闫峥低下头去,将她脸颊的发丝理到耳后,又把半埋在被子里的小脸弄出来。 指腹触碰到的皮肤柔滑细腻。 他沉默良久。 突然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胸膛里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许久之后他的唇才离开,自嘲勾起一点笑。 原来他闫峥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连亲她都会心乱。 …… 商检局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蝶梦也忙起来,夫妻俩的一个比一个起得早,不过通常是闫峥更早。 她起来,他已经吃好饭被小赵接走。 一去一整天。 晚上回来大多九、十点后,许思已经睡了。 自然也没有好好说话的时间。 要说的话暂时被搁置,而应恒那个电话许思也忘了说,或许是懒得提。 反正东西寄来了,邮局会统一安排送到各家。 …… 弄堂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谁家夫妻干仗、谁家孩子考零蛋、谁家婆婆又骂儿媳妇,一有发生,第二天保准巷头巷尾都晓得。 两家人都忙,钟姨每天苗苗、小木一起照顾,中午俩孩子凑一起吃饭。 大多时候在闫家,毕竟灶披间自家用比较爽。 不过有时候也会去许家做,就比如吴大娟叫她吃咸带鱼,又或者有谁家闹‘新闻’的时候。 这天中午吴大娟叫她过去,两人一道在院里择菜,结果隔壁家周红回来了。 那周红自打知青返城,住在家里憋屈很,一家人地方有限,姐姐、姐夫不愿她占一张床。 她妈又指望姑爷养老,不敢帮说话,母女俩憋屈很。 周红这姑娘也不会来事,平常一个院里,瞧着吴大娟或者徐桂芳都没好脸色,全世界欠她钞票似的。 瞧见吴大娟跟钟姨择菜,周红没像往常一样不吭声就上楼,反而在两人跟前停下来。 吴大娟问,“干啥哩,小周,站这里怪吓人的。” 周红阴恻恻得笑,说,“我妈总说许思命好,她好日子也到头了。” 钟姨眼睛一瞪,不满道:“你说我家小思干啥?” “不是我说是外边都在说,她外插花搞男人,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那个男人马上要结婚了,她还跟人在门洞里打开水(亲嘴),真不害臊。” “瞎讲有啥讲头!!” 钟姨菜一丢站起来,凶狠道,“谁瞎说八道我撕烂她嘴皮子!我天天在家我不晓得吗,是别个不要脸的缠着我们小思!” 周红一点不怕,“许思丈夫前些天不是不在,就那会子的事,有人看到了。” 吴大娟也骂道,“呸,我说这些老婆子进来说八卦总背着我,合着说我们小思坏话,我非找她们算账去!!” 她风风火火往外走。 钟姨赶紧跟了上去。 …… 第128章 未婚夫个屁!! 大下午难得出太阳。 斜斜照在巷子里。 女人们老老少少坐在墙角下,边晒太阳边糊纸盒子。 糊两个一分,一下午能赚个块把钞票,够家里买菜开销。 旁边小孩乱跑,小囡跳皮筋、画房子,小囝趴地上捡石头、敲铁片,闹挺很。 糊信封是个无聊事,要嘴巴说起闲话时间才不难熬。 “你别说许家小囡可真行,她男人可是大人物,还不满足啊。” 旁边女人扯着嗓子说,“外头插花才得劲,家里天天见日子久了有啥意思。” “呸呸呸,你这话可别给你男人听见了 。” 那女人笑起来,“死相,咱倒想吃点新鲜的可没许家小囡的脸皮,没男人死心塌地追家里来。” 有年轻点的新媳妇害臊又想听,“那被她家男人晓得咋办,不得干仗啊……” “谁晓得哩,那小模样下得去手吗?” “不过我瞅她男人腿一直不好,八成有这原因。” 众人交头接耳,说得兴起。 只听一声怒吼炸开,“关你们屁事,自己爱外头乱搞自己搞去,见不得别人好,瞧我们小思长得漂亮,污水侪往她身上泼。” 钟姨叉腰,骂得中气十足,“一群老东西没脸没皮,闲得蛋疼就晓得造谣,腌臜货!!都是腌臜货!!” 说人闲话被当面戳穿不是啥体面事。 女人们努努嘴巴,低头继续糊纸盒装无事发生。 吴大娟看不下去,帮衬说:“小思平时干啥了,看到各家孩子但凡兜里有点饼干、糖果,就抓出来分,侪(都)是好货,你们自个儿都不舍得买的,就她这好性子还得给你们说了去?” 女人们理亏,又把头低了低。 “没良心,坏肚肠,见不得别人好!!” 钟姨气不过:“我们小思啥性子,那男人她看都看不上,谁起头编的坏话有本事站出来! 我非得瞅瞅她眼珠子是不是烂了!!” 没人吭声,倒有几个不服气的白眼翻翻,“谁晓得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咋就说她不说我。” “呸,撒泡尿照照,说你有人信吗?”钟姨就差上手打人,气得面孔通红,讲不了素质!! 吴大娟那是包打听,平常没给她们少说故事,有点‘说闲话’的情分和地位。 她手一指点了个人,“王金花你说说,谁传的这事。” 王金花就最年轻的那个,巷尾达子新娶的媳妇,平常对对着吴大娟一口一个婶子。 她眼珠子咕噜转几下,不好意思不说,“娟婶,那个……这些都不是我们说的,还不就是闫家前头那个保姆,刘婶说的……” “我就晓得!这老太婆前两天我在灶披间做饭,她就趴在围栏上往里看,不安好心!!” 王金花说,“对了,她刚还说……去找许思男人告状了,已经往家里去了。” “想得美,死老太婆,”钟姨拔腿追过去,速度快得看不出五十岁。 几个女人屁股坐不住,探头想跟去看热闹,被吴大娟瞪一眼,“哼,以后不给你们讲新闻了,滚滚滚。” …… 刘婶是从巷子外回来的,恰好看到闫峥那军用吉普在主街一闪而过,赶紧穿过巷子往回赶。 她蹲了好些天,都没蹲着闫峥在家,今天终于赶上。 “嘿哟,嘿哟……” 刘婶走得直喘气,正好许思没回来,由她说黑说白。 二楼饭厅里。 闫峥在整理报告,码头的事告一段落,船员通过职务之便,合伙走私。 没收了几十个录音机和八台电视机。 小赵等在一边,等他报告写好带回去复命。 商检局的所有报告从军区直接上达中央,需要谨慎对待。 屋里空荡荡。 小赵瞅瞅说,“嫂子最近真忙活,每次来瞧不着。” 闫峥手中笔顿下,是忙。 忙就算了,总觉得小媳妇天天不同他说话。 晨起磨蹭到他走了,他一下楼就听见她跑去饭厅。 晚上回来,她早早就睡,后脑勺对着他。 今天忙完特意把报告带回来写,不信抓不到她,倒要问问躲什么。 这想着,楼梯传来急哄哄的脚步声。 “大,大少爷啊……我,我有事给你讲,”刘婶跑上来,气都没喘匀。 闫峥眉头皱起。 小赵抬手挡在门口,“队长在忙,你有啥事。” 刘婶瞪他一眼,“小赵你拦我做啥,我又不耽误事。” 小赵没让,刘婶推推他手,铁钳一样推不动,急忙说,“大少爷,我我要说的是许思的事!可不得了了!” 闫峥放下手中钢笔,身子后靠在椅背上,冷厉的眼扫的刘婶一个哆嗦。 但想到这次一定要把许思赶出去,那个钟姨是许思的人,她走了钟姨自然就跟着滚,自己就有机会重新给闫家做事, 刘婶咬咬牙,神情煞有其事,“你不在这几天可发生大事了,我不能让您被蒙在鼓里。” 闫峥敲下桌,小赵让开一步。 刘婶跑进来说,“你回来前两天,不对,就前一天,我正好乡下回来走到家门口辰光,就瞅着下头门洞里两人特别眼熟,您猜猜是谁……” 对上闫峥的眼神,刘婶‘咕嘟’吞下口水,“就,就是少夫人跟以前来过的那个男人,彭家那个,她前头的未婚夫。” ‘未婚夫’个屁。 闫峥冷笑,“在我之前,思思没跟任何人订过婚。” “哎呀,那就前头那个相好……” 刘婶心想男人果然不容人,谁都不愿意戴绿帽子。 “他俩就在那门洞里拉拉扯扯,拉拉扯扯,后来我……我还瞧见……” 刘婶眼神闪躲,欲言又止,一副怕说出后面话的样子。 “说,”闫峥冷声吐出个字。 一旁的小赵心突突跳,别人不晓得,他可晓得队长是真生气了。 那姓彭的真是阴魂不散啊,就晓得缠着嫂子!! 刘婶吞吞口水说,“她俩凑一起,嘴巴碰嘴……” 后面的话,在闫峥要杀人的眼神下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俩……她俩亲…… 第129章 钟姨干仗! “亲个屁!!” 钟姨楼梯爬上来就听到这话,“老比样子嘴巴臭得要死,说我家小思的闲话,造谣是吧!!在弄堂里造谣就算了,还跑到这里告状安得什么心!!” 钟姨冲进屋里,火冒三丈抓住刘婶衣服。 刘婶往后缩,扯着脖子嚷嚷,“啥啊啥啊,做得出来就别怕人说,她自己不检点……” “呸——” 从前钟姨在谢家做事,谢家要脸面,就算个保姆也必须注意言行,钟姨一向很得体。 但今天这事是踩了钟姨的底线,扯头发打架都豁出去了! “你看到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天天在家我咋没瞧见。” 刘婶喊,“你是她的人当然帮她说话,你俩是一伙的,她就是故意把我赶走把你弄进来,好给她,给她打掩护。” “我,我今天非得打烂你嘴巴,”钟姨袖子一撸,上去就扯刘婶衣服头发,“打死你打死你。” “诶哟,杀人了杀人了。” 刘婶有儿子儿媳在身边,但却是个劳碌命,人又干又瘪还矮。 钟姨就不一样了,除了当个保姆家里没啥事操心,到象牙巷之后更是日子宽心,肉墩墩的福气相,打起刘婶毫不费力。 她双手乱甩,“啪啪”往她脸上身上打了几个巴掌,刘婶咬牙切齿,打不过耍赖咬人。 两个大婶子在饭厅里大打出手,你抓头发她咬人,一边喊痛一边打,不过都是刘婶挨得多。 小赵看得直皱眉,真吓人,跟小时候他妈揍他一样。 闫峥冷喝,“还不给拉开!” 小赵倒是想啊,上去还挨钟姨误伤一巴掌,刘婶掐他几下。 “诶呀诶呀,打我干啥啊,分开分开!!”小赵一个甩手,先把刘婶甩开,再扶钟姨站好。 这情况,当然是拉偏架啊。 谁说嫂子不好都不行,就刘婶这些话,他都不信队长怎么会信。 两人好歹分开,钟姨瞪小赵一眼,“拉我干啥,我还没撕烂她嘴巴!” 小赵抓抓头发,“诶呀钟姨……” 刘婶‘哼’一声,“敢做就别怕别人说,不要脸。” “没说够?” 闫峥沉声开口,语气比冬日的雪窟窿还冰,刘婶呐呐闭了嘴。 他冷笑,目光落在刘婶身上,压得刘婶喘不过气。 “大,大少爷,我说的可都是真……” “真的?那我就带你上军区审审,电一接,往你身上一通真假你自然会说。” 刘婶愣住,“不,不…… 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可是太太……” “嘿,送去好啊,好好审审,”钟姨啐一口。 闫峥问钟姨,“她在弄堂里造谣?” 听这话,护短的钟姨眼睛都红了,“闫峥,你不晓得,这老太婆在弄堂里都说了啥,说趁着你不在小思同男人……” 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我们小思清清白白,凭啥让人说,凭啥让人指指点点,话都传到我耳朵里,这老太婆没少编排。” 小赵气愤盯着刘婶,“忒不要面孔!造谣惹事把你抓起来。” 刘婶努努嘴,“我,我说的是真的。” 闫峥冷笑,屋里静下来。 片刻后,闫峥开口:“没弄错的话,你们现在住的那楼也是我们闫家的。” 他手指点着桌面,冰冷的声音让刘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腿发软。 “小赵,带刘婶去收拾东西,今天把房子清出收回。” “啊——不,不行啊,”刘婶一听眼睛瞪老大,“那是我的房子,我的!!大少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收回去!!” 房子收回去她一家老小住哪里? 刘婶想不明白,自己‘好心’来告状咋还丢了房子。 小赵上前一步抓着刘婶往外走,刘婶跺脚坐到地上,“天杀的,不行啊,我的房子那是我的房子……” 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耍起赖来小赵头疼不已,“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 刘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少爷你不能收回去啊,收回去我一家住哪里,夫人说过的,那楼给我们一家住,说过的啊啊啊……” 刘婶一家住的那屋,是个二层的筒子楼,不大但住一家人足够了,以前姚荟对她们一家不薄。 “你儿子还在闫家的货船上做事?”闫峥冷眼看她。 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还在这闹她儿子也讨不了好。 刘婶一下瘫软下去,整个人没了活气,“不成不成……我要找夫人,我找夫人。” 小赵趁机把她扯起,半拖半拉带下去。 这边大动静,外头早围满看热闹的人,刚刚说闲话的女人们也在,听得七七八八看好戏,还不忘给后来的人热心说来龙去脉。 刘婶挂着眼泪被拖出来,小赵推开院门冷声说,“让让。” 说完又添一句,“少造谣,造谣惹事全抓军区审。” 大家赶紧噤声,眼睛盯着刘婶看。 刘婶面子里子全丢光,回了院子也不动,一屁股坐地上失魂落魄。 她儿媳妇吴春美刚从外头下工回来,眼睛瞪老大,“出啥事体了?都围我们家干啥。” 再一看到一脸严肃的小赵,绕过他去问婆婆。 “咋回事啊妈?” 刘婶没规回魂,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小赵冷喝一声,“你是她儿媳妇?” 吴春美楞楞说,“是我啊。” “赶紧进去收拾东西,天黑之前全家搬走。” 吴春美尖声叫,“为啥啊!!凭啥叫我们搬走。” 她嫁进来,婆婆说这是家里的房子,咋能搬走呢? “妈,他凭啥叫我们搬走,找,找居委会去。” 小赵严厉说,“闫家的房子你们还想占着不成,行啊,找居委会把你们抓走。” 刘婶回过神拉拉儿媳妇袖子,“去,收拾东西。” 吴春美天都要塌了,不敢相信得看着刘婶,“妈,他说得是真的??我嫁进来的时候,你可说这房子是你们老刘家的!” 想起闫峥的话,不搬走那是要拿儿子开刀,刘婶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狠狠一巴掌甩在吴春美脸上。 “让你收拾就收拾,啰嗦什么!!” 吴春美脸上升起一个五指印,哭哭啼啼起来,“你们老刘家骗我!骗我啊!!” 许思回来时,正好看到这。 她一出现,众人目光齐齐看过来。 许思纳闷道,“怎么了小赵?” …… 第130章 赌气 小赵简单把事情一讲。 许思说,“好,天快黑了赶紧搬吧。” 听她这么说,刘婶冲上来哭惨,“许思啊……我错了错了,求你,你跟大少爷说说好话不要赶我们走。” “你瞅瞅,你瞅我们二胖才多大,要我们一家老小住哪里啊,”刘婶抓过在院里哭嚎的二胖,拍着大腿喊,“要我们命啊,这是要我们的命。” 大家目光看到许思身上。 快六十的人哭成这样,倒也有点可怜,可怜一家跟着受罪。 许思眼底淡漠,“刘婶说自己错了,错哪了?” 见她搭话,刘婶觉得有戏,一股脑往外说,“我不该胡编瞎话,那天只看到你跟姓彭的隔老远说话,就编排你们。” 邻里刚那点同情没了,露出鄙夷嫌弃的神情,原来真是编的瞎话。 “呸,活该……” “真活该,自作自受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许思冷言说,“同为女人,我想这种谣言你应当晓得多严重,让人戳我脊梁骨。” 她轻飘飘扫围观的人一眼,这话是说刘婶,也是讲那些说闲言碎语的人。 前头说过的女人们神情不自然,面上无光。 许思说,“我以为上一次事后,刘婶能长记性,却一而再得不改性子,今天这样是你祸从口出,搬走吧免得再生事。 说完不再逗留,抬步就走。 刘婶还想追,被过来的钟姨一把拉住,“别缠着我们小思,快搬!我来帮你一块儿搬!!” 许思摇说,“钟姨、小赵你们有空帮帮刘婶,省的拖到天黑。” 小赵撸袖子,“好嘞,嫂子你赶紧回去吧。” 后头响起刘婶哭天抢地的大哭,还有她儿媳妇的破口大骂。 许思无动于衷,自作自受。 只是这事…… 不晓得闫峥怎么想。 她一走,钟姨手肘捅捅小赵,悄声说,“你们队长不能真生气吧,小思可什么都没……” “不可能,我都不信的事,队长咋会信,”小赵偷摸朝钟姨竖竖大拇指,“钟姨,你是这个,顶呱呱!干仗身手真好。” 钟姨没好气说,“去去去,赶紧把他们搬出去。” 还在哭的吴春美看到两人进屋,爬起跟进去。 一场闹剧看得七七八八。 刘婶从前仗着闫家大方,三天五头在弄堂里瞎嘚瑟。 嘚瑟自己有小楼住。 嘚瑟有工资有钞票。 大家本就不喜欢她,今朝这一出事,没多少人同情她,况且还都是她自己作的。 有人悄声说,“嗐,以后许家小囡的事咱可不敢说了。” “不过咱……咱的屋也不是闫家的啊……” “你晓得啥啊,你男人在哪帮工哩?” “诶哟,不敢说不敢说。” 象牙巷离码头近,闫家货船多,多少人是吃这碗饭的,还有百货商店啥的。 不说自家男人,七大姑八大姨指不定就有关系,总归别得罪最好。 …… 家里安静。 许思踩着木楼梯上楼。 闫峥坐在卧室书桌后,这位置看出去,刘婶那边的闹剧尽收眼底。 他按按眉心,心里总归不痛快,天天躲着自己就算了,彭州华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么多天,一次也没提起过。 男人面色凝重,浑身散着冷意。 脚步声渐近。 许思进屋放下包,温声说,“今天回来这么早?” 闫峥‘嗯’一声,“回来太早了?” 这话有些微妙。 许思手顿了顿,直觉他似乎在生气。 “没有,就看你最近比较忙。” 闫峥说,“你也忙。” 想到今天的事怎么说都跟自己有关,许思解释说,“前几天彭州华是来找过我,说几句话就走了。” “说什么?” 许思抿唇,不知为何,下意识回避彭州华提到沈家千金的事。 “没什么,他疯言疯语你知道的。” 闫峥凝着她,“我不知道。” “……” 许思抬眸。 被他近乎审视的目光看得不舒服。 心里闷闷的,他不也没跟自己说过什么沈韵之……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跟他之间没关系。” 许思的态度突然冷漠,话里话外转瞬疏离。 两人话赶话,一向沉稳的闫峥也没了温和,“为什么没跟我说。” 许思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 闫峥拧眉,看她微白的小脸,心又软了,心头叹了口气。 想说彭州华他会处理,想说两人好好聊聊。 下一秒,电话铃突然响起。 “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他起身拿起外套,人往外走,“我去趟码头。” 海关处的事应接不暇,几个部门都要听他调动,好在腿伤已经差不多,慢点走不需要拐杖了。 许思应一声,低头收拾东西没看。 男人在她身后脚步顿了顿,终是抬步离开。 许思慢慢把明天穿的练功服叠好,然后坐到床边。 她晓得自己在逃避,接到那个电话后,她有意躲着闫峥不想听他的话。 当初就是在这里,闫峥同自己讲不会有感情。 其实他早已坦白过不是吗? 许思上辈子就晓得,人不是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大多时候她选择告诉自己,没那么想要。 她需要一点时间说服自己不在意。 风从窗子吹进来,苍白的小脸被吹得冰冷。 苗苗被小木送回来,兴冲冲跑上楼,“小婶婶……” 叫一声又像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黏到她身前。 “小婶婶,你怎么了?” 许思勉强笑笑,“没怎么呢,你玩回来了?” 小丫头点点脑袋,软软的小身子靠着她,换做平时肯定手舞足蹈说自己玩了什么。 许思把她抱腿上,亲亲她的小脸蛋,心里稍许安慰。 她喜欢苗苗,或许是因为她同小时候的自己很像。 没有父母庇佑,表面再坚强,心底终究是敏感多疑,像只蜗牛,碰到危险就会躲回去,竖起心墙。 “苗苗……” 小丫头眨眨眼睛,“嗯?” 许思温柔说,“小婶婶很喜欢你,永远都喜欢你,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害怕……好吗?” 苗苗懵里懵懂,觉得小婶婶在说很重要的事,好像在对自己说。 又好像不是。 可她晓得,小婶婶会一直喜欢自己。 “苗苗也喜欢小婶婶。” “嗯……” …… 第132章 菊花降火 闫峥这趟去,两天没回来。 随海关的巡查船出了趟海。 第三天才回到商检局,小赵跑回来给他取了趟衣服。 许思问怎么回事,才晓得出海抓人去了。 她把两套干净的衣服装好,又下楼把灶披间炖着的鸡汤装上一桶。 “让闫峥小心点,腿还没好全乎,鸡汤喝了这些药还要吃完,”怕耽误时间,她上下楼走得快,利落把东西给了小赵。 小赵抓抓头发说,“晓得了嫂子,不过就是……我瞅队长这些天脾气可爆了,也不知道咋的。” 小赵感觉跟那天的事有关,但又不敢问,结果就是队里的人除了出任务,每天还被队长训成狗,惨,太惨了! 连带着海关处那十来个人,队长嫌他们体力差,行动慢,一道训了。 苦不堪言。 许思说,“可能太忙了吧,嗯……” 她回头瞧瞧,把桌上一包钟姨晾干的菊花递过去,“让他多喝点菊花茶,下下火。” 小赵:“……”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带回去再说。 闫峥回来,看到办公桌上放的东西,衣服拿到临时休息室,回头再看鸡汤和……菊花。 扫了几眼,默默拿去泡了一杯。 他心里那点火气早就没了,原本也不是生气,大概算得上挫败。 他做事一向果断,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憋闷。 …… 那边忙,许思也忙。 忙点不是坏事,省的心里七上八下。 第二天去蝶梦时,还发生了件事。 刘婶跟她儿媳妇带着二胖上门去找姚荟,婆媳俩都憔悴了一圈,装得可怜,痛哭流涕。 姚荟起先还不晓得发生了啥,但自己儿子自己晓得,不是不讲是非的人。 “说说看,闫峥为啥会赶你们出去?要是他不对我怎么也能给你做主。” 吴春美偷摸掐儿子一把,二胖哇哇哭,“我要回家,我不要住破房子,呜呜。” 姚荟皱眉,“别哭了,哭成这样还咋说?” 吴春美期期艾艾把孩子拉回来,“姚夫人,孩子实在是可怜,我们没了住的地方,只能租了个破屋,这大冷天晚上睡觉都漏风。” 姚荟抱着双手,不好糊弄,“你夫妻俩赚钱,刘婶前头我也没亏着她,哪里至于住个破屋。” 她心里信不了这婆媳。 等刘婶又说几句,顿时晓得闫峥是为了小思。 姚荟是谁,好歹是跟闫振华一起闯荡过港市,牛鬼蛇神见得多,何况小思是她一百个满意的儿媳妇。 “行了,你娘仨别在这哭,我今朝话放这,小思是我心头疼着的儿媳妇,别说你们没理,就是有理我也只帮亲。” 她挥挥手叫来吴婶,“送走送走,吵得我头都疼了,诶哟喂~” 吴婶往外赶人,刘婶大喊说,“没有良心,你们闫家人没有良心。” 姚荟哼一声,“我们闫家人就是太有良心了,养出个白眼狼,怪我给儿子一家添堵。” 刘婶没讨到好处又被赶出去,吭哧吭哧就跑去隔壁蝶梦闹。 结果被彭姗姗带着舞蹈团所有姑娘们齐齐赶,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许思乐得清闲,好笑说,“你们原来都这么凶呀,平时在我跟前小白兔似的。” 张小玲嘿嘿笑,“许思姐,我打报告,江宝珠最凶,她刚刚叉腰又跺脚,还说让她爹来抓刘婶。” 江宝珠脸颊微热,原本她有点不喜欢许思,毕竟闫峥可是她崇拜的第七区最厉害的大队长,想看看到底谁配的上闫峥。 结果这些天处下来,早成了许思的大粉头,觉得她跳得好又漂亮,最要紧是人怪好的。 天天看彭姗姗跟许思好姐妹,江宝珠心里酸溜溜。 她清清嗓子说,“别,别瞎说,我可没凶!” 彭姗姗一搂她肩,“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想在思思面前好好表现,不可能,我才是思思唯一的好姊妹~” “你!!你胡说!!” “我没胡说,略略路。” 两人你追我赶,打成一片。 许思看不下去,“幼不幼稚呀,赶紧的练舞了,别想趁机偷懒好吧。” 团员们立马收起嘻嘻哈哈,排好位置认真练起舞。 那边姚荟是把人赶走了,但总不放心,想想给闫峥打了个电话。 结果钟姨说闫峥出去三天了,没回来,又把那天的事一说。 挂了电话,姚荟坐沙发上想啊想。 小俩口指定有点问题。 她不晓得商检局电话,琢磨着能找谁问问。 …… “叮铃铃——” 二八杠穿过弄堂,挂着绿挎包的邮递员边摇铃边喊,“让让让让,小孩别在路中间。” “诶哟,让开让开。” “取信了,取信了,23号李大洲,你的信……” “哎呀,我崽来信了,”李大洲兴冲冲拿过信。 邮递员收两毛钱,让签字。 搞完又去下一家。 弄堂里的人闻声而来,等在各家门口盼着收到亲人的东西。 许思回来刚进院。 今朝几个动作难,练了一下午手和脚跟面条似的,又酸又软! 钟姨瞧她回来,“小思,累了吧,今天闫峥回来吗?” 许思捶捶手臂说,“小赵刚拿了两套衣服去,应该不回来。” “成,那我少烧点菜,你想吃啥?” 许思没什么胃口,“钟姨我想吃馄饨。” “那简单,我这就剁点肉馅给你包,反正苗苗也爱吃。” “好。” 钟姨着手包馄饨。 许思累得上楼就歪椅子上休息,楼下剁肉馅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快睡着时,钟姨在楼下叫她,说邮递员送了东西来。 她找了结婚证代闫峥签字领了。 厚厚的牛皮纸包着,四方的盒子。 包的很用心。 她拿上楼放在闫峥书桌上,等他自己回来拆。 …… 夜深。 秋风卷起落叶。 沪市的街巷多是中西结合的房子,外观繁复、复古,同秋日风情最适宜。 军用吉普在街边停下。 闫峥推开车门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巷子口,同小赵交待几句。 说完回身就往门洞里走。 院门已经锁了,他打开进去。 一楼堂屋还亮着,走到楼梯口听到后边洗澡间传来水声。 闫峥抬手看看表,九点多,钟姨每天八点准时睡,只能是思思。 他脚步停住,人站在楼梯的阴影下。 淅沥的水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男人双眼隐在黑暗里,卷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欲。 想往后去…… 就这么站了两分钟,水声停了。 闫峥还未动作,只听洗澡间里传来‘砰’的声响。 紧接着是东西接连掉落的凌乱声。 “思思。” 闫峥眼底闪过惊慌,人朝洗澡间快步走去。 …… 第132章 受伤坦白 许思脑子是懵的,人摔在地上带落了架子上的东西。 香皂、洗发水、牙杯牙刷掉一地。 等反应过后身上的痛感才传来,眼泪花一瞬冒出。 “嘶——唔。” 脑子疼得放空,许思趴在原地,洗澡间里雾气蒙蒙。 她刚刚是准备穿裤子,一抬腿就滑倒了,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左腿膝盖连着脚腕钻心得疼,八成扭着了,身子还没缓过痛劲,一下动弹不得…… “唔……” 许思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要是太严重明天就不能练舞了。 “砰砰——” 门板被拍响,外头传来闫峥的声音。 “思思,摔着了?有没有事……” 许思想开口应他,唇一张却是溢出声痛呼,“唔……” 闫峥听到声响顾不得别的,抬手从门框上边摸出钥匙,“我进来了。” “别……” 许思眼眸瞪大,差点忘了疼。 她现在浑身上下就一件里边的吊带丝质小睡衣。 睡裤! 还没穿就摔了,两条白花花的腿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可那声音跟猫挠似的,小的闫峥根本没听见。 她瞪着杏眸,眼睁睁看男人就这么走进来。 “别看……嘶——” 男人拧着眉没听,沉声说,“早都看光了!” 他那双是打狙的眼,进来时该看不该看都看光了。 许思挂着泪珠的小脸通红,不知疼得还是羞得,紧紧咬着嘴巴蜷起身子。 身上一暖,闫峥已经抽了架子上的睡裙外套盖她身上,蹲下身将人小心拢进怀里。 “摔哪了?”他低头给她检查。 许思脑子空空,只紧紧抓住衣服。 薄薄绸制睡衣,遮住这里露出那里,她浑身都烧起来,干脆把脸埋进他肩窝,闷闷说,“腿……” 闫峥小心抬起她的腿,膝盖擦伤一片,脚踝红肿了。 洗澡间的灯昏黄地上又都是水,摸到她身上温度渐凉,闫峥把外套一脱包住她,就要抱人。 许思抓住他衣袖,“你的伤……” “无事,”他的伤口早愈合七七八八,没多大事。 男人轻而易举就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许思环住他脖颈尽量让自己好抱一点。 出了洗澡间,外头冷风呼呼吹来。 还好身上多披了他的外套,只是两条腿晃在外面,被风吹起一阵鸡皮。 她不自觉往闫峥怀里躲,男人像是心有灵犀恰好托着她抱紧,稳稳当当,滚烫的胸膛过了暖意到她身上。 闫峥安抚道,“忍一下。” “嗯……” 许思觉得这会儿,腿上的疼已经被另外的感觉取代。 脸都丢完了,人都被看光了! 还管疼不疼!! 踩上楼梯,闫峥微微侧身不让她被撞到,直到把人抱回屋里放在床上。 她乌黑的发梢还在滴水,属实有些狼狈,只是一张小脸精致清丽,这点狼狈便成了可怜样。 闫峥转去柜子拿了干净的毛巾,“头发擦干……” 许思把毛巾接过去。 他走到床边一扯裤腿蹲下身,宽大的手掌托住白皙小腿,毫不介意让她踩在自己大腿上。 男人今朝穿的军绿色制服裤子,衬得她白嫩的脚趾如珍珠圆润,白里透粉。 闫峥拧着眉,一手捏着她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脚活动。 “能动吗?” 许思点头,很疼但不是不能动。 闫峥说,“没伤到骨头,等我一下。” 他起身下楼,又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毛巾和一块什么。 “钟姨冻的……豆腐?” 上趟许思说豆腐冻了,下次可以涮火锅吃……钟姨就冻了几块。 闫峥说,“没冰块,用这敷一敷,这块……不吃了。” 许思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又疼得吸气:“你用完记得……丢了……” “是你用,”闫峥眉梢挑挑,看她笑了放心许多。 前头瞧见摔在地上,他一颗心都快蹦出来。 闫峥随手拉了椅子坐下,毛巾一包豆腐按在她脚踝。 冷意让痛感缓和不少。 许思抬眼看看他,男人低着头狭长的眼透着认真。 他做事大多这样,一丝不苟,极为专心。 从前许思觉得自己算是努力自律,但比起闫峥却差了一截。 “想什么,头发还不擦?” 男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抬起头,正蹙眉看她湿漉漉的头发。 许思抿唇,“我衣服没穿好……” 身上的外套她一松手就滑开了,哪里有手擦头发,更重要的是裤子也没,盖着闫峥的衣服。 “你先给我拿身睡衣……” 闫峥起身给她拿。 递到手上,许思红着脸拿没受伤的脚踢他,意思不让看。 男人自觉低头给处理伤口,她窸窸窣窣把衣服穿上然后乖乖擦头发。 腿上冰敷差不多。 家里有之前梁绥东留下的药箱,闫峥拿出药给她清理擦伤处。 消毒难免刺痛,许思腿一缩就被男人按住,“得处理好不然怕发炎。” 这话要被下属听到,下巴得惊掉。 这不是他们平时劝队长的话。 闫峥出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一些小伤来得及处理一下,来不及就不管了。 许思抿抿嘴巴说,“疼……” “我轻点,”拿惯枪械的手放轻了动作。 他认真的神色让许思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在他眼中如珍似宝,受点伤他也会心疼。 许思闷闷说,“小赵不是取了衣服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闫峥抬眼,“嗯,我不回来,不回来就让你趴在地上哭。”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重了,温和下语气,“我担心你晚上冷睡不着,我不想自己媳妇躲着我。” 许思哑然,杏眸睁大,怀疑眼前闫峥是不是假的。 他的目光没收回去,与她对视,认真说,“我说过有话同你讲,躲着我是不是不想听。” 问话太过直接,许思猝不及防之下眼神躲了躲,“我没有……” “不承认?” 她的细微表情在审惯犯人的闫峥面前无所遁形。 男人捕捉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想听,走得时候明明也有话想跟我说。” 他语气温和,却让人无法不回答。 许思绞着手指,直到指尖泛红。 她心一横想,既然都问了那就说清楚。 大不了就是离婚。 反正婆婆说还会同她好。 想到这,许思咬咬牙说,“我晓得你想说什么。” 明明心里已经想好,可这话说出来还是染上几分委屈。 不是对闫峥的埋怨。 而是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对这个离谱的剧情的无力。 闫峥神情认真,温声问,“那你说说,我想说什么?” 这话同她哄苗苗时候一样,温和耐心。 …… 第133章 交心 许思委屈的情绪似乎被安抚稍许。 她假装不在意说,“我知道的,结婚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不会跟我谈感情……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吧?” 闫峥:“……” 别人? 谁…… 闫峥说,“当初说那话,是因家里安排,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基础,而我性子冷淡对男女感情没太多想法,不能保证自己能给你感情。” 他耐心解释,深邃的眼不闪不避任她看着。 许思摇头,“不是的……你喜欢别人。” 闫峥没生气,把她手握进掌心,“思思说我喜欢谁?” 许思咬着唇不想说那个名字。 心里气闫峥不承认。 “告诉我,”闫峥又说一次,眉心蹙起。 许思想踹他。 还踩在男人腿上的脚踢了踢,小孩似的闹脾气。 闫峥却松手拢住她脚,“冷了?” 冷个鬼…… 许思扭开头看桌上,“人家都给你寄礼物来了,这趟去港市你不是遇到了吗?” 闫峥顺着她目光看去。 然后把她腿塞被子里,起身去看桌上的东西。 寄来地址是港市,东西包得严严实实。 闫峥随手就拆开了,打开一看。 皮带、皮手套还有手表。 里边还有个牛皮纸的信封,心里有数。 沈韵之寄来的。 不是第一次,从前寄到军区的东西他都没取,同沈韵之说过不必再寄。 没想到这次寄到家里。 这名字闫峥许久没有想起,或许说想起来也同应恒他们没什么区别。 可思思又怎么会知道她? 他随手把东西放下,一扭头,床上的人已经躺被子里了,后脑勺对着他。 闫峥心口突然软了下来,薄唇勾起,他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俯身看她。 “看到了,沈韵之寄来的东西。” 许思皱眉,装睡的眼睛睁开,“你们还联系?” “……” “没有,大概两三年前,她往军区寄,我打过一个电话让她别再寄,后面没再联系。” 许思狐疑看着她,杏眼闪过不解。 照理说沈韵之应该就是闫峥的女主。 “你们……” 闫峥说,“你觉得我和她有旧情?” 许思不响,算是默认。 闫峥回忆一番,斟酌着说,“我从前跟她关系不错,她是应恒的表姐所以我对她接纳还行,后来熟悉起来,她表示过心意。” 许思瞪眼。 闫峥无奈,“思思,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会否认也不会隐瞒,当初闫家跟她家合作,两家乐见我们结婚,甚至坐在一起谈过结亲的意思。” “那时候我十七,不太了解男女之情到底那种程度算是,或者说有没有感情和结婚是两回事,抱歉,这个想法在我和你结婚时我依然没想清。” 他眼里透着真诚坦荡,剖析着关于感情的一切。 “后来是我俩产生了分歧,我有心要入伍,她想出国留学,我们长谈过一次,结婚的事作罢,各人有各人的追求。 她也同意了,再后来我回到沪市入军区,她如愿出国。” 许是时间太久远,闫峥边回忆边说,“后来接到过几个她的电话,起先只是叙旧,后来就追问为什么不陪她出国,我很难给出答案也觉得这事当初是达成共识的。” 许思眨眨眼问,“所以是你俩达成共识分开,她又不想了?” 她皱眉,显然有点不信,但思及闫峥的为人,他没有必要也不屑撒这种谎。 诚如他所说,每个人都有过去,只要现在没有牵扯不清,许思也不会追问。 “所以你们……” 闫峥说,“在我的理解里,我和她应该仅是旧友。” 许思嘴巴张张,不晓得怎么会这样。 看她呆愣的样子,闫峥无奈道,“所以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许思莫名有点心虚:“说你腿好了,能跟她双宿双飞,至于我们……离婚就好……” 声音越说越低,她磨牙想,都是破烂剧情害得。 “所以躲着我,不想听?” 闫峥心口冒出一丝隐秘的愉悦,藏在那张冷峻的脸下,“不听是不想离婚?” 循循善诱,他擅长撬出审问对象的话。 许思不响,又想扭头不理他。 被闫峥掰过小脸,“思思说清楚,你不能随便就给我扣个帽子,还有港市见她?谁说的,证据呢?” 许思羞恼道,“你要没见她,应恒怎么说帮她寄东西。” 男人声音冷下,“应恒,这里头还有他的事?” 许思闭嘴,不是故意把人供出去的。 闫峥说,“这账我另外跟他算,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听?” 子弹打在身边都镇定自若的男人,此时却忍不住追问,想从她口里听到想听的话。 许思眼眶微红,低下了头不想给他看到,“是,我不想离婚……我喜欢苗苗,喜欢妈妈,喜欢这里,喜欢……可是你说过不会跟我谈感情的,别人也告诉我,你心里有人……” 闫峥这会儿想扇自己一巴掌,当初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自作自受,差点把媳妇作没了。 他情真意切,“抱歉,当初是我太自以为是,我心里没有别人……” 闫峥叹口气,两人离得极近。 他挺阔的身子俯在她身上,挡住昏黄灯光。 许思说,“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好像猜到一点,但想听闫峥亲口讲。 闫峥低下头,又凑近几分,轻笑说,“小闫太太这么会猜,干嘛不再猜猜看。” 许思无语,闫峥怎么变坏了! “不说算了,我困了,”说着就要往被子里缩。 难得瞧她发脾气,闫峥笑着把人拉回来,低沉的嗓音震得许思心跟着怦怦跳。 “想说我想收回当初的话,想和你谈感情,”这话说出口,原来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因为出自真心,所以自然而然。 他认真道,“抱歉,明白得太晚,才会让你误会,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这番话简简单单,可能从闫峥嘴里说出,就是最真诚的保证。 许思脸蛋迅速红起来,鼻翼微微煽动长睫颤着。 闫峥看着她,无声等待。 许思微仰着头,她身上是洗过澡后的馨香,天鹅颈漂亮得不可思议。 闫峥想起初恋那日,在医院,他一眼便看见坐在走廊里脆弱又倔强的人。 或许,那时候早已动心,所以她来到闫家时,他应了结婚的事。 等不到她回答,闫峥已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吸引着凑近。 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欲望面前粉碎。 手指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唇瓣,指腹白日开货箱划了一道细长伤口,细密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可他毫不在意。 “闫太太……” 许思抿唇,仿佛落进他深邃的眼眸中,无法呼吸。 她嗓音发软,“怎,怎么了?” 男人在她温柔的眼神里,手掌下滑扣住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喉结重重滚了两下。 “我可以吻你吗?” …… 【撤回一个吻! 闫峥:我刚好像亲着了!!!】 ps:今天不可能会有人说我卡文,自信甩头ing~ 第134章 止渴 许思秀丽挺翘的鼻尖,在深秋的夜冒出细汗。 她心口怦怦跳着。 闫峥又凑近一点。 许思慌乱着按住他胸口,水漾的眼眸闪躲,“闫峥……” “嗯?” 他有耐心,纵然心如水晃也等她点头。 许思手指收紧抓住他衣领,迟疑片刻后脑袋轻轻抵在他肩,“你今朝同我说的,都不会变吗? 我们不会离婚 ……你心里也没有别人。” 她想再确认一遍,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许思不希望等到拥有一切,在某一天又突然失去。 闫峥心头发软,自责没给她足够的心安。 从前闫峥觉得,她坚韧倔强,今朝才晓得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该被小心呵护。 “不变,更不会有别人。” 他的手揽住她腰,感觉她在怀中轻颤,温热的呼吸洒在敏感的脖颈上对闫峥来说简直折磨。 许思近乎孩子气地呢喃,“闫峥,以后,我最爱你你也最爱我,好吗?” 男人喉头哽咽,酝酿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好。” 往后他俩就绑在一起。 许思有点想哭,更多是胸口弥漫出的安心。 似乎自这一刻起,她在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 湿润柔软的唇碰上男人脖颈,她摸索着小猫似地亲他,最后胡乱印在他喉结上。 男人喉结一滚,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低头吮上她的唇。 柔软的、温热的、潮湿的。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比想象中还好。 有力的手箍住那细腰,薄薄的睡衣被推挤得往上堆叠,露出大片肌肤。 男人青筋鼓胀的手臂,嵌入雪白的肌肤里,勾勒红痕。 许思在强势急切的掠吻中,抬手勾住男人的脖颈。 唇被反复吮吸,灼热的呼吸交缠拉扯,她想躲却给了男人进来的机会,小舌被缠住…… 退也退不出…… “唔……闫……” 后面的字又被吞了下去,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权,若不是他的手如铁钳般揽着她。 许思觉得自己会像一捧雪。 融在地上。 纤细的手逐渐滑在他肩上,触手是男人纹理清晰的肌肉,她几乎抱不住,修剪圆润的指甲隔着衬衣划出痕迹。 许思除了努力呼吸什么也做不了,唇好像不是自己的,被吮到发麻,只偶尔溢出一两声灼热的嘤咛。 闫峥几乎把人从床上抱离,嵌在怀里予取予求。 “思思……” 亲吻的空隙忍不住唤她的名。 许思只紧紧抓着他,无力回应。 不晓得过了多久,久到脑子因为缺氧开始发昏。 男人终于在重重深吻后,放开了她,随即把人压进怀里大口喘息,滚烫的呼吸冲在她肩窝。 许思失神水润的双眼像蒙了雾,身子轻颤。 男人高挺的鼻梁触碰她颈侧,亲昵啄吻她睡衣滑下的香肩。 “够,够了……” 手无力地推他,甜软的声音像浸了水,许思面孔通红,话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软得跟勾引人似的。 闫峥退开稍许,深邃的眼里含了笑,“够了?” 他的声音也没好到哪里去,低沉暗哑,显而易见得隐忍。 许思被看得浑身害臊,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我……” 闫峥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看?” 她气鼓鼓把手放下来,同他对视,显得自己没那么不经事。 闫峥看了几秒,哑声恼火说,“真要命。” 他移开目光,把人抱起放到腿上。 许思软绵绵的任人折腾,她也不算矮,165的个子在男人怀里却跟小羊羔一样。 “你干嘛……” “小闫太太,今朝喜欢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闫峥眉梢轻扬,逗她。 许思说,“才没有……” “呵。” 男人把人抱好,捏起她腿又看看伤,拿了旁边还有些冰的豆腐继续给人敷。 许思:“……我觉得不用敷了,擦两天药能好。” 跳舞的人常受伤,没伤到骨头就万事大吉。 “不找点事做我就想做别的,”闫峥看她,沉黑的眼里裹着某种欲。 许思顿时如坐针毡,干巴巴说,“我觉得还是再敷一下吧。” 闫峥失笑。 她自觉落了下风,嘟囔说,“你以前是不是亲过……亲得这么熟练……” 闫峥睨她,“我各方面一向优秀,闫太太可以随时求证。” “闫峥,”许思瞪大眼,“你以前很正经的。” “嗯,你也说了是‘以前’。” 男人不再逗她,认认真真帮她冰敷完,又绞干头发,再塞回被子里。 “躺好睡觉,我收下东西。” 他弯腰整理药箱,倒水把擦过伤口的帕子洗了,再把那豆腐毁尸灭迹。 高大的男人做起这些琐事有条不紊,许思也不睡,就侧躺看他弄,心被填的满满的。 原来两个人互相喜欢是这种感觉。 她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明明前两天还在闹别扭,一转头嘴巴都亲过了…… 这么多天的纠结和郁闷消失无踪。 闫峥收拾好东西让她先睡,下楼去洗漱汰澡。 许思哪里睡得着,裹着被子滚了一圈,又缩回腿不敢动。 “嘶——疼疼疼。” 她一半小脸埋在被子里,伸手摸摸嘴巴,好像肿了…… 想起刚刚那个吻,简直……好得过火,这年代有没有小电影看,闫峥真是……天赋异禀。 不过怎么亲完就没别的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 没过几分钟,闫峥冷水冲了个战斗澡从楼下回来。 脚步踩在楼梯上,进屋,坐到床边,躺下拉灯。 许思手指捏着被子,不晓得自己干嘛要装睡。 下一秒,就被男人捞过抱进怀里。 “我都睡着了……” 黑暗里,男人轻笑,“睡着没睡着我晓得,睡着会打拳。” 许思抬脚想踢他,被闫峥抬手按住,“别碰到伤了。” 许思只好忍住。 也许是今朝这一出,情绪起起落落,许思很快就困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睡去。 她迷糊说,“闫峥……” “嗯?”男人声音清醒,手轻拍她背。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闫峥说,“比你想得还早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你明明从没表现过……” “那是你没发现。” 许思昏昏欲睡,“桌上的礼物……” “明天让小赵寄回去,我会跟应恒说的。” 许思清醒了点,“也不关应恒的事,他无心的。” “嗯。” 许思呼出一口气,往他怀中蹭了蹭,“其实我晓得,你对我很好,不管是彭州华还是刘婶,你每次都站在我这边,不信她们说什么……” 腰被男人扣紧,闫峥这会儿才晓得自家媳妇是个小话痨,压着嗓音说,“思思,第二个了。” 许思没明白,“什么?” “应恒、彭州华,你还想在我怀里提哪个男人的名字。” 许思默默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半晌后,嘟囔说,“你亲完就睡,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还有,那次你在浴室摔了,赶我出去,很凶……” 她嗓音软绵绵的,似嗔似娇。 “我的错,”闫峥现在什么错都能认? 她脸颊贴在他胸口,听到男人心跳有力且快,“闫峥,你心跳好快……” “嗯,所以你别动了,”男人忍无可忍,把她抱上来点凑近亲一口,“你身上受伤了,再动我又要去洗冷水澡。” 这话在黑暗中,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思愣住,这回是真不敢说话了。 安静了两分钟便陷入了酣睡。 闫峥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头寻到她的唇。 止渴般吮吻。 …… 第135章 婆婆来出气!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外头风呼呼吹。 钟姨一早起来烧炉子,又给苗苗汰脸扎小辫。 苗苗收拾得干干净净想去叫小婶婶,被钟姨招呼了回去。 “让你小婶婶再睡会儿,这些天忙坏了,”钟姨牵着小丫头去灶披间,“钟奶奶给我们小苗苗烧好吃的。” 苗苗懂事说好,陪着钟姨升炉子和面粉,当个小帮手。 厨房一阵响,炉子升起来暖了许多的。 钟姨把昨晚剁好腌着的肉沫拿出来,准备烙馅饼做早饭,边做边起锅烧油,擀一个饼下一个。 苗苗踩着小凳,抓着双筷子搅鸡蛋,“钟奶奶苗苗的鸡蛋好了!” “好嘞,可真能干,”钟姨接过鸡蛋,筷子给饼开个口,往里一灌。 这还是小思教她的,叫鸡蛋灌饼,吃起来喷喷香。 苗苗馋得流口水,一个出锅就围着想啃。 “凉一凉才能吃,嘴巴烫破了。” 说完,外边送食材的闫家人来了,熟悉了才晓得,食材都是从一个酒楼送来,反正那边要采购一起买了,再挑最好的送到闫家,送到这里。 钟姨乐呵呵提了菜跟肉进来,羡煞弄堂里一群人。 今朝有一只老鸭子,炖个萝卜老鸭汤正好进补。 冬日进补是沪市人必不可少的环节,一立冬就要吃点好的。 想着许思爱吃冻豆腐,钟姨又去堂屋找,半天没找到最后一块。 “嘿,我豆腐呢…… 哪能长脚跑了。” 苗苗抱着比脸还大的鸡蛋灌饼,咯咯笑,“豆腐跑了。”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钟姨不晓得闫峥昨晚回来了,头也没抬就说,“小思奇了怪了,流氓阿飞胆子肥了偷到咱家来,豆腐都不见了……” 闫峥正抬手理着袖子,闻言说,“昨晚回来迟,我饿了就吃了。” “诶哟,闫峥回来了,”钟姨一拍大腿,眼睛瞪老大,“那豆腐冻得邦邦硬,咋能吃,小思说你昨天不回就没给你做饭,下趟还是多做点菜,你回来热一下就能吃。” 闫峥淡声说,“无事,往后我有空都会在家的。” 钟姨心想感情好,多回来好,“那成,小思还没起啊?这些天累坏了吧,你忙她也忙练舞练得辛苦。” 闫峥说,“不用叫她,她昨晚洗澡滑到了今天不能去那边。” “啊,摔哪了严不严重。” 闫峥说擦过药了,他出去一趟中饭就回来。 钟姨赶忙说好,给装两个鸡蛋灌饼,不耽搁他事。 …… 许思一觉睡到快十点,醒来时浑身都酸疼着。 脚踝处肿胀得疼,突突跳。 “小婶婶,你醒啦~”苗苗趴在床边,她一醒就乖乖看着她。 许思揉揉她脑袋,“醒了。” “闫叔叔说你摔倒了,痛痛,”小丫头皱起眉,满脸担心。 许思慢慢坐起,“过两天就好了。” 她看一眼腿,闫峥应该又给擦过药,重新用绷带包起。 “你……闫叔叔呢?” 小苗苗想想,“闫叔叔去忙,中午回来吃饭。” “哦,”许思脸上挂着笑,好像早上他走的时候是跟自己说过,还以为是做梦呢。 “晓得啦,”许思捏捏苗苗肉乎乎的小脸。 苗苗跑到床尾把她衣服抱过来,她换了衣裳吃了半个鸡蛋灌饼。 吃饱打个电话给姚荟,想让她同万老师讲自己要休息两天。 姚荟说,“闫峥一大早就打电话讲了,我还在困觉哩,怎么了,腿摔着了,严不严重啊?” 许思说,“不严重呢,就洗澡滑了下,消肿了就成。” “不成,迟点我过来瞅瞅你。” 许思‘啊’一声,“妈,我真没事……” 姚荟不由分说,“有事没事我瞧瞧就晓得,正好闫峥回来我非得训训他,一天天在那劳什子商检局,不晓得好好照顾媳妇,小思你别怕哈,妈这就打电话叫老王接我。” “诶……妈,我,我……” “啪——” 电话已经被挂了,许思风中凌乱。 婆婆好像要来帮自己出气了!! 可是她跟闫峥已经讲开了呀!! 要命…… …… 姚荟做事叫一个风风火火,电话一挂就拨去老王那。 “快点,马上过来送我去象牙巷。” 老王随叫随到,吭哧吭哧就把姚荟送过去。 姚荟挎着小包,跟钟姨打个招呼,“钟姨啊。” 钟姨哟一声,“夫人来了。” “都说不要叫夫人哩,咋几个现在是好姊妹,叫阿荟哩。” 钟姨可不敢,呵呵笑,“咋这辰光来了,正好可以一起吃中午饭了,小思在家里呢。” 姚荟心疼说,“可不就是来看她的,昨晚摔着了?” 钟姨点点头,两人站灶披间门里说话。 姚荟说,“都怪闫峥哩,腿一好就不顾家,你给我说说他今天没回来了!” 这一点上,钟姨跟姚荟站一条战线,都希望闫峥天天回来陪小思。 一听立刻就告密了,“好些天呢,前头都三天没回来。” 说着还伸手比了个‘三’,煞有其事。 钟姨叹气说,“走的那天小俩口好像还拌嘴了,反正小思这些天心情都不咋好。” “闫峥要死哩,臭脾气茅坑里的石头,敢跟媳妇拌嘴啊,”姚荟气得邦邦捶了下灶台,话匣子收都收不住。 “气死个人,晓得自己有风流债还不加倍对媳妇好,去治腿那些天,给小思都急哭了,小思那孩子眼圈一红我就心口疼,问我要两人掰了还同她好不好。” 姚荟想起来又难受了,这么贴心的好孩子,给自家儿子整的,闫峥以前会气她,现在结婚了气媳妇,太过分了。 钟姨倒不晓得有这一出,眼睛也红了,“小思咋还想这个。” 两人交头接耳,以为说的小声,其实门外都听清清楚楚。 楼上水喝完了,许思正好慢吞吞下来倒水。 闫峥又踩着中饭的时间回来陪她。 两人一个站院里,一个站楼梯上,互相没瞧着。 闫峥脸黑了又黑,心疼了又疼。 几步走过去。 …… 第136章 盼我点好! 闫峥神情严肃,“妈,你出来一下。” “哟,会叫妈了,”姚荟朝钟姨做个‘瞧我的’的表情,挎着她的小包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去。 准备给儿媳妇讨个公道。 母子俩到院里。 闫峥问,“妈,你刚说思思问了什么?” 轮到闫峥来问她,姚荟面孔拉着派头做足,摆出训人的架势。 “你说说你天天板着脸,媳妇娶回来干啥?那是疼着爱着的,就小思那模样性子你是捡着宝了,还以为你自己是香馍馍啊……” 闫峥出声打断,“没用的别讲,她是香馍馍。” “呵……呵呵。” 姚荟眼睛瞪大喉咙差点卡住,见鬼似得看着自个儿子,“你今朝脑子瓦特了,会讲笑话哩?” 闫峥作势要走,“不说算,我去问思思。” 姚荟赶忙扯住他,“站住站住,没点耐心,你平常就这么对小思啊?你问她她能跟你说,别看小思温柔性子好,其实有啥事要强很,都是藏心里。” 闫峥原地站牢。 “你给我讲讲清爽,当初港市沈家那闺女,你俩的还来往伐?”姚荟眼睛上下打量儿子,也有些整不明白。 闫峥说,“早就没事,这件事我同思思讲清白了,她啥时候问得你。” 姚荟想想说,“早着哩,你去的第二……对对,就你电话打我那找她那天。” 闫峥心里有了数,难怪那通电话她不开心。 瞧他不响。 姚荟又说,“就那晚,我送她到大门等车,她眼睛红红问我你俩要离婚了,我还当不当她小囡。” 想起来心窝就疼。 姚荟没好气说,“我告诉你啊,要离婚了我也把她当小囡,她就给你当小妹。” 闫峥气笑,斜他妈一眼,“能盼我点好伐?” 说完,大步往楼梯走去。 许思还猫在楼梯上,听到脚步声,蹦着一条腿就想往楼上溜。 闫峥看她蹦着眉头一皱,“站着!” 说完,两步跨上楼梯,把人一捞扣着腿弯抱起来,“跑什么,以为我没瞧着。” 许思眼睛闪躲,“没听懂你讲什么,我只是下去倒杯水……” 闫峥看着她笑,到家就瞥见她了。 许思被看得心虚,伸出手指戳他胸口,“你就不能假装没瞧着,我不要面孔啊?” 男人油盐不进,“不能,连你都发现不了,我警觉性也太差,要给政委踢出第七区。” 许思:“……” 罢了,说不过,摆烂。 闫峥抱着人往上走上二楼。 后边钟姨跟姚荟齐刷刷盯着楼梯。 姚荟捅捅钟姨说,“我眼睛毛病大了,闫峥还会抱人啊?” 钟姨说,“我也毛病大了……不还拌嘴呢。” 姚荟摆摆手,“我瞅瞅去。” 二楼卧室里,闫峥把人抱床边坐着,“早上给你擦了药,还疼吗?” 他托起许思小腿,动作自然把她袜子脱下来。 昨天好歹是晚上,今朝这大白天许思脸一下烧起来,缩腿就要往回躲,“已经好多了。” 脚踝消肿一些,不乱动就不疼。 闫峥捏着那笔直的小腿没让动,“这些淤青又哪弄的?” 昨晚她盖着衣服,没看到膝盖上边的淤青。 许思瞥一眼,“练舞弄的,习惯了。” 有些动作跪着压着,练多了总会淤青。 闫峥皱眉拿药给她擦,“哪里好多了?” 她皮肤雪白,淤青和昨天的擦伤愈发显得狰狞吓人。 药膏擦上去微微清凉,确实是好受些。 许思便没说什么,乖乖看他擦。 目光瞥过男人薄唇,莫名想起昨晚那个吻,脊背蹿上一阵热意…… 闫峥动作放轻,修长的手指把厚重的药油揉开,指腹下的皮肤柔滑细腻,明明只是擦点药,都擦得心猿意马。 “不准像刚那样蹦,床上待着,”惯常命令的语气,多了丝温和。 许思说,“晓得了,那我等下还要去饭厅吃饭。” 闫峥抬眼,“抱你去。” 昨天才交心的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点着火。 许思小脸红扑扑扭开头,“妈妈跟钟姨在呢……” “不用管……” “对对对,不用管不用管,”姚荟在门边看起劲,这会儿赶紧进来,“妈啥都瞧不见就来蹭个饭,诶哟诶哟,我下楼帮钟姨剁猪蹄去,吃啥补啥给咱们小思好好补补。” 说着,包往桌上一放,蹭蹭下楼了。 许思:“你早看到妈来了?!” 她背对着门不晓得婆婆上来,闫峥可是对着门。 男人面不改色,“嗯。” “不告诉我,”许思踢他,被闫峥按着腿套上袜子。 许思还想再说,他双手往床沿一搭,高大的身影压下把人圈怀里。 许思话憋回肚子里,身体后仰,得益于跳舞她腰软得要命,闫峥好笑地捞住她腰,低头亲上去。 唇一触即分,又碰一下,正想深入。 楼梯上响起‘哒哒哒’脚步声,苗苗和小木叽叽喳喳声音传来。 许思赶紧推他,“苗苗回来了。” “嗯,”闫峥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偏不松开人。 许思悄声说,“你站好。” “站不起来了,”男人似笑非笑,眸光紧盯着她。 “闫峥!”许思推不动,往他嘴巴上啃一口,“好了吧,快起来。” 男人这才站起来,又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 苗苗跟小木跑进来,“小婶婶!苗苗有炒米吃。” 小丫头把她的小兔包放桌上,从里头掏出帕子包着炒米,小屁股把闫峥撞开递给许思。 许思好笑,“哪里来的?” 小木插话说,“吴嬢嬢给的,阿姐,好甜的。” 许思问,“那你们吃了吗?” 苗苗点头,拍拍肚皮说,“吃了多多的,这个小婶婶吃,苗苗不吃。” 说着还摆摆手,满脸认真。 “ 这么好呀,那小婶婶吃,”许思吃一点,炒米酥酥香香其实没放糖,是淀粉化出的隐隐的甜,她笑笑说,“真是甜的呢~谢谢小木和苗苗。” 两个小家伙开心了,围着许思手舞足蹈讲刚刚玩了什么。 某个被抢了媳妇的男人坐回书桌后,开始处理文件。 午饭很快做好端上来。 许思害羞不让抱,闫峥只能扶她过去。 有俩孩子在,一顿饭格外热闹。 下午许思睡了会儿,醒来时楼下叮呤咣啷吵闹。 一问苗苗,说是有人来换洗澡间的地板,还重新砌了个坐的地方。 人是闫峥早上出去叫来的。 姚荟闲着没事,叉腰亲自指挥。 三四个泥瓦匠,砖头搬进搬出,全拆了修整一番。 …… 第137章 接她回家 两人话说开。 许思像掉进蜜罐里,闫峥有空就在家陪她。 直到脚踝的伤消肿,许思才回蝶梦忙去。 已经是十一月,即使锦绣大剧院的首演推迟到来年,也得为考核做准备。 两支舞万老师带一支,她自己带一支,边调整边练习,不过半个月就初显成效。 但许思心里还惦记着要婆婆帮忙。 “妈,妈妈~你就帮我带一支舞嘛,好不好好不好~”许思抱着她手臂,眨眼睛撒娇。 姚荟捏着茶杯喝茶,努力抵抗,“不搞不搞,我都多久没跳舞了,一把老骨头。” 吴婶灶披间里探出头,“夫人,您不是每天都跳啊、拉筋啊,咋不给少夫人帮帮忙。” 许思偷笑,侧头朝吴婶竖大拇指。 姚荟气道,“嘿你一天不拆我台不痛快是伐,我不跳,我看到那些小姑娘就头疼,想当初我在文工团,闹挺很。” 姚荟自觉多年没跳舞,早没了当初的舞技,况且当年离开文工团,所有人都晓得她是为了闫振华走的。 如今沪市几个舞蹈团的人都是熟面孔,再参与进来,等到锦绣那边一演出,难免跟那些人打交道。 她同闫振华貌合神离不是秘密,谁都晓得闫家正妻独自住外头,姓文的却住进去。 到时候遇上还不都给人看笑话。 姚荟自有点傲气在身上,不愿旁人嚼舌根。 许思叹气,“好吧,妈妈不帮我那我只能自己带了,最近天天带到五点,然后我还要准备独舞,那只能七点再回家了。” “也还好,我能坚持的!” 她碎碎念,“唉,前两天闫峥说我回去那么迟,差点又生气了。” “嘿,他生哪门子的气啊,”姚荟一拍腿,“他自己还不是忙。” 许思撒谎不眨眼,“我同闫峥好不容易和好了,他想我早点回去。” 姚荟真是拿她没办法,伸手点点她额头,“行了行了,妈帮你带去,不过话先说好我只带排练,到时候首演可不去。” 许思眼睛一亮,“好好好,妈妈说了算~” “我可不是为了闫峥,是不想你太辛苦,你看看你伤刚好又一天天跳,”姚荟是真心疼,“年轻没感觉,真有什么伤以后上了年纪都来讨债哩。” “晓得了妈,我会注意的,”这点上许思一向小心,她也不想同上辈子一样,受伤无缘演出。 而请婆婆帮忙,说到底许思是想弄明白婆婆的心思,公公都有新欢了,婆婆该有自己的生活。 这也是闫峥同婆婆之间的分歧。 姚荟在软磨硬泡下终于开始帮忙。 每天一起盯排练、盯动作,开始几天还端着体面,只站在旁边提醒几句。 等熟悉起来,叉着腰就开始训人。 许思这才发现自家婆婆要求可太高了,比万老师还高。 一个动作没到位,让大家练十遍、二十遍。 小教鞭在把杆上打得‘啪啪’响。 “诶诶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刚不是的提醒过这个动作要注意吗,哒——哒哒,等到哒的时候,手就要到这里了!!” “再做一遍,谁没到位全部一起做,”姚荟站在镜子前,跟大家一样穿个练功服,头发往头顶上一捆。 四十多岁的人,精神气比小姑娘还好。 许思抿唇笑,朝团员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溜去旁边同彭姗姗练习独舞。 她同彭姗姗占一间舞蹈室,各自练习,偶尔互相指导交流。 彭姗姗的独舞自蝶梦就开始练,没什么问题。 “思思,后天我哥就结婚了……” 彭姗姗边压腿边生气。 许思说,“结就结吧,你不是说他们会搬出去。” “这倒是,但估摸每周也要回来几趟,想到谢心悦就烦人,要是我也能搬出去住就好了。” 可大哥说除非她嫁人。 许思收了动作,初冬的天因为跳舞冒一头汗,她拿毛巾按着脖颈,认真说,“你多同你大哥待在一起,少和谢心悦起冲突。” “为什么呀,这话你说许多次了,”彭姗姗不解,虽然她跟谢心悦关系不好,但也不怕她。 “谢心悦心思太多。” 许思还没回想起谢心悦对姗姗下手的时间,只能时刻注意着,许多剧情已经改变,她希望姗姗的事上,一切也会不同。 两人说了会儿话,转眼就到解散时间。 许思看看表,“该回去了,后天放你假。 ” 更衣室留给团员们用,两人一道去主屋换衣服,许思特意收拾了间屋子给彭姗姗。 换好衣裳出来,一眼瞧见大门外站着的男人。 闫峥显然那刚从商检局回来,身上穿着制服,挺拔的身子站在吉普车旁,冷脸和小赵在说什么。 皮带扣在他腰上,宽肩窄腰惹得出门的团员忍不住偷看。 张小玲笑嘻嘻朝里边喊,“许思姐,闫队长来接你啦!!” 这些天,闫峥一有空就来,大家八卦了半天晓得从前闫峥腿伤了,如今好了来接许思倒很正常。 惹人羡慕很。 张小玲的大嗓门一喊,大家都听见了,舞蹈室里的姑娘们也探出头看热闹。 许思手里搭着没来得及戴上的围巾,快步往外走,笑笑说,“就你嗓门大,今天被罚了吗?” 张小玲吐吐舌头,她啥都跳挺好,但性子跳脱爱悄摸说话被姚老师罚了好几次。 说话间,许思已经走到门外。 闫峥同小赵说完话拿过她手里围巾给人戴上。 “下次戴好再出来,冷不冷?” 许思刚练完舞浑身都热乎,“一点都不冷,我正想吹吹风呢。” 姚荟幽幽走过来,“哟,又来接媳妇呢? “妈~”许思朝她眨眼,不让说。 姚荟说,“我瞅小思每天跑来跑去多麻烦,不如住到我那去。” 闫峥没得商量,“不麻烦,我来接她。” “啧啧啧,走了走了,看到你就头疼,吴婶~吴婶给我按按头哩。” 许思看婆婆夸张的样子笑弯了腰。 …… 原本以为彭州华结婚事不关己。 结果第二天,许思一到舞蹈团就遇见了谢心悦。 坐着谢家的小轿车,特意等在路边。 第138章 威胁 谢心悦打量着蝶梦的大门,心中忍不住嫉妒。 虽是初冬,黑色铁艺门里的花园,花卉齐放,矮树齐整,显然被花匠用心打理过。 主屋洋房三层高,法式优雅浪漫,还有一眼瞧见宽敞亮堂的舞蹈室。 朝云同这处比起来简直寒酸。 谢心悦心里泛酸水,“你倒是有手段,闫家上下被你治得服服帖帖,我还以为闫家这种高门大户,儿媳妇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会让你抛头露面跳舞。” 许思嗓音冷淡,“独立自主,多看看书,再说彭家不也让你跳。” “不用这样跟我说话,”谢心悦双手抱胸,眼底嫌弃,“你要晓得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把闫峥让给你,你哪里有这日子过。” 彭州华其实说过,她跳舞不出色结婚之后不用跳,谢心悦可不听,只要是许思要的她都要争。 她妈说了锦绣大剧院考核的一位老师可是谢家的远亲,加上彭家的关系,到时候一定让朝云成为首演的舞蹈团,许思没戏。 许思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叙旧,“讲完了?讲完我可以走了。” 谢心悦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说完。” “赶紧的。” 谢心悦说,“明天和平饭店,我和州华的婚礼,我要你来。” “我为什么要来,”许思好笑,谢心悦明明讨厌她,倒还是次次上赶着触霉头。 谢心悦说,“毕竟咱们也是阴差阳错的‘姐妹’,我的婚礼当然要你好好见证,况且你连婚礼都没有,长长世面没坏处~” 说到这,谢心悦恢复得意,明天两家邀请了报社记者。 口岸开放,航运是沪市所有商人关注的方向,谢彭两家在这节骨眼上结亲,还选在和平饭店,排场如此大自然值得报导。 许思问,“除了这,你是不是没什么能炫耀了,与其在这找我麻烦,不如看好彭州华,别让他出来乱咬人。” 谢心悦拧眉,“他去找你了?” 许思轻笑。 辰光从凋零的梧桐树透下,她清丽的脸如镀了层淡金的光,越发芳华动人。 “其实我蛮感谢你,换我嫁给闫峥,”许思说,“他对我很好,至于彭州华,我真没兴趣。” 这话噎得谢心悦一口气上不来,“许思,你别得意,等我跟彭州华结了婚他不会再吊你身上,。” 许思认真赞同,“希望你说到做到。” 两人说话功夫,蝶梦的人陆陆续续来。 “许思姐,早上好。” “许思姐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你喜欢的梅干菜肉饼,”小姑娘们不认识谢心悦,只当她在同朋友讲话。 许思笑说,“好啊,等会儿吃,你们赶紧进去换衣服热身。” 小姑娘们脆生生说好,朝气蓬勃地进了大门? 谢心悦跟空气人似的被丢在一旁,想起朝云的团员心里都不待见她,只因为她和彭州华的关系做些表面功夫。 今朝这一趟真是气人,不过她要没点筹码不会白跑到这,“明天你来不来随意,反正彭姗姗是要来的,她是我的小姑子多喝几杯酒,酒后发生什么很正常吧。” 许思秀眉顿时拧紧,冷眼盯住她,“你想做什么,彭州华、彭正俞都在你敢对姗姗做什么!” “怎么,急了?”谢心悦扳回一局,欣赏许思紧张的神情,“ 我可保证不了,不过最近刚无聊几个在边疆认识的‘朋友’,许思,钱真是好东西,给点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呵,你敢就试试,别自找死路!”许思说完,转身就走。 谢心悦嘴角勾起,笃定她会来。 她如今倒是抓到许思的弱点了。 她在乎的人,全是弱点! …… 商检局里,小赵把两封请柬放闫峥桌上。 “队长,谢家跟彭家都送请柬来了。” 闫峥扫一眼,“拒了。” “彭家这封,是彭正俞送来的。” 彭正俞,闫峥眼睛眯起。 商检局那场饭局后,闫峥雷厉风行查了三家货运,包括仓库。 比起谢景盛,彭家可谓沉得住气,所有东西摊在明面上,任由开会检查。 彭家父母早不在沪市,去往杭城养老,说到底如今彭家是彭正俞做主。 “不用管。” 作为商检局的公职人员,闫峥不适合同航运公司的人走太近,不过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把这些明里暗里的“规则”放在眼中。 只是明天周六,思思同他难得能做甩手掌柜休息一日,自然该待在一处。 想到这里,闫峥又回忆了一下,早晨给她擦药时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既然能去蝶梦练舞,那…… 有些事,没开窍的时候能忍,一旦起点苗头整夜都是煎熬,男人兀自想着。 小赵默默把请柬收了回去,队长这些天心情可真好啊! 他都好久没写检讨,怪不习惯的! 入夜,闫峥处理完手头工作到家。 天一冷, 弄堂里八点后家家熄灯,没声响。 闫峥掏钥匙开门,一楼堂屋给他留着灯,洗澡间有干净的衣服,他去后面揩面汰澡收拾好上去。 屋里灯关着,床上的人已经睡着,男人悄声摸去床边躺进被子里。 闫峥叮嘱过钟姨,回来迟的时候要给许思准备热水袋,这会儿被窝里热乎很。 许思迷糊醒来,凑过去抱他,闫峥抽出热水袋塞她床尾把人搂过来,顺势亲一口。 “睡着了?” 许思睁不开眼,小声说,“没有……” 闫峥闷出一声笑,到底是心疼她练舞辛苦没把人弄醒,只大掌在她腰上轻拍几下。 “睡吧。” 许思转眼就陷入睡梦中。 …… 第二天。 许思倒是醒早了,侧头就瞧见破天荒没起来的男人。 闫峥靠着床头一手搂着她,一手在翻文件,屋里只有窗帘缝透进的昏暗光线他也不在意。 又翻一页,低头是看见她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醒了不吭声?” 许思唇角勾起,“还想躺会儿~” 闫峥手一提就把人抱起来,抵住她腰低头吻唇,吮咬那舌尖。 这几日许思已经见识到男人的吻,能当男主教科书,她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浑身臊意,双手从被中抽出环住闫峥脖颈。 情到浓时,任何亲近的动作由心而出,等到激吻结束,许思已眼含水意,整个身子几乎压在闫峥身上,檀口微张喘气。 闫峥的唇轻碰她面颊,手里文件早放到一边。 许思缓缓,跪坐起身子,只是坐起一半就察觉男人某种变化,昏暗房间里,四目相对,闫峥那双眼坦坦荡荡看她面孔由粉变红。 许思坐也不是,不动也不行,小手撑着他劲瘦有力的腰,掌心下硬邦邦的腹肌似乎变得烫手。 闫峥看她呆愣的样子反倒有些好笑,一捞她腰就把人抱到被子上坐着,俯身迁就她的身高头抵过来,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思思,我是正常男人。” 某人当初以为他半身不遂,闫峥报复心理非得说这一句。 许思脸蹭得红起来,凶巴巴说,“我晓得。” 闫峥又亲她一口,拍拍她,“你先起来。” 外头钟姨的脚步声早来来回回,估摸早饭都端上来了,这辰光荒唐事干不了,闫峥只能再忍一波。 许思从里侧爬下去,顺道瞄一眼男人被子盖着的某处,然后跑去柜子前拿出衣服换上。 等她换好,闫峥也差不多无恙,一道换了衣服。 两人齐齐去揩面刷牙,又齐齐上楼吃早饭。 钟姨笑的见眉不见眼,小夫妻好起来没旁人啥事。 几人吃完早饭,钟姨带苗苗去隔壁,同徐桂芬切萝卜干晒。 闫峥虽然不上班,但码头事多,一早就接了两个电话了。 许思把几双舞蹈鞋拿出来,两双已经带去蝶梦练舞穿,这几双还是新的。 她左看又看,又穿上站在镜子前边踮脚转圈试试,今朝穿一条连身裙,上身在裙子外套了件毛衣,浅蓝色毛衣温柔的软糯,许思还蛮喜欢。 闫峥在接电话,面上一本正经,目光却未从自家媳妇身上移开。 那绸面的舞蹈鞋穿在她脚上,脚尖一踮显得小腿又细又直,添几个轻巧的动作抬手时毛衣下的一截被裙子勾勒的细腰,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指尖捻了捻,“嗯,你不用过来,配合海关处检查。” “行。” 闫峥挂了电话,许思回头问,“小赵吗?” “嗯。” “他也挺忙,海关处的人是不是很少?” “海关前些年几乎没作用,今年口岸开了重新组起来,上下加起来不到十个人,”闫峥淡声说着,走上前揽住她腰,“鞋子好穿吗?” “好穿呀,”许思笑,“小赵选得真不错!” 闫峥薄唇抿着,欲言又止,然后说,“我亲自挑的。” “昂?你挑的?” 闫峥挑眉,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痞气,“不行?我还伸手进去试过,你说喜欢软一些的。” 这话像在邀功,许思想象了一下男人在店铺里挑小舞鞋的样子,抿唇笑出声,“也不怕把人家鞋撑坏!” 闫峥:“……” “不过挑得真好,改天可不可以让乔先生给我订一批?” 闫峥凝她,“那得问我。” 许思很上道得在他脸上亲一口,“可以了不?” “嗯,”闫峥这么应着,却是低头讨了口自己满意的。 等付完’订金‘,许思红着嘴巴,拍拍他手说,“对了,今天谢彭两家婚礼,在和平饭店,我要过去一趟。” 闫峥眉头拧起来,“你去做什么?” 许思思考片刻,温声把谢心悦上门找她的事说出来,“她拿姗姗要挟我,让我必须去一趟。” 从前,谢心悦没这苗头的时候,许思只能旁敲侧击提醒姗姗,如今她明说许思反倒不用藏着掖着。 “闫峥,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吗?” 谢心悦在暗,她和姗姗在明,这种事情上许思怎么防都不如闫峥更有经验,干脆把谢心悦扯到明面上。 闫峥眉眼冷下来,手捏下她腰。 许思疑惑说,“怎么了嘛?” “还好不笨,晓得同我讲,”闫峥似笑非笑,“她倒是比你嚣张,只不过回了谢家而已,你这闫太太怎么不晓得同她一样欺负人,闫家排场不够?” 许思瞪眼,“你说得什么话,我是社会主义好人民!” “嗯,也就拿我坑了人家三千块,我怪值钱。” 许思理亏,抿抿嘴巴,“你怎么回事嘛,男人还翻旧账,不可取。” 闫峥不逗她了,正色说,“他们彭家的妹妹该自己护着,找个机会搬到彭正俞面前去,今朝我陪你去。” “真的!你也去?”许思当然也想同他在一起。 闫峥说,“两家都给我送请柬了,咱们逛一圈就走,我让小赵过来。” 说完,打了电话让小赵来。 小赵抓抓头发,人心难测,队长心更难测!! 等到了象牙巷,看到许思一起顿时就不奇怪了,原来是陪嫂子。 …… 此时的和平饭店。 龙凤厅挤满了人,彭家足足摆了二十五桌。 前菜:酱鸭、熏鸡,青瓜海蜇头、烧椒螺片、胡麻酱凉皮野菜卷。 主菜:火丁小豌豆、香溢红烧肉、葱油秋叶蟹、椒盐排骨、蟹粉…… 总归满满当当,一桌得一百块往上,可见排场。 谢心悦一早被彭家开小轿车接走,此时穿着最后买下的粉色新婚纱,头戴红花坐在婚房里。 彭家父母从杭城回来,敬茶流程已经走完,给谢心悦塞了大红包。 两家是生意人,更注重这场婚礼带来的利益,谢彭两家结合可谓强强联手,入主沪市航运的野心昭然若揭。 彭姗姗有苦说不出,被母亲留在屋里让她陪着新嫂子,只能坐在一旁自顾嗑瓜子。 谢心悦面颊泛红,神情得意,她跟彭州华的事总算板上钉钉,两人一结婚她的命运自此改变。 往后彭家飞黄腾达,她注定成为沪市女人艳羡的富太太,而这一切,她要许思亲眼见证! “悦悦,快快快,宴席要开始了你得陪州华去敬酒,”谢母喜上眉梢,穿金戴银一身红色旗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 第139章 一辈子锁死! 【宝子们,上一章补上昨天三千字,从上一章开始看!!11.29日】 谢景盛站在门边,今日难得对谢心悦满意,这女儿回来虽不如许思出色,但胜在听话,终于有了用处。 “心悦,敬酒多同州华一起认认人,结交些航运生意人的女眷,往后大家少不了来往。” 谢心悦乖巧说‘好’。 这边耳提面命,那边彭州华也刚从大哥那出来,无非让他踏实结婚,今朝不许闹出幺蛾子。 彭州华到临时婚房接谢心悦,面若寒霜跟旁人欠他钱似的。 两人手挽手走进龙凤厅。 几个记者端着相机,拍菜、拍宴席、拍宾客。 侪是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朝还能多赚点新闻回去。 等两位正主出现,全部记者围过去。 证婚人说话,两人同众人打过招呼,享受来宾祝福。 谢心悦目光扫过大堂,眼睛眯起,许思竟然还不来。 没等她多想,记者已经围上来,手里拿着本子和笔一副采访的架势。 “彭先生、谢小姐,哦不,现在应当是彭太太了,”年轻的记者面上含笑,说话利落,“首先祝福二位白首同心、新婚快乐,谢、彭两家一直口岸开放政策下来后备受瞩目的航运领军人,今朝二位结婚请问是否意味着在航运上两家也会倾力合作……” 前几个问题是开胃小菜,事先同报社安排过。 谢心悦得体站在彭州华身边听他回答,偶尔会插一两句,贤内助的模样。 后来再问着问着就逐渐偏离正题。 “听说彭太太早年被抱错,而抱错的那位许小姐如今是商检局闫局的太太了,这里边除了抱错一事,还听闻有换嫁结亲的……” 那记者没说完,被旁边同事撞一下,眼神警告莫乱问。 记者呐呐闭嘴,可刚说出的话早已造成宾客议论,众人交头接耳,笑谢心悦虽然回了谢家,但那位却进了闫家,两相比较好像那位命更好。 最后又成了谢彭两家和闫家的比较,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两相不让。 谢心悦暗骂许思阴魂不散,迟迟等不到她出现,心中顿生烦躁。 她看向角落一桌几个不起眼的男人,谢彭两家请来的客人多是沪市本地的,可那几人穿着没什么档次,面上阴狠。 谢心悦一个眼神,其中两人端酒杯喝一口,离席而去。 身旁的彭州华正冷着神色训斥记者,“我同思思的事体,轮到你……” 话未说完,大厅门口处一阵喧闹,离得最近那桌人竟然起身迎出去。 下一秒,许思挽着闫峥出现在门口。 记者惊呼,“是闫家那位诶,他太太也来了。” “看来闫太太跟彭先生的传言是空穴来风,要真有什么事闫队不可能带着太太出席彭家宴席。” 旁人觉得有道理,频频点头。 记者们急哄哄围过去,“闫队长,听闻五天前您带着商检局的人,联合海关处抓到一批走私的罪犯,您能给我们讲讲吗……” 他们报社朝商检局递了几次申请,都被拒绝,今天居然能在这里看到闫队,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休息日,闫峥穿的一身寻常衣服,里头白衬衣西裤,外边一件半长款风衣,许思给他搭的,挺阔的身形穿什么都是衣服架子,气场强势。 她也穿了差不多的浅灰色呢子大衣,两人站在一起既相配又养眼。 大家虽然在等闫峥回答,目光却不时看向一旁娇美动人的许思。 端相机的记者‘咔咔’就是拍了几张。 许思不甚在意,侧头跟小赵说了句什么,小赵悄声退出去。 闫峥简单得回答了几句,见他赏面子开口,剩下还坐着的宾客按捺不住也走了过去。 远远站着的彭州华夫妻。 俨然让旁人当了主角。 谢心悦咬着嘴巴,没想到在自己的婚礼上,这些自家请来的人还敢围去找许思。 她面孔难看,忿忿说,“找的哪家报社,往后再不把新闻给他们!” 谢景盛冷喝,“说什么胡话。” 他们是递了请柬,但没想到闫峥真会来,还是带着许思一起来的。 闫峥不仅是闫家的人,更是商检局的局长,要是刚抽检后两家就与商检局不合,外人又会大做文章。 谢景盛同彭正俞都是明白人,齐齐朝着大门走去,临走前,彭正俞警告地看了彭州华一眼。 见面寒暄,几句话来往。 谢景盛又格外关心许思这个‘前女儿’几句,场面堪称和谐。 许思掏出红包,弯腰跟门边收礼金的人说话,把红包记上。 一九十九的红包,众人瞪大眼睛眼红得不行。 这会儿就算是沪市,红包大概十块八块,要关系好,来个十六块六,十八块八算大方了。 记者感叹说,“闫太太不愧是闫家的儿媳妇,这么大方。” “应该的,公公婆婆今朝有事不能来,我同闫峥代闫家送祝福了,这红包还是婆婆叮嘱的,不算什么,祝谢小姐和彭先生长长久久。” 一辈子锁死! 许思当然不是冤大头,这红包一来九十九真希望谢心悦跟彭州华锁死!! 二来也代表闫家的派头。 再说当着记者和一个航运圈子里宾客,将来闫家有点什么宴席,谢彭两家照样要往来回来的。 不亏~ 她给完红包,侧头同闫峥说,“那咱们先走了?” 闫峥点头温言说,“听你的。” 那语气、那神情,哪里还是刚刚不近人情的样子,温柔宠溺,眼中只有娇妻。 夫妻俩来得快去得更快,走了个过场,甚至没看那对新人一眼。 记者如获至宝地看着记录下来的话,商检局的新闻可是如今沪市最关注的新闻了! 今朝真是赚大发。 …… (还差一章,我库库去码!) 第140章 司马昭之心 许思挽着闫峥,一出和平饭店大门就忍不住笑出声。 “还是你聪明,把小赵留下我就不担心了。” …… 被点到名的赵某人,这会儿正一左一右扭着两个流氓丢给和平饭店的经理。 一起的还有彭姗姗。 经理一听这两人贼眉鼠眼在婚房外偷看,赶紧让人抓走送去保卫科。 这可是彭家的小姐,有半点闪失都不好交待。 人一走,彭姗姗看着小赵眨眨眼说,“你是……闫峥的下属,思思让你来的?” 总不可能是闫峥让他来的。 “是。” 小赵正经起来还是很正经,“彭小姐,嫂子应当跟你说过这婚礼她不会过来的,但是今天来了一趟。” 彭姗姗直觉小赵有事要说,疑惑道,“思思怎么来了?” “因为昨天早上谢心悦去蝶梦找过嫂子,早上去的早的舞者应当有瞧见,您可以去证实,谢心悦用你的安危威胁嫂子过来参加婚礼,所以……” 彭姗姗神色一紧,抬步就要走,“所以思思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免得谢心悦又为难她……” “诶,等等,我们队长也来了,不用担心。” 小赵这么说,彭姗姗松了口气停下瞪着眼睛说,“你说话怪啰嗦的,只要是思思说的话我便信,哪里需要证实。” 她想想说,“不过我得谢谢你,刚那两个人肯定是谢心悦安排的,多谢你保护我。” 小赵倒没想到她这么爽快,黝黑的脸艰难透出点红,“不,不用谢,这是我的任务。” 彭姗姗‘扑哧’一下被逗笑,“所以你今天都得跟着我?” “是这么回事……” “行吧,那跟我上大堂吃席去,饿死我了,”彭姗姗说着就带小赵走。 小赵走两步,“那不成,我是暗中保护……” “不用了,你就当我朋友不吃白不吃,走了走了。” 说着连拉带拽把小赵弄走,旁边跟个兵哥多气派啊!! …… 日头虽好,但街道上风大。 夫妻俩俊男靓女引来不少目光。 闫峥牵着她手说,“这几天我安排人跟着她。” 许思点点头,“嗯,小赵要真碰到事,姗姗应该会信。” “嗯,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许思疑惑,“去哪呀?” “去吃东西,”闫峥拉开副驾车门,让她坐,小赵不在他开车。 车子没开多久,穿过几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在街边停下。 闫峥牵她下来,把那微凉的小手揣进大衣兜里,紧紧握着。 沪市的房子很有韵味和年代感。 因为历史原因杂糅了西方各国的建筑风格。 两人走进的巷子,一整面红砖小墙,不知什么藤蔓植物攀爬在墙上,在初冬竟还未凋零。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晕出一层柔和的光。 许思说,“这里真美。” 闫峥应一声,“饿了吗,带你吃碗面。” 听他这么问,许思肚子‘咕噜’叫一声,“饿了……” 闫峥好笑,“听到了。” 高大的男人牵着自家太太,脚步平稳穿过巷子。 低声亲昵的话语偶尔传来。 就这么走了十来分钟。 拐过一个弯真看到了家小面馆。 面馆只有个小小铺面,门前牌子上写着‘芳芳面馆’。 正是饭点,店里不少人在吃面。 除了面,还有个小锅在炸酥肉和萝卜丝墩,旁边小台上摆着拌的小凉菜。 莴笋丝、凉拌茄子、炒花生米,下酒好货。 许思同闫峥一出现,大锅后煮面的嬢嬢就瞧着了,探出头隔着水汽看清来人,把大勺往老伴手里一递迎了出来。 “哟,是闫峥啊,你这孩子又一年没回来了,赶紧坐赶紧坐……” 闫峥淡声说,“才回来没多久,这是我太太许思。” 嬢嬢那双眼睛早瞧着许思了,这么光鲜漂亮一姑娘她又不是眼睛瞎。 “你太太啊,闺女长得霞气水灵,快一道坐下,今朝想吃啥尽管点,胡嬢嬢请你们吃。” 胡嬢嬢是个爽利性子,一张脸福气又热情,许思想摆摆手客气,已经被胡嬢嬢按到小竹椅上。 “胡嬢嬢手艺好,啥都好吃,你想吃什么?” 许思被热情到了,一时没答出来看看闫峥。 闫峥说,“一碗鳝丝面、一碗大排面,小菜拼一份再来两个萝卜墩,二两酥肉,一瓶花雕,热的。” 许思眨眨眼,居然还点酒! 胡嬢嬢说,“成,你俩好好坐着啊马上就来。” 说完风风火火就跑去炉子边,跟老伴说话,把大勺抢过去说要亲自烧。 那老伴也是个好性子的,乐呵呵听她的,转身去盛凉菜,倒是温馨。 许思同闫峥坐在一张条凳上。 干干净净的模样和老旧的小面馆有些格格不入,但脸上温柔的神情没有一丝丝嫌弃。 她同闫峥说,“你跟胡嬢嬢很熟呀,以前常来?这里为啥叫芳芳面馆呀?” “闫太太问题这么多,先回答哪个?”闫峥语气亲昵,动作自然地拿帕子给她擦手。 葱白的手指一根根擦仔细。 许思乐得他照顾自己,“一个一个回答,芳芳是谁呀?女孩吗?漂亮不?” 闫峥看她狡黠的目光,心口无声柔软。 “你问胡嬢嬢,她闺女叫芳芳,去年我来的辰光刚生完第二个孩子,至于漂不漂亮,我只晓得我太太漂亮。” 许思嗔他一眼,把擦干净的手收回来,“你为什么点两个味道啊,我吃大排面还是鳝丝面?” 闫峥说,“你先吃,哪个好吃吃哪个。” 情人间的话亲昵又熨帖,若是旁人听到都会甜掉牙。 他们到底是寻常人,也不例外。 面和小菜的很快就上来。 许思觉得大排面好吃,鳝丝面也好吃,闫峥便把浇头都赶她碗里。 许思无言,“这样又太多了,吃不完。” “吃不完剩给我,”闫峥回答的理所当然,又添一句,“吃饱点。” 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十年的花雕酒,被烫过后入口醇香。 许思端着酒杯看他,“你不是说不准我喝酒了。” “同我一起可以,我能背你回去。” 许思闻着酒香,“那我真喝了!?” 假模假式征询他,其实已经偷偷抿了口。 闫峥当没瞧见,“喝吧。” 就着小菜花生,一壶花雕很快就咪完了。 闫峥同她说话,说这后边便是闫家最早前的房子。 如今闫振华住的那地方是港市回来后的住所。 闫峥是在这长大的。 酒一杯杯下肚,伴着往昔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了一壶。 许思倒是很喜欢听闫峥小时候的事,脸颊烫烫的,小口小口抿,杯里的酒好像喝不完。 等到脑袋发晕抬不起,才嘟囔说,“闫峥,你把我弄醉了……” …… 【闫某人:媳妇先吃饱,我再吃媳妇。】 第141章 以前的家 “醉了吗,我看看。” 闫峥让她靠着,又不愿让人太难受,换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许思变得格外乖顺,喝了两口茶不吃炒花生了,要吃五香卤花生。 闫峥问胡嬢嬢有没有,胡嬢嬢说今天还真没卤,回头叫老伴,“你上老虎灶买点五香花生,我一早闻到味,他们那儿保准有哩。” 余阿叔说行,摸几张毛毛钱揣棉衣兜里往老虎灶去。 许思眨着迷蒙的眼,不好意思说,“我是麻烦鬼……” 闫峥笑出声,低头碰她一下,“不麻烦,余阿叔老想跑出去躲懒。” 许思好像脑子又清醒点,“闫峥,你住这辰光是不是最开心的。” 闫峥回忆一番,如果说前半辈子,那确实是。 那会儿母亲在市区里的文工团,沪市本地人平时可以回家住,偶尔被安排到各个军区里汇报演出。 早年不能做生意,没有个体户,闫振华在家多,所有时间都花在妻子和儿子身上。 闫峥很小他就请教书先生教读书写字,不然就自己带着走街串巷到处耍。或是打报告陪妻子去演出,在文工团当个免费劳动力也愿意。 闫峥算是过了段比较正常的幼年时光。 所以后面再坏,他一开始骨子里是富足的,母爱、父爱不缺,因为母亲的缘故对军区也甚多向往。 许思看着长长的巷子,抬手指指问他,“你小时候的家是那栋吗?” 闫峥看去,“不是。” 她又往旁边移了点,“那栋?” “也不是。” 许思来了倔脾气,一连指了五六处都不对,闫峥把她手收回来,“说了在后面。” “哦……” 许思脑子有些迟钝,顺势把手塞他腰上暖着,“那你出门玩是不是要走这条巷子?” 闫峥说,“这次说对了。” 许思小孩似得高兴。 看啊看,仿佛看到小小的闫峥从巷子里跑出来,很有意思。 “闫峥,你是不是想妈离婚呐?”许思观察了蛮久,大致猜出母子俩的心结在这。 闫峥沉默片刻,“不切断和闫家的关系,她永远无法过新生活,搭上一辈子不划算。” “那妈妈为什么不愿意?” 闫峥说,“闫家如今光景是她同闫振华在港市打拼得来,一旦离婚所有生意需进行分割,她觉得我该名正言顺的继承闫家一切,而不是给她人做嫁衣,被姓文的一家割肉。” 闫峥言简意赅。 许思问,“但你并不在意闫家这些东西?” 说完又摇摇头,“不对,是比起来,妈妈更重要。” 闫峥温声说,“你到底醉没醉?” 许思伸出三根手指,“三分醉。” “倒低估你的酒量,”闫峥把她手塞回去。 许思得意抬抬下巴,“我跟你一头,妈妈还不到五十岁呐,有很长的好日子过,只要没离开闫家她就无法开始自己的生活。” 婆婆要样貌有样貌,性子好跳舞佳,就算跟公公分割那也是妥妥的大富婆,她跟闫峥也会孝顺她,好日子都在后头。 “女人又并非只能依附男人,有颜有钱还愁找不到弟弟哄开心。” 许思可是2024穿来的人! 婆婆这日子她上辈子多向往呀,就想着拼命工作早日躺平,有钱不愁花再找个弟弟谈恋爱,美滋滋~ 想着想着,唇角勾了起来。 闫峥是越听越不对劲,纵使他思想不迂腐,那什么‘小弟弟’听着也奇怪,冷声问,“小弟弟?” 许思如今信任了闫峥,又半醉不醉得管不住嘴巴,点头说,“对……你,你不对我好我也找乖乖的小弟弟。” 闫峥眉眼沉下去,冷峻的脸像覆了层霜,气笑了。 “……想得美。” 风恰好吹来,许思没听清。 远远余阿叔拿着报纸包的花生,晃晃悠悠回来了。 “来了来了,五香卤花生,你媳妇要吃吧?” 闫峥接过道声谢,惦记着刚刚的事不急着打开。 许思便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纸包,嘟囔说,“要吃。” 男人无言,打开报纸摊在桌上,任劳任怨给她剥花生。 花生放茴香、八角卤过,这会儿微微风干,吃起来梗啾啾、香喷喷。 闫峥递过去,许思只负责动嘴巴。 红润的唇凑近把花生吃进去,难免碰到男人指腹,柔软不可思议,闫峥眼神暗下去。 吃了十几颗男人就不剥了,“花生不好消化,少吃点。” 许思点头,酒劲上来软绵绵说,“闫峥,想回家……” “嗯,带你回去。” 闫峥朝胡嬢嬢说先走了。 胡嬢嬢正给别的客人下面条抽不开身,摆摆手说,“快回去吧外头冷,花生装着吃不要给钞票哩,我请你小媳妇吃的。” 许思歪着小脑袋,冲胡嬢嬢甜甜一笑,“胡嬢嬢,生意兴隆……” 说话大舌头却是可爱,逗得胡嬢嬢直乐呵。 闫峥掏出钞票压在面碗下,把花生连报纸揣进口袋,然后抱起媳妇就往外走。 换做平常,许思肯定不让抱,此时只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店里的客人忍不住瞥几眼,见男人抱着娇小的女人走进深巷中,无不艳羡。 人家的媳妇就是好看啊。 不过那男人一身气势肯定身份不俗。 …… 闫峥没往来路走,走得是许思指过的巷子,越往里越是曲径通幽。 两侧房子的铁栅栏里伸出枝叶,这里的住户大多是老沪市人,讲情调、讲腔调,生活精致,也爱摆弄花草。 闫峥步伐稳健,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上,熟门熟路走进最深处的小楼。 花园小楼上下两层,不如南平路的大,闹中取静,安静伫立在沪市这处最繁华地段。 闫峥抱着人也不耽误开门,进了屋子直接走上二楼。 感觉有楼梯,许思鸦睫轻颤睁开迷茫的眼。 “闫峥,这是哪呀……” 男人温声说,“以前的家,带你去我房间。” …… (下一章被审了,没放出来,要等通过,明天再看吧~) 第142章 我载你身上了 房子许久无人住,但闫家佣人每周过来收拾,所有东西现成能用。 闫峥的屋子宽敞明亮,陈列简单,符合他一贯冷硬的风格。 床上的铺盖叠着放在床头没打开。 他把许思放到床边的小沙发上,拿了条毯子裹着。 阳光从窗外照进落在她微醺的脸颊上,长睫落下阴影。 她如深秋的月季,娇媚动人。 许思看着闫峥,醉酒后的反应有些迟钝,娇娇软软说,“我们来干嘛呀?” “你喝醉了,在这休息会儿,”男人温声回她,转身去铺床单。 动作利落,四角拉扯平整。 许思不疑有他,点点头应声“哦……” 床铺很快铺好,闫峥走到沙发旁弯腰对上她眼眸。 许思伸手自觉给抱,却不见闫峥动作。 他把人弄醉,又带到无人打扰的这里,闫峥晓得自己在想什么。 偏偏她双眸清澈又单纯,让他暗骂自己一声禽兽,但再一想,本来就是自个儿媳妇,不寻思这事才是‘窝囊废’。 闫峥一把抱起人,大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伸手剥粽子,脱掉那身上的大衣。然后是毛衣,毛衣从脑袋上脱下来,许思披着的头发起了点静电,毛绒绒的。 她身上只剩薄薄的裙子,和里头一件贴身棉毛衫,鞋子被男人脱去丢到一旁。 直到裙子也不翼而飞,许思才慢慢眨了眨眼睛。 闫峥哪里帮她脱过衣裳,今天是第一次,中途还把他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了。 许思说,“我,我自己会脱……” 男人的眼里翻涌着某种情绪,像盯着猎物要拆吃入腹,许思酒都醒了一半,顿时觉自己是个小病猫。 她咽了下口水,殊不知这副面色晕红,眼含水意的模样于男人来说是致命勾引。 空气漫出热意。 男人长臂一伸捞住细腰,稍一用力,原本坐在被面上的人就撞进他胸口,被带得跪立在床边。 男人的吻狂风暴雨似压下来,手心本能似得收紧。 同平常不一样,这个吻更急切凌乱,搅得许思几乎无法呼吸。 “唔……闫,闫峥……” “嗯,”男人应一声,然后是更为强烈的吻她,唇齿相碰,欲色渐浓,仿若把雌性标记占有。 呼吸渐渐交缠,情难自禁。 许思无法退却分毫,喉咙咽下嘤咛,小舌几乎被男人抵住,舌尖发麻。 天旋地转中,她后背触上柔软的被子,吓得抓紧闫峥衬衣的领口,可怜兮兮“呜”一声。 闫峥撑在她身上,压在她身下的手轻而易举滑入衣摆,摩挲那细腰。 他的指腹覆着薄茧,惊得许思阵阵战栗蜷起脚趾,身体无法被自己控制的感觉太过陌生。 许是感觉到她的慌张,闫峥放慢了动作改成安抚的轻吻。 落在她鼻尖、她面颊,她唇角。 男人嗓音暗哑,“思思……” 空气进入胸腔,许思终于能够喘息,泪眼朦胧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双眼。 那双眼睛向来清醒冷静,此刻却是风云突变隐忍着欲望。 “思思,”他又叫一声,询问、征求…… 鼻尖抵着她。 还有另一样也如此。 许思薄薄的棉毛衫堆叠在胸口下,雪肤玉肌,触手滑腻,令男人沉迷。 闫峥的手滑在她腰上,力道并不轻。 “你,你故意的,”许思毫无杀伤力得控诉,嗓子眼里挤出的话似嗔似娇。 闫峥喉结滚一下,坦然承认,“嗯,故意的。” 片刻又低声问,“可以吗?” “我讲不可以你能收回去?” 许思面孔通红,嘴巴这样讲,手指却在他颈后交缠收紧。 她说的啥,两人心知肚明。 闫峥轻笑说,“有点困难。” 许思最后问了句‘纯’话,“闫峥,你会对我好……” 闫峥心口蓦然一疼,吻她嘴角,“会对你好,思思……我闫峥栽你身上了。” 许思笑出来,媚眼如丝,“你是钢铁糙汉,我是小花朵,经不起大风大雨,别太凶了……” 说到最后几字,几乎听不见声音。 闫峥说,“那就和风细雨。” 许思扬起脖颈把唇送上去,男人大受鼓励,瞬间强压下来。 窗外大风扬起,吹得树叶沙沙飘落,屋内两人却无人分心。 棉毛衫挂在沙发上,他被抓得歪斜的衬衣不知何时崩了两颗扣子,丢在一旁。 被子深陷,闫峥亲吻她脖颈和锁骨,点点红梅落下,大掌滑上脊背去解未曾碰过的搭扣。 扯了几下,解不开。 喘息渐重,箭在弦上,闫峥轻咬她下巴哄人说,“思思,起来点……” 许思意乱情迷,脑袋一团浆糊,竟是听懂了上身微抬,小脸凑近他肩窝。 男人瞥一眼,一手垫着她后背,另只手终于解开扯下。 胸前顿凉,然后是滚烫的皮肤贴上来。 再后来,汗珠细密,浸得皮肤莹白潮湿…… 许思沉浮在软被中,得益于练舞的细软筋骨少受许多罪,只该疼得还得疼。 她蹙眉闫峥便心疼,亲吻安抚极尽柔情,直到她松了神色,才真正动作。 因羞意克制的嘤咛再忍不住,泪珠子滚下白净的小脸,说不清是难受还是难耐。 “呜……闫峥,”手指抓紧他皮肉,触到一背湿滑, 男人冷峻的脸认真专注,“我在,思思。” “轻……唔。” “好。” 什么和风细雨,真到那一步早忘了干净。 高低起伏的声音许久才弱下去,成了压在嗓子里细细的咽呜。 房门、窗户紧闭。 一室潮热、喘息交织…… 来时是午后,日头高照,等闫峥抱着昏睡过去的人躺下,窗外已是月上柳梢。 怀里的人小脸疲惫,沉沉睡着,眼尾鼻尖殷红惹人心疼。 闫峥静静看着她,听她又呢喃出带着哭腔的两个字,“不要……” 不要什么,刚刚喊了许多遍了。 闫峥那是每天十几公里负重拉练出的体力,要不是许思也日日练舞,早就吃不消。 他吻吻她额边,无声安抚。 不晓得看了多久,闫峥才下定决心从床上起来,让她这样睡着必然不舒服。 男人捡起衣裤随意穿上,下楼升炉子烧上热水,水烧开找脸盆兑温端上楼的。 再回到房中,被子裹着她抱到沙发上。 许思累急了,这么动也未醒来,只疲倦得蹙蹙眉。 闫峥把床单换下,触及那一丝红,眼底闪过心疼,换好干净的重新把人抱回来。 许思寻着熟悉的气息,缩进他怀中不肯松手。 他便坐到床边,给人擦净身上,拿出早备好的药膏抹了些。 一切收拾妥当,抱着乖顺的人重新睡去。 第143章 占有欲 身体的交流亲密无间,让人由衷愉悦。 闫峥几乎未睡着,目光离不开她,如珍似宝地抱着许思,压到手臂发麻也无所谓。 许思……思思…… 诚如乔以南所说,他向来对身外物没太多占有欲。 但如今却是重新审视自己,对思思他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里,独自收藏。 这么想着手便不由收紧,怀中人轻轻一颤,红润的唇边溢出小声泣音,“闫峥……唔,别……” 别什么。 别弄了,别亲了……别…… 她刚刚都说了许多趟,梦里都火烧似得要躲。 闫峥喉咙一滚,压下因这嘤咛窜出的热意,轻拍她后背哄人酣睡。 …… 夜里起了大风。 没一会儿,豆大雨珠砸在窗。 急风骤雨,倒是应景。 许思睡足醒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被抱在滚烫的怀里被子下泛着潮热。 男人的心跳落在耳边,沉稳有力令人安心。 她一动,闫峥便抬手稍稍松开,以为睡得不舒服给调个姿势。 嗓子又干又痒,许思忍不住咳两声,“闫峥……” 男人意识到她醒了,低头凑过来,“醒了?” “嗯。” 许思面孔发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没衣裳光溜溜的。 闫峥低声问,“还痛吗。” 许思反应一瞬,昏睡前的画面塞回脑子里,顿时脚底蹿上臊意,抬手捂住脸。 “不痛了……” 声音闷在掌心里,含羞带怯。 其实还是难受不自在的。 男人着实天赋异禀。 她承受得……有些困难。 闫峥把她手从脸上拿下来,放唇边吻,“还要不要睡?” 许思摇头小声说,“睡够了。” 眼睛垂下躲避目光,睫毛颤颤。 闫峥温声问,“那想做什么?” “外面下雨了?” “嗯。” 雨声淅淅沥沥,听着很舒服。 许思又问,“几点了。” 闫峥拿起床头柜的手表,借着昏暗光线看一眼,“四点一刻。” 这时间不凑巧,许思那么一番活动后,体力告罄,睡一觉补回了精神肚子却饿了,想想晚饭根本就没吃,她同闫峥在面馆吃了碗面,就荒唐到天黑。 不晓得弄了几趟。 男人手在她腰间游移,有意无意亲近,“在想什么,思思……” 许思决定把问题甩给罪魁祸首。 “我饿了。” 闫峥手顿住,闷声笑起来。 许思恼道,“我累死了。” “没让你出力怎么累了,”男人嗓音哑着贴在她耳边。 许思不赞同,“我哪里没出力……” 闫峥又顺着她,“也是,我家太太出力了,嗓子叫坏。” 许思脸颊蓦然滚烫,踢他一脚,“不许说。” “好,不说,”话这么答,闫峥却是低下头抿她耳尖一下,“我的错,没喂饱太太。” “闫峥!!” 许思炸毛,不要面孔,从前咋不晓得闫峥这么坏。 男人拥着她坐起,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峻脸上笑意未退。 他拉开灯,“这就给太太弄吃的。” 男人先下床,赤身站在床边,只穿条短裤,他柜里寻条裤子穿上,像是以前的旧军裤,双腿笔直。 再转过身去翻衬衣。 日光灯照得老亮,照出肩头几条红痕,不用猜也晓得谁的杰作。 许思低头抠被子上的线头,瞄一眼指甲,明明修剪得很短。 再看看旁边,她的衣服咋办,咸菜一样挂在沙发边,裙子还好应该能穿…… 想着想着,男人已经俯下身挡住头顶灯光。 白衬衣随手扣了两颗扣子,没有寻常的一丝不苟,反倒多几分随意。 闫峥看她红扑扑的脸蛋,啄一口说,“被子搂紧了。” 许思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腾空连人带被被他抱了起来。 她吓得一声惊呼,想伸手抓他被子就滑下去露出布满红痕的香肩,赶紧收回来,“我的衣服……” “衣服穿不了,等会儿给你洗,”闫峥稳稳抱着人,姿势跟抱小孩似的走下楼。 外头虽下雨,但仍有光线。 一楼客厅看得见家具的轮廓。 闫峥抱人走到墙边拉亮灯。 客厅饭厅在一处,他将人放在左边的布沙发,布沙发靠背有这年代标配的白色蕾丝盖罩,倒是温馨。 闫峥说,“坐好,我去弄吃的。” 许思瞧着他进厨房,她这位置正好能看见里边,。 闫家回来后姚荟独自在这住过很短一段辰光,冰箱是有的,闫峥拉开端出一个盆,里头瞧着有食材。 他放到灶台上,伸手卷袖子。 许思越看越不对劲,眯起眼睛问,“你到底啥时候打算要来这的?” 闫峥侧头看她,“昨天。” “……” “让人过来收拾一趟,顺道备点吃的,”男人答得面不改色。 许思脸颊鼓鼓,瞪他,“流氓!” 男人袖子挽好抬步出来,双手撑在沙发边凝她,“思思,别这么瞧我,让我把饭做了。” 许思警惕地抓紧被子。 男人亲她额头,似是奖励,“蛮乖。” 先前烧水的炉子没闭,很快就烧起来,闫峥动作利落,淘米洗菜,片鱼。 一条鱼在他手里迅速剔弄成鱼片,摆在碟子里。 米下砂锅煮上,煮到开花姜丝下去,鱼片再下去,盐巴、胡椒粉,小青菜…… 许思靠在沙发上,做饭的男人赏心悦目,特别是闫峥这样的人。 厨房香味飘出来,闫峥撒一把葱花把砂锅端起摆到她跟前的茶几上,又回去拿碗筷和勺。 “简单吃点,先垫垫肚子。” 许思闻着味胃口大动,“好香呀。” 鱼片薄薄的烫在粥里微微卷起,葱花翠绿,上头滴了几滴香油。 许思挪着身子坐好,她现在跟软脚虾差不多,还是剥了壳的软脚虾,被子里头啥都没。 闫峥盛出一小碗,把人抱到腿上 ,“喂你好不好?” 许思点点头,眼睛眨巴眨巴。 鱼片粥入口鲜掉眉,鱼片滑嫩,粥也煮的刚刚好,还有胡椒香油的味道,一点都不腥。 闫峥提醒说,“慢点吃,烫。” 许思点头,又吃一口,“很好吃,你饿不饿你也吃呀~” “你先吃饱,”闫峥耐心很好得喂人。 等她吃饱摇头,才把剩下的全都打扫进肚子。 吃完也不急着上楼。 许思窝在他怀里被子暖呼呼的,闫峥抱着一团闲适靠在沙发上。 暖黄灯光下,两人之间温馨平静。 屋外的雨不晓得啥辰光停了。 许思同他小声说话,看天光渐渐亮起来。 “闫峥,我们会好的吧……” 男人手指缠着她乌黑的发丝,温声说,“当然。” “这里很好,房子也很温馨,即使没见过我也能想到当初妈妈和爸应当是幸福的,”许思想到哪说哪,“我们一定不要走他们的路……” 闫峥说,“我保证,不会。” 许思眼眸轻阖,“有点困……” “那再睡会儿,”闫峥重新抱起人,上了楼。 客厅的灯仍是亮着。 茶几上只剩空着的砂锅。 闫峥抱着怀里人,仿若珍宝。 他对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更不可能走闫振华的老路。 …… 第144章 好姊妹 另一边,彭家新房。 彭州华站在床边,脸色阴沉看着床上的人。 谢心悦面孔通红还未开口。 男人便冷笑出声,“好,你们谢家真不要面孔!” 说完大步离去,门甩得震天响。 谢心悦抓着被子,眼泪一串掉下来。 怪谁,能怪她吗,要怪就怪许家让她去边疆!! …… 许思同闫峥在老屋待到下午才离开。 没太阳衣服洗了不干,只能穿着裙子和大衣回去。 许思很郁闷,本来今天要去蝶梦,七搞八搞又旷工一日! 但她浑身都软,中午醒来那会儿又被闫峥吃干抹净了,下次再也不去老屋。 两人到家,许思站在卧室门口换鞋。 苗苗皱着小眉头,看看小婶婶又看看闫叔叔。 许思被小丫头看得心虚,“怎么了苗苗。” 苗苗说,“小婶婶没回来困觉。” “咳咳,昨晚太迟了,”许思把鞋放进鞋柜,“太迟了外头有坏人,不方便回来。” 苗苗似懂非懂又说,“闫叔叔不怕坏人。” 是是是,你闫叔叔不怕坏人,你闫叔叔就是坏人! 许思回头剐闫峥一眼,男人淡然坐在书桌后看文件。 下午辰光,小赵跑家里把昨天的事一说。 许思说,“姗姗没事就好,那两人哪来的?” 小赵说,“那两人我后头去公安局问了,嘴巴很严,毕竟他们只是偷看,这事体担下来不严重关两天就出来了,所以咬死没供出指使的人。但我查了下这俩人的登记,是最近一批从边疆返城的。” 许思了然,“是谢心悦安排的。” 闫峥说,“调个人先跟着保护,不用担心。” 小赵应下。 眼珠子又转转,看看自家队长,“咳咳,队长我昨天可是一完成任务就回来找您报告了,结果……结果没见着你同嫂子。” 然后他问了钟姨也不晓得,干脆留下来蹭了顿饭,那大排骨可真美滋滋。 闫峥斜他一眼,“很闲,管我头上?” 小赵立马闭嘴,“对对对,码头早上闹事了,我我我得去帮帮叶处……”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 在家歇一天,许思照常去蝶梦。 一大早,闫峥送她过去。 进大门彭姗姗就等在那,拉她到一旁说小话。 许思早就打算告诉她,把前因后果一说。 彭姗姗气跺脚,“晓得谢心悦不是好东西,没想到坏透了,烂肚肠! 思思,你说我要告诉大哥吗?” 许思沉眸看着她,她对彭正俞那人着实有些摸不透,没什么存在感,又似乎让人无法忽视。 他真的在乎彭州华这个弟弟还有姗姗? 亦或者是利益至上的人? 知晓这事会同谢家撕破脸吗,还是息事宁人。 许思沉默几秒,开口说,“姗姗,我无法帮你做决定,因为我不了解你大哥,你相信他吗?” 彭姗姗眼眸微瞪,“我当然信……” 最后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那次在家,二哥恳求他不娶谢心悦,大哥……给了他一巴掌。 撇去思思不说,连她都晓得二哥是打心底里看不上谢心悦的,大哥真得为了二哥好吗? 她自小一心练舞,被俩哥哥护着,怎么长大了就这么多烦心事。 彭姗姗眼中茫然,“思思,我好像……不确定,我一直以为大哥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我好。” 许思心疼抱住她,“也许是我们多想了,这事还是应当让他晓得。” 就算不撕破脸,彭正俞也不会让姗姗真得受到伤害。 彭姗姗点点头,脸色稍好一点,“你昨日怎么请假了。” 许思手一顿心虚说,“我有点不舒服。” 虽然两人好姊妹,但这有点难开口。 “病了?我瞅瞅,发烧没?” 彭姗姗手贴她脑门上,摸摸很正常,“没病呀。” “这不是好了嘛!” 彭姗姗狐疑说,“真没事?” 架不住她眼神,许思眼一闭心一横,“我同闫峥好了。” “好啥?” “就说清楚了,打开水了,我俩有证当然是办,办夫妻的事……” 彭姗姗嘴巴张老大,脸颊通红,“你你你你你让闫峥得逞了!!!” 晓得他俩是夫妻,但彭姗姗这会儿有一种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事,暂时把谢心悦和家里的烂摊子抛脑后!! 刚踏进大门的团员,只听主屋那边传来声大叫,又不晓得姗姗姐发啥疯。 彭姗姗从痛心疾首,到接受现实,再到含泪祝福,最后对闫峥放狠话。 “他要辜负你,我第一个提刀冲你家去,呜呜呜……” “他不会辜负我。”许思嘴巴说一句,心里暗搓搓想只会床上欺负我! 俩人凑一起嘀嘀咕咕说一通,彭姗姗一个没结过婚的,碰到这事当然好奇很。 许思挑挑拣拣说几句,当给她科普点男女事,说够了晨练也开始了,换上练功服披着外套过去。 彭姗姗边走边嘟囔,“思思,辛苦你了,闫峥一定不好伺候。” 许思说,“你够了啊,嘴巴闭牢不许说了,不然下趟有啥事不告诉你。” 彭姗姗闭嘴,表示晓得! …… 隔了几天到周五晚上。 徐桂芳让许思吃完饭过去。 说是二哥回来了,大哥也会过来。 家里有个事要聊聊。 吃完饭,许思装了盒钟姨下午炸的肉丸子,同闫峥说一声就过去了。 …… 第145章 搬东西 过来时家里闹哄哄的。 许向阳下午刚到家,这一趟去了半个月买回来不少东西,借了辆三轮车叫上许多成,兄弟俩一道搬回来。 这三轮车停在家门口,吴嬢嬢是个指挥官,叫她家汤阿叔来出力。 “老汤你赶紧的,给向阳他们搭把手。” 许向阳外套脱了穿一件秋衣,汗还往下滴,朗声说,“嘿嘿,吴嬢嬢我跟大哥搬就好啊,汤阿叔那老腰等下闪了划不来。” “要死哩,我老腰好得很,”汤阿叔是斯文一挂的,也不晓得跟风风火火的吴大娟年轻辰光是怎么看对眼。 他撸起袖子,气势十足走去三轮车旁,左瞧瞧又看看搬下来最轻那把椅子。 许向阳咧嘴一笑,刚想再逗汤阿叔,就瞧着自家小妹笑盈盈站在门边。 “小妹,进来。” 许思走进来甜甜叫一声,“二哥、大哥,你们咋不早点叫我,我让闫峥也过来帮忙。” 许多成可不敢劳烦那妹夫,袖子擦把汗说,“不用不用,都快搬好了。” 许思想想闫峥这会儿好像在批文件,倒也没坚持,“二哥你咋出去一趟更黑了!” “这叫‘man’,晓得吧,洋文哩,你不晓得我先跟船去了深市再去两广,那边可一点都不冷,太阳蛮大天天给我晒,晒黢黑,”许向阳可不介意,男人黑的白的没差。 许思抿唇笑。 吴嬢嬢说,“不得了哩,你二哥弄这么多好货回来,羡慕死人了,你阿妈可真会生,儿子懂事能干,小囡漂亮又乖。” “我阿妈还有您这好姊妹呢~”许思说漂亮话,吴嬢嬢呵呵笑。 许向阳说,“吴嬢嬢你少说了,我小妹还嘴巴甜。” 这话又是骄傲又是疼爱,他小妹多好,全弄堂里找不出第二个。 许思觉得二哥对自己滤镜堪称浓厚,摇摇头往里看,“阿妈呢?” “堂屋里腾地方呢。” 买回来东西太多,收音机、带镜子的化妆柜、粮食柜、两把做工精美的椅子还有个衣柜,最起眼的是飞鸽牌的缝纫机,一堆摆在院里,估计运了好几趟。 吴嬢嬢做衣服,那缝纫机是最新款的,沪市紧俏货还贵得很,一问许向阳从深市买便宜了三十块,馋得她也想搞一台。 做婚服的布料也是好料子,好看便宜。 许向阳是有点本事的,竟然让货船帮他带这么多东西。 吴嬢嬢又说她能帮忙做婚服啥的,说得许多成面孔发红。 小木堂屋跑出来,“阿姐,阿姐!” 许思揉揉他脑袋,“吃饭了吗,是不是弄到现在都没吃饭。” 小木点点头,手里抓着块饼干垫肚子。 许思眉头皱起来,牵他往里走,进了堂屋徐桂芳在挪桌子。 许思放下饭盒去帮忙,“阿妈,你慢点。” 徐桂芳做惯了活,挪个桌子毛毛雨小事一桩,“囡囡你不上手了。” 许思没听她的,直到把桌子移到靠墙。 这年头的桌子货真价实,实木芯子,分量不轻的。 “阿妈,你们怎么忙到这会儿,饭不先吃了。” 许思面上没有表情,把饭盒打开叫小木拿筷子吃炸肉丸。 徐桂芳搓搓手,察觉小囡不高兴了。 “没想到你二哥弄老些东西回来,给耽搁了。” 许思挟一个炸肉丸给她,徐桂芳不好意思地吃进去。 许思说,“钟姨晚上饭烧的多,说明早吃蛋炒饭的,我去端过来你省了费功夫再升炉子。” “诶,阿妈随意下个面条,跟你大哥哥他们吃点就成……” 徐桂芳想拒绝,被闺女瞪一眼,“不成,我去端,你等等我。” 说完,人已经往外走去。 许向阳在院里冲干净手进来,看徐桂芳皱眉站在那,疑惑说,“妈你咋的?小妹来一趟你苦瓜脸啊。” “去去去,别吵吵……” 小木看到二哥挨说,捂着又掉了一个牙的嘴巴笑。 “嘿,连你都敢笑我,揍你屁股,”说着撸袖子就上前。 小木立马求饶,“二哥二哥,我不笑,阿姐给炸肉丸好吃。” 许向阳伸手捡一颗丢嘴里,喷香喷香的,比国营饭店的肉丸还好吃,钟姨做饭是有功夫的。 “好吃。” 徐桂芳说,“吃吃吃,就晓得吃,作孽哦惹你小妹不高兴了……” “你还能惹小妹不高兴啊,那不得了了。” 自家小妹乖得很,没生过家里人得气,特别是徐桂芳的。 许思回去同钟姨一说,钟姨就把菜装起来,晚上炖了老鸭汤,那鸭子快毛十斤重,烧起来多得很,的吃前就盛出半锅准备凉了放冰箱去,这会儿还温着。 再顺手拌两个凉菜,想到那边几个儿子在炒了满满一盘辣椒炒蛋。 钟姨边弄边说,“你阿妈也是,就该来说一声直接过来吃了,吃完我还能帮她搬东西去。” 许思就是这么想,明明五分钟的路,阿妈总是啥都不跟她说。 钟姨还忙活,许思上楼了一趟。 瞧她进来闫峥招招手,许思便走到他旁边。 男人放下笔,手一捞就把人拉到腿上坐着,瞧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温声说,“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 许思说,“二哥回来了,家里这会儿热火朝天搬东西,我把晚上没吃的饭菜拿过去。” 闫峥掌心捏着她的手轻轻揉,安静听她说。 楼下钟姨叫一声。 许思起身说,“钟姨估计好了,我先过去。” “嗯。” 结果她抬步,身后的男人就跟着起来了。 许思眨眼,“你忙完了?” 闫峥拉她走淡声说,“回来处理。” 夫妻俩下楼拿了饭菜,鸭汤和米饭蒸锅端,剩下的菜钟姨放托盘里端去。 三个人浩浩荡荡有点好笑。 …… 徐桂芳这边还在折腾,瞧几人进来,嘴巴张老大,“诶哟,咋拿这么多东西,闫峥也来了……” 闫峥敞快说,“嗯,思思说家里搬东西,我正好空闲,人多搬得快。” 说着抬手卷袖子,过去就要帮忙。 三轮车旁站得许多成,看到这妹夫不晓得为啥心里发怵,“妹夫,不,不用帮忙马上就完事了。” 徐桂芳也赶忙说,“闫峥伤才好,不能搬不能……” 没说完,被许思同钟姨拉走了。 许向阳走出来,一瞧闫峥,乐了。 “哟,大妹夫来了!” 闫峥瞅他一眼,“怕你不经用。” 说完,手上用劲直接把实木的柜子甩肩上往里搬,那轻松的模样让人以为买的是假实木呢。 “嘿,你说的啥?!!” 许向阳不服气,吭哧一下搬起另个柜子跟进去。 他也是没少做力气活的人,可真搬起来竟不如闫峥利落。 两人你追我赶似的一趟趟往里搬,许多成也赶紧动起来。 这一来,倒是很快就搞好了。 堂屋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些东西又不能放外头,风吹雨淋就坏了。 桌上饭菜已经摆好,许思张罗说,“大哥你们快去汰手,先吃饭。” 许多成说好,去院里汰手。 许向阳把最后个缝纫机放下来,喘了几口气,“得,还是你们当兵的厉害。” 闫峥眉梢挑下,失笑摇摇头,要连小舅子都比不过,第七区解散算了。 许思拉他到一旁,拍他身上的灰,瞧闫峥神情笑道,“你又欺负我二哥了?” 闫峥照顾她身高,抬手让许思好拍点。 “没欺负,就比他多搬点东西,”说完凑近压低了嗓音,“思思晓得我力气。” 许思一下明白他意思,羞恼着用力拍他几下,“我不晓得。” 闫峥也不恼反倒关心小妻子,“手拍疼没?这么用力做什么。” …… 第146章 纺织厂工作 两人小声嘀咕,徐桂芳眼睛看啊看,总觉得闺女跟闫峥之间有些变化。 从前客气很,现在倒是亲近…… 许家人吃饭,钟姨要回去陪苗苗。 许思同闫峥在家吃过了,两人坐长条凳上无所事事。 吃到一半,反倒是闫峥先开了口,“妈,我最近局里忙,经常没法回来吃到,思思同钟姨胃口小吃不了什么,往后让钟姨把多的送一份过来,不浪费。” 他很少在琐事上说这么多话,讲完连许思都有些惊讶,稍稍一想心头就热起来。 徐桂芳赶忙说,“不是有冰箱嘛,你们自己吃好哩……” 徐桂芳当然晓得闫峥意思,只是她这辈子最怕麻烦人,从前男人生病辰光,麻烦遍了亲朋好友。 更何况,这些人里,她最不愿的就是给小囡添麻烦。 许家和闫家差距十万八千里,小囡自个儿优秀瞧着闫峥也是疼她,作为娘家,徐桂芳能做的就是不扯小囡的后腿,让她在闫家好好的。 许思说,“妈,你下工到家菜场都买不到新鲜菜了,我们那边真的每天都吃不完。” 徐桂芳说,“菜多钟姨天天往这边送了,阿妈都好久没买菜的。” 许思眼圈一红,嗓音可怜起来,“我晓得了,阿妈和哥哥们觉得我嫁出去,不是家里人,什么都不跟我说……” “诶,不不不是啊小妹,”许多成最看不得小妹委屈,上一趟给钱的时候也是给妹妹说掉金豆了。 旁边的许向阳不一样,他现在熟悉了自家小妹,和她换个眼神就晓得想啥,帮腔说,“怎么可能呢,阿妈、大哥二哥最疼你,不就是拿些饭菜来嘛,吃,二哥吃,钟姨烧菜好吃很。” 徐桂芳瞪儿子一眼,还是觉得不妥。 闫峥说,“随手的事,两家住在一起该相互照应,妈您应了思思才觉得舒心,也不是天天都送,让钟姨做多的时候送过来就成。” 许思忙点头。 “诶呀,听你们听你们的……”徐桂芳终于松口,心疼看着闺女,“阿妈怎么不当你自家人,阿妈心都在小囡身上。” 许思抿唇笑,“我不这么说,阿妈不松口,我瞧你们天天忙里忙外太辛苦了。” “你呀……” 一家人都乐了,剩个许多成后知后觉说,“还以为真哭了,合着就我当真了。” 许思笑,“大哥哥实在,难怪我那嫂嫂喜欢。” 许多成一下结巴,“小,小妹不能,不能叫,阿珍还不,不是嫂嫂……” 这下连徐桂芳都笑了。 许思回头看闫峥一眼,桌底下手牵住了他。 原来跟自己来不是为了搬东西,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男人嘴角噙笑,反手握过来。 饭菜吃完,徐桂芳说,“今朝本来是想说我纺织厂工作的事,年后到三月我就满二十五年了,到时正好是换人的节点,纺织厂的工作虽然钱不是顶多的,但胜在安稳,过年过节还有点东西发……” 徐桂芳看看女儿,又看看几个儿子,“厂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妈这坑是可以给自家人的……但现在思思办舞蹈团,向阳也有工上…阿妈想来想去说,是不是把这工给多成他对象……” 许多成眼睛一下瞪大,“妈,你……你还是先问弟妹们……” 这事放在谁家都是个大事,有可能一家人抢破头就闹翻了,这年头能去厂里当个正式工,谁不想啊。 他从来没想过抢去给阿珍,宁愿自己多打点工也不能亏了弟弟妹妹。 徐桂芳说,“妈不是定了,只是这么分析下,跟你大哥说得一样,谁想接的话肯定先给你们。” 许思摇头,“妈,我舞蹈团忙死了,肯定是干不了的,咳咳,我还娇气……” 这班上不了一点! “……” 闫峥看她在家人面前模样,倒是鲜活有趣,鬼使神差说,“嗯,娇气。” 手被许思掐了一下! 许向阳眼睛瞪圆说,“我可不去啊,纺织厂……妈你想让我去绣花啊?” 说完脑袋上吃了一记板栗,徐桂芳敲他脑袋。 “妈,妹夫还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伐……” 徐桂芳这才想起来还有闫峥。 闫峥耸下肩,淡声说,“没事,当我不在。” 小木吃撑了,靠在小椅子上晾肚皮,也凑热闹说,“阿妈,阿姐不去我也不去。” 徐桂芳说,“有你啥事体,人没机器高,瞧着了吧,你弟妹们一个两个没人去,我想了几个晚上,早想明白了。“ 许多成这才抓抓头发,感激看向家里人,“我晓得了,我同阿珍讲讲,她早就想进厂了,但我们那猪肉厂,她爸也没到退的时候,所以一直在等。” 许思想到什么,“阿妈,那你明年就不用上工了?” “是不上了,到辰光外头找点零工,糊纸盒都成。” “不行,到时候你同我一道上班好不好?” 许向阳‘噗’一声笑出来,“小妹,你让妈跳舞去伐?” “二哥脑子不灵光,不准说话,”许思放开闫峥跑去徐桂芳旁边,“好伐,阿妈帮我。” 闺女这模样,徐桂芳说不出个不好,“好好好,听思思的。” 许向阳摇头,“阿妈还成香馍馍了,你咋不叫二哥帮你。” “好啊,二哥同我跳舞去呗~” 许向阳想到自己跳舞的样子,抖一身鸡皮疙瘩下来。 “饶了我吧。” …… 第147章 嘴巴挂油壶 初冬的沪市,风里夹着潮湿的冷气,直往领口袖口钻。 恰完晚饭天一黑,弄堂里瞧不见几人。 从许家出来,夫妻俩走在一起。 几步路的事男人还是脱了外套给她披着,风吹来许思心头却热乎,“你怎么晓得我因为晚饭的事不高兴呀。” 闫峥说,“嘴巴能挂油壶了,能是高兴?” 这话是晚饭辰光许思说苗苗的。 小丫头弄脏了裙子,撅着嘴巴站在院里难过,许思回来便逗了逗她,被闫峥听去。 “我才不是苗苗,不许把我当小孩。” 闫峥轻笑,“区别不大。” “阿妈说过年前,我那新嫂子会来家里一趟,”许思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嫂子蛮有好感,剧情里林玉珍人不错的。 说到这她就想到了过年,“之前你都在哪里过年呢,回闫家?还是在军区。” 闫峥说,“不一定,去年过年我在北方,抓一窝特务埋了半个月雪山。” 第七区有任务时,任务最要紧,不会管初一还是十五。 碰到闲着的春节闫峥也会回沪市,母亲和闫家唯一住一起的日子就过年那段,他回去瞅瞅姓文那母子几人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蛮逗乐。 “你想在哪里过年?”闫峥停步问她。 许思想想说,“跟你一起就行,去哪都可以。” 她弯着唇,秀丽的眉远山含黛,满目温柔。 闫峥心口一软,他如今瞧不得媳妇这模样,心痒,“到那辰光在看。” 许思点头,“也是,还有两三个月呢。” 转过一个弯,前后无人。 闫峥捏着她手腕把人拉近,低头亲过去。 许思眼眸瞪大,倒也没反抗同男人亲完才瞪他,“给人瞧见了。” “我听着,没人,”闫峥将她碎发理到耳后,再带人往家走。 许思抿唇笑,“从前的正经都是装的吧。” “嗯,装的。” 男人大方承认,穿件薄衬衣身形挺阔,冷风吹过来他也不怕冷。 许思抿唇笑,她觉得闫峥像棵雪地里的松树,挺拔高大,风吹不倒,让人想依靠。 夜色清冷,枯树摇枝。 远处传来自行车晃荡的声响,轮子碾过不平的石板,嘎噔响。 是有下夜班的人回来了。 许思推他说,“快回去了。” 两人便往家里走。 到了家,钟姨在堂屋收拾东西。 许思笑眯眯进去,“钟姨,苗苗睡了?” 钟姨说,“睡了呢,天冷倒是睡得乖。” 许思笑笑,“我上去看看,对了明天钟姨带她去买两床新棉被吧,可以买现成的吗?” 这年头没空调,晚上得睡得暖。 钟姨说,“成,你阿妈给我说纺织厂附近就有,我去瞅瞅,还有啊我明天烧点炭盆给你端屋里去吗?” 往年在谢家,天冷了钟姨都会给许思烧炭火盆取暖。 这边厨房用的炉子,没法烧土灶干脆到院里烧柴火,煮锅水顺便弄火盆。 “好,”许思怕冷,晚上被窝里有闫峥,早晨就不行了,屋里冰冰凉手都不想钻出被窝。 “早上烧吧,晚上不冷。” 钟姨寻思过来,“那干脆早晚都烧了。” “行,钟姨看着办。” 许思说两句,上去看苗苗。 闫峥冲钟姨点下头也上楼去了。 三楼小屋里,苗苗笑脸睡得同苹果一样,许思捏捏她脸看了会儿才下楼。 闫峥在处理工作,许思取了衣服下楼汰澡。 浴室上趟重新弄过,地上一点不滑。 许思把衣服放下,舒舒服服洗个澡。 回屋,窝床上。 被窝里暖烘烘的,闫峥给她冲的热水袋。 男人一时半会停不了,她随手摸了床头的书翻看。 看半小时,上头的字就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看不进去,困人。 书从手里滑下去。 钢笔沙沙的声音停住,闫峥忙完抬头便瞧见她面朝里边,脑袋歪在枕头上,露出截白皙优美的脖颈。 他放下笔,把写好的报告塞进牛皮纸袋,卷上开口处的棉线,目光未离开她分毫。 整理完走去床边,拿出压在她胳膊下的书,凑近亲一口才下楼洗漱。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想做什么越是不紧不慢,压着性子等吃盘大餐。 再上来时,床上人又换了个姿势,占了闫峥半边床。 瞧着温温柔柔,睡觉拳打脚踢闫峥是一点没冤枉她,只是心里喜欢看着都觉得可爱。 他捞着人往里放,自己躺进去。 小姑娘身子是软,重一点就捏几个印,为难他一身力气。 夜色愈深。 许思睡着睡着就透不过气,嘴巴热乎乎身上也烫,唇边溢出声嘤咛,下一秒又被堵了回去。 脑子浆糊一样慢慢清醒过来,发觉被男人抱着,搓圆捏扁都不晓得,睡衣堆挤在胸口,闫峥温热的掌心叩着她腰。 许思抬手软绵绵捶他一下,“唔……” 男人停下来,贴着她面颊明知故问,“醒了?” 许思身子发颤,睡梦中感觉都来势汹汹,她小口喘气羞恼说,“你干嘛呀。” “睡不着,”手在她腰上轻捏,闫峥专挑她肩窝说话,呼吸潮热黏糊。 “睡不着也得睡,这……这楼一点不隔音,被听了去。” 回来几天,许思一次也不让,虽然他们这楼离别的房屋远,但楼上还有钟姨呢,平常走两步都听得清白。 想到第一天男人的势头,许思不敢保证自己能不出声。 闫峥说,“明朝换个房,不然思思冷我到啥辰光去。” 他是正常男人,刚尝过滋味就忍了这些天,是一点脾气都没了。 许思其实也想,就过不去心里那关,觉得这屋私密性实在太差,从前不觉得,现在光是想想就害臊。 刚在睡梦中,腿弯早不自觉挂上他腰。 “再忍一次嘛……” 这里头还有另外件事,“那个,乔先生的药也没寄到。” 闫峥咬咬牙躺下去,把人翻个身抱进怀中,前胸贴后背埋头缓下去。 许思奖励似得蹭蹭他脸颊。 晓得他不好受,又说,“要不然用……” 手指扣着环在腰上的手背。 意思明显。 闫峥闷笑声,心动了。 十多分钟后,许思开始后悔。 “闫峥……好了没。” 手腕酸了,虎口发麻。 不要面孔。 第148章 交换条件 第二日一早。 许思气鼓鼓不瞧他,昨晚真是荒唐! 洗漱完吃早饭,男人往她碗里挟肉包,又在桌下捏她手才哄好。 送人到蝶梦,看着她进了大门。 舞蹈室里闹哄哄,所有人挤在一处叽叽喳喳在看东西。 “这照片太好看了,太登对了。” “谁识字啊,念念报,这上头字可太多了我只认一半,”张小玲大着嗓门招呼。 江宝珠抬抬手说,“我识字我识字,哎呀你们别挤,报纸撕破了!!” 大家顿时小心,满脸兴奋看着江宝珠。 报纸到她手里,江宝珠看到上头照片,一眼瞧见那闫大队长,她从前觉得闫峥是第七区最优秀的,文工团暗地里想凑上去的小姑娘都不配,差点意思。 这照片一照,许思姐那么出众多般配,可真漂亮啊。 张小玲是个急性子,脑袋伸过去催她,“你倒是快念啊,这急的我哟,还有小的那张照片是谁啊,还穿婚纱哩。” 江宝珠‘啧’一声,“……11月18号,值此黄道吉日,宜婚嫁……在和平饭店的龙凤厅,泽安区谢家、彭家两位新人……” “诶诶,这点不重要,念上面那篇。” 江宝珠瞪她,“不你嚷嚷着问这俩谁。” “好宝珠,快念许思姐的。” “……非常有幸,这一次我们遇见了商检局领头人闫峥闫队长,以及她的太太许思,两人琴瑟和鸣,极为登对……这次见面上,闫队长很负责任得给在场航运商会的众人解惑,关于在岭南湾抓到的……” 后面大篇幅是上趟商检局联合海关抓到人的事,以及接近年关,闫峥给航运人的意见和建议,和风险提示。 文章的最后,再一次回归到夫妻俩令人羡慕的感情,甚至还说闫队长支持妻子办理舞蹈团,说许思当初在某比赛上拿过第一。 那比赛是原主同谢景盛去参加的,倒也搬了出来,只是写这篇文的人通篇是敬佩羡慕的语气,并未让人不适。 江宝珠念完,张小玲点头感叹,“有文化就是好,把闫队长同许思姐写得真好,我都羡慕死了。” 有人说,“可不咋滴,所以他们是去参加那两位的婚礼啊,那彭家不就是……” 在蝶梦时间也异常,大家多少都晓得那些事,不少还是彭姗姗不想旁人误会许思,自己往外说的。 里面聊得热火朝天。 许思理理衣裳走进去,“都在说什么呢,今朝集体偷懒呀~” 江宝珠眼睛一亮,又忍住,“咳咳,你自己看报纸。” 报纸是上趟沪海民报的小洁给订的,许思让团员们没事多看书看报。 瞧见照片,许思也是好笑,怎么变成她俩主角了,谢心悦要气死。 …… “砰——” 玻璃杯摔得震天响,保姆从厨房跑出来,“太太,太太怎么了,诶哟我来收拾。” 谢心悦坐在沙发上,面孔铁青手里报纸捏皱,“好,我小瞧她了,能把闫峥哄得服服帖帖!!他明明……” 明明狠毒又冷漠,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听许思的!! 而彭州华…… 想到彭州华,谢心悦更是头疼,新婚夜后彭州华再没碰过她,对她满是嫌弃。 “太,太太,您让让腿,这碎玻璃……”保姆小心翼翼扫玻璃,这太太可不好伺候哦,脾气大得哩。 谢心悦骂道,“一点东西收这么慢!” 保姆不吭声加快速度收好就跑。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彭州华扣着扣子走下来,冷冷扫一眼说,“准备好了?别耽误时间。” 回门那天彭州华借口工作,没陪谢心悦回去,那边让他今朝务必过去吃饭。 谢心悦脸上挂起笑迎上前,“今朝天冷,多穿点。” 彭州华冷笑说,“别多事。” “州华,你怎么这么说我……” 谢心悦面孔委屈,彭州华已经抬腿走出了门,她赶紧拿起外套跟上去。 车子往谢家开去,两人坐在后座。 谢心悦捏住他衣袖,“州华哥哥,咱俩已经是夫妻还上了报纸,谁都晓得我是你的妻子,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彭州华侧头看她,眼底掩藏不住的讽刺,“我的妻子?不晓得你从前是谁妻子。” 前边还有彭家的司机,他声音压低,丢不起这人。 谢心悦脸‘唰’得白了,眼眶一下泛红,“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我都问过医生了,不一定就非得有……。” 彭州华冷眼看她,“看过了,哪家医生?我再陪你去一趟?不然等你‘前夫’找上门来,谢心悦,嘴硬有什么用。” 谢心悦指甲抠进掌心里,心一横说,“是,当年在边疆我多苦,州华又不晓得,你以为我愿意吗,那里的男人长得老高老壮同黑熊一样,要做什么我拿啥说不。” 彭州华不为所动,甚至不想在看她,移开眼。 同谢心悦夫妻一夜,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谢心悦凑到他耳边说,“你觉得我不干净,那许思呢,她还不是闫峥的女人,你又不介意了?!” ‘许思’是彭州华的雷区。 车里气氛顿时冰冷,仿佛外头冷风灌进来。 彭州华扣住她手腕,“你不配说她。” 手腕剧痛,谢心悦眼泪都疼出来,咬着牙说,“所以你也不能说我,我是被人欺负的,而你是结了婚心里还惦记别人的妻子,你不比我好。” 精神和肉体,都是出轨,所以彭州华也一样! 他还不是想着许思,许思到底有什么好! 彭州华目光下移落在她脖子上,“好啊,不装了?” 谢心悦又说软话,“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不管你和她的事好吗,你也别……别冷落我,至少我心里只有你不是吗。” 她把宝押在彭州华身上,不允许自己输。 “我爸妈面前你不要这样,在大哥面前我也会好好帮你说话,行吗?就当是我们的交易?” 谢心悦晓得,彭州华忌惮彭正俞,更恨彭正俞。 他的野心比天大,而在她的梦里,彭家以后也是彭州华的! 果然彭州华松了手,“我可以配合,但你说的也要做到。” 谢心悦赶紧凑过去抱住他手臂,“好,都听州华哥哥的,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大哥的,当然同你最亲。” 彭州华没抽回手。 车子快速朝着谢家开去。 …… 第149章 她男人真帅! 谢家对彭州华是不满的。 天大的事哪能跟回门比,人来的时候谢母面孔拉老长。 车喇叭响起,佣人把大门打开,喜庆道,“夫人,小姐同姑爷回来了。” 车子停到院里,彭州华下来伸手去牵谢心悦。 谢心悦脸上挂着笑,挽着他手进了客厅,新婚夫妻做派。 司机把后备箱准备的东西拎进去,给丈母娘和老丈人的补品、好酒好烟,全是好货。 客厅茶几上摆花生、桂圆、瓜子和喜糖,红‘囍’字的玻璃杯里泡了茶水,袅袅飘着热气。 谢瑞也在家,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又胖了,坐在茶几前面吃饼干,饼干渣掉一地。 两人进来,谢母看朝沙发抬抬下巴说声‘坐’。 彭州华坐下来,谢心悦挨着他,“爸呢?” 谢母指指二楼,“就下来。” 目光在女儿女婿身上来回,彭州华也叫声‘妈’,谢母面色终于好点。 谢瑞回头问,“姐夫,你给我买好吃的没?” 彭州华说,“那边有糕点。” 谢瑞眼睛一亮,跑去抱过来伸手就拆包装纸。 谢母皱眉,吩咐佣人,“把小少爷带屋里吃。” 佣人端起东西哄他出去。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谢景盛下来了。 他对彭州华倒没大意见,年轻人,嘴上无毛、做事荒唐,但再翻也翻不到彭正俞的头上。 两家一结婚,彭正俞就给谢家送了两批货。 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比什么都强。 他朗声道,“州华同悦悦回来了。” 小夫妻俩叫人,谢景盛坐下来对女儿说,“都嫁人了不晓得给丈夫拿点吃的,端杯茶。” 谢母心里不痛快,哪里不向着闺女向外人。 好在彭州华先伸手端起茶说,“杯子烫,我自己来就好,烫着心悦我心疼的。” 说完先端一杯放谢心悦面前。 谢心悦娇俏着说,“爸妈看到了,州华哥哥可疼我。” 谢母哼一声,“话说的好听,三天回门现在过去一周,我叫了小姊妹上门看姑爷,结果等一天人影没瞧见,全看我笑话。” “抱歉,那天实在是订的货船出事,大哥又在部门开会只能我去,”彭州华眉头皱起,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拉住谢心悦手,“是我的问题。” 谢母还想说啥,谢景盛说,“不是大事,正俞倒同我解释过。” 谢心悦撒娇道,“妈,别生气嘛。” 谢母没好气瞪女儿一眼,总归是不好再说彭州华。 “行了,嫁出去就向着他,到时候哭还不是你,”亏得谢母不晓得彭州华试婚纱那天去找了许思,不然今朝不能这么快就松口。 这事算翻篇,毕竟不能真拿他怎样。 谢母转而说别的,“既然都结婚了那就安定下来,你们俩早点都要个孩子,有了孩子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彭州华手一僵,没说话。 谢心悦面颊含羞,“晓得了啦。” 她当然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等于拴住了彭州华,男人嘛,都是喜欢儿子的。 这观念在谢心悦心中理所当然,甚至是她认为女人最好的手段,母凭子贵什么的,自古来不都这样。 生个彭家长孙,到时候彭家父母也都会向着她。 谢母转头问,“结婚生子天经地义,州华你怎么想。” 彭州华的不情愿写在脸上,她非得问个明白。 谢景盛这没拦着,生孩子自然好,两家就断不了。 客厅里沉默良久。 彭州华心里已是不耐,最是厌烦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谢心悦嗓音甜腻,“州华哥哥,你说好吗,你喜欢小囡还是儿子?” 彭州华看她几秒,才开口说,“都行。” 他语气温和,眼底冰凉。 谢心悦也配生他的儿子。 …… 舞蹈团待了一天。 许思自己练完就偷摸跑去瞧婆婆带练,趴在窗户边听里头小姑娘挨训,好笑很。 姚荟一眼瞧见她,招手让人进来,“你瞅瞅,瞅瞅,自己带去,一个个动作就是跳不齐。” 姚荟是急性子,她那年代的人自我要求极高,特别是文工团里 。 许思笑,“这舞昨天刚改了几个动作,已经跳不错了。” 小姑娘们听她帮说话,吐吐舌头偷笑。 姚荟说,“啧,咋就向着她们哩。” 是她儿媳妇。 许思好笑嘴甜说,“妈,您是高要求高标准,我们努力追上你的步伐,你们说是不是。” 小姑娘们齐齐点头,“姚老师,我们再来!” 跳舞就是要严师,姚老师对她们要求高大家一点不生气,还觉得来劲,卯着劲要让她满意。 姚荟双手抱胸,“得得得,啥将军带啥兵蛋子,一个个同你学得嘴巴甜。” 许思眨眨眼,“说你们呢,嘴巴甜点姚老师就不生气了。” 小姑娘们哄笑开来。 许思同姚荟说,“妈去旁边坐着歇会儿,我来带吧。” 听到她带,小姑娘们满脸兴奋,许思姐跳舞可真好,虽然姚老师也很好,但毕竟不一样的。 许思放了擦汗的毛巾,舞蹈室里开着日光灯,外头阴天屋里还是亮堂堂。 窗子关着人又多,穿练功服也不冷。 她站到队伍最前,转身面对镜子,肩颈舒展纤长的手臂起势,放到头顶,手指捏成孔雀的形状。 舞蹈室极为宽敞,大家依次排开,姚荟端着茶缸子喝茶,她屋头全是精致的茶具,结果到这边一天说一箩筐话,还是大茶缸来得实在。 她走去拨弄唱片机,音乐流淌。 许思领舞,大家随之翩翩起舞。 姚荟看着看着,眼中赞许,即便这里的姑娘们精挑细选,有拔尖的、优秀的,但仍是一眼能瞧见小思。 她优秀得太过突出,天生是跳舞的料。 许思随着音乐旋身、落脚,轻巧的宛如真的孔雀,还有时间去看大家的动作走位。 一舞完毕,不等喘口气就点名指出不足。 “张小玲,你们前后三位不能只注意手上动作,步子走位到位了,才能保证整齐。” 张小玲几人认真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许思又说,“宝珠和那个……苏杨,你俩到时候试试,谁跳领舞的位置。” 这两人许思同姚荟商量过,跳得出挑。 江宝珠面露喜色,别别扭扭说,“我,我会跳好的。” 苏杨是看报纸报名进来的,跟大家都不太熟,也点头说,“我也会努力。” “好,那我们下周再定,现在照常往下练。” 许思说得认真,还想说啥对上张小玲挤眉弄眼的神情,“小玲你眼睛咋了?” 张小玲抬手指指窗外,许思侧头看去就瞧见了闫峥。 男人站在那,隔着玻璃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制服外头穿一件黑色呢子的大衣,整个人利落挺阔。 许思想,真是帅得惨绝人寰啊! 第150章 农具厂订单 许思冲他一笑,闫峥也勾了下唇。 姚荟放下大茶缸,“去去去,我来带。” 许思俏声说,“谢谢妈!” 然后小鸟似得地跑出去,拉开门。 闫峥脱下大衣把人裹住。 男人嗓音低沉,“衣服呢,这就跑出来?” 练功服同保暖内衣差不多,薄薄的一件贴在身上,确实有点冷。 许思说,“哎呀,看见你忘了穿嘛。” 后边传来姚荟的声音,“你俩注意影响哩,把门带上,不怕我们被风吹成冰疙瘩啊?” 许思赶紧回头,不好意思地拉上门。 屋里的小姑娘们还伸着脑袋想看,满脸羡慕。 姚荟教鞭敲敲,“别看了别看了,好好练舞,自己优秀将来啥人都配的上。” 张小玲不要命地喊,“姚老师,你咋不多生几个儿子!!” 姚荟眼睛瞪过去,“去去去,张小玲啊你多练半小时。” “噗,我错了姚老师!!!” “现在认错来不及哩,”姚荟好笑地哼哼,这些小丫头齐被小思带坏了。 夫妻俩在门外听个真切。 许思捂住笑,“你有没有觉得妈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 这点闫峥赞同,从前打电话有气无力,每回都讲头疼生病。 虽然里头有装病的成份,但闫峥不可能真得不关心母亲,她在疗养院的情况私底下也是会问院长,身体算不上好。 但刚刚中气十足的模样,谁能说她不好。 男人低头亲她额头一下,“太太的功劳。” 许思欣然接受,“以后会更好,妈有了爱做的事,跳舞也捡起来了慢慢就会晓得,女人一个人照样过得精彩。” 闫峥挑眉,不满说,“你思想觉悟太独立,你要一个人了,我不要命了。” 许思捶他一拳,“不许瞎讲。” 想起来又问,“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不该上班吗?” 她动作自然地扒拉开闫峥袖子,才三点半。 闫峥说,“刚处理完事,回家一趟接到个电话找你的。” “谁还会找我呀?” “姓张,说是你在他那定了伞和扇子,现在做好了。” 许思一拍脑门,“张阿叔!这么快就做好了,正好能赶上用,你同他怎么说?” 外头风大,闫峥搂着人走。 “记了他那边的电话,上隔壁打过去。” “好!” 两人到姚荟那边,吴婶开了门,进去电话打过去。 村里唯一的电话,接起来张阿叔就接过去了,似乎一直等在电话旁。 许思说,“喂,是张阿叔吗?” “是是是,是我许小姐,”张大友松了一口气,语气激动。 那次巧合接了许思的单子,回到村里心里又犯起嘀咕,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开口就订了东西。 万一做完联系不上了,或者不要了,沪市那么远人海茫茫要怎么找人啊。 农具厂的人有赞同做的也有不赞同的,还有人犯了浑说干脆把钱一分就当没这回事。 但张大友不答应,牙一咬还是做出来。 那农具厂的人肯定不是全部都愿意,最后是他自己出钱买了厂里那些木料,召集几个肯干的人做的。 打这个电话前,张大友心里七上八下,起先打过去是个男人接,听着讲话简短周到,应下了这事说应当是家里太太定的,过会儿打过来。 这下真打过来了。 许思嗓音轻快,“张阿叔,东西是都做好了吗,辛苦你了。” 张大友不好意思说,“做,做好了,一份不少的。” 许思说,“那您把地址再给我一下,我找人过来拉,还有尾款多少钞票,过来时候一并结给你。” 原本用农具厂的木料,成本会少很多,但这次是张大友买下来的成本就涨了。 但他同兄弟几个商量过,不能先前说好现在临了加钱,“你给了我一百五的定金,后头再给一百三就成。” 许思眼眸微瞪,三十把伞,三十把竹扇,外加她三开门的大衣柜,统共才拿二百八。 简直便宜到离谱。 要晓得她前头在百货那边看到的远不止这个价钱。 港货行、洋货行就更不用说了。 没听到声音,张大友以为自己说得多了,小心翼翼问,“许,许小姐是不是觉得贵了……” 电话在村长家堂屋,此时堂屋里除了张大友还有另外的工友。 听到这话齐齐紧张起来。 许思说,“不是,只是觉得这个价格很实惠,张阿叔,我还有点别的生意等人来取东西的时候跟你谈谈好伐?” 不嫌贵就好,张大友松口气,“好好,可以谈的。” 农具厂破产,啥都能谈。 许思又说几句,问好具体的时间和地址挂了电话。 闫峥在一旁坐着,问,“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啥辰光跟人谈的生意,订什么了?” 许思回忆起说,“就去白玉兰那趟,我在屋檐下淋了雨,张阿叔同几个工友从丰阳到沪市找活计,给了我一把伞还安慰我,我瞧那伞做得精巧,便订了一批。” 想起那时候,简直是恍如隔世。 那会儿她同闫峥只挂了夫妻名号,她从朝云离开憋着一股劲自己找舞蹈团,没想到被彭州华耍了。 张阿叔的事,有几分是真的喜欢那把伞的工艺,更有几分是对旁人善意的回馈。 闫峥似是想起什么,把人拉到身旁,“我的错,那辰光没陪着你。” 许思笑起来,“怎么什么都是你的错,你不是让小赵来接我了,再说那会儿咱俩也没感情。” “有的,”闫峥看着她眼眸,认真说。 他那会儿心里便有她,只是自己没认识到。 许思狡黠一笑,压低嗓音说,“所以你才大半夜把我拉怀里,给我暖手,还说让我遇到事都要告诉你!” 男人目光不避不躲,坦然承认,“是。” 许思咬着小牙,突然开始翻旧账。 “对对对,你还说我当你是残废,所以什么都不找你帮忙,欺负我心软!” 闫峥仿佛被回忆里的自己攻击到…… “嗯……不那样你不说实话。” “装可怜?” “差不多……” 许思坐起来,占了上风,“那会儿就对我图谋不轨。” “对。” 第151章 闫俏俏 他答得干脆,许思心里甜滋滋。 闫峥想想问,“订的东西在丰阳?” 许思点头,“张阿叔说转两趟车路上要七八个小时,我得雇个人去取回来。” “然后呢,有什么打算?” 许思说,“你怎么晓得我还有别的打算。” “真没点想法,怎么会这样高兴,”闫峥手搭在沙发靠背,从后边看像把人圈在怀中。 许思缩在他的外套里,思索着说,“这电话打来,说明张阿叔是个诚实守信的人没拿着我的定金跑了,我自然是高兴的,闫峥,我想做生意。” 她清丽的眼眸眨了眨,征询看着他。 “你在商检局,我做生意会有影响吗?” 两人如今成了真夫妻,合该互相考虑。 男人眸光落她脸颊上,“你做就是,我们规规矩矩办事,两边不冲突。” 许思高兴了,“好,那我得同张阿叔好好讲讲,不晓得他愿不愿意来沪市。” 闫峥问,“想做什么。” “除了蝶梦这个房子,我手里还有两个店面,想一家做家具定制,一家做服装。” 许思干劲十足说着,想起闫峥从前也涉及过生意,问他,“你觉得合适吗?” 闫峥淡声分析,“返城知青回来,如今沪市人数突增,政府在出面批地方盖房子保障住所,结婚夫妻还能申请政府公房暂住权,这样一来结婚的人很多,家具确实是要的。” 许思点头,“不过我更想做高档家具,私人订制的那种。” 沪市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多,好产品加上好营销,给足派头、拿捏腔调,不怕没人要。 “还有服装,我看过几本设计的书,会……亿点点的,也方便给蝶梦做演出服。” 闫峥没听出她话里的小秘密,温声说,“行,你做,需要什么同我讲。” 男人无条件的支持让许思心里熨帖,“你不怕我把钱赔光吗?” 他的存折可是在自己手里, “不怕,尽管用,”闫峥被她逗笑,凑近吻一下,“生意有赚有赔,赔了我再赚。” 许思扬眉笑起来,“好啦,我去把衣服换上咱们回家,等会儿还得找人去丰阳。” 闫峥说,“有个人选。” “谁啊?” “周易,”男人说得理所当然,闫家人不用白不用。 许思稍微犹豫,“周易才弄完装修,他不还是爸的助手吗,给我跑腿……” “他脑子好使,去丰阳转一圈正好帮你看看那边情况,比谁去都管用,”闫峥坐起身去拿电话。 至于闫振华,不差周易一个。 抬手看眼腕上的表,这个点闫振华应该到家,闫峥拨了那边电话。 电话是佣人接的,听到是闫峥欢欢喜喜跑去叫人。 客厅里只剩个闫俏俏,眼睛咕噜一转走去电话旁把听筒重重按回座机上,“哼,不让你打!” 挂完跑回卧室。 闫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神凉了下去。 “怎么了?”许思问。 “没什么,有人欠收拾。” 那边闫振华前脚刚到家,家里放着炭盆温度高,进了卧室文澜姿就迎上来给他脱去外衣,“老闫啊,俏俏学校今朝放假了,她考试蛮好的,等会儿你记得把答应的奖励给她晓得伐。” 闫振华问,“考多少名,进步了?” 闫俏俏被家里惯坏了,又不爱读书,上学期考试直接吊车尾,期末前这俩月被闫振华严厉禁止出去玩,只能家里学校两头跑。 “当然是你说的呀,考到前两百名哩,一百九十多。” 文澜姿也是头疼,不过闫家又不差这钱,她的女儿将来送出国镀个金就成,只不过暂时不舍得送出去。 沪市一中的高二级,一共236人,这是第一次考到前二百。 往年年节应酬,一谈到子女学习,闫振华就老脸丢光,这次好歹能说出口,到时说个一百多名,谁晓得是一百九呢。 闫振华说,“成,她说要去哪来着?” 文澜姿拍拍他衬衣,帮他整平衣领,“跟同学讲好嘛,后天上北山头那块玩,听说挖出个温泉哩,玩个三五天回来。” “让周易安排。” 文澜姿笑起来,人过中年仍是风姿绰约,闫振华心情又好几分。 “先生、太太诶,大少爷电话打回来了,”佣人敲敲门。 闫振华精神一振,“他晓得给老子打电话了。” 话是骂人,但语气可高兴,文澜姿看他大步出去,眼神暗了暗。 等闫振华下了楼,瞧见挂上的电话,顿时面孔铁青,“哪有电话?这不挂着哩。” 佣人匆匆跑下来,一看摸不着头脑,“没,没挂啊,我刚电话放旁边的……” 楼上闫俏俏猫卧室里偷听,假装刚走下来,“干嘛呀,李姨你在说啥啊?” 佣人急了,“我,我真不晓得,小,小姐您刚看我挂电话没……” 闫俏俏下来,屁股往沙发一坐说,“我哪里晓得哩,我都在屋头。” 闫振华沉着脸,万年打一个还闹了乌龙,“那你们意思话筒还长腿,自己挂了?晓得明天找人瞧瞧这房子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爸,他每回打电话都是气你,干嘛要接啊,”闫俏俏噘嘴吧。 文澜姿也下来了,“老闫,指不定不小心挂了,不然你再打个?小峥也真是,电话打太少了。” 闫振华火气下去点,走电话旁准备打个试试。 电话正好又响起。 “喂,闫峥啊,晓得打电话回来了。” 电话一接,当爹的又端起架子。 那边闫峥冷笑,没头没脑说,“十五区有女兵下乡助民任务,要招几个志愿者,女子学校既然休年假了,让闫俏俏过去。” “你咋晓得学校放假了,俏俏去乡下做什么?”闫振华不晓得闫峥说这话目的,眉头皱起来。 闫峥嗓音冷着,“挖地、种菜、晒稻谷,别人做什么她做什么。” 客厅里的闫俏俏面如土灰,抓住文澜姿衣服,小声说,“妈,我不要去乡下……” 文澜姿眉头紧锁,往常闫峥电话回来从不会提及她们,想到什么她瞪女儿一眼,“你挂的电话?” 闫俏俏心虚移开目光。 文澜姿生气,但这辰光肯定向着女儿,走过去说,“老闫,乡下那么冷俏俏哪能去,马上就要过年哩。” 闫振华说,“助民要什么,我们捐一点,就别让妹妹过去了。” “我哪来的妹妹,”闫峥声音冰冷,“别忘了闫家怎么回得沪市,子女也该表现一下,况且我看她很闲在家只会忙着挂电话。” 听到这话,闫振华眼睛瞪圆,已然生气,“晓得了,听你的,打电话来还有什么事?” “让周易明天到蝶梦找思思。” 说完,‘啪’一下电话已经挂了。 “啧,这小子……” 合着还不是找他的。 …… 第152章 讨论孩子 闫俏俏哭丧着脸,“爸,我去哪啊?” 闫振华面色不愉,“收拾收拾,明天送你去十五区当志愿者,下乡搞任务去。” “我不去,干嘛要我去啊!我说好和同学去泡温泉!”闫俏俏大喊,“干嘛都听他的,我不!!” 闫振华呵斥道,“那你挂你大哥电话做什么?” 闫振华一般不朝小女儿发火,成绩不好罚就罚了,不会说句重话,但凡事有底线,闫峥是他最看重,最亏欠的长子,由不得闫俏俏使小性子,更不能踩他头上。 闫俏俏脸‘唰’一下白了,泪珠子掉下来,半天才哭着说,“我就是讨厌他,对我妈一点不尊重,上趟在黄师傅那,还帮许思抢妈妈的旗袍。” “老黄本来就是姚荟的人,”这下,闫振华连文澜姿一道训了,“你要做衣裳,找谁都成何必要找老黄?” 他看重的是文澜姿知情知趣,进退有度,跟姚荟和平相处。 要是找到老黄那里去,越界了。 文澜姿眼珠颤颤,心头不甘嫉妒,面上却还是那副体贴模样。 “哪里是俏俏说的那般,我是恰好遇上瞧许思那旗袍好看夸了两句,俏俏就以为我喜欢。” 闫振华沉声说,“行了,这事到此为止,周易要去小思那边几天,明天让老黄送她去十五区。”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闫俏俏‘哇’得一声哭出来。 …… 许思看闫峥这一套下来,不可思议说,“瞧出来了,你腹黑。” “腹黑是什么?”闫峥起身,拉她起来,“闫家那几个不管管,迟早添乱。” 这倒也是,许思没有意见,想到闫俏俏娇滴滴的性子,估计恨死闫峥了。 “不过这么做,文澜姿指不定怀恨在心。” 闫峥不在意,“别小看闫副会长。” 夫妻俩回到蝶梦,陪许思换了衣服一道回家。 到家许思就把这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吃完晚饭她进浴室洗澡,想到要张罗生意的事手里动作不由快了几分。 谁晓得闫峥效率那么高,明天就让周易过来,等会儿回房她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要怎么同张阿叔说。 钟姨昨天说烧炭盆,今天就安排上了,楼上卧室放了个,洗澡前还给浴室里放了个。 铁盆架在四方的矮架子上,里头一层炭一层灰,怕她烫着还在上头放个烘烤笼子罩住,藏在最远的角落里。 洗澡间暖呼呼的,热水一瓢浇下去,毛孔都透着热气。 花窗玻璃被蒸腾的水汽氤氲成毛玻璃。 偶尔听见外头风声呼呼刮过。 许思原本想洗快点,结果太舒服了愣是多洗了一会儿,干脆边想开店的事。 两个店面很好,先让张阿叔负责装修,到时候画些柜子样式让他打出来,再…… 想着想着,桶里的热水见底,许思端起桶把最后一些从肩膀浇下去算是洗好了。 她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毛巾,拿一下,没摸着,踮脚看看没有。 忘了拿了? 明明记得从柜子里拿出来了呀!! 她浑身湿漉漉的没法出去,估摸钟姨还在灶披间,靠近门边喊一声,“钟姨……” 没人应。 “钟姨,你在吗?”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许思赶忙说,“钟姨我忘了拿洗澡巾,你帮我去二楼拿下。” 门被敲两声,许思想难不成掉路上被钟姨捡起来,这就拿来了。 她拉开插销把门开条缝,伸出个小脑袋被冷风吹得眯起眼,“钟姨,给我就行……啊。” 手摸上毛巾,下一秒却被有力的手扣住手腕,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 许思眼眸瞪大,“闫峥,你干嘛啊……” 插销‘哒’得被插上。 浑身空荡荡,纵然两人早就坦诚相见,但至少床上……有被子啊。 许思血液从脚趾冒到头顶,干脆扑进闫峥怀里双手往他脸上遮,“不许看。” 手被抓住,闫峥大掌环住她腰一把将人抱起,刚洗过澡的人又热又喷香,白花花的发面馒头。 许思怕被摔着,双腿环在他腰上,胸口不敢离开一点,鸵鸟一样埋在他怀里。 后背贴上洗澡间的瓷砖,冷的许思一个激灵,唇边溢出声嘤咛。 闫峥手抬上来,把刚刚拿着的毛巾垫在她后背。 许思顿时被圈在男人身前的方寸之间,羞恼道,“你干嘛啊……” 怕被钟姨听见,她用气音说着。 闫峥凑近啜她一口,也学她压低声音,“上次修地砖,谁让装的插销。” 搞得他在外边等了一刻钟才进来。 身前的人面颊飞霞,眸子像含着水,两只小手毫无作用地捂在胸前。 闫峥闷笑说,“闫太太,早看过了。” “看过也不行,你流氓。” “我流氓,”男人压进来,空间顿时更小。 许思咬唇说,“太挤了……” “挤点不冷,”闫峥衔住她唇,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一贯的强势和主动。 许思的手滑上去,抱住他耸动的肩,漂亮的脖颈不自觉扬起。 愈吻愈深,直到双唇分开。 “闫峥……不行,药。” “药收到了,”额头抵着额头,男人温声说,“你还不想要孩子,就迟一点,这批药港市那边早在用的,效果更稳定没什么副作用,但也不能多吃。” 许思嘟囔,“那得看你……不过,你不着急孩子吗” “不急,”闫峥确实没想过孩子的事。 思思提起后,他再去想。 只觉得随她心意便好,思思才二十,还要跳舞,不必着急。 “你首先是你,我的太太,其次再说孩子,若一直不想生,那就不生。” 男人声音贴着她耳边。 许思不料闫峥这么说,笨拙亲他唇,说,“要生的,我肯给你生的……只是想先跳几年舞,闫峥,你真好。” 闫峥心口温热,任谁听到心爱的人说愿意给他生孩子,都无法不动容。 “思思。” “嗯……”许思应他。 男人的吻愈发温柔。 再后来,响起压着的细细喊声,传出洗澡间很快被风声吹散了去。 垫在身后的毛巾不晓得什么辰光落在地上。 许思攀着他的肩,像飘摇的藤蔓…… 狭小空间里,炭盆烧的暖烘烘。 湿热、喘息、缠绵交织。 有滚烫的汗滴在肩窝,许思又收紧了身子。 她目光落在朦胧的玻璃上,晃得全炸成星光。 …… 第153章 初雪 夜深,后院拉的灯一直亮着。 不晓得什么辰光下起了雪,沪市初冬的雪,小雪米‘沙沙’碰在玻璃上。 许思伏在闫峥肩头,莹白的背香汗淋漓,提不起丝毫力气。 闫峥一手托着她,一手撑在墙上,薄唇轻蹭她脖颈。 许思连抬个手的力气都没,余韵未散,浑身颤颤。 想到情到深处自己都喊了什么,面孔红透,气恼在他肩上咬一口。 男人随她咬,总归不会真下口,他侧头过来亲她唇,把人往上颠一下抱得更稳。 “别,别动,”许思又捶他。 这姿势往上托,她受不了一点。 “下雨了,”许思听到声响。 洗澡间里凉下来,闫峥抽出架子上睡衣把人裹好,放到旁的小凳子上,“炭盆凉了,回屋去。” 他身上衬衣都没脱,重新把皮带扣紧,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许思磨牙,不划算,就显得她狼狈。 腰软身软的,许思坐不住,“你抱我。” 闫峥手上动作快,把架子上睡裤拿下给她套上,又紧紧她衣领,“抱你。” 许思眼尾通红,嘴巴也被亲肿,细颈红梅点点美得不可方物。 闫峥抱起她拉门出去。 冷风一下涌进来吹散浑身潮热,许思却不躲,瞪圆眼睛看着外头,惊喜道,“下雪了!” 闫峥瞥一眼,“嗯。” 雪米而已,落地都积不起的样式,明早就没了。 他怕人冻着,抱着要走。 许思不让,腿踢踢说,“你站出去点。” 闫峥没扫兴,抱人站到屋檐最外。 许思便伸出手,冰凉的雪米落在她莹白的手心里,瞬间融化成水。 “这是初雪。” 许思实打实的南方人,对下雪总是有点执念的,看到心情激动。 “嗯。” 她看雪,闫峥看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灯下,影子拉得老长。 风吹来,灯一晃,影子也跟着晃。 许思抿唇笑,俏皮说,“初雪同喜欢的人亲嘴巴,就一辈子在一起。” 她故意逗闫峥的,这时候哪有这说法,男人肯定不会信。 闫峥说,“谁说的?” “逗你的,”许思笑笑,人果然是一谈恋爱就爱说些酸溜溜的傻话。 闫峥却是低头亲她,亲完二话不说抱上楼,“冷不冷。” “冷,”冰凉的手泥鳅一样塞闫峥怀里。 楼梯一阵响,两人已经回到屋头。 折腾一番再听雪米‘沙沙’,正是好睡的时候。 没说两句话许思便睡着了。 …… 闫家宅子里。 看着下起的雪,闫俏俏哭更凶了。 佣人手脚快,早给她收拾好行李退出去。 文澜姿进来,端了碗银耳莲子甜汤,“行了,现在哭有用伐?惹谁不好你惹闫峥,晓得他不待见我们。” 到底是心疼女儿,文澜姿在床边坐下,“把甜汤喝了莫再苦,明天跟着女兵过去,那边带头的人妈找过会多照顾你几分,等你爸气消了就接你回来。” 闫俏俏犟着脾气,梗着脖子说,“凭啥不能惹他,他都不着家,爸爸每趟都帮着他。” 文澜姿拉她手拍拍,“那哪能办,人闫峥当了你爸二十七年儿子,你才当几年?长子为大,他是你爸第一个儿子,咱铆足劲都是白费功夫,晓得伐。” 这道理,她早就明白。 “可,可都是妈妈照顾家里,照顾爸,闫峥跟他妈甩手掌柜,不如早分家。” 文澜姿严肃说,“瞎话不许讲,快喝完睡觉,明天八点就送你过去。” “妈……” “叫妈也没用,”文澜姿起身,把空碗收回去,又嘱咐句,“去了聪明点,箱子里吃的用的分一分,旁人才多照顾你。” 闫俏俏含着眼泪把被子拉过头顶,不吭声。 文澜姿叹气,出去带上门。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都懂。 但谁愿意让自个儿闺女儿子永远当被压一头,要不是闫峥,闫振华怎么可能让俏俏去劳什子的乡下。 闫振华坐在书桌后戴起眼镜翻报纸,瞧文澜姿进来,“俏俏睡了?” 文澜姿走过去撩裙子坐到他腿上,她不过四十出头若无姿色当年也入不了闫振华的眼。 这一坐下来,闫振华放下报纸,“不高兴了?” “哪里敢,我晓得今朝是俏俏不对,”文澜姿幽幽叹出一口气。 闫振华心里有数,“不敢就说明是气的,只是忍下了。” “别觉得我向着闫峥,他不一样的。” 文澜姿嗔他一眼,“冤枉我,我日日都让俏俏别惹她大哥。” 这一眼万般风情绕眉梢,是姚荟做不来的,姚荟那些风情都在跳舞时,对着也不是他闫振华一人,让她对自己这样迎合姿态,从无可能。 “乡下走一趟也好,她收收心,回来再跟同学出去玩。” 文澜姿心知肚明,到这份上也没转圜余地,闫振华应闫峥的事果真不是她几句好话能改。 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 第二天,周易按约到蝶梦。 他做事是挑不出毛病,明明是来帮许思解决问题,路上还带了万福酒店的点心。 许思接过来,让张小玲分给大家。 “辛苦周先生了,我这事本不该让你跑一趟的。” 周易戴着眼镜,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他和闫峥气质不同但有些习惯还蛮像,自我要求高,也可靠。 “哪有辛苦,都是工作。” 许思带他进屋,直言说,“张阿叔在丰阳县,原先是农具厂的车间主任,现在农具厂倒闭了我有意让他来沪市帮我做事,这趟麻烦周先生帮我把东西运回,再看看那边的状况。” 她笑笑,“说实话,我同张阿叔只有一面之缘,但接触下来印象还不错。” 周易听她讲完,“晓得了,少夫人尽管等着就成,后头的事我会办妥,您需要几个人呢?” “让张阿叔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多人少是其次,但手艺和人品不能差。” “好。” 周易不多问,讲事就只问和这件事有关的,听明白了应下来,清清爽爽不耽误时间。 “那我下午就出发,百货那边有拉货的车,我亲自带个人去。” 许思放心下来,“好,就拜托周先生了。” “不客气,少夫人。” 周易点头告辞。 许思说,“再会。” “再会。” 第154章 劳碌命 同周易谈完,许思过去练舞。 她觉得自己是劳碌命,昨晚伺候家里的爷,白日还要练舞一整天。 相比之下竟觉得晚上更累,被男人翻来覆去烙饼,身心都不由自己。 昨晚下的雪早上啥都没,阴天。 许思边想边自己乐,又被彭姗姗逮住一顿八卦。 “想晓得什么滋味,自己找个如意郎君~” 彭姗姗气鼓鼓的,“重色轻友,伤透我的心。” 许思不吃这一套,“赶紧练舞去,少卖可怜~” “对了,今朝有个团员请假了,你站她位置陪我们练呀。” 许思爽快答应。 …… 而此时,朝云外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里。 谢心悦坐在窗边,端起茶杯抿口茶。 楼下街上人来人往,拉人力车的、扛货搬砖的,稍好一点的是开个店铺迎四方客的。 谢心悦目光凉凉,换做以前她哪里有闲心坐这喝口茶,怕也跟那些人一样,为生计为几口饭奔波劳累。 但谁让她命好,是谢家的千金,如今又是彭家儿媳,这辈子再不可能跟这些穷人一般卖力气,过苦日子。 谢心悦眼底藏不住的自得,想到昨夜彭州华还是回到卧室做那档子事,心情更是舒坦。 车里那番话好歹让他回心转意了,她手放在肚皮上,只要生个孩子更能拿捏他。 楼梯响起脚步声,茶楼的人带个短发姑娘上来,在谢心悦对面坐下。 她穿一身蓝布衣,面上稍显拘谨,双手放在腿上抓着裤子。 茶楼老板问,“您要喝点什么茶?” 她摆手说,“不,不用了。” 谢心悦开口,“给她杯龙井,再给我们上点桂花糕、荷花酥,还要碟鱼皮花生。” “好嘞,彭太太。 ” 老板下楼去张罗,谢心悦欣赏对方不自在的神色,再看那身洗的发白的衣裳,心里嫌弃,但嘴上却熟络道,“方老师,听说您进了个舞团呀~” 那姑娘比她只大三五岁,抬手把头发理到耳后摇头说,“不用这样叫我了,我只教了你几个月跳舞……” 她就是在边疆辰光教谢心悦跳舞的人, 叫芳兰心,比她早一批回到沪市。 “舞团……运气好,进了个小舞团,”芳兰心想一笔带过。 谢心悦意味深长说恶,“方老师太谦虚,你进的可是蝶梦,听说考核了还要试用一周,方老师还是本事大能留下来。” 芳兰心脸上僵了僵,没响。 谢心悦又说,“方老师,你同我是老交情,教我跳舞我心底里情真意切把你当老师,回到沪市怎么说也该来找我进朝云,怎么就去了蝶梦我良心不安哩。” 一番话,要不是芳兰心晓得她是啥人,十有八九就信了。 “别,这么说,我比你早回来一个月,那会儿不晓得你的事,现在既然进蝶梦了就安生待着了,不给心悦添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呢,方老师这么说多见外,咋俩那般好你的事我豁出去都会帮,更何况朝云是我先生的舞蹈团,也就是我的,您要来一句话的事体。” 谢心悦边说边看她神色。 芳兰心搜肠刮肚想着拒绝,关于许思姐和彭家、谢家的事在舞蹈团其实不算秘密,甚至她们晓得的比外头传言更多。 芳兰心晓得许思人品,同外头传得不一样,她跟闫队长感情那般好怎么可能会勾引彭州华,更不可能因为这被赶走。 要她说,被谢心悦赶走更可信。 只不过她就一个跳舞的,好不容易回到沪市,哪里惹得了如今的谢心悦。 “心悦,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请假有点久得回去排练了……” 说着屁股从座位上起来,就要走。 茶楼老板恰好端茶上来。 谢心悦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看她,“茶都点了,方老师还是喝一口吧,别浪费钞票了,蛮贵的。” 老板有眼力见,赶忙把茶摆上,“是是是,尝尝咱这的荷花酥,是一绝。” 芳兰心只能坐回去,恨不得一口把茶干了,只是那茶冒着滚滚热气,这法子行不通。 谢心悦叹气装难过,“我晓得了,方老师同我生分了,不过我还记得方老师说过家里有个小妹,我让人关心了一下,晓得她今年才好不容易塞进泽安中学,读书成绩好伐?” 芳兰心浑身冰冷。 她像是没察觉,继续说着,“要我早点晓得自己是谢家人,这种小事说一声,别说是塞个人进中学,还是开除个学生,都是一句话的事。” 话说到这里,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 芳兰心头抬起来红着眼圈看她,“谢小姐有啥事体直说……” 谢心悦故作惊讶,“这说得啥话,我只是想让方老师再教教我跳舞。” 方兰心捏着衣摆,没吭声。 天气冷,桌上的茶慢慢没了热气。 茶叶沉到杯底。 十多分钟后,方兰心从茶楼匆匆离开。 …… 周易一去三天,比预计的晚了。 回来辰光带了张阿叔和几个信得过的工友。 先绕去象牙巷,三开门的大衣柜实打实有分量,几人搭把手就抬了进去。 弄堂里的人纷纷来围观,“哟,这柜子打的漂亮哩,这么大个。” 有人酸溜溜说,“大个有啥好,送你你屋头放都放不下哩,咱那乌龟壳是用不起这衣柜的。” “不晓得哪家买的,放商行那得两百钞票吧,那漆面光溜溜的。” 端着泡饭的汤阿叔呼噜一口,说,“指不定不够,用的好木料,铜把手还大镜子,那雕工也有些功夫。” “汤阿叔,你又懂了?”婶子们乐呵呵笑开。 汤阿叔也不恼,摇摇头说,“没见识,林园老洋房那边,定的家具全是大价钱,还请广东师傅来敲打的。” “那咱哪能比。” 不管哪个年代,老百姓和富人都是有壁的,弄堂里的人想不到洋房里那些,抽雪茄泡浴缸的大富翁,更想不到能花上千上万钞票定套红木家具。 衣柜搬下来,许思指挥搬去二楼,把原先那个两开门的小衣柜搬去阁楼。 她站在院里跟张阿叔和周易说话。 周易早就说清请他们来沪市的目的,张阿叔考虑了一天,又挨个问那几个一直支持他的工友,才下定决心到沪市来。 这里头,有对许思的信任,也有周易处事的本事。 …… 第155章 你同闫队打开水了吗? “许小姐,真谢谢您还给我们找了活计,”张阿叔搓着手,淳朴的脸上充满感激。 许思温声说,“当初张阿叔真诚待我,这衣柜木料这般好,您都少收我钱了。” “不碍事不碍事的,那这些扇子和伞送去哪里?” 许思转身说,“周先生,还麻烦你帮我送一趟去舞蹈团。” “好,”周易点头应下,张阿叔几人表示可以过去帮忙搬。 衣柜搬好,许思同周易说几句话,问有没有适合的住所可以给张阿叔几人住下来。 周易说,“大少爷早就吩咐过了,店面附近有处平房原先是百货的仓库,后来不够用搬去别处,那边就空下来,有十来个房间,他们几人住绰绰有余。” “好,”许思说,“那就的麻烦你了。” “少夫人不用这么客气,这事我的工作,”周易想想说,“这趟在丰阳,张阿叔这几个工友做事不错,但有几人家中并不特别支持,那处地方太贫苦,男人在家是顶梁柱、劳动力。我的建议是可以让他们接过来一起,万事开头,人心齐最要紧。” 许思把他话听进去,细细思量,周易处在这个年代比她更懂其间规则。 这年头的人更讲人情、恩情,大部分人质朴、纯粹,遇上个好东家可能一辈子就给她做事了。 许思说,“周先生说得对,但还要他们自己愿意,过些天我同张阿叔说说……” “行。” 这么讲好,周易去送人。 许思脚步轻快上楼,那衣柜她真真是喜欢,与其说复古感,更是后来流行的中古风。 左边底下三层大抽屉,上面是刚好能放下裙子的两扇柜门。 右边是从上到下一体的柜子,但里头分上下两部分,下面三个格子,用来放闫峥那些叠成豆腐块的裤子,上面刚好挂他的衬衣。 长柜门上嵌面镜子,短柜门弧形藤编,圆花朵的铜把手,简简单单又不失精致。 她的草图画的简单,张阿叔竟然做得出乎意料得好,难怪能当上主任。 许思跑上楼从旧衣柜里把衣服抱出来,一件件整理好进新衣柜。 苗苗踮脚指着小婶婶的裙子,“小婶婶,苗苗跟你挂一起。” 许思好笑,“你的挂这来,早上怎么换衣服呀?钟姨该找不到咯~” 苗苗皱着小眉头想想。 许思说,“上面那个小衣柜送给苗苗放裙子好不好?” 小丫头好哄,立刻就点头了,“好!” “小思,我帮你整理吧,”钟姨走上来要帮忙。 许思说,“不用了,我的都放好了,再把闫峥的收拾下就成。” 她把他的衬衣裤子放进去,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心里格外满足。 她和闫峥的家,以后都会被慢慢填满。 吃完晚饭,许思还在衣柜前摆弄,袜子内衣小物件,慢吞吞收拾进抽屉。 她蹲在地上,还没洗澡也不在乎裙摆碰到地板,团好的袜子一双双放腿上,正摆弄得认真,一双手从后面伸出环着细腰把人拎起来。 袜子滚了一地,许思不用回头都晓得是闫峥,“你干嘛呀,我的袜子……” 闫峥认命蹲下身捡,再站起来揽住她腰肢,“新衣柜来了。” 许思献宝似得打开,“我都收拾好了,这样分格子是不是很实用。” 闫峥看一眼说,“嗯,实用。” 然后忍了忍,抬手默默把没对齐的裤缝理平整。 许思拿眼睛瞪他,哼哼说,“我叠的没达标!!” 闫峥失笑,侧头亲她白颈,亲昵疼爱。 许思便装不下去,仰头去躲,偏露出更多破绽让男人亲了个够。 再然后,气恼跑下楼,躲他八里地远。 …… 接近年关,航运的事忙起来。 各地进港的年货一船接一船,回来了还要看单子。 许思便自顾先睡,舞蹈团排练一样到了关键时候,全部人铆足劲要拿考核评分第一。 只有前三才有机会成为锦绣首演的备选。 大冷的天,许思每天能跳湿两套练功服,晚上回来浑身都酸。 闫峥自是心疼的,晓得跳舞苦,但不晓得这么苦,同他们训练一个意思,一天不能歇。 当然,平时训练手下的兵,那又另说了。 处理完工作,他就把人抱坐怀里,给她放松放松肌肉,查查哪里磕着碰着。 “轻点轻点……” 膝盖淤青一片,闫峥拿了药油给人揉,他常年训练手指粗粝,手劲又大,许思便扭着身子躲。 闫峥扣着她,“揉一下明天才不疼了,不然不让去。” “不行,”许思只要咬牙忍忍,抓着他衣领窝那不动。 “跳的时候不晓得注意点?” 许思哼哼,“跳起来就忘了。” 细腰翘臀贴在身上,闫峥给她揉完自己身上要着火,大冷天还得下去糊两把冷水洗脸,回来媳妇已经睡着了。 …… 日子一天天翻。 下了两场雪转眼到十二月三十。 隔天就是元旦,过小年,蝶梦放假一天。 能在密集的训练里放一天假,大家简直高兴哭。 三十号这天,早上照常练舞,下午钟姨同吴婶一道到蝶梦给大家做菜饭,烧大菜。 主屋里热火朝天,还好客厅连着饭厅地方大,四十几号人还能挤进去,实在坐不下的分一批去舞蹈室包饺子。 其余人,洗菜、切菜,扯面条。 找不到事干的围客厅里玩击鼓传花、成语接龙,输了罚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许思想出来的。 姚荟换身衣服进来,那闹哄哄的,要不是这些日子帮忙教跳舞习惯了,她八成得扶着脑袋犯头疼。 客厅有姚荟给买的大地毯,茶几沙发移开,大家坐成圈子。 许思被彭姗姗几人围着,脱不开身,也管不了婆婆了,那击鼓传花好像脏东西附体,每次丢她手里就停了!! 许思狐疑看看敲鼓的张小玲,再看看自己左边的江宝珠,右边的彭姗姗。 “你们没作弊吧,把把罚我有啥意思?!” 江宝珠傲娇说,“我才没有。” 彭姗姗抱她手撒娇,“我当然不可能欺负我们思思。” 张小玲摇头,“我可头都没转过来。” 大家纷纷作证,许思已经被罚了三次,一次脸上贴纸,结果彭姗姗说她脸蛋漂亮不舍得贴。 一次让她上外头大喊,‘我是猪我不是人’,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最后一次是跳了个漂亮的探海踹飞燕,罚完反倒大家大受打击,又稳又漂亮,她们怎么跳得都不如!!! 彭姗姗说,“得了,罚你动作没意思,你给我们说真心话。” 大家顿时来劲了,“好啊好啊。” 许思磨牙,“好啊好啊,你们倒是好啊好啊,罚的是我诶!!好歹尊重一下被罚人吧……” 无人搭理,玩到兴头上,姑娘们胆子都肥了,已经开始讨论要问什么!! 许思简直气笑,一屁股坐回地毯,放弃挣扎。 结果问的时候一个个又怂了,还得是彭姗姗出头,她清清嗓子中气十足问,“咳咳,今朝出门前,你同闫队长打开水了么?” 第156章 蝶梦团建 打开水……说得真含蓄,不就问打啵儿了吗! 十几双耳朵竖起来,那边扯面条的不扯了,择菜的也停手了,齐刷刷看过来。 连姚荟都端着茶,倚在旁边沙发上凑热闹,“我也想听诶。” 许思脸一下通红,“妈妈你不帮我,还帮她们,不爱我了吧!!” 姚荟说,“那不成,我主要想听点闫峥笑话。” “快说快说,不准扯开话题,”彭姗姗催她。 “打了打了打开水了!” 许思破罐破摔,转头捏彭姗姗脸,“游戏玩完好姊妹也做不成了,我同宝珠做好姊妹!” “别啊,”彭姗姗欲哭无泪,“你们要记得,我为了给你们问个问题给江宝珠篡位了!” 大家笑的肚子疼。 又玩几轮,钟姨终于喊开饭了,许思第一个爬起来逃走。 她八成是游戏黑洞,自己想的游戏害自己,这些日子攒的形象和面孔全丢光。 三桌摆的满满当当,饺子就煮了三盆,然后还有肉酱面、蒸鱼、蒸酒糟肉、蒸甲鱼、冬瓜风肉汤、熏鱼、炸酥肉……数不过来,每桌菜还不全一样。 许思让她们爱吃哪桌吃哪桌,爱端着碗吃流水席都不管,没那么多讲究。 钟姨同吴婶在厨房门口,瞧着一群年轻姑娘也是高兴。 钟姨说,“我们家小思从前没这样活泼过,现在多好。” 吴婶点头,“还有菜呢,再烧几个去,别看小姑娘,跳一天舞能吃半头牛哩。” 钟姨说好,两人又吭哧吭哧烧菜去了。 姚荟吃几口说,“光吃菜没意思,拎瓶酒去。” 说完她起身出门,许思要陪她,姚荟摆摆手不要,“外头冷,别一冷一热冻着凉。” 她招呼上吴婶,主仆俩去隔壁拿酒。 一进门,便听到客厅电话响翻天,姚荟说。 “吴婶,把上头几瓶葡萄酒拿下来哩,小姑娘喝点葡萄酒美容养颜。” 说完,电话拿起来,“喂,哪位啊?” 那边闫峥声音冰冰凉,“哪位?找我媳妇呢。” 姚荟一听乐了,“忙啊?过不来啊?过不来不用来,反正你来了旁人还玩不尽心。” 想到自家儿子那张冷脸,一群小姑娘还哪敢玩啊。 闫峥是晓得老婆今朝要聚餐,还跟他说这叫‘团建’,原本想处理完手头事过去,结果一下走不开。 “少给她喝酒,别喝了人回家又难受。” 姚荟看看拎酒站在一边的吴婶,脸不红心不跳说,“滴酒不沾,踏踏实实忙你的去,不过我儿媳妇今天不喝酒都已经把你卖光了。” 闫峥难得好奇,“卖啥了?” “早上亲嘴巴了吧?抱了吧?统统说出来,我们都晓得哩,我这当妈的可真欣慰,”说完,姚荟咯咯咯笑起来。 闫峥:“……” ‘啪’得电话挂了。 吴婶看电话挂掉,摇摇手里两瓶酒说,“滴酒不沾?那我放回去?” “放啥啊,就拿这两瓶,喝我的酒你还舍不得哩,一人分不到一杯小气吧啦,”说完晃去酒柜前,又往吴婶怀里塞两瓶,自己抱起三瓶走回去。 商检局里。 闫峥拿着钢笔,刷刷连看几份文件,把要批的整理起一道批了。 酒拿回来,大家看到是葡萄酒新奇很。 有小姑娘说,“葡萄酒诶,姚老师我上趟路过那个啥洋文一串那个餐厅,瞧里头人就喝这个。” 南京路上开了个西餐厅,洋人开的,吃牛排,喝葡萄酒,最近名声大得很。 姚荟说,“那你们也喝喝,咱蝶梦的小姑娘跳舞用功又认真,该喝这酒。” 许思笑起来,自家婆婆说起话比她说得还漂亮。 都有小姑娘感动了。 酒分下去,喝起来后吴婶又跑回去取了一趟。 不会喝的小姑娘半杯就不行了。 “这酒不咋辣嗓子,喝起来还怪厉害。” 旁边的笑,“那是你没酒量哩,没酒量怪酒。” “那我从小到大没喝过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许思也倒一杯,反正明天放假。 1980. 过了小年,就算1981了。 她来到这里快五个月,竟是收获了上辈子二十六年都不曾得到的东西。 亲情、爱情还有一堆并肩同行的人。 其实幸运也眷顾了她。 …… 主屋里热热闹闹,小姑娘们吃醉酒更爱说话。 把小辰光闹的笑话拿出来讲,许思倒没醉,靠着椅子慢慢听。 听这个说五岁睡觉还画地图,床单子被阿妈挂到院里被邻居全看到了。 又有人说小辰光贪吃,差点跟偷卖麦芽糖的人回家了。 还有放羊羊丢了的,抓蛐蛐摔掉门牙的,五花八门。 一顿饭吃到天黑,外头飘起雪花。 吃醉酒的都醒酒了才停。 许思交待大家住得近的走一起回家,住的远的姚荟让老王和周易分别送。 彭姗姗逢酒必醉,抱着许思不松手,抽抽搭搭说江宝珠要抢走她,非要许思说自己跟她天下第一好,气得江宝珠在旁边跺脚。 好在她晓得自己德行,提前告诉大哥要人来接。 许思陪她在门口等司机,给彭姗姗系好围巾,又怕她冷半抱着人。 彭正俞车在街对面停下时,看到就是这一幕。 外头天寒地冻,车玻璃结着白雾。 那身姿纤细的女人扶着姗姗侧头听她说话,脸上笑意清浅。 他看了几眼从车上下来,走过街把彭姗姗接过去。 “麻烦你了,许小姐。” 彭正俞长得高,许思还在帮彭姗姗把手塞进口袋,没抬头说,“不麻烦,姗姗喝醉了赶紧带车里去,别冻着。” 彭正俞应一声,道声“再会”。 许思点点头,“再会。” 许思拢拢大衣,想去里边等闫峥,街道另一边车喇叭响了下。 是闫峥。 男人走下来,半抱着她,“冷不冷?喝酒了?” 许思仰起脸,“不冷呀,你看什么呢?” 闫峥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没什么,回去了。” …… 【上一章修改了下,谢心悦成功引起大家讨厌,哈哈哈哈】 第157章 抢嫂子 两人上了车,时间快九点。 许思说,“才忙完吗?你们当领导的都好忙,彭正俞也来得迟。” 脸蛋被捏住转过去,察觉触摸到的凉意,那双手改捏为捂,托着她小脸。 许思觉得这样有点呆,但被冷风吹得发木的脸慢慢暖起来,就没挣扎。 眼尾微扬的杏眼,每趟喝酒后水蒙蒙的,招人得很。 闫峥看着问,“跟彭正俞这么熟了?” 许思瞪他,“统共没说过五句话,闫队长莫要冤枉我。” “那得审审才晓得,”闫峥顺着她话头说,凑近在她唇上印一下,然后凝着她,“喝酒了。” 陈述句,还没审就被尝出来,她出来前明明吃了两瓣橘子。 “喝一点点。” 闫峥似笑非笑,“小撒谎精,今朝把我卖干净了?什么都往外说?” 许思瞪圆眼睛,“你怎么晓得,还有眼线!!” 男人把她脸蛋揉揉收回手,“你婆婆,下趟别同她玩了。” “挑拨离间,”许思坐端正,“你想挑拨我们友好的婆媳关系,我不能让你得逞~” 闫峥凑过去,“还统一战线了,下趟想喝酒只准我带你去。” 这话原本没啥,但那次以后就显得格外不正经! 许思面孔红彤彤,小声嘟囔,“跟你去最危险,吃干抹净耍流氓……” “呵,老子媳妇咋耍流氓都行,”闫峥又亲一下,正了神色话题又回到先前,“以后离彭正俞远点。” 许思对彭正俞本就不熟,见他认真便点头说“好。” “闫太太怎么这么乖?”闫峥有些好笑。 许思说,“你说话肯定有你的道理,总归我同他本来就不熟呀。” 所以近点远点都没区别。 闫峥‘嗯’一声,说实话也暂且说不出缘由,“回家了。” “好。” 车子发动,闫峥目视前方,方向盘打了圈拐上主街。 许思酒意上来有点困,靠着椅背阖上眼,零碎的发丝滑在脸颊落下丝丝缕缕的影子,添几分柔媚。 男人余光瞧见,放慢车速,抽出一只手将她手握进掌心。 …… 时间一天天过。 海关处人手增至三十,但对于年关密集起来的货船来说,三十人远远不足,夜以继日得忙活。 商检局除了文员,又从第七区把闫峥队里的兵调过来,一道投入检查中,才暂时维持住码头货船进港的运转。 好在口岸刚开,正是工作展开的重点时间,加上闫峥第七区队长的名头在那。 蠢蠢欲动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触霉头。 阴天飘着碎雪。 海风吹来能把人抬走。 闫峥站在码头边,小赵笔直站一旁,作报告。 “队长,那三个人是从两条货船上抓出来的,连夜审问出是个人行为,走私的货物非常少,给船员塞了好处搭船上来的。” 货船是公司的,有些船员想赚点钞票,货船那么大偷让一两个人上船,这事不少见。 闫峥看着手里单子,目光在谢家两艘货船上扫过,淡声说,“东西没收,罚款,拘十五天,名字挂到布告栏去。” 这时候具体量刑还没条例,总归到了商检局手里,闫峥说了算。 小赵腿一并,“是。” “谢家两条货船重点检查。” “是,不过他们的货船一直没查出问题……” 闫峥说,“只管查。” 谢景盛是只老狐狸,谢家货船跑了多年方方面面有他的路子,看他能熬到哪天。 吩咐好任务,小赵准备走,踏出两步又回头,“队长,你今朝还不回去啊,都在这熬两天了。” 他们几个下属还换岗轮着睡了四个小时,没瞧见队长休息啊。 闫峥头也没抬,“忙你的去。” “哦……” 小赵麻溜去忙了,也对,赶紧把事都办了队长才能回家去。 风一阵一阵吹过来,闫峥看完单子一合,踩着军靴往海关处去。 在码头他们蹭得是叶宏旷的地盘办公。 象牙巷里。 许思边围着围巾,从楼上跑下来。 “钟姨,弄好了吗?” 灶披间里叮叮当当,香味扑出来。 钟姨说,“好了好了,这盒是热饭,这是黄豆炖猪蹄,还有鸡汤和两个菜。” 灶台上摆着两个饭盒两个饭桶,装的满满当当。 许思说,“行,谢谢钟姨。” 钟姨瞅她身上衣裳,“多穿点大,码头可不比家里风大得哩。” 许思已经穿了好几件,笑笑说,“再也穿不下了,都穿两条裤子呢。” 她提起饭菜,“走啦,周先生应当在等我了。” 说完,匆匆往外去。 蝶梦这些日子是忙,但比不上闫峥,好不容易熬到周六休息,她赶紧让钟姨做了饭菜给人送一趟。 走出门洞,闫家的车在旁边等着。 “周先生,又麻烦你了。” 许思觉得,周易都快变成她这头的人了。 周易发动车子说,“少夫人叫我名字就成,是会长说的,让我以大少爷这边的事为先。” 许思想想,倒有些不解,“周易,我公公好像很看重闫峥。” 照道理说,闫峥在商检局,当了政府人员就很难去接家里的产业,比如彭正俞,彭家生意明面上跟他是分开的。 周易在闫家不是普通的员工,是闫振华的个人助理,还是华新百货的经理,放到许思上辈子属于高管人员了。 就这样水灵灵塞到不顾家中的闫峥身边。 周易温声说,“会长的指示,我只是照做。” 许思笑笑,“我随口问问的。” “是。” 沉默片刻,周易又说,“马上过年了,许是会长想让大少爷带您回去吃年饭吧。” 这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许思说,“那得问闫峥了,不过他很忙应当去不了。” 忙是托词,但闫峥的性子肯定不愿去。 父子之间的事,许思同周易皆是外人,随口聊两句也没放心上。 车子很快到了码头。 远远看去,港口处一片停泊的货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等待检查。 周易说,“年关前是最忙的时候,南北互通的年货都挤进来。” “嗯,”许思看着窗外,心想闫峥肯定忙死了,也不晓得送饭来耽不耽误他时间。 不过再忙也得把饭先吃了。 周易来过许多趟,直接把车停去海关处。 大门开着,正好饭点,码头那边的人一水往这边来,天冷得时候饿得快,跑慢了食堂还要排队! 第七区的人稍后一点,小赵同大虎几人走在一起。 大虎人高马大消耗多,早上塞的几个馒头早就顶不住了,“走快点快点,饿死我了,急眼了能吃一头牛!” 小赵一掌呼他肩上,“一头牛一头牛,我看你像头牛,刚刚那批检查完了?” “废话,不查完我能来吃饭。” 几人叽里呱啦,都是大男人说话随便很。 许思从车上下来,让周易先回去。 她把装了饭盒的布袋子抱怀里,一身米色的大衣,红格子围巾包着半张小脸,露出一双清澈的眼。 探头打算找个人问问闫峥在哪。 海关处的人走过,看一眼又看一眼,眼珠子要掉下来。 这谁家姑娘,真水灵啊。 往那里一站,他们寒酸的海关处跟开花了似的。 海关处一群年轻小伙,愣头青,个个都想看又不敢光明正大看,你推我攘瞄几眼,脚步越走越慢。 许思叫住个路过面前的,“请问……” 那壮个子的小伙子脚步顿下,手脚不晓得往那里放,“姑姑,姑娘,你要问啥?” 旁边跟着的伙伴‘哄’得笑开,“张壮,你咋叫人姑娘‘姑姑’。” “去你的,”张壮回头骂一声。 不过好笑归好笑,大家目光都十分善意,只插科打诨惯了。 许思唇角带笑,这些年轻人倒是同小赵他们一样,蛮有趣。 她抬手把围巾压下点说,露出潋滟如水的面容,红润的唇间呵出白雾,“我找人。” 有性子活络点帮着问,“找谁呀?我们这是海关处。” 许思还没说,远远的 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嫂子,你怎么来了?” 许思回头看去,是小赵一行来了。 她晃晃手里布袋子,“我给闫峥送饭啊,好些天没回了。” 小赵‘嘿嘿’上前结果她手里东西,“队长在办公室呢。” 说着就把许思往里带。 许思回头朝海关处的人点头致谢,同小赵往里走。 海关处几人不敢相信,这是闫队长的太太啊,想到前段时间在闫峥手底下被训成狗,齐齐打了个寒颤。 闫队凶神恶煞,太太咋说话这么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配! 走上来的大虎被一把抓住,“大虎哥,这是闫队的太太啊?” “废话,包正宗的,我们第七区的嫂子,”大虎一脸傲娇,不屑瞅着他们,“瞧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喇子流下来。” 张壮一抹嘴巴,才晓得大虎寻他开心,“大虎哥,海关处同商检局是一家,我们也被闫队练过,也叫嫂子嘿嘿。” “去去去,别乱攀亲戚,是第七区的嫂子。” “也是海关处的。” “走开,找你们叶处要嫂子去。” “叶处家的叫婶子,我们一个婶子一个嫂子。” “幼不幼稚,张壮你几岁了,三岁吧?难怪刚叫人姑姑。” “啊!大虎哥你咋说话!!” 两边抢破头,最后达成共识,都叫嫂子、婶子,谁也不分谁,都赚了。 许思听后头叽里呱啦不晓得吵什么。 小赵说,“嫂子你可来太及时了,我今朝还问闫哥要不要回家趟,他都熬几天了,没睡几小时。” 许思说,“你们很忙吧,这边有地方住吗?” “有个休息室,大家轮流睡几小时,我瞅闫哥就没睡,只在办公室闭闭眼。” “嗯,”许思应声,自家男人自己心疼。 随小赵穿过走廊,小赵给指了最后个屋子,“嫂子就在那,我得扒两口饭去船上了。” “好,快去吧,”许思说着从袋子里掏出多装的一盒菜,“你们拿去吃,下趟我来多带点。” 小赵笑嘻嘻,“嘿嘿,谢谢嫂子。” 说完赶时间溜了。 许思往办公室走去,门半阖着她抬手推开,“闫峥,我给你……” 话卡在喉咙,开门才发现里头还有人,齐齐朝她看来。 叶宏旷同侯鹏云都在,趁着中饭时间过来同闫峥讨论后续工作。 许思之前在和平饭店见过的,赶忙说,“你们……继续,我等会儿再……” “进来,”闫峥朝她招下手,面上还是工作时严肃的神情,但刚刚冰冷的眼确实柔和下来。 许思又看另两位一眼。 叶宏旷快五十了,看许思跟看自家闺女一样,当然,闫峥那种是不敢当儿子看。 他呵呵一笑,“进来进来,我们讲差不多,别怕候副师他臭脸。” 候副师是张国字脸,虎目,边防处的人脸上满是风霜痕迹,不说话辰光确实有些吓人。 许思倒不觉得,“没……” 她进门,穿过两人中间慢吞吞往闫峥身边去。 闫峥抬手拉了把椅子,再把窗子一关,“先坐会儿。” 许思点头,放下东西乖巧坐在旁边。 闫峥双手交叠在身前,冲侯副师点点头,“继续说。” 候副师沉声说,“上次查的那条线,确实往杭城去,尽捡的偏路但好歹是追上了,过两天就会把人押送回来,我寻思同之前抓到三人是一批入港的。” 叶宏旷说,“哼,胆子肥的这种群人,狗娘养……” 脏话骂到一半,想起还有个水灵灵的许思在,又憋回去,“这批孙子,上山下海就倒卖那几个啥照相机里的东西,不要命了。” 闫峥说,“抓到了就是,但既然是一批进港,为什么独独让这几人跑了,还有不论是海关处还是边防的人,希望您二位都看管好。” 侯鹏云虎目一瞪,多少有些不爱听这话,“闫峥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是怀疑我们手下的人,那你的人呢?” 闫峥眉间一片冰凉,“我的人但凡出一点事,算我头上。” 第七区的人互相交付生死,家里往上三代都在军区备案,他手底下的人,闫峥能用命去担保。 许思低着头,尽量不影响他们,但话当着面说不可能听不见,只觉得三个单位合作磨合,闫峥这位子还真不好坐。 叶宏旷出来打哈哈,“行了,这话不无道理,最怕就是从内部出现蛀虫,咱三手下都一样,需要看管好。” 闫峥说,“我的人不必。” 叶宏旷:“……” 得,白帮腔了。 “行了行了,讲完散了吧,老侯别耽误人小两口亲热。” 许思:…… 假装没听到。 侯鹏云倒没再说啥,起身跟着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两人,许思稍稍松口气,手便被男人握住。 “这么凉。” 第158章 小夫妻 【昨天欠的两千已经补进上一章啦,没看的宝子可以去看,嘿嘿嘿!一笔勾销!!】 闫峥把她椅子往身前一拉,将人手塞腰上 “周易送你来的?” 许思还看着外头,担心说,“那个候副师……” “没事,不用管,脸臭,”闫峥不甚在意。 侯鹏云是边防的,从前第七区出任务天南海北得去,两边还常有合作往来,说起来闫峥同他比叶宏旷还熟悉,他说话就那劲头。 这么说许思就放心了,弯腰把东西提起来,“你好几天没回去,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服,还让钟姨弄了些饭菜。” 她看看闫峥,下巴都冒出青茬,假意嫌弃说,“啧,老了十岁。” 闫峥好笑,一抬手大掌扣着她细腰就把人捞过来按在腿上,“嫌我老了?” 手捏着她痒痒肉,许思赶忙改口,“怎么会,这样多好,特有男人味。” 说着还抬手摸摸他下巴,刺刺的扎手心。 摸完了放下手从他身上起来。 “赶紧先把饭吃了,等会儿凉了。” 保温桶同饭盒一个个拿出来,还有走前抓的一把炒栗子。 栗子已经冷了,但饭菜还是热的。 “黄豆炖猪蹄、洋参吊鸡汤,还有辣椒炒咸肉,钟姨说给你补身子料放得可足了。” 许思温声说着,没听见男人响动正想回头,身后就贴上滚热身体,后背紧贴他宽阔的胸膛。 闫峥双手箍到她身前,将她手里的饭盒放到了桌上,许思一下动弹不得,“干嘛呀~~” 尾音缱绻,像羽毛挠人。 三天两夜没见上,又是感情正热的辰光哪里不想对方。 夜夜都抱着他枕头睡。 男人弯下腰就这么抱着她,微凉的薄唇贴上她耳尖,顺着亲下去。 亲到耳后、亲到脖颈,箍紧她的手缓缓变成抱,抱住娇软苗条的身子。 许思往右仰起脑袋,漂亮的天鹅颈像送到男人唇边,他下巴青茬刮过去,惊起细小的战栗。 只这么亲几下。 心底的干渴丝毫未解反而野火燎原。 手扣上她腰一提一转,轻轻松松就将人放在了办公桌上。 男人身高过于优越,即使她坐在办公桌上仍要微仰着头看他,清亮的眸子里染了水意,像一汪清泉,红唇轻抿,脖颈上的围巾早因刚刚的动作散开,白皙皮肤点点粉红。 闫峥俯身亲上去,交换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许思心口怦怦跳,这里可是办公室,外头人来人往万一谁进来面孔丢光。 她心里这么想,唇又不舍得离开,檀口微张反而让男人进来,冰火两重天理智和感性作斗争,缴械投降。 闫峥品尝着她的唇,抵住那小舌,像吮到一颗果子,津甜柔滑,一手托着她脊背完全掌控的姿势。 直到再继续下去要出事,才不舍得松开人,哑声称赞,“乖。” 许思被亲得恍神喘息,眼底水雾弥漫。 闫峥喉咙又滚了一下,把她揽进怀里看不了一点,“思思。” “嗯?” 她依偎在他胸口,小猫似得应一声。 男人深吸口气,“把眼神收收,看不了。” 许思回神,捶他一拳, “你赶紧让我下去…注意影响!” 就算没人进来,身后还是窗户呢,万一有人经过看光光。 她急了,闫峥倒是好笑,站直身子后退一步。 许思赶紧蹦下来,面孔红扑扑的小脸躲进围巾 ,转身开饭盒,动作震天响欲盖弥彰,“快吃饭。” 闫峥安分坐到位置上,“一起吃。” 许思确实没吃饭,反正带的多顺势坐下来。 他拿筷子,她就用勺,闫峥把饭扒一半到饭盒的盖子上自己吃,饭盒里的给她。 许思摇头,“少一点,我起迟了,早饭吃得晚。” 闫峥又分去一半,许思拿勺往饭里浇两勺鸡汤,拌着吃。 米饭冒着热气、猪蹄炖的软烂、鸡汤味道鲜美,闫峥夹一块鸡肉去她碗里,“吃肉。” 许思瞧瞧,鸡皮给男人弄干净了,心满意足吃起来。 吃一半抽抽手,“闫峥,你松手……” 男人拉着她手压在大腿上,拿左手吃饭也不嫌不方便。 “我左手都比你使得好,”闫峥不松,夹颗黄豆放她碗里表示左手随便用,又再给她弄鸡肉,去鸡皮。 “挑食,肥肉不吃,鸡皮不吃,前头怎么不晓得你挑食。” 嘴里嫌弃,手上任劳任怨,紧着媳妇先吃。 许思抿唇笑。 那当然咯,以前一起吃饭,她尽量不去夹有鸡皮的,肥肉还好,红烧肉还是蛮喜欢吃的,只是最近怕胖。 但人好像就是这样的,有人疼着宠着就变得娇气起来。 “我最近要控制体重。” 闫峥看她,回忆了一下刚刚抱起来的分量,“没长胖,跟八袋沙包一样重。” 许思:…… “一个沙包多重?” “六公斤。” “哦……下次不要拿沙袋形容女人。” 闫峥笑笑,“为什么?” 许思皱皱鼻子, “那你抱着沙袋睡去。” “我有老婆抱什么沙袋。” “……”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两人吃完饭,许思吃不多,只喝了些鸡汤,闫峥把剩下的打扫到肚子里。 钟姨是真大方,连他的食量都吃有点撑。 许思怕打扰他工作,“你要忙就去忙,我在这坐一会就回去。” 她才见到他,不想这么快就走。 “有什么要我收拾吗,你睡哪里?” 闫峥这几天几乎没闭眼,偶尔眯半小时,但哪能跟她说实话,“睡隔壁休息室,不用收拾大家都睡,乱得很。” 他把衣服拿出来,“我这会儿不忙,汰澡换个衣服,你在这等我。” 许思乖乖点头。 闫峥转身把窗户看看,码头这冷得像冰窖,他是习惯了媳妇不能冻着。 走出门外看到小赵几人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乌漆嘛黑的东西,烫得呲牙咧嘴。 “队长,烤红薯,食堂大师傅今天院里烤红薯呢,嫂子吃不吃?” 闫峥说,“给你嫂子送去,烤红薯有炭盆吗?端个办公室去。” “对哦,我咋没想到。” 海关处贫困潦倒,食堂那边就两个灶台,一个蒸米饭一个炒菜,白日里大师傅都在院里架火烧水,有时候会烤红薯、土豆、苞米,晚上给他们洗漱烤火。 小赵说着就跑去弄火盆。 …… 第159章 缘分 许思在办公室里闲着没事,把桌上凌乱的文件资料叠放整齐。 她没打开,只看着皮面上字大概分类放好,收拾好又找抹布到处擦了擦,直到到处干干净净的。 小赵把火盆送来,“嫂子,闫哥说给个炭盆你烤烤火,嘿嘿,里头还有两个红薯和土豆,食堂大师傅那偷的,等会儿你记得挖出来吃。” 许思把抹布放下,笑道,“你们这么忙,不用管我,我坐会儿就走。” 小赵摆手往外去,“我们忙得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反正天天忙不完,我走啦。” 说完,人就跑了。 屋里确实冷,前头吃着饭不觉得,这会儿到处冰冰凉。 许思抓起桌上板栗,搬个小凳子坐去火盆边,火盆边上有一圈木板边沿,栗子放在上面正好热热。 烤火无聊,又去找两张报纸翻着看。 不过小会儿,闫峥就回来了。 干净的衣服穿上,下巴的青茬也收拾干净。 他走进来瞧她烤得红红的小脸,有些好笑,“还冷吗?” 许思摇头,手里剥一颗栗子抬手递给他,“你吃,好甜。” 男人低头吃进去,站直边扣纽扣边说,“我还要上码头一趟,让周易来接你。” 许思点头说好,“你不用操心我,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闫峥弯腰帮她剥几个栗子,圆滚滚的,放到她手心,又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碰一下,“明后天我就回去。” “好。” 男人走得急,许思慢悠悠把栗子吃了又去找根木棍挖了烤红薯出来,一点不着急走。 吃吃又跑到窗子边看看远处,偶尔能看见闫峥走过来走过去,便觉得心里高兴。 外头风大,他头发许久没剪,吹得乱七八糟。 那张脸被风吹得愈发冷冽英俊,看不够。 周易三点钟来接的她。 许思把闫峥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起,才依依不舍回去。 …… 扇子和伞送到蝶梦后。 还发生了一件很巧的事。 张阿叔居然是张小玲的爸,父女俩那天在舞蹈团里照面,张阿叔抱着伞下来,一眼瞧见自家闺女在跳舞,大喝一声就冲上去。 张小玲见到她爸跟老鼠见到猫,拔腿就跑,在花园里追了好几圈,追得张阿叔气喘吁吁。 “你你你,臭丫头,我给你写多少信了,一封不晓得回也不打电话到村里,你咋回事,找不到工作就不肯回去啊!!你是要急死谁!!” 张大友向来老实稳重,对着自家闺女也是被气急了, 从小到大胆子大,当初听到别人说什么大剧院的消息,写个字条揣几十块钱,就溜出了家门。 后来写了几封信,说没舞蹈团进,张大友便劝她回来。 偏偏张小玲是个倔丫头,搞不出名堂不肯回去,干脆信都不回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张小玲也喘,“啊,爸爸爸爸,你别骂我啊……” “骂你?骂你算轻的,我还要揍你呢!!”张大友放下伞,在花坛边找到根树枝冲过去。 张小玲又跑,边跑边喊,“别啊,叔啊,小叔你救我啊……” 张晓明是跟着张大友一道来的,在旁边搬着伞见怪不怪还拱火,“该,让你信都不回。” 张小玲欲哭无泪,“我这么多朋友在这呢,您俩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一嗓子吼得张大友回过神,看看几个舞蹈室窗户上趴满小姑娘,都看着她们憋着笑。 张大友顿时歇气了。 把树枝一扔。 “回去再收拾你,你给我老实交代,一五一十说到沪市都干啥了!” 张小玲是个鬼灵精,前头听许思说过后面的舞要用上伞,已经订了,眼珠一转就想明白,“爸,许思姐订的伞是你做的啊?” 张大友看她一身练功服,“是啊,许小姐订的,我当时跟你小叔来沪市找门路,顺便找你,回去那天正好遇上许小姐。” 张小玲一下有底气了,瞧他爸这话说得肯定很信任许思姐,有许思姐撑腰,她怕啥。 “嘿嘿,爸,那咱俩还是工友呢,哦不,还是啥……同事!我在许思姐的舞蹈团跳舞。” 头一抬,骄傲很。 张大友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啊,”张小玲看一圈看到门口的周易,“诶,周先生您快来帮忙讲讲,我是许思姐的团员对吧!!” 周易点头配合道,“张阿叔,你女儿确实是蝶梦的团员。” 张大友眼圈一下红了,走去闺女旁边,“爸晓得,爸就晓得你跳舞那么用功,肯定有人会收你的。” 想起到蝶梦前几个月的苦日子,张小玲也眼睛红了。 “前头那些舞蹈团都没眼光,许思姐最有眼光,看上我,还看上你们的手艺。” “臭丫头,没说错,”说着抬手敲了一下她脑壳,该打还是打到了。 张小玲也不计较,父女之间罢了罢了,给她爸打了这事就过了。 她赶紧上去一起帮忙搬东西。 这事,许思是第二天到蝶梦才晓得。 只觉得缘分这东西真奇妙,她明明不晓得这俩是父女,偏偏都遇上了。 倒是蛮好。 同张小玲说她爸那边安排了住处,让张小玲也住过去能省一份房租,有张小玲开头,后面几人也开始商量着让家里人搬过来。 时间越来越紧,张阿叔送来的伞许思找人画了伞面,荷叶荷花的水墨感。 花了几天时间才全部画好,晾干。 中间坏了一两把,好在张阿叔做事周到,原本就不止做三十把,有富余的替换。 伞面画好,伞还要在伞骨一圈挂上绸带。 第二天,舞蹈团交给万老师和婆婆带,许思叫上彭姗姗打算去几个百货瞅瞅有没有合适的绸带。 飘带最好是轻纱质地,越透越好,还要柔软甩起来飘逸。 跑了两家没瞧见十分满意的。 周易干脆送她俩去了闫家自己的华新百货。 若说东西的品质和种类,华新百货也是沪市数一数二的。 甚至有些港货行、洋货行买不到的东西,闫家这也能买到。 往来客人皆是手头有钞票的。 许思无所谓,同闫峥说得一样,闫家的东西一半都是婆婆的,心安理得用就成。 …… 第160章 闫峥才不是坏人 比起上一趟来做旗袍。 这次的淮海路更为热闹。 百货门外炒瓜子,炒花生的,扯着嗓子吆喝,香飘十里。 买年货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家里按人头发到的票,单位、工厂补贴的票,总归是手里最宽裕的时候。 何况在淮海路上消费花钞票的都不是穷人,发的不够也有法子弄到,就比如沪市渐渐开放的自由市场,类似农贸市场,农民可以进城卖东西不算投机倒把,这样一来,城里人手头的粮票便有了结余,甚至流通起来。 周易车停在街边,有华新的售货员跑出来,抓着他一通说今朝要处理的事。 见状,许思说,“我跟姗姗逛逛就成,你先忙去。” 周易说好,结账时让人叫他。 许思倒无所谓,她手里婆婆给的,闫峥给的,票啊钱啊花不完的。 彭姗姗挽着她进去,兴致勃勃说,“早晓得闫队长对你这般好,当初咱也不用跑美云百货了,那边在华新面前排不上号。” 许思好笑,“干嘛,现在觉得把我卖给闫峥值钱了?” “瞎讲,你那不是卖,是自己送上门。” 两人笑作一团,往里走。 入目的商品琳琅满目。 国营百货大多东西都要求摆在橱柜里,不能自由拿取,但华新不同,很多是上架模式,可以看可以摸,当然,价格质量也是相差巨大。 华新百货同第一百货、沪海商厦、粤荣百货并称沪市四大百货,两家国营、一家侨商的,然后就是闫家这个。 挂名在国营下,每年盈利中捐赠进财政处的就不晓得多少,闫家能做到如今地位就是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到了国家统一战线。 去港市时捐赠大半家产,在港市发家后又回到沪市捐钱修路盖房,美其名曰荣归故里,报答家乡。 闫振华的一系列判断,加上组织对姚家的亏欠,以及闫峥在军中的建树,再是当年沪市财政上急缺资金。 天时、地利、人和,让闫家成了特例,成了座安全岛,越做越大。 不过里头的道道不足为外人道,在沪市人眼中大多认为是闫振华打下的江山。 许思兀自想着。 彭姗姗已经拉着她往一个橱窗走去,“诶诶,友谊商店那边不都用外汇券嘛,这里有一小块地方据是代卖点,咱瞅瞅有啥好东西。” 外汇券买的都是紧俏货,特供品,外头来的大牌子。 瑞士手表、万宝路香烟……等等等等。 “你公公确实有本事,能让友谊商店在这划个点,卖的都是闫家货船运到港市的东西吧。” 许思若有所思,“这是我家的还是你家,比我还清楚。” 彭姗姗得意道,“不晓得啥辰光听我大哥讲的。” 彭正俞? 那不奇怪了。 两人逛一圈,没忘记今朝正经事,看完新奇就找去卖布料的地方。 华新比起另三个百货,是层高最低的百货,上下只有三层,但面积最大。 就譬如一楼,一片连过去十几个玻璃窗对着街面,气派很。 布料和成衣在二楼东面,属这处人最多,过年穿新衣那是风俗习惯,一家子都要买。 许思和彭姗姗挤进去,埋头在布料那块打转,找了会儿没瞧见合适的,又挤出来换个位置。 这当口,一个青年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孩过来,小孩手里捏个饼干在吃。 路过布料区时青年停下步子,伸头左看右看,眼睛发亮。 许思刚从人群里出来,冷不丁被人叫住,“大嫂,大嫂!!” 男人的声音,少年气十足又惊喜。 许思看过去,对上张十六七岁的脸,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 彭姗姗也看到了,“谁啊?哪里又认识个小弟弟,哟,孩子这么大了。” 那青年哈哈一笑说,“我是闫格啊大嫂,这是我侄子,小康快叫……叫啥,大婶婶??”[我们会叫大妈或者大婶婶,都有] 闫格也搞不清,小康是他哥闫肃的儿子,叫闫康康。 许思恍然,中秋见过一面,印象里那天闫俏俏很嚣张,这个闫格倒是没惹事。 她淡声说,“好巧。” “大嫂,你来买东西吗,我大哥呢,”提到闫峥,闫格一双眼发亮四处看起来。 许思说,“他在忙,没来。” 闫格失望收回目光,“听说大哥的腿治好了,他在码头吗?我同学说起大哥都可崇拜了,好些想以后考去商检局呢。” 许思没响,心里寻思这闫格提起闫峥跟狗看到骨头似的,莫不是拿闫峥当偶像了?? 跟江宝珠一样! “大嫂,你同大哥啥辰光回家吃饭啊,大哥都一年多没回来了。” 这话他是不敢跟大哥说,但大嫂看着蛮好相处的,万一成了呢。 彭姗姗‘扑哧’笑出来,“哟,你就是闫峥他爹的小老婆的女儿的小弟呀?” …… 这话说出来,四个人都安静了,你看我我看你。 闫康康‘咔嚓’咬了口饼干,听不懂话,但听懂了闫峥这个名字,尖声叫起来,“哼,闫峥是坏人,大坏人!!打坏我爸爸的腿!!” 闫格立刻伸手捂住他嘴巴。 许思看向他,闫峥打坏文澜姿儿子的腿? 文澜姿大儿子应该是叫闫肃。 想到中秋掏枪那次,好像也不奇怪。 许思看着闫康弯腰淡淡笑了下。 她笑得温柔漂亮。 然后一字一句说,“闫峥不是坏人,他打的才是坏人!” …… 第161章 两个大嫂…… 闫格:…… 大嫂好像也不是很好相处啊,救命…… 闫康康五岁了,听懂是在说他爹坏,呜呜呜挣扎起来要打人。 闫格一把捞住他,“小康听话,不许这样!” 闫康康不怕他死死盯着许思,小拳头在空中挥,“唔,打你,我要打你!!” 熊孩子最讨人厌。 彭姗姗上前一步,“诶,打不着,手短打不着。” 许思忍笑,得,好姊妹脾气对头。 闫康康气得要命,‘哇’得一声哭出来,然后扭着身子溜到地上,手脚并用开始耍赖。 “哇哇……坏人,我让我爸爸打死你们,坏人坏人。” 许思:…… 周围人多,小孩躺地上一嚎,齐齐围过来看热闹。 “哟,这小衬衣小背带裤,小孩收拾这么利索咋耍赖呢。” “谁家小孩啊,还打人,打人可不对哩,”有人不喜欢听小孩闹腾,掏掏耳朵吓唬他。 有熟客瞅瞅,“嘘,我瞅这咋像闫家的大孙子啊。” 闫肃跟他妻子赵蕊,如今都在华新百货做事,不少客人认识的。 “诶哟,还真是,那旁边这个谁啊,上人家百货买东西,还得罪了人要命哟。” 许思仿佛没听见,看看在旁边抓得头发要长草的闫格淡声说,“我走了,你处理。” 闫格哭丧着脸,就说小康被家里人惯得太霸道了!! “小康,快起来,不能这样!” 眼看许思要走,闫康康擦一把眼泪,一骨碌滚过去扯住她裙摆,整个人趴在地上,“不许走的,坏女人,臭婆娘!!!” 闫格气道,“放手,这是你大婶婶,快松手。” 闫格掰他手,小孩死死不松,他也不敢真用劲,“诶呀,小叔给你买糖吃。” “我不要,我要打她。” 彭姗姗拉着许思裙摆往外扯,“你这小孩太没家教了吧,教不好我来教!” “抱歉抱歉,小康快松手,”闫格一个头两个大,以前他是闫家最小的,后来有了闫康康这地位就不保了,有时候也拿小康没办法。 他今天就不该帮嫂子送孩子过来啊,谁来救救他! 大哥要晓得大嫂被这样说,肯定更不喜欢他了,闫格简直心碎,后悔得吐血。 旁边的人听清白了,大婶婶? 闫家那点关系在沪市不是秘密,都晓得闫家长子是那个正妻生的,叫闫峥,原先都传他腿废了没用了,结果人家在商检局风生水起。 那眼前的就是他媳妇了。 “长得霞气嗲啊,真水灵。” “诶,你们说,到底闫家是看重哪个儿子啊,这华新百货现在不都是闫肃闫先生管着吗?” “是啊,她媳妇赵蕊也是这的服装部经理呀。” 买衣服的大多是沪市生意圈里的太太夫人,对这种新闻一个赛一个得感兴趣,捂着嘴巴交头接耳,还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 “要命啊,你们脑子不转弯哩,当然是文夫人的儿子重要啊,不然你说这个儿媳妇为啥还要自己来买东西,文夫人的儿媳妇就当管事的。” 议论声不断传来,许思也终于把裙摆扯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小康,小康怎么了 ?妈妈在这呢。” 赵蕊扒开人群走进来。 她刚刚就让人在门口等着周易,晓得人来了去仓库谈事了,结果没一会儿售货员就跑来说小康哭了。 赵蕊那是把儿子当心肝宝贝宠,自己都的舍不得骂一声,这会儿看到儿子趴在地板上,衣服一块黑一块灰,脸上都是鼻涕眼泪,一下就火了。 “谁啊,谁欺负我儿子,在华新百货闹事不掂量掂量斤两!” 闫康康见亲妈来了,爬起跑过去,‘哇哇’大哭起来。 赵蕊这人,身份是有的。 她是港市人,当年闫家在港市做生意,同赵家一直到如今都有合作,而且文澜姿也是认识赵家的。 后来文澜姿生下闫肃,两家亲上加亲,从小给两人定了亲,闫家回到沪市后,一直到两人到了年纪,赵蕊就嫁了过来。 闫家念着她远离父母亲人,加上自小看着赵蕊长大,所以对她很是照顾,她给闫肃生下儿子后,立刻就进了华新百货当服装处的经理。 没人响声。 赵蕊抱着儿子站起身,目光扫过许思和彭姗姗,转头问闫格,“这俩是谁,谁欺负康康了?” 闫格抓抓快成鸡窝的头发,心如死灰。 “嫂子,这是……大嫂。” 赵蕊惊疑道,“大嫂?你不天天叫我大嫂吗?还有哪个……” 话说一半,想起来,闫家还有个不着家的长子呢,压在她丈夫头上,不,压在她们一家人头上! 赵蕊恼火道,“闫峥老婆?” 许思目光凉凉,“有事?” 赵蕊被一噎,怀里的儿子抽抽搭搭说,“她坏人,她打我,她说爸爸是坏人。” “打你?谁看到了,你证明一下,”许思看向闫格。 闫康康嘴巴一撅,“你就是打我,你,你掐我手。” 说着,把手臂抱起来。 许思似笑非笑,“好像是哦……” 她尾音拖得长,闫康康眼睛一亮,结果许思话锋一转,“掐你哪边了,袖子拉上去瞅瞅。” 赵蕊虽然疼儿子,但当妈的哪会不清楚孩子的性子,小康爱撒谎。 她冷笑一声说,“你要看就看?这么大人打一个孩子,要不要面孔。” 许思说,“不拉上去看看,怎么证明我打他了,既然证明不了那就是没有,我走了。” 许思抬步就要走,赵蕊一步跨过来拦住人,“不许走,你把我孩子弄哭,跟他道歉。” “我还说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又撒谎,又爱哭,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你……” 旁边的闫格忍不住说,“嫂子,大嫂没有……打小康,小康先骂大哥的。” “闫格!!搞搞清楚好伐,你脑子瓦特了,谁是你大哥?!!”赵蕊抬高声音,顾不得在旁人面前体面,她今天就是借题发挥,跟闫峥有关的人她都看不爽。 闫格眉头皱起来,“都是我哥。” “呵,我今晚回去就问问妈,你这话对不对,闫峥前几天才把俏俏弄去乡下,你这就忘了?!” 闫格嘟囔,“那是俏俏自己乱挂电话,乡下又不会怎么样,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哥的腿你也忘了!!”赵蕊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 当初闫峥弄伤她男人的腿,一枪啊,一枪穿小腿过去,对穿两个窟窿!!!虽然治好了,但这是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闫格不吭声了。 彭姗姗切一声,“声音大有道理啊,自己孩子不教好,多大了还趴地上耍赖,我三岁就不这么干了!” 赵蕊说,“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总归你们今天在这闹事,跟我去保卫科说清楚才能走!” 许思把彭姗姗拉到身后,冷眼看着赵蕊,“不去,没空,不如你叫人来把我绑去。” 赵蕊面孔一阵红一阵白,牙一咬还真准备叫人。 后头来的周易阻止道,“二少夫人,算了吧,这事到此为止了。” 他站在那里,斯文的脸上没有表情。 赵蕊却是哑了火,喉咙里滚了滚压着嗓子说,“周先生是我们闫家雇来的人,这是要管东家的事?” 周易神情不变,“我只听会长吩咐,在华新,我是总经理。” 赵蕊是管的服装区,但所有最后都得归总在周易手里。 况且他在闫家,只用听闫振华的。 赵蕊狠狠瞪许思一眼,冷笑说,“真有本事,长得这模样,连周先生都听你的。” 抱着儿子转头就走。 闫格连忙跟许思道了个歉,“大嫂,你,你可别告诉我大哥啊……” 说完赶紧追上去。 周围看完戏的人神色各异,奇怪这周经理帮许思说话。 搞不拎清…… 忍不住打量打量许思,又看看周经理。 话说,这周经理好像也没结婚吼…… …… 第162章 替婆婆不值 “看什么看啊!” 彭姗姗冲着旁边的人吼,“哼,小的爱撒谎,当妈的乱造谣。” 许思同周易说,“抱歉,连累你了。” 周易不易啊。 周易说,“无事,少夫人布料找到没有。” 许思说,“还没看完。” “这边没有的话,我想做窗帘那边可能会有您要的。” 有周易的帮忙,后头果然在窗帘那一片找到了合适的。 绸缎的白色布料,轻薄柔软带着绸质的光泽。 许思说了要求,周易拿去改裤脚的地方让人裁好,两头缝边。 等了小会儿就全部搞定了。 许思同彭姗姗带着回到蝶梦。 临走前,周易提醒了句,“今朝这事,二少夫人不会轻易罢休。” 许思笑笑,“没关系,来就是了。” 这话说得周易多看她两眼。 接触愈多,他愈发觉得少夫人心思玲珑通透,遇事不慌,难怪那铁血手腕的大少爷会上心。 或许,闫家的天很快会变了。 …… 此时的闫家。 赵蕊抱着儿子从车上下来。 沉着脸,怒气冲冲穿过花园。 闫家住的地方是早年y国人的洋房花园,两栋西式花园别墅,几棵巨大的老樟树,在冬日萧条中仍有绿意。 墙外行人,墙内千秋,两个世界。 茶几上摆着精致茶点,司机老王去西餐厅买回来的,放在银色托盘里,洋人那一套。 闫振华白日不在家,只有文澜姿在,翻翻报纸吃口茶日子惬意。 “妈,妈,”赵蕊还没踏进门,声音便先传来。 闫康康在车里被赵蕊‘教育’过,晓得见到奶奶就要嚎,这会儿又‘呜呜呜’起来。 文澜姿把茶杯放下,掀掀眼帘看过去,“怎么了小蕊,康康怎么还哭了。” 闫康康是她的大孙子、心头肉,文澜姿平常是疼着宠着的。 赵蕊把的儿子往她跟前一放,闫康康就扑到文澜姿腿上,扯着嗓子哭起来,一身脏衣服又哭得可怜。 文澜姿皱眉把孩子抱沙发上哄。 赵蕊气道,“妈,今朝在华新,闫峥那媳妇可太嚣张了。” 她冷笑一声,“欺负康康一个孩子,还说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坏孩子,这说的是我吗?” 言下之意,说得还有文澜姿。 文澜姿不是没脑子的,赵蕊这媳妇什么都好,但性子太急太冲。 她没立刻发作,看看沙发让赵蕊坐下来,“你从头跟我讲。” 赵蕊按着自己猜测一说,顺道把闫格和周易护着许思的事说了。 文澜姿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只见过许思两面,但常听闫振华提起,说她弄舞蹈团什么的。 文澜姿心头有数,许思那人不至于找个孩子麻烦,要说帮姚荟那个女人出气还更有可能,听说婆媳两人关系不错。 但让她更介意的,是周易。 周易是谁,归国回来的高材生,早年他祖辈就是闫家的账房先生,他的爷爷如今在杭城修养,但很是得闫振华看重,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过去,自然的,周易也是闫振华最看重的左膀右臂。 某种程度上,周易的态度就代表了闫振华的态度。 想到这,文澜姿冷笑一声,真是小看了那对母子,如今又添个脑子灵光的许思。 将来都是麻烦。 赵蕊心急,“妈,这事你得同爸讲,我儿子谁都欺负不得!” 文澜姿让保姆把康康带下去,“小蕊,康康五岁了,你进到华新四年,闫肃进去几年了?” 赵蕊不晓得问这干啥,“六年了。” 文澜姿吹开茶杯上茶叶 ,呷口茶继续说,“所以呢,这么些年闫肃还是副经理,你还在服装一块没任何变化,永远在周易之后,面孔不烫吗?” 赵蕊不服气说,“爸一直不提我们上去,哪能办?” “为什么不提,这些年你跟闫肃做出啥成绩没? 你在服装部可有可无,过年过节搞活动卖东西全是下边人办,闫肃呢,几个项目交给他到处出篓子,吃喝玩乐落不下。 出去应酬听到别人叫几声闫公子就脑子发热。你俩这样式,提上去干啥,把华新败光?把我面孔丢光?” 说到这文澜姿是恨铁不成钢,大儿子不聪明,小儿子的没心眼,生个闺女心眼太多脑子又不够灵光。 她憋着一口气给闫振华生下三个孩子,次次去掉半条命。 到头来,还不如那姚荟生的一个。 文澜姿恨啊,伏低做小进到闫家,没一个孩子能争口气。 命,都是命。 赵蕊年轻,不这么想。 她在赵家千疼万宠长大,受不得丁点委屈,“妈说得什么话,今朝讲的是康康被欺负的事,倒是挑起我同闫肃的错处了。 不管我俩做得咋样,我们家还不是给华新最好的货。” 文澜姿叹气,“行了,这事我再想想,小蕊你要晓得妈是为你们好。” 文澜姿摆摆手,让她歇着去。 赵蕊不情不愿说声好,带着孩子回小的那栋洋房了。 …… “许思姐,这么缝你看成不?” 蝶梦里,许思叫了几个手巧的团员,窝空着的舞蹈室里缝绸带,绸带缝到伞边,垂下大概到膝盖的长度。 许思温声说,“嗯,不用缝太死,下一趟用不上咱还得拆下来。” “好嘞。” 那边姚荟带了会儿班,中途过来喝水,“小思,买回来啦?” 许思说是。 她瞧姚荟站在桌边喝水,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今朝这事许思没多大感受,但回过头想想,凭什么文澜姿子女绕膝,一个个在外人眼里,在华新百货都是风光无限。 人就是那样,只会看如今谁在闫家,便攀上去奉承。 她不羡慕,但替婆婆不值。 这么想着,许思便走了过去,“妈妈,你休息会儿,我过去带吧。” 姚荟看她眨眨眼,“你出去跑了一趟多累,我今朝正跳兴头上呢,别同我抢。” 许思便抱住她手,亲昵晃一晃,“那我去看妈妈跳,教教我呗。” “行,走走走。” 婆媳俩出了门,许思垂下眼帘。 心中有了计较。 …… 傍晚时分, 车子停在闫家门外。 周易如实告知白天百货里发生的事。 闫振华扣上外衣纽扣,神情不变。 “都是年轻人,赵蕊那性子不奇怪,无事,让她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周易说是。 闫振华便下车进了家门。 …… 许思收拾好从蝶梦出来,一眼瞧见大门外停着的吉普。 她同彭姗姗说一句,随即快步朝着吉普走去,乌黑发丝在风中飞扬从头到尾显着她愉悦的心情。 张小玲伸脑袋看,“姗姗姐,是闫队长又来接许思姐了吧!” “就你眼神好,冷得要命赶紧回家去,”彭姗姗催她们走,自己站在门边等司机,叹口气,“得,思思那操心的性子还会传染。” 车门拉开,许思钻进车里。 闫峥放下文件,见人上来拉过她手,“冷不冷?” 许思皱皱鼻子,“冷死了。” 话里透着在他面前才会有的娇憨,闫振心头一软。 冻红的手被拉过去,拢进那温暖干燥的掌心里。 许思面孔一热,挤眉弄眼示意小赵还在前头。 闫峥当没瞧见,“开车。 小赵一脚油门踩下去,目不斜视看着路。 握着的手冰冰凉,闫峥皱眉,“手套呢?” “忘了拿。” “下次把自己也忘了。” “那不成,”许思抿唇笑,问他,“你今天忙完了?” 闫峥说,“剩一点,回去收尾。”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几句话很快就到了家。 晚间洗完澡,许思坐在火盆边烤半干的头发。 火盆上罩着火笼子,上头放了明天要穿的袜子和裤子,烘出淡淡的肥皂香味,早上起来穿还是热乎的。 许思烤得暖烘烘,脑子里在想白天的舞,想着想着又起来比划两下。 柔软的手搭在床尾,她后抬腿旋身脚尖轻盈落下,点在地上。 腰身软下,压出优美的弧度,整个人照进衣柜的镜子里,美得想副画。 许思瞧了瞧,满意站直身子,再试另一个动作,他们屋子虽然不算小,但活动起来还是得收着手脚。 动了几下便冒出细汗,许思随手把外衣解开丢在床沿,两步一急,一步停顿,她在镜子前走了两趟,睡衣是绸质的,宽松轻薄的衣摆随着摆动,如水面上晕开的涟漪。 轻点的步子声音很小,落在男人耳朵里,他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停了手中的笔,靠着椅背目光凝在她身上。 人有擅长的领域,自然也会有短板。 在唱歌、舞蹈这方面,闫峥向来没太多兴趣,往年在军区,偶尔会有联欢会、表彰会,少不了要文工团表演节目。 闫峥从未认真看过,但每一次许思练功或是跳舞,他便无法克制目光。 从头到脚,一寸寸都能欣赏出滋味。 男人的目光毫不掩饰,许思一个旋身瞥一眼,再从镜中对上他狭长的眼眸,瞪他一下。 “闫队长一点不专心。” 闫峥唇角勾起点弧度,坦然接受,不辩驳。 许思接着把动作理顺,脚尖抬起,动作稍大裤腿便甩上去露出白藕似的小腿,双手再抬到头顶,细腰又露一截。 某人嘴角的笑渐渐落了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线,忍了又忍。 问,“这支舞穿什么衣裳跳。” 许思瞧他难得来了兴趣,收势转回头说,“演出服还在做呢,是不是跳得很好呀~” 舞蹈的事上,许思从不谦虚,她就是跳得很好。 闫峥手在桌沿轻点,没响。 许思眉头皱起来,认真了,“哪里不好你说说。” “过来告诉你,”男人一本正经。 她便走了过去,微红的小脸绷着不服气,就等闫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等人到了近前,闫峥身子前倾一把将她拎腿上。 “说,哪里不好?”许思看他,满门心思在想刚跳的动作。 他的手环在腰上,痒痒的,许思一巴掌拍下去,“别弄~” “快说快说,”她咬着小牙,急了。 闫峥忍不住笑出来,“问你穿得什么衣服,手一抬就露腰我允许了吗?” 许思:“……” “闫峥,你怎么这么……老古董,动作幅度大了难免的,人家还跳什么肚皮舞呢,肚皮都露出来。” 腰被掐了一下,男人说,“没有不准你跳。” 许思眼眸闪了闪,剧情里,她若是嫁给了彭州华,只怕真要在舞台上露腰了,就会被他囚禁好多天,辱骂教训。 闫峥是不一样的。 许思这么想着,身子软软窝到他怀里,“我们那衣裳不会露出来,长裙,中间是腰带系着。” 男人手在她腰上摩挲,把人抱好,“嗯……” 片刻,他又说,“我确实不想别人看到,但社会在发展进步,艺术领域的东西你比我懂,我若真看不下去了,就忍着你演出结束讨点利息。” 许思戳他胸口,“……前半句说得很好,后半句下次别说了。” 闫峥闷笑摇头,把人抱好重新拿起钢笔,“坐会儿,我马上看完。” 拿回来的不是机密文件,倒不用避着。 许思便也不走,惬意缩在他怀里的。 暖黄的灯光落下来,亲密无间的身影落在窗帘上。 …… 蝶梦紧锣密鼓训练的同时。 沪市的其他舞蹈团也在铆足劲排练,甚至还有报社的人到各个舞蹈团拍照片,登上报纸。 蝶梦作为一个新起的小舞蹈团,本来不在登报行列,但沈英同她熟悉,又尤为认可蝶梦,所以也在报纸上占了一个小角落。 许是接近年关,总归喜欢些热闹的事,关于锦绣大剧院的演出考核一下得到沪市大波人的关注,闲时都讨论起到底哪家舞蹈团会拿下首演。 一定会一炮而红。 这份关注引起连锁反应,不属于泽安区的舞蹈团也跃跃欲试, 一下子多了好些个对手。 彭姗姗头疼说,“谁这么闲着没事啊,登报纸登报纸,这下好了一下多了四五个舞蹈团,要命!” 江宝珠哼哼说,“来就来,我们又不怕!” 许思也是无言,“行了,大家不要再去管报纸说什么,把几支舞练好,尽到最大努力,到时候拿了啥成绩咱都不后悔。” “对!” 蝶梦的人一个个打了鸡血,来的越来越早,回去得越来越晚,颇有些咬牙背水一战的意思。 …… [鸦鸦有话说:刚下高铁到酒店,明天会补上,十一月到这个月太忙啦,一连跑了四个省份,马上开始看房子搬家,每天会保持更新四千,来不及的时候会补上的! 我的读者宝宝们,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后面你们自己唱!! 12月11,已补上~] 第163章 被儿媳妇拿捏死死的! 锦绣在各方关注下,很快确定了考核的时间。 清早,许思一到蝶梦就听见万老师在说这事。 见她进来,万芳匆匆说,“小思,定在23号,20号之前咱要先到锦绣报名登记。” 几人是在主屋商量,姚荟也在,坐在一旁沙发上喝茶没吭声。 许思想想说,“那不到10天,我们的动作都定好了,勤加练习不会有问题。” “嗯,今朝锦绣应该会把消息铺出去,咱抓紧时间咬咬牙,不熟悉的地方多练,再腾出时间找找错处。” 以前军区文工团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哪个团表现的优秀,能去中央、去领导面前表演。 万芳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许思说,“要万老师操心了。” “说什么话,论辛苦谁都不及你,”万芳是打心底疼爱和关心许思,蝶梦一路过来几支舞都是许思琢磨着排的。 她要一个班一个班的先把动作教会,万芳她们才能带着练,再然后还管道具、演出服,自己还要练习独舞。 想到这,万芳拍拍她肩,“我们一定会成功,小思。” 许思笑起来,“当然,我们就是奔着拿下首演去的。” 两人说完,万芳瞥了眼姚荟,同许思交换了个眼神。 许思心里明白,当初婆婆就说好只帮着带练,考核、首演她都不会去。 那时候,许思答应了。 但如今她却有了别的想法,她打算慢慢想个法子说动婆婆去。 “妈,我们先去排练吧。”‘ 姚荟放下杯子起身,面上没什么情绪,“嗯。” 三人到了舞蹈室,把考核的事一说,紧迫感顿时上来,所有人迅速投入到练舞中。 一天下来,傍晚到点了大家也不愿回去,说再练两遍。 码头照样是忙,闫峥也回去很迟。 许思便带着大家多跳了几遍,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再踩着寒风回家。 后面的每一天。 蝶梦所有人一心一意投入在排练中。 18号这天还是来了,许思和万老师同去锦绣报名。 两人登记好后遇上了许久不见的谢心悦。 瞧见许思,她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 “许思,蝶梦还真敢来报名啊,你们才成立多久,真编出舞来了?可别到时候让人笑掉大牙啊~” 许思唇角淡笑,“那你的牙可真不好。” 谢心悦冷哼,“现在跟我比嘴巴厉害有啥用,有季老师的带领,再去掉几只‘害虫’,朝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朝云了。” “没关系,你还是以前的你,什么水平我蛮清楚,”许思四两拨千斤。 谢心悦没讨到好处,正要发作,季春梅从后边过来,“万团,你也在。” 季春梅、万芳、姚荟三人当初是一个文工团的,万芳是那会子的班长、姚荟领舞,季春梅属于万年老二,同姚荟争破头。 后来姚荟嫁人,为了个男人渐渐离开文工团,她也出去另起炉灶,只剩万芳一直待在军中,慢慢当上了团长。 万芳冲她点点头,“听说你带得朝云。” “是,”季春梅这人,看谁都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非常冷淡。 她目光扫过许思,“没想到是你同万团弄了舞蹈团。” 许思说,“白玉兰高攀不上,自己建一个倒省事了。” 季春梅对许思的舞蹈记忆犹新,但心底觉得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排出几支舞蹈,再让一个没任何底蕴,没合作基础的舞蹈团跳到完美。 “你确实跳得很好,但太年轻了,舞蹈团和独舞是两回事,”季春梅语气平和的,话里却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万芳冷笑一声,她从前还和季春梅表面平和,但晓得小思去白玉兰的遭遇后,早看不上她了。 许思不欲与人争辩,让对方错估自己的实力,未尝不是好事。 “不论如何,试过才晓得,再会。” 她说完,抬步就走,和万芳离开了锦绣。 谢心悦努努嘴说,“得意什么,等到考核看她还笑得出来吗。” …… 时间一天天接近。 许思忙得脚不沾地,闫峥也两天没回来。 最心疼的属钟姨,瞧人一大早出门,天黑才回来,眼看着都瘦了,只能变着法给做些补身子的。 晚上许思没什么胃口, 钟姨炖了鸽子汤给她喝,“不吃哪能行,人是铁饭是钢,明天没力气跳舞。” 许思喝了一小碗,嗓子说太多话又吹风,涩涩得疼。 明天是最后一天,再巩固一遍后天所有人就要去锦绣考核,因为突然增多的报名舞团,考核从早上九点正式开始。 许思搅着碗里的鸽子汤,脑子里还在复盘白天动作上失误的地方,两只舞蹈她编得用心,蝶梦选得这些丫头也没让她失望,只要稳定发挥许思是有信心的。 鸽子汤渐渐凉了,她仰头喝下,然后下楼洗漱。 这个点闫峥还没回来,八成今晚又要在海关处。 屋里有火盆,窗子开了一条缝隙通风。 床上钟姨早塞了个热水袋。 许思收拾好躺进被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晓得睡到几点,人是冷醒的,冷意从脚底钻上来忍不住打颤。 抱在怀里的热水袋还温着,许思睁开眼忍不住咳了两声。 被窝里不冷,是骨头缝里散出来的,显然是感冒了,紧绷训练了十来天,每天出汗吹风,生病也不奇怪。 只是这关头,许思有些气恼。 披着睡衣起来,拨弄了下火盆里的炭,换了热水袋她又缩回被子里。 第二天,要不是钟姨来敲门,许思差点没起来。 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喝了一杯水才好受些。 钟姨端了稀饭和包子上来,嘴里念叨着苗苗还在睡,“小思,快趁热吃了。” 许思应一声,忍着嗓子的疼把粥喝完了。 “咳……咳咳,钟姨我出门了。” 钟姨听她咳嗽,急道,“咋还咳嗽了,生病了?” 许思边往外走,“没事,风呛的。” 一路到了蝶梦。 换练功服去舞蹈室,所有人被集中到小会堂。 小会堂是原先这洋房主人建在后院看戏班子的,先前装修舞蹈室时一并收拾了,搭的台子扩大不必要的帘子都拆走。 下面放几张方桌。 小会堂宽敞,刚进来没人气冷得要命的,大家原地活动开来。 没一会儿,姚荟来了,让吴婶给大家端了几暖壶热茶,喝下去才好一些。 许思站在人群外同万老师商量今朝的安排。 练功服贴在身上显得她格外清瘦,但那身韵又实在是美,举手投足让人移不开眼。 姚荟给她茶,许思赶紧端在手里暖着,“谢谢妈。” 说完又赶忙商量舞蹈的事。 “万老师,这个压伞的动作一直不够整齐,但我不想去删减,您说如果是这样,”许思拿过旁边的伞,握进掌心,手腕灵活翻转掌心向上,“我尝试换了个方向,反而比较好对齐高度。” 姚荟在一旁看着,提了些意见,几人商量好把该调整的地方通知下去终于开始走位排练。 许思喝完杯里的茶,清了清嗓子,“好了,宝珠那支舞先来,抓紧时间能多练一次就多练一次。” 大家迅速站好位置,随着唱片机的音乐缓缓跳起来。 许思站在台下,目不转睛看着。 一个早上转眼过去,两支舞蹈各排了一遍,着重抓了几个地方。 大家饿得头晕眼花,没轮到时就裹着棉衣看。 许思不时咳两声,等到休息时大家都发觉了,纷纷上来问,“许思姐,你是不是病了,嗓子疼吗?” “没有,讲话有点多上火, 赶紧把午饭吃了休息会儿。” 这些天中饭不是吴婶做,就是万福酒楼送过来。 大家裹上衣服往主屋去。 等人走光,姚荟才皱起眉抬手摸摸她脑袋,“哪里是上火了,有没有发热?” 那话骗骗小姑娘算了。 许思说,“没事啦就是有点着凉,没发烧,她们要晓得我病了心不稳,妈妈别担心。” 温度确实没起来,姚荟收回手操心说,“赶紧把外套披上,闫峥昨晚是不是又没回来?” 许思说,“他也忙呢。” “忙忙忙,不着家怎么成,”姚荟又把自己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脸上的 担忧和心疼真心实意。 “你这样,明天去锦绣我哪能放心。” 许思眼睛一亮,顺着话说,“那妈妈陪我去吧。” 这些天,她还没同婆婆说这事,一是太忙没有空下来的时间,但更怕开口就伤到婆婆的心。 她清楚婆婆面上看着满不在乎,但其实只是表面功夫,就像当初对自己表现的毫不在意,结果吴婶说常常偷摸趴在花园里瞧她。 这个时代,女人的思想不如后来。 离婚、分家、别的女人抢了丈夫……哪一件拿出来不是被人嚼烂舌根的大笑话。 除去这些,许思想, 大概还因为当初很爱吧,在公公出事时放弃舞蹈、放弃文工团,离开生活半辈子的沪市,掏心掏肺得付出,所以婆婆才更难以面对后来变质的关系吧。 好像不提,不在乎,就表示自己没受到伤害,表示自己很好。 许思大抵能共情,但不赞同。 不破不立,永远捂着伤口就永远无法结痂。 万老师早悄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许思想到这些总会心疼婆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付出一切对待爱情。 姚荟眉头锁着,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快五十的女人仍是气质极好, 只是那双眼里裹着太多风霜,此时因为许思的话又端起了那副自认很好的架子。 许思不等婆婆开口,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妈妈陪我去好吗?您又没做错什么,不管遇到谁,听到什么话,小思都护着妈妈。” 这话落进姚荟耳朵里,她愣了一瞬随后眼眶渐红,刚端起的架子顿时散了架。 她抖着嘴唇,“小思……” “我晓得妈妈在担心什么,但你同我,还有闫峥,我们仨一家也会过得很好,不对,还有我阿妈和钟姨、苗苗、小木……我们有自己的家,不稀罕别人的。” 这番话说得姚荟潸然泪下。 姚荟从来不晓得,婆媳关系能处成这样。 疗养院里老人不少,没事聚在一起讲话,这个讲儿媳妇不孝顺撺掇儿子送她到疗养院,那个讲儿媳妇进门第一天,就把她赶到小房间去住…… 怎么换了她姚荟,就捡了个天大的宝贝儿媳妇。 许思瞧她没反应,松开手看她。 对上婆婆泪眼婆娑的眼睛一下慌了,“妈……您别哭啊,我是不是说错了……” 姚荟反倒笑出来,“管天管地管起婆婆和公公的夫妻事了,哪家儿媳妇有这能耐哩。” 许思:…… “我就是忍不住……妈你别难过。” “难过个屁,这么多年,我眼泪水早就淌干了。” 姚荟叹一口气,回忆起当年,文澜姿刚刚登堂入室的光景。 “你晓得伐,妈想不通,想不通人怎么会说变心就变心,明明刚开始那么好,青梅竹马、夫妻多年、相互扶持,说过情情爱爱的话,你生孩子时他也万般心疼……怎么会变呢,转头就变了。” “小思,妈妈想不通,不甘心,差点被逼疯。 我自己疯也就算了,小峥那辰光才多大,我对他发脾气说遍了难听的话……所以后来也不同我亲近,要不是你……” 说到这,姚荟眼眶又湿了,摇摇头说,“我以前挺傲一姑娘,文工团跳舞站在领舞上,侪是夸我赞我的人,后来不晓得咋就把那个自己忘了呢……” 许思安静听着,心口酸涩,她想婆婆这些话这么多年,可同人讲过,可有倾诉过,若无人诉说得多难熬…… “哪里会丢呢,妈妈这不就想起来了,”许思温声说,“跳舞也重新跳起来, 昨天姗姗还要找您开小灶偷师学艺呢。” “你这嘴巴甜的哩,把妈当小孩哄啊?” 自己也是,她一哄咋就都往外说……同小辈说这些话,面孔不要了。 许思笑起来,“我上趟同闫峥说,我多羡慕妈妈,有钞票有时间有样貌, 勾勾手小老头多得很,将来他要辜负我,我可不会哭,揣着钱去找小老头。” 姚荟一忍再忍,’噗‘一下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哈哈,闫峥没给你气冒烟啊……” 许思说,“倒也是气了会儿……” “妈妈,闫峥不是因为那些事,他是想你好……不想回来看你过这样的日子。” 姚荟又想哭了,“所以还是闺女好,还是儿媳妇好,心细又窝心,这臭小子。” “不说这些了,”许思又抱着姚荟蹭,“所以妈陪我去吗,咳咳,咳咳咳,我嗓子好疼,头也晕明天晕倒了怎么办……” 姚荟真是觉的自己被拿捏死死,突然有点同情儿子,难不成平日里就被小思这样拿捏? 顿时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心情。 “你这又哄又劝又苦肉计,我好意思讲不去伐?” 第164章 锦绣 下午又训练了一场,许思让大家提前回去。 “咳……到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觉,明早九点咱们直接到锦绣大门口集合…咳咳…” 张小玲点头,“许思姐你也赶紧回去吧,我们又不是小孩不会出错的。” 许思点头,捂着嘴又咳两声,摆摆手说。 “回去吧,路上小心。” 众人散了开去,许思又同彭姗姗商量了会儿独舞才准备回家。 院里没了人。 冷风裹着凋零的落下,打着旋落下来, 她走到门边,蹲在大门外的方兰心一下起身,“许思姐……” 许思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声说,“回去吧,别在这吹风。” 方兰心揪着衣角,“我……” “不用说了,先回去。” 方兰心咬着嘴巴,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坐到车上。 许思紧了紧外套,半张小脸埋进衣领里。 车子摇摇晃晃,紧绷一天突然松弛下来,脑子愈发昏沉,她晃着晃着快要睡过去。 等到车在象牙巷停下,周易叫醒了她。 “少夫人,到了。” 许思睁眼坐直身子,“嗯……” 她缓了缓问,“今朝去码头了吗,闫峥还忙着?” 周易回答说,“刚进了两艘货轮,估摸要个一两天才能回,您生病了吗?” 许思说,“没事,休息会儿就好。” 她下车,回头又添一句,“闫峥忙着,不用同他讲。” “好。” 从前别说感冒跳舞了,碰到时装秀的时候,胃绞痛都在熬夜。 许思进了家门,钟姨早等着。 “回来啦小思,好点没?” 屋里提前放了火盆暖着,钟姨下午还出去买了趟药,“先吃饭,饭吃了吃药。” 许思说好,打着精神上楼去。 苗苗一个人在她卧室在画画,角落的火盆了埋了红薯,满屋都是甜香的味道。 “小婶婶,你回来啦,”小丫头溜下椅子,‘哒哒’跑到她跟前,仰着小脸抱她腿。 许思揉揉那软塌塌的头发,“回来啦,苗苗在干嘛呢?” “苗苗画画,画小婶婶、闫叔叔、还有钟奶奶,小木哥哥……” 她念一个就伸出个小手指,慢吞吞数着。 许思笑笑,“那你再画会儿,小婶婶换个衣服。” “嚎~” 苗苗乖乖松手,重新坐回小椅子上。 屋里暖和,许思才瞧见比昨天多了个火盆,茶几也收拾出来了。 她把外套脱下,冲个热水袋抱怀里,撑着脑袋看苗苗画画。 纸上画得火柴人,圆头细身子,代表她的那个人手扭得跟面条一样,大概在跳舞。 许思好笑,“画真好,有手有脚的。” 苗苗开心得弯起眼睛。 “小婶婶,你今朝回来早,是想苗苗了吗?”小丫头趴在她胳膊上,眼巴巴看着。 这些日子常常是到家苗苗已经睡了,难得遇上。 许思温柔说,“是呢,想苗苗了。” “苗苗也想小婶婶,”小丫头窝进她怀里,下午日头大,钟姨刚给她洗过头发,香喷喷的洗发水味。 一大一小说了会儿话,钟姨把晚饭端到她屋里。 晓得闫峥不回来,钟姨煮了小馄饨,热腾腾的,一个个圆滚滚飘在碗里。 三人坐在一起吃,钟姨说,“那红薯也快熟透,等会儿弄出来吃了,楼下还炖了梨汤喝一点。” 许思说好,一碗小馄饨还是吃完了,然后吃了药,早早收拾好睡下。 “钟姨,明早记得叫我,我八点起来。” 去锦绣反倒比平常能多睡一小时。 钟姨给她掖好被子,瞧那没有血色的脸忍不住心疼,“成,安心睡明早我叫你。” 许思闭眼就睡着了,夜里嗓子难受得又咳醒一次。 第二天早上。 钟姨先上来换了火盆,才叫她起床。 许思浑身没有力气,手背一贴额头有些热,但这辰光,锦绣的事最重要。 她换好衣服下楼,洗了把脸去吃早饭。 周易直接把人送去锦绣。 九点差一刻钟。 锦绣大剧院的后院已经站满人,开门的人姗姗来迟,把剧院大门打开,但还不让进。 大家探着脑袋挤在门口看。 作为泽安区乃至沪市都有名的老牌大剧院,锦绣百年来,经过三次更迭,两次重建,演出的内容也随时代流行而改变。 从一开始的戏曲、沪剧、到后来的合唱、电影放映,到如今还有舞蹈、乐器演奏,能在锦绣演出无疑是在沪市一炮而红的关键。 锦绣的演出厅不止一个,大家进的正是最大主厅,观众席呈半圆阶梯往上,能容纳下上千人。 这几个月来,里头翻新,重搭舞台,还从海外进口设备,座椅罩上丝绒的红布,舞台上的幕布里外三层。 大白天里头也开着灯,明亮很。 许思进来时,一下就被彭姗姗拉过进蝶梦的人堆里。 她发着热反倒脸颊泛粉,瞧着还以为气色好了。 彭姗姗说,“今朝怎么这么多人啊,好些个是南京路那边的舞蹈团。” 蝶梦的小姑娘们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那老牌的舞蹈团以前都是很出名的。 许思笑笑,“不用管,跳好咱们得就成,如果连这考核都过不了,那我们的作品也没资格呈现在观众面前。” 听她这样说,大家神情稍安。 许思回头看一圈,“万老师和姚老师应当迟点到,张小玲去布告栏那边看看我们排第几个。” 张小玲赶忙说好,她们一群人来了就傻站着,正事都没办。 许思又叫,“宝珠。” 江宝珠人群里举举手,“我在这呢许思姐。” 许思说,“你把册子拿去点名,看看谁还没到。” “是。” 江宝珠拿着册子指挥大家排队站好,挨个点起名字。 彭姗姗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扯扯她袖子说,“这趟考核的老师,两个是沪市有名的舞蹈家,于老师和周老师,一个是锦绣的负责人,叫郑雁,还有个锦绣的主任谢菊香。” 许思说 ,“你哪晓得的?” 彭姗姗说,“还不是我大哥说的,因为他也来,锦绣往后要为接待华侨和外商演出,我大哥不是外交部的嘛,所以他也在。” 这倒是许思没想到的。 她凑过去眨眨眼,“唉,小姗姗你同你大哥关系好不,咱能走点后门嘛?” 彭姗姗气得想跺脚,“那你说朝云亲还是蝶梦亲啊,我大哥脑子瓦特了才选蝶梦,我头好疼!还有那谢菊香,八成是谢家有关系的!” “唉,人情社会,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许思小声嘟囔。 彭姗姗没听清,“你说啥?” “我没说啥,我说我们自己好好跳,尽人事听天命,做到最好,反正你大哥的后门你又走不通~”许思逗她,捂嘴巴笑。 太阳光明晃晃照下来,落在许思脸颊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身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许小姐,贿赂公职人员不可取。” 许思扭头,要死了,是彭正俞。 彭姗姗眼睛一瞪说,“大哥,你自己说的不能走后门,那也不能偏心朝云。” 外交部的制服是深绿色的,彭正俞代表外交部来,倒显得比平时多几分严肃。 “不会。” 他开口说,目光从许思脸上扫过,许思尴尬一笑。 反正会不会心里清楚,罢了。 彭正俞没有逗留,打完招呼就直接进到演出厅。 再然后。 谢心悦带着朝云的人也来了,身旁还跟着彭州华。 …… 第165章 赌注 朝云的人多了许多,黑压压一片。 也是,毕竟白玉兰的都合并了进去。 许思看两眼收回目光。 但谢心悦并不想放过这个嘚瑟的机会。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几手准备,今天要让许思把在她面前耍过的威风都还回去。 “呀,你们还真来了,”她看向蝶梦的人,心里好笑,再努力有什么用,锦绣这趟走得是关系。 闫峥负责的是商检局,又不是外交部,和锦绣关系挂钩的可是彭家大哥。再说,外人眼里,闫家现在是文澜姿上位,闫峥至今都没回去。 手再长也伸不到锦绣的首演上。 谢心悦心中笃定,愈发得意,“姗姗,昨晚我还同你说不然回到朝云来,你跳的独舞回来照样跳,偏不肯,让你二哥多为难,今朝要是同许思一起丢了脸,回家可别哭鼻子。” 说着,还挽住彭州华的手。 彭州华目光落在许思身上,一句话没说。 谢心悦更为满意,这些日子,彭州华夜夜回来同她做那档子事,男人嘛尝过滋味了才晓得谁好,早把吃不到又扎人的玫瑰抛在脑后,。 “呸,闭嘴吧你,大早上嘴巴臭要死,”彭姗姗对她没好脸色,当着彭州华的面也忍不住要骂。 彭州华看她一眼,兄妹这段时间没少因谢心悦吵架,好些天没说话了。 后头季春梅皱眉,“姗姗,啥辰光讲话没有规矩了?” 季春梅是彭姗姗的老师,自小教她跳舞当然也会教她为人处世。 但现在听来只有讽刺,彭姗姗冷冷笑一下,不搭腔。 许思淡声说,“那什么时候朝云的人管到我们蝶梦身上了,季老师的‘规矩’也不见得多好呢。” 季春梅被她堵了一下,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谢心悦冷哼,“许思,说这些有啥意思,不然我们看看,到底谁能拿下首演,如果你们蝶梦进不了,就地解散!” 她嗓门不小,周围的人齐齐看过来。 那些南京路过来的大舞蹈团,既不认识许思,也没听说过蝶梦、朝云。 几个年长的团长倒是认识季春梅,都是一个辈分,平常虽鲜少来往,但这会儿看热闹倒来了兴趣。 “老季,啥辰光你们跟这小舞蹈团对上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口气不小哩。” 季春梅笑笑,一副对小辈体谅理解的大度模样,说,“年轻没见过世面,这丫头当初上我白玉兰报名,被刷下去了,现在建了个舞蹈团,总归看我不舒坦。” 说完又回头看着许思,“小思,其实我还是蛮看中你的舞技,但今朝别说我朝云,你瞧瞧这些老师哪一位不是你的前辈,她们的舞蹈团才是沪市的中流砥柱,这赌哪能呢,解散了多可惜。” 许思笑起来,眼眸轻轻眨一点恼,好像就是听了个笑话。“季老师,白玉兰都被卖了,今天那布告栏上应当只有朝云吧。” 张小玲恰好跑回来,许思回头问,“小玲,白玉兰瞧着了吗,排第几啊?” 张小玲本来就不是沪市的,她刚看的时候想着方便进场之后记每个舞团的信息,把名字都抄了一张,递过去说。 “许思姐,我没抄漏啊,没啥白玉兰、白菊花的……” 许思看她认真模样,努力忍住笑,“没事,那是朝云的小名,不重要。” 白玉兰的事是季春梅的痛点,她弄了这么多年的舞蹈团,临门一脚被彭家买去,学艺术跳舞的人骨子里多少是有些清高的傲气,为了钱放弃舞蹈团那就俗套了。 众人看季春梅觉得她还是俗气。 季春梅胸口起伏几下,最终冷声说,“小姑娘说话积德,日后好相见。” “相见干啥?我儿媳妇啥辰光要见你了?” 姚荟的声音插了进来,一点脸面不留。 她一身定制的旗袍,外头套件羊绒大衣,浑身上下骨子里透出的骄傲脾性。 如姚荟自己所说,她年轻时就没当过陪衬,后来闫家闯出名堂,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份。 季春梅看到她像看到鬼,文工团这几年偶尔会组织一聚。 姚荟一次没出面过。 她心知肚明姚荟好面子,不敢出来,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姚,姚荟?” 姚荟瞥她眼,“咋啦,不认识了,你刚说我家小思不是牛得很,啥派头,轮到你七讲八讲了?我告诉你季春梅,少在这拿乔,装模作样,装一辈子还不够?” 季春梅牙咬得’咯咯‘响,从前在文工团她就争不过姚荟,如今她有啥好得意!! 不过是个连男人都守不住的废物,呵呵,母子俩都被赶出去成了沪市笑话,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姚荟,你儿媳妇也是我的小辈,我只是帮你教一教,毕竟你们闫家高门大户,这么出名,小辈要不懂事多少人看笑话啊。” 姚荟可不喜欢拐弯抹角,“关你屁事。” “你……你这女人,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难怪连枕边人都受不了。” 相识多年的人,都晓得对方死穴在哪。 这话一说,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认识两人的那些团长互相交换个神色,掩不住眼底的揶揄。 人就是这样,从前看姚荟风光,面上不说心里也是羡慕嫉妒,如今瞧她过得不如意,便生出一种看笑话的心思。 只是面上还装着要上来劝架。 可没等她们动作,许思便上前将婆婆护在身后。 “季老师看来也不是多一心在舞蹈上的人,捕风捉影的事蛮喜欢听的,还听到别人家里去。” 她看向谢心悦,扬声一字一句说,“你刚刚说的赌,我接了,朝云和蝶梦,谁上不了首演,就地解散!” 这话掷地有声,仿若石子投入水中,炸开成片水花 众人愣住。 第166章 考核开始 看着温柔的人,说话却比谢心悦那咋呼劲让人相信。 就地解散…… 一瞬冷静后,大家‘嗡’得一声炸开锅。 “啥啊,咋开口就解散解散的,怪吓人……” 有人觉得在哗众取宠,“笑死了,当咱们舞蹈团是死的吗,我瞧她俩一个都进不了?” “我咋觉得不简单,前头那个是彭家的舞蹈团,白玉兰的人也合进去了,后头这虽然没听过,但你看那姑娘,她身段条件很好不像没实力的。” “咋长他人志气哩,你脑子拎不清啊……” 议论声潮水一样涌来。 许思只站在那,眉眼并无波澜,静静看着谢心悦。 “够了,你别闹了,”开口的是彭州华。 谢心悦气恼道,“干嘛啊,又觉得我欺负她了?” 这段辰光彭州华很久没对她凶,就连自己和彭姗姗闹,都是向着她。 谢心悦脾气见长,转身说,“赌!谁上不了首演谁解散!” 不晓得啥辰光来的报社记者,‘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 人群里几个舞蹈团的负责人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叫蝶梦的舞蹈团有点东西,不仅有万芳和姚荟,这领头的小姑娘也是心有城府。 “进场了进场了,同个舞蹈团的人坐一起,各家自己管好!”剧院的人大声喊着。 大家顾不得看戏了,赶紧开始安排进场。 万芳带着团员们进去。 姚荟上前拍拍许思,“小思,首演咱们拿定了。” 许思弯了弯唇,“嗯。” 婆媳俩说完一道进去。 走到门口,江宝珠着急等在那里,拉了许思到一旁小声说,“许思姐,芳兰心还没来。” 许思拍拍她肩,“我晓得了,先进去吧。” 那边季春梅看着她们背影,眉头紧锁。 “季老师,等着看好戏吧,”谢心悦努努嘴,挽着彭州华往里走。 剧场大,十几个舞蹈团进来还没坐满前面一半。 蝶梦坐在左边几排,许思、姚荟,还有万老师坐在一起。 第一排坐得应该是评委,许思抬眼看看,除了彭正俞别的她也不认识。 万芳说,“周长随跟于琴,两人是当年锦绣的台柱子,响当当的人物,我们见了一样要叫声老师。” 许思看过去,那两位年岁估摸都六十多了,但精神气十足,姿态气质一眼就能瞧出舞者的风范。 “旁边的是锦绣负责人,郑雁那人是京城调过来的,锦绣往后是要和政府来往,作为沪市文艺发展的新起点,所以郑雁在京城是沾点军政的背景,年轻时也是文工团的。” 许思安静听着,心道个个都是大人物,难怪彭正俞会来,往后肯定会作为招待外商的演出,所以彭家才会花大价钱弄个朝云。 但她心中又觉得,等到将来外商也不会有优待,想看蝶梦的舞蹈一视同仁自己买票来。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晃而过,现在思考这些都太早了,今朝眼前的考核才是关键。 因为舞蹈团的增多,考核会选出前三位,后续再公布首演的舞蹈团。 许思抬手不着痕迹地按按额角,外头吹了会儿风,脑袋又隐隐作痛。 台上很快有了声响,有人上台讲话。 是锦绣的主任谢菊香,短发,灰色女士西装,带着副眼镜,看起来是个利索干练的人。 “各位,今天的考核规则已经提前通知过,咱们也不浪费时间,等下按照喊到的顺序上来表演,一支舞不用跳全,独舞两分钟、群舞三分钟,评分最高十分,算总分。” 说完,她看眼台下的郑雁,郑雁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好,下面第一个舞蹈团是青杭舞蹈团,由团长李满红带队,一支独舞两支群舞, 分别是……” 谢菊香简单说两句,青杭舞蹈团的人开始上台。 姚荟凑过来问,“小思,咱排哪啊?” 许思手里拿着张小玲抄的名单,看眼说,“排在中间,在……桃李舞蹈团后面。” 姚荟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许思点说,“按照这个进度,她们估计在下午跳了。” “嗯,下午也成,不排最后就行。” 音乐出,两人没再说话,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上。 这个青杭舞蹈团还有些意思,第一支舞是古典舞,带了弹琵琶、古筝的师傅。 许思抬眼,安静看起来,瞥见舞台旁的报社记者,正端着相机拍照。 她看两眼收回目光,对上前头扭过头来的谢心悦。 谢心悦嘴角勾起,嘲讽笑笑。 许思懒得搭理,眸光落回台上。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连过了两个舞蹈团,许思觉得比她想象得优秀。 这些舞蹈团都有各自的绝活和亮点,跳完后周、于两位老师会给予点评,郑雁也会说几句。 彭正俞称自己无这方面天赋,今朝只代表普通人的视角打分。 倒是那谢菊香有些特别,她每次打分似乎都跟别的评委有较大出入,但也能说出理由来。 一早上过去,前四个舞蹈团结束。 谢菊香说有一小时吃饭时间,剧院这街上有许多饭店,自行解决,下午继续。 蝶梦这边是周易安排了饭菜,大家寻了个空着的房间摆开来吃,菜色丰富,着实让不少舞蹈团羡慕。 许思没什么胃口,发热冒了身虚汗,端了份面条喝了几口热汤作罢。 姚荟见状,皱眉道,“小思,不多吃点。” 许思说,“我还有支独舞,吃多了等会儿活动不开,垫两口就成。” 大家听了,纷纷也要少吃点。 被万芳堵了回去,“你们又不要独舞,该吃吃,没那么快轮到。” 话这么说,姑娘们还是克制着吃个半饱。 一大早发生这么多事,大多人都相信许思和万芳。 但也有性子比较弱的姑娘心中忐忑不安,”许思姐……咱们,咱们要是没成功,真要解,解散舞团吗……” 问话的姑娘是从前文工团的,文工团裁剪她等于已经解散过一次,心里很担心。 大家目光看向许思。 没等她说话,张小玲抢先说,“瞎讲什么,咱们不可能解散,一定能成功。” “你,你又不能保证……”那姑娘眼眶红了,咬着嘴巴。 许思温声说,“不用担心,只管跳好你们的,按照排练的来一定没有问题。” 早上看了几个舞蹈团,各有特点,但许思从前便没轻视沪市的舞蹈团,蝶梦的两支舞都是尽全力排到最好,她确实有信心。 大家相处两个多月,蝶梦的姑娘对许思是信任的,不然早就闹开了。 人之常情地问一句,她说没问题,也就安心了。 万芳说,“小思说得没错,这两支舞练得很好,就是从前拿去中央都能表演,行了吃饱了活动活动身体去,别等会儿轮到你跳骨头都动不了。” 大家忙站起来,一个个张罗着去外头活动。 姚荟说,“小思两支舞完全两道风格,蛮新鲜的。” 彭姗姗啃着排骨说,“那必须的,可拿得出手了,等会儿一亮相保准她们看傻。” “你呀,赶紧吃饭,你那支独舞也要好好跳,”许思好笑。 门突然被敲响,彭姗姗叫了声‘大哥’起身跑出去。 彭正俞只扫了里边,冲万芳几人点点头,把手里的饭盒递给彭姗姗,“家里送的饭菜,看你这边吃过了,甜汤给你。” 彭姗姗打开看一眼,皱眉嫌弃,“哎呀,大哥我又不喜欢吃银耳,不要不要。” “挑嘴不成,”彭正俞训她。 彭姗姗赶紧接过来,“晓得了晓得了,你赶紧走。” 不想听,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彭正俞一走,她把甜汤放桌上,“思思、万老师姚老师,拜托拜托你们帮我解决哩。” 除了彭姗姗,姚荟对彭家人没好感,毕竟彭家有个天天想挖她儿子墙角的男人,竟给思思惹麻烦。 “啧,姗姗你这大哥还怕我们饿着你呀。” 彭姗姗嘿嘿笑,“那不能,我大哥对我待在蝶梦一点意见没有,要不是他答应二哥都不肯放我走。” 姚荟说,“算他识相。” “姚老师,我大哥蛮好的比我二哥靠谱多了,我二哥,哼,不说他说了一肚子气。” 彭姗姗把银耳梨汤倒碗里,给几人一人一碗。 许思嗓子痒端着慢慢喝了。 一小时很快过去,谢菊香出来通知考核继续。 所有人回到演出厅。 舞蹈团一个一个得上。 最坐不住的是江宝珠,那方兰心怎么还不来…… “下面一个考核是朝云,第一支舞《芙蓉面》……” 许思打起精神看向台上,当初她不喜欢芙蓉面这支舞,因为排得很平太过浅显片面,要说是舞蹈表演,更不如说是带着取悦意味的舞,落了俗套。 不晓得季春梅管理朝云后,可改过了。 朝云的人上了台,另许思意外得是,谢心悦竟然不是领舞了,她站在第三排的位置,领舞的人许思也认识,是当初白玉兰的温菁菁,印象里她是季春梅的侄女。 得如果谢心悦不肯让步,季春梅的侄女也不足以成为领舞。 为什么呢? 许思思索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季春梅的方向,却对上零一双眼。 是和季春梅一个位子相隔的彭州华,他转头看来,目光凝着许思,那一眼复杂难懂,又似乎带着隐约的讨好。 许思脑中有什么划过,莫名冒出个离谱的想法。 难道是彭州华哄谢心悦换了位置? 那关她什么事,许思收回目光。 彭州华又看了她一眼,意犹未尽地转回头,唇角勾起。 音乐起,朝云的人进入状态,跳起芙蓉面。 看着看着,蝶梦的人神情渐渐吃惊,再是气愤。 议论声响起。 “怎么……怎么会呢,跟我们那支这么像……” “不是吧……” 那支芙蓉面三成动作几乎和许思排的舞一样,虽然打碎穿插在里边,但蝶梦的 人自己跳什么不会不清楚。 议论声不小,坐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回头瞪来。 许思温声说:“都安静。” 大家闭了嘴,但对朝云的行为满心愤怒。 姚荟同她说:“想不到这季春梅越来越下作,连偷动作这种事体都做得出来。” 万老师拧着眉痛心说:“我记得那年独舞演出,同二班那谁撞了动作。” “你说叶涛那次?”姚荟问。 万芳回忆说:“是,那次她排在叶涛后面,其实咱都晓得是凑巧,她还硬是临上场前改了动作,我以为至少在舞蹈这件事上,季春梅是有她的热忱和骄傲……唉。” “人都是会变,你我又哪里同以前一样,”姚荟语气平淡,她都变成如今模样,季春梅又有什么不同,“你瞧她早上同小思说得话,呵,谁晓得现在心肠多坏。” 万芳叹气,都是命。 许思听在耳朵里,没吭声,每个人经历不同的际遇,会被时间雕琢成不同模样,但其实不是没得选择。 只是有些人放弃那部分纯良,选择了更简单,更能达到目的的路。 借口骗人骗己,百般花样,其实就是骨子里的腐坏。 她眸光轻轻垂下,不同情也不赞同。 朝云的舞技在白玉兰的加入下,进步很大,温菁菁确实跳得不错,不难怪当初会看不上她。 嗓子发痒,许思抬手抵住唇,闷闷咳了两声。 季春梅有些本事,许思排的几个动作加在芙蓉面里,竟是把那舞串联得更加流畅,也少了当初谄媚的姿态,加上白玉兰老底子在,这支舞可以说目前最好。 朝云结束后,场下反应不小,分数出来。 周老师9.3,但他的分数一直在9.1左右,9.3属实算高,于老师赞不绝口,9.6,再是郑雁9.5,彭正俞9.5,最后的谢菊香面不改色举起9.8。 47.7,比目前第二高了0.3分。 朝云的人齐声欢呼,台下舞蹈团的人齐齐看向蝶梦的方向,谁都想到了她们早上的赌约。 今天选前三,前三之中再出首演,朝云的分数这么高。 蝶梦悬了。 台上人下场,谢心悦看向许思,得意扬起一个笑。 朝云的人气愤不已,心里憋着一团火气,拿她们排的动作得了这分,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瞧见自家团长淡然模样,又冷静下来。 …… 第167章 独舞 后面舞团继续上台。 一连三个舞团之后,都没再出现超过朝云的分数,直到一个淮安区老底子的舞蹈团出来,才拿了同样的47.7。 指尖冰凉,演出厅里坐了大半天。 前后门开着风丝丝缕缕吹进来。 原本这么多人也不冷,但许思在发烧,有些难忍。 她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看看别家舞蹈团的优秀之处。 “阿嚏——” 打了两个喷嚏,姚荟手贴上来,惊呼道:“发热了,你这孩子咋不说。” 手背贴着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怕是早就烧起来了。 许思拉下她手,压低声音说,“没事,等下跳完我先回去就好。” “这还咋跳。” “妈,我真没事,”许思看着她,姚荟嘴巴闭上,心中心疼不已。 但她回想起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身体有啥痛真遇上演出辰光,咬咬牙忍过去,思思同她骨子里一样,倔脾气。 “待会儿一结束咱们就走,”姚荟妥协,把披肩拿出来给她围上。 许思着实有些冷,没有拒绝。 前头不晓得她生病,等着就等着,现在这会儿,自己的儿媳妇自己心疼,姚荟眉头能夹死苍蝇。 “咋还不轮到我们,排第几了。” 这事许思也有疑惑,按道理应该是她们了,但刚刚谢菊香点得却是另一个舞团,直接跨过了蝶梦。 许思又看眼名单,拍拍斜前方的张小玲,“小玲,你按顺序抄的吗?” 张小玲疑惑说:“对啊许思姐,我一个一个挨着抄的,那字我都认不全,咋的是不是你看不懂……” 纸上的字笔画生硬,但看出抄的时候很认真。 许思她们在第八,朝云其实在13,所以朝云被拉到了前面她们反而被压下去。 照时间来看,今天这里的舞团也许还过不完,说不定明天要再加半天。怕的就是她们被排在今天最后,等太久身子冰凉,人的精力也散了,不是好事。 她同江宝珠说,“宝珠,你去问问为什么跳过了我们。” 江宝珠刚就在听两人说话,干脆道:“我这就去。” 她猫着身子钻出去,跑到前排。 许思目光随着她。 谢菊香要报名幕,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她看江宝珠蹲着身子同她说话。 谢菊香往蝶梦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含笑又同江宝珠说了几句,宝珠似乎有些急,小脸拉着。 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许思姐,那谢主任说可能是看错行了,既然过了就让我们再等一等。” 许思冷笑,“看错行……真有意思。” 八成是谢心悦弄得鬼,抄了她们的动作,又提前顺序,等到蝶梦上台跳出一样的动作,先入为主的,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蝶梦抄了朝云。 张小玲咬咬牙,“许思姐她们是不是故意的?” 许思没响。 江宝珠说,“还有方兰心呢,还不来急死人了。” 许思说:“不用急,兰心没来我跳她的,左右说一声,准备表演。” “啊……” 江宝珠瞪大眼,那谢主任的意思好像要她们继续等。不过许思说的话她最听,立刻就小声告诉前排的成员准备跳舞。 大家外套里头穿的都是练功服,一个个拿了演出要用的伞,低头检查起来。 然后坐在位子上简单活动活动身子。 许思同万芳、姚荟说了声,姚荟脾气上来。 “乌糟心思,是觉得我姚荟没名头了是伐,搞七搞八!” 姚荟是不屑这些事的,这些年在疗养院待久了不像早年那样脾气暴,但今朝这些小动作让她又冒起火来。 许思拍拍她,“没事,下个我们硬上就是。” 她把大衣一脱,里头是练功服还有大家统一穿的藕粉色对襟长衫,今朝只是考核,配套的裙子什么就没穿。 腰上绿色的系带抽紧,系一个结,两条长绸带挂下来。 姚荟摸摸那薄衣服,操心说,“冷不冷?” 许思摇头,身子冷,但心里气热了! 她从座椅上出去,往前坐了两排位置,蝶梦的人衣裳齐刷刷换好。 台上舞蹈团的考核接近尾声,老师们开始打分。等到分数出来,许思果断从位置上站起,直接走去站在第一排旁的过道上。 台上的人下来,奇怪看看她。 谢菊香也看到了,眉头皱起来,直觉不好。 等到刚刚表演完的人全部落座。 全场只剩许思站在那里。 清丽白皙的小脸,身穿藕粉色的宋制对襟长衫,衣裳薄薄,细腰被绸带掐得盈盈一握。 不卑不亢,不屈不挠,像满塘荷叶里一支滴露的荷花。 大家都看到了她,彭州华盯着她眼底一抹惊艳。 第一排的评委注意到,周、于老师相互看一眼,询问得看向郑雁。 郑雁问,“这位是哪家舞蹈团的,有什么事?” 许思温声说,“郑院长您好,我是蝶梦舞蹈团的负责人,我们今朝排在第八位考核,但现在已经过去十个舞蹈团,刚刚谢主任说看错漏了我们……不晓得我站在这里,谢主任这回看到了吗?” 郑雁看向谢菊香,“是这么回事吗?” 谢菊香扯了扯脸皮,“院长,是我疏忽,那下面蝶梦的上去考核吧。” 说完,也不上台介绍了。 许思无所谓,招招手让成员们上来。 两支舞,先跳的是另一支,姑娘们一个个上去,许思温声说,“好好跳,按平时的来。” 大家听她的话,心头安定,眼里亮晶晶闪着光。 几十年后的世界,百花齐放,各种舞蹈涌入,许思编过的舞蹈能在那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更何况是在如今还比较保守的环境里。 她有更开阔的眼界和想法,加之上辈子累积的经验和自身天赋。 第一支舞跳出,就让人眼前一亮。 百鸟朝凤、凤凰涅盘。 在一支经典的舞中,摒弃观念里人们熟知的部分,层层递进,即使没有装扮也照样大放光彩。 坐在前排的老师们正了身子,目光从淡定到惊讶,又透出丝丝赞许,频频点头。 许思满意这样的眼神,心知台上这些女孩,两个多月的努力终将会得到回报。 她收回目光的一瞬 ,对上了彭正俞打量思索的眼神,随意点了下头。 台下的谢心悦捏紧手指,牙关紧咬。 她就晓得许思这人不简单,但无所谓,第二支舞看打扮许思是要帮方兰心跳,这支舞跟芙蓉面可太多重合。 呵,马上她就能看到蝶梦出丑! 一旦坐实了许思抄袭的位置,她就永远低人一等。 台上台下开始交换人员。 许思填上芳兰心的空缺,领舞是江宝珠,她站在江宝珠后方。 音乐悠扬流淌,江南烟雨里的女子打伞而出,合着的伞在她们手中如故事交汇的起点。 轻盈的动作、整齐的舞蹈、一颦一笑仿佛能看见女子的温柔婉约,难能可贵的这舞从始至终只让人赏心悦目,忍不住去探究属于江南女子,属于东方女人的气质和魅力,却无浅显的谄媚、迎合、讨好。 江宝珠跳得好,站在她身后的许思跳得也好。 每个舞者站在最适合的位置上,用尽心思。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样,”谢心悦五指收紧,紧紧捏住季春梅手臂。 季春梅皱眉,问:“什么不一样?” 谢心悦气得嘴唇颤抖,一脸怒气。 “等等看吧,”季春梅当她气蝶梦表演得太惊艳,心里也不舒坦。 舞结束,再是彭姗姗和许思各自的独舞。 许思让她先上,扶着腰站在幕布后喘了喘气。 她有点高估身体的状况。 一支舞跳完,虚汗齐齐冒出来,嗓子眼里堵着咽口水都疼。 发冷的身体和不适,消耗太多体力,需要稍作休息。 江宝珠扶着她手,“许思姐,你没事吧?” 许思摇摇头。 张小玲倒了杯水给她,许思咽下一点就不要了。 她温声说,“没事,跳两分钟就好。” 说完抬手脱身上的外衫,“把衣服收好,你们刚刚表现得不错,等着拿属于你们的高分吧。” 她唇角勾起,虽虚弱,但眼眸如珍珠般璀璨。 江宝珠几人心潮涌动,只觉得眼眶发热。 台上彭姗姗在跳。 她的舞从朝云就开始练,不出所料,赢的一片掌声,下台前嚣张地瞪了谢心悦一眼! 再是许思,简单的练功服,她一人站在宽敞的舞台上。 同刚刚群舞不同的,只有她一个人。 侧门的风徐徐吹进来,扬起她的发丝。 没有乐声,许思也不多言,转身左脚轻轻踮起,双手舒展,简单的定点。 再然后,她轻盈的舞步便在锦绣陈年的舞台上响起,从第一个动作便抓住所有目光。 柔软的腰身,优美的身韵、不可思议的流畅的动作,乍一看以为简单,再看便是惊艳。 每个动作做到了舞者的极限,似乎多一分便会崩塌,可却又完成的极其漂亮干净。 旋身,弯腰,跃跳…… 翩翩然…… 于老师向来尊重舞者,旁人跳舞从不多言,先欣赏再点评,但许思这一支。 她忍不住说了声,“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周啊……我们是老了。” 周老师也点点头,“跳的是蝶吧,她们舞蹈团就叫蝶梦是吧?” “是的,周老师,”郑雁含笑回答。 一只蝶,落入人间。 起先好奇兴奋、在带着花香的风里打转,再遇风霜,惊慌、茫然,风雨之后,孤独破碎、挣扎,最后重塑自我,化茧成蝶。 舞蹈随着动作和情绪层层递进。 明明赏心悦目,却让人忍不住思考起人生境遇,满是共鸣。 最后看到她成蝶,以为重回柔风细雨中,却在高潮里戛然而止。 意犹未尽。 许思回到最初亮相的动作,只这一次,她的背影更坚定舒展,昂然仰起优美的脖颈。 舞蹈结束。 许思回身,双手放在身前站得笔直,蝶梦的成员跑上来,站成两排,一个个脸上扬着骄傲张扬的神情。 “想不到一个未曾听过名字的舞蹈团竟然这样优秀,好,非常好!”于老师的夸赞毫不掩饰,“我们都说跳舞跳舞,不止看技巧,其实最重要的是这支舞蹈带给人思考,传达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啊?” 于老师年轻时以毒舌严厉出名,如今年长在舞蹈界地位越高,越受尊敬,人也收敛不少,但跟和颜悦色还是沾不上边的。 这会儿看着许思却带着点点慈爱。 她压下嗓子的不适,温声说,“我叫许思,是蝶梦的团长,这些是蝶梦的优秀舞者们。” 于老师点点头,对她的淡定从容、落落大方更是欣赏,“那你的舞是谁教的,现在有老师伐?” 台下有人坐不住了,姚荟伸着脖子同万芳说,“忒,那于老师不是要挖我小思墙角哩,要老师那也得我这个婆婆来当。” 万芳好笑说:“老师哪有婆婆亲,你都是婆婆了,让让于老师吧。” “不成,我心眼小得哩,要吃醋的。” 眼见于老师越说越投入,郑雁清清嗓子说,“于老师,这么多年您家门槛都要被想拜师的姑娘踏破了,今朝终于要收徒了吗?” 于老师面带微笑,没否认就是有意思。 郑雁笑笑,“这大喜事呀等到结束,让许思去您那细细谈,现在再说下去,下头的舞者们又要冲您家去了。” 郑雁不愧是能当院长的人,三言两语,里子面子都给齐。 于老师想想是,开了收徒的先例,门又要遭殃。 “成,打分吧。” 几人打分。 坐在侧面的彭正俞钢笔在的指间转了转,看着台上的人。 许思勉强站着,身后彭姗姗悄悄扶着她腰,“很难受吗?等下直接去医院你别给我撑?” 许思苍白着脸,额上凝着细汗,“晓得了。” 打分结束,于老师第一个亮分数,9.8分,今天她给出的最高分。 周老师9.7,郑雁9.6。 最后目光落在了彭正俞和谢菊香身上。 在场都晓得,谢心悦是彭老二的老婆,朝云又是彭家的,可说起来彭家的亲妹妹又在蝶梦。 中间再横着解散舞团的赌,谁都好奇彭正俞会如何打分。 “谢主任,你的分呢?”郑雁先问她。 谢菊香把纸拿起,9.2分。 旁边的于老师哼一声,“9.2?看来谢主任要求比我高。” 第168章 方兰心出现 “于老师,您不是说每个人的艺术审美是不一样的,我呢是个俗人,有些看不懂蝶梦这几支舞,不太符合我的喜好啊……”谢菊香含笑说着,语气尊敬,但话不中听。 于老师一拍桌子,“你搞搞清楚好伐,不是来挑你喜欢的,你是锦绣的主任,你要从剧院去考量,锦绣首演就应该用这样优秀、独特、有深度有想法的舞蹈!” 演出厅气氛僵硬下来。 于老师毕竟六十多岁,年长且受舞者尊敬,当场不给面子,谢菊香也不好如何,硬着头皮说,“于老师,我的眼光来说,确实看不出蝶梦的……” “蝶梦的优秀,要我一点点来说吗?个人喜好是一回事,但你看整支舞整齐度、连贯性、每个舞者都非常到位,还有两支独舞,放在你们锦绣,那是锦绣的好事肯定能一鸣惊人,”于老师面孔泛红,语气有些激动。 周老师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几支舞确实不错。” 于老师哼一声,“谢主任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私心,哪至于这样的舞团打出最低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菊香面色顿时僵硬,下意识瞥一眼朝云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于老师说的什么话……您虽然是前辈,但哪能嘴巴一张一闭说这样话…… ” 原本没什么,但谢菊香的反应太过激动。 于老师这年龄,那什么人没见过,从前她在舞团的辰光,去剧场演出,来来去去的人多得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怎么,说中了?” 谢菊香冷眼,“瞎讲有啥讲头,我听不懂于老师说啥。” 眼看要吵起来,郑雁说:“我真的非常高兴,看到我们谢主任和于老师对蝶梦这个舞团的争论,确实蝶梦非常优秀,肯定有它的亮点才会让大家这样郑重其事。 不过于老师你瞧,咱们还有彭副处没打分,现在都不晓得结果呢,不如我们先问问……” 郑雁话还没说完,就这当口,一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 跑得跌跌撞撞,满脸惊慌,直直摔在了第一排几位评委前。 “许思姐,万老师……救命啊,救救我……” 来的正是一直没出现的方兰心。 她身上棉衣全是泥巴,像是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 演出厅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万老师一下从后排上来,“兰心,你怎么回事?” 蝶梦的人也从台上跑下来,把她扶起。 江宝珠问,“兰心你搞什么啊,等了你一早上,还好许思姐填了你的位置。” “是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不来了……” 蝶梦的学员担心一早上,看到她都有些激动。 问完才觉出不对劲。 方兰心看到熟悉的面孔,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有人抓我,今朝有两个男人冲到我家里把我同我小妹锁起来,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呜呜,我妹妹,我妹妹还在家里呢。” 她话一说,全场哗然。 江宝珠瞪大眼睛,“什么人敢干这事,那你跑出来你妹呢,他们想干嘛?你得罪人了?” 她爸是军区的政委,从小到大没少看严审犯人,连珠带炮似得把问题扔出来。 方兰心只顾着哭,吓得说不出话。 万芳拍拍她背,“慢慢说不急。” 那边郑雁几位拨开蝶梦的人走进来,都是长辈看不得小辈这可怜模样。 于老师说,“倒杯水倒杯水,你慢慢说,我们这么多人啥事都不怕。” “我……我……” 方兰心抹一把眼泪,喘着气说,“我早上拿好东西一开门,就被两个男人按回屋里,他们一个抓着我一个抓着我小妹,把我们捆在椅子上,然后就锁了门。” 方兰心抖着手伸出来,手腕上两条红印子,“我……我没的罪过人,就听到那俩人说什么不让去跳舞……呜呜。” “不让跳舞?” 于老师惊呼,眼睛一瞪,“难不成还真有人针对你们舞蹈团,老郑这是大事啊。” 于老师跟郑雁是有些交情,气愤之下叫了朋友间的称呼。 郑雁立刻说,“小陈,你去找派出所,动作快点。” “我妹妹……还在家里,那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流氓阿飞,他,他们说……” “说什么啊?”于老师替她着急。 方兰心抖着唇,看向下面座位。 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去,最后落在谢心悦身上,“他们说是谢小姐叫来的,只要我不来跳舞,蝶梦就少人……这支舞就废了……” 台下的谢心悦从看到方兰心起,就浑身紧绷着,被指出后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瞎讲什么,你,你乱讲是要被抓走的!!” “我没有!”方兰心大喊,“我得罪您谢小姐有什么好处呢,我没有……” “一定是许思教你这么说的,你们就是想弄垮朝云,想拿锦绣的首演,”谢心悦把锅甩许思身上。 她晓得了,方兰心早就背叛了她,所以许思改了舞蹈动作,还将计就计算计自己。 许思淡声说,“蝶梦的能力,要拿首演需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吗?” 谢心悦最见不得她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显得别人都低她一等。 她突然换了副面孔,眼睛也红了,“不就是因为我抢了谢家千金的身份,不就是我进了朝云你被赶走,不就是我同州华哥哥结婚了你嫉妒,许思……你为什么要让你的人污蔑我。” 说着,谢心悦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哭得大家猝不及防,一时不晓得该相信哪边。 彭州华冷眼看着枕边人,这女人还真有本事。 许思说,“是不是污蔑,讲的都是证据,兰心你说说,抓你的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方兰心回忆说,“那,那两个人一个吊三角眼……” 许思说:“好,等派出所的人抓了他们,自然就晓得是谁了。” 谢心悦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捏成拳,那两人应没那么蠢,方兰心跑了他们就会逃走。 “抓就抓,抓了说不定就是你许思指使的!”谢心悦嘴硬着。 两边吵得凶,郑雁一个头两个大,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也没想到,现在谁不好说是怎么回事。 “行了,都冷静下来,我们先去方同志家里看看情况,今朝反正时间来不及,剩下的舞蹈团明天早上九点继续过来考核,结果一周后公布。” 郑雁言简意赅,利落把事情安排下去。 有人小声问,“那蝶梦多少啊,还不晓得呢……” 所有人又看向彭正俞。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看着,手里那张写分数的纸对折,在指尖夹着。 “彭副处,您看分数先打了,这事您应该也要同我们去处理。” 毕竟谢心悦嫁进了彭家。 彭正俞‘嗯’一声,把那张纸展开。 第169章 晕倒 9.5,同朝云一样的分。 人群里有人一下算出,“47.8,第一名哩!!!” 蝶梦目前暂列第一。 谢心悦震惊道:“大哥,你……” 彭正俞沉声说,“有问题?” “你怎么能……” 彭州华一把扯过谢心悦,“闹够了吗,先回去。” 再说出什么话来,拉了大哥下水,这事就大了。 “我闹什么了,人家在污蔑我你没看到啊,”听到彭州华说她,谢心悦更火了。 许思突然朝郑雁走去,把手里张小玲抄的名单递给她,“郑院长不如再看看,蝶梦排在第八,朝云在十二,为什么她们排到了前面,而我们被压下来。” 她目光扫向谢菊香,“谢主任说看错行了,我还以为是朝云抄了蝶梦的动作,要赶在蝶梦之前跳出来,谢主任做这样的事能拿多少好处呢?” “你…” 谢菊香脸色一变,“什么抄动作,我听不懂你说啥,俩舞团的动作明明都不一样。” 许思说,“哦,那为什么要调顺序,你想看朝云那套动作,我们团的人现在就能跳出来……” 谢菊香梗在那里。 郑雁脸色冷下去,沉沉看了她几秒,回头说:“许团长,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今朝先到这,要紧是先去方同志家看看她妹妹。” 换做平常,郑雁的身份用不着称许思许团长,这话里的意思,许思明了。 “好,那就等郑院长给我个答复。” 姚荟算是看明白了,这里头的事比她以为的还肮脏,小思早就晓得偏偏啥也不说自己扛着。 她冷声说,“锦绣首演,多厉害哩,是觉着我们闫家好欺负是伐?郑雁,这事不给个交待我跟你没完。” 这通话不同平常模样,顿时让人想起姚荟可是闫家人。 郑雁说:“晓得了,你放心。” 谢心悦还不服气,想着那两人肯定早就跑了,许思绝对抓不住自己把柄。 “是,闫家就是厉害,活该脏水往我们身上泼,这沪市都让闫家当天下好了伐!” “好啊,我家要当天下,第一个拿你开刀,”姚荟才不管她是啥小辈,张嘴就怼回去,眼底轻视。 “万芳,你同派出所去,我先送小思去医院。” 她还记挂着许思的身子,懒得在这浪费时间,今朝这事梁子结下了,管她啥样全算谢心悦头上! 众人看向许思,这才瞧着她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许思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刚刚一通闹腾几乎消耗全部力气,有点恼火这病生得不凑巧。 姚荟牵着她往外走,喊周易去开车。 一辆吉普先从大门开了进来。 车身一横停在院里。 踩着军靴的男人从车里下来,风尘仆仆,大步朝着门口走来。 许思眼前模糊,但晓得是闫峥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心里那口气就松了。 身子一软,眼前便黑了下去。 “思思,”男人身影迅速到她面前,伸手一捞抱住了软倒的人。 后面的彭州华也瞧着,他快走几步硬生生看闫峥抢了先。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许思恍然间本能伸出手环上他脖颈,小脸埋进他肩窝 。 触手的人浑身滚烫,闫峥心头密密麻麻得疼。 他一把将人抱起,“拿件衣服来。” 蝶梦的姑娘赶紧跑去,拿了不知道谁的棉衣,盖在许思身上。 许思迷迷糊糊中叫了声,“闫峥。” 虚弱的嗓音里,不晓得为何染上几分委屈。 “我在,你睡一会儿,不怕。” 他说完,怀里的人便彻底陷入昏迷中。 姚荟急死了,“你再来慢点好伐,要命哩,赶紧上医院去!” 闫峥抱着人转身就走,小赵一溜爬上驾驶位。 人群都没反应过来,江宝珠瞪着谢心悦说,“有意思伐,我们蝶梦光明磊落,许思姐病了还坚持参加考核,你们就会用些肮脏手段的!” 谢心悦冷哼,“装模作样。” 回头看见彭州华盯着大门外的眼神,谢心悦顿时恼火。 派出所的人很快到了,带着郑雁一行去了方兰心家。 好在她妹妹已经没事,到的时候那两个方兰心说的人已经跑了,她妹妹被邻居解了绳子放开。 有邻居作证,方兰心说的坏人是存在,但也无法确认就是谢心悦指使。 派出所做了登记,言明要继续调查。 跟着过来的谢心悦暗自松了口气,同彭州华回家。 …… 吉普停在医院门前。 闫峥抱着人一路冲进医院,小赵喊来医生。 来的是个熟面孔,梁绥东。 体温一量,梁绥东’啧啧‘两声,“发烧了,38.6,你可真行媳妇烧成这样才晓得送来,咋了?不舍得看病花钞票啊?” 两人发小,从小到大只有闫峥欺负他的份,梁绥东终于找到机会损他几句。 闫峥懒得搭理,“赶紧开药。” “开药有用伐,挂水去,”他转头开了单子,让护士来吊水。 闫峥眉头紧蹙,站在一旁同小赵低声说几句,小赵便驱车离开了。 人一走,他赶走了梁绥东,自己坐到床边寸步不离守着。 …… 许思一觉睡醒,外头已经天黑。 鼻尖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昏黄的灯开了一盏的。 她嗓子疼着,吸进一口气都像小刀拉扯,忍不住皱起眉。 “咳……咳咳。” 手动一下,被人小心按住,“别动,挂着针。” 闫峥俯下身来,拨去她脸颊边的碎发,温声说,“别急着,缓一缓。” 许思便没动,歇了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闫峥倒了杯温水,托着她后背把人抱起,温水划过喉咙,疼得许思忍不住皱眉。 但缺水的身子的还是忍不住要喝。 等一杯喝完,才摇头不要。 看看手背,打着点滴。 闫峥将人半抱在怀中,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发烧了自己不晓得。” “咳,晓得的……正好要,咳咳,考核嘛。” 闫峥说:“下次不准,有事要告诉我。” 许思摇头,“告诉你不让我来 。” 闫峥无言,把她抱紧一点,“让你来,但我能安排梁绥东跟着。” “哦,我错了。” 许思认错相当快,把他脾气堵了回去。 男人无可奈何,只能低头碰碰她脖颈,落下几个心疼的吻。 “还没退烧,梁绥东吃屁的?” 许思扯扯他袖子,“没那么快,方……兰心那边怎样了?” 第170章 温柔 “那两人跑了,我让小赵去查,”闫峥沉眸。 许思说,“我明明让周易安排人守着的,怎么会跑了。” “有人善后。” 许思疑惑说:“彭州华?” 闫峥没响,把人抱起来一点,下巴搭在她脑袋上,“好好休息,我来处理。” 许思头还疼,确实不适合想东西,往他怀里缩了缩,“我虽然晓得谢心悦会有动作,但也没想到她是要抄袭蝶梦的动作,好在兰心告诉了我……咳咳……” 闫峥轻拍她背。 许思继续说,“兰心信任我,我不想她和妹妹因此受到伤害,怕是谢心悦会刁难她。” 闫峥温声说,“放心,她妹妹读书的事,我会安排。” 明明虚弱着,想得都还是别人的事,闫峥也不晓得她这性子好还是不好。 许思点头,“那就好。” 闫峥此时内心充满自责,自责自己没在她身边,以至于遇到事时她无人倚靠,“抱歉,海关最近太忙。” “没事的,”许思嗓音温柔,没有丝毫责怪,“闫峥,咳……你的身份注定你承担着比别人重的责任,不用太操心我,我,咳咳,我也没那么柔弱,更不用跟我说抱歉。” 闫峥凝她,心口酸软化成一片,顿了顿说,“你是太逞能。” 胸口被软绵绵地捶了一下,挠痒痒似的。 闫峥抓住她没扎针的手塞进被子里。 她越是温柔理解,越让男人觉得亏欠心疼。 “躺好,擦点酒精。” 闫峥把人放下,转身拿了桌上药棉,沾着酒精仔细给她擦了耳后、脖颈,又握住她手擦擦手心。 粗粝的指腹摩挲她柔滑的手腕,舍不得松开。 许思乖得不行,垂着纤长的睫看他,让人心里发软。 等擦完她小声说,“那你今晚还要忙吗?” 嘴上说理解,心里还是想他的。 闫峥说不忙,“这两天交给海关那边。” “那你今晚抱我睡……” 许思扣着他手指,眼睛已经快合上。 闫峥放了酒精棉,“嗯。” 病房的床不大不小 ,抱着她正好能睡下,闫峥把外套脱去上了床。 他来的匆忙,穿着里头白衬衣。 平常男人不喜把衬衣弄皱,此时却丝毫不介意,把媳妇抱进怀里。 “手放这我给你拿着,安心睡。” 有他在身边怎么会不安心呢。 许思很快便陷入梦里。 …… 此时的彭家外。 彭正俞和彭姗姗从车上下来。 后头还跟着一辆,坐着彭州华夫妻。 冷风吹着,天已黑透。 彭正俞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白色烟圈吐出瞬间被沪市寒冬的风卷走。 他看看自家妹妹,“风大,先进去。” 彭姗姗摇头,眼底微红,“大哥,谢心悦会把我们家弄垮的……” 彭正俞伸手把她衣领拉起,安抚说,“她没那本事。” “大哥,你不晓得她心肠多坏,今朝方兰心说的那两个人……”她咬牙说,“那两个人在二哥婚礼上出现过,还想欺负我。” 彭正俞眉头拧起来,“有这事?” 彭姗姗眼里漫上眼泪,不晓得为什么,明明是谢家抱错女儿,却是他们彭家遭了罪。 二哥因为思思性情大变,娶了个谢心悦闹得鸡飞狗跳。 “晓得了,进去吧,”彭正俞又吸口烟。 彭姗姗这次听他的,往屋里走去,走到门边回头看看。 大哥把烟头丢在身前,抬脚碾碎,二哥从车上下来。 两人不晓得说什么,二哥又挨了一巴掌。 彭姗姗不想再看,快步跑上楼躲回房间里。 她今天……如果那时候站出来说那两人谢心悦认识,是不是就能坐实方兰心的事是谢心悦做的。 可那一刻,她犹豫了。 思思会怎么想…… 她晕倒了,不晓得身体怎么样。 彭姗姗抱着被子掉了会儿眼泪,一颗心像在火上煎。 …… “啪——” 刚踏进家门,谢心悦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身子撞倒在沙发上。 “彭州华,你打我!!”她捂着脸,满眼不敢置信。 佣人听到动静,早跑走不敢看。 彭州华抬手扯下领结,脸上阴沉恐怖,吓得谢心悦忘了脸上的疼。 “你,你想干嘛……” 脖子被掐住扯了过去,彭州华嗤笑说,“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跟蝶梦斗跟闫家斗,你是嫌我们两家如今风头太盛?” 不,这些不是彭州华想说的话。 而是彭正俞表达的意思。 在彭州华心里,许思环住闫峥那一幕才是他一路怒火燃烧的根源。 但无所谓,所有的一切都拜这女人所赐。 谢心悦疯狂拍他手,“放,放开我,彭州华你疯了!!” 她没想到,彭州华竟然会对自己动手,明明昨夜还在她身上挥汗如雨。 杯盏摔碎的声音不时从客厅传来,客厅闹了半宿。 “彭,彭州华你该死……” “啊……疼,我肚子疼,”身子又撞在沙发背上,谢心悦疼得浑身一颤。 彭州华按着她手,眼底戾气将理智烧光,“疼?你可真会装啊!” “真的——真的疼——”谢心悦抖着嘴巴,低头看去。 裤腿染了红,几滴殷红的血滴在地上。 再然后,没敢睡觉又不敢进去的佣人们,看着彭二少抱着人出来。 开车匆匆离开。 …… 天明。 梁绥东在医院休息室对付了一夜。 拿着查房册子往病房走去。 等到了病房前,看到小赵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小窗那,往里看着什么。 “小赵,早啊。” 小赵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把手竖在嘴巴上,“嘘嘘嘘……轻点啊梁医生,你你你最好这会儿别吵。” 梁绥东挑眉,伸头往玻璃那一看,“哟。” 他打赌,这会儿进去不是个明智之举。 “不然您先去吃个饭,我那份给你,钟姨做的嘎好吃!” 小赵痛心地举起布袋子,含泪把自己那份烧麦和春卷给了梁绥东。 梁绥东不晓得啥叫客气,拎着就走,“我过半小时再来啊。” 病房里的人还在床上躺着,闫峥早就醒了,只是怀里的人睡得正好。 就这么等了会儿。 许思迷糊睡醒,他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起来穿上衣服,又去绞了毛巾给人擦脸。 收拾好冲外头喊,“进来。” 小赵麻溜开门进去,“嘿嘿,闫哥,嫂子你好点没?” 许思靠着床头坐着,“好点了,咳……咳咳。” 闫峥给她倒水喝,沉声警告,“别跟他说话。” 许思:…… 小赵:…… 第171章 婆婆清醒 抿了几口水,那边小赵把饭盒打开了,保温桶里是小馄饨和白粥。 “嫂子,你要吃馄饨还是白粥啊?” 许思眼睛眨眨看闫峥,他不让自己说话。 闫峥端了馄饨过来,许思眼神微亮,她嘴里没味道,就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馄饨汤底里放了紫菜和榨菜丝,爽口开连许思都能尝出点滋味。 手上的针昨晚不晓得啥时候取了,她拿着勺子自己吃,嗓子还是疼得厉害。 退了烧病症没下去。 吃得差不多。 梁绥东也晃过来了,“闫队长昨晚同病人抢床睡呢。” “咳咳……咳,”许思一口汤差点呛嗓子眼里,咳得眼泪花出来,面孔泛红。 闫峥看他一眼,“废话少讲点,赶紧检查。” 梁绥东自知理亏,给许思体温计,“退烧了,嫂子你吃点药,再吊两瓶水回去养着就成,要不想走多住两天也行。” 许思好笑,“谢谢啊。” 她平常就是鲜活漂亮,这辰光一生病,反倒有些病美人的意思。 梁绥东心中感慨,难怪闫峥都守不住。 讲完许思的,梁绥东又问他,“腿没啥后遗症?” “没,”闫峥随口回。 “那还是得注意点,码头风大天凉,别成老寒腿了。” 听他这么讲,许思哑着嗓子问,“那要怎么办?” “得空就上我家里扎几针去,老头反正闲着没事。” 许思这才记起梁绥东家是中医路子的,“记住了,你有空去扎针,咳咳……” “少说点话,”闫峥给她倒水喝,开口赶人,“查完还不走?” 梁绥东识趣走了。 留下小赵汇报完事情,也回码头忙活去。 夫妻俩待在病房里不觉无聊,护士给许思挂针,她坐会儿又睡着。 闫峥便拿起小赵送来的资料看。 看着看着,想到谢、彭两家的事,商检局办事也讲究证据,那两家的货船查了这些日子,却是没有问题。 闫峥手点在谢家的货单上, 若有所思。 下午辰光,趁着许思睡着,他叫了个护士帮忙照看,自己去了锦绣大剧院一趟。 同郑雁在办公室讲了十来分钟,出来时,郑雁面孔并不好看。 “放心,这事我说过会有交待。” 闫峥颔首,“希望郑院长实事求是,否则我不介意代为查审。” 郑雁看着闫峥公事公办的样子,反倒笑笑,“得,陈书记说你处事说一不二,还真是。” 闫峥不响,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她叫了个小姑娘吩咐,“叫谢主任来我办公室一趟。” …… 许思睡醒时,瞧见婆婆坐在床边削苹果。 苹果皮连成一串,姚荟仿佛在出神没发现她醒了,等到手里苹果削完才回神。 “小思,醒啦,头还疼不疼?” 许思摇头,“妈你怎么来了不叫我,我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你说你这孩子,坚强也要有个限度,晓得我就不让你上台跳。” 许思抿唇笑,“您不会的,万老师说您年轻的时候,膝盖磕烂一片还咬牙练舞。” 姚荟瞪她,“啥都给你晓得,我不要面孔伐,万芳这个漏勺嘴巴一张都是孔。” “谁让万老师是你好姊妹,啥都晓得。” 婆媳俩说了会儿话 ,许思瞧出婆婆有心思,“妈,你怎么了?” 姚荟叹气,把苹果削成小块放碟子里,说,“从前刚跟闫振华结婚那会儿,我连苹果皮都不会削,后来在疗养院住久了,啥事都能拿来打发时间,你瞅瞅这皮我都没削断……” 许思晓得不是真同她讲这个苹果皮,只耐心听着。 姚荟把那碟苹果放桌上,转身看她,“小思,妈想明白了,今朝她们就是觉得我的位置早被姓文的抢去,在闫家没地位没面子,才敢欺负你,要我还是闫家的女主人,哪个人敢撒野。” “妈不能自欺欺人,我跟闫振华离也好怎么都好,闫家算我的那份我通通要拿回来,将来看看还有谁欺负你,”姚荟说得冒火。 许思却笑出来,“不对,妈妈没想明白。” 姚荟‘啧’一声,“哪能又没想明白哩。” 许思说,“妈妈只是拿回属于你的那份,本身就是您的,而且不要为了我、或者为了闫峥、为了任何人去做某件事,应该为您自己。” 姚荟嘴巴动动,许久才点头,“晓得了,为了我自己痛快,早就该离了,离了拿着我的钱我的生意,往后妈自己给你撑腰……” 许思露出欣慰神色,忍着不笑。 姚荟说,“得了,想笑就笑,你同闫峥不都盼着我孤家寡人吗。” “没有,是盼着你找第二春……” “要死哩,说得啥话,”姚荟作势要捂她嘴巴。 聊了会又想起啥,“不过我有个事啊。” 许思问,“啥事。” “生意我十几年没沾过手,当初回到的沪市闫振华带着那狐狸精,原本我还管管华新百货,后来她老给我穿小鞋,我一怒之下就……就撒手不管了,现在就是抢回来估摸也搞不成器。” 许思:………… 姚荟心虚说,“年轻嘛,妈年轻辰光多傲一人,哪里放得下身段跟文澜姿那种狐狸精 抢东西,反正每年收到分红就不管了……” 许思说,“妈您这不是傲,是做慈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姚荟自认当初冲动,“哎呀,别笑我,你说咱要抢回来了,里头都是那文狐狸精的人,啥子进货渠道啊,咋卖东西啊我都不晓得,说不定没两天就关门大吉那才好笑伐,到时候全沪市人都笑话哩,连你一起笑话。” 姚荟老底子都掀了,干脆一股脑说清,“我想着那生意咱得先搞搞灵清,把闫振华那点门路都弄明白,到时候再一把抢走。” 许思说,“那要咋办?” “咳咳,我春节前后都会去趟闫振华那,收收分红,在文狐狸精眼前晃晃,气气她,到时候再说吧。” “行。” 许思蛮有兴趣,华新百货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呢。 …… 第172章 首演,蝶梦 婆媳俩说着话,没一会儿闫峥回来了。 沪市的冬天愈发湿冷,闫峥身上仿佛裹了层寒霜。 许思扬起笑,“回来啦~” 闫峥应一声,俯身去看她,“好些了吗?” “嗯,挂完水退烧了,咱们可以回去吗?” 闫峥搓搓手贴她额头,是不烧了。 姚荟说,“回去也好,这里冷得跟冰窖子似的,回去烧点火盆屋里暖。” 闫峥说行,“我去交费用。” 费用很快交好,许思换上衣服。 两人先把姚荟送回去,才驱车回家。 天阴沉沉的,开到黄浦江边时,下起了雪。 洋洋洒洒飘下来,沪市难得有这样大的雪。 两人很快到了家里,小苗苗跟钟姨窝楼上烤火盆,一个织毛衣一个在纸上乱涂乱画。 听见响动,钟姨下来关心问,“小思没事了?” “钟姨我没事,”许思裹着闫峥的外套进来。 钟姨说,“灶披间还有个火盆呢,咋突然下雪了,我给你端上来。” “我去吧,”闫峥把人交给的钟姨,转身去端火盆。 屋里很快暖起来,苗苗穿着小棉袄蹦跶下来, “小婶婶,你生病了嘛?”小丫头趴到她床边,烤得红扑扑的小脸满是担心。 “很快就好了,咳……你上楼玩去,等会儿过了病气。” 苗苗舍不得走,又同许思说了会儿话才上楼。 床边终于空下来,闫峥坐过去把人揽怀里,单手翻看资料。 他腿长,一条踩地上坐得随意,许思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问,“你真不去码头呀?” “迟点过去一趟,晚饭前回来,”闫峥低头看看她,病了的人面孔更白了,没点血色。 闫峥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想到昨天晕倒一幕,仍觉得心惊。 “媳妇。” 他几乎不这么叫自己,许思杏眼圆溜溜看他,“嗯?” 闫峥把被子给她裹住,两手一抱就放到身前。 许思:…… “以后病了不许硬撑,有什么事同我讲,再小也讲。”男人说得一本正经。 许思笑起来,“晓得了呀,你昨天说过了。” 闫峥说,“你记不住,左耳进右耳出,我白费功夫。” “哪有的事,”许思凑过去,唇送了上去。 闫峥便低头吻住,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闫峥再把她抱怀里,“怕苗苗生病,不怕传给我?” 许思说,“不怕,你皮厚。” 腰上被轻捏,男人低声说,“再睡会儿,你睡了我就去局里。” “嗯。” 半小时后,闫峥把睡着的人小心放回床上,轻手轻脚出了门。 门一开,寒风凛冽冲进来。 把刚刚的温香软玉吹了个干净,让人不快。 他眉头不悦地皱下,大步踏入雪中。 …… 一周后,锦绣公布首演的舞蹈团。 蝶梦拔得头筹。 同时,还有另一个消息不胫而走,谢菊香从锦绣离开了,说是自己请辞。 锦绣首演一开,注定这剧院将来会在沪市风生水起,能在里边有个职位,还是主任这样的位置,说是主动离开没人信。 “活该,我才不信呢,那天就给我们穿小鞋,走了好。” “是啊,咱们拿了首演!这样一来不用再见到她了。” 江宝珠问:“许思姐,你说谢主任是不是做什么坏事被锦绣开除了啊。” “也许吧,”想到闫峥那天去了锦绣一趟,许思直觉与这有关。 “天啊,我们竟然真的拿下首演了!到那天我要让我爸叫上七大姑八大姨,全去看我跳舞!” “我也是我也是。” 许思好笑说,“你们要把锦绣包场啊?不让别人看了?” 张小玲嘿嘿笑,“许思姐,咱可不能忘了和朝云的赌啊,她们得解散了!” “对,必须解散。” 许思淡声说,“且看着吧。” 这边热闹,许思却是没看到彭姗姗,放了东西找一圈。’ 在主屋二楼找见人,拉着窗帘,屋里一片昏暗。 “姗姗,猫这里做什么?” 彭姗姗呐呐说,“谢心悦怀孕了,我爸妈都从杭城赶回来,把她接回家。” 许思:…… “那天回去我二哥打了她,结果进了医院。” 许思惊讶,彭州华果然和剧情里的一样,有暴力倾向,谢心悦拼了命嫁给他,如今算自作自受。 彭姗姗说,“现在全家上下都哄着她,简直受不了。” “姗姗,你不用同她针锋相对,那是你的家不要因为她和家里人有了隔阂,”许思劝道。 “我就是看她不痛快。” “那有啥关系,这世上让你不痛快的人多了去了,全当是屁。” 许思就是这么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谢心悦这样的人自有她的结局。 就比如谢菊香,丢了锦绣的好工作,再比如季春梅,朝云解散她又如何呢,全部宝压在朝云上,不惜牺牲白玉兰的名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心悦如今背后是谢、彭两家,但她要一直如此,多行不义。 …… 蝶梦拿下首秀后,报社的记者来拍了一番。 外界听到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团拿了首秀,有惊讶也有质疑,一时纷纷扰扰,非得等首演那天买票去看看。 票还没放出来,就被炒到了大价钱。 许思负责和锦绣沟通,确定好首演时还要加上两支舞,时间在开春。 转眼到了年关。 弄堂里属这时候最闹腾。 小汀州的菜市场,四点就有人排长队。 天寒地冻,排出一道风景线。 去迟了有票都买不到东西。 站在一起的婶子、嬢嬢脸上喜气洋洋,问问你家领了多少票,羡慕大户的,票多份额多,就比如鸡,大户两只小户一只,供应的食品写得清清白白。 再说说各个单位都领了些啥年货,碰到福利好的,羡慕死人了。 徐桂芳每年这辰光都是去最早的那一批,跟吴大娟两人在队伍里杀个三进三出,也能抢到些好货。 今朝多了个钟姨,队伍日益壮大。 一大早三人就挎着篮子摸黑出去了。 临近过年,蝶梦是放了年假,年前五天、年后七天,讲好回来后要一猛子扎到练舞里,到时候就不给放假了。 许思感叹,自己也成了压榨的领导。 放假第一天,她睡了个好觉,闫峥也回来了。 大概是那次晕倒真把他吓到,后面这些日子不管多晚都会回来,最多隔一天也要回来。 许思说,“你忙就在码头待着,不用两头跑啊,天冷得很。” 闫峥嘴上硬了,照样回。 夜里摸到床上,浑身却是热乎的,大概先洗了热水澡,有他在许思便睡得更香。 起来汰好脸,许思说,“钟姨估摸还没回来,我下楼弄点早饭。” 钟姨没来得及做早饭,倒是给炉子弄好了,没全盖灭,上面放烧水壶,水半热了。 许思在五斗柜里翻翻,拿出捆面条。 闫峥不晓得啥时候下来了,“煮什么?” “吃面条吧,苗苗也喜欢吃。”小孩口味就是软哒哒的,很爱吃面食。 许思说,“拿几个鸡蛋。” 闫峥拿了鸡蛋,又自觉洗菜叶,大高个站在灶披间里显得地方都挤了。 锅烧热,许思倒油,先煎了四个荷包蛋,她同苗苗一人一个,闫峥吃俩。 她去砂锅瞅瞅,昨天炖的肉钟姨盛出一半在里头,大冷天的,上头的油花都凝成白的。 挖些炖肉和肉汤,加开水。 许思倚在台面旁等锅里煮开,锅里蒸腾的热气雾蒙蒙。 男人甩了手上水珠,靠近,大掌揽住她腰贴上来。 许思抬头瞧他,眼尾带笑,面润身软。 自打上次洗澡间里那场,后头好像变得没脸没皮,在屋里试了两次便由着闫峥去了,左右嘴巴闭闭紧少发出点声响。 两人挨在一起说话,大多许思说闫峥听。 锅里汤煮开,面条丢下去打着滚翻起来。 许思说,“你吃多少呀,每趟煮面条总觉得放不够,想想又往里丢点丢点,结果煮出一大锅。” 闫峥捏她手,拇指和食指团一个圈,“一份这么多。” “你晓得还不少。” “嗯。” 男人手不老实,趁她低头赶面条,唇贴那后颈上亲几下。 许思拧他放在腰上的手背,“别闹。” 一锅面煮好,腿软得跟面条差不多。 盛出放托盘上,男人一只手就端起来上楼。 许思叫苗苗起来,三人坐在桌边吃面。 苗苗吃得眯起眼睛,“小婶婶,霞气好次。” “好吃你就都吃完,”许思看她笑,把带点筋的肉放苗苗碗里。 小丫头‘嗷呜’一口, 摇头晃脑得嚼。 正吃着,钟姨她们就回来了。 许思探头往下看,“阿妈、钟姨。” 楼下两人手里篮子里满满当当,战绩斐然。 徐桂芳笑,“起来啦。” 许思吃完碗里两口面,下楼去看,苗苗也溜下凳子小尾巴似得跟上。 东西全放在堂屋桌上,钟姨红光满面,袖子还薅在手臂上,“诶哟,小思我同你讲,刚那小汀州的菜市场真的是鞋能给我挤掉了,赶上天宫蟠桃会。” 许思好笑,低头看桌上有啥,“那你俩是哪路神仙啊,弄这么多宝贝回来。” 钟姨乐呵呵说,“还得是你阿妈厉害,这鸡就差点没抢上。” 徐桂芳说,“我瞅那老婶子就想瞅空插队,她站哪边我就把篮子往哪边一挎,严防死守哩。” “称副食的那姑娘不大实诚,我说要一斤瓜子吧,那一勺铲下去往秤上一贯,秤都压下去了肯定不够斤两。” 钟姨说着就要找地方称。 徐桂芳说,“今年干菜倒是好,黑木耳和香菇都买够了。”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许思笑着配合着夸她俩。 其实家里哪里缺吃的用的,鸡肉平常就没少吃。 主要两人高兴就成。 “阿妈,你们下趟再去多穿点衣裳,把耳捂子戴上,外头多冷啊。” 徐桂芳说好,小囡就是贴心棉,。 苗苗人才同桌子高,踮脚趴在旁边,“婆婆,有糖。” 徐桂芳抬手就拆袋子,“有糖有糖,还有米花糕,这啥……葱花饼,你要吃啥?” 苗苗蹦着说,“吃糖,再吃米花糕、再吃饼。” “哟,你这小肚皮能撑船伐,吃这么多哩,”徐桂芳疼孩子,嘴上逗她,啥都拿出一点装小碟里给苗苗。 苗苗被逗得‘咯咯’笑。 讲的热闹话,徐桂芳又把闺女拉到身边问她,“大年夜怎么说,你要同闫峥回去吗?” 说到底,小囡今年才回到许家,徐桂芳自然也想她在家里过年,但到底闫峥那边是男方。 许思倒是没想到这个,“我还不晓得,等下问问闫峥好了。” 徐桂芳拉着她手,疼爱搓搓暖,“去哪都成,要是大年夜到闫峥那,初一就到阿妈这,咱不讲究其他。” 许思说好,笑笑抱住她手臂。 母女俩说了会儿小话。 桌上东西分好徐桂芳便提着先回去了。 没一会儿小赵来,手里提着几大兜子,是局里发给闫峥的年货,一道给了钟姨。 闫峥又同小赵除了趟门,天黑才回到家。 许思洗漱好坐在床边,问他白日里阿妈问的话,“大年夜你要回闫家吗?” 闫峥站一遍解扣子,说,“不回,初一再去。” “同妈讲好了?” 上次婆婆还说过年回去转一圈的。 闫峥解了外套走过来,手撑在床沿俯身亲她,许思捂他嘴巴赶紧躲,“哎呀,先说正事。” “我只想‘办’正事,”男人冷峻的脸对着她就像冰山化雪,温和一片。 许思假装听不懂,“你要没说我就同妈说了,那大年夜就去我家过,我问问妈来不来。” “她八成不来,”往年这辰光,姚荟一般去闫家往桌上一桌,全家都别想吃高兴。 许思笑,“我可以哄来~” 话才说完,就被男人搂着腰身放到了棉被上,“闫太太厉害,谁都能哄住。” 脖颈被亲几下,许思怕痒笑出声,手脚并用去推他。 “我,我就哄不住你……闫,闫峥你属……嘶,狼的啊,轻点……” 软绵绵的话娇嗔亲昵,听在耳朵里哪还能轻得了一点。 手脚被抓住,一并塞回被窝里。 抬手拉灯。 暗色中很快响起不同寻常的喘息。 外头雪花簌簌落下,悄然掩藏。 第173章 新年 转眼到年三十这天。 一大早是被弄堂里的鞭炮声炸醒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许思翻个身,抽出身下潮热皱成一团的睡衣,有时候觉得,闫峥忙一点也不是不行。 偶尔一两天别回来,给她喘口气。 男人抓住她手,把睡衣拿下来放到旁边,又叠吧叠吧把她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不多睡会儿?”早起的声音低沉带着哑意。 许思摇头把手伸出被子,“热,外头放鞭炮睡不着。” “睡不着再躺会儿。” “大年三十哪能躺,阿妈同钟姨肯定起来炸肉丸了,”说着就要坐起来。 可横在腰上的手一下不让,铁钳似的掰不动。 许思转头想咬人,“你赶紧放我起来,等会儿钟姨又看我眼神怪怪的。” 闫峥闷笑,“钟姨很贴心,只看看不多问,思思不用害羞。” “……” 闹了会儿,闫峥还是放了她起身。 许思从她的大衣柜里翻出新衣服,想想又问,“是今天穿新衣还是明天啊?” 上一次过年还是上辈子的事,她一个人在租来的房子里和朋友云过年。 朋友回了家,那边热热闹闹一家子,她煮了个海鲜面同朋友说自己在吃海鲜大餐。 没点年味的年,新衣服穿了也没人看。 闫峥说,“想哪天穿都行,不然就穿两套,今天一套明天一套。” “败家,”许思睨他,想了想应该还是初一穿,新年新气象。 她挑了件红格子的呢子,套在高领毛衣外,一张小脸被红色衬得粉嫩温润,偏深的眉不用画都极有存在感,浓颜却气质温柔。 长发随意一扎,干净清爽。 闫峥说:“那我穿什么?” 他只穿了件衬衣,站着没动,许思看着都觉得冷,“先穿这个,再把上趟那灰色的大衣穿上呀,衬衣脱了!” 凶巴巴的。 闫峥好脾气地脱掉衬衣,皮肤暴露在空气里,腰上几块腹肌块垒分明,许思忍不住摸一把,不摸白不摸。 两人磨磨蹭蹭下楼时,灶披间白雾缭绕,油炸烹炒的声音闹腾着,香味直钻鼻子里。 许思说,“钟姨,你弄啥呢这么早。” 徐桂芳也在,“醒了,闫峥也起了。” 闫峥叫声‘妈’。 两家来往多了,徐桂芳见到这姑爷也不像从前不自在,乐呵说,“你俩先汰脸去,我蒸锅里给你们夹点吃的。” “好呢~” 两人往后院去洗漱。 人一走,钟姨就朝徐桂芳挤眉弄眼,“小年轻,这段日子好起来了,洗脸都要一起去。” 徐桂芳又看看门外,欣慰得笑,“也不晓得啥辰光养个小囡。” 钟姨往油锅里下豆腐,炸豆腐泡,一边说,“快了吧,感情好着哩。” 后半句话意味深长,徐桂芳也笑起来。 吃完早饭。 许思下楼帮忙,“阿妈,钟姨我来干点啥?” 徐桂芳说,“闫峥呢的,还忙呢?” “嗯,他文件带回来处理,码头这段辰光最忙了,”许思眼里有活,抬手捡了根萝卜削皮,估摸要炸油墩子。 徐桂芳说,“真是忙,你二哥在码头也忙,说瞧着闫峥好几次了,有时候还打声招呼。” “嗯,”许思抿唇笑,“二哥在家吗?” “他下午回来,你大哥也下午过来。” “嗯。” 钟姨讲,“今年过年真是热闹,往年在谢家……” 她讲一半闭嘴,想起还是别提的好。 许思倒是有兴趣,“咋啦在谢家怎么样?” 见她不在意,钟姨说,“在谢家多没劲啊,谢先生天天有客人上门,家里几人倒不热闹,谢瑞过年老鼠掉到油缸里,天天拆年货吃,吃多了我就挨夫人说……那你说我有啥办法,还是咱们小思最乖。” 许思很久没想起原主了,有时候恍惚以为自己就是原主…… 记忆里那个‘谢思’真的很乖,不吵不闹,过年也陪着钟姨做做饭,有时候谢景盛会叫她见客人,她就乖巧坐沙发上听他们谈生意。 现在想起啦,谢景盛那行为,真够恶心的。 甩甩脑袋,把那一家子丢脑后,许思说,“算了,咱还是说点开心的。” “对对对,说开心的,诶桂芳那排骨要炸一下吗?” 徐桂芳把裹了薄面糊的排骨递过去,“炸一下,小思跟苗苗都喜欢吃糖醋小排。” 三人在灶披间忙活一早上。 外头偶尔响起一声鞭炮响,然后就是孩子一哄而散的笑声,热闹得不行。 隔一会儿,苗苗揉着眼睛下来了,许思便汰手给她编辫子。 两根小辫子,扎个红头绳,别几个小发卡,可爱又喜庆。 弄好乖乖捧了个包子吃,跟木木一道去放炮。 许思操心说,“苗苗躲远啊,看哥哥放。” 小木拍拍小胸脯,“阿姐,我不让苗苗炸到。” 鞭炮是许向阳买的,买了不老少。 徐桂芳说,“没事,都这么玩。” 看着俩小的拉手跑出去,徐桂芳想起来问,“苗苗家里人呢?她爸走了,妈呢?” 许思只当初问过闫峥,具体也不太清楚,“好像小时候就不要苗苗跟她爸了,父女俩一直住在军区,那个妈只去过一两趟。” “啧,真狠心啊,多乖一小囡,”徐桂芳叹气,“不过在咱家也好,跟小木做个伴,有孩子也热闹。” 许思说,“是呢,苗苗很乖又贴心。” 中午时分,许向阳回来了,带了几张对联和‘福’字。 “小妹,贴对联了。” 许思探出头,脸颊上不晓得啥辰光沾了面粉,孩子似的,“二哥你等等我,我想贴。” 她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贴过,后来就再也没了。 许向阳自顾从堂屋里拿个椅子出去,站在院里卷袖子,“别急,等你等你。” 许思汰手出来,小木同苗苗也闻声回来了。 几人先贴院门外的。 许向阳拿起看看,递给她一条,“贴左边。” 玻璃瓶里装着米饭、面粉熬的浆糊,许思拿刷子沾一些刷对联后面,踩椅子上。 “你们俩瞅瞅,歪了吗?” 木木苗苗齐齐往后退,苗苗歪着小脑袋说,“歪了!” 木木说,“不歪!” 许思回头看看,“苗苗,脑袋摆正!” “嘿嘿嘿,”苗苗站好,这下说不歪了。 许思便把对联一贴,如法炮制,两边都贴了整齐。 楼上闫峥往院里看,瞧她站在椅子上,皱皱眉。 然后就下楼了。 许思拖着椅子往中间,踩上贴横批手不够长。 许向阳正要说他来,眼前就晃过个人,那快一米九的妹夫揽腰把人抱下来,自己踩个椅子腿就贴上去了。 许思说,“真不错,贴很正。” 人都下来了,闫峥顺带把堂屋的也贴了,一回头媳妇不见了,小舅子不情不愿地给他递对联。 许思同苗苗蹲在地上看那瓶浆糊。 “小婶婶,可以吃吗?” “应该可以吧……” 两人手要往浆糊里伸,闫峥看得直皱眉,“不许动,肚皮吃痛了。” 许思吐吐舌头,拉苗苗起来,“我就说不能吃吧,你还非要吃。” 苗苗:“……” 第174章 新年快乐,闫先生 对联贴好。 闫峥同许向阳倒是聊上了,许向阳在码头管卸货,两人不少话题能谈。 许向阳问:“海关处人多起来了,瞅着最近抽检都快了。” “多了二十个,不加人手忙不过来,”闫峥看着院里同孩子玩的人,淡淡回他。 许向阳似是而非说句,“人多就杂。” 闫峥收回目光看他,眼神多了几分审视,“思思说你准备参加高考,怎么还在码头?” 许向阳‘切’一声,“这俩事不冲突,在码头我也能考上。” “自信挺好。” 许向阳:……这语气跟夸苗苗吃饭吃得好有啥区别! 刚想说句啥怼回去,就瞅大妹夫几步走开了。 闫峥看许思同俩孩子放鞭炮,胆子忒大,埋土里不炸一脸土,要有石子蹦着咋办。 走过去炮快要响,俩孩子往她身后躲,闫峥抬手在她面前挡了挡,结果啥也没。 许思转头,“你干嘛呢?” “炸土里会崩眼睛,不准这么玩。” 许思好笑说,“我都没点着,吓她俩的。” 苗苗伸出小脑袋,看看是没响,‘咯咯’笑,“小叔叔上当了。” 闫峥上个当,比太阳西边出来还让小家伙乐呵,念叨一早上,就差扯着挂在檐下的风干鸡也说一声。 许思笑得肚皮疼,被没收了火柴和鞭炮,抓回楼上。 一早忙活,中午随便从早上弄的东西里装几样,钟姨再拌两个凉菜,两家人几个人凑一起对付了。 重点要放到晚上。 许思又给姚荟打了个电话,“妈你快来,我阿妈和钟姨给你做了黄芽菜春卷呢,鸽子汤也要炖上了,晚上我们还要一起包饺子~” 姚荟听得心痒痒,“我不去闫振华那,他一家子今年得多乐呵。” “不急这一天,初二我们一道去呐。” 原本是初一,但怕头天晚上年夜饭吃迟了便换成了初二。 许思说,“她们的不痛快不能用您的不痛快来换,对不~” “有点道理……” 许思又说,“晚上包饺子比赛,里头放铜板,谁吃到一年都有福气,妈妈不想来呀~” 姚荟说不过一点,“来来来,晓得了晓得了,我收拾收拾让老王送……哦不,你让闫峥来接我,我不让那边晓得我今晚不去,吓死她们。” 许思忍笑,“成,让闫峥接你。” 男人笔停下,拧眉看她。 许思眨眨眼把电话挂了,讨好得笑,“去吧,你接妈妈去。” 闫峥没说啥,起身披上外套,临出门时一把拉住她手腕,把人提溜到 身边,“要去一起去!” “诶你,我衣服~” 男人手一伸,抓了衣服围巾过来给她弄上,两人黏黏糊糊出了门。 到了南平路。 姚荟嘴上说不去,早早就裹着大衣戴着皮手套等在门外。 许思开门让她上车,她还提进来两瓶葡萄酒,“小思,晚上喝酒哩。” “好啊,我阿妈还弄了不少下酒菜呢,妈妈喜欢吃什么,晚上再添两道。” 婆媳俩高高兴兴,闫峥当个司机。 姚荟说,“哟,没看着还以为是老王来接我哩,不吭声的。” 闫峥无言,开口叫声‘妈’。 姚荟同许思交换个眼神,抿唇偷笑。 大过年的,街道上行人和车都极少。 开过大桥,桥下停着的渔船上,船头冒起炊烟,住船上的人也停下来过个安稳年,满是烟火气。 回到象牙巷,姚荟就钻进灶披间同钟姨她们弄东西,看啥都新奇。 “诶哟,来着了,这五花八门啥都有哩。” 钟姨说,“那可不,洗洗手给我和点面去,等会儿包饺子了。” 姚荟瞪眼,“那我可不会哩。” “面多加水,水多加面,有手就会。” …… 晚饭一直忙活到八点多,主要许思几人包饺子技术实在惨不忍睹。 她是南方人,面食弱项。 她跟婆婆在前头包,后头钟姨和阿妈忙着补漏洞。 “诶哟,小思你同我半斤八两,包两个破一个。” 许思浑不在意,“我这不是想给你们多装点肉馅嘛,果然不能贪心。” 闫峥站一旁,不声不响包出整齐一排,许向阳怪不服气,奈何水平也不够。 徐桂芳瞅见说:“闫峥,你这饺子包得好哩。” “可不是,整整齐齐,以为你跟做月饼一样,拿模子印的。” 许思说,“我不想吃自己包的,我想吃闫峥的。” 闫峥唇角勾起,“给你吃。” 军区每到过年都是包饺子,他不会也会了,没想到还派上点用场。 小夫妻甜甜蜜蜜。 小苗苗说,“我吃小婶婶包的。” “我也吃阿姐包的。” 许向阳敲他脑门,“你咋不吃你哥包的!” 小木眼睛圆溜溜转,“我吃大哥哥包的。” 许多成在一旁呵呵笑,包得也好着。 饺子下锅,桌上开饭。 不晓得谁家正好放了个炮,年节的热闹顿时扑腾出来。 一桌人挤在二楼的饭厅。 窗子大开,外头银霜印出明晃晃的光。 桌上菜满满当当,旁边的小桌上烫着老酒,醇香四溢。 举杯,敬酒,干一杯。 许思侧头看闫峥。 他心有灵犀恰好看来。 “新年快乐,闫先生。” “新年快乐,闫太太。” 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 悄声说在耳边,心口弥散出蜜糖的甜。 …… 第175章 福气饺子 一顿饭吃两小时。 中间稍顿,喝茶嗑瓜子,钟姨又下楼去煮饺子端上来,再炸盘花生米。 这顿饭是怎么也要吃到十二点去。 不晓得啥辰光,许思坐到了姚荟和徐桂芳中间,两人都疼小囡,好菜齐往她碟里夹。 许思吃不下,转头赶到闫峥碗里。 男人同大舅子、小舅子喝酒,眼神却清明,对上媳妇雾蒙蒙的眼睛,抬手揩去她面颊沾上的米糕。 “慢点喝。” 许思冲他笑,面孔红润装得乖,实则看人已经两个影子稀里糊涂。 姚荟拍开儿子手,“别理他,跟妈喝。” 轮到吃饺子,饺子皮薄肉大,圆滚滚的溜进碗里。 徐桂芳说,“放了三枚铜板,瞧瞧谁能吃到了。” 一桌人拿起筷子吃饺子。 饺子滑溜得夹不起,许思便一根筷子戳饺子肚子里,第一个就戳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想想拿勺一舀趁姚荟不注意放她碗里去,小动作落在徐桂芳眼中。 许思回头朝着阿妈笑,偷偷抱住她手臂,“阿妈,我给婆婆一点福气,我的福气够多了。” 徐桂芳拍拍女儿手,疼爱说,“我们囡囡心肠软,哪哪都好。” “那阿妈可不许吃酸,我天天都能陪着阿妈,是你的小棉袄。” “阿妈哪会吃酸,你回来就是阿妈最大的福气。” 许思吸吸鼻子,眼眶蓦得红了,大抵觉得太幸福,未曾有过的幸福。 “哎哟,我的牙,我这饺子有铜钱啊……”姚荟捂住嘴巴,把咬一口的饺子放回碟里,里头一枚小铜钱。 钟姨笑开花,“新年新气象,福气顶呱呱。” 姚荟盯着那铜钱,看了几秒背过身去抹眼泪, 大家一惊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咋说。 旁边的闫峥掏出帕子递给她,“哭什么,太高兴了?” “侬嘴巴闭上,谁哭哩,瞎讲,”帕子接过去,按按眼睛,转回来神色已如常。 拉许思手摸摸说,“妈福气都给你,往后你同闫峥好好的。” “谢谢妈妈。” 许思和徐桂芳交换个眼神,都觉得好笑。 “吃饺子吃饺子,还有俩看看谁吃到。” 徐桂芳打圆场。 她看看姚荟心里晓得小囡为啥给姚荟,钞票是要紧的东西,但不是万事都能解决。 小囡这婆婆看着光鲜亮丽,但同为女人徐桂芳晓得她多苦,好在如今成了一家人,自家也就是她家,挺好。 下一个吃到的是苗苗,小丫头‘啊’一声,小嘴巴嚼吧嚼吧,大家赶紧看过去。 半天没瞧见她吐出来。 “哟,这小不点可别吞下去了。” “乖乖,吃到铜钱吐出来哩。” 苗苗嘴巴包着饺子,呆呆看大家。 许向阳上手掏她小嘴巴,果真弄出枚小铜钱,“下次放个大的,小丫头还真想往下吞。” 苗苗‘咯咯咯’笑,觉得好玩。 “还有最后个,瞅瞅谁吃到。” 饺子包得多,每人分几个圆桌上还有两盘,每盘二十来个。 许向阳说,“别说,难道要我们把这两盘都吃了?” 钟姨说,“吃不着就一直吃,最后一个那是大福气。” “钟姨你这么说我可就来劲了,把你这两盘都整了,”许向阳捧场很,一下往碗里夹了三四个,呼噜呼噜吃起来。 小木不甘示弱,“二哥我吃大福气!” “哟,人小鬼大还敢跟你二哥争。” 徐桂芳笑说,“你几岁小木几岁哩,没个正行。” “妈,几岁也让不了,我要让小弟晓得社会险恶。” 小木嘴里包着饺子,大眼睛瞪二哥,“我吃到全给阿姐,阿姐明年每天都高兴。” 许向阳一噎,“你小子。” 许思摸摸小木脑袋,“吃不下不要塞,肚皮吃痛了。” “阿姐,我吃得下,”小木又咬一个。 大家刚吃过一轮,其实都蛮饱,吃到最后,盘里还剩十来个。 钟姨一人分两个,责任承包制,反正要清盘。 许思觉得自己刚吃到一枚,八成不会再吃到,慢吞吞吃了碗里两个,果然是没有。 抬头对上闫峥温和的目光,男人慢条斯理吃着。 许思看看他碗里,还剩俩。 将近十二点,许向阳跟小木兄弟俩靠在椅背上晾肚皮,打饱嗝。 “都干完了咋没吃到,钟姨你是不是数错了。” 钟姨想上手打人,“我又不是空心汤圆脑子空空,一、二、三还数不明白?” “嘿嘿,”许向阳说,“那可能你藏兜里没包进去,哄我们把饺子吃完。” “嗐,这孩子,桂芳我打你娃你气不气?” 日子好,心情好,连徐桂芳都跟着说玩笑话,“随便打,我一百个乐意。” “妈,你是我亲妈。” 一桌吵吵闹闹,许思托着晕乎乎的脑袋抿唇笑,面孔坨红。 然后就瞧某人那手,越过姚荟,把放着个饺子的调羹放进她碗里。 许思抬眼,闫峥眼神示意。 她心领神会,笑眯眯挟起咬一口,果然是最后那枚。 许思举手,“别吵了别吵了,在这呢。” 钟姨夸张拍大腿,“天爷哟,青天大老爷还我清白哩。” 许向阳说,“小妹不道德,藏个饺子不吃。” 许思一下甩锅,“闫峥给我的。” 闫峥:……小没良心。 最后枚铜钱出来,楼下堂屋的座钟刚好敲声响。 十二点,再过一秒。 新年到。 弄堂里噼里啪啦鞭炮响起,青烟冒出来看不见左邻右舍的人,淡淡的硫磺味散开。 这样的吵闹中,两个小的睡得雷打不动。 许多成把小木和苗苗送楼上睡,许向阳去点楼下的鞭炮。 等炮放完,这年便过了。 一桌人散场,醉意熏熏。 许家几人就许多成最清醒,没咋喝酒,连徐桂芳都陪钟姨和姚荟喝了几杯。 闫峥帮着把人送楼下,许多成说,“没事,我送回去,妹夫上去照看小妹。” 闫峥便也没再送,看几人出了院门才上楼。 到了二楼,钟姨正准备收拾碗碟。 闫峥说,“钟姨困觉去,放着明天收。” 钟姨看一屋狼藉,“明天收哪能,现在就整了。” “不用,你把我妈扶楼上,收拾收拾困觉了。” 见闫峥坚持,钟姨就扶起姚荟上楼去。 姚荟摇晃站起来,嘴里念叨着,“儿媳妇赛小囡,我家小思真是心肝宝贝。” 钟姨说,“是是是,你心肝宝贝让你困觉去,跟我上楼。” 两人上去三楼,楼梯踩得‘咯吱’响,隔了几分钟才静下来。 许思侧身靠在椅背上,身子微蜷,水蒙蒙的眼睛看着闫峥,乖得跟猫似的。 闫峥弯下腰,“醉了。” 摇头。 “晓得我是谁?” “我男人……” 几个字差点把舌头咬到,许思委屈皱起眉,手伸出要抱。 闫峥把人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还好晓得,不然打屁股。” 许思嘟囔,“不打。” “嗯,不打。” 把人抱回屋里,打热水收拾伺候。 等她睡安稳了,闫峥才转身去饭厅把桌上全收拾了。 军区养出的习惯,见不得脏乱差。 …… 闫家宅子。 一桌人吃完佣人做的饭菜,热闹还算热闹,但总归少点什么。 闫振华站在窗前抽根雪茄,他白日里给姚荟打过电话。 那边没说来不来。 临到晚饭前,许思倒是打个来,说姚荟在象牙巷一道过年,她同闫峥也不过来了。 烟圈吐出来,看不清玻璃外。 闫振华皱起眉头,竟然有些羡慕姚荟。 肩上披上件外套,文澜姿抱住他,“老闫,不高兴呢?” “没有。” 文澜姿说,“我还不晓得你呀,小峥那边咋说,他同阿姐啥辰光来家里吃饭。” 闫振华说,“初二过来吧。” 文澜姿心里一咯噔,嘴上温柔小意,“晓得啦,初二弄些好菜,以前阿姐喜欢吃烧鹅是伐,我亲手弄道,再给她炖个乳鸽汤你看好伐?” 闫振华拍拍搭在肩上的手,“你心细,你安排就成。” 第176章 初二去闫家 三十一过是初一。 大早上,弄堂里就有人家放起鞭炮。 三响‘连中三元’,四响‘福禄寿喜’,五响‘五福临门’…… 昨夜加今早。 炮竹声后,碎红满地,灿若云锦。 叫‘满堂红’。 拜年的拜年,走亲的走亲。 邻里邻居见面个个红光满面,嘴上全是吉祥话。 “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大发大财伐。” “身体健康哩……” “……” 半夜还下了雪,穿了新鞋的小囡小囝在雪地里跑,胶底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 许思醒来时,脑子都是蒙的,手伸出被窝冰冰凉,然后就被另双手塞了回去。 “再睡会儿,”男人晨起的嗓音照平常多点沙哑,贴着她耳边直发痒。 许思在他怀里转身,环抱住男人覆着薄肌的腰,上下其手。 “睡醒了。” 闫峥这才掀眼,垂着看她,“晓得昨夜喝醉做啥了?” 许思顿住,“做啥了?” “闫太太自己想想。” 许思想啊想,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刮出某些少儿不宜片段,赶忙甩甩脑子,“记不起来了,头疼。” 撒谎。 男人不拆穿,抬手给她揉脑袋。 腻歪一会儿起来穿衣裳。 新衣裳早单独挂在柜子边上,她的新衣服是同彭姗姗去买的,红色的贴身半高领羊毛衫,黑色丝绒鱼尾裙、小羊皮靴,全是洋货行买的法国货。 小腰一掐站在镜子前,怎么看怎么窈窕风情。 许思抽出条红色绸带,把头发一挽,扎出个垂下的蝴蝶结,碎发勾几丝,美得招人。 闫峥抬手,把那碎发理到她耳后,皱眉说,“头发怎么打理不干净?” 许思:…… “造型!这是我的造型。” 男人无言,又把她头发弄回来,看几眼牙根咬咬说,“今天不出门,别给旁人瞧去了。” 许思笑,“穿衣自由!” 没说完,闫峥已经拿着她半身的大衣裹上来,把她裹得严实。 “里头自由,得穿外套。” “老古董。” 夫妻俩亲亲热热,外头楼梯响起来。 姚荟扶着脑袋下楼,“诶哟,喝多了喝多了。” 许思拉开门,笑盈盈说,“妈你起啦,还好伐?” 姚荟靠着楼梯扶手,“脑子昏头了。” 说完走过来,看也不看后头的闫峥,拉着许思左瞧瞧右瞧瞧,“水灵得哩,霞气好看。” “真的?!”许思眼睛亮起来。 “比真金都真。” 婆媳俩讨论衣服去了,闫峥默默套上外套,下楼给两人倒热水。 初一在象牙巷混了过去。 姚荟翻出一叠红包,给苗苗、小木、许思挨个发。 许思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到徐桂芳那边吃午饭,又蹭了阿妈和两个哥哥的红包。 晚上回家时,坐在被面上掏出来数数钱。 不老少,美滋滋藏枕头底下。 “小财迷,”闫峥瞧她模样,说一句。 许思说,“唉,大家都给我红包了,有人没给。” 眼睛眨巴看他,意思明显。 闫峥不动声色走去床边坐下,拉过她手腕。 许思只觉得手腕一瞬冰凉,再看去,戴上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 石英表,小方形的表盘,抛光打磨极其细致,金色可一点不土气,戴在她细白的手腕上复古又气质。 “好好看呀,啥辰光买的?”许思打心底里喜欢,举起来仔细看,爱不释手。 上辈子当个设计师,配饰当然也喜欢,有段时间她还沉迷收一些老年份的中古表,这支表要当时看见肯定也是喜欢的样式。 闫峥说,“瑞士表,上趟去港市时瞧见,让乔以南定的。” 谁晓得等了这么久,但也恰好给她当新年礼物。 许思眉眼弯下,去港市时两人还闹别扭,这会儿想起来心里甜滋滋。 一手是翡翠镯子,一手是小金表。 许思窝进被子里不摘下来~ …… 大年初二。 闫峥开车,许思同姚荟坐到后头。 车子开上主街,街道两旁积雪未消融,阳光照下来,银装素裹。 许是要去闫家,姚荟晨起就没好面色,沉默不响。 许思偶尔问几句闫家的情况,她才回答。 “闫肃脑子不灵光的,成不了啥大事,闫格机灵点但年纪小,我倒最不喜欢闫俏俏,小姑娘家家心眼蛮多……” 姚荟说得蛮客观,没添油加醋啥,末了还来一句,“小囡跟小囡咋差那么多,我们小思独一份得可人疼。” 许思觉得婆婆对自己满眼滤镜,好笑说,“闫俏俏被闫峥搞去的乡下,过年肯定回来了,不过我还有个事忘了说……” 姚荟转头,“啥事呢?” “上趟去华新百货买丝带,我把……咳咳,闫肃的儿子整哭了,赵蕊蛮生气。” 姚荟眼睛瞪圆,“她生哪门子的气,那小子一点不乖,比不上小木苗苗一点,爱哭精。” 前头闫峥问,“怎么没同我讲。” 许思说,“过了就忘了。” 第177章 不是省油的灯 车子一出现在闫家外,佣人就把大门拉开。 “大夫人、大少爷您们回来了。” 姚荟下车眼睛瞥瞥,是个生面孔,“咋的,这称呼怪讲究,还有小夫人呢。” 佣人赶紧闭嘴,引着三人往里走。 客厅里,赵蕊坐在沙发上逗弄康康,闫肃坐在一旁被闫振华问话。 闫格年前刚剪了个利落的头发,此时镜子前走来走去,抓着那几根头发又整理整理衣服,“爸,我穿得精神吗!” 闫振华看看,“可以。” “嘿嘿,”闫格心满意足,他年纪小心思全写在脸上。 那边赵蕊嘴角往下撇,说:“闫格今朝咋这样在意形象了。” 闫格说,“大哥要来啊我穿精神点,大哥手下的兵就这样式的,干净利落。” “一口一个大哥,闫格你也不管人家应不应你哩,我这大嫂现在也变二嫂了是伐?”赵蕊早憋了气,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闫格眼睛瞪圆说,“二嫂……我不是这意思,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啊……” 闫俏俏从楼上下来,脸颊微微凹陷,乡下待了一个月回来就生病瘦了一圈。 她嘟囔说,“嫂子,闫格已经叛变了,哼。” 闫格不认,“哪能这么说,爸你评评理。” 谁都乐见子女和睦,特别是闫振华这人,闫峥在他心里将来是要掌闫家事的,三个小的该敬他,听他。 “闫格年纪最小最懂事,难不成谁不是我闫振华的种了!” 客厅一瞬静下来,闫家是闫振华的一言堂,见他发了脾气,顿时心里发毛。 赵蕊呐呐闭上嘴,心底不乐意,只觉得这公公偏心的厉害,只会训他们几个,刚就在说华新的生意闫肃做不好,反正心里眼里只有他那个大儿子呗。 今朝不就过来吃个饭,还请了厨师过来,婆婆也是,跟着厨房忙活一早上。 想起来就觉得自家男人不争气,狠狠瞪一眼。 闫肃被媳妇一瞪,晓得啥意思,那哪能办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周易不就干挺好,还非要他天天去华新报到,没意思,面子功夫。 一家人各有心思,文澜姿从厨房出来,她穿一身黑色丝绒的裙子,撩撩头发说,“老闫,阿姐同小峥还没来啊,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哦。” “不急,说来就会来的,等等就是了。” 闫峥那性子,谁能催得动,一催两催他脾气上来调头就走,欠了他的。 “老爷、老爷,来了大少爷来了,”就这当口,佣人领着姚荟几人来了。 门带起的风裹着暖意。 客厅大白天开着大灯,明亮温暖。 许思走在闫峥身侧,这是她第一次来闫家,抬眼看看,心道不愧是闫家,这洋房里的所有东西,拿出一件都是大价钱。 暖意来自嵌在墙上的一个大壁炉,不晓得一天能烧掉多少柴火。 想到弄堂里的人家,烧点碎炭取暖都舍不得,她们在象牙巷每天有火盆已算奢侈,但同闫家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几人进来。 闫振华杵着拐站起身,“都来了。” 当爹的起身,后头几个小的不管乐不乐意都得起来。 姚荟似笑非笑扫过去,“是呗,不是你电话一个个打,怎么也得来晃一晃吧~” 闫峥站在一旁没响,许思叫声“爸爸”。 闫振华点点头,“听小思说,年三十上弄堂过去了 ,热闹伐。” 语气温和闲谈,放在闫振华身上少见,没端架子。 姚荟懒得搭理他,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叫我们来不能坐啊,茶不给杯吃下哩?” 闫俏俏不晓得啥辰光跑到文澜姿身旁,扯文澜姿衣袖,“妈,你看她们……” 在她眼里,姚荟几人跟土匪差不多,过来一趟还要她妈妈伺候,讨厌死了。 文澜姿拍拍她手背,压低嗓音,“不怕再去乡下?” 闫俏俏顿时闭嘴。 文澜姿脸上堆起笑,热情说,“是我不好,瞧着阿姐同小思太高兴,这茶水都忘了。” 她转头吩咐,“还不快去泡茶,把我给阿姐准备的龙井绿茶拿出来,快快。” “是,夫人,”佣人一下跑开。 文澜姿又说,“都坐下,暖暖身子马上开饭了,老闫你陪阿姐讲讲话,闫格你不还念叨你大哥吗,都坐下来吃点瓜子,我再去厨房看眼。” 闫振华应声坐下,几个小辈跟着坐了下来。 许思安静坐到姚荟身旁,目光淡淡看着文澜姿离开的背影。 仅仅一个照面,这女人风姿绰约,笑脸相迎,讲话得体,旁人挑不出毛病,或许还会夸一声文澜姿温柔小意姿态低,对正房恭恭敬敬。 可许思不觉得,文澜姿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在告诉婆婆,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使唤得动下人,儿子儿媳待了满屋,同公公话语亲昵。 不是省油的灯。 姚荟更是清楚,讽笑说,“阿姐阿姐,叫得真顺口,我是不晓得啥辰光有个妹妹,引狼入室哟~” “姚荟,”闫振华打断她,说,“行了,今朝大年初二,孩子们都在好好吃顿饭。” 姚荟无言,闫振华向来这样,那几年她抱怨、哭诉、不甘心,他也是这样,冷声说一句,“行了”,“别闹了”,“讲点体面”。 人都说情爱冷暖自知,姚荟其实很清楚,她同闫振华相爱过,所以晓得他不爱自己的模样。 厌倦、不耐、敷衍…… 一点一点把她心冷透。 旁的单人沙发上,闫峥大刀阔斧坐在那,闻言冷眼看向他爹。 “说不得,有啥必要吃这顿饭?” 闫振华敲敲拐杖,“哪就不让你们说了,你瞅瞅小思也在,那些陈年旧事有啥好搬上台面。” “她可比你明事理多,”闫峥丝毫没给面子。 对闫振华这个父亲。 一个背叛婚姻和家庭的男人,他无从谈尊敬二字。 眼看气氛僵持,佣人恰好出来问,“老爷,饭菜都好了,姨娘问上菜吗……” 她改了个称呼,显然发觉前头叫错了夫人。 闫振华说,“上菜吧。” …… 饭菜上桌。 凉菜、热菜、炖汤、点心摆满一桌。 冷盘有四喜烤麸、凉拌海蜇、红油猪耳朵、梅子熏鱼、桂花糯米藕、油淋醉蟹。 再是热菜,清蒸甲鱼、八宝鸭、红烧肉、水晶龙井虾仁、排骨年糕、葱姜炒蟹、砂锅糟香鱼头…… 腌笃鲜、乳鸽汤…… 梅花发糕、红糖甜糕、黄芽菜火腿春卷…… 整圆桌 ,中间桌盘能转动,摆不下的,碟子压着碟子。 这一餐放到外头,普通百姓一年的票也不定能买齐食材。 闫振华在主座坐下来,几个孩子跟了过来。 平常左手边坐文澜姿,右边闫肃夫妻,俩小的再往下坐。 闫俏俏过来,一屁股坐在常坐的位置上。 文澜姿赶忙拉起她,笑笑说,“往后让让,今朝你大哥他们在哪还轮着你小丫头坐这。” “妈……”闫俏俏皱眉,不情不愿站起身。 文澜姿拍拍她脑袋,慈爱模样,“去,跟闫格往后坐一位。” 说完,拉开闫振华左侧的位置招呼姚荟,“俏俏不懂事,我同老闫惯坏了,阿姐往这坐。” 姚荟一点不客气,过去坐下抬手摘皮手套,“你这‘阿姐阿姐’叫得我泥心(恶心,腻人),当年在港市你叫我姚夫人,就那么叫吧。” 文澜姿脸上僵了僵,“阿姐说什么就什么,姚夫人。” 当年文澜姿是商场的售货员,谁来了不是叫夫人就是叫小姐。 那辰光姚荟还常去商场看货,亲自张罗生意,文澜姿便跟在她身后打下手。 姚荟为人爽利,她勤快,姚荟也就愿意带着。 论起来还是她先认识文澜姿,所以她说引狼入室一点没错。 这称呼似是让闫振华也有些不自在,转而指指右侧位置,“闫峥坐这。” 闫峥坐下,然后是许思,再往下是闫肃夫妻。 “行了,吃饭吧。” 闫振华动筷,大家便吃起饭来。 饭桌上有些沉闷。 许思想尝尝醉蟹,刚夹了一块就被男人半道劫了过去。 闫峥看她,温和说,“蟹寒别吃,给你剥虾。” 他把那蟹钳放自己碗中,夹了几个虾给剥起来。 许思旁边是赵蕊和她儿子闫康康,小孩坐在椅子上,早记起来许思上趟欺负他的事。 瞪着眼睛看许思,一双抓过肉的油手想往她身上抹。 许思眼睛一眯,凉凉看他。 闫康康缩了下小手,‘哼’一声转过头,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回来。 闫峥把剥好的虾推过来,虾仁个个肉质饱满,许思一口一个不用自己剥就是香。 “我要吃虾,”闫康康扭头,冲赵蕊喊。 赵蕊随手给他剥一个,自己在听公公讲华新的事。 闫康康吃完再看许思,瞧她伸筷子挟甜糕吃进嘴里,再看那盘里是最后一块没有了! 许思是故意的,冲他挑挑眉,别说欺负小孩,熊孩子在她眼里不属于小孩。 闫康康气得牙齿‘咯咯’响。 偏偏这时,闫振华记挂着儿媳妇第一次上家里吃饭,同闫峥说,“把那鸭腿挟给小思吃,看着蛮瘦。” 闫峥懒得搭理他爹,但给媳妇挟鸭腿很积极,抬手就挟过来。 梅居的烤鸭,料酒、白醋、蜂蜜调的脆皮水,烤好后还配了梅子酱,皮瓦亮瓦亮的,入口油脂满嘴香,又被梅子酱的清爽压下去。 许思吃一口,味道很好。 一只烤鸭两只腿,另一只前头闫振华非要姚荟尝尝,姚荟不客气得吃了。 闫康康眼巴巴看着烤鸭腿进了许思嘴里,终于忍不住大喊出来,“我要吃鸭腿,是我的鸭腿我的鸭腿!!臭婆娘,坏女人,不给你吃!!!” 他这一叫,桌上顿时看过来,神情各异。 赵蕊倒是不想管,装模作样说一句,“康康,咱们明天再买,这个让给她吃哦。” 话里话外几分看不起。 听说这个许思家在弄堂里,没见过世面,没吃过好东西那正常很。 姚荟‘哼’得笑出声,“哟,这小孩多大了,我要不是看见你俩在这,还以为他没爹妈呢,这么没教养哩,吓死人了。” “你……我们康康平时乖得不得了,要不是上趟她在百货欺负孩子,孩子哪里会骂人,”赵蕊早就想提上次的事,那趟跟婆婆说了后,也没见她告诉公公。 那自家孩子不就白被欺负了,现在人都在不说白不说,公公就这一个大孙子,大孙子重要还是一个外人重要,她倒是要搞搞清白。 岂料闫振华训斥,“康康,道歉。” 他面孔板起来,语气严厉连赵蕊都吓了一跳。 她是嫁进闫家的儿媳妇,公公平常对她算是温和的,有时华新那边出了岔子,公公就是批评闫肃也不会说到她头上。 这话对着康康说,实则就是在说她。 闫康康更是,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尖锐的哭声响在饭厅里。 闫振华不满道,“这孩子你们夫妻俩是该教教,不然迟早惯坏。” 赵蕊抱起儿子,气不过说,“爸平常也没觉得康康不好,今朝就嫌起来了,是,您这亲孙子还比不上一个儿媳妇了!” “赵蕊,”闫振华桌子一拍。 文澜姿赶忙说,“小蕊,小蕊你先抱康康下去擦把脸,诶哟,这哭得可怜哟。” 赵蕊不情不愿,抱起儿子走了出去。 人一走,文澜姿呐呐说,“老闫啊,你对康康发什么脾气呢,他这么小也不懂。” 嗓音温柔,嗔怪着给孙子开脱。 说完又看向许思,“小思是个好姑娘,也肯定不会怪孩子的。” 许思没响,慢条斯理地吃了口鸭腿,剩下的放闫峥碗里,“吃不下了,你吃~” 收回的手若有似无覆在男人手背,压下他要发火的情绪。 闫峥‘嗯’一声,神情冰冷。 许思温声说,“文夫人,康康虽然霸道、不懂事、不讲礼貌……但确实年龄小我不该同他计较。” 不是不想,是不该。 许思继续说,“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可以忍下来,他若不改正,将来外头多得是人教训他。” 她唇角含笑,情真意切给文澜姿建议。 从来只有文澜姿使温柔刀,今朝遇上对手了。 文澜姿扯扯嘴角说,“小思说得对,闫肃你们夫妻俩是要好好教教了。” 闫肃刚被闫振华训了一顿,闻言只觉得赵蕊不管好儿子,又害他被说。 “晓得了,明天让赵蕊把孩子送去让老师教。” …… 第178章 提出离婚 这么说了,许思也就笑笑,没抓这事不放。 闫肃瞥她两眼,听赵蕊说了这大嫂许多坏话,今朝瞅着可不一样,长得水灵说话还温柔。 他这同父异母的大哥怎么运气就是好,啥都得了最好的。 那边文澜姿还在给儿媳妇开脱,“其实小蕊也蛮辛苦的,要照看康康又要忙华新的事体,服装区今年年节可是比去年多了一成盈利。” 她说着看向姚荟,“阿……姚夫人从前在百货忙活过,肯定晓得涨这一成多不容易吧。” 姚荟心里冷笑,那都快二十年前的事了,明知道她如今啥也不管,“我可不晓得,我甩手掌柜只管分红,反正你们辛苦你们的,我拿我的。” 这话就差把文澜姿当下人使唤了。 文澜姿自讨没趣,“也是,姚夫人如今啥力气不用出,也是不愁吃喝。” 姚荟转头看闫振华,“咋滴,你啥辰光这么小气,还缺人吃喝了?” 闫振华:“……” 晓得两女人暗地在呛声,但往年姚荟是不屑说这些话,饭一吃钱一收,抬屁股走人。 今朝怕是儿子儿媳在场,不想失了面孔。 闫振华说,“瞎讲啥……澜姿,服装部涨一成是应当的啊。” 文澜姿柔柔看他,“哪就应该的嘛,你老觉得闫肃和小蕊做生意不到位,我觉得蛮好的,也多夸夸他们。” 闫振华不响。 许思听着好笑,婆婆说自己不懂华新的事了,看起来这个文澜姿也不是明白人。 她心中思量,开口说,“涨一成确实不是难事呀~” 闫俏俏哼一声,觉得许思在拆母亲台,“你又晓得了,生意都没做过。” 闫格倒是很好奇,“大嫂,为啥不难啊?” 许思淡淡说,“去年政策开放,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那不管开店、谈生意还是什么,这些人都要置办一身行头,就得买衣裳,这是其一。其二呢,开放后,整体的生活水平上调,老百姓手头宽裕起来,温饱之后追求的就是生活品质,从哪里开始改善,穿衣就是最简单低成本的改善,还有其三……” 她顿了顿,没往下说。 闫格耐不住性子,“其三是啥啊,大嫂你咋说一半?” “不告诉你,反正这一成大部分是外在环境变化造成的,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闫俏俏听不懂,但许思说啥她就是不赞成,“瞎说八道,要是你管,说不定一成都涨不上去。” 许思抿唇笑,“要是我管,涨一成都不好意思往外说,嫌寒碜,起码涨个三成~” “吹牛不打草稿,你以为你是谁啊。” “俏俏,”闫振华语气警告,闫俏俏顿时闭了嘴。 闫振华是生意人,他前头没夸赵蕊就是清楚,这一成涨的关键和赵蕊无关。 “小思应该没做过生意,怎么了解这么多?” 许思说,“以前在谢家辰光,多少耳濡目染吧,想想就明白了。” 闫振华目露欣赏,哪里是那么容易,还得是她心思玲珑通透,不然怎么能看出政策和环境的变化带来的影响。 “那你说涨三成,又是怎么想?” 许思说,“不难,衣服的生意其实是最好做的,穿在一个人身上代表着是做这个人的品味、腔调、还有身份,如今市面上不还有一种现象,叫‘假领子’。” 闫格忍不住插嘴,“我晓得我晓得,咳咳,我同学去海关处面试辰光,想要穿得体面点,但手头没钞票,他就搞了个假的衬衣领子穿在西服里边,假装一套。” 许思点头,“所以,很多时候人要衣服来显示身份,‘人以物显,物以人名’,只要把你的衣服做出‘身份’来,自然就卖的上价钱。” 这番话连闫振华都要琢磨琢磨。 片刻后,他才朗声说,“人以物显,物以人名。你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真聪明。” 对面的文澜姿眉头紧锁,一时想不出这话的意思。 手被轻轻握住,许思回头,对上闫峥目光,晓得他是想明白了,弯唇笑起来。 一顿饭很快吃完,后面闫格再怎么问,许思也没说。 她才不要说出来便宜了文澜姿! …… 吃过饭,佣人收拾桌子,众人重新移步去客厅。 闫峥几人没打算多留。 许思让他等等,走去同姚荟说了几句。 其实昨天在家里就讲好,姚荟今朝会跟闫振华彻底谈一次。 “妈妈,你想好了吗?” 两人站在窗边,外头风吹着树枝左右摇摆,姚荟定定看着叹口气,“想好了。” “好,你去同公公说,我和闫峥等你。” 姚荟说好,过去叫了闫振华上楼。 文澜姿目光随着看去,眼底晦暗不明。 走上二楼,闫振华问,“啥话同我讲?” “去你书房,”姚荟淡淡说,背脊挺直,走在前边。 闫振华听她平淡的语气,心头冒出几丝不好的预感。 书房陈设简单。 姚荟走进去,四处打量一眼。 那书桌上放着个白瓷花瓶,里头一支红梅,娇艳欲滴,幽香浅浅。 “这么多年,文澜姿到底是把你变得有情调了,”她开口,语气寻常。 闫振华恍然觉得像多年前,她同自己说话。 “姚荟……” “你先别说,听我讲吧。” 姚荟后腰倚着桌沿,双手环抱胸前,屋里热她外头的大衣脱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羊毛衫,身姿没多大变化,似乎比年轻时更瘦了。 “闫振华,咱俩抽个时间把婚离了吧。” 这话说出来,姚荟喉咙干涩,眼眶一热。 似乎多年堵在心头的乌云一下散了,但与此同时,那些年轻时所有回忆也被卷走,留下一个空心,漏着风。 闫振华没响,双眼沉沉看着姚荟。 两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离了……散了…… 姚荟自嘲笑了下,“你说巧不巧,去年《离婚法》刚添了一条,''如果夫妻感情确已破裂且调解无效,应当准予离婚?'',今朝咱就用上了。” “姚荟,你想好了?”闫振华开口,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 “你晓得,离了婚是要分割财产的,我的东西将来都是闫峥的不是不舍得,但一旦分割,肯定会受到影响,不如现在……”闫振华语气有些急,甚至说出的话都未厘清目的,“你当真要离?” 姚荟看着他,她那双眼睛属于很妩媚的那种,眼尾上扬自带风情。 闫振华眼睛一眨不眨,等她开口。 沉默半晌,姚荟说,“是,想好了,你晓得你的儿子,小峥根本不在乎这些,以前我就是觉得要给他留最多最好的,不肯离,不愿意离,后来想想是我对不起他,这些是我个人想法,小峥根本不在乎,我还把理由强加到他身上… 又或者我以前对你还有不甘心,自己走不出这一步,就拿小峥当借口,但现在总归是想清白了……” 姚荟缓缓说着,她从前同闫振华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爱答不理。 今朝是从未有过的心平气和。 “小思是个顶好的姑娘,她同小峥结婚,我的儿子好像就有了人气,她对我更是细心贴心,将我同小峥那点心结解了去。 她告诉我要自爱,对自己好,不值得的东西不要再掏心掏肺,”想起儿媳妇,姚荟刚刚空荡荡的心就补上了一块。 “所以我想得不能更明白,咱俩就把婚离了,你一家子过好日子,我也同小峥他们过好日子,谁也不烦着谁。” 闫振华脸沉得滴水,呼吸逐渐粗重。 姚荟看他,年轻时闫振华也是长得可以,小峥那双眼睛双眼皮跟他如出一辙,又深又狭长,剑眉星目,很英气。 但现在闫振华老了,她也老了,大半辈子折腾够了。 “行了,我话讲完了,生意上的事……” “我不同意,”闫振华打断她,“生意太难分割了,一离怎么分,这么多年全搅在一起。” 姚荟皱眉头,“怎么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给小峥多分点,怎么都是你第一个儿子,你要是更看重文澜姿几个孩子,那我也没话说,咱按着规定,该咋分咋分。” 闫振华又重复句,“我不同意。” 他手捏着拐杖,指头都发了白,嘴唇抖着。 毕竟多年夫妻,姚荟终归是了解他的,她凉凉笑了声眼睛看向窗外,语气添几分凄楚,“闫振华,你今朝但凡讲一句感情上的话,就是不把我当人看,就是侮辱我姚荟。” “就是想我死。” 她说得决绝,眼底泪意闪过又迅速掩下去,回头,双眼通红。 “闫肃今年是二十三伐?比小峥小六岁,你要还有点面孔,就别说让我泥心的话。” [ps:男主年龄+2,然后前面年龄都调整了一下,(闫某人:莫名其妙又比媳妇老了两岁,神经!!)] 闫振华胸口起伏,“当年要不是你不肯原谅我,姚荟你永远是这个样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点头不肯低,一个台阶不给我,把我架在那……” “闭嘴,闫振华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是我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同文澜姿滚到一起!!你好意思怪我。” 姚荟刚刚那点遗憾转瞬被怒气取代,直起身子骂道,“这些年你儿孙绕膝,有什么好委屈,委屈的该是我姚荟,有愧小峥,更有愧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给别人当笑话看。” 谁人不晓得,她姚荟放弃一切跟闫振华去港市,灰头土脸回来,被别的女人鸠占鹊巢。 姚荟不想再回忆过去,“好了,说这些没意思,我说离就是离,你晓得的我这人说出口的话就是在心里想了八百遍,改不了。” 是啊,他晓得,姚荟向来傲气,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决定的事从不回头。 闫振华后槽牙紧咬,最后哑声说,“行,我可以离,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赶紧说,”姚荟拧眉。 闫振华在书桌后坐下来,“坐下讲。” 姚荟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就算你不提,我也想过这几年把华新百货交到闫峥手里,闫家如今最赚钱的无非就是航运和华新百货,其余的生意零散难管,他进商检局就不好沾手航运,剩下华新最合适……” 闫振华眉间愁云,刚刚和姚荟一番谈话让他疲惫,“只是你说说,我把华新给他他抽的出时间去张罗吗?他管不了那你呢,分给你你又能保证把生意做起来?” 姚荟嘴巴抿抿,没响。 这确实不是她长处,当年在港市搞生意,也是闫振华张罗她照做就成,她自小在文工团跳舞根本没做过生意。 如今沪市政策天天在变,大家都能做生意了,马上要起来不晓得多少百货商店,到时候咋竞争咋站稳,想想又头大了。 “华新不是周易在管啊,你把周易给我就成了。” 闫振华吹胡子瞪眼,“我不给。” “你……” 两人互相瞪着眼,姚荟说,“那你想咋的?不想给就直说,不然就给几条航运的线,小峥不能弄,挂我名下好伐啦。” “挂你名下你搞得明白?” 姚荟火了,“闫振华,你诚心刁难我是伐?没脸没皮,借口一箩筐的。” 闫振华说,“你让小思管,她头脑灵清,今朝说得很有道理。” “小思?她要管舞蹈团的诶,你当她孙悟空能分身啊,啥都让她来,”姚荟不同意,“小思喜欢跳舞,我不想让她太累。” 闫振华说,“你咋晓得她不肯,兴趣大得哩。” 姚荟瞪他,“我就晓得。” “那你问她,总归你们三人来个能挑起华新的,进去管理一段时间,我觉着没问题了就同意离。” “有意思伐,有意思伐,你就刁难我。” 两人吵嘴皮子,倒是同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姚荟瞅他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他,“行,你真行,你给我等着。” 闫振华扭头不响,反正条件就摆在这。 姚荟怒气冲冲走了,门甩得震天响,‘噔噔噔’就下了楼。 等听不到声音,书房里的男人才叹出一口气,拉开抽屉拿出根雪茄,点燃…… 客厅里。 闫格围着闫峥问东问西,“大,大哥,海关处都招人了,商检局啥时候招人啊,我能去吗?” 闫峥睨他,“今年不招。” “啊,这……这不是才初二嘛,咋就一年都不招了,”闫格顿时焉了。 许思担忧看看楼上,偶尔能听到一点声响,操心说,“也不晓得谈怎样了。” 闫峥看她,“要我上去看看?” “算了吧,再等等……” 话音落,姚荟已经冷着脸下来了。 “走,回家去,这破地方晦气!” 说完,拉着许思就往外走。 闫峥扫了二楼一眼,没瞅着闫振华,转身就走。 …… 第179章 生意之道 寒风卷着碎雪,落在地上化成水。 街道两旁偶尔堆积起薄雪,很快便被行人踩踏严实,成了泥泞的冰。 湿滑,容易跌跤。 十字路口处就有人脚底板一溜,抱住电线杆。 …… 车子开出五分钟,没人开口。 姚荟看车窗外出神。 春光易老,人易散。 说起来二十年,小半辈子,也不过三两句话就撇清了。 以前觉得千难万难,不曾想说出口心里是松快的。 许思看婆婆,瞧她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回神,“妈妈跟公公都讲好了?” 姚荟转回身,“嗯,讲了。” “公公咋说?” 姚荟顿一下,心思百转,“不咋说,我要离他能哪办,掰扯掰扯旧事,讲不出名堂。” 话里掩去闫振华讲的条件,她不想给小思增添负担,年后锦绣就要首演,做生意是不一样的。 沪市不同港市,才刚开放,这辰光啥人才做个体户? 没分配、没技术,更甚者还有劳改出来没法子赚钱的才会走这条道,偏见不少。 让小思做生意抛头露面,担心影响她名声,况且太辛苦了。 姚荟打算想想别的法子。 这么想着,她一时没说话。 许思以为婆婆心情不好,她不晓得当年具体情况,但从闫峥口中,和老宅的布置上大抵能看出,当年婆婆和公公是真心相爱过。 如今一刀两断,不可能心无波澜。 “妈妈放宽心,要是不想自己住还去象牙巷,同我们住几天,等蝶梦上班咱再过去。” 姚荟说,“好,就住几天。” 说完这话,她又想起来问,“小思你饭桌上说那几句啥意思,华新还真能多赚几成啊,我瞅姓文的都没听懂。” 许思抿唇笑,“妈晓得沪市现在哪里的衣服最高档,最好吗?” 姚荟想想,“你要说旗袍啥的,老黄做得就算数一数二,但要说寻常穿的,洋货行、港货行还有沪海商厦的最好哩。” 许思说,“为啥洋货行、港货行的最好呀?” “当然啊,外国的洋牌子,穿了有面子,光鲜亮丽价格高,穿的起的非富即贵。” 许思笑,“所以呢,有些衣服一穿就能看出来身份,要是把华新的衣服做出名气,买的人自然愿意掏钱。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如果是我来管华新的服装模块,会先改陈列和服装样式,单纯从销售、样式两个方面去调整。” “销售咋办呢,咋推销出去?” “登报纸、上电视,让有名气的人穿华新的衣服出现在老百姓面前,这叫名人效应。再然后百货里搞活动,搞促销,弄噱头,不难。” 这个节点时间早了点,再过两年,本身就是服装发展的一个小高潮,从港市和国外引进的电视剧、电影让人们开始模仿和追求类似的穿着打扮。 许思本就是这个专业,曾做过细致的研究,以她的专业来说手拿把掐,简简单单。 姚荟听得直点头,“讲得有道理,还能这样来,陈列又要咋改?” “妈,你怎么问这么仔细,是打算管华新的生意吗?”许思随口一问,婆婆平常对这没啥兴趣。 姚荟眼睛瞪圆,“没有没有,我就听起来有意思。” 许思看她,“真的?华新要分给你吗?” 姚荟:…… 儿媳妇太聪明不是好事体。 “没谈到那一步……闫振华今朝说不出啥,要考虑几天。” 许思说,“哦,确实有些突然。” 后面姚荟也不敢再问华新的事体了,想想不然问周易去,然后自己学一学说不定就上手了。 她怕一说出来,自己的事就成小思的压力。 后座说了啥话,全听在闫峥耳里。 方向盘左打车子到了象牙巷。 几人下车,家里没人。 许思说,“钟姨估摸上我阿妈那烤火嗑瓜子去了。” 姚荟有点累了,“我上楼歪一歪,困会儿觉。” 说着,便独自上了阁楼。 许思同闫峥也回了屋。 钟姨细心,自个儿出去唠嗑还给她们把火盆烧好,屋子里暖融融的。 许思把外套脱下来,闫峥顺手接过挂在衣架上。 她说,“总觉得妈妈有心事,会不会没谈好?” 闫峥心中有数,“那边不会轻易离,肯定提了要求。” 许思惊讶,“为什么呀?一直不愿意离的不是妈吗?她离了公公那边不就轻松了,还能给那谁正名。” 闫峥嗤笑,“他既要又要,没那么容易松口。” 许思疑惑,闫峥大概讲了下当年的情况。 听完许思也算理解了。 “所以一开始是意外,后来公公尝到滋味,贪图新鲜感就同文澜姿偷着来?然后就被婆婆发现了。” “我发现的,”闫峥淡声说。 当年是他先发现,但那时他小不懂事,回去告诉了母亲,这事就到了明面上。 闫振华认错、后悔,当即跟文澜姿断绝来往,但姚荟咬死不肯原谅,家里争吵不断。 直到某一天文澜姿挺着肚子出现在门口,再无回旋余地。 许思上前一步握住他手,“换做是我,也没办法原谅。” 闫峥环住她腰,把人带入怀中,“不会是你。” 许思好笑抬起头,“只是打个比方,我晓得不会。” “这么相信我。” 许思踮脚双手环住他脖颈,男人配合得稍低下头,“相信也不行,打比方又不乐意,闫先生真难伺候~” 她目光盈盈,全然信任说,“你答应过我,我们会好好的,你是闫峥,你说过的话不作假。” 男人吮住她唇,双唇相碰厮磨。 分开的空隙里,温言说,“对,不作假。” 亲吻加深,腰间大手将她提起,稍一用劲就把人抱了起来。 夫妻几月,许思也晓得何意,乖乖被他抱着唇未分开。 男人走去床边,床沿坐下来她便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任由亲吻。 午后安静,只有雪花沙沙落下。 夫妻俩腻歪了会儿,靠在一起说话。 闫峥说,“啥辰光还会做生意了?” 许思抿唇,忘了,忘了家里还有个聪明的丈夫。 她只好把那套说辞又拿出来,“就是以前看谢家做生意,谢景盛有让我学一点,然后我还蛮喜欢做衣服的自己琢磨了很多。” 闫峥凝着她,到底没再说啥。 “嗯。” …… 第180章 嫂嫂上门 下午起来,钟姨回来了。 提了徐桂芳那里来的咸肉,说晚上炖冬笋母鸡汤。 钟姨处理鸡,“这汤一炖,放几片咸肉,提鲜提味,保准好吃。” 许思在旁打下手,胖乎乎的冬笋一层层剥下来,剥到最后只剩里头小小一点,“真不划算,这么大冬笋肉一点点。” 苗苗蹲在她面前一道帮忙,小婶婶说啥她跟着帮腔,“冬笋不好,肉肉少。” 许思被小丫头可爱到,“就是,我们苗苗都晓得冬笋不好。” 七八个冬笋花了点时间剥好,洗了放菜板上切片。 许思刀工还成,不至于粗细参差,只是速度稍慢点。 “钟姨,你这汤炖好,干脆就放在砂锅里,咱们把火炉子端上去烫菜吃。” 就当鸡汤火锅吃,许思有点馋这一口。 钟姨自然是好,她想吃啥就弄啥,“成,那还要点啥菜。” 许思想想说,“萝卜冬瓜切几片,蔬菜洗一点,小酥肉、炸肉丸都还有伐?” “有啊,堂屋桌上摆着呢,炸了老多吃不完。” “嗯,各种装一点,等会儿烫着吃。” 吃火锅热乎,有气氛,婆婆应当也喜欢。 二楼屋里。 姚荟在同闫峥讲话。 闫峥坐在书桌后,想想说,“这事同思思讲,按她想法来,她不是不晓得,前头还问我是不是你有心事。” 姚荟心口暖,“我是觉着不想小思操心,跳舞费心费力,要再管华新多辛苦。” “不管华新她还要开两家铺子,总归做还是不做,她能拿主意。”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闫峥也不想媳妇太忙,他就一个媳妇,跳舞占去一半,再给华新的事分去,往后时间更少。 但今朝回来在车里那番话,闫峥只觉思思比他认识到的更有想法,更聪慧。 他闫峥娶来的妻子不是只当他的妻子,思思首先是她自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姚荟说,“那你寻着时间同小思讲,由她定。” 闫峥嗯一声。 抬眼,看看母亲。 玻璃窗户雾蒙蒙,外头冬景苍凉。 她站在床边,鬓角零星几根白发。 闫峥手中笔顿了顿,“思思讲,这婚离了同现在没区别,我们自己一家就是。” 这话从闫峥嘴里说出来,几分生硬,可姚荟却是红了眼。 是,舍了个没心肝的男人,她还有儿子儿媳,哪点不比以前好。 “你小子,总算说句人话哩。” 闫峥继续翻资料,“没事做上灶披间聊去,我工作。” 姚荟当他不自在,心情一片大好,哼着小曲儿下楼了。 “小思啊~晚上吃啥哩,妈来帮你。” …… 天黑的早,几个人一道忙活。 火锅不是费力的事很快就上桌了。 钟姨把炉子弄上,陶泥小炉,里头放几块炭端到桌上,老鸭汤连着砂锅摆上去。 然后桌上七八碟小菜,冬笋、木耳、青菜、炸酥肉、炸肉丸还有过年那天弄的油豆腐,许思把早上送来的虾也处理了,剥开剁了弄成虾滑,美滋滋。 “妈,咱们弄个调料。” 钟姨同许思吃过两次火锅,自己口味早摸清,调料一下调好。 姚荟看看说,“我瞅那北方涮羊肉,还有芝麻酱呢。” “也有,不过我觉得加了香油、腐乳和醋好吃,这还有蒜蓉。” 屋里暖和,许思只穿了里头毛衣。 米白色的毛衣软软糯糯,衬得她泛红的小脸气色极好,说话同小姑娘似的。 姚荟把蘸碟递给她,“那小思给我调,你吃啥我也吃啥。” 许思好笑,“我加了辣子,妈妈吃不来辣吧?” 苗苗在旁附和,“辣椒咬舌头,苗苗也不吃。” 姚荟抱她一把,“诶哟,真乖哟,我吃一点点,我尝尝。” 许思给用筷子尖挑了咪咪少的辣椒酱,再放进葱花香菜,香油、腐乳和一点麻酱,“成了,加点醋保准好吃。” 她的秘制蘸碟,上辈子工作室里的北方小伙伴和川渝小伙伴全要打她,但就喜欢这么吃。 闫峥的蘸碟一样是她弄的,没放辣,他不喜欢。 钟姨把鸡汤给一人先盛出一碗,“汤先喝几口,下了菜就没那么好喝了,鸡肉也吃点腾腾位置下菜。” 许思捧着喝一口,“霞气美味,钟姨太好喝了。” 钟姨乐呵呵笑,给砂锅里添点热水,一桌人热火朝天吃起来。 苗苗挨在许思身边啃着鸡腿,吃得嘴巴一圈油,但这年龄的孩子能自己吃饭已经是最乖。 姚荟说,“吃得真好,一点不用操心。” 想起今天那个闫康康,许思骄傲道,“我们苗苗可乖了。” 小丫头得了表扬,悄咪咪往小婶婶身边靠,一脸满足。 …… 第二天是初三。 下午闫峥去码头忙,钟姨带着姚荟做烙饼。 许思被小木叫了过去。 说是大哥哥带对象回来了。 许思对林玉珍印象不错,心里蛮好奇这个嫂子,提了两盒糕点就跟小木过去。 几人坐在一楼堂屋,门窗关着放个火盆在烤火。 许思推门进去,“阿妈,大哥。” 徐桂芳在泡茶,赶忙说,“囡囡快进来坐,外头冷伐?” 许思说还好,看到许多成身边坐着的姑娘,二十二三岁,样貌清秀,穿着件枣红色的棉衣,毛线围巾摘掉放在身旁的条凳上。 她笑起来说,“大哥,这就是我嫂嫂吧!” 林玉珍脸‘唰’一下红了,两手摆摆说不出话,许多成忙说,“还,还没办婚礼呢,小妹不好这么叫。” 许思笑,“大哥嫂嫂别不好意思,你们不是把证领了吗,婚礼是形式反正我已经认定这个嫂嫂了。” 因为之前徐桂芳提的工作事宜,两家商量之后先把证领了,林玉珍才算是许家人,年后才能顺利接纺织厂的工作。 那会儿两家就吃过饭的,但许思正好在忙蝶梦的事抽不开身。 “嫂嫂抱歉啊,上趟吃饭我正忙没过来。” “不,不会,多成同我讲了,小思……我这样叫你好伐?”林玉珍看着这个小姑子,瞧她模样真是长得好,听说嫁得很好的,但一点架子没有又热情,心里顿生好感。 许思点头,“嗯,叫我小思就好。” “阿妈,我拿了糕点,摆出来喝茶配着吃。” 徐桂芳把茶端到四方桌上,“行,我拿碟子来。” 糕点拆开,绿豆糕、桂花糕、荷叶酥,枣泥糕,是前几天婆婆叫人送来的,味道不错。 “嫂嫂吃一点。” 林玉珍点头,几人边吃边谈天。 许思温柔性子好,又因为剧情里林玉珍对她很关心,所以两人聊得投缘。 说到后来,林玉珍想起来说,“对了,我们把结婚证带来了。” 她推推许多成。 许多成一下站起来摸摸口袋,拿出红布包着的小四方,“嘿嘿,在这呢,还照相了。” …… 第181章 结婚证的事 那结婚证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看出十分珍惜。 结婚证打开。 徐桂芬接过来喜笑颜开,“诶哟,这结婚证越做越好看了,像个小本。” 早些年,还是奖状样式的,也就这两年有些地方才改成小本。 两人的照片贴在那,笑得像花。 小木跑过去,“阿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给你看,看完给阿姐看。” 小木点头,送到许思跟前,“阿姐,你看大哥哥的照片。” 结婚证上许多成和林玉珍头微靠在一起,幸福溢于言表。 许思拿起瞧,笑笑说,“嫂嫂拍照真好看,大哥哥捡着宝了。” 许多成呵呵笑,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林玉珍面孔微红,“那肯定是小妹更上相。” 看着看着,许思觉得有点不一样,“这结婚证是不是改版了呀,好像比我那个还小一点,花边也不同。” 林玉珍凑过来说,“是呢,我们去的辰光,发证那领导说了,11月刚改了新版。” “难怪呢,”许思把结婚证还回去。 想起她和闫峥结婚辰光,照片是让人上家里拍的,前头几张拍得跟陌生人差不多,后头好歹是被逗笑了,不晓得这照片能不能重拍呀。 小小插曲过去,屋里气氛更是融洽。 徐桂芳欣慰说,“好,真好,多成终于是成家了,小思也过得好,如今就剩你二哥那个‘老大难’,不晓得将来能娶上哪家姑娘。” 许思笑说,“结婚讲究缘分,二哥主意大着呢,哪天遇上了也就结婚了,用不着操心的。” 她看屋里一圈,“对了,二哥上哪去了?” “码头卸货呢,闫峥也去码头了?” “嗯,他能休几天很难得了,今朝就开始上班。” 说着话,那边林玉珍迟疑说,“小妹,我跟多成商量过,婚礼就在家里简单办一下,走个过场,不用去什么饭店办了。 多成说那份钱都是你给的,咱不能浪费了。” 林玉珍说得情真意切。 当初她同许多成处对象,心知肚明许家的情况,许多成穷的时候兜里两块钱都掏不出。 但她林玉珍看重许多成是个有责任感、人品不孬的人,所以愿意一起过日子。 两人领了证之后,住进肉联厂的员工宿舍,二弟送了崭新的家具过去,一问那钱是小妹掏的。 除了许多成手指缝里省下的688彩礼钱,其余全是小妹给。 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这事她不提许思都想不起来,早抛到脑后了,“嫂嫂不用客气的,大哥哥和二哥都是为了这个家才过得拮据,我一份力没出过,你晓得我之前不在许家,回来后自然想要尽一份力。” 她笑起来,嗓音温和,“这些钱不多,以后都还能再赚,结婚是女人一辈子的事该留个好回忆,嫂嫂和大哥哥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林玉珍被她一番话说得心窝软,确实她懂事能理解,但作为女人,偶尔也憧憬过结婚那天…… “可是……” “别可是啦,就这么定啦。” 一家人生活了这些日子,徐桂芳比从前更了解闺女,开口帮腔说,“玉珍安心拿着,多成说了以后再给小囡,结婚还是该办婚礼让你名正言顺进我们许家。” 许多成点头,认真说,“是,我以后会还给小妹。” 不办婚礼外人就不晓得两人结婚,免不了说闲话。 许思失笑,“大哥和嫂嫂真是……” 徐桂芳看看自家闺女,“你呀谁的事都操心,当初同闫峥也没办婚礼,要不……咱补一个。” 许思想想没拒绝,“好啊,不过现在没空,迟些日子再说~” 当初不办婚礼,是还想着全身而退,如今两人交心认定彼此补一个倒也可以,闫峥之前也提起过。 等她闲下来,自己设计一套婚纱,应当不错。 天色渐渐暗下来,闫峥打回来电话说晚上忙,不回来了。 许思叫上钟姨和苗苗,上自家吃饭。 晚上结束回家。 洗漱好,许思猫在衣柜前翻东西。 上趟新衣柜送来,她把自己的东西全收拾了进去。 结婚证放在小抽屉里。 别说大哥包着红布,她也……拿帕子包着了。 结婚证被摸出来,许思坐到床边左看看右看看,瞧照片上她跟闫峥的模样觉得好笑。 “好好好,长得帅了不起,换做以前高低拿钱包你做我模特!” 清丽的小脸上带着笑,指尖在照片上的闫峥脸上戳两下! 没看够,她又躺了下来,干脆钻被窝里拿着瞅。 暖黄的灯光照下来,许思看着看着眼皮打架。 睡了过去。 …… 初三夜,码头海关处灯火通明。 闫峥裹着寒风从外头进来,“大虎几人还没回来?” 小赵跟着进来,“嗯,江上去了,有几艘渔船看货轮进港了,从上游摸黑过来,大虎带人追去了。” “嗯,”闫峥脱了外套,坐到桌前查看进港的货轮单子。 虽然的对外开放,政策下来两个月,但海外第一艘个人货轮还没进港,目前进的还是国营航运公司的。 私人的货轮大部分还是从港市北上到沪市。 看了会儿,表针指向12点。 大虎回来了,一脸愤慨,面色不好。 “队长。” 闫峥问:“情况如何?” “我们的船追到上游,被横里出来的渔船挡住了,一下没追上。” 忙活到半夜,让那渔船从他们眼前跑了,大虎属实是气不过。 闫峥眉心冰凉,神情严肃,“从前任务多在陆上,那些渔船靠江海吃饭追不上不足为奇,拦你们的船呢?” 大虎稍安,正色说,“已经扣下来了,但就是江边普通的渔船,也在海关处做了报备,估计没太多线索。” “关几天再说,这个点已经禁船,他们算违规,明天起在江岸设立巡逻点,小赵。” 小赵应声,“队长。” 闫峥说:“打报告,申请船只停靠巡逻点。” 海关处如今就两条小船,只能在码头活动,再往别处去顾此失彼,政府没那么多资金拨款,是个大问题。 小赵说,“上趟海关处申请,批了好些时候才下来两条小船,穷死了。” 闫峥想想,“得,报告照样打,另外再找个地方打秋风去。” 他语气淡淡,小赵却一下激动了,这种事没少做,“队长,咱上哪打秋风啊?” “通知近期到沪的航运公司,元宵安排个饭局。” 小赵眉开眼笑,仿佛钱已经进了兜里,“好嘞,马上办妥!” 这边讲好,闫峥让大虎他们加强巡逻,驱车离开。 …… 回到象牙巷。 四下寂静。 冷风从巷子里穿堂而过,扫得两边矮墙上的枯枝沙沙作响。 闫峥甩上车门,大步往家中去。 二楼的灯竟是亮着,他上楼悄声推门。 一门之隔暖融的空气瞬间将他包住。 男人冷冽的脸不自觉柔和下来,目光看向床上。 被子里的人睡得正香,半张小脸埋在柔软被中,呼吸清浅。 闫峥抬手脱去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提了屋里的热水瓶往脸盆里倒些热水,没再去楼下,简单洗漱收拾。 他动作迅速却轻,没吵醒睡着的人。 洗完身上也热乎了,拿火钳拨弄一下炭盆,把窗缝再开大点。 整完所有,悄声摸上床。 床上的人迷糊转身,纤细的手臂环抱住他,一本什么东西滑落下来。 闫峥摸出看眼,眉头顿时蹙起。 结婚证。 他目光在签名处凝视片刻,心道抽空要跑一趟第七区。 结婚证的事迟迟没有进度,今时今日,他完全确定思思同谢家货运没任何关系。 “闫峥……” 身侧的人迷糊叫他,闫峥拉出柜子抽屉,把结婚证丢了进去。 “我在,睡吧,”他拉灯转身抱住人。 许思窝进他怀中,又睡了过去。 …… 在家休息日子过得格外快。 转眼到初五,许思只剩两天休息。 结果就这关口,出了点事。 第182章 苗苗亲妈? 下午吃过饭,许思把纸笔拿出来,在屋里设计新的舞蹈。 苗苗同小木在楼下,钟姨怕他俩打扰许思,弄了个火盆放堂屋陪俩小的烤橘子、烤地瓜、板栗。 屋头侪是橘子皮的香味。 “诶哟,小苗哟,板栗沿边儿放,你瞅瞅点着了直冒烟。” 苗苗咯咯咯笑,拿她的小木棍把板栗往外扒拉,“钟奶奶次板栗……” 钟姨也笑,“给你烧成黑炭了,奶奶等下吃一嘴黑。” 话这么说语气没有一丝责怪,全是慈爱。 苗苗撅着小屁股,凑近‘呼呼’吹几下,“不黑了。” 旁边的小木给橘子小心翻个身,烤橘子霞气香,烤好了给阿姐吃。 隔音不好,说话声和笑声偶尔传到楼上。 这种氛围着实令人心安,许思瞅瞅纸上的记录,觉得新编这支舞都变得温和起来,唇角漾出笑意。 然而不多时,苗苗的哭声突然冒出。 楼下堂屋门打开。 钟姨的骂声响起,“你谁啊,走走走我们不认识你,没看孩子也不认识你啊!” 一个穿着灰棉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大声嚷嚷,“哪里不认识我,我是苗苗她娘她敢不认我哩!” 苗苗抓着钟姨裤子小身子直往她身后躲,显然对出现的女人十分抗拒。 钟姨揽着孩子,一边赶人,“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你娘呢。” 女人往里走,声音又抬高,“你这老太太说话忒难听,咋还骂人呢!范苗苗你自个儿说我是不是你娘!” 苗苗小脸挂着眼泪,手里还抓着她的板栗,摇着头呜呜呜哭。 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想上手扯她,“哑巴了,哭什么哭。” 小木大喊,“你走开,你是拍花子把你抓走。” 楼下闹哄哄一片,许思快步下去,沉声问,“钟姨出啥事了,你谁啊?” “小思我就上灶披间给孩子拿个碗筷,这女人就自己进来了,一来就要带苗苗走,还说是她妈。”钟姨一脸防备,几句话说清事情。 许思冷眼打量着女人,那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头发散乱脸颊凹陷,很瘦,身上的灰棉衣看起来又脏又旧。 那女人同样在看着许思,瞧她穿着打扮肯定就是这的女主人。 她早就问清白了,孩子是跟闫峥回了家,从前去地区去找范征辰光她见过闫峥,老唬人一个队长,但家里有钞票得要命。 女人脸上堆起笑,讨好说,“弟妹啊,我真是老范媳妇苗苗的妈,我叫周翠花,老范一走孩子多亏你们帮我照顾啊。” 她看苗苗,“嗐,你说这小半年没见,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这丫头都快不认识我了。” 说着,周翠花蹲下身朝苗苗伸手,哄道,“苗苗,快到阿妈这来。” 苗苗大眼睛泪汪汪可怜的紧,就是不肯挪动步子。 周翠花脸上讪讪,“你这孩子,阿妈是来带你回家的。” 苗苗吓道:“呜呜,不,不要……” 许思过去蹲下身,苗苗一下扑她怀里,“小婶婶,不,不去。” 像是怕自己被带走,苗苗抓紧了许思衣裳,小手的灰抹在她米白的毛衣上,许思浑不在意。 她带了苗苗半年早把她当孩子疼,看不得小丫头这样可怜。 轻拍她背说,“苗苗不哭,小婶婶不送你走,谁都不送。” 不说这周翠花是不是苗苗亲妈,就算是,当初许思私下同小赵了解过,苗苗的母亲生下来就没管过她,她父亲范征更是不愿孩子跟她走,所以才会被闫峥带回来。 苗苗得了保证,哭声成了抽噎。 “来,钟奶奶抱你好不好,”钟姨看许思蹲着,想把孩子接过来。 苗苗摇头手不肯松,只愿许思抱。 许思说,“没事,我抱。” 她抱着孩子起来。 旁边的周翠花面色不好,语气没了刚才的热情,“你这话啥意思啊,我带自己闺女走还要你同意啊?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她没收着嗓门,孩子又哭得大声。 巷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大冷的天挡不住看热闹的,院门外此刻围了老些人。 许思说,“是,我不同意。” 周翠花牙齿咬咬,一步踏出门冲着外头喊,“评评理,老乡们都来评评理哈,这范苗苗是我闺女,我家老范跟在闫大队长手下做事,人没了,今朝我想把闺女带回去这人还不肯。” 她嗓门极大,说完又拍着大腿哭喊,“诶哟,我男人可怜哦,出生入死跟着闫大队长,牺牲了,那是个顶个的英雄啊……” “他要晓得我连闺女都要不回来,哪能放心走了,眼睛都闭不上啊。” “啊,我的小囡啊,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囡啊……凭啥不还给我。” 冷风把周翠花的哭喊传出老远。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院子外围观的阿叔、大婶一下炸开锅。 …… 第183章 抢孩子 “啊,还真是苗苗的亲妈啊?” “我还以为这孩子爹妈都没了,才被许家小囡养着。” “有妈还是得跟着亲妈吧,不然像什么话哩?” 弄堂里的人不晓得缘由,认为天大的事也不能把别人母子分开,孩子就得跟着父母。 周翠花深知这一点,说破天她都是孩子的妈。 弄堂居委会的李主任正好在,扶扶眼镜走进院问她,“许思啊这咋回事哩,这真是苗苗的妈啊……” 李主任倒不像旁人一边倒,毕竟许思是弄堂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闫家撑着,她得先弄清楚事情。 许思哄好了苗苗,小家伙过年吃得好,敦实敦实的抱不住。 她把苗苗放下牵在身边,“李主任,我只晓得当初苗苗从军区接来是打过报告,军区明确同意的,况且她阿爸牺牲前留的遗言,不把孩子交给她母亲。” 李主任说,“哟,那这难办了,军区同意的话我们也没法干涉哩。” 听到这话,周翠花一下冲过来,“李主任是吧,您别听她胡说。 你说说谁家没点夫妻吵架的事,上嘴唇碰下嘴唇总有磕绊的时候,我那会儿同老范吵架回娘家了,他肯定记着仇才不让孩子跟我。” 李主任没响。 许思冷笑,“吵架?要只是简单的夫妻吵架,军区能同意把孩子交给旁人,苗苗也不肯认你?” “你……”周翠花面孔铁青,“孩子小知道什么,对对对,肯定是你教她不要认我。” 说完又朝着大家喊,“看到了吧,这个女人就是不把孩子给我,我肚皮里出来的凭啥你霸着,看着像个文化人咋就不讲道理,这么欺负我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呜呜,命苦啊,我的命好苦啊,”说着,周翠红泪如雨下。 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许思嗤之以鼻,总算晓得为什么苗苗阿爸不让把孩子给她。 可围观的人不晓得,只听周翠红这样倒也有些同情。 甚至质疑起军区的决定二。 “军区咋那么无情……” 许思说,“周翠花瞎讲有啥讲头,你生了孩子三个月就逃了,苗苗被你丢到军区门口到现在没管过,全是军区家属院的家属和她阿爸看着长大,你现在跳出来是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 许思目光冰冷,声音不急不缓把事情讲清。 周翠花脸上一瞬慌乱,“你,你才瞎讲好伐。” 两边都有道理,大家墙头草,一会儿觉得这对一会儿又觉得那对。 “要真打小没管过,现在突然要孩子是有点说不过去。” 生过孩子的女人倒不肯听,“你们晓得啥,说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年轻辰光没想明白,说不定现在想清楚了,给个机会改正要的。” 李主任神情严肃,只觉得这里头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好歹是居委会的人,更加相信政府和军区。 “好了好了,要不然这样,孩子呢还是先住在这里,周翠花是吧?” 周翠花眼睛横她,‘嗯’一声。 “这样子,许思他们养孩子是军区同意的,你要是想把孩子要回去,就上军区要一份报告,得盖章啊,军区同意让孩子跟你你再来接走。” 说实话,这个办法只是暂时稳住周翠花,李主任盘算等会儿马上回去打电话询问这事。 许思站一旁没说话,李主任出面性质就不一样了,用不着她再跟周翠花吵架,况且军区那边是不可能给这个报告。 周翠花哪里敢去军区要什么报告,今天她不把孩子带走后头更没机会了,当即扯着嗓子撒起泼来。 “为啥哩,为啥我要亲闺女还得打报告了!!天底下没这个道理,我今朝就要带闺女回去。” “嘿你这人还不肯听了,人许思一家住在这,孩子又跑不了你打个报告这事办清爽了不就行了,”李主任语气训斥,这种做不好思想工作的人简直头疼。 “我不去,我就要孩子,现在就要带回去,”周翠花大声喊着,埋头冲过去要去扯苗苗。 刚哄好的孩子又吓得大哭,往许思身后躲。 许思护住孩子,呵斥道,“周翠花,你想干嘛!!” “我想干啥,我要自己闺女,苗苗到妈这来。” 周翠花去拉孩子,许思抱起大哭苗苗后退。 钟姨赶紧上来帮忙。 几人顿时拉扯在一起。 周翠花那是干农活的力气,一边挣脱钟姨,看到苗苗抗拒的神情也冒了火气。 “你这个小赔钱货,我是你妈,你不跟着我跟别人干啥!” “给你吃喝就把人当娘了是吧,赔钱货,白眼狼,谁生的你不晓得?!” 苗苗听不懂,但晓得这语气是在骂她,哭得更可怜了紧紧搂住许思脖颈。 “乖乖,不哭不哭,不是说苗苗不是骂我们苗苗呢,”许思只想捂住孩子的耳朵,这些话是个当妈的能说的吗。 钟姨推搡她,“不得了哩,露出真面孔了是伐,这样骂小囡!” “管你老太太啥事,我管教孩子要你管。” 钟姨叉腰挡住她,“呸,老太太老太太,我老太太也比你强!” 周翠花挤不过去,李主任也上来拉她,气得更狠了。 想到今朝都怪那个女人,装模作样对孩子好,不让孩子认她。 这么一想,她张口骂起许思,“你这女人年纪轻轻,自己有毛病是伐,我看你是生不出孩子才抢我的,天打雷劈!!” 许思嗤笑,“看看你这样,我就晓得你是啥人,别说军区不同意,就是同意了我也不能把苗苗给你!” 周翠花一身蛮力,气得鼻孔冒气,李主任一不留神就让她挣了开去。 李主任恼火道,“都看着干啥?来俩小伙把人给我抓居委会去!周翠花你这态度,先教育教育你再谈孩子的事!” 周翠花啐一口,“教育个屁,孩子还我!” 话音落,人群里突然冲进来两个人,一下扭住周翠花手臂把她按住。 来的是小赵和大虎。 瞧清是啥人,小赵恨不得一拳挥出去,“周翠花,你敢到这来闹事!” 他平常大多热情爱笑,这句话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周翠花生啃。 周翠花吓得一激灵,“你,你们干啥,还想打我啊……” 小赵说,“打你都算轻的!!” “呸,你敢,你敢打我老范……” “闭嘴,你还敢提副队!”小赵语气凶狠,瞠目欲裂。 闫峥走在最后,看院里情况沉声问,“发生什么?” 见他回来,许思松口气说,“她说是苗苗亲妈,要把孩子带走。” “呵。” 闫峥神情淡漠,走到周翠花面前。 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往那一站,冰冷锐利的眼神睨着女人。 周翠花不自觉咽下喉咙,心底发怵。 咋这么凑巧让他们回来了,那还怎么带走那赔钱货。 周翠花嘴唇哆嗦,手被大虎和小赵按得快断了,喊叫起来,“你,你们放开我,当兵的想打人啊,快看看啊,当兵的要打人了!!” 闫峥眼神示意,小赵甩开了她。 周翠花被甩得退后两步,理直气壮喊:“我要回孩子咋了,就算你们是当兵的也管不了别人的家事。” “我,我告诉你们啊,苗苗我是要定了,我生的的谁都抢不走。” 闫峥还未开口,小赵先受不了了,骂道,“你生的你养过一天没,孩子从小副队带着在军区长大,小辰光要喝奶是家属院的婶子喂养的,随便拉出一个人都比你这妈亲近!你凭啥带走!!” 周翠花眼睛一瞪,“那我哪能啊,我哪能办,老范就晓得在军区工作一年归家不到两次,我讲我也要去军属院住,他说房子先让给队里的人,那我一个人在乡下养闺女养不起,我才养不起呢。” “瞎说,副队钞票每月寄回去,别说苗苗一个再养一个也不成问题!”小赵一步不让。 若说闫峥的队里,闫峥冷硬威严像当爹的,那范征就是个对队员事无巨细照顾的‘妈’,性子极好,谁遇上啥事无论大小只要找副队,都会给你开导解决。 小赵刚到第七区那会儿,性子直,人冲动,大错小错犯一箩筐,被闫峥训的人都蔫了,后头是范征瞧他着实可怜,暗地里开小灶教导他。 小赵心里记一辈子。 若周翠花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小赵高低当亲嫂子尊敬,但她做得那些事,小赵看不上一点。 周翠花骂道,“呸,就那点钞票,人都不回来,有啥意思。” 她还想闹,闫峥眼一扫,冷声说,“周翠花,听说你改嫁了?” 周翠花顿时哑声,在闫峥的目光中瑟缩成一团,没了前头的嚣张。 半晌,周翠花心虚说,“改嫁咋滴,多得是人带着孩子改嫁,我那男人都不介意闫队长介意啥。” 闫峥冷哼。 冰天雪地里那森冷的气势压迫满满,连刚还叽叽喳喳议论的围观群众齐不吭声。 闫峥说:“还是那句话,苗苗按照老范的遗愿被我收养了,你要带走只有一条路,上军区拿报告,否则这孩子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今朝看在老范和苗苗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但你再闹事打扰孩子生活,有你受的。” 最后几字冰凉刺骨,带着警告。 周翠花喉咙像被堵住,再也挤不出第一个字。 连撒泼胡闹的心思都歇了。 闫峥冷喝,“滚。” 周翠花心有不甘地看苗苗几眼,那小丫头一对上她目光就躲进许思怀里。 周翠花心里暗骂,没良心的白眼狼,跟她爹一样。 看几眼,才不情不愿走了。 人群里一个倒三角眼的男人跟着退了出去。 …… 院子里恢复安静。 冷风扫着,没热闹看了谁也不想在外头待着,一哄而散。 李主任跟着后头喊,“回去嘴巴闭闭牢,别闲着乱说啊,听到乱嚼舌根居委会教育去。” “哎呀,晓得了晓得了,”大家跑走。 李主任回头同许思说,“许思啊,闫队长回来那我也先走了哈。” 许思冲道谢,“谢谢李主任了。” “甭客气,我就这工作,”李主任摆摆手走了。 闫峥走过去,“我来抱吧。” 苗苗穿着花棉袄,肉墩墩的,瞧许思抱了许久估摸手酸。 “呜……” 苗苗小脑袋埋进小婶婶肩窝,不肯。 许思换只手说,“没事,我抱。” 她又冲着后头小赵两人喊,“小赵大虎先进屋烤火外头冷。” 小赵拉着脸还在生气,闷闷应一声,“好的,嫂子。” 几人进堂屋坐下。 钟姨铁钳戳戳火盆让屋里暖和点。 许思抖抖身子问:“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吃饭没?” 闫峥说:“局里开了个会顺道回来拿文件,饭还没吃钟姨帮忙下几碗面条吧。” 钟姨放下铁钳,“好嘞,炉子没闭,正好有中午炖的肉汤很快就好。” 说着匆匆走去灶披间。 许思坐到小椅子上,苗苗放下来窝在她怀里不吭声,鼻尖哭红了大眼睛包着泪,可怜要命。 小赵忿忿说,“那周翠花想得美,还想抢孩子回去!” 许思温声说,“她要真闹到军区去……那边会同意她带走吗?” “不能,军区不可能答应,”大虎回道。 许思放下心,“不答应就好,瞧她今天那颠倒黑白的架势,人应该不太行,我不放心苗苗跟她。” 苗苗摇摇小脑袋,“不去,小婶婶苗苗不去。” “乖,小婶婶不会让苗苗去的,”许思亲亲她光洁的小额头,她养了半年的小丫头,早养出感情了。 “小婶婶给你擦擦脸好不好,哭成小花猫了。” 苗苗点头,许思便起身去倒热水,小丫头抓着她裙摆亦步亦趋跟着,生怕离开一步。 热水打来,拿帕子沾湿给她揩干净面颊,又拿擦脸膏抹上,“好了,我们苗苗香香的。” 苗苗终于破涕为笑。 看到她笑,小赵几人也松口气。 小木已经回去了,苗苗指着火盆边的烤橘子,“小木哥哥说给小婶婶吃。” 许思笑,那边闫峥弯腰拿出来,剥了皮。 堂屋里一下满是橘子炙烤过的香味。 “军区是为什么不让孩子给周翠花?” 许思淡声问,问清楚了她心里有底。 第184章 苗苗乖 【上章补满四千啦~没看过的宝宝可刷新看~】 “老范……运回军区的时候,要葬进烈士园,但一般换作有亲人在世的会带回家,军区那边埋了衣物立碑就成,当时联系过周翠花,她不来,”闫峥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简单说了原因。 许思眼眸瞪大,心中震惊。 闫峥继续说:“本身联系她的目的不是让她带回去,只是老范除了苗苗没家里人了,得有个人在场张罗,是那边的风俗。” 说到这,小赵忍不住接过话,“嫂子,你是不晓得周翠花咋说,说关她屁事懒得跑一趟还花路费。 我问她那看苗苗吗,她说养不起别想把她骗过去,说我们是为了把苗苗丢给她,天底下哪有这种妈!” 许思拧眉,眼眶微微湿润。 苗苗看看红眼睛的小赵叔叔,又看看小婶婶,觉得他们好像在难过。 小手抬起擦擦小婶婶眼睛,怯生生喊,“小婶婶……” 许思把她抱紧点,“嗯,苗苗真乖。” 小丫头抿嘴巴笑,突然从她怀里出去,拉了小赵手往火盆边走,“小赵叔叔,吃,吃红薯。” 小赵心里一酸,眼泪掉下来,撇过头去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后头副队送出去那天,就苗苗自己抱着相片跟我们走……咋能把孩子给那女人呢,我死都不同意。” 许思心底动容,安抚说,“小赵,不会给的,苗苗现在是我家的。” 小赵点点头,抬袖子胡乱擦把眼睛。 钟姨恰好进来,“来来来,坐桌上去面条好了。” 堂屋本身就是吃饭的地,有四方桌,钟姨端了两碗面放上。 小赵说,“我去帮忙端。” 说完人就走出去了。 大虎叹气,“嫂子,小赵以前同副队关系对亲近,当大哥的。” 许思点头,“我晓得了,先吃面。” 闫峥坐去桌边,大虎也坐下。 面条用中午炖肉的汤煮的,肉香浓郁,钟姨给几人煎了蛋,撒上翠绿葱花,闻着味就好吃。 男人饭量大,一人一大碗还怕不够吃,钟姨把锅里剩下的盛到大盆里摆在桌中间。 “吃完了自己添啊,不够再煮。” 许思说,“钟姨,把泡萝卜拿点来。” “好呢。” 几人吃面,苗苗站许思跟前伸着小脑袋瞧,许思问,“苗苗要吃吗?” 苗苗点头,许思拿了个小碗,给她盛一点喂她吃了。 小丫头吃得喷喷香,一小碗很快见底。 许思抱着哄了会儿苗苗就睡着,她把孩子抱上楼,让钟姨陪着。 等下来时,二楼有动静,闫峥吃完上来拿文件。 许思走进去问,“吃饱了?” “嗯,”男人抬头应一声,站在书桌旁看手里文件。 许思走过去,双手环住他腰。 娇软的身躯靠在身上。 闫峥抬手揽住她,“怎么了?” 许思摇摇头,“提起范副队你也很难过吧……” 尽管他不像小赵一样气愤,落泪,但许思晓得他话里的隐忍和烦闷。 闫峥心口像被撞了下,拍拍她背,“无事,老范的仇终归会给他报回来。” 答应调到商检局,就是因为想查航运的事。 闫峥心里无比清楚,老范的牺牲不会平白被掩盖。 许思点头,“闫峥,我们把苗苗添到户口上吧,以后就是你和我的小囡。” 她抬眼,眸光澄澈看着他,心甘情愿。 养一个别人的孩子不是容易的事,就比如前头周翠花说的,旁人会戳着你脊梁骨猜想,是不是自己不能生,干啥抢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目的。 要不是这些年反封建迷信,或许还有人猜你抢孩子运势。 更重要的,养了她就得对所有事负责。 这些于闫峥来说其实都不是难事,当初带苗苗回来他就未曾想过这些。 但如今许思提起,他脑子里便冒出这些问题。 但闫峥没有犹豫,因为他晓得他的妻子也并不会在意这些。 “好,我同军区说一声,把苗苗正式收养。” 许思弯唇笑起来,“好。” 夫妻俩说好,闫峥低头亲她一下,“我得走了,晚上迟些回来不用等吃饭。” “嗯,不过我觉得周翠花可能还会来……既然她前头那么不愿意要苗苗,为什么又突然来了。” 闫峥也在想这事,孩子能不让周翠花带走,但人家要是上门也拦不住。 “我跟李主任那边说一声,她再来闹事就算影响治安,至于周翠花的情况,我们都不太清楚,我联系军区让他们查下她家里。” “好。” 暂时只能这样。 许思同她下楼,去灶披间装了些家里包的馄饨、肉包和炖猪蹄,给小赵他们拿上。 “海关处有食堂吧,到时候让那师傅热一下就能吃。” 小赵心情好些,接过去说,“谢谢嫂子。” “跟我还说这些,对了,闫峥说你们明天可以早点下班,叫上大家到屋里吃一顿,我让钟姨做些好吃的。” 大虎说,“真的啊嫂子,我们那些人胃口可大了。” 许思笑,“胃口大好啊,过完年东西吃都吃不完,我和钟姨愁死了,还有那一篮子的年糕片呢,大不了全煮给你们吃。” 小赵嘿嘿笑,“成,那我们明天来。” 闫峥走下来扫一眼,“走了,今天不干完明天还想吃?” 小赵跟大虎赶忙闭嘴。 许思冲他俩眨眨眼,闫峥下来不着痕迹牵下她手,“上去了,楼下冷。” 这语气,跟刚刚判若两人。 “晓得了,你们走了我就回屋。” 小赵跟大虎齐齐摇头,得,队长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 三人走了。 许思关上堂屋的门上了楼。 周翠花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但苗苗还是被吓到了。 晚上哭醒了两次,许思听到心疼,上楼把孩子抱下来睡。 闫峥是夜里回来的,靠着床头沉默。 许思瞪他,小声说,“往旁边让让,都说了苗苗当我们小囡,你不许凶。” 闫峥往旁边让去。 许思倒没把孩子放两人中间,主要担心苗苗怕自家男人。 她把孩子放最里边,怕她冷又多拿条小毯子铺上。 苗苗闭着眼睛睫毛上挂着泪珠,许思小心擦去抱怀里,“好啦,我们苗苗睡觉吧。” 她嗓音温柔轻轻哄着,苗苗很快就睡熟了。 许思就着这姿势也准备睡觉。 身后的闫峥看着媳妇后脑勺,提前体验了一把有孩子的痛苦。 心里寻思,迟些要孩子是对的。 真有了孩子,他直接抱不到媳妇。 而此时,城郊的一个破房子里。 女人凄惨的喊叫声不时传出,屋里破家具叮呤咣啷摔一地。 周翠花往外跑,又被男人一把薅住头发拖回去。 “臭婆娘,老子要你有什么用,自己的孩子都搞不回来。” 周翠花尖声大喊,“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搞,呸,就会打我,啊……” 骂完之后又是一阵拳脚声,很快响起求饶的哭喊。 …… 第185章 招待 后半夜苗苗好歹没再哭醒,一觉睡到天亮。 闫峥已经出门了。 许思起来,带着孩子洗漱。 楼下钟姨做早饭,大砂锅里炖着鸡。 “哟,小苗苗起床了,乖宝,钟奶奶给你做了小兔包啊。” 钟姨也是心疼孩子,一早就和面做包子,豆沙馅做成小兔子的形状,苗苗最喜欢,一听就眼睛亮晶晶,“钟奶奶,苗苗吃三个!” 抬起小肉手,伸出三个指头。 钟姨笑呵呵,“人小口气大,你吃几个都成,做了一大笼呢。” 许思走进来,笑笑说,“哇我们苗苗好幸福呀,还有小兔包吃。” 苗苗大方说,“小婶婶也吃。” “好呢,小婶婶也喜欢吃。” 钟姨装了一碟子,再给许思下个小馄饨,两人也不上楼了坐隔壁堂屋吃好。 吃完许思把碗筷送过去,苗苗跟着跑。 许思说,“钟姨,小赵他们晚饭才来,你不用着急弄。” 钟姨在处理羊肉,早上刚送来,“好嘞,把这些拾掇好,到时候直接烧就成。” 中午随便解决。 等到了三四点,许思下来同钟姨一道张罗。 小赵这些人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在闫峥身边出生入死,许思打心眼里感谢他们。 就算不是因为闫峥,他们也是人民子弟兵,许思是敬佩的。 所以晚饭也想亲自做几道。 “钟姨,我烧菜你包饺子好了。” 闫峥说,那些个毛头小子就好吃饺子,年年过年都吃还吃不厌。 瞧他平日冷淡,到其实心头是上心的。 钟姨说‘好’,“慢点啊,别烫着了。” 许思看看食材,两口锅一道用,一口锅煮上水煮蛋,一口锅下五花肉焯水,准备先把红烧肉炖上。 年轻人,吃些油水才能饱。 红烧肉切得大块,焯好水捞出来,油锅烧热炒糖色,半盆肉倒下去,‘滋啦’一声裹上油亮的酱色,香味顿时冒出来。 苗苗耸着小鼻子,“小婶婶,香喷喷。” 许思怕她溅着油,“去小凳子上坐着,帮小婶婶剥鸡蛋好不好。” 苗苗点头,迫不及待要帮忙。 许思倒了盆凉水,把煮好的鸡蛋捞出来泡水里,教孩子敲一敲然后壳拨开。 苗苗有了事做,乖乖坐小条凳上剥鸡蛋。 锅里丢进姜片、大葱段和大料,酱油下去,翻炒几下倒热水,进砂锅炖上。 红烧肉炖着,许思把处理好的鱼摆盘,同芋头排骨、肉饼蒸蛋一道放进大蒸锅。 再是青椒炒肉、番茄鸡蛋、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干锅鸡…… 她做得不是沪市常吃的菜,毕竟上辈子一出街天南海北的菜都能吃着,烧的都是好吃的下饭菜,队里那些人估摸能喜欢。 灶披间满是香味,苗苗馋口水要流下来。 一边剥鸡蛋一边抬头看,许思好笑地给她塞一口番茄鸡蛋,又喂个小排骨。 “好吃不?” 苗苗小嘴冒油,眯着眼睛小表情很到位,“好吃,第一名好吃。” 钟姨故意逗她,“早上还说钟奶奶的小兔包第一名好吃哩,这就变了。” 苗苗脖子一缩,“小兔包钟奶奶第一名,菜菜小婶婶第一名。” 谁也不得罪。 许思笑,帮她一道剥完鸡蛋放进红烧肉的砂锅里。 眼看时间快到,她把年糕切片炒了满满一大盆,要没人帮忙吃,这年糕她们吃出元宵也吃不完! 大铁锅炒的有滋有味,很有锅气,青菜翠绿,年糕裹着酱油,又切了肉丝油香油香的。 蒸锅里的菜也能出锅了,钟姨那边饺子包好,一半在里头蒸,一半下锅煮。 刚煮上,外头就传来说话声。 “嫂子,苗苗,我们来啦!” “来蹭饭了!” “嘿嘿嘿,小声点,小心队长揍你。” 闫峥同小赵说话走在最后,他们等不及先跑进来。 动静大,住不远处的邻里都探出脑袋看看,弄堂里飘着饭菜香,来这么多人真是大排场啊,得烧多少菜。 一般人家请不起,砸吧砸吧嘴闻个香。 许思探出头,也不客气,“来得正好,大虎你带人上二楼把饭厅的桌椅搬下来,我们在堂屋吃。” 大虎袖子一挽,下巴抬抬说,“没问题嫂子。” “嘿嘿,嫂子同我熟,你们不认识吧。” 一群半大小伙,约莫十一二个。 不少是商检局后头调过来的,没见过许思,格外拘谨,站在那里手脚不晓得往哪里放。 心想,队长家的嫂子咋这么嗲,霞气漂亮啊。 许思说,“对了,多上去两个人,那个圆桌面也搬下来不然桌子放不下菜。” 小赵这会儿进来了,嘿嘿一笑,“愣着干啥,你们干活起来别想吃白食!” 几人跟着上去搬桌椅,许思说,“你们上隔壁烤烤火吃瓜子,桌椅搬好了过来端菜~” 破冰的好办法不就是指挥他们做事吗,一群人赶忙点头,“嫂,嫂子我们不冷,就在这等端菜。” 许思好笑,只觉得这群小伙子都心思单纯很。 她进灶披间去捞饺子。 外头几人真就待在门口,站得笔直,不晓得的还以为要接啥重大任务。 闫峥踏步进来,瞅瞅他们皱眉,“杵这干啥,别堵道。” 被队长一说,几人面红耳赤。 许思解围说,“等着帮忙端菜呢,你打点水叫他们先洗手去。” 对哦,手还没洗,大家眼睛齐齐看着队长。 闫峥没好气说,“后院洗去,真等我打水?” 几个小年轻一哄而散,跑去后院。 人一走,许思同钟姨齐齐笑出声。 她笑得快直不起腰,扶着灶台说,“怎么你队里都是跟小赵一样的活宝。” 闫峥走进来,难得打趣说,“没教好。” 钟姨看他们更是看孩子一样,操心说,“年纪轻轻的,都是好孩子,走走赶紧开饭了。” 一顿饭从六点吃到八九点。 闫峥格外开恩,每人能喝一杯黄酒。 桌上饭菜一点没浪费,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那盆冒尖的炒年糕都被扫荡了。 闫峥吃得出味,回头问她,“你烧的?” 许思点头,“菜是我烧的,钟姨炖汤包饺子,你再吃个排骨好不好?” 她眼眸如水,笑盈盈的。 闫峥心软成一片,说好,又吃了一块。 …… 第186章 开工红包! 第二天,蝶梦恢复训练。 既然拿下首演,许思就要做到最好,后面的时间舞蹈团任重而道远,不能松懈。 想着是第一天。 许思早早出门到达蝶梦。 没想到还有人比她先到,几个团员已经等在大门外,江宝珠和张小玲也在。 “许思姐!” 一看到她,几人热情围上来,叽叽喳喳。 许思问,“怎么不去隔壁拿钥匙。” 江宝珠说,“吴婶好像回老家还没回来,我们怕打扰姚老师休息。” 婆婆那天同她们回去,在弄堂住了两天就回南平路这边了。 许思上前开门,“那赶紧进去,冻坏了吧。” “不冷,我们穿得多,”张小玲笑眯眯的。 许思瞅她一眼温声问,“你同你阿爸回丰阳了吗?” 张小玲摇头,“没回去哩,阿爸说不想耽误店面的事,正好把我妈叫过来了,我们一家就在这过得年。” 许思微怔,她年前特意同张阿叔几人说过,先回去过年,没想到竟是没走。 “我不晓得,晓得的话就给你们送些年货。” 张小玲笑着说,“那有啥,许思姐沪市可比丰阳好多了,你还给我发工资,我们一家过了个比以前都好的年,我小叔也没回去呢。” “嗯,那就好。” 几人说着话,进了院子。 才初七,天气冷得很。 许思叫张小玲几人去舞蹈室把火盆搬出来烧点,张小玲脆生生说声‘好’,一下就招呼起人忙活开。 在院里烧了两个火盆,顺道把一天要喝的开水煮了。 烧到最后,木柴成了炭盖上灰,端到舞蹈室角落里。 没一会儿温度就上来。 差不多到点,蝶梦的团员陆续到齐。 万老师同姚荟一道过来的。 两人精神头好,说说笑笑走在一起。 进了舞蹈室,姚荟取下围巾,“小思,来这么早哩。” “嗯,妈吴婶还没回来吗,你这两天咋办有人照顾吗?” 姚荟眼睛瞪圆说,“我有手有脚还要人照顾呀,那周易天天过来呢,接我去华新看看,我在老黄那边叫饭店送饭菜来吃的。” 许思说,“你去华新做什么。” 姚荟反应过来说漏了,这几天忙着过年,闫峥估摸还没说要学着管理华新的事体。 “没啥事,我跟那老头掰了,不得把华新搞来啊,过去看看生意好不好。” 听她不避讳谈起这事,许思反倒放心。 “那边忙的话,妈妈不用整天都过来。” 姚荟摆摆手,“下午去看一眼就成。” 两人说完,许思同万老师拜了年,叫大家集合。 所有人集中到一个舞蹈室,自觉站好。 开工打鸡血这环节不能少,许思上辈子就没少做。 这会儿好笑说,“新年新气象,咱们先说几句话。” 团员们喜气洋洋的,一点没有刚上班的不高兴。 张小玲扬声说,“许思姐你说,我们肯定仔细听。” 许思说,“首先呢,今朝开工第一天,我要先说说新年的任务,锦绣的首演机会是拿下了,但是到时候还有合唱团、民乐团、话剧社的表演,咱们只有几支舞蹈的机会,想要脱颖而出必然要下苦功夫。” “新的舞蹈我这些天有编两支,加上之前两支舞,落到的每个人的身上最少要参与两支。锦绣首演的日子暂时没定,但我们自己要紧迫感,哪天它突然通知了再临时抱佛脚肯定来不及。” 许思不急不缓说着,条理清晰简洁,没说那些没用的,只把眼前的状况罗列解决。 最后她问:“两个舞蹈室需要选两个班长,有没有人毛遂自荐?” 大家听得认真,听到要选班长一下沸腾开。 谁不想当班长呀,多气派,不少人跃跃欲试,但也有性子比较内向的姑娘,只看看旁人没吭声。 相处几个月,团员间十分了解,又有人看向江宝珠和彭姗姗的方向,或者是张小玲。 她们原本就带了前头两支舞蹈,实力很得团员认可。 “想好了吗,有人觉得自己能胜任班长吗?” 跳舞的姑娘大多自信,性子好,一下举手好几个。 许思说,“班长的话需要安排每天的排练任务,配合万老师、姚老师的教学,如果两位老师不在,班长也是要带领大家练习。” 要带领大家练习的话首先就需要自己实力强,有人想了想,又把手放下去。 最后五个人竞选,江宝珠、张小玲还有另外三个姑娘。 彭姗姗却没动静。 许思发纸条不记名投票,一人写两个名字。 写好让人上去唱票。 唱票要点时间,她走去彭姗姗身边,“姗姗。” 彭姗姗抬眼,嘴角扯个笑,“思思。” “怎么了,过个年还过瘦了?” 没问她为什么不选班长,许思只忧心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彭姗姗压低嗓音说,“谢心悦怀孕了,我爸妈从杭城回来,这个年没把我折腾死,天天使唤我,结果我妈要我让着她。” 许思皱眉,想想都晓得谢心悦会多过分,回忆道:“我就说那天的事,谢菊香被贿赂,这里头肯定是谢心悦手笔,最后郑院长那边只说彭家已经解散了朝云、谢菊香被开除,谢心悦就没处理了,想来是因为怀孕被你二哥保下来。” 贿赂的事说大不大,谢菊香同谢心悦本就是远亲,如果她说给亲戚送点钱都拿她没办法。 凭彭家的势力确实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菊香被开,通报批评,已经是闫峥要求处理的,换做旁人大抵只会说个人离职。 许思握握彭姗姗手,温声说,“别硬碰硬,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咱搬出来住。” 彭姗姗点头,她也想过这个办法。 唱票接近尾声,没什么悬念,江宝珠和张小玲当了班长。 许思又点了票数稍后的两位当副班长,辅助帮忙。 班长的事快速解决,她问万老师有什么要交待的。 万芳走上前,“我说几句……希望每个人全力以赴……既然力气都花了,练得又这样辛苦,如今机会在眼前,都给我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来,明白吗?” 她是文工团出来的,说起话激情昂扬、铿锵有力,一下把团员们情绪调动起来,大声回道,“明白!” 许思抿唇笑,打鸡血的功夫看来万老师更胜一筹。 “好啦,都答应好好努力了,那我也得给大家一点鼓励是不。” 她走去旁边椅子,把包拿过来,掏出一叠红包。 大家眼睛放光!! “哇!!” 第187章 彭正俞 “开工红包一人一个,那两个新官上任的班长过来发一下, ”许思摇摇红包,前几日在家里同钟姨一道包的。 张小玲‘歘’得蹿上来,“来了来了,许思姐这多不好意思哩。”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眼睛上上下下瞄,手搂着红包就往兜里揣,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许思说,“得,当班长的要私吞,少了谁的等会儿都找张小玲啊。” 江宝珠扬扬眉,附和说,“许思姐,我可不跟小玲一样。” 张小玲不服,“这就表现上了啊,我现在就发比你先发完。” 说完拿名单,迅速发起来。 江宝珠赶紧跟上去,两人那积极劲果真新官上任。 团员们拿了红包,面孔喜气洋洋。 姚荟摊摊手,“小思啊,我同万老师的呢。” 许思早想到了,拿出两个更大的塞给她们,“都有都有,反正这红包出在羊身上~” 万老师推辞,“你婆媳俩来来回回就算了,咋还给我发。” 许思眨眨眼说,“万老师,不要白不要,妈妈给了我大红包,我只在里头抽出来点,大头还藏着呢。” 姚荟故作生气,“啥话都给你漏出去了。” 许思笑起来,转身溜走。 红包发下去,有人忍不住了:“许思姐,我能拆开吗!” “拆吧。” 许思无所谓,图个乐呵。 团员心急地拆开,一看里头十八块八,激动得跳起来,“哇,这么大的红包!” 要知道寻常人家,给小孩包个红包,两三块顶破天能记一年。 她们竟然收了这么大的,顶小半个月工资了。 团里五十几人,小一千下去。 谁家团长这么大方啊,沪市的舞蹈团里数不出第二个。 团员们的神情许思尽收眼底,心里不禁感慨,这个刚要开放的年代,贫富差距太大。 初一早上,婆婆给她塞的大红包又鼓又厚,一千八百八十八。 还有闫峥给的,周易帮公公送来的。 过个年,许思赚的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就算给团员们发了也不算什么。 但这点也让许思更觉得,做生意的市场比想象得还要大,一定要抓住改革开放的机会。 该说得话说完,该发的红包发完。 许思叫上婆婆和万老师,还有两个班长开会,其余人副班长带着练之前的舞蹈。 几人去办公室,许思讲了新排的两支舞。 这些舞都是上辈子她自己编的,已然是成熟的舞蹈。 简单拉了下动作,万芳和姚荟都觉得很不错。 万芳说,“哪这么快就编出来了,小思你这脑子咋长得。” “我儿媳妇,我有份,”姚荟骄傲很。 旁的江宝珠和张小玲忍笑,没想到两个老师私下是这么抢许思姐的,跟她们没区别! 许思扶额,笔尖点点桌子提醒,“两位老艺术家能否稳重一点呀~咱们班长还在呢!” 张小玲偷笑,“许思姐没事,我俩不会受影响的。” 江宝珠点头。 这会儿倒是沆瀣一气了。 一个会开的,四个活宝,连万老师都被带偏了。 后面许思给几人理了两遍动作,囫囵记了个大概。 下午整点下班,许思同彭姗姗走一起。 到了大门,又是彭正俞来接她。 许思扫一眼,觉得最近遇到彭正俞的次数好像多起来了。 “好了,跟你大哥回去,同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许思温柔看着她,彭姗姗点头,“记住了,不跟她硬来,还好家里大哥会帮我。” “嗯。” 彭正俞的车停在对面,两人说话的关头男人往这边走。 “去车上,我同许小姐说几句,”彭正俞拍下妹妹脑袋,彭姗姗狐疑看一眼,还是先去了车上。 人都来了,许思正好也有话想跟他说。 “彭先生要说什么?” 彭正俞神情平淡,他同彭州华几分像,一样是斯文类型的长相,大概是因为政府做事的原因,情绪很少表现在脸上,看着极为沉稳,也有几分讳莫如深的意思。 看不透,看不懂。 许思没有掩饰地打量他。 彭正俞并不介意开口说,“想跟许小姐说声抱歉,考核的事老二那边有些不懂事了。” 许思眉心微蹙,不想他说得这么直接,也就顺着话往下,“彭先生与其跟我道歉,不如管好家里人,想来您很清楚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语气不像平常温和,“姗姗总跟我说,家里只有你公平不偏袒,因此我也对你没太多成见。但如果再有发生,我只能归结为是彭先生纵容的。” 外头都传彭家是彭正俞做主,难不成连个弟弟都管不好! 彭正俞说,“州华我能管住,但弟妹我不合适开口,许小姐莫介意。” 许思轻笑,“好,她和我属私人恩怨,但希望彭先生能注意些,不要让她欺负了姗姗。” 彭正俞沉默。 顿了顿说,“多谢提醒。” 许思点点头准备离开,“再会。” “再会。” 她转身往等着的车走去,没多看一眼。 彭正俞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发丝被风吹扬起仿佛能闻见清雅的香味。 他眼神沉下去,若有所思。 …… 上了车,周易发动车子。 “少夫人,那是彭老大?” 许思说,“是,总觉得那人不简单,心思多。” “进外交部的人哪能简单,况且还管着彭家的生意,”周易淡声说。 许思想起来问,“对了,我婆婆怎么最近都去华新了,那边赵蕊在有没有为难她?” 要真是去拿回华新的,赵蕊那对夫妻怎么可能给好脸色。 婆婆不喜欢这些事的。 周易斟酌着开口,“夫人同会长好像达成了某个约定,华新那边至少要能把生意接下去。” 许思说,“嗯……她倒是没跟我提。” “是怕少夫人太忙吧,这事大少爷应当知情。” 闫家几人的性子,周易可以说比他们自己都清楚。 “好,我回头问问。” 许思靠着椅背,没再开口。 果然,年过完该忙的事又都挤到一处。 第188章 苗苗丢了 商检局还是很忙。 闫峥回来时钟姨跟苗苗已经睡了。 许思倒是不困在屋里调整新排舞的细节。 男人悄声上来,推开门瞧见她。 许思弯眉露出个笑,温声说,“回来啦。” 闫峥瞧着她,只觉得外头沾染在身上的寒意顿时散去,心口一阵暖意。 他低声问,“怎么还没睡。” “不太困,还以为你要半夜回来。” 许思抬腕看看表,八点半。 闫峥脱去外头,她走上前接过挂到衣架上。 男人牵着她手腕拉到怀里,明明才从外头回来,闫峥的手却是热乎,一点没冻着她。 许思抬眸笑笑,“干嘛呀,要不要先去洗澡,肚子饿吗?” 闫峥亲她一下说,“我去洗澡,你别忙活我不吃。” 他向来自律,极少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许思又问,“真不吃啊,钟姨晚上留了饭菜的,给你煮点面?” 媳妇这么一说,男人莫名有点动摇,“随便对付两口。” 许思笑起来,“你洗你的,我去给你热热菜。” 说着就拿起外套穿上,闫峥便也没拒绝拿了衣服一道下楼。 等他洗澡出来,饭菜差不多热好。 灶披间雾气蒙蒙,点着炉子不算太冷。 锅里煮的面条翻起白浪,蒸锅上热着晚上留的菜。 红烧鱼块和清炒小白菜。 酸菜肉丝面,上头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闫峥进来,头发擦了半干,发脚微湿,站到媳妇身后。 一豆暖黄的灯挂在头顶,被他挡去小半。 许思说,“你让让,挡住光了。” 男人没退,反倒近前一步抬手揽住她腰,“随便吃点就成,别冻着。” “也不冷,”许思拍下腰间的手,嗔怪说,“别闹,把蒸锅里的菜端出来,上楼吃。” 闫峥这才松开她,端着上楼去。 闫峥吃面,许思想起来问他,“妈这几天都去华新那边了,你晓得吗?” “嗯,”闫峥停了筷子,“前两天给我说了,华新百货的生意要接下来。” 闫峥那天是说要告诉许思,临了正好接了个乔以南的电话,改了主意。 “乔以南那边来沪的申请下来了,大概下个月就会过来,他做生意方面有经验和头脑,我想说华新不如也交给他来管理,就像周易如今替闫家管理一样。” 对闫峥来说,擅长的人处理擅长的事,是个正确且有效的选择。 许思说,“那挺好呀,周易毕竟是闫家的人,估摸后续要忙航运的事,乔先生要是愿意就太好了。” 想想又问,“只是之前你不是说他是要自己开百货的。” “不耽误,百货的生意我也投了些钱,跟华新没太大区别。” 闫峥拉人坐到身边,“原本妈说要不要让你去试试,看你很感兴趣,我想了下锦绣首演前你那边应该很忙,忙完了想去再去。” 许思觉得有道理,这段辰光她是肯定抽不开身的,与其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不如先处理好一样。 华新百货的事真要有信得过的人帮衬婆婆,再好不过。 “好,我先忙完,你快吃面要的坨了。” 许思指指碗里的面,闫峥几口吃完。 “吃鱼?” 许思摇头,“刷过牙了,不吃。” 闫峥便自己迅速解决,“躺被里去,我收拾。” 许思窝回床上,男人把窗子打开一点散散食物的味道,碗筷拿好送下楼去。 再回来,床上的人已经犯起迷糊。 他躺进床里,许思便黏上来抱着睡过去。 …… 就这么隔了两天。 那天许思正在舞蹈团忙活,吴婶已经回了姚荟住所,下午辰光突然急匆匆跑来。 “小思,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苗苗丢了,”吴婶跑得直喘气,“老钟电话打来讲的,让你回去一趟。”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许思已经跑出了舞蹈室。 姚荟赶紧跟上去,“小思把衣服穿上,吴婶你打电话叫老王,不,叫周易来接人。” 吴婶直点头,转身就走。 许思喊,“吴婶给闫峥也打个电话。” “钟姨打过哩,”吴婶回道。 许思赶忙去更衣室把衣服穿上。 舞蹈团的姑娘们乌压压想跟上来,“姚老师要不要我们找。” 姚荟说,“不用,你们练舞去,那边会安排找。” 这事闫峥同周易比较在行。 说完她也去套上衣服,跟许思一道去了象牙巷。 车子开在路上,许思手指攥得发白,“怎么会不见呢,苗苗一向很乖……不会乱跑的。” 她太阳穴突突的跳,浑身发颤。 这年头没有监控,孩子一丢该怎么找。 前头周易说,“刚丢没出沪市,闫队肯定能找。” 姚荟拍拍许思肩,“是啊,闫峥啥人找不到,可能就是跑旁边玩了。” 许思摇头,眼眶红着,她这几天叮嘱钟姨多看着苗苗,就是觉得不太踏实。 脑子里灵光闪过,“周翠花,一定是周翠花带走了苗苗。” …… 码头那边,闫峥也接到了电话。 倒不似许思慌乱,“大虎安排一些人去车站、火车站,再带几人从象牙巷沿街往外找。” 大虎领了命令,立刻着手安排。 小赵急得不行,“闫哥,我也去!” “你站着,”闫峥冷眼扫他,这关头让他跟大虎去就是添乱,他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周翠花,“打电话问军区那边,周翠花的信息查出来,这一年她都住在哪里,跟什么人接触。” 小赵赶忙去打电话。 打完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周翠花前两年二婚了,嫁给一个叫丁大壮的人,这人家在沪市城西也没正经工作,没开放前还因投机倒把被抓过几次。 闫峥快步往外走,“跟我上丁大壮那边了解情况。” “是。” 许思到家,钟姨已经找了一圈回来,急得在门口抹眼泪,旁边李主任和不少邻居都在,小木也眼泪汪汪跟着。 李主任看到她像看到救星,“回来了,许思回来了。” 钟姨一怔,随后眼泪掉下来,抖着唇说,“小思啊,我把苗苗弄丢了啊,我对不起你,我就进灶披间给她煮个饭,她明明就在院里……” 话里满心自责,钟姨锤着胸口哭喊。 李主任不忍说,“许思啊,我们找一圈了,前后到现在就半小时,邻里都帮忙去找了。” 远亲近邻,在家的有空的全都自发去找孩子。 许思点头,“谢谢李主任,谢谢大家。” 她扶住钟姨,“钟姨别这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真是有人想偷走孩子防不胜防,你先歇会儿我去找。” “妈,你陪下钟姨。” 姚荟把人扶过来,“没事没事,能找到的,苗苗人也蛮机灵。” 钟姨摇头,泪水连连,“杀千刀的谁偷我们家孩子。” 小木扯住许思衣袖,瘪着嘴,“阿姐,苗苗会找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许思揉揉他脑袋。 一阵风卷过来。 许思站直腰杆只觉这个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 “李主任,您这边可以的话再带大家到附近找找,闫峥那边肯定安排人去找了。”、 李主任干脆道,“成,我这就去。” 许思还想说什么,楼上姚荟喊她,“小思,闫峥电话打来了。” 她冲李主任点点头,带着小木上了楼。 电话接起来,闫峥的声音响起,“思思。” “嗯,”她应一声,嗓子就像被堵住,强装的坚强似乎一瞬崩塌,“闫峥,苗苗丢了……” “我晓得,你别急,大虎已经带人去找,这事八成跟周翠花有关,我现在去一趟她前头住的地方查查,你在家里等消息。” 男人嗓音低沉稳重,很好安抚住她慌乱的心。 许思咬着牙,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出去找。” 闫峥说,“你别出去,大虎马上到了,你在家里万一孩子又跑回来了,钟姨她们肯定也很担心。” 许思抬眼看看,钟姨还在掉眼泪,小木也抽噎着。 闫峥其实是怕她着急,出去再出点什么事,“思思,你听我说。” 许思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我听着……” 闫峥温声说:“别急,别怕,我会把苗苗找回来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的。” 是啊,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闫峥都能抓到,苗苗肯定也能找到。 许思稍许恢复情绪,说,“那你赶紧去找,我就在家里等你消息。” “好。” 周翠花的住所很快找到,屋子破旧不堪,木门歪斜。 小赵喊了两声,每人响。 他一脚踹开房门,里面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队长,”小赵训练有素地查看,“那灶台看着前几天还使用过,但柜子里的衣服都拿走了。” 闫峥也看了一圈,显然周翠花和她那个丈夫离开了。 这更说明,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们带走了苗苗想要逃跑。 家中的许思坐立难安,每一分钟都如同煎熬。 突然,楼下传来叫声,“嫂子。” 许思飞奔下楼,是大虎带人过来,“嫂子人已经散出去找了,别急,这狗娘养的拍花子,给她一锅端了。” 大虎没把周翠花联系上。 许思说,“可能跟周翠花有关。” 大虎哑声,随后气愤道,“晓得那天就把她抓了。” “没什么由头,你们也不好抓人,”许思淡声说,“现在找苗苗要紧。” “成,我继续去找,你等着啊,”大虎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直到傍晚,天暗下来。 弄堂里的人也只能先回来,路过同许思说没找到。 许思谢过大家,脑子里把这事翻来覆去捋了几遍。 钟姨打起精神弄了点吃的,许思说,“钟姨,我不饿迟点吃。” 姚荟看她白着的小脸,担心说,“小思先吃东西,吃饱了才好找,不然咋有力气。” 许思摇摇头,脑子里总觉得想到什么,又抓不住,她肯定漏掉了重要的线索。 “妈,你们先吃,我等下。” 姚荟没再坚持,叹口气对付几口。 外头天很快全黑了。 许思看着电话机一瞬愣神,那天闫峥上来接电话,她还闫峥说了周翠花为什么突然要回苗苗。 没道理以前觉得养孩子是负担,现在就愿意养了。 周翠花那身衣服,很显然生活并不富裕。 “我知道了,我得找一下闫峥……” 许思先拨电话到海关处,那边说闫峥没回码头。 估摸还在查周翠花的路上,她‘噌’地站起来,匆匆往外走。 打算让大虎送她去。 她心急,几步跑下楼梯,冲出堂屋时差点被门框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被有力的手扶住。 是闫峥恰好回来了。 男人面孔严肃,要不是他扶一下,指不定要摔倒。 “跑这么急作什么。” 看到是他,许思顾不得回答,“你们查到什么了吗?是不是周翠花带走苗苗的,如果是她我猜想肯定是带着苗苗能拿到什么好处,想来想去只有范队长的抚恤金,会不会跟这有关。” 闫峥眉目深深,温声说,“是有关,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去找苗苗。” “真的!”许思眼睛亮起来,“我穿着呢现在就去。” 闫峥说:“再拿一套换洗的,要出趟门。” 他带着人上楼,见姚荟和钟姨都在,解释说,“确实是为了抚恤金的事,之前军区那边登记老范的抚恤金领取人是范苗苗,前些日子开始发放,结果那边新来的办事员不清楚,找到了周翠花那去。” 许思随便拿了身衣服问:“所以周翠花领不到,就想把苗苗带走?” “是,办事员当时说要带孩子和户口簿过去,所以周翠花肯定要带苗苗去一趟。” 许思说,“那我们去等着?办事处在哪……” “军区外,第七区不在沪市,”闫峥拿出她胡乱塞进布袋子衣服,叠好放进去,“让你在家肯定等不住,跟我一道去,围巾手套带上,多穿点。” 正好他也要去找趟政委。 姚荟同钟姨都听着。 闫峥扫一眼说,“你们不带,家里等着。” 姚荟:…… 稀罕得哩! 许思边往脖子上绕围巾说,“妈,钟姨,看到苗苗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回来,放心。” 说完迫不及待拉着闫峥走。 钟姨追下楼,“饭都没吃,你们带点吃的在路上,马上就能弄好。” 闫峥停下,“周翠花过去要搭两趟车,苗苗下午丢的,她们得在半路歇一晚最快也要明天到,带点吃的。” 七八个小时,路上有得熬。 …… 第189章 到达军区 装好吃的,姚荟又条薄毯下来。 “大半夜的闫峥开车你就睡会儿,别冻着。” 许思说好。 闫峥抬手接过薄毯,“我会照顾好思思。” 姚荟看儿子一眼,叮嘱说:“车开慢点,既然会过去一趟,你们早点迟点没事,路上千万小心啊……” “晓得了,放心。” 钟姨手脚麻利搞好吃的,时间来不及只能把冻着的饺子拿出来煮了两盒,夹点小菜在里边配着吃。 “小思千万把苗苗带回来啊,”钟姨眼里含泪,要找不回来她要自责一辈子。 许思拍拍她手,“钟姨别担心。” 夫妻俩没再耽搁,迎着不知何时飘起的碎雪走出院子。 车就停在外头街边,闫峥拉开副驾门让她先上,“码头离不开人,小赵他们得留下只能咱俩去。” “嗯。” 许思坐进车里,这会儿的车没啥取暖设备,街边停久了坐进来跟冰疙瘩似的,难怪要她多穿点。 闫峥上车,吉普车发动转个弯拐上了主街。 寒冬腊月,街上早没人。 车子碾过湿冷泥泞的地面,疾驰而去。 闫峥说:“把毯子盖上,困就睡一会儿。” 许思定定看着窗外:“我不困,闫峥……苗苗会找回来的是吗。” “会,别担心,”男人语气笃定。 许思说:“早觉得周翠花不对,我该带好苗苗的,要是跟我去了蝶梦,人多可能就不会丢了。” 她宽慰钟姨时还说这种事防不胜防,但此时责怪起自己又把那些话抛到脑后。 男人手握住她手,“不是大事,能找到。” 许思吸吸鼻子,“苗苗几年没见到周翠花,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外头那么冷,不晓得周翠花给苗苗多穿点衣服没。” 想到这些,她一颗心就揪着难受。 只盼着周翠花对苗苗还有仅存的一两分心疼。 “别多想,左右就是一两天的事,不会有事的。” “嗯,你专心开车……” 许思转回身,对上男人视线,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 好像有他在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许思心逐渐安定下来。 闫峥看着前路,“把饺子吃了,等会儿又冷了。” “嗯。” 两盒饺子塞得满满当当,夫妻俩都没吃晚饭。 许思自己吃一个给他喂一个,到后面两盒吃了个干净。 半个多小时后。 车子离开了沪市。 出了城又过一小时,路变得没那么好开。 黄泥路颠颠簸簸,也许之前下过雨,坑坑洼洼轮子带起泥水。 天地间一片寂静。 两旁看去没有丝毫光亮。 隐约看到连绵群山的轮廓,耸立在黑暗中。 仅有前车灯,照在窄路上。 无数碎雪迎着暖黄的车灯扑下来,像混乱的飞虫。 换做以前,深夜独自在这样的路上,许思定然害怕警觉。 但身旁是闫峥,就没什么好怕。 “困了吗,困了上后边睡一会儿。” “不困……” 许思轻呢,实则上下眼皮已经打架。 闫峥找个平坦地方把车停下。 爱逞强。 许思一下坐直,“怎么了?” 男人侧身看她,她小脸半埋在红色的围巾里,披散的头发被座椅磨得凌乱,眼尾还有打哈欠的泪花,哪里是不困。 抬手摸摸许思脸颊,还好热乎着,又拉出她手摸摸。 “不冷?” 许思点头,“我盖着毯子呢,怎么会冷。” “去后边睡会儿。” 许思看他说,“别人说开夜路的时候,旁边人最好不要睡,不然开车的人容易犯困。” 小妻子说得煞有其事,闫峥冒出点笑意。 “怕我把你开沟里去?放心开进去也会先抱着你。” 许思瞪他,“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闫峥凑近亲一下她唇,话里几分心疼,“白天急坏了?这会儿不睡一觉,明天到了第七区眼睛俩个黑圈,政委以为我欺负你。” 许思忍不住笑起来,心口的郁闷散了去。 “那我就在这睡,后面害怕。” “行,”闫峥抬手将她碎发弄到耳后,把毯子扯好,“睡吧,我开稳当点。” “嗯……” 许思是真困了,被一哄困意卷土重来缓缓闭上眼。 握着的手还没放开,她捏了捏呢喃说,“那你困了叫我……我陪你。” “知道了,叫你。” 男人把手抽出来,坐好重新发动车子。 第七区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在的位置比较偏僻。 除了军区的人,也只有像周翠花这样的军属能去。 …… 这一觉睡得沉。 许思不晓得什么时候醒的。 醒来辰光车子停着。 她顿时睡意全无,“闫峥……” “我在呢,”声音从车外传来,被风吹得飘散。 许思看去男人从路边走回来,只穿了件里头的毛衣,袖子高高卷起。 他迎着车灯走回来,两手拍拍,冷峻的面容因为外头冷风更凌厉几分。 走到车门边,许思把车窗摇下去,“怎么了?” “有树被雪压断了,挡在路中间,窗子关上等我会儿,”他说话嘴里喷着白气,这里好像比沪市更冷。 许思往前看,两段树干还在路中,看雪地里的痕迹已经被搬走不少。 “我来帮你。” “坐好,”闫峥沉眸,语气严肃,“外面太冷。” 他转身走,又嘱咐句,“窗子关上。” 许思依言摇上窗,瞅见闫峥走远,车门一拉人就下去了。 冷风吹得她一个哆嗦。 鞋子踩在雪地里才发觉积雪比想象得深。 男人听到车门声,回头看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许思抿唇一笑,快步跑上去,“两个人搬得快,赶紧搬了上路。” 人都下来了,闫峥也不能说什么。 被雪压断的树不轻,他一个人能搬但确实要费些功夫。 闫峥抱住粗重那段,许思自觉上前抬,手套忘了拿下来,双手摸在粗糙冰凉的树干上,风吹几下很快冷得没知觉。 不想媳妇太冷,闫峥动作快了些,拖着树干的手臂青筋鼓胀,冷硬的军靴陷进雪层。 树枝滚下路边,撞在错乱的枝条上,积雪簌簌落下。 约莫十多分钟,断枝终于被清理个大概。 闫峥检查一番,把细碎的枝条踢到路边草丛里。 许思身上倒是不冷,脑门还冒出点细汗,只是双手冻僵。 闫峥搂住她挡住山坳吹过来的寒风,“好了,快上车里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车里,后面的路又遇上了两次压断的树。 四点多,终于到了第七区范围内。 晨雾弥漫,山影绰绰。 车子开到大门,站岗放哨的小兵上前,“什么人?” 等闫峥放下车窗,小兵那眼睛一下亮了,“闫队,你回来了。” 闫峥略略点头,开一夜车仍是神情清明。 “开门。” “是。” 小兵示意后头的人开门,车子进去。 离集合还有两个小时,闫峥先驱车往军属区去。 他原先分的宿舍就在政委家旁边。 车停下,闫峥绕去副驾抱着熟睡的人进屋。 屋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干净简单,宿舍楼连着后头锅炉房,倒是有点暖意。 床上褥子被子铺着,前头打电话时跟政委说过,让嫂子帮忙张罗下。 他走到床边把人连着薄毯放床上,给她脱去鞋子取了围巾,拉被子盖上。 许思迷糊叫了声‘闫峥’。 “我在,到地方了先睡一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办,”闫峥放轻声音。 听他说完,许思又陷入睡梦中,后半段路况实在太差,她有些晕车。 看着安静睡着的人,闫峥拿暖水瓶找去锅炉房,打了两壶热水,回来拿帕子给人擦了脸和手,让她睡舒服些。 他屋里东西少,想起来从柜里翻出放在这饭票放桌上,第七区食堂吃饭拿自己的饭票买就成。 他怕许思醒了肚子饿。 抬表看看差不多五点半,军区早上六点集合,过去正好看下队里那些毛头这段辰光练如何了。 他换了身军装,悄声关上门离开。 …… 六点,校场上响起哨声。 士兵们在寒风中哈着白气迅速集合。 点名、排列,热身拉练跑。 闫峥在校场在一晃而过,先绕去办公室。 排在最侧的小兵头眼尖,揉揉眼睛说,“我是不是没睡醒,感觉看到……看到……” “看到鬼了?赶紧把你沙袋绑上。” 那小兵弯腰绑沙袋,嘴里嘟囔,“我好像看到队长了!” “啊……” 旁边的差点蹦起来,赶紧看一圈,没瞧着,“真的假的!不如看到鬼……” …… 许思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翻个身,瞅瞅身上盖着军绿色的被子和那条薄毯。 她坐起来,屋里很干净,自己的围巾和衣服放在床边椅子上。 阳光斜斜从外边照进来,满屋金澄澄的。 说话声音就在窗外不远。 外头几个军属区的女人坐在一起,边晒太阳边切萝卜丝,声音爽朗。 “马主任啊,闫队长那媳妇你到底瞧过没啊,长得啥样,水灵不?”说话是二队长家的媳妇,叫秀清,两人结婚一年,年纪轻模样好还是个读书人呢。 秀清是半年前怀孕了,到军属区来的,她来的时候闫峥已经不在军区,没见到过。 “你们总说闫队长优秀,刚刚瞧着果真是一表人才,很唬人呢,不晓得他媳妇得漂亮成啥样,”秀清一手扶着肚子,她怀孕了嫂子没让她干重活,坐在一旁椅子上铺萝卜丝。 马主任就是政委的媳妇,叫马锦云,也是军属区的妇女主任,四十多岁人很爽利。 马锦云说,“秀清啥都想知道,等会儿自己瞧瞧不就晓得了。” 旁边又有人接话说,“不过闫队长那么性子冷的人,咋突然就结婚了,主任您以前不是给他介绍过几个,每次都被推托了。” 马锦云一个萝卜扔过去,压低声音说,“要死哩,这话提都不许提,闫峥媳妇都来了要听着多不好。” 秀清捂嘴笑起来,“张嫂子就是心直口快,我们只是好奇啦。” 张嫂子说:‘’就是就是,难得看军属区来新人了,不过他们是不是待两天就走啊?” 马锦云说:“是,闫峥外头有任务,这趟回来是为了苗苗的事体。” 这事她是晓得的,但也没多说。 军属区这些女人都疼苗苗很,要晓得孩子丢了得急死。 张婶子又说,“马主任……闫队长当初把苗苗领回去养,现在是不是娶媳妇了要把孩子送回来啊?” 说到底,谁能真的养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在家里。 “难不成他俩自己准备生孩子,苗苗就不想养了?” 马主任眼睛一瞪,严肃说,“老张啊,瞎讲的话不能乱讲,万一旁人听岔了乱传咋办,闫峥那个为人你难道还不晓得?” 这话倒是,闫队长的人品没话说…… “好好好,是我乱说了,我就是操心苗苗,大半年没见了小丫头应该长高些,不晓得啥辰光能再见一面。” 马主任说,“有机会的。” 说到这,几人也不再说人家夫妻的事了。 秀清腰酸,撑着肚子起来溜达,“这小子长真快,我这月肚子吹皮球一样起来,坐会儿就腰酸。” 马主任说:“是这样,嘴巴要管好,荤油少吃多吃菜,可不能长太大生的时候遭罪。” 秀清说,“好,晓得了马主任。” 她又溜达两步,往隔壁闫队长门前瞥瞥,这一看愣住了。 走出来个天仙似的人。 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遥遥站在那里,漂亮又水灵…… 那脸、那身段可不就是电影画报上走出来的。 “你……你是……” 许思冲她笑笑,这屋子的隔音着实不好,外头说话囫囵听个清楚,眼前应该就是秀清。 她温声说,“你好我叫许思,是闫峥的媳妇。” “你好你好,我,我叫秀清,”不晓得为啥,同她说话咋还紧张了一下。 秀清往回走两步,赶忙说,“马,马主任、闫队长媳妇来了。” 许思心里好笑,瞧她挺着肚子关心道,“你慢点走,地上湿滑。” 家门口矮围墙围着一小圈,像个小院子。 许思走出来看到坐在外头的几人,打招呼说,“你们好,我叫许思。” 她水灵灵站在那里,肤白貌美,长发简单扎在脑后漂亮得紧。 几个嫂子都看得有些愣。 马主任先身,甩甩手上的萝卜水说,“晓得晓得,闫峥的媳妇是伐,我是军属区的主任叫马锦云。” 许思点点头,“马主任好,那个……您晓得闫峥去哪里了吗?” …… 第190章 队长……您还活着呢 “诶哟,瞧瞧我差点忘了,”马主任一拍腿说,“他半小时前还回来一趟,给你打了食堂的早饭。” 许思疑惑,没看到屋里有早饭。 马主任说:“走走跟我来,我怕饭冷了在我家锅里温着呢。” “嗯,谢谢马主任,”许思笑笑绕过几人,跟着往她家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 马锦云心里直嘀咕,这闺女霞气好看。 家里老头对闫峥是实打实得欣赏看好,她自然先入为主觉得闫峥的媳妇也肯定是好姑娘。 走进屋子,收拾得很干净。 马主任带她去厨房。 炉子上蒸锅冒着热气,打开端出碗。 “这三角的是糖包子,另外那个是肉包,食堂大师傅是北方人,包子做得很好。” 许思接过来,“看着就好吃。” “来来来,粥也热着,坐那边吃。” 早饭端去桌上,许思边吃边问:“马主任,苗苗的事闫峥有讲吗?” 马锦云坐下说,“没那么快,昨天晓得这事军区就派人往沪市过来的沿路查,搭车要在中间金源县换车,早上来电话说是有人看到过很像的三人,照时间看要是上车了下午能到,不然得明天了。” 许思眉头皱起:“不晓得周翠花会不会半路变卦,万一不过来……” “她要想领钱就得来,”马主任说,“别担心,金源是小地方跑不了。” “嗯……” 许思勉强笑下说:“抱歉,你们一定很关心苗苗,是我没看好她。” “意外嘛,怪只能怪那个周翠花,见钱眼开,以前上军区来了几趟,明明同范征掰了还来要钱要票,两手空空得来,从没给苗苗买过一分钱东西,”想起这些,马锦云心里就不是滋味。 人咋可以没良心成这样。 许思说:“我和闫峥打算正式领养苗苗的,添到我们家户口上,不晓得这事麻不麻烦?” 马锦云微微惊讶,“你同闫峥自己还没孩子呢……” 真领养了跟现在就不是一个性质,要负责到底。 “我俩迟点再要孩子,我在舞蹈团要跳舞,一两年内不打算要的。” 许思面孔发热。 马锦云说:“跳舞呀难怪看着是不一样哈,闫峥他母亲从前也是文工团的。” 许思回答:“是呢,婆婆现在跟我在一个舞蹈团。” “哟……” 这让马锦云更高看两眼,姚荟的事她哪能不知晓,性子也是了解的,竟然跟儿媳妇处得这样好。 想来眼前小囡是真得可人疼的。 “挺好的,姚荟要强,闫峥没少头疼,想来母子俩有你中间协调能好多。” “嗯。” 许思吃完东西,起身说:“我收一下。” “不用不用,放着就好,”马锦云赶紧拦住人,“你要去找闫峥伐?他这会儿八成在校场,那些小兵瞧着他肯定又哭爹喊娘。” 许思好笑:“那我去看看,没见过他训练。” “好,沿着外头道路出去,到路口左转一直走就能瞧见校场。” “谢谢马主任。” “叫啥马主任,叫嫂子就成。” “好,嫂子。” 同马锦云道别,许思出门去找闫峥。 外头秀清几人又好奇看来。 她笑笑离开,按着马锦云说的路找去。 第七区是上边重点关注的军区。 设施在这年代算的上不错,军属区的房子有联排房、平房、最好的是二层小楼,估摸按照级别和家中人数分配。 闫峥占了个独院小平房,还不错。 许思边走边看。 走了会儿,听到远处传来嘹亮的喊声。 “再来俩再来俩啊……63、64、65……” “嗨呀——这就不行了。” 校场一片泄气的声音。 “不行啊周岩,咋比昨天还少做了两个!!!” 那叫周岩的新兵蛋子抓抓平头,大冷的天只穿件军绿色短袖,一屁股坐地上满脸涨得通红。 瞥一眼某人的方向,唯唯诺诺说,“队长瞧着,我,我紧张使不上力。” “咦……怂样,三小队的来!” 分到三小队的三个新兵上前,搓搓手,那计数的哨子往嘴里一塞:“哔——” 三人迅速跳上单杠,做引体向上。 旁边没轮到的人操碎了心,“快快快,吃奶的力使出来啊!” “孬货,不到70个可别下来!” 小年轻龇牙咧嘴,队长可是说了,一半人到不了70个,中饭不用吃了。 一顿饭不吃就罢了,怕得是下午得训成啥样。 这个班是新兵班,里头有几个后招的还没被闫峥亲自训过,悄咪咪问:“班长,队长很凶吗?” 小班长宋平朝他做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用,只是要命!” “……” “那队长做几个啊,厉害吗?” 宋平皮笑肉不笑:“嘿嘿,要不然你自己去问问。” 小兵赶紧噤声,看班长表情没好事…… 宋平可太想看他不知死活去问,当年自己新进第七区不服,被队长血虐,脸都丢光了,还扫一个月厕所。 想起来都是眼泪。 不过没眼力见的人到处都是,有人大声嚷嚷:“凭啥一半人都要七十,还不给饭吃。” 新来的刺头兵,叫杨明,小年轻有点本事就是鼻孔看人不服管教。 闫峥站在道旁,瞅没瞅他一眼。 杨明又喊,“我一个人做了八十,分他们一人两个不就够七十了。” 闫峥终于抬眼扫过去,冷笑,“八十?” 杨明被那眼看得不晓得为啥脊背窜股冷意,梗着脖子说:“八十还不够啊,反正你说七十,难不成自己只能做七十个……” 最后句话声音渐小,莫名没有底气。 闫峥嗤笑,“宋平!” “到……” 宋平腿一并站笔直,脑子里那根筋一下绷紧。 闫峥说,“不用做了,名单拿过来。” “是!” 宋平小跑过去把计数的单子交给闫峥手里。 惨不忍睹,66、68、69的一溜串,一眼扫过去就晓得不够一半人。 这个班都是新兵蛋子,训练才一个月。 第七区级别有些特殊。 闫队级别相当于团长,手下一百八十人,分五个队伍。 喊队长是因为赵哥那个队伍是第七区的精英队。 隔两年军区就会招新,补充人员。 这不,今年招进来的分到闫队这里二十人。 闫峥眼底露出讽意,“宋平,不来军区当我死了,这成绩拿我眼前溜?” 宋平结结巴巴说,“不,不不,队长……您活着呢。” 宋平想起当初队长受伤,后来大虎他们被调过去,才晓得是治好了。 果然!他们队长又回来了! 还没感动完,下一秒。 闫峥冷笑,名单丢过去,“废物。” “饭别吃了,靶场集合。” 刚刚叫嚣的的杨明被晾在那,黝黑的脸拉老长,“班长,他,他他他凭啥不搭理我啊,这就不给饭吃了,咋就废物了?” 宋平看他一眼,语重心长说:“明啊,别作死……队长给你留了件裤衩子,废物都轻了,换小赵哥他们来吓死你!” 杨明鼻孔哼一声,不服气,觉得班长在吹牛。 宋平也不管他整合队伍转去靶场。 靶场离得远,一行人要从校场出来再过去。 许思就站在出口的地方,围巾半包着张俏丽的小脸。 山风扬起她轻柔的发丝。 …… 第191章 孔雀开屏 宋平带队跑出来,两眼看看移不开。 这谁家属啊,没见过。 许思早瞧见闫峥训他们,想到是闫峥手底下的兵,许思忍不住笑。 杨明跑过来,被那一笑晃了神,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个狗吃屎。 “去去去,别往我身上撞啊。” 杨明恼火:“我又不是故意的!” 队伍跑过去,还有小年轻忍不住回头瞧。 闫峥最后出来,看见她快走两步。 他一身军装身姿挺拔,腰间皮带紧扣。 几步路走得许思心口怦怦跳,暗道老夫老妻的,咋还馋了! “起来了,早饭吃过没?” 许思点头,抿着唇笑:“闫队长好威风呀~领着一班小兵头~” 甜甜柔柔的嗓音,几分俏皮揶揄。 闫峥严肃的面容温和几分,“嗯,威风,没带过这么孬的兵。” “哈哈,你们要去哪里,我能看吗?” “靶场练枪,一起去。” 他带着自然能看。 两人并肩走,偶尔遇见一两个熟识的人跟闫峥打招呼,他便介绍是媳妇。 许思落落大方地回应。 “嫂子说苗苗今天没上车,军区的人也能找到。” 闫峥说:“我让他们找到就暗中跟着到军区来,周翠花要给她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许思想想,应当是有啥安排。 没事她就放心了。 走到靶场花了十几分钟。 正是饭点,靶场训练的人都散了。 只有宋平一行站在寒风中。 许思瞅他们真不怕冷,一件短袖一件外套,就那么站着。 看看闫峥也差不多,老了难道不会得风湿? 她脑子乱想,那边整个班的新兵蛋子想看又不敢乱动,脑袋朝着前方眼珠子斜到二里开外,滑稽很。 许思忍笑,闫峥说,“上那边站着,不能过来。” 许思小声说:“你打枪厉不厉害啊?” 闫峥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耳朵捂住,站过去。” “是!闫队长!” 问不到算了,肯定厉害。 许思乖巧走远,回头冲他眨眨眼。 闫峥无奈,自己媳妇自己疼,转过身时神情恢复严肃,冷喝道:“一人十发,97标准。” “是!”众人应声。 宋平上前,整合队伍,分队列。 领枪站位,前跑至小土堆,动作利落快速趴下。 杨明排最边上,直往许思那瞅,他以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一看就是城里人,衣服也好看…… 还戴红围巾,多喜庆啊。 “预备!!” 宋平喊口令。 许思赶紧把耳朵捂上。 “砰——砰——砰——” 接连枪声震天响,捂着耳朵也能听见。 冷冽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出硝烟的气味,枪口白烟被风卷走。 许思第一次见真枪实弹,她视力不错,瞧那靶子打的好好,都在靶上靠中间! 第一队打完,收枪起身排列,宋平记录,脸色很虚。 杨明同旁人咬耳朵,“你们晓得那姑娘谁啊,那么年轻不能是闫队媳妇吧?” 旁边小兵不敢乱议论,眼睛瞪大,“闫队又不老。” “那也比她大好几岁,八成是表妹啥的。” 有人说:“不像,闫队从前都没带过姑娘到军区,表妹,妹妹都不行,肯定是媳妇。” “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 杨明还在说,别人不搭理他了。 打靶继续,等到所有人结束。 宋平开始报成绩,没到97的无地自容,他们这班重点练习的就是打靶…… 杨明打了九十八,洋洋得意。 “嘿嘿,我达标了。” 闫峥训斥:“这就满足了?” 杨明小声嘟囔,“反正达标了。” “呵,”男人冷笑,长腿迈出上前提枪填弹,往前走几步抬枪就射击。 “砰——砰——” 这套动作随意却没丝毫拖泥带水,甚至连瞄准都不过半秒功夫。 新兵蛋子们瞪大眼。 打了两枪才反应过来队长打的是远靶…… 枪枪瞄准圆心,一枪透一枪。 仿佛穿在每个人心口。 这要是战场上干敌人,谁还有命啊…… 大家面孔泛红,有些人虽不像杨明那样不服,但前头心里多少有些怀疑队长实力。 人人都说他们进的是最好的队伍,结果来了几个月队长都见不着,难免不信。 这下真是心服口服了。 枪声停下,大家还未反应过来。 许思唇角勾起,藏在围巾里。 她就晓得,自家男人厉害…… “下午十公里拉练跑,”闫峥收枪回来。 大家暗道别说十公里,十五公里都跑! 他们也要跟闫队一样厉害。 “是!!”喊声嘹亮坚定。 闫峥凉凉说,“扛木头。” “……” 抽查结束,闫峥让宋平带队,朝着许思走去。 许思眉眼弯弯,“闫队长霞气厉害。” 手被拉住,闫峥说,“这就厉害了?” 后头一道道目光瞧过来,许思面孔微红想把手收回来,男人拉得更紧。 “走了。” 行吧,他不在乎影响许思也不在乎了,被牵着离开了靶场。 “扛木头跑十公里,还不能吃饭。” 闫峥说:“练得好是为他们自己好。” 许思赞同,“也是,那我们呢,去食堂吃吗?” 闫峥说:“上嫂子家吃。” 许思杏眼圆瞪,几分可爱,“你不早说,早说我就去帮忙打打下手,过来只记挂着苗苗的事,没想到给军属区的人带点东西。” 闫峥说:“不碍事。” 他在这住了几年,从来没把这些事放心上。 许思说:“当然碍事,人家以为闫队长娶了个不会来事的媳妇,没眼力见。” “我媳妇自己稀罕就成,”男人说得浑不在意。 许思好笑说:“怎么觉得来军区你更不稳重了,被那些小年轻传染了?” 闫峥停步,转头看她。 冷峻的脸上认真思考:“我真的很老?” 许思:“噗……” 说错话的结果就是。 后面一路,许思想了百八十个理由,夸他年轻力壮,成熟男人的魅力…… 男人还是沉着一张脸。 许思破罐破摔,恼人说:“你厉害死了,不然我每次哭什么!” “……” 男人心满意足,唇角微微勾起。 第192章 说漏嘴 中午在政委家解决。 进门时,李政委在书房看报告,戴着眼镜文化人的样式,但一脸正气。 马锦云说,“老李啊,小峥和他媳妇来了。” 李政委应一声,放了资料出来,“来了,坐坐,喝杯茶。” 说着看眼许思,打趣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小子捡着宝了。” 闫峥没响,目光凉凉看眼李政委。 晓得好姑娘,还不给他批结婚登记的事。 许思打过招呼,进厨房去帮马主任。 第七区在山里外出不便,各个班要轮流养鸡鸭和猪,限时限量供应。 马锦云今朝特意去买了只老鸭,一半煲汤一半红烧,满满登登两盘。 她是江西的,鸭汤清淡,但那盆红烧的却是撒了大把辣椒,整个厨房烟熏火燎得辣味。 许思说:“好香啊嫂子。” 马锦云爽朗道:“出去喝茶呀,别熏着了。” “不熏,这味道很香,我可好久没吃辣菜了。” 家里有个小苗苗,闫峥、钟姨也不咋吃辣,偶尔烧烧。 马锦云笑说:“早晨我问闫峥,他说你爱吃辣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 “是,我爱吃,”许思笑眼弯弯,帮她把菜往外端。 除了两盘鸭肉,还有煎豆腐、炒青菜和过年弄得一点腊肠,用蒜苗炒香,肥肉部分晶莹剔透。 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米饭和馒头端出来。 马锦云说:“你俩别唠了,上桌吃饭。” 李政委起身,“哟,这辣味够带劲啊,我是吃不了一点。” “谁要给你吃啊,你们喝鸭汤去,这香辣鸭我同小许吃。” 许思笑,冲闫峥扬扬眉。 政委一家这样盛情款待,想来他们往常对闫峥也不错。 几人坐下吃饭。 这边家属房都架了锅炉房的暖管,屋里热乎。 许思把围巾取下,同闫峥坐在一起,分外登对。 马锦云往她碗里挟块鸭腿肉,“小许尝尝我手艺。” 热腾腾,锅气满满。 尝一口,香辣入味,酱汁浓郁。 许思很久没吃这样辣的菜,“嘶”一声说:“好吃,特别香。” 马锦云笑道,“能吃就成,我又怕放太辣。” 简直是找到知音,马锦云十分开怀,凳子一拉同许思坐得更近了。 两人边吃边吐槽在座两个男同志,外头是钢铁硬汉,搁家里连口辣椒都吃不下。 许思可不敢说政委,抿着唇拿闫峥拆台。 马锦云直往她碗里挟鸭肉。 闫峥同李政委捡了些军区的事在谈,桌上融洽。 等到许思吃了几块鸭肉,闫峥侧头看过去。 她本就红润的唇更红了,鼻尖冒出细汗,脸颊也漫上些许粉意。 偶尔‘嘶’一声,又把红彤彤的鸭肉放嘴里。 “这么辣,别吃了,”闫峥看着直皱眉。 许思倒乖,说:“晓得啦,吃完这块。” “也是会疼媳妇的人了,咋的害怕把小许肚皮吃坏肚啊,”马锦云逗小夫妻俩。 闫峥不响。 马锦云乐呵揭他短,“小许我同你说,以前我可不敢开闫峥玩笑,性子冷的哟,这娶了媳妇到底是不一样了。” 许思跟着笑,转头看自家男人,眼神揶揄。 闫峥说:“不用听嫂子的。” “我咋觉得嫂子说话很靠谱,”许思同他唱反调。 小夫妻的打情骂俏。 李政委多看几眼,欣慰笑笑。 “成家了好,成家了稳重、惜命,做事有分寸,”李政委话里有话,“小许以后得看好他,出任务还是抓人,安全都得放在第一位。” 讲完,李政委又叹口气,“腿能治好是万分之一的运气,以后千万小心,你说范征那样多可惜。” 提到范征,桌上气氛凝重起来。 许思温声说:“政委放心,我肯定看好闫峥的,生命安全第一位。” “是,这媳妇真是好。” 马锦云说:“行了好好吃饭,一人喝碗鸭汤,晚上想吃啥我再烧。” 一顿饭吃完,许思和闫峥回了隔壁屋子。 回来一趟闫峥很多事情要忙,苗苗的事也要跟进。 “中午睡会儿,无聊就去嫂子家聊天,我还有些事同政委报告。” 许思说好,“你去忙,我自己待着,苗苗……” “下午派去的人会联系军区,有消息了我让人来告诉你。” 交代完,闫峥离开了家。 许思无所事事,这么久没回来,尽管闫峥屋里很整齐,还是有不少地方落了灰。 她兑了温水找块抹布四处收拾起来。 等到屋里干净了,才躺去床上眯了会儿。 快四点的时候,前头果真来个小兵,是早上见过的宋平。 宋平告诉她那边有消息了,派去的人找到了孩子,暗中跟着,周翠花有在车站问人应该想坐明天的车过来。 得了消息,许思心放下来,谢过宋平。 宋平抓抓头发,很快离开。 …… 一到冬天。 第七区最多的是白菜和萝卜。 张婶子同几人切了一天萝卜,这做萝卜干的丝还不能用擦丝的刨刀,得切成粗点的条。 眼看太阳下山,赶紧收拾收拾铺开,明天出太阳了晾晒。 “秀清啊,你别忙了让我们搞,歇着去,”张婶子是热心肠,操心她挺着肚子受累。 秀清说:“没事,我活动活动还舒坦呢,再说坐这里铺萝卜一点不累。” 旁的嫂子见状,“还是年轻好,我年轻生娃那会儿也能下地割猪草哈哈。” “对对,我快足月还种菜,结果差点把我家那铁蛋生菜地里了。” 说起来又心酸又好笑,但早些年要赚工分确实就是这么过来。 现在日子是好起来了。 几人边干边聊,这些萝卜干做好各家分一点,要吃的时候泡泡水,蒜苗酱油一炒喷喷香。 聊着聊着,瞅见宋平出来了。 一个军区的都认识,张婶子说:“宋平你跑这来干啥啊,前头不训练?” 宋平说:“嫂子没啥事,你们要帮忙不?” 他挽起袖子,边问着就走上前。 一道帮着把铺了萝卜的竹筛子,搬到张婶子家院里。 张婶子说:“还耽误你帮忙了,你来找闫队长那媳妇吧?” “对的,讲下苗苗的事。” 张婶子就是当初喂养苗苗的人,她家老幺跟苗苗差不多大,苗苗被丢到军区门口时又瘦又小的一只,她看着可怜得紧,就让丈夫每天去范征那抱过来,跟自家的一起喂养了。 还好苗苗乖,吃得好睡得好,两个月就养得肉乎。 张婶子随口问,“苗苗咋样了?” 宋平不晓得军属区的人蒙在鼓里,直言说:“应该明天会送过来了,她妈也真是,为了副队的抚恤金把孩子偷走,这算什么事啊……” “什么?把孩子偷走了!” 竹筛子一下摔地上,萝卜条蹦出几根在泥地里。 张婶子的声音把大家引过去,秀清站在门边问:“咋了,婶子?” …… 第193章 争吵 等宋平发现自己犯错,已经来不及。 张婶子抓着他,不把话说清爽,就要上前头去找队长和政委。 宋平只得一五一十说了。 张婶子眼睛通红,“咋丢了,咋就把孩子丢了,那周翠花不晓得她啥人啊。” “杀千刀的,苗苗到她手里多可怜啊,那小一个闺女。” 几个嫂子听着也不是滋味,原来是苗苗丢了,所以闫队这媳妇才找来军区。 张婶子在气头上,甩开宋平直冲院外。 门口的秀清赶忙躲开点。 …… 午饭时候。 闫峥拒绝了马锦云,说晚上带许思去食堂吃饭,尝尝味道。 没到饭点,许思收拾了屋里,转了圈没有别的地方要收拾。 正准备出去看看外头切萝卜条要不要帮忙。 门一拉开。 同正要砸门的张婶子差点撞个满怀。 许思后退一步,“张婶子?发生什么了?” 张婶子怒声说:“许思是伐?” “嗯……”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看着年纪轻轻文化人,咋心肠那么坏,你是不是故意把苗苗弄丢的,你安的什么心啊!!” 张婶子骂着骂着眼泪流下来。 “她那么小一点,你不想养就送军区来,我吃糠咽菜都养她,咋能把她弄丢。” “你晓得周翠花是啥人吗,没良心的婆娘!!孩子到她手里能好过?!” 张婶子越骂越大声,引来家属院的人。 许思看见人群后一脸着急的宋平,大概晓得咋回事。 中午马主任还提醒她先别让家属院的人晓得,等苗苗到了这事也就翻篇,想来是为了保护她。 许思温声说,“抱歉张婶,是我的疏忽,苗苗我是要养的,明天……” “漂亮话谁不会说!孩子都丢了你现在假惺惺当好人是伐,你出去出去,”张婶子上手就扯她衣袖,把人从门口拉出来。 “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找孩子。” 大家听到是苗苗丢了,也急的不行,有几个住在远的院子里,没见过许思,急道:“你这小姑娘真是,苗苗多乖一孩子啊,放军区里我们谁都愿意养。” “是啊,大不了凑一凑,总能养好。” “还在这待着干啥,你给我们找孩子去。” 几个人围上来,家属院的人一向是团结,以至于在这件事情上也把许思这个生面孔当成了外来人。 宋平赶紧往里挤,大声喊:“嫂子们,嫂子们,不是这么回事,苗苗明天就送回来了。” 女人们吵吵嚷嚷,哪里听到宋平喊啥,还把他往外推。 许思被拉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抬高嗓音说,“苗苗明天就能找回来!你们别急,嘶……” 不晓得被谁推了下,她本能按住门框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张婶,你听我说,苗苗已经在送来的路上,军区派去的人找到了。” 张婶子喊,“真的假的?你别骗我们!” “真的,是真的,下午打来电话是找到了,弄丢孩子是我的错,我晓得你们都疼苗苗,我也把她当自己孩子照顾的。” 她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泛白,眉心紧蹙,说得着急。 张婶子终于稍稍冷静,“这事就是你的错,你有没有用心照顾另说,孩子送来我们一问就晓得了,但你把苗苗弄丢我第一个不原谅。” 许思说:“我知道,抱歉。” 她说得诚恳。 张婶子半信半疑,还想说什么,听到后头响起秀清的声音。 “诶哟诶哟,我肚子疼,挤到我了……”秀清站在院门边,抱着圆滚的肚皮,一副难受模样。 张婶子一惊,顾不得许思这头忙跑过去,“诶哟秀清,你往这凑啥热闹。” “没事吧没事吧?” 嫂子们都急了,这可是秀清第一胎出点啥事不得了。 秀清倒吸着气,“说不上来,就是疼,送我回家躺一躺。” “回家干啥,赶紧送医务处去,”张婶子拍板,大家七手八脚把秀清扶着往外走。 人一下子散去,许思抬步就要跟上。 走出几步,被宋平拦住,“嘘,嫂子别去。” 许思蹙眉:“我得看看秀清咋样了,这事因我而起要真出事,我良心难安。” 宋平正色说:“秀清姐装的,她怕大家为难你。” “啊……” 许思怔愣,停顿几秒说,“那回来我要好好谢谢她。” 刚大家都在气头上,要不是秀清这一出,还真难一下解释得清。 宋平满脸愧疚,“抱歉嫂子,都是我嘴巴快……我这就找队长认罚去。” “诶,不用了,别告诉他省的又担心,”许思拦住人,“等明天苗苗送回来就没事了。” 宋平不敢:“那等苗苗回来我再找队长认罚。” 瞧他铁了心的样子,许思没再说什么。 “好了,你快去训练吧。” 宋平点点头,这才走了。 那边秀清被送到军医处,查了查说没瞧出啥问题,先回家休息。 秀清又被大家送回来。 张婶子想想说:“等苗苗回来,我就问问孩子过得咋样,要真过不好就接我家养去,反正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养。” 有人附和说,“那没事,接回来大家搭把手还能养不好吗,刚那姑娘是谁啊?” “闫队媳妇。” “啊……” 有人说,“不过咱也没咋为难她啊,把苗苗丢了是事实,但凡上点心哪能弄丢。” 秀清扶着腰说:“好像不是弄丢的,我听宋平说是周翠花把孩子偷走,你说人一心想偷孩子,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躲在暗处总能找到机会啊……” 这话说得没错,冷风吹吹,众人脑子也都清醒了些。 “没事,要错怪了她我同她道歉就是,”张婶子说完,快走几步先回家了。 剩下的人扶着秀清慢慢回去。 …… 到了饭点,闫峥回来接许思去食堂。 第194章 食堂坦言 她进去拿围巾,外头风冷。 院中泥地几个凌乱脚印,闫峥目光沉下若有所思。 “走吧,这是你放桌上的饭票,”许思从屋里出来,粮票递过去。 闫峥接过,两人往食堂走去。 印象里吃食堂还是上辈子的读大学的时候,那会儿许思半工半读,跳舞已经不能跳,就去学校旁的少年宫教小朋友简单的基础动作。 很辛苦,对未来也很迷茫,但大学生活仍是许思上辈子值得记忆的时光。 “在想什么?”见她没说话,闫峥淡声问。 许思笑笑,“没什么,不晓得这里食堂哪样,之前小赵说食堂大师傅做菜蛮好吃。” “军区天南海北的人都有,有个大师傅北方来的,估计今朝又有白菜炖粉条,味道可以。” 军区自己种的白菜,霜雪压过味道清甜,放几片五花肉跟粉条炖了,去迟还吃不上。 许思笑起来,“那得吃吃看。” 军区食堂靠近家属院这边,啥辰光家里懒得烧菜,过去打几道菜很方便。 这会儿还没到结束训练的点,食堂只有零散几个文职人员,卡着那群新兵蛋子前头来打饭,免得一解散全涌过来。 闫峥从办公室拿了自己的饭盒,带着许思到窗口。 隔壁排着的几个女人转头瞧瞧,眼底一抹惊讶,“快看快看。” “听说闫队带了媳妇回来,还真是。” “闫队家是沪市伐,那媳妇看着就是南方女人,长得嗲真温柔。” “倒是很相配的。” 许思察觉到目光,转过去对上几人,礼貌笑笑。 排到闫峥,他把人拉身边,“要吃什么?” 来的早,菜满满当当。 许思说:“白菜炖粉条呀。” 大菜的大姨瞅一眼,“哟闫队长媳妇吗?” 许思点头。 大姨手里勺子一捞,大勺冒尖抖都不带抖一下,“得嘞,闺女还要吃啥?” 许思又点了个辣椒炒蛋、清炒野菜,转头看闫峥。 闫峥说:“加两个大排。” 大姨手脚麻利,两个饭盒装得快塞不下。 给了饭票,闫峥把饭盒递给许思准备去打饭,她抬手接过右手缩了下。 闫峥瞥见,拧眉只给了一盒。 “先去座位上。” 两人到空桌坐下,“坐着,我去打饭。” 米饭打回来,又绕去端了份汤,没说话。 许思心里晓得啥都瞒不过男人。 闫峥坐下,“吃饭。” 声音冷沉,神情严肃。 许思抬手从桌上伸过去抓抓他衣袖。 男人看过来,“要跟我讲了?” “本来就要告诉你,就苗苗的事给张婶子她们晓得了,蛮生气的就质问了我几句。” 闫峥皱眉:“这事我去跟她们说,不如讲讲清楚。” “我晓得,只那会儿在气头上没人听得进去。” 许思倒没放心上,想想又说,“她们生气我反倒替苗苗高兴,以前在这苗苗肯定很多人疼,要是都没人在意我才觉得心疼。” 男人惯常冰凉的眼底闪过动容,以前以为她是个不吃亏的,现在怎么变得爱吃亏。 “以后有什么跟我讲。” 许思说:“跟你讲你凶巴巴的去吓人吗,我们女人闹点矛盾不用你掺和。” 各家丈夫都是一个军区的、,出任务时生死间都要交付性命,不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快。 闫峥拉过她手,手心擦破了皮,红通通一片,心里不是滋味,“吃饭,吃完去医务室抹药。” “好!” 讲清爽也就好了,许思低头吃饭。 猪肉炖粉条确实很好吃,热乎乎的,她把闫峥一整碗饭都吃了。 离开的时候外头小兵乌压压冲进来排队,闫峥带她走得快,转去水龙头洗了饭盒往医务室去。 擦完药拿了碘伏和药棉,两人就回去了。 闫峥去锅炉房提热水,回来时绕去敲了马锦云的门。 下午的事马锦云也听说了,早就去找过张婶子。 “小许真那么说啊,这姑娘真是心好,”马锦云虽然觉得许思是个好姑娘,但这么年轻受了委屈总归会跟丈夫撒娇几句,没想到却只想着苗苗,听着她都有些无地自容。 闫峥说:“周翠花上门闹的时候我也在,说起来我应当比思思更警觉,所以苗苗丢了责任在于我,大家要还有想法找我说。” 这话里听出几分气性,马锦云能理解,“左右明天孩子回来就好了。” 又说了两句,闫峥沉着脸离开了。 回到家,闫峥不让人碰水,帮她洗漱后两人就歇下了。 躺床上许思说,“明天起了叫我,我上前头等着苗苗去。” 闫峥把人搂过来,“不急,坐最早一班车来也得中午到。” “好吧……” 许思是困了,说两句话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 许思还是起早了些。 收拾好出门,到马主任家拿了早饭。 马主任欲言又止,这事她早想到会发生昨天那状况,所以一开始没让说。 “小许,昨天的事张婶她们太冲动了,也有我的问题不让你说,结果还是闹开了。” 许思说:“没事嫂子,能理解。” “那就好,出发点都是好的但行为确实要批评,带头几人我会罚。” 军区纪律严明,闹事情节在家属院是明令禁止的。 许思没响。 她个人不在意是个人想法,马主任要罚是军区纪律,不冲突。 吃完饭回屋休息,走到门外看到秀清和几人在晒太阳,没瞧见昨天带头几位。 秀清看到她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许思说:“秀清,去我屋里坐下吗?” 秀清说:“好呀。” 跟着进了屋,闫峥早上提了热水回来才走的,他屋里别的没有,茶叶倒是有,闻一闻是好货。 泡两杯茶,一杯给秀清。 “吃杯茶。” 秀清看着许思眼睛都挪不开,家属院里属她年龄小,平常嫂子们虽然好,但在军区这山里住得久了难免没年轻人的话聊。 秀清说:“我叫你许思?” 许思笑笑,这秀清跟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好啊,昨天谢谢你,身子没事吗?” 秀清拍拍圆肚皮,“没事,皮实着呢,我就瞅事态有点控制不住,装一下,不过张婶子她们平常还是蛮好的……” 就像她一个外来的,怀孕初期又吐又难受,天天上门送吃的帮衬许多。 许思说,“我晓得呢。” 秀清也有眼力见,没再提,转而说,“许思你长真好看,马主任说你是跳舞的,真厉害。” 许思笑,“有啥厉害,只是小时候学起来的。” “嘿嘿,要没怀孩子我本来还想去文工团合唱呢。” “喜欢唱歌呀?” 秀清点头,“不过一怀孕吐得嗓子都要烧坏了,酸溜溜的,等生完再说。” 许思看看她肚子,女人怀孕确实要牺牲很多。 “怀孕很辛苦吧?” “也还好,开头几月吐一吐,这俩月不吐了,只是压得腰酸,”秀清抚摸着肚子,满眼温柔。 大概就是母亲对孩子的喜爱吧。 许思还没说啥,秀清又问:“你呢,你同闫队长结婚蛮久了吧,还不生孩子吗?” 秀清都想不出,许思这样身段漂亮的人,怀孕会是啥样,应当也是顶好看的。 …… 第1章 穿书成假千金 医用推床的钢轮碾过花斑点地面。 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坐在走廊长椅上,米色裙摆上一片刺目的血迹。 她乌发凌乱低垂着头,纤细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小脸布满汗水,脆弱又苍白。 “谢思,你胆子太大了,还敢割腕!谁教你的!!” 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她身前怒斥着,像是被气得不轻。 “你说说你,这像话吗?” “以为这样谢家就不会送你走?” 疼…… 手腕钻心得疼。 在急诊里生生缝了五针,没有麻药,许思疼得浑身发抖。 可比起这些,眼前的情况更糟糕。 这是哪里?? 她不是在去领奖的路上出了车祸? 怎么眼前一黑就到了这个……年代感满满的地方。 脑子被塞入一段混乱的记忆。 她穿书了? 穿到了1980年,一个女孩身上。 巧得很,穿来时原主正割腕。 主打一个原主丽丽退场,许思就喜提生缝五针!! 原主叫谢思,是书中谢家抱错的假千金。 今朝谢家父母去火车站接知青返城的真女儿。 她接受不了这一切,等人一走就哭着割腕了,而许思就是在这时候穿过来的。 好在大哥谢恒亭回来,将她送到医院。 看她神游的模样,谢恒亭气急败坏,“谢思,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别装可怜!” 肩膀被大力按住,许思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这事不是今朝才晓得,两个月了还没折腾够?” 看着这个‘大哥’,许思双瞳漾着雾蒙蒙的水汽,没什么情绪。 “别不懂事,心悦是我亲妹谢家不可能不认她,再搞七搞八弄把戏我也不管你了!” 这话像是安慰,像是妥协,更像是威胁。 许思听得皱眉!! 刚刚她在急诊室里眼泪流了一沓,鬼哭狼嚎得被满科室医生护士围观。 心情更不好! 许思烦躁道,“闭嘴!” 满身爹味,说出口的话高高在上像是施舍,要是真会管,原主至于割腕吗。 一家人对谢思用了两个月的冷暴力,面上没说什么,却什么都变了。 原主性子文静,是个软弱胆小又单纯的姑娘,她不知道怎么接受自己不是爸妈孩子的事实,这两月在谢家小心谨慎,日日惶恐谢家要把她送出去。 威胁、示弱、哭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唱了十几出。 谢家人一开始是会哄几句,表示以后还认她做养女,到后来也不耐烦了,爱闹就闹,反正都是装的。 弟弟谢瑞还让原主有本事就真去死。 结果这次,真割腕了。 真是个傻姑娘,人家怎么会不认自己的亲女儿呢…… 许思叹了口气,总之现在这身体换了芯子,她对谢家没有一丝感情,不会伤害自己去闹腾。 谢恒亭被她那句‘闭嘴’说懵,就见许思摇晃着站起来,“先回去。” “你……” 谢恒亭狐疑看她,说了个字又掐了话头。 算了,回去再说。 父母去火车站接人,这会儿应该快到家了。 黄包车上路。 许思看着完全陌生的沪市,消化着原主的记忆。 这光景,人生地不熟,她得先想想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也不知道亲生家庭怎么样? 书中提及似乎还行,就是比起谢家那是清汤寡水得穷,住在破旧的老弄堂里。 脑子钝钝得疼,没等许思捋清已经到了。 沪市是港口城市,开放相当早。 谢家从前就有些家底,七十年初靠着两艘船走航运,港市沪市来回送货,如今在泽安区一片有些排场。 家里住着两层小楼,年初刚弄到的一辆上海牌小轿车,很风光。 下了黄包车,有人开了大门,谢恒亭没有等她的意思,大步往家中走去。 许思收敛心神,抬步跟上。 才走近,就听到女人伤心自责的声音。 “悦悦,阿妈对不起你,哪能抱错呢,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的闺女啊。” 谢心悦任由谢母抱着,嗓音带着哭腔,“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女孩瘦削的脸上全是脆弱和不安,谁见了都会心生可怜。 谢母愈发愧疚,“傻孩子,我当然是你亲妈,受苦了,我闺女受苦了。” 谢心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抽噎着说,“妈,许家人逼我去援疆对我不闻不问,呜呜还好我是你们的孩子。” 谢母听得心尖像被刀剐,“谢思在我们家吃好喝好,你却被许家送去受苦,天杀的,我不会放过她们。” 谢父站在一旁,神情倒不像妻子那么伤怀,冷淡说,“回来就成。” 旁边一个小胖墩,穿着白衬衣背带裤,看着就是被溺爱长大的小孩,他看了眼这个新姐姐,脸拉得老长。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个新姐姐。 从前谢思就很讨厌,不给他吃糖,不让他吃零食,说长太胖会生病,骗子!!就晓得管着他。 “妈,我饿,我要吃东西!!” “怎么又饿了,你这孩子。” 谢心悦看着小胖子柔声说,“瑞瑞是吗,姐姐带了些零嘴,边疆的大枣、葡萄干,还有羊奶粉、牛轧糖,在包里你拿来吃。” 谢瑞瑞眼睛一亮,“真的?!!” 他圆滚滚的身子朝着行李跑去,开始找吃的。 谢母还想说什么。 一抬眼看见谢恒亭回来了。 …… 【鸦鸦有话说:【脑仁寄存处】 谁都不许带脑子偷溜进去看书呀!抓到打辟谷!! 不是历史书,不用带入近代史 细水长流,家长里短,围绕男女主感情展开(先婚后爱,打脸追妻,酱酱酿酿) 有三五个常用字用沪语方言,(时候——辰光),(今天——今朝),非常少,不影响阅读。 码字不易,差评手下留情,比心感恩】 第2章 抢走许思的人生 “恒亭你咋才回来,妹妹都到家了。” 谢母抱怨着又看到许思,“思思哪能跑外头去了,不是说在家待着吗?” 想到她占了女儿的好日子,谢母脸沉了下去。 出门前还问过她,她不肯一起,一会儿一个主意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还是亲生的好。 谢恒亭看了眼谢心悦,眉眼是有谢家人的模样。 “悦悦回来了,大哥刚有点事没来得及去接你。” 说话温和亲切,全然不是刚刚在医院吼人的态度。 谢心悦赶紧摆手,“没事的大哥,妈说过你工作很忙的。” 两个月前谢家知道抱错之后,给谢心悦写过几封信,加上梦里的情形,谢心悦对谢家情况门儿清。 这话说的谢恒亭心里舒服,很是受用。 见一个个没空搭理自己,许思干脆倚着门边看这出家人团聚的戏码。 她失血过多,且这段时间原主三天两头绝食,身体没多少力气。 低头瞥了眼裙摆上刺目的红。 许思唇角勾起讽笑。 白裙子,红色的血。 那么显眼却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上来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谢思,这就是你拼命想要留下的家吗? 好像不怎么样呢…… 自打许思出现,谢心悦的指甲就深深掐进掌心。 一年前,她在一场高烧后开始做梦。 梦里她不是许家人,而是泽安区谢家的女儿。 返城后她回到谢家,嫁给一个伤残退伍兵闫峥,印象里那人阴沉沉得很吓人,腿坏了治不好,冷脸冷心不让她靠近,梦里都令人胆寒。 闫峥心里装着白月光,那女人回来之后对她各种折辱挑衅。 守了几年活寡谢心悦忍不住出轨旁人,被发现后丢回谢家,谢景盛生生打断了她的腿。 每每梦到这里,谢心悦都是一身冷汗醒来,小腿生疼,她不过是闫峥和白月光之间的炮灰。 这些也罢了,可为什么谢思能过好日子!! 谢思嫁给了彭家的二儿子彭州华,后半生富贵又顺遂,夫妻俩更是沪市富商圈里的一段佳话。 这个梦境里,只有她谢心悦是个笑话,是个受害者。 想到这,谢心悦怨气难平。 谢思这个假货抢走她前半段舒坦富贵的人生,凭什么下半辈子还过得好! 应该把这好日子赔给她赎罪。 她谢心悦不会嫁给那个残疾兵,彭州华才是属于她的。 至于谢思,就该跟那闫峥的白月光狗咬狗! 为此,她做了一年的准备。 两个月前终于等来谢家的信。 谢心悦松开手心,拉住谢母的手轻晃,“妈妈,那位是……思思吗?” 谢母不想提许思,脸色肉眼可见得冷下来,“思思,许家说今朝会来接你……” “别说谢家对你不好,以后我们还是认你当养女,不要再折腾了。” 话这么说,但语气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许思站直身子似笑非笑,“这样嘛,那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吃饭,回来看你们?”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谢心悦,眼波流转,“心悦会介意吗?” 谢心悦狐疑看着许思,梦里谢思是被谢家呵护着长大的,胆小怕事只会哭哭啼啼,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她顺着话头无辜道,“当然不会,是我不好突然回来,可是……” 手指捏紧了谢母的衣袖,谢心悦含着眼泪,“我真得很想自己的妈妈,许家的人不喜欢我,思思你别怪我,你要是不想回去,不如留在这里……” “悦悦,”没等许思开口,谢母就打断了闺女。 既然知道了亲女儿是谁,谢家人早就变了心态没法像从前那样对待谢思。 谢母说,“悦悦,你不能这么善良,再说许家也想要自己的女儿。” “抱歉妈妈,是我没想清爽,我只是忧心思思不开心,”谢心悦余光瞥着许思,面容自责。 真是……好一对善良的母女。 谢瑞抱着一包牛奶糖冲出来,他嘴角沾着化了的黏糊的糖渍,冲着许思嚷嚷,“不要你,我只要这个姐姐,妈,我们家才不要养别人的女儿,我讨厌她。” 他七岁了,早就懂家里是怎么回事,谢思不是他亲姐,谢瑞别提多高兴,生怕她又留在家里。 谢父皱眉训斥,“大人说话别插嘴。” 作为一个生意人,谢景盛考虑得更多,比如好不容易闫家松口的相亲。 闫家在沪市的地位,哪能由得谢家放闫家鸽子。 还有一向来往密切的彭家。 谢家就一个女儿,迟迟没把谢思嫁出去只不过价钱不满意。 美貌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筹码,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思思你先去许家,往后谢家还是你的家,”谢父沉声开口,多了一个谢心悦,反倒是是好事,彭家也不用落下了。 两月不闻不问,许思心里清明,不觉得谢景盛这话是对她有父女亲情。 她展颜一笑说,“好,那我可以去拿两身换洗的衣服吗,那些旧衣服想必谢小姐不会再穿的。” 谢父点头应允,“去吧。” 这种时候,许思可没什么宁折不弯的脾气。 不拿白不拿。 她马上就是一穷光蛋,去许家还不知道怎么样。 谢心悦眸光冷了冷,看来她这个父亲还挺看重谢思。 谢母倒也没说什么,拿走了正好腾出柜子给亲闺女买东西。 许思正要上楼。 身后传来颤抖一声,“是思思吗?” …… 第3章 亲生母亲 穿着纺织厂蓝色工作服的女人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看着。 徐桂芳是从纺织厂请假赶来的,一路紧赶慢赶,硬是在秋日里走出满身汗。 楼梯对着大门,她第一眼就看见上楼的姑娘,直觉告诉她就是思思。 这孩子,怎么看着这么瘦呢…… 是不是因为要回许家的事没好好吃饭。 徐桂芳眼眶发热,自打两月前知道跟谢家抱错了孩子,她几次上门想见闺女,侪(都)被拒之门外。 今朝终于是瞧着了…… 许思转身看向门口,门边的妇女头发汗湿,一缕缕粘在脸边,约莫四十七、八的年纪,面容和蔼、简单朴素。 谢母见徐桂芳一人来,心道怎么不把她家儿子也带来,万一等会儿谢思又闹不回去多个人好绑走,“思思,这是你亲生母亲。” 见面有点突然,许思还没反应过来。 “天啊,思思你这裙子上……” 徐桂芳一眼看到女儿裙子上的血迹,吓得快步走进来,“哪能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疼不疼我看看?” 她抖着唇,眼眶一下蓄满眼泪,扶着许思的手有些粗糙却格外小心。 许思心弦微微一动。 上辈子她是孤儿,没感受过父母的温暖,这样的关心让许思心里漾起点陌生的暖意。 旁边的谢家人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血。 谢母一瞬间拧起眉质问道,“谢思你又做什么了?” 谢恒亭说,“她早上割……” “我不小心打破花瓶把手割破,已经包扎好了,”许思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徐桂芳,突然不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原主是因为不想去许家,才割腕的。 徐桂芳抖着手轻轻托起她的手腕,看着厚厚的纱布还有血迹,心口抽疼,“还疼不疼?” 许思点点头,没有隐瞒,“妈,你等我一下,我收拾点东西就跟你回家。” 一个‘妈’字让徐桂芳愣在那里。 后头的话也让大家愣住了,闹了两个月这就肯回去了。 没管众人反应,许思已经抬步往二楼走去。 左边最里的是原主的房间,进了卧室许思从衣柜最下层找到一把小钥匙,打开床头柜的锁。 抽屉里有一个小盒子,是这些年原主攒的零花钱。 谢家确实有些家底,平时给的零花钱不少,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原主没什么花钞票的地方,全在这里。 她简单数了数,二百三十六块,毛毛钱有一小把没细数。 许思从衣柜里找了身秋衣。 天气凉了,跑了趟医院她身上阵阵发冷。 换上干净的衣服,许思在外面套了件针织小开衫,这件衣服里边有个小口袋,正好藏钞票。 往布袋子里装上两身干净衣服,其它首饰一类的东西许思一点没拿。 钞票是谢家人不知道的。 衣服她穿过谢家不会再要。 但首饰这种贵重的东西拿了容易坏名声,所以许思一动没动,甚至把脖子上的项链一并取下来,才离开房间。 楼下客厅。 徐桂芳看见了躲在谢母身后的谢心悦,满脸震惊。 “心悦,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4章 离开谢家 谢家只让徐桂芳来接人,没人跟她说谢心悦回来了。 事实上,许家跟谢心悦已经断联大半年,寄去边疆的信从没收到回信。 要不是二儿子许向阳也是分配到附近,能传回来消息,许家都要急死。 谢心悦瑟缩一下,“妈……你别骂我。” “我,我骂你做什么,你这孩子哪能不回信呢,你知道妈……家里有多担心你吗?” 几人的身份一下很难转转变,即使谢心悦不是亲生的,但养了这么多年,关心她已经成了徐桂芳的习惯。 可谢心悦却往谢母身后躲,“对,对不起,你不要再送我去边疆了,那里好苦,我每天天没亮就下地干活,睡不好,吃不饱。” 说着,泪珠又滚了下来。 谢心悦不是在纺织厂里吗,徐桂芳心里冒出一点疑问却被谢母打断。 “徐桂芳注意你的态度,心悦是我的女儿,烦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责怪她。” 想到自己的亲女儿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受苦,而这个女人的却在他们谢家好吃好喝,谢母顿时心里不痛快,说出的话一点不客气。 徐桂芳看看谢母,又看看跟她贴在一起的谢心悦。 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只是出于担心问了一句。 想起二儿子信里说的那些,徐桂芳也沉默了。 罢了,看得出来谢心悦并不希望自己干涉太多。 徐桂芳除了心酸也没别的心思,目光转向楼梯的方向。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许思提着布袋子下来了。 已经是秋天,她穿了件长裤,半高领的棉毛衫,外面是一件针织小开衫,整个人苗条纤瘦,苍白的小脸衬得那双杏睛越发清澈如同秋日的一汪湖水。 谢心悦心里升起妒忌,又想到她马上要去那破破烂烂的许家才稍稍舒坦。 许思走下楼梯,“妈,我们走吧。” “等等,”谢心悦叫住人,目光落在许思的布包上,“东西都带了吗,没落下什么吧?” 话是这么问,但意思显然不是担心她。 许思淡淡笑了起来,清丽的双眼盯着谢心悦,没响。 一旁的谢瑞眼睛转转,跑去拽许思的布包。 “臭婆娘,你可别把我姐姐的东西带走,这些都是我们家的!!” 谢心悦唇角勾笑,乐得看谢思出丑。 她就不相信谢思没有偷摸拿点东西走。 外边突然跑进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女人,正是谢家的保姆钟姨。 “小瑞,你这是做什么?” 钟姨丢了菜篮,恳切看着谢母和谢瑞,“这也是你姐姐啊。” 叫了六七年姐姐,哪能这样呢。 钟姨在谢家三十来年,与其说原主是谢母带大的不如说是钟姨,即使这两个月知道原主不是亲生的,钟姨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心疼时还陪着抹眼泪。 徐桂芳把女儿护在身后,“我们能拿啥东西?” 说着又转头跟许思说,“不要了,囡囡咱不要衣服,阿妈给你买。” 许思心知谢家人嘴脸,倒是无所谓,“钟姨、妈,没事的,给她们看看好了。” 她把布包里的东西倒在沙发上,两身简单的衣服,除此之外没其它东西。 无视了谢母和谢心悦,许思目光看向谢景盛,“谢叔,如果这衣服你们还要的话我也可以留下。” 谢景盛神情尴尬,他一向大男子主义,不喜欢女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何况还有保姆这外人在,传出去不灵光。 “像什么话,以前买的东西就是思思的,她全带走都没关系,行了让人回去。” 丈夫发话了,谢母才假惺惺地说,“钟姨,你帮思思把衣服装起来,哎哟真是的,小姑娘家家性子急得哩,都没人说要看,思思你啊到许家可不许这样了,安稳点哩。”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徐桂芳不舒服。 她瞪了谢母一眼不甘示弱,“看着蛮大一家子,做事情这么小家子气,思思妈给你买新的。” 许家虽然穷,但衣服还是能给闺女买的。 谢心悦装模作样地上前,“还是给思思带着吧,这衣服质量好,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思思穿惯了以后可能没机会穿了。” 话里话外说得是许家穷,买不起这样的衣服。 但她偏生装得一脸无辜。 钟姨看出徐桂芳是个不错的人,怎么养的这谢心悦说话这样难听,现在看来是从根上坏了。 谢家生的,就没好的。 许思淡声说,“那就装起来吧。” 钟姨麻利地把衣服装好递给许思,看到她手腕的伤又红了眼睛,“乖囡,照顾好自己。” “好的,钟姨我走啦。” “等等。” 谢恒亭叫住了人。 …… 第5章 金凤凰掉回了鸡窝 他走上前把医院拿的药粉和纱布放进布包里,“回去一天换一次药,不能碰水,周六再到医院复查。 谢恒亭余光瞥见许思的脸,明明还是原来模样,但不晓得怎么从医院出来这个妹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早上还又哭又闹,可现在那双眼睛却多了几分恬静和淡然。 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多谢。” 许思没客气也没多给眼神,转身跟徐桂芳出了门。 至于谢家人,没什么好告别的。 离开前,徐桂芳看了眼谢心悦,见她一脸冷漠,心中也没有太多波澜。 她的女儿是思思,以后只对自己闺女好。 反正谢心悦不稀罕许家的关心。 …… 母女俩走到街上。 正好快中午,街上来来往往许多人。 徐桂芳把布袋子拿过来挂在手上,“妈来拿,是不是还不舒服,你这孩子哪能把手弄伤了。” 想到前几次上门思思对许家的抗拒,徐桂芳心里隐隐有猜想,到许家是苦了思思了。 许思看着眼前的女人,她齐肩短发偏瘦,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朴素简单满心满眼却都是她。 许思唇角微微扬起,“阿妈,我没事,以后叫我许思吧,改天咱去把户口弄好。” 改了许姓就是她原本的名字了。 “好,你想叫什么都成,”徐桂芳顿了顿,嚅嗫着唇又说,“思思,咱家是不富裕,以后阿妈可能给不了你像谢家一样的条件。” 许思摇摇头,不富裕有什么关系,已经改革开放了,在沪市这样的地方遍地黄金,处处是机会。 况且原主有工作,养活自己没问题。 “阿妈说的啥话,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徐桂芳眼眶发热,心底熨帖,“对对,一家人就好,你二哥也是今天返城说不定已经到家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妈叫个黄包车,你身子不舒服咱今天坐黄包车回去。” 要是平时,去哪里徐桂芳都舍不得叫黄包车,有巨龙车就搭一下,不然到哪都是两条腿走省钱。 但给闺女,只要她拿得出来,什么都舍得。 街道宽敞,两侧是复古的建筑。 这就是八零年的沪市啊,还好不是五六十年代,没那么苦。 许思心里稍稍松泛,她等在街边,抚柳苗条的身影惹来行人数道目光。 黄包车叫来了,母女俩坐上去。 这时候的黄包车就是人力车,人在前面踩着,还有空唠两句,“这闺女卖相蛮灵哩。” 徐桂芳眉开眼笑,可不就是漂亮很。 许思上辈子是杭城人,小时候住的孤儿院院长就是沪市的,加上原主的记忆能听懂在夸自己。 她垂眸看了看手,今天这一通闹腾还没来得及照镜子!! 想起什么,许思摸上耳朵,指尖摸到耳垂上熟悉的一点凸起,许思瞪大了眼睛,她这处有颗小痣。 小动作没逃过一直看着她的徐桂芳。 徐桂芳忧心道,“囡囡,手疼吗?” 许思赶紧摇头,唇角的笑还没下去,明媚又温和,“阿妈,这会儿不疼了。” 从前她就是这么叫院长妈妈的。 “不疼就好,”徐桂芳将她脸颊边的碎发理到耳后。 黄包车上了大桥,黄浦江的水波翻滚奔腾着。 街上自行车不少,远处码头停着大大小小的货船、渔船。 再远一点,有一个很高的烟囱飘着烟,估摸是哪里的工厂。 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充满烟火气。 一个上坡,车夫下来把皮绳往肩上一挂,把着车头往前拉。 徐桂芳见状也跳下,上后头推车,劳动人民看不得别人太辛苦。 许思回头瞧她,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徐桂芳贴心说,“你不下来,好好坐着。” 等到了桥堍平缓下来,徐桂芳才重新坐上黄包车。 * 许家离谢家不远。 只隔着一条黄浦江。 环境却天差地别。 如果俯瞰整个泽安区,就会发现黄浦江的那边小楼林立,有商场、公园、国营饭店,街道宽敞。 这一边,却是拥挤老旧的巷子弄堂,房屋狭小罐头似得挨着,小巷子错综复杂、细细窄窄。 给了二毛钱,徐桂芳牵着许思往家走去。 许家在的弄堂叫象牙巷。 前两天下雨,弄堂里青石板的路还好,有的地方没石板泥泞不堪,一不小心就踩坑里弄得满裤脚泥水。 有热心的邻里捡了破砖头或是木板扔在坑洼处垫脚。 潮热的空气里飘着饭菜味道,氤氲四缭。 徐桂芳牵着女儿慢慢往里走。 米色小开衫和小皮鞋跟弄堂格格不入。 更遑论那白嫩娇美的模样。 许思走进弄堂,就像一片白梨花瓣掉进墨池,惹眼得很。 弄堂里没有秘密,邻居早晓得许家的事,说是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是跟有钱人家抱错的。 别人都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这姑娘是金凤凰掉回了鸡窝。 真是丢脸子,全等着看热闹。 所以她一出现,两旁屋头的窗子冒出一个个脑袋,嗑着瓜子张望。 “哟,长得蛮白嫩,嗲得哩。” “莫说,到了我们这弄里,再白嫩也给磋磨没了,你且等几月再瞅瞅。” 发廊的老板娘穿着改良过的旗袍,靠在门框上摇摇头,“金凤凰、银凤凰,就这模样保准还得往外飞。” 旁人酸道,“诶哟,兰啊,你这弄堂一枝花得给人让让名号哩。” 没见着这姑娘前,发廊的兰曼是象牙巷最标志出挑的。 “人家出众给人家有啥不行,总归不是让给你咯~”兰曼笑得风情,扭身回了屋里。 这能说什么呢。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的,气也没用。 有些人漂亮起来就是毫不费劲,细软腰肢站在那里,鹅黛眉、樱桃唇,简简单单一件衣裳被美人肩撑起,白生生的,就能漂亮得跟香烟盒上的模特一样。 哦不,是比画报上的柳娇娘更活色生香。 显然,许家这寻回来的小囡就是其中翘楚。 …… 第6章 弄堂风情 落在耳边的话许思充耳不闻,反倒对充满市井风情和烟火气的弄堂蛮好奇。 小发廊、修鞋摊,两边洗衣服的池子,不少水龙头上挂着锁,还有弄堂顶上花花绿绿的衣裳。 都是她从前没感受过的,属于这个时代的生活气息。 “弄堂里人多嘴杂,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徐桂芳担心女儿乱想,牵着她慢慢走偶尔瞪向看热闹的人。 许思点头说好,“阿妈,家里还有谁呀?” “你大哥哥接了阿爸肉联厂的工作,家里地方挤老二要回来他就上厂里住去了,正好年初谈了个对象是厂里一个领班的闺女,住那也方便来往,”说到这,徐桂芳脸上挂了点笑,大儿子木讷老实,好在人踏实健壮终于谈到对象了。 “阿爸早些年走了,家里还有你二哥,今天跟……心悦应当是一列车回来的,说不定已经到家了,还有小弟许浩林,叫他小木就成。” “好,”许思并不知道太多剧情的细节,只知道几个重要的。 比如二哥将来会很有本事,又比如书中的原主是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彭家人,谢心悦嫁给的是一个退伍兵。 想到这,许思突然想起来,剧情里就是因为两人换回来许思才没去见那个退伍兵,谢家看重闫家的背景,把他留给了亲女儿。 走了十来分钟狭窄悠长的巷子。 两人穿过个小拱门眼前出现几栋挨在一起的老楼,三层的、两层的挤在一起中间的缝隙单人走过都勉强。 属于隔壁楼有人揍孩子,这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楼下一群小孩,长到狗都嫌弃的年龄,大喊着东窜西跑玩游戏,转角是家老虎灶,烧开水的地方,热气氤氲雾蒙蒙一片。 转过弯前方还是望不到底的巷子,徐桂芳停下的房前,一楼墙根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 她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唠着呢,恰饭没?” 老太太笑着回几句,目光打量着她身后的许思,“闺女回来了?” 徐桂芳笑笑,“回来了。” “挺好挺好,安生过日子。” 有个热心的大婶上前来,徐桂芳跟许思说,“叫吴嬢嬢。” 许思叫了声,“吴嬢嬢,我叫许思。” 知道徐桂芳会介绍八成是平日里处得好的,许思很有礼貌地回答。 “天爷诶,霞气漂亮啊,往后天天能瞧着这模样,适宜哩,”说完,又赶紧说,“你家老二回来哩,东西放在我屋头一下不晓得跑哪去了,老幺回家里去了。” “八成上老于家白相(玩耍),我先带闺女回家。” 徐桂芳带许思进了天井,天井墙边有水龙头的水槽,进去左手侧是公用的灶披间。 两栋楼挨在一起,右边门开着,是个大开间,许思稍稍看了眼,似乎用帘子隔了里外两间,外间有四方的饭桌还有一台缝纫机在窗口下,墙上钉钉子挂了几件衣服。 徐桂芳说,“咱们这住三户人,右边这一溜吴嬢嬢跟汤阿叔住一楼,平时弄堂里改改衣服什么会送她这来,吴嬢嬢手艺好着呢。” 许思看着有意思,很有生活气息。 “二楼住的是周红一家,她比你二哥早一批回来,一家姐妹两个还有她妈,你遇上了叫赵婶就成,她姐结婚了姐夫也住这,还养了个小囝挤着呢,这些天正忙着给周红相亲把她嫁出去。” 许思收回目光说,“嗯。” 徐桂芳牵着闺女进左侧那小屋,扬声喊,“小木,小木,你阿姐回来了。” 里头没人应声,徐桂芳嘟囔了句,“又不知道野哪去了,咱先上楼看。” 左侧小屋没吴嬢嬢他们那溜宽敞,但好在都是许家的,一楼是客堂平时吃饭待客,楼梯很狭窄,走得重点楼下就能听到咚咚响。 上了二楼,徐桂芳带许思看,“这小间是阿妈屋头,边上那屋以前大哥哥和你二哥挤着,现在大哥哥去厂里住宿舍了,正好让向阳跟小木住。” 屋子支着窗子通风,是旧时候那种木窗,里边就放了张床和一个小书桌,有个小得不行的衣柜,再放不下其他的东西,唯一墙角的空隙里还堆着两摞旧书本。 难以想象两个男人住这有多挤。 比起来,徐桂芳自己那间更小,就一床一柜。 这时候弄堂的房子都这样。 螺蛳壳随时可删,分享分享!  里做道场,有些人家两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再生两个娃只能白天把床收起来,晚上在堂屋支出来睡,打嗝放屁都能听到。 许家至少每个人都有单独的空间,只是小了点,收拾得干干净净。 徐桂芳余光瞄了眼闺女脸上的神情,没瞧见不高兴稍稍放心了些,“这房子是阿爷留下的,当初我跟你阿爸都在厂里做事,攒了点钱,收拾得还可以,只是后来……” 后来许家父亲生病,家里能卖得都卖掉了,本来连房子都想卖,是阿爸怕自己撒手人寰一家子没地儿住以死相逼才留下来的。 “阿妈,这里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屋子,小小的住在里头晚上都不害怕。” 徐桂芳顿时喜上眉梢,“那就成,你住三楼的小阁楼。” 母女俩又往上走,阁楼虽然小,但就她一人住反而比二楼宽敞,以前应该是谢心悦住的。 看得出来,许家其实很疼谢心悦,她一个人的衣柜就比楼下两个加起来大,有桌子椅子,还有个挂衣服的架子。 阁楼顶两边倾斜,老虎窗打开着通风,探出脑袋能看见吴嬢嬢那边的屋顶,他们屋顶做了晒台,晾着几件衣服。还蛮有意思的,分享分享  放眼看去是弄堂层层叠叠屋顶,再远处是黄浦江上的船。 蓝天白云下美不胜收。 “床上的东西干净的……阿妈现在在纺织厂做事,便利些,给你弄的新被套。” 其实哪里那么简单,布票是预支过年的,看在老员工的份上领导才同意给。 许思看着徐桂芳把布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又去把被子扯平,仔仔细细生怕她不舒服。 她心里暖暖的,抱住徐桂芳的手臂,“阿妈,这里真得很好。” 徐桂芳眼眶一热,拉着闺女坐到床边,“做完被子还余点布票,过两日给你做衣裳,这屋之前心悦去了边疆就空着,要添置什么咱下午去买。” 许思点了点头,“阿妈你不要忙了,先歇会儿吧。” 徐桂芳倒是闲不住,“你睡,这一大早跑医院肯定累了,我去煮点饭你睡醒就能吃,等下你二哥跟小弟也该回来了。” “好,”许思确实累,也更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消化今天的一切。 徐桂芳又看了看女儿,才出去带上了门。 门外楼梯传来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听不见了,许思赶紧起身跑到了墙上的镜子前。 没有边框,就一面半身镜,四个角用铁钉钉着卡在墙上。 她抬眼,缓缓看向镜子里的人。 …… 第7章 二哥不满 熟悉的脸,跟前世一模一样。 虽然摸到耳垂上的痣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是感到开心。 总比顶着陌生的脸舒服些。 许思欢快地转了个圈,又后退两步看着身体。 这身材比例,跟自己19岁时差不多。 三长一小一高,当初她天分高,被来孤儿院挑选的舞蹈家看中,学过七八年舞蹈,这是老师最喜欢的比例。 脖子纤长,再是手长腿长,头小脚背高,她垂下手轻轻松松的,腕线过裆。 镜中那张俏丽的小脸露出愉悦的神情,上辈子她26,现在19,赚了。 等自我欣赏够许思也累了,身上的衣服刚换的没讲究,躺到了床铺边。 脑子里乱糟糟,想着穿书,想着谢家、许家,还有以后的生活,就这么囫囵睡了过去。 …… 请了假,徐桂芳今天不用去厂里。 她进了一楼灶披间(厨房),没到饭点别家没人做饭,她们家的灶正在窗边,通风不错。 徐桂芳探头看看外边,没看见二儿子许向阳的身影。 “真是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家门口等着,”徐桂芳念叨了一句开始弄饭。 结果饭刚煮上,天井外就有人兴冲冲进来,“妈,我回来了!”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紧跟着,“阿妈,我也回来了。” 皮肤黝黑的青年理着平头,高高瘦瘦,脸也继承了许家的优秀容貌,十分俊朗,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 大包小包一丢,许向阳跑到灶披间热泪盈眶要冲上去抱住徐桂芳。 “妈!!!我好想你啊!!” “诶哟要死啊,你轻点你给我轻点,”徐桂芳拍着儿子肩膀,“这么大声弄啥哩?” “诶诶诶……” 许向阳挨了他妈两下,人都懵了,“妈,我刚回来你就揍我,咋还不能大声了。” 看二哥挨揍,一旁的小木捂着漏风的嘴哈哈笑。 徐桂芳‘嘘’了下,急得又想上手,“你妹在楼上睡觉,别吵醒她。” 许向阳眉头拧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谢心悦,毕竟两人是同一列车回来的。 原本他俩是兄妹,还有朋友主动说给两人换在一个车厢。 结果谢心悦不愿意。 呵,他还不答应呢。 许向阳想到这就来气,“真有意思,不跟我一路说回来直接去谢家,还到这来干啥。” “妈,我不是写信都说了,她根本就不认咱们家了,每次你寄来信我去找她,都不听只问有寄钱伐!” 说起来就停不下,许向阳也不避着小木。 小木只有七岁,对三年没见的二哥没啥印象,只知道二哥每个月都会给他寄好吃的,打心里就喜欢二哥了。 刚刚吴嬢嬢一说这是二哥,他就小尾巴似得跟着去玩。 许向阳还在叨叨,“那辰光(时候)阿爸生病,大哥要照看家里才让谢心悦去边疆,是无奈之举。去了两个月爸一走,大哥宁愿先空着肉联厂的岗位也要去把她换回来,是她在那边谈对象不回来以在倒怨上我们!” “爸生病家里借了那么多钱,她明明有工资有补贴,不说往家里寄还要家里月月给她钱,有当我们是一家人吗?” 许向阳冷笑了一声,“也是,本来就不是一家人,自从谢家给她写信更是鼻孔朝天,反正我是不会认这个妹妹。” 说完,许向阳眉宇间露出几分戾气。 在外几年,他已经不是走时那个18岁的少年,成长了许多。 “谁说是谢心悦了,”徐桂芳听着也不是滋味,但已经过去了,“楼上是那妹妹思思,早上我刚从谢家接回来。” “啊……” 小木也跟着“啊?” 许向阳愣住了,抿着唇又说,“原来你请假在家不是等我,是去接她了。” “那不然呢,你还要我请假?”徐桂芳嘴上说着,对儿子一点不客气。 许向阳倒是习惯他妈刀子嘴豆腐心,眉头又皱起来,“她干嘛又同意回来?谢家不要她,把她赶出来了?” 这几次母亲寄的信里提起过,说亲妹妹不肯回来,也不肯见她。 现在就这么巧,谢心悦一回来她就愿意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显然是谢家只认亲女儿把她赶出来的。 “不许这么说你妹妹,”徐桂芳脸一拉。 之前思思确实是不肯回来,但今天接触过后徐桂芳却不那么想,孩子是好孩子,可能是之前没想通。 “我说错了吗,呵,谁愿意从小洋楼里搬出来,住咱们这破弄堂啊,她要愿意两个月前就回来了。” 许向阳自嘲一笑,谢心悦不就是那么想的吗,养了她十多年的家说不认就不认。 小木拉住二哥衣角,“二哥,弄堂好。” 他怕二哥也觉得不好,又会走了。 许向阳揉揉他的小平头,“二哥知道。” 他正色道,“我不要妹妹,咱家又不是非要有个女儿不可。” 与其有个离心的妹妹闹得家里天翻地覆,不如就母子几人好好过日子。 他说完,弯腰拿起地上的行李准备出去。 一抬眼却对上门边俏生生的女孩。 纤瘦苗条的身段。 漂亮的杏眼软软看着他。 …… 第8章 假凤凰,真金主 许思刚睡了一小会,确实是被许向阳回来的动静吵醒的。 许向阳嘴巴张了张,又回头看看他妈,“……” 徐桂芳气恼儿子嘴快,怕他说的话伤了女儿的心,想上前解释。 许思倒比她先一步开口,“二哥?小木?” 刚睡醒的声音软绵绵、娇滴滴的,听得许向阳没来由的耳朵一痒。 没有生气也没有吵闹。 许向阳狐疑看她,难道她刚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徐桂芳赶紧上前,“睡醒了?我就说你二哥声音太大了,这破锣嗓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改掉。” 许思听着阿妈数落许向阳,抿唇笑了起来,“没有,我休息够了。” “小木,叫阿姐。” 站在许向阳身后的小男孩探出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许思又看看阿妈,才小声叫了个‘阿姐’。 “诶,小木是吧,”许思温柔笑笑,弟弟还挺可爱的,看起来比谢瑞乖多了! 小木点点头,脸蛋红扑扑的。 许思看向地上的东西,“二哥你的行李,要我帮你拿一点吗?” “不要,我先回屋。” 许向阳拎着东西出了灶披间,跟有火烧屁股似的。 冲回家一口气上了二楼,他站在楼梯口,还能听到天井外传来温温柔柔的声音。 “阿妈,你在做饭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坐这休息别进来,很快就开饭。” “好。” 许向阳赶紧甩甩脑袋,低头看到小木也跟上来了,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 小木扒拉着他衣角,“二哥。” 许向阳闷闷应了声,“嗯,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怕……” 小木对二哥还有些印象,但这些天知道妈妈一直去找这个阿姐,她都不肯回来,不喜欢他们家,肯定也不喜欢小木。 想到这里,小豆丁垂头丧气起来。 许向阳拉着弟弟进了屋子,“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 许思手伤着帮不上忙,干脆到天井里闲看。 天井的屋檐下放着个小椅子,她就坐在那。 徐桂芳在灶披间忙活,抬眼就能看到闺女,“囡囡,阿妈烧个红烧苏落(茄子)好不?” “好呀,我不挑食的。” 许思眉眼弯弯看看她,目光又落在院里的小坛子上,墙边放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破咸菜坛,还有钉起来的木箱,装了泥土种上几颗青菜和辣椒,还有小葱。 这里不比农村,没地方种东西,再小的地方都要利用起来。 前头弄堂进来,许思就看到不少人家种有蔬菜,有的连家里的窗户上都要栽一盆葱啊蒜啊,一点不舍得浪费。 许思蹲在咸菜坛旁边,看辣椒长得不错,也不知道哪户人家种的。 刚刚许向阳的话她都听见了。 其实没说错,原主确实是不愿意回来,但许思知道,她不是舍不得谢家的富贵,而是没能接受从小呵护她长大的谢家夫妻不是爹妈。 没出过温室的小姑娘,哪能想到去一个陌生的家里生活,认从未见过的人当家人是如何的。 她没做错什么,只能说造化弄人。 哦不对。 这是一本书,那就是作者弄人!! 左右现在她已经到这里了,走一步算一步,至少许思还蛮喜欢许家的,虽然破一点旧一点,但很安宁。 那个哥哥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直言直语不是藏着心思的人,还有个可爱的弟弟和疼她的阿妈。 还有一件让许思高兴的事,这个身体很好很年轻。 上辈子许思学了多年舞蹈,却在一次训练的时候摔下舞台伤了腰,后来只能转学设计。 刚刚在阁楼里,她回忆起原主也是从小到大学跳舞,小时候谢家人给她请了老师,上学后就去少年宫,得天独厚的天赋让她在舞蹈方面颇受赞许。 原主的工作就是在沪市一个小有名气的舞蹈团。 二楼里。 许向阳站在窗边,看着下面傻笑的妹妹。 “……对着辣椒有什么好笑。” 趴在旁边的小木也眼巴巴看着阿姐,“二哥,阿姐比小虎那阿姐还好看。” 许向阳:“……” 刚刚不是还怕吗,小叛徒!! 他又看了两分钟,转身坐到小书桌前。 这些年,许向阳自认成熟能独当一面,也只有刚刚回来在母亲面前孩子气了些。 背包行李放在地上,许向阳从里边拿出东西,大枣、干果,最要紧的是塞得紧紧的一包棉花,棉花从边疆带回来,跟百货买来的不一样,又暖又蓬松,做冬衣被子都是极好的。 他很庆幸回来前把手里非全国的票都跟人换成棉花票弄了这些,硬生生背了一路。 正好,入冬了给阿妈和妹妹做一件棉衣。 想到这,许向阳又给了自己一下,“不行,她好我再给她,要跟谢心悦那白眼狼一样谁管她。” * 许思到象牙巷这一天,还发生了另一件引人注目的事。 象牙巷最里头那栋小屋子,来了人。 红木的家具、柜子、桌子穿过巷子里往里边抬,全是时下沪市最好的款式,那栋屋子在象牙巷也是出了名,平常辰光没人住,上下三层交关(特别)洋气,定时有人打扫,小资做派。 听说是早些年在港市发家的富商,后来这么那么,在那住了一段辰光避祸。 再后来事过去了,主人家回了市区里屋子就空了下来,但人家没卖没租,就空着。 现在崭新的家具件件往里搬,谁能忍住不好奇。 特别是搬东西的一群人,还个个腰杆板正,穿着笔挺的军装。 只是一直到搬完东西也没瞧着是什么人住进去。 估摸着从尽头的小门上楼的。 身姿婀娜的女人们凑在一起,眉眼含笑忍不住猜测,“诶,你说前头来了个假凤凰,这是来个真金主啊。” “可不是嘛,红木的家具诶不老少钱了,我瞧着还有几件黄檀木的,排场真横哩。” “连这些小军爷都蛮俊得哩。” “这可不兴馋啊,腰杆上别着家伙事。” 沪市前些年就开始禁抢,这群人腰边却鼓鼓囊囊,身份不简单。 那里头住着的那位,就更让人抓心挠肝了。 …… 第9章 拿捏二哥 “囡囡,恰饭了。” “来了,”许思从天井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辣椒,一红一绿,她脸颊微热不好意思道,“阿妈,我只是想碰碰就摘下来了。” 手有自己的想法…… 徐桂芳爽朗一笑,把苏落端到桌上拿走辣椒,“没事,辣椒是我们家种的,晚上正好给你烧辣椒炒蛋。” “好呀,”许思进厨房汰了手。 徐桂芳又提醒她别碰到伤口,“小葱不兴摘啊,对面二楼周婶家的。” 许思好笑说,“晓得啦。” 菜上桌,两碟小酱菜,红烧落苏、炒青菜、蒸鸡蛋、还有一条红烧鱼。 “这鱼我今朝(今天)早早买了才去上班,思思要想吃肉休息日妈让你大哥哥从厂里买点送来。” 大哥许多成在肉联厂,能买到好肉。 不然普通人家想买点肉,得四五点起来到附近的小菜场排队抢,跟打仗一样轧进轧出,每天供应有限,先到的人能买到好一点的部位,去迟就只能搭着差劲的碎肉买,不划算。 而那些油水多的,大部分到不了农贸市场里,这年头,有肥肉有油膘的才算是好肉。 “阿妈,我就喜欢吃鱼。” “好,鱼不愁买。” 徐桂芳看着闺女,怎么看怎么喜欢,她说什么都恨不得捧到面前来,更何况是鱼呢。 沪市是港口城市,还有黄浦江,许思知道买鱼肯定比买肉方便便宜,而且她真得喜欢吃鱼。 饭菜上桌,许向阳终于下来了。 后面跟着小木,怯生生看了许思一眼然后跑去灶披间端来自己的小饭碗。 四人坐下吃饭,灶披间那边吴嬢嬢她们也忙活起来了。 许向阳闷头不响余光却瞥着许思,瞧她文文静静不作妖不闹腾也不嫌弃家里的菜。 倒是满意了些。 父亲生病那辰光,小木刚三岁多,家中米缸见底,喝稀粥吃咸菜。 许向阳还去小菜场捡过烂菜叶。 外头种的一点蔬菜全进了谢心悦的嘴,每天还得给她煮个鸡蛋,就算这样她仍旧天天摔筷子要吃肉,要吃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许向阳听到‘妹妹’两个字,头都大了。 这边吃着饭,巷子里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许向阳正对着外边,看见搬家具的人皱了皱眉,“这么大的排场住象牙巷?” “咋还穿着军装的,看着蛮唬人,”徐桂芳也接了句。 许思回头看看,清一水的红木家具,几处边角包着铜片,比谢家用的都讲究。 徐桂芳给闺女夹了块鱼肚,“这巷子里天天都有热闹看,那吴嬢嬢是包打听,讲起来扎劲得不得了,等会儿就来给你讲故事哩。” “谢谢阿妈,给小木多吃点,”许思看着对面的弟弟,大眼睛圆溜溜的,虎头虎脑得很可爱。 小木包着一口饭又看看阿姐,害羞说,“我不吃鱼。” 徐桂芳笑说:“呵呵,年头有一次吃鱼卡了鱼刺,喝了半罐子醋又塞了几口饭团才下去,现在一口鱼都不敢吃了。” 七岁知道丢脸了,小木皱起眉头,“不,不告诉阿姐。” 许思笑笑给他挖了一调羹鸡蛋,“好好好,阿姐一句都没听到,那小木吃鸡蛋,吃了长高高。” “哦……”小木有点喜欢这个阿姐了,埋头扒拉起碗里的蒸蛋。 许思又说,“不过啊下次再被卡了,得去医院弄出来……” 小木:…… 阿姐还说没听到! 旁边的许向阳听妹妹一口一个阿妈,一个小木,回忆了下她刚刚叫二哥的嗓音……有点好听。 “咳,我刚收拾行李发现带了包棉花回来,等会儿你们拿去看看能做点什么,省的放我屋里占地方,”许向阳说着,面上假装不在意。 徐桂芳最喜欢拆老二台,又存了心思让兄妹俩亲近点,“哟,懂事了还晓得给妹妹带点东西。” “不是,我是给家里……” 许思甜甜道,“谢谢二哥~” “咳——咳咳咳,”一口饭呛在嗓子眼里,许向阳咳得面红耳赤。 再看妹妹笑盈盈的模样突然心就软了,哪里还记得前头怎么打算的。 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妹妹诶…… 他的!! 想到这,许向阳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 “客气什么,你跟妈做两件冬衣,或是做条小被都成,哥费了老鼻子劲弄来的,我给你说啊,我还带了大红枣和果干,等会儿拿给你跟小木吃。” 许思抿着唇点头,“谢谢二哥。” “别谢来谢去,都是一家人。” 徐桂芳看着儿子这劲头,囡囡叫声二哥魂就飘走了,多余帮他说话。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饭。 “囡囡,你这纱布咋蹭掉了,得再包扎一下,”徐桂芳眼睛都在闺女身上,她那左手一直放在桌下,刚抬上来就看见了。 许思低头一看是松了,八成刚刚睡觉的时候没注意。 她只看了一眼就抬起头,还好是原主力气小又是用瓷片割的,没有真得伤到动脉。 许思不敢看,前头在医院的时候她全程闭眼,包扎好之后也是尽量忽视,徐桂芳一说她小脸就白了,“阿妈,缝针了有点吓人……” “怎么会弄伤的,”许向阳这才看到妹妹的手腕,心都揪起来。 “别问了,上楼把药拿下来,”徐桂芳不想闺女再想起害怕的事,打断了老二的话。 “我去拿,”许向阳筷子一放,往楼上跑去。 许向阳身高腿长没两下就取了药下来。 “我来,我会包扎,”边疆什么都缺又天天干活免不了受伤,许向阳脑子灵光,第一年就把简单处理伤口啊、包扎啊都学会了。 “你行吗,别把妹妹弄疼了。” 徐桂芳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前头只以为闺女是划了个小口,这会儿一看那伤口她要昏过去,哪能嘎严重。 小木溜下凳子,也担心看着阿姐。 “我会处理,别怕,”话是这么说,可妹妹不比边疆的糙汉。 许向阳小心把要用的药和纱布准备好,“妈你拿把剪刀剪纱布。” “我去拿,”小木哒哒哒跑去拿剪刀。 许思白着小脸,纤细的手放在桌上闭上眼睛咬牙说,“二哥,你弄吧我不怕。” 看都不敢看还说不怕,许向阳吹了吹,稍稍消毒伤口四周。 酒精有些渗入,钻心得疼,许思皱眉身子发抖。 “马上就好,”许向阳加快动作,小心敷上药粉,“以后可不敢这么不小心了,真是……” 这话严肃且认真,是当哥哥的派头。 他心中有数,伤口的位置和方向应该是自己划拉的,只是许向阳没说什么,妹妹已经回来,以后大家好好过日子就成。 许思鼻尖冒出一点细汗,倒不好意思跟在医院里一样哭喊,眼睛红通通的。 见状徐桂芳揽着女儿靠在怀中,“不看不看,你二哥马上就弄好了。” 许向阳用了最轻的力道帮她纱布包上。 “这两天先包着不能动不能碰水,等愈合好了可以打开晾晾,”他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以后可能要留疤了。” “没事的……” “乖乖坐着,哥给你拿糖吃。” 哄小孩的语气说得许思眼泪花都没了,“二哥,我十八了不是小孩。” 许向阳揉了下她脑袋,“我还二十一呢,小丫头。” 下午陪徐桂芳说了会儿话,许思又睡了一觉。 这俩月闹腾的,原主的身子还很虚弱。 …… 另一边,象牙巷尽头的房子里。 红木家具整整齐齐摆在该在的位置,床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四角方正。 年轻小兵站在屋里,腰杆笔直微低着头说话。 “闫哥,您的报告被政委压着,说是暂时不给批。” 第10章 腿伤 男人浅靠着椅背,挺拔高大的身形,让轮椅显得拥挤。 阳光从窗子斜照在他侧脸。 更显出眼皮狭长的深褶,薄唇拉直没有什么表情。 小赵说着话,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怕啊…… 闫峥说:“知道了。” “那您真的住这里吗,闫会长那边……” 闫会长说的是闫峥的父亲,沪市商会的前会长闫振华。 闫峥说,“不必理会。” 小赵说,“那二码头景盛航运的几船货,咱还扣着吗?” 这次任务出事,八成跟这航运公司脱不了关系。 男人眼眸冷了下来,景盛航运,谢景盛。 “扣着。” “是……” 小赵摸摸鼻子又瞥了眼队长,嘴上说退伍身体却很诚实,还要管这事。 闫峥眼神一扫,“很闲?还不撤走?” 两句话让手下一哆嗦,小赵赶紧站直身子,“是,我们这就走,不过……苗苗。” 床边站着一个小丫头,是这次任务牺牲的副队的闺女,今年才五岁。 见小赵看过来,苗苗眨着大眼睛乖乖的。 闫哥将苗苗带回来,可如今这情况闫哥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的腿上,那里搭着一条薄毯,右腿里嵌着一块弹片,已经残了…… 军区医院做了一次手术,位置太过刁钻取不出来。 闫峥是第七区三队队长,虽说是队长,但第七区性质特殊,级别相当于别处的团长了,甚至拥有更多特权。 可废了一条腿,他连站起来都难,更别说再当这个队长…… 手术室出来后,闫哥沉默了一天,直接递了退伍报告。 如今还被压着,军区的意思是让他先回家养伤,归期不定。 “行了,赶紧滚,”闫峥有些不耐,眼底冰凉。 “是,”小赵只得带着人走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闫峥看了眼苗苗,“饿了没?” 苗苗摇摇头,闫峥揉了揉额角,他没养过小孩不知道好不好养…… “饿了下楼找刘婶,有事都找她。” 刘婶从前就是闫家的保姆,这些年闫家搬走,刘婶一家还是住在隔壁帮忙打理这个房子。 现在闫峥回来,她就每天过来做饭和打扫。 苗苗歪着小脑袋看看闫峥,有些害怕。 她见过闫叔叔几次,每次都很凶在训人,可阿爸说闫叔叔是好人,所以苗苗虽然害怕还是跟着闫峥回来了。 见闫峥没有陪她玩的意思,小丫头也不走,就坐在小板凳上晃着小腿看外头的小鸟飞过。 闫峥往后一靠,看着无用的腿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 许家。 小木在堂屋的小躺椅上睡着了。 徐桂芳听儿子小声说边疆的事。 许向阳一脸严肃,提起谢心悦心里不痛快,“她到农场两个月就认识当地一个男的,那人给她送点吃的带她玩了两趟,她就巴巴跟人处对象。” 徐桂芳叹了口气,眼中愧疚,“那辰光你阿爸病了要花钱,心悦很久没吃到好东西了。” “那又怎样的,农场每天有大锅饭吃,人人都一样,”许向阳警告过她,不是反对谢心悦处对象,但要分人,那男的明显不行。 回到男人堆里只把她当谈资吹牛,说沪市来的知青上赶着巴结他。 许向阳跟谢心悦提了几次她听不进,只会抱怨家里不给她好日子就跟别人过。 这种话听多了,许向阳心凉了但又不能不管妹妹,最后跟那男的打了一架,两人都受了伤,谢心悦却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总之那段辰光简直一团混乱,离家几千公里的兄妹心生隔阂,更不用说最近几个月谢心悦对家里越来越避之不及的态度。 她赚到的钱徐桂芳从没要过,只让她好好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谢心悦就真的一分不寄回家里,还心安理得地跟徐桂芳伸手。 许向阳看着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进她手里,“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拿去先还一部分债,沪市机会多我能找到工作,咱家慢慢会好起来的。” 徐桂芳把信封推了回去,“不要,你自己收着,你之前就给家里寄钱,这些省下来的放着傍身。” “我要什么傍身啊,家里有吃有住,改革开放了沪市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我在边疆学了不少的东西连卡车都会开,还愁赚不到钱。” 说起这些,许向阳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明朗自信。 边疆农场很多东西需要运出去,有分配的大卡,他每次早早干完自己的农活还去帮着装车,到后来混熟了也学了开。 徐桂芳知道二儿子优秀,但也没想到连车都会开,“厉害啊。” “可不是,等我赚钱了别说养家,连妹妹、弟弟一起养。” 徐桂芳笑了起来,“不是年纪大了听错吧,前头有人说‘我不要妹妹,咱家又不是非要女儿’,唔……” “呸呸呸,胆大包天,连你妈嘴都敢捂了,”徐桂芳拍下儿子的手,说着嫌弃的话脸上都是笑。 许向阳压低声音,“你别乱说,我可没说过,别让思思听见了难过。” 顿了顿,他又说,“她跟谢心悦不一样,我看得出来。” 徐桂芳点点头,“思思是个好孩子。” 她打开儿子给的信封,从里面数出二十块钱,其余推了回去,“行了,这些妈收下当你给妹妹买东西的,剩下的你存着,找工作的事情不急,其实妈还是希望你能读书……” 老大许多成不是读书的料,谢心悦也不行,偏偏是许向阳看着跳脱,脑子却最灵光,从前成绩就很好。 “高考前两年恢复了,要是没下乡你该考大学了,”徐桂芳虽然没读过书但知道读书好。 许向阳被逗乐了,“您倒是成新时代女性了这都知道。” “那当然,厂里人人都在喊那啥,‘知识改变……’啥来着。” “知识改变命运?” “对头对头,就这么说的。” ……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 等到许思醒了后,徐桂芳带着她去了吉祥街的百货商场买生活用品。 给闺女买东西,徐桂芳万分舍得侪挑好的买。 毛巾、牙刷、拖鞋,贴身的衣服,满满当当买了两兜子,“改天妈把二哥带回来的棉花拿去纺织厂,借厂里的机器给你压床被子,天冷了盖正好。” “阿妈,我有被子,你给自己和小木做棉衣吧。” 对于徐桂芳的疼爱,许思心里熨帖只觉得无比温暖。 “小木有棉衣,倒是你的被子重要,沪市湿冷湿冷的,等一入冬骨缝里都是冷冰冰。”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冬天熬死人。 徐桂芳坚持,许思也没再说什么,只想着原主的工作还是要捡起来。 等天冷了给家里人都买身新衣服。 …… 第11章 舞蹈团 此时的谢家。 二楼卧室里,谢心悦正指挥钟姨往外搬东西,“窗帘也换了吧,我不喜欢粉色,还有床单被套扔了。” 钟姨看看那崭新的窗帘,前些日子才订的,“这窗帘才换上半个月……” 一旁的谢母眉头稍稍拧起,虽然谢家有钞票但说扔就扔不是什么好习惯。 见这情况,谢心悦心里划过一丝不满,目光凉凉看了眼钟姨,这个保姆太过多嘴,之前就对许思献殷勤,她不会让谢家任何人对许思留有念想,就算是保姆也不行。 谢心悦垂下眼帘, 眼眶微红又咬了咬唇,“妈妈,那就不换吧,我用思思剩下的也行……反正比起以前在许家已经好很多了……” 看着女儿可怜懂事的模样,谢母心里不是滋味对着钟姨说,“悦悦让你扔你就扔了,这卧室里的东西都随她处理。” “是……太太。” 后面的事,钟姨也不多嘴了,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一些新的谢思喜欢的东西收了起来,“太太,这些反正都要扔掉,我改天给思思送去吧。” 怕谢母不同意,她又加了句,“先生不是说关系还得维持着……” 反正都是不要的东西,谢母也随便她,“你不嫌难跑就送去。” 等到碍眼的东西都搬走,谢心悦心里舒畅。 她就该过谢家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想起这些年在许家的憋屈,还有去边疆的辛苦,谢心悦对许思恨得牙痒痒。 小偷,偷走别人的好日子。 “对了悦悦,你爸的意思是让你继续读书参加高考,”谢母转达了丈夫的意思,家里又不需要谢心悦去赚钱,这年头大学生都是宝,读书是好出路。 谢心悦却另有打算。 她想接近彭州华就要去许思在的歌舞团,那是彭家出钱的歌舞团,不就会在锦绣大戏院演出,梦里许思就是在几场演出之后声名鹊起。 彭州华父亲彭毅是生意人,但他大哥彭正俞是泽安区外交宣传部的副处长,这个歌舞团除了平常的演出外,后来还是彭家跟外商合作的桥梁,代表宣传部接待外商。 而跟彭州华结婚后,许思就成了歌舞团的团长,风光无限。 她既然要抢夺许思后半段好日子,就一定要进歌舞团。 为此,从做梦起的这一年,她在边疆花光所有钞票找了个老师学跳舞。 “妈妈,我很喜欢跳舞……跳舞一直是我的梦想,但许家不愿意花钱给我学,才学了两年就没继续了……” 谢心悦眼里含上泪水,抱住谢母的手,“我听说泽安区有不错的歌舞团,算是半个铁饭碗将来还能代表政府演出接待外商,爸爸不是也有生意吗。” “这不仅是我的梦想,我也想为爸爸分担……” 谢家跟彭家交好,就是想占用彭家外交部的资源,不然也不会把许思安排进去。 谢母十分满意女儿的贴心懂事,“那我跟你爸商量一下,知道你这么有心,你爸一定高兴。” “谢谢妈妈,思思也在歌舞团对吗,我会跟她做好朋友的,以后爸爸就等于有两个女儿。” 看到女儿这么明事理谢母放心许多,丈夫跟她说过许思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那模样标志得很,谢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当然不能白白就浪费了,悦悦能跟她交好是最好。 “乖,你爸爸不是喜欢许思,只是生意上还有些牵扯不用放在心上。” 谢心悦笑了起来,“好的妈妈。” 想到能见到彭州华,又能欣赏许思现在的穷酸样,谢心悦就迫不及待想去歌舞团。 …… 晚饭时候。 徐桂芳又问许向阳读书的事。 许向阳说,“我不准备读了。” “啊?高考恢复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向阳啊,你别操心家里,考大学是好前途,”徐桂芳急了,苦口婆心劝儿子。 家里欠着钱没还完,徐桂芳知道许向阳懂事,但钱可以还慢点,有个好的前途才是大事。 “诶哟,囡囡快劝劝你二哥,这……” 许思倒不这么想,书里许向阳将来的成就并不小,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头脑发热莽撞的人。 “阿妈,你先听听二哥怎么说吧。” 她淡定的语气稍稍安抚住着急的徐桂芳。 许向阳在妹妹眼神中感受到信任,这种感觉让他非常受用 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打算。 …… 第12章 兄妹 “自从高考恢复,我就在为这天做准备,在边疆辰光晚上值班在停岗看书,书上的内容我齐自学了,就算是明天高考也有信心。” “这些年大哥在肉联厂,表面风光但有一分一毛齐还钱了,他就要娶媳妇,再这样将来过不好日子。” 说到这里,许向阳眼里有几分愧疚,他寄回来的钱不多,大头还是大哥和母亲在负担。 “妈,你要是让我在学校念书,自己跟大哥天天辛苦赚钱我不可能安心,与其这样不如我一边工作,功课肯定落不下。” 徐桂芳眼眶微红,大儿子白天在肉联厂上班,晚上还去帮人跑腿。要不是能住在宿舍,她娶媳妇家里连房子都拿不出,在这件事情上徐桂芳对许多成于心有愧。 “妈跟爸对不起你们……” 徐桂芳侧身抹了下眼泪,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有什么对不起,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互相扶持,”许向阳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妈你这样抹眼泪,妹妹要笑话你了。” 徐桂芳赶紧胡乱擦了一下,作势要揍他,“胡说八道,虫子撞眼帘。” 许思听着一番话心里热热乎乎的,她默默举起手,“那个,忘了说我有工作可以给家里分担,我也准备一边工作,一边跟二哥一样自学参加高考。” 徐桂芳跟许向阳齐齐看过去。 许思说,“之前谢家安排我进舞蹈团,这舞蹈团跟外交部有些关联,里面不少人是前些年裁减文工团退下来的,我在那有工资算是半个铁饭碗。” 而且工资还不低,一个月八十,上辈子她都赚到第一个一百万了,现在八十块怎么还有点小骄傲。 脑袋被点了一下。 许向阳沉着脸,“谢家怎么回事,让你这么小就去工作,他们又不差钱。” 这就帮她打抱不平了,许思看出来自家二哥的护短属性。 许思笑说,“二哥,是我喜欢跳舞自己要去的,而且舞蹈团刚成立,才进去三个月。” 原主成绩不算好,跳舞却很有天分,她当然不知道在谢景盛的眼里,漂亮的女儿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还以为是父母对她疼爱,由着她跳舞追求梦想。 许思知道书里的剧情,她会在舞蹈团跟彭州华感情升温,结婚当上彭太太。 但许思没什么兴趣,她现在的目的是! 向‘钱’看齐。 “又工作又读书太累了,不然你还是去学校读书,二哥能养你。” 许思抬起小下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许向阳,“二哥,你不会是担心万一我考上你没考上,丢脸哩。” 许向阳知道妹妹故意这么说,无语道,“就那点题,倒着写我都给它写出花。” “那不就得了,而且我喜欢跳舞。” 这话是真的,许思从心底感谢原主,留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为了这,她也会把这辈子活精彩。 兄妹俩一唱一和还统一战线了,徐桂芳只能答应。 但要求许思在家把伤养好再去。 事情定下来,许思在家中安心养伤。 另一边毫无意外,谢景盛第二天就答应了谢心悦去舞蹈团的事。 谢家有意结识来沪市发展的外商,他们手里有大把的钞票、订单。 谢心悦对谢景盛来说等于多一条结交的路子。 …… 五天后。 许思手上伤结了痂,总算被徐桂芳同意出门。 家里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大杠被许向阳找出来修好,又洗刷干净,送她去舞蹈团。 钟姨给送了一趟东西,满满两大包,衣服、鞋子和冬天能用的围巾,包括一双小羊皮。 钟姨做事妥帖,总归都是她能用上的,许思也不矫情都收下了。 看到她在许家过得开心钟姨放心不少。 钟姨说,“将来要有机会,我还照顾小姐。” “好啊,钟姨说的不许耍赖。” 当然有机会,等她赚了大钱就把钟姨挖墙脚来。 看着二哥送阿姐出门,小木眼巴巴舍不得,“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姐晚饭前就回来,回来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 小木摇头张嘴露出缺一个的门牙,“吃糖掉牙,我不吃了。” “你这是换牙,吃完好好刷牙就行。” 许向阳撑着自行车头,长腿一跨,“小妹上来,小木你在家听话别乱跑。” “好的,二哥,”小木腿一并,歪歪扭扭敬个礼,有模有样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家人齐出门,只剩小木在里,他中午上吴嬢嬢家吃一顿,白天在弄堂里玩。 许思有心想要改变许家境况,但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 自行车过了桥,骑进泽安的繁华地段。 道路两旁的建筑复古风情,中西合并,各种风格都有。 早晨的街道带着微凉的秋风。 赶着上班的人行色匆匆,黄浦江上渔船早就出发。 小船、大船驶过波光粼粼的江面,好不热闹。 许思坐在自行车后座,穿了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上身套了件浅蓝的小开衫,海藻一样的长发铺在身后,随着风扬起。 她看什么都新奇,不愧是沪市,街道上这样热闹。 “小妹,手上的伤要小心,”许向阳把着车头,小心避开一辆三轮车。 “知道了二哥,你都说八百遍了。” “咋的,嫌我啰嗦?” 许思抿唇笑,“不敢不敢,我会小心的。” 年轻又嗲的小姑娘坐在自行车上,路过的人瞥一眼后都忍不住又回头瞧,手里的包子都吃得更香了。 穿过锦绣大剧院,许思多看了两眼,这是泽安区唯一的剧院还在修缮,文革之后,艺术几近荒芜,如今才逐渐迎来新的机遇。 锦绣大剧院暂定十月开放,泽安区大半的人都翘首以盼。 彭家也想要租下场地,安排售票演出,最想拿下的是锦绣大剧院的第一场演出资格,必然万众瞩目,打出名头。 各大舞台剧、合唱团、舞蹈团都在竞争,如今还没确定开场是哪家。 许思晃着脚,回忆了一下她在的舞蹈团,叫朝云舞蹈团。 嗯,悬…… 虽然请了目前沪市颇有名气的舞蹈家梁昆领队,但舞蹈团里人心太散,练了几个月除了原本文工团退下来的人和梁昆的学生,各组了一支舞,其余几乎一盘散沙。 没配合、没默契、没主心骨。 而且学跳舞的姑娘多少有些傲气,谁也不服谁,还在互相较劲。 “思思,你想什么呢?”半天没听到声响,许向阳侧头问了一句。 许思说,“二哥,以后我会在这个大剧院表演诶,到时候你跟阿妈,还有大哥、小木都来看好不好?” “那二哥必须来,思思肯定跳得最好看。” 许思抿唇笑起来,“那你要给我送花~” “送!最大,最漂亮的,就送那啥玫瑰花?” “二哥你糊涂啊,玫瑰花是送给喜欢的人,将来你给心上人送。” 许向阳浑不在意,“我可没心上人,女人只会影响我读书赚钱。” “……” 这超前的觉悟……你不当学霸谁当。 兄妹俩说着话,自行车已经拐进一条安静的路,两旁种着梧桐树。 正是秋日,梧桐树叶泛黄卷曲着。 许思说,“再往里就到了,前头有个黑色铁门的院子。” 这位置就在锦绣大剧院的后面,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嗯,”许向阳也看到了。 二八杠到了铁门前,许向阳捏住不太灵光的刹车,长腿一撑,脚刹手刹一起用,把自行车稳稳停了下来。 许思一米六五,不用蹦就下来了。 “二哥,你快去忙吧,在码头一定注意安全,别掉江里成落汤鸡了。” 许向阳回来第二天就在码头找到了事做,开个小货车帮货船运货,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少之又少,工资竟然给得不错,不过暂时只能算临时工。 许向阳忍不住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太贴心了,“知道了,你也说八百遍了,放学我再来接你不要乱跑。” “好。” 不远处停着的小轿车里,谢家兄妹都看到了这一幕。 谢恒亭皱起眉,“那男的是谁?” …… 第13章 碰哭精 “许向阳,许思的二哥。” 谢心悦咬着牙,从前许向阳就不会这样对她。 哼,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一到许家就把最难搞的许向阳收拾服帖了。 看着那人伸手揉许思的头发,谢恒亭莫名觉得碍眼,“下去,路该认识了?明天起我不送你。” “哥……” 谢心悦借口不认识路,每天都让谢恒亭送她来,就是想嘚瑟嘚瑟小轿车。 小轿车这年头还是稀罕物,从街上开过去一堆人要伸着脑袋看。 沪市这地方,能学跳舞的姑娘大多家境殷实,但也分三六九等。 谢家在泽安区一块名头算大,再一看小轿车,舞蹈团的不少人都上赶着跟她套近乎。 谢心悦嘴上装着乖巧,“对不起哥,是我不懂事,我只是没来过舞蹈团有些不适应。” 这话让谢恒亭想起妹妹才回到谢家,以前都在边疆吃苦,他不该这样。 一定是因为看到许思,想起那天她闹腾的样子所以心烦。 谢恒亭按了下眉心,“算了,再送你几天,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雇个人开车。” “谢谢哥,”谢心悦心满意足地下了车,装乖装可怜这一套,真好使。 …… 目送许向阳离开,许思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好巧啊,许思。” 她回头,看见谢心悦站在那里,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身穿洋红色小洋裙,头上戴着红格子的发箍,时兴的打扮。 要不是知道谢心悦是从边疆回来,许思还以为是留洋归国的大小姐呢。 只是在高原晒出的黝黑皮肤和脸颊上的红坨坨还是出卖了她。 来者不善。 许思淡声说,“有事?” 谢心悦嘴角勾起,“没呀,只是正巧看见你,咱们一起进去吧,”谢心悦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不满。 看到自己出现在舞蹈团,许思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不必,”许思懒得浪费时间跟她装模作样,转身往大门走去。 谢心悦眼中鄙夷,清高什么,还以为自己是谢家的女儿。 她小跑跟了上去。 …… 朝云舞蹈团这地方是彭家的,房子有些年头,决定弄舞蹈团后彭家花了不少心思翻新。 一栋大平房,有六间屋子,两两打通弄出两个舞蹈室,剩余两间一个办公室,一个换练功服的更衣间。 另外还有栋搭了台子排练的小会堂。 平日里大家就在舞蹈室练舞,排出一支舞再全员去小会堂内部排演,找错处和问题。 早上八点半集合,时间差不多舞团的人已经基本来齐。 许思是在舞蹈室一。 她循着记忆找去走廊尽头的更衣间,走进女同志那边,里面有几排大柜子,一人一个小格放各自的衣服和物品。 中间有换鞋的一排矮凳。 谢心悦喋喋不休,“许思,你等等我嘛,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跟妈妈说了的让你继续住在谢家,只是妈妈没答应。” “所以只能让你去那弄堂住,对不起,我知道那边很差劲,你一定很不习惯。” 她的声音不轻,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在换练功服。 谢心悦来了舞蹈团几天,真假千金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又因为许思一直没来,大家都抓心挠肝等着看热闹。 所以两人一出现,舞蹈团的人早闭嘴看了过来。 听到谢心悦委曲求全,一口一个对不起,众人皱眉看着许思。 许思站定了脚说,“不会,阿妈和哥哥侪对我好,弄堂里热闹温馨我没觉得有问题,难道前面十多年你都觉得许家很差劲?又或者住在弄堂就低人一等?” 大家又看向谢心悦,舞蹈团有不少人从前住过弄堂,又扭头看谢心悦。 没看到她气急败坏地哭闹,谢心悦脸上僵了僵,随即又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你都割腕不肯去,我才担心的。” “对不起许思,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抢走你的家,你怪我是应该的……” 这话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瞧见许思手上的纱布,看起来是真的。 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悦悦,她抢了你十几年的好日子,你还管她做什么?” 说话的叫林琴意,从前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没少巴结许思,如今又忙着攀上谢心悦。 许思淡笑说,“怪你?从大门到这里我做了什么怪你的事,谢小姐能列举一下吗?” 自证没有用,不如把问题抛回给谢心悦。 谢心悦没反应过来,嘴唇张了张,“你……” “你什么,说不出?所以没有的事不要随口造谣,”许思抬步就想走,回头又添了句,“刚刚路过锦绣大剧院,我想起来那里除了舞蹈、合唱团,还能演话剧,谢心悦……” 她眸光上下轻扫,语重心长说,“可能演话剧更合适你。” 这话配上打量的眼神,谁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一个说她跳舞体态不好,一个说她惯会演戏。 别说谢心悦愣住了,学员们也都愣住,许思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梁团说许思身形条件极好,但就是没有开窍,性子太软个性太弱跳不出精神气。 这怎么看着……一点也不软了。 “许思!!” 谢心悦叫住她,一张脸涨红想要骂人又跺脚生生忍住,她咬了咬牙眼眶顿时红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害自己……” 刚刚帮她说话的林琴意赶紧上前给擦眼泪,“悦悦别管她了,嘚瑟什么,她跳的好梁老师还不是没定她领舞,也就那样。” 谢心悦吸吸鼻子,“我……我知道的,谢谢你意意。”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碰哭精,”许思嘟囔了三个字,昨日跟小木学的,意思是‘爱哭鬼’。 没再理身后事,她朝着自己的柜子走去。 柜子有两排,每个上面挂着小锁,许思的在窗边第二个。 她刚走近就瞧见上头的锁不是原来的。 果然,拿出口袋里的钥匙一开。 纹丝不动。 …… 第14章 找她麻烦 “思思,……梁老师说你太久没来舞蹈团,她以为你不来就把柜子给了我用。” 又是谢心悦! 许思回头看她,“那我的东西呢?” 谢心悦看向公用的一张桌子,许思的练功服还有毛巾、头绳,零星几件用品全塞在脸盆就放在桌上。 摆了几天,已经落灰了。 许思也不在意,走过去捡出头绳勉强把头发扎成方便练舞的丸子头,又把练功服拿出来抖了抖,才抱起脸盆去找空的柜子。 阳光从窗外透进,照得更衣室亮堂堂。 柜子几乎满了都挂着锁,她走去第二排,看见了一个记忆里眼熟的人。 是原主在舞蹈团的好朋友。 “陈秀?” 叫陈秀的姑娘刚换好练功服往柜子里放东西,听到许思叫她回了一句,“你回来了。” 这话问的,刚刚跟谢心悦说话辰光她明明也在人群里。 “嗯,”许思看她空着的柜子问,“可以借你柜子放一下吗,快到点集合了。” 陈秀反手就把柜门关上,“抱歉,我柜子满了。” 说完匆匆离开。 “噗呲——” 斜里传来一声轻笑,许思回头对上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 见人瞧过来,她脸上的讽笑也没下去,“这就是你的好姊妹?眼光真差。” 许思回忆了一下眼前的人,哦,平时最喜欢找原主麻烦的彭姗姗。 彭州华的妹妹? 两人都属于跳舞条件好的姑娘,奈何彭姗姗天赋稍稍逊色,此前一直在竞争《芙蓉面》的领舞,迟迟没有定下来。 又因为彭州华对自己的夸赞,她更是赌气。 许思看着她笑,“怎么,你有柜子借我一下?” “想得美伐!” 彭姗姗起身就往外走去,更衣室里这下真没人了。 许思把脸盆往凳子上一放,算了,反正也没人偷,她拿了练功服去帘子后面换上,然后赶紧往舞蹈室一去。 到的时候里边在点名,出于礼貌许思站在了门边。 这时候的练功服类似于健美裤,紧身的,裤腿有个圈踩在脚底下穿上鞋,不然就容易滑出来往上卷。 舞蹈团毕竟还有男舞者,大家还会在健美裤外边穿个到膝盖的短裙子,上身是紧身吸汗的长袖,衣摆塞在裙子里,除了肉粉色的舞鞋一身全黑。 许思站在门边,外头晨光明媚,照在她身上毛绒绒的一圈。 木门框像是框出了一幅美人图。 香肩柳腰几乎完美,天鹅颈微抬着,往上是那张五官精致优越的鹅蛋脸,额头饱满,唇瓣红润,属于让人无法忽视的浓颜美人。 身韵优美,玲珑有致…… 隔了两月没见,似乎又好看了…… 点名的是梁团长的妹妹梁玲芳,学员们平时叫她梁老师。 梁老师看许思一眼,“进来。” “是,”许思小跑着排在最边上。 舞蹈室不小,有六七十个平方,地上铺了木地板,一整面的镜子,靠墙有一排压腿杆,这年头弄成这样属实条件交关好。 许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成拳,止不住有些发颤,上辈子她十七岁就受了伤,再没有去过舞蹈室…… 算起来有九年了。 如今看到,灵魂深处的记忆像是本能一般全部涌现。 四肢百骸迫切想要舒展。 只想立刻就开肩拉伸,来几个绞腿绷子。 “许思!” “诶,到!” 许思赶紧回神看着梁老师。 “你……”梁玲芳皱眉看着她,“这回想好要继续跳舞了?可不能再跟之前一样说不来就不来,这芙蓉面的排练因为你都乱了。” “抱歉,梁老师,我以后会每天都来。” 能赚钱还能做喜欢的事情,她没理由不来。 “行了,先按走位三人一组练习中段的四个八拍,”梁玲芳布置了任务,挥手让大家散开。 这两个月芙蓉面因梁昆不满意,重新进行了改编,团里学员也从前几天才开始练。 大家熟练地分组,剩下许思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站在原地没动,她想去问梁老师,一抬头人已经走了。 得了,走了正好自由活动一会儿,早就忍不住了。 许思微微低着头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不远处,谢心悦欣赏着某人无人问津的模样,心里无比痛快,从众星捧月到被孤立,一定难过死了吧,让她早上还敢嘴硬。 只是她面上还是装着无辜发愁道,“思思怎么没人组啊,要不然让她跟咱们一组吧。” 她的组员是彭姗姗和一个叫李芸的姑娘。 两人没搭理她,反倒是旁边的林琴意凑上来,“悦悦,你别这么善良好吗,什么都要帮她操心,她可是抢了你好日子的人!” 谢心悦说,“可是看她孤零零的,我有点不忍心,被孤立会很难过的。” “悦悦,人家才不会领情呢。” 陈秀也附和说,“是啊,你那小组可是中线位,最好的位置。” 几人说话根本没有避着人。 许思听得清清楚楚,抬眼目光落在陈秀脸上。 陈秀被她看得不自在梗着脖子说,“许思,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朋友,也不告诉我你是抱错的,以后我和悦悦才是好朋友。” “哦,恭喜,”许思看她像看个陌生人,语气平静无波。 陈秀心里一惊,以前许思和她,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去,有一次没分到一组许思还哭了,现在,现在…… 陈秀皱眉说,“恭喜?恭喜什么。” 许思活动着肩膀往压腿杆走去,懒洋洋说,“恭喜我自己,没费力气就解决了一段廉价的友情。” 陈秀气急败坏,“你!!许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看错你了!!” 许思抬眼,“嗯?抢我台词?” “噗……” 彭姗姗今天第二次被许思逗乐了。 从前不是个软柿子吗,两月不见变成毛栗子了? 交关扎人。 她早就看谢心悦不爽,基础差还不认真,简直拖后腿。 “许思,”彭姗姗下巴一抬,叫住了她。 许思回头,今天一个个都喜欢点她名字。 这是排着队来找麻烦? 第15章 换组跳舞 “你跟我一组,谢心悦跳太烂我带不了。” 许思:“……” 舞蹈室一时鸦雀无声…… 彭家跟谢家u是赤膊兄弟嘛,穿一条裤子的,不然梁老师能把基础那么差的谢心悦分到彭姗姗那组? 这彭姗姗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姗姗……我,我已经很努力在赶上你们了,”谢心悦嚅嗫出声,眼眶瞬间通红。 彭姗姗不为所动,“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指望两天就赶上我?那我这些年练了个屁?” 这下轮到许思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我可不是同情你,也就你跳好点了,”彭姗姗努努嘴,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许思抿唇,没打算惹恼这个大小姐,“嗯嗯嗯,多谢欣赏,那要跟梁老师知会一声吗?” 彭姗姗说:“ 不用,谁让她突然插进来,跟她练不如把我也换走。” 这几天许思没来,彭姗姗是受够了,谢心悦那动作做得跟八爪鱼样式,蟹手蟹脚不灵光,还敢排中线位,这事梁老师要坚持她就去跟梁团说。 梁团在乎舞蹈呈现,梁老师就难说了,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 谢心悦胸口起伏,该死的彭姗姗,等她拿下彭州华就是她嫂子,到时候轮不到她在头上拉屎。 谢心悦眼泪摇摇欲坠,“如果……如果我小辰光就生活在谢家,也会有学跳舞的机会,我不是故意拖大家后腿的。” “彭姗姗你太过分了,悦悦在许家有什么机会学舞啊,别瞧不起人,”林琴意又出来护主。 彭姗姗冷笑,“以前没学现在倒是认真点啊,来了三四天哪次练习不是在旁边偷懒,你这么有爱心,正好让她加你组里去,你带啊。” “你……” 林琴意气得要命,可又不敢骂彭姗姗,只敢小声蛐蛐,“还说谢彭两家交好,一点面子勿给。” 彭姗姗双手交叉在胸口,“家里的事是家里的事,在朝云跳得烂谁都不好使。” 以前她可没这么对许思,因为人家有能力,她服气,但谢心悦这半桶子水。 不,半桶子还倒了一半! 每次耽误她练舞,烦死了。 谢心悦眼泪掉得更凶了,“抱歉,是我跳不好,你们不要为我争吵了。” 人都容易同情弱者,其它的学员纷纷开始帮谢心悦说话。 许思看够了她那副作态,冷笑说,“谢心悦,当年许家不富裕还是送你去厂里的育苗班跳舞,是你怕累不肯练,嘴皮子一碰就撒谎,真有意思。” 这些天二哥常跟她说从前许家的一些事,提到过谢心悦。 “我没有……我。” “别我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去压两下腿,”许思回头看向彭姗姗,“练舞去。” “练就练,你要跳得跟谢心悦一样我也不要你。” 许思扬眉,“嗯哼,包你满意。” 原主在家这两个月唯一坚持的只有跳舞,也许是跳舞的时候才能让她有安全感,所以丝毫没有落下。 组里还有另一人叫刘芸,也是团里拔尖的几个,性子比较冷淡不爱惹事。 彭姗姗看了眼许思,“动作有些变动,我跳一遍你记着。” “好。” 芙蓉面算是古典舞,看似动作优美实则要做到位、要跳出韵味并不简单。 彭姗姗和许思差不多高,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跳完额间冒出薄汗。 “记住了吗?” 许思点点头,拉伸活动了一番,随即跟彭姗姗和刘芸配合着练了起来。 谢心悦只能跟林琴意一组,几人把原先一个小姑娘踢出了队伍。 她看着许思优美的动作,眼底闪过嫉妒,彭姗姗有句话没说错,哪怕她再练十年,也比不上。 许思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即使穿着一样的练功服,她在人群中仍是夺目惹眼。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彭姗姗。 练了两遍彭姗姗眉头紧锁。 明明是新动作,自己练了好几天,许思却是今天刚回来,六个动作连在一起,为什么没有一丝停顿和生涩。 两人都看着许思心态却完全不同,彭姗姗满心满眼只有跳舞的事。 “许思,你把第二套动作再跳一遍。” 许思擦去额边的汗,澄澈的眼眸露出笑意,“嗯?” “我,我觉得你跳得有点问题,”彭姗姗磕巴了一下,脸颊迅速绯红。 “是嘛~” 上辈子26年不是白活的,一看彭姗姗别别扭扭的样子许思就知道小姑娘什么心思。 “好呀,那麻烦小姗姗帮我看看哪有问题咯~” “嗯。” 彭姗姗点了头才反应过来,跺脚道,“许思,谁让你你这么叫我的!!” 话音落。 许思已经一个漂亮的踹燕出去,身姿轻盈融入舞中。 彭姗姗顾不得抗议,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起来。 一套动作结束,许思微微喘气脸上没有很满意,左手腕上的伤没愈合,总归是无法自如得活动。 她看了眼彭姗姗,对方没有说话闷头走到一旁继续练了。 这一天,许思找回了多年前沉浸在舞蹈里的快乐,腰伤的那几年,她只能跳些难度低的舞自娱自乐。 今天可算是酣畅淋漓,等手好了就能更痛快了。 中午时候,梁老师回来了,见她们调整了位置也没说什么,毕竟梁玲芳跟她哥梁昆都是彭家聘请回来。 临结束时,梁老师点了许思的名。 “许思,这段辰光团里卫生侪是旁人帮你,这周你一人收拾舞蹈室,补回来。” …… 第16章 罚做值日 许思跳了一天,练功服几乎湿透,几缕乌黑的碎发粘在脸颊上,衬得小脸更白。 她略略一想就晓得梁玲芳的心思。 书里这人说好听点叫处事圆滑,难听点就是趋炎附势。 换位置的事她给彭家面子没反对,但也不可能让谢心悦不舒坦,那就只能给自己穿小鞋。 门边的墙上贴着值日表。 许思走过去看,按理说她没来舞蹈室,自然没有造成卫生问题不该让她补上。 但每天是安排了人,缺了她别人就要重新调整。 许思清楚自己不是谢家的人,往后这样的事肯定不少,只是打扫一间舞蹈室扫就扫了,能堵住大家的嘴,还省的谢心悦憋别的烂招。 她抬手点着值日表数了数,舞蹈室一24个舞者,每天两人值日,12天一轮。 周末是休息日,所以两个月里许思只安排到四次。 “我会打扫,但我只缺席四次,梁老师您是不是记错了?” 她俏生生站在那里,嗓音没有一丝不满说出口的话仿佛真得只是认为梁老师弄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舞蹈室的学员们都在,梁玲芳顿了一下笑说,“是吗,那就扫四天。” “好。” 众人散去,回更衣间换衣服。 走廊外,谢心悦害羞地走到梁老师面前,“梁老师谢谢您今天指导我动作,我妈妈说改天请梁老师来家里吃顿便饭。” 梁玲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狂喜,她跳舞不出挑,好在会做人,所以负责管理舞蹈团。 要能得到谢家赏识,往后肯定是三月竹笋节节高。 梁玲芳笑了起来,“说什么话,你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替我谢谢 谢夫人。” “好,梁老师再会。” 谢心悦被林琴意挽着手离开,两人进了更衣室交头接耳,“心悦,你说梁老师是给你出气吗?” 谢心悦拿了毛巾擦汗,鼻孔哼出声笑,“不是吧,梁老师说得在理,这样对大家才公平。” 嘴上这么说,谢心悦却在心里想。 这算什么惩罚,要她说最好让许思连舞也跳不了。 不过不急,现在还不是赶走许思的时候,毕竟自己还没欣赏够她的惨样、 锦衣玉食养大的人真能适应许家的生活? 那为什么还要割腕,不过是打碎牙往肚里吞,逞强罢了。 倒要看看许思能撑几天。 中心位?喜欢跳舞? 那就等到锦绣大剧院的演出前,把她从那个位置上踢走。 捧得越高摔得越痛,一定很精彩。 谢心悦擦完汗,换了衣服心情极好。 “那今天就这样了,只是扫个舞蹈室太便宜她了。” 林琴意眼睛一转,想到个馊主意,“你说咱们趁她去洗拖把,把卫生间门锁上怎么样,人都走了她得关到明天!” 谢心悦非常满意林琴意的提议,嘴上却装模作样,“这样不好吧~” 林琴意眨眨眼,同为一类人她当然知道谢心悦花花肚肠,“悦悦,这里就只有咱俩,许思抢了你十几年好辰光,你本就该恨她讨厌她,不必委屈自己。” 她这么说,谢心悦也不装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琴琴才是我最好的朋友,走找个锁去~” 两人相携离开,没发现站在第二排柜子后的人。 * 舞蹈室里。 许思对着镜子又转了两个旋身,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歇了几分钟,她起来去卫生角拿了拖把,打算去卫生间水龙头洗洗。 才出教室就被人叫住。 彭姗姗靠在廊柱上,身旁地上有一桶刚打来的水,“磨蹭什么,水拿去快点拖地。” 彭姗姗? 给自己提水? 许思纳闷看着她,“你帮我?” “福,胡说八道……” 彭姗姗差点被口水呛到,大大的眼睛瞪圆,“今朝是我值日,你要是拖不干净明天我又挨说,我是监督你!” 远处两个身影闪进公共卫生间被许思余光捕捉,她神情愉悦了起来。 许思说,“这样呀,那我一定好好拖干净,小姗姗要监督好哟~” 彭姗姗挥了挥拳头,气急败坏,“说了别这么叫我!” “好的,宝贝儿~” 彭姗姗木了,“许思!!” 不管跳脚脸红的人,许思拿着拖把进了舞蹈室又出来提水,“听到了听到了,别这么大声。” “你再乱叫,我明天就,就……” 许思说,“今天跳舞的时候,我觉得你核心放错了地方,腰腹收得不够紧所以那个动作没办法连上……” 她左手伤着只能右手提着水桶,说得漫不经心。 彭姗姗的思绪被引走,转头忘了刚刚在生气,“你是说小跳接大跳那里吗?” 她就是觉得这个动作不如许思流畅,一直憋在心里没说原来人家都晓得。 核心?就是腰上的力气吗? “嗯,就是那里呼吸要配合着动作,利用肌肉的力量,带动……”许思拖着地娓娓道来。 彭姗姗忍不住按她说得比划了下,好像是连贯多了…… 她越试越开心,刚换的衣服也不管再出汗,在镜子前跳起来。 “让让,让让,上那边去我要拖这里了,”拖把不客气杵过来,许思还想早点干完,省的二哥来了看到自己被罚又不晓得要怎么炸毛。 彭姗姗‘哒哒哒’让去旁边,没跟她计较。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许思好不容易拖到最后了,门口传来清朗的男声。 “思思,怎么只有你搞卫生!” 第17章 不对付 许向阳把手里提着的水桶一放,快步进来拿走拖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平日明朗的声音压着怒气。 舞蹈室里就两个人,彭姗姗双手环胸不满说,“你什么意思,我可没欺负她。” 许向阳长相俊朗,身高大概一八五,在边疆长久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身板结实挺拔,这会儿脸色沉下来倒是看着吓人。 他呛声说,“我说你了?不打自招?” “二哥,没人欺负我,我之前没来是别人代我值日的,所以补一下。” 许思赶紧解释,二哥疼她但是今天着实不关彭姗姗事体,“姗姗只是在练舞,诶……” 她话没说完,许向阳已经朝墙边的值日表走过去,随后黑着脸盯着彭姗姗。 “彭姗姗?” “干嘛,我名字是你随便叫伐,乡下人!” 彭家的小女儿平时上头几个哥哥宠着,哪里有人给她脸色看! 许向阳手指着值日表胸口起伏,“乡下人也比自私的人好,今天是你值日,你就在这玩?没见我妹手上有伤?拎伐清。” “你……” 彭姗姗气得肺都要炸了,又想起许思刚刚确实是一只手拿拖把。 对了…… 谢心悦说许思割过腕。 彭姗姗一向神经大条,没注意也没把两件事体联系起。 但那又怎样,本来今天就无关她的事! 她就不该多管闲事帮许思。 “二哥,真不是姗姗值日老师重新安排了,”许思头疼,拉不住许向阳只能先安抚另一个,“姗姗,抱歉……” “要道歉也是他跟我道歉!” 彭姗姗气鼓鼓地往外走,走到门边看到放着的水桶里头有两条草鱼,气得踢了一脚。 “砰——” “嘿,还敢踢我的鱼!”许向阳追了过去,“给我站住!” “哼,”彭姗姗才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舞蹈室恢复了平静。 许思抬手按按额角,哦吼! 绝了! “二哥你真误会了,今天是姗姗帮了我。” 许向阳拿起拖把就拖地,“别帮她说好话,那种大小姐脾气,明明就是她值日。” “许向阳!” “啊……诶,”许向阳被妹妹唬了一跳,“没大没小你叫我名字做什么。” 许思走过去,把今天的事情大概一说,没说是谢心悦要欺负她,只说彭姗姗原本不用留下,但还是帮自己打了水。 谢心悦在许家这么多年,她不想一换回来就说对方如何,而且刚刚看到的人影虽然是谢心悦和林琴意,但许思勿确定她们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二哥担心,不想让他知道老师连着谢心悦都在针对自己,要是阿妈也知道会伤心的。 见他听进去了,许思说,“知道了吧,所以彭姗姗是好心。” “好什么,就算这样也能搭把手啊,说不定就是图你教她跳舞。” 许向阳对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没什么好感,还踢他的鱼! “快去把衣服换换,二哥拖地。” 许思无言,罢了罢了,反正二哥不会跟彭姗姗有太多接触,明天自己再哄哄那小丫头。 她转去更衣间换下练功服,用布包装着带回去洗,回来时许向阳已经把舞蹈室拖得干干净净。 “走吧,二哥跟船上的人要了两条鱼,我们晚上吃鱼。” “好嘞~” …… 才入秋,五点多天没暗。 自行车踏着晚霞过了黄浦江大桥。 弄堂里家家户户开始做饭,嫌热的人炉子就生在巷子里,当街炒菜,香味扑鼻。 左邻右舍借头蒜,薅把葱,有来有往热闹很。 “让让,让开,诶哟别在这跑,”许向阳把着车头,那二八杠上的铃不太灵,不如靠喊。 玩耍的小孩听到声音一哄而散,被各家父母揪着教育。 一路上婶子、嬢嬢侪打招呼。 “哟,许家小老二回来了,你阿妹去上学了?” 许向阳嘿嘿一笑,“我阿妹可是舞蹈家。” “稀罕得哟,舞蹈家诶,”打水的嬢嬢没当回事,只当许向阳打笑话。 又有婶子喊,“向阳啊,让你妈明天去厂里时候叫我一声。” “好嘞,王婶婶。” 车轮子碾过石板路,咕噜咕噜转着很快到了家门口。 许向阳把车停稳,双手一抬搬进天井里靠墙放着。 一路看着二哥左右逢源许思忍不住直笑,“二哥,我瞧你做推销很好,弄堂的大爷大妈都喜欢你。” “干啥,打趣你二哥?” “思思,跟你二哥回来了,”徐桂芳在灶火间煮饭,探头就看到兄妹俩嘀嘀咕咕。 许思乖巧一笑,“阿妈,二哥来接我啦。” “嗯,让他接你才好。” “阿姐阿姐,你回来啦!” 小木冲出来,刚帮徐桂芳烧了炉子脸上花猫一样。 许思抬手给他擦擦,“回来了,给你买了糖吃完要刷牙哦。” 两颗话梅糖路上买的,百货那边除了奶糖就这最贵,上头嵌着颗话梅。 许思放进小木口袋里。 “阿姐,”小木露出虎牙眼睛高兴得眯起,宝贝似得按住口袋,又一手牵起姐姐,“阿姐,我今天画画了。” “呀,小木还会画画呀,”许思跟着弟弟进屋。 徐桂芳走到灶披间门口,“小木,你别吵阿姐,让阿姐先歇会儿。” 许向阳提着小水桶进来假装生气,“得,有了阿姐忘了哥!” 小木耳朵尖,赶紧说,“二哥,你有鱼。” “对对对,不给你吃。” 小木晃着脑袋知道哥哥逗他,“我有阿姐的糖。” 知道他会带鱼回来,徐桂芳只煮了米饭炒了两个素菜。 这会儿一条鱼炖豆腐汤,一条红烧正好。 陪小木说了几句,许思准备上楼收拾下,身上的汗黏糊糊的,虽然换了衣服还是有些受不了。 徐桂芳听到说,“阿妈打了热水提你屋去了,不够再让你二哥去打。” 许思心口一暖,“好。” 许思习惯每天洗澡,回到许家这几天阿妈一点没嫌麻烦,还去买了个大木盆和水桶放她屋头给她用。 上了阁楼,许思就看见椅子上放着的脸盆,旁边有半桶凉水,还有一个藤壳暖水瓶,摆得整整齐齐。 弄堂里是有澡堂子的,一毛钱一次,谁家都是去澡堂子洗,可徐桂芳都没提过只默默做了这些…… 怎么让人不窝心呢。 比起这些,好像谢心悦那点刁难都是小意思,许思还想谢谢她给自己换了个好家! 许思去拉上窗帘,弯腰从床底下拉出大木盆,把身上收拾了。 等到清清爽爽下楼,鱼也烧好了。 饭间徐桂芳仔仔细细问她在舞蹈团哪样,许思捡了些有意思的说。 能重新跳舞她由衷觉得开心,徐桂芳也没看出什么。 * 另一边,弄堂尽头的屋子。 二楼饭桌上坐着三个人。 周婶做好饭就在楼下猫着,不敢上去。 苗苗乖乖扒拉着米饭,配着炒鸡蛋在吃。 她乌黑的大眼睛看看闫叔叔,又看看另一个爷爷。 闫叔叔跟这个爷爷长得有点像,侪凶巴巴的。 闫峥神情冷淡,衬衣袖子卷起两圈露出青筋鼓胀的小臂搭在桌沿,面前的碗筷整齐摆着没动过,一手拿着份文件在看。 对面的是闫振华,他的父亲。 …… 第18章 结婚对象,女的,活的 闫振华坐着, 手压黄花梨镶白玉的拐杖,一身长衫对襟马褂,盘扣扣到最顶,面容威严,身板笔直。 比起半靠着散漫的闫峥,他这身板倒更像是当兵的出身。 可谁都晓得沪市被称为‘阎王都要给面’的前商会掌舵人,便是眼前这位闫振华。 父子相见,没有旁人家的温馨和睦,反而透着苗苗都侪察觉的冷硬疏离。 儿子的腿废了,闫振华比谁都痛心,但父子俩早年就心生隔阂,这些年未曾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早辰光不让去军区你偏要去,废了一条腿长记性了?” 闫峥看着手里的文件没响,充耳不闻。 闫振华气不打一处来,又硬生生忍了下去,“你的腿,我让人继续在港城和国外找医生,你文阿姨也在打听……” 闫峥掀眼瞥一眼。 军区动了一次手术,并不乐观。 他厌恶极了吊在渺茫希望上的感觉。 这腿能不能治,能治成什么样是他的事,不用闫振华装模作样的操心。 “这么多年姓文的还蹭不上个名分?”闫峥张嘴就戳他爹肺管子。 他母亲是闫振华的发妻,这些年身子不好住在疗养院,那姓文的是十几年前闫振华在港城找的姘头。 放在旧时候就是姨太太。 可人家有格局不要结婚证、不要名分就跟着闫振华,精彩得很。 黄花梨的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闫振华怒喝道,“吾好歹你爹,就这态度?” 闫峥薄唇露出一抹讽笑,“呵,想父慈子孝?那你倒先学会怎么当爹。” “你……” 闫振华这个位置,除了自家这不服管的儿子,下头几个小的哪个不是见了他一口一个父亲的叫。 他就是上辈子欠闫峥的!! 闫峥丢下手里文件,“说完了就走。” 耐心有限。 闫振华拐杖一杵站起身,“腿都废了就安生结婚,家里给你安排了人,那姑娘过两天会过来,叫许思。” “敢来老子让她哭着走,”男人收敛神情,一双眼沉沉盯着闫振华。 闫振华瞪了回去,“你跟谁‘老子老子’,老子才是你老子!” 冷风从窗外穿堂吹来。 旁边的苗苗缩了缩小脑袋,连嘴里的米饭都忘了嚼。 闫振华瞥见他盖着薄毯的腿,火气强行压下去,“让你回去不回去,这地方好吗,总之谢家那女儿你自己松过口,来了正好照顾你几天。” “谢家?许思?”闫峥审视着他爹,跟看犯人似的。 闫振华心说,就你那狗脾气不是你自己松口的,我能带来? “谢家女儿小辰光抱错了,刚换回来,她就改回原来的姓。” 这事还是谢家那边提的,闫振华也是考虑到当初闫峥答应时说看过谢思一眼,那就还得是那个许思,换了谢心悦来指不定又要给他拉脸。 闫家只有别人往上攀的份。 他用不着拿闫峥的婚姻换什么,况且就这儿子闫振华拿捏不了一点,能结婚就烧高香了。 闫振华对儿媳妇的要求只有,女的,活的。 “你母亲在疗养院最近身体不太好,你知道的她一直想让你结婚。” 提起姚荟,闫振华面上有几分不自在。 闫峥没回这话头,只问,“许思是原来住在谢家那个?” 闫振华斜眼,“嗯” “哦。” 这?就这? 没反对就是答应,闫振华没再说啥下楼了。 “闫先生,您要走了?”刘婶看他下来,殷切地上前问。 闫振华停在门口看了眼天井,外边是狭窄的巷子,老早辰光他跟闫峥的母亲姚荟住这两年,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但如今的他多少不习惯这种地方。 “走了,迟点有人送东西来,好生收拾收拾,过几日闫峥对象会住过来。” 要真有姑娘愿意跟闫峥结婚,闫家也不会亏待了。 闫峥是他跟姚荟唯一的儿子,总归是不同的。 刘婶眼睛闪烁了下,低眉顺眼地应下来,“好的,我会收拾好。” “嗯,”闫振华没再停留。 没一会儿,弄堂外街上等待的小轿车就开走了。 …… 这边定好,谢家就收到了闫家管事的消息。 说答应让许思过去。 谢景盛把这事一说,客厅里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妈妈,我就说过闫家肯定会答应的,毕竟当初答应时是许思在家里……我不想将来许思觉得我破坏了她的姻缘,”谢心悦坐在谢母身旁,抱着她手臂懂事说着。 谢母叹了口气,“只可惜了闫家这门好婚事,闫家在沪市……” “我知道的妈妈,但沪市青年才俊那么多,将来爸爸肯定会给我找更好的,”谢心悦看着父亲,这话的意思是听他安排,她心里很清楚除了闫家父亲最想拉拢的也就彭家了。 谢景盛脸上看不出喜怒,“你懂事就好。” 确实可惜了闫家,原本最好的情况是让谢心悦去闫家,许思去彭家。 毕竟比起来,彭家可差太多。 “姐,”谢瑞吃着手里的饼干,囫囵说,“那个人是废物,让许思嫁给他,你不要嫁他。”谢瑞可不想他姐嫁人,只要她留在家里就会天天给买零食吃。 谢心悦眼睛眯起,心想废物也就罢了。 梦里那男人一张冷脸对她视若无物,只要有他出现的画面,整个梦都是冰冷黑暗的,那种感觉让谢心悦浑身发冷,她怎么可能嫁给闫峥。 况且闫峥对闫家的生意资产更没接手的打算。梦中她跟闫铮离婚辰光,闫振华已经放弃了他,开始培养二儿子。 所以就算选择闫峥,她也拿不到一分一毫的钱。 谢心悦可不想过那样的人生,不如嫁给彭州华,拿着彭家的生意。 至于那毫无生气的日子,该让许思过去! “瑞瑞,你少吃点,是不是又长胖了,”谢母的话打断了谢心悦的思绪。 谢瑞踢踢腿,“妈你不要说我!!” 谢心悦赶紧拉过谢母,“妈,那我们周末去一趟许家吧,把这事告诉许思。” 谢母本不想亲自去,但也想看下那许家什么模样便答应了。 “行吧,给她这好亲事,也得念着咱们的好。” …… 第19章 哄人 第二天。 许思起了个大早,探身把挂在窗外的练功服收回来。 楼下飘来香甜的味道,徐桂芳在烙红糖饼,南瓜和的面团里裹了红糖,压扁再沾上点芝麻,油一煎,吃起来酥酥脆脆,满口香甜。 小木馋得不得了,小孩最喜欢吃甜食,每次家里烙红糖饼都要把肚皮吃圆乎。 “阿妈,熟了伐?” 徐桂芳瞅他一眼给红糖饼翻了个面,“好了好了,馋得你哩。” 小木眨眨大眼睛,“我才不馋,我给阿姐吃。” 许思正好过来,听到弟弟稚嫩的声音笑道,“要给阿姐吃什么呀?” “阿姐!”小木眼睛一下亮了,跑过来牵着许思进灶披间,“我最喜欢吃的红糖饼,甜的!” 说着还忍不住舔下嘴巴。 许思好笑地揉揉他脑袋,“你最喜欢吃的给阿姐吃完了咋办。” “没关系,我吃过很多了,这么这么多,”生怕阿姐不相信,小木抡着两条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圈,差点打到了徐桂芳的筷子。 “诶哟,你快带阿姐出去,这里头挤的哟,等下油溅身上了有得哭。” 小木缩着脑袋吐吐舌头。 许思笑着带他出去,“快逃,阿妈要发火了。” 姐弟俩拿徐桂芳打趣,徐桂芳也勿生气,乐呵呵地继续煎饼。 稀粥配着小菜,一人一个煎蛋,再吃两块红糖饼肚皮都圆了。 红糖饼煎得多,徐桂芳用油纸装了几个让许思带去吃。 许向阳送她到舞蹈团就离开去上班了。 进更衣间换了衣服,出来辰光瞧见了彭姗姗。 彭姗姗抬着小下巴看到许思跟没看到一样,自顾往后排柜子走去。 显然在赌昨天的气。 许思拿了红糖饼跟上去,哄一下顺顺毛~ “你跟我做啥,我要换衣服!” 昨天虽然不是许思惹她,但想到那男的是许思的哥,她就一样生气。 许思抬手,油纸包的红糖饼在她眼前晃晃,“别生气嘛,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香甜的味道划过鼻尖,油香油香的。 彭姗姗努努嘴,“我才不吃呢,看起来就不好吃。” “吃嘛吃嘛,我阿妈煎的红糖饼,用南瓜泥和的面,又甜又香。” “不吃,一听就会长胖。” 彭姗姗扭头,心里却被许思哄得舒坦。 手被人挽住塞了个油纸包,许思笑眯眯看着她,“那不能只有我长胖,我早上吃了三个。” “三个!你不晓得后天要称体重,脑子拎伐清?” 许思眨眨眼,“所以呀,吃完今朝咱多跳会儿~” 看着手上的红糖饼,彭姗姗咽了下口水,她一向自律严格控制着体重身形,很少吃油煎的甜食。 但想到许思都吃了,自己有什么不能吃的。 “该吃吃,该喝喝,该练练,怕什么~” 许思晃了晃她手,彭姗姗脸上一红,她才勿喜欢这样跟人亲近,却没把手抽出来,“先放着吧,我中饭再吃。” “好~都听你的。” 彭姗姗脸更红了,扭开了脑袋,“你别跟我花言巧语,我又不是你朋友。” “为什么不是呀,我都认识你哥。” 平常两家有事侪是彭州华来找的谢景盛,所以许思见彭州华比较多。 彭姗姗狐疑看着她,又要勿高兴,“你跟我做朋友难道是为了我哥?” 许思翻了个白眼,戳了下她脸蛋,“小姗姗你得相信自己的魅力,我可不是为了你哥。” 穿过来她还没见过彭州华呢,嫁给他是书里的剧情,许思可没兴趣。 彭姗姗还愣在那里,从前不少人讨好她侪是为了接近她两个哥哥,想做彭家的儿媳,许思真不是因为这? “赶紧换衣服去吧,我外边等你。” “等等,”彭姗姗抿着唇,声音越说越小,“那个,我旁边还有个空柜子给你放东西吧。” 舞蹈团是彭家的地方,彭姗姗用了两个柜子也没人说她,她把隔壁柜子的东西腾了过来,拿起练功服往更衣处走去。 身后响起许思忍笑的声音,“好呀,谢谢姗姗。” 把东西放进柜子里,许思走到外边等她。 等彭姗姗换好出来两人一道去了舞蹈室。 …… 第20章 面馆 早晨安排继续芙蓉面的排练。 难得的是谢心悦没跟昨天一样找麻烦,许思乐得清闲。 中午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有的学员带了饭盒来,有的离家近就回去吃两口,不少人会到主街那几家面馆解决一下。 舞蹈团不像学校,没有热饭的食堂,秋日天凉,徐桂芳怕许思吃了冷的闹肚子不让带饭,干脆塞了钱要许思吃热乎的面条。 许思没要钱,她身上有原主留下的那些,只是吃吃喝喝的话,一年都够用了,况且回舞蹈团还会有工资。 练功服舞蹈团里看得习惯,但不好外穿,许思上更衣室拿了外套。 半长的薄风衣外套,是前几天钟姨打包送来的,遮到屁股上,这外套换了现在许思还真舍不得买,谢家的货船回来都会从南方带些尖货,比百货买更实惠方便。 彭姗姗也换好衣服出来,“许思,吃面去?” “嗯,一起。” 早上练了半天彭姗姗总算把昨天那动作练满意了,心情不错。 两人并肩走在小巷里,彭姗姗说,“诶,你这次回来咋不问我哥啊?” 许思说,“我以前有问你?” “那倒也是没有,咱俩以前又不熟。” 书里她跟彭州华的关系也是在舞蹈团才升温的,从前只算朋友。 “我哥快回来了,这次去港市是想亲自找演出服的布料。” 许思兴趣缺缺,“恩,梁团要求是蛮高的。” 沪市百货不少,哪里会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彭州华竟然还亲自去港市找。 说到这,彭姗姗又摇摇头,“这舞我估摸还得改,梁团不满意。” 确实,芙蓉面这支舞在许思眼里也太平了,整体没有一个抓人眼球的点,只能说无功无过,用来作舞团的牌面,差强人意。 两人随口说着话,出了巷子左拐走到面馆。 今朝阴天,雾蒙蒙的。 面馆前边摆着两口大锅,烧着热水下面条,水汽直往上窜。 大娘动作麻利地煮面、捞面,店里头四张桌子已经坐满,还剩外边两张,天凉了大家不乐意坐在外面。 “哟,面生的小姑娘哩,在外头坐着吧。” 许思说好,拉彭姗姗坐下来,大娘的儿媳过来问要什么面。 “都有什么面啊?” “大排面、雪菜肉丝面、熏鱼面、葱油面、猪肝面、青菜汤面……” 小小一家店,人多,品类也多 ,看着就是老手艺好吃。 彭姗姗说,“要大排面,我快饿死了。” 许思说,“雪菜肉丝面。” 一碗两毛钱,大排面三毛,两人给了钱等着。 小桌子四四方方,桌面老旧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桌上还有酱油醋、小碗油辣子。 面没上来先给两人倒了杯茶,许思端起吃一口。 旁边的彭姗姗窸窸窣窣从口袋里掏出油纸包,“看什么看,你给我的还想要回去呀?” 早上给的红糖饼,彭姗姗前头还嚷嚷着减肥,这会儿饿的能吃一头牛早就忘了。 许思好笑说,“没要,冷了没早上香,下次再给你带。” 彭姗姗抿唇勾起,美滋滋咬了一口,冷了也有冷了的滋味,甜甜得很不错。 吃到半个,她状似无意问,“诶,你手上的伤真是自己割的?怎么觉得你这两天没不开心到要寻死的程度嘛。” 许思看了眼手腕上包着的纱布,“嗯,现在想通了。” 彭姗姗眼睛瞥她,“戆大,你又没做错什么。” 许思说,“我也觉得~” “切,占了别人十几年的好日子还装无辜,”林琴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跟谢心悦也是来吃面的,恰好听了两人一嘴。 彭姗姗冷笑,“关她什么事,你刚生出来是成精了吗?能说话还是能跑,知道自己是哪家的?” 林琴意翻眼皮,“那我也不会寻死觅活赖着不走!” 彭姗姗把饼一拍,“嘿,给你脸了是吧,你最好回家查查你爹是不是你爹!” 林琴意眼睛瞪圆,绕不过圈。 她光长嘴巴不长脑子。 谢心悦拉拉她手体贴说,“意意,不用为我打抱不平,已经过去了,我请你吃大排面。” 林琴意下巴一抬得意得看着许思,“我们心悦果然是大小姐,真大方。” 两人点了大排面,谢心悦还想坐一起,奈何桌子太小只能坐到另一张。 她无辜看着两人说,“姗姗,你不要这么排斥我,我爸说让我们俩好好相处当好姊妹,你哥哥也快回来了吧。” 听到这话,彭姗姗神情有些烦闷。 彭家如今也想在航运这块分一杯羹,要谢家领路,昨天她回家父亲说了,让她多照顾谢家女儿。 可她真不喜欢谢心悦,装模作样坏肚肠! 许思不奇怪谢彭两家交好,却有些奇怪谢心悦最后一句。 她怎么会关注彭州华了?书里的谢心悦和彭州华似乎没太多交集。 见彭姗姗偃旗息鼓,谢心悦又跟许思说,“思思,阿妈说周六去一趟你家,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许思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谢母‘纡尊降贵’到小弄堂去。 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许思说,“有事你跟说我,省的谢夫人多跑一趟,你知道我们家小招待不了人。” 谢心悦失落说,“你别不欢迎我,我也想回去看看的她们的,红糖饼我好久没吃了。” 她这么说着,许思却没错过她眼底一丝没藏住的幸灾乐祸。 面正好上来。 许思没再搭理她们,吃完跟彭姗姗先行离开。 “思思她去你家干嘛,肯定不安好心。” 彭姗姗都能看出来,许思当然知道。 谢心悦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但家就在那里,她要来许思拦不住,只能等周末再看。 “再说吧,总不能翻了天。” …… 第21章 鸡屁股上插根毛 转眼到了周六。 大晴天。 一早楼下弄堂就热闹得不行,东家长西家短。 晒冬被的,烧炉子的,还有揍小孩的。 许思难得没有早起睡了个懒觉,迷迷糊糊只觉得热闹点也好,烟火气抚慰人心,会让人感觉如今真实。 “吱,呲呲——” 门外传来一点声音,窸窸窣窣的。 许思翻了个身,“谁呀~哪个小猫呀。” “阿姐!!” 听到声音小木眼睛一下瞪圆,阿妈说不要吵阿姐睡觉,小木就乖乖猫在门外不吵不闹。 许思披衣服坐起来,“进来吧,阿姐醒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小木探着脑袋进来虎头虎脑的,“阿姐,我给你提水。” 藤壳暖瓶放在门口,小木两只手一提就把暖壶拿进来桌上,大大的眼睛含着笑。 小木被徐桂芳养得很好,敦实敦实的,但说到底才七岁,暖壶提上三楼多不安全,“下次不用给阿姐提热水。” “好~”小木乖乖应了,阿姐说得他都听。 “阿姐,你今天不去跳舞吗?” “对呀,”许思站在镜子前扎头发,耐心跟弟弟说话。 许思扎好头发,揩了脸跟小木下楼。 徐桂芳煮的挂面,一点猪油几片青菜,再煎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正端进堂屋。 “囡囡睡醒了。” 许思帮忙端面,“嗯,阿妈下次我下楼洗脸不让小木提水了,楼梯危险。” 徐桂芳笑道,“小木能干着呢,小孩子困觉少一早就醒了,跟我去老虎灶打了热水眼巴巴等你起床。” 许思也笑,看了眼门边探头的小木,想到平时就弟弟一个人在家里,“小木怎么还没去上学呢,不是七岁了。” 说到这,徐桂芳就叹气,“前两年不是高考恢复嘛,沪市的小学中学一下塞满了孩子,今年本来小木年龄到了,结果学校人太多改了招生政策,泽安区的小学条件太严了。” 怕闺女操心,徐桂芳又说,“还好你二哥回来了,我想想明年要是塞不进去就到别的区找小学,让你二哥接送一下。” 小木秃噜着面条说,“阿妈、阿姐我可以自己去上学。” “那不成,拍花子给你卖到山沟沟去,”徐桂芳吓唬小孩,小木头一缩埋碗里去了。 吃过早饭,许思在小天井里练基本功。 外头小弄堂里人来人往很热闹,走过的人都要多看两眼踢腿拉伸的姑娘。 有羡慕的、有惊艳的,也少不了努努嘴看不上跳舞这事体的。 没一会儿,吴嬢嬢提了一条从隔壁过来,“呀,思思在练功呢。” 许思笑说,“嗯,吴嬢嬢你找我阿妈吗,她在二楼收拾屋子。” “大娟,啥事体啊,”徐桂芳听到从二楼探出头招呼。 吴嬢嬢朝她招招手,“下来下来,前些天晒的带鱼差不多哩,你中午就能煎着吃,再晒下去就没滋味了。” “来嘞,”楼梯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徐桂芳下来接过看,“诶哟这带鱼晒得真好,囡囡咱中午煎带鱼吃。” 炸带鱼、熏鱼、响油鳝丝都是沪市人爱吃的,去码头买也不算贵,最重要的是票添得少,划算很。 “对对,你给思思弄吃了,香得哩,改天我那还有酒糟腌的小带鱼,也给你拿来。” “好好好,”徐桂芳跟吴嬢嬢是自小长大的好姊妹,两人之间不客气,“明天老大回来,我让他厂里买了点肉给你拿点。” “成啊。” 两人说着话,吴嬢嬢目光又落在许思身上,“思思这身段霞气漂亮,难怪你家老二天天自行车叮咣响,弄堂里过去都要说妹妹是舞蹈家。” 徐桂芳笑得看不见眼睛,嘴上嫌弃心里满意,“老二嘴上不把门的。” “老二那是稀罕妹妹,我也稀罕,”许家的事吴嬢嬢都晓得,早辰光许父生病,徐桂芳厂里医院两头跑,才三四岁的小木就常常放在吴大娟家里。 许思大大方方说,“吴嬢嬢,我将来要真成了舞蹈家,肯定请您来看我表演。” “哟!那得去。” 正聊得热闹,徐桂芳说,“我先把带鱼挂起来去。” * 此时,弄堂不远处两个人正朝着许家来,正是谢心悦和谢母梅秀红。 谢母满脸嫌弃,这破弄堂,她一路走进来被人泼了一裤腿洗菜水,皮鞋踩了一脚泥。 要不是闫家这事,还有听女儿说许思在舞蹈团不喜欢她,连着彭家那女儿针对自家闺女,谢母才懒得走这一趟。 那许思凭什么给悦悦脸色,住在这种破地方住得脑子瓦特了吧,还是得敲打敲打才晓得自己多少斤头。 谢心悦却一脸春风得意,她今朝穿一身崭新衣服,挎着小皮包穿着新皮鞋。 在这里住了十多年,谢心悦几乎没人不认识,左邻右舍的瞧见了忍不住看起她的打扮。 享受着旁人羡慕的眼神,谢心悦抬着下巴,这些年在边疆的憋屈都散了几分。 “妈,你说许思在这住半月了,会不会不想见到我们。” 谢母眉头一皱说,“她有啥子好怪我们,你都在这破地方住十多年,想到妈妈这心里头就生疼。” “哎呀,没事了妈妈,以后我陪在你身边,”谢心悦哄着母亲。 谢母还是有些舍不得,又提起闫家,“真是便宜她了,要不是我们,许思八辈子都攀不上闫家。” “可不是,”谢心悦嘴角勾起,想到把那残废的退伍兵给了许思,让她去受苦,她就兴奋得不行。 那种冰冷又废物的冷疙瘩她可不想伺候,父亲已经答应等彭州华回来,就跟彭家商量订婚。 “诶哟喂,你们这弄堂的人眼珠子长天花板上啊,泼水都不看人啊,素质差得哩,”路过发廊,谢母又差点被泼了一盆白沫子的洗头水。 兰曼拎着空脸盆,看了谢心悦一眼,“呵,心悦回来了。” 谢心悦爱漂亮,前些年没去边疆的辰光,三五不时来小兰这剪头发,编发辫…… “兰姐,我过来找许思。” 谢心悦目光上下打量着兰曼,心中好笑从前自己怎么会羡慕兰曼开洗头店,觉得兰曼好看,现在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快三十岁的洗头女而已。 “嗯,”兰曼随意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发廊没再多看一眼。 谢心悦是个白眼狼,当初来剪头发辰光每次抱怨许家条件差,不过兰曼眼里只有钞票,她拿钞票来剪头,听两句抱怨无所谓。 “走了悦悦,赶紧说完回家了,”谢母在这里待不下去,拉着女儿赶紧走。 发廊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小兰啊,刚那是许家原来那女儿?” “嗯。” “人靠衣装马靠鞍,捯饬捯饬也是大小姐了。” 兰曼轻笑,“鸡屁股上插根毛,且看着吧。” …… 第22章 嫁去闫家? “许思。” 谢家母女出现在门口,才走近就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谢心悦有些不屑。 “哟,心悦啊,你咋回来了,”吴嬢嬢扬声问了句,并不热情。 她跟徐桂芳的关系自然是知道谢心悦大半年不联系家里,一到沪市就巴巴去了谢家,现在才回来看一眼。 再看身旁那妇人满脸嫌弃的模样,这派头看着就没好事体。 谢心悦脸上一僵,温声说,“吴嬢嬢,我跟我妈妈来找许思有点事体。” “啥事体啊,咱能听一嘴不?” 听出吴大娟语气不善,谢母有些不快,“你是许家人?我是来找许家人说事的。” 言下之意,不是许家人就赶紧走。 许思上前挽起吴大娟的手,“吴嬢嬢不是说进来吃杯茶嘛,咱上堂屋去。” “好好好,还是我们思思可人稀罕。” 许思乖巧笑笑。 进了堂屋,徐桂芳也从厨房出来了。 刚几人说的话她都听进耳朵,提了暖水瓶给吴大娟泡了杯茶,又顺手多泡两杯摆上桌,爱喝不喝。 茶叶在玻璃杯里漂浮着,谢母没有吃茶的意思,那双眼睛打量着许家的堂屋,又探头看看灶披间,屁股都不想搁凳上。 “悦悦,你就住这里啊,地方这么小哪能住?底下一烧饭是不是油烟全往上冒啊……” 话里话外满嘴嫌弃,还抬手挥挥空气,仿佛有油烟。 谢心悦晃晃谢母的手,“妈妈,我住三楼的小阁楼里,住习惯了也还好。” “苦了你了。” 吴大娟是个爽利性子,听这母女俩说话嘟囔说,“鸭胗难剥,人心难摸。” “说啥呢你,”谢母斜眼横过去。 吴大娟下巴一抬,嚷嚷说,“咋养还不是养这么大了,缺胳膊少腿了还是咋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哩,”谢母不满瞪了一眼,“许思在我们家住的屋子可比这堂屋连着灶披间都大。” 许思淡声说,“既然知道这里小,你俩跑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忆苦思甜?” 这话说得谢母不满呵斥道,“许思,你怎么说话也这样了,谢家教养你这么多年把你教的好好的,才几天说话就一股子小家子气。” “谢夫人听没听说过‘狗眼看人低’,就您刚刚那些话 ,我也觉得挺小家子气,”她眨眨眼,漂亮的眼眸透着无辜。 谢心悦拉住要发作的谢母,“许思你哪能这么跟我妈说话,谢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没让你受过苦。” “哦,许家让你受苦了?” 谢心悦:“你……” 她既然要装小白花,自然就不好喷许家什么。 旁边的徐桂芳一直没吭声,身子却微微挡在自家闺女面前,护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谢心悦看到徐桂芳对许思的维护,委屈道,“……许阿姨,你怎么对我这么凶,我知道思思才是你女儿,但我也叫了你十多年的妈妈……” 徐桂芳扭过头,上次在谢家就说自己质问她,现在又说她凶,帽子一顶顶扣下来压死她。 原来那么多年,自己真是看错谢心悦了。 “小地方容不下大佛,你是谢家的闺女以后不用说这些。” “心悦,别跟她们废话。” 谢母不耐烦道,“许思,我今天是来给你说件好事体,不要跟我们害你似的。 闫家晓得伐,他家大儿子回来了,前头谢、闫两家给你俩订了婚,以在这事该提上日程,不要觉得谢家对你差,就闫家那背景你能攀上是烧高香哩。” 一通话把这婚事说的仿佛是恩赐,像是下一秒就要许思跪下谢恩。 徐桂芳回头看看闺女又看看谢心悦说,“既然那什么闫家这么好,咋不让你自己女儿去,我们思思才回来不急着结婚。” 这就把许思嫁出去,徐桂芳万万舍不得。 谢母没想到对方拒绝,只当徐桂芳不知道闫家,“诶你们还不知好歹了,那可是闫家,沪市谁不晓得……” 许思没有吭声,在谢母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先是疑惑再是惊讶。 剧情里明明是谢心悦嫁给闫峥,现在为什么是她? 她心思百转,又想起谢心悦在舞蹈团提及过彭州华。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微微钝痛中冒出一个堪称荒唐的想法。 她能是穿书的,有没有可能谢心悦重生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知道了后面的剧情? 所以现在她想攀上彭州华不要闫峥。 许思抬眼,目光撞上谢心悦,她撇开眼几分闪躲。 “闫峥?” 许思淡声开口,“我也奇怪,既然闫家那么好哪能不留给心悦呢,毕竟她才是谢家真正的女儿呀。” 她问着谢母,目光却凝着谢心悦。 谢心悦被看得心里发虚,又甩甩脑袋,许思不可能知道她做的梦。 谢母扬声说,“那是我悦悦善良,惦记着你日子不好给你找个人家。 我们谢家对你仁至义尽你也该有些感恩的心,以后维护好谢、闫两家的往来,嫁了闫家还能改善改善你妈和几个兄弟的生活。” 穷人家不都那样,女儿嫁出去拿到彩礼补贴儿子、补贴家里,谢母可不相信许思这妈心里不这么打算。 面上装得再好,当妈的也是更看重儿子的。 徐桂芳一步上前恼火了,“我家思思要嫁啥人,她自个做主轮不着你们上门吵,什么彩礼嫁妆,我一分不要闺女的!” “你…” 谢母被噎了一下,倒是小看这市井女人了,不就是想要更多装什么装。 “闫家说给三千的彩礼,过门了还有好日子,这你不稀罕?” 徐桂芳面孔气得通红,“不稀罕,我闺女比劳什子彩礼金贵多了!” 旁边的吴嬢嬢瞪大了眼睛,三千诶,就算在工厂上班,不吃不喝要赚五年……不愧是她好姊妹,这都不心动。 吴大娟也扯着嗓子喊,“我们可不卖女儿,说完事赶紧走。” 谢母说,“你耳朵坏了还是脑子瓦特,三千又不是三百,你一年挣不到!!” “钱多了不起啊,走走走,赶紧走。” 吴嬢嬢帮着徐桂芳把人往外推,两边拉扯在一起。 许思开口道,“等等。” 谢母眼中一喜,扒拉开吴大娟的手看向她,“思思,还是你想得开,嫁到闫家就不用挤这破弄堂里头吃苦了。” 她就知道许思过惯了好日子,别看现下跟徐桂芳母女情深,但谁愿意住破巷子,哪能不心动。 许思眼眸含笑,“是,我可以嫁去闫家,但有些事情得说说清楚。” 【许思:嫁是嫁了,还在这破弄堂里!】 第23章 敲谢家竹竿 “思思……” 听到女儿的话徐桂芳转回头看她…… 许思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徐桂芳只好忍下心头的不安,难道囡囡还是……不喜欢许家。 许思淡声说,“闫家确实如你所说有钱有势,航运生意谢家在闫家面前就是小鱼小虾。” 谢母惊讶生意上的事连她不太清楚,怎么许思会知道。 “你……胡说什么。” 许思讽笑,“哦,既然我是胡说,那这事还是算了吧。” 谢心悦急道,“许思!你要想清楚,那可是闫家嫁进去后半辈子都能富贵!” 许思声音冷下去,“那你们不妨坦诚点,今天我要是拒绝了,不答应呢?谢家失信于闫家,别说再跟闫家往来,怕是以后生意都不好做了吧。” “你……” 许思看向谢母,“所以,不是你们施舍于我,而是求我!” 谢母看着那双通透漂亮的双眼,久久回不过神。 嘴张开又闭上被堵住了话头,出门前丈夫是说了,这事必须按照闫家的要求做,人家要许思就必须是许思。 她的表情许思尽收眼底,“那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 十分钟前谢家母女还高高在上,现在却被许思架着火烤…… 谢心悦死死盯着许思,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咬牙说,“你想怎么谈?” “几个小条件,坐吧,”许思抬手指了指条凳。 谢母一屁股坐了下去,也顾不上嫌不嫌弃了,心里几番盘算。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这丫头她养在身旁多年,从前一口一个‘妈妈’叫着不可能没有一点母女情分。 想到这,谢母又柔下神情,“思思,从小到大你最乖巧,我不舍得让你吃一天苦,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许思嘴角勾起笑意,要换做原主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心软,可她不是原主,对谢家没有丝毫感情,更别说浮于表面的母女情。 再说原主要真对谢母抱着希望,就不会傻到割腕。 那些亲情早就消磨光了。 “谢夫人,当谢家女儿的时候我也为谢先生挣足了脸面,所以谈论这些没任何意义。” 许思一字一句摘得干净。 她自小跳舞,一来是身体条件好,二来是谢父从小就把她当做一个筹码在培养。 十六岁辰光。 原主亭亭玉立到了能相看的年龄。 谢景盛每每出入生意会、或是应酬都会带上她。 原主貌美,又因为跳舞气质出众,那些富商家的儿子没少动心思的,为此谢景盛谈成了不少生意,就连彭州华也只是他挑选后看中的。 所以对于谢家,许思没有任何亏欠。 谢母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心口蓦的一凉,这女儿还是她那个单纯心软的女儿吗…… 谢心悦不想浪费时间,不耐道,“不用扯这些,说吧你要哪样?” 茶叶被热水泡开,许思不紧不慢吃口茶,嫩白的手指摩挲杯沿。 看来谢心悦是真得不想嫁去闫家。 茶水入喉,许思松开手淡声说,“第一,之前我在谢家参加了两次舞蹈会比赛,奖金八百元,这钱得还给我。” 沪市富商之间弄的舞蹈会,打着欣赏文艺、陶冶情操,实则不过是他们找的乐子。 原主单纯,被谢景盛带去两次,领了八百块奖金兴冲冲地拿回家给谢母看,谢瑞正吵着要钱买零食过生日,谢母就拿走说给谢瑞。 谢母听完讽刺一笑,“所以还是为了钱?” 许思依旧淡定,“第二,既然谢家要我维护好跟闫家的关系,那某种程度上我代表了谢家的脸面,结婚一事……” 门外斜照进的阳光落在许思的长睫上,镀上一层漂亮的光晕。 她看向谢心悦,唇瓣轻启,“谢家出三千块当我的嫁妆。” “三千块,你疯了!!!”谢心悦当即喊出了声。 许思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八零年,三千块对普通人来说仍然是一笔大钱,一个工人工资一百出头,一年挣个一千多就不错了。 许思却不觉得有问题,谢家在沪市做航运多年,年初那小轿车花了十多万,三千块要少了。 穿过来那天,她感受着原主身上的恨意,对命运的,对谢家的……她的不甘、伤心和绝望,强烈未散。 谢家两个月的冷暴力击碎了她的心。 许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书,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难道这是她的前世或是某一世,不管怎样该讨回的都会讨回来! 谢心悦还在跳脚,装了几天的乖终于装不下去,恶狠狠道,“许思你也太贪心了,三千块说得出口!!” 许思:“嗯?不然你嫁给闫峥?” “你……” 谢心悦喉咙仿佛被堵住。 光是听到‘闫峥’这个名字,她身体就忍不住腿疼。 她不会嫁给那个男人,一个残废,闫家再有钱又哪样…… 谢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许思,你以为你是谁,你就不怕丢了舞蹈团的工作!!” 许思眼底波澜不惊,“谢心悦没跟你说我和姗姗关系不错吗?或者彭州华,把我踢出去彭家会如何看谢家。” “你……” 谢母蹙眉抿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思。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她? 可她最后只憋出一句,“果然不是我谢家的人,满肚子侪是算计和心机!!” 谢母从条凳上站起来,气得就想走。 谢心悦赶紧拉住了她,“妈妈……” “不如你们商量商量,”许思丝毫不在意,看了眼时间转头跟徐桂芳说,“阿妈快中午了,先做饭吧,等会儿二哥该回来了。” 旁边的徐桂芳一直处在震惊中,这番谈话她这做阿妈的一句也插不上嘴,囡囡好生厉害。 谢家母女还在争执。 谢母喘着气,“做什么?给她这么好的婚事还要钱!” “可是爸爸说这事要定下来,”谢心悦的目光带着祈求,她也生气,但这命必须换了,等到许思被闫铮折磨,被打断腿的就会是她!! 到那一天,一切都能还回来! 谢心悦凑到谢母耳边,“闫老爷子一直为闫峥的婚事发愁,我们帮了这个大忙是天大的人情,妈妈,闫家的人情比三千值钱多了,有这层关系以后爸爸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谢心悦语气急促,“女儿也舍不得这婚事,可想到对谢家的生意有好处,才忍痛让给许思的……” 说着说着,谢心悦就红了眼眶,谢母一下心软了,想到谢心悦说得在理,闫家点名要许思,攀上他们以后别说三千,钱就跟流水一样进来。 她牙一咬,狠下心来,“三千就三千,拿了这钱,明天你必须去闫家!” 明天? 虽然有点急,但许思还是点了点头,“钱到位了好说,对了是三千八,给你抹个零,四千吧~” 哪有这样抹零的! 但谈成了谢母也不想再掰扯这两百,免得又被这贱丫头气死。 “慢走不送,记得送钱来的时候带一张嫁妆赠与的书面,印上谢叔的印章,省的之后说不清爽。” “……你,”谢母抖着手,答都答应了,难道他们谢家还会耍赖! 谢心悦扶住她,“妈妈,我们先去找爸。” 谢家母女气呼呼地走了,堂屋里一瞬安静了下来。 许思吐出一口气,笑眯眯看向吴大娟,“吴嬢嬢,该做中饭了~” 吴大娟正看得兴起,闻言一拍大腿尴尬笑笑,“嘿嘿嘿,是该做饭了哈。” 她起身往外走,又忍不住冲许思竖了个大拇指…… 这闺女可真厉害啊。 谢家母女走的辰光,许家围墙外,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也转身快步离开。 朝着象牙巷尽头的屋子走去。 …… 【鸦鸦:五千改成三千~】 第24章 选择 “你说什么?” 小赵报告了半天,终于从自家队长的语气里听到一丝起伏。 自打上次闫先生来过,闫队就让自己查一个叫许思的住处,没成想巧了就在象牙巷里。 于是小赵就过上了日夜蹲点监视的日子,这不就蹲出个大新闻。 队长要讨媳妇!! 不是说查谢家的事,查查查查成对象了!! 刚刚他把那位许同志和谢家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做了报告。 听到许思讹了谢家三千块钱,队长终于给点反应了。 小赵纠正了下自己,“哦不,是三千块,许同志说给谢家抹个零……收四千。” “呵。” 闫峥丢了手里的文件,有些无言也不晓得松口让她来是对错,“她蛮看得起我,张口就是三千。” 小赵抓抓头发,小心翼翼说,“队长,主要讹的是老爷子,您……” 话没说完被闫峥冷冰冰扫了一眼,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行了,继续蹲着去,。” 小赵应声离开。 闫峥目光落在桌上文件,深邃的眼轻微眯起,晦暗不明。 * “气死我了,这许思太不像样,没良心的白眼狼,”弄堂里响起谢母气恼的声音。 母女俩不复来时的得意,一脸怒容走在巷子里。 谢心悦原本想看看许思住在这弄堂里的狼狈模样,没想到她不仅过得好好的,还讹这一大笔钱。 四千块钱,能在泽安区买个小房子。 许思我倒要看看这钱到了你手里有没有你的份! 听说许家大儿子快要结婚了,呵,有时候有钱未必是好事。 况且只要能让她代替自己去那阎罗身边,谢心悦的目的就达到了。 想到这里,她反过来安慰谢母,“妈妈,爸肯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许思有一点没说错,只要不得罪闫家这四千就花得值。” 女儿的话总算让谢母舒坦点,“行吧,先去你爸那边拿钱。” …… 许家,饭菜上桌。 徐桂芳和女儿坐在桌旁,母女俩都没响。 徐桂芳心里难受,刚回来的女儿怎么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再说那谢家不让谢心悦去,偏偏让许思去肯定不是好人家。 “囡囡……” 徐桂芳想说,咱不嫁人阿妈能养你,可刚刚许思跟谢家母女的谈话,她看得出自家小囡是个主意大的姑娘,哪是她能说动。 “妈,小妹,我回来了。” 没等许思开导她,外头传来了许向阳的声音。 码头离家近,周末徐桂芳在家许向阳干脆回来吃饭。 后头跟着小木,他在弄堂里玩了一头汗,被二哥拎回来。 “阿姐阿姐~” 一踏进堂屋,饭桌前的气氛就有些不对。 许向阳目光在母亲和妹妹脸上转了个来回,“咋啦?饭都好了怎么不先吃,不用等我。” 徐桂芳起身在围裙上擦了下手,进灶披间去盛饭。 许思看小木脏兮兮的小手,“先汰手再吃饭。” “好,”小木乖乖去洗手了。 许向阳站着没动,等徐桂芳把饭盛出来,他问,“谢心悦来了,说什么了?是不是又找家里麻烦!” 要说最了解谢心悦,还得是许向阳,他太清楚那嫌贫爱富的女人不会平白无故上门。 徐桂芳叹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而是许思平静说,“二哥,我准备跟闫家的大儿子结婚。” “结婚?闫家是哪家?”许向阳一骨碌从条凳上站起。 许思淡定说:“沪市的闫家,生意做得不错,航运也有做。” 许向阳面露震惊,他在码头装货卸货,如果说是航运的闫家那只能是华兴航运,闫振华? 再一想什么大儿子,许向阳声音顿时拔高,“不行!我这两天刚听人说,闫家的大儿子废了一条腿!思思,你不能嫁。” “腿废了?”徐桂芳也看了过来。 许思淡声道,“我知道的,闫峥是军人出任务受伤,我……” 许思当然不能说她是剧情里知道,更不能说她为什么答应。 “我以前见过他,他人还行……吧。” 这话有点心虚,毕竟书里写的他对谢心悦极度冷淡。 许向阳狐疑看着妹妹,并没有全信,“喜欢他?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许思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说,“女儿家的心事我不好跟二哥说,而且我是暗恋,闫峥还不认识我呢。” 许向阳瞪大眼睛,“我是你二哥诶!” “哎呀,二哥你别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说不过就耍赖,仗着许家几人都疼自己,许思脸皮厚。 许向阳还是气,他这么好一个妹妹,要给个残废担汤沥水!!! 凭什么啊! 才回家几天呢,他还没捂热的妹妹!! 许向阳饭也吃不下,抓起个馒头转身就走,“气饱了,不吃了!!” 许思:“……” 有个性…… 徐桂芳听完兄妹俩的话脑瓜子嗡嗡,“囡囡,你真喜欢那什么闫什么……诶哟,咋还有人姓这个姓啊,听起就蛮吓人。” “可不要骗阿妈……”她拉住许思手捏在掌心中。 许思说:“阿妈,我没骗你,闫峥是军人肯定不是坏人。” 这年代,军人在老百姓眼里那就是最亲的人,倒是让徐桂芳安心了一些。 许思说,“只是二哥……好像还生气呢。” 徐桂芳知道老二脾气,安慰她,“你二哥性子急,主要是担心你。” “嗯,那我晚上再跟他说说。” 小木洗完手跑出来,“阿姐,你要当新娘子了吗?” 许思笑笑,“新娘子你都知道呀?” 小木点头天真说,“新娘子好漂亮。” 弄堂里就有人结婚过,他跑去看了还有喜糖吃。 徐桂芳也吃不下饭,叹气说,“饭都凉了,赶紧吃吧。” 吃了中饭,许思陪弟弟画了会儿画上楼午休。 老虎窗吹进来风不晓得带来哪里的桂花香味。 许思翻了个身,脑子里也并没有表现的那般轻松。 闫峥伤了腿,身体上暂时无法对自己做什么,更何况他冷情冷心,不用担心两人会有感情纠葛。 不嫁给闫峥按照剧情走,会被嫁给彭州华,彭州华那人是个……变态!!不是许思能逃脱的。 或许只有闫峥能压住他。 这一来,尚有喘息的机会! 最重要的,谢心悦知道了剧情,不会让自己好过,那闫家的势许思就必须得借一借! 几番计较,许思都觉得嫁给闫峥是目前最妥当的选择。 走一步算一步。 …… 第25章 不知羞 “她喜欢……我?!” 相比上一次的淡定,这次小赵终于在队长脸上看到裂开的表情。 “啊,许同志就是这么说的,”小赵年轻的脸通红通红,“咳咳,队长她说她稀罕你。” 闫峥撑住额角,“闭嘴吧你!” 这种话听不得一点,别看他在第七区是人闻风丧胆的大队长,但儿女情长上除了年轻不懂事辰光有过点苗头,这七八年碰都没碰过! 沉默半晌,他薄唇又吐出几个字,“不知羞。” “队长,那你真要娶媳妇啊,那许同志长得贼拉,霞气水灵,你是没瞧见漂亮不得了。” 半北半沪的话不伦不类,闫峥瞥他一眼。 小赵还兀自在回忆,就没看过比许同志还灵的姑娘。 白嫩嫩,娇滴滴的,跟满墙的月季花似的。 对,不是一朵,是满墙的,惹眼得很! 虽然队长也还行,但是吧,脾气太臭又凶又独! 小赵觉得,许同志那种姑娘得嫁个斯文人,嫁给自家这一点就炸的炮仗队长,那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这么想着,小赵替她抖抖身子,可别第一天就给吓哭回去了。 闫峥脑子有点烧,从谢家换回去的女人…… 一份彩礼、一份谢家给的嫁妆,左手倒右手差点就成了万元户。 没点心思算计是空谈,至于‘暗恋’这种话八成是为了让许家母子同意。 不知羞,且满腹心机。 想到这闫峥神情沉了下去,难道许思跟谢景盛私下有交易? 讹钱的事只是假装划清界限?接近自己另有目? 闫峥按了按额角,出事前最后的任务正准备查谢家航运货物,却被意外打断。 或许谢家就是想让许思接近自己,以此得到更多航运商检的消息。 “行了,不用盯着了,你这几天归队吧。” 用完就丢,队长一贯的作风。 小赵俨然习惯腿一并应下,走到门口又回头,大眼珠子眼巴巴的,“队长您要真结婚了,咱队里来喝喜酒伐?” 闫峥冷眼,“滚!” 靠枕精准命中小赵。 小赵猴似得迅速抓在怀里,小气死了,喜酒都不让喝。 苗苗刚好‘嘿哟嘿哟’爬上楼梯,还没站稳就被塞了个大靠枕。 只看见小赵叔叔一步三蹿,溜之大吉的身影。 苗苗歪着小脑袋,进屋把抱枕还给闫峥,天真说,“闫叔叔,我有小婶婶了吗?” 闫峥一个头两个大,冷峻的眉拧着,闷闷应声,“嗯。” 搭在腿上的手收紧,小臂青筋隐隐鼓胀着,要不是现在不能亲自去调查,他也不会同意把谢家养女放到身边。 倒要看看谢家有无猫腻。 …… 午觉睡醒 。 谢家就把钱送来了,这次谢母没来,只有谢心悦一人。 装钱的信封交到许思手中。 谢心悦冷笑,“你很得意吧?” 许思:“得意什么?” “许家人对你好,以在能嫁给闫家还薅了这一大笔钱。” 许思眉梢轻挑,反问道,“不是你们要我嫁去闫家吗,我答应了,高兴的不该是你们?” “呵,”谢心悦凑近,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晓得姓闫的是什么人吗,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许思眸光眯起盯着谢心悦,片刻之后勾唇笑了出来。 她又晓得彭州华是什么人吗~ “多谢提醒。” 不打自招,谢心悦在边疆多年哪能晓得闫峥是啥人,只能说她又一次印证了许思的猜测。 她知道剧情。 谢心悦还不晓得自己暴露,“你得意不了多久!如果彭姗姗晓得你用和她的关系来威胁谢家,还会跟你做朋友吗?” 她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这一趟虽然谢家损失了四千块钱,但谢心悦一点也不心疼,“明早上去姓闫的那里,忘告诉你他以在就住象牙巷。” 像是终于扳回一局,谢心悦抬抬下巴,“就在那边,巷子最里边那房子。” 难不成就是前些天搬家动静贼大的? 这倒是许思不晓得的,杏眼微微瞪圆有些惊讶。 谢心悦得意至极,“难不成你以为能离开这破弄堂了?姓闫的腿都废了也没被闫家接回去,你的好日子要泡汤了。” 许思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挺好,住得近还能回家吃饭。” “死鸭子嘴硬,我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老鼠就该住在老鼠洞里。” 说完,谢心悦得意地离开了许家。 许思看着手里的钱,有钱真好啊!! …… 第26章 娘要嫁人 傍晚时分,太阳偏西金澄澄洒在弄堂里。 兄弟俩由远及近回到象牙巷。 许多成提了一条漂亮的五花肉,从巷子里走过,嬢嬢婶婶看到眼冒绿光,挤上前问,想让他下次回来想办法给弄一块。 “好好好,要厂里有我想想办法。” “对,就是不好买,我们一月也只能买两次,不好意思哈。” “是是,小妹回来了,带回去给她吃。” 许多成不如许向阳性格外放,谁问都规规矩矩得回答,成熟稳当又体面。 好不容易走过热闹的那段路,他瞪许向阳一眼,“让你帮我提你不提,咋又谁惹你生气了?” 许向阳平时那张罗的性子,今天这一路硬是没说话,板着一张脸谁欠他钱似的。 “小妹才回来又要嫁出去了,”许向阳停了步子,俊脸郁闷,“你说小妹是不是不喜欢咱这弄堂啊,所以想嫁去有钱人家。” “说啥胡话?” 许多成怼了弟弟一嘴,又想起自己还没见过这个小妹,只是本能得就维护,“不是你说的小妹是个好姑娘吗?” 许向阳吐出一口气,胸口闷得要命毛躁躁的。 “你就是舍不得她才回来又嫁人,别七想八想,”许多成端着大哥的派头,讲了一句。 许向阳兀自生闷气,“反正我就是觉得要放眼皮子下护着,我这么好一妹伺候那残废我半夜都能气醒锤地两拳!” “不行,明天我要送她去,要那人肥头大耳不着调,我就把小妹带回来!” 许向阳自言自语地决定好了,才继续往家里走去。 许多成摇头跟了上去。 踏进堂屋辰光,许思正给小木擦风油精。 天气要凉不凉,一楼花蚊子嗡嗡嗡。 小木皮实被咬几口挠挠就不管了,许思是受不了。 她给自己抹了风油精,顺道给小木也擦上。 “阿嚏——” 小木揉揉鼻子,被清凉的气味弄出个大喷嚏。 许思好笑,“行了,等下就不痒了。” “二哥回来了,还有大哥!!”小木眼尖,一下看到人,嚷嚷着跑过去。 许向阳身后跟着的男人比他稍矮一点,神情稳重,浑身是长期体力劳动的健壮和结实,给人可靠踏实的感觉。 许思起身跟着叫,“二哥,大哥哥。” 许多成是第一次看到妹妹,剥壳的鸡蛋似的,他愣了一瞬才说,“小妹回来了,大哥厂里忙今朝才回来莫生气。” “不生气呢,大哥辛苦啦,”许思眉眼一弯,温温柔柔地笑。 许多成心道难怪二弟狗看肉一样怕妹妹吃亏,确实是出门都会被人惦记的模样。 许多成宽慰道,“没什么辛苦的,拿了肉回来等会儿让阿妈给你炖红烧肉吃。” “诶哟,老大回来了,”徐桂芳擦了手出来,把肉接过去。 漂亮标准的三层五花肉,油脂白花花的,顶顶好。 “这肉真好,这么多烧一半留一半,正好弄点酱油肉吊窗檐下。” 徐桂芳眉开眼笑,三两下就打算好怎么分配这块肉,进灶披间忙活去了。 许思给两个哥哥泡了茶,余光瞥着生闷气不响的许向阳。 唉,现在看到了,许家几个儿子。 大哥成熟稳妥,二哥少年脾性,小木活泼可爱。 她跟大哥眨眨眼,好笑地端茶凑了过去,“二哥你喝茶,我给你凉好了。” 许向阳接过茶杯,又看到她手腕上贴了一块纱布遮挡伤疤,皱眉说,“手没好全乎,泡什么茶?” “好了呀,我只是看着害怕,所以遮住。” 伤口结痂还有点没脱落,看着有些肉粉色,许思干脆遮住眼不见心不烦,看不着就不觉得难受。 “二哥,你还生气呢?” 许向阳把茶水一口灌下去,看着许思清凌凌的眼睛又说不出气话,“我生什么气,天要下雨娘要家人,你人小主意大谁管得了。” 许思调皮冲着灶披间喊,“阿妈,二哥说‘娘要嫁人’……” “诶哟,许向阳你要命啊,等下竹笋炒肉给你吃吃好伐,”徐桂芳的声音从灶披间传来。 许向阳瞪了妹妹一眼,许思正捂着嘴巴得逞的笑,等笑够了才说,“二哥你管我呀,你、大哥、阿妈都管我,以后都听你们的。” 许向阳心已经软了,面上还撑着扭过头。 许思乘胜追击,“二哥你真不管我了?要是那闫家的欺负我怎么办。” “他敢?揍得他满地找牙,”许向阳正经说,“我说真的,他欺负你我跟大哥一起揍上门去。” 许多成听到弟弟话,点头附和,“说的没错。” 许思‘噗嗤’一下笑出声,“好好好, 人家知道我俩哥哥这么厉害,哪敢欺负我啊。” 小木凑了上来,“阿姐,我也揍。” 脑袋被许向阳薅了一把,“拳头没馒头大,你还揍人?” 小木转身跑去灶披间,“阿妈,晚上我要吃两碗饭,长高一点!” 兄妹三人齐齐笑出声。 许向阳揉了揉许思头发,“明天我请假了送你去,什么规矩才一天就要上门。” “先见个面也好,接触一下,”许思倒没太大所谓,“他就住后头呢,上回那‘红木宝箱’家。” “啊??” 这话好歹安慰了许向阳不少,住巷子里那随时都能见上面。 晚饭很快烧好,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里头有几颗蛋,另有冬瓜虾皮汤,一碟油焖笋、一碟炒茭白丝和中午剩的煎带鱼。 饭菜下饭,小木吃得肚圆,硬是塞了两碗饭谁说都不听,还是许思开口让他少吃,不然长成小胖墩才堪堪停了筷。 吃得差不多,母子三人目光交汇心知这事还未过去。 许向阳开了说,“小妹,闫家就让你直接过去,他要娶你不得上门提亲。” 许思想想自己是不介意,但阿妈和哥哥肯定不满意对方这样糊弄,“等我先去看看吧,他不是受伤情况特殊嘛,迟些时候肯定会上家门的。” 徐桂芳叹气,心中愈发愧疚,“阿妈明天也送你去。” “不用了阿妈,就后面呢,我有啥事跑回来给你说,你明天不还要去厂里吗。” 这时候哪有什么双休,周六休息一天已经不错了,多劳多得。 “要我说二哥也不用去……” 许向瞪她,“想都甭想,我请好假了。” 许思只好作罢,想到下午的四千块,她起身说,“等我一下。” 回屋把柜子里装钱的信封拿出来,许思从里头数了五百块留着,剩余三千五拿下了楼。 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徐桂芳几人齐齐看她,“囡囡,这是……” 拿了这钱,许家人一句没有过问,说起的只有对自己的担忧,许思心里是感动的,她温声说, “阿妈,这里还有三千五,你拿着该还钱的还钱,再留一点给大哥哥结婚用……” …… 第27章 去闫家 “哪能行?” 许多成一下打断她,“小妹,我不能要你的钱,大哥有手脚自己能赚。” 让他一个大男人用妹妹的钱哪能说得过去,这辈子抬不起头。 徐桂芳把信封推了回去,眼眶通红,“囡囡,你这是戳阿妈心窝子,把你嫁给一个伤了腿的人,阿妈都不晓得你下半辈子要多辛苦,如果你是为了补贴家里阿妈情愿你不嫁。” 说着面上就落了眼泪,伸手揩了去。 许思急道,“阿妈,你咋还哭了呢,我都说了我是自愿嫁给他的,这钱只是顺便敲了谢家一笔竹杠,白捡的干啥不要。” 她坐下来耐心说,“大哥谈了对象,对方可晓得咱家欠了这么多钱?” 哪能不晓得啊,许多成起早贪黑,肉联厂忙完还出去当搬运工,按厂里规定是违规的,还是林玉珍他爸是个小领班给他行的方便。 那林玉珍当然是清楚的。 许思又问,“那大哥哥跟人家谈了小半年,可给人买身衣裳,买条头绳,买捧花?” 许多成喉咙哽在那里,不响。 “我跟二哥回来都有工作,现在能帮阿妈和大哥哥分担。 这钱我用不上,况且还留了五百应急,这三千五一部分还钱,剩下不管是做嫁衣、拍结婚照还是办酒席大哥哥看着办,大嫂既是好姑娘,咱都不能亏了她。” 剧情里,大哥娶回的媳妇对许思也是极好的,只是她母亲总觉得嫁给大哥连彩礼的都没,每次大嫂回去总是闷闷不乐地回来。 “阿妈你说呢,你都不愿我受夫家一点委屈,人家也是别个的乖囡,一样的,这钱说了是白捡就安心花着。” 她一番话说的许家几人心里五味杂陈。 小木圆溜的眼睛看看大家,响声说,“阿姐说得都对。” 许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等明年小木上学,阿姐也给小木交学费。” 小木眼睛眨巴,“阿姐,等我读书赚钱都给你花。” “好嘞,阿姐等着享小木的福。” 孩子童言童语让气氛松快下来。 徐桂芳哽咽说,“阿妈再想想。” 许思把信封往她怀里一塞,委屈道,“阿妈还要想什么,难不成这钱放着吃灰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摆了谢家一道,阿妈和哥哥反都不开心了,我心里也难受。” 说完,眼眶就蓄上水意,一脸真真切切伤心的样子。 许向阳看不得妹妹委屈顿时心口痛,“阿妈就收着吧,还钱,办酒席,花完了以后我再赚回给小妹。” 他暗自发誓,定能考上好大学分配好工作,不再让家里人吃苦。 徐桂芳这才终于松了口,“好好,阿妈收着还钱,给你大哥结婚。” 许思顿时眉开眼笑,眨眨眼把泪意憋回去,掐着大腿的手也默默收了回来。 太难了,想送钱出去原来也这么难!! 这事情告一段落,晚间许思回了阁楼收拾衣服,耳旁全是弄堂里的声音。 秋老虎猛回头,楼下又多了乘风凉的人。 打着扇子、点着蚊香,还有下象棋嗑瓜子的,闹挺很。 许思跟那‘红木宝箱’是这段时间邻里的谈资,八成明天上门跟闫峥一家了,八卦会更精彩! 许多成回去了,小木在外头玩了一圈,跟着二哥去澡堂子汰浴回来。 他抓了两只萤火虫,捂在手心里跑到阁楼给阿姐看,“阿姐,我捉了亮屁股的虫。” 小手捧着,头发还湿漉漉的,等送到许思跟前才舍得打开掌心。 萤火虫从他手心里飞出来,晃晃悠悠打开翅膀,两只跟在一起缠着飞。 许思记得小时候孤儿院也有过萤火虫,后来长大住到市区里就几乎没见过了,这会儿看着也欢喜。 “真好看啊。” 瞧姐姐喜欢小木也高兴,跟着呵呵笑。 许思找了条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 自己继续弯腰收拾衣服。 东西不多,随时还可以回来取,她就收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 “阿姐,你去他家我可以天天来找你吗?” 许思笑,“当然可以。” 几步路的事情。 小木缠着阿姐说了会儿话,才被徐桂芳叫楼下去睡觉。 夜深,外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老虎窗外吹来丝丝凉风。 自打许思被蚊子咬了,徐桂芳就在窗上挂了纱帘,透过纱帘看外边月亮朦朦胧胧的。 她侧着身,看到飞不出去的萤火虫停在纱帘上,屁股渐暗渐明的。 她喜欢许家,享受她们给的亲情。 她在这书里是配角的配角,谢心悦是闫峥和女主的配角,她是谢心悦的配角。 但在许家人眼里,她是阿妈、哥哥、弟弟呵护的主角。 谢心悦觉醒,想要扭转炮灰的命运就把自己往闫峥身边送,倒也合了许思的意思,毕竟她不想走原来那条路,嫁给彭州华被折磨。 她也想在这些剧情之下,谋一条自己的出路。 谋一条许家的出路。 闫峥暂时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爱她也碰不了她,将来若是桥归桥、路归路,往后的人生她就可以自己说了算! 她得了闫峥的庇护,若对方是个不错的人,那她也会照顾闫峥到不需要的那天,当做回报。 想到这,许思心情倍感轻松。 抬腿就旋了个身,舒舒服服拉拉筋睡觉。 …… 夜里落了雨,第二天一早弄堂里就叫嚷开了。 “嘿嘿,昨夜里就说不要躺外边睡,那几个偏不听,半夜搬帆布床都来不及,”大婶边升炉子边笑话。 “哟,向阳今天没上工啊?” 许向阳上外边买了早饭回来,朗声说,“嗯,今天家中有点事体。” “诶你妹妹也在家吧,大周末的。” 许向阳点点头,快步走进家门,把嬢嬢大婶们叽叽喳喳的谈论声甩在身后。 许思已经醒了,刚换好衣服下来。 “二哥你回来啦,”她拿着牙杯脸盆,站在天井角落的下水处揩面。 许向阳说,“洗好先把早饭吃了,复兴路的老杨生煎,笋肉馅的。” “好啊,”许思刷着牙囫囵应着。 等汰脸揩面好她清清爽爽进屋,坐下吃早饭。 热豆浆,喷香的生煎,底下酥脆油香,咬一口肉汁鲜味就溢出来了,舌尖差点被烫着。 “好好吃啊。” 许向阳看着妹妹吃,“比别处的肉多,再过几天蟹肥了再给你买蟹粉生煎。” 说完,许向阳又想起什么,闷闷上楼叫小木了。 过几天过几天,今天就要上别人家去了,心里勿舒坦。 吃过早饭,小木上吴嬢嬢家玩儿去,许向阳提了许思的行李,送她去闫峥那。 * 象牙巷79号。 刘婶心不在焉擦着堂屋的桌子,上次闫先生回去,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装了电话、抬来航天牌的冰箱,二楼还搞了个书房出来,皮沙发都搞上了,昨儿晚上打了电话说人今早就到。 早饭解决平时刘婶也回隔壁了,今天迟迟没走就想看看那叫许思的是个啥样人。 这屋子里有女主人可不是啥好事体,少不了管七管八闹心。 反正太太让她仔细看着,这女人整什么幺蛾子都给她说,太太如今还在疗养院,别看闫先生身边跟着那姓文的,但大少爷的事轮不到她管。 等着等着,桌子擦了两遍,外头终于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是年轻女人温软的嗓音,“有人吗?” …… 第28章 ※ 初次见面 刘婶走出天井,隔着矮木门就见两人站在外面。 男女都长得高,。 刘婶看看许向阳,眼睛又顿在许思脸上心里直犯嘀咕。 “你们是?” 许思说,“这是闫先生家吗,我叫许思。” 刘婶点点头,伸手把门打开,“诶,进来吧,大少爷在二楼。” ‘大少爷’,这名头可真复古。 许思心里好笑,脸上却是平淡,“好。” 闫家这屋子在象牙巷的尽头,另一边出去是一条僻静的街道,人家外头的不算天井可以说是个小院,种着花草很有腔调。 再里面的楼外墙是砖砌的,黑铁框水波纹的玻璃,早辰光德人的装修风格,藏在弄堂里的小楼。 进去很宽敞约莫六七十平,一楼左侧是堂屋类似客厅,有沙发茶几,右侧一分为二,灶披间和单独的饭厅。 沙发真皮、桌椅、五斗柜都是红木。 还有一个崭新的绿外壳的冰箱。 难得看到一个偏现代科技的产物,许思倍感亲切。 木楼梯贴着他堂屋的墙,扶手漆面油光发亮。 许向阳心中不屑,但想到是妹妹住这里又觉得越舒坦越好。 跟着刘婶上了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大玻璃窗光线亮堂,左右正对的两间屋子,右边关着门,左边敞着是卧室兼书房。 刘婶说,“大少爷,许小姐来了。” 晨间小赵送了文件来,闫峥正看到要紧的地方头也没抬,“带她去楼上。” 三楼已经收拾出来,还没领证,两人总不能睡一屋。 从下属口中听了不少许思的事,见面前闫峥给许思总结了两个印象。 ‘不知羞’和‘爱钱’。 是以闫峥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女人没多大兴趣。 “诶,你这什么态度……”许向阳看这人不可一世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就想骂,被妹妹拉住了手。 许思看着屋里,温言说,“好,打扰了闫先生。” 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 井水不犯河水。 岂料这话说完,男人便是抬起了头。 他背着光,许思看不清他模样,只觉得男人肩膀宽阔笔挺,身形健壮,是当兵人的样式。 闫峥却顿了目光。 外间日头柔和照着她脸,羊脂膏玉似的白。 杨柳腰、美人肩,抚柳一样站在那。 简简单单的米色开司米小外衫裹着温香软玉,看一眼喉头发干。 他见过她。 十几天前,医院,外伤科的走廊。 心境难以描述,大概是觉得这巧合匪夷所思。 下一句话滚了两下喉结才说出,“三楼屋子你先住,要添置什么跟我说。” 话说完,三楼先跑下来一个小萝卜头。 小丫头头发有些乱,不知道在哪个柜子里猫出来,眼睛倒是漂亮,脆生生地说。 “你是我小婶婶吗?我是苗苗。” 许思对有礼貌的小孩没有抵抗力,弯腰看她,“我叫许思。” “哦,你真好看,”苗苗天真说着。 闫峥淡声解释一句,“战友的闺女,暂时跟我们住一起。” “好,闫先生有事体叫我,我先收拾东西。” 说完,许思退开一步跟许向阳说话,“二哥把东西给我吧,晚间阿妈回来跟她说不用担心,明天我舞蹈团回来过家门跟她说。” 许向阳抿唇不响,又皱眉看了眼屋里的男人,男人始终姿态随意,就好像对这一桩婚事的态度一样令人不喜。 许向阳拔高了声音,“成,有什么事家里说一声,二哥在家。” 这话的意思是,妹妹随叫随到,让闫峥不敢欺负人。 “晓得了,二哥快些回去吧,小木还在家中,”许思好笑让他走。 许向阳才把东西递过去,递到一半转手给了旁边的刘婶,“我小妹手伤了,烦请帮忙拿一下。” 刘婶接了过来,低眉顺眼说,“好。” 许向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木楼梯踩得‘咚咚’响。 刘婶带着许思上楼,苗苗蹦跳跟了上去。 说是阁楼,但三楼其实有两间房,一大一小,小的放了张小床,像是给苗苗睡的。 许思的屋子是大的那间,三开门衣柜,一米五的床铺着干净的床单被套,白色还有花边。 再是书桌、书柜,嵌着玻璃的柜门黄铜把手,单独的挂衣架,底座上雕着花。 还牵了电线,放了只电风扇。 窗子大,光线好。 跟外边不一样,里头装修古色古香,韵味雅致。 “许小姐命好哦,住这里肯定比家里舒坦吧,”刘婶放了东西,没头没脑来了句。 这话不奇怪,弄堂里明天肯定都是这样的闲谈,但从家中保姆口里说就不妥当了,有一种没把你放在眼里的看轻。 许思看了她两秒,淡说,“家里有家里的好,这里有这里的好,不好比较。” 那目光像要把人看穿,刘婶被看得不自在搓了搓手说,“那许同志先收拾吧,有事体叫我,我下去做中饭。” “嗯。” 许思接过东西简单收拾下,步子踩踏在阁楼的木地板上,下面听到清浅的声音。 她没关门,前头跟刘婶说的话一丝不落进了闫峥耳朵。 是个不肯吃亏的。 …… 第29章 扎小辫做饭 许思走,苗苗就小尾巴似得跟着。 许思看着好笑,蹲下身摸摸她脑袋,“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我给你扎过。” 苗苗眼睛一弯月牙样,“好~” 许思坐在床边,苗苗跑到小屋搬来小板凳,熟练坐到许思身前,“小婶婶,你会扎小辫吗?” “我还不是你小婶婶呢。” “哦,反正今朝不是,明朝也是,明朝不是,还有以后以后……” 小苗苗认定了事情就听不进旁的,“我要每边一个小辫,阿爹就给我扎俩。” 闫叔叔是不可能帮他扎的,刘婶早上来了就要做早饭,也只会随便给她一扎还扯下好几根头发,她不喜欢。 “好,每边一个,”许思是长发,给苗苗扎说不上熟练但也能行,她边编辫子边问,“那你阿爹呢?” “阿爹死了,”苗苗抠抠小手。 许思声音稍顿,“抱歉,苗苗。” 苗苗抬起脑袋露出天真的笑,“闫叔叔说阿爹去出任务,但我晓得他不会回来了,因为阿爹说过有一天要是闫叔叔带我走,那就是‘牺牲’了。” 她眨眨大眼睛,“阿爹同我讲‘牺牲’是很厉害的事,大英雄。” “对,大英雄的事,”许思从布包里找出两根头绳,从前谢思是个爱漂亮的姑娘,头绳发夹不少。 钟姨送来后许思几乎没用,这次随手带了几根。 苗苗乐得直晃脑袋,“哇,这是小红花。” “是呀喜不喜欢,诶诶,别动呀。” 苗苗点头,“喜欢的,小婶婶你真好。” “苗苗今朝几岁了?” 苗苗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苗苗五岁。” “我有个弟弟七岁,改天让他来寻你玩好不?” “好!” 在这待的这些日子苗苗还没找到小伙伴耍,刘婶不让她往外跑。 楼上又是拉凳子,又是说话,闫峥皱了皱眉放下手里文件,有点吵。 小辫扎好,许思左瞧右瞧挺像那么回事。 楼下叮呤咣啷响 ,刘婶在升炉子汰锅炖肉。 许思拍拍苗苗,“走吧,瞧瞧午饭吃什么。” 她牵着苗苗下楼梯,路过二楼屋里的男人还是刚那姿势,许思瞥了一眼没多话,一路下到一楼。 “今天吃什么呀?” 苗苗跑进灶披间,巴巴看着砧板上的排骨。 刘婶瞧见后头进来的许思,眼珠子咕噜转,“许小姐吃糖醋排骨还是排骨汤啊,看你想吃。” 许思笑笑,转而拍拍苗苗的肩,“去问你闫叔叔想吃什么?” 两指宽的正经排骨剁成小块,看起来就不是小汀头菜市场买的,不是闫家有路子送来,就是什么地方特供,总归都不是给她许思吃的。 苗苗蹦蹦跳跳上楼梯了,没一分钟就跑下来,边跑边嚷嚷,“糖、糖醋排骨,闫叔叔说苗苗爱吃。” 许思笑,“那我给苗苗做要不要哩。” 苗苗吃多了刘婶的饭菜,刘婶口重做菜盐下死手,苗苗吃完咸到喉咙发干,“小婶婶做。” “好,”许思站在水池边汰手,“刘婶,那排骨我来烧吧。” “这,这怎么合适呢,我才是伺候你们的……” 刘婶脸色不愉,要有人做饭烧菜那还要她干什么。 原先看房子,闫家有给她工资,但是看房子能有多少钱,现在照顾闫峥,还跟姚荟那边恰小话,她到手的钞票可不少。 “刘婶说的什么话,我要去舞蹈团也就周末在家,平常还得辛苦你操持。”许思从善如流,打着太极来回。 刘婶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让到一旁。 炉子升着,许思去饭厅拉开冰箱看了眼,里头东西不少有条黄鱼,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好。 江里的鱼好买,这样的大黄鱼要出海的船才能弄回来,大多是送去和平饭店、雅丽饭店那样叫的上名的地方。 “这鱼清蒸吧。” “小婶婶,你蒸吗?”苗苗鬼灵精抱住许思的腿撒娇。 许思说,“行,第一天来给苗苗做点好吃的,当做拜码头了。” 苗苗听不懂,但听到小婶婶说行她就咯咯笑。 小辰光苗苗妈就跑了,她跟阿爸长大,她爸是闫峥的副队。 苗苗除了被爸爸疼还被第七区的人疼,阿爸出任务她就轮流住家属院,性子并没有缺失母爱变得小心谨慎,反而活泼可爱交关讨人欢喜。 把大黄鱼拿出来,摆上姜丝上锅蒸,许思又切了细细的葱丝泡在水里,转而开始烧排骨。 柜子里瞧见一小罐话梅,正好泡水等会儿往里加,入点话梅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刘婶帮忙打下手,看许思花蝴蝶似得在厨房转,心里不得劲啊。 要这排骨炖汤,她装一碗回去给大孙子喝也没人发现,烧什么糖醋排骨啊,一块一块清清楚楚跟写了名似的。 她要挟走几块,一清二白,这女人真是精明很。 刘婶暗自腹诽着,许思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啊 ?” “刘婶,帮忙把蒸鱼端出来吧。” 刘婶端出了鱼,许思把葱丝放上,热油一淋,倒酱油。 色泽漂亮,鱼肉鲜嫩,闻着就喷喷香。 苗苗摸着肚皮,“小婶婶,苗苗的肚皮在打鼓。” “马上就好了,”话梅排骨收汁出锅,剩下个蔬菜交给刘婶炒,又弄了个开洋紫菜汤。 弄差不多,许思问,“饭端哪里吃呢?” “楼上,”苗苗人小鬼大,行动积极,踮脚要帮忙端米饭。 许思拿了筷子给她,“你分筷子,饭菜我端。” 苗苗欢喜接过,带许思上楼了。 …… 第30章 第一顿饭 二楼一屋会客吃饭,四方桌,成套茶几沙发。 上楼梯时许思又看了眼闫峥的屋子,男人正拿过拐棍,撑在腋下站起来。 许思收回目光,眉眼都带着傲气的人怎么愿意旁人看他这样。 苗苗围着四方桌摆筷子,放得整整齐齐,前头只有她跟闫叔叔,闫叔叔不爱说话,她只能闷头吃饭,今朝多个小婶婶苗苗别提多高兴。 三双筷子,三个调羹。 许思把托盘上的蒸鱼和米饭摆好,刘婶端着话梅小排和汤上来了,摆好后又下去拿汤勺和小菜。 等一桌摆整齐,刘婶手擦擦围裙,“那我也回去弄饭了,等会儿放着我过来收拾。” “好,”许思点头轻轻推了下苗苗,“叫你闫叔叔吃饭。” 话音落,男人已经撑着拐棍站在门边,一条腿屈起没碰地上。 四目相对,许思被他冷然的目光怔了下,那种眼神平常人不会有,锐利审视,像透过你面皮就能瞧清在想什么,像是已经看了她一会儿。 她收敛心思淡声说,“要我扶你吗?” “不必,”男人只撑了一根拐棍,卷起袖子的小臂因为用力的青筋虬结,他进来在桌旁坐下,动作并不顺利但始终没吭声。 别说让一个小女人帮他,受伤以来除了在医院,旁的时候闫峥都没让人扶过,轮椅也少坐。 许思转身去盛米饭,递了一碗给苗苗。 小丫头甜甜说,“谢谢小婶婶。” 许思把闫峥的摆他面前,男人略略颔首。 两个不熟悉的男女面对面坐一张桌上,场面属实有些尴尬,没话说,没话聊。 这年代换做旁人八成饭都吃不下。 偏偏许思跟闫峥都不是普通人,一个在现代跟男士吃饭算家常便饭,一个心理素质强悍。 所以坐在一起,都淡定恰碗里的。 闫峥余光扫过许思,面孔白嫩,身形苗条,他突然明白小赵说那话干嘛要俩词‘贼拉、霞气漂亮’,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女人安静、识趣比样貌重要。 闫峥没看出这娇滴滴的模样哪能拿捏谢家母女,敲到四千竹杠。 但总之前头跟人说喜欢他,这会儿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确实会做把戏,不知羞,但今朝接触算是安静不吵,让闫峥稍稍改观。 “闫先生,您要喝汤吗?”许思给苗苗盛完汤看着她,眸光温柔。 闫峥把手边的空碗递过去,“谢谢。” 许思盛完汤坐下,三人一道吃饭,许思在书里跟彭州华一对,对于眼前的人没多少印象,只知道谢心悦跟他结婚后一直被冷落,应该是个性情冷淡的人。 倒是很符合他的长相,眉峰凌冽,看什么都是钢铁般意志的眼神。 但是吧,赏心悦目~ 许思也是爱看帅哥的,上辈子当设计师,出男装时可认识不少男模特。 想到这里,许思叹气,八块腹肌一米九! 离她远去,令人唏嘘! 闫峥看对面的小女人,时而眉眼愉悦,时而又蹙眉叹气,不晓得脑子里琢磨些什么。 “小婶婶,”苗苗悄咪咪凑过去,做贼似地说,“你烧的菜菜美滋滋。” 许思好笑,给她挑了块没刺的鱼肚,“好吃苗苗就多吃点,长高高。” 苗苗夸张地点着脑袋嚼米饭,香迷糊了。 闫峥问,“菜是你烧的?” 味道是有不同,清淡却不寡淡,该有的香味都有,还以为是刘婶换了做法。 许思说,“嗯,我烧的,闫先生口味如何,咸口甜口?或者吃不吃辣?” 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该知道的许思还是要知道。 闫峥说:“不要太甜就行。” 许思说,“好,那我注意。” 这好态度让闫峥没有一点脾气,“刘婶在她会做饭,你忙你的。” 苗苗赶紧说,“不要,要小婶婶做。” 许思笑笑说,“好,我有空就给你做。” 看一大一小才半日就亲密无间,闫峥觉得有些新鲜,别看苗苗小,脑子嘎鬼灵精,在这住了十来天,也没跟他和刘婶亲近起来。 凉风吹进窗,没一会儿饭菜吃得差不多。 闫峥放了筷子也没催,耐心等对面两人吃完才说,“不用收拾,到我屋来一下。” “哦,好。” 让苗苗自己玩,许思跟去了他屋里。 男人房间宽敞整洁,进门左手靠墙放着床,窗边摆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背后是大书柜,放满文件两个抽屉上锁。 闫峥把拐杖放到一边坐下,抬眼才想起屋里没有多余的椅子。 许思瞧他是这意思,手捋过裙子在床尾最边缘的位置稍稍坐下,只沾了一点屁股,“闫先生有什么要跟我说。” 如果是小赵在这里,就会发现自家队长眉头比平时多皱了半分! 男人目光又流露出几分审视意味,闫峥稍稍后靠凝视许思。 许思也不响,有话要说的是对方她不急。 片刻沉默后,闫峥开口说,“我的情况许小姐是否都清楚?结婚的事是如何考虑的?” …… 第31章 给不了感情 许思看向他嗓音平淡,“我过来就是已经考虑清楚,愿意的。” 闫峥问:“为什么?” 许思唇微微扬起,说出口的话带着礼貌的意思,“这应该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和闫先生结婚,我不亏。” 闫峥没从她脸上看出情绪,却听许思又说,“反倒是闫先生,我并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闫先生怎么会答应……” “我年纪到了,双方家庭又有言在先,”打过腹稿的说辞顺嘴说出,闫峥坦然道:“娶谁与我来说没太大区别。” “哦。” 两人说到这,后面不晓得再说什么。 外边刘婶上来收拾碗筷,走到门边知会了一声,顺手拉亮灯,“大少爷,我先去收拾了。” 闫峥微微颔首,让刘婶带上门。 许思低头盯着脚面不响,听到门被关上。 屋里安静,远处弄堂却是热闹,爷娘扯着嗓子叫孩子回家恰饭。 木梁顶上的灯光暖黄,照在许思发顶,闫峥看到有两个漂亮的发旋,好像有说法两个发旋的人聪明,不知道真假。 “如果想好,后面的事我会安排,或者今天之内你还可以反悔。” 男人的声音没太多起伏,倒是把决定权给了许思。 “我想好的,”许思抬头,不经意撞上男人目光,也不退缩迎了上去。 她的剧情里,彭州华并不是表面上温和无害的好人,对许家从未看得起,许思不愿依附那样的人。 而另一条路只能是用闫家压着彭、谢两家。 闫峥说,“我今年二十五,比你大六岁,入伍八年,闫家的生意背景与我毫无干系,如今废了腿,想不出有什么是许小姐看上的。” 话里有试探,但也是实话。 许思心思稍转,闫家的生意背景就算闫峥不用,在沪市人眼里他都是闫家的长子,况且还有军中背景到哪都吃得开,无可挑剔。 许思说,“腿伤了能治,治不好我能照顾闫先生,至于其他,许家的境况闫先生应当清楚,我没资格要求你如何。” 审罪犯时候。 闫峥几眼就能看出对方心思。 这会儿一番谈话却完全不懂这女人在想什么。 脑子里突然冒出小赵说的‘她暗恋你’,顿时被这荒唐想法雷得外焦里嫩,眼神沉下去。 “行,我知道了。” 看他变了神情,许思不晓得哪里说错,“嗯?” 闫峥坐正身子,“结婚我同意,婚后该有的不会短缺你,但是……” 后面的话难免伤人,但他的原则是‘话说在前头’,不论好坏。 “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他性子冷淡,如果对方想要什么浓烈似火的爱情,他真不会。 许思心里好笑,闫峥倒是很直接,“闫先生觉得我想要怎样的感情?” “相亲相爱,如胶似漆?” 说出口都有些不适地皱眉,闫峥说,“我不太擅长。” 许思清凌凌的眼似是弯了一下,“情爱难求,随缘就好,不也有相敬如宾,同甘共苦,本来就是家里订的,闫先生按自己心意来。” 没有夫妻情,也可以有战友情。 才第一次见面,爱情不是说有就有。 两人都觉得自己赚了。 这番话让闫峥刮目相看,不晓得她是通透清醒,还是有别的缘由。 闫峥说,“以后叫我名字。” 许思点头,“哦,好。”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不晓得想什么。 闫峥说,“就这么说,你暂时先住楼上,有事就问刘婶。” “好,”许思站起身,又想起来舞蹈团的事,“对了……闫峥,我在舞蹈团上班,除了周末每天都需要过去。” 闫峥没意见,“嗯。” 见他没有要说的,许思转身准备离开。 手握上门把手,又听身后男人说,“拿两个凳子进来,下次别坐床边。” 许思眼角抽了抽,瞥了一眼床铺,心下了然。 被子四四方方床单笔直,只有她刚刚坐过的那一块有点皱。 她收回手,走到那里弯腰理平整,“不好意思,下次我晓得了。” 说完,打开门离开。 闫峥知道人误会了,但也不打算解释。 军中要求严格,看到被子上有皱他忍不了一点。 …… 带上门,许思还在想刚刚的话。 结婚的事看来就这么定了,闫峥说会安排应该不用她操心。 往后她就把自己当个护工,伺候好这男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刘婶收拾好碗筷,出来瞧着门边的许思,“许小姐。” “嗯,苗苗呢?” 刘婶说,“楼下耍哩。” “我去看看她。” 许思下了楼,看到苗苗撅着小屁股在墙边。 “苗苗,你干啥呢?” 苗苗说,“小婶婶,我在看蚂蚁!” 许思跟她蹲到了一起,地上蚂蚁排成队,正在抬半颗水果糖。 “你喂的糖?” 苗苗点头,悄咪咪说,“刘婶说吃糖烂牙齿,把我的糖都拿走了,还好我藏了一块。” 她吐了一半在地上,一半还含在嘴里,“小婶婶,霞气好吃。” 许思眉头稍拧,“糖是谁给的呀?” “小赵叔叔买的,”苗苗眨巴着大眼睛。 不过小赵叔叔买了一罐子,她每次一拿就被刘婶没收,现在半罐子没了都没吃上几颗。 许思说,“下次苗苗不用给刘婶,吃完刷牙就好。” 苗苗小眉头一皱苦恼说,“可她要怎么办?” 许思说:“就说小婶婶同意你吃。” 苗苗高兴了,“嚎~” 两人撅着屁股看了会儿蚂蚁,刘婶也收拾完东西回去了,出去前手里还提了个布袋子。 “许小姐我忙完回了啊,炉子没全闭还能烧水。” “好,再会,”许思淡声应了。 “再会,”刘婶匆匆关上院门匆匆离开。 天完全暗下来。 许思把苗苗拉起,“好了,天黑了回去吧。” 苗苗被牵着,蹦蹦跶跶跟着回了堂屋。 二楼窗口,闫峥沉默收回目光。 …… 第32章 汰澡 进了堂屋,许思问苗苗,“要汰澡吗?” 苗苗点头,刘婶好几天才带她去一次澡堂,放门口让她自个进去。 里面光线暗人又多,苗苗一个人害怕。 “小婶婶,去澡堂汰吗?” 如果有小婶婶在一起,苗苗就不害怕了。 许思看了后堂屋外的洗澡间,约莫三个平方。 地上贴花格子砖,窗底下有个白瓷砖贴的长方浴缸,直接跟墙砌在一起。 黑铁窗镶小玻璃,像教堂里那样式,旁边是卫生间,有个马桶,马桶水箱装顶高,一条铁链条荡下来。 看得出闫家父母是讲究人。 整个象牙巷估摸找不出这么个洗澡间和卫生间。 难怪说‘两广人爱买门面房子,沪市人喜好装修’,各有各的追求,闫家这房子就很典型,用料都是好料,玻璃浪烧出花纹门窗侪刷了漆,五金配件镶黄铜,皆是腔调。 倒是便宜了许思,倒马桶是她来到这唯一不习惯的。 虽然每早都是阿妈拿去的,但使用也不习惯。 她揉揉苗苗脑袋,“咱去把水烧上,上楼拿衣服在家洗。” “嚎~” 许思转去灶披间把炉盖子取了,放上热水烧着,带苗苗去拿衣服顺道拿了自己的。 浴室虽然有打扫但浴缸应该很久没人用,许思反复洗刷两遍,把苗苗放进去站着汰澡,小丫头光溜溜的一点不羞,在她手下跟泥鳅似的。 热水不多泡不了澡,她拿水瓢给苗苗淋浴。 上辈子在孤儿院,大的照顾小的,许思十来岁就帮着年纪小的妹妹们洗。 苗苗怕痒,“咯咯咯”笑,费了大劲才收拾妥当换上睡衣。 许思一拍她屁股,“行了上楼擦干头发再困觉。” 苗苗乖乖上楼,许思才有空自己洗洗。 热水冲去一身疲惫,浑身毛孔舒坦坦。 等到洗完,许思擦干身体换上衣服。 水绿色的玻璃窗雾蒙蒙一片,小小洗澡间水汽弥漫。 她打开门,夜晚风凉书吹进来,浑身舒畅。 时间还早,天没完全暗下来。 把浴室简单收拾,许思绕去灶披间把炉子上的热水提到浴室,又在桶里装好凉水才上楼。 闫峥屋的门关着,底下门缝透出光。 许思上前敲了敲,“闫峥。” “进,”里边响起男人声音。 许思推开一点门,看见男人还坐在书桌后,应该在忙。 “浴室间有热水,你要汰浴的话需要我帮忙吗?”她不知道闫峥能不能下楼。 刚洗过澡的人头发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在暖黄灯光下像羊脂膏玉。 男人抬眼目光不着痕迹顿了下,“不用帮忙,我等会儿下去。” “好。” 他说不用那就是不用,许思拉上门踩着楼梯上去了。 闫峥又翻两页文件,呼出一口气把文件锁进抽屉,下楼去了。 …… 回到屋头,被窝拱起一团在蛄蛹。 不用想也晓得是苗苗。 许思不响,到衣柜前拿了干毛巾边绞头发边照镜子。 身上穿的长袖棉布睡衣,潮湿的头发披在肩上,没吹风机还真有点麻烦。 被子闷出一脑门汗,苗苗明明听到小婶婶上来了,怎么又没声音,急得抓心挠肝,忍不住探出半颗小脑袋。 许思从镜子里瞥见动静,觉得好笑,“呀,被窝里怎么长小狗了?” “小婶婶,苗苗不是小狗。” 许思回身笑说,“怎么钻我被窝来了?” 苗苗大眼睛转转,“我被窝冷,有大老鼠,晚上困不着觉。” 认真的小模样说得煞有其事。 许思说,“真的,那小婶婶给你抓老鼠去。” 苗苗小脸一垮,“不要,想跟小婶婶困觉。” “行,那就跟我睡,”许思答应得痛快,本来就觉得让苗苗独自睡在三楼不适当。 许思拉着兴奋的小丫头过来,用毛巾给擦头发,“头发要弄干。” 苗苗乖乖点头,“哦!” * 天没彻底凉下去。 吃完饭,弄堂里的人拖着竹榻、凳子占位子乘风凉。 有人开了水龙头,接一桶水‘哗哗’朝地一冲,引得乘凉的人阵阵叫好。 打牌着棋砍三湖,这辰光最是猛闹,吵吵嚷嚷。 徐桂芳在灶披间刷碗,眼睛不时看向外边,瞧着天快全黑,手在围裙上一擦丢下了碗。 一旁吴大娟说,“着急忙慌又干啥去哩?” “我让老二来收拾,得把新被子给小囡送去。” 徐桂芳说着就快步回了屋头,冲着楼上叫许向阳去汰碗,自个儿抱起堂屋的新被子就往外走。 许向阳踢踢踏踏下来,“妈,你瞅思思去?” “嗯,我不去看看心头勿放心。” 徐桂芳抱着新被子走得快,天黑了再去不合适,紧赶几步。 今天在纺织厂,想到小囡就这么去了别人家,徐桂芳一整天魂不守舍,悔了整日。 新棉弹得被子又松又软,套着许思平常用的被套。 徐桂芳没几分钟就走到了79号楼下,隔着木门往里看,比起来人家这天井能叫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也不知道闺女住哪间只能扯着嗓子喊两声,“思思,思思……” 老虎窗探出熟悉身影,“阿妈,等我下来。” 木楼梯响起声音,许思从堂屋跑出来拉开门栓,“阿妈你怎么来了?” “被子正好拿回来,我不来看你心里突突跳。” 许思笑说,“我好着呢,吃饭洗过澡住在三楼,你这被子留着小木睡呀,闫家都准备有。” 徐桂芳探着脑袋往里看,“这地方倒是适意。” 许思问:“阿妈要上楼瞧瞧吗,闫峥带了战友的一个闺女回来才五岁很可爱,今晚跟我一道睡。” “不瞧了,阿妈看到你就放心了,”徐桂芳拉住女儿手,“你要不高兴就跟阿妈回去,钱阿妈没动咱还给他们。” 许思心里一暖,“阿妈你安心用,我已经想好了。” 门门道道原因太多,许思难得细说。 徐桂芳只能说好,“那个……闫先生人哪样?” “他蛮好的,”许思想到男人刚说的话,什么都说得清清爽爽,“人蛮讲道理的。” 徐桂芳叹气,做夫妻要讲啥道理,得讲感情。 母女俩又说几句,许思坚持让她把棉被拿回去,徐桂芳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身影消失在巷子里,许思回头上楼,才踏进前堂屋,就听到洗澡间方向传来声震天响。 许思快步走去,“闫峥,你没事吧?” 里面一时没有声音,然后又是什么零碎掉落的响动。 许思蹙眉,片刻后按住把手,“我进来了。” 门推开,白蒙蒙的水汽扑上眼帘,没等她瞧清楚一件白衬衣就落在了脑袋上。 结实的肌肉覆着水珠暴露在空气中,闫峥扶墙站着,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紧咬牙关,黑沉的眼隔着水雾看着进来的女人。 许思站在原地,“抱歉……我以为你受伤了,没事吧。” 看不见,她手本能伸出在身前。 男人还是没有应声,许思微微侧头。 不是晕了吧。 她抬手想拿下衬衣,就被男人喝住,“别动。” 低沉的声音带着隐忍,说完两个字呼吸沉重几分。 …… 第33章 男人洗澡别进来 许思问:“你受伤了?” “出去。” 又是两个字,冷硬得仿佛下命令。 “……” 洗澡间狭窄,又热又潮湿。 人家都让自己出去了,许思没说什么抬手摸墙想往外走。 闫峥沉眸盯着那双水葱似的小手,指尖距离胸口不到半寸,几乎要触上胸膛滑落的水珠。 手往前伸,许思没摸到墙在空中抓了一下。 下一秒。 手腕被握住,滚烫的掌心带着湿漉漉的水意,力道极大,身前骤然灼热好像对方靠近了几分。 闫峥眉头紧锁,一手拎着她旋身按在墙边。 后背贴上墙,许思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的压着火气的声音,“还没结婚,许小姐还是要注意下名声。” 许思“嘶”了声,手一缩说:“抱歉,我只是以为出事了。” 冷眸敏锐察觉到她的伤处,闫峥松开虎口瞧见刚愈合的伤,白皙手腕内侧新长出的嫩肉微粉。 闫峥哑声说:“以后别随便在男人洗澡时进来,这不是件安全的事。” 他不会乱来,换做别人就不晓得了。 “嗯……” 衬衣并不厚实,这么近能看见他的宽厚结实的朦胧轮廓,许思赶紧低头,后知后觉冒出些慌乱。 门拉开,腰上被一推许思就到了门外边,木门砰一声被甩上。 紧接着是插销重重插上的声音。 许思拿下头上的衬衣,真是大意了…… 低头看,手里的衬衣是干净的。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堂屋昏黄的灯光从门框照在她身上,许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个,闫峥……” 隔着一道门里的闫峥脸沉得结冰,前面还觉得这女人安静知进退,如今看来真不知羞。 “什么事?” “你的衬衣没拿走。” 闫峥喉咙哽住,“挂门上。” 许思说:“哦。” 门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把衬衣挂门把手上许思转身走了。 踩上楼梯的时候,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摇摇头,闫峥八成以为自己是流氓阿飞,第一天就图谋不轨! 回了屋。 苗苗窝在里侧迷糊快要困着,许思给小毛头盖好被子,拉灯躺到床边。 隔了会儿,楼下响起上楼的声音。 拐杖敲在楼梯上,许思略略估摸,走一步得花个半分钟。 就这样也不用人帮忙。 也是,闫峥是军人,大抵从前只有旁人向他求助的经历,男人有自尊,她以后得注意注意。 没一会儿,许思就昏昏欲睡了。 一觉困到天亮。 * 清早,二楼屋头。 小赵站在一旁做汇报,“队长,景盛航运的货放了。” 闫峥应声,“嗯,私营航运需要挂在国营下才能接订单,你们往那方向查查。” “是。” 闫峥又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把这交给政委。” “这啥啊?” 闫峥说:“结婚报告,看看上边怎么说,谢家现在有些敏感。” 小赵这会儿有点想不通了,“队长,您咋一边查人家一边还结婚,不用为了查案牺牲人生大事吧。” 原本小赵觉得许同志长得漂亮,跟队长是很配的,结果查来查去赵家要是犯了事,许同志就不合适跟队长结婚了啊。 闫峥说,“你办就是,她如今回了许家是许家人。” 对闫峥来说,如果许思是谢家的他还真不能娶,是许家反倒好说。 前两日疗养院又来电话,母亲五句话里有三句是要他结婚。 晨光从老虎窗照进来。 窗户四方形斜照在木地板上,阁楼暖烘烘的,光线中尘粒飘浮。 许思迷糊醒来,长腿抬起舒展两下,浑身都清醒过来。 旁边的苗苗摊着小身子困得四仰八叉。 她换了身衣服,站在镜前梳头然后叫醒苗苗下楼。 薄薄的木地板,一点响动楼下侪能听见。 楼梯响起脚步声,闫峥给了小赵个眼神,两人止住话头。 苗苗蹦蹦跳跳被牵着,“小婶婶,你啥辰光回来啊?” 女人柔声说,“晚饭前就回来,你在家乖乖的。” 昨晚许思跟苗苗说过要去舞蹈团,小丫头起床就拉着她不肯。 “好吧……” 苗苗闷闷不乐的,恨不得能跟着一起去。 许思跟苗苗下到二楼往屋子走,“闫峥,我等下要去……这是?” 没等队长开口,小赵麻溜自我介绍,“嫂子,我叫小赵,是闫队的兵。” 呃,嫂子…… 许思说,“你好,我叫许思。” “你好你好,嫂子那……那我先走了啊,你跟队长吃早饭吃早饭,”小赵刚说完人家坏话心虚很,边说边风风火火往外溜。 许思看着有些好笑,“不留下吃早饭吗?” “我吃过了,苗苗我给你买糖,别吃多了啊,”话音落人已经下楼梯去了。 许思无言,难道自己看着像洪水猛兽? 她回头看看闫峥,男人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想来已经起来很久。 真是不把自己当病人。 许思问,“早饭吃了吗?” “还没,”闫峥一起来小赵就过来了,两人顾着说事情。 许思说,“那先吃饭吧。” 饭厅桌上已经摆好早饭,许思吃了点味道不错。 苗苗想着小婶婶要走,吃饭都不香了,眼巴巴看她可怜很。 许思想了想说,“闫峥,我弟比苗苗大两岁很乖,今天让他过来陪苗苗玩行吗?” 闫峥‘嗯’了声,放下手里筷子说,“以后这里也是你家,你决定就行。” “好,”许思眉眼一弯,觉得闫峥确实是讲道理的人。 早饭刚吃好,楼下就传来自行车的铃声。 许思趴窗边一瞧,是二哥来接她了,“我走啦,苗苗你乖等小木哥哥来找你玩。” 说完,许思拿起小布包就往外跑。 苗苗探着小脑袋,“小婶婶你早点回来。” “好……” 声音远去,许思跑出院门上了自行车。 闫峥状似不经意目光瞧向窗外弄堂,看她坐在自行车后座,长发和裙摆被风吹扬起,没一会儿就出了视线。 回头对上苗苗乌溜溜的眼睛,闫峥说,“快吃饭。” “哦,”小苗苗啃着手里的饼,叹气。 到了许家门口,许思叫来小木一通叮嘱,让他上后面找苗苗玩耍去。 小木说好,又给她塞了两个南瓜饼,“阿妈说让阿姐带着吃。” …… 第34章 挑拨,误会 自行车穿过弄堂街巷。 等到舞蹈团大门前,许思耳朵快要长茧了。 “二哥,我跟苗苗住在阁楼。” 许向阳护犊子,“那凭啥他住二楼让你住阁楼去。” 许思说,“阁楼很宽敞的,闫峥不是腿坏了嘛。” “还没嫁给他呢,你咋就帮他说话了,”许向阳咬牙切齿,撑住自行车让她下来。 许思抱着东西笑,“哪里帮他说话,我是讲事实摆道理,二哥不要胡乱吃酸。” 许向阳没好气说,“进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你要是忙就不用接我,那边有电车我搭两站就到家了。” “说来接就来接。” 许思说不过他,摆摆手,“二哥再见。” 说话耽误点辰光。 许思换上练功服出来,四处没看见彭姗姗。 她关上柜门去舞蹈室。 走到门外就听到里边谢心悦的声音。 “姗姗她原话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我是不想看到你被蒙鼓里。” 林琴意说,“许思真是几副面孔啊,我就说早辰光你们关系不算好,前几天她一回来就讨好你还给你带吃的。” “就是啊,竟然还用彭家去压谢家,忒不地道。” “姗姗,我看你还是离她远点,这样不安好心的人指不定啥辰光又背后刺你。” 围着的舞者们议论纷纷。 朝云是彭家的谁都想跟彭姗姗搞好关系,偏生彭姗姗个性太傲,不太爱搭理人。 前段辰光看她对许思好,现在眼看两人要掰了,七嘴八舌挑拨离间。 彭姗姗脸色铁青没响,垂在身边的手握成拳,难道许思真在利用她? 谢心悦瞧她没表态,又说,“姗姗,你对她掏心掏肺好,她却这样对你,你不晓得她堵得我妈都说不出话来,妈妈顾虑咱两家的交情才硬生生吃了这个亏。” 彭姗姗瞪向谢心悦,“够了。” 怎么回事她会自己弄清楚。 门外的许思静静听着,眉头微蹙,抬步走了进去。 瞧见她,大家纷纷闭嘴不吱声了。 林琴意先反应过来,嘲讽道,“许思你还有面孔来啊,两面三刀背后捅人刀子。” 谢心悦装模作样扯扯她衣袖。 所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都想瞧许思出丑。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何况是舞蹈团这种地方,能力强的人意味着格格不入,多得是人想看你摔地上。 许思看向彭姗姗温声说,“给你带了南瓜饼,要吃吗?” 彭姗姗不响,俏丽的小脸带着疏离,转身就走了。 大家捂唇发笑,林琴意说,“神经啊你,谁要吃你的破饼了。” “脑子有问题,背刺别人还想人给你好脸色。” 许思冷笑,“管好你们自己。” 说完,恰好梁团进来排动作,众人才散了去。 梁团抠动作大家就不能自由练习,又恰巧是群体的走位,许思一早上没跟彭姗姗凑到一起。 午饭时间,彭姗姗早早跟李芸去吃饭了,显然是不愿意理她。 许思拿了冷掉的南瓜饼倚在窗边吃。 秋风瑟瑟。 院里一棵银杏树飘着枯叶子。 许思有些出神,这事是她没做好,原本想着今朝一来就跟姗姗说清来龙去脉,只是被谢心悦抢先了,姗姗生气是应该的,交友最讲真诚真心,只是那天的事来得突然,她一时没想到别的办法。 况且抬出彭家许思有更重要的考量,书里后面的剧情,因为彭姗姗不待见谢心悦,谢心悦便利用谢彭两家关系知晓姗姗的行踪,找人欺辱了她。 谢心悦蛇蝎心肠,许思不想谢彭两家走太近。 但这事她是不可能跟姗姗说的…… 来这个世界半个多月,除了许家人,姗姗是对她最真心的朋友。 许思总归是在意。 冷掉的南瓜饼有些油味,吃得堵胸口。 下午一样训练,一结束许思练功服都没换就去找人,把彭姗姗堵在柜门边。 彭姗姗冷着脸不想瞧她,“让开。” 许思急道,“姗姗抱歉,那天的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彭姗姗气恼了一天,旁人不敢当着面说,背地里却在笑她交友眼神不好,喂了白眼狼。 说这些就罢了,她气得是许思竟然利用自己。 彭姗姗什么都不想听,“我没空,你让开。” “不让,”许思拦住人,抓紧开口,“抱歉,那天事出突然,所以……” 手被拍开,彭姗姗气道,“我说了不要听,我把你当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要被我哥晓得又得批评我。” 说完,彭姗姗红着眼睛走了。 许思抿唇,原地站了半晌才去换了衣服。 舞蹈团的人都离开了。 许向阳应该被事情耽搁了还没来,许思走到街口等他。 泽安区街道旁多是枫树。 五爪形状的枫叶落了一片脚边,许思抬脚轻轻碾着。 心口哽得难受,她回想了一番,觉得上辈子好像也没做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安分守己、努力生活、连交税都认认真真。 规矩一辈子,为什么就让她穿到这里。 一开始觉得还好,但慢慢的许思总归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有太多话没法跟人说,没有人能说。 “铃铃——” 熟悉车铃响起。 码头忙,许向阳多送了一趟货这会儿才赶到。 自行车停在跟前。 许思抬头扬起笑脸,“二哥。” “快上来,是不是等久了,”许向阳解释说,“有点忙来迟了。” 许思坐上后座,温声说,“没事的。” 自行车晃晃悠悠往象牙巷回去,过了桥许向阳才发现妹妹一声没吭。 “怎么了,今朝不吱声了?” 许思说,“练舞累了。” “那二哥骑快点,回去好好歇歇。” 许思心里一暖,“好。” 他脚下飞快,很快就回到象牙巷。 早上两人走得早,没听见巷子里风言风语,这会儿兄妹回来的大家纷纷行注目礼。 这几天,先是看到谢心悦带着亲妈上门,隔天就瞧见许思搬去了后边那户人家。 那里住的谁这半月辰光大家早摸清了,那是闫家的儿子,财神爷哩。 许思住过去是啥子意思,没人能搞灵清,现在瞧着人了恨不得抓她下来嗑瓜子八卦。 许向阳感觉出大家目光,皱了皱眉只顾往前骑,也没像平日那样打招呼。 路过许家,许思进去跟徐桂芳说了几句话才独自回79号。 她一走,徐桂芳就叹了口气。 小木问,“阿妈你怎么了?” “感觉你阿姐不高兴,等会儿这四喜烤麸弄好,你给阿姐送点去。” 小木点头,“好呀。” …… 第35章 开导 天色暗了,弄堂里小孩都被叫回家吃饭。 刘婶一进灶披间,苗苗就蹲到大门边眼巴巴看着巷子,小婶婶说吃晚饭前就会回来的。 下午随小木耍了半日,苗苗今朝开心极了。 看着看着,终于看到想念的人。 “小婶婶!!” 苗苗迈着小短腿‘哒哒哒’朝许思跑去。 看到小毛头许思心情松快了些,扬声说,“慢点别摔了。” 苗苗软乎乎的小手牵住她,抬起小脑袋气鼓鼓,“小婶婶你咋才回来,苗苗等很久很久很久。” 许思笑,“那我明天早点回来。” “嚎~” 一大一小回了院子。 闫峥看着窗外,目光落在许思脸上,沉冷的眼若有所思。 许思上楼先去了闫峥屋。 男人正在写着什么,目不斜视。 她站门边温声说,“我回来了,先上去收拾下。” 男人抬头,“好。” 等许思下来,二楼饭菜也摆好了。 坐下吃了几口,许思终于晓得苗苗为啥不喜欢刘婶烧的菜。 盐罐子打翻咸死灶王爷。 “刘婶,下次烧菜稍微清淡点,苗苗小不能吃咸了,”许思转个弯只说孩子不能吃。 刘婶圆脸僵了僵,“诶哟我,年纪大了脑子拎不清,可能放了两趟盐。” 看到旁边闫峥不响,刘婶又嘟囔了句,“老早老爷、太太住这辰光,就喜欢这口味,倒是不合许小姐嘴巴了。” 气氛顿时冷下。 许思抬眼,还没开口闫峥先说了话。 “淡点好,医生也不让我吃咸。” 刘婶赶忙点头,“怪我怪我没想到这,是我糊涂了,明天起就烧淡些。” “嗯。” 男人低头喝汤,没再响。 刘婶拿着空托盘下楼回去了。 三人跟昨天一样吃饭,许思给苗苗舀了两调羹蒸鸡蛋,这道算是清淡些。 苗苗伴着米饭呼噜吃,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 吃了几口,许思低声说了句,“谢谢。” 人家住这么久都吃得好好的,她一来就提意见确实不合适,刘婶说老爷太太无非是搬出自己是闫家老人的身份,闫峥在帮她说话。 闫峥喝完汤放下碗说,“是有点咸,我这些方面不太讲究,没注意苗苗不喜欢,该谢你细心了。” 许思抬眼,男人说话坦荡,倚着椅背神情淡淡。 她对闫峥有几分改观,除了昨晚洗澡间那会儿,好像平常看他都是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也是,一个能力极强的军人、队长,这些事在他眼里都是毛毛雨。 苗苗包着一口饭说,“小婶婶烧菜菜好次。” 许思笑笑。 吃过晚饭,许思取了衣服去汰澡,苗苗自己在小院玩耍。 她洗完出来,上楼照例跟闫峥说水放洗澡间了。 闫峥叫了她进屋。 许思头发还半湿着,“有事吗?” 她坐到一旁凳子上边擦头发。 闫峥才发觉这会儿让她进屋有点不合适,转念又想马上要成夫妻…… “我退伍申请没下来,所以结婚的事还得打报告,早上让小赵送去了,等下来就差不多可以准备。” 许思抬头,发尾一点凝起的水珠滴在锁骨处,“你安排就好,可以的话……简简单单吃个饭就行。” 排场越大,越多人知道,许思觉着没什么必要,但也要考虑闫家。 闫峥想法不谋而合,腿废了这道坎压在心头没过去,他不想出现人前,“不办婚礼也行?” 许思点头,“你伤没养好,我才回到许家不认识别亲戚朋友,除了阿妈和兄弟不想招待别人。” “好,”闫峥松了口气说,“那周末你休息,一起去趟你家。” 除了婚礼,其他闫峥都会办妥帖。 下聘提亲,礼金都会准备齐全,不短缺任何。 “好,”许思又擦了下发尾,“没旁的事,我带苗苗去困觉了。” 闫峥没应,凝她片刻说,“今朝遇到事了?” 许思微愣,不晓得他指什么事。 “看你闷着不响,”这话说出去,闫峥又觉得自己奇怪,什么时候会管起别人心情,“不想说可以不说,我随意问问。” 许思漂亮的杏眼一瞬迷茫,抿唇声音些许低落,“要是你跟朋友有误会了怎么办?” 闫峥说,“解释清爽,说清白。” 许思蹙眉,“她失望,不想听了……是我的错。” 闫峥放了手里笔,“是真朋友就能讲清爽,你诚心诚意她会知道。” 简单几句话,许思堵着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拨云见雾。 她唇角弯了弯,“你说得有道理。” 说完高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谢谢你闫峥,早点休息。” 闫峥略略点头,看她出了屋子,重新忙起手头的事。 * 第二天许思起了大早。 亲自下楼煎了鸡蛋饼,装两个在铝饭盒,剩下的端去了二楼。 早饭一般是刘婶上外头买,今天辰光早还没过来。 苗苗也还在困觉,只有闫峥起了。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起床,闫峥都比她更早。 许思脚步轻快上了二楼。 晨光照进窗子,男人正在桌前看文件,神情专注,心无旁鹜。 许思进屋把鸡蛋饼放他书桌,轻声说,“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记得叫苗苗起床,我出门了。” 昨日的阴霾不复存在,许思神情愉悦小脸上挂着笑。 闫峥抬眼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许思说,“嗯,我二哥会送我。” 等人一走,闫峥看了眼手边的盘子,鸡蛋饼裹着翠绿小葱,香味扑鼻。 他挟起来吃了个,香嫩柔软,葱香蛋香,味道很好。 …… 到舞蹈团的时候,人还没几个。 许思眼巴巴守在门口,看到彭姗姗过来一瞬跑上前,“姗姗,给我五分钟好吗?” 第36章 解释和好 看着拦在身前的人,彭姗姗眉头紧锁,气了一夜这会儿反倒没昨天生气,她还是松了口,“就五分钟!” 许思弯唇,“好,就五分钟。” 两人走到银杏树后,许思把那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彭姗姗听得眼睛越瞪越圆,恼火说,“所以谢心悦他们家要你嫁给闫峥?” 闫峥是哪位,彭姗姗当然晓得。 或者说闫家在沪市这圈子里没人不晓得,特别是当初闫峥不要闫家产业入伍的事,算是轰动一时。 “凭什么啊?闫家关系乱得很,闫峥他爸作风混乱,家里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妹妹,那妹妹我认得,嚣张得很。更不用说闫峥自己,我早辰光见过一次,可吓人,冷冰冰又凶又戾,阎罗王似的。” 彭姗姗机关枪一顿输出,倒是说了些许思不晓得的事。 她气得叉腰,“谢家知晓是龙潭虎穴才推你去火坑,闫峥腿废了回来,家里几个防他肯定防贼一样,日子不好过的。” 她越着急许思越是忍不住笑。 彭姗姗无语,“笑笑笑,你还笑得出来!” 许思拉住她手,“干嘛不笑,你这么着急明明就是担心我。” 彭姗姗哽住头扭开去,“瞎讲有啥讲头,我才没。” 许思说,“你说不算,我只信我看到的。” 没等彭姗姗反驳,身子就被许思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小声说,“你怎么不说我利用你的事了?” 她身材纤细,抱着暖呼呼的,彭姗姗僵着身子脸颊发烫,“我又不傻,谢心悦都敢说把你赶出去,你只能那么说啊……” “那也不问我跟闫峥结婚的话,你哥呢?” 说到这,彭姗姗倒是正了神色,“我哥过两天就回来了,昨天……我爸说要跟谢家谈婚事。” “嗯。” 许思并不意外,谢心悦要她跟闫峥的目的不就是抢走彭州华。 彭姗姗急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啊,咋一点不难过?” 许思摇头,“不喜欢呀,我跟你哥没到那一步。” 彭姗姗狐疑看着她神情,不像作假,“真不喜欢?以前不是挺黏着我哥吗?” 问题是……他哥是有点喜欢许思的。 彭姗姗看得出来,以前就是因为他哥这心思,彭姗姗怕自家哥被抢走才不待见许思。 许思回忆了下,原主好像也不算很黏吧,只是两家自小有来往所以感情有些朦胧。 “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怎么很懂的样子,羞羞脸。” 许思手还搭在她身上,两人黏黏糊糊挤在一处。 彭姗姗瞪她,“你你你,你抱我这么紧干嘛,耍流氓啊?” 许思委屈说,“我昨晚难过了一整晚,早早起来给你做鸡蛋饼,累死了抱一下怎么了?” 受不了撒娇,彭姗姗由她抱着,“我还难过一晚呢,梦里都在揍你!” 许思‘噗嗤’一下笑出来。 彭姗姗面孔发红,“鸡蛋饼呢,还给不给我吃了,你亲自做的?” 许思拉她往更衣室走,“当然是我亲自做的,谁让昨天有人不喜欢吃南瓜饼。” “……跟我翻旧账是吧,谁让你先气我的,不知道赶在谢心悦前头跟我解释啊!” 许思气恼,“那我腿没她舌头长,说那么快!” “提到她就来气,还敢把你赶出去,说得屁话!” 许思附和:“屁话!” 两人手挽手回了更衣室,同昨天赌气的模样完全相反。 在换衣服的林琴意看傻眼,“姗姗你还敢跟她一起啊?” 彭姗姗说,“你都敢跟撒谎精玩,我有什么不敢?” “你不怕她又拿你在外边惹事?”林琴意惊呼,大家看过来。 许思冷笑,没搭理林琴意只看向她身后的谢心悦。 “惹事的是谁谁心里清楚,最好收敛点。” 说完拿上鸡蛋饼跟彭姗姗走了。 谢心悦脸色铁青,林琴意凑上前,“她俩怎么又和好了?” “挺好,”谢心悦扭头就走。 彭姗姗这样不识好歹,就跟许思一起收拾了! …… 象牙巷。 吃过午饭小赵照常来汇报。 “队长,政委没给批……结婚报告。” 闫峥冷声说,“原因。” 小赵抓抓头发,“还是谢家的问题,许小姐难保不牵涉其中。政委倒是没有说死,他的意思是由军区安排先领‘证’后查证登记。” “这是任务还是建议?” 闫峥眼神冷下,手中钢笔‘啪’一下放桌上。 小赵觉得,自己要是说这是命令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不算正式任务,但政委说不答应就不予批复结婚报告。” 毕竟许思没查清,第七区不会冒险搭上一个最看重的队长,身份问题出事那就是大事了。 闫峥眉头拧起,先领‘证’后查证意思就是先给结婚证,等到查证许思跟谢家没有牵扯,身份不敏感,到时候再做婚姻登记。 小赵又说,“咳咳,队长反正查清楚补上就好了……许小姐也不会知道。” 闫峥按按额角,沉默不响。 理智清楚这是欺骗,但心中天平又倾向于这么做,好像自动忽略了‘不予结婚’那条路。 婚是要结的,只能先这样操作。 十分钟后。 小赵拿着文件从79号出来。 他一脸敬佩自言自语,“队长真是为了任务牺牲巨大啊,到底是要牺牲男色查谢家,还是真想娶啊!” 想不明白还是先回去复命。 * 晚间。 许思开心回来,她心情好进灶披间做了点吃的。 黄芽菜香菇炒肉丝,还有一盅红枣炖雪耳的甜汤。 这几天发现,每天早上都有人送新鲜菜过来,是闫家安排的,全是好菜,该是给闫峥补身。 刘婶烧的两菜一汤,看起来也清淡了些,只是瞧着她也闷声不响,面孔拉老长。 许思就当没瞧见,弄好全端上楼开饭。 饭菜摆好,闫峥还在屋里打电话,声音压低听不清说什么。 “小婶婶甜汤没有好吗?” 许思给苗苗盛饭,“嗯,吃完饭再喝甜汤。” 苗苗拍拍肚皮,“那我要给甜汤留个位置?” 两人说着话,闫峥出来了,神情有些冷。 …… 第37章 见家长 吃完饭,许思跟苗苗下楼端甜汤。 红枣银耳桃胶,在砂锅里炖得差不多,咕嘟咕嘟冒泡。 雾气蒸腾,一掀盖子面孔湿润润。 “小婶婶,放糖,”苗苗踮脚够着灶台看。 许思说,“上楼自己加,你闫叔叔不吃太甜。” “好,”小苗苗圆溜眼,睫毛乌黑长直,嘴巴抿抿。 楼上地板脚步声踏踏,刘婶在收拾碗筷。 许思把甜汤端托盘上,瞥见灶台角落放着的铝饭盒跟布袋子,刘婶每次过来都会带,拿来装什么许思心里有数。 她问:“苗苗,今朝吃糖刷牙了吗?” 苗苗想了想,嘟着小嘴不高兴,“我想等小木哥哥一起吃,他还没来就被刘婶没收了。” 叫小木哥哥,叫她小婶婶,这辈分乱的可以。 许思没纠结又问,“你说小婶婶同意吃了吗?” “说了,可是刘婶说……” 苗苗欲言又止,有些难过。 “嗯?” 许思把甜汤盛到碗里。 “刘婶说苗苗不是小婶婶的孩子,说话都是哄我的。” 苗苗仰起小脸,“小婶婶,你会不喜欢苗苗吗?” 孩子童言童语让人心口软,平常辰光苗苗活泼爱笑,但始终是个失了双亲的孩子,心底敏感。 许思蹲下身,把飘在她鼻尖上的碎发拨开,温柔说,“当然不会,小婶婶可欢喜苗苗,不会骗你,会对你好。” 苗苗顿时眼睛弯弯,凑上来亲她脸颊,“小婶婶,苗苗霞气欢喜你,比糖还多。” 鼻尖被刮了下,许思点点她小脑门,“好啦,上楼吃甜汤,把白糖罐子拿上。” 孩子忘性大,一说甜汤就忘了糖的事情,抱着糖罐子蹦跳上楼。 许思看着小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屋头吃的、用的全是好货,闫峥又不放在心上,估计连每天送什么肉和菜都不会过问。 刘婶贪小便宜,这里摸点那里拿点且算小事,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涉及到苗苗,给孩子灌输坏想法、挑拨关系,不能纵容。 天气转凉,窗子和门两头通风很舒爽。 晚间坐着吃一碗温热的甜汤正好。 闫峥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张小四方的茶几,放在他书桌前,前头拿的两把小椅子正好许思跟苗苗坐。 许思早跟他说喝甜汤,端上来辰光闫峥已经放了笔。 苗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努力开糖罐子,打不开递给许思。 谁知那糖罐是不是潮了,许思忙活半天也打不开,呃……再努力一下,还是不成,白嫩脸绯红。 闫峥察觉到,说,“拿过来。” 许思起身把糖罐递过去,到了男人手里,宽大手掌扣着铁盖子,一拧没瞧着用力就开了。 苗苗捧场王,“闫叔叔厉害!” 闫峥:“……” 拧个糖罐子就厉害了,忒看不起他。 许思笑,把一碗甜汤端到书桌上,放上调羹,“炖时候没放糖,你吃多少自己加。” 这是记得他说不喜欢太甜? 闫峥从糖罐里拿出调羹到了小半勺。 “够了。” 许思把糖罐拿回小茶几上,苗苗也要自己加,偷摸往里倒了三勺看得许思牙疼,“不可以再加了,太甜齁嗓子眼。” 苗苗偷笑,给她碗里加,加了两勺。 小风吹着,丝丝凉凉嘎适意。 许思喝着甜汤给苗苗讲昨天没说完的故事。 苗苗调羹放嘴里玩,天真说,“小兔子跑快,乌龟追不上。” 小婶婶肯定骗她,乌龟怎么会输呢。 “那小兔子半路睡觉偷懒呀。” 苗苗皱着小眉头,想不明白,明天问小木哥哥。 两颗脑袋凑一起说话,闫峥不知道什么辰光放了文件,靠着椅背听着。 * 相安无事几天,转眼到周五。 闫峥定周六去许家提亲走过场。 舞蹈团结束许思想到百货买身衣服,彭姗姗陪着一起去的。 “诶,就到美云百货吧,没开几年的新百货,里头货好,港货行太贵,友谊百货要新出的外汇券,另几个热闹的离泽安区远,美云最合适,货是南边来的紧俏品。” 彭姗姗除了跳舞最爱打扮,说起来头头是道。 许思说好,谢家拿回来那些衣裳太小姑娘,不是她的风格。 进了美云百货,大周五的人挤人,整个百货上下两层商品多得不得了,墙上挂的,柜台摆的。 路过扯布的柜台,售货员忙着量布裁剪,大三角尺挂在脖子上有些滑稽好笑,台面剪刀粉笔摆满。 两人往卖衣服那块去,有人踩缝纫机当场给收边改裤脚,忙忙叨叨。 80年穿着逐渐大胆,衣裳款式良多。 许思挑了身白色的棉绸连衣裙,走线精致,收腰包臀小裙尾,胸口两条飘带系成蝴蝶结。 “光拿手上我就能瞧出你穿上多好看,”彭姗姗啧啧夸赞,“那姓闫的看了不得迷死。” 许思脑子里冒出闫峥冷静的面孔,摇摇头,“他估计欣赏不来。” 彭姗姗说,“也是,我听说军区就是男人堆,里头待久了都看不出女人美丑。” 两人说着笑,售货员给许思找了尺码。 许思瞧着差不多大小也没试,付钱走了,走之前顺带买了点其他。 …… 回到家辰光,小赵前脚刚走。 一楼堂屋摆满了东西,金的、红的硬纸板礼盒,全是高档货。 灶披间里刘婶一直探头看,满眼羡慕又嫉妒,随随便便拿出一盒都不是普通人家里有的。 许思随意看了下,人参补品、甜奶粉、糕点礼盒,水果罐头,竟然还有两瓶五粮液。 让许思啧啧称奇,在这年头许多人家结婚还在凑‘三十六条腿’,每日算着票买东西,闫峥拿出手的都是高档货。 只能说每个年代都有不同的阶层,难以跨越也难以想象。 许思进灶披间汰手。 刘婶在处理晚上的菜,两只鸽子放在水槽里烫热水拔毛,“外头不少是闫会长让人送来的,在闫先生心里大少爷还是最要紧的儿子,许小姐真是走大运了。” 许思笑笑不接腔,“鸽子处理好放着,我等下来炖汤好了。” 刘婶努努嘴继续拔毛,等人一走,翻了个白眼拔毛的手愈发使劲。 …… 第38章 准备礼品 二楼苗苗在小茶几上乱画,小木也在。 看到许思上来,两人齐齐喊。 一个喊‘小婶婶’,一个喊‘阿姐’。 许思笑着进来,把东西放到椅子上,“小木也在呀,今朝都干嘛了?” 苗苗先说,“小木哥哥教我画画。” 茶几上摊的纸,画着不知道什么,许思多看几眼才瞧出是江上的船。 小木兴奋说,“阿姐,二哥带我去看大船了,就是这样。” “倒是有点模样,画真好,”她转身去布袋子里找,找出两盒蜡笔,“就说我买对东西了,一人一盒。” 除了蜡笔还有一双新鞋子,给苗苗的。 许思蹲下身给苗苗试鞋,红色的小皮鞋搭配一双水晶袜子,小脚一伸搭扣一扣,亮蹭蹭的霞气时髦。 苗苗高兴极了,溜下椅子蹦得咚咚响。 闫峥咳了一声,抬眼,眉目如漆。 苗苗顿时扑进许思怀里不吱声了。 许思冲着闫峥笑,“下边怎么那么多东西?” 闫峥说,“前头让小赵采买的,明天带上。” 许思瞪圆眼睛,“那也太多了,看着就花大价钱。” “无事。” 许思说完又看向小木,摸摸他的小平头,“小木穿多大鞋子,阿姐今天想买不知道尺码,下次给小木买。” 小木眼睛亮晶晶的,抬脚看鞋底,半天才找到尺码,许思记了下来。 闫峥看她轻轻松松就拿捏俩小的,有些新奇,心道不可能有小孩不喜欢她。 他问:“去买什么了?” 许思说,“买了条裙子,等会儿洗洗晾在外头,明天能干。” 东西送回阁楼,许思下楼去炖鸽子汤。 她一走,俩小的侪跟着跑,闫峥屋里一下静了。 苗苗要吃鸡蛋饼,小木想吃红烧素鸡,俩人要求不高好糊弄,许思大手一挥侪满足他们。 小毛头挤在灶披间,刘婶无奈说,“诶呦,你俩上外头玩去,挤着咋还转开身。” 苗苗不依,黏糊在许思身旁。 许思说,“刘婶先回去吃饭吧,晚饭我弄好了。” 上辈子她独居,蛮喜欢做饭,偶尔做一顿犒劳自己心情好。 刘婶一下愣住,冰箱里两坨五花肉,她还没来及藏一坨起来,这一走泡汤了。 她站着不挪腿,“太太在疗养院休养,她交代让我负责好一日三餐……” 许思抬眼看,“那是闫峥没结婚前,以后刘婶不用那么辛苦了,晚饭结束再过来吧。” 说了两趟,刘婶面孔铁青丢了手里的葱走了。一路气得喘粗气,晓得自己是太太的人,有点眼力见的肯定塞好处让美言,这许思真是跟她八字不合犯冲的。 刘婶走了,小苗苗贼兮兮说,“小婶婶我同小木哥哥吃糖了。” “呀,今天厉害了?” 苗苗说,“在闫叔叔屋里吃就不会被拿走。” 学聪明了。 米饭已经蒸着,许思把一小筐毛豆给俩孩子,让拿去堂屋剥毛豆。 鸽子汤放着炖,许思先弄红烧素鸡,素鸡切片油煎,等两面冒出小泡,把糖、酱油、盐调成汁下去,浓郁的香味扑鼻,入味收汁,撒葱花端出来装盘。 俩小的跑去院子汰毛豆,吱哇乱叫。 许思探头问,“怎么了?” 苗苗苦瓜脸,“毛豆被水冲走了。” “……” 好在冲走的不多,挑挑拣拣还有小半碟。 许思拿了肉切丝一起炒。 瞧着家里肉多,又弄了个红烧肉,最后煎鸡蛋饼。 再从罐子里夹点泡萝卜,一起端上二楼。 清炖乳鸽汤、毛豆炒肉丝、红烧肉、红烧素鸡,鸡蛋饼,四菜一汤放别人家过节日头未必能吃上。 摆好饭菜,许思看了眼窗外,也不晓得阿妈家里今晚吃得什么,她能留小木吃饭,但阿妈她们就吃不上了。 闫峥正好进来,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白嫩的皮肤沾了点炉子灰。 有些莫名碍眼。 “闫叔叔,你快坐苗苗给你分筷子。” 听到声音许思回神,盛了米饭坐下,“吃饭吧,今天菜是我烧的,你尝尝。” 闫峥略略点头,“脸上蹭灰了。” “嗯?” 许思茫然抬手擦,抹了两下没摸到。 男人皱眉,下一瞬已经抬手帮她揩了去。 许思有些愣神,闫峥也意外,不自在收回手。 “吃饭吧。” 没等动筷,闫峥问,“你烧菜家里人吃过吗?” 许思摇头,住在许家那段辰光,手上伤没好阿妈不让她进灶披间。 “烧多了我们吃不完,装两盒让小木带回去?”他语气淡淡,像随口一问。 不知道能读心还是怎么,许思觉得闫峥常常话说到她心坎上。 许思说:“真的?我去拿饭盒。” 眉眼弯弯,本就漂亮的五官一笑更是娟秀动人。 许思轻快跑下楼,拿了饭盒上来装一盒,几人才动筷吃。 毛豆爽口,乳鸽汤清淡鲜美,每道菜都霞气美味。 俩小的吃的肚皮滚圆。 吃完,小木就抱着饭盒回家了,许思一直送他到门外。 * 麻雀在窗棂上扑棱。 辰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 第二天,许思早早起来换了新裙子。 米白色的棉绸裙子,腰身贴合裹着玲珑身姿,凹凸曼妙,裙摆长到脚踝走起就轻轻荡来荡去。 许思仔细系上蝴蝶结,外边加了件薄薄开衫,把头发挽低单边落在右肩,七分温柔三分恬静,霞气有韵味。 苗苗揉揉眼睛醒来,“小婶婶。” “醒啦,先把衣服换上。” “哦,”小丫头坐在床边换衣服,眼睛溜溜往许思身上看,冒出一句,“小婶婶,你看着香香的。” “昨晚说梦话还要吃鸡蛋饼,你把小婶婶当鸡蛋饼了?” 苗苗咯咯笑,露一口小白牙。 下楼辰光,许思没在二楼瞧见闫峥。 轮椅早被搬到一楼堂屋,闫峥端坐着,上身白衬衣和军装外套,腿上蹬了军靴。 旁边站着小赵和另一个下属小方。 小赵清点了堂屋桌上的东西,一一报上,“闫哥,没漏了啥,闫会长送来那些要拿上吗?” …… 第39章 天仙配 桌上的是闫峥准备的,闫振华送来的在墙角堆着。 好烟、好酒、布匹新棉,还有贵价的海产干货和国外带来的东西。 闫峥扫了眼,“等下一起送过去。” “好嘞。” 队长受伤,军区安排他们随叫随到,院外还有两小兵等着搬东西。 阳光斜照进堂屋。 闫峥又看了下礼单,确认没有疏漏。 站在后边的小方冲小赵挤眉弄眼,听他吹牛几遍,说嫂子霞气漂亮,小方这趟是帮队里的人来满足好奇心的。 两人步子挪挪,挪到堂屋外。 小方手肘捅他,“真有那么嗲啊?” “不然呢?” 小方不信,“再好看能好看过文工团写信那个?” 小赵洋洋得意,“天差地别。” “吹牛皮,你今朝要吹牛皮回头给队里刷一月袜子。” 小赵一点不虚,“包赢的好伐。” 两人打打嘴炮,嘀嘀咕咕,楼梯传来声响。 许思跟苗苗下来,小丫头穿了新鞋子走路都金贵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小婶婶,我不让皮鞋蹭花。” “鞋子穿久了就会蹭花呀,坏了再给你买,”许思好笑,怕她今朝没法好好走路。 跟孩子说话,嗓音最是清甜温柔,小方跟小赵侪竖起耳朵,再转头就看愣了神。 闫峥抬眼也微微一顿,许思的好看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大抵跳舞的人大多气质佳品。 月季满簇,惹眼又灵气,偏生她还多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从容韵味,锦上添花。 闫峥说,“起这么早?” 许思点头说,“睡不着了。” 小赵回神上前,“嫂子,今天我们来拿东西,肯定给你撑起排场来。” 许思脑子里冒出他们搬红木家具,进弄堂的光景,“咳,不会外边还有人吧?” 小赵拍胸脯,“那必须的。” 许思好笑,“去的是我家,撑得可是你们队长的排场。” 小赵还想说啥,被自家队长一瞪干巴巴闭上嘴。 闫峥说,“让进来搬东西。” 说完,看向小方,“你们先把东西送过去,留小赵等我。” 小方腿一并,赶紧说好,招呼外边人进来。 早饭刘婶买回来的。 两家离得近,许思跟闫峥侪吃了点才出门。 …… 许家也热闹。 徐桂芳一早起来炖甜梨汤。 又用过年时节才会拿出来的盘子,装了话梅西瓜子和糖摆在堂屋桌上。 隔壁吴嬢嬢看她忙进忙出,“人逢喜事精神爽,难怪一早就有喜鹊叫。” 徐桂芳面孔笑呵呵说,“小囡好些天没回来,虽然几步路就能见,但我总归念着她。” 吴嬢嬢敛了神色,凑过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别家嫁小囡,那姑爷是早早上门提亲,这位拿腔拿调派头十足,是不是不好相处?” 徐桂芳倒是没真见过闫峥,只小木白相回来说几句,说瞧着凶但又不太凶,讲不清白。 徐桂芳说,“只要他对小囡好,旁的都无所谓的。” 吴嬢嬢点头,“那倒是的,不过啊弄堂里话可不好听,说酒席都没办闺女就去别人家,肯定是急着攀上闫家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又说那闫峥是个废人,你们这……” 更难听的话都有,吴大娟不忍心再说。 徐桂芳面孔拉下去,“这帮爱嚼舌根的,不关她们事体说七说八天天瞎讲。” “不过我瞧思思是个宽心的,不会放在心上,”吴大娟安慰了好姊妹几句,“我瞧得出,思思格局大心不在这些杂事情上,将来肯定是干大事的人。” 徐桂芳叹气,“没啥大事要她干的,她过得舒心就成。” 两人才说几句,外边嗡得一下猛闹起来。 原来是小方几人送东西过来了。 三人穿着军装,左右手各拎两三个礼盒,小方最夸张,一左一右抱着四瓶好酒,两瓶闫峥准备的,另两瓶上头是蚊子样的洋文,腔调十足。 门口男人张嘴白话,“那瓶子我瞧见过,国外来的哩,我吃过一杯,葡萄酒甜滋滋。” “去去去,莫吹牛,我瞧还是两瓶白的带劲,和平饭店有,招待领导都喝那酒。” “许家这是走运了,一个小囡嫁出去转头就成人上人哩。” “那有什么用,我听说闫家这姑爷腿坏了,嫁给个瘸子为的啥?” “你说为啥,为钞票呗,还要帮人养娃,哪里正经人家会答应。” 有人听不下去,“吃不到葡萄说话酸溜溜,要落你头上你能勿答应?” “就是啊,这里头随便拿件出来,你晓得多少钞票伐,要你半年工资了。” “不过你这面孔人家可看不上,许家小囡是顶呱呱好看的。” 说着说着都要吵起来,还是有人吼了句,“军官的闲话都敢讲,等会儿给你们侪抓进去,吃排条蹲大牢。” 众人这才消停,伸长脖子嘴巴闭牢看。 里边小方几人已经把东西搬进堂屋,徐桂芳要他们吃杯茶,三人也不要笔直站在堂屋前,说等闫队长过来。 徐桂芳没法,只好泡了茶叶端到一旁。 许向阳收拾一通从楼上下来。 小木想跑到弄堂里想看阿姐来没来,可门口围太多人,挤勿出去。 就这么多过了会儿,外头不晓得谁说,“来了来了。” 闫峥自打住进79号就没出来过,象牙巷的人没见过他心里就越好奇,想看看有钱的人长啥面孔。 特别是男人们,觉着一个瘸子再有钞票也不得劲。 小赵推着轮椅来的,弄堂里路扭扭歪,这段还算好了。 闫峥身形挺拔,一身军装板正严肃,军人气质让人极有压力,就是这样坐在轮椅上也让人忽视不了。 刚刚试图在闫峥身上找优越感的男人们暗自腹诽,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啥不同,只比他们俊百倍。 想想真气人,钞票多就算了,长得侪强百倍,人比人气死人。 许思淡定走在旁边,风姿摇曳。 狭窄的弄堂不晓得为啥有些不同。 蓬荜生辉?是这么说来着不。 真真是说不出的般配,天仙配。 轮椅碾过石板,转进许家,大家自觉让开一条道。 许思踏进门,朝着自家喊,“阿妈,我同闫峥回来了。” 话音落,徐桂芳已经迎出来,“囡囡,回来啦。” 看到拱门外围着的邻里,徐桂芳又嚷嚷,“大清早没事体做啊,围在这里干啥。” “当然是想瞧瞧桂芳你家姑爷啊。” “去去去,没事散了散了,”徐桂芳挥手赶人,回头看到闫峥一时有些发怵,这军装穿着怪吓人的,长……长得倒是跟囡囡蛮般配,很有看头。 “囡囡,这是……闫先生?” 许思说,“是呢。” 闫峥略略颔首,淡声说,“阿姨叫我闫峥就是了。” “好好,闫峥。” 徐桂芳磕巴叫了声,“来来来先进去坐,茶都泡着了。” 小赵推着轮椅进了堂屋,徐桂芳叫许向阳把甜梨汤端来给闫峥和妹妹喝。 外边小木跟苗苗玩到一起,不用人管。 许向阳进来面上并不热情,把甜梨汤“砰”放下。 徐桂芳递了一碗给闫峥。 闫峥接过来,说‘谢谢’。 尝了一口,甜得不行,还是不动声色地喝完了。 许思也喝了几口,“阿妈,你糖放多了。” “啊,肯定是我早上着急放了两趟,是不是太甜了,”说着又看向闫峥。 闫峥说,“还好。” 等都坐下来,许向阳冷冷笑了声,“不是说两家见一面,你们闫家就没别人来,闫先生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怎么?” …… 第40章 思思,别嫁给他! 这话不好听,但这种时候确实应该父母双亲在场,还有什么比结婚事体大。 闫峥说,“母亲在疗养院休养,另一位没让来,婚姻大事闫某可自己做主。” 大舅子看妹夫,越看越恼火,年纪比他大还敢当他妹夫。 老牛吃嫩草!!! 忒不要脸! 许向阳眉头能夹死苍蝇。 许思扯扯他袖子,眼睛眯起看他,“二哥,闫峥父亲比较忙,今天没办法过来。” 其实闫峥提过,他爸打电话说来被闫峥拒了。 两人关系不对付,许思也不在意这些。 徐桂芳解围说,“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也太多太贵重了,破费了。” 闫峥说,“应该的。” 随即唤了小赵,小赵进来把礼单和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礼单上除了今天送来的,还有结婚会给许思买的东西侪写在上面。 信封里是之前说过的三千彩礼。 闫峥说,“看还缺什么,我再让人添上。” 徐桂芳拿起看了看,心头怦怦跳。 这辰光结婚,一般男方出了房子家具,像新婚的被子、床品一类就归女方出,为了这事徐桂芳上百货看了几趟,准备跟思思商量着买。 结果上边都写上了,满满登登两页纸,大到电视、录音机、自行车、手表,小到被子、新面盆、暖壶…… 徐桂芳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有,眼睛瞪得老圆,一时拿不准是闫峥对闺女上心,还是说人家这格局都这么办事的…… 她看老久不响,许思好奇拿过看。 红纸上的钢笔写的字有些眼熟,想了想是闫峥的字。 再看上面的东西,许思不晓得他能准备这么齐全,以为今天提点礼品过来就成了。 “怎么这么多东西,都是你安排的?”许思抬眼看向男人。 闫峥应声,“没经验参考,问了几位结了婚的朋友,有缺的再补上。” 许思说,“哪里还缺东西,而且好多家里都有,勿用再买。” 她说“家里”,闫峥心口有点奇怪的感觉。 许思几分意外,又几分感动,以为闫峥跟自己一样甩手掌柜,不想他却是用心的。 许向阳突然问,“闫先生腿能治好吗?” “二哥……” 这话没人敢在闫峥面前提,闫峥手背青筋绷紧一瞬。 片刻才说,“正在求医。” 许向阳严肃问,“如果治不好呢,闫先生应该不能再去军区?或者是转文职,还是说哪样?” 闫峥说,“手头任务没完结军区暂时用的上我,即便将来退伍,媳妇也是能养好的。” 话说完,他看向许思,眉眼停顿几分。 许思抿唇,她从前受过腰伤,与闫峥的腿伤算是同病相怜。 “二哥,这些等闫峥治好再说,日子长远着,我又不是没有工作自己都能养好自己。” 许向阳看她,“丑话要说在前头,问问清爽最好。” 许思当然晓得,只是于心不忍,不愿戳人痛处。 闫峥说,“我闫峥说话算数,若不信,只能说我跟许小姐没缘分。” 他军人的身份,做出保证,已然给足面子。 人家要真有顾忌,他闫峥不会强求半分。 “嘿你这人,说得以为我们许家热面孔上赶着,不嫁就不嫁,”许向阳火气蹭蹭,他妹妹嫁给一个瘸子,他本身就不想。 许思拉住人,“二哥我信他,我自己做的决定不会后悔,将好与不好,结了婚我俩就相互扶持。” 闫峥眼神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 许向阳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是徐桂芳语担忧的,“闫先生勿介意,我家囡囡才回来,向阳只是护短……我们许家不求别的,只希望往后你能好好照看她,别让她委屈了,难过了。” “阿妈……”许思轻喊,被徐桂芳的话说得心头发酸。 闫峥淡声应了,“阿姨放心,我会照看好许思。” 后面没再剑拔弩张,几人心平气和商量起结婚的日子和事宜。 听到许思说不办酒席,许向阳又不同意了,“不办酒席将来难能说清楚,别人以为你是他藏的。” 许思说,“也不是不办……只是等一段时间。” 最后拗不过,还是听了她的主意,定个日子两家再吃顿饭。 原以为结婚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徐桂芳起身想说去做饭留两人吃午饭,结果话还没说,外头就进来一个男人。 戴眼镜穿西装,风尘仆仆。 彭州华眉头紧锁,声音隐含怒气,“思思,别嫁给他。” …… 第41章 彭州华闯入 他几步上前。 门边好不容易散去弄午饭的邻里,又被这一嗓子叫了回来,比前头热闹更甚。 前头堂屋里说啥他们听不着,这会儿可算听到了! 一来就是大新闻。 “这男的谁啊?许思老相好?” “咋一个个都长这派头,没闫先生俊但是看着斯文不吓人。” “有人认识这位吗?” “长得小狐狸精,风月官司老多哩。” “……” 彭州华进了堂屋,抬手就握住许思手腕,双眼紧紧盯着她,“你真要嫁给他?” 闫峥眼睛眯起,在那握住的手腕上扫了眼,眸光透着危险。 许思甩开手呵斥道,“彭先生请自重。” 彭州华眼底一瞬受伤,痛苦说,“为什么,谢彭两家已经在谈,我要的是你!” 许思无言…… 她就说彭州华不是表面上看着的温和无害,剧情里的彭州华占有欲极强,嘴上支持许思跳舞演出,但每一次抛头露面之后,都会被他关在家中。 所以谢心悦盯上彭州华的时候,许思愉快地拱手相让。 但有一点,两人明明是在舞蹈团感情升温的,可现下彭州华表现出却是有些出入,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看来这男人早就藏着心思。 许思心底冒出一股凉意。 她淡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谢家人,今朝彭先生这样影响不好。” 彭州华拧眉头,侧眼看向闫峥,对上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心里一惊又迅速收敛情绪。 “闫先生,我与她相识在前,两家早有结亲意思,您这是乘人之危。” 许思: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她真是…… 闫峥唇角淡笑,“可我看不出思思对你有意,以在提倡自由恋爱,彭先生不如问许小姐意思?” “闫先生以在自身难保,闫家那光景,你能护住思思?”彭州华不甘示弱,闫峥已废,闫家强势又怎样。 闫峥说,“不劳费心。” 几字冷得没有温度,却让人心生寒意。 彭州华回头看许思,许思明明一直对他依赖,不可能会嫁给别人。 “思思,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 彭州华咬定许思喜欢自己,其中一定有误会,只要自己愿意娶她,许思一定会答应。 从前他觉得许思是囊中物,什么辰光想结婚再娶,省的谢家以为他多喜欢又添条件。 这次主动开口,许思不可能不答应。 许思唇角带起一点笑,普信男这种事原来什么辰光都有。 她淡声说,“没兴趣。” 彭州华…… 许向阳起身挡在妹妹身前,“你脑子坏掉是吧,我妹结婚对象是闫峥。” 这种时候许向阳立场明确,一致对外。 几方僵持在这里,彭州华没后退一步的意思。 闫峥失了耐心,冷声说,“把这位彭先生‘请’出去。” 小赵和小方上前,要将彭州华按住。 “等等,”许思看向闫峥,“我有话跟他讲清爽。” 彭州华眼中一喜。 许思说,“彭先生要是愿意等去主街转角的一期茶馆等我,等我送闫峥回家就过来” 彭州华喜出望外,“思思,你真会来?” “我有事跟你说清爽。” 彭州华说,“那我等你半个钟头,如果你不来我会再进来找你。” 许思心下了然,就知道彭州华不会轻易走。 许思说,“阿妈,那我同闫峥先回去了。” 徐桂芳一脸担忧,许思拍了拍她手安抚。 她先送闫峥回家,苗苗要跟小木玩就留在了许家迟点来接。 几人出来,围着看戏的人交头接耳。 两人往回走,来的辰光高高兴兴,回去时一路无话。 小赵本分推轮椅,眼观鼻鼻观心…… 走到一半闫峥抬手叫停,“你要去就先去。” 不晓得是不是许思的错觉,这句话似乎带着不快,也是,提亲这天遇上未婚妻的风月官司……是男人都要生气。 许思说,“好,我讲清爽就回来。” 说着转身就走了。 小赵跟小方对了个眼神,齐齐心想,完了,队长这样式是八级生气的样式,别火烧到他们头上。 小赵蛮有眼力见,把轮椅交给小方,“咳,闫哥,我去‘保护’嫂子,您放心。” 说完,溜之大吉。 …… 一路走出象牙巷。 许思拐上主街往一期茶楼去。 一期茶楼,一期一会。 【看到最后的宝点个催更~ 咦,原来没人呀!! 糟糕糟糕,哦买嘎~】 第42章 小婶婶跟别人跑了 时间还早,茶楼里没什么人。 许思上了二楼,四面窗子开着,远眺能瞧见江景。 闹中取静,适合谈话。 彭州华坐在窗边,桌上一壶绿茶,一碟鱼皮花生,一碟八珍糕。 她一出现,男人目光就看过来,牢牢盯着。 如果不是知晓剧情,彭州华这样的人对女人来说也很有吸引力,人高瘦、外表温和斯文,文化人的腔调。 许思走近处,彭州华抬手倒了杯茶。 许思坐下说,“彭先生冷静下来了?” 彭州华不响,看她几秒才说,“思思以前不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 “彭二哥,”彭州华排行老二,上面有大哥,下面有彭姗姗这个妹妹,许思见面就叫彭二哥。 许思笑笑不响,没改口的意思。 彭州华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不同,长相无二,可从前许思瞧着他时眉眼弯弯,乖巧听话,像只任人拿捏的白兔子。 如今浑身上下拒人千里,扎手刺猬。 “彭先生也说了是叫‘彭二哥’,那最多有点兄妹情,哪里来的男女情。” 比起前头的冲动,彭州华此时冷静许多。 他吃口茶说,“思思应当心里清明,两家有意谈及结亲的事。” 许思笑,“瞎讲有啥讲头,我只问彭先生,你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吗?” 彭州华眼角微微抽搐,答不出。 许思再问,“知晓我不是谢家亲生的第二天,彭先生就南下去深市,是自己要去,还是你大哥要你去,又或者是你父亲?” 彭家两兄弟相差十岁,彭老大早辰光就进政府,身居要职,彭州华即便优秀终是被兄长压的死死,在家无多话语权。 彭州华脸色难看,“以前不晓得思思真会戳人心窝子,是,情况迫不得已,大哥听说你不是亲生就支我去深市,但我已努力争取,倒是思思转头就变心嫁闫家。” 许思说,“你我之间无感情,无任何承诺,我自由身嫁给谁全由我自己,更没有变心的说法。 若今朝我说嫁你,放闫峥飞鸽,你们彭家会让你得罪闫家?你担得起?” 彭州华胸口起伏,大哥连谢家都不得罪,更别说闫家。 彭州华说不出得憋屈,他从父亲手中接手几项生意,还没做出成绩,但不出两年、三年,定能成为人上人,定能在彭家举重若轻,可偏偏就差这两三年。 彭州华自嘲笑,“两年、三年, 你不能等等我,彭家总有我说了算的那天。” 许思摇头,“彭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将来多得是比我好的女人,所以不必浪费辰光。” 一番对话,彭州华火气又起,“闫家又好到哪里去,几个弟弟虎视眈眈,闫峥废人一个算什么!” 许思笃定说,“他能治好。” “真要这样?”彭州华牙缝里挤出字,“真没余地?” “没有。” “好,好啊,许思你会后悔的!” 许思说,“不会。” 嫁谁都比嫁给彭州华好。 猫在楼梯的小赵听得心口怦怦跳,夭寿啊,听不大懂。 许思跟他掰扯完,说了来的目的,“如今彭家是打算和谢家结亲?” 彭州华鼻孔里哼一声,“拒了我,又来关心这,我是真看不懂思思什么意思了。”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说谢心悦和姗姗不对付,你且上心些,多顾着姗姗。” 剧情里谢心悦就是伤了姗姗,要不是为了说这句话她今朝不会过来。 彭州华说,“姗姗是我小妹,不用你多说。” 许思皱眉,“放心上,不是小事体。” 彭州华讽笑。 “那我回了,彭先生往后别再来象牙巷了,给你添堵也给我招麻烦。” “女人薄情,我今朝算是见识,”彭州华忿忿。 许思笑,“薄情是谁,彭先生从头想。” 这话是帮原本的谢思说的,她伸出手腕晃了晃,“那个时候,彭先生跟谢家人一样弃了许思,若跟你结婚,才是颗定时炸弹。” 说完,转身走。 背后响起彭州华的声音,“呵呵,你又知晓闫峥是啥人,无情无义的狼崽子,我且看你日后过如何!!” 许思头也不回,“我觉得他挺好。” …… 小赵快步走在弄堂里,他早两步走,最后两句没听全乎,边走边念念叨叨。 咋交代啊,两人意思好像说是彭老大不许他娶,那嫂子又是被谢家逼着嫁,难不成苦命鸳鸯。 自家闫哥棒打鸳鸯了? “呸呸呸,不可能,嫂子口口声声拒绝清爽。” 他毛躁抓抓头发,快跑几步,还是先回去告诉队长,他自己想去。 闫峥听了小赵的话,面孔沉着,“知道了。” “对了闫哥,下午梁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嗯。” 小赵一走,屋里静下来。 片刻后,闫峥拉开抽屉摸出盒火柴,指尖灵活一弹,烟叼进嘴里低头将烟头凑过去,慢条斯理抽了一口。 咽浅浅弥开,面孔看不真切。 他极少抽烟,一口之后夹在指尖搭桌旁,唇线渐渐拉直。 结婚和不结婚原来是的不同的,一旦变换身份,会冒出是你所有物的念头,只想看管起来。 楼下响起说话的声音。 许思绕去接了苗苗,阿妈给装了鱼汤和凉拌米粉,今天本来留两人在家吃饭买了菜的。 苗苗问:“小婶婶,你去干嘛了?” “我跟人说话去了。” “刚刚那些人说你不做我小婶婶了,跟别人跑了。” 人一走邻里齐齐挤到许家问东问西,苗苗跟小木在天井玩,啥都听到。 许思牵着她小手,“勿听别人的,小婶婶这不是回来了吗?” 苗苗高兴了,点头说,“别人都是坏人。” “那也不是,就是爱瞎说。” “我觉得闫叔叔比那个人好。” 许思进灶披间把鱼汤装出来,“你又晓得了?” “就好,闫叔叔第二好。” 许思好笑,明明平常小丫头见了闫峥跟老鼠见猫一样,“那谁第一好?” “小婶婶呀!”苗苗答得干脆,许思心里暖暖。 刘婶瞪眼说,“许小姐结棍,出去一圈就闹大新闻,侬这么搞把闫家的脸放哪里?” “闫峥让你来说的?” 刘婶愣住,赶紧摆手,“大少爷才不说这些,只是我告知你,要太太晓得肯定要发作哩。” “哦。” 许思跟苗苗上楼,转去叫闫峥吃饭,屋里弥漫淡淡烟草味。 闫峥面孔没啥表情,落座吃饭,一句话没响。 吃完哄了苗苗午睡。 许思下来想跟男人解释两句,毕竟今朝这事确实是她问题。 “闫峥……” 敲敲门进屋,男人头没抬‘嗯’了声,许思瞧着他在写什么坐到一旁先没打扰。 午后安静。 她托腮看着窗外,脑子有些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都发困了干脆趴茶几上眯眼。 闫峥停了笔,目光扫在她恬静的面孔上,心道没心没肺落地就睡。 心里不太舒坦,不想看见。 “困了上楼去睡,”闫峥淡声说,放下手中钢笔。 许思揉揉眼睛坐好,刚想说话。 楼下有人来了。 刘婶带人进来,“梁医生您可来了。” 男人说,“闫峥在吧。” “对对,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许思站起探身往窗外看,那人戴眼镜,西装搭在手臂上,拎一个医药箱。 年纪瞧着不大,跟闫峥差不多,竟然是医生。 楼梯响起脚步声,上来了。 …… 第43章 腿伤照顾 梁医生上来,瞧见里头许思,似笑非笑看向闫峥,“这谁啊闫队长,不介绍下。” 闫峥靠着椅背,“我未婚妻。” 随即又跟许思说,“梁绥东,医生。” “啧,医生?有你这么生疏吗?” 梁绥东怼好友不客气,跟许思解释说,“大小一个院长大,我俩发小。” 男人笑起来如沐春风,也不晓得咋跟闫峥这冰块脸是好友。 许思大方道,“梁医生你好。” “嫂子霞气漂亮啊,电影明星一样式的,叫我绥东就成,别跟闫峥学。” 许思笑笑,“好的。” 梁绥东要给闫峥检查,让人坐回床上。 裤腿被卷起来,露出结实有力的腿,长期训练的痕迹,只是膝盖侧面覆着纱布。 纱布打开伤口表面愈合,但还能看出泛红肿胀,狰狞可怕。 许思看着都疼,忍不住咬咬牙。 梁绥东认真起来交关专注,手下按了几个部位眉头紧锁。 他自己学得是西医,但家里世代中医所以也有钻研。 药箱打开打了一针消炎促合的针,冰凉的药液推进膝盖处,闫峥面不改色只微微蹙眉。 梁绥东又拿出一个布包,里边是针灸的银针,边消毒边说,“保守治疗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找到能手术的人把东西取出来,不然创口都长不好。” 闫峥‘嗯’一声,一直在找哪那么容易找到。 梁绥东准备得差不多,转头冲许思一笑,“嫂子,我渴了你帮我泡杯茶吧。” 许思反应过来,许是不适合她看,“我都忘了,稍等。” 许思出了屋子带上门,叹出一口气。 她进了灶披间泡茶,脑子里思索着,闫峥这腿是会重新动手术把弹片取出来,但已经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了。 看到那样的伤,许思晓得有多无力,明明是十年如一日训练出来的优秀军人,如今只能困在家里。 她努力想了想,想起后来找到的医生好像是港市某个医院的主任,姓柳还是刘的,这时候消息很难共通,但许思打算找找路子,看能不能找到人。 泡好茶,她等了会儿才上楼敲门。 里边传来梁绥东的声音,“进来吧。” 许思把茶放桌上,看到床上的人眸光微颤。 男人靠着床头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睛闭着忍耐,面孔血色全无,额头脸颊全是豆大的汗,滑进领口湿了衣领。 许思担心道,“很严重吗……” 梁绥东无奈说,“每次都这样,伤口要清理一下,那弹片不干净,长得慢还有炎症。” “稍等,”许思噔噔噔跑下楼去。 梁绥东收拾好东西,擦了手吃茶,“西湖龙井,你这好东西就是多。” 闫峥不响,阖眼没有反应,抽筋刮骨的疼令人麻木,放在床边的指尖控制不住微颤。 “嫂子倒是很关心你,啥辰光办婚礼?” “不办,”男人哑声说。 梁绥东瞪眼不赞同,“小气死你,连婚礼都不办。” 随后又想到他现在情况,确实要静养。 两人随意说几句,脚步声又响起来,许思兑了温水拿来毛巾。 闫峥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有人挡住了光,脸侧一热柔软的毛巾就贴上来。 他本能一侧头,睁眼。 “别动,”女人贴得近,吐气如兰,声音婉转。 她身上不晓得抹了什么,淡淡甜香把空气里消毒水和血腥味都冲淡不少。 闫峥身体僵硬,硬是一时忘了腿上的疼。 许思就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人,一头一脸的汗没瞧他哼一声,“你们当兵的侪不怕疼,牙关咬碎也不吭声。” 两人凑得极近,连她长卷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闫峥好像没听清她说什么,只看樱唇张合。 梁绥东火烧木头,靠着书桌一旁看热闹,要笑不笑。 今朝这趟能瞧着闫峥被人说,新鲜很。 许思拧了两趟毛巾,给他擦完汗,男人才说,“可以了。” 许思退了开去,把毛巾丢到一边,转身问梁绥东,“梁先生,平时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梁绥东说,“腿上要静养,不能乱动,越动那弹片钻越深不是好事。但血脉不通,肌肉会逐渐萎缩,所以最好要多按摩。” 许思一一记下来,“晓得了,要按哪些地方?” 她跳舞平常给自己按摩是家常便饭,但闫峥受伤不一样,得严谨一点。 这是梁绥东的专业,他走近示意几个地方,“这几个穴位记着,其余地方避开伤口揉揉松松就成。” 许思表示记住。“好,以后我会给他按的。” 闫峥皱眉抬眼对上梁绥东贱兮兮的眼神,开口说,“你派个家里的小学徒过来按。” “哟,你派头大的哩,还兴上门服务,没有。” 闫峥说,“我出钱。” “财大气粗啊闫队长,不过我家药铺子生意好,没人!” 梁绥东拎起东西,挥挥手要走。 “嫂子我先走了,下趟再来。” 许思把人送到楼下,走到院门旁。 梁绥东停下说,“嫂子,闫峥一向心气高,独来独往,我小辰光天天在他手底下吃生活(挨打),现在倒是成了朋友。” 许思心知,“梁先生有什么要说。” “没什么,只是想说他有事不可能主动跟嫂子说的,瞧得出这段辰光他面色不好,那伤难熬,嫂子多照看一二。” 许思说,“好,我晓得了。” “嫂子不用送了,再会。” “再会。” 第44章 又成了‘闫先生\\\’ 目送梁绥东走,许思回了楼上。 男人又拿了一份文件在看,跟不会累似的。 许思说,“休息一会儿。” 闫峥嗯一声,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晓得谢家货船主要经停那几个码头吗?” 许思微愣,思考片刻摇摇头。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生意上的事情只有谢景盛跟谢恒亭沾手。 闫峥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将文件放回纸袋里,封面上‘景盛航运’几个字一闪而过。 “躺下歇会儿吧,”许思又说一声。 闫峥这次没坚持,放东西躺下。 苗苗也在困觉,许思反而不困了,摸了茶几旁的书随手翻看起来。 看了会儿,许思放下书起身朝床边走去。 男人睡着时跟平常很不一样,凌厉的眼阖上,睫毛黑直落下一点阴影,只是那张脸的轮廓依然清晰英俊,极有辨识度的英俊。 闫峥没睡着,女人就站在床边。 风吹来裙摆划过他放在身侧的手,带起丝丝痒意。 站着里做什么? 许思大大方方看人,赏心悦目,不看白不看。 等看够了,弯腰将床里侧的薄被拿过给人盖上,离开了。 门被小声带上,闫峥缓缓睁开眼。 目光扫过床头的文件,又重新闭上,若有所思。 * 晚饭炖了猪蹄黄豆。 苗苗汤汁拌着米饭,吃喷喷香,“小婶婶,肉肉好次。” 许思笑,“吃啥补啥,给你闫叔叔补一补。” “猪蹄……?”闫峥无言。 许思眨眨眼,“没说你是猪的意思。” 这话不如不说。 “对了,快点吃饭,吃完我给你按按,梁先生说每晚一次。” 闫峥觉得梁绥东有点多余。 “迟点,我先汰澡。” “哦好。” 晚间许思陪苗苗说了会儿话,听到闫峥楼下回来,拍拍苗苗让她先睡。 下楼敲门进去。 男人发脚还湿滴着水,随手拿毛巾擦着。 许思把梁绥东给的药油拿出来,弯腰帮他裤脚卷上,伤口处随手拿医用胶带盖了层纱布,只能是他自己刚贴的。 “没碰到水吧?梁先生说不能碰水。” 闫峥说,“没碰,随便按下好了,不用什么都听他的。” 许思瞪眼不满,“人家可是医生呢。” 白皙嫩葱似的指尖染上微褐的药油,许思微微弯腰脑子里回忆梁绥东说的几个位置,小心按上去。 闫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触碰的一瞬端坐的人浑身瞬间紧绷。 许思说,“我按轻点,你先看看受得了不。” 柔滑手指按在男人结实腿上,力道轻柔。 触碰的地方像羽毛划过的痒,再是力道适中的揉捏。 闫峥莫名回忆起一次军区灯坏,换灯被电触了一瞬的感觉,从腿上到脊背,再是头皮发麻…… 他喉结重重滚了两下,吸进一口气。 一番神情变化,许思倒是没发觉,她怕按错,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闫峥是正常男人,腿上汗毛不多不少,健康的小麦肤色衬得那双柔夷更是白如羊脂玉。 他想移开目光,却不知为何像是黏住。 女人……真是不能招惹的东西。 许思按着按着,就听男人微哑的声音,“按重一点,没关系。” “不疼吗?”许思扭头看他,一点碎发落在挺翘鼻尖,痒得皱了皱鼻子,“帮我头发拿一下。” 她手上有药,不好碰,男人只好倾身过来帮她拿开碎发。 灯光照在两人身上,木地板上的影子稍显亲密,只是一触即分。 闫峥坐回去,“不疼,按重点。” 许思不疑有他,“那你疼了跟我说。” 许思是现代人,没觉得这事有多奇怪,跟护工照顾病人似的,况且两人马上就是夫妻,也许感情没到位,但往后少不了接触。 按重有按重的感觉,前头酥酥麻麻的感觉没少,还更明显…… 手由下往上,捏完小腿肚放到大腿上,许思刚按两下就被捏住手腕。 男人说,“这里不用。” 许思稍愣,随即像是明白什么,“换做医生来也是这么按,你要不习惯把我当医生就好了。” 闫峥一副禁欲不沾女人的样子,估摸不习惯。 许思顿时好笑,没想到闫峥还挺“守身如玉”的! 男人没错过她眼尾的笑意,干脆转了话头,“明早小赵会带人来拍结婚照,这之前我想问你,跟彭州华讲清爽了吗?” 说到这事,许思才想起来下午梁绥东在,倒是忘了跟闫峥说一嘴。 两人就要结婚,这种事情闫峥不问她也是要说的。 “抱歉,我不晓得他今朝哪能过来,不过我态度应当很明确,跟彭州华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 “嗯。” 许思继续说,“谢、彭两家交好,难免有来往,我只是见过几次面,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误会。” 闫峥若有所思,并没有完全相信,不排除是因为彭州华先退缩去了深市,所以许思放弃了。 像是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许思又添句,“彭、谢两家是有意结亲,也许彭州华早就知道,但没人问过我,我只是件谢景盛眼中待价而沽的商品,他没有询问我意见的必要,只会在决定好之后通知我。” 闫峥看着她,眼神沉冷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是否撒谎。 片刻后说,“我的意思是,明天结婚照拍了交上去,你就不好后悔,如果跟彭州华之间还有余情,不必勉强。” 许思皱眉,觉得男人听不懂人话。 “我说了没有,闫先生这么问我,我倒要误会是自己在勉强你了。” 她站直身子,目光清凌凌瞪着他,带着一丝恼怒。 没叫他闫峥,又成了生疏的闫先生。 闫峥没响,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审视和观察。 谁都不喜欢被当做犯人省,何况她已经交待清白。 “就算不信我说的,小赵应该也告诉闫先生了吧,下楼梯光景我瞧他从街角离开。” 许思心里鼓着火,小脸绷直,眼尾气的绯红。 闫峥面不改色,正要开口就见小女人把手往他擦头的毛巾上一擦,“不如今晚闫先生好好想想清楚,明朝还来得及换主意!” 说完,扭身气鼓鼓就走了。 “……” 闫峥薄唇抿紧,额间突突跳了两下。 “得,气性挺大……” 闫峥往床头一靠,小赵哦,练太少了是吧。 …… 第45章 可以不叫闫先生了吗? 许思刷牙揩面钻进被窝,气还没下去。 找人跟踪她就算了,还挖坑给她跳,跟彭州华一样是个坏东西! 许思躺了会儿,已经想到不如结完婚就拿着彩礼跑路,反正今朝去接苗苗的时候,阿妈把三千块礼钱全给了她。 不过只是这么想想,跑了阿妈怎么办,许思不舍得。 只有阿妈她们才是真心对自己好,不对,还有小苗苗。 她把睡得呼呼的小丫头搂进怀里,闻着苗苗香香甜甜的味道,才舒坦几分。 要是没来到这个糟心的世界的多好。 闫峥那样的人,防备心极强怕是没有女人能真让他相信。 许思叹了口气,其实自己没有必要生气,他要查就查,要问就问,是这几天相处让她对付出和真心感到不平衡了。 没有必要的…… 许思开导了会儿自己,终于闭眼睡了过去。 …… 第二天是周末。 许思竟是起迟了,连苗苗起床下楼都没听见。 她揉揉脑袋,肯定是昨晚睡迟了。 好在经过一晚,许思已经把昨天那点不快忘掉。 她收拾好下楼。 走到二楼。 饭厅的桌上摆着早餐,只留了一份显然大家都吃过了。 许思进门,才瞧见闫峥也在,正拿着报纸翻看。 许思心里微微诧异,难道是在等她?或者人家想明白了急着说清楚。 她在位置上坐下来,勺子搅着粥,拿了个包子慢吞吞啃。 正琢磨怎么问闫峥想法,男人就开了口。 “抱歉,昨天的事体是我做得不妥当,”他放了手里的报纸,看着许思。 许思有些意外,“闫先生有什么好抱歉的,许家、闫家天差地别,我突然同意跟您结婚,您肯定要查清的。” “何况我还拿了谢家四千块钱,这事应该也瞒不住闫先生。” 闫峥说,“是知晓,但以后不会了,不会让小赵跟着你,也不会怀疑你同彭州华的关系。” 许思抬眼,有些摸不准闫峥的意思。 “闫先生想好了吗,你还能反悔。” 闫峥嘴角带起点笑说,“我反悔了,这弄堂里的拓沫星子能淹了你。” 许思努努嘴,“淹不死就成,反正以在也没少到哪里去。” “想好了,我没要反悔。” “闫先生不必勉强。” 闫峥说,“还好。” 这意思是有点勉强,但没有很勉强? 许思皱眉,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鹅黄色毛衣,领口稍大露出漂亮的天鹅颈,不高兴的时候反倒比平时没有距离感。 闫峥想,她对自己一直都是客气的,完成任务一样,不像对苗苗小木他们,真心实意地笑。 现在倒是真心实意地生气。 许思咽下一口粥,“闫先生想好了,以后就给我几分信任,不用多,三分就好,在这婚姻里,我会做好自己的角色,不会跟旁人生出风月官司,也信我对苗苗和你是真心照顾。” 说完,抬眼看他。 闫峥点头,说,“好,我晓得了。” 他答应了,许思也就相信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她低下头喝粥,男人又说了句,“那可以勿叫我‘闫先生’吗?等下还有人来拍照。” “晓得了……” 许思萝卜干咬的咯吱响,觉得闫峥故意笑她。 小动作没逃过男人的眼睛,不晓得为什么,说清白了他心里也舒坦些。 “小赵叔叔,还有二十次,快快跳,”楼下传来苗苗认真严肃的声音。 许思疑惑道,“楼下干嘛呢?” 闫峥淡定看报纸,“没事,检查小赵最近训练成果。” 许思放了包子,越过闫峥趴窗上一看。 楼下小院两头,各放了一盆花,小赵双手在脑门上举着板凳,蹲着来回蛙跳,旁边小苗苗认认真真给他数。 许思问,“要跳几个来回啊?” “五十。” “那腿和手要酸死……” 闫峥哼出一声笑,“嗯,反正长着没啥用,跑不快。” 哦,听明白了,昨天拍不快被她瞧见了,今天挨罚。 许思赞同,罚的不错! 她吃完饭把碗筷端去楼下,苗苗见到她小牛似地跑上来,“小婶婶,小,小赵叔叔变青蛙。” 许思似笑非笑看着小赵,“是呢,苗苗数到几圈了?” 苗苗伸出两根手指,才发现顾着跟小婶婶说话,忘了是24还是25 ,“不,不晓得了……” “我晓得,小婶婶听到了,二十圈。” 苗苗重重点头,小婶婶说什么都对,就是二十圈,“小赵叔叔快,二十圈。” 小赵差点眼前一黑,欲哭无泪,举着板凳的手库库发抖,再蹦下去他今朝绝对爬着回去。 队长肠子是黑的,这嫂子……心眼也是黑的,顶顶黑心的一家人啊。 肯定是队长昨夜吃排头(挨训)了,火发他身上,别以为他不晓得。 没一会儿拍照的小同志胸前挂着相机来了。 拍张照的事体,没必要叫闫峥下楼。 小同志把带来的布一扯,挂在墙上,搬了个条凳让两人坐一起拍。 还让许思上楼换件衬衣,许思换了件白底碎花的,闫峥身上也是白衬衣。 笨重的相机举着,小同志在取景框里大饱眼福,“闫队,你跟嫂子真登对。” “头靠近一点,对对,嫂子再靠过去一点……”小同志指挥着,拍了一张还觉着不满意。 他抬手在嘴巴上比个弯,“闫队,咳咳,您俩能洋溢出一点幸福的微笑吗,微笑!” “要拍不好,回头政委还说找我麻烦呢。” 许思他被逗乐,嘴角弯了起来。 男人绷着一张脸,等那小同志重新举起相机,终于给面子的勾了下唇。 “咔嚓——” “拍好了拍好了,特别好,”小同志甚为满意。 相片拍好,小赵也蹦跶完了,被小同志架着拖走。 许思跟苗苗趴窗上看他们背影,笑得直不起腰。 …… 隔日周一。 许思照常去舞蹈团,只到大门外。 就遇见谢心悦跟在彭州华身边,两人一道走来。 第46章 风水轮流转 许思瞥了一眼,大步离开。 彭州华看着那窈窕纤瘦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晦暗不明。 软得不行来硬的。 女人不就爱来欲拒还迎那一套,既要又要。 要说闫家,彭家是比不过,但如今闫振华常带在身边的可是文澜姿生的儿子闫遇,闫峥什么都不是。 只有他才能给许思想要的东西。 男人的神情谢心悦尽收眼底。 她心里嫉妒发狂,“州华哥哥,我们也进去吧。” “嗯。” 两人高调进了朝云。 “彭先生好。” “彭先生侬回来了。” “啥辰光回来呀……” 一路遇上的舞者、学员侪上前打招呼,彭先生一去南边就是三个月,可太久没来了。 记得许思早辰光也是他带来的。 彭先生对待许思那可是特殊照顾,还带着她出去吃过饭。 如今却换成了谢心悦,真是花无百日红啊。 大家听不少小道消息,说彭、谢两家可能会结亲。 全舞蹈团的人心里猫抓狗挠一样,指望着有好戏看。 彭州华目不斜视,自己先去办公室让谢心悦忙去。 谢心悦捏着他衣袖,“那我等州华哥哥来看我跳舞。” “嗯,”彭州华不冷不热应一声,转身就走。 进办公室,彭州华扶了扶眼镜。 落下手时扫了扫刚被捏过的袖口。 …… 许思换好练功服出来,就瞧见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彭姗姗。 “思思!” 见是她,许思弯唇一笑,“快去换衣服,要赶不上点名了。” 彭姗姗看她还笑的出来,急道,“你咋没事人一样,周六我二哥找你去了?有没有对你怎样?” 自打上次说开,彭姗姗已经接受许思要嫁给闫峥的事。 结果前天早上她二哥回来,彭姗姗把这事一说,想告诉彭州华谢心悦太坏心眼了,谁晓得她二哥听到许思要嫁人的事,不动声色套出地址,直接找过去了。 许思说,“是来了,不过我没什么事。” 彭姗姗不信,“闫峥不是要上你家提亲,我哥跑去旁人得怎么看你?闫峥有没有打你?都怪我嘴巴不牢!” 女人沾上这种事,怕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许思好笑说,“打我?闫峥没有这么暴力吧,我跟他说清爽没怎样呀?” 好像就是嘴巴损了两句,不算啥。 “不可能!”彭姗姗眼睛瞪大,那可是个会拿枪顶人脑袋的活阎罗。 许思推她去更衣室,“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不在乎,你赶紧给我换练功服不然我不等你了。” 彭姗姗扒着门认真观察她表情,狐疑说,“你不是逞强吧,真不喜欢我哥?真不难过吧?” 许思戳她脑门,“不喜欢不难过,我可是有夫之妇,你问我这话我才要被唾沫淹死。” 说完一把推了她进去,甩上木门。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彭姗姗边换衣服还在叨叨,“你勿喜欢也好,我哥有时候……” 彭姗姗想了想说,“他有时候奇奇怪怪的还挺吓人,周六我想跟去找你,他让佣人把我锁在屋头!!” 许思了然,是彭州华能干出来的事体。 “反正我二哥要把我气死了,也不晓得脑子是勿是瓦特,昨天啊谢家上门来,还说什么结亲的事。” “我一想到将来要叫谢心悦嫂子,隔夜饭差点翻出来!!” 许思听她说话,内心波澜不惊,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往舞蹈室去。 进门就看见被众星拱月的谢心悦。 “心悦,你怎么跟彭先生一起来,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是啊,彭先生对你真好,我都瞧见你拉他了。” 林琴意抬着下巴,仿佛沾了光,“那当然咯,某些冒牌货滚了,心悦才是彭先生的结婚对象。” “啊,真得呀,恭喜恭喜,太让人羡慕了。” “我就说某些人跟彭先生站一起,一点不登对,原来正主在这呢。” 这些话听来耳熟,记忆里原主跟彭州华来的辰光也被拍马屁过,那时候原主只当彭州华是哥哥,否认得满脸通红。 风水轮流转,不过是不是好风水就不晓得了~ 谢心悦满脸娇羞站在人群中,不反驳也不搭腔,但落在众人眼里就是默认了。 彭姗姗拉住许思的手,步子踩得‘哒哒’响。 瞧见是她们,说话的人终于收敛下来散开。 但也有没长眼睛的上前问,“姗姗,心悦真要成你嫂子了?” 彭姗姗没好气,“我看你挺喜欢叫她嫂子,你叫去。” 那姑娘被哽了一下,又不敢跟彭姗姗呛声,讪讪闭上嘴。 林琴意跟陈秀站在一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秀啊,你以前怎么跟那种人做好姊妹啊,脸皮真厚,以前因为她是谢家人彭先生才带她进朝云。现在一个冒牌货还有脸来,难不成以为自己还能勾引彭先生。” 陈秀愣了会儿才说,“是啊……” 林琴意不满地看她一眼,说话慢吞吞的脑子不好使,“心悦,你可是彭先生的未婚妻,她在你面前晃不是挑衅是什么,赶紧跟彭先生说说赶走。” 彭姗姗想开口,被许思拉住。 她饶有兴趣地看看陈秀,转头跟谢心悦说,“没看出来谢小姐挺会养狗,叫得真响,只是不叫的狗才爱咬人。” 谢心悦眉头拧紧,“你什么意思?” 旁边的林琴意回过味来,气得跳脚,“你说谁是狗呢!!!” 大家哄堂大笑,众人不敢得罪谢心悦,但林琴意可没关系。 谢心悦瞪她一眼,林琴意虽然是个不错的狗腿子,但有时候是太吵。 谢心悦刚想说什么,隐约听见外边有的男人说话的声音。 彭州华随梁玲芳来看舞蹈训练,一路过来就听到舞蹈室吵吵嚷嚷。 进门当口。 谢心悦嗓音染上委屈,“思思,我啥都没说也没做,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呢,我晓得你不高兴,但也不能说意意是狗。” “嘿,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彭姗姗被恶心到,一步上前真想揍人。 许思拉都来不及,下一秒男人怒声冷喝,“姗姗,你干嘛!” 第47章 舞蹈排练 彭姗姗回头,瞧见是彭州华眼睛一瞪,“我干嘛,这谢心悦嘴巴乱说话!” “乱说什么了?” 彭州华眼神冷冷看着妹妹,从小到大太宠她,什么辰光学会打人了。 谢心悦躲到彭州华身边,眼里含着泪水,“州华哥哥,姗姗只是想为许思出气,是我不好你别怪她。” 彭州华看看妹妹,又看看许思。 姗姗从前跟许思不对付,他还为此头疼,现在看起来两人倒是站在一条线,难怪那天还找他说谢心悦坏话。 妹妹的性子他当然晓得,轻易不跟人做朋友,何况是许思。 一定是许思知道自己不是谢家人就缠上姗姗,难怪谢心悦会说,许思利用妹妹关系骗了她家的钱。 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彭州华自认心中有数。 “许思,别带坏姗姗。” 许思,“……” 这男人随时刷新她的认知,你觉得他普信的时候,他还来告诉你他没长脑子。 许思说,“姗姗不是小孩,有自己的判断,倒是彭先生不信妹妹信旁人,挺有趣。” 要晓得茶馆里说的话是白说,那天就不去了。 彭州华拧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想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彭姗姗无语说,“本来就是,哥你才有点问题,老听谢心悦的干嘛?” 被妹妹这样反驳,彭州华真动了气,“闭嘴,回去再好好教你。” 兄妹俩要真呛起来还得了,梁玲芳赶紧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早就到排练时间,赶紧去站好。” 大家没看够,意犹未尽地站开。 瞧见身旁泫然欲泣的谢心悦,彭州华忍着火气安慰一句,“好了没事了,先去排练。” 谢心悦点点头,乖巧说,“好的,州华哥哥。” 一番闹剧总算消停。 彭州华在,梁团没一会儿也来了。 大家被要求去小会堂完整排练一遍。 小会堂有舞台,作为彩排的地方,下面只有三排座位。 彭州华和梁玲芳兄妹坐下。 芙蓉面是一支古典舞,‘芙蓉入面柳如烟’古风古韵,整支舞轻盈婉转,仅表现出美人多娇。 许思并不喜欢这支舞,太过浅显片面,但她很清楚为什么这舞只展现这些年轻舞者的美貌。 就像原主参加过的舞蹈会,取悦的是谁不言而喻。 刚来朝云的辰光,她心里因为能跳舞兴奋激动,没空想别的。 如今练完完整一支后,却是不喜欢的,或许该跟梁团提一声,可舞蹈是梁团排的,他不可能不清楚…… “思思,快准备。” 许思想得入神,彭姗姗叫了她一声。 梁玲芳站一旁,数着拍子说开始,大家翩然起舞。 只是排练,所有人穿的侪是练功服,身姿翩翩,赏心悦目。 小会堂两旁大片玻璃窗,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给跳舞众人镀上一层光晕。 许思和彭姗姗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跳得最是出色。 特别是许思,几乎和舞蹈融为一体,每一个动作侪吸人眼睛,一刻离不开。 彭州华紧紧盯着,眉头紧锁。 想到这样的妙人儿嫁给闫峥,他心中怒火犹如燎原,无法抑制! 搭在扶手上的手大力捏住…… 一舞结束。 许思稍稍喘气站好。 大家目光看向梁团和彭州华,等待评价,心里忐忑。 结果这一看两人侪没有好脸色。 梁玲芳问道,“彭先生您觉得哪里不满意。” 彭州华摇头,淡声说,“梁团排的舞我信得过,只是心悦哪能在最后。” 这话说完,谢心悦心中一喜,这段时间她不响,就是等着彭州华回来在他面前示弱装委屈,梦里的许思就是一副柔弱样,才得到彭州华悉心照顾。 她走上前,手指似紧张搅在一起,“州华哥哥,不关梁团的事体,是我……跳得不够好。” 整支舞彭州华一眼没给过她,这时候却面不改色说,“我觉得不错。” 谢心悦怯生生看向彭姗姗和许思,又咬咬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说,“梁老师本来排我在姗姗旁边,许思回来了,姗姗就把我俩换了位置。” 说完她又扬起一个笑,“没关系的,姗姗要求高,我晓得自己跳得不如许思。” 彭姗姗冷笑,“你晓得就好,跳的烂就排后面,可别毁了一支舞。” 彭州华拧眉,警告看彭姗姗一眼。 彭姗姗抬抬下巴当没看到。 谢心悦犹豫说,“排在后面没事的,只是阿妈说到时候要来看我表演,怕瞧着我有些困难。” 这意思是抬出谢家。 彭州华不响,梁昆也没说话。 梁玲芳做不了主。 小会堂一时静下来。 许思站在一旁,凉凉看两人唱双簧,她现在摸不清彭州华的意思,敌不动我不动。 片刻过后。 彭州华轻笑说,“说得有道理,表演时的乐曲老师可是谢家请来的,谢家为芙蓉面出钱出力,侪是因为心疼女儿,梁团觉得可以给心悦换个稍微好点的位置吗?” 问题抛给了梁昆,梁昆面孔拉老长,他刚刚看下来不高兴,就是因为有几人跳得极为不好,其中就有谢心悦。 但这是彭州华的舞蹈团,他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并无话语权。 梁团随手一指,“你俩先暂时换一下。” 众人随着看去。 好巧不巧,指的是站在谢心悦外侧的陈秀。 她们三一小组,但是群舞辰光,陈秀的位置更显眼,反正彭州华只说换个稍好的位置,不是中心位。 一向跟谢心悦交好的陈秀愣在原地,“跟,跟我换吗?” 谢心悦回头看她:“是啊,秀儿,你愿意的吧。” 陈秀咬紧牙关,低下头藏住通红眼睛,去了谢心悦的位置,“愿意的。” 位置换好,舞蹈也看完了。 彭州华理理衣服起身,“梁团继续忙,我先走了的。” “彭先生慢走。” 彭州华点点头,突然看向舞台,“许思跟我来一趟。” 许思并不意外,下了舞台走过去。 彭姗姗想跟着,被彭州华呵住,“练你的去。” 许思回头给了个安抚眼神,跟着彭州华离开了。 …… 第48章 彭州华发疯! 日头正好。 金黄的银杏叶偶尔随风落下一两片。 一路从小会堂到彭州华的办公室。 进屋,彭州华顺手带上门,“吃茶?” 许思说,“不必,彭先生有啥话快些说,我还要排练。” 她离门边不过两步,一副戒备的模样。 彭州华冷笑一声,盯着许思那张惹他心乱的脸,不痛快说,“排练?你排不排练不是我说了算。” 他驱身走到许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人,“听说你收了谢家的钱?” 许思掀眸,“彭先生这么关心,难道是你帮未婚妻出的钱?” 听到这句话,彭州华没有生气,反而从心底漾出愉悦。 “未婚妻?思思这么问,是醋了?” 许思像听到什么笑话,“不,我只问你出钱了?” 彭州华摇头,“她又不是你,不值得我花钱。” 许思莞尔一笑,长睫如蝴蝶振翅晃得彭州华心头颤动,随即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没出钱,那关你屁事!” “你……” 彭州华被话噎住,牙关咬了咬才开口,“思思以前很乖,嘴巴里没有过骂人的话,但你以在这样,我怎么觉得更让人想要好好教育。” 许思讽笑,“死过一次的人,当然跟以前不一样。” 男人的手抬起靠近她脸,彭州华故作深情,“是我的错,那辰光不该离开,大哥只说让我先观望别掺和,去一趟深市回来再说,我以为只是几日不曾想转眼三月,思思怪我是应当的。” “若生气,便再打我几下。” 手快要碰上脸颊,许思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开,“彭州华,这一套对我没用,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彭州华就是个变态,油盐不进,好赖话都不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谁都围着他转! 彭州华看她说得是真,无名火直蹿心口,顿时生出恶劣脾性。 大掌捏住那娇小玲珑的肩,重重将人按在门上,圈在身前。 他咬牙切齿,“许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又好到哪去,转眼就跟闫峥搞在一起。” 许思蹙眉,“那不是谢心悦对彭先生用情深,花大价钱也要把我嫁出去。” “别跟我提她。” 彭州华眼神阴冷。 “你看到了,她站哪个位置只要我一句话,你也一样,站在最前还是最后凭我做主,你不是最喜欢跳舞吗?再不乖我就把你换到看不见的地方。” 许思是喜欢跳舞,但这支舞她还不如站在最后,“请便!” “许思!”没在她脸上看到慌乱,彭州华发了狠,“你信不信就算是上台前一天,我也能把你换下来踢出朝云,你觉得被我踢走的人,哪个舞蹈团还敢收!” 许思眼里终于有了情绪,冷冷瞪着彭州华。 彭家在沪市是有影响力,特别是彭州华大哥,外间传闻就是因为他提议加强与外商的文化交流,锦绣大剧院才得以重新开放演出。 要彭州华有心断了她的路,不是做不出。 许思说,“你就不怕闫家找你们麻烦!” 彭州华享受她的犹豫和慌张,“呵,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提亲那天闫家连个人都没去,你觉着他们会给你出风头,闫振兴身边的可是文澜姿,不是闫峥他妈,闫峥又算什么。” 许思紧紧咬着牙,心一点点冷下去。 彭州华看她气红的脸,无比舒心,“到头来,你想要的闫峥根本给不了!” “呸,”许思扭头,心中倍感无力。 “思思,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你,只要你乖,什么都给,”男人言语蛊惑,捏着她手腕重重按在门上。 白皙的皮肤一下几个指印,许思眸光冷下,突然铆足劲膝盖一提,她跳舞多得是巧劲,腿又抬得高,精准、狠狠撞上一团软肉。 彭州华心神全在她身上,等反应过来命根子已经爆开剧烈的疼痛,顿时收手狼狈后退几步。 手紧紧捂住那里,男人嗓子里挤出一声惨叫。 他脸疼得通红,瞠目欲裂疼得牙龈快咬出血花。彭州华自诩绅士形象,饶是如此此刻也只想滚在地上大喊大叫,太疼了,男人这种地方被狠撞,疼得脑子发白。 他抖着手指向许思,俊脸因为疼痛扭曲变形,“你,你竟敢……嘶……” 许思下巴轻抬,欣赏他狼狈丑陋的样子,冷哼说,“你想怎样放马过来,我偏不信沪市由你彭家说了算?” “下次再动手动脚,你看看我废不废了它!” 彭州华呲牙铁嘴,闭眼狠吸几口气,靠着办公桌才勉强站稳。 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浑身抖动,“你……嗬嗬…你,给我等着。” “砰砰砰——” “砰砰砰—” 门被拍响,外头传来彭姗姗焦急的声音,“思思,你在里面吗?” “二哥,二哥?你快放了思思!” 小会堂好不容易解散了,她一路跑过来找许思,彭姗姗总觉得二哥对思思有些执念,总之怪怪的。 “思思,思思……” 门一下被拉开,许思出现在门口。 彭姗姗眼里一喜,又探头看了看里面,瞧见她哥扶着办公桌背对门外,狐疑看了几眼,“哥你锁什么门啊!” 彭州华浑身发抖,哑声吐出一个字,“滚。” “……” 许思拉着彭姗姗快步离开,她暂时不想把姗姗牵扯进来,自己和彭州华水火不容,她要是夹在中间肯定会不开心。 “走吧,该吃午饭了。” 彭姗姗随着她走,嘟囔了句,“我哥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找你干嘛,没欺负你吧?” 许思笑笑,“欺负不了我。” 迎面遇上黑着脸的谢心悦,彭姗姗朝她哼一声。 谢心悦没理她,狠狠看着许思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想闫家晓得你跟彭州华有牵扯吧。” 许思冷笑,她跟彭州华真是一家人,“关你屁事。” 彭姗姗朝谢心悦挥挥拳头,警告说,“嘴巴闭闭牢!” 两人转身出了大门,找去面馆解决午饭。 等坐下点了面,彭姗姗眉头拧紧,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不起,思思。” 许思笑,“跟我说对不起干嘛,背着我找别的小姐姐了?” “啧,胡说八道!”彭姗姗赶紧表明清白,愁道,“我哥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老给你添堵,等回家我再说说他。” “没事,你不用管。” 面上来,许思低头吃面没再提,她心里也不舒坦,得赶紧想个新出路,离开朝云是迟早的事情,要彭州华真的放话不让其他舞蹈团收人,她又该去哪里呢。 许家没有关系,闫峥如今的情况许思尽量不想麻烦,况且闫峥那样的人,哪里会管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体。 想来想去,一碗面吃完也没想出法子。 …… 第49章 结婚证 办公室里。 许思离开,彭州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浸湿领口,后背黏黏腻腻一层,被撞的地方抽着疼,每一下都像要炸开。 他直抽冷气,人都在发抖。 怕有人进来,彭州华又艰难挪去锁上门。 直到门后坐了十多分钟。 要人命的疼才终于缓解一些。 身侧手捏紧又松开,骨头咯吱响。 “许思,好,好啊……” 他抬头,眼底卷着疯狂的狠意,阴沉骇人。 谢心悦想找彭州华吃午饭,特意换了练功服才过来。 她抬手敲门,“州华哥哥,该吃中饭了,咱们一起去吗。” 门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一会儿,门被拉开。 彭州华站在门边,微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发脚潮湿,“稍等我一下。” 这是答应了,谢心悦心中高兴没察觉他的异样,赶忙点头,“好,我就在这等你。” 彭州华拿了外套穿上,下身的疼痛让他走路都扯着,脸色愈发难看。 谢心悦只想着等下大家看到彭州华带她去吃饭,肯定又会羡慕。 早上许思被叫走所有人都想看她笑话,还嘀咕彭州华对许思余情未了。 呵。 现在彭州华可是带她去吃饭,谣言当然不攻自破。 谢心悦抬手理了理放下来的头发,她是比不上许思好看,但男人喜欢的可不仅仅是漂亮,要把他哄爽才有用。 彭州华很快出来,带她去了附近饭店。 吃过饭回来。 大家在舞蹈室休息。 谢心悦提着一盒小点心,得意洋洋走进来。 “哇,心悦,这是裕丰饭店的点心啊,绿豆糕,荷花酥,侪是好东西。” 谢心悦摆摆手,把东西递给林琴意,“意意你给大家分分,不用客气的,是州华哥哥给大家买的,谢谢大家这段辰光照顾我。” 林琴意起哄说,“呀,那是你谢谢大家,还是你的彭先生替你谢谢大家呀。” 谢心悦跺跺脚,娇羞说,“别笑话我了,这都要听家里的。” “心悦你真好,这也太大方了吧,我妈都不舍得给我买。” “我们都是沾了心悦的光。” 吃人嘴短,好听话一句接一句。 许思跟彭姗姗远离众人站在窗边。 彭姗姗摇摇头感叹道,“思思,你说她想做我嫂子还是想做我妹,一口一个‘哥哥’,我现在都不想叫我哥当哥了,泥心(恶心)得很……” 说着还夸张呕了两下。 许思耸了下肩,“大概是想当你嫂子,保重吧小姗姗。” 彭姗姗说,“到那辰光我离家出走,你可得收留我!!” 许思笑起来,“收留你,跟我住阁楼,二楼闫峥住。” 彭姗姗在‘泥心的谢心悦’和‘凶狠的闫峥’之间挣扎已一番,英勇就义般说,“比起来还不如被闫峥吓死!” “我觉得你对闫峥真有点误解,他蛮讲道理的,也不凶。” 最多只是看着凶。 彭姗姗摇头,“那是他现在成‘病猫’凶不起来。” 说到这许思就叹气,轻声说,“得让他早点好起来。” 彭姗姗没听清,倒是凑过去八卦地问,“诶,你俩证下来了吗?” “快了吧,昨天来拍结婚照了。” “哇塞,那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拉手伐?打开水(亲嘴)了伐?睡一起伐?” 脑迪被点了一下,许思皱眉看她,“你好歹是个黄花闺女,知道还不少。” “诶呀,你就给我说说嘛,我想不出闫峥那种人跟你打开水啥样?” 许思摇摇头,“给我练舞去!” “别啊……还没说完。” 被彭姗姗缠了一下午,好在开始跳舞她就把这些抛到脑后了。 傍晚结束,许向阳照常来接的许思。 “今天怎样,累了吗?” 许思摇摇头,坐上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骑上大桥,许思问,“二哥,家里的钱还清了吗?大哥哥结婚定在啥辰光?” 当年许家欠下六千多块钱,这些年还了两千出头,加上许思之前给的欠的不多了。 许向阳说,“我还没问阿妈,你给的钱留一点大哥结婚用,剩下的全部还上,估摸只剩个千把块了。” “嗯,我那里还有三千多,要不一口气还了得了,”许思想着把钱还完,许家人也能轻松些,剩下的钱她要真的离开朝云,够做点小生意。 许向阳刹车一按,停下自行车。 许思没反应过来,脑门磕他背上,揉着头说,“怎么了?” 许向阳扭头看妹妹,“不用,那钱是闫峥给你的彩礼,虽然是给你的,但彩礼钱还是得用回你们小家,即使闫家人不在乎,咱也不能让你在他们面前理亏。” 许思眨眨眼,二哥平时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心思还是蛮细的。 “好吧,那以后再说。” “以后也不要说,二哥会赚钱还,你好好的勿在闫家受委屈。” 许思心里暖暖的,今天的不快散了许多,“晓得了,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嗯,坐好了。” 自行车晃晃悠悠回了象牙巷。 路过许家门口,许向阳没停,一直骑到79号。 许思纳闷说,“我走两步就好了,不用送。” 许向阳哼哼,“闫峥让刘婶叫我们过去吃饭。” “昂?” “他没跟你说?” “没说呀。” 把自行车停好,许向阳跟她往里走去,苗苗跟小木在院里抓蚂蚁。 “阿姐!二哥!” “小婶婶!” 两个小毛头一下跑过来,围着转。 许思摸摸他们脑袋,“再去玩一会儿,阿姐上楼换衣裳。” 小木喊,“嚎!” 苗苗有样学样,“嚎!” 许思进了灶披间,徐桂芳在跟刘婶一道做饭。 “阿妈,”许思走进去。 徐桂芳冲着她笑,“给你做了爱吃的红烧鱼,闫先生口味咋样,我听刘婶说比较淡口。” 许思说,“还好啦,不太甜都能吃。” 徐桂芳说,“诶哟,那我还煮了甜汤呢。” “没事,他不吃我们吃就好,他吃别的。” 徐桂芳在,刘婶热情得很,说,“你去汰澡换衣裳,这头我跟亲家妈弄就好了。” 许思说好。 许向阳就在一楼堂屋里坐着,他跟闫峥可说不了几句好话,上楼没劲。 许思也不管,径直上楼去拿衣服。 路过二楼瞧见闫峥还在忙,探头问,“怎么叫我阿妈她们来吃饭了?” 徐桂芳她们过来,许思很高兴,小脸上挂着笑。 闫峥抬眼,指了指旁边的文件,“结婚证下来了,两家吃饭另算,我们先一起吃顿饭。” 许思眉眼一弯,快步进来好奇说,“我看看。” 闫峥手微顿,拿起文件袋给她。 许思打开,一张红彤彤皮面的结婚证掉了出来。 正面印着‘结婚证’三个字,后面是个‘囍’字。 打开里头像张小奖状,围边一圈画着花,好像是百合、月季还有两只鸟,中间贴着照片,黑白的照片也没挡住两人优越的样貌,还是蛮好看的。 双方信息下面,是‘自愿结婚’几个大字,‘经审核符合……结婚规定,特发此证’。 “还挺好看的,”她反复看了两遍,眉眼含笑。 闫峥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什么。 “好了,先收起来吧,等下吃饭了。” “嗯,给我收着吗?” “行。” 见他答应,许思就拿着结婚证回阁楼了。 汰澡换了衣裳,楼下饭菜也烧好。 小木跟苗苗没再玩,早早汰干净手守在门口馋嘴巴。 徐桂芳偶尔给两人塞个蛋饺,吃口肉,没到开饭他俩就三分饱了。 …… 第50章 闫峥,用心待她 饭菜端上二楼。 刘婶说,“这桌子铜扣打开弄个圆桌吧。” 许向阳弯腰看看还真能打开,底下铜扣一解,四边往上抬卡住,就成个大圆桌。 许思擦干头发下来,帮着上菜。 四喜烤麸、凉拌海带丝、面筋素炒、然后是红烧鱼、酱油肉,孩子喜欢的煎蛋饺、红烧狮子头、笋肉炖的腌笃鲜、紫菜鸡蛋汤。 最后竟然上来一笼清蒸螃蟹。 一桌满满当当,比过年都丰盛。 刘婶说,“大少爷昨天特意让我交待送菜的,今朝多送一些过来。” 看到姑爷对自家闺女好,当妈的肯定高兴,徐桂芳笑着说,“闫先生有心了。” 要是腿没坏,那该多好啊。 闫峥已经站到门边,淡声道,“无事。” 几人落座,刘婶也先回去了。 许思给小木和苗苗盛饭,小木说,“阿姐,我吃一大碗。” 苗苗不甘落后,“苗苗也一大碗。” 许思逗他们,“你俩刚刚还没吃饱呀,明天就变成小胖墩。” 徐桂芳怕孩子当真不敢吃了,赶忙说,“不会不会,能吃长得高,你阿姐逗你们。” 饭盛好,大家齐齐动筷子。 许向阳跟闫峥不对付,没话说,闷头吃饭不响。 徐桂芳看到闫峥心里打鼓,那身份的人从前没接触过,觉得还是少说点话省的触霉头,影响小俩口。 许思倒是很高兴,“阿妈你多吃点,我给你盛汤。” 徐桂芳眼睛瞟瞟闫峥,“你先给闫先生盛。” 闫峥说,“不必,叫我闫峥就行,我跟思思的结婚证今朝批下来了,我该喊您一声妈。” 他语气平淡,话里让人挑不出毛病。 徐桂芳愣了愣,说话都结巴了,“批下来,批下来好……挺好的。” 说着想起啥,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包得仔仔细细的红包,一个给许思,一个给闫峥,来之前徐桂芳就大概猜到,提前准备了,正好用上。 “结婚该拿着红包,囡囡她爹不在只有我给你们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说完又红了眼眶,认真说,“闫峥,你用心待她。” “我会的,”闫峥点头,把红包收进衣服口袋,“谢谢妈。” 这话说得认真,连许思都怔了下,又想闫峥一向是个认真的人。 徐桂芳动容地摸摸眼角。 许向阳鼻子哼一声,板上钉钉了,他这么好一个妹妹无了。 结果一抬头,闫峥看着他,喊了声,“大舅哥。” 许向阳:“……” 想裂开!! “你你你,你比我还大呢。” 闫峥没觉得有问题,“嗯。” 许向阳冷静下来又生出点暗爽,拿出大舅子的派头,“我告诉你啊,对我小妹好点。” “嗯。” 许向阳看他,“啊……这就,这就完了,我说话不管用?” 闫峥眼神示意,还要说什么? 许向阳真是一巴掌拍不出个屁,拿腔拿调的,不说点保证对妹妹好、照顾妹妹的话,真是气人啊! 许思忍笑忍了半天说,“你们说够没,饭菜要凉了。” 小苗苗呼呼扒着饭,“我,我都要次饱饱了。” 家里有小孩就是喜庆,大家被她可爱模样逗笑。 饭菜吃到后面开了白酒,许向阳跟闫峥喝。 两杯下肚,许向阳就来醉意了,反复叨叨要他对许思好,说自家妹妹是个宝,能被他娶走他额头碰到天花板,走大运。 闫峥眼神清明,倒也没有反驳,顺着他话头说。 刚入秋,螃蟹膏肥肉厚正是吃的好时节,许思给苗苗和小木拆螃蟹。 她拆了一只,想着性寒让俩小的分着吃。 螃蟹壳硬,白皙的指尖拆了一只就红红点点,从前许思自己都不怎么喜欢吃螃蟹,就是因为太麻烦。 俩小的吃饱,许思给擦了手,“行了,你俩吃饱了就玩去,别乱跑。” 屁股有钉子一样,吃饱了就坐不住。 小苗苗说好,溜下凳子就拉小木哥哥下楼去了。 许思也擦了擦手,一回头,碗旁边放了小碟蟹肉、蟹黄,挑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再看闫峥面前堆着螃蟹壳。 她抿唇轻声说,“谢谢。” “嗯,还要吗?” 男人一面听许向阳吹牛,一面同她说话,像是随手为之。 许思说,“够了,你自己吃。” 两人小动作全被徐桂芳看在眼里,心想自家小囡这般好,也许时日久了闫峥也会喜欢她,那便是皆大欢喜。 一顿饭吃到八点多,弄堂里声响小了下去。 徐桂芳拉着吃醉的许向阳起来,真是丢大脸,一喝酒就上头。 许思说,“妈,我送你们回去吧。” 许向阳站得歪歪扭扭还在摆手,大着舌头说,“不,不用,小妹你,你跟妹夫好好休息。” 许思摇头,但凡有个手机就把二哥这糗样拍下来,明天给他自己看。 虽说如此,许思还是送了几人回去,左右就两步路的事体。 到家把许向阳弄上楼,许思打算回家。 徐桂芳跟女儿走到堂屋,拉住她。 “阿妈,你有事跟我说吗?” …… 第51章 早点生小囡 灯光照在许思身上,徐桂芳怎么看都觉得囡囡是顶顶漂亮的。 徐桂芳说,“今朝我瞧闫峥对你好像不错。” 许思笑道,“是挺好的。” “好就行……阿妈觉得闫峥也是上心的,虽说从前是你单方面欢喜他,但往后得让他也欢喜你,日子才过得舒心。” 之前为了阿妈和二哥同意,自己故意说喜欢闫峥,咳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 “我晓得的,也许相处相处就有感情了。” 徐桂芳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闫峥的腿……到底哪能呢?” “以在还没好,里头有弹片找到医生才能动手术,肯定能治好的,”许思如实回答了,瞧徐桂芳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妈怎么了?” 徐桂芳说,“男人开了荤就晓得其中滋味,自然会更贴心你,你十九不大不小,他二十七倒是有些大了,该早点要个小囡养着,有孩子两人关系就牢靠。” 这年代,徐桂芳这样的思想很普遍,就比如她跟许思父亲也是家里相亲,开始还客客气气,洞房一过他父亲就把媳妇捧在心口。 更不用说第一年就怀上孩子,更是嘘寒问暖,不让她吃苦。 没有男人会不想要孩子。 许思这下听明白了,阿妈问这是想问闫峥的伤能不能跟她生孩子…… 咳咳。 “阿妈,我晓得的,他伤还要养养。” 许思没多说,闫峥腿伤口还没长好,至少短时间内是不能着力的。 她这些天多少摸清闫峥的性子,要自己不愿意男人八成不会用强。 她还没想好,这种事大概要有感情基础才会加倍……快乐吧。不晓得以后的路怎么走,许思还不想到这一步,但跟徐桂芳说没用,应着就好。 徐桂芳语重心长说,“阿妈晓得你有主意,但这事也要放心上。” “嗯。” 说着,徐桂芳又是舍不得的,“开头疼了别怕,说几句软话让他让着点,男人那种辰光什么都会听你的。” 许思觉得越说越远了,饶是个现代人都面孔发烫。 难怪说在最保守的年代,老一辈的父母真是造了最多的小人!! “阿妈,太迟了我先回去。” “好,慢点走。” 许思赶紧溜,等出了许家一阵风吹来,面孔才凉下去。 心口‘怦怦’跳,她踩着石板慢慢往家里走去。 二楼屋里。 看到巷子出现的身影。 闫峥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 去年结婚证刚改了版,除了红印章还有钢戳,他俩的那张上没钢戳,要登记时印的,许思第一次结婚应当不晓得。 闫峥没法说,这事还是等谢家的事查清,重新跟组织上申请。 只是他受伤在家,查起来进度太慢,得交给信得过的人。 许思回来的时候,刘婶已经收拾好。 她端水上楼,虽然迟了还是要给闫峥按一下腿。 进屋让闫峥坐去床上,拿了药油,先热敷再按摩。 闫峥还是不太习惯,靠着床头闭目没看,干脆说几句话转移注意力,“怎么去这么久?” 许思说,“阿妈跟我多说了两句。” “说什么了?” 按在腿上的手顿了一下,许思脸又热起来,“没说什么,就让我跟你好好过日子呢。” 好像领了证真不一样,心里总冒出点两人是夫妻的感受。 “嗯,”闫峥睁眼,看她微红的脸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也许他也喝多了,腿上烫。 就这么安静按摩完。 收回手辰光,闫峥看见她手腕似是青了一圈。 那个位置,只能是人捏的。 又是谁呢。 舞蹈团?彭州华? 男人眼睛眯起,闪出几分不悦。 第52章 许思被换下 第二天,许向阳照常来接许思。 宿醉起来脑瓜子抽抽疼,昨晚干啥雪花破电视一样想不拎清。 许思从屋里出来,被许向阳塞了个饭盒。 “闫峥那礼盒里不少好茶叶,阿妈又不舍得喝,煮茶叶蛋倒是一点不手软,昨晚回去煮的,浸了一整夜刚热过。” “真得呀,”许思兴冲冲打开,香料的味道裹着茶香冒出来,她笑道,“二哥你等等我。” 许思抱着饭盒一阵风地跑上楼,“闫峥,阿妈煮了茶叶蛋,你跟苗苗都尝尝。” 茶叶蛋冒着热气,许思伸手去拿烫了下,下一秒男人已经捡了两颗出来,顺便把手边的帕子递给她,“慢点。” “嗯嗯,你跟苗苗吃,这我要带去给姗姗,走了啊来不及了~” 说完又提着裙摆跑了。 闫峥看向窗外,见她上了自行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空气中茶叶蛋的味道很香,还隐约有一丝清甜的气味绕在的鼻尖。 自行车晃悠着骑出弄堂。 许向阳还在叨叨,“急什么,阿妈都给留了,说迟点让小木送去。” “啊,二哥你不早说,”许思艰难吃上手里的茶叶蛋,味道老嗲咯~ 许向阳说,“那也也要来得及说,你转头就跑连个小轿车的烟屁股都没给我留。” 许思,“……二哥,你最近粗鲁了。” “咳咳,”许向阳面孔一热,码头上人来人往学了不少新奇话,“说你呢,你倒是教育我了。” 许思抿唇笑,“你晓得不,昨晚有人吃酒吃上头,跟闫峥哥俩好。” 许向阳警觉,“??谁?” “还问谁?总不能阿妈跟小木吧。” 自行车龙头扭了一下,许思手里半个茶叶蛋差点掉了,“你急什么……没事,吃醉了我们就当不记得了。” “瞎讲!” 兄妹俩你来我往,说着说着就到了朝云。 “好了,快进去,天气冷了下次多穿点,”许向阳揉揉妹妹脑袋,“今天我要跑一趟城西仓库送货,晚上可能没空接你。” “你忙你的呀,我自己回去。” 许向阳说,“好,路上小心点,结束了就早早回去。” “晓得了,你快走吧,二哥慢点。” 许向阳抬腿搭在踏板上,“后面没坐小秤砣,慢不了一点!” 说完,一脚踩下去自行车就跑了。 幼稚! 转头彭姗姗远远过来。 “思思。” 许思招手,“姗姗快来吃茶叶蛋。” 彭姗姗已经习惯许思投喂,上前挽住她,“你哥天天送你?” 许思说,“是呢,他要去码头上班顺道送我。” 彭姗姗对许向阳的印象停留在打扫卫生那次,努努嘴说,“当哥的都不是好人!” “哪里,我二哥其实很好,下次带你重新认识下。” 彭姗姗才不要,她啃了口茶叶蛋,满嘴喷喷香,“好好吃啊,嬢嬢烧东西霞气美味,能上川西路开饭店。” 许思说,“那我可要回去告诉她,她晓得了得高兴半天。” 进大门,照常去换了练功服。 才进舞蹈室众人目光就盯着许思瞧,林琴意不怀好意地笑,难得没上来触霉头。 彭姗姗皱眉,“看什么看?” 没几分钟,梁老师来了,点完名让大家站好位。 许思跟彭姗姗站在最前排中间,梁玲芳目光落在许思身上,面无表情。 “许思,你跟心悦换个位置。” 话音落,舞蹈室里鸦雀无声。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彭姗姗,“为什么要换啊?谁说的!” 梁玲芳头疼说,“彭先生特意交待,梁团也晓得。” “我不同意!”彭姗姗气道,“我去找我哥。” “彭小姐,彭先生今天不在。” 许思抬手拉住她,“没事姗姗,先练再说。” 说完,她转身往后面走去。 谢心悦抱手看着她,呵,跳得好又怎样,不过是彭州华一句话的事体,许思就只能灰溜溜下来! “不好意思啊思思,我也不晓得的。” 舞蹈室里嗡一下闹挺起来。 “诶,真换啊。” “果然还得是真千金,这年头再努力不如生的好。” “就是啊,跳得再好有什么用,人家身份金贵好的都独一份。” “彭先生也太宠了吧。” 大家的声音让谢心悦愈发得意起来,原来把许思踩在脚下这么痛快!! 以后这样的辰光只会大把。 有她谢心悦的地方,许思永无出头之日! 彭姗姗快气炸了,她是真看不懂二哥在搞些什么。 站在风口浪尖,许思眉梢轻挑,眼底平淡无波仿佛置身事外。 昨天她就猜到,揍彭州华那顿不会善了。 谢心悦得意地往前走。 擦身而过时听许思开了口,“无所谓,朝云想凭借芙蓉面争到锦绣剧院的首演,想一步登天,某些人的舞蹈水平有目共睹,我只能……” 她眼尾轻扬,自信笑道,“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话音落,刚刚冷嘲热讽的人齐齐笑不出来,嘴巴像被浆糊粘了。 谢心悦不可能带芙蓉面出头的…… 彭姗姗哼出一声,“笑啊,怎么不笑了?” 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不晓得痛,现在倒是安静了。 谢心悦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许思,是她小看了这贱人。 舞蹈室乱成一锅粥。 梁玲芳呵斥道,“都安静,有什么排练完再说,彭先生开的口你们操心什么,跳好自己的。” 几句骂下来,才压下众人忐忑的心,开始排练。 只是的后面再也没人吭声,都在担忧芙蓉面的效果。 谢心悦更是,大家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不敢跟平时一般偷懒,硬生生跳得大汗淋漓,却仍是一团糟。 只有许思乐排练了会儿,就到旁边拉伸休息。 朝云的确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乌烟瘴气,人心散漫,更不用说彭州华时时刁难。 况且她在这,闫峥又作何感想,两人结了婚她待在彭州华的舞蹈团里终究不合适。 …… 第53章 小婶婶不回来 一整天,彭州华跟梁团都没来舞蹈团。 结束换完衣服。 彭姗姗还担心许思,她心里愧疚毕竟这事是二哥弄得。 “思思,你真没事吗?” “没事,都问我八百遍了,别担心。” 彭姗姗说,“等回家我就找二哥问去。” “不用了,你问了他更不痛快。” 许思想到什么,唇角勾起来,“话说我哥今朝要忙,不来接我,咱俩下馆子去?” 这种时候就该轻松一下! 除了面馆她还没去过什么饭店呢,每天早上坐自行车过来都能瞧见锦绣大戏院旁的饭店。 “好啊!”彭姗姗立刻拿起小包,“走走走,去裕丰饭店吧,那的响油鳝丝顶呱呱。” 许思说,“好,我没去过你说哪就哪。” 两人挎着手出了大门,彭姗姗又反悔了,“不去了,咱去永福记,我哥上次就带谢心悦去的裕丰,我以后都不去了哼。” 许思笑,“都听你的。” 珊珊总是能让她笑,每当这时,语气就觉得来朝云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有姗姗这个好朋友。 永福记不远,两只脚走走十分钟光景就到了。 永福记和锦绣大戏院就隔了三排房子,风格却不一样,中式的老楼,上下三层。 大门挂着的大牌匾上,楷书写着‘永福记’三字。 辰光才一点暗,两边大灯笼已经亮起,客人不少,交关气派。 “我听说今年京城有一家个人开的饭店,永福记倒还是国营的,但里边全是老师傅,烧菜喷喷香,”彭姗姗啥都晓得,“去年过生日,大哥还带我上和平饭店搓了一顿,下次咱也去。” 许思说,“好啊。” 既然回到这年代,倒也想看尽此时沪市风华。 二楼的座位用镂空木栏隔开,隐私不错。 两人坐到窗边位置,点了几道特色菜,又要了碟鱼皮花生和红油猪耳朵,下酒好菜。 “咋了,你还想吃猪耳朵。” 许思眨眨眼,“咪一口酒呗,刚楼下有人吃烫过的黄酒,霞气香。” 彭姗姗眉头皱起来,“你是不是不高兴,不高兴才喝酒。” “不高兴你个头,高兴才喝。” 昨晚看二哥喝她就馋了,上辈子一个人住偶尔也喜欢小酌一杯,到了这一口没吃过。 许思招手,点了小壶绍兴老酒,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瓷瓶温热,酒香浓郁。 许思挑眉看彭姗姗,“吃不吃酒,不是不能吃吧?” “瞎说八道,谁不能谁是小狗,”彭姗姗拿过来给自己倒一杯,又给许思一杯,豪气摆在桌上。 两人就着猪耳朵,吃得津津有味。 “诶,你不回去,闫峥不找你啊?” 许思想想,“应当没事,前几趟咱们练舞不也没回去。” 这倒是。 象牙巷。 苗苗叹气从楼下上来,嘟着小嘴巴说,“小婶婶又不回来了。” 闫峥抬腕看一眼,“嗯,八成练舞蹈。” 说完又低头写起报告。 钢笔划出沙沙声,苍劲有力的字整齐跃然纸上。 只写了两行又突然顿住。 昨日才瞧见她手上被捏青一圈,闫峥拧眉放了钢笔,手边就有电话机,闫振华来时安的。 他想想拨了个号,找人叫小赵听电话。 小赵饭吃一半听到队长找,火急火燎跑去军区接线处,“闫队,我是小赵。” 这辰光来电话,难道有什么大任务,小赵仔细听着。 等自家队长说完,人都傻那里,“啊……好,晓得了,我这就出发!” 队长让他找嫂子去?? 嫂子那么大人哪能丢啊。 不过队长说啥他做啥,小赵跑回去饭碗一收就借车寻人去了。 军区的吉普过了黄浦江,先找去舞蹈团,瞧见里头侪是黑乎乎一片,又在附近转起来。 这辰光,能去哪啊? …… 酒一杯杯下肚。 许思和彭姗姗面孔泛起粉。 两个看着对方笑,前头还说不喝不喝,一喝起来不晓得是谁又叫了一壶。 许思挟一颗毛豆在嘴里,味道清爽,“这老酒度不深还觉得蛮晕人。” “黄酒就这样,”彭姗姗说,“思思,你说那谢心悦进了彭家我哪能啊,肯定成天鸡飞狗跳。” 许思说,“要她真进了彭家,你别同她对着来。” 彭姗姗不依,“不!二哥拎不清,大哥不会,我找大哥告状。” 许思对彭老大不是很了解,“姗姗,要保护好自己……” 她说的太轻,彭姗姗没听见又喝了一口酒。 窗外能瞧见远处江景。 这辰光,船全靠岸了,住在船上的人点一盏煤油灯洗菜烧饭,瞧着星光点点。 许思说,“姗姗,我可能不会待在朝云了。” “啊,为什么啊?” 彭姗姗顿时酒醒了,屁股一扭坐端正问她。 许思说,“没什么,朝云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同你讲过不喜欢芙蓉面,今朝之前我还想找梁团说说把这舞调整一下,但如今我觉得没必要了。” 梁昆或许是个舞蹈家,但他已经失了本心,屈服于彭州华的利益之下。 没谈的必要。 彭姗姗呐呐说,“沪市以在舞蹈团少,前些年裁兵裁文工团,跳舞的人又多,哪里都是挤破头的,你不在朝云去哪?” 许思不想告诉姗姗,彭州华还扬言要堵了她的路。 姗姗性子单纯,夹在两人中间会很痛苦。 “总有能去的地方,我跳得这么好哪家不要我是没眼光。” 彭姗姗还是开心不起来,“……但你走了我咋办,我也不喜欢芙蓉面,我晓得跳得是什么意思,早跟梁团讲过,所以上次他才重编,但仍是不好的……” 说到最后,嗓音有几分茫然。 许思按住她手,安抚说,“不喜欢那就考虑跳独舞,自己编一支喜欢的,朝云如今还没人跳独舞,你的话他们会答应的。” 彭姗姗快要哭出来,“那我不想你走。” 许思说,“这不是还没走吗,我只这么说说。” 彭姗姗有时候可不好骗,“骗人,你会跟我讲就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然才不会说出来让我不高兴。” 不愧是了解她的,许思说,“好啦,我去哪里都一样,走了之后咱俩交往不是更自在。” 彭姗姗吸吸鼻子,“我不晓得我哥怎么了,脑筋拎不清,以前也不这样。” 许思没响,没做评价。 风从窗外吹来,她叹一口气。 小赵在街道上转了两圈没看到人。 心里正发慌,脑袋往车窗外探了下,好巧不巧就瞧见窗边的人。 “诶哟,我滴个娘亲嘞,总算不挨罚了。” 车停好,小赵急哄哄往永福记跑去。 …… 第54章 喝醉占床 吃完最后口酒,时间不早了。 “姗姗,该回家了。” 许思起身,彭姗姗也摇晃站起来,拿上小包。 跳舞的人身段好气质佳,坐在窗边吃酒早被不少人注意到,这会儿不少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彭姗姗脑子发懵没站稳。 许思赶紧抬手抱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上个人。 那人绅士地扶了下。 许思回头说,“抱歉,我朋友吃醉了。” “无事,”男人是来应酬,等看到她怀里的人表情顿时不好,“姗姗,你怎么在这?” 许思回头,对上一张严肃的脸,有几分眼熟。 彭姗姗歪脑袋看了看,“大哥。” 原来是彭老大,好像是叫什么彭正俞,难怪会觉得眼熟,跟姗姗和彭州华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起来更成熟稳重。 彭姗姗打了个酒嗝。 彭正俞皱眉把她接过去,“交给我吧,怎么称呼?” 彭正俞公职人员,和谢家来往的一向是彭州华和彭父,谢家人他仅认识谢家父子,对许思没什么印象。 许思说,“我叫许思。” “幸会,麻烦你了。” “不会,那……姗姗交给你,我先走了?” 彭姗姗一把勾住许思,“别嘛思思,别走呀……你,你别走今晚去我家。” 许思把她手拿下来,无奈说,“别耍赖,回去记得喝醒酒茶,不然明天起来头疼。” “哦,”彭姗姗不情不愿地应了。 “那我走了,”许思跟她说好,冲彭正俞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消失在楼梯口,彭正俞才收回目光,“许思……” 说了名字,彭正俞就晓得她是谁了,难怪二弟会被迷得七荤八素,是招人的模样。 远处有人叫,“彭处,这边。” 彭正俞应声,先找了人把彭姗姗送回去,才过去落座。 …… 许思才下楼就跟小赵撞了个正着,纳闷说,“怎么还来找我,出啥事体了?” 小赵也摸不着头脑,“没事啊嫂子,闫队让我来我就来了……” 许思搞不灵清,随小赵上了车。 夜里江风大,黄酒走得是后劲,风一吹才觉得酒劲上头,脑子里浆糊似的转不动。 许思靠着后座闭目休息,半开车窗进来的风抚过滚烫面颊,霞气舒服。 过了桥,很快就到象牙巷。 巷子车开不进来,但79号后面临街,车就停在口子上。 小赵说,“嫂子,到了。” “嗯,”许思推开车门下车,缓了两秒往家里走去。 小赵跟着上去,把人送到队长跟前才麻溜滚了。 闫峥蹙眉看着回来的人,脸颊粉嫩,歪着脑袋靠在门框上,眼神迷离。 他问,“喝酒了?” 许思慢吞吞点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大大方方承认,“喝了一壶。” 闫峥说,“跟谁喝的?” “当然是姗姗啊,”脑袋犯迷糊,练了一天舞许思累得很,把手里小布袋往柜子上一放,努力站直。 闫峥看她模样是吃醉了,不过醉了倒是诚实,“为什么要去吃酒?” 许思想了想,往里走两步站到桌边,像怕闫峥听不清还贴心弯下腰来,“我不高兴。” 她身上微甜的香味带着一丝清浅酒味,与平常不同。 许思站不牢,脚下踩着小碎步。 闫峥握住她小臂扶住,“不高兴就去吃酒,两个女人也不怕外头乱。” 许思摇头,时间还早没关系。 隔着薄薄的布料,闫峥手心直接滚烫,一只手就能握住手臂纤细又柔软,像溜手的泥鳅。 还没等他再问,许思已经按着桌子站起来。 漾着水意的杏眼茫然看一圈像在找什么,等瞧见墙边的床,一下把手抽出两步就走了过去。 然后身子一倒,舒舒服服躺在床中间。 闫峥:…… 她微蜷着身子,裙摆因为动作掀开不少,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悬在床沿外,小皮鞋还穿着。 闫峥操作轮椅上前,抬手把她裙摆拉下去。 躺着的人娇小柔软,不动不吵,闫峥以为睡着了伸手帮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开。 就瞧那睫毛颤颤睁开眼,红彤彤一片。 不知为何,他心口不是滋味。 “今朝怎么不高兴了?” 许思脑子是懵的,眼前模模糊糊不晓得谁在问她,只觉得声音沉沉的很好听,她顿时有些委屈,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待在舞蹈团了。” 男人不知道哪来的耐心,“为什么呢?” 许思摇头不肯说,隔了会儿又小声难过,“可我还想跳舞。” “朝云没什么好,不待就不待了,”闫峥眼里,跟彭州华那种人有关系的都不是好东西。 许思咬咬嘴巴,想起白天那些话,她的身边没有人能帮她,这年代,就算是一个小汀州菜场的杂扫工作都得靠着人情抢破头,被彭州华堵了路她能怎么办。 “我不喜欢……不喜欢这里,”她声音极小,醉酒后含糊不清,像是说给自己听。 可闫峥却听了清楚,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在他身边。 男人眼神探究,如寒潭冰冷。 下一秒,就瞧一滴眼泪从那红着的眼尾划了下去,滴在军绿色的床单上,留下深色水晕。 接着,又是一滴。 闫峥什么时候看过姑娘在面前哭。 就这么小小声,委委屈屈地哭在跟前,让人措手不及。 他倾身,抬手给人揩面,粗粝的指腹抹得白嫩皮肤微微红,又一滴落他手上。 热的。 他温和了声音,“哭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 喝醉的人完全不晓得自己在干嘛,张嘴就反驳,“没哭的。” 闫峥妥协,“……那就没哭。” 想到她被谢家送走,如今在舞蹈团肯定有不少说闲话的人,再加之彭州华刁难,是他疏忽了。 前面八年在军区,闫峥脑子里除了任务就是训练,哪里想过儿女情长的事。 现在许思是他的妻,自该上心些。 约莫过了两分钟,许思又不哭了,埋着小脸在床单上擦了擦,然后把小皮鞋一踢滚进床里侧闭眼就睡。 “……” 闫峥额角抽了抽…… 刚想把人弄醒让她回屋去,就听到楼梯‘哒哒哒’的脚步声,苗苗听到声响下来了。 “闫叔叔,小婶婶回来啦?” 闫峥下巴抬抬,苗苗看到贴墙躺着的小婶婶开心地踢鞋子爬上去。 换做别的时候,别说爬闫峥的床,就是小屁股都不沾一下。 但小婶婶睡着那就不一样了。 苗苗小心爬到许思旁边,看来看去回头冲着闫峥说,“嘘,小婶婶困觉了。” 闫峥无语,“我看到了。” 苗苗满意闫叔叔的‘懂事’,自己躺到小婶婶旁边,“苗苗陪小婶婶困觉。” 闫峥看着床单上眼泪印,要他睡也睡不下去,“嗯,被子盖好。” 苗苗抿着嘴巴偷笑,把豆腐块的被子抖出来给自己和小婶婶盖上。 屋里有暖水瓶和毛巾,闫峥过去倒水拧帕子,“给她擦擦脸。” 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接过去,苗苗给小婶婶擦得干干净净,“闫叔叔,睡衣。” “不换了,她今天不听话不给换。” 苗苗不赞同地瞪着闫峥,没得到回应只好钻回被窝里,闫叔叔真是太坏了。 一大一小占了床,闫峥回桌边继续看文件。 不一会儿,苗苗也困着了。 闫峥合上文件锁进抽屉,又盯着床上的一团看了几眼,才拿起拐杖往楼上去。 他进了苗苗原先睡的小屋子。 一米二的床塞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又挤又窄。 眼睛硬生生睁到半夜才困着。 明天定好好说说她,下回还敢这么喝。 …… 第55章 认错! 窗外天光裹着薄雾,没亮透。 一夜睡得囫囵觉,严格的生物钟还是让闫峥早早醒了。 他手搭在额头上听见楼下的极轻的脚步声。 许思一大早是被渴醒的,起来灌了两杯茶,苗苗也坐起来要嘘嘘。 她带孩子下楼去了卫生间,两人回来都睡不着了,脑袋凑一起嘀咕。 许思说,“苗苗,出大事体了。” 苗苗揉眼睛,“小婶婶,啥事体?” “咱给你闫叔叔床睡脏了。” 苗苗不同意,“小婶婶香香,不脏。” 许思看身上的裙子还是昨天的,觉得苗苗对她有些许盲目。 她把苗苗抱下来,找了柜子的里的床单被套换上,换是换好了,但是豆腐块的被子叠不成。 一大一小折腾半天,豆腐块像豆腐泡,鼓鼓的歪歪的,没面孔见人。 苗苗抱着肚皮咯咯笑,“小婶婶不厉害。” “你厉害你叠。” 苗苗不响,装傻。 许思抱起脏床单往楼下去,没办法,能力不允许叠成那样。 下到院子把大盆拖出来,床单进去泡着。 许思转去灶披间做早饭,准备拿早饭弥补。 昨天怎么就醉了呢。 那黄酒也太上头了。 下次保证……换种酒喝。 听到二楼没动静,闫峥起来下去。 砂锅熬上绿豆粥,许思拿萝卜丝和猪肉做馅,煎了几个萝卜丝饼。 苗苗耸着鼻子,“小婶婶,喷喷香。” 许思笑,挟一个饼去碟子里晾着,“凉了再吃,里头烫嘴巴。” “好,”苗苗蹲在小桌旁给饼吹凉风。 许思再煎几个鸡蛋,把几根玉米煮上,等早饭做好端上楼去。 要说的话在心里打了几遍腹稿,进了屋闫峥雷打不动在看东西。 许思把早饭往桌上一端,态度端正,“那个…昨晚睡得好吗?” 男人抬眼,“不太好。” “……” 好好好,不按她想的来。 闫峥说,“你睡得好吗?” “……是挺好,”许思心虚但诚实。 闫峥说,“我床好睡?” 许思脸红,“还成吧……抱歉啊,我昨晚喝醉了,下次不会了。” “嗯。” “床单、被套我都换了。” 她余光瞧见床上的被子重新叠过,标准豆腐块,“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她现在跟二哥没区别,脑子是个空心汤圆,啥也想不起来。 闫峥手指在桌沿点了点,没吱声,只盯着她看。 许思被看得发毛,“没对你做什么吧?” 闫峥说,“你想做什么?” “没有,我不是想不起来了嘛。” 瞧她红了的脸,闫峥没再逗人,“下次要喝在家里,外头不安全。” “晓得了。” 这么说就代表没事了,许思笑道,“你快吃早饭吧,我上去换衣服。” “去吧。” 许思跑上楼,拿了身干净的衣服抓紧汰了个澡,昨天的衣服还有酒气,自己都嫌弃,闫峥那洁癖怪没把她丢下床算不错了。 探头看了眼,闫峥睡得苗苗床,那小床没塌属实质量好。 收拾妥当,许思来不及吃早饭,拿了两个萝卜饼就出门了。 * 到舞蹈团。 彭姗姗跟她一样,脑子发懵。 不过她昨晚回去倒头就睡,比许思强,“闫峥没骂你吧?” 许思摇头,“我说了闫峥是好人,我睡他床也没怎样!” “什么,你睡他床!!!你俩睡一起了??” 彭姗姗大呼小叫,被许思一把捂住嘴巴,“瞎讲,我睡了他的床,他去苗苗屋睡了。” 彭姗姗差点被捂死,拼命眨眼间表示不说了,才被松开。 她喘了两口气,“咳咳,不,不过你俩本来就结婚,不睡才奇怪哩。” “他不行。” “不行???” “想什么呢,他腿受伤了。” “哦……” 两人说一阵,往舞蹈室去。 昨天之后,大家对许思那是一个冷眼相对,许思也不在乎。 反正决定要走,等周末她就去问问哪里还有舞蹈团招人。 下午辰光,彭州华来了,把她拉进办公室。 “昨晚你跟姗姗去喝酒了?” 许思说,“彭先生家住海边,还管我喝酒?” 彭州华想上前,胯下一阵痛,又退回一步之外,“以后不准喝酒!” “凭啥管我?” 彭州华咬着牙,“你不晓得吗,喝醉的女人就是送上门的肉,男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彭先生经验丰富~” “许思,我说认真的,我不喜欢被别人碰过的女人。” 许思简直要吐,“你有病治病,没人要你喜欢。” 说完,她拉开门转身出去,彭州华多少是有点大病,他以为他是谁。 门外,谢心悦站着。 许思抬眼,“有事?” 谢心悦说,“许思,麻烦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得不到的人。” 许思说,“有空跟我说这个,你不如花点心思管住彭州华,别让他来恶心我!” “你!!” 许思冷笑,“你什么你,让开!” …… 象牙巷里,小赵带了一个女人过来。 “闫队,刘同志来了。” 闫峥抬眼,屋里站的正是原先跟许思和彭姗姗一组的刘芸。 刘芸问,“闫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 第56章 许思是我妻子 刘芸是文工团裁减下来的,但还有另一身份,第七区的线报员。 进入朝云,她一面还需报告彭家的情况。 改革开放,个人经营兴起,外商进入国门,明里暗里的管控实则愈发严格。 第七区最为特殊,级别划分就不一样,闫峥这位置需要她配合,刘芸需第一时间过来。 只不过今天他为的不全是公事。 问完彭家最近的动态后,话锋转到许思身上。 刘芸只当许思原本是谢家的女儿,关系到谢家,如实把她跟谢心悦、彭州华之间的过节做了汇报。 男人沉默不语,愠色渐浓。 刘芸余光瞥见,以为自己说错什么。 “闫队……可是她们有问题。” 闫峥直言,“许思是我妻子。” 刘芸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个答案,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忆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 完了,她说彭州华两次将许思单独带进办公室…… 还有将她从领舞换到最差的位置。 不过……既然是夫妻,这些事体咋还问到她这外人的头上。 想想也是,闫队那冷淡疏离的性子,从前文工团就有女同志递小纸,侪被闫队不留情面地拒了。 按说她们结婚是近期的事体,闫队才回沪市多久,哪里来的感情。 刘芸脑子百转千回,最后说,“闫队,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彭谢两家有什么再同我汇报,今天辛苦你了,”闫峥淡声说着,面孔早恢复了平常。 刘芸便告辞离开了。 走出象牙巷她还在想,好在自己从未参与舞蹈团那些乌烟瘴气的事体,也未得罪过许思。 谢心悦真是……有她受的。 …… 转眼过了两天。 彭州华吃了几次瘪消停些。 谢心悦有心找许思麻烦,但被大家盯着练舞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 每天结束手脚不是自己的,夜里睡着都能疼醒,对许思恨得牙痒痒。 …… 傍晚到家。 许思被闫峥叫去。 桌上放着一张存折,还有一个信封。 许思说,“怎么了?” 闫峥说,“已经结婚,我这些该交给你保管。” 许思倒没想到这一层,平常有吃有住没啥花钞票的地方,就是要买东西她兜里的钞票完全够。 “给我保管?” “恩,丈夫赚钱,妻子管账,谁家都这样,信封里还有些粮票、布票我没细数,军区每月有发都在里边。” 闫峥继续说,“那边会送菜肉过来,不用太操心,你只管买自己和苗苗喜欢吃的。” 信封递到手里,许思打开看一眼,光是钞票分量最少有小一千,然后粮票、布票、副食品票……等等,花花绿绿大堆。 “这么多?” 闫峥看她欢喜,‘嗯’了声,“花完了再找我要,有些在军区那边没来得及拿回来,改天让小赵取。” 许思想想,“哪里花得完。” 别人家一家七八口人,票用得紧巴巴,这里一堆他们三人用,还有闫家送肉、菜,根本用不完。 闫峥对这些没多大概念,八年在军区吃食堂穿军装,有些票有年限,他用不上还常换给队里有家有室的下属。 至于闫家更不用他操心。 “快中秋了,前两天小赵还送来月饼票,多的你给家里拿去,这些要用不上给妈那边就行。” 许思眼神微怔,这段辰光她对闫峥看法渐变,起先觉得他性子冷,但相处下来他骨子里是个极为体面、有修养的人,做事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比如上许家提亲,也是准备得满满当当,该有的不会落下。 换做别人,两人小家过好,妻子要拿点什么补贴娘家都会被婆母给脸色,闫峥这倒是挺好。 公婆没见过,闫峥大方事少,家里又没有要操劳的事,每天一点劲头都拿去对付谢、彭两人了。 许思抿唇笑起来,“真的吗?那我给阿妈拿点票。” 前些日子住在许家,阿妈一张票都要算的清清白白,买多少细粮、多少粗粮,月初不敢多用,月底又紧张。 还有马上天冷,该买点保暖的衣服棉被。 闫峥看她扬起的嘴角,心道早晓得这样高兴就该早点给。 “你做主就好,不用省着。” 省是不可能省的,许思的观念里,人活着衣食住行不能亏待自己,能力范围内用最舒心的。 她笑说,“好,还有别的事不?” “存折也拿上。” “哦,”差点忘了存折,桌上的存折皮面写‘活期储蓄’几字,许思打开一瞧,差点惊到下巴。 看看存折又看看闫峥,又低头确认一下小数点。 闫峥看她模样,“少了?” 许思摇头,抿唇说,“你……是军人,不能收受贿赂,干投机倒把的事体,咱钱多钱少照样过日子。” 闫峥,“……我没干。” “那你哪来这么多钱,这岂止是万元户啊,被人看见要上报纸哩,”存折上十开头,后边单位是万,她瞪着杏眼,小脸满是不赞同。 该研究下这时候的法律条例,丈夫受贿,妻子会不会遭殃! 闫峥这会儿是有点好笑,“当年闫家在港市重新发家,那时候我还没入伍,闫振华致力把我培养成闫家的接班人,十五六岁让我跟着赚钱,年轻气盛,手痒张罗了几处生意,入伍后虽然没再沾手,但交给了相熟的人,每年都会往我账户存。” 这张算少,另外还有两张也在军区宿舍里。 “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许思消化了一下说,“闫峥,我突然觉得你亏大了,我以为自己钞票不少,现在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够这里的零头。” 闫峥听了,吐出俩字,“不亏。” “嗯?” 没听清,再问男人又在看资料了。 话是那么说,但谁都会高兴,许思笑眯眯地拉了凳子坐下把票分类整理,拿出一部分吃完饭就给阿妈送去。 她和闫峥虽然是生拼硬凑结婚,但他的做法还是让许思感到欢喜。 闫峥余光看了几眼,觉得她同苗苗桌上玩过家家差不太多,小孩子气。 整理好票,许思还是说清爽,“你放心,家里开支、用小钱的地方我就做主了,大笔的支出还是过问你。” 闫峥眉头稍拧,‘嗯’了声。 “舞蹈团那边,不去也没什么。” 许思抬眸,“你怎么晓得我不想去……” …… 第57章 赶走许思 “吃醉酒说的。” 许思脸烫:“……” 不是说她没说什么吗!! “我是不打算去了,”干脆说清。 本来想再坚持几天,骑驴找马等谈好新舞团再走,但每一天都没滋没味,对热爱的舞蹈许思有自己坚持。 今朝闫峥给的这些,许思没打算占为己有,但某种程度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没那么多负担。 至少她赚的三瓜俩枣,影响不到家里的生活水平! 许思说,“到时候我再找新舞团。” 闫峥心里有数,说,“没事,慢慢来。” 吃完饭,许思溜达回家里,把票送去。 苗苗跟着一起找小木玩。 徐桂芳看这么多票,拒绝不肯要。 许思笑说,“阿妈,你就拿着吧的,闫峥让我送来的。” 徐桂芳说,“闫峥不在意,但也不好拿,两方结婚不是你们俩个人的事……” 她担心囡囡会被闫家旁的人在背后议论,宁愿不要。 许思笑笑,“别人说就说,我是嫁给闫峥不是嫁给他家的人。” 几番推托,最后还是让徐桂芳收起来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许思还惦记给闫峥按摩腿,就带着苗苗回去了。 * 第二日一早。 许思到了舞蹈团,因为答应了姗姗陪她编独舞,便打算先练完今天的再提退团。 姗姗从芙蓉面退出,彭州华大概是想缓和兄妹之间的关系,答应了她的要求。 舞蹈室没空闲,许思也不排了,干脆跟姗姗找去小会堂练。 许思是现代人,编舞思路极为大胆新意。 很快就帮彭姗姗摸出个大概。 两人太过投入,午饭啃了几个带的包子对付了一顿。 直接练到了下午。 …… 舞蹈室里。 梁昆脸铁青,芙蓉面一下失去两个跳最出色的,要说拿下锦绣的首演,梁昆心知肚明,没有可能。 调了一天的位置和动作,之前的安排几乎推翻。 彭家人实在太过儿戏! 凡事该有个度。 “谢心悦,你的手打直,打直听得明白吗!” 梁昆怒声呵斥,换做早些年的他脾气更差,教跳舞碰上这种就没脾气好的辰光。 “抬下巴,你以为在荡马路?站都站不好?!” 谢心悦被梁昆点着骂,心头火气也冒出来,一个彭家请来教跳舞的说白了就是职工,敢这样对她大呼小叫。 汗水顺着她脸颊滑下去,谢心悦胸口起伏脸上满是不耐。 梁昆还在批评,“小跳接大跳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不行,不要跳动作,动脑子!” “啪——” 一把扇子飞出重重砸在地板上,谢心悦冲着梁昆冷笑一声,眼神轻视。 众人全看傻眼。 梁昆怒吼,“做什么,做什么!都不练了是吧!跳舞不行脾气冲天!” 谢心悦说,“梁团,能教教,不能教我就让州华哥哥换人来。” 梁昆话一下哽住,抖着手说,“好,好啊,就你这水平谁来也教不成,我把话撂在这了,教不了!” 舞蹈室里一下炸开锅,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梁团您别生气,心悦已经很努力了,再给点时间。” “呵,还给多少辰光,她就是跳到明年还是这样,跳舞没灵气咱就说天赋,没天赋就说努力,她浑身上下占了什么!” 梁昆气急,从前心高气傲被人追捧,如今不被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要能咽下这口气,往后他怎么在泽安区混。 谢心悦冷笑,“不就是觉得那两个跳的好呗,你倒是有本事把人家请回来,人家还不愿意跳你这破舞!” 这话下了梁昆面子,却是事实。 梁昆恼羞成怒,甩摊子不干,“得,这舞我难堪大任,让彭先生另请高明。” 说完,梁昆甩袖就走。 一部分学员追着跟了出去,赶紧劝阻梁团,生怕真撂担子不干。 留在教室里的赶紧拉住谢心悦,“心悦,梁团在泽安区是有名气的,听说锦绣大剧院那边还有他熟识的人,要真不管我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出名点的舞者都被各个舞蹈团挖走,我们还能找谁。” “你就跟梁团认个错吧,不然大家白努力这么久了。” 涉及到自身利益,有人对谢心悦也没了好脸色。 “本来就跳不好,还不让梁团说,您是大小姐我们可是普通人,全被你害死。” “就是啊,要是许思在就好了,现在连姗姗也不跳了。” “还不是某些人做的孽。” 众人忿忿说着,谢心悦面孔气得通红,连一向帮她的林琴意也没响。 谢心悦扫她们一眼,“有本事你们找许思去,看看她理不理你,在她眼里你们都不配跟她跳舞!” “话不是这么说,你没来的辰光她跟我们练好着呢。” 谢心悦不屑,“那你去找啊。” “人都被你气走了,我们上哪里找去。” “你跟许思道个歉吧,让她跟姗姗回来带我们表演。” 跟许思道歉?有病吧!! 谢心悦给许思狠狠记了一笔,今朝不论是谁嫌她跳不好,都是因为许思,把她衬得一文不值!! 谢心悦气道,“谁再说一句,明天我就让她滚出朝云。” 话说完,大家齐齐闭了嘴,原来谢心悦平时的样子都是装的! “哟,好大威风,你想让谁滚就让谁滚,朝云是姓彭不是姓谢吧,”彭姗姗从外边进来。 她跟许思练完回来拿毛巾,就在外面听说了这事。 一个谢心悦把朝云搞得乌烟瘴气。 许思事不关己地往挂毛巾的地方走去,被谢心悦一把拉住。 “许思,你算什么东西,锦绣首演只会有我谢心悦!!” 许思皱眉看她,“嘴巴说说就能是你的?那干脆都别练了。” 她眼神冷淡,看着她让谢心悦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谢心悦死死掐住她手,恶狠狠说,“我现在就要你离开朝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上锦绣的首演!!” “谢心悦,朝云什么辰光是你做主了!”彭姗姗上前一把拍开她手。 “你哥没告诉你,昨天两家已经订好婚期了,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彭姗姗不敢置信看着她,“我怎么不晓得!” 谢心悦得意说,“那就回去问问彭州华,往后见了我你该叫声嫂子。” “我没空跟你废话,现在就让许思滚!” …… 另一边。 一辆军用吉普开过大桥。 朝着朝云来。 第58章 闫峥来接她 舞蹈室气氛僵持。 彭姗姗恼火说,“结婚都能离婚,何况只是口头订婚,你以在不算彭家人!” 谢心悦冷哼,“迟早的事体。” 俩人都不肯让步,旁人不敢多话,谢心悦真要进彭家那人家就是姑嫂吵架,多嘴火烧上身咋办。 许思本就存心要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谢心悦赶她走不正顺了意思。 许思说,“我可以走,但工资谁结,你们单方面赶走我没这道理,补偿款要给的吧?不然大家都以为朝云随便就能赶人。” 谢心悦咬牙,“我给,少不了你的。” 四千块都给过,何况一点工资,她现在是谢家女儿,几十块钱毛毛雨。 谢心悦扯着许思去办公室,梁昆发火走了,办公室只有梁玲芳在。 梁玲芳刚给彭州华打去电话讲她哥的事体,一转头这边又出事了。 “心悦,这事该等彭先生过来再说,你这样赶许思不太妥当啊,”梁玲芳头大,这谢心悦越来越离谱。 谢心悦在她面前又换了副面孔,“梁老师,我跟州华已经订婚了,谁都容不下有旧情的女人在未婚夫眼前晃吧,你是女人能理解对吗。” 这话说的梁玲芳不知道咋反驳,谢彭两家结亲,谢心悦就朝云的女主人,这话到底听不听,头都大了。 舞蹈室二的舞者都凑热闹来了,门口人头攒动,面孔像调色盘啥神情都有。 谢心悦说,“总归有啥事体我担着,你给许思算好工资,多赔她半个月的,这钱我掏。” 说着就拿了几张钞票拍在桌上 梁玲芳硬着头皮去拿工资册,算了一下,一个月八十,多赔半个月就是一百二。 “一百二十,”梁玲芳看了眼桌上,六十多块钱,这也不够啊。 谢心悦没带那么多在身上,六十块平常能买大把东西了。 她看梁玲芳一眼,“不够的你先出,明天我就给你。” 梁玲芳没法,不情不愿去抽屉数钱,钱是彭州华给的朝云的采购款,她不可能拿自己的钱去补贴,就先用这补上。 这谢心悦装大款她遭殃,烦死个人。 数了六十钞票出来凑一百二,谢心悦拿去塞进许思手里。 “赶紧滚,以后别再来朝云。” 说完她心里总算痛快,以后就没许思在眼前添堵了。 许思干脆把钱揣进兜里,不错,本来自己走的话最多拿个工资,一来一回多了四十块,明天给苗苗、小木买玩的去。 许思说,“那我就走了。” 彭姗姗红了眼闷声不响,待两人到更衣室才带着哭腔说,“你拉着我干嘛,你不拉着我我非上去扯她头发,你就是想走了。” 许思无奈又好笑,“前头不就同你讲过,怎么这会儿还不高兴了。” “我就看不得谢心悦欺负你。” 许思笑,“她没这本事,今天一遭她得罪一串人,没好日子过。” 说完,她认真了神色,“姗姗,答应我一定离她远点,人不能用自己的道德去揣测旁人,你做不出来的事谢心悦做得出来,不要低估她的心机。” 彭姗姗点头,“我晓得了。” 许思说,“记着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 柜子里东西不多,彭姗姗帮着一起收拾好。 “那我有空就来找你,”她从前独来独往,好不容易交了许思做朋友,吃饭跳舞腻在一起,心里空落落的。 许思说,“好呀,象牙巷79号,我也会来找你。” 两人出了更衣室,谢心悦抱胸站在外边,走廊挤满人。 许思练功服懒得换,只把米白色的薄呢外套穿上,头发随手一扎,散落几缕碎发。 谢心悦凝着她,“慢走不送,到时记得来看我在锦绣的首演。” 许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直看得谢心悦又生出火气。 没等发作,许思抬步就往大门走去。 秋风中。 纤瘦曼妙的身影像芍药娇花,让人想拢进怀中。 谢心悦几步跟上去,她当然要亲眼看许思滚出朝云。 大家全往上跟,一群人闹哄哄挤去大门。 “真走了诶。” “看着挺有骨气,不会出了门就在外边哭吧。” “这么好的工作,换我我也哭啊。” “就是,连上锦绣剧院的机会都没了,白瞎那身本事。” “被谢家赶出去,又被朝云赶走,你们说泽安区几个舞蹈团还有人收许思吗?” “没有吧,这辰光各个团早满人了,真可怜。” 大家心想有后台才是硬骨头,难怪说女人要嫁个牢靠有本事的男人,跟谢心悦一样耍威风别人屁不敢响。 许思没了谢家,没了彭州华什么都不是。 彭姗姗回头骂人,“嘴巴闭闭牢,吵死了。” 就这么的走到大门,巷子对面停了辆军用吉普。 比起私家车,那军绿色的吉普又大又威风,目光全被引过去。 “哟,这咋还有吉普车。” “真威风。” 这说着,那驾驶室的车窗探出个脑袋,冲许思招手,“嫂子,这里这里。” 见许思看过去,小赵麻利开车门下来,一溜小跑拿走她手里的布袋子。 许思微愣,“小赵你怎么来了?” 小赵嘿嘿一笑,“队长也来了,接你回去。” 他今天穿了身军装,皮带紧扣倒是比平常更正经,更干净利落。 许思侧头一看,吉普车后车窗关着难怪她刚没注意到,男人隔着玻璃,侧颜利落沉稳,似察觉到她目光,掀眸看过来。 许思心中纳闷,自打跟闫峥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未瞧见人出过门。 “那是谁啊?” “叫她嫂子?啥啊,许思结婚了??” “那谢心悦还天天怀疑她跟彭先生有染,这……” “谁让彭先生看许思那眼神一点不清白。” “所以是许思无意,彭先生死缠……” “呸呸呸,要死啊,别瞎讲。” 谢心悦一直没提过许思结婚,就是不想让大家晓得她跟闫家的关系。 沪市谁人不知道闫家,光是从港城回来,他家就给政府捐了多少钱,报纸上过好几趟。 又有人说,“这可是军装诶,你们看那车牌。” 众人一个个眼睛瞪大,有人不晓得问,“车牌咋了?” “第七区晓得伐,闫家在第七区的不就是那个大儿子。” “天爷啊……” 想想脑子都要坏掉,不知道搞得哪一出。 许思跟彭姗姗说,“闫峥来接我了,我先回家啦。” 彭姗姗瞥了车里一眼,算这男人识相晓得来接思思! 许思跟小赵说,“走吧。” 两人往对面走去。 秋风卷起一地飘落的梧桐叶。 才走到车前,又一辆私家车停下来。 彭州华猛地拉开车门。 …… 第59章 闫队变脸 彭州华接到电话就往这边来。 他只晓得梁昆被气走,不晓得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许思,你去哪里?” 看见布包,彭州华牢牢盯向许思,“收拾东西做什么?” 许思下巴一抬,指指谢心悦方向,“老板娘发话了,再会。” 彭州华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她,“不准!” 他转头隔着街怒吼,“谁让你多事!!” 对面一群人全被吓一跳。 谢心悦眼眶一红,面子里子全丢光。 许思蹙眉抽手。 小赵东西往车窗里一塞,突然利落出手,把一米八的彭州华反扭狠掼在车身上,‘砰’得震天响。 “谁让你动手动脚了!” 早就看他不爽,上次提亲辰光没出的手这次补回来了,小赵心里真是美滋滋。 彭州华的脸挤压按在车铁皮上,又痛又冰,“妈的,放开我!” 小赵骂,“放个屁,嫂子你先上车。” 许思有点担心,这样真没事吗。 车门被推开,闫峥冷声说,“上车。” 许思坐进车里,“别管他了,回去吧。” 小赵问,“闫哥,怎么说?” 闫峥看许思,许思被看得心里毛毛,“怎么了?” 闫峥问,“不想处理他?” 许思摇头。 男人眼神蓦然暗下,心里一股无名火来的没头没脑。 许思现在大体能察觉他的情绪,男人虽然常绷着脸,但还是有区别的,这会儿好像突然就低气压了,她茫然看他。 闫峥眼神晦暗,瞧她瓷白的小脸被风吹的淡粉。 片刻后,沉声说,“走。” “得嘞,”小赵把彭州华扯起,手下一推,上车发动车子。 彭州华踉跄几步好险稳住身子,眼睁睁看车走了。 大门口鸦雀无声。 看东家出丑不是啥好事体,舞者们噤声收回目光。 彭州华视大步过去,扯住谢心悦就往里扯。 “州,州华哥哥,你弄疼我了……” 手腕痛得像要断掉,谢心悦被彭州华阴冷的神情吓半死。 …… 吉普一路往回开。 许思把碎发夹到耳后,想起来问,“怎么来接我了?” 男人目不斜视,冷声说,“顺路。” “你们去哪了?” “联络处。” “咳,咳咳咳……”前边小赵一下呛咳出来,后视镜对上队长警告的眼神赶紧憋住。 什么联络处?? 他们就是从弄堂过来的啊,队长明明说来接嫂子? 奇奇怪怪的。 撒谎可不是好榜样,不会把苗苗教坏吧。 小赵心里腹诽,脸上无比正直。 许思收回目光庆幸说,“还好你们顺路,不然彭州华得烦死。” 男人侧脸看向外边,不冷不热说,“刚不是不让我处理他。” “昂?”许思回忆了下,“刚刚姗姗在呀,她看着不好,要不然我非得再踹他一脚。” “呵。” 闫峥心思缜密,顿时抓住这个‘又’字,嘴角微噙笑意说,“踹过了?” 许思难得看他笑,比平日冷冰冰的样子亲近许多,“上次他把我拉去办公室,我一膝盖就差把他废了。” “挺有本事,”男人嗓音低沉,带几分愉悦。 许思扬扬眉,小小得意。 前排小赵尽收眼底,队长又正常的? 他小声蛐蛐,“嫂子你可真厉害。” 许思抿唇笑,车里静下来。 隔了两分钟,闫峥又冷脸了,“下次拿脚踢,脏。” 许思想了下点点头,说得有道理,隔着布碰上彭州华那东西确实膈应,下次小皮鞋踹他。 小赵把两人送回象牙巷就得走。 许思下车扶闫峥下来。 他只是去接人,上了车拐杖都没拿,许思扶他到门边,“你站好啊,我去拿。” “嗯。” 男人倚着院门,看她跑去堂屋。 不去舞蹈团,那以后天天都在家? 也挺好。 放眼皮子底下省的不长眼的惦记。 许思拿了拐杖出来,男人大多辰光坐轮椅上,偶尔起身也是弓身靠着拐杖,这会儿瞧人倚在门边,才觉得闫峥比她想的还高。 把拐杖递给人,许思问,“你多高呀?” 闫峥接过,目光落她身上说,“军区体检,一米八九。” “真高!” 放在上辈子,能给他当模特了,许思差点问出一句,“有腹肌吗。” 好在憋了回去。 闫峥就当她是夸奖,撑住拐杖往里去,伤腿不能碰地,他走得不快但丝毫不狼狈。 许思拿起布袋跟在后面,脸帅的人瘸了也是帅的…… “闫叔叔、小婶婶你们回来啦~” 苗苗听到声响,趴在二楼窗口叫人。 许思冲着她笑,“回来了,小身子不要探出来。” 小丫头乖巧缩回半个脑袋,溜下小凳子。 她‘哒哒哒’跑下楼梯,越过拄着拐杖的闫峥,小牛一样冲许思怀里。 闫峥自顾上楼去了。 “跑慢点,宝宝,”许思把苗苗头发理顺,问,“刘婶没陪着你吗?” 苗苗摇头,“刘婶要给大胖喂饭。” 大胖是谁,是刘婶的大孙子,比苗苗大一岁跟名字一样是个小胖墩,有些没礼貌。 许思把东西放下来温声问,“那就让你自己玩?” 苗苗点头,歪着小脑袋说,“我就等小婶婶回来,小婶婶还没吃晚饭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呀,行不行?” 苗苗捂住嘴巴偷笑。 许思心口柔软,“小婶婶这几天都不去跳舞了,在家里陪你,明天带你去荡百货店要不要?” “要,要要要,”苗苗眼睛都亮了,“叫上小木哥哥!!” “好,”许思答应。 她进灶披间四处看了下,这会儿才三点多,晚饭没开始准备。 水槽里有西红柿跟茭白,许思又走去堂屋拉开老冰箱看看,今天送来的是猪肉和有两只处理好的乳鸽。 “苗苗,晚上给你炸酥肉吃不?” 苗苗点头,“吃肉肉。” 说完小木正好过来陪苗苗玩,许思就让两人在院里,自己去汰浴。 太阳偏西,洗完她站在院里擦头发。 俩小的埋头在捡树叶子。 苗苗咯咯跑过来,“小婶婶,苗苗捡到宝贝!” 长发撩到身后,发尾的水渗进浅青色的衬衣,晕开点点潮湿。 许思伸手,“啥宝贝,我瞧瞧。” 手心被放了个暖呼呼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只绿虫子。 许思顿时鸡皮疙瘩炸开,闭眼甩手后退一气呵成,“啊啊啊啊——” 苗苗:“0.0???” 小木:“0。0!!” 楼上闫峥以为发生什么,靠近窗边一看,瞧许思伸着手快哭了。 “怎么了?”男人声音冷硬。 苗苗缩缩小脑袋,好像做错事了,“小婶婶怕虫虫。” 闫峥:…… 结果就是,许思进洗澡间打肥皂洗了十几遍手。 顺便撤回了一道小酥肉!! …… 第60章 且往后看 办公室里。 谢心悦委屈揉着手腕,“州华哥哥,你弄疼我了。” 彭州华眼神阴沉甩开她,“谁让你赶走许思!!” “我……”谢心悦咬着唇。 梦里的彭州华明明是个斯文温和的人,现在怎么这副样子。 是因为他是真喜欢许思那贱人?为爱发狂? 谢心悦又是嫉妒又是庆幸,庆幸今朝把许思赶走,彭州华生气伤心一段辰光就会晓得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 想到这谢心悦放下身段拉住他衣袖,“州华哥哥,我没做错,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彭州华不响。 谢心悦继续说,“你晓得我妈告诉我可以嫁给你,我有多欢喜,欢喜得一整夜没困着。我跟你做夫妻,当然不想你心头装着别的女人。” 彭州华脸色稍好一点。 今朝颜面尽失,被许思、被全舞蹈团的人看了笑话,谢心悦这段话捧着他,讲得他心头适意。 谢心悦见有戏,大胆抱住男人手臂,“州华哥哥,你这般优秀,是许思没有眼光,往后我心里眼里只装着你一个人,你别同我生气好伐?” 她晃了晃手,酥胸若有似无蹭过男人手臂。 隔着薄薄衬衣,彭州华自然感觉得到。 他是看不上谢心悦,即使她才是谢家真正的女儿,但在彭州华眼里身份是一面,更重要的是教养气质。 她在象牙巷那种地方长大,又去边疆当知青,见识、文化不高,跳舞马马虎虎,长相也不出众,方方面面全上不得台面。 在彭州华见不得光的心里,许思是冰山雪莲,纯净洁白,让人想要采下为所欲为,染上脏色欲望。 而谢心悦不过路边野花,勾勾手指就能过来,索然无味。 但心底潜藏的大男子主义,自大自负,又让彭州华对谢心悦这套廉价吹捧分外受用。 “行了,我生气不仅是为许思的事,还有梁团也,花了大价钱请回来如今被气走,后续舞蹈团哪办?” 谢心悦娇声说,“我跟梁团道歉就是了嘛,咱把他请回来,为了州华哥哥我做什么都行。” 彭州华盯着她脸半晌,缓下声音说,“这事办好,两家结亲我希望自己的妻子能给我锦上添花,不是添乱。” “好,”谢心悦乖巧答应,送彭州华离开。 等人一走,她神情就冷下去,想不明白许思为什么每次运气这么好,闫峥竟然会来接她。 不过没关系,且往后看。 彭州华可是会凭着朝云搭上外商的线,后头即使是在彭家,连他大哥彭正俞都没他风头盛。 只要她拿下彭州华,许思算什么? …… 夜里躺床上,许思心头松了口气。 真到了离开朝云这一天,她反而觉得天地广阔能干许多事,前方一片光明。 想起白天小赵擒彭州华那手,真让人痛快,彭州华不喜欢受制于人,偏偏被按得不能动弹,比揍他一拳还解气! 她莫名想到闫峥,如果闫峥没有受伤,身为队长身手肯定更好吧…… 他来接自己,虽说是顺路但也有心,不然怎么会来。 被子窸窸窣窣的,小苗苗拱到她怀里,“小婶婶明天可以吃小酥肉吗?” 许思逗她,“明天吃炸虫子。” 苗苗眼睛睁大,当真了,“苗苗吃过!” “吃过,哪里吃的?” “阿爸和小赵叔叔炸蚱蜢,香香,”说着还咽下口水。 许思是下不去口,“你可真行,比小婶婶行。” 苗苗嘿嘿笑又往许思怀里蹭,小手抱住她。 苗苗对阿妈的印象很少,几个月大阿妈就跑了。 三岁时候她回来找阿爸,在军区见过几趟,苗苗晓得她不要自己和阿爸。 小婶婶真好啊,抱着苗苗的时候暖暖的,刚来这里辰光苗苗一个人困在隔壁小屋子,刘婶看她困着了就会回去。 但刘婶觉得耽误事,催着她闭眼睛,然后就走了。 她夜里害怕会掉金豆豆。 “小婶婶,苗苗霞气喜欢你,”小丫头软软糯糯说,说一百遍都不够。 许思听了笑,伸手把被子拉上些,“想吃小酥肉就夸小婶婶是吗?” 苗苗埋着小脸,“不吃小酥肉也喜欢小婶婶,比阿妈好,苗苗不要阿妈要小婶婶。” 天真的话让人心口软。 许思心思细腻,低头亲亲她光洁的小额头转了话题,“明天苗苗想要买什么呢?” 苗苗一下顺着她话走,“要小挎包,装糖和饼干。” 前几天她就看到巷子里的小孩,背个小挎包,从里面掏出弹珠、石头和糖。 苗苗也想要的。 许思说,“好,那快困觉,醒了就去买。” 老虎窗外月光明亮。 许思又起来把帘子拉上,远远能听见黄浦江那边夜船响声。 闫峥这住处算清静,独一栋的。 在许家时候许思听到可不止这些,隔壁揍小孩,夫妻夜里吱哇乱叫,后半夜才静的下去。 她摸回床上,脚步轻盈,不晓得隔着薄薄木地板,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闫峥也放了笔,收拾桌面困觉。 …… 第二天一早,外头是热闹声响。 脚踏车铃铛铃,电车叭叭按喇叭,巷子里早早有人起床,倒马桶刷痰盂,大娘嬢嬢凑在一起唠嗑。 许思习惯早起,下楼在小院练了会儿基本功,去后头汰浴,收拾得清清爽爽吃早饭。 苗苗啃着包子,笑的眼睛月牙弯弯,想着出门买小挎包,吃饭都快许多。 许思想着马上是中秋,正好把闫峥给的月饼券用了。 “你有什么要买的不?上次我跟姗姗去的美云百货,东西蛮齐全,”许思想起问闫峥一句。 闫峥想想说,“帮我带瓶墨水回来好了,快见底了。” “嗯,好。” 许思喝完最后一口粥,坐着等苗苗。 闫峥说,“扒手飞贼多,出去要小心点,别往人多地方挤,我叫小赵送你们去。” 许思笑,“就买点东西不麻烦他,我会注意的。” 闫峥说,“他等下要送文件来,忙完到百货门口接你们。” 男人习惯性安排。 这么说了许思也就没推辞,“好呢。” 等苗苗急哄哄吃完饭,小木都跑到楼下了。 一个比一个急。 许思带俩小的出去,一路认真叮嘱嘴巴说干,“小木牵好妹妹,不管到哪里你俩都得跟着我晓得不?” “好!”小木跟领了任务一样,立刻就牵起苗苗。 苗苗也点小脑袋说好。 走到巷子口坐人力车,很快到了美云。 许是临近中秋,大周五的百货门口依然人头攒动。 不远处购买月饼的‘老大房’队伍排出去几十米。 许思觉得今朝八成像打仗,早知道等明天阿妈一起来。 不过来都来了,不走空。 “亏得你俩心急,不算来太晚。” …… [今天出门啦,只更一章哈!] 第61章 偶遇 带着红袖章的大爷拿着喇叭在门口来回喊,“管好钞票、小心扒手,讲文明排好队。” 上趟跟彭姗姗来还没这样,可见中秋节是个闹忙的日子。 一大俩小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大门。 许思来过晓得东西摆哪处,先奔去找苗苗心心念念的小挎包。 美云百货比起老国营百货档次高些。 商品满目,眼花缭乱。 衣服、布料、包类在二楼,有个小摆台上头全是孩子的文具盒、铅笔橡皮,满满当当, 书包整齐挂在墙上,蓝色、红色、绿色居多,有印图片的也有纯色的,这年头全是紧俏货,换做开学当口卖得火热,抢都抢不着。 苗苗眼睛尖,打眼瞧见书包旁挂了一串小挎包,“小婶婶,那里!” 许思叫来售货员帮忙取下来,这种小挎包是两层布缝的,缝条拉链、缝根袋子往肩膀上一跨,大多数人家都自己拿布头做,虽然粗糙点,但省钱。 设计衣服是许思上辈子的正经职业,她也能缝,只是家里没布料就干脆过来买。 售货员把包取下来,瞧她这么年轻不像有两个这么大孩子,“喜欢哪个可以背上试试。” 眼前女人长得漂亮,俩小的又可爱,服务起来热情高涨。 苗苗跃跃欲试,心急。 许思问她要什么颜色,指了个粉布头的,上边印着黄色小碎花。 许思瞧着有点大了,拿下来给她试,垮上小肩膀,带子果然长了一截小包挂在腿上。 “小婶婶……”苗苗皱起小眉头,难过。 旁边售货员说,“都是上小学的买比较多,小丫头还小。” 许思笑,手指大概折起七八公分带子,“没事,我回去给她改一下。” 转头又跟小木说,“小木有喜欢的吗?书包也行自己看想买什么。” 兜里有钱,许思消费思维仍是从前那套,满足喜好该买的就买,会花钱才会赚钱。 小木眼巴巴看着里面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小挎包,缝着个红五星。 但他不比苗苗,许家一直欠债还钱,从小他就晓得不能乱买,阿妈说等读书了再买书包,这个好像用不上。 小木又收回目光摇摇头,“阿姐,我上学再买。” “上学有上学的书包,现在先买个小的,”许思淡声说着,对弟弟和苗苗一视同仁。 小木眼睛亮起,抿唇说,“阿姐,我想要这个。” 许思笑,“对了,喜欢哪个跟苗苗一样讲出来,阿姐才会晓得,但是买来的东西都要好好珍惜、不浪费。” 小木认真点头,苗苗也点头。 旁的售货员忍不住夸两句,“你跟他们讲话真好,交关有道理。” 两人侪是一眼就看中喜欢的,倒是有主意。 买好包又挑了几支笔和橡皮、本子,“二哥不是写字好吗,小木可以先认字。” 小木说,“阿姐,我会写名字,我的、你的、二哥的都学会了。” 这倒让许思有些惊讶,“真厉害。” 许思牵着小的,转去买了两身衣服,想着要给苗苗缝小包,加了盒针线。 买针线时旁边小框全是纽扣、钉扣,又挑了把漂亮的。 总之看什么都能挑上点。 闫峥就是极简主义,一条被子一张床就能活,毫无生活情趣。 家里除了必需品没多余的东西,要不是闫家送新家具过来,估计家徒四壁! 等从百货出来,三人手上满满当当,连苗苗都抱着两团毛线。 苗苗松一口气,“小婶婶,你要把里头搬回家。” “嗯哼,搬回家要好多钞票,小婶婶可没那么多。” 小木赶紧响亮说,“我长大赚钞票。” 许思笑,“成,指望你俩给我赚钞票。” 三人说着话,许思万分庆幸小赵回来接她们,她看老大房前排起的买月饼长队,让小木把手里东西放下先去排队,自己跟苗苗站着等小赵。 队伍就在眼前,许思转个面看着小木。 小木站到队伍,瞧阿姐看自己,放下心来。 没等到小赵,反而先碰上许久未见的钟姨。 “小姐,你怎么在这呢?”钟姨挎着菜篮子,远远瞧见就跑过来。 许思看到钟姨一笑,“我买东西呢,钟姨你来干嘛?” 钟姨是陪谢母来买月饼的,谢景盛就好鲜肉月饼,每年都要买几个的。 瞧见她身边两个小的,钟姨关心问,“买月饼哩,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思还没到说话,走过来的谢母嗤笑一声,“谁能搭把手啊,那谁不是残了出不了门。” 这段时间心悦每天回来都不开心,全是因为许思在舞蹈团堵她心,昨日听说被赶走了,今朝就遇上,说巧也是巧。 谢母心里得意,彭家帮着心悦赶走许思的,看来许思也不咋样。 “听说你从舞蹈团赶出去了,现在又带孩子又要出来买家用,也是蛮辛苦的,”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许思笑,“给丈夫买东西有什么,谢伯母不也是来买月饼。” 谢母脸一拉,“我哪能跟你一样,我要想你谢叔陪自然也能陪。” “哦,这样。” 瞧两人拌嘴,钟姨一脸担忧。 许思冲她笑笑,“钟姨没事的,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谢母冷笑,“笑死人,黄包车接你啊?赶紧跟我买月饼去,不在这浪费辰光。” 钟姨没法,只能跟着离开。 前脚还没走出,一辆吉普就停了过来。 小赵蹦下车楞头说,“嫂子,闫哥让我来接你。” 旁边钟姨回头问,“这是……” 许思说,“闫峥的下属,接我回去。” “诶哟,吉普车,霞气威风。” 谢母气得跺脚走了。 钟姨会心一笑,“好,真好,那我就放心了。” “钟姨你先去买月饼,”许思不想她被谢母找麻烦,催她去。 钟姨点点头,才跟过去。 第62章 敲打刘婶 人走了,小赵看着满地东西,“嫂子,你这是……打劫呢。” 苗苗‘吱吱吱’偷笑。 许思心想什么人带什么兵,全是直男。 优点是手脚利索,几袋子东西吭哧就拿上了。 “小心点,别把我花瓶砸了。” “哦哦,”小赵赶忙小心些。 东西搬上去,许思一身轻松,又能冲去采购月饼,小木排队往前不少,他出来换许思进去。 小赵说,“嫂子我帮你们排啊。” “没事,你先把东西送回去,这队不晓得排到啥辰光。” 她时间多,小赵他们可有公务忙。 见人没挪脚,许思又说一遍,“别耽误了事,我今朝就是带俩小的出来荡的,你把东西送回去就成,我们还得逛逛。” 小赵抓抓头发,想想说,“好。” 打发了壮丁,许思耐心排队。 这倒让她想起从前排网红餐厅,也是这景象。 换做前几年肯定没有,多亏改革开放后,人们生活慢慢提高,而沪市又是排前头的城市,最繁华、最能花钱,也最讲究。 闫峥有看报纸习惯,许思偶尔也看一眼,前些天还瞧报纸上说沪市目前有8000座工厂,飞人牌缝纫机、大白兔奶糖,白猫洗洁剂、鞋油、连电池都有生产,让许思刷新了不少对这年代沪市的印象。 不去舞蹈团,她打算多看看报,研究研究发家致富的路子。 “你俩要吃爆米花吗,买一袋去。” 路口的爆米花这一会儿爆了两次,每爆一次卖的老头会先喊声,“响来——” 围着的小孩就赶紧散开。 等爆米花窜入袋里,升腾起一股热气再围上去,香味顺风飘进鼻子里勾得馋虫咕咕叫。 许思摸出几角钱给小木,“去买吧,带苗苗站远点。” 俩孩子兴冲冲去了,许思听后头大娘说,“你们不自己带玉米、粳米,交关(特别)不划算。” 旁的小孩都是拿老头的铁皮罐子回家装一杯玉米来爆。 许思笑,“没事,家离得远。” 大娘又瞅瞅她衣裳,心里明了看起是不差钱的小年轻。 “打算买啥月饼啊?”大娘闲着无事,跟许思唠嗑。 许思问,“大娘晓得啥月饼滋味好?” 说起这个,大娘门儿清,“以在最多是苏式月饼、鲜肉月饼,今年广式月饼也不少人买,上年纪的爱吃豆沙,满嘴香不甜腻,要我说最爱吃鲜肉月饼,酥皮热乎乎,肉馅流汁,满口香味道顶呱呱。” 许思有数了,说,“好,听您的都买点。” 大娘觉得很有面子。 队伍排蛮久,俩小的吃了半袋爆米花,才排到许思。 鲜肉月饼一只半两,售一角五分,这边不用票所以价格高。 里头是鸡肉和精肉,许思买了十只,吃不完给阿妈送一些。 闫峥给的月饼票要到第一副食店买,买的是苏式月饼。 五仁馅、豆沙馅各买一些,直到把票花光。 三人又坐人力车回去。 …… 到家许思把月饼放一楼堂屋。 鲜肉一袋,苏式月饼四卷俩口味,每卷里头的六只,放在一起满满一堆。 刘婶在灶披间做饭,听到声响出来,瞪眼说,“买这么多,得花去多少钞票,吃不完放放要坏的。” “送人、自己吃,不多,票不用掉过期才是浪费,”许思淡声说。 原本想着给刘婶家送一卷,这会儿不乐意送了。 小木已经回家,她带苗苗上楼没再搭理。 刘婶看她背影努努嘴,小门小户手里有点钱就显摆,晓得大少爷把钞票给她了,一点不会管家,赶明儿告诉老夫人去。 上楼,许思瞧见小赵送回来的东西都在闫峥屋里摆着,一地四五兜。 “……” 她进屋,想到闫峥不爱乱,赶忙说,“我这就收拾。” 闫峥说,“没事,东西都买好了?” “嗯,”许思眉眼一弯,女人购物后就是心情好,“买差不多,再买拿不住了。” 她理理裙子蹲下,先把两个花瓶拿出来,然后是些生活用品。 墨水买回来了,放到闫峥桌上,“给,这个可以吗?” 她挑的是最好的,应该能用。 闫峥说,“谢谢。” 苗苗一起蹲着,怕小包弄地上小心抱在怀里。 许思找出针线给她缝,在肩膀位置比比,打算把多余带子折个蝴蝶结,摸颗纽扣放中间缝上就成。 “来吧,拿下来小婶婶给缝。” 苗苗歪着小脑袋舍不得,“不拿下来……” “得,不拿就不拿。” 许思摸出同颜色的线,两指间抿一抿往针眼一穿,对齐打结。 手指翻飞,动作轻巧熟练。 闫峥目光被引去,心想从前谢家也要她自己补衣服? 苗苗选了个漂亮圆扣子。 许思说,“宝宝,不要动哦,不然扎到你。” “嚎~” 小扣子缝好打结,手边没剪刀。 许思低头凑近手指绷紧把线咬断。 白线贴着粉润的唇。 轻压出一条细痕又迅速恢复,莫名显得那唇软糯如年糕, 闫峥目光不自在移开,再看女人已经起身坐好。 “行啦,照照镜子去。” 苗苗兴冲冲跑去镜子边,左看右看美得很,真好看,别人的包包肩膀上没蝴蝶结,苗苗的第一好看。 “小婶婶,装糖果。” “好,给你装糖果,”许思去玻璃罐里数出七颗糖,“一天一颗,吃多了打屁股。” 小婶婶才不会打苗苗,但苗苗不会多吃。 许思又把几毛零钱放进里头,“行啦,咱们苗苗也有钞票了。” 袋子里的东西大多是给家里和苗苗买的,等许思收拾好,已经到吃中饭时间。 她在院里剪朵花。 刘婶往二楼端饭菜。 饭厅就闫峥一人,随意靠在窗子往下看。 刘婶摆好菜,顺着瞥了眼,说,“大少爷,许小姐太会买东西了。” 闫峥目光收回来,说,“结婚了就不叫‘许小姐’。” “诶,我这嘴没习惯,太太,叫太太,”刘婶说,“不过太太交关不会过日子,那月饼买二三十个,哪能吃完,又买这些花瓶啥的能看不能吃……” 男人手在桌边叩了一下,刚刚还温和的脸沉得吓人。 他冷声说,“这是你该管的事体?” 刘婶被吓一哆嗦,想起是老夫人让她管的,拼老命挤出一点底气,“这,这是老夫人说的,说…要教太太大方懂事才配的上在您身边,将来回了闫家给大少爷长脸……” 闫峥警告说,“行了,我答应你过来,是苗苗需要人照顾,旁的不要多事。” 刘婶嘴唇霎时白下去,“晓,晓得了……” 说完搓搓手,赶紧下楼去。 月季开得正好,桂花也飘了香。 许思各剪两支插了两瓶,心满意足端上楼。 “闫峥,你喜欢月季还是桂花啊?放一瓶你屋里?” 人没到,愉悦的声音先传进来。 男人眉间松开,不喜欢花,更不喜欢带有香味的东西,张口却不知怎么回了个,“随便。” 许思站门口朝他晃晃手里的花,“那月季给你,我喜欢桂花香。” 她把月季放去闫峥桌上,桂花拿回阁楼下来吃饭。 饭间又说起月饼,问他喜欢吃什么味道。 闫峥有点头疼,问的都是他不喜欢的,偏说出口又忍不住选一个,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中秋那天我母亲会过来吃饭。” …… 第63章 量指围 “啊?” 许思只知道闫峥母亲在疗养院,还以为生病不能出来需要我准备什么?” 闫峥说,“我想干脆那天安排两家吃饭,让妈也过来,是在家里吃,还是到和平饭店定一桌,你定。” 许思想想,和平饭店虽然气派,但阿妈应当不习惯去,闫峥还有伤也不方便,反而在家里自在。 许思说,“我觉着在家里好了,咱在院里摆一桌,晚上能赏月吃月饼,舒服自在。” 闫峥有些意外,毕竟是两人结婚正式一顿饭,换做一般人肯定选到饭店去,何况还是和平饭店,说起都有面。 许思说,“中秋主要吃个团团圆圆,人齐了就成。” “好。” …… 事定好,吃过午饭闫峥就给闫振华那边打去电话。 闫振华满口答应,“行,那天我过来。” 说完,听筒对面就挂了电话。 “真是,电话挂的比老子还快,”闫振华嫌弃一句,脸上却是红光满面。 上一次提亲闫峥不让他去,到现在他连儿媳妇没见过。 想想八年,逢年过节,端午、中秋就连春节,闫峥没跟他坐过一张桌上,难得回沪市最多跟姚荟吃两顿饭,没把他这当爹的放眼里。 如今成家到底是不一样。 闫振华来回走了几步,黄花梨镶玉的拐杖敲得邦邦响,心头畅快。 厨房里出来个女人,年近四十,保养极好,包身的连身裙贴着玲珑身姿,头发烫过,纹眉抹口红,成熟女人的风情,正是文澜姿。 她手里端着浮雕花纹的精致餐盘,洗好的葡萄晶莹剔透,说,“老闫啊,是小峥的电话伐?说啥哩~” 文澜姿自小生活在港市,到沪市这些年说话也有了沪市人的调调,婉转温柔。 闫振华大笑过来,坐到沙发上,“说中秋吃个团圆饭。” “真得呀,你说你盼这天盼了多久,我这就给你准备好衣裳,倒时得体体面面去。” 文澜姿厉害就在这种地方,男人要去见正房的大儿子,她还能笑着体贴准备着装。 闫振华受用,拉过她手拍拍,“辛苦你了。” 文澜姿递颗葡萄给他,“有啥好辛苦,小峥受了伤我听着都心慌慌,想起来就担心又不敢上门看。这有了媳妇是不一样,心定下来晓得家人重要,这样你宽心我就高兴。” “是啊,”闫振华感叹,到他这份上,事业上的成就已无太多波澜,只希望一家人热闹聚在一起。 文澜姿说,“第一次见儿媳,我也得给备份礼物,你说我上秀林楼订套翡翠的首饰好伐?还是打点黄金的?到时候你带过去。” “你做主就成,”这么多年他方方面面全是文澜姿打点,没出过错。 另一边,闫峥正捏着许思的手指。 男人手长期摸枪训练,指腹骨节皆有薄茧,与那水葱似白嫩的手指对比鲜明。 许思只觉得无名指有点痒又有点麻,脸热了几分。 她只不过来给花瓶加点水,就被男人叫过去了,张嘴就让伸手。 这动作着实有点暧昧,许思忍不住问,“怎么了?” 男人从手指底端滑到指骨,又按了一次才松开手。 然后拿笔在纸上写字——狙k-712*1.2。 许思好奇说,“这是什么?” “一款狙击枪的口径,你无名指大概1.2倍差值,”男人抬眼说,“我让朋友在港市订的戒指,他昨天来电话问指围。” 许思有些意外,“……你这他看懂,不会错吗?” 不是拿皮尺一量就好了,谁拿狙击枪算指围啊,不过闫峥竟然订了戒指,没跟她提过。 闫峥眉梢轻挑,他不可能摸错,“不会错。” 许思这会儿觉得挺有趣,笑着问,“闫峥你还会打狙击枪,是不是眼神特别好,能看很远。” 她笑起来杏眼弯弯,少了温柔多了丝俏皮。 闫峥说,“还行。” 哪里是还行。 第七区的射击成绩自打闫峥入队第二年,只有他自己刷新的记录,一次比一次强,狙击队每年打成绩都恼火死。 许思说,“哪天能看你打……” 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也不晓得哪天呢,关于他的腿伤,一时还没进展。 好在闫峥似乎不在意,没说什么。 桌下的手指尖碾了碾,似乎残余刚刚柔软的触觉。 …… 第二天一早,许思吃过饭下楼。 刘婶在灶披间洗碗筷,见她下来把手在围裙上一擦,出来说,“太太,中秋要弄饭的话,我得跟你拿点买菜钱呀。” 许思瞥了眼冰箱上,“之前的用完了?肉、菜那天闫家都会送来吧。” 上一趟只是阿妈和二哥过来吃饭,闫家送来的都吃不完,冰箱塞满,这趟只怕会更多。 刘婶有些落脸说,“肉、菜会送,那什么调料啊,酱油啊,我不得去酱油店打,肯定要花钞票的。” 许思说,“上周我瞧铁皮盒里还有十多块钞票,这就花光了?” 说着,她往冰箱那边走去,拿下铁皮盒。 之前钱在闫峥那,刘婶都是找闫峥要,男人不管这些每次给些钞票,但跟生活上花销比起来的绝对只多不少。 饭菜皆不要钱,跟刘婶说一样,最多买点调料,谁家一月吃酱油、盐花要十几块,顶破天两三块够够了。 “那,那还买了洗衣服的肥皂……” 许思冷笑,“洗澡洗头的我都买了,一颗肥皂要几角,我拿张纸笔刘婶笔笔给我算算。” 刘婶说不出话来,“行,您说啥就是啥,我从前伺候夫人和闫先生,都没让我算过一分一角,倒是太太分毫不相信我。” 许思淡声说,“相不相信不是嘴巴讲讲,五分钟就能算清爽。” 刘婶嚷嚷,“不算了不算了,我想着中秋做好菜给太太体面,太太反倒诬赖好人,忒寒人心。” “日久见人心,好人没人能诬赖,”许思懒得多说,她心里隐隐有个念头,把钟姨换过来,但毕竟刘婶是闫峥母亲身边的老人,怎么得熬到中秋过后再发作。 不过有些时候,火星烧起来一刻钟都等不了。 正好是周六,徐桂芳在家,许思这会儿急着出门没跟刘婶再拉扯。 她说,“往后买东西,几块几角全算清,买多少找我拿多少,这铁皮盒拿去丢了。” 说完,出了堂屋。 刘婶恨得咬牙切齿,火烧心口。 苗苗在小院里玩蚂蚁,难得没跟许思出门,只让小婶婶回来辰光带小木哥哥一道回来。 许思答应了,提着月饼往许家去。 …… 第64章 刘婶告状 日头正好,徐桂芳在天井里剥毛豆,她今天不过来徐桂芳也要烧毛豆炒肉送去的。 住得近就是好,有点好吃的来回送,当然许思拿来得更多,倒让许家生活水平提高不少。 许思笑着进来,正碰上吴嬢嬢出门去。 吴嬢嬢说,“思思,又给你阿妈带啥好吃的?” 许思晃晃手里的袋子,“月饼呢,吴嬢嬢上哪,也来吃个,五仁、豆沙、鲜肉我都拿了。” 吴嬢嬢说,“给你陈阿叔送东西呢,这老头子丢三落四,回来吃回来吃,思思给的啥味我都欢喜。” “好嘞,”许思蛮喜欢吴嬢嬢,热情爱讲话,主要跟阿妈关系好。 她进去,徐桂芳早就汰手给闺女泡了杯茶,“思思,中午炒毛豆雪菜肉丝,你等会儿带一碟回去给苗苗闫峥尝尝。” “好。” 小木跑下来,“阿姐,苗苗呢?” “她家里玩蚂蚁呢,让你寻去找她玩。” “好,”小木说着就往外冲。 徐桂芳扬声让他跑慢点,一溜就不见人影了。 “你昨天给他买本子和笔,就差供起来舍不得用,早上才叫你二哥给削了铅笔在楼上写字呢。” 许思说,“买来就是用的,小木愿意写阿妈就让他多学学,二哥读书好先教点没坏处。” “好。” 母女俩说着话,许思帮着剥毛豆,把中秋吃饭的事一说。 徐桂芳顿时有些紧张,“家里吃好家里好,真要去什么大饭店阿妈手脚不晓得往哪里放,要闹笑话。” “哪能啊,”许思安慰说,“阿妈舒心自在就行,吃顿饭小事体。” 徐桂芳还是想得多,她当然想在亲家面前让囡囡更体面,多一分都是好的。 “你上楼给阿妈瞅瞅,那天穿啥去。” 许思笑着顺她意思,上楼给挑衣裳,只是瞧着她柜子里的衣裳都洗的发白,有些年头,想着昨天怎么就忘了给阿妈买一身。 挑挑选选,最后终于让徐桂芳满意。 …… 象牙巷入口的电话亭,吴嬢嬢站在那里等老头回来拿东西。 没两分钟来人要打电话。 “诶呀,夫人,夫人啊,您得给我做做主……” 吴大娟竖着耳朵听,越听眼睛瞪越大,干脆回头瞪着刘婶。 夭寿诶,在这告思思的状,这老婶子不讲究啊,背后告小状。 刘婶说着说着,就对上吴大娟瞪大的眼睛,这人看她干啥? 刘婶背过身去添油加醋继续说。 没一会儿陈阿叔拿走东西,看婆娘满脸火气,“你气啥,我不就忘了拿点……” “别吵吵,谁气你了,我看不得有人背后搞事体,赶紧走!” 陈阿叔晓得婆娘脾气,拿起东西赶紧溜。 吴大娟又瞪了刘婶几眼,气冲冲往回走。 她一步没停直接冲回家门,“思思,桂芳啊……” 徐桂芳正给闺女装好菜,探头往灶披间外看,“这里呢,火急火燎干啥啊?” 吴大娟兜不住事的,特别是在好姊妹面前,急头白脸把听到电话的事体一说,“要命,这糟老太婆,背后告小状。” 徐桂芳听得直皱眉,难不成囡囡在闫家一直受气,但前头明明觉得姑爷对他蛮好。 许思安抚说,“阿妈放心,没大事。” 她早晓得刘婶要跟闫峥母亲说的,只是没想到今朝这么着急,看来气得不轻。 徐桂芳咬牙说,“闫峥他妈刁难你没?” “没呢,前头没见过,也没有通过电话。” 吴嬢嬢拍着大腿,“思思,我瞧那老太婆不是省心的,这种人要身边只会添堵,不,不说那啥,小人难养背后捅刀子。” 许思点头,“嗯,我晓得了,这事我会处理好,到时候换个人来。” “闫峥能答应吗?” 这她也不清楚,毕竟是他母亲的人。 “我先问问。” “嗯,”徐桂芳叹气,还想说什么又想到大娟在身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要是她早点跟闫峥生个小囡,婆母肯定会多照顾……唉。 许思提着菜准备回去,又让吴嬢嬢记得吃月饼。 …… 刘婶比她先到家。 许思没事人一样说拿了两个菜回来,让她少烧点。 刘婶目光闪烁,还气着早上的事,应一声就不响。 “苗苗,小木汰手准备吃饭。” 俩小的跑去汰手。 吃了饭,许思上楼午休,有小木在苗苗就不睡,两人嘻嘻哈哈楼下白相(玩耍)。 许思心中思量,刘婶这一通电话,估摸中秋那天不会好过。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见见闫峥母亲是个什么人。 她想着想着,睡了过去的。 结果这觉就没让她睡安稳,刚陷入梦里,楼下就响起苗苗大哭的声音。 许思懵了一下坐起来,赶紧套上外衣往下跑。 到二楼看到闫峥也出来了。 她跑得快,下到院子里赶忙问,“苗苗,怎么了?” 小丫头脸上淌眼泪水,小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小挎包,可怜要命。 她一向乖巧爱笑,啥辰光都没哭过。 见到小婶婶,苗苗哭得更伤心了。 许思赶紧蹲下身把小丫头抱进怀里,“怎么了,我们苗苗怎么哭了?小木呢?” 她拍着孩子,上上下下看了苗苗身上,没见摔着碰着稍稍松了一口气。 苗苗哭得打嗝,死死抱住许思脖颈,“小,小婶婶……呜呜,哥哥回家了的。” 孩子哭得可怜说不拎清,又把自己小包递到许思面前,呜呜呜说,“二胖,胖,抢糖糖。” 二胖?刘婶的大孙子。 她抬眼往大门一看,一个身影闪了开去,隔壁响起门关上的声响。 许思牵着苗苗,大步就往隔壁走。 有意思,想留她两天,她非要往枪口上撞。 …… 第65章 闹事 “砰——” “砰砰砰——” 木板门拍得震天响,里边刘婶赶紧抠孙子嘴里的糖,提眉吊眼骂他,“谁让你抢糖了,这小丧门星找上门了!” 背后刘婶就叫苗苗小丧门星,把爹克死了可不就是丧门星。 二胖跺着脚,不肯吐出糖,咬的嘎嘣响顺便把刘婶手咬了一口,刘婶疼得嘶嘶吸气。 “松嘴松嘴。” 许思没了耐心,拍门喊道,“开门,把门打开!!” “诶哟,天爷诶,太太您,您您您砸我家门干啥?”刘婶把门拉开,装傻充愣。 这会子动静,弄堂里闲着没事的左右邻居,全过来凑热闹。 象牙巷的热闹,就属这许家小囡的最精彩,这不就等到了! 许思冷笑,“你孙子抢苗苗糖,还把小包扯坏了,出来说道说道。” 刘婶看苗苗一眼,心里暗骂几句,不就拿几颗糖吃哭什么哭! “诶呀,小毛头玩闹磕磕碰碰拌拌嘴,常有的事咋还这大脾气哩。” 许思冷言,“玩闹是双方都高兴,二胖单方面抢东西,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会子不教好,往后那是杀人放火打劫的做派!” 刘婶拍大腿,“诶哟,说啥哩说啥哩,哪还有咒人的。” 许思说,“你给我家做事,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但事不过三,不是一次两次。” “啥意思啥意思,这还往上安罪名哟,”刘婶扯着嗓子喊。 许思沉下眼,她平日笑着时温温柔柔,看不出生起气让人咽口水心虚。 许思说,“不是响声大就有道理,不然谁拿个大喇叭谁讲话第一对。你把二胖叫出来,给我苗苗道歉,平日里都欺负她啥了说说清爽!” 二胖躲在门后面,脑袋探出瞧瞧又缩回去,遇事胆小如鼠。 刘婶咬牙,她要是让孙子出来道歉,往后弄堂里谁还敢跟二胖白相,“谁知道是他抢的,说不准是苗苗撒谎。” 苗苗这会儿不哭了,咬着小牙说,“二胖抢,打苗苗!” 刘婶尖声喊,“胡说八道,没爹娘教的小东西。” “嘴巴闭上,”许思扬声打断,本想留点体面,现在是一点留不了,“人家阿爸是烈,为国贡献,你欺负他女儿谁都不会放过你。要说没人教,二胖倒是有人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手脚不干净,小的打劫做派!” 这话说得刘婶一愣一愣,听明白后拍着大腿往地下坐。 “天杀哟,嘴巴不干不净,我天天给你们烧饭打扫,伺候闫先生、夫人多少年没被冤枉过一句,今朝你大帽子一顶顶砸下来,是要我老太婆的命哩。” “评评理,大家评评理,”刘婶踢着腿大哭大喊,二胖从屋里跑出来,胖墩子流鼻涕,嘴巴旁边一圈白。 看热闹归看热闹,大多人不想引火烧身,但也有爱管事的说,“讲事体讲证据哩。” 许思冷笑,上前往二胖鼓鼓囊囊的口袋里一捞,抓出五六颗糖和角角钱,“这糖跟钱谁的?” 二胖瘪嘴吧,恶狠狠瞪着许思,“臭婆娘不要你管!!” 刘婶一把拉住二胖,嚷嚷说,“我上百货店买的,谁家不能有点糖了。” 许思把手一伸,给后边围着邻里看,“谁在百货看过这糖,出来讲讲。” 四四方方的奶糖,上边印朵花,看着怪精致没瞧过。 “没人买过吧的?沪市没得买,港市寄来的。” 前头小赵买的吃完了,闫峥的朋友说他结婚,寄了几包港市受欢迎的高档喜糖来,许思瞅着是奶糖就留着给苗苗吃。 刘婶见状,撒泼说,“拿几颗糖怎么了,你又扯谁手脚不干净。” 许思说,“说谁你心里头没数?家里吃的全有人送来,放铁皮盒的钞票去哪了?票去哪了?” 刘婶眼珠子乱转,“我不晓得,一家生活又不止点吃喝。” “是啊,所以你买啥东西三五天花十几块钞票,说说清爽,冰箱里饭菜肉上桌一碟,余下又送去哪。” 铁皮盒里十几块刘婶当然揣兜里,平常要是那边送两块肉,她就偷摸拿一块回家,自打闫峥住进来,刘家买菜钱都没花过。 刘婶张嘴骂,“瞎讲有啥讲头,都是你一张嘴,诬陷人偷东西,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许思说,“居委会呢?弄堂居委会在哪,我讲的出来就是有证据,把居委会叫来手脚不干净送你蹲大牢。” 刘婶愣住,想到许思平常作风,从不说胡话,看着面上淡淡实则不好糊弄,心眼贼多,难不成还真有证据。 她闭闭干巴巴的嘴巴,没了声响。 有不嫌事大的,挫火说,“真叫居委会啊,我去喊我去喊吴主任来。” “不,不准喊,关你啥事,”这里怎么撒泼都成,但叫居委会查出来她真要蹲大牢了,“我,我告诉你,你这么对我,闫先生跟夫人会给我做主的。” “哦,那你叫来?” 动静这么大,吴嬢嬢跟徐桂芳都来了。 吴嬢嬢大喊说,“真厉害啊你,过去当保姆的不晓得你还当大爷呢,对主人家指手画脚。” “我跟你们讲哦,刚刚在电话亭我瞧着她打电话,给小姑娘婆婆家告状,谁都晓得婆媳难处吧,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过活,一家才能和乐,就这刘老太婆还撺掇人婆媳关系呢,讲话难听哩。” 吴大娟是谁,象牙巷包打听啊,不能小看包打听,在一众妇女邻居之间地位杠杠的,她说的话人都信。 “诶哟,造孽啊,许家小囡才过去几天啊,就给人穿小鞋。” “缺德哩,缺德。” 风向一倒,墙头草往外冒。 “别说,那天我上刘老太家借东西,那肉吃的。” “是啊是啊,瞧着天天从隔壁拎饭盒回来,难不成都往家里装。” 说实话,这些事住旁边的人看到不少次,嘴上不说心里眼红,这会儿全往下落井下石。 刘婶被说得无地自容,头就差钻到地里去,年过六十老脸丢尽,往后弄堂里抬不起头做人。 许思其实没真要叫居委会,她是在铁皮盒的钞票上做了记号,但就算在刘婶家发现也按不了她。 人家要说跟自己钱混一起了,买东西可能用自家钱付了,这事就查不了。 说那通话唬住她罢了。 徐桂芳站到女儿身旁,“囡囡没事伐?” 许思摇摇头,把苗苗抱起来。 小赵拨开人群进来,“嫂子,闫哥说把人带过去说。” “嗯,”许思应声。 刘婶听到,眼睛一亮,她可是夫人的人,闫峥看在夫人面子上肯定不会为难她! 想到这,刘婶一下爬起来,“去,让大少爷做主。” 几人回去家里,旁人不敢跟去看,没滋没味地各回各家,趴窗子上听。 …… 第66章 奖励闫峥一颗糖 刘婶想到的,许思也想到。 毕竟是他母亲安排的人,不晓得要哪样。 许思没让徐桂芳跟着去,怕她操心。 “妈,我回头再同你讲,你先回去。” 徐桂芳叹气,“好,好好讲,不要吵架了。” “嗯。” 回家,许思把苗苗放下来牵着上楼,刘婶换了副嘴脸,又得意起来。 进屋,闫峥坐着。 他前头在院里都听到,小赵来了说他去叫人,闫峥才上楼。 许思还没响。 刘婶就先哭惨,“大少爷啊,您得给我做做主,你说说我照顾先生夫人多久,掏心窝子做事从没得过一句埋怨,今朝我这老脸在象牙巷丢尽了。” “我还咋活啊,我蹬蹬腿死了算了。” 刘婶涕泪横流,叫得卖力。 “先别吵,”闫峥冷喝。 刘婶吓得一哆嗦,期期艾艾停下来。 许思不知怎么走神了,目光看在窗外,潜意识里她把刘婶划到闫峥那一头,就像今朝说再多,到后面还是听男人怎么处理。 她说了不算。 不过是闹一场。 “许思。” 她回神,对上男人眼睛,“嗯?” 闫峥说,“我刚刚问你,怎么处理?” 她回头看一眼,刘婶脸拉老长,小赵也在看着她,像等她说话。 许思说,“你听完了?” 听完刘婶的哭诉和卖惨了…… 闫峥看着她,只觉得两人之间近一点的关系似乎回到原位,“你是我妻子,我听你说就好。” 许思微愣。 门外偷看的小赵瞪大眼睛,队长这话有点水平。 许思说,“事不过三,我给过几次机会,现在我想解雇刘婶。” “不,不成啊……”刘婶左右看,嚷嚷说,“什么解雇,不要我干事啦?” 许思说,“我暂时没工作能照顾好苗苗。” 刘婶还要说什么。 闫峥说,“行了,差的工钱会给你。” 刘婶眼前黑了又黑,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赶她走了,“不行,不行我要找夫人说去。” 闫峥冷下声音,“找谁说都没用,小赵,把人送走!” “好嘞,闫哥,”小赵抓着刘婶出去,“诶呀赶紧走刘婶,你真想蹲大牢啊,我们军区牢房蛮空的?” 老太婆欺负苗苗,活该! 刘婶人都歪了,哭爹喊娘被拖走,“要命啊,要命啊……” 声音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 苗苗抓着的许思裙摆一直没响,她不晓得今天是不是自己的错,怕自己给小婶婶添麻烦。 “小婶婶……” 许思蹲下身,看着眼眶红红的小丫头,整理好她头发温声说,“没事了,我们苗苗不哭了。” 苗苗吸吸小鼻子,泪汪汪。 许思把她身上的小布袋拿下来,“小婶婶给你重新缝好,好不好?” 小丫头一点头,泪珠子就掉,让人心疼又心酸。 许思从前是孤儿,总能共情苗苗的情绪,她对苗苗再好小丫头都会因为寄人篱下敏感,害怕。 “不哭了,苗苗,我们缝个小兔子,再装多多的糖。” 苗苗奶声奶气说,“嚎~” “下次再有人欺负苗苗就把他打跑,打不过叫小婶婶打。” 苗苗破涕为笑,“阿爸说不许打人。” “那是不许打好人,可以打坏人。” 苗苗点头,“好。” 闫峥看着两人说话,自己跟个空气人一样…… 莫名觉得一大一小都可怜劲的,受了委屈。 他清清嗓子,“抱歉,我的问题,之前没注意到她那些事。” 许思回头,心里晓得其实不关闫峥的事,他没带过孩子也不能下楼,看不到闫家送多少菜,家里要花销多少。 他已经什么都没问站在她身边,解雇了刘婶,还开口道歉。 许思说,“你也不晓得,今天谢谢你。” 听到道谢,闫峥并没觉得舒坦,夫妻之间站在一处互相维护是最基本的事,不必说什么谢谢。 他转了话头,“刘婶走了,要不再找个人来,我让小赵留意留意。” 许思倒是想到钟姨,她早就有意让钟姨过来的。 “我,其实有个人选,不然我先去问问。” 闫峥问,“谁?” 许思说,“以前谢家照顾我的钟姨,知道我不是许家的,她待我还跟从前一样,人很好,只是不晓得谢家放不放人。” 闫峥沉眸,“真要她来?” 许思说,“她能来最好,我信的过钟姨的。” “好,我让小赵去接人。” 许思诧异,到谢家直接去把钟姨接回来,谢家不同意也不行。 这势必是看在闫家的面子上,闫峥一向不愿用闫家的关系。 “会不会不好?我去找谢家也没事……” “无事。” 上次在舞蹈团看到谢家女儿那嚣张模样,思思去了指不定会被为难。 两人说着,小赵回来了说刘婶在院子里撒泼大哭,估摸还是会找夫人去。 闫峥说,“随便她,你去谢家接个人。” 许思把钟姨的信息告诉小赵,让小赵到了地方先问问钟姨同不同意,同意再接回来,不要让谢家人为难她。 小赵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嫂子。” 人一走,许思起身找了针线,上次用完就放在闫峥屋里,柜子上拿下来她坐到桌边给苗苗缝。 苗苗刚哭过黏人,眼巴巴看着。 许思说,“自己吃颗糖糖。” 苗苗说,“今天吃过了。” “奖励苗苗再吃一颗。” 苗苗高兴拿出糖,剥开反倒塞许思嘴里,“小婶婶也吃。” 奶糖的味道溢在齿间,很浓郁香甜。 “小婶婶好吃吗?” “好吃,”许思脑子空了一下,说,“给你闫叔叔也奖励一颗。” 说出口自己愣住了…… 苗苗已经溜下小凳子跑去送给闫峥,不敢塞他嘴里就放桌上。 男人状似不在意,慢条斯理打开放进嘴里。 许思脸颊微热,背过身去缝小布袋。 …… 第67章 接走钟姨 谢家。 小赵按门铃,开门的正好是钟姨。 “请问您找谁啊?” 钟姨打量着来人,穿一身军装看着怪唬人。 小赵对了下特征说,“你是钟姨吧?” “啊,是啊,我,我没犯事啊。” 小赵说,“不不不,您误会了。” 他简单说明来意,问,“所以想问你同意过去吗?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接你过去。” “真的,你说是真的?” 钟姨听得满脸喜色,小姐真的接她过去了,“我当然同意,不过……我得跟谢夫人讲讲。” 钟姨早年丧夫,家里就一个儿子在码头做事,前两年娶了媳妇,夫妻俩过小日子她不用太操心。 谢心悦来之后,对她吹鼻子瞪眼,嫌七嫌八,她是保姆不是出气筒。 钟姨带着小赵进去。 正好周末,谢家母女都在,还有谢瑞。 看钟姨带着个穿军装的进来,问,“啥事哟,这位谁?” 钟姨说,“夫人,我要辞工了,往后就不在谢家做事了。” 谢母从沙发上站起来,拔高声音说,“什么,你要辞工?辞工你去哪里哩,家里有啥不满意的?” 钟姨在谢家十几年,说感情当然是有的。 除了许思的事谢母对她很满意,做事仔细周到,一家人饭菜咸淡、喜好皆是心里有数,挑不出毛病。 钟姨说,“我真要辞了,这会子就走。” 谢母说,“走得这么急我现在上哪里找人去,今晚家里谁烧饭哩。” “这……” 这说得也是,一般得提前几天说,只是小姐让人来接钟姨就想立刻过去,“要不我喊好姊妹来顶两天,我几个好姊妹干活是好手,也是做保姆的。” 谢母一脸不满,“我们谢家是随便啥人都能进哩?你再干一个月我另外找人去。” “那也太久了……” 两人说着话,谢心悦打量着小赵只觉得眼熟,穿军装的,能想到只有闫峥。 谢心悦说,“钟姨,这是谁啊?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钟姨赶紧摆手,“不,不是,我是刚刚才晓得,就是思思让我过去帮忙,这位同志是来接我的。” “我说你怎么要走,许思不会自己找人去!整个沪市就你一个保姆了?” 谢母听到许思就来气,那天卖月饼还敢嘲笑她,这会儿一看眼前的人不就是来接许思那个。 钟姨还想说啥,小赵先开了口,他可没时间磨蹭,“只是跟谢家要个保姆,谢夫人如果不能放人,我去找谢先生讲讲。听闻景盛航运这周有几船货要进沪,我们正好带队过去检查,应该能碰上谢先生吧。” 这话是闫哥让说的,货物进码头,随便找点事就能扣下几天,这是货船最怕遇上的事。 谢母脸色铁青,“你……好啊,许思是翅膀硬了,仗着闫家管我要人。” 小赵说,“谢夫人多想,嫂子只是习惯钟姨照顾,双方都愿意,您只需放人就好。” 谢家在泽安区的地位,谢母极少看人脸色,这段辰光几次三番都是许思搞事,气得手抖。 谢心悦满心嫉妒,闫峥竟然这么护着许思? 印象里他是不可能管这种小事,只不过一个保姆,竟然用航运的事威胁谢家。 谢心悦指甲嵌入掌心,说,“妈妈,可是钟姨在咱家这么久……” 谢母打断说,“让她走,既然不是一条心留着做什么。” 比起一个钟姨,当然是航运的事更要紧,谢家可是等着交货,迟一天都是麻烦。 钟姨抿唇没说什么,“多谢夫人,是我对不起您,这半月工钱不用给我结了。” “当然不结,说走就走我们没找你赔钱就不错了,”谢心悦嚷嚷。 钟姨没吭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来,又跟谢母告别两句离开。 出了谢家门,小赵清清嗓子说,“钟姨,嫂子说你被扣了工钱或者赔偿,她都会补给你的。” 钟姨一拍小赵肩膀,开怀说,“补什么补,我能去照顾小姐别提多高兴,这些天就想着离了谢家只是没找好做什么,才迟迟没说。” 小赵抓抓头发,刚在里边看钟姨低眉顺眼,这会儿成了个高兴老阿姨,还真有趣。 “嘿嘿,钟姨你这么想就好,今朝嫂子那边的保姆欺负孩子被赶出去了。” “啊,欺负孩子?啥人啊这么坏肚肠,小姐没事吧?” 小赵说,“没事的。” 两人说着话上了车,很快就到象牙巷。 …… “嫂子,钟姨接回来了,”小赵领着钟姨进来。 没想到这么快,许思放了手里的书趴窗边一看,“钟姨,快上来。” 也许是原主对钟姨的依赖和信任影响了她,看到钟姨,许思分外安心,笑意漾在脸上。 男人尽收眼底,想来这钟姨是许思极为信任的人。 楼梯响起脚步声,许思迎出去,“钟姨你可算来了,谢家有没有为难你?” 钟姨摇头,对扣了工钱的事只字不提,“没有的小姐,小赵同志在她们不敢怎么样。” 许思笑,“那就好,你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下。” 许思拉着钟姨进屋,说,“这是闫峥,我丈夫。” 闫峥略略颔首,“以后麻烦你了。” 钟姨看着闫峥,心想小姐这丈夫长得真不赖,就是有点吓人,也不晓得对小姐好不好。 “不麻烦的,闫先生,我照顾小姐照顾惯了。” 许思说,“钟姨以后别叫我小姐小姐的,叫我思思就成。” 钟姨说好。 苗苗凑了上来,乖乖巧巧说,“我是苗苗。” “诶哟,这孩子可人疼的,跟小姐……思思小时候一样。” 许思想着闫峥还要忙,说,“闫峥,那我先带钟姨上楼了,之前苗苗的屋子给她住。” 闫峥说,“好,你安排。” 许思带着钟姨和苗苗出去,上楼整理东西。 …… 此时谢家,谢母被气得躺去了床上,诶哟诶哟直哼哼。 谢心悦坐在床边气恼说,“妈,许思真是太过分了,简直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 谢母叹气说,“早让你嫁去闫家你不肯,以在瞧瞧,闫峥多护着她。” 谢心悦努努嘴不得劲,不知道许思给闫峥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心悦哼了声,“闫峥是在军区久了没见过女人,现在随便放个女人到他身边,尝出滋味了,肯定捧着哄着,以后就不一定了。” 谢母皱眉不认同,亲女儿认回来久了,起先还母女感情浓烈。 但谢心悦几次事情都办不好,先是把闫家婚事给了别人,亏了四千块,再是彭州华那边,婚期迟迟不订。 比起来,许思以前还更听话,帮谢家拉拢不少生意。 “你跟彭州华婚事商量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谢心悦来气,彭州华总是搪塞她,“快了吧,最近我们不是为了锦绣大戏院的首演忙活嘛,没那么多时间。” 谢母说,“你爸可说了,让你快点弄好,跳舞也好好跳。” “晓得了。” 谢心悦沉下眼,只要她首演成功有了名声,到时候彭家还能不看重她。 …… 第68章 嫂子的人包围了 小赵给闫峥说了谢家的事,又添了句,“谢家应当很紧张这批船上的货,随口一提就没再纠缠。” 闫峥淡声说,“他们自然紧张的,”闫峥说,“那批货是兴隆百货的,已经拖了很久要再耽搁就要赔钱了。” 两人说着,外边响起下楼的声音。 苗苗说,“钟奶奶,你会烧肉肉吗,小婶婶烧的肉肉好次。” 钟姨说,“别说烧肉了,你想吃啥奶奶给你烧啥。” 想到什么钟姨问,“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烧菜了?” 许思说,“就,刚到许家的时候,跟阿妈学了几样。” “哦,您还是不烧,这手上脸上崩到油咋办。” 三人说说笑笑往一楼去,小赵凑到闫峥身前,说,“咳咳,闫哥我咋觉得你被嫂子的人包围了,苗苗跟钟姨都是她一头的。” 闫峥挑眉,“闲着没事上码头盯梢去。” “……是,”小赵想打自己一嘴巴,话多。 闫峥收敛神情,“知道就赶紧去。” 小赵开溜。 楼下许思带钟姨去堂屋,“钟姨,冰箱在这里,早上会有人送肉菜来,一般不用去买,平时要买什么跟我说就成。” 冰箱里今天有个肘子,钟姨瞪大眼睛说,“这大肘子不老少钱,炖黄豆吃吗?” “好啊,”许思又带钟姨去灶披间,苗苗跟着跑。 两人洗菜聊天,半晌,钟姨叹气说,“总觉得小姐跟之前不一样了。” 许思心里微顿,“哪里不一样了。” 钟姨想想说,“从前小姐性子软,每天开开心心不懂那些人情世故,现在像是什么都懂了,更有主心骨。” 许思说,“这样好吗?” 钟姨说,“小姐怎样我都觉得好,以前开心也好,现在这样不吃亏能照顾好自己也好,人总归是会变的。” 何况是那样的大事,钟姨以为许思会熬不过来,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 许思笑,“嗯,钟姨放心。” 帮忙洗了点菜,钟姨就赶许思上楼了,“去去去,不用帮忙,烧菜烧多了会变黄脸婆。” 钟姨小声说,“才结婚,小姐可要每天漂漂亮亮的,跟闫先生好好相处,烧菜哪用的上你。” 许思:“……” 拗不过钟姨,她带着苗苗出门了,绕去给阿妈说了声没事了,回来灶披间已经飘出肘子的香味。 晚饭烧好,钟姨的手艺确实很好,都是许思喜欢吃的。 苗苗也吃得高兴,闫峥让钟姨坐下一起吃,他军区长大不兴那些有钱人家的规矩。 有钟姨在,许思没什么能插手的事,每天除了跳舞练练基本功,固定的只有帮闫峥按摩腿,等中秋一过准备找各个舞蹈团看看路子。 …… 中秋当天,许思穿了身新衣裳。 早上送来菜很多,下午时候她跟钟姨外出买了林大房的糟货、酱汁肉,又绕去买了陆家楼的八宝鸭,一些熟菜。 回来时候看见弄堂转角的补鞋匠,许思正巧脚上小皮鞋泡了水有点开。 “钟姨你先拿东西回去,我把鞋补一补。” 钟姨说好,提着东西先回家了。 许思说了补鞋,大爷满手厚茧,让她把鞋脱下来踩一踩旁边的破布鞋。 那布鞋放在地上,呜呜糟糟,被太多人踩过,许思虽然没啥洁癖,但有点不习惯。 “大爷,您补吧,我站会儿。” 她脱下要补的那只鞋,扶墙站在转角。 一身白色裙子,米色羊毛小开衫,长发如瀑身姿苗条,袅袅站在南方的小弄堂漂亮又打眼。 脱了鞋的脚上穿着白色棉袜子,踩着另一边小腿。 大爷手上利索,麻线戳进皮鞋边,说,“这鞋是好鞋,就接口不太行,以后买了新鞋先来订几针保证穿几年不坏。” 这时候的皮鞋那可是真皮,质量有保证得很。 许思看得有趣,记得很小的时候也看到这种补鞋的,但后来鞋子坏了一般就丢了重新买一双。 大爷扶了扶断腿的老花镜,又仔细补鞋。 许思看太认真,全然没发现某道目光落在身上许久。 闫峥越看越是皱眉,哪有人补鞋就那样提着脚站在路上,来往那么多人。 他按按额角,心里莫名涌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觉得不合适,不应该。 “苗苗。” 苗苗趴在小茶几上乱涂乱画,一下抬起小脑袋,“闫叔叔,干嘛?” 闫峥眼神微闪,抬抬下巴看窗外,说,“你小婶婶回来了。” 苗苗踩小凳看到许思,“小婶婶在补鞋子。” “嗯,给她把拖鞋送去。” 苗苗乐意至极,溜下凳子去楼上拿拖鞋。 看到苗苗送来的拖鞋,许思无言,“马上都补好了宝宝,你怎么还给小婶婶送拖鞋呢?” 苗苗歪着小脑袋把闫峥供出来,“闫叔叔说的。” “好吧,谢谢苗苗,”许思没多想套上拖鞋,等皮鞋补好,领着苗苗回去了。 晚饭约的七点。 此时闫家。 闫振华换好衣服,在镜子前看了两圈,“澜姿,给我找条领带。” 文澜姿从屋里出来,“早就准备好了,就戴这条吧。” 闫振华说,“你换好了?闫格跟筱筱准备好没,别去迟了耽误时间。” 文澜姿说,“我们真一起去啊,闫峥都不晓得不会生气吧。” “有什么好生气,大中秋的肯定全家人要到齐。” “行吧,你说了算。” 第69章 中秋 五点多,徐桂芳过来帮钟姨一起做饭。 晓得钟姨在谢家很照顾闺女,徐桂芳跟钟姨相处很好,有时候还约一起买东西。 饭菜可谓丰盛,两个炉子一个灶台齐齐用还不够,徐桂芳把家里的也提来一个的。 煲汤,蒸米饭,炒菜,炖肉,热气白蒙蒙弥漫在厨房。 许思进来,笑说,“跟过年似的,妈、钟姨不用烧太多吧,统共也就多闫峥父母两人。” 徐桂芳还没说话,钟姨开口说,“闫峥说弄多几个菜,既然是正式吃饭排场少不了,这是对你重视,他对你重视了,那闫先生、太太晓得儿子心里有你,肯定不一样的。” 钟姨笑眯眯的,闫峥不让她跟刘婶一样喊什么大少爷,直接叫名字。 徐桂芳也高兴的,谁都希望姑爷把闺女捧心上。 许思要汰手想帮忙弄饭,被两位赶了出去。 “刚换的新衣服,别熏一身油味,阿妈跟钟姨来弄。” 许思无奈,“那你们帮我看着鸡汤呀,可别炖干了。” “晓得了晓得了,赶紧出去。” 被两位赶出来,许思干脆上楼了,闫峥还是跟平常一样,简单一件白衬衣忙着处理手头的事。 许思想想说,“还没有忙完吗?” 闫峥停下手里的事,文件放旁边,“不紧急,有事?” 许思在窗边坐下来,这个位置能看见弄堂里,她说,“我是想问下你父母的关系,等会儿有什么要注意的。” 许家的事闫峥大多知晓,但对于闫家,许思丝毫没有了解。 眼看要见面,终归是要知道点的。 闫峥极少提起家里,想了想说,“我父母没离婚,但港市回来后一直分开生活,我妈不是在疗养院就是在自己南平路的房子里住,我父亲身边跟着文澜姿。” 他言简意赅。 许思嘴唇抿了抿,这些倒是晓得的,“你是因为这事不回家吗?” 闫峥眼底凉薄,“那是闫振华跟旁人的家,没什么回不回的说法。” 咂摸出闫峥跟父亲这边的关系,许思没再多问,转而问起姚荟,“妈妈住在疗养院,是身体不好吗?” “老毛病,那边安静有人照顾,她时常会过去,”对于母亲闫峥也无太多话,见她认真模样,反而宽慰说,“不用太在意,吃顿饭就好。” “好……” 许思莫名有点同情闫峥,父母双全,家境富硕,想来儿时是被捧在手心,说句金尊玉贵也不为过,如今偏生成了冷清冷心的模样。 若是家中和睦,也不必伤了腿还一人住在这,沪市多少人看他笑话。 许思叹气趴在窗棂上,今朝低低挽着头发,温柔得体。 天已经暗了,她清澈漂亮的眼眸映着天上圆月。 “今晚月亮好圆呀……” 闫峥回神看了眼,“嗯。” 不多时,楼下饭菜似乎烧好了。 许向阳也回来,帮着把堂屋里的桌子搬去院里,整栋楼灯开着,院子里很亮堂。 桌椅摆的差不多,许思跟闫峥下楼。 徐桂芳说,“囡囡你先带闫峥坐好,菜都差不多了。” 许思说好,扶闫峥在桌边坐好,又去拿碗筷摆上,许向阳进进出出拿凳子椅子,玩够的小木苗苗也要帮忙。 院里嘻嘻哈哈热闹很。 汤倒进砂锅,摆在最中间,各式菜品端上来的围圆摆起,象征团团圆圆。 徐桂芳跟女儿小声说话,“不晓得亲家好不好相处……” “闫峥说了,吃顿饭就好,阿妈不用紧张。” 徐桂芳说,“阿妈不是紧张,是怕不能给你撑腰。” 许思笑,“没什么要撑腰的,有闫峥在呢。” 话刚说完,不远处传来车子停当的声音,然后几个身影出现在弄堂里。 闫振华身旁,跟着三人…… 许思起先以为是姚荟,再看那女人身后穿西装和穿小洋裙的一儿一女,瞬间反应过来,是文澜姿。 她眸光微诧,转头对上闫峥冰冷的眼神。 不寒而栗。 第70章 拿枪 闫振华信步进来,他穿一身西装打领带,带着那个阶层的从容气度。 眼神扫过儿子又停在许思这儿媳妇身上,不难怪闫峥看上,这许家小囡确长得招人。 许思一时不晓得要上前迎还是怎样,站在原地目光看向闫峥。 月光清清冷冷。 男人身上像裹了层冰凉薄雾,浓到化不开。 饶是闫振华对儿子的冷淡态度习以为常,这会儿还是拉下了脸。 哪有做爹的来过节,儿子冷脸相对。 可偏偏满院的人没一人作声。 文澜姿不愧八面玲珑,这时候还能扬起笑脸,开口说,“闫峥,中秋讲究团圆,所以你爸叫我们一道过来吃饭。” 闫峥哂一声,没响。 文澜姿又说,“许思同你结婚,我和你爸爸准备了份礼物给她。” 她确实会拿捏,捡了许思当挡箭牌,话里话外挑不出毛病。 文澜姿从女儿手里拿过一个木盒,闫俏俏翻了个白眼看似不情不愿,被文澜姿横了一眼才松手。 那木盒子乌黑乌黑,表面雕着细腻花纹,光是盒子就价值不俗,打开里头是金打的首饰,耳环、项链、手镯,花纹繁复精巧,很有分量。 见闫峥没回应,文澜姿又看向许思,往前走了两步说,“思思喜不喜欢,金店老师傅说这样式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的。” 许思被架在那里,长辈拿着礼物上门,说什么小辈都该先接来。 但她不想,她跟闫峥才是一伙的。 “谢谢,我不太戴金的东西,有点过敏。” 后边闫俏俏一步上前,这金首饰她看到第一眼就喜欢,换做平时文澜姿都会给她,这回却说是送给许思的,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这许思不就是个弄堂里的穷鬼,金子都没戴过吧。 闫俏俏说,“过敏?开什么玩笑,送你东西还挑三拣四的,一点不识相!” 文澜姿一把拉住女儿,“说什么呢,快给你嫂嫂道歉。” 闫俏俏跺脚,“我又没说错,她连金首饰都没吧,还晓得自己过敏,撒谎精,再说我只有一个哥哥,这是哪里来的嫂嫂。” 文澜姿大儿子今朝没来,叫闫肃,闫俏俏排第二,后面是小儿子闫格。 闫格瞪大眼睛,说,“二姐,你胡说啥,这是大哥。” 说完,眼巴巴看看闫峥,又看看新嫂嫂,满脸崇拜。 大哥厉害,娶得嫂嫂都这么好看。 闫格才十五,从小到大看到闫峥就两眼放光! 被许思拒绝,文澜姿那笑也没下去,“小事体,下次来给你带套翡翠的,是我没问清楚。” 闫振华眉头锁着,晓得归根究底是闫峥态度摆在那,冷脸说,“长辈来了你就这态度?” 这话向着闫峥,实则也不满许思。 “呵,长辈,说谁?”闫峥冷笑。 闫振华杵了下拐杖,“你文阿姨和弟弟妹妹不都是来陪你过节。” “不必,不熟。” 闫俏俏又要发作,她被家里惯坏嚣张跋扈,脾气大,从小到大见到闫峥不超过十次,从没把这大哥当一家人。 “不识好歹……唔唔唔,”话没说出来,被闫格捂嘴抓住,“二姐,你皮痒了!” 许向阳从堂屋出来看了个热闹,阴阳怪气说,“哟,这椅子要不要添几把啊?” 闫峥说,“不用,几位请回。” 说完又看向闫振华,“你不想待,也可以走。” 闫振华火冒三丈,“闫峥,你别太过分了!” “吧嗒”一声。 冰冷器械和木桌漆面发出清脆声响。 许思回头看去,只见漆黑的枪摆在闫峥面前的桌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枪身。 普通老百姓哪见过枪,徐桂芳跟钟姨都后退了一步。 许思心惊,“闫峥……” 闫振华那边几人也傻眼了,唯独闫格满脸兴奋,太牛了,真枪啊! “你,你敢对你老子拔枪,”闫振华抬高声音,再不满也不能拿枪,把他们当犯人了! 闫峥没有废话,食指穿过扳机孔,手背青筋鼓起透着冷漠。 顺着看去,枪口指在文澜姿脚下。文澜姿身子一抖,吓得连退几步被闫格扶住。 “大,大哥,你来真的啊……” 闫振华怒气冲冲,“好啊,这就是我闫振华的好儿子,你们军区就教你随便拿枪指着人!!” 闫峥像没听见,眼神强势又冷沉盯着文澜姿。 许思直觉,要文澜姿再进来一步,他真会……开枪的。 两人相处这么久,许思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也许不足三分,她以为闫峥是温和周到的,今晚这一面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冷漠、冷血、不容任何人踩到他拉起的警戒线,不然,毫无情面。 闫峥没搭理闫振华,吐出两个字,“后退。” 文澜姿面无血色,闫俏俏挡在文澜姿身前,哆嗦骂道,“你,你别吓唬人,我妈好心来看你们,我妈妈可比你那亲妈好多了,温柔体贴,爸爸喜欢我妈怎么了!” 枪口抬高,许思心里一惊,弯腰按住闫峥的手。 “囡囡……” 徐桂芳想拉住女儿,那可不是好玩的,听说还会走火…… 男人手背传来凉意,比冰凉枪身还要低几分,许思抿唇温声说,“闫峥,不要这样。” 家人都在这,别把人吓到了,况且随意开枪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应当都不好处理…… 她手微微发抖却很暖,温度传到闫峥身上,那身戾气淡去几分。 文澜姿晓得今天无论如何是进不了这院子,闫振华这长子就是个疯子,这么多年一模一样。 她拍拍儿子的手勉强站稳,“走吧,既然今天不合适那我们就先回去,老闫你留下吃饭就成。” 文澜姿厉害就在这。 何时何地都给闫振华体面,她说完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走出弄堂外,闫俏俏气得要命,“妈妈你怕他干嘛,爸都挡着难不成还真敢开枪。” 文澜姿皱着眉,“你以为他不敢。” 闫俏俏像是想起什么,闭上嘴。 闫格小声嘟囔,“要我说就不应该来,我就晓得大哥会生气。” …… 院子里静下来。 半晌,闫振华虎着脸说,“走都走了,还不把你那玩意收起来!” 闫峥嗤笑一声,“知道这场面,带来做什么?” “你……”瞧见许思一家,闫振华又闭了嘴,走进来坐下。 许思才发现自己还按着闫峥的手,松了口气收回来。 男人手指灵活一转,手枪插回腰间,“叫妈她们坐下吧。” 许思让徐桂芳几人坐下,看看外边,“妈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闫峥又恢复那副淡漠的神色,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闫振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这许家小囡竟然能按住他,不然今晚这一枪不打在谁腿上,也要打在地上。 又不是第一次。 第71章 中秋宴 姚荟来的时候,在外面看见离开的母子三人 “夫人,会长这是带那位来了,”照看她的保姆撇撇嘴。 姚荟神情冷漠,文澜姿惯会做样子,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赶走。 她没说什么进了院子。 79号还是从前模样,回到沪市多年她没再来过。 现在闫峥住在这里,没办法的事。 姚荟穿着一件盘扣旗袍,暗棕色外边一件风衣,跟从前深闺大院里的主母几分像,端庄但无趣,神情如出一辙的严肃。 她一人走进院子,闫振华坐在主位上,看到她来说了句,“过来了。” 姚荟视而不见,走去闫峥旁的位置想要坐下。 闫峥抬手挡了挡,“你位置在那。” 右边坐了闫振华,左边是留给许思的,新婚夫妻俩照理要坐在一起。 姚荟眉头一皱,“干嘛,我来一趟连个位置都不能坐了。” 许思听见说,“就这样吧。” 她多少能体谅姚荟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转身去招呼徐桂芳她们,“阿妈,二哥,你们快坐。” 二楼玩的小木和苗苗也被叫下来,乖乖坐好。 姚荟旁若无人,只看着闫峥上上下下移不开眼,看到他身旁的医用拐杖眼眶发热,埋怨道,“军区在你心里就千般万般好,现在还好吗?” 闫峥左耳进右耳出,“今天是两家吃饭,不用讨论这事。” 姚荟心里不得劲,她对许思跟对闫峥进军区的事一样不满,女人太过漂亮不是好事,不安分。 姚荟面上温和,话却不好听,“头回听说当婆婆的上赶着看儿媳妇,没见她来看我。” 许思说,“是我的问题……” “结婚证才领,我没让她去,她不知道地址自然没法去看你,”闫峥打断母亲的话,把事揽过去。 那边许向阳嗤笑一声,“你们闫家戏多规矩也多,一出接一出啊。” 自家妹妹被说他不乐意。 徐桂芳也操心,这婆婆不是好相处的,小囡往后日子哪能好过。 闫振华说,“吃团圆饭,别说这些了。” 姚荟当着大家的面也不给面子,“你晓得吃团圆饭,倒是人带得很齐。” 闫振华在她面前自知理亏,口头不争,没再响,转而说,“吃饭吧,这是亲家母和许思的哥哥?” 徐桂芳说,“是,我家老二,大儿子今天赶不过来,那个是小的。” 小木听到说自己,乖巧抬头看看。 别人一家几口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令人羡慕。 闫振华说,“许思嫁到我们闫家,别看闫峥性子冷但不会亏待她,我们闫家也一样是她的倚靠。” 生意人,场面话,只要闫振华愿意说信手拈来。 只如今身份地位很少需要他说,今朝也是为了儿子才摆出亲近面孔。 两家说着话,姚荟置身事外,满心满眼就看闫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辈子没别的指望。 姚荟说,“这里房子小,我看你搬到南平路去,家里房子空又有人照看。” 闫峥神色淡淡,“这里方便。” 姚荟不满,“有什么方便,进出什么都没,车也开不进来。” “放心,我用不着进出,”闫峥随口答着,手上拆一只清蒸螃蟹,肉肥膏厚,看着就味道鲜甜。 隔着姚荟坐的许思给俩孩子夹菜,偶尔回答闫振华一句。 闫振华又问到许向阳工作在哪,要不要在闫家的地方安排个。 许向阳拒绝了,“我们家只图妹妹过得好。” 其余的,他们少占一点闫家的人情,就等于多给妹妹一分底气。 闫峥能结婚,闫振华总归是高兴的,席间多喝了两杯,红光满面。 姚荟看着儿子挑出一碟蟹肉,堆得整齐也不吃,心道难不成是给她的,心底几分欣慰动容。 桌上两套蟹八件,闫峥只用了一根蟹刀,动作利落,三五分钟就把两只螃蟹剔干净,随后抬手端起碟子递过去。 姚荟正色,抿抿嘴正想说一句,“算你孝顺。” 可话还没说出,碟子已经越过她面前四平八稳放在许思手边。 闫峥上次给她拆过蟹肉,许思挟一筷子放进嘴里,滋味清甜,清澈眼底透出极淡的一丝愉快。 一小碟姜丝醋又被推过来,许思抬眼男人已经在跟闫振华说话,没瞧这边。 倒是婆婆不发一言盯着她。 许思说,“妈……你要吃不。” 姚荟声音冷淡,“不吃,蟹寒女人少吃。” 桌上热闹,一顿饭吃得双方满意。 吃完饭钟姨又拿月饼上来,赏月吃月饼。 结束前,许思跟闫峥给双方父母敬了茶。 闫振华说,“婚礼你们小俩口再想想,等闫峥腿伤好转想办咱还是照常。” 长子的婚礼非常必要,闫家那么多产业,在闫振华心里将来大头理所当然留给闫峥,婚礼排场某种程度上代表他对闫峥的重视。 这段时间圈子里流言汹涌,猜测闫峥回来闫家会如何。 要闫振华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闫振华喝了许思敬的茶,听她叫一声爸,心里宽慰把一个红包给她。 很薄,但许思心知公公给的东西不可能少。 “里头是南平路那栋房子的地契,还有两个店面,你改天去过个户就行已经打好招呼,闫峥给的彩礼是闫峥的,这是闫家给你的,”闫振华说着,“往后两人好好过日子。” 许思侧眼看向闫峥征询他的意思,男人略点头,“收着就好。” 不要白不要,闫振华给儿媳妇的。 徐桂芳心中诧异,出手就是房子铺子,当初三千彩礼已经让人咋舌,不愧沪市闫家,更重要的是看得出闫会长对小囡是满意的,这样也好。 公婆里总归有个喜欢能护着些,前头看闫家那几个弟妹不好相与,将来万一要生活在一起,还是得有人撑腰。 闫振华又看看姚荟,意思是她给儿媳妇准备东西没,姚荟面不改色没理他。 也就作罢。 时间靠近八点,弄堂里安静下去,桌上饭菜吃差不多。 闫振华先走,徐桂芳帮着钟姨收拾饭桌,许向阳带小木回去。 姚荟没离开,应当是有话要说,跟闫峥上了二楼。 “苗苗来,带你汰浴。” 许思叫了小丫头,给她收拾干净送阁楼哄睡了。 下来时候,闫峥屋子门打开,姚荟叫她进去。 许思深吸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妈,怎么了?” 姚荟坐在椅子上,蹙眉问,“闫峥说,你还睡在楼上?” …… 第72章 一张床 母子谈话自然问及婚后的事,闫峥不欲多说,姚荟只能叫许思进来。 她占了茶几旁的椅子。 许思只能在闫峥的床边坐下来,“嗯,我带苗苗睡觉。” “新婚夫妻不一张床像什么样子,”姚荟语气冷淡,“不说别的,弄堂里的人要怎么看你俩。” 许思顺着话说,“我睡相不好,怕碰到闫峥伤口。” 姚荟说,“这算什么理由。” 许思叹气,这些话还能是谁传的,肯定是刘婶。 闫峥说,“我俩的事你不用操心。” 姚荟不满,“我是她婆婆,还不能说了?” 比起文澜姿的变通,姚荟向来强势。 特别是闫振华变心后,丈夫拿捏不住,儿子更是个有主见的,如今这股控制欲自然转移到新儿媳妇身上。 许思说,“我晓得了,今晚就搬下来。” 说完看了闫峥一眼,瞧见他微蹙的眉头估计是不喜欢的,毕竟自己坐他床上都不舒服,只是刚刚阿妈走之前也拉着她讲这事。 不睡在一起,以后还有得提。 床够宽,楚河汉界,许思对闫峥很放心。 见她答应,姚荟没揪着这个事情转而问,“为什么赶走刘婶?” 许思说,“不算赶走,只是解雇。” 闫峥开口,“是我的决定。” “你……” 姚荟看出来了,她是一点都说不得这儿媳妇,瞪闫峥,“刘婶照顾我多年,你小辰光住这从没对她有意见,现在赶人干嘛?” 这话的意思是,许思住进来了就有意见了。 “做人不好这样小家子气的,要讲情义,懂分寸。” 许思直言说,“妈,刘婶放任孙子欺负苗苗,平常买菜采购是笔糊涂账,我实在是没办法留在身边。” 没想到她会顶撞,姚荟皱眉头,“糊涂账就算算清楚,她孙子跟苗苗差不多大,小孩子磕磕碰碰常见事。” 许思说,“您跟刘婶说得同样话,小孩子磕碰正常,但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 姚荟冷脸,“你是说我跟刘婶一样,不懂事?呵,长得柔柔弱弱,嘴皮子倒是很利索,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许思抿唇,她倒是没这个意思…… 姚荟还想说什么,那边闫峥将钢笔放在桌上,磕出一声响。 屋里静了下来。 “妈,要没事你先回去,楼下还在等你,”闫峥难跟姚荟说这么长的话,此时嗓音沉冷没有情绪,可商量的话说出来却冷硬没有余地。 姚荟嗓音一下抬高,“怎么,我说两句不行了?现在把刘婶赶走,下次是不是把我赶出去。” 闫峥说,“瞎话没必要说,你也不跟我们住一起。” 姚荟气得面孔铁青,看看儿子又看看许思,只觉得自己多余。 许思没想跟婆婆第一次见面就闹不愉快,让步说,“妈,抱歉惹您不高兴了,我先去端水给闫峥按腿吧。” 她想先离开,免得真起冲突。 姚荟叫住她,“行了,还是我走,省的你们心头都不欢迎我。” 她提包站起来,走到许思面前,看她垂眼安静心里又叹出一口气,归根结底她是不喜欢小门小户的女人,跟文澜姿一样,手段多上不得台面,没文化没眼界配不上闫家,更配不上她的儿子。 但婚都结了,还能怎样。 前几年给闫峥找的相亲对象,他一个不见,愿意娶眼前的烧高香了。 姚荟从包里拿出个木盒塞许思手里,“这是我当年的嫁妆,现在留给你,刘婶的事改天我再跟她讲,你用心照顾好闫峥。” 木盒子沉甸甸的,她看眼闫峥,男人没什么反应。 许思温声说,“谢谢妈。” 姚荟脸色好一点,“嗯,但是不能分开住了,晓得伐?” 许思点点头。 姚荟又看眼闫峥,见儿子头都没抬,转身就出门了。 许思把她送到楼下再回来。 进了屋,把木盒放桌上,“这……我打开看看?” 闫峥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了一声。 这个木盒比前头文澜姿带来的小一点,但是更精致,上面是螺钿漆面,打开盒里红色绒布上一套水头极好,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耳环和翡翠串珠的项链。 许思上辈子是设计师,首饰一类也有涉猎,看得出这套翡翠极为贵重。 她看向闫峥,“这太贵重了。” 闫峥扫一眼,心不在焉说,“拿着就好,她们给的东西你都自己收好,不用有负担。” 许思是看出来了,闫峥对父母的钱一点不放在眼里。 不过想起他给自己的存折,好像对自己的也没那么在意,有钱人养出来的底气? 许思摇摇头,刚想把盒子收起来就见他把翡翠镯子勾了过去,男人指骨分明,厚圈的镯子挂在他指间变得小巧玲珑。 “手拿来。” 许思看着他双眼皮深褶的眼,莫名就把手递了过去。 她手指纤长漂亮,手背微凉,闫峥捏住那伶仃手腕,指腹下的皮肤柔软细腻,再然后手掌捏住她整只手把翡翠镯子戴了进去。 手镯被他拿过,微微温热,竟是分外合适。 白皙的皮肤映着碧绿翡翠。 如青山落雪清冷漂亮。 “戴着吧,别浪费,”闫峥说一句。 许思原想着不戴收藏着,现在却舍不得拿下来,很喜欢。 “但是我怕跳舞的时候弄碎了。” “玉碎了无事,挡灾。” 许思掀眸看他,“不可以迷信。” 白皙的小脸挂着笑,眼中像盛了一捧窗外月色。 闫峥心口乱了一瞬。 许思站起来,“好了,我去拿药油。” …… 下楼时候钟姨刚收拾好。 “思思,要找什么?” 许思说,“我倒点水给闫峥按下腿,钟姨……” 她抿唇,面孔发热,“你等下上楼去我屋陪苗苗睡,我住二楼。” 不说姚荟要求,阿妈也说好几次了。 反正闫峥腿伤不能怎样,住就住了。 钟姨面上露出了然的笑,都结婚了当然乐见小两口住一起,分开睡像什么样子。 “好好好,你别操心苗苗,我陪小丫头睡,”钟姨说完兴冲冲往楼上走,寻思着明天一早就告诉徐桂芳去。 许思看她背影…… 合着人人都盯着她跟闫峥呢! 两人在楼梯口说话,二楼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闫峥手指敲着桌沿目光落在床边。 …… 第73章 暖肚子 许思很快就上来,照常给闫峥按完腿。 她还要下楼汰澡,走前说,“那个…我下来住的话,你会不会不习惯?” 闫峥看着手里文件,淡声说,“无事。” “哦,那我先洗漱去。” 许思摸回楼上拿了衣服。 房间里没人,钟姨把苗苗抱她屋睡去了。 她早上洗过头发,只冲了个澡很快就收拾好了。 出来时候天上月亮高挂,冒着一圈暖黄光晕。 院里桂花开得正盛,香味沁鼻。 许思站在檐下抬眼看,上辈子城市里很少看到星星,现在倒是天天晚上都能看见。 回到二楼,闫峥还靠坐床头看文件。 他额前头发把灯光分割成细碎阴影,换了睡衣比平常少些距离感。 许思把明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尾柜头,抬手解开扎起怕弄湿的头发,瀑布一样铺开漾开浅淡的香味。 她说,“我把窗子关上?” 闫峥抬头,“嗯。” 许思探出一截身子,拉着把手把木窗关进来,‘吱呀’一声只留一条缝隙透风。 她把窗帘也拉上,早上有光睡不着。 回到床沿边,靠里的位置空着。 许思问,“我睡里面?” “嗯。” 闫峥军区宿舍要求翻身就能下床,迅速集合,习惯了。 许思从床尾爬上去,她身上是一件软缎的英式睡裙,跟彭姗姗跑去新洋百货买的,那边来的都是港货或者舶来品,侪是紧俏货,还搭上几张外汇券,但确实舒服。 丝质的两件套,里边吊带睡裙。 胸口处稍稍收紧一圈白色蕾丝边点缀,外边长袖睡衣,浅浅的粉白色,灯光下有丝质带出的珠光感,衬得皮肤更是莹润的白嫩。 许思爬到床里侧,床上多了个枕头是闫峥刚拿的。 她把外边睡衣脱掉,舒舒服服钻进被窝里,一闪而过白皙的肩。 闫峥眼神微沉,鼻尖绕着她身上清甜的香味,散不去…… “你还不睡吗?”大概是困了,许思嗓音轻软,侧过身看她。 闫峥把手里文件合上,“睡了。” “我拉灯了?”闫峥又问一句。 许思犯迷糊,“拉吧……” ‘啪嗒”一声,灯关掉,屋里暗下来。 只剩月光透过窗帘的微亮月光。 被子昨天刚好换了厚的,许思也不觉得热,靠着墙里闭上眼,她对闫峥是极为放心,就算没有伤腿他也不会强来。 夜风吹进窗的缝隙,床头柜上的文件翻起两页,露出折痕的纸张,曾被人捏过。 她睡了,闫峥却是睡不着。 床上平白多了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像丝线,密密麻麻缠过来。 闫峥盖了被子一角,他身上火气旺,怕热,今晚更是觉得闷热燥气。 他默背了一遍最近刚下的货运进港规定,才酝酿出一点睡意。 …… 夜里,许思是被难受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眼屋里还是黑的。 小腹一阵阵疼,她抿唇忍耐,心知应该是不凑巧来例假了。 这身子跟她上辈子一样,经期不准,来时疼得要命。 这次迟了六七天,可能是晚上吃的螃蟹太寒突然来了。 许思小口喘了喘气,发觉手臂贴着热源才想起来今晚睡在闫峥屋里。 黑暗中可以看见男人平躺的轮廓,纹丝不动睡着了。 摸不准几点,但她得起来处理下。 许思捂着肚子坐起来,脖颈上覆着层疼出的细汗,有些不舒服,腰是酸的、小腹是发紧抽痛的。 她皱眉等这阵缓过去。 细白的手无意识抓着被面。 突然被温热的手掌覆住。 “怎么了?” 黑暗中男人声音微哑,“我把灯打开?” “嗯……” 一瞬的光亮刺得许思闭上眼,睁开时对上闫峥清明的双眼,没有丝毫困意。 她一醒闫峥就醒了,看她坐起来乱了呼吸,才问出声,掌心下的手冰冰凉,跟井水里泡过一样,闫峥眉头拧紧。 许思小脸煞白,摇摇头,“没什么,我……例假来了,去收拾下。” 她爬下床,闫峥拉住人把睡衣递过去,“外套穿上,楼下冷。” 许思乖乖穿好睡衣,面孔有点发热,然后出了屋子。 闫峥看着她背影,目光收回落在受伤的腿上。 许思收拾好身上又擦了把脸,原想灌一些热水,到今晚人多,暖壶空了。 她没什么力气再找,捂着肚子上了楼。 闫峥问,“好些了吗?” 许思摇头,才来只会越来越痛。 闫峥拉她躺回床上,把被子给人盖上,他没照顾过人,更不晓得女人这种时候要怎么样。 闫峥问,“有药吃吗?” “我躺会就好……” 许思半阖着眼,长睫轻轻颤着,不喜欢灯照着脸转身面朝墙里面。 她纤瘦的身子蜷缩,连外边的睡衣也忘了脱,勾着脑袋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脆弱又惹人疼…… 闫峥拉灯躺下来,却是整个人躺进了被子里。 许思怔了怔,“你……” “不是冷吗?” 男人的话贴近她耳边,长臂伸出拢了过去,把她捞到身边。 在被子里摸到那双压在肚子上的小手,掌心收紧。 闫峥的手干燥且热,许思整个被拢进温暖的胸口,冰凉的手指被他握住。 她先是惊讶得僵住身子,然后耐不住小腹的疼又软了下去,“……我没事的,你别碰着腿了。” 闫峥没说别的,只问,“这样好一点吗?” “好,好一点了……” 太近了,近到许思不知道怎么动…… 闫峥沉默片刻,他虽不懂但善于观察,又问,“肚子疼?” 许思点头“嗯”一声,肚子就被捂住了,不轻不重地盖着。 “闫峥……” 下腹太敏感,她虚弱按住他小臂,脑子有些稀里糊涂的惊慌…… 那点力道跟猫挠差不多,闫峥没管,“你睡你的,我只是给你暖下肚子,你不也给我按腿吗。” 也许是这个说法她接受,又或者是身体太需要照顾,许思没再拒绝。 “谢谢……” “睡吧。” 男人嗓音哑着,离她太近,灼热整片耳朵。 许思慢慢睡了过去。 黑暗里,男人眼底清明,掌心下平坦的小腹从微凉到热乎。 他喉结滚了滚,鼻尖凑近了她脖颈。 …… 第74章 捣鼓捣鼓才有小妹妹 一早,天刚透点光。 钟姨醒来还没坐起身,就被旁边黑乎乎一小团吓了大跳。 “诶哟,小苗苗你要吓死钟奶奶啊。” 苗苗撅着屁股半趴在被子上,鼓着腮帮子眼泪汪汪,“小婶婶哩,不要苗苗吗?” 钟姨好笑又感动,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很喜欢思思,一口一个小婶婶。 在钟姨眼里许思自己还是个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都结婚了昨晚还跟姑爷一张床,是长大了,说不定明年都能添个娃娃叫阿妈。 钟姨想得眉开眼笑,把苗苗抱起来换衣服,“你小婶婶结婚了当然要跟小叔叔一个被窝,苗苗跟钟奶奶睡好吧?” 苗苗小手伸进袖子里,脸蛋被领口扯成面团,唔唔唔说,“小婶婶要跟苗苗睡。” “那你自己跟叔叔说去?钟奶奶可不敢。” 苗苗小脸垮下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钻出领口,“小叔叔凶。” “哟,年纪小门槛怪精什么都懂哩,”钟姨慈爱看着她,又给穿上袜子,摸了摸不凉,“你想要小弟弟妹妹伐?” 苗苗眼睛亮了,“要的,苗苗要的。” 钟姨带大几个孩子,哄苗苗有一套,“那不得让小婶婶跟叔叔捣鼓捣鼓才有,乖,下楼给你做早饭去。” 两人嘀咕这么会儿。 下楼时候天已经亮起来。 走到二楼,闫峥正出来回身带上门。 钟姨关心说,“这么早起了?” 苗苗看到闫峥一溜烟就先跑下楼。 闫峥略点头,“我起得早。” “那,那我弄早饭去……”钟姨看到他还有些发怵,“思思还在睡呢?” “嗯。” 钟姨准备下楼,闫峥又叫住她,“她身子不舒服,昨晚例假疼一晚上,以前也这样吗?” 钟姨愣一下心疼说,“怕是螃蟹寒吃多了,不过思思从前就次次会疼,哎,这事不好治得调养,醒了得吃点热乎的,我这就给她煮点红枣桂圆汤。” 闫峥不晓得想什么,脸上没有表情,“家里这些不少,钟姨还缺什么给我说。” 看到闫峥关心她,钟姨欣慰,“好嘞,不过晚上要再疼就装瓶子热水给她捂着。” 这会儿大多都用吊针打了的玻璃瓶,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个。 闫峥眉头拧着,“嗯。” 钟姨说完又觉得要自己来,姑爷人不错但是干大事的人,八成这些事难记在心上。 她下楼煮红枣汤,没一会儿小赵来了,“哇,钟姨什么这么香啊?” 小赵一张的笑脸,嘴巴甜,哄得钟姨乐呵呵,让他等会儿留下吃早饭。 “那必须的,钟姨的手艺顶呱呱,”小赵说着大步往楼上走,闷头要往队长屋里闯。 “赵炎!” “啊 ,”冷不丁被叫了大名,还是自家队长那吓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小赵硬生生停下来,“啊,队长你在这干啥呢?” 吃饭屋半边是沙发茶几 ,茶几上摆几份文件。 茶几矮,闫峥受伤的腿斜放一边,另条腿憋屈挤着。 小赵探进脑袋跑去他身边,分外有眼力见,“队长,你咋来这边了,这茶几这么矮多委屈你这腿啊?” 闫峥懒得理他,“以后都到这屋,迟点你把这茶几弄走,换张书桌来。” “昂?咋的了?” 小赵抓抓头发还没问出个什么,那边们‘吱呀’一声开了。 许思从里边出来,头发散着一看就是刚起。 小赵眼睛瞪得牛大,手指指她又回头看自家队长,“嫂,嫂嫂嫂子下来住了?” 感天动地啊!!! 队长终于铁树开花了,一把年纪不容易啊!! 许思听到声响瞥一眼,看见就是小赵热泪盈眶的样子。 “这是咋了?一早被批评哭了?”她问的是闫峥。 闫峥淡声说,“爱管闲事,罚了五千检讨。” 许思自然不晓小赵管啥了,只忍笑说,“小赵是热心肠,不会乱管的。” 小赵这才反应过来,这回是真想哭了,“嫂子,还是你说公道话。” 有人撑腰,他胆儿肥了。 许思又说,“不过你队长罚你肯定没错,我可管不了。” 说完挥挥手下楼汰脸洗漱去。 小赵:“……” 白感动了,五千字今晚又不用困觉了。 闫峥看她出去,也不晓得今朝有没有好一点。 小赵不死心,“队,队长,你跟嫂子……咳咳。” 闫峥冷声,“八千。” “……” 多余这破嘴,小赵打了自己一嘴巴,终于开始安分打报告。 …… 许思洗完脸出来,绕去灶披间,“钟姨,煮甜汤了?” “起了啊,”钟姨看她白生生的脸,心疼不行,“不是来小日子了,给你煮点红枣桂圆汤,等会儿喝一碗暖暖。” 以前被钟姨关心的是原主,许思上辈子一心工作,每次疼的时候两颗止痛药也就熬过去了。 被人关心总是心里暖的,她嘴角挂起笑,“谢谢钟姨。” 钟姨眨眨眼,“是闫峥担心,不然我也不晓得。” 脑子里蹦出几帧昨晚的画面,许思面孔发热,她夜里又醒来一次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被男人抱得结结实实…… 再想到大早上闫峥顶着那张冰山脸跟钟姨说这事…… 脸更烧了。 “咳,我去看下苗苗。” 她抬腿出了灶披间,去院里找苗苗。 结果又被逮着问什么弟弟妹妹,脑子都糊了。 好不容易拿两颗糖堵住她的小嘴巴。 二楼搬东西,乒铃乓啷响。 小赵吭哧吭哧扛着红木的茶几下来,脖颈上青筋绷紧。 “诶诶,嫂子你们让让。” 实打实的实木茶几,重的要命。 许思问,“怎么搬下来了?” “啊,队长让我换张书桌上去,你…… ” 小赵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刚刚用劲憋的还是咋的,黢黑的脸透出红。 “嘿嘿,嫂子你跟队长住一屋,以后我们不好乱进,搬到旁边方便。” 许思:“……” “诶哟,我得走了,我上外面找张新书桌去,”小赵说完风风火火走了,还嚷嚷着,“钟姨,等会儿给我留一碗啊。” “诶,晓得了,”钟姨摇摇头,“这些兵可真怕闫峥。” 许思笑,“我都怕。” “这可不兴怕……” 怕了还咋当夫妻。 早饭包了小馄饨,紫菜、虾皮、酱油、半指猪油,再滴点醋提味。 馄饨汤一冲,鲜香味道雾蒙蒙扑上来,皮薄的馄饨个个装进碗里,浮在紫菜间。 许思端着馄饨上去,叫了苗苗汰手吃饭。 三人坐到桌边吃,钟姨还在楼下看着汤。 许思是饿了,她肚子还疼着但没昨夜那样熬不住,勉强能忍。 闫峥吃得心不在焉,余光看她几眼,瞥见那纤长的睫毛乖巧垂着,某种清甜的气息又没由头浮上心口。 苗苗不吃葱,许思帮她一点点挑出来,温声哄小丫头,“忘了给你放了葱,下次小婶婶不放。” 苗苗嘴里包着小馄饨点头,手指头指指碗里,“小婶婶,这里还有。” “嗯,”许思极为耐心,给她挑完才接着吃。 转身回来时,腿上被放了个热乎的东西。 低头看是个紫红色的热水袋…… 复古又丑丑的…… “刚让小赵灌的热水,应该不太烫了,”闫峥说。 许思放下手抱着热水袋,眼中诧异又弯了弯。 “谢谢啊~” 闫峥略点头,一勺捞出两个馄饨,张嘴就吃了。 …… 第75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早饭后没一会儿,小赵把办公桌送来了。 他折腾完想起正事,“队长,月底在商检局的会,陈书记的意思是让你过去。” 闫峥眉头锁着,他这状态也只有那老头还不当回事,啥事往他身上推。 “知道了,跟他说我会过去。” 沪市新成立的商检局,责任可谓重大,闫峥都不确定如今能不能揽下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小赵就离开了。 吃饭屋书桌是有了,但书柜和文件不好搬过来,闫峥平常办公还得回卧室。 他回了屋里。 许思正抱着热水袋正陪苗苗画画。 小丫头鬼画符,纸上乌七八糟一团线,亏她还捧场地夸奖。 “真不错,这条线画的真长,我们苗苗这么厉害呀。” 苗苗抿着小嘴巴得意,难得也要闫峥看看她的‘大作’,拿起就跑过来。 “闫叔叔我画画。” 闫峥看一眼,吐出两个字,“不错。” 苗苗顿时放飞自我,送下楼去给钟姨欣赏。 许思看闫峥拄着拐来回,“抱歉,两边跑不方便吧。” 她住下来,这屋就不好让小赵他们进来了,昨晚没想到这问题。 “没事。” 闫峥坐回书桌后,瞧她托着腮没什么精神,“今朝不睡午觉?” 她平常都会睡一小会。 许思是想睡的,但是他在旁边工作自己在床上呼呼睡,感觉有点奇怪,就想着不睡也行。 闫峥像是看出来,“你睡你的,不嫌我吵到你就好。” 这话说的,让许思觉得不睡就是嫌他吵了。 “那我睡会儿,等会儿让钟姨带苗苗找小木玩去。” “嗯,”闫峥声音放轻,抬手拉上半边窗帘。 许思脱了外衣躺下,她怀里抱着热水袋很暖,就是闫峥这被子八成是军区带回来的,被套床单军绿色,有些粗糙。 许思嘟囔说,“你的被子好硬……” 闫峥:…… 倒是娇气的。 “等会儿让钟姨换一套,”闫峥淡淡说,低头开始处理文件。 上头的文件成摞得下发。 改革开放,设立经济特区,在三角洲开始实施,进出口的贸易闸门一旦打开,其间滋生出的投机倒把、走私犯罪就如雨后春笋,无法预估。 商检局、海关部门、各处边防提前设立重组,小赵说得会议大概是各部门责任、职权的初步安排。 闫峥看着手里的文件,冷厉的眉宇间更添几分凉意。 第七区作为最特殊军区,处理的是最为艰巨难啃的任务,相应的,第七区特权非一般军区能比。 对外开放一事,陈书记是中央举重若轻的人员。 腿伤之前,陈书记一直对他委以重任,如今……怕是错付了。 闫峥按了按额角,颓丧靠到椅背上。 憋闷于心口的情绪像积蓄已久的乌云,迟早要落下雨点。 书桌下的手按上左腿,因为用力指尖泛白。 他自小顺遂,优越的家庭、完整的教育,除了父母关系破裂,但这也不影响闫峥个人发展。 更不用说他自身的优秀,每一步路闫峥都走得笃定、自信,所有选择皆在掌控之中。 唯独腿伤,让他突然停滞。 即使意志再坚定也逐渐开始自我怀疑。 力不从心的无能,令人厌烦。 闭紧的双眼睁开,沉黑没有情绪,闫峥沉沉吐出一口气恢复理智。 “唔……” 床上传来轻咛,他抬眼才想起许思睡在这。 她眉梢轻轻拧着,娇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 发丝落在脸颊上。 很好看。 即使在闫峥这样不关注女人样貌的人眼里。 许思也是漂亮的。 鼻尖挺翘,笑起来的时候不同平时的温柔,多一丝俏皮,唇部红润,印象里没见过她擦什么…… 睡着时候乖得不像话。 闫峥眼底又沉了一下。 转头看去窗外。 心口的闷气不晓得什么辰光散去了。 …… 隔了两天是周末。 彭姗姗终于得空来找许思。 象牙巷这地方她还真没来过,七弯八拐的巷子,人倒是很多,只是一个个看她都奇奇怪怪的。 不过彭姗姗不在乎,想到要见到许思心情好得很。 晓得她要来,许思提前做了点吃的,小酥肉、南瓜饼,苗苗已经等不及要吃,啃着个南瓜饼,小脸油乎乎。 彭姗姗走了挺久才到79号,这房子比起前边的好不是一星半点,闫峥没亏着她家好姐妹。 “思思……” “许思,”彭姗姗闻到院子里油炸的香味。 许思把筷子交给钟姨从灶披间出来,“姗姗,你来啦~” 两人见面分外开心,许思把木门打开一下就被彭姗姗抱住了。 “啊啊啊啊,我想死你了,上周我妈带我去杭城看外婆了,才没来!” 许思笑,两手放在她身侧虚虚拢着,“别抱了别抱了,我手里油。” 彭姗姗依依不舍地松开,皱皱鼻子说,“给我做好吃的了?” “大小姐驾到,当然要伺候好,”许思跟着她满嘴跑火车。 彭姗姗听得心里美滋滋,“要吃要吃,我瞅瞅是啥。” 两人进了灶披间。 苗苗一下躲在钟姨身后睁着大眼睛看她。 彭姗姗‘呀’了一声,“这就是苗苗?真可爱呀。” 苗苗咽下南瓜饼,乖乖说,“你是谁啊,我是苗苗啊。” 许思笑说,“叫姗姗姐姐。” “珊珊姐姐好,”小婶婶的话苗苗听,一下就叫上了。 彭姗姗不乐意,“不成,叫姗姗姨姨,不然差辈了。” “好好,叫姨姨,”许思摇头,还有人往老了叫,“喏,南瓜饼和小酥肉,要吃不?” “吃吃吃,当然吃。” “不减肥了?” 彭姗姗自暴自弃,“不是你说的,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持苗条!” 钟姨把最后点小酥肉捞出来,摇头不赞同,“你们小姑娘就晓得苗条,吃肉乎才有福气,思思就太瘦。” 几人都是许思亲近喜欢的人。 她说话极为自在,“哪里瘦了,该长得地方都长了!” 那可不,总共那点斤两,每一斤都长在好地方,瘦却不干瘪,让人又爱又嫉妒。 灶披间有油烟,钟姨赶她俩出去,“走走走,你们上哪里坐我给你们端去。” 二楼闫峥在办公,许思拉彭姗姗往后面走,洗澡间外面也是个小院,有石桌石凳。 “去后院吧。” 两人往后面去,苗苗小尾巴一样跟上。 钟姨把吃的给她们端去又泡了壶茶,“还想吃什么再跟我说,我就在前边择菜。” “谢谢钟姨~”彭姗姗对认可的人一向嘴甜。 钟姨乐呵呵走了,留给她俩说悄悄话。 楼下的动静楼上都听得到。 小赵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队,队长,那个嫂子的朋友咋是‘撬墙角’的妹妹?” 撬墙角说谁,当然是彭州华。 小赵忍不住啐了声,忒不要脸。 “她咋跟嫂子这么好,不会是曲线救国让自个儿妹妹来挖……” 没说完,被自家队长横了一眼。 小赵默默闭上嘴。 上次八千字铅笔都写的剩个头了,短时间内不想再写! 不过队长咋这么淡定,一点都不着急,要是他就下去赶人了。 闫峥不在意,许思又不是傻姑娘,相反爱恨分明,要彭姗姗跟彭老二一样混账,不会来往。 交朋友是她的自由,他不会干涉。 …… 谁家招待人用小酥肉和南瓜饼,也就许思了。 “你跟苗苗口味倒是像,爱吃的都一样,”许思给她倒杯茶,怕她噎着。 彭姗姗冲苗苗眨眨眼说,“那多好,你一次可以喂饱两个!” 许思吃一口茶,“行,养猪也是一窝养的。” “……” 讨不到一点好处,彭姗姗哼哼,“你不会平常也这么跟那闫大队长讲话吧?” 她之前好不容易在许思的提及下对闫峥稍稍改观,结果上次朝云大门口那事,又把闫峥划入不好惹的行列里。 ‘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是许思男人,她的话不能信! 许思不晓得彭姗姗在想什么,知道怕要吐血。 她问,“你之前说泽安区比较好的舞蹈团还有那几个呀? 我准备去试试看。” 【小剧场: 现在的闫某人:交朋友是她的自由 后来的闫某人:这男的谁?哪来这么多朋友?能不能别理他们? 不痛快,不高兴,不乐意!】 第76章 柳医生 彭姗姗擦擦手里的油,说到这又郁闷了,要不是二哥跟谢心悦太过分,思思也不至于走。 “不多,也就两三个,不然我带你去?” 许思想了想,要真如彭州华说的会让那些团不收自己,珊珊去了反而为难。 那一次用姗姗的名头唬了谢心悦已经让许思后悔,不想再把她扯进来。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练舞吗,首演时间不多了,把地址写给我就行。” 彭姗姗皱着眉,“什么首演,现在朝云……” 说到这她又止住话头,还是不提朝云让思思不开心,“我把地址写给你,要是找不到地方下次我陪你去。” “嗯。” 许思上楼找了纸笔,把地址记了下来。 三个舞蹈团,其中一个还是戏曲的,确实不多。 彭姗姗说,“另外的我也不太清楚,这几个是有一起学过舞的朋友在所以晓得。 在泽安算比较好的舞蹈团了,你晓得的锦绣大剧院才开,这两年舞团才重新建起来……” 在彭姗姗眼里,许思该有更好的去处。 “嗯,反正试试再说,”许思倒还好,死马当活马医,看了再说。 她喜欢跳舞,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既然有机会填补,总想试试看。 两人说了会儿话,听彭姗姗吐槽半天谢心悦,现在朝云好多人不待见她,以前装可怜是为了博同情打压许思,现在都不装了。 许思当乐子听,有点意思。 中午留彭姗姗吃饭,她不肯,要她跟闫峥一桌吃饭那得闹肚子。 许思没法干脆带她去主街的面馆吃面,还带上了苗苗。 一顿饭家里人侪跑外头去,钟姨白烧几道好菜。 小赵嘿嘿直笑,“队,队长我陪您吃呗。” 闫峥懒得理他。 没赶人就是默认,小赵自觉跑下去拿碗筷,骄傲跟钟姨说,“队长留我吃饭。” 钟姨竖个大拇指,“挺好,不浪费了。” 小赵:钟姨怪会气人的!! 菜好吃,小赵往桌上一坐,呼噜呼噜就干了三碗饭。 “队长,钟姨烧菜可比刘婶的好吃多了。” 闫峥没响。 小赵继续自言自语,“不过嫂子咋带撬墙角妹妹去外头吃了,难不成人家怕你啊?” 闫峥:“饭堵不上嘴,就别吃了。” 小赵赶紧闭嘴,狠狠扒了两口饭。 …… 送走姗姗,许思牵着苗苗往回走。 这辰光,弄堂里的人正热火朝天在吃饭。 公用水龙头边挤满汰菜的嬢嬢,有人家炉子摆在巷子里炒菜,墙角下坐着翘脚看报纸的大爷。 苗苗在前边蹦蹦跳跳,许思不紧不慢跟着。 浅棕色的半高领毛衣,下身米色薄呢的包身鱼尾裙,长发温柔铺在身后。 连风都格外偏爱她。 走过时簌簌吹落一树金澄的桂花。 这画面与烟火气的弄堂有些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多看。 “苗苗,慢点走,”眼看跟不上,许思出声喊住小丫头。 苗苗扭头跑回来牵手,奶声奶气说,“小婶婶,你今晚也不跟苗苗困觉吗?” 许思笑,“你跟钟奶奶睡不好吗?” 好像也挺好,只是钟奶奶不会讲故事,“那你给苗苗讲故事。” “行,给你讲故事。” 两人往里走,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上二楼辰光,听到闫峥在打电话。 “德圣医院上次不是联系过?” “再说吧,先让他看诊断书,”闫峥一手按着眉心,电话是港市打来的。 “晓得了,抓紧点时间。” 沉默片刻,他又说,“手术我接受。” 许思晓得他在让港市的朋友乔逸南帮忙找医生,快步走了过去。 “乔先生吗?我说两句。” 闫峥看她一眼,把听筒递了过去。 许思把听筒放到耳边,“乔先生,我是许思。” 光听声音,乔逸南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弟妹,有什么事吗?” 许思说,“港市是不是有个华和医院,公立的大概在港西那边。” 乔逸南诧异道,“弟妹来过港市?” “没有,就是有朋友提起过,那边有一位外科主任姓柳,好像叫柳茂什么的,三个字名字。” “对,茂密的茂,你能不能找他看看闫峥的伤,我……朋友说他很厉害。” 许思不晓得怎么解释,只能先杜撰出一个朋友,她脑子里的剧情属实零碎,偶尔能想起一点。 关于柳医生,这段时间才多了一些内容。 乔逸南倒是去过华和医院,但是当时没听说什么柳医生,不过作为闫峥的好友,一丝希望他也不会错过。 乔逸南干脆道“好,我明天就过去找找看。” 听他答应,许思松了口气,要再问具体的情况她也说不出了。 “麻烦你了,谢谢。” 她看看闫峥,询问还要接吗? 闫峥拿过听筒挂了。 “柳医生?” 呃……搪塞了一个乔逸南,忘了自家闫大队长还在。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就跟书里治好闫峥的医生对上了,一定能治好的,抛开两人的关系不说,许思敬佩尊重每一位优秀的军人,她自然希望闫峥好起来。 她抿了抿唇,“以前在谢家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很厉害……我想着能不能试试。” 因为迁就电话线的长度,她弯腰撑在书桌上。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得闫峥能看见她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下,瞳孔微微躲闪。 闫峥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谢谢。” “不,不用谢,”许思不晓得怎么有点紧张,大概是男人的眼神太过锐利,看着就心虚。 她撑着桌沿想站起来,手腕被轻轻抓住了。 闫峥的手掠过她耳边。 许思没动,不晓得他要干嘛。 片刻后,他从她发梢和肩上拿下几朵桂花放在桌上,状若无事。 “彭姗姗走了?” 许思回神说,“嗯,回去了,她给了我几个舞团的地址,我打算抽空去看看。” 闫峥说,“好。” …… 第77章 刁难,欺负 被两家舞蹈团拒绝后。 许思确定了,彭州华不是嘴巴讲讲,是真给她使了绊子。 也是,对他来说毫不费力。 只要把话放出去,说朝云开除了一个舞者再把名字透露,别人就不敢用她。 舞蹈团就那么几个,不缺舞者,大多不会为一个没有名气的许思得罪彭家。 天阴沉沉的,眼看要飘雨。 许思上了公交电车,赶往白玉兰舞蹈团。 白玉兰是几个里资历最老的,也是朝云竞争锦绣大剧院首演的对手之一。 姗姗说,白玉兰的团长季春梅是她的老师,许思多少有了些信心。 公交车转了两趟,开开停停。 毛毛雨飘下来,落在车窗上。 攒一会儿,凝成一滴划下去。 整个沪市雾蒙蒙的,南方的雨天潮湿到骨子里。 白玉兰的地方原本是个小剧院,荒废了十多年,前两年才收拾出来给她们用。 这地方许思不陌生,离谢家两条街,只是从前没往这边走过。 白玉兰比朝云老旧,但十分宽敞,门口大爷给指了路,最近像许思这样想进舞蹈团的人很多,大爷见惯不怪,只是少有长得这么标志的,格外热心了些。 “后面那栋楼,季团长办公室在那边,不过今天有客人在你去舞蹈室找方老师吧,她负责招人。” 许思谢过大爷往里走。 今朝出门时还没下雨,小赵送她去的第一家舞蹈团所以也没拿伞。 雨雾飘在身上,她长发微微潮湿。 找到那栋楼,正好是休息辰光,走廊上站满刚练完舞出来透口气的团员,叽叽喳喳聊天。 年轻姑娘挤在一起,聊得是最近沪市时兴的衣服样式和发型,哪家烫头发便宜,谁头发烫坏了不敢出门,这周又胖了两斤,还有什么擦脸膏好用。 她们身上清一色黑色练功服。 许思走进屋檐时候,就像一只白天鹅进了墨盆。 白色的开司米小开衫,从脖颈到肩颈真如天鹅一样优雅,微微泛湿的碎发沾在脸颊边,引去所有目光。 许思倒是不自知,温声问站得最近的一个姑娘,“你好,请问方老师在吗?” 那姑娘愣了下说,“在啊,最里头那个舞蹈室。” “好,谢谢。” 许思抬步往走廊尽头走,冷不丁被人叫住,“喂,你是来进舞团的?” 叫住她的叫温菁菁,团长季春梅是她舅妈,所以在舞蹈团众星捧月,说话毫不客气。 许思看她一眼,“恩。” 温菁菁下巴微抬着,“你跳舞怎样?要没点功夫还是别费力气了,白玉兰可不是三脚猫都能进的。” 许思淡声说,“应该不比你差。” 说得‘应该’,但那笃定自信的语气就像在陈述事实。 温菁菁眉头一皱,“吹牛不打草稿,长得好看就以为自己跳得好,别是个花瓶。” 少有人在她面前说自己厉害,温菁菁从小被季春梅亲自教导,怎么也能在白玉兰排前三。 “哦,谢谢夸奖,”许思不得罪人,但也不受平白无故的气,“我晓得我漂亮。” “你脸皮真厚。” “一般, ”说完没再搭理她,转身就走。 背后议论声顿时响起,“菁菁,这人谁啊这么不识抬举。” 温菁菁冷声说,“我怎么晓得!”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未必就跳得好,等下别给方老师骂哭出来。” “是啊,方老师要求最高,不然也不会让她负责考核。” “昨天都骂哭两个了,这些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咱们白玉兰可是要拿首演的,跟那些小舞蹈团可不一样。” 议论的话越说越过分。 许思充耳不闻。 既然是看斤两的,她还真有些斤两! 有人提议说,“走走走,看看去,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 所有人一窝蜂挤去舞蹈室门口。 许思进去问,“你好,请问是方老师吗?” 舞蹈室里只有一个人,三十来岁,那女人抬头,上下打量许思几眼,面上冷淡,“有事?” 许思说,“方老师我是来面试的。” 女人把点名册放下,指指中间空地,“跳一支看看。” 进舞团跳一支是最基本的操作。 许思把外衣脱了,里边一件贴身的打底棉毛衫,裙子是方便跳舞的宽松裙摆。 她走到中间,点脚尖压手起范。 门口挤满人,还不少趴在窗子上看。 温菁菁抱着手臂,鼻子哼出一声,“能有多本事,没听说过名头的野路子。”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等着看笑话。 方寻起个拍子,“1、2、3、4、起……” 许思脚尖轻点地面,手臂舒展下滑旋身,柔中带着极好的控制力,如飞燕展翅。 最基本的动作却让人移不开眼,能把这些动作跳到极致功底不必多说。 更遑论她出色的身韵…… 窗外细雨绵绵,看她跳舞如隔雾看花,怎么也看不够…… 温菁菁双臂放了下来,眼眸不自觉睁大。 旁边的舞者们皱起眉,脸疼。 大开大合的一支舞,跳的游刃有余。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许思收势站好,微微喘气。 “方老师,可以吗?” 方寻若有所思。 她没回答许思的话,反而往门口走了两步,一改刚刚冷淡的表情,似笑非笑,“她跳得好吗?” 没人响…… 不想承认许思跳得好,但又实在说不出她跳不好。 哪里是好,是非常优秀,让人自愧不如。 女人回头问,“你叫许思对吧?” 许思眉梢轻抬,她好像没自报家门,“是。” 方老师说,“白玉兰不能收你。” 说完,转回对着团员,“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光长得漂亮跳得好是没用的。没有眼力见不懂得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是自断前程,我希望你们别跟这位许小姐学习,不仅要认真跳舞,还要懂得看人眼色,懂得抓住机会。” 方寻说完,白玉兰的团员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跳这么好也没舞蹈团收。” “笑死了,那我宁愿跳差点,至少能安安稳稳跳舞。” “得罪谁啊?有没有人晓得呀。” 大家七嘴八舌,言语肆无忌惮。 温菁菁又得意起来,响声说,“方老师,我们记住了,肯定不会自以为是乱得罪人。” 许思冷眼旁观,仿佛不是自己的事。 看够了轻笑一声,走过去拿起外衣慢吞吞穿上。 她原本还对这个老牌的舞蹈团抱点希望,看来是想多了。 既然如此,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许思拿起东西走到门边,“麻烦,让让。” 温菁菁抱着手得意横在她面前,“别走呀,许小姐给我们讲讲,得罪谁了?” “是啊是啊,下次我们就晓得了,不跟你犯一样的错误。” 扎麻花辫的捂着嘴嘲讽,“真可惜啊,白给我们跳一支舞了,辛苦辛苦。” 许思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用谢,你可以比较比较自己差在哪里。” 麻花辫:笑不出来了。 “怎么不笑了,天生不爱笑?” 麻花辫:…… 温菁菁说,“死鸭子嘴硬,连舞台都上不了还做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朝不给我们讲拎清,就别走了吧。” 有温菁菁带头,团员们又都来劲了,没人让开。 许思回头,见那个方老师事不关己,假装看名册。 她刚要发作,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干嘛,都让开。” 这声音极为熟悉。 许思抬眼,眉头蹙起。 是彭州华…… 第78章 彭州华阴魂不散 听到声音,大家回头看去,刚刚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 因为彭州华身边站着白玉兰的团长,季春梅。 “季团。” “季团长……” 温菁菁跑过去,“舅妈,彭先生您又来了?” 对年轻的姑娘来说,彭州华正常的模样很有吸引力,戴着眼镜极其斯文的海归气质。 只不过许思早就看透他,披着羊皮的狼。 温菁菁黏着季春梅张嘴就告状,“舅妈,那个女人得罪谁了,方老师说咱不收她。” 季春梅四十来岁,站在那里一副舞蹈家的姿态。 她跟彭州华其实来了会儿,也看到许思跳舞。 没想到竟然跳得这么好,要不是跟彭家谈好的事,她是会收下许思的。 季春梅说,“不该问的别问。” “为什么不能问?我就是想知道嘛,”温菁菁挽住季春梅的手。 季春梅一心跳舞没有要孩子,把温菁菁当成半个女儿,拿她没办法。 彭州华面色不虞,“你们拦着她做什么,都散了。” 他的眼睛没离开过许思半秒,上次的事被大哥知晓,不让他再跟许思和闫家接触,彭州华忍得辛苦。 今朝一看到她,心口压抑的情绪千丝万缕冒出来,只想把人按进怀里。 “我有话跟她讲,季团借个地方。” 季春梅说,“请便。” 公子哥的风流韵事她管不着,在大沪市屡见不鲜。 许思皱眉想走,“我跟你无话可说。” “呵,刚给你解了围就翻脸不认人了,思思当真狠心?” 彭州华抓住她手腕,扯着进了季春梅办公室一把甩上门。 这场景似曾相识。 许思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话快讲。” 她额头上不晓得沾了汗还是雨,乌黑的碎发沾几缕在脸侧,衬得小脸愈发白皙,有一种脆弱苍白的美感。 彭州华垂在身侧手指忍不住发抖起来,想捏着她柔腻的皮肤,烙印上几个指印。 他沉着声音,离许思极近,“闫峥就这样让你出来找工作,他难道养不了你?” 许思说,“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养活。” 彭州华冷笑,“那跳舞呢?姗姗给你写了几个地方,都找过了?成了吗?” 许思抿唇不语。 彭州华温和了语气,“你开口求我,思思,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捧给你,嗯?” 他愈发靠近,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着许思,像在看一个猎物,“你上白玉兰被人嘲笑,何必受这气,只要你求我,不想看见谁我都能让她滚出白玉兰。” 许思惊诧抬头。 今朝彭州华出现在这确实让她意外,印象里白玉兰跟朝云算的上竞争对手。 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彭州华心情变好。 “季春梅已经把白玉兰转给我,以后白玉兰也得叫朝云,你只管说,你不想看见谁……” 谢心悦赶走一人,彭州华就大发雷霆。 可在许思面前,只要她服软他就愿意哄着她,彭州华自认这是给她的优待。 许思该知道好歹,该千恩万谢。 “你不晓得,看到你被旁人为难我有多心疼吗……思思,我从没让你吃过苦……” 男人深情上瘾,许思听得恶心,抬手止住他靠近。 许思说,“真可笑,今天这场景难道不是你造成的?把我逼到这种境地,然后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令人作呕。” 彭州华脸色突变低吼道,“闫振根本帮不到你,你还没学乖?” “关你屁事!” 许思一把推开他,拉门往外走去,彭州华还想跟上来,她手里包一甩砸在他下巴。 外面的人竟然还没散开。 齐齐看着两人满脸震惊。 什么情况,这女人不会得罪的是彭先生?? 许思走出几步顿住,看着白玉兰的人讽笑说,“人不应该得罪的是小人,只会用些不入流的肮脏手段。” 她眼神澄澈,扬着脖颈,“我以为白玉兰资历高有底蕴,看来也不过如此,很可惜你们要跟朝云那团乱麻缠在一起。 至于首演,我突然不想让你们拿到了!” 说完,她目不斜视大步走入雨帘中。 温菁菁气得跺脚,“她以为她是谁,口气真大!” 说完,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身上,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彭州华不好再追,冷眼看着温菁菁,“季团御下也不如何,白玉兰的规矩还是得立立!” …… 雨比刚刚稍大。 许思一路走到大门外,又转个弯上了另外条街。 等她在一处稍宽的屋檐停下,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反正回家要换,许思干脆靠在柱子休息。 唉,放狠话的时候是挺爽的。 但是该郁闷还是得郁闷,彭州华这个死变态咬着她不放。 她叹了口气,睫毛沾了雨珠抬手揉了揉,眼眶泛出潮红。 “诶,小姑娘这伞给你,”旁边传来声音。 许思侧头看去,才发现几个衣着朴素的大叔蹲在屋檐那头,也在避雨。 眼前这位好像是这群人的头头,过来递给她一把木骨的油纸伞。 见她没接,大叔往后退一步说,“别害怕,我就是瞧着你跟家里闺女差不多大,下雨了早点回去,遇上事别哭别难过,会过去的啊。” 大叔说完搓搓手,又担心人家觉得这伞太旧,脸上露出几分拘谨。 许思弯唇笑了起来。 …… 第79章 奇遇 她把伞接过去说,“谢谢阿叔,你这伞做得真好看。” 提到伞,大叔一改刚刚拘谨,乐道,“都是我们的手艺,我们是丰阳农村安佑农具社的,唉,农具厂要破产了,都说沪市对木制的东西需求大,就跟几个老乡工友来找找路子。” 实际上,他们已经来了七八天了,农具社的工友们本本分分的干一辈子,也是压了全部信任在他身上,凑出二百多块钱来的。 结果无头苍蝇一样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做工的地方。 吃喝用省了又省,但在沪市这地方,两百块钱四个大男人,捉襟见肘,马上就见底了。 张大友又搓下手往后退,“拿了伞早些回去,外头冷,我们啃完几个馒头也得去坐车了。” 许思惊讶,“怎么就要回去了?” “路费花得差不多,这次没找到工,等回老家我盘算把祖屋卖了再来。”他是不能放弃的,这三个来的弟兄,一个是他亲弟,两个是无亲无故的工友,农具社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带回去好消息。 许思看着手里的伞,做得极为精巧,大概是做给自家用的所以材料不算多好,但每个细节、接口都非常完美。 这手艺放在以后,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匠人制作呢。 这段日子许思想了蛮多赚钱的路,那会长公公给的两个店面她去看过,是很好的地段,还宽敞。 她去看店面时,顺道逛了下大百货,发现家具、木制品这一块还真有很大的需求,不说别的,就只是年轻人结婚,36条腿就必须安排上,沪市不比农村要得都是好东西,好几对准备新婚的小年轻都在排队订桌椅、衣柜。 但许思看中的不止这些。 沪市有太多老洋房,有钞票的人数不胜数,高级定制的家具是个大市场。还有她从前看过的电影纪录片里,z国八十年代中期出口的工艺品可被许多国家喜爱。 何不试试? 跳舞是她的爱好,但如今这个马上腾飞的时代不赚点钱都对不起自己。 要不成,也当是对今朝这阿叔雪中送炭的感谢吧。 “阿叔,你们除了做农具还会做什么呀?” 张大友还沉浸在回程的盘算中,闻言说,“说是农具社,其实啥都能做,十里八乡谁家打家具都是我们做的,但凡画个图弄个样式,就能给做出来。” 许思笑问,“雕花的成吗?” 张大友拍胸脯说,“当然成啊,牡丹啊、月季啊还有鸳鸯啥的,新婚家具都爱雕这些。” 那边张大友的弟弟张晓明插嘴说,“我们还给庙里雕过佛像呢,没啥不能搞的,前些天瞧那啥啥……大哥,啥百货来着,里头那樟木柜也做不咋样,不如我。” 另外两个工友友善笑起来,随即想到他们一身手艺却没有用武之地,又都露出惆怅的神情。 张大友叹气说,“小姑娘,我们得走了啊,你赶紧回吧。” 许思叫住他,“阿叔,我可以跟你订一批这伞吗?” “啊?你,你要订这伞做什么,现在哪里还有人用木杆子的伞呢,嫌笨重…… ”张大友摆摆手只当眼前小姑娘是心血来潮。 许思笑道,“我要组一支舞,得用到油纸伞,大概三十把吧,不用像这把一样实用、但需要更轻巧美观些,另外还需要三十把竹扇。” 张大友还没反应过来,张晓明先瞪大了眼,“啊…… 你真要订啊,可我们不是沪市人,马上也要回去了。” “丰阳离这里远吗?”这地方许思好像没听过。 张大友说,“有些远的,换两趟车要坐七八个小时。” 许思说,“这样吧,我付定金然后给你们留个电话,等做好了打这个电话,我再托人运过来,价格好商量。” 到时候问问闫峥能不能借车,她其实会开车,或者雇个人去运回来都行,不是麻烦事。 她确实有支舞蹈是用到伞的,上辈子腰伤不能专业跳舞,但技痒的时候也会给舞蹈团排舞蹈,名气还不小。 眼前这阿叔看着人不错,可许思也不能立刻就信任人,这个订单是需要也是试探。 她从包里数出一百块钱递过去,张大友还愣神不晓得接。 许思转而递给张晓明,然后拿出随身放包里的纸笔写了电话给他们。 张大友这才反应过来,没成想回去前还能收到个订单,虽然不大,但农具厂倒闭后,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一分钱收入了。 只是做伞和扇子,农具厂剩下的那些木材也不用浪费了。 许思想想又画了个三开门的衣柜,哪里装抽屉,哪里做分格,哪里订木条挂衣服都大概画了出来,闫峥那个衣柜……不说也罢,衣服都挂不漂亮! 加了衣柜许思又多加了五十块钱 ,让他选好木料。 张大友没急着答应,仔仔细细问了要求才把钱收下。 说得差不多,许思才觉出冷,打了个哆嗦抱住手臂,“阿叔,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呢?” 张大友连忙报上名字。 许思说,“我叫许思,好了打这电话找我就成。” 张大友质朴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眼眶泛红,“你这小姑娘,咋说给钱就给钱,不怕我们拿了钞票就跑了。” 许思笑,“不是说了丰阳安佑农具社,张阿叔能跑哪里去。” 张大友晓得她说玩笑话,这么远的路,她哪里会找过来。 他动容说,“放心,张阿叔一定给你做得好好的。” 许思冷的发抖,瞧见熟悉的车从远处过来。 “张阿叔的,那我走了,不急用你们慢慢做,谢谢伞。” 张阿叔点点头,身后三人也感激看着许思。 “再会,”说完,许思举着伞朝吉普车走去。 人走了,张晓明还捏着手里的钞票不敢相信,“大,大哥,咱接到单子了啊,这真是钞票啊。” 张大友也感慨万分,小心翼翼把许思写电话和画图的纸收好,收进口袋里。 …… 许思一上车,小赵就松了口气。 “嫂子,你咋在这条街,我还去白玉兰找你了,没瞧着你就看见那个讨人嫌的彭老二。” 许思这会儿冷得牙齿打架,“嗯,白玉兰好像被彭家买去了。” “啊?” 不过小赵不关心这个,刚刚在白玉兰,他可打听到发生了啥。 太气人了。 回去非得告诉队长去。 …… 第80章 嫂子被欺负了!! 深秋的雨天风带寒意。 下车时许思又打了个哆嗦,快步往家里走去。 钟姨在灶披间择菜。 苗苗跑出来叫她,“小婶婶,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她把伞靠墙放着,“钟姨,帮我提点热水我洗个澡。” 钟姨看她湿漉漉的样子,“诶哟,怎么弄得一身湿,还好闫峥让小赵接你去。” 她说着火急火燎去提暖壶,“赶紧上楼拿身衣服。” “嗯,”许思大多衣服还在三楼,跑上去拿了一套,下来时候钟姨已经把热水提去洗澡间了。 她赶紧关上门,兑好热水脱下湿衣服,一瓢就浇到身上。 毛孔受不了刺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随即暖意裹上皮肤终于缓过劲来。 许思舒了口气,打上香皂,洗澡间蒸腾出水汽将她脸颊沁的绯红。 闫峥听到她回来叫来钟姨问了嘴,晓得淋了雨说,“给她煮点姜汤。” 钟姨说好,下楼去了。 “队长,队长,”小赵停好车进来,几步一跨跑上二楼,气势汹汹跟谁偷他家似的,“气死我了队长。” 闫峥掀眸,“让你接个人你是孵蛋去了,这么慢?” 小赵被噎了下,心虚说,“嫂子跑另条街去了,我在白玉兰没找到她……” 说完又被横一眼,赶紧不说这个了。 “闫哥,嫂子在白玉兰都被欺负死了!” 闫峥停了笔,抬头眼神冷下去,“说说。” 小赵好歹是个年轻挺拔的帅小伙,进去时没遇到彭州华,反而跟走廊里的小姑娘搭上话,问了个清清楚楚。 他一字不落汇报越说越气。 说那白玉兰的老师耍了嫂子,明明不打算收她还让她跳舞,嘲讽她得罪彭家。 又说白玉兰那些个跳舞的,各个势利眼,围着嫂子不让走。 再然后是彭州华欺负她,办公室里那些话,小姑娘只听了几句,大概拼凑出是彭州华要嫂子跟她,不然就别混了。 小赵一口气说完,气得拍了把桌子。 “臭不要脸,彭老二跟土匪一样,他们彭家在泽安区是无法无天了?” 闫峥目光定在窗外雨帘上,漆黑眼底沉出冷光,“谢、彭两家走得近,沪市口岸马上打开,谢家的航路不少人想搭上,如今在泽安确实人脉广。” “啊,那咋的,咱还不能动了?”小赵问。 钟姨端姜汤上来在门外听了几句,忍不住走进来,气愤说,“闫队长,姓彭的从前瞧着人模狗样,现在娶不到人就逮着小姐欺负,小姐这段辰光也不晓得在外头受多少委屈,您……她也是闫家的儿媳妇啊。” 钟姨心疼许思,急得连称呼都改了回去,说完才觉得不合适。 好像说闫峥帮不了的话,就让闫家帮。 闫峥没响。 钟姨面孔发热,抿抿嘴巴说,“我不是别的意思,来这第一天小姐就说了,她是跟您过日子跟闫家没关系,您不喜欢跟闫家扯上关系,还让我外头也别提闫家……我只是心里着急。” “我理解,”闫峥神情看不出喜怒,点点桌子,“姜汤先放这吧。” 钟姨把姜汤放桌上,叹气退了出去。 人走了,小赵说,“闫哥,钟姨不是故意的,她是心疼嫂子。” “嗯,”闫峥淡淡应一声。 小赵摸不准他怎么想,又见他看向窗外。 “跟陈书记说声,物监局组的饭局我会过去。” 小赵眼睛一亮,“好嘞,我这就回去报告。” 物监局会后要组个饭局,沪市如今排前头的几家航运公司都会被叫去,叫去干啥,当然是敲打他们安分守己了。 小赵嘿嘿嘿往外走, 他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看出来了,队长气着呢! 至于过去敲打什么,他不说!! …… 雨还在下。 姜汤冒着热气。 闫峥手点着碗沿神色晦暗,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许思有自己坚持,这一次去找舞团只跟他说了一声就出门了,从没问过闫家或者他是否有路子。 他便也没说,他尊重她,但有个度。 让人欺负了是另一回事。 许思舒舒服服汰个热水澡,出来绞干头发上楼。 进屋闫峥把姜汤往前推一点,“喝了驱驱寒。” “嗯,”许思放下毛巾,端起灌了口瞬间拧眉。 辛辣的味道红糖都盖不住。 她嘟囔说,“不晓得钟姨放了多少小黄姜……” 不过身体是自己的,许思还是慢慢喝完了,白里透红的面孔更红一层。 她跑去苗苗的糖罐子里摸了颗奶糖塞嘴里。 苗苗仰头也要一颗,一大一小脸颊边都包着糖,鼓得像金鱼。 没一会儿,钟姨烧好饭了。 一家坐在一起吃完晚饭,许思先给苗苗讲了故事,小丫头才心满意足跟钟姨上楼困觉。 床单被套前两天换了新的,浅蓝色的纯棉,被面朝上那边是丝质的暗纹绣花,温柔简单。 许思跑一天累了,收拾好就先躺去床上靠在床头翻一本书。 等闫峥忙完上床,她已经昏昏欲睡。 书被抽走,闫峥说,“我拉灯了。” 许思应一声,溜进被窝里。 闫峥拉了灯躺下。 床宽,除了前几天肚子疼闫峥给她揉,例假一过许思就不好意思蹭着人了,两人各睡各的中间能放下个枕头。 雨打在屋檐上,淅沥沥的很好睡觉 。 许思蜷着身子,手脚有些冰冰凉,毕竟淋了雨,没感冒已经万事大吉。 大概躺了几分钟,旁边响起闫峥的声音,“你今天,遇到彭州华了?” 许思迷糊应一声,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这么问,总不会觉得自己跟彭州华有什么吧,她转过身说,“彭州华收了白玉兰,正好遇上了。” “是巧合吗?” 黑暗中,男人声音冷冷清清。 许思微愣,不自觉凑近一点解释,“我不晓得他在那里,要知道就不去了。” 闫峥突然侧身,明明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许思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呼吸离得很近。 “我的意思是,他在故意针对你?” 许思:…… 合着闫峥没误会只是在分析问题,反倒是她多想了。 “嗯……应该吧,他那人反正不想我好过,希望我求着他,”许思轻叹一声说,“要不然我自己弄个舞蹈团算了,其实沪市如今跳舞的女孩不少,之前军区是不是裁减过?文工团等不到分配,很多人没有去处。” 闫峥说,“裁了小部分,大部分是战略转移,比如转去铁道部,或者国防边防,配合改革开放。” 许思大概理解,她印象中真正大规模裁军是的85年前后。 “嗯…… ” 闫峥说,“不过你想的也没错,虽然是小规模的,但沪市舞蹈团很少,吃不消裁下来的人。” 许思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军区政策我都要了解,有问题可以问我。” 这话要让小赵听到得吓掉大牙,他们第七区要了解的政策不是最要紧,就是要人命的,文工团这种唱歌跳舞那是排不上队!! “好,”许思温声应了,这么说组个舞蹈团还是可行的。 话说完,她想转回去继续睡。 人还没动,手突然被握进宽大的掌心里。 属于闫峥身上的温度渗进她的指缝间。 许思像被电了下条件反射一缩,却被握得更紧。 “闫峥……” 第81章 我是你的丈夫 闫峥说,“你手很凉。” 许思抿唇,“等会儿就好了……” 沉默片刻,男人又开口,“你今天被人欺负了,被彭州华刁难,你可以跟我说,也应该跟我说,我是你的丈夫。” 他嗓音温和,许思甚至在这话里听出几分无奈的意思。 她说,“我只是觉得……” 男人打断她,“觉得我不想用闫家的名号,觉得我受伤了,一个残废的人该放在被照顾的位置,所以没能力帮你,是吗?” “怎么会?” 许思眼眸睁大,即使看不见还是仰起头,“我只是习惯了自己处理事情,而且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想做什么碰壁是很正常的事。” 上辈子,她无依无靠一步步当上设计师,吃过的闭门羹不计其数,所以在许思的观念里,这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多个彭州华,有些吃苍蝇的恶心感。 倒也不算多大的委屈。 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你很优秀厉害,不然小赵天天跑来的跟你打报告,你处理的都是大事,我这些小事情自己就能解决的……啊……” 手腕一紧,许思娇软的身子撞进结实的胸口,竟是被闫峥拎了过去。 许思:……谁家残废这么厉害啊!! 闫峥说那些话当然不是妄自菲薄,只是眼前的小姑娘,你跟她好好说她话都藏心里,对他跟陌生人一样。 非要这样露出弱处,她才会急着说出心里话。 要强,但又善良得不像话。 他一手揽着她,说,“既然不这么想,那以后记得跟我说,我们结婚了……妻子的事对丈夫来说,也是大事。” 他其实想说‘你的事’,可闫峥不擅长太过直白的关心,话到嘴边又变了。 许思脑子有点懵,他的声音带着灼热气息喷在耳尖,烫得难受。 许思想了想,大概是男人结了婚就这样,特别是闫峥这样优秀的军人,对妻子更有责任感。 “我知道了,以后会跟你说的……” 闫峥显然不信,“军令如山。” “……我又不是你的兵。” “军属也一样。” 许思磨磨牙,“知道了!!” 男人像没听到她磨牙的抗议,淡声说,“不冷了?” 岂止是不冷了,他跟火炉似的,暖的她连脚丫子都热乎起来了。 许思说,“嗯,我……” 她还没说完‘躺回去’,腰上就被松开了,男人清白得证明他目的单纯,只是取暖。 倒让许思有些无语。 好歹她的腰也是很好抱的好吧。 她滚回了里侧,背过身闭眼睡觉。 只是躺了许久也没睡过去。 黑暗中,男人仍是保持刚刚的姿势,指尖滑腻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他夜视能力极好,就算这么黑仍能看出她蜷着的轮廓。 更何况刚刚那样近时,她漂亮的眼眸。 * 中秋过后。 姚荟又住回了疗养院。 疗养院比起南平路的洋房,好歹有人喘气。 “太太,太太…… ” 跟着来的保姆吴婶子兴冲冲跑上来,“太太啊你快来……” 姚荟正头疼在阳台躺椅上晒日头,按着额角不耐烦说,“诶哟吴婶,天塌下来伐?叫的我脑子嗡嗡嗡蜜蜂飞啊……” 吴婶子满脸堆笑,拍着大腿说,“太太天没塌,就是大少爷打电话来哩。” 姚荟一下坐直扶着椅子起来,“你说小峥?打电话啦?” “对对对,等您过去接呢。” 姚荟赶紧走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下,被吴婶子扶住,“我的太太哟,您慢点。” “慢不来哩,给我打电话我千年等一回好伐。” 姚荟一向注意仪态,也只有这儿子的事能让她着急忙慌。 ‘噔噔噔’下了楼,跑去接起电话,朝吴婶子摆摆手。 吴婶子识趣得上厨房去了,今天太太高兴,多做个菜让她好好吃点。 姚荟听筒放耳朵上,语气又恢复端庄,“电话没坏啊,晓得用了?” 话筒里传来闫峥的声音,“之前你认识那个,文工团的万团长还有没有联系?” “找她干嘛?” 姚荟不满意儿子开口就问老姐妹,公事公办的样式,不乐意回答。 闫峥说,“没联系了?” 怕他挂电话,姚荟拉下脸没好气说,“联系联系,昨儿还叫我吃饭。” …… 【咳咳,有空的宝给我点点底下的小星星评分!(刚开分很低) 当然!!!差评手下留情,忍一忍!! 鸦·卑微·求生欲拉满·鸦】 第82章 这小媳妇有点用的! 当年闫、姚两家结亲。 闫家富裕有家底,姚家却是军政家庭,姚荟父亲是师长,外公是政委,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不过姚家人丁单薄,姚荟只有个兄长在军中担任要职,只是那几年外公病逝,父亲兄长牺牲,姚家一下就散了。 她从小受母亲教导,规规矩矩长大进文工团,后来跟青梅竹马的闫振华结婚,才离开了军区。 再后来闫家出事,当时闫家虽交出大半家产,但没被上边处理的主要原因,是看在姚家根正苗红的份上。 只是再后来,万事难料。 没听到响,姚荟又问,“你找她干嘛,文工团啥辰光归你管了?” 这事算机缘巧合,闫峥原本只是打听一下,“文工团应当退下不少人,我想问她有无熟悉的舞者或舞团。” 姚荟眉头松开来,“诶哟你等着,我瞅瞅我瞅瞅。” 闫峥以为她要瞅万团长的电话还是啥,只听话筒那边传来走路声,一下又回来了。 他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咋回事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你终于晓得找你妈帮忙了?” 打电话是千年等一回,让他求人那是万年等一会了。 闫峥:“……” “有吗?没有我挂了。” 当妈的眼睛一瞪,“求人办事啥态度哩,脾气硬得像石头。” 姚荟在外人面前拿腔拿调、端着架子,但在儿子面前从不掩着性情。 当初她因为文澜姿跟闫振华闹翻的辰光,跟疯婆子差不多,闫峥早看在眼里。 闫峥当没听见,“帮我约万团见一面。” 姚荟说,“约是能约,那我也要跟人家讲清爽是啥事。” 闫峥说,“思思想弄个舞蹈团,我想问万团有没路子。” 姚荟脱口而出,“你媳妇?” 闫峥无言,“你记性这么差?” 姚荟鼻孔里哼一声,合着搞半天给她打电话,求她办事都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兔崽子,心拐到天边去了。 姚荟不冷不热说,“年纪轻轻搞什么舞团,她会跳舞啊?” 中秋见面看出许思身段挺好,但那天没见说起跳舞的事体,姚荟当时一心管儿子,哪有兴趣对那儿媳妇问东问西。 闫峥说,“跳很好。” 他没看过,但猜得到。 姚荟脑瓜子又疼了,“行了行了晓得了,迟点我给老万打个电话,” 说完,她连儿子都不想搭理,‘啪’挂了电话,歪沙发上唉声叹气了。 吴婶子听到没动静了,跑出来乐呵呵说,“太太,咋滴大少爷给您问好啊?” “问个屁好,给她媳妇找路子呢,找到我头上来了,”姚荟翘着小指头按太阳穴,“诶哟喔唷,吴婶我头疼,我上去歪一歪,晚饭别管我了 。” 吴婶子赶紧扶人起来,“诶哟,太太我还给你多烧个菜呢。” “不吃了不吃了,气饱了,给媳妇帮忙就晓得到处求人了,我生他是给女人弄七弄八的吗,诶哟。” 姚荟踩着楼梯上去,气得不轻。 吴婶子说,“那也是好事啊,太太您不老说大少爷没点人情味,甭管是为了谁,他能给您打电话,这事一下也办不成后面不还得常常找您。” 伺候姚荟几十年,吴婶子对自家太太的性子是手拿把掐,没一句废话。 苦口婆心说,“您想想,这电话打来打去,您跟大少爷说话不就多了,这是好事体。” 姚荟脑筋转过弯来了,一下停住脚,“你说的有点门道的,不成不成扶我下去,我给老万打电话去,这事得办,我还得亲自办去。” 她又眉开眼笑了,“闫峥从前不让我去看他,往后有由头找他小媳妇看他敢不答应,有点用,这小媳妇有点用。” 电话机按按,姚荟找了万芳约好见面辰光。 …… “你说妈给我找了文工团的团长?” 许思没听闫峥提起,都定好时间了才同她讲。 这是闫峥一惯的办事风格,做好了才讲省的办不成白高兴。 他说,“万团从前是沪市杨浦军区文工团的团长,杨浦军区的文工团远近闻名,到中央做过汇报演出,去年军区合并之后,文工团裁减不少人,应当还没轮到分配工作。” 许思有些纳闷,那怎么又会扯上婆婆,“怎么是妈去约的?” “万团跟我母亲是旧友,关系亲近,这事她出面更合适。” 顿了顿,闫峥又说,“我是不是没提过,我妈从前是文工团舞队的领舞?” 许思眼睛瞪大,“你哪时候跟我说过,当然没有啊。” 这次真得惊讶到了,谁能想到婆婆也是跳舞的,许思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可能会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跳舞。 毕竟老一辈许多人会把跳舞跟不正经画上等号,不曾想是这样。 闫峥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提起,“我,也没跟她说你跳舞。” 许思,“……” 有你是你妈的福气,当然许思这话只敢在心里吐槽。 但这事她还是很高兴,“那后天我自己去见万团吗?” 闫峥看过来,“要我陪你?” 许思摇头,“不用不用,我是说妈会去吗?” 被拒绝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叩了叩桌沿,冷声说,“她也去。” 许思心又提起来,她这婆婆好像有点不好搞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谢谢她帮自己的忙,虽然人家八成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 许思想着想着出了屋,准备找找给婆婆送点什么。 闫峥:…… 走到门边的人又探进个脑袋,“谢谢你啊闫峥~” 男人淡声,“不客气。” …… 【太给力了,多了好多评论 谢谢宝子们,撒花!! 感天动地!】 第83章 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见面安排在周二下午。 许思左思右想,婆婆上次出手就是一套翡翠首饰,自己送再贵重的东西在她面前小巫见大巫。 况且她也没啥贵重的宝贝。 所以一大早,许思就醒了,准备亲手做些点心。 平常她起得迟,闫峥一般已经起床去了隔壁,今朝她睁眼男人倒是醒了,就还没起。 许思一动发现自己手被按住了,她本能地低头,闫峥把手一松。 “你抓我干什么?” 闫峥抽手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许同志,你知道自己困觉爱打拳吗?” 这话带两分笑意。 许思:?? 她睡相是差…… 练舞练的,好动。 以前一个人早上下床都是抬腿旋身,踢几脚再滚两圈下去…… 睡着了不知道,但能从每天早上醒来的位置判断出自己睡得真不咋样。 但是打拳……持怀疑态度! 许思面孔发烫心虚说,“不能吧。” 闫峥说,“那可能是我误会你了。” 许思:……气人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闫峥拿过衣服给她,再自己披上外套。 许思想等他出去再换衣服,磨磨蹭蹭说,“要不然以后放个枕头在中间,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不用,抓你一个用不了多少力气。” 许思:……谢谢您嘞。 她不想跟闫峥讨论睡姿,转开话题问,“对了,妈妈平时喜欢吃什么呀,口味如何?” 闫峥顿了下说,“喜欢喝鸽子汤,黄芽菜火腿春卷,口淡爱点甜。” 沪市人多少是吃点甜口的,许思记在心里,她不会做没关系等会儿让钟姨教一下。 “闫峥,”许思抿抿唇说,“你其实很关心她。” 不像上次中秋见面,母子俩生疏冷淡。 闫峥眉梢微挑了下,没响。 有雀儿扑棱着翅膀落到窗棂上,他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她一眼。 “我换裤子了。” 许思愣下,赶紧背过身,因为怀里抱着衣服,单薄的肩微微耸着,因为低着头后脖颈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闫峥想,太瘦了,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他倒不介意她看,只是有两次许思醒得早。 他坐在床边换衣裤小姑娘就假装转身继续睡。 腿伤换裤子不太方便,等闫峥弄好撑着拐杖下床出去洗漱,许思才回过身。 …… 鸽子汤简单。 闫峥受伤那边常常送鸽子和鸡鸭过来补身,昨天就有只乳鸽,钟姨收拾好放在冰箱。 “诶哟,要我帮忙伐?” 从前在谢家,钟姨没瞧过许思下厨房,现在咋啥都会,太可怜了。 许思不晓得钟姨在想啥,笑笑说,“钟姨你给我做点春卷皮好不?” 作为南方人,许思对面粉一类的东西不在行。 钟姨就不一样了,专业的, “好好好,我弄,晓得要春卷皮应该昨晚就弄,这会儿做没那么劲道了。” “没事,反正要过油炸。” 有闫峥通风报信,投其所好,味道好就成。 钟姨想想压低声音说,“下午钟姨陪你去吗,你那婆婆不好惹啊我怕她刁难你。” 许思笑,“不用了,下午还有万团长在,外人面前婆婆怎么也会给我面子的。” 这话安慰钟姨,顺道也是安慰自己。 不过许思打心里觉得,如果姚荟真是个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人,闫峥不会找她帮忙这事,同样的闫峥也不会是现在这种脾性。 这想法,也不晓得是相信姚荟还是相信闫峥了。 灶披间里热火朝天,不一会儿苗苗起来了,探着小脑袋趴门框上,“小婶婶,饿饿。” 许思温柔说,“那洗洗脸蛋来吃春卷。” 小丫头乖乖巧巧去了,早餐另外熬了粥,蒸了包子。 许思的春卷还在炒馅。 黄芽菜炒肉丝,加进切成细丝的火腿提味,翻炒勾芡光是闻着已经很香。 那边钟姨动作熟练地做春卷皮,面团锅里按一圈,沾出圆圆的面皮,薄得能透出光来,不一会儿就弄了一小叠。 小丫头汰好脸进来,许思给挟个小包子给她,“上去跟闫叔叔说吃早饭了。” “好~” 钟姨把早饭盛出端上楼,许思的春卷开始下锅煎炸,香味直往鼻孔钻。 等楼上摆好她也炸出一小碟,开心端上去。 “闫峥,你快尝尝是这味道不?” 焦黄薄脆的春卷在碟里摞得整整齐齐,放到闫峥面前。 明明是钟姨弄得面团,她小脸不晓得怎么沾上面粉,乌黑的杏眸亮晶晶看着人。 闫峥挟了个放嘴里,“是这味道。” 苗苗嚷嚷着,“小婶婶,要,苗苗要。” 许思赶紧给小丫头也挟一个,问她,“下午跟小婶婶出门不?” “嚎!!”苗苗当然要跟小婶婶去! 味道没问题就好,许思坐下吃饭,脸颊被人碰了下。 闫峥说,“面粉。” “啊,谢谢。” 苗苗咬着春卷偷笑,“小婶婶是花猫猫。” 许思筷子沾点白稀饭往她脸上一怼,“你才是。” 苗苗咯咯咯直笑。 她心情好,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闫峥余光瞥两眼觉得有趣。 吃过饭把春卷炸完,许思又跟钟姨学做了烧麦。 春卷、烧麦各一盒,保温桶里是乳鸽汤。 许思换了身衣服,雪纺的法式压褶花边衬衣,高腰的浅棕色裙子,腰封上两颗珍珠扣子,一整套洋货行买的。 简单大方又复古,配上她姣好的姿态气质,像谁家留洋回来的大小姐。 上辈子好歹是个设计师,许思在穿着方面总有点要求,这段辰光把原主那些小公主的衣服收起来不少,换了几身喜欢的。 该花花该省省! 她换好衣服,系着领口的系带下来,苗苗在闫峥屋里晃着脚丫子等。 “哇,小婶婶霞气好看。” 小丫头大呼小叫,许思笑笑蹲下来看她,“你的新皮鞋呢?” 苗苗踢踢脚丫,“跑走了。” 她刚刚自己乖乖穿鞋,结果一脚飞到小叔叔旁边,又不敢吭声,小叔叔还假装没看到! 许思瞪闫峥一眼,男人面不改色说,“穿鞋爱瞎跑。” 没鞋子安静点。 苗苗:…… 她觉得最近小叔叔爱说话了,但是不好听,苗苗一点都不喜欢听! 许思捡回来小皮鞋,给她穿上,又瞧瞧她衣裳,“行了,好看。” 苗苗笑眯眯。 许思跟闫峥说,“那我出去了,穿这个行吧?” 闫峥抬眼,从上往下认认真真看了遍,倒看得许思不自在起来。 “拿件外套,小赵在楼下等你了。” “嗯,那我走了,”许思说完牵着苗苗下了楼。 闫峥看向窗外,见一大一小提着布包出了院子。 瞧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心想,乔以南最近做事有点磨蹭。 …… 第84章 婆媳见面 约的地方在姚荟南平路的老洋房。 从象牙巷过去,开车二十几分钟。 小赵把人送到说,“嫂子,迟点我来接你啊,你给闫哥打个电话就成。” “好嘞,麻烦你啦小赵,”许思带苗苗下车,“跟小赵哥哥说再见。” 苗苗挥挥小手,“小赵哥哥再见。” “再见啦,”小赵冲小丫头眨眨眼一脚油门走了。 南平路的位置是泽安区的中心,拐进一条梧桐路后很安静,属实是闹中取静。 许思跟苗苗站在黑色铁艺的大门前,心想这地方以后可是寸土寸金呢。 她按了门铃,里面很快有人开门。 吴婶子刚准备完下午茶,腰上围着围裙热情说,“这是少奶奶吧,快进来,太太在等您了。” 许思:少奶奶……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混乱感。 她跟苗苗进了屋,眼前是个很大的花园,比谢家的花园都能大上几倍,再看老洋房,早年间法式花园洋房的风格。 大露台、大花园,浪漫风情。 许思想,婆婆从前应当是个很爱生活的人,象牙巷的房子也能看出来,处处都是精心设计。 “到了,少夫人,太太的朋友已经来了。” 许思点点头说谢谢,踏进屋里。 客厅极大,皮质沙发上,姚荟一身旗袍端坐着,正跟身边的人说话。 旁边的就是许思想见的万团长,万芳。 “等这么些年,闫峥也算是结婚了,这下你能放心了吧,”万芳喝口茶,乐呵呵说。 比起姚荟,她穿着极为朴素干练,还带着在军中的风范。 姚荟摇摇头说,“结婚了又有结婚的事体操心,你晓得,有了孩子这辈子就被牵风筝线了,啥都不能不管,偏又管不住。” 两人背对着门还没发现许思进来,姚荟凑近老姊妹说,“上趟中秋过去,好家伙,俩人还分房睡呢,这是结婚的样式吗?” 万芳拍拍她手,“慢慢来,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 姚荟不赞同,“你别说,闫峥那石头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晓得给媳妇拆螃蟹,弄吃的,不过我就来气,啥辰光管过我这当妈的,我瞧他媳妇以后得爬我头上来。” 万芳好笑,“你说话跟机关枪一样,谁能爬你脑壳上,都给突突了。” 许思听得真真切切,这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低头看看苗苗。 两人大眼瞪小眼。 许思眨眨眼,小丫头像看明白了,开口说,“小婶婶苗苗……苗苗口渴了。” 小孩声音一出来,沙发上姚荟吓一跳瞪眼转过头。 许思微微一笑,“妈,万团长,你们好……” 姚荟拍拍胸口,“走路咋不出声……” 万芳冲许思点点头,“你好,这就是闫峥的媳妇吧?” 许思乖巧说,“我叫许思。” “嗯,我是万芳,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团长了,”万芳是很温和慈爱的长相,让许思心生几分亲近。 “那叫您万老师。” 这倒合适,从前团里人也这么叫。 姚荟屁股已经移回原位,端坐着看看旁边沙发,“来了杵着做什么,坐吧。” 许思说好,带苗苗过去坐下。 吴婶端了茶上来,许思说,“给苗苗一点白开水吧。” 苗苗站在她身边,小丫头也不坐,有不熟悉的人变得格外安静。 吴婶给端了白开水,许思喂她喝一点,让苗苗出去耍。 小丫头早看着花园想去,一说就蹦跶走了。 “慢一点,别跑去别处,”许思叮嘱。 吴婶跟着出去说,“我看着呢,不用担心。”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 姚荟吃口茶眼睛上下打量许思,中秋那趟是晚上,灯又昏倒没瞧出许家这小囡长得这么嗲。 她琢磨着闫峥也不是喜欢漂亮姑娘的啊。 “你对这丫头倒是好的,”姚荟说。 许思也坐得端正,“她爸爸是闫峥牺牲的副队,所以总会忍不住心疼些。” 不管是姚荟还是万芳,都是军中的人,像苗苗这样的孩子并不少,姚荟也想起父亲和兄长叹出一口气。 万芳说,“听老姚说你学跳舞,学多久了?” 许思说,“十多年了,小辰光在谢家就开始学了。” 她挑原主的说,换做她自己,那就更久了。 万芳点点头,眼神认真看许思,“站起来我瞧瞧。” 她是当团长的,说出来的话有点命令的语式,许思倒不介意,从沙发上站起来。 脖颈纤长,肩平腰细,四肢比例极好。 万芳当了多年团长,姚荟也是领舞出生,两人眼神都很毒辣。 万芳说,“好,身段倒是好苗子。” 姚荟点点头,“就不晓得跳得怎么样,要跳不好我今朝白给你叫老万过来了。” 许思笑,“妈跟万老师要看我跳吗?” 姚荟努努嘴,“那就跳吧,那边宽敞。” 客厅中间大块空地,许思拿下手腕的皮筋把长发一拢高高束起,走到空处。 姚荟跟万芳都从沙发上起来,站到一边看,可见认真对待。 许思唇角带笑,轻盈的步子迈出,长臂舒展。 没有音乐,没有伴舞,一支独舞她几个动作就把姚荟两人带入意境中。 跳得是支古典舞,江南女子的娇憨、灵动跃然眼前,旋身起跳,一伸一展,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直触人心。 就连身上穿着的法式裙装都不会让人出戏。 发梢、指尖,身体每一处和舞蹈融为一体。 万芳跟好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赞许。 等许思跳完,万芳忍不住说,“动静相衬,气韵而生……好,跳得真好。” 她自诩带出过的优秀舞者不计其数,但许思仍是其中翘楚。 今朝这趟,真是值了。 许思笑笑说,“谢谢万老师。” 她微微喘气,又看向姚荟,漂亮的杏眼似在问她好不好。 姚荟前边还说小丫头坏话,这会儿夸奖的话是有点说不出口,但眼里仍是柔和下来,“还行,有点东西。” 许思弯唇笑了出来,脆生生说,“谢谢妈。” 姚荟心口不晓得为何,一根弦动了动,没等细想肩膀被拍了下回过神,万芳正笑呵呵看她,知道老姊妹在端架子,也不拆穿。 “小思跳得真好,我觉得舞蹈团的事体有搞头。” 许思高兴地上前一步,“真的吗,万老师?您愿意帮我?” 万芳点头,“我认识不少优秀的舞者,裁减之后她们还没分配,我早就想弄个舞团或者学校,让她们有处可去,可惜资金跟不上有心无力。” 万芳直言不讳,既然都有想法就把话讲在前面。 许思干脆说,“闫峥说您带的文工团很优秀,您本身也是位很有影响力的人,如果您愿意帮我,资金和其他的我会来想办法,只要您帮我组织一些优秀的舞者。” “诶哟,没想到还有闫峥夸我的一天呢,”万芳乐得笑起来。 两人一拍即合,说得起劲倒把姚荟晾在了一旁。 姚荟眉头越皱越紧,咋看着还她俩更像一家人了!! 第85章 小嘴抹毒心肠不坏! “咳咳,”她咳两声自己去沙发坐下。 许思察觉到,拉着万芳一起去沙发旁。 “妈,谢谢您给我介绍万老师。” 许思不是傻子,当然有眼力见,看得出来万芳和婆婆之间不是普通朋友,就跟阿妈和吴嬢嬢一样,交情匪浅,闺蜜挂。 姚荟‘嗯’一声说,“谁让你有本事让闫峥跟我开口呢。” 儿子第一次求她能不给办吗,还好跳得不差没给丢脸。 许思笑笑不在意,大抵摸出点婆婆的脉。 小嘴抹毒心肠不坏。 “那也很好,妈你在意闫峥,我跟着沾光~” 姚荟被堵得说不出话,甚至有点不确定这是好话歹话,还没开口,许思又打开桌上的布袋拿出几个饭盒。 “我早上做了点吃的,闫峥让我做的乳鸽汤装保温桶里应该没凉,妈跟万老师尝尝好不好?” 姚荟顿时身体前倾看向饭盒,“闫峥说的?他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这话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似在喃喃自语。 许思把饭盒打开,吴婶子拿了碗筷出来,汤还温热装进小碗里,一碗端给姚荟,一碗给万老师。 乳鸽汤不多,盛两小碗没剩多少,许思自己就没喝。 姚荟接过来,捏着调羹迟迟没动。 吴婶晓得她在想什么,抹抹眼睛说,“除了上次中秋那趟,大少爷快一年没回来了,原来什么都记在心里的……” 姚荟打断她,面上不自在,“吴婶,少讲话。” 许思有些惊讶,快一年? 难怪上次中秋宴婆婆是那副神情,眼睛离不开儿子。 她不晓得母子俩之间具体发生什么,所以无从评价,只温声说,“闫峥平常很忙,小赵天天送文件过来,桌上堆得一摞摞,今朝还是他同我说,妈喜欢喝乳鸽汤,黄牙菜火腿春卷,口淡微甜,我第一次做不晓得适不适合呢。” 万老师什么都晓得,先喝了一口,眯眼夸张说,“滋味霞气好啊,瞧不出小思手艺跳舞好厨艺也不赖,我要有这儿媳妇做梦笑醒。” 许思笑笑,余光瞥见姚荟也把调羹往嘴里放,眼眶红红的。 她心中叹一口气,想到公公身边新人笑,跟别人儿女绕膝,婆婆却独自一人,同为女人她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万老师太夸奖了,比较清淡能入口就好。” 她不想婆婆陷在情绪里,温声说,“妈,好喝吗?” 姚荟点点头,无声喝着碗里的汤。 许思跟万老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然的神情。 万老师打趣说,“小思你放心,肯定好喝,瞧她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姚荟一眼横过去,抬手揉揉眼眶说,“瞎讲有啥讲头,医生说我最近有,有干眼症,一下下就要哗哗流眼泪的。” 两人也不拆穿,许思又端春卷过来,“春卷吃吗?” 姚荟放了乳鸽汤,拿筷子去挟,吃一个就把饭盒盖子‘啪’得盖上,冲万芳说,“你爱吃烧麦,你吃那去,这个凉了我晚饭热热吃。” 说完转身就塞吴婶手里,冲她挥挥手。 吴婶眨眨眼拿着一盒春卷健步如飞,溜了。 许思抿唇忍笑,“妈要喜欢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做,或者你想吃其它的打电话到象牙巷就好,让闫峥转告我。” 这话说得有水平,她明明也在家却说让闫峥转告,不就给了母子一个讲电话的机会。 姚荟很少打电话的,闫峥不喜欢闲聊,她不想做个烦人的妈。 “晓得了晓得了,说得我嘴巴馋似的。” 许思笑,倒是不馋,但嘴巴硬。 该吃的吃完,许思跟万老师聊起舞蹈团的打算。 自打闫峥说约了万老师之后,许思每天都在琢磨这事。 “办舞团的选址一定要宽敞,方便活动,地址我还得再找找,至于舞者方面,万老师就要麻烦您了。 万老师您别嫌我直接,选舞者的话,我希望舞蹈能力是一方面,还有品性也很重要。说实话从朝云退出后,我又去找了三四个舞团,无一例外总有些人心思不在跳舞上,舞团氛围乌烟瘴气,包括原本我比较信任的白玉兰也是,欺负人有一套。” 许思说得极为认真,“我希望舞者们热爱跳舞,舞团有温情、有温度还有有人文关怀,感情纯粹、对舞蹈本身专注的人一定能跳出更为优秀的作品。” 许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憋在她心中许多日子。 沪市舞蹈团的发展才初现苗头,各个舞团位置紧缺,一个萝卜一个坑,许多是靠关系塞进去的。 非平等选进的人从一开始就有了不平等的关系,排挤或者打压的事情屡见不鲜,许思不喜欢那样,更不希望她组建的舞团也那样。 她说完,客厅里静了一会儿。 若说姚荟之前是看在闫峥的面上多看许思两眼,现在却是对这小姑娘有些新的认识。 咋说话一套一套的,听着还怪顺耳。 万芳带团队久,更是知晓许思这番话就奠定了一个团队的根本核心,她刮目相看,“小思,你今天真是给我太多意外,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她的赞许毫不掩饰,“我明白你的意思,正如我所想,往后选择舞者我一定配合你挑选。” 许思松了一口气,展颜露出笑意,“谢谢万老师。” 姚荟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选什么地址啊,前头姓闫的不是给你套房子,就在附近吧?” 姓闫的? 许思想想只能是说她公公闫振华。 两个店面许思看过,房子还没来得及去,想起来确实是在南平路,“是啊,好像就在这边……” 姚荟撇撇嘴,“算他有点良心,没拿偏僻破房子给你,南平路这套比我这还宽敞,一栋洋房一栋两层的联排,还有个早年间过节请戏台子表演的台,那处挺合适,拾掇拾掇就能用。” 许思眼睛都亮了,以她婆婆的要求和眼光,说能用肯定是能用的。 “好,那就定在这,等会儿我还能顺便去看下。” 没想到选地方的事体简简单单就解决了,许思觉得今天顺利得不行。 姚荟看她高兴的模样,心想小姑娘多好拿捏,对她好她就开心了,那以后就对她好点。 “还有啊,你说什么白玉兰是那季……季啥来着的白玉兰?” 万芳提醒说,“季春梅吧,当年……她比你还先离文工团两个月,后来就听说组了白玉兰。” 姚荟冷笑一声,看看许思,“你去白玉兰了?挨欺负了?” 许思眨眨眼,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看来婆婆和万老师,好像跟白云兰那团长有些‘渊源’啊。 …… 「饱饱们,出门一趟,晚上再更一章,比心~」 第86章 给闫峥的礼物 许思把白玉兰的事大概说出。 姚荟本来在吃茶,气得把平常当宝贝的浮雕英格丽杯咣’放桌上,“这季春梅忒坏心眼了,从前就瞧她心眼顶坏这么些年还一样,越老越坏!” 她又瞪瞪许思,啧一声,“下次遇上,别怕她。” 许思抿唇笑,她倒是不怕,只是那天明面上没季春梅什么事,忙着对付彭州华了。 姚荟又说,“你跟那啥彭家小子有啥纠葛?” 咋感觉儿子头上颜色有点不对。 “我告诉你啊,可不能仗着闫峥不方便出门,外头插花。” 许思:…… “我跟彭州华没事,他缠着我。” 实话! 不过姚荟信了,一来儿媳妇长得水灵,男人喜欢不奇怪,二来自家儿子优秀,但凡儿媳妇长眼珠子就不可能看上别个。 苗苗在花园里玩了会儿,玩累了进屋趴在许思身边,“小婶婶~~” “嗯?” 苗苗抱着她手,大眼睛看看姚荟又看看万芳,又乖又可爱。 许思拿了桌上的点心给她吃,没一会儿小丫头要上卫生间,她陪着去了。 人一走,万芳胳膊肘杵杵姚荟。 “我瞧人家小思是个好姑娘,有想法有行动力,又温柔细心,这儿媳妇你还不满意?” 姚荟扭开头,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我们闫峥也不差。” “得,你就儿子当眼珠子疼,既然你闫峥优秀,那就该这样优秀的姑娘相配,蛮好的。” 姚荟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也是,侪帮她说好话。” 万芳笑,“实话实说,主席说了,实事求是!” “哼。” 万芳又说,“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满意的,你那大绿镯子都挂她手上了,以前多宝贝啊,都不舍得拿出来戴。” 姚荟抿抿嘴,“闫峥腿不晓得啥辰光能好,你知道他多要强,被送回沪市我才知道伤了,现在好歹娶了媳妇我希望她对他上心点。” 万芳有儿子,又知道姚荟这些年经历,不免感伤,明明以前她跟闫振华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男人变心真是没有由头,讲不拎清。 许思很快回来了,瞧着时间不早该回去。 “妈,万老师我差不多回去了,明后天我就到旁边的房子瞧瞧有什么需要重新修整的,万老师您要有空也可以来,给我些意见。” 万芳当然乐意,“得,咱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先联系下手头跳舞的姑娘们。” “好,辛苦您了,舞蹈团的工资,福利我也会先拟个合同给您过目。” 舞者愿意来是看万芳的面子,但能不能留住,福利薪资该有的待遇要到位。 两人说得火热,定了两天后去隔壁房子看,到时候再细细商量。 走前,许思看看宽敞明亮的洋房,平时就住婆婆和吴婶子两人,着实是空荡荡的很冷清。 难怪大多时候婆婆喜欢住到疗养院去。 许思说,“妈,那我跟苗苗回去了,下次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送来,往后跑舞蹈团我会常来这边看你的。” 姚荟嘴巴抿抿,挥挥手往沙发走,“晓得了晓得了,回去吧。” 许思轻拍苗苗,“苗苗,跟奶奶说再见。” 苗苗乖乖说,“奶奶再见,万奶奶再见。” 万芳摸摸小丫头脑袋,“再见了,乖囡囡。” 许思带着苗苗一走,屋里又静了下来,万芳多坐了小会儿也回了。 …… 闫峥处理一下午公事。 眼睛在电话机上来来回回扫了几趟,等小赵出去接人,拿起给乔以南打了过去。 那边说乔以南没在港市,说是去深市找个退休的医生,过几天才回来。 闫峥想想,前头乔以南在许思说的医院没找到那柳医生,说不定就是退休回了老家。 他挂了电话,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楼下响起说话的声音,是许思回来了,一边让苗苗去汰手。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许思进了灶披间把带回来的饭盒放下才上楼。 闫峥听着动静,小姑娘花蝴蝶一样进了屋,脸上笑盈盈的,“闫峥,成了,万老师愿意跟我一起组建舞团!” 她小脸被风吹的霞粉,因为染上笑意更是明媚动人。 闫峥“嗯”一声。 许思在书桌旁坐下,从手里小布包拿出个纸盒子,打开递到他眼前,“谢谢你,给你的谢礼。” 深棕色的皮带,金属搭扣上印着外文,做得非常精美,再看包装闫峥晓得,洋货行来的。 闫峥说,“谢礼?” “其实也不是,上趟我去买衣服的时候就瞧见了,觉得很适合你,不过当时店里只有样品没买到,刚刚让小赵送我过去正好来货了。” 许思把皮带拿出来给他,“你喜欢吗?” 纹理细腻的皮带放在她白皙掌心里,葱嫩的手指微微压在棕色皮面上。 什么时候有女人这样把东西捧到他面前。 声音娇娇软软,说送给他,问他喜不喜欢。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好似平静无波的湖面掉下一片羽毛,晃晃悠悠晕开一圈涟漪,荡漾到不知何处。 他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细嫩的手捏着皮带扣上他腰的动作,拿钢笔的手收紧。 闫峥说,“嗯,喜欢的,谢谢。” 许思笑了出来,把皮带放进他手里。 “还是我谢谢你吧,万老师人很好,还说她很喜欢我,我想的那些舞蹈团的理念跟她一拍即合,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男人指尖摩挲着皮带的金属搭扣,双眼皮深褶的眼睛看着她,“她喜欢你是你自己优秀,不在于我,你这些天的努力应得的。” 许思被这话说得心口暖暖的,这几天她偶尔也会跟闫峥说自己的想法,对舞蹈团的规划,闫峥没有不当回事,他对跳舞的事没有涉猎,但对如何管理团队却给了许多建议。 两人说会儿话,许思看他,“对了,皮带可以拿去改孔的,得先试试合不合适。” 她凑上前,又把皮带拿了回去,低头摆弄一番解开。 水意盈盈的杏眸看向他。 “你坐好,我给你试试。” 闫峥:…… …… 第87章 蝶梦舞蹈团 向来做事利落的男人没反应,许思已经准备上手。 这段日子她天天给闫峥按腿,这点接触没放心上。 “你往后靠点呀。” 这么杵着给桌子挡住了。 闫峥依言后靠,许思弯下身纤细的手环过他腰,皮带没往裤环上穿,虚虚在衬衣外拢一圈理到身前。 她低着头,轻飘飘的发丝带着淡淡幽香蹭过闫峥下巴和脖颈引起若有似无的痒。 衬衣布料薄手指偶尔的触碰无比清晰。 屋外天光渐暗,屋里还未来得及开灯。 两人剪影在窗前如一副画。 岁月静好,显露出几分耳鬓厮磨的旖旎风情。 “好像也不用改,往里扣两颗就好了,”许思手指比了比,把搭扣上的扣针戳进去。 腰上稍紧,闫峥目光垂下,先看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是睫毛纤长的眼,再是挺翘鼻尖,水润的唇。 她手指还在摆弄,男人腰腹处翻起酥酥麻麻过电的感觉,后牙紧紧咬了下。 闫峥觉得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 脑子出的问题,太久没出任务在家跟她待在一起,生出些无法控制的心思。 冷风吹进来。 腰上又被扯了下。 许思仰着小脸疑惑看他,“想什么呢,问你合适吗?” 闫峥回神,他温和时那双眼总让人误会深情,两人凑得极近,许思心里一惊手上就用了力。 皮带被拽得死紧。 那点力道对闫峥来说不痛却痒,一股莫名的热意窜了上来。 他眼神微变,随即不着痕迹地说,“合适。” 许思发觉自己拽紧了,刚想低头去解,被男人按住手拿开,“我自己来。” 说完闫峥已经坐直身子转回书桌。 许思面孔发热,刚刚一瞬心跳乱了几下,她清了清嗓子说,“合适就好,我下去帮钟姨做饭了。” 说完逃也似地走出屋子。 ‘哒哒’的脚步声踩上楼梯。 闫峥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喉结滚动。 书桌下的手没在解皮带,欲盖弥彰虚放身前挡住某个异样的地方。 向来冷静的眼底翻出不寻常的欲望。 他沉默片刻,抬手把皮带解了,无言拿过一本军区守则,凝心静气,默读起来。 …… 白玉兰合并进朝云,没彭州华想象得顺利。 朝云地方不够大,虽然多腾出一个舞蹈室,但仍放不下白玉兰的舞者,只能打散往原本的两个舞蹈室里插进人。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合并了双方不分你我。 但两边舞者互相看不上。 白玉兰的人能力没话说,在季春梅的带领下有组织有纪律,她们心里觉得朝云才开几个月,散乱不系统跳舞也非常差劲。 而朝云的人呢,认为白玉兰是被彭州华收进来的,她们这些人才是当家做主的,天天鼻孔看人不知好歹。 起先两边只是暗中较劲,问题出在分舞蹈室的时候,温菁菁几人分到舞蹈室一,跟谢心悦碰到一起。 彭州华到过几次白玉兰,温菁菁对他芳心暗许,晓得谢心悦是他未婚妻后气得要命,更不用说她跳舞烂。 打心里觉得谢心悦根本配不彭先生那样的青年才俊。 第二天两人就掐上架了,温菁菁几番笑话谢心悦跳舞烂。 谢心悦这段辰光在朝云作威作福,骂道,“脑子拎拎清好伐,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白玉兰了,你们是进了朝云不是来当主子,少横眉竖眼。” 温菁菁也不是受气的主,“是呗,朝云个个跟你一样跳得烂,可不就得我们白玉兰来救场,不然别说首演,锦绣大戏院都进不去,丢死人了。” 谢心悦冷笑,“你们倒是跳得好有能力,还不是眼巴巴进朝云,白玉兰得多穷啊,负担不起了对吧?” 这是不争的事实,温菁菁脸色变了变,舞蹈团是季春梅的,这十多年白玉兰根本没演出,季春梅积蓄几乎都投入了。 眼看锦绣大戏院重开,这紧要关头,她手里的钱却跟不上,并入朝云也是咬碎一口牙往肚里吞。 温菁菁家中是有钱,但季春梅只是舅妈,舅舅早就不在了,所以温家也不愿拿钱出来给投。 温菁菁说,“话别说太早,彭先生说了,白玉兰还是可以保留名头。” 两人你来我往,如今朝云负责演出的是季春梅,其余团员两头都不敢帮,帮谁都不合适。 谢心悦看着温菁菁,“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谢彭两家已经订了婚,不该你想的少动脑筋,也不怕丢面孔。” “订婚就订婚呗,订婚了彭先生还不是看不上你,人家喜欢的可是别人。” 谢心悦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你说谁!!” 温菁菁得意说,“前些天许思到白玉兰我都瞧见了,彭先生看她的眼神,深情款款 ,要我说换做许思我倒是服气,长得漂亮身段好,跳舞更是出神,就你?白日头做梦,痴心妄想!” 谢心悦气得浑身发抖,这许思怎么阴魂不散的…… 两人越吵越凶,直到彭州华来才将她们分开。 …… 象牙巷里。 许思坐在茶几旁写东西。 “阿嚏——” 猛猛打了两个喷嚏——怎么觉得有人骂她! 她揉揉鼻子继续看纸上,大概罗列出舞蹈团要用的东西,还有后续给舞者的薪资福利。 这些不太难,上辈子许思的设计工作室也是从无到有,亲力亲为。 难的是她想不出舞蹈团叫什么好。 白纸上写写涂涂,总觉得差点意思。 几个待选, 墨舞芳华?好像太文艺了。 新秀丽舞团、青虹舞团,太老气没新意。 朝颜? 晦气!!跟朝云沾边晦气! “唉~~” 她今朝不晓得叹了几次气,眉头拧着。 旁边小苗苗也学着叹一口气,“唉,小婶婶你在想什么啊?” “想一个舞蹈团的名字呀,”许思放下纸跟她说话。 苗苗歪着小脑袋,似懂非懂,“跟苗苗一样的名字吗?” 许思说,“差不多吧。” “那叫大苗苗,”苗苗嘻嘻笑,觉得自己聪明顶呱呱。 许思被逗乐了,“嗯,叫大苗苗,上台表演时候人家就喊苗苗上去。” 这么说小家伙不乐意,“不,不要嘛。” 风吹来,窗外飘进一阵馥郁的桂花香。 许思侧头看窗外,一只蓝纹白斑的蝴蝶轻飘飘落在窗棂上 。 阳光倾泻,翅膀透过浅浅的光,美得迷人。 许思眼睫轻扇,脑子里冒出一句诗。 “庄生晓梦迷蝴蝶”。 梦……蝴蝶? 庄生不知道自己做梦变成了蝶,还是蝴蝶做梦成了庄子…… 人生如梦,虚幻又无常。 她莫名穿书,来到这里,时常也会想或许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她,上辈子才是梦。 还有别的解释。 许思唇角露出清浅笑意,“叫蝶梦吧,蝶梦舞蹈团,舞者就像蝴蝶一样,台下十年功,如同破茧成蝶才能站到台上,跳一支最美的舞,给观众织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她喃喃自语。 苗苗没听懂。 闫峥却是停笔,静静看着她。 许思转头,笑颜莞尔,“闫峥,叫蝶梦舞蹈团好吗?” “挺好。” …… 第88章 田螺婆婆 后面的日子,许思顿时忙碌起来。 天天南平路和家里两头跑,好在有小赵接送她来回。 南平路的房子闫家一直有人打理,但是用作舞蹈室,那栋联排房里的东西就需要腾出来。 她忙,闫峥也开始忙。 商监局的会既然答应去,就不是过去混的,关于口岸的所有政策资料都要看。 许思开始起得跟他差不多早,吃完早饭抓起布包,跑去楼梯口换鞋子。 “苗苗,快快,小婶婶要走啦!” 苗苗赶紧吸溜完面条,溜下凳子也去背自己的小挎包,让她在家里跟闫峥大眼瞪小眼,显然小丫头更愿意跟着小婶婶。 两人着急忙慌的。 闫峥皱眉说,“慢点。” 许思不听,“不行,我发现你们军区出来的人都自律得可怕,每次去万老师都先到了,我不好意思迟到,今天还要把联排房里的家具都清空呢。” 她边说边穿好鞋,给苗苗也穿好,又去抓了一把糖果和饼干塞她宝贝似的小挎包里,带着吃。 “走啦,小木哥哥楼下等咱们了。” 好玩的事当然也带上小木,南平路房子花园大,俩孩子撒欢跑都玩不过来。 下楼小赵和小木正在灶披间里扫荡钟姨蒸的包子。 看到许思下来,小赵嘴里叼一个,手里抓一个就出来了。 “走了,嫂子。” “阿姐,你吃饱了吗?”小木给她拿了包子。 许思笑,“吃饱了,自个儿留着饿了吃。” “哦!” 四人风风火火就走了,跟打仗似的。 闫峥也吃饱了,放了筷子去隔壁办公,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联络点。 …… 紧赶慢赶。 到南平路的时候,万团终于没比她们早到。 小赵没急着走,“嫂子,今朝干啥我给你们打下手。” 许思开了大门进去,联排房在左侧,上下两层,一层有五个屋子,这房子也是法式风格的,窗户打开极为明亮,人在这跳舞都能心情愉悦。 许思撸袖子说,“瞧着了吧,今天怎么着也要把一楼的屋里的家具通通搬出来。” 小赵刚探进的半个脑袋又缩了回来,眼睛圆瞪。 这里屋子有茶室、有书屋…… 一看家具样式,桌子、柜子、茶台……不仅有实木的,还有大理石台面的! 你说这闫会长,没事搞这么多屋子干啥,家具质量还这样好,搬完这些他今朝小命丢丢这里好了。 许思看出他意思,好笑说,“怎么啊,我还不是劳动力了?再说我二哥下午忙完了会过来帮忙。” 一旁的小木说,“阿姐,我也能搬!” 苗苗跟着喊,“苗苗也行!” 小赵抓头发,“那不成,你们这小胳膊小腿,让搬这些,队长得罚死我!” 几人说着话,大门处一通响动。 许思看去,先看见刚到得万老师,她也看着外边,一辆军卡停在外头。 “万团好啊!”先下来的是驾驶室的大虎,跟万老师打了个招呼。 然后后面的车斗上齐刷刷下来一批人。 小赵欢呼一声,“嫂子,还得是我队长!!不舍得我搬东西!!!” 大虎许思见过,还有几个眼熟的,果真是闫峥的人。 难不成刚出门说了一嘴,他就安排人过来了。 大虎跟万老师进来,“嫂子,你今朝要搬什么,处理什么使唤我们就成,队长让我们来帮忙。” 许思问,“那不会耽误你们时间吗?” 大虎说,“队长说了,你跟万团建舞蹈团,等于给文工团的人安排工作了,给军区解决了问题呢,我们当然要来帮忙!这也是任务。” 许思露出笑意,想到家里男人冷冰冰的脸,却一向很细心。 第七区的好手,简直是大材小用。 许思一说,他们就自发开始行动。 家具全搬到主屋后面的仓库堆放,那些观赏的瓷器字画就放主屋装饰。 这些东西许思可不敢乱卖,按照闫家财大气粗的样子,这里边指不定还有古董。 左右没她用处,许思让小木带着苗苗玩耍,自己跟万老师去了主屋商讨事情。 万老师有备而来,拿出登记的舞者名册。 “说起来也是可惜,文工团裁减这段辰光,这些姑娘有结婚生子的,有回老家的,还有转业干别的事情的……” 许思说,“能理解,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 万老师说,“是呢,只是我想起她们在文工团的时候,一个个站在台上跳舞,也是光鲜亮丽,光芒万丈。不过还好,还是很多人没有放弃,她们不少人在沪市还常常聚在一起练舞 能联系上的我都联系了,定了两天后过来面试挑选。” 许思说,“好,我这边也写了招收舞者的告示,迟点贴去告示栏。” 万老师手下的人占大头,但也要有新鲜的血液进入,如果有好的舞者许思自然会收进来。 两人要讨论的太多,许思又说了舞团的名字和福利,以及舞蹈室的装修想法。 万老师跟她一起讨论,频频夸赞,“怪不得叫许思呢,处处都是巧思。” 许思莞尔一笑,大方承认,“当然的,不能让万老师失望。” 两人说得投入,都忘了先烧壶茶,等到口干才起身找水。 结果一看客厅桌上摆着玻璃茶壶,里头是泡着的玫瑰花茶,旁边还有精致的点心。 许思眉梢轻挑,笑说,“呀,我田螺婆婆来了。” 姚荟从门外进来,叉着腰瞪她,“什么田螺婆婆,瞎讲话,是吴婶弄的可不是我弄的。赶紧来喝一杯,一大早叽里呱啦讲。” 她刚刚就来了,让吴婶准备好茶水,又好奇去联排房那边看了几眼才过来。 许思笑盈盈过去,拉万老师喝茶。 喝一口,乖巧说,“真好喝呀,甜的。” 姚荟心里舒坦,嘴巴却说,“我打电话辰光,多说两句话闫峥就嫌我烦,你这说话一箩筐一箩筐的,他咋受得了?” 许思抿唇笑,“我不跟他讲,我跟妈妈讲。” “妈妈”两个字轻飘飘的,姚荟那小心脏软成一团,闫峥小辰光还这样叫过她,现在都叫一个‘妈’,又冷又硬。 她眼神不自然得移开,“赶紧说说,商量出点啥了?” ……饱饱们,投个合适的封面~ 第89章 她和闫峥 “刚讲了舞蹈团的名字和招团员的事。” 许思给姚荟大概说了下,差不多就到饭点了。 那边热火朝天的干,小赵说下午还得搬。 “中饭我去买些吃的回来吧,”许思问,“妈,万老师你们想吃什么?” 姚荟看看她说,“买什么饭,我打个电话去万福酒店,让他们送送来好伐。” 沪市除了和平饭店,属万福酒店最有名,和平饭店离这处远,就近点万福的。 “都等着吧,”姚荟招招手让吴婶过来,两人回去隔壁打电话。 没一会儿姚荟回来了,说过半小时会送来。 许思说好,几人就去那边看搬东西。 小木和苗苗玩够了,这会儿跟在小赵屁股后头,搬小凳子,两人有模有样得做小帮手。 “阿姐,我搬了三把小凳子了!” 小木脑门上冒着汗,眼神亮晶晶看着许思,一副求夸奖的小模样。 许思笑说,“你们俩真厉害,这个搬好去汰手,等会儿准备吃饭了。” 小木说好,放好小凳子就牵着苗苗汰手去。 姚荟看看说,“这是你阿弟?” “嗯。” “你跟闫峥啥辰光生个小毛头啊?舞蹈团一弄不得没时间了,”姚荟突然想起来这档子事,跳舞的姑娘生孩子是个大事,生完孩子一两年都没法再跳,偏偏舞蹈又是日日要练功的。 她狐疑的看着许思,“你俩不会不想生吧。” 许思额角突突跳,他俩倒是啥都没干,只是单纯躺一起,怎么可能造出小毛头来。 “闫峥说我还小,他腿还没恢复,过……过两年再说,”许思只能拿他挡一挡,毕竟在婆婆这闫峥的话比较好使。 “你是小,他倒是到了年纪,”姚荟想想说,“不过过两年也好,你这身舞别废了。” 她自己跳舞,在这方面多少能理解许思。 没想到婆婆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许思松了口气。 她和闫峥…… 若说闫峥这人,相处这么久许思看得出,他很好,周到体面、有责任感有担当。 下雨会让人来接她,吃穿用度上从不小气,她想弄舞蹈团或者工作,闫峥也不会大男子主义的不让做,反而自己说再小的事他都会认真回应。 他是尊重她的。 换做上辈子,许思也没遇上这样沉稳的男人。 加之许思对军人本能的崇拜,更往上加了几分。 但他们现在是雾里看花,熟悉又不熟悉,住一屋檐下却泾渭分明。 许思隐隐记得,剧情里,谢心悦跟闫峥结婚后,也并未善终,闫峥心里有人。 所以当初谢心悦不愿意嫁给他,大抵有这个原因。 许思觉得,顺其自然就好,现在心思先放在舞蹈团上,闫峥要真心里有别人,她不会占着。 庭院里傲立几棵高耸的银杏树。 扇形的叶片金黄,风一吹袅袅落下一地。 许思觉得秋天很奇怪,明明很美却处处透着凄凉冷清。 看着心里不舒坦。 姚荟同万老师在一旁闲聊,苗苗两人洗完手回来了。 许思拿出帕子给她俩擦干,“行了,去叫小赵叔叔他们歇会儿,到主屋准备吃中饭。” “嚎~” 小丫头一溜跑去叫人。 大家转移去往主屋,外头万福酒店的人也送饭来了。 许思说,“妈,你们先进去,我去结账。” 万福酒店的东西肯定不便宜,不过许思不介意,都是闫峥手下的兵,帮了这么大的忙该好好招待。 她还没走,就被姚荟拉住,“付什么钞票啊,我让记闫振华账上了,不吃白不吃。” 许思惊讶,“这样啊。” 姚荟哼一声,“儿媳妇吃他点东西怎么了,再说闫家还有我一半,你们不吃,那狐狸精和小野种也得把他吃干。” 想想不够气,又说,“等下我给你万福饭店电话,往后往他头上记就成。” 狐狸精和小野种……说得应该是上次那几个。 许思挑挑眉,“那确实,不如我吃了!” 姚荟唇角勾了勾,她可不想来个儿媳妇还劝她跟小三和平共处,忍一忍之类的废话。 这丫头不错。 酒楼的人和吴婶已经张罗把饭菜摆上桌,主屋宽敞,餐厅一桌客厅一桌,十几个人轻松坐下了。 婆婆可真没手软,桌上大肘子,大黄鱼,还有鸡汤、乳鸽汤,侪是好东西。 小赵他们自觉坐一桌,许思几人带着孩子坐。 许思说,“小赵你们赶紧吃,不够再端一些过去,吃饱了好好休息会儿。” 小赵正啃个排骨呢,赶紧放下,“嫂子你别操心我们,这帮人不用你客气,再跟你说两句,我肉都抢不上了。” 说着,碗里的排骨不翼而飞!! 许思好笑,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实诚得很,她也就放心了。 “这些都是闫峥手底下的兵啊?”姚荟见过小赵,其他的都不熟悉。 军区的事,闫峥什么都不往家里说,也不让她去军区探望,哪里能认识呢。 许思说,“是呢。” 姚荟想想,跟吴婶说,“把这肘子跟排骨送去,我们几人吃不完。” 吴婶子晓得,大少爷就是太太心头肉,赶紧把两道菜端过去,“你们多吃点,不够还有。” 小赵会来事,笑眯眯说,“谢谢姚阿姨,谢谢嫂子。” 姚荟心情好,难得把小半碗米饭吃完了。 中饭结束。 许思让大家先歇会儿,自己去房子里看了看。 一楼几乎搬空,二楼的家具今天也能搬完。 吴婶子收桌子,收完凑到姚荟身旁悄咪咪说,“太太,老王在隔壁呢,等着送你回疗养院。” 老王是闫家的司机。 姚荟眼睛瞟瞟不高兴,“老王年纪越大越糊涂,我可没说过回疗养院。” 吴婶子嘴巴张张,小声蛐蛐,“您自个儿前两天讲的啊。” “瞎讲,我没叫,我才不回去呢,让他走,”姚荟摇头摇头。 吴婶子捂住笑,“您不想回去就直说。” 说完脚底抹油,去吩咐了。 原本预计好几天才能搬完的东西,闫峥派来的人一天就给解决了。 上下两层的联排房窗户全部打开,宽敞又明亮。 许思一鼓作气跟万老师商量了大概的装修。 等到收拾好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车开上梧桐道。 苗苗跟小木都犯困,歪倒在后座困觉。 许思小声说,“小赵,今天辛苦你们了。” 小赵打着方向盘,笑笑说,“不辛苦,这不算什么,出任务的时候千难万难,比这苦多了。” 许思问,“出任务很苦吗?” “苦啊,十一二月埋在半米深的雪下蹲特务,大太阳时候翻几座山打土匪,这些年路路通之后,人贩子都不少,天南海北地抓,”小赵说起这些就来劲了。 难得有人听听他们这些人民子弟兵平常都在做什么,许多人以为日子太平不打仗了,他们就闲着没事。 “这些已经算是小打小闹,更危险的九死一生,就像这次苗苗阿爸……闫哥也受伤。” 小赵叹气,“闫哥都是为了我们,所以嫂子你使唤我们可别客气,大家心里憋着一口气,都想给闫哥做点什么。” 许思看向车窗外。 街道上路灯昏黄,树影透过玻璃落在她俏丽的小脸上。 路过一个电影院门口不少小年轻。 路边的馄饨摊子冒着热气,来往黄包车拉着人。 街上人很多,这年的沪市已经逐渐走向繁华。 而一切安定的背后,是无数军人血泪的付出。 她淡声说,“闫峥所有的荣誉都属于他自己,你们也一样,因为信任和值得,所以他才会托付背后,更会舍命相救。” 这话像说给小赵听,又像是喃喃自语。 小赵眼眶热热的,“嫂子,你咋这么会说呢,政委上台一说这些话我就打瞌睡,你说我都感动了。” 许思笑着摇摇头。 也不晓得闫峥那冰疙瘩,怎么带出这一群手下。 吃苦耐劳、赤城热情,偏都是单纯性子。 …… 而此时的彭家。 彭正俞坐在沙发上。 地上玻璃杯四分五裂。 彭姗姗跟彭州华兄妹俩,正针锋相对。 (这章加量不加价,今天只更新一章啦,十月最后一天稍作休息!! 11月照常更新,不会断更! 万圣节快乐~) 第90章 闫峥算什么 三兄妹都在家。 彭正俞气定神闲,彭州华眉心紧锁。 剩一个彭姗姗怒气冲冲,咬着牙眼眶通红,“二哥你什么意思,我给思思写几个舞蹈团,你竟然让她们不收她!!你太过分了!” 彭州华是疼她,但在许思这事上。 彭州华一意孤行,“这事你别管。” “凭什么不能管,许思是我朋友,你自私!你就是想让她走投无路来求你,”她好不容易有个知心朋友,偏偏二哥一直使绊子欺负她。 被戳穿心思,彭州华脸色难看,嘴上却还想糊弄妹妹,“你晓得她跳舞厉害,去到哪个舞团都对朝云不利。” 彭姗姗气道,“跳舞讲公平竞争,思思厉害是她的本事,我光明磊落跟她比,二哥瞎讲找借口!” “你……” 自家妹妹从没跟他这样说过话,彭州华才发觉,她早就长大成人不像小时候那样,给颗糖,给个甜糕就什么都听自己的。 这一认知,让彭州华更是恼火。 彭州华嗤笑一声,“许思给你讲的,让你回来质问我,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彭姗姗大声喊,“小人之心!思思从来没讲过,是你那两个烂桃花,掐架嚷嚷的整个舞蹈团都晓得!” 她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止不住发抖,心里难受得不行。 以后她哪有面孔面对思思…… 一边是从小疼她的二哥,一边是她最好的朋友。 彭姗姗没遇过这样左右为难的事,可她清楚这事错的是二哥。 一旁的彭正俞坐沙发上翻着手里报纸。 不响,没发表意见。 彭州华牙关紧咬,挤出憋在心中的话,“许思原本就是给我选的结婚对象,谢家反悔,我们就该受着?就该给姓闫的让路!” 他眼底戾气渐浓,“当初晓得她不是谢家亲生,大哥就把我支开,不就是不敢得罪闫家?闫峥算什么,时至今日他都没回去闫家,怕他做什么。” 报纸离手放在沙发上。 沉默的男人抬眼看着这个弟弟。 冲动、愚蠢、做事不考虑后果。 彭家兄弟俩在外人眼里,单个拿出来说都是旁人艳羡的优秀,但放在一起,彭正俞永远是更被交口称誉的那位。 他看彭州华的眼神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怕他做什么?” 随后声音冷下去,“你以为闫峥是什么简单的人?第七区队长,就算废了一条腿,中央的人还重视他,你以为他的价值仅仅在闫家?” 彭州华反驳,“腿一天不好,不管闫家还是中央,他迟早会被踢出去。” 彭正俞不置可否,只说,“州华,你该放远目光,长点有用的见识,不要只在女人身上浪费辰光。” 彭州华眼神冰冷,厌恶极了大哥和父亲如出一辙的话。 “往近了说,许思跟闫峥已经是夫妻,你对有夫之妇不该纠缠,毫无风度,”彭正俞说着,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上次接姗姗时见过的许思。 是能勾人的样貌。 彭州华满脸不服,却也不从辩驳。 彭姗姗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看见二哥被批评总算出了点气。 “过来,”彭正俞朝妹妹招手。 彭姗姗过去坐到他旁边,“大哥,我不要在朝云了,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朝云,不喜欢谢心悦、温菁菁,更对二哥心有芥蒂不想瞧见他。 彭正俞拍拍她脑袋,“不想待就不待了,到时给你换个舞蹈团?还是去上学?” 朝云对彭正俞来说只是个工具,他原本就不想让姗姗进去。 彭姗姗摇头,情绪低落,“我先休息几天。” “好。” 有彭正俞首肯,彭州华也不能说什么。 彭姗姗回了屋里。 沙发上的兄弟里仍是疏离姿态。 片刻后。 彭正俞敲了敲沙发冰凉的皮质。 “我说最后一次,别再纠缠那个女人,月底物监局的饭局你跟我去,睁眼瞧瞧闫峥是什么人。” 说完,起身离开了。 彭姗姗在屋里哭了一通,朝云她退出,努力排出的独舞应该也没有上台的机会。 可想到这支舞,当初还是思思陪着她一个一个动作抠出来的,彭姗姗就更愧疚。 交到她这样的朋友,许思倒了八辈子霉。 还有季春梅,她一直把她当做恩师,竟然也是那样的人。她后悔,后悔没陪着思思一起去舞团,后悔给她写白玉兰。 哭累了,彭姗姗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着。 …… 吃过晚饭,许思给闫峥按腿。 想起来问,“乔医生还没回电话吗,不晓得找得怎么样了?” 闫峥手里一本货运进港规定,闻言说,“打了个,应该快有消息了。” “嗯。” 许思想想又说,“今天妈让司机回闫家,然后那边晓得我在装修南平路的房子,派了人过来说装修的事他们来接手,我原本是拒绝的,但妈妈说……‘让死老头忙活去’。” 说完最后句话,许思咬了咬嘴巴,婆婆说了让她原话转来,要闫峥狗脾气不答应再说。 闫峥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落在许思身上,双眼并没太多情绪,“你好像对我跟闫振华之间有些误解。” 许思疑惑,“怎么说?” “听妈的就行,我不用闫家的关系,是我在军中用不上,而非我对闫振华硬气,或说我多有骨气,”闫峥淡声说。 姚荟多年没有离婚,就是因为这里边两人资产上牵扯太多,闫家生意不止沪市 、港市也有,一旦离婚,如何分割对双方都是损失。 姚荟眼里,闫峥残了腿,就更要为以后做打算,婚不离收益最大。 而且私心里她不想文澜姿好过,正主在这,闫峥才是闫家继承人,文澜姿跟那几个小的永远抬不起头,脊梁骨被戳断。 闫峥自问不算多磊落的人,该用的时候一点不会手软,“不说当年他在港市东山再起,我母亲花了大把力气、人脉、嫁妆,就说眼下,她们婚姻关系存在,闫家一切就有我母亲的份,所以没必要拒绝。” 许思眼眸微瞪,她是小说看多了,以为这种都是男主对家产不屑一顾,对父亲无声的反抗。 格局小了。 闫峥瞧她惊讶的样子,反倒有趣,“是觉得我不如你想象的有骨气?” 许思摇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闫峥:…… 他不晓得说啥,又拿起那文件看起来。 许思心想,他不会以为我贪财吧。 虽然是挺贪的! “那装修的事,我就使唤闫家派来的人了?” 男人目不斜视,“嗯。” …… 第91章 管天管地,管闫峥 闫家人派来的人姓周,约莫三十来岁。 带着两个小圆圈的眼镜,斯文有礼。 许思自身跳舞,对舞蹈室的要求非常清楚且严格。 灯光、照明、地面、还有最重要的镜子。 她提出的要求在这年代并不好办到,但到了周易的嘴里,只有“明白”两个字,无疑让效率大大提升。 周易说,“少夫人,这两天我联系好施工队,您看两天后开始动工可以吗?” 许思说,“行,麻烦你了。” “不客气,是我的工作。” 周易带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离开。 天光还早。 许思干脆绕去隔壁看婆婆。 听到门铃声,吴婶快快跑来开门,“呀,少夫人你来啦。” 许思点头,“吴婶,妈在做什么呢?” 吴婶说,“太太在屋里歪着呢,早上起来就嚷嚷头疼。” “怎么会头疼,叫医生没?”许思快步往里走。 进了客厅就瞧见姚荟躺沙发上,裹着毯子。 “妈,你没事吧,咋还头疼了?” 许思走到沙发旁,没等姚荟开口,手就贴上她额头。 没发烧呀。 姚荟掀眼看她一下,清清嗓子,“老毛病,闲着就头疼。” 吴婶在旁边揭老底,“还不是昨天风大,您还花园里蹿来蹿去。” 许思回头,“跑花园里干啥?” “想听听少夫人你们那边有没来人……” 姚荟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抱枕扔吴婶身上,“瞎讲瞎讲,我是出去浇花。” 吴婶赶紧跑了。 许思大抵明白了,昨天她跟万老师休息了一天,没过来。 “妈,你下次打电话问我就成,别吹风生病了。” 姚荟撇撇嘴,“吴婶瞎说瞎讲你也听,我哪可能关心你们来不来,不来我脑瓜子还清静些。” 许思也不拆穿,抿唇笑,“我刚看了下隔壁舞蹈室,跟周易说好装修事体,那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姚荟说,“回去就回去,小赵来了?还没来着什么急?” “那要着急的,我还得给你收拾两身衣服呢,明天我也不过来,您要不要去我家玩一天呀?” 姚荟面露惊讶,脱口而出,“真的?” 问完又觉得失面子,端正仪态佯装嫌弃,“你们那屋头螺蛳壳转不开身,挤死了,我不想去的,睡都没地方睡伐。” 许思说,“我屋不是空着嘛,分你睡睡?别嫌弃了我收拾很干净的。” 她软着声音,觉得姚荟就是老小孩,吃软不吃硬,哄着示弱几句她心肠就软了。 “好吗,妈妈?明天是重阳节啊,我阿妈跟钟姨还说要炸油墩子,做重阳糕,你也来嘛。” 许思一颗糖一颗糖往外抛。 姚荟不心动都不行,又想起闫峥那冷冰冰的脸,“我去了,闫峥又嫌我念叨。” 许思说,“他不会,我请你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姚荟拉开毛毯从穿鞋起来,理理身上稍皱的旗袍,“去去去,那我上楼收拾衣服去?” “好,要我帮忙吗?” 姚荟摆摆手,“等我下来。” 一踩上楼梯,姚荟嘴巴就翘老高,这儿媳妇真懂事啊。 …… 小赵来的时候,一眼瞧见大门口站着的姚荟跟许思。 “姚姨,嫂子,你们这是?” 许思拉开车门让婆婆先上,说,“明天重阳节,我们一起过节。” 破天荒头一回。 小赵第一次见阿姨上象牙巷住,往常闫哥很少提及家里。 小赵晓得他一年到头都往家里打不了几个电话。 那年好像是闫哥跟姚姨吵过一架,后来母子心里有隔阂就疏离了,要小赵说,姚姨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冷清清住疗养院。 闫哥应该晓得吧? 不管了,反正嫂子牵头队长啥都不会说。 车子一路往象牙巷走,很快就到了。 姚荟下车站在街边拍拍衣服,又是那副端庄体面的姿态。 许思帮她提着小袋衣服,“走吧妈。” 听到街头车子响,闫峥看向窗户外。 瞧见许思进来,身后还跟着母亲,沉冷的眼顿了顿。 姚荟恰好抬头,对上儿子目光努努嘴跟许思说,“跟欠他钱一样,不欢迎我,我要回去。” 许思抬头看到闫峥,杏眼一瞪,冲他使了个眼色。 男人沉默着收回目光。 许思说,“妈你又不是不晓得,闫峥对谁都那副样子,快进去吧,看看我屋子你喜不喜欢。” 姚荟半推半就被许思拉着往里走。 路过灶披间钟姨探出脑袋吓一跳,“啊,姚太太也来了。” “钟姨,明天周六我阿妈不上班,你们不是说好做重阳糕吗?” 钟姨说,“是啊。” “我婆婆做东西可厉害了,明天一起做,”许思不顾姚荟直摇头,话先放出去了。 钟姨搓搓围裙,“成成成,多个人多份力。” 许思拉着婆婆往楼上走,姚荟小声叨叨,“我哪里做东西厉害,重阳糕我都不晓得咋做哩。” 许思笑,“我也不晓得咋做,明天就我一个人不会做多没面子啊,妈你陪我。” “你……” 两人说着话已经上了二楼,许思冲闫峥屋头喊了声,“闫峥,妈妈来了,今晚住我楼上。” 说着也不管闫峥应不应,带自家婆婆上楼了。 这段辰光她两头跑,对这母子俩的心思猜得差不多,前头有过矛盾,但说到底都是为对方好,闫峥那性子不会来事,她来就成。 给婆婆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也到晚饭了。 姚荟坐在桌上,闫峥一声不吭。 苗苗大眼睛左右看。 就许思一人跟往常一样自然吃饭。 给小的盛汤,给婆婆挟菜。 饭后收拾好,换姚荟给苗苗讲故事,许思就去给闫峥按腿了。 等她弄好上楼陪婆婆了会儿,瞧她睡着了才悄声关上老虎窗,换了睡衣回屋。 男人靠坐床头看文件,一言不发。 许思爬上床也不躺下,就坐被窝里瞪眼睛看他。 看了几秒,闫峥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 “看我做什么?” 许思说,“你今天瞪妈妈做什么?” 闫峥:…… 管天管地,管到他头上了。 “我没瞪。” 许思说,“你瞪了,我都瞧见了,可吓人了。” 闫峥皱眉,“她疗养院不是住的好好的,跑来做什么?” 许思有点恼,“谁喜欢住疗养院啊,你喜欢?你喜欢受伤了也住医院去呗。” 闫峥:…… 话说出去许思就后悔了,抿抿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 第92章 她是生气了? “嗯,”闫峥应声,没说什么。 许思捏着手指,想起第一次见婆婆辰光。 她端着架子,讲话不客气。 现在觉得,大概是在名存实亡的丈夫,还有冷淡疏离的儿子面前,做出一副自己很好、很强势,不需要人可怜的姿态。 明明很怕孤独,每次瞧见她跟万老师,眼尾都是笑。 许思咬咬牙问,“你跟妈有矛盾?” 男人锋利的眉微蹙,冷眼轻睨她。 “这是真要管我?” 许思抿唇,说,“上次我问你,同朋友误会闹别扭怎么办,你说的,把事说清爽,解决矛盾,换做你自己怎么不行?” 闫峥沉默片刻,“两回事。” 说完重新拿起文件,没再开口的意思。 许思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刚刚几句话,屋里气压极低。 但她不指望自己随口一问,闫峥就能剖白心意,把横在母子间多年的事全部说出。 更何况,在闫峥心里她大抵还是外人。 许思没再说,拉起被子转身躺下,留了个后脑勺给男人。 屋里静了会儿。 身后传来文件翻页的声音。 闫峥又看了两页,拉了灯躺下。 黑暗中。 男人沉冷的声音问,“热水袋呢?” 明明怕冷,又不晓得灌热水袋,睡着睡着就蹭他身边来。 “忘了,”许思理不直气也壮。 闫峥有点无言,这是生气了? “你想带妈来住我没意见。” 许思一下转过身,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真的?那你别瞪她。” 闫峥额角抽抽,“我没瞪,天生的。” 许思:…… 好吧,他这么说许思也没办法,总归愿意让婆婆来就好。 今天跑了一趟许思也困了,跟闫峥说完多久就睡过去。 闫峥侧头看她一眼。 被子下起伏的一小团。 他准备睡。 胳膊一热,手臂贴上柔软的身躯,被抱住了…… 男人吐出口热气,倒没抽出手。 闭眼困觉。 …… 重阳节,登高插茱萸,吃重阳糕。 一早,弄堂里就猛闹起来。 嬢嬢阿姨扎茱萸,指挥自家男的往大门上挂。 这个站远,叉腰指手画脚,“诶呀,挂高点挂门头上……啧啧啧。” “把红绳子荡下来好伐,一点小事体干干不好,年岁越大手脚越笨,”嘴皮利索的嬢嬢噼里啪啦说,忍不了自己上手把阿叔赶去一边。 阿叔也不恼,左右挨骂的凑一起嘿嘿笑,讲婆娘厉害。 许思早早起了。 下楼时候徐桂芳正送一把扎好的茱萸过来。 “阿妈,你咋这么早?”许思边问,走去后边洗漱。 徐桂芳说,“还不是你吴嬢嬢,她男人弄了山茱萸回来,给我两把,一把挂家里一把我就送来给你们。” 钟姨从灶披间出来,“哟,这不好采啊,昨天我听说去城外山上采的人成打成打,挤破头。” “他们去得早,摘到不少,我瞧有些人还拿到街上卖呢,五分钱一把,倒也能挣点零花,”徐桂芳笑说。 钟姨帮着挂在堂屋墙上,“不说要炸油墩子,做重阳糕,我都备好食材了,快来快来。” 许思汰好脸出来打趣说,“阿妈你现在来最喜欢钟姨了,都忘了你的小囡。” 徐桂芳给她手里塞早上烙的梅干菜饼,“哪里忘了小囡,我同钟姨做吃的,还不是给你吃,这饼放了梅干菜和猪肉,拿上去跟闫峥一起吃。” 许思闻闻,香得不行,“一闻就滋味好。” “阿妈,我婆婆来了,我上去瞅瞅起了没,等会儿你跟钟姨带她做重阳糕。” 徐桂芳眼睛微瞪,倒不像钟姨吓一跳,“没起就别吵她,啥辰光下来,我们带她做就行,就怕她不喜欢。” 想起来小囡那婆婆,从头到脚香喷喷的,衣裳也贵,让她到灶披间弄这些不晓得肯不肯来。 许思说,“她人蛮好的,等会儿你们相处相处就晓得了。” 这么说,徐桂芳倒是放心,她当然想跟亲家处好关系,人家才会对囡囡更好。 许思端了粥上楼,跟梅菜饼一起放到饭厅叫闫峥先吃,然后轻声往阁楼去。 先看了看钟姨屋里,苗苗还在困觉,睡得小肚皮露出来。 许思进去给她把被子拉上,才去敲姚荟的门。 “妈,你醒了吗,吃早饭了。” 姚荟早就醒了,她一向觉少就是在屋头坐了半天没下去。 听到许思声音,才清清嗓子说,“刚醒刚醒。” 门拉开,许思瞧她穿戴整齐,头发都盘好了也不揭穿,笑道,“那下楼吧,我给你拿了干净毛巾,汰个脸吃早饭,咱做重阳糕去。” 婆媳俩下楼,收拾好到二楼吃早饭。 闫峥已经在吃了,母子俩不晓得多久没在一张桌上吃早饭,姚荟心里是五味杂陈。 许思给婆婆盛一碗粥,侧头问闫峥,“梅菜肉饼好吃吗?我阿妈自己做的。” 闫峥说,“好吃。” 许思给婆婆挟一个,“妈你也试试。” 姚荟吃一口,点点头,“是蛮有滋味的,你阿妈手艺好。” “家里孩子多,她总变着法做花样,什么都会一点。” 早饭简单解决,许思带她下楼。 灶披间里热火朝天,炉子升起来两个。 一个在熬桂花酱,一个准备炸油墩子。 清早天凉,一烧锅雾腾腾的,窗玻璃蒙上层水汽。 钟姨探身把窗子打开两扇,“要我说,这灶披间真舒坦,又大又宽敞,窗子也敞亮烧饭还能瞧瞧花,心里都美滋滋。” 徐桂芳也笑,是好,不像家里的转不开身。 门边响起许思清亮的嗓音,“阿妈,钟姨这屋子是我婆婆找人弄的呢,有腔调吧。” 两人往门边看去,瞧见一身旗袍、盘着头发的姚荟站在许思身旁,脖子上是翡翠玉佩,手腕上大镯子,跟灶披间格格不入。 徐桂芳笑着迎上去,“亲家母来了,我们说给几个小的做点吃的,要不要一道弄。” 徐桂芳这话有些硬着头皮,但她本就是热心肠的人,会照顾她人情绪,让人亲近。 姚荟扯了扯身上旗袍,有些不自然说。 “那我先讲好,我做不来重阳糕啊,等会儿别笑我手笨……” 钟姨拿围裙递给她,“哪能啊,简单得嘞,我们教你。” 姚荟接了围裙,瞅瞅蛮干净的围在身上,觉得哪哪都别扭,被伺候几十年,围裙她哪里戴过,你说说这…… 许思挽着她手,把婆婆放心交给亲妈,“阿妈,那交给你们咯,我去喊苗苗起床。” 说完,把姚荟的手往徐桂芳手里一放,自己溜了。 姚荟急回头,“诶,小思,小思你不是说跟我一起……” “哎呀,亲家母的来来来,咱先熬点桂花酱,我给你说说这桂花酱啊,得先拿糖熬再加蜂蜜,味道美滋滋的……” 姚荟被两人架着站到灶台前,不晓得怎么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锅铲,“诶,我我不会啊……” “会的会的,你这么搅拌着就成,对对对,做真好,手里别停。” 姚荟脑子发懵,人站老远伸着手搅糖水,一脸抗拒。 徐桂芳把盐水泡过晾干的新鲜桂花倒进锅里,桂花漂亮一下香味跑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姚荟来了点兴趣,凑近瞧瞧,“还蛮香啊……” 钟姨插嘴说,“当然香啊,这时节正好吃桂花的重阳糕,配点茶好吃得不得了,思思打小喜欢。” 姚荟点头,“成,我让那吴婶给我送点好茶来。” 不过几分钟,三人就打成一片了。 …… 第93章 祸从口出 许思是故意溜的,要只有阿妈在她还有点不放心。 不过有左右逢源的钟姨,那就一百分放心了。 婆婆该交点年纪差不多的好姊妹,找点事做做心就宽了。 “苗苗,起床了小懒猪。” 苗苗撅着小屁股,滚到另一边。 许思又凑过去,贴她耳边说,“今天有好吃的重阳糕,还有什么呢,粉条萝卜丝油墩子,谁喜欢吃呢?” “苗苗不喜欢啊,那全给小木哥哥吃好了。” 小丫头耸耸鼻子,睁开眼,“苗苗吃,苗苗吃的。” 许思被逗笑,把她抱到怀里,“舍得醒了呀,昨天疯玩,今天睡懒觉。” 苗苗抱着她,“小婶婶,要吃油墩子。” “吃吃吃,都没出锅呢。” 她给苗苗换上衣服带去吃饭,正好小木过来了,转手交给小木。 一早上忙活,这会儿才有时间去拉拉筋,练练功。 院里桂花月季开。 苗苗小木占一头玩蚂蚁,许思就在另一边练早功。 早功大多练软度,一天不练浑身不舒坦。 她放了把椅子,压肩、压腿,又拿个地毯垫着,横竖叉轮着来。 许思自我要求严,每天早上都练得认真,苗苗玩了会儿趴到她旁边,有样学样。 徐桂芳在灶台上弄粘米粉,眼睛离不开闺女,操心说,“这么掰腿,瞧着骨头都疼得慌。” 姚荟这会儿,熬桂花蜜已经游刃有余,单手叉着腰探头瞅瞅,“没关系,不练才骨头缝都扯不开,小思这功底没话说。” 徐桂芳说,“亲家母,你咋晓得?” “瞧不出啊,我那年轻辰光也是跳舞的,我给你说说,我那会儿可是文工团一枝花,跳舞排第一个。” “哟,那跟领头羊一样,厉害啊,”钟姨嘴上夸赞。 姚荟心花怒放,“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小思这功底也是领舞的料,一跳舞所有人都看她。”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外头,手里活都慢了。 二楼闫峥也在往下看。 许思练功,苗苗趴旁边学,小木托腮蹲着看,说不出得和谐。 她皮肤白,晨光照来跟打了光一样,发丝都挑了金。 闫峥眼力极好,只觉连她纤长的眼睫都能看清。 他又想起某个人对许思的觊觎。 冷冷哼出一声,眉心冰冷。 重阳节一家热热闹闹过了。 姚荟非常满意自己参与的重阳糕,还装了一兜子回去。 …… 隔了两天。 许思照常去南平路看装修,她得盯着,哪里有问题及时调整。 盯了半天,下午要跟万老师去看看上哪订练功服,还有舞蹈室一些用品,货比三家。 许向阳这天有空,说好了下午来接班。 他一来,许思就放心走了。 “二哥交给你了,今天把那些镜子安上就成。” 许向阳摆摆手,“晓得了,哥给你看着,你忙去。” 妹妹的事就是他的事,许向阳上心着。 他做事灵活,袖子一挽,随手拿个报纸折成三角帽往头上一套,就帮起忙来。 天气冷,干活很快就浑身发热,许向阳忙活会儿就把外套脱了丢在一边,穿着蓝背心露出结实手臂。 彭姗姗在家闷了两天,重阳节都没好好吃饭。 左思右想是要来找思思讲清爽。 勉强收拾好自己,白着张小脸就找去象牙巷,结果钟姨说她在南平路。 彭姗姗又坐出租车跑到南平路。 大门牌没做好,许思找人刻了个小木牌,“蝶梦舞蹈团”挂在门口的石柱上。 里头动静不小。 彭姗姗在门外左右走了好几趟。 又踌躇不敢进去。 天冷得不行,她这两天没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没什么精神头,只撑着一口气跑这里来。 风吹得像刀割,彭姗姗咬咬牙进了门。 进去先是宽敞的花园,左边联排房叮呤咣啷在忙活,不少工人样式的男人进进出出。 彭姗姗没瞧着许思身影,又往主屋找去,主屋门没锁但也没人。 她转了一圈,心里挫败很。 站在花园的空地上不知所措。 镜子安好一面墙,许向阳跟工人们出来休息,一眼瞧见站在空地上的姑娘。 背对着,穿着衬衣裙子这天也不嫌冷。 许向阳蹲在檐下,工人晓得他是主人家的哥哥都客客气气,有人递来一支烟。 许向阳极少抽烟,买一包放兜里是走人情,发给老板朋友,这会儿忙完一身轻,倒也想抽一支。 “谢谢啊。” 工友擦火柴给他点上,几人蹲屋檐下抽烟。 那俏生生的姑娘站在院里,男人哪里能忍住不看。 有人小声说,“不看脸都晓得长得嗲,那身段,腰是腰,腿是腿……” 有人揶揄胳膊捅捅他,“老张,你这眼睛往哪看呢,口水流地上了。” “去去去,看看还不行啊,不痛又不痒。” “呸,眼睛看,心里不晓得想啥呢。” 老张面孔热,“瞎讲乱讲,我告诉周先生去。” “诶呀,别啊,来这里肯定是少夫人朋友,要被晓得我皮都扒一层。” 许向阳吐出一口烟,冷冷说,“祸从口出,少讲点话吧。” 男人这种玩笑话不少见,但许向阳一向不参与,哪里把小姑娘做谈资,没脸皮。 …… 第94章 朋友情谊 彭姗姗站了会儿,眼眶风吹得通红。 她抱手臂到花园旁坐下,吸吸鼻子看大门口。 不晓得思思什么时候回来。 她这一坐,许向阳瞧着半张侧脸,一口烟差点呛嗓子眼里。 踢他草鱼的大小姐!? 许向阳眉头拧起来,他是不喜欢这大小姐,跟那啥彭州华一窝出来,保不齐一个样。 可又想起思思常提起她,讲她维护她,讲她是最好的朋友。 许向阳猛抽一口,起身勾起外套大步过去。 走廊里的工人们瞪大眼睛,老张捅捅旁人,“诶诶,看看看,还说啥祸从口出呢,自己倒是巴巴跑过去。” “哟,那漂亮的,年轻人嘛你懂的。” 身后响起议论哄笑的声音,许向阳没理走自己的。 彭姗姗鼻头通红,白嫩的脸颊吹得发木。 脚边一个白瓷的花盆被踢了踢。 她抬头就瞧见许向阳,一愣脱口而出,“乡下人!?” “呵,大小姐,”许向阳一只手插兜里,站得随意,凉凉垂着眼看她毫不热情。 想到自己模样,彭姗姗顿觉丢脸,哼一声,“干嘛,本小姐今天没空跟你吵。” “我就有空了?” 许向阳吸完最后一口烟。 他站上风口,吐出的烟瞬间被风吹去彭姗姗那。 彭姗姗皱鼻子,“抽烟有害健康,报纸上都说了,臭死了。” 许向阳懒得搭理她,抬手把外套扔她旁边,“爱穿不穿。” 他这样的人跟彭姗姗两个哥哥是完全不同的。 底层的普通人,且再外独自生活多年,生活打磨压迫。 只要他愿意,在哪都能混的如鱼得水,除了那种端着派头的上流人士圈子。 偏偏彭姗姗就是那层次的人,所以不对付。 “喂……谁要你的衣……阿嚏,”一阵风吹来,彭姗姗猛打个喷嚏,嫌弃看看身边的衣服。 深蓝色的运动服,两边肩上还有三条白条,土土的。 彭姗姗挣扎几秒,又打个寒颤。 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衣服,拿近凑上去闻闻,倒是没烟味,还有一股太阳晒过后肥皂的清香。 行吧,暂时穿一下。 彭姗姗把衣服抖抖,披在身上,冰冷的身子顿时暖和几分。 余光撇撇走廊下,才发现那边一排工人,许向阳正叫他们起来继续干活,往屋里进去。 彭姗姗无语,刚刚忘了问一嘴思思啥辰光回来,不过她现在也不可能再跑去问,只好捏着衣领继续等。 …… “万老师,我觉得第三家南方百货的练功服料子不错,稍微贵一点点,但是货源足,不用等订货的时间。” 许思跟万芳逛了几个百货,公交车几头倒,冷得搓手。 万芳思虑说,“但是咱一下要订几十套,这笔钱不算少啊。” 一套十四块,这钱能买件冬衣了,如果订几十套出手就得大几百,舞蹈团往后开销还多着,就算不是花她的钱,但万芳喜欢许思免不了为她想。 许思裹紧衣服,边走边说,“练功服是必需品,南方百货的质量值这个价格,咱练舞时那衣服地上蹭,杠上摩,得扛得住,与其质量不好要换新,不如一步到位。” 话是这个道理,万芳点点头。 许思说,“其实这趟装修上的事,我公公出手解决了,已经省了笔大钱了。” 她这些天把手头的钱算了,不算零碎的,当初闫家给的三千彩礼,加上谢家那里抽出来的五百,她手里有三千五,这段时间自己花的、给苗苗小木花的,零零总总剩下还有三千二。 办舞蹈团说到底是她个人的事,许思计划里是没有动闫峥那笔钱的意思。 打算先用着,真不够了可以跟他借。 家里有吃有喝,怎么也饿不着自己。 两人说着话,走到大门口。 万芳军区出来的,身体硬朗,比许思都不怕冷,“天冷了,下次出来多穿点衣服,小姑娘家家要爱惜身体。” “晓得了,”许思弯唇笑起来。 踏进蝶梦大门,远远一个身影就跑过来,“思思。” “姗姗,你怎么在这?” 彭姗姗裹着件蓝色的旧衣服,眼眶红肿像哭过。 许思赶紧拉住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手怎么这么冰不晓得进屋等我嘛。” 万芳刚说许思穿的少,这来一个穿更单薄的,赶紧说,“你俩上主屋去,喝杯热茶,我去看镜子装咋样。” 许思说,“好,谢谢万老师。” 她牵着彭姗姗往主屋走,进去关上门,拿了沙发的毛毯给彭姗姗裹上。 “坐着,我去泡茶。” 彭姗姗看着她忙活,眼泪汪汪的,没瞧见她的时候还忍着不哭,一见面所有委屈和愧疚全冒上来。 许思倒了茶回来,一杯塞她手里,“喝几口暖暖。” 彭姗姗听话喝两口,暖意流进胃里,“你也喝。” “晓得了,”许思喝了,杯子放茶几上担忧看她,“怎么了,眼泪都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彭姗姗喉咙哽着,眼泪掉下来,“我二哥找你麻烦,让你在白玉兰挨欺负,对不起。” 听她说这个,许思反而松了一口气,“就这??” 彭姗姗吸溜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我没告诉他这个事的,不晓得他怎么就知道了,我认识的舞团、认识的老师他都清楚,呜呜呜,所……所以才找去的。” “说得什么话?我就这么不信任你?那我眼光也太差了吧,”许思拿出方巾给彭姗姗擦眼泪,语气并没有生气。 彭姗姗呆着,“可那是我二哥?” 第95章 又喝酒! “嗯嗯嗯,你二哥,你还能管他拉屎放屁?” 话糙理不糙…… “……”彭姗姗努努嘴,“讲文明。” 许思挑眉不听,故作凶狠说,“我难道那么小气,因为彭州华的事就跟你绝交?” “我没说你小气……” “嗯哼,还狡辩,彭州华做什么是他的问题,他是个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跟你毫无关系,”许思拉住彭姗姗手,“我认定跟你做朋友了,就会信任你,我们的友谊不会轻易被破坏。” 她嗓音温和,很好安抚住彭姗姗的情绪,又抬手给她擦眼泪。 “怎么觉得你跟我婆婆比苗苗还小孩子气,天天要我哄。” 彭姗姗咬嘴巴,脑袋扭开,“我才不是呢。” 两人话说开,彭姗姗又高兴起来,“那你不怪我?” “不怪你。” 彭姗姗说,“许思你真好,我从来没交过这么好的朋友,读书时的同学,跳舞时的团友,她们跟我好都是冲着彭家来的,背地里只会说我大小姐脾气。” “只有你对我最真心。” 许思笑,“那是因为你也对我好,互相的,我一点不亏。” 两人笑起来,彭姗姗又‘诶哟诶哟’捂眼睛,“眼睛疼死了。” 许思看她肿得像桃子的眼睛,没好气说,“别告诉我你哭了好几次。” 彭姗姗面孔发烫,干脆下巴一抬不怕丢脸,“哭了三天而已!” “真是……还要我表扬你伐?” 她起身往厨房走去,彭姗姗眯着眼睛探头看,“你干嘛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丢丢丢,给你丢垃圾堆去。” 厨房一阵响她又回来了,彭姗姗眼前什么一晃,冰凉冰凉的东西就贴上她眼睛。 “闭眼。” 彭姗姗闭上眼,龇牙咧嘴说,“啥东西啊,凉冰冰的。” “勺子!” 这里没冰块,好在厨房西餐的刀叉、勺子都有,拿了两个给她冰一冰。 “自己拿好,不凉了换一边,迟点我找吴婶煮鸡蛋给你揉揉。” “嘿嘿,我不拿,你帮我拿。” 许思到底是心疼她,任劳任怨给拿着。 谁知彭姗姗又给她扔个地雷,“对了,我退出朝云了,现在季老……春梅带朝云,我不喜欢她了。” 许思心理解,“彭州华肯答应。” 彭姗姗说,“哼,他欺负你被大哥训了,大哥允许我退出。” 许思想起彭姗姗的大哥,上次喝酒那位? 看起来是挺稳重的,应当不想自己的弟弟跟个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总归是能稍稍管住彭州华。 许思说,“那你退了怎么打算?” “不知道啊,你这里是不是办舞团啊,咳咳,我……”彭姗姗又咬咬牙,“我还是不来算了,来了二哥又有借口找来。” “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地方,他找来锁门外。” 许思当然想彭姗姗来,“你真想来?但是有一点,马上锦绣大剧院就要首演了,我肯定是赶不上的,你的独舞练了这么久,要是找个舞蹈团进去还有机会。” 眼睛上的勺子不冰了,许思取了下来。 彭姗姗眨眨眼说,“有个原本不是好消息,现在是好消息的消息。” “嗯?” “锦绣大剧院弄得那套外国货音响路上出了问题,装修进度也被耽误了,所以首演延期,时间不定,”原本她还为这事心烦,现在反而是好事,“我问了大哥,好像再等下一艘货轮,得到明年春了。” “真的?!!”许思眼睛一亮。 “嗯,再过几天,锦绣那边会发通知的。” 许思露出笑颜,“太好了,不用到明年春天,再给我两个月我肯定能准备好舞蹈。” “那你要收我不,许团长,”彭姗姗凑过去撒娇。 许思点她脑袋,“看你表现,等本团长明天考核考核你。” 许向阳过来时,就听到里头两人的笑声。 他推门进去,许思看过来,“二哥,冷吗快来吃杯茶。” 许向阳瞥一眼彭姗姗,接过茶仰头喝完,“小妹,那边镜子都装好了,万老师说没问题,她已经先回去了,你回家吗?” 时间不早,确实该回去了,不过姗姗还在这。 许思问,“你衣服呢,怎么就穿个背心。” 许向阳瞥彭姗姗一眼,彭姗姗裹着毯子才想起来他衣服在自己这,毯子拉开一看,“诶,衣服哩?” 蓝色的运动服一半在她屁股下,一半挂在地上。 许向阳走过去,不客气抽出来,“呵,管用不管埋。” 彭姗姗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一听他阴阳怪气又蹭蹭冒火,“我又不是故意的,小气鬼喝凉水!” 许思瞧摇摇头,不管两人拌嘴,咋二哥碰着姗姗也幼稚起来! 许向阳准备走,“我骑了自行车,不过外头太冷了。” 许思是不介意,但姗姗还在,看二哥跟她不对付的样子还是赶紧把两人分开。 “二哥你先回去,我再跟姗姗说会儿话,小赵会来接我。” 彭姗姗眼珠子转转凑到许思旁边咬耳朵,说几句悄悄话。 许思笑起来,瞪她一眼。 “二哥,你跟小赵讲不用来接我,我晚上跟姗姗去永福记吃饭。” 说完又明知故问,“你去不?” 彭姗姗可真怕许向阳答应,一把抱住许思手臂挤眉弄眼。 许向阳瞅她冷笑,“不去,跟大小姐吃不下饭。” 他套上衣服,“那你吃完早点回,莫乱跑。” “晓得了,二哥骑车慢点。” “嗯。” 许向阳点点头,大步离开了。 门一开一合,冷风灌进来。 许思笑眯眯说,“上次喝醉你大哥没管你,又敢喝了!” 彭姗姗说,“大哥不讨厌你,还说你对我挺好的,让我珍惜朋友,跟朋友喝酒又没事。” 许思其实也馋了,这段时间忙成这样,“今朝得了两各个好消息,是要庆祝一下,喝就喝!” 两人手挽手,大门一锁就跑去了永福记。 鱼皮花生、凉拌猪耳朵、葱姜炒蟹、兰花香豆干跟肉汁百叶结拼一碟。 油汪汪,香喷喷,浓油赤酱。 要的还是上次喝的绍兴黄酒,小炉子一烫,一口下肚浑身暖起来。 许思说,“今朝少喝点,可不兴同上次一样吃醉了,回头闫峥又说我。” 彭姗姗八卦,“上次说你啥?” “好像……吃醉了断片了,脑子空心汤圆想不起,反正他肯定想训我,今天不能喝醉了。” 彭姗姗点头,“永福记老板记了我大哥电话,嘿嘿,让我喝醉就找他,我不怕。” 许思羡慕摇摇头,吃一口酒,“诶,这酒好像有点不一样,咋有桂花滋味。” 彭姗姗也尝尝,“还真有。” 正好有服务员上来,说前头桂花好,弄了点新口味问她俩喜欢伐,要不要换。 两人当然不换,好喝的。 然后就一杯杯下肚,就着小菜把这段辰光发生的事倒了出来。 喝酒这事,喝起来那就管不了开杯前说过啥,一壶喝完不尽兴,又添一壶。 后头两人歪在柜台上借电话,一个给丈夫打,一个给大哥打。 小赵先来接的许思。 她还叮嘱老板要看好彭姗姗,彭正俞是永福记常客,又是当官的,老板自然上心,找个女服务员陪着。 许思回了家,做贼心虚去汰澡,爬上床装作无事发生。 实际上酒劲上来,脑子一直在打飘。 闫峥收文件,破天荒早早上床,捏了她手把埋在被子里的人提溜出来。 “上回同你讲的忘记了?” 许思脑子迟钝,半天想不起,“讲啥?” …… 第96章 老子是腿坏了,别的没坏 头重脚轻,许思双手托住脑袋,撑在闫峥身侧问得迷糊。 闫峥说,“吃醉了?” 摇头。 吊带睡裙,她两节藕白的手臂光溜溜晃在眼前,雪堆玉砌的白润。 “没吃醉怎么记不起来,上回同你讲酒在家喝,不要在外头。” 好在许向阳来说在永福记,闫峥其实打了电话过去,让老板照看些。 许是她这醉态过于乖巧,男人说话都软和几分,“不过晓得打电话找人接,算听话。” 许思像知道在夸自己,唇角勾勾,杏眼盈盈看他。 闫峥又说,“彭姗姗找你什么事?” 说到这个许思就生气了,嘟囔说,“彭州华是,是个大傻逼!” 闫峥:“会骂人了?” 吃醉酒的人想到什么说什么,藏不住一点。 闫峥心里突然翻出几个问题,伸手抬起她下巴。 闫峥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彭州华?” 两双眼睛近在咫尺 一个醉眼迷离,一个清醒审视。 查谢彭两家的事,闫峥已然知晓从前许思和彭州华关系尚且不错,那时候彭州华还维持表面绅士。 许思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摇,“披着羊皮的狼,大变态!” “你这些词哪儿学的?” 傻逼,变态?是骂人的话,但不常听。 许思还有点小傲娇,“我很会骂人。” 闫峥说,“他是变态,你不怕我也是?” 他很清楚,把自己跟彭州华放在一起,旁人只会说闫家那大儿子,阴晴不定、对老子拔枪,浑身戾气。 而彭州华文质彬彬、斯文有礼。 眼前人又是怎么选的? 这一刻,他突然想问明白。 说他趁人之危也好,审讯总归讲究手段。 许思懵懵地思考几秒说,“闫,闫峥是军人,军人就是好人……”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朦胧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男人下身搭着的被面上看了几秒,抿唇笑起来。 闫峥拧眉,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下一秒,许思已撑起上半身凑前来,几乎贴到他耳边。 灼热的气息带着浅淡酒香,喷在男人耳廓上…… 闫峥不适得侧头,就听她压低嗓音像说悄悄话,“闫峥受伤了……应,应该不能对我做什么。” 男人脸上的温和迅速褪下,逐渐铁青。 什么叫他受伤了,不能对她怎样?! 任何男人听到这话都会应激,被同床共枕的人怀疑不行? 难怪让她住下来答应爽快,合着心里认定自己不行。 闫峥气笑了,“老子坏的是腿,别得没坏。” 可许思听不清,只听到什么腿坏了。 抬手拍拍闫峥的脸,安慰说,“没关系,会,会治好的。” 说完,身子一软人就栽了下去。 气归气,闫峥伸手就去捞她。 喝醉的人像条鱼,滑不溜手。 他一抬身,紧抿的唇被柔软触过,顿时愣住。 从未失误的大队长忘了动作,任娇软的人栽进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 远处弄堂传来几声狗吠,夜色中格外清晰。 他薄唇拉平成一条直线。 不晓得过了多久,目光才落在她红润的嘴巴上。 亲……到了? 趴在胸口的人睡得无知无觉。 闫峥一面无语刚刚这个意外,一面又因为她睡得如此“放心”心口憋屈。 咬咬牙,把人抱起放回旁边枕头上。 很好,他不行! …… 毫无意外,第二天许思起迟了。 隔壁传来男人说话的动静,应当是小赵来了。 许思揉揉眼睛,昨晚又干嘛了? 一回生两回熟,她现在脸皮厚得可以,记不得的统统按无事发生算。 起来换了衣服,门被敲响,“小婶婶,你起床了吗?” 苗苗趴在门上,今天钟姨给扎两个小辫子,迫不及待要给小婶婶瞧。 许思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外头阳光倾泻下来,暖洋洋的。 “起来了,进来吧。” 门推开,苗苗‘哒哒哒’跑进来抱住她,“小婶婶你昨天又没回来吃饭。” 许思笑笑说,“小婶婶陪姗姗姨姨吃饭了。” “好吧,下次苗苗也去。” “行,下次带你去。” 屋里亮堂堂,金澄澄的阳光里浮尘游离。 许思站在镜子前梳头,发丝染了金。 小赵打好报告出了屋,瞧见她喊一声,“嫂子早呀。” 许思说,“早,要走了吗,忙完了?” 小赵来说后天监察会的事,已经说完了。 “嘿嘿,忙完了,我走了啊。” 许思说,“好啊,让钟姨给你装点昨天包的饺子,带回去分着吃。” “那感情好,”小赵兴冲冲下楼了。 别人家猪肉要抢着买,许思这不缺还吃不完,就让钟姨时常包些饺子、包子给带去。 等她收拾好去隔壁吃饭,闫峥还在忙。 桌上留一份,其它人都吃过了。 许思问,“小赵来说开会的事吗,哪天去呀?” “后天,”男人头也没抬,手拿钢笔写写划划。 许思没多打扰,继续吃早饭顺道跟苗苗小声说话。 饭后,闫峥回屋,她下楼练功。 一直到下午,许思才觉得男人有点奇怪。 不晓得谁惹他了,今朝一天话很少,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不响。 “叮铃铃——” 电话机响起,闫峥接了电话。 “找到了?” 许思抬眼,直觉是乔以南打来的。 “退休吗?行我知道了。” 男人眉头的舒展几分,“我手头忙,约五天后,正好需要打去港报告。” 电话那头的乔以南摇摇头,闫峥是真能忍,换做旁人巴不得立即出发。 “行,我跟柳主任定时间。” 简单说完,闫峥挂了电话,许思站桌边问,“找到柳主任了?” “嗯,他两个月前退休了,所以上一趟乔以南没找到他,他说可以动手术。” “太好了。” 许思笑起来,虽然早就晓得能治好,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激动。 比剧情提前足足一年多,闫峥也不用忍耐那么久。 她是高兴的。 闫峥瞧她模样,想起某人昨夜说的话。 他治好了她难道不担心自己连带别的‘地方’也好了? 没心没肺。 目光又落到她唇瓣上。 闫峥拧眉,喉咙发干。 …… 第97章 监察会 两天后,监察会。 闫峥一早起了,换上军装。 右手下夹着拐杖,站镜子前整理领口。 许思汰好脸上来,瞧他拿过皮带往腰上穿。 许思问,“要我帮忙吗?” 闫峥手微顿,似是想起什么,“不必。” 他利落穿上皮带,一扯一扣,劲瘦的腰被箍出,裤筒下双腿笔直老长。 许思倚在床尾柜子上,大大方方看,果然制服就该焊死在男人身上,宽肩窄腰,身形挺拔,禁欲又威风。 再配闫峥那张脸,男主配置拉满。 她想着想着,闫峥已经收拾好回头,“有什么不对?” 许思回神,“没有,我还第一次看你穿军装呢。” 闫峥淡声说,“开会要穿。” “嗯……挺好的。” 两人说完,吃早饭。 小赵就来了。 时间算早,先把许思送到蝶梦。 到地方下车,闫峥说,“你忙到几点?” 许思以为他让小赵接自己,“大概两三点吧,你们开完会回去就成不用接我。” 闫峥却是说,“三点我来接你,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嗯?” 许思问,“什么饭局啊,我去好吗?” “没事,进去吧,外边冷。” 许思点点头,反正闫峥说能去也没多想,“好,小赵慢点开车。” “好呢,嫂子。” 许思转身进了蝶梦,车子才发动离开。 小赵忍不住问,“闫哥,你要带嫂子去商会的饭局啊?” “嗯。” 商检局组的饭局,后边被航运商会揽了过去,他们来办。 谢家、彭家还有沪市牵头的航运公司,商会的人,全都会到场。 商检局在市政府隔街。 明明是新成立的部门,却能占据这个位置,可见商检局在如今政策风口下举足轻重。 到地方,小赵先下车,把轮椅弄下来撑开,推闫峥去会议室。 会议室原本在二楼,有心改到了一楼。 此时已经有七八个人到场,按桌上的名牌坐下。 海关处处长叶宏旷,边防军区副师俟鹏云,以及主持会议的中央派下来的人,以陈书记的副部富光远为首。 其余的是涉及到的一些沪市政府部门的干部。 彭正俞作为外交部的副级也在。 众人大多在跟富光远说话,想要问出点这次会议的重点,好心里有数。 但富光远是什么人? 陈书记能派他来,处事必然滴水不漏。 “富处,您给咱们透露透露,商检和通商口岸的事咋规定的,你瞅瞅,海关、边防都在,这事到现在咱都不晓得谁负责。” “是啊,咱也是好久没开这么大会了,来的齐全。” 富光远四十七八,面上挂着和蔼的笑,“莫急莫慌,等下开会不就都晓得了,省的我现在跟你们说一遍,等会儿又要再说。” 这话说了,旁人也不好再问,官场里混久了都晓得,面上笑嘻嘻的都是笑面虎,言尽于此。 不问,他们就悄声议论。 “是不是第七区也有人来啊?” 边防军区的侯鹏云跟第七区来往稍多,说,“第七区肯定要来,不用想的事。” 马上有人凑过来问,“那谁来啊,第七区每次神神秘秘的,我晓得厉害的就闫家那个,还有前两年出头的尤队长。” “不能是闫家的吧,不都残了嘛……”不知哪个部门的人小声嘀咕。 侯鹏云不响,心里倒跟明镜似的,商检局是陈书记搞起来的,陈书记最看重谁,不用说都晓得。 走廊里传来声响,脚步声夹杂着什么碾过地面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小赵推着轮椅进来。 轮椅上的人军装笔挺,眼神锐利,光是坐在那就让人不自觉闭了嘴。 会议室一下安静。 富光远说,“诶,小闫来了,进来进来。” 他手稍抬,指指右边第一个位置,意思让他坐那。 小赵推着闫峥过去,正对面坐得是海关的叶宏旷,朝他点头,“闫队长来了。” “嗯,你好,”闫峥淡声回应。 侯鹏云也打了个招呼,就看富光远跟的闫峥聊起来。 “腿伤怎么样了,陈书记一直很关心你,出发前又让我问问,”富光远笑脸收起眉心皱着,显然是出自真心的忧心。 闫峥说,“多谢陈书记关心,尚可。” 要真尚可,哪里还用坐轮椅啊。 在场都是人精,明里暗里不少人关注这事,晓得现在手术都动不成。 富光远点点头,宽慰说,“京城那边一直在找医生,再等等。” “好。” 闫峥没多说,反正打申请去港市报告的时候陈书记自然会知晓。 时间指向九点,人陆续来齐。 大多目光都扫在闫峥身上。 在旁人眼里,闫峥都是废人了,商检局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让他来。 又想想可能是他之前执行的任务跟航运的事有关系。 人群里,彭正俞也暗中打量闫峥,他跟闫峥只有过一面之缘,想到家中弟弟,再看坐在最前深不可测的男人。 果然跟他了解的一样,不是随意能惹的。 彭正俞眼中晦暗不明,刚想收回目光,就见闫峥侧头看来。 锐利冰冷的目光,让彭正俞一瞬不自在,他略点头算作招呼。 闫峥把目光收了回去。 会议开始。 富光远先是说了沪市对外开放的事。 主要表述航运、货运,进出口方面新规的发布和落实。 “……进出口的闸门一旦打开,有利有弊,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弊’降到最低,甚至是‘零’,所以我想问问诸位有何想法。” 富光远呷一口茶,等着人发言。 海关处和航运的事最是贴近,但前面十几年,海关处是非常低调的,没有用武之地。 如今终于重建、被重视,叶宏旷也是做了充足准备,当即把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说出,比如缉私走私,再比如海关处如今人员不足,必然在船舶监管心有余力不足。 富光远点头,“所以,边防军区在这里,就是辅助和协助海关的。” 有人又问,“那商检局呢?现在还不晓得商检局到底是做什么?” 富光远没响,反倒看向闫峥,“闫峥,你对口岸开放有什么想法?” 闫峥一手搭在桌上,沉吟片刻开口说,“如今关税政策、口岸监管以及海关部门,全都不完善。按照先开放的东南海沿岸的经验来说,这必然是走私泛滥的开端,沪市的口岸如大开的门,进出容易,不仅要严防死守进出渔船、货船,同时也要打击陆上的贩私市场。” 他没那么多场面话,直接说解决核心。 有人问,“陆上?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啊?” “沪市口岸是最好的上游环节城市,即走私物品流入城市,而要把东西换成钱,必然会形成陆上贩私市场,绝对利益下多的是人铤而走险,严打这些贩私渠道,解决一半。” 闫峥说完,那人也听明白了,露出感激目光。 富光远点头,“要不说陈书记信任你,你说的这番话,他在中央的会议上也说过。” 闫峥颔首,面上冷淡。 “海关监察、缉私,边防辅助,而你们问的商检局是最重要的审讯、查情部门,一切触犯口岸规定的都会最终送到商检局。” 这话落地,众人眼睛瞪大。 那说明不管海关还是边防,等于是先遣抓人,审讯、判刑都到商检局去,各种命令也由商检局下。 那谁管理商检局,等于沪市口岸这一块就抓到谁手里。 不说其他,怕是那些航运公司都要挤破脑袋去讨好了。 彭正俞自然也想到,眉头紧蹙,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 富光远似是感叹说,“闫峥,陈书记对沪市口岸开放可是非常重视。” 后面的会议继续往下。 落实了各个部门的职责,只一直没定商检局最终归谁去管。 但从富光远对闫峥的态度上看,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十一点会议结束,闫峥被单独留下谈了半小时。 出来时,小赵在外边等他。 闫峥看看表,“去南平路。” “是,队长。” …… 第98章 带她买衣服 许思忙了早上,跟万老师核对要来的舞者名单,又商量了考核标准。 忙完中饭上隔壁姚荟那解决。 吴婶烧几道好菜,喷喷香。 坐下吃饭,万老师说,“小思,你这招人的告示是不是想登报纸啊?” 许思点头,“是想登,效果比较好。” 这年头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电视机,但报纸是很畅销的,什么茶馆饭店、还有各个单位都会订一份,老百姓个人也爱买,是最便宜划算的消息来源。 许思又说,“贴告示栏只能在这一片区,打报纸上沪市人都能瞧见,泽安区许多舞者进了朝云和其他舞团,咱往远处招人更有希望。” 万老师觉得有道理,“你倒是想得周到,登报的事还得找报社吧。” “找什么报社啊,”姚荟喝一口汤,拿帕子揩干净嘴巴,悠悠然说 ,“问我啊,你们咋当我空气,找人的事找我不就成了。” 许思眼睛一亮,“妈,你有认识报社的人?” “沪海民报好伐?这报流通多,闫振华那些舶来品进百货都上沪海民报,最多人看,下午我给他们报社主任打个电话。” 许思抱住她手,“妈,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姚荟老脸一热,拍她手背,“多大点事哩,毛毛雨。” 万芳如今是真为老姊妹高兴,“我隔壁那婆媳跟仇人似的,今朝出门婆婆让儿媳妇倒痰盂,儿媳妇仗着大肚子屁股不肯动,啧啧,院里吵翻天。 瞧着小思我又觉得有盼头了,将来我家老小结婚讨老婆得按这标准来。” 姚荟得意洋洋,鼻孔哼哼,“那你赶紧买点灯笼给你老小,不打灯笼找不到。” “妈,万老师你俩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许思卖乖。 几人都欢快笑起来。 万老师又问,“早晨闫峥送你来的?” 姚荟没瞧见,惊讶道,“他出门了?” “嗯,”许思坐端正吃鱼,“他开会呢,最近有些忙。” 姚荟拧眉头,“都这样了还忙活啥不晓得,忙来忙去有啥好,家里躺着都有他吃的。” 这话也就在这吐槽吐槽。 许思说,“妈你晓得的,闫峥有理想有责任,而且他那么厉害躺着多浪费呀。” “瞅你,还不如小思想得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闫峥现在有思思在身边,更不用操心了。” 万老师这话说得许思脸热,她其实还真没什么能帮到闫峥…… 倒是喝醉了还要闫峥管,心虚! “对了,妈我忘了说,港市那边找到医生可以给闫峥动手术,他的腿会好的。” “啊,”姚荟眼睛瞪圆,激动地嘴唇颤抖,“真的,有医生?哪个医院的,靠不靠谱啊,不行你给我说我找人问问。” 话说得连珠带炮,闫峥腿伤的事姚荟做梦都在想。 许思笑说,“靠谱的,闫峥忙完这两天的事,等去港市的报告批下来就过去。” 万老师点点头,“是,现在去港市是要打报告,不过以闫峥的问题,组织上肯定全力支持,放心吧。” 许思说,“等回来,他的腿就好了,所以您别操心。” 姚荟眼眶发烫,点点头,“好,能治就好……” 中饭吃完,许思寻思下午舞蹈团没别的安排。 “万老师下午我还跟闫峥出去趟,您也早些回去休息。” “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思说好。 万芳一走,姚荟憋不住话,问,“下午跟闫峥去哪里啊?” 许思说,“说是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他啥辰光会参加饭局了,新鲜事,”姚荟想不通,等会来了问问。 婆媳俩坐沙发休息,姚荟按开收音机,调调台里边在唱苏州戏。 咿咿呀呀,吴侬软语。 “爱听伐?” 许思点头,她蛮喜欢的,学跳舞的人喜欢听各种音乐找灵感。 姚荟说,“改天去货船回来,给你弄个电唱机,放黑胶片的,洋人喜欢的玩意。” “谢谢妈。” 姚荟摆摆手要上楼,“不成,到点犯困,我困个午觉去,你要睡去二楼左边屋,吴婶给收拾出来,都是新买的被子。” “好呢,”许思倒不困,拿了桌上的报纸打发时间。 约莫两点,闫峥到了,小赵跑进来找人。 许思上楼跟姚荟说,她正好起了,送许思到大门口。 闫峥在车里等着。 姚荟问,“带小思去啥饭局啊?” 闫峥淡声,“航运跟商检局的。” 姚荟说,“闫振华也去?” 闫家是沪市航运领头,想想也要有人过去。 “不晓得,”闫峥没问,反正他是代表商检局。 “妈你去吗?” 姚荟摇头,省的碰到那狐狸精,惹人烦。 “照看好小思啊,破饭局妖魔鬼怪多,”姚荟叮嘱一句,裹紧披肩往回走了。 许思坐上车说,“不是晚上吗,怎么这么早去?” 闫峥说,“带你买身衣服?” 晚上定在和平饭店,这种事由商会揽过去就成了宴会。 买衣服许思乐意,“好啊。” 闫峥说,“到淮海路去。” 小赵发动车子。 淮海路离泽安区有些距离,跟南京路并为沪市最繁华中心,有人民照相馆,红房子西菜馆…… 许思听过,红房子西菜馆还有红房子妇产科医院,哪怕到后来,仍是出名的地方。 好像红房子这几个字还是梅xx说的,在沪市人心里那是西菜的头牌角色,店小名气大,许多领导人都光顾过。 车开到华新百货,上下三层的百货楼,橱窗大片玻璃还有海报,特别气派。 不过没停到百货前,而是进了侧面一个黑色大铁门。 后面别有洞天,有栋法式风格的小洋楼,大白天还开着灯。 几人进去,小赵推着轮椅,里边一楼是个大通间,中间一条五六米长的实木大桌,桌上摆放布料、三角尺、剪刀等等做衣服的工具。 靠墙架子上,几个试衣塑料模特,一排衣架挂满西装,男女款式皆有,还有西式繁复的衬衣、礼裙。 许思老本行是设计师,一眼晓得这里是定制衣服的,这时候的沪市竟也有这样好地方。 闫峥说,“去后面,找黄师傅。” 小赵推他往后去,过了大桌,后面原来还有个房间,跟前面用镂空木窗隔断,一分为二。 前为西式服装,这里显然是中式的。 墙上挂着中山装、短褂、长褂,最多的是改良款旗袍,一件件挂在墙上忒有派头。 旗袍的衣形不用说,在许思眼里是最能体现华人女性身韵的传统服装。 上辈子国风突然席卷,许思也设计过几款,她目光一下被吸引。 这些旗袍走线精致,上面的刺绣、暗纹以及盘扣处都非常精美、整体很有韵味。 “好好看啊~” 她真心喜欢,上前仔细看起来。 不同后世科技带来的便利,这的旗袍是手工缝制,一针一线有讲究,有着制衣师傅的巧思、设计和心血,许思兴趣浓厚。 闫峥没说话,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这栋楼为了采光,大面玻璃窗,里头又开着灯。 许思站在窗边看着墙上旗袍,小脸照得莹白,长睫根根分明。 从见面第一眼起,闫峥就觉得她穿旗袍很合适。 小赵贼有眼力见,“咳咳,队长我去找黄师傅。” 他来过这,早几年前来帮队长取一套旗袍寄去港市。 记得这黄师傅是一直给闫哥母亲制衣的,旁人要买不一定能买到。 …… 第99章 护妻 许思看了会儿,转头问他,“我今天穿旗袍吗?” 闫峥说,“看你喜欢,前面也有裙子。” “喜欢的,”许思前头看婆婆穿就有些馋,只是最近太忙没空买。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脖子上挂着皮尺的外国男人从前边过来,用生硬的中文说,“闫先生,您来了,西装已经做好,您跟我去试试吗。” 闫峥略略颔首,“你看着,我去试下衣服。” 许思说好。 这时候西装已经流行起来。 她记得刚兴起的时候,不少人没钱买西装,就只能从里面的衬衣上省,弄个半截衬衣领戴在西装里面,也是这时代的趣事。 闫峥是什么时候来订的,那她的旗袍呢,应该在这些成衣里选一套吧。 这么想着,许思就挑选起来。 鹅黄好看但不够正式,红色那套配的暗金底纹,穿她身上会有些老气。 浅紫那套倒是不错,极浅的灰紫布料,上面是紫色的缠枝花,几个层次叠在一起,温柔又不失细节,许思蛮喜欢。 再仔细瞅瞅,发觉花蕊的针法极为细致,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托起袖子凑近看。 “喂,你干嘛呢?” “不晓得这里的旗袍不能随便碰吗,哪里来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满是嫌弃。 许思侧眸,两人皆是一愣。 闫俏俏今朝是来买衣裳的,没看到前面的维斯先生,她往后走走闲逛没想到会遇见这女人。 “你是闫峥媳妇?” 许思放下旗袍站直身子,遥遥看她,“闫俏俏?” 闫俏俏眼睛一转,脸上露出得意神情。 中秋宴在象牙巷受了气,今朝不费功夫这女人就送上门了,正好出出气。 作为闫振华唯一的女儿她自小被宠大,又因闫家的地位没人敢得罪。 只除了在闫峥那里,她,包括哥哥和母亲全都要让步。 闫俏俏对着闫峥不敢叫嚣,对许思却不怕,谁不晓得她那个大哥不喜欢女人,是腿断了被逼着娶的。 “本小姐名字也轮到你叫,你来这干什么,这是我家的地方,这里的旗袍不能擅自去碰晓得吗,脏死了?” 闫俏俏语气嘲弄,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也配来这里。 许思眉梢轻挑,“旗袍既然挂在这,就是让买家欣赏的,样式、手艺、布料肤感等等,经得起买家的观察和挑选,才是好东西,不碰我怎么晓得这料子肤感如何?” 她嗓音平和,但在闫俏俏眼里,说这么一堆听不懂的东西就是看不起她。 “我管你什么料子手艺,我们家的规矩不能碰就是不能碰,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一口一个闫家,没弄错的话,闫会长的结婚证上的配偶应该是我婆婆吧,”许思淡笑,“嗯,多谢提醒,原来这里是‘我家’呀。” “你……看我不打烂你的嘴!”闫俏俏小包一跨,就要冲上来动手。 “俏俏,你干嘛呢!” 文澜姿匆匆进来,赶忙拉住女儿。 闫俏俏甩手不满道,“妈你拉我干嘛,她刚刚还骂你呢。” 两人的对话文澜姿听见了,她看看许思说,“不怪俏俏生气,思思你刚刚的话确实不妥。” 她面孔带笑,用长辈的姿态开口,“虽说我同老闫不是夫妻关系,但俏俏同他的父女关系是事实存在的。” 装模作样谁不会,许思也笑,“哦,这样啊~那我是公公儿媳妇这事更是板上钉钉了。既然如此,不好赶我出去吧。” 文澜姿假意瞪女儿一眼,笑说,“俏俏年纪小不懂事,主要是确实有规定这些旗袍不能碰,摸坏摸脏要赔偿,是不是这样呀黄师傅?” 文澜姿来沪市多年,一口沪语的调调。 她身后站着个穿青色中式长褂的老者,花白头发扎个小揪在脑后,留着山羊胡,一副老花镜,手指头沾着白色画粉,一瞧就是位老裁缝。 黄师傅摸胡子摇头说,“这姑娘刚说的话蛮有意思,要看样式手艺,还要什么,手摸到……那词咋说来着,肤……” 许思接过话说,“肤感,触碰到皮肤的感觉,是否柔软舒适。” “是我格局小了,衣服确实给人买就得让人挑,”黄师傅目露赞许。 闫俏俏眉头皱起来,“黄师傅,你可是我们家的裁缝,我妈今朝来找你做旗袍你不帮我俩说话就算了,还帮那女人,我告诉阿爸去。” 黄师傅面上含笑,波澜不惊说,“闫小姐请便,文夫人的旗袍我拒绝了,我是闫太太从宁波请来的,只给闫太太定做,你要的话就买我徒弟做得这些成衣。” 一句话说完两个闫太太,叫眼前的却是‘文夫人’。 许思抿唇忍住笑,这黄师傅不能是故意的,她前头才说结婚证上不是文澜姿。 怪不得是婆婆的人,脾气这么对胃口,跟婆婆一样嚣张。 闫俏俏气得跺脚,“我妈才是闫家的女主人,我要开除你!” 黄师傅双手身前交叠,赞同说,“哦,那你得找太太解我的合约,我现在得给少夫人试衣服了。” “你,你给她做衣服了?”闫俏俏火气噌噌往心口烧,嗓音尖利喊出来。 许思也惊讶,她明明才过来。 黄师傅说,“大少爷早就订好了,那闫太太亲儿子,讲道理我是不是得给做?” 文澜姿面上五颜六色,终于维持不住那副笑脸。 上一秒拒绝她,下一秒给许思做,打谁脸谁晓得疼。 “黄师傅,你不好这样的伐,我这衣服也是老闫让我来订了陪他应酬的。” 文澜姿搬出闫振华,意思明显。 后边突然响起冷硬的声音,“闫振华什么时候有资格管老黄的事了?” 文澜姿身子一僵,扭头看到轮椅上的闫峥。 脊背顿时冒出丝丝凉意。 …… 第100章 男人果然要太太管 “闫峥也在呀,你瞧瞧我说小思怎么晓得这里呢,”文澜姿变脸堪称迅速。 闫峥似笑非笑看她,眼神寒冷刺骨。 “还不走?”薄唇说出的字毫无温度。 闫俏俏捏着衣角气得要命,脚不肯挪,“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不做旗袍我,我做裙子还不行。” 那维斯先生摸摸高挺的鼻子,精得很,“什么,听,听不懂……” 闫俏俏脚一跺,被文澜姿拉住,“行了,你天天在这边晃荡,今年做了多少件新衣裳了,大哥、大嫂又不常来,今天让他们好好订身衣服。” 说完冲许思笑笑,“小思多订两身,黄师傅个老法师,做衣服名声响当当的。” 没人回应,文澜姿也不在意,说完拉着闫俏俏走了。 母女俩一离开,黄老头就摇摇头,“真不是省油的灯。” 走前还要挑拨几句。 闫峥嗤笑,没放眼里。 他试了衣服,不同于市面上廉价的西装,这套度身定做。 深灰色西装、挺阔有型。 同他优越的身材严丝合缝,反倒将平常面上的冷峻锋利削减几分。 忽略存在感极强的双眼,甚至透出一丝优雅绅士的意思,蛮有沪市男人的腔调。 许思说,“穿西装也怪好看。” 她走上前,问维斯先生,“有银色袖扣吗。” “当然有,您也懂搭配?可闫先生说不需要‘没用’的装饰。” 说完,维斯先生摊摊手做个夸张表情。 表示自己精心准备的袖扣被这位脾气不好的闫先生拒绝简直是天大的遗憾。 许思抿唇笑,“让我看看。” 维斯先生领她过去,黄老头也颠颠儿跟上前,“嘿嘿,你们这外国衣服花样蛮多哩。” 三人走到架子旁,有不少胸针和袖扣,男士女士皆有。 维斯先生指指丝绒托盘上三对袖扣,“美丽的女士,您肯定也觉得这非常搭配闫先生的西装吧。” 远处兴趣缺缺的男人听到前几个字,目光凉凉。 许思笑盈盈站在那,拿起看看摇摇头说,“是很精致,但不适合闫峥的气质。” 金色的袖口过于浮夸高调。 许思重新挑出一对小方形黑底丝银镶边的,在一众袖扣中极为不起眼,但被她拿起后却耐看精致。 “这个不错,”她回头询问闫峥,“要试一试吗?” 男人没拒绝,略颔首把手抬起。 许思拿去他身边,弯腰将他衬衣袖子往外整理一点,小心扣上,右手也照做。 后边维斯跟黄老头窃窃私语。 “哦~男人果然要太太才能管住,谁也不例外。” 黄老头认识闫峥更久,眼睛瞪牛大,“矫情!” 许思给人戴好袖扣,左看右看非常满意,“就戴着吧,蛮好看的。” 闫峥应一声,把手放下,指腹摸摸冰凉的袖扣。 “老黄,旗袍呢?” 黄老头往后走,边嫌弃说,“都说了别叫我‘老黄老黄’,这跟叫条老狗有啥区别?” 许思觉得这小老头还有点搞笑,能呛闫峥。 她推轮椅跟上去,黄老头把两套早做好的旗袍拿出来,一套白色、一套正是许思刚看上的浅紫色 。 但比起墙上的旗袍,这两套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上。 白色那套布面不是纯白,更柔和温润,如月华光晕,浅棕灰的竹叶纹,典型苏派旗袍,温婉柔和、精致秀丽。(可微微参考封面图!) 许思大抵一看就晓得是合身的,心中微微诧异,“尺寸这么准。” 黄老头指指某人,“那得说老头我理解能力好,听懂什么腰一臂余一寸,肩宽他五分之三,我在他身上量量就晓得少夫人是啥身量了,再说温柔如水,娇气金贵也能选出样式来。” 许思面孔发烫,不可思议看看闫峥,觉浑身上下都臊起来,这话说得像他都抱过,摸过!! 给人误会光了。 还有啥时候娇气了??这话真是闫峥说的? 男人面不改色,说,“换上试试,老黄能给你改。” 老黄老黄,老黄放弃了挣扎。 许思咬咬牙,拿旗袍去帘子拉起的换衣间试。 看在旗袍好看的份上先不跟他掰扯。 结果一换,分毫不差。 许思又郁闷了,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在闫峥面前‘裸奔’的感觉。 什么时候量的,目测? 军区还考核这种能力吗? 许思脑子乱想,理理衣服拉开帘子出去。 那身旗袍穿在身上裹出玲珑身段,她绸缎般的头发柔软铺在背上,几缕落在脸颊肩头。 江南女子的韵味,的确担得起温柔似水。 闫峥目光顿住,手在袖扣上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 “太适合你了,小峥赶紧瞅瞅你媳妇,”黄老头赞不绝口。 闫峥:看着呢,还用你说。 黄老头极其满意,虽说旗袍穿在女人身上,能凸显出良好的身材。 但眼前这位,不是她配衣服,而是衣服衬她。 身上的旗袍衬得她如皎洁朦胧的一弯月,气质清浅温和,又美得惊人。 许思站在胡桃木的穿衣镜前,侧身问闫峥,“好看吗?” 闫峥说,“好看。” 许思唇弯起来的,“我也觉得好看,黄师傅您手艺真好,果然是老法师。” 老法师是啥,沪市人爱说精通某一样手艺,厉害的人当老法师。 黄老头爽朗说,“那这套可经得起少夫人的挑选吗?” 这话回的是许思前头说的,并无嘲讽的意思。 许思摇头笑,“当然,您的手艺顶呱呱。” 黄老头捋捋胡子,心满意足。 许思伸手整理头发,想起什么走去前头维斯先生那,拿了刚看中的几件珍珠发卡将头发别住。 “这珍珠卡位小,不显老气,旗袍未必就要盘头。” 黄老头阅人无数,从她几番动作瞧出些苗头,“少夫人可学过做衣服?” 许思眼睛微垂,说,“算有一点吧,我爱看做衣裳的书,纸上谈兵。” 她怕说多,惹人疑心。 “闫峥,我今晚就穿这身吧?”许思岔开话题。 闫峥说,“行,另外套包好带回去,下次还想订新的你来找老黄就成。” “好~” 她眸光清亮,得了喜欢的东西跟苗苗差不多,都挂在脸上。 闫峥不自觉勾了下唇。 辰光还早,许思又在这里逛了逛,跟黄师傅聊了不少做旗袍的道道,走前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离开黄师傅这,车子直接往和平饭店去。 …… 第101章 闲话满场飞 许思上辈子到沪市出差,也同朋友打卡过和平饭店。 但此时此景看到,完全不同。 这时候的和平饭店像沉稳的一位绅士,伫立此处、从容淡然,见过无数历史中荣耀传奇的时刻。 车子停好,几人下来。 许思围着条小披肩,跟旗袍是一套做出来,更多几分婉约温柔。 小赵搬轮椅下来,她抬手扶下闫峥,雪白皓腕上翠绿玉镯映衬,只觉是哪和富贵人家的新婚太太。 和平饭店出入的人非富即贵,街道上老百姓大多还是朴素平常的装扮,仿若两个时空。 来往的人路过辰光都喜欢瞧上几眼。 此时看到两人一起,只觉郎才女貌,贵气逼人,真是让人羡慕。 小赵推着轮椅,三人被引去八楼的和平厅。 和平厅里,爵士乐缓缓流淌。 航运那边的人先来齐,然后是海关的叶宏旷,边防的侯鹏云到了。 彭正俞跟彭州华刚到。 彭州华身边还跟着许久不见的谢心悦,一身红色的礼裙,脸上化了妆挽着彭州华。 “州华哥哥,这里真气派啊,大哥谢谢你让州华哥哥带我来,不然他肯定把我忘了,”谢心悦说着似嗔似怪地瞪彭州华一眼,假装气恼。 彭正俞端了一杯葡萄酒,淡声说,“你俩已经订婚,这种场合以后让州华多带你来。” 谢心悦说,“好呢,大哥。” 彭正俞看向二弟,无声询问。 彭州华冷说一句,“晓得了。” 厅内当官的人很少带女伴,要带也是自家太太。 其他航运的人就不一样了,身边都有女人,更不一定是亲老婆。这是宴会的时髦事,女人就是面子,要能带个拍电影的小明星,交口称赞竖大拇指。 谢心悦看看厅里的女人,只觉得都不如自己好看,不免更得意几分。 “州华哥哥,你给我买的这身裙子真好看,我很喜欢。” 谢心悦兀自欣赏,彭州华却没看她。 他目光扫视厅里一圈,没瞧着想见的人,又想闫峥那种人,不可能会带许思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被航运的老板们围住了。 彭正俞身份特殊,彭家如今一脚踏进航运,但偏偏他这职位离政策最近,什么消息都能先拿到。让那些航运老板羡慕得要命,都挤上来想打听点消息。 “诶哟,彭副来了啊,这位是你弟弟啊?看着就是青年才俊。”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端酒上前,语气熟络。 彭正俞端酒应酬,“是我二弟,这位是他未婚妻,谢家的千金。” “原来是谢小姐啊,果然漂亮。” 谢心悦挽着彭州华的手,享受着旁人恭维和夸赞。 有熟识的女人们凑在一起,悄声议论,议论谢心悦小时候被抱错了,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 谢家这几年航运吃得开,再有彭家助力,彭正俞如果把政策消息给谢家,享受一手资料红利,那往后航运这块说不定谢家都能赶上闫家。 有人说,“你们可别忘了,闫家那大儿子还是第七区的呢,不也一样能拿到消息。” 旁边大波浪的女人摆摆手,“哪能啊,闫家儿子都废了回不了军区,上哪弄消息去。” “瞎讲啊,我家老赵可打听过了,今朝监察会姓闫的也去了。” “切,去了不一定有用哩,万一是中央来人叫他过去退伍呗。” 女人们对这种事听到一句就能编出一本书,半懂半不懂乱聊一气。 有个娇滴滴的富太太说,“你们说这些我不感兴趣的,听不懂听不懂,不如咱讲讲男女那点风月官司。” 这有意思,大家竖起耳朵凑过来,“讲讲,讲讲,谁家的风月官司。” “当然就是那闫大队长呗,你们不是晓得这彭谢两家结亲,彭二身边那位是谢家千金谢心悦。” 大波浪说,“诶呀,这些都晓得的,讲点新鲜的听。” 娇滴滴嗔一眼,又往下说,“谢心悦小时候抱错了不是才换回来嘛,那原来的假的那个哪里去晓得伐?” 今天宴会是全沪市范围,不在泽安区的富太太们自然不清楚这些事。 “啥啊,假的还能去哪里,各回各家呗,”有人捂嘴巴幸灾乐祸,“享福的命没咯~” 娇滴滴的那位个叫刘娇,人如其名,是个小航运老板的新婚太太,没啥本事就爱四处听这些风月官司。 刘娇又说,“假的那位原来是跟彭二有情的,换回去之后呢,你猜怎么着~嫁给闫大队长了!” 说完,她得意挑挑眉。 旁的大波浪一下没绕过弯,顿了几秒才惊呼出声,“所以意思是闫大队长的媳妇是谢家抱错的假千金还是彭二原来的未婚妻。” 这句话说得长,但很清白。 有人说,“天爷啊,这风月官司有点意思,那闫大队长可真惨,脑瓜顶上绿油油哩。” 几人捂嘴笑出来,“娶谁不好干啥娶她,闫家想要谁当儿媳不是招招手的小事,上赶着戴绿帽呀。” 刘娇努努嘴巴,“你们是不晓得,谢家原本那小囡,现在叫许思了,长得霞气嗲,漂亮死人了。” 她可是专门跑到朝云偷摸看过的。 她要是个记者这八卦的劲头能评先进个人了!! “多漂亮啊,这个谢心悦长得也不赖啊。” 富太太们都有些好奇,要说长相,刘娇就蛮好看的,连她都说好看那得啥样。 刘娇说,“电影院那画报看到伐,比那都好看,所以闫大队长人家愿意娶。” “是不是啊,这么夸张,闫大队长部队里待久,分得清好看难看伐,我看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咯,你尽吹牛皮。” “嘿嘿嘿,你瞎讲被听到,大队长要罚你哩。” 女人们笑作一团,这群富太太是看不上那些小情儿的,自己围在一起找乐子,好歹聊聊这风月事打发了闲时。 刘娇哼一声,盼着今天这闫大少爷能把那媳妇带来。 “不过再咋说,闫家那位腿都断了,还不如嫁给彭二少。” “是我也选彭二少,瞧瞧谢心悦那身衣裳,我在洋货行看到了,不老少钱呢,紧俏货还买不着。” “就是说,彭老大走官场,将来家产还不是到彭二那去,我瞧着说不定就是谢家故意的,闫家有意娶谢家女儿,结果被谢家摆了一道。” “就是哩。” “……” 第102章 闫太太 和平厅人声鼎沸,下午参加监察会的人领导都是众人关注对象。 富光远没来,叶宏旷跟侯鹏飞旁围了最多人。 想打听什么? 当然是商检局到底谁管事,好让他们想走门路的有点准备。 侯鹏飞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军中人少拐弯抹角那一套,直言说,“问这么多做什么,告诉你们也未必走得了路子,心思放正道上。” 闫峥今朝被单独留下,会上又被富处频频点名,虽没明说但显而易见。 中央看上他,不就是因为闫峥的路子没人能走得通嘛。 说句不好听的,连他爹都走不通。 叶宏旷也是这话,“有这功夫回去规范规范,先自查货运,别等到我去查。” 航运公司的人没问出苗头,又不敢得罪这位,举杯赔笑喝酒,只一个个眼睛都看去大门。 那位闫队长咋还没来,难不成说他被留下跟商检局的事无关? 这么想着,门口就来人了。 服务生推开关合一侧的门。 穿军装的副手推着轮椅进来。 神情冷峻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目光深邃而锐利,明明是个伤者却散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 冷眉紧蹙、生人勿进。 不正是闫大队长。 刚刚腆着肚子吹牛喝酒的航运老板们齐刷刷看去。 “这闫队真来了啊?” “谁刚还说他要被劝退伍的,满嘴跑火车瞎讲。” 大家交头接耳,瞧那轮椅停在门口,不进不退,急了,“等啥啊这?” “是不是富处也来了。” 那边的富太太们更是激动。 刘娇捂嘴说,“这闫队长的忒有男人味啊,那身量女人吃得消伐。” 旁的大波浪想自家秃头啤酒肚的男人,她也馋这种啊,“比起来,彭二少还是太斯文了,可惜闫队长就是腿坏了。” “腿坏了怕啥,别的么毛病就成。” “诶哟害不害臊啊,想要外插花(出轨),给家里的听到晚上回去屋顶吵翻。” 女人们也是背地里嘴巴痛快下,反正说说不坐牢,嘻嘻哈哈开颜色玩笑。 刘娇说,“这还不进来呢。” 只见轮椅上的男人侧头看着走廊。 紧接着外头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找到了,掉在转弯处了。” 许思掉了个发卡,往回找了一趟,她边走边往头上别,问闫峥,“别好了吗?” 闫峥抬手稍稍帮她理顺头发,“好了,进去吧。” 两人齐齐进了和平厅。 “看看看,那个就是许思啊,闫峥媳妇!”刘娇跟看到电影明星似的,激动得跺脚。 富太太们终于晓得为啥说她好看,这两人站一起天造地设,霞气般配。 男人五官冷硬,那双眼深邃冰冷,明明前头瞧着还蛮吓人,却在女人进来时,像寒冰退去透出几分温和。 再看站他身旁的女人,月白色的旗袍勾着袅袅身段,目光柔软,一颦一笑比窗外明月还让人移不开眼 。 披肩流苏轻晃,看得人心都跟着晃荡,晕开圈圈涟漪。 “真好看啊……” 大波浪理理头发,她费了大力气打扮出门,还不如人随手往头上插个发卡,人比人气死人。 角落里彭州华目光死死落在的许思身上,闫峥竟然带她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手指收紧,谢心悦一声痛呼,“州华哥哥,你捏疼我了。” 彭州华松手,并没说什么。 谢心悦满心嫉恨,许思那种人也配来这! 夫妻俩才进来,没等大家上来打招呼,富光远后脚就到了。 他爽朗笑说,“闫峥,这是你媳妇?” “是,我太太许思,”他看向许思,介绍说,“中央的富处长。” 许思温声说,“富处长您好。” 她脸上挂着温柔浅笑,落落大方。 富光远点点头,“得,你这受伤回来趟,换个这水灵的媳妇,划算。” 许思抿唇笑,听闫峥淡淡应了个‘嗯’,心口微动。 富光远同许思讲,“小思,闫峥得借我下啊,你先歇一趟吃点东西。” 这话给足许思面子,又带着长辈的和蔼,一点架子没有。 许思晓得他们有事谈,赶忙说,“好,我随处看看。” 富光远拍下闫峥肩,“成,你媳妇看来也烦你。” 许思脸颊微烫,抿唇准备离开。 闫峥拉下她手,“有事叫我。” “晓得了。” 富光远摇头,他媳妇还能被吃了? 闫峥被富光远带去跟侯鹏飞他们一道,被航运的人围住。 许思看一眼,发现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懒得搭理,自顾往餐品区走去。 靠墙两条长桌铺着白桌布,有酒有食物,牛排、蛋糕、点心,还备有刀叉,果然航运生意赚大钱,排场不小。 她拿个碟子挟一小块牛排,又想吃口甜的。 “诶诶,奶油小方,那个霞气好吃,老有名气。” 许思侧头看一个圆脸可爱的姑娘,眼巴巴看着自己…… 不晓得是不是看错,那眼里甚至有点狂热的……激动? 咋跟苗苗看到小酥肉似的。 “谢谢,我试试……” 许思去挟奶油小方,那姑娘也不走,她移一步她就跟一步。 许思不确定问,“你……也想吃?” 刘娇露展颜一笑的,当许思在请她,“吃吃吃,我也吃。” 鬼知道她刚刚已经吃一顿了!! 这会儿又拿碟子挟两块,“嘿嘿,闫太太你霞气好看啊,这旗袍做真好。” “谢谢……” “你用哪家香水啊,这香喷喷的。” 许思想了想,香水还真有一瓶,彭姗姗送的,“我忘了是啥,朋友送的,下次要再碰面给你说。” “发卡也好看,旁人都烫波浪头了,你这发丝丝乌黑 乌黑的,”刘娇想从头到尾都夸她一趟,怎么看不够。 那边太太团伸着脖子嘀咕,“刘娇说啥啊,不是说请过来跟咱们唠嗑嘛。” “啧,你瞅她没出息的样,跟见领导似的。” 许思淡声说,“你认识我?” 刘娇肚里装不住话,一问就倒豆子,“我当然认识啊,那朝云,你之前在那跳舞是伐,咋不跳了我后头都没瞧见你。” 许思问,“你也跳?” “不不不,我这手脚不听话,”刘娇不好说自己故意去偷看她,多少有点变态,“我妹在那跳,接她辰光瞧见了。” 这话许思不信,要真有妹妹在那,能不晓得她干嘛不跳了。 但她没在刘娇身上觉出恶意,也就没揭穿。 “阿嚏——” 刘娇扭头打个喷嚏,才想起那边一群人,估摸在蛐蛐自己。 咋滴,还不让她跟偶像先说几句了! “那个,闫太太你挟好了吗,咱们女人上那边聊天不?” 许思朝她说的地方看去,五六个女人站在厅北的圆桌旁,这厅里女人很多,浓妆淡抹大多跟在男人身旁。 不过那几个却有些不同,打扮是打扮了但穿的比较保守体面,估摸不是官员太太,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婆。 瞧闫峥那边被围得看不到人,一时是不得空。 许思说,“好,我拿杯酒。” 她端起一杯葡萄酒,跟着刘娇过去。 …… 第103章 结婚? “闫太太啊,侬真漂亮哩,”有人恭维开口,忘了前头还笑她没享福的命。 “过誉了,”许思淡淡应付,不慌不忙吃起刚拿的东西。 富太太里虽然有刘娇这性子简单的,但更多是精明、善于处事的典型沪市女人。 瞧自家丈夫围着闫大队长,对许思也热情起来。 “刚刚带闫队长过去的人是中央来的领导伐,闫太太好福气哩,闫队长可说过今朝开会有啥大事吗?” 大波浪的丈夫的是马氏航运的,她家货船只在南方来回,现在口岸一开自然也想往外边去。 这一问,富太太们齐竖起耳朵,都想听点有用的。 许思咽下一口松软的蛋糕,却是轻飘飘打了个太极,“先生的事我不多问的,该我们晓得的政策迟早会公布,不该谈的问了先生也不能说,倒为难他了。” 大波浪神情讪讪,“也是这么说……” 许思又给她们个台阶,“主要他开完会,带我试衣裳去了,没得空聊几句。” 说完这话题自然转去衣服上。 “这旗袍穿你身上是好看哈,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换我穿肚子上倒能勒出两肥坨坨,”有个身形丰腴的太太羡慕开口。 旁人说,“哎呀,那闫太太跳舞的,这身段是不一样哈~” 刘娇看大家都夸,怕落后,赶忙插嘴,“去去去,这叫有气质。” 许思谦虚说,“旗袍说挑身材,其实最不挑,有手艺的老师傅做出来不管哪种身材都有韵味,就这位太太您穿,肯定丰腴有福气。” 那太太被夸得眉开眼笑,“嗐,闫太太真是心灵美,嘴巴甜,难怪闫先生那冷冰冰的对你不一样。” 不一样? 许思想想,八成是客气话,没放心上。 “不过说起跳舞,听说锦绣大剧院改到年后首演了,到时候闫太太要去伐?” 刘娇说,“是啊,闫太太你要去,我高低让我家老李搞两张票捧场哈。” “呵,她倒是想去呢,但现在哪有舞蹈团要她。” 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谢心悦站在不远处凉凉看着许思。 许思吃完最后口牛排,放下叉子拿手帕擦擦。 得,该来的总要来的,蛮久没跟谢心悦吵架还挺怀念。 旁人脸色各异,摸不准两人关系算怎样,没搭腔。 谢心悦换上忧心神情,“思思,州华哥哥都同我讲了,你去了好几个舞蹈团都碰壁没人要,从前你总觉得朝云不好,现在在外面多辛苦啊。” 许思似笑非笑看着谢心悦。 “怎么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还是用颠倒黑白和装可怜这一套 。” 这话极不给面子,富太太们左右看看,不晓得搞啥把戏,只翘出两人不对付。 谢心悦顿时红了眼眶,“思思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晓得了你还是介意我跟州华哥哥的事,从前是我误会你俩不清不楚,但他现在对我很好,你看他给我买的新裙子、新首饰。” 说着谢心悦还转个圈,让大家看她那件贴着亮片的裙子。 这裙子在这年头大概是时髦的,但在许思眼里就……一般般吧。 “他对我很好很好,我不会误会你俩了,你也不用离开朝云在外头处处碰壁,我心里难受。” 许思自动忽略她后头秀恩爱的话,问,“彭州华跟你有仇吗?眼光真是一言难尽,这裙子不能说丑,只是不好看……” 许思认真分析,“你穿粉色显黑,下次可以试试咖色、绿色、冷紫……别让彭州华乱选了。” “噗……” 刘娇本来就吃得很饱,忍不住喷出一声笑,差点把嗓子眼里的奶油都喷出来了,“看来彭二少眼光跟我家老李差不多,嘿嘿。” “许思!”谢心悦一口气梗在心口,边疆紫外线强,皮肤黑黄是她最恼火的事,谁都说不得。 她胸口起伏说,“我知道我不如你好看,州华哥哥还是选了我,所以你一直不高兴,但……但你也不该这样羞辱我啊……” 富太太们听出了,这闫太太说彭二少眼光差,难道不是说衣服,是说选女人的眼光!! 一语双关!!!一定是这样。 像是发现大秘密,大家瞪大眼睛,决定再听认真点,生怕没听明白。 许思无言,“我眼光又不差,闫峥不好吗?” 好啊……刚刚馋闫大队长的富太太们抿抿嘴巴想替谢心悦回答。彭二少不如闫大队长带劲啊,斯文男人满大街都有,那腰上别枪杆子,浑身男子气概才是孤品!! 谢心悦没讨好好处,还想说什么,那边彭州华来了。 他被彭正俞强行带到身边,这会儿趁着大哥被围住迫不及待过来。 “思……” “州华哥哥,你来了,”谢心悦立即挽住彭州华的手。 男人原想把手抽回,但想到许思刚和闫峥进来的一幕,又硬生生忍下去。 她看到自己跟谢心悦出双入对,难道真无动于衷? 谢心悦见他配合,满意说,“州华哥哥,思思好像在生我的气。” 说着谢心悦揉揉眼睛,“你一直为姗姗退团的事头疼,所以我想劝思思回来那样姗姗也会回来,你就开心了,可她一直在笑话我。” 好一个善解人意、委曲求全啊。 大家瞧瞧,觉得彭二少同谢心悦还是挺般配的 许思看看彭州华,呷一口葡萄酒,有点涩口不大喜欢,放到一旁去。 姗姗退团的事,两人心知肚明是因为彭州华欺人太甚,她倒想看看这男人怎么装。 彭州华拍拍谢心悦的手,安抚说,“思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有误会讲清爽就好。” 彭州华的话让谢心悦拧眉,又突然笑起来,“思思,我跟州华哥哥下个月十八号结婚,就在这里七楼的龙凤厅,到时候你跟闫队也来吧!” 和平饭店的龙凤厅? 那可不好定啊。 也只有彭家谢家联姻才有这实力,到时候得多风光气派。 富太太们看向谢心悦,眼里满是羡慕。 彭州华不悦谢心悦没经过他同意就往外说,这事还没板上钉钉,但也想看看许思反应,便没阻止。 许思耸耸肩,“18号没空,我忙着拿锦绣首演,先说声恭喜了。” 他说没空,彭州华反而心里生出一丝喜悦,她是不是不愿意看着自己跟其她女人结婚。 彭州华说,“你同闫峥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思思,他把你当什么,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第104章 公公来炫富?! “对哦,还真没听说闫家有办婚礼……” “我就说哪里不对,要办婚礼了咱们肯定就晓得闫太太啥模样。” “咋,咋回事啊,不会是闫家看不上这个吧,毕竟不是真千金。” 又有人说,“和平饭店的龙凤厅,换我也想在这结婚,太有面子了,哪个女人不高兴。” “这么一想好像彭二少更好了……” 这会儿已经不止富太太几人,闲着没事的人都围在这边,嘀嘀咕咕说起闲话。 风往那边吹,话往哪边倒。 有的笑许思是花瓶,有的说她不值钱,连个婚礼都没,八成是闫家不认她…… 刘娇说,“那关他啥事啊,彭二少这话说得太没分寸了吧,别人还以为闫太太跟他有啥关系呢!” 大波浪赞同,“就是,挑拨人夫妻感情,忒不道德。” 话听在耳里,许思笑笑说,“彭先生不觉得这话唐突吗?我俩关系没这么近吧,这样关心我,我都以为彭先生下一句想说给我办个婚礼了~” 她嗓音懒怠,眉眼从彭州华身上扫过,落在谢心悦脸上。 “谢小姐还是好好管管吧,把你的脸面往哪放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想挑拨自己和闫峥,也不掂量掂量他同谢心悦之间经得起挑拨吗~ 旁边传来阵阵笑声,端着酒杯的男人们心照不宣看一眼。 男人嘛,肤浅爱看模样。 许思那身段样貌,放在家里都是赏心悦目,更不用说…… 想到什么的男人们赶紧喝一口酒,压压发干的嗓子。 不过人家现在可是闫家的儿媳妇,不敢肖想! 谢心悦脸色铁青,“州华哥哥,你关心她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的婚礼。” 彭州华眼底嫌弃一闪而过,比起许思,谢心悦天差地别。 “前几天同谢伯父谈起,他说思思还是谢家半个女儿,和你依然是姐妹,我应该关心。” 谢心悦脸色好一点,突然松手过去挽住许思,“思思既然你没办婚礼,不如咱们一起办吧,还能一起挑婚纱。” 许思真佩服谢心悦,不愧跟彭州华是一家。 两人一个爱雄竞,一个爱雌竞,绝配,顶配,天仙配! 她抽出手,“没兴趣。” “别呀,州华哥哥说去洋货行买婚纱,那里的婚纱是全沪市最高档的。” 许思不为所动。 “是不是闫队长不给你买呀,你同他好好说说呗,毕竟结婚是女人最幸福的事,不办遗憾一辈子,”谢心悦终于找到个拿捏许思的地方,话里话外带着优越感。 刘娇都听不下去了,“洋货行的婚纱有啥啊,有钱有外汇券又不是买不到,我总算想起来思思这身旗袍,不会是黄大师做的吧?” 前头说穿旗袍不好看得太太惊讶道,“黄大师?你你你,你是说那个华新百货重金请来的黄大师,他当年给多少名家太太做过旗袍啊,现在都不做了。” 刘娇说,“就是他,我前些天去过,只能买徒弟做的成衣,当时黄大师就在做这身旗袍可馋死我了,原来是给思思做的。” 许思眉梢微挑,黄大师啊黄大师,没想到名头这么大的。 “谁家差那点钱啊,洋货行的东西都能买,这旗袍可买都买不到了,好看要命,黄大师挺老了吧,做一件少一件,哪天一命呜呼都是绝作啊。” “噗——”许思差点笑出来。 远在华兴百货的黄老头猛打几个喷嚏,“呸,谁骂我。” “哼,不过是一件旗袍,吹什么牛,”谢心悦翻翻白眼。 刘娇说,“谢小姐听说你从边疆回来的,不晓得也正常,黄大师可是给宋夫人都做过的,招牌响当当。不说这些,你瞅瞅上头的针脚刺绣,也应该识货的呀~” 全世界都是嘴替,许思都无聊了,端起葡萄酒又喝一口。 彭州华本意不想管谢心悦,但如今两人绑在一起,只能拉了这个蠢女人过来,“行了,别闲聊了。” 谢心悦努努嘴不满意,“18号龙凤厅,到时候我给思思发请柬的,不来我会伤心的。” “18号龙凤厅?” 一道硬朗威严的声音插进来。 众人回头看去,竟然是闫振华来了。 他身着黑色唐装,杵着黄花梨镶白玉拐杖。 身旁跟着满脸堆笑的和平饭店的王经理。 闫振华不怒自威,缓步走来,炯然有神的虎目淡扫众人。 只看到王经理态度,还亲自陪着上来,大家就晓得如今闫会长在沪市啥地位。 航运的人赶紧围上去腆着脸打招呼。 “闫会长来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闫会长好啊,您都多久没参加商会的饭局了。” “幸会,闫会长,我是马氏航运的马……” 没等说完,闫振华一摆手,“行了,今朝我不是来谈生意的,儿子儿媳好些天不回家吃饭,我这不上赶着来瞧瞧小俩口。” 这话说得, 众人心里有数了,啥婚纱、婚礼不重要,闫会长认这儿媳别人说啥都不好使。 还说什么为了两人来的,要知道那二儿子早几年就结婚了,儿媳还生了个孙子,也没见闫会长特意撑过场子。 许思上前说,“爸,您来了。” 闫振华故作严肃,语气却是慈爱,“你俩真是,想找来吃顿饭闫峥推三阻四。” 许思不晓得公公这话是真假,只说,“闫峥最近太忙了,我也有些忙,” “晓得了晓得了,你俩都忙,南平路那老洋房够用吗?不是要办舞蹈团,不够用把旁边那院也给你。” 许思:…… 炫富?! 不确定,再看看! 许思说,“够用了,您让周先生给我装修,他很周到。” 闫振华点点头,“周易做事不赖。”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南平路? 闫会长把那的老洋房都给这小丫头片子了? 那边老洋房一户就老值钱,说给就给了。 谢心悦看着许思,指甲深深掐进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闫家人对许思为什么这么好? 她的梦里,闫振华可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更别说给房给钱,那周易她也晓得,是闫振华的私人助手,竟然给许思做杂事。 谢心悦只觉一口血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她第一次怀疑起梦境的真实性。 彭谢两家虽说在泽安区实力不差,但比起闫家是不如,场面上作为晚辈彭州华也要放低姿态。 “闫伯父,您好。” 几家互相认识,闫振华看他一眼,戴眼镜的小兔崽子跟周易一样,贼精贼精,今朝他要来周易还劝别来呢,说他会惹毛闫峥。 老子还怕小子?瞎说八道。 他给儿媳妇撑腰,等会闫峥得给他好脸色,闫振华心里洋洋得意。 “哦,彭家老二?”闫振华语气威严,刚刚的温和劲转瞬即逝。 彭州华点点头,“是我,闫伯父。” “刚刚好像听说,什么18号要在龙凤厅办婚礼啊?” 彭州华说,“是,暂定……” 闫振华没听完,似是为难得开口,“这事还真有点不巧,18号龙凤厅我记得让周易来订了,我们吃口家宴呢。” 说着,他不确定地回头问那经理,“小王啊,周易有来定18号的龙凤厅?” …… 第105章 闫队长护妻 小王脸上堆笑,“嘿嘿,是是是,有订的有订的,正好是下月18,前两天刚打过电话。 那个彭先生,您这边是不是还没来得及订,太不凑巧了,您看我给你换到和平厅可行吗?” 作为和平饭店的经理,王德发不说别的,眼力见第一名。 这辰光不管周易打没打,那都是打过了,订过了! 彭州华这边,只是两家自己口头订下,饭店还真没来得及打电话。 谢心悦气恼说,“什么和平厅啊,一点不好听我要龙凤厅。” 王经理笑说,“谢小姐和平厅多吉利呢,和平和平,您跟彭先生结了婚,天天和平日,不吵架不干架,舒舒坦坦好事体。” 谢心悦:“你这是咒我吗!!” 王经理:“不敢不敢。” 她转头看向闫振华,“闫会长,您能给我们让一让嘛,龙凤厅能摆几十桌……您,您吃个家宴哪要那么多桌,我们结婚是大事……” 大家眼睛瞪起来,连彭州华脸色冷下去。 许思摇头看戏,让公公给她让地方,换做谢景盛来都不敢这么说吧,谢心悦真勇敢…… 闫振华拐杖在地毯上碾了碾,漫不经心问,“你说这话,是代表谢家还是自己呢?” 作为曾经的商会会长,闫振华不是好相与的人,笑面虎是真老虎,谁都不能在老虎头上动土。 闫振华苍老的双眼透着锐光,盯着她说不出话。 谢心悦不敢再往下说,求助看看彭州华又扯扯他的袖子。 彭州华狠狠瞪她一眼。 “干嘛啊……你不想咱们婚礼好好办嘛?”谢心悦自觉没错,咬着嘴巴赌气。 彭州华冷声,“我们可以用和平厅。” “不要,我就要龙凤厅,龙配凤才吉利。” 大家嘀嘀咕咕看起笑话,看来彭二少眼里这婚礼也不咋要紧。 反倒是闫家这边,这许思亲生家庭虽然是小户人家,但闫家没有看不起,还被公公这么护着,福气可真好。 “王经理,18号龙凤厅给她们。” 闫峥被小赵推过来,那边散了,富光远已经离开,全部人都往这边过来。 谢景盛脸色铁青。 彭正俞面色不渝警告地看了眼彭州华。 王经理弯腰跟闫峥说,“闫,闫队长,会长说您家要吃家宴呢?” “他自己吃?给他换和平厅去,他家才要和平一下,”闫峥嗓音凉凉。 闫振华拐杖一杵,“你这小子……” 闫峥没理,伸手朝许思招招。 许思过来说,“你们聊完了?” “嗯,”闫峥拉她手把人带到身边,“吃东西没?” 许思看着交握的手,心知他的意思,“吃过了,你要吃点吗?” “不用,”闫峥淡声说。 那边王经理战战兢兢跟闫振华说换厅的事,闫振华吹胡子瞪眼,“不吃了不吃了,在哪我都不吃了!” “嘿嘿,闫会长大量,那龙凤厅正好给彭先生和谢小姐结婚用了 ,”王经理笑眯眯。 谢景盛听助理咬了会儿耳朵,心里又气又怒,原本今天让谢心悦来是让人看看谢彭两家关系紧密,结果给他来这一出。 闫家现在他还不想得罪。 “闫会长,心悦实在不懂事,扰了您心情了,改天请您吃饭赔罪,千万要赏脸”谢景盛上前,语气熟稔。 闫振华哼一声,但想起许思自小在谢家长大,还是给了个面子,“不懂事就多跟小思学学,这样可不成。” “对对,小思,你也很久没回谢家吃饭了,你谢阿姨想你想得紧,改天回来吃顿饭,”谢景盛慈爱看着许思。 场面话谁不会说,许思笑 ,“好呢,心悦不介意就好。” 谢心悦吃哑巴亏,气的跑出去。 彭州华也没追。 富太太们交头接耳,“诶,好歹在的谢家养了那么多年,都不敢回去吃顿饭,肯定是谢心悦太霸道了。” “就是啊,今天一来不是炫耀就是刁难,太坏了。” “还是闫太太心善,有闫家这棵大树却一点不端架子,我要是公公、丈夫都护着,鼻孔翘天上去了。” “……” 彭州华盯着对面两人交握的手,目不转睛。 那眼神让人不适,许思皱眉瞪他一眼,想让他收敛些,这人神经病,满场人都在,谁都不是傻子,还敢这样看。 手被人捏了下,她低头看闫峥把玩着她手,他小臂搭在轮椅扶手,拇指和食指摩挲她指尖。 许思莫名脸颊发热。,想抽手,抽不回来! 闫峥看着对面,开口说,“刚刚富处说的,明天就抽检一波进港的船只。” 话落,和平厅里‘嗡’得一声炸开锅。 “啥,啥抽查,抽谁家啊?” “不成啊,我船上的货明天一定要发出去……不,不然得赔钱。” “那可咋办,闫队长,您这抽查咋就是明天呢,推后两天吧。” 刚刚聊结婚不是聊挺好嘛,火一下烧身上了。 指腹下的皮肤柔软细腻,闫峥不紧不慢摩挲着。 等众人说够了,他才再次开口,“既然是商检局第一次抽检,那就给大家个福利……” “啥,啥福利啊?” 别人一头雾水,彭正俞和谢景盛却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听闫峥说,“既然都熟识,这趟抽检就由闫家、彭家、谢家开个头。” 他沉冷的眼看向彭家兄弟,“彭副处是外交部要职,你我既为公职人员,就先给沪市的航运商们打个样,做个榜样,可行?” …… 第106章 慌乱 彭正俞含笑说,“是应该这样,虽然我不参与彭家航运的事,但更该接受组织对我们彭家的检验。” 闫家归根结底是生意场上的人。 早年在港市闫峥和乔以南折腾生意,只要他愿意,这种场面他措置裕如。 “彭副处行事有口皆碑,我信你的人品,只是旁的人彭副处也该管管,”闫峥神情随意,落在彭州华身上的眼神却冰冷锐利,有如实质。 众人心知肚明。 旁的人还能有谁? 不说得彭州华嘛。 闫振华在这种事上向来明朗,对长子的工作积极配合,“按你说得办,我们闫家的货船随便查。” 剩下谢景盛眉头紧锁,“查吧。”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波抽检显然是用几家开刀,联想到刚刚谢家女儿的刁难,还有闫队媳妇同彭二少的事,要说没带点私人情绪真不信。 但连闫家都带上,闫队这一手直接堵上所有人的嘴。 谢景盛压下心头火气,谢心悦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从前许思跟在他身边从来不会惹事,却一下惹到闫家。 谢景盛沉默片刻,“明天抽检,请问闫队什么点查?” 闫峥淡声说,“谢先生不必操心,叶处不是走了吗,海关负责抽检,这会儿码头上三家的货船应当已经围了。” 谢景盛拧眉,不可思议看着他,心中悚然。 动作竟然这么快,看来闫峥早就打定主意查谢彭两家。 窗外天已暗。 远远能听见黄浦江上渔船、货船进靠停的鸣笛声。 风从大开的玻璃窗吹进来,寒意席卷。 服务生赶紧去关窗。 该说的都说了,闫峥准备离开。 “小赵,回去。” “好嘞,队长……” 话应了,但人没动,小赵壮着胆子说,“您能松松嫂子手不?” 这拉着人他咋推轮椅。 许思赶紧把手抽回来,脸颊发热,“爸,我们回去了,您呢?” 闫振华摆摆手,“你们都走了,我在这干啥?” 几人从会场离开。 留下一厅神色各异的人。 有人庆幸自家没被抽检,暗松一口气,有人幸灾乐祸看着谢彭两家,虽说只要船上没有违禁物品就没事,但时间耽搁不起啊,迟一天卸货,就耽误一天。 要是合同的日子过了,是要赔钱的。 彭正俞靠在窗边,冷眼扫彭州华一眼,“倒是会给我惹事,闫峥是什么人看明白没? 今朝富处那意思,商检局八成交他手里,只等一张文件。” 彭州华沉默不语,一张脸冷白。 半晌才说,“他腿断了,能做什么?” “能作死彭家,”彭正俞冷哼一声。 …… 老式电梯到一楼。 服务生上来‘咯吱’拉开门。 “闫会长、闫队,闫太太您们慢走。” 几人出大门到街上,和平饭店门口亮堂。 闫振华的车已经在等着,闫峥他们的车停后院里。 小赵说,“队长,我去开车。” 他一走,剩下三人站在路边。 闫振华说,“谢家以在是越来越翘尾巴了,以为在泽安闯出点名堂,不把人放眼里。” 闫峥看着远处,不搭腔。 闫振华又说,“你瞅瞅都怪你,今朝小思被那谢家那小囡笑话,就怪你连个婚礼都不给人办。” 话咋转到这上头来了。 许思眨眨眼说,“爸,这事我跟闫峥达成共识,没事的,谢心悦就是喜欢找我麻烦。” 闫振华说,“你别帮他说话,要我说就补办一个,风光大办,让旁人晓得我们闫家很满意你这儿媳妇,不敢说闲话,” 闫峥打断说,“我们的事自己拿主意,你别管。” “我是你老……咳咳,你爹,凭啥不能管,”闫振华差点冒出个‘老子’,想到儿媳妇在旁边,还得维持体面形象。 闫峥冷然说,“你今天那是干嘛?” 闫振华不晓得他说啥,“什么干嘛?” “抢龙凤厅做什么?” 闫峥话里夹上质问语气,也只他敢这么跟闫振华说话。 闫振华杵杵拐杖,得意说,“不让那俩嘚瑟,欺负我儿媳妇。” 闫峥冷笑,“呵,抢了龙凤厅让他俩结不成婚,彭州华又有由头来骚扰你儿媳妇?” …… 结了婚谢彭两家板上钉钉,彭州华就是旁人丈夫,不像现在这样还能随意骚扰许思。 闫振华心想,弯弯绕绕还是挨闫峥说,周易有点神, “当场没想到,这彭州华脑子有点拎不清。” 闫峥不客气说,“你也有点拎不清,赶紧走,周易在等你。” 父子俩说话夹枪带棒,许思就站在一旁默默听。 这会儿说,“爸您快回去吧。” 省的又跟闫峥吵起来,除了中秋那趟,许思还真不晓得闫峥和公公平常这样相处,估摸在她面前已经收敛许多。 闫振华也不讨人嫌了,“我先走,改天叫上你婆婆再吃顿饭。” 许思说,“好呢。” 闫振华上车走了。 对面是江,夜风从江上吹来,冷到骨子里。 许思拢了拢披肩,这身衣裳是好看,但一点抵不住冷。 闫峥把人拉到身边。 许思微愣,“怎么了?” 男人利落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许思说,“我还好,小赵应该快来了……” 在她眼里,闫峥还是伤患呢,马上要去动手术不能病了。 闫峥微不可见叹口气,“弯下来点。” 他嗓音温和,不似和平厅里游刃有余的语气,更不像同公公说话时冷漠质问。 路灯落在那狭长双眼中,许思看见倒映的自己,她没在坚持微微弯下腰,男人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外套上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顿时裹住了许思。 闫峥垂着眼,耐心扣扣子,“还冷吗?” 许思摇头。 他又问,“喝酒了?” 许思又摇头,然后在男人洞察一切的眼神中坦白从宽。 “就喝了两口葡萄酒,不好喝太涩口了……” 闫峥唇角若有似无勾起,“好喝就会多喝?” “……” 他是狗鼻子吧,什么都闻到。 “没有,我现在非常克制。” 许思垂眼,看他修长的手指 将两颗扣子扣好。 “闫峥……” “嗯?”男人抬眸,询问看她。 许思发现,他似乎总是这样,她叫他或者问他的时候,他从来很有耐心。 她抿抿嘴巴说,“谢谢你,今天你跟彭正俞说的话,是在敲打他管好彭州华?” 闫峥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因为弯腰的动作发丝滑在胸前,几缕扫过他的手背。 他说,“不用说谢,你是我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是我的妻子’。 这话她听闫峥说过两次,上一次是让刘婶走的辰光,他把决定权给了自己。 许思很难描述此时心境,胸腔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仿佛也按进一颗扣子,严丝合缝填住空缺,瞬间又安心得平缓下来。 风吹得她长睫轻颤,掩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许思定定心神,抓着西装宽大的领口直起身子,看向空荡的街道。 “小赵怎么这么慢呀……” 闫峥碾了碾手指,说,“罚他写检查。” 许思‘噗’笑出来,“还是别了,你们这几天肯定会很忙。” 男人似乎格外好说话,“那就不罚。” 许思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刚刚多想了,连带这几句话都听出些哄苗苗的语气…… 她赶紧闭牢嘴巴不再说,怕说多了……有些东西就守不住了。 闫峥也就没说。 她的神情他尽收眼底,连那丝一闪而过的慌乱都没错过。 …… 和平厅的窗边,彭正俞看着楼下,路灯暖黄照在那两道身影上。 亲密无间,地上的影子交叠。 若是当初……许思该是彭家人。 一朝棋错,步步错。 该早些拨乱反正。 …… 第107章 乱了心神 小赵慢吞吞来了,迎着队长可怕的目光,心虚说,“咳咳,有人车乱停,好不容易出来。” 闫峥让许思先上去坐着,车里好歹不用吹风。 等小赵帮他收好轮椅。 车子开上街道。 这个点已经不早,离开最繁华的南京路,别处就冷清下来,街上乌漆嘛黑,见不到几个人影。 天太冷了,不如回家钻被窝里。 上大了桥,江边的渔船倒还有点点灯光,不少人住在船上。 许思看着窗外发呆,拢着身上衣服,明明是今天刚拿到西装,已经沾上他身上浅淡的皂角清香。 车子很快回到象牙巷。 一楼留着灯,阁楼乌黑,钟姨应当带苗苗困觉了。 许思洗漱好还想准备给他按腿。 闫峥说,“不用忙了,过几天就能治。” 想想也是,不过她还是拿了药油给简单揉了揉。 收拾好躺下,两人拉了灯。 今朝跑了一天,她又喝了几口酒。 许思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却躺了半天也没有困意。 脑子里乱糟糟的,总冒出路灯下那一幕,心口就会一拍一拍得空着。 许思觉得自己当初错估了一件事。 她以为不会对闫峥产生感情,可这样一个男人,性子稳重,人品正直,长相优越……还体贴周到,她真不会动心?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呢…… 闫峥给人太多安全感,每一次遇见事,他总出现得恰到好处。 她上辈子漂浮无依,没有家没有亲人,这种安全感即便许思克制着,仍是逐渐变得依赖、贪心。 心里像打了结。 喉咙冒出的苦涩像宴会上那杯葡萄酒,难以下咽。 许思捏捏手心勉强找回理智。 他说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是因为这个才护着吗…… 谁是他的妻子,他应该都会这样吧。 他是极有责任感的人,娶了谁都会负责到底。 再想到两人一张床上躺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越界,甚至没有一丝冲动的苗头,许思更笃定了心里想法。 她身材、长相也不差,他无动于衷,是因为心里真有别人?那个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女主…… 爱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太过危险,不应该的。 许思幽幽叹出口气,小心翼翼转过身。 窗帘忘了拉。 水波纹的窗户外月色朦胧清冷。 床边的男人安静躺着,她目光从他额头划过鼻子,再到唇上、下巴…… 男人的轮廓冷硬疏离,她其实不够了解他的,饭局上的闫峥是所有人都忌惮的对象,又怎么会是平常好相处的样子呢。 许思脑子乱想,手指无意识抠着被面一点刺绣。 “睡不着?” 男人声音冷不丁响起来,侧过头看她。 许思一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没有……” 别的时候睡着就贴上来了,哪里会躺那么远。 闫峥直觉她有心事,快速回忆了今天发生的所有,离开华新她还很开心,喜欢那身旗袍,再到和平厅,是谢心悦说了什么话? 明天该问问小赵。 “在想什么?” 许思心一紧,说,“没什么,你……去港市治腿,军区同意了吗?” “嗯,报告打上去了,到时候军区会安排专机送我到深市,再到港市。” 他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她发顶。 许思抠抠那刺绣,又说,“我陪你去吧,动手术是大事。” 既然她是他的妻子,这种事于情于理都要陪的。 黑暗中,男人目光微顿。 片刻后张口拒绝,“不用了,跑一趟麻烦,柳主任说取出来等着恢复就行,几天就能回来。” 许思抿唇,忽略心底那丝抓不住的失落,没多问。 “好,那让小赵细心点。” “嗯,”闫峥应一声。 两人没了话,屋里又静下来。 隔了会儿,闫峥才说,“睡吧,冷不冷?” 许思说不冷的,转身面朝回里边。 直到半夜落了雨,又迷迷糊糊蹭到闫峥身旁。 男人眸光冷清,像一直没睡着。 抬手将她揽进怀中。 …… 第二天早上。 两人一道出门。 闫峥要去码头,先送许思和苗苗到南平路。 下车瞧见彭姗姗,许思说了声‘走啦’,牵起苗苗过去。 闫峥没发话,小赵就没发动车,直到瞧不见人了才说去码头。 今朝倒是没瞧出她不高兴了,一早跟平常一样。 车子开出,闫峥问,“昨天在饭店,谢心悦说什么了?” “啊,”小赵想想说,“我过去那会儿,咳咳,她说嫂子没婚纱没婚礼,结婚是女人最重要的日子,不办遗憾一辈子……” 小赵说着,瞥一眼后视镜,瞧队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过啊闫哥,嫂子当时一点都没在乎,旁人说谢心悦,我瞧她还在看热闹……” 小赵反正也不晓得对不对,总之当时是那状况。 闫峥又问,“重新打的那份结婚报告,政委怎么说?” “啊,政委说你现在刚进商检局,这位置一点错不能犯……还等谢家查清了再登记,队长你咋又急了?” 闫峥没响。 没有登记去港市的手续就要分开办,所以这趟他没办法带上许思。 …… 第108章 夫妻不亲近? 码头戒备森严。 闫峥到时,叶宏旷正带两队人下来,海关处才重建,这十来个人是他底下全部下属。 闫家派周易过来,彭家是彭州华,至于谢家,谢景盛带着管事亲自守在码头。 闫峥到码头旁临时搭建的登记点,先看上交的货物清单,吃一口茶。 大阴天,码头风大,临时搭的帐篷四角支撑着,他额前碎发被吹动,脸色更显冷峻。 他不紧不慢翻看,心知肚明账单上不可能有问题,这几家要连账面都做不好,又怎么能混到现在的位置。 玻璃杯里茶水见底,小赵又给添了一杯。 过了俩小时闫峥也没指示。 叶宏旷的人在货船上上下下。 彭州华跟谢景盛站一起,面色不渝。 谢景盛说,“这船货本就迟了一周,现在还拖在这里,百货那边一旦断货就不好讲话了。” 彭州华说,“谢叔别急,等看看能不能从别处调些货过来。” 谢景盛不乐观,“没那么简单,这一批是港市来的紧俏货,还不少洋货,别处没多少。” 这事他们做不了主,得看海关和商检局啥辰光肯放行。 谢景盛转而说,“州华,你们彭家怎么打算,要知道现在港市航运可发展得超乎我们想象。航运龙头那位手中,有上百艘巨轮,在他面前我们都是小鱼小虾,从前没机会,如今沪市口岸一开,我们一定要抓住时机。” 彭州华说,“大哥和我父亲打算从港市那边购入两艘,但资金还要想办法。” 谢景盛皱眉,“你晓得闫家早年在港市打天下,闫振华手里虽不如那位,但也有货轮,如今航运业太赚钱,早做决定不然连汤都没份。” 彭州华沉思,“晓得了,谢叔这么问是有想法了?” 想到两家很快要结亲,如今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谢景盛挑了些表面的说。 “我们不能只在港沪之间来回,肯定要走出去,首先就是要换新如今的货轮,再跟港市英资航运公司取得合作,借他们的航线……” 两人说着,周易站得老远,瞧自家大少爷故意钓着人的样子,晓得今朝是啥进展都不会有,干脆拢拢外套,溜了。 这里吹风,不如去南平路帮少夫人干活去。 …… 熬到中午,谢景盛终于过去问闫峥,“闫队,抽检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我们积极配合,你这边也给个具体时间好让我们跟百货有交待啊。” 玻璃杯里的茶水早凉了。 闫峥呷一口茶说,“我说明早能检好,谢老板信不信?” 信,信个屁…… 就今天这慢吞吞的动作,一早上了,海关的人还在第一艘货轮溜达。 谢景盛语气不好,“闫队,你们这效率实在太慢了,如今只是我们三家,往后所有入沪的货轮、渔船都要查,那查到啥天光去?” 闫峥点着桌沿漫不经心说,“我也头疼这事,但你数数海关就十个人,三头六臂也干不了多少活,不如谢老板、彭老板帮我往中央反应反应,让再拨些人来。” 谢景盛哪里听不出这是打发他们,一张脸不晓得风吹的还是气的,铁青铁青。 “行,既然一下查不好我也不在这耽误时间,闫队长,再会。” “慢走,再会,”闫峥头也没抬淡淡说。 彭州华也想走,却又被叫住,“彭先生,下面就查彭家的船了,你上那边跟叶处配合配合。” 彭州华脚步顿住,狠狠瞪闫峥一眼恼火往货船去。 昨天回去他被大哥一顿说,不允许再得罪闫峥。 可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思思从前说,喜欢斯文读书人,呵,就闫队这脾气难怪她看起与你也不算亲近。” 都是男人,往哪里扎心窝子门儿清。 闫峥冷眼微眯,沉冷盯着彭州华,“彭老板对我俩夫妻生活这么关心?” “你……” 彭州华气得快咬碎后槽牙,再不甘心,人家也是一张床上的夫妻。 他冷哼 ,转身大步离开。 后头小赵站笔直,心里憋半天笑。 队长这一个多月憋坏了吧?从前在第七区对政委、师长就是这态度…… 闫峥脸上却不见喜色,想起昨晚离他半米远的女人,确实不亲近。 “队长,原来你今朝是故意不让大虎他们来啊,这样就能拖着谢、彭两家,气死他们!” 闫峥冷哼,“你很闲,闲就盯着彭州华去。” 小赵讪讪拍自己嘴巴一下,麻溜朝货船跑去。 …… 姚荟说给联系报社。 大早上报社派人来了。 两个记者,一个短发干练年纪稍长,另个扎着两条麻花辫一脸青涩,脖子上郑重其事挂了个相机,说拍点蝶梦舞蹈团的相片效果更好。 “许小姐,我姓沈,是沪市民报的记者,这是我的助手小洁。” 旁边的麻花辫兴奋得点点头,满眼发光看着专注精美的老洋房。 沈记者又说,“还麻烦您给我们介绍蝶梦舞蹈团的相关信息,还有这个招收舞者的标准。” “沈记者稍等,”许思说把苗苗交给彭姗姗带着,领她们出去四处看起来。 “那边是我们的舞蹈楼,一共三个排练室,练舞的设施按照目前沪市最好的来,二楼的话我们很快会安排进床铺和简单用品,对于家中有困难的舞者,会提供暂时的住所。” 沈记者快速在本子上记着,问,“舞蹈团成立,许小姐是亲自带团、编舞吗?” 记者知识面广,问的话在点子上。 许思说,“是,我会负责一部分,但我们舞蹈团还有一……两位非常优秀的老师,一位是文工团退下来的万芳团长,另一位,暂时保密。” 她温柔笑一下,沈记者理解说,“好,看来许小姐是想给我们藏个惊喜。” 这倒不是…… 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婆婆商量,让她也来教,婆婆还不到五十,那么优秀一个领舞放着多浪费呀! 两人继续往下聊,小洁在一旁拍照。 “那,‘蝶梦’舞蹈团,这个名字又有什么寓意呢?” “蝶梦的话……” 她娓娓道来。 两人慢慢走慢慢说,倒是蛮投缘。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快到结束时,沈英忍不住夸赞说,“许小姐真的非常优秀,您一直跳舞没在读书,可说出来的话让我一个自诩知识分子的人都非常有启发。” 她很喜欢许思的谈吐,思虑周全,面面俱到,有思想、有独到的见解。 许思谦虚说,“沈记者过誉了,我只是喜欢跳舞所以想得比较多。” 沈记者坚持,“不,你就是一位思想独立且成熟的女性,听说锦绣大剧院的首演延后了,我想你带出来的舞蹈团肯定会成为非常有竞争力对手。” 许思笑,“借你吉言,真上了首演,一定给沈记者入场票,到时候希望赏脸来看看。” “我会的。” 旁边小洁也凑过来,“嘿嘿,许小姐您能也给我一张吗,我爱看!” “当然。” 沈英笑着摇摇头,“行了,给许小姐和万团长拍张照片吧。” 许思问,“总不会把我俩登报纸上吧……” “先拍了等到回去排版出来,我再跟您商量。” 沈英这么说,许思也没什么所谓,叫了万团过来在大门前拍了张照。 …… 第109章 送他离开 登报安排在第二天。 许思把考核舞者的时间往后移了三天,通知下去才想起那天闫峥正好走。 码头的抽检也一直持续三天,没查出什么东西,但耽搁谢家几天,谢景盛气得不行。 赴港治腿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除了军区那边和家里,只额外告知姚荟。 许思很忙,酒宴后那晚生出的想法又在忙碌中来不及细想,又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想。 出发这天,军用专机安排在十点。 起床后许思没急着去蝶梦,考核在下午倒是错开了。 她跟钟姨做了点吃的,黄芽菜春卷、香菇糯米烧麦、又煲了鸽子汤,大早上忙忙碌碌。 上来时候闫峥已经收拾好东西,简单一个背包。 她问,“没东西忘吧?这些吃的另外装个袋子,小赵你们路上饿了吃。” 小赵站一旁帮忙整理要带去看的资料,“好嘞嫂子,您别操心,飞机你肯定没坐过吧,飞得可快了,可能我肚子还没饿就到了。” 许思:“……” 倒也是坐过那么几十趟的…… “小赵,闫峥麻烦你照顾了,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小赵头顶三个问号,他照顾队长的……队长这蹦起来一个能打他十个的还要他照顾。 闫峥听在耳朵里,没说什么。 许思问,“乔先生那边呢?都安排好了,柳主任确定好哪天吗?” 她瞧见架子上毛巾没拿,又取下来叠好递给闫峥。 闫峥接过来拉住她,“什么都安排好了,坐下歇会儿。” 小赵瞥瞥眼,“我下楼啃俩包子去!” 许思在床边坐下。 一安静下来,又有些闷。 也许是两个人住久了,即使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结婚之后她们没分开过,突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有点不习惯。 “没有,我就是怕你忘东西了,”她低头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 太阳光照进来,屋里亮堂堂的。 闫峥温声说,“我出任务不晓得多少次,每次都自己收拾东西,港市那边有乔以南不用担心。” “哦,”许思点着脚尖,不晓得在想什么。 闫峥还在轮椅上坐着,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遮住半扇阳光。 “舞蹈团的事别太忙,我跟周易说了平常让他接送你。” 许思抬头,“不用接也没事,我可以坐电车,打出租……” “让他接。” 闫峥不担心别的,但担心彭州华,那人不是会轻易罢休的,知道思思办了舞蹈团,指不定会找去。 他沉默片刻说,“不用怕担心得罪彭家,彭州华要找你麻烦,让周易带人打回去。” 许思惊讶,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终于笑出来,“那我不会被公安局抓走吧?” “没人抓你。” 她抿唇笑,又说,“那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动完手术好好休息,要听柳主任的,不要老看那些资料文件,身体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她嗓音温温软软,像空气里漂着的浮尘,轻轻落到男人心里。 闫峥不由想,这是否就是妻子对丈夫的担心。 “我明白,别担心。” 男人眉心舒展,冷峻的脸添上些许温柔。 许思脸颊微热,她也没很担心…… “等下让小赵先送一趟你?” 许思摇头认真道,“我想送你。” 转念一想又怕有规定不允许,“可以吗?” 闫峥说,“可以。” 眼看时间差不多,小赵上来叫人。 许思一道坐上车,车子缓缓开出泽安区,越开越远,渐渐离了市区。 两人一路无话,许思侧头看着窗外。 不晓得多久后。 车子开到一个机密停机场。 一切准备就绪。 除了小赵,军区另外安排了军医和几个属下随行,这会人全等在专机附近。 车子停在专机前,闫峥单手杵着拐杖下来,小赵和大虎他们拿行李和轮椅上去。 军医上前简单检查,询问近况,闫峥倚着车身回答几句。 许思站在两步开外,看着他。 他今天穿了军装,腰上皮带还是许思送的那条,拐杖撑在腋下人站得随意,不像平时温和稳重,反倒多了几分潦草的军痞气。 太阳被云遮住,风从山间呼呼吹来。 她想,等闫峥回来或许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他治好腿伤,不用憋屈、沉闷得日日待在象牙巷里,可以去做想做的事,可以在商检局大展身手,步步高升。 当初他是因为受伤,家中又逼着才娶了自己,这其中多少无奈和妥协许思能猜到几分。 而她到他身边最初的想法,是当个护工照顾人…… 等他恢复腿伤,是否一切会回到正轨。 如果早在结婚前他就治好,又是否两人根本不会结婚。 风吹得眼睛酸。 许思看向远处,群山连着群山望不到尽头。 她不是因为情情爱爱的事难过,没到那程度。 只是觉得闫家挺好的,婆婆也挺好的…… 有点舍不得。 她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人是同路人,短暂的友情亲情或许跟镜花水月一样,哪天就消失了。 “许思,”闫峥又叫了一声,眉头微蹙。 许思回神,才发现军医已经上机了,专机前只有她和闫峥。 许思问,“怎么了?” 他很久没剪头发,额前碎发略长被风吹乱,配那张脸却格外英俊,那双眼睛里有一丝让许思陌生的情绪。 闫峥沉声说,“过来。” 她疑惑地往前走两步。 才靠近,便被男人一把拉过去。 撞进结实的胸膛里。 …… 第110章 你说了算,闫太太 山风被男人宽阔的胸膛挡得严严实实。 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许思。 比那天西装上更清晰强势。 许思眼眸瞪大,这是…… 闫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在想什么?” 刚刚她眼眶泛红看着远山…… 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消失在眼前。 闫峥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认为那一刻眼前人是脆弱又孤独的。 明明毫无依据。 但他无法视而不见。 “刚刚在想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许思终于回过神,眼睛慌乱眨了眨,“我没想什么……” “真的?” 低沉的嗓音带着胸腔的鼓动,轻微震动她的耳膜。 许思能想象到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她心口狂乱跳起来,不敢动,又好像是没有力气动。 “闫,闫峥,你要不要放开我……” 男人没听,横在她腰上的手反而扣紧,“等我回来。” “好……” 许思咬咬牙,觉得自己有点怂,抬头迎上他目光,“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她清亮的眼底透着笃定。 闫峥失笑,“嗯,你说得算,闫太太。” 许思心脸颊飞出红云,“闫峥……” “想说什么?” 她有心事,他有耐心,可以听她说。 军医靠在机舱口,看一眼下边默默收回腿,没想到第七区的闫队长还有这样的时候,大开眼界啊。 小赵放好东西跑过来,“让让,让让我下去接队长,咋这磨蹭……” 话没说完,被军医一脚踹膝盖上,“不想挨罚就滚回去。” 膝盖一麻,小赵抱起膝盖单脚跳,“哇哇哇,孟军医你又用阴招。” 孟军医摇摇头,“为你小命着想。” 小赵跳够了,将信将疑探出半个脑袋看看。 宽大的停机坪上,自家队长倚在车旁,没杵拐杖的那只手揽着嫂子腰,低头同她说话。 嫂子脸红要命,小鸟依人在他怀里。 “我的天爷啊……” 小赵朝身后竖竖大拇指,“孟医生你是我恩人,不然今天检讨少不了。” 他嘻嘻哈哈偷看,孟军医一把敲他脑壳,把人拉进去,“还敢看,不晓得你那队长后脑勺长眼睛?” 某个后脑勺长眼睛的队长已经察觉了。 许思靠在他怀里,脑子里有些乱,“没什么……等你回来我有话想问你。” 闫峥没勉强,拍拍她后背,“好,回来再说。” “嗯……” “我走了。” 他说走了却没动,像在等着什么…… 许思抿唇牙一咬心一横,伸手抱了抱他,然后就被男人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许思说,“一路平安。” “嗯,大虎送你回去,等我回来。” “好。” 说完,他终于松开沉沉看她一眼,转身杵着拐杖往军机去。 小赵从梯子上跑下来搀他,朝许思挥挥手,“嫂子,您放心回去吧。” 许思也挥挥手,看两人进了军机,才同大虎回去。 大虎问,“嫂子,你回象牙巷吗?” 许思摇头,“到南平路去。” “好嘞。” 车子在山里绕了会儿,大虎暼瞥后视镜,他不像小赵会来事,更憨厚老实,瞧许思看着窗外发呆只当是在担心队长。 “嫂子你放心,队长肯定回来就好了。” 许思‘嗯’一声。 大虎就没再说话。 军机起飞,带起巨大的轰鸣声。 小赵乐呵呵坐在队长身旁,看到刚刚一幕他比闫峥本人还激动! 闫峥闭目养神,说,“坐对面去。” 军机位置两列相对,对面坐着孟军医和几个下属。 “……队长我坐对面干啥,我还得照顾你呢,”小赵指着自己,看着队长,屁股不动。 闫峥冷笑,“没事干就纸笔掏出来写检讨。” 小赵瞪眼,“啊??为啥又要写!!” 对面孟军医事不关己看戏。 闫峥说,“哪那么废话,写去。” 小赵哭丧脸,熟练掏出纸笔,滚旁边写检讨了。 至于检讨什么想不明白。 机舱里安静,闫峥掀眼看看窗外。 方位已出群山,云层层叠。 他目光垂下落在胸口衬衣上,那里轻微的褶皱已恢复平整。 他曾在夜里抱过她多次,但不同。 醒着的人会紧张,娇软的身子僵着、眼睫轻颤,生动又惹人怜,让人更舍不得松开。 男人眉眼隐着愉悦。 忍不住反复回味,再无困意。 …… 南平路。 报纸登了两天,加上万芳联系的团员。 一早上,蝶梦就开始来人。 彭姗姗帮着登记名字、年龄、舞龄和擅长的舞种。 舞蹈室已经整理好,大面落地镜,这时候的涂料瓷砖没有特别适合跳舞的,许思让周易找了木地板,花了大价钱铺上。 弄好后,吴婶又带着姚荟那边几个佣人拖地擦窗,四处亮堂堂、干干净净。 来的姑娘们一个个在走廊登记,登记完了往走廊长椅上一坐,也不好意思进去。 太漂亮了这里,房子漂亮、舞蹈室更好看。 她们找过不少舞蹈团,这里是最新最好的一个,心中又是憧憬又是担忧。 大家坐在一起,闲着没事干脆交流起来。 万芳联系的那些女孩,没多少人晓得蝶梦是谁办,只晓得万老师要搞舞蹈团。 看报纸来的女孩反而知道的比较多,但又不认识万芳。 两边姑娘一对消息,都忍不住惊讶。 “闫家的儿媳妇,是不是那个很有钱的闫家啊,上过报纸的。” 有人说,“是啊,就是那闫家。” “不过这儿媳妇你们认识吗,在哪里学舞啊,厉不厉害。” “不晓得呢,我还是想有个厉害的人带咱们。” “别担心,万老师就很厉害的,当初带的文工团还上中央表演过呢。” 大家渐渐放心下来,“那真好。” “我之前去了几个舞蹈团,都没位置进去……” “可不是嘛,唉……” 对许多女孩来说,蝶梦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大家说着话,正好登记完一波,彭姗姗起来伸伸懒腰。 “你们来这么早,不是说两点来嘛。” 有小姑娘笑道,“惦记着这事,在家待不住。” 彭姗姗说,“那两点半开始考核吧。” “好呢。” 大家耐心等着,彭姗姗一看大门外许思来了。 “诶,你们先等着啊,我迟点来登记。” 说完她本子一合就跑了。 众人看过去,瞧见彭姗姗挽住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一张脸白皙精致,明明是双杏眼眼尾却稍稍上扬,长发柔柔铺在身后,漂亮得像雪山里长出的玫瑰。 看了就忍不住再看。 两人似是说到什么,她往这边瞧一眼,同大家稍稍点头微笑,却是很温柔恬淡。 年轻姑娘们赶紧回个笑,有人不自觉手在身前招了招。 许思说,“瞧着都蛮乖,你觉得怎么样?” 彭姗姗说,“还成,来这么早这么积极,都是很珍惜这次机会的。” 许思笑,“先进去歇会,今朝辛苦你啦。” “你家闫峥走了?” “嗯。” 彭姗姗说,“唉,希望这次回来他就治好了,省的要你伺候。” “我也没伺候呀,家里有钟姨在。” 彭姗姗摇头,“那不一样,他好了旁人就没人敢欺负你。” 许思笑,“说得我天天被欺负似的,闫峥虽然腿伤了,但帮了我许多,要不是他我公公婆婆肯定也不会这样看重我。” 彭姗姗狐疑看她,瞧她眉眼愉快的样子,问,“你今朝送他发生什么了,瞧着这么高兴?” 许思立刻抿唇装无辜,“没啊,我没有高兴。” “你有你有!” 两人好到这份上,彭姗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晃着她手警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思忍不住笑,“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我没有!” 彭姗姗不放弃! “有有有,是不是分别时刻,分外不舍,情难自禁??然后做了点什么,哎呀,你快告诉我!!” 许思拗不过她,清了清嗓子说,“就没啥,就抱了一下。” “抱,抱一下?就这??没亲??” 许思点点她脑袋,“你晓得的,我跟闫峥是家里说亲,没感情基础。” 彭姗姗不躲不闪,“那有什么,没人会不喜欢你!你这么好这么漂亮,天天在他眼前晃指不定他心里早就口水流地上,装正经……” 在彭姗姗心里,许思千好万好谁都比不上,闫峥娶到她是烧高香。 “越说越没边了,”许思拿她没办法,语气宠得不行。 彭姗姗越想越起劲,“我说真的,不然他抱你干嘛,忍不住了吧,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不过,思思你喜欢他吗?” 这话问的许思怔住,几秒后才淡淡说,“他心里好像有别人……” “啊??没听过闫峥的桃边新闻啊。” “不晓得,我说回来有话跟他讲,到时候问问他。” 有没有心上人讲清爽。 他腿好了,真有喜欢的人,许思就管好自己不往前凑,如果没有…… 如果没有…… “诶,小思你来啦,”万芳瞧时间不早正想叫吃饭,吃完了就要考核了。 许思跟彭姗姗进去,说,“万老师,有多准备点吗,那边来了十几个女孩。” 万老师说,“你婆婆想着呢,咱家里吴婶做了中饭不够吃,她叫外头送些包子、馒头,热豆浆来,等下到了给她们。” 许思说好,看到姚荟在沙发上走过去说,“谢谢妈。” 姚荟拉她坐下来,“多大点事啊跟我客气,外头冷吗,手冰凉冰凉的。” “还成,大虎送我过来,没吹风。” 顿了顿许思又说,“闫峥上飞机了,有军医跟着您放心。” 姚荟双手拢着她手,慈爱得暖着,“我当然放心,他跟我说这次那个医生是你找的,小思……如果闫峥真的恢复了,妈都不晓得要怎么感谢你。” 这话说得由衷,情真意切。 许思笑起来,“刚还说不客气呢,他是我丈夫好了我也高兴。” 姚荟欣慰说,“嗯……走,先吃饭吧。” 几人坐下,许思又怕外边太冷,出去叫那些姑娘进舞蹈室躲风,恰好订的东西来了,一人领一份吃起。 大家看许思跟看天仙似的,这么冷还有热豆浆,还有肉包子,而且是酒楼包的,好吃得不行。 有几个姑娘自己带了冷馒头来,也先放回了包里。 许思说,“吃不够再拿,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考核,舞蹈室不怕踩脏,今天都先进去,往后我们再穿跳舞鞋。” “好,”一个长虎牙的女孩问,“我叫小玲,你叫什么啊,是这里的老板吗?” 许思说,“我叫许思,蝶梦是我办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脆生生喊,“许团长好!” 旁边几个也跟着喊,许思头疼说,“你们这称呼……算了,考核完再改改。” 说完,她回去主楼吃饭。 女孩们吃着肉包子,还一人分一杯热豆浆,这酒楼的人太好了,带了杯子来,说吃完他们带回去就成。 大家叽叽喳喳边吃边聊,“许团长霞气好看,走近了更好看。” “你们瞧她那脖子那腰没,真漂亮啊,我做梦都想练成那样。” 张小玲包着一口馒头,“许团长是天生丽质加后天努力,咱没天生的只能更努力了!” “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表现留下来,这里真好,留下来我就能跳舞还能赚钱,我阿妈就有钱看病了……”有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女孩红了眼睛,手里的包子光拿着不吃。 “那个,我这包子没吃完可以带回去吗?” 张小玲看看她,“你别带了,赶紧吃完,吃完了有力气跳得好下午才能表现好,以后你赚钱了再给你阿妈买吃的、用的、穿的。” 她楞楞的,随即大口啃了包子,“对,我要留下来。” 女孩们大多善良,齐齐笑起来。 许思这边吃完饭,舞蹈室外已经来了三四十人。 她跟彭姗姗一道过去,继续把新来的人登记好。 约莫两点的时候,人登记了五十个,满满当当站在走廊里。 许思拿名单看一遍,又来了两个女孩。 一个穿着蓝呢子的外套,一个绑着红头绳,都用心打扮过。 蓝呢子的女孩走到登记桌边,不耐烦说一句,“啧,怎么这么多人啊。” 旁边的姑娘似是比较文静,小声说,“王瑜,现在没舞团的人太多了,肯定很多人的。” 王瑜翻个白眼,“多就多呗,反正当初文工团里我跳舞数一数二,不可能进不了,倒是你,等会儿进不了可别哭鼻子。” 红头绳抠抠手,“我会尽力的……” 王瑜摇摇头露出嫌弃神情,转身看见拿着名单的许思,“喂,你负责登记吗?快把我名字登记上。” 彭姗姗眉头一拧,想说她什么态度,这么没礼貌。 被许思拉了下袖子,她拿起桌上的圆珠笔,“我帮你登记,叫什么名字?” “王瑜,万老师文工团的,我以前是领舞……之一……” 许思写了名字,打断说,“年龄。” …… 第111章 闫峥的心上人?! 王瑜鼻孔朝天,“二十四。” 许思给她写下,问擅长的舞种之类的。 王瑜白她一眼,看她穿一身好货面孔不屑道,“问七问八问这么多,等下跳不就晓得我本事了,万老师又不是不清楚。” 许思点点笔杆说,“规矩。” 她嗓音清冷严肃。 王瑜不情不愿说完,去走廊里找相识的人搭话,“谁有表啊,几点了?” 有人帮她看时间,说马上两点。 最后来的一个,登记在63号,叫江宝珠,穿着呢料的格子淑女裙,戴顶小礼帽,打扮用心。 江宝珠登记完多看了许思两眼,又看看彭姗姗,压低声音问,“那个,这里真是闫家办的舞蹈团?” 彭姗姗说,“是许思办的,不是闫家!” 江宝珠不在意,又问,“那闫队长会来吗?” 彭姗姗眼睛瞪大:“……” 许思从登记册上抬起眼,“他不常来。” “哦,好吧,”江宝珠没再说啥,挎着小包走了。 她一走,彭姗姗和许思对视一眼。 许思忍不住笑出来。 彭姗姗操碎了心,“笑笑笑,你还笑,你说闫峥的心上人不能是这个吧?” “应该不是吧,好像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许思说完又摇摇头,自己根本不晓得闫峥喜欢什么样的。 “先准备考核吧。” 彭姗姗说,“你们该热身的热身,马上按登记的序号开始考核。” 说完两人去主屋叫万老师。 结果一来一回的功夫,走廊里就吵起来了。 王瑜双手抱胸大声嚷嚷,“江宝珠,就你爱多管闲事,关你什么事啊,我叫她跟我换又不是叫你!” 江宝珠冷笑,“我就看不惯你欺负人,神经啊,自己来迟了就想插队,这么赶时间不早点来?” “关你屁事,”王瑜扯着穿补丁的小姑娘,“周秀,你自己说,是不是你亲口答应跟我换的?” 叫周秀的女孩眼里包着眼泪,咬咬嘴巴感激看江宝珠,“宝珠谢谢你,我……我没事的可以跟她换。” 旁边的张小玲将她拉回来,“什么没事,你不说还要早点回家照顾你阿妈?” 江宝珠皱眉,“不换,王瑜你有本事让万老师给你先,别抢人家的位置。” 提到万老师,王瑜神情一瞬不自在,随即又冷哼说,“谁不晓得你江宝珠是政委家闺女,大小姐来的,听说军区都给你安排工作了,还来跟我们抢舞蹈团的位置。” 江宝珠确实是第七区江政委的女儿,但安排的工作是自己申请争取的。 “王瑜,你别乱说!!” 见她急了,王瑜更是嚣张,“乱说什么?你来这就算了,现在还装好人教我做事。 我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们大小姐不用讨生活,我可还要去打工,谁有辰光在这等五六十号,周秀又没工作跟我换咋了?” 周秀一向胆小,从前就因为在文工团得罪王瑜被欺负,这会儿看大家吵起来,更是怕得抹眼泪,拉拉江宝珠衣角,“宝珠,你,我没关系的,我换一下就是了。” 她大早上就来了,排在第九个…… 如果一个人五分钟,今朝这考核也得五六个小时,天都黑了。 江宝珠看着胆小懦弱的周秀,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气死人好了,行,你自己愿意我懒得管你了!” 王瑜得意笑起来,“就说别多管闲事,热脸贴冷屁股,笑死人哩。” “王瑜!你再说!!” 眼看两人又要杠起来。 许思扬声说,“准备考核了。” 她跟彭姗姗、万老师来了几分钟,站在人群外听了会儿热闹。 众人静了下来。 看到万老师文工团的姑娘难免激动,一个个围上来打招呼。 王瑜拨开人群凑上来,满脸堆笑,“万老师好久不见了。” 万老师面上含笑,略略点头说,“行了,准备考核。” 许思手里拿着册子,说考核规矩,“考核按照顺序来,一人准备两分钟的舞蹈,跟唱片机的音乐跳。” 唱片机是婆婆给弄的,拿了不少黑胶片,外国歌,电影里的歌,齐全很。 有人小声说,“咋……咋还要跟着歌跳,那我们自己准备的呢……” 许思说,“放歌更能看出各位能力,既然都是优秀的舞者,学过多年,大家要有信心相信自己。” “好,没问题!”张小玲第一个答应。 大家只能纷纷应和。 许思说,“现在按照名字上的来,十个十个进考核室,没轮到的可以在隔壁舞蹈室热身,稍微活动一下。” 女孩们说好,各自散去。 不少人围在窗户和门外,想看看别人怎么考核。 考核室里放了张桌子,三人坐下。 第一波进来十个人,王瑜赫然在列,站在第九。 许思拿册子说,“点到名字喊到,1号,吴芳……” “到!” “2号……” “到!” “……” “9号,周秀。” 王瑜抬着下巴说,“万老师,周秀跟我换位置了。” 她又暼暼许思,“我叫王瑜,58的,把我换上来。” 许思把玩手里的笔,淡声说,“不准换,周秀进来。” 窗外的周秀愣住,紧紧抓着衣角挪到了门口,王瑜瞪她一眼,她又站住了脚步,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谁啊,一个助手万老师都没说不行,你拿什么乔?” 王瑜早就看这个女的不痛快,比江宝珠还扮得花哨,她最讨厌那些有钞票的人,不就是命好。 这半年她到处打工过日子,什么活都干了也买不起她们这一身衣服,讨厌死了。 万老师看着曾经学员,心道一年没见王瑜这姑娘变化太大,以前在团里闹腾点就罢了,现在变得这么刻薄自私。 “王瑜,这是蝶梦的创办者许思,我是她雇来的,舞蹈团一切听小思的。” 王瑜不敢置信看看许思,声音没了刚刚的底气,“什,什么,舞蹈团是你办的?” 许思说,“是。 ” 她喉咙发干,梗着脖子说,“那,那又怎么样,我跟周秀关系好,换一下顺序怎么了,又不影响别人。” 许思没跟她闲扯,只看向周秀,“周秀,你确定要跟她换,58号要多等几个小时。” 周秀看看王瑜又看向许思。 她的目光带着温柔的鼓励,周秀慌乱的心不晓得怎么就平静下来,好像知道许思会帮助自己。 她捏紧拳摇摇头,“许团长,我,我不想换,我要早点回去照顾阿妈……” 许思说,“好,你进来站第九个,王瑜走。” 王瑜破口大骂,“周秀你要死啊,说好换又反悔!!凭啥啊,我不走,那我就排11个,我等不了那么久。” 彭姗姗说,“赶着投胎啊,外头河里一跳更快!” 王瑜气得面孔通红,嘴巴张张合合骂不出。 许思冷笑说,“我不是让你排11号”58号,而是不用考核了,蝶梦不收你。” 她声音轻飘飘的,跟说晚饭吃什么差不多,却让大家都愣住了。 这……这就不收了。 …… 第112章 蝶梦考核 (宝子们!先看上一章,上一章替换成新内容啦~今天是111.112两章~) 王瑜不答应,“凭啥不收我,是万老师叫我来的,你是老板了不起啊,我跳舞那么好!!” 她明明想进,却又不懂得把姿态放在正确的位置,这样的自以为是、假清高许思惯不了。 许思强硬道,“谁叫来都不好使,别耽误大家时间,应该不用我叫人送你出去吧?” 不晓得啥时候来周易从窗外一晃而过,伸头瞧瞧有没有自己用武之地。 王瑜紧紧咬着嘴巴,这会儿真的慌了。 比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得打工,蝶梦好太多了。 “万,万老师……您帮我说说话,我去58还不行嘛……” 万老师摇头,“我跟小思想法一致。” 她对王瑜的行为非常不满,况且在舞蹈团的事情上,她同小思早已达成共识,百分百相信小思的处理方式。 “周先生,麻烦帮我请这个同志离开。” 周易从门外进来,伸手做个请的手势,先礼后兵。 只不过他这样的笑面虎,笑着看人都是让人发怵的。 王瑜眼泪一下掉下来,早顾不得面子,“走,走就走,我自己会走,我才不稀罕这里呢……” 她嘴里骂骂咧咧,只是狼狈的样子没人相信。 江宝珠在隔壁热身,这会儿跑来瞧热闹,“哟,咋哭了刚刚不是很能吗?” 王瑜狠狠瞪她一眼,“走着瞧。” “略略略,慢走哟~~” 王瑜走了,周秀回到自己的位置。 许思没急着往下,她看看窗外门外的人说,“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我正好说几句话。” 她盈盈站起身说,“首先,蝶梦是跳舞的地方,我想每一位来的人都是热爱跳舞的,蝶梦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大家最好待遇和机会,同样我也希望大家用最真诚的心来对待舞蹈团,对待即将成为朋友、伙伴的团员们。” “将来你们会在舞台上托起对方,这一切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实现,所以平常相处也希望大家友善、真诚、互帮互助,拒绝乌烟瘴气的攀比、欺辱,一旦发现 ……” “我想,王瑜已经给大家做了反面教材。” 她的话温柔却掷地有声,循循说来,大家听进心里。 迟来的江宝珠有些纳闷,悄声问,“她是老板?” 张小玲眼睛亮晶晶,兴奋说,“对啊,许思,咱们的团长,她说得好有道理。” 江宝珠:“……!!” 上辈子弄团队,这些话许思就说过不少,理念是一致的,甚至比起上辈子来说,这年代的女孩们更单纯,她愿意用跟真诚的态度对待。 许思说,“今朝这事,我很高兴周秀选择拒绝,往后团里再发生任何不公平的待遇和欺负,我希望不论谁都能主动告诉我,只有你们敢说我才能为你们做主,希望大家信任我。” 她说完露出个温柔的笑,“当然,最好不要有这样的事发生,让蝶梦成为你们有归属感、喜欢的舞蹈团。” 女孩们忍不住点头,今天她们看出来了,团长是会为她们做主的,不糊弄、不当和事佬,该处理就处理。 有这样的团长,怕什么呢。 张小玲挥挥手,脆生生说,“许团长,我相信你!” 许思无奈地笑,“别叫我许团长好不,听着年纪好大。” “那叫什么,那叫许思姐好吗?”张小玲活泼性子。 许思上辈子二十六了,没觉出问题,“就这么叫吧,那别耽搁时间了,开始考核。” 她重新坐下来,彭姗姗凑过来咬耳朵,“啥啊,你二十,她们一个个二十二三四五六的,叫你姐?” 许思:“……我爱当姐!” 万老师听到,笑说,“挺好,小思思想成熟稳重,能当姐。” 许思小得意地朝彭姗姗挑挑眉,心道两辈子加起来都能当你妈了! 考核开始,彭姗姗随便放个唱片,自己第一个上去,“我还真要插个队,我先跳,跳完呢你们也别疑惑你们许思姐跳咋样,比我厉害。” 音乐缓缓放出,彭姗姗外套一脱,随便活动了下关节,压身一个漂亮的连续旋身就进入状态。 她跳舞本身就好,彭家从小到大花大价钱的培养出来的妹妹,出去表演都是数一数二的。 两分钟结束,彭姗姗收势一个漂亮的收尾。 她神采飞扬说,“万老师,我及格不?” 又冲许思眨眨眼,“许思姐~满意不~” 大家都被逗笑了,同时心里又惊讶彭姗姗跳舞的功力,真的好厉害,可她说许思姐更厉害,那得跳得多优秀。 女孩们心里暗自想,等会儿一定要表现到最好。 万老师对彭姗姗没意见,“没想到姗姗跳这么好,你给大家打了个样,标准都提高了。” 许思逗她说,“小瑕疵呢等会儿吃饭时候我慢慢给你说~” “好嘞,谢谢万老师,谢谢许思姐姐~” 彭姗姗回了位置,笑嘻嘻的。 许思无言,当初那个高冷傲娇的彭姗姗哪去了! 后面的考核按部就班进行,万老师联系来的人确实都不错,在及格线以上,但文工团的表演比较规范,大家功底可以,动作风格的稍偏模式化。 报纸上招来的女孩们亮点不少,但功底稍显参差。 结束后已经七点多。 没有当场宣布入选的。 许思说,“今朝都先回去,三天后入选名单会贴出,但入选非蝶梦的正式一员,还要一周实习,通过了才能成为蝶梦正式的团员。” 大家齐声说好,收拾东西离开。 坐了一下午,几人筋疲力尽,许思揉揉腰,嗓子也快说的哑了。 彭姗姗摊在一旁挺尸,“累死了,看别人跳怎么比我自己跳都累!” 万老师倒是还好,“你们小年轻哩,还不如我,都快回去休息吧。” 许思说,“行,万老师那明天下午咱们再过来,早上好好休息。” “成。” 定好时间,三人离开了。 周易把许思送回了家。 苗苗跑去找小木玩,闫峥也不在,家里空荡荡的。 钟姨说,“小思啊,你阿妈说今晚过去吃饭,我就没烧饭。” 许思说‘好’往楼上走,又回头问,“闫峥打电话来了吗?” 钟姨一拍脑门说,“对对对,六点多打的,说八点半再打过来。” 许思唇角勾起,“好呢。” …… 第113章 夫妻电话 许思简单收拾下,拿上钟姨拌的四喜烤麸和早上送来的排骨去隔壁。 闫峥不在家,她们吃不了多少东西。 正是饭点,灶披间里三家人都在烧饭,热气腾腾。 吴大娟跟徐桂芳拿点蒜,瞧她锅里蒸梅菜扣肉,“霞气香,思思一来你指定烧好东西。” 徐桂芳笑,“那可不,那是我小囡。” 许向阳拎着洗好的菜进来。 吴大娟逗乐讲,“向阳啊,完了,你妈眼里只有你妹妹了。” 许向阳笑出一口白牙,“是呗是呗,我妈心偏的没边了,不然我晚上去吴嬢嬢家蹭口饭得了,家里指不定没我碗筷……” 吴大娟乐呵呵笑,“你小子,还想蹭我顿饭。” 两家讲玩笑话,剩下另一家是赵婶家,她家灶台靠里边,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煮一锅面条,清水白菜,没旁的东西。 徐桂芳把拌的凉菜装两小碟,一碟给吴大娟一碟给赵婶端去,邻里邻居的。 许思正好进来,“阿妈,在烧饭了呀,咋听到我二哥说我坏话~” 徐桂芳看到闺女顿时眉开眼笑,“你去歇着,你二哥满嘴跑火车别理他。” 许思抿唇笑,脑袋被洗完手出来的许向阳拍了下,一点力没用。 “咋啦,妈都偏心了还不准我嘴巴讲讲。” “不咋的,二哥要抗议吗?” 她眉眼弯弯,小姑娘样式乖巧很。 许向阳顿时就投降了,“不抗议,全家都偏你,二哥也偏心你。” 许思心满意足,抬手晃晃饭盒跟排骨,“二哥喜欢的四喜烤麸,还有这排骨也要早点吃了。” “得嘞~” 许向阳接过排骨用盐一搓挂窗框上。 “真好,这闺女真好,羡慕不来,”吴大娟炒着锅里的菜,满眼都是喜欢。 许思说,“吴嬢嬢,让阿妈烧了排骨给你挟大块的。” “诶哟,先让我蹭上了。” 灶披间里热热闹闹,那边钟姨找回了小木和苗苗。 钟姨进来,许思跟许向阳主动让位,去堂屋摆碗筷。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 大家坐下吃饭,难免问到闫峥。 徐桂芳说,“港市那么远,闫峥过去得多久啊,路上带够吃的没?” 许思笑,“军区专机送的,今天就到了。” “乖乖,啥专机这么快,真本事……” 许向阳说,“阿妈,让你坐你坐不,天上飞过去。” 徐桂芳拍拍心口,“坐不得坐不得,铁皮壳子天上飞,吓死人了。” “安全的,已经到了,钟姨说打过电话回来了。” 说完,许思看了眼五斗柜上的钟,七点多了。 徐桂芳问,“这趟咋没带你去,这么大的事,身边有人照顾吗?” 许思其实也有点奇怪,两人是夫妻动手术不是小事,常人都觉得该一道去。 但想想闫峥那性子,可能是不习惯带女人在身边吧,毕竟还有下属在。 她温声说,“闫峥早年在港市有朋友,军区那边派了军医跟着,没事的。” 许向阳给妹妹说话,“是啊,不然你让小妹也坐铁皮壳子啊?” 徐桂芳瞪他,一顿饭吃得乐呵。 吃饱时,徐桂芳让她们这几天都过来吃,省了家里烧。 钟姨说,“那还不如你们过来吃,两家就我一个不上班的,我来烧菜。” 这倒是,徐桂芳白天还要去厂里。 这么说好,许思几人回去。 闫峥时间观念强,回家陪苗苗讲了会儿故事,时针一到电话就响了。 许思把书放下,拎着裙摆小跑去接电话,清丽的小脸上不自觉挂上笑。 话筒刚放到耳边,那边就响起男人的声音,“回来了。” “嗯,你到啦,什么时候到的呀?” 闫峥这会儿在乔以南家,电话放在客厅。 乔以南正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 “五点多到的。” “哦……” 许思第一次同他打电话,话筒贴着耳朵,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似乎比平时更温和。 想起白天那个拥抱,许思咬咬嘴巴脸颊稍热,“那个,那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呀?今晚住乔先生家吗。” “明早过去检查,”闫峥温声回答,又问,“下午很忙吗,嗓子哑了?” 许思下午是说得有点多,不自觉清了清嗓子,“还好,话说多了。” 闫峥说,“多喝点水。” “好……” 提到下午,许思想起什么问,“闫峥,你认识江宝珠吗?” 桌上放着一叠闫峥平时用的稿纸。 问出这话时,许思的手忍不住捏着稿纸一角,捏捏折折。 闫峥回忆了下,“江宝珠,你是说江政委的女儿?” 许思手顿住,还真的认识…… “嗯,她下午来舞蹈团考核了。” 闫峥说,“她之前跟江伯母探亲住在军属区,江政委叫我去吃过几顿饭,所以知道。” 许思听着他语气,没太多起伏,不像是在意的人…… “怎么问起她?” 许思赶忙说,“没什么,就是她考核不错,应该会留在舞蹈团。” “嗯,”闫峥不太在意,“记得有事找周易,别太忙了。” “好呢,”两人开了话匣子,聊起便自然许多。 乔以南手里翻着《港市时报》,耳朵却是竖着,闫峥啥光景能跟人说这么多话。 平常他打个电话,两三个字给打发了。 果然有媳妇就是不一样。 作为朋友,乔以南倒替他高兴。 许思又说了点下午的考核,嘀嘀咕咕一下就说多了。 最后又叮嘱他,“那你明天好好检查,今晚早点休息。” “嗯,”闫峥听她说这么多,嗓音透着藏不住的高兴,在舞蹈这件事上,她一向是热爱的。 “你也早点睡。” “好,那我挂了。” 许思就要放下听筒,闫峥又叫住她 “思思。” “啊,还有事吗?” 闫峥喉结滚了下,“记得装热水袋,天冷。” 许思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冷啊,不过嘴上还是应了,“好呢。” “明天我七点给你打?” 许思想想七点应该到家了,“好,那我挂啦,晚安。” “晚安。” 许思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闫峥才放下。 一回头就对上乔以南意味深长的目光。 闫峥神情淡漠,转着轮椅过去,“有事?” 乔以南:…… 变脸跟翻书一样,他放了报纸,脚尖踢踢说,“我算是瞧着了,你闫峥也有惦记人的时候?” 闫峥眉梢微挑,“管太多了。” 乔以南还是习惯他这副模样。 “呵,这就对了。” 多年好友在一起,聊了几句,乔以南同他谈谈当初两人一起做的生意。 小打小闹的生意,这些年乘着东风在港市这地界日益扩大。 闫峥按按额角说,“生意这些年都是你管理,其实我可以撤出来,全部归你。” 乔以南失笑,也只有闫峥会说出的这种话。 “撤什么撤,当初大头是你出的,我跟韵之都只出小部分,不然搞不成。” 他说到韵之嗓音稍顿,才继续往下说。 …… 第114章 我太太,喜欢钱 “港市发展快,我们两家百货因为你家的航运线,来货渠道不难所以吃得开。如今沪市要开放,我在想可以往沪市去发展,你怎么想?” 闫峥沉默片刻,分析说,“沪市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这个时机下海创业以你的经验能力,十拿九稳。” 乔以南说,“论眼光和消息,你比我强,就是进货这条线我都是搭了闫家。闫峥,你明明站在一个最得天独厚的位置,如果是你做,闫家将来在沪市必定是龙头首富。” “别小看闫振华,他能张罗得很,”闫峥淡淡开口。 乔以南明白,闫峥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有更坚定的信念和理想,钱财这些东西可有可无,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毅然决然入军区。 乔以南自问做不到,所以更加佩服自己这个兄弟。 “得,反正这事我先计划着,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初才能到往沪市去。” 闫峥翻起沙发上的报纸,点点头。 报纸一个篇幅恰好是港城的剧院演出,中间放了剧院谢幕的相片。 他又想到许思,脑子顿了顿。 当初结婚她敲了谢家一大笔钱,喜欢钱吗? 男人眉头拧起来,细细思考。 中秋收到他妈给的翡翠手镯,许思高兴。 拿到舞蹈团工资,许思高兴。 自己给存折时,许思也高兴…… 喜欢钱…… 乔以南看他又突然不响,那神情跟想国家大事似的。 “想啥呢,我们港城的报纸上有啥让闫大队长这么严肃,有犯人啊?” 闫峥放了报纸,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交叠。 一副正经谈事的模样。 乔以南放下二郎腿,“怎么了?” 闫峥淡声说,“你刚刚说去沪市做生意,我们具体谈谈。” 乔以南吐槽,“怎么说变就变,又感兴趣了?” 两人这一谈,就谈了大半个小时。 闫峥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他讲了沪市的最新政策,以及明年有可能更新的政策。 乔以南顿时茅塞顿开,初步有了构想,只觉自己把闫峥想差了,真换做他来创业,他自己就能把他爹闫振华干下去。 “我真佩服你,什么都知道,局势看得这样清晰,却一点不心动。” 闫峥心想,这不是心动了吗。 他心动,不是对钞票,大抵是对某个人。 “……所以为什么,突然又要做了。” 闫峥坦然,“我太太……挺爱钱的。” 乔以南:“……” 多余问这句。 …… 第二天一早。 几人到了柳主任在的华和医院。 柳主任年过五十,身体非常硬朗,老学究的派头。 晓得闫峥的身份更是用心对待,任何为人民付出的军人都值得佩服。 华和医院并不是港市最好的医院,在双方政府的帮助协商下,手术转到设备更先进的德圣医院进行。 做完检查后,柳主任召集医生开了会,孟军医也参与其中。 对港市的先进医疗设备,孟军医啧啧称奇。 手术时间很快定好,闫峥体质好符合手术条件,直接安排在第二天下午进行。 定好后,柳主任还是说明了风险,“弹片在的位置确实刁钻,无法完全保证取出时是否会有其他风险,可能会对神经、韧带造成损坏……” 柳主任细细说明,“但目前看来,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闫峥说,“我接受。” 任何事都伴随风险,譬如第七区的任务,没有一次能保证全身而退。 柳主任点头,让他签字。 结束之后又忍不住问,“听说是闫先生的太太找到我的,我几个月前刚好退休离开了华和,我可认识她?” 这事其实连闫峥也疑惑,甚至在后来让小赵查过许思同柳主任之间有可能的联系,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她似乎听人说起过您,所以让朋友找了找。” 柳主任慈祥地笑笑,“那闫先生可要谢谢您的太太,如果是更早之前找到我,我也不能动这个手术,还是因为德圣这边刚好更新医疗器械我听朋友提起,那个时机刚刚好,您太太是很幸运的人。” 闫峥淡笑,“是我的幸运。” 柳主任点点头,安排他住院后便离开了。 …… 下午到蝶梦,姚荟也在。 许思同她讲了昨天闫峥电话的事。 姚荟摆摆手,习以为常,“得,一下飞机就找媳妇,反正我以后听你讲就成。” 许思抿唇笑,“那不是一样的嘛,闫峥晓得我今天会过来,会转告妈妈的。” 姚荟泡着红茶,“随便他打不打,反正现在你陪我,儿子不要也罢。” 她把红茶递给许思,许思笑眯眯喝一口,凑到姚荟身边。 “妈……妈妈~” 小姑娘撒起娇来难招架。 姚荟拧眉头,鸡皮疙瘩冒上来,“想说什么直接跟妈说,这劲头用闫峥身上去。” 许思差点把茶喷出去,“我才不跟他这样……” “我晓得我晓得,跟妈有啥好害羞哩,面孔都红起来。” 她把儿媳妇拉过来,看她粉嫩的笑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己半老徐娘都爱看。 “我给你说啊,闫峥没啥经验,二十七岁的人了憋这么多年,对你还好吗?疼不疼人?凶不凶?凶了你就刚刚这样撒个娇,保准他温柔些……” 许思脑袋冒出三个问号,“妈,不是……妈妈你在说什么……” “啧,怎么这会儿笨了,女人嘛,不要不好意思,床上的事体讲究两人都舒坦,夫妻感情才越过越好哩……” 许思眼疾手快,拿了桌上一块饼干塞姚荟嘴里,“妈,万老师应当来了,我得去商量下昨天考核的事……” 姚荟差点噎住,看儿媳妇匆匆跑了笑着摇摇头。 “经过事的姑娘还这么害羞哩。” 不过她儿子那身体,小思是要担待点的。 许思满脸通红,出了大门被风一吹才凉下来。 婆婆真是……思想开放又热情!! 要晓得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指不定要上门骂闫峥不行! 她拍拍脸颊,逃也似得往舞蹈室去。 …… 第115章 她在意了…… 打电话的地方在一楼。 七点差一刻,闫峥撑了个拐杖自己晃下楼。 他没穿病服,白衬衣黑西装,袖子半卷露出半截青筋横亘的手臂,用力撑着拐杖时尤为明显。 有小护士上前问,“你好,需要帮忙吗?” “不必,”闫峥淡声拒绝,一步一步下楼去。 等到了护士台,征询借了电话机,他也不急等时间到七点。 一米九的人斜靠在护士台的外边,神情冷峻却耐心,看得玻璃窗里两个配药的小护士,忍不住凑一起咬耳朵。 今早他到德圣就引得医院众人关注,说是军方的人,竟然把港市有名的柳主任请回来了,还调用德圣刚引进的医疗设备。 “诶,你说他结婚没啊,看着可真俊。” “可不是嘛,天天来的都是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海龟哥不然就是外国人,可没劲了。” “就是,还是咱们军哥最好,长得周正又有气质,馋人很。” “应该没老婆吧,不然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不会不来。” “谁晓得呢,咱也就嘴巴说说好了,真让我上前搭话我都有点慌,他那眼睛一瞧我觉得自己跟犯人似的。” 隔着玻璃窗,两个小护士说得放心,捂嘴巴偷笑。 德圣医院早年是y国人在港市开的私立医院,看病价格不菲,所以病人不多,走廊里算是安静。 等时针走到7点,闫峥拨了家里电话。 许思记着时间, 刚洗完澡上楼在窗边擦头发。 电话铃一响,想接又默默等了两声才拿起来。 欲盖弥彰的小心思,不想让闫峥觉得自己在眼巴巴等。 她清清嗓子,“喂,闫峥?” “是我,思思。” 男人声音传来,许思不自觉勾起唇。 她说 ,“你在哪里呀,今天做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一连问几个问题,闫峥耐心回答,“在医院,检查一切良好,明天下午就可以手术。” “真的?柳主任怎么说的,手术有把握吗?” 许思昨晚想了不少,她的剧情里虽然知道闫峥的腿会治好,也是柳主任动得手术,但那是在一年后。 现在提前了时间,不晓得剧情能不能顺利改变,难免担心。 “有把握的,没有问题,”闫峥隐去柳主任说得那些风险,没必要让她跟着担心。 许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你今晚早点睡休息好,一切遵医嘱。” “嗯,”男人应着她转而说去别处,“港市东西很多,你有想要的吗?我明天让小赵去买。” 昨天听乔以南说了些新奇玩意,换做以前闫峥是没有兴趣的。 许思想了想还真有,“那你可以帮我看看舞鞋吗,我穿37?” 沪市这时候几乎没有专门卖舞鞋的地方,大部分人是自己做或者买别的替代,许思在穿和用上一向不亏待自己,更何况是跳舞的鞋。 闫峥顿了顿,“好,舞鞋有什么要求?” 许思跳多的是古典舞,不用像特殊舞种一样要适配的鞋子,正常练舞只要练功鞋,“唔,我要基础的练功鞋就好了,表面弹力布和弹力绳,脚垫薄一点。” 她喜欢又软又包脚的,“对了,要是有专门卖的地方,让小赵听人家推介就好。” 舞鞋这种东西,最好上脚试,不过现在没这条件就让专业的人推介,不容易出错。 闫峥细细记下来,“好。” “不过不用那么急,过几天再去,你动完手术得让小赵陪着。” “嗯。” 闫峥说话言简意赅,大多喜欢听她说。 说完两人又静下来,一时没出声。 话筒里倒能听到一点呼吸的声音,许思静静听着,不说话也没觉得无聊。 半干的头发凝了会儿,发尾聚积一滴水珠,她抬手捋去。 闫峥就是在这时候开口的,“那天,我走的时候你想说什么?” 许思愣了下,咬咬嘴巴,“我……” 她说一个字又卡住,脑子里突然想起到79号第二天,闫峥叫她到房间。 说他给不了自己感情。 那时候闫峥的表情是怎样的,沉冷疏离,语气客气却不容人反对。 许思眉头皱起来,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说不用勉强。 当时他那样说,是否就是委婉地在告知自己不会喜欢她。 许思有些迟疑了。 闫峥还在等她说话,“没想好?” 许思点点头,想到他瞧不见,又应了声,“嗯,还没想好……” “那慢慢想,”他不急,换了只手拿话筒,目光扫过玻璃窗里两个护士,没在意。 许思扯开话题说,“等你腿好了,是不是会很忙了?” 他没拆穿,顺着往下应,“嗯。” 商检局的事的,肯定要提上日程,回去一堆事等着他解决。 许思还想说什么。 那边传来小赵的声音,“队长你在这啊,柳主任找你说明天手术的事……” 说着说着,对上自家队长要杀人的眼神,声音弱了下去。 许思已经听到了,温声说,“有事你先去。” “好。” 挂电话前,她又说,“明天会一切顺利的,我等你好消息。” “嗯,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闫峥把电话机递给护士台,站直就往二楼去。 小赵屁颠屁颠跟上,“咳咳,队长您跟嫂子讲电话呢。” 闫峥斜他一眼,小赵识趣闭上嘴。 人一走,护士台里的小护士终于敢说话了。 “哇,谁说他没媳妇啊,刚刚那模样保准跟媳妇打电话。” 低头坐在护士台后的小护士抬起头,脸都红了,“别猜了,就是他媳妇,叫什么‘思思’……还说给买舞鞋还是啥的,是不是跳舞的姑娘啊。” “天,跳舞都长得漂亮气质佳,前几天登报纸那舞蹈演出,可好看了。” “话说他跟媳妇说话可一点都不冷,要命这种男人能不能给我个啊。” “嘿嘿,羞死了你。” “干啥干啥,笑话我,你不想要我要~” 几人叽叽喳喳聊起来,语气里藏不住羡慕和向往。 …… 电话是挂了。 许思站在书桌边叹了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得了,昨天还跟姗姗说张嘴就问,问清楚问明白。 今天怎么就怂了。 难道是因为她在意了? 在意了所以不想听到心里不期待的答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唉……还什么新时代的女性,怂死了!” 她拿起毛巾气恼地擦擦头发。 窗外风吹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第116章 手术成功 第二天下午,闫峥进了手术室。 手术近三个小时,出来时人还在麻药中。 小赵跟几个下属等在外面,一起等的还有乔以南。 听柳主任说手术很成功,弹片已取出,只要后续养一段时间等愈合就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会成功的,”小赵红了眼眶,作为闫峥得力的下属。 小赵,包括第七区他带出来的人,都希望闫峥能好。 第七区能越来越被中央重视,他们的队长功不可没。 下属们个个都很激动,一旁的乔以南也松了口气。 闫峥被送去病房,小赵赶紧安排下去。 “谢谢柳主任,谢谢乔先生,我先去给政委汇报。” 乔以南说,“去吧,这边我在,顺便给闫峥家里人知会一声。” “好,你们几个守在病房外。” 小赵交待好,下楼去打电话,乔先生不说他也是晓得要告诉嫂子的,进手术室前队长就交待了。 他先打去象牙巷,钟姨告知许思说去婆婆那边一起等消息,留了姚荟洋房处的电话。 小赵又打过去。 许思接的,听到消息放下心,冲婆婆说‘很成功’。 她嘱咐小赵好好照顾闫峥,挂了电话。 姚荟红了眼睛捂着心口坐下来,!生怕自己听错了,“思思,思思你再跟妈讲一遍,是好了吗?小峥的腿真好了?” 许思坐到她身旁,轻轻帮她捋着胸口,“好了,闫峥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刀口养好就没问题了。” “好,好好……” 姚荟忍不住掉下眼泪,这事谁都比不上亲妈忧心,即便嘴上不说,自打儿子受伤姚荟不晓得多少个晚上没睡着过。 她前头在疗养院不是只图有人气,确实是因为这事身体不好。 “他好了就成,好了就成。” 许思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妈,别哭了,闫峥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我没哭……我就是它自己忍不住掉眼泪,”姚荟语无伦次,又抓起许思的手,心里万分动容。 她今天没让万芳跟姗姗过来,明明在家也能接到电话,还专门跑过来。 姚荟晓得许思是特意来陪自己,特意一起等消息。 怎么能不感动呢。 “真好,闫峥这辈子出那么多任务,救那么多人,该有你这样的媳妇。” 许思笑,“妈妈这思路跑太快,我都要跟不上了。” 接近饭点,许思想想留下来陪姚荟吃晚饭。 吴婶乐呵呵说,“大少爷一好,夫人也能放心了,得,我赶紧做饭去。” 姚荟说,“多做两道好菜哩,再给思思炖个补汤,一天天来回跑都累瘦了。” “好嘞,早上刚来的大黄鱼,炖鱼汤好伐?” 许思笑说,“都可以,吴婶手艺好,做啥都美滋滋。” 得了夸奖,吴婶烧饭更有劲了,五菜一汤很快端上桌。 婆媳俩亲亲热热地吃着。 许思想起昨天的电话,心想,自家婆婆会不会知晓闫峥的事啊…… 她戳着碗里的排骨,脑子乱想。 姚荟给许思盛了汤,“吴婶炖的黄鱼汤是一绝,快喝点,省的闫峥回来怪我把他媳妇饿瘦了。” 许思端起喝一口,鲜掉眉毛,“是很好喝。” 她小口小口抿着,小声嘟囔一句,“妈,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不?” 姚荟挑挑眉端起汤,“见外了是不,跟妈有啥不能问。” 许思眼睛水汪汪看她,“闫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噗……” 姚荟一口鱼汤喷出来,还好反应快偏过头,“咳,咳咳咳……” “妈,妈你没事吧,”许思赶紧把她汤拿开,手忙脚乱给递帕子。 姚荟咳了好几下缓过气,一屁股坐直,“他敢,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媳妇,喜欢谁都不好使。” “咳咳,咳,”姚荟又咳几下,“给妈说,是不是闫峥欺负你了?” 许思赶忙说,“没有,我就是好像,好像听说过…… ” 姚荟似是想起什么,眼神微闪,随即又说,“小思,妈妈心里只有你一个儿媳妇,闫峥再混蛋也不会外插花(出轨),你晓得他的,可能冷淡不会讲好听话,但是个负责任的人。” 许思细品这话,心想,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所以当初就讲的很清楚,不会谈感情。 婆婆没有明说,没直接告诉他闫峥心里有没有别人,只有可能说,婆婆是知晓有这么个人的。 许思喝完汤,差不多也饱了。 跟姚荟告别后就离开了老洋房。 姚荟说让打电话让人接她,许思拒绝了,慢吞吞走到主街上。 这点还少人,许思上了回家的电车,靠窗坐下。 电车窗子开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车上大多是上夜校的女工,也有不少工厂下班的人。 售票员挎着旧旧起皮的皮包,走过来让买票,“两毛钱,到哪里下?” “象牙巷,”许思淡淡说,掏出两毛钱递过去。 南平路到象牙巷有些距离,小赵送她要二十分钟,电车开开停停更是慢,约莫开了半个多小时。 到家时候,她浑身都被吹冰了,抱着手臂进来。 苗苗听到声响蹦跶下楼,“小婶婶,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去婆婆家吃饭了。” 婆婆叫的是徐桂芳,奶奶叫的姚荟。 许思摸摸她小脑袋,“小婶婶跟奶奶吃饭呢。” “哦,”小丫头歪着小脑袋跟她上楼。 钟姨备着热水的,许思拿了身衣服下去洗澡了。 她吹冷了,洗完澡干脆把小苗苗抓床上陪自己睡,当个小暖炉。 苗苗咯咯咯笑,开心得不得了。 小婶婶被闫叔叔霸占了!好久没跟苗苗困觉,还是香香的。 一大一小闹了会儿,困的睡了过去。 …… 德圣医院。 闫峥夜里醒来,小赵守在病房里。 知晓手术成功,他淡淡点了下头。 小赵压着嗓音说,“队长,你咋一点不激动,我今朝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闫峥无语,“柳主任早就说了可以治。” “……”要不他咋是队长呢,小赵忍不住心里蛐蛐。 闫峥看窗外乌黑,“几点了?” 小赵拿出他放床头柜里的手表瞧瞧,“11点23了。” 这个点,思思应该睡了,不好打电话。 …… 第117章 茫然 秋天的早晨裹着薄雾,弄堂里的人早起,提着痰盂马桶去倒。 叮呤咣啷,吵吵闹闹。 许思在屋里给苗苗扎头发,睡了一觉昨天的烦心事散了干净,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小丫头的头发长了不少,能扎的花样更多了。 许思给她左右各扎两条小辫,绑在一起,俏皮又可爱。 “苗苗,头绳。” 苗苗从小挎包里掏啊掏,选了近期最爱的小花头绳递过来,“小婶婶,小木哥哥去吗?” 许思说了今天带她去蝶梦,自己的舞蹈团就是好使,天天带去都没事。 “当然去呀,你们俩一起更有伴。” 明明小木是许家最小的弟弟,但他懂事听话带苗苗好手,有他在许思几乎不用顾着小丫头。 楼下钟姨在弄早饭,剩的鸡汤煮开下年糕片,烫颗小青菜窝个鸡蛋,吃完热乎。 “来了来了,快来吃饭吧,”钟姨端着上来,两碗大一碗小三人吃。 苗苗蹦跶到饭厅,“钟奶奶,苗苗有四个小辫子。” 小肉手伸出四个手指,她得意地抬起小脑袋。 “美得哩,”钟姨夸她一嘴,又回头问,“小思嗓子还难受伐?给你炖了梨汤等下带去喝。” 许思抱苗苗在椅子上坐好,“好点了,没大问题。” 钟姨说,“你们呀,天气凉了要注意,这跳舞一冷一热,跳出汗了可不能一下出门,凉风一吹保准生病。” 这絮絮叨叨的话听着暖心,许思笑笑说,“晓得了。” 她其实算的上很会照顾自己,上辈子一个人惯了,生病难受只有自己熬,所以冬天加秋裤戴围巾一点不落下。 昨晚属实是有点任性了。 鸡汤面吃完身子都热乎起来,钟姨把整颗梨炖的梨汤装进保温桶,“记得喝,别忙起来又忘了。” “晓得啦钟姨,”她牵着苗苗又叫上小木,上了周易等在外面的车。 …… 到蝶梦时候,院里挤满了人。 今朝是公布团员名单的日子,走廊上做了个布告栏,前两天名单都商量好了,万老师会写好贴出来。 许思让俩小的去玩,自己朝舞蹈室走去。 看到她来,女孩们都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 “许思姐,早上好……” “许思姐这个名单什么时候贴呀?” 许思说,“快了,等下万老师弄好就过来贴。” 女孩们都蛮紧张,就守着布告栏生怕自己没通过。 其实的确不少人没通过,许思对跳舞的事要求不低,那天江宝珠是63号最后一个,最后确定留下来的人只有48个,还需要通过一周的实习。 她想想说,“大家听我说两句,蝶梦这次收录团员大概在四十多个,没有通过也并不代表你不够优秀,可能是一次没发挥好,又或者同蝶梦的风格不合适。” 风缓缓吹着,她一身格子的薄呢外套,下身是包身的鱼尾裙,温柔气质极好。 大家听着到四十多个,心都落了下去,那淘汰了不少人。 许思继续说,“如果真的喜欢舞蹈,希望大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能继续坚持,我跟万老师商量过,每个月15号下午,都会组织考核,你们可以继续来面试。” 她说完,刚刚失落、担心的女孩们眼里又燃起希望,“那太好了,那天我太紧张没有发挥好,要没选上下一次我还来。” “是啊……有机会就还好,我咬咬牙也能坚持下去。” 但凡还有希望,她们就能多坚持坚持。 许思说完,万老师拿着名单过来贴了。 “小思来了,大家都这么早呢。” 许思说,“急着看名字,被录用的人我们10点在舞蹈室集合,发练功服,舞鞋大家要自己准备下。” 舞鞋要尺码,而且每个人有自己习惯,舞团就不统一准备了。 “哇,还有练功服,真好,我以前那套洗了穿穿了洗,都不行了。” “这里真好。” 大家叽叽喳喳说着,张小玲自告奋勇帮万老师一起贴名单。 刚贴好全部人就一窝蜂挤了上去。 万老师从人群里巴拉出来,摸摸头上的汗,“诶哟,慢点慢点,别急哩。” 许思把她拉过来,说,“辛苦万老师了。” “不辛苦,”万老师松口气,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小思,我瞧着她们心里非常欣慰,舞蹈团建好到今天,我一直想跟你说声感谢。” 许思眼眸睁大,“万老师谢我做什么,是我要谢谢你给我这么大的帮助。” 万老师拍拍她,“虽然我们只收录四十几个团员,但无论多少,你都给了她们一份工作,对她们来说也许会改变原本的命运。” 当初万芳联系这些姑娘,太明白她们处于怎样的境地里。 “军区尽全力做到最好,但目前的情况什么都要等,返城的知青要等、落户的人要等、安置房要等、工作安排所有一切落实到每个人需要太漫长的时间了……” 许思说,“万老师,都会好的,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 许思心里晓得,沪市发展近在咫尺。 万芳只当她安慰自己,点点头说,“小思,我有时觉得你跟闫峥真的很适合,同样是信念坚定的人。” 许思笑笑,比起闫峥她差远了,内心其实一点都不坚定,只是努力做好眼前的事,尽力而为。 两人说了会儿话,彭姗姗也到了。 几人一起给留下的团员发了练功服,又聚起来开了个会,把薪资福利和一周的实习要求通知下去。 下午没别的事,让所有人一起介绍介绍自己,聊聊天跳点拿手的舞蹈,当做互相熟悉了。 一个团队建立是个漫长的过程,许思的不着急,慢慢来。 结束回家,许思叫了苗苗跟小木回家。 周易来接她们,许思想想说,“周先生送我们到锦绣剧院门口就成。” 周易问,“少夫人不回去吗?” “还早,我带苗苗跟小木买点吃的去。” 锦绣大剧院旁边就是泽安区的小学,附近小巷子里吃的不少,她在朝云时跟彭姗姗发现的。 苗苗一听好吃的,眼睛都亮起来,“小婶婶,苗苗吃糖葫芦。” “好,你跟小木哥哥都有。” 想到会长今天交待的,周易的又问了句,“大少爷的腿怎么样了?” 许思说,“昨天打了电话的,手术动完了,应该要不了几天能回来。” “好。” 周易问到了就不多话,把仨人送到锦绣大剧院附近才离家。 正好是放学的点,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被父母接走,也有一路三五成群自己回家的。 小孩撒丫子乱跑,一路走一路玩,一个个脸被风吹得红扑扑也不觉得冷。 小木羡慕看着,“阿姐,明年我能上学了吗?” 许思说,“当然能,明年招生就送你上学。” 之前阿妈没给弟弟送进去,现在靠着闫家关系一句话的事,婆婆对她很好,到时候不论她跟闫峥怎样,婆婆也会帮忙的吧。 她的眼前像裹着雾,手拿剧本的穿书人,没她这么稀里糊涂的吧! 许思摇摇头不再乱想。 小木倒是开心了,“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一百分第一名。” 想到小木后来是个大学霸,许思揉揉他脑袋,“嗯,考第一名。” 三人买了糖葫芦、烧饼、还一堆炒米卷,才乐滋滋叫上黄包车回家。 …… 第118章 彭州华挨打 此时彭家。 彭姗姗回家站在门边换鞋,客厅传来女人的声音,她皱皱眉是谢心悦。 烦人精。 自打上次跟二哥吵完架,彭姗姗可硬气的很,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她换好鞋子,小包往手上一跨打算当没瞧见。 路过客厅,被彭州华叫住,“姗姗,家里有人不晓得打招呼?” 彭姗姗一看,不仅谢心悦在,谢父谢母也在。 毕竟是长辈,以前她跟许思不对付,谢父谢母倒是一起吃过几顿饭,对她算蛮温和。 彭姗姗往沙发边走去,“谢叔叔、谢阿姨好,我先上楼……” “姗姗,”谢心悦今朝穿一身红色连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起身挽住彭姗的手,开口语气熟稔,“上次跟你生气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嘛。” 彭姗姗皮笑肉不笑,在她面前都这么会装,完全想象得到她给思思穿过多少小鞋。 “怎么敢呀,我二哥都给你出气了。” 彭州华冷声说,“姗姗,好好说话。” 彭姗姗哼一声不理他。 谢心悦嗔怪看彭州华一眼,“别凶姗姗,我今天可是来找姗姗帮忙的。” 彭姗姗眉头皱起来,直觉不是好事。 “姗姗,我跟你哥婚期就在下个月18,婚纱还没选好呢,现在不都流行穿婚纱,你明天陪我去挑一套好不好。” “不行,明天我要去舞蹈团,”彭姗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陪她一整天烦都烦死。 谢心悦嗓音微顿,面上一副失落的神色,“那就后天嘛,后天是周六了。” 彭姗姗又想拒绝。 谢心悦抱紧她手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后天肯定可以,我晓得你在许思的舞蹈团里,你跟她说一声她肯定会给你时间的。” 话音落地,同彭正俞说话的谢家父母都看了过来。 谢母说,“你说什么,谁的舞蹈团?” 彭州华也皱起眉。 谢心悦假装惊讶说,“瞧我都忘了说,思思开了个舞蹈团,你们都不晓得吗?” 谢母冷哼,“倒是能折腾,舞蹈团闫家给他开的?” 谢父咳了声,提醒她说话注意,毕竟彭家这闺女瞧着跟许思走得近。 “上次和平饭店辰光,闫家人对她是挺好的,她好咱也高兴,”谢父说句场面话。 彭州华声音冰冷,阴郁的眼盯着谢心悦,“舞蹈团开在哪?” 谢心悦晓得他在想什么,“南平路,闫家给的老洋房,前些天还上报纸招人呢,姗姗不就在她的舞蹈团里。” 彭姗姗跟许思的要好,她就把兄妹俩挑拨离间,彭州华要知道她都去许思那边了,肯定要训她以后也不会护着她,自己嫁进来就少了彭姗姗这个麻烦。 彭州华想不到许思竟然自己开了个舞蹈团。 从前被谢家护着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大本事! 谢母瞧彭州华神色看出点名堂,想起外头的风言风语面色不满地说,“州华啊,你从前虽然跟思思走得近,但现在毕竟要和心悦结婚了,不能再那么关心她了。” 彭州华不响。 彭正俞笑笑说,“州华晓得许思从前是谢夫人养大的,他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关心,他要真关心许思怎么会连她开舞蹈团都不知道。” 彭正俞吃一口茶,说话滴水不漏。 谢母面色这才好一点,“没事就好,说实话我们现在跟许思很少来往,她总归不喜欢心悦,怪她回来抢了谢家女儿的位置,我们心悦也是颇多委屈的,但这都是命,她没这富贵命当不了我们谢家千金,怪不了别人。” 颠倒黑白有一套。 彭姗姗冷哼,“思思是命太贵,难不成闫家还没谢家好。” “你……” 谢母眼睛瞪大,被彭姗姗这话堵了个严实。 彭正俞放下茶杯,正色说,“姗姗不可以开这种玩笑,后天你陪谢小姐去挑婚纱。” 彭姗姗皱眉,“大哥……” “听话,”彭正俞语气淡淡,但不容拒绝。 彭姗姗太懂大哥这种语气,咬咬嘴巴气得上楼了。 谢心悦得意地勾起唇,只要是跟许思有关的人,谢心悦就见不得好! …… 不多久,谢家聊完婚事的安排准备离开。 彭州华送三人出门,回来时彭正俞还在沙发上坐着。 他沉眼盯着自家大哥。 彭正俞看他,“有事?” 彭州华说,“大哥早晓得思思办了舞蹈团,不告诉我,报纸呢?咱们家天天都有报纸送来。” “怎么,你知道了想干嘛?呵,我说过的话你都丢狗肚子里了?” 能撑起一个彭家,彭正俞不是简单的人。 “我能干嘛,我还能干嘛!你天天看着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闫峥成双入对!!” 彭州华抬高声音,又红着眼睛疯魔道,“哥,大哥,我不喜欢谢心悦,上次我试探过闫峥,他肯定没跟许思到那一步,哥,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找她,我不想跟谢心悦……”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客厅里。 彭正俞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弟弟。 “彭州华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比起一个吊在女人身上的废物,丢尽彭家颜面,我不如把你送进精神病医院!” 彭正俞冷冷丢下一句,大步离开。 二楼走廊的彭姗姗捂着嘴,听了个清楚。 二哥真是疯了,一边都要结婚,一边还惦记着思思。 这不是污了思思的名声! 他是真疯了??!! …… 时间过了七点,闫峥往家里打个电话,钟姨说许思还没到家。 医院电话在一楼。 他等了会儿护士就来提醒他手术后需要多休息。 闫峥拧眉,只能给钟姨留了号,让她回来打过去。 …… 第119章 什么算喜欢? 钟姨说电话号在桌上。 许思拿起看看,夹到闫峥的书里,没准备打。 晓得他手术成功就好了,军医小赵都在,军区那么宝贝他,其实不用自己关心。 许思那好睡衣,下楼汰澡。 病房里。 小护士全程安静。 给床上冷脸的男人打上点滴。 恰好是昨天瞧见他打电话的那位小护士,心里直犯嘀咕,这男人还真是,不跟媳妇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 搞得她都不敢说话。 小护士迅速弄好,跟旁边的小赵说,“挂完到护士台叫我就行。” 小赵点点头,“好的,谢谢。” 闫峥事不关己,另只手翻着港市的报纸。 小护士端起托盘要走,又听男人开了口。 “护士站有我的电话吗?” 小护士楞楞说,“没有呢,有的话会来叫的……” “嗯。” 见没别的事,小护士赶紧溜。 难不成跟媳妇吵架了。 昨天偷听时明明挺好,不成,她得下去八卦一下。 …… “感觉如何?” 柳主任检查了伤口,随口询问。 闫峥说,“还好。” 除了麻药退去后正常的疼痛,闫峥没多大感觉,卡在皮肉下的异物取出,原本难忍的胀痛已经消散。 柳主任点点头,“没大问题,我想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去休养,等到伤口愈合就行。” 闫峥说,“多谢柳主任。” “应该的,”柳主任摆摆手,欣慰说,“你的腿受伤这么久,倒是没太多肌肉萎缩的症状,很快就能恢复。” “我太太一直在给我按摩,保持血液流通。” 闫峥脑海里浮现出那道纤瘦柔软的身影。 按摩不是轻松的活,需要力道,许思每一次都极为认真,垂着眼睫、白嫩的手指抹了药油,按摩时心无旁骛。 结束后她鼻尖会冒出细汗,脸颊透着粉,笑盈盈地说一声‘好了’。 柳主任叮嘱几句后离开。 乔以南后脚就来了,提着果篮。 “今天怎么样?” “还好。” 乔以南说,“应总他们的组了个局,想请你去。” 当初闫峥在港市几年,自然是有圈子的,如今这些人在港市一个个都吃得开。 “什么时候?” “三天后,你伤可以吗?” 闫峥说,“无事,可以去。” 都是从前的朋友,见一面应该的。 乔以南坐了会儿。 闫峥问他,“百货里有卖舞鞋的吗?” 乔以南笑得意味深长,“弟妹要?” “嗯,她跳舞建了个舞蹈团,往后应该会有需求,”闫峥想想说。 “真不像你的性格,果然结婚了是不一样。” 闫峥没响。 乔以南倒是来了兴趣,“那时候你跟我说结婚是家里安排,现在呢?” 闫峥顿了顿,淡声说,“思思很好。” 能被他这样评价,乔以南直觉事情不简单。 若说一个人不错、挺好那算是客观评价,但是‘很好’,这个程度非常主观。 “那就是喜欢她。” 闫峥按下报纸,抬眼看他,“你与我说说,什么程度算喜欢?” 正儿八经的模样,乔以南觉得他是真问。 乔以南唯一自信比闫峥优秀的地方,就只有情商了,摇摇头笑说,“没见到人会惦记,见到就心情好,对她认真、耐心,别的男人靠近她,你会不痛快。” 他边说边看闫峥神情,见听到最后几句男人眉头皱起来。 看来还有对手呢。 他心里好笑,又加一句,“对你来说,还有控制不住想亲近。” 闫峥蹙眉,“什么意思?” 乔以南斯文的脸透出几分对好友的揶揄,“你平常看女人跟看男人一样,女人靠近就冷眼把人吓退,要能有个女人是你主动想贴近,这还不明显?” 他跟闫峥多年朋友,即便近年来不在一处,但仍是了解他。 对不喜欢的女人,闫峥那种钢铁般的意志,根本不会有男人的冲动! “从前也就只有……” 他想起什么,又闭了嘴。 闫峥却没注意他这话,脑子迅速分析一番,答案显而易见。 “知道了,”闫峥说完,又低头翻起报纸。 乔以南,“这就完了?” “嗯。” “那你没什么想说?” 闫峥用完就丢,“没打算跟你说。” “……” 得,白给他当老师。 “不过你有个上心的人蛮好,想来弟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乔以南说完这话,感觉男人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离谱道,“我夸一句还不成?” 闫峥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 晚上闫峥打来电话时。 许思又不在家。 不过昨天是没想打,今天她是真得忙。 跟万老师商量了一天的舞,几个主题还没确定,根据蝶梦现有的人数,暂时先准备两支群舞。 至于独舞,一周后由个人自荐,在锦绣大剧院首演前,必须拿出五支舞蹈,再从其中选择。 锦绣大剧院的首演时常久,除了一个舞团,还会有合唱团、乐器、话剧等等其余的表演,合成一个完整的场次。 再往后,反响好团队才会有独立包揽场次的资格。 蝶梦已经成立,这么多人的梦想和希望的压在许思身上,她没有松懈的理由,全情投入。 到点结束,万老师跟团员们已先行离开。 许思跟彭姗姗还在舞蹈室里商量。 “姗姗,你之前的那支独舞还是得练着,我觉得很好,”许思在纸上写写画画,有点灵感就记下来。 舞蹈室里的唱片机放着胶片,音乐也是灵感来源。 彭姗姗说,“我晓得练着呢,思思你应该自己也跳一支独舞,不能浪费这么好的舞技。” 许思笑笑,她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头发扎个丸子头,抱腿坐在地板上,明明一点不顾形象却还是惹人疼爱的好看。 “再看吧,我之前练过几支舞,不用花太多时间编排,先把群舞想出来。” 彭姗姗屁股挪过去,下巴搭在她肩上,“唉,原来是早有想法了~都不告诉人家~~” 撒娇卖萌这事也是给她学去了。 许思怕痒,脖子被她热气吹着起一片鸡皮疙瘩赶紧缩起来。 “什么啊,这还是我的小姗姗吗,当初这么叫你你都受不了,现在还‘人家人家’!” 彭姗姗忍不住笑脑袋歪在她肩上,“别逗我,那会儿咱俩不熟好不好,不对!你是不是叫不认识的人都这样嘴巴甜!!” 彭姗姗一下坐直,大有许思敢说‘是’她就要吃醋的意思。 “那你看我这么叫谁了?”许思无语,小姑娘不好糊弄咯。 彭姗姗说的,“那就好,你的好姊妹只能有我一个,别人可不行。” “好好好,你永远排第一,我以后还有小心肝、小宝贝、小可爱……诶,诶放开我,姗姗放开放开,哈哈哈,好痒哈哈,你,你别……我怕痒。” 彭姗姗把许思按在软垫上,上下其手,专门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许思快笑岔气,又笑的没力气反抗,可怜要命。 “求……求你,别哈哈哈……” 彭姗姗不留情面,“现在晓得求我,让你的小宝贝、小心肝来救你呀!” 等许思笑出眼泪花,彭姗姗终于好心放过她。 “下次再说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许思喘着气捂着肚子躺那,白皙的皮肤闹出一层粉,纤细的天鹅颈微微躬着,发丝凌乱。 “胆子肥了,挠我痒!” 彭姗姗凑过去,一副色胚样,“啧,这小模样,闫峥看到不得迷死他丫的!他到底是不是不行啊!” 许思无语,撑着垫子坐起来有气无力说,“没你行!” “我就知道!” …… 第120章 旧情复燃?? 两人歇了会,瞧外头天黑下来就准备回去。 不料姚荟先来了。 “小思,怎么就剩你跟姗姗了,这闹得衣服也不晓得加上,冷不冷哩。” 两人还穿着薄薄的练功服,看得姚荟直皱眉。 许思起身拿了架子上的外套穿上,“妈你怎么来了?” 姚荟说,“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结果闫峥刚刚电话打来,问你是不是没回家我就过来瞅瞅。” 许思微微惊讶,“他说什么了?” “过十分钟再打来,把衣服穿上过去接,正好你跟姗姗留下吃饭。” 许思说好,拉上彭姗姗一道过去。 彭姗姗偷偷咬耳朵,“闫峥有啥大事啊,电话都打到这里来。” 许思摇摇头。 两人到了姚荟那,吴婶已经做好饭,彭姗姗洗手去吃饭,电话就掐着点响了。 姚荟说,“小思你去接,保准他打来的。” 许思过去接起来,电话就在客厅里,“喂?” “是我,闫峥。” 许思说,“我晓得,刚刚妈说了,我跟姗姗聊跳舞的事聊迟了。” 闫峥温声说,“我过四五天就回来。” 许思微微惊讶,“这么快,没事了吗?医生说可以回来了?” “没事,回来等伤口愈合就行。” “那就好……”许思说完,又不晓得说什么,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男人嗓音低沉先开了口,“昨天累了吗,没给我打电话。” 许思抿抿嘴巴,“我想着好像没什么事就没打……怕你接电话不方便。” 想起那天护士叫他上楼,许思赶紧找了个借口。 闫峥说,“没什么不方便,你随时可以打过来。” “哦……” 电话机下的柜子铺着白色蕾丝的遮布,许思抠着一点线头问,“你,伤口疼吗?” 闫峥想说不疼,话到嘴边改了改,“麻药去了就有点疼。” 这话要给小赵听见,眼珠子掉地上。 “是吗,”许思眼眸微微瞪圆,语气快了两分,“那让医生开点止疼药呢。” 男人轻笑一声,“没事,能忍。” 许思嘟囔,“那疼着不好受,下次别等我接电话了,还是说好几点……” 想到刚刚他还等了十多分钟,打到这里之前肯定先打过家里,许思心里有点闷闷的,不晓得为什么非要打这个电话。 两人明明也没说什么。 她想如果是这样,她真的会误会的…… 误会闫峥是想跟自己说说话…… 许思咬咬嘴巴,“没事也可以不打的。” 那边没说话,话筒里传来微顿的呼吸。 闫峥站在护士站旁边若有所思,随即问,“没事就不想打?” 许思沉默。 他又问,“想问我的话,回去还要问吗?” 许思抿唇,不晓得怎么突然说这个。 大多时候闫峥都不是主动挑起话头的人,但关于这件事,他是第二次在电话里问自己。 余光瞥见客厅里的姚荟,许思想起婆婆那天说的话,眸光微微闪躲,又后退了一步,“我好像有答案了,不用问了。” 男人沉默几秒,就在她以为不再纠结这个事情时。 闫峥又开了口,“好,你没话问我,我有话跟你说。”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许思却仿若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更为温和意思,像在哄人。 她眼睫轻眨脱口而出,“什么话……” 闫峥温声说,“当面跟你说。” 重要的事,在闫峥眼里要当面说。 “小思,吃饭了,闫峥啥时候这啰嗦了?” 姚荟担心饭菜凉了,开口叫她。 吴婶在一旁说,“彭小姐,我们家夫人哟,以前接不到大少爷电话那叫一个心急,说他是锯嘴葫芦,现在竟然嫌啰嗦了。” 彭姗姗冲吴婶眨眨眼,表示理解,“我瞧姚阿姨以后要跟的闫峥抢思思。” “喂喂喂,你俩当我耳朵坏啦,当着面就嘀嘀咕咕,”姚荟屁股坐下来,“不过我现在就是喜欢思思,你说当初咋没生个贴心小棉袄,比儿子好。” 彭姗姗不赞同,“姚阿姨这就不对了,你要生的是小囡,那就没思思这么好的儿媳妇了。” 姚荟想想也是,“还是姗姗会说话,嘴巴沾蜂蜜,甜得哩,阿姨给你挟块红烧肉吃。” 姗姗痛心疾首,“别给思思瞧见,她今朝说我胖了!!” “不怕,反正都胖了不差这点,再吃两块。” “阿姨……你是我亲阿姨,”彭姗姗又含泪吃了两大块。 许思挂完电话过来,脑子里还在想闫峥说的话…… 他有什么跟自己说的啊。 她坐到餐桌旁,心里还在往回盘算,闫峥十八入从港市回来入军区,随后闫家也从港市转回。 港市? 十六七情窦初开,他那谁不会是在港市吧…… 见面了?旧情复燃??! 许思一块三层红烧肉塞嘴里,重重咬了几下。 …… 第121章 港市饭局 “小思,喝点汤。” 姚荟让吴婶给盛一碗汤,随口问,“闫峥说什么了?这么心急急电话还要打这来。” 许思回神说,“他说过四五天就能回来了。” “嗯。” 瞧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姚荟拍拍她手,“有心事呢?” 许思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闫峥去了蛮久,原来才第四天。” 姚荟笑笑,“去久点就久点,你多在妈这儿吃饭。” 彭姗姗夸张说,“就是,省得你回去迟点又让小赵来抓人!” “咋还让小赵来抓人,啥时候的事讲给我听听,”姚荟对儿子八卦兴致颇高。 彭姗姗把她跟许思两趟喝酒被抓回去的事,添油加醋地说。 姚荟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指指屋里的柜子。 “下趟想喝酒在这喝,要啥酒没有。” 彭姗姗竖拇指,“姚阿姨霞气大方!” 一顿饭吃完,两人要走。 姚荟裹了条披肩送她们到大门。 司机老王送彭姗姗回去,姚荟陪着许思等周易过来。 婆媳俩站在大门边。 门口有盏小路灯。 昏黄的光落在许思脸上,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可人疼。 某种程度上姚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对一个人这样上心,电话一个打不通又要打一个 ,其实很明显,但她晓得小思同闫峥才认识两月,没那么了解他,想法自然就有出入。 姚荟拉着她手暖暖,说话的腔调像朋友,“闫峥回来不高兴呀?” “没有,”许思温声回她。 姚荟说,“上次问我那话,总归你自己问他去,两人做了夫妻有什么事就不藏心里,讲讲清爽。” “嗯,”许思抿唇。 周易车子远远开来。 许思抬手帮她拢拢披肩说,“妈妈快进去吧,外边冷。” “看你上车我就进去,”姚荟牵着她,朝车招招手,让周易开过来。 看着被牵着的手,许思恍惚眼眶有些热。 上辈子从小到大,只有院长妈妈关心她,但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分到许思身上的关注和关心是有限的。 而那里。 有限的又何止是关心。 吃的、用的、玩的,在看不见的地方,所有孩子都在较劲都在争抢,那是一段黑暗中透着些微彩色的日子。 大部分是压抑、孤独的,唯独院长妈妈偶尔透进来一点关心。 许思就靠着那点关心和关怀,拼尽全力才长成了让自己稍微满意的正常人,进入社会,丢开身上的自卑和拘谨。 没人引导、没有称为‘家’的退路,一步步全靠的自己。 可现在,阿妈、二哥、大哥,对她好,婆婆也对她好,开舞蹈团有人撑腰帮忙,所有事情不需要独自努力。 这些好,好得不真实。 总担心哪天天光亮起。 是一场梦。 她想,有些甜头尝了一点,就会舍不得。 “妈妈……” 许思小声叫了姚荟。 她回头关切看她,“怎么了。” 许思说,“如果我和闫峥没有结婚,你也会对我好吗?” 这问题很傻,傻到姚荟都笑了. 她说,“你俩要是没结婚,妈上哪认识你去?” 许思眸光黯淡下去。 又听姚荟说,“但现在已经认识了,就算你同闫峥以后有什么变故,妈都疼你。” 姚荟心里是觉得她被谢家丢过一次,大抵会有不安感,但她这几句话出自真心。 许思眼里水光闪过,快速眨眨眼睛,“嗯。” “不过你俩好好的最好,他敢欺负你妈找他算账,”姚荟说得煞有其事。 许思眉眼弯起笑了起来。 车在面前停下。 周易下车拉开门,“少夫人回去了。” 姚荟看她上车,叮嘱周易,“慢点开哈,车窗关严实别吹风哩。” “好,妈妈再见,”许思趴在车窗上挥挥手。 姚荟看着车开远,心里热乎乎的。 …… 闫峥的回程定在五天后。 腿上的伤口要痊愈差不多才能坐专机。 第三天,他去了乔以南组的局。 港市的祥凤大饭店,乔以南来接他,两人到饭店门口下车,车给门口服务员去泊,后面一车是小赵几人。 此时的港市比起沪市,灯红柳绿更繁华。 整条街下来,全是贴彩的大灯牌,饭店、百货、歌舞厅,深秋的夜仍是热闹无比。 闫峥的腿比前头好点,拄着一根拐杖下车来时引了不少目光。 男男女女皆有。 男的自觉不如这挺阔高挑的身形,皱皱眉,女的醉眼迷离,春心荡漾。 有认识乔以南的,娇喊一声‘乔老板,这谁啊?’ 乔以南摆摆手,笑说,“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女人“切”一声,继续同几个好姊妹在路灯下点香烟,吞云吐雾。 “走吧,”乔以南同闫峥进了饭店,被引去包间。 小赵几人安排大堂靠近的一桌坐下。 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围在中间的是应恒,他现在是汇中银行的大经理,从座位就能瞧出身份地位。 另有五六个人,闫峥不全认识。 他的性子多年未有太多变化,少年时虽愿交友但也不多,称的上朋友的只有乔以南跟应恒。 “哟,我哥来了,我哥来了!!”应恒起身接闫峥,说这话时语气激动又亲近。 旁的人心里有数,能让应恒叫哥有大来头,纷纷起身友善地笑。 闫峥掀眼看他一下,难得调侃说,“现在叫应总了?” “别,折煞我,你是我哥,不叫我名我心发里慌,”应恒带他到主位坐。 闫峥从容坐下去。 乔以南坐在他旁边。 应恒见到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哪里还有大经理的派头,嘟囔说,“这多年没见,三人咋还是我最矮。” 乔以南说,“这事你得找闫峥负责,小时候敲你板栗敲矮了。” 年少时总归少年气,应恒性子跳脱常惹麻烦,闫峥每每给他处理了也会训他一顿,几个板栗敲下去他脑门顶个包。 应恒说,“那不能。” 在座的人纷纷笑开,衣兜里掏掏名片两手递给闫峥,互相认识结交。 商民百货的吴总,某某航运的丁总…… 也有女士,姓温,坐在应恒另一边。 大波浪红嘴巴,手下开了七八家娱乐城,面上淡定目光在闫峥身上流连…… 这些人在港城这一片都是叫得上名号,成功人士派头。 闫峥收来看一眼随手放在桌上,也不在意自己没有名片交换。 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淡定,让闫峥身上不可能出现自卑情绪,反倒像个审视旁人的上位者。 坐闫峥对面一男人,年纪看着最大,秃顶大肚腩。 整桌就他屁股没挪没站起来,身边跟着的女人年纪轻轻,约莫就二十岁。 没腰似得塌在男人肥硕的身上,嘀嘀咕咕俩咬耳朵。 菜上来,应恒让开酒,亲自给闫峥倒。 他抬手挡挡,“不喝。” 乔以南说,“伤都没好让你哥喝酒,你想毒他。” 应恒一拍脑门,“忘了忘了,哥你喝茶。” …… 第122章 宝贝嫂子 “对了哥,你咋不把嫂子带来,以南哥说了你家嫂子跳舞,漂亮得紧。” 闫峥扫乔以南一眼,“你瞧过?” 乔以南笑笑,抿一口酒,“你宝贝的都不舍得带出来,不可能不漂亮,还是舞蹈家呢。” 桌上有女人,这些话说了是告诉眼睛往闫峥身上瞥的几位。 有主了,没门。 应恒说,“跳舞好啊,忒有气质,不管,哥你下次再来港市肯定带嫂子来。” 闫峥淡说,“自己上沪市瞧去。” 多大面,让他带来。 应恒乐呵说,“嘿嘿,那我跟以南哥一道去。” 桌上女人听到有主也不收回目光,毕竟这一桌人里,男人这气质独一份,还把老婆挂在嘴边,反倒更吃香。 说到这就谈及沪市情况。 乔以南说起往沪市发展的想法,这桌上也有几人打一样主意。 港市方方面面早就势力割据,难动分毫,眼光长远的都把注意力定在沪市、深市上。 大多人听着,偶尔也说上一两句,听闫峥说起头头是道,恨不得多听点。 闫峥这样的人,在人群中仿佛天生被追随,总能成为话题的中心,却又毫不费力,让某些人眼热嫉妒。 对面男人嗤笑一声,说,“假模假式,旁人递名片他连家门也不报,说不出口啊,沪市那地界有什么好,口岸半天打不开,穷鬼天堂?” “赵有亮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应恒早就不爽。 今天本来就没叫他来,外头碰上了,这赵有亮不要面孔非得进来凑热闹,还带着他养的小三儿招摇过市。 赵有亮‘切’一声,三十几岁就发福的身体往前一怼,“本来就是啊,说错啥了,他谁啊?” “他是你爹,”应恒火药脾气,一点就炸,能管住他的除了他爹就只有闫峥。 但这会儿闫峥显然没管。 “呸,我爹家里坐着,腿都废了还出门干啥,笑死人了哈哈哈,”赵有亮夸张大笑,脸上肥肉一抖一抖。 赵家属于这两年起来的暴发户,赵有亮在外头恨不得把‘老子有钱’几个字刻在脑门上,鼻孔看人档次低。 应恒圈子都不愿搭理他。 赵有亮觉得来了个闫峥,没见过没听过,还残废,平日被他们看不起的憋屈找到发泄地方。 更重要的是,刚刚他身边的女人看了这男人好几眼,赵有亮哪里能忍。 他抬手把小三儿搂过来,笑得猥锁,“宝贝儿,你瞅瞅长成那样有屁用,腿断的,指不定那条腿也断了,只有老子能让你舒坦。” 这话粗俗不堪,饭桌上的人都不适得皱起眉。 连乔以南这种斯文人都黑了脸。 那小三儿娇滴滴笑,“哎呀,看看不要钞票,我看两眼你吃什么醋啊。” 说着手就往赵有亮衣服里伸,当着大家的面一副浓情蜜意的样。 闫峥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手指随意摩挲着杯沿,似笑非笑看着赵有亮。 赵有亮最讨厌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不把他放眼里。 他手往小三儿屁股上按,倒三眼眯起盯着闫峥,挑衅意味明显,“啧,你老婆还跳舞啊,跳的啥? 芭蕾还是恰恰,我听说跳舞的姑娘最带劲,骨头软花样多,怎么玩都……啊——” 话没说完,众人只看到眼前啥东西飞过去,就见赵有亮椅子往后一翻,人“砰”得摔在地上,杀猪般的惨叫传来。 “妈的,啊——你他妈个残废,老子弄死你,啊痛死老子了!!” 赵有亮肥胖的身子在地上滚,还伴随着几声痛苦的低吼。 那小三儿赶紧去扶他,尖声大叫,“打人啊杀人啊,快去叫赵家人来!!!” 包间里还剩个开酒的服务生,站在角落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人哪个是他能得罪起的。 众人目光看向闫峥,男人冷峻的脸没有表情,眼底冰凉一片。 手边的茶杯已然不见。 座上的人本就跟应恒和乔以南交好,没人去管赵有亮,那小三儿吭哧吭哧把赵有亮拉扯起来。 赵有亮一只手捂在左眼上,指缝间有血渗出,西装领口歪斜全是茶叶和茶水,好不狼狈。 他一脚狠踹翻倒在地的椅子,指着闫峥,“他妈的你给老子报上名来,老子非得弄死你!!” 闫峥冷笑,唇角掀起凉薄弧度,“还能说?” 他的手落在碟子的刀叉上。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泛着银光的叉子。 沉冷的话让赵有亮觉得再多说一句,那叉子就会叉进他嘴巴。 他瞪大的双眼眼球突出,抖着唇,浑身冒起一阵鸡皮,冷汗直流,硬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应恒站起身,嘲讽看着赵有亮。 “老子懒得搭理你还不知好歹,赵有亮你们家前些天还上赶着找华新航运拉线,擦亮你狗眼瞅瞅,东家在你眼前都认不出,死了这条心吧。” “闫……他是闫家的……” 赵有亮脑子终于转过弯。 应恒看他这熊样痛快很,“滚滚滚,回去跟你爹说这路子给你作没了。” 赵有亮立马挂上谄媚的笑,“说的啥,我哪里晓得是华新的东家,有眼不识泰山,这眼睛该打该打。” 说着还自己往脸上扇了几下,糊一脸血印子。 闫峥倒没真废了他眼睛,茶杯砸在他眉骨上只划了条口子。 说了不该说的,就要付出代价。 “滚。” 他薄唇冰冷吐出个字。 早听到动静守在门外的小赵推开门,身后两人跟上,扣着赵有亮就往外拖。 他们虽穿常服,但拎赵有亮跟拎小鸡似的,动作训练有素。 桌上的人顿时晓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赵有亮嚷嚷,“别啊,误会误会……” 没人听他的,小赵手一挥,人就被拖走了。 那小三儿更不敢说话,一拎裙子自己麻溜跟出去。 小赵询问,“队长?” 闫峥手指点点,他带上门出去了。 包间恢复安静。 大家看闫峥的眼神顿时不同。 “原,原来是闫家的东家啊。” 闫峥淡声说,“老头弄的,没我的事。” 应恒叉腰坐下,“将来还不是你的,赵有亮活该早看他不爽了,还敢说嫂子……” 瞧见闫峥冷下的脸,应恒赶紧闭嘴。 “喝酒喝酒,咱还是喝酒好!” 推杯换盏。 一顿饭吃到后半夜。 …… 离去前,三人站在街边等车来。 应恒喝得半醉歪在乔以南身上啰嗦,“哥,闫哥,我昨天好不容易回来,差点赶不上见你。” 这车轱辘话刚刚饭桌上就说了七八回,闫峥跟乔以南懒得搭理。 应恒也不管,继续掰扯,“嘿嘿嘿,韵,韵之姐就没我好运气,她,她证件没,没下来回不来,见不着你……” 乔以南掐了应恒一把。 应恒跳脚,“疼疼疼,你掐我干啥啊。” 乔以南警告他,“嘴巴闭闭牢。” 说完瞥闫峥一眼,男人神色如常。 乔以南摇摇头,心想都忘了好友已有新生活,有些事,早就过去了。 应恒还在说醉话,“没事,明年,明年我跟以南哥杀沪市去,到时咱再开一排大百货,赚大钱……” 车来了,乔以南把他塞进车。 “闭嘴吧你。” …… (作者小声蛐蛐: 闫某人:100%理智 触发关键词:100%恋爱脑) 第123章 他的心意 (紧急撤回一个男主返程,有点剧情忘了写!) 锦绣大剧院首演前会组织一场舞团之间的比赛,确定入选的舞蹈团。 这个时间还未公布。 但蝶梦才成立,在速度上已经落后其他舞团许多,所以每周只有周六休息一天。 许思取了个巧,把上辈子编的舞选出两支,和万老师改了之后直接用作排练,省去了重新编舞的时间。 团员根据擅长的风格暂时分作两组,后期再进行调整。 蝶梦的机会来之不易,团员们十分珍惜,每天大早上许思还没到就有人等在门外。 天冷了,早晨说话都有白雾哈出。 年轻的姑娘们穿着厚衣服,手里拿着街角买的包子、烧麦,要不然就是油条花卷,边吃边等开门。 一个个在大门外缩着头,嘻嘻哈哈聊昨日练的动作。 周易刚把许思送到,就有学员凑上来,脆生生喊:“许思姐,你来啦!” “许思姐早,吃饭了吗我这有肉包,”张小玲从怀里掏一个还热乎的包子递过去。 许思从车上下来,摆摆手说,“吃过了,你自己吃饱点。” 张小玲就把包子收了起来,乐呵呵等开门。 许思想想说,“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八点半才开门呢。” “反正都醒了,就出门了,没关系我们等等就成,”有学员贴心说,生怕自己来太早反倒给许思添麻烦。 蝶梦大门的钥匙有三把,她跟万老师各一把。 门打开。 许思说,“你们先进去,换衣服热热身。” 学员们听话去舞蹈室,许思转身去了隔壁,把多出来那把钥匙给了婆婆,让吴婶早起时先把蝶梦大门开。 吴婶满口答应,她每天七点就起来弄早饭了,正合适。 再回来时,彭姗姗也到了。 两人去更衣室换练功服,但像在朝云的时候。 彭姗姗垂头丧气说,“气死我了,明天就周六了!!” “周六怎么呢?”许思边整理袖子边问她。 “我大哥让我陪谢心悦挑婚纱,她来我家一通装可怜,搞得推也推不掉。” 许思想起谢心悦对付姗姗的手段,温声说,“姗姗,既然无法避免要成为一家人,以后你至少跟她维持表面和平。” 彭姗姗皱眉,“和平不了一点,我瞧见她想到她对你干的恶心事,就受不了!” 许思想起什么,问,“不过为什么你大哥没结婚彭州华就先结了?照理说两家结亲,不是应该先考虑你大哥吗?” “大哥才看不上她呢,我大哥那人心如明镜,小时候我撒谎,全家都能骗过,偏偏每次被大哥瞧出来……” 说到这,她又叹气,“如果让二哥自己选,二哥也不会娶她的。” 可惜,家里的事大哥做主。 许思脑子里搜索一番,没有找到关于彭正俞结婚的事。 她现在对自己破破烂烂的剧情已然认命,反正彭正俞跟她交集不多,没有就没有吧。 “好了,去练舞吧,总之我跟你说的话好好记住,谢心悦她很记仇,别跟她杠。” 彭姗姗是听她话的,“晓得了,我当谢心悦是个屁,不搭理她。” “嗯。” …… 一天结束。 许思回到象牙巷时,听见隔壁有说话声。 自打上次事情后,刘婶受不了巷子里的风言风语回了乡下的老家,她儿子在闫家的船上跑货,这段日子隔壁就她儿媳妇带二胖住着。 这会儿哪里来的男人声音? 许思瞥一眼,那男的跟二胖在堂屋坐着,给二胖兜里塞饼干,许思也没在意,径直回了小院。 “小婶婶~” 苗苗今朝睡了懒觉,没同她去舞蹈团,在院里等她半天了,瞧见就扑上来。 许思牵住她,“又在玩什么呀,苗苗今天乖不乖。” 小丫头点着小脑袋,“苗苗乖,帮钟奶奶洗菜菜。” 钟姨在灶披间听见,探出头说,“是乖着呢,就那水冷的我不让她洗,她还要帮,手冻通红。” 许思笑笑,蹲下身把小丫头手拢住说,“天冷了碰水,手要长冻疮,以后每天多多搓手。” “好~”苗苗满口答应。 两人上了楼,没一会儿饭菜好了,徐桂芳带着小木来吃饭。 几人坐下。 许思没瞧见许向阳,“二哥没回来吗?” 徐桂芳说,“你大哥结婚的事不是快了吗,向阳非说南方有好货,他跟这趟船去深市,买点结婚用的好东西回来。 早上临时决定的,回来拿了两身衣服就走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许思说,“这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货船慢,又要装货卸货这一来一回要蛮久的。” “说是要一周,”徐桂芳说,“他非要去我也拦不住,闫峥快回来了吗?” 许思点点头,“后天就回了。” 吃完饭,男人电话按点打来。 说给她买好舞鞋,问还要什么。 许思说,“不用了,你周日什么时候到啊,我去接你?” “不用,”闫峥听着她微软的嗓音,想起那天同乔以南说的那番话,心头泛起痒意。 “小赵送我回来就好,你难跑。” 想起来那地方在山里,她真去接人反倒麻烦大虎送自己。 许思说,“好,那我跟万老师说一声,在家等你。” “嗯,”闫峥应一声。 两人说完,谁也没先挂电话。 这种感觉对闫峥来说极为陌生,好像不说话也不觉得浪费时间,反倒是享受。 “家里还好吗?” 许思说,“还好呢,苗苗很乖,你不在家这几天就让阿妈跟小木过来一道吃饭了。 对了,今天阿妈跟我讲,二哥随货船去一趟深市,他要是从那边买东西回来没关系吗?” 许思不太清楚投机倒把之类的界限,顺道问了问。 闫峥简单说,“买来自用无事。” “嗯。” “那你呢,过得好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 许思脸颊微微热,“挺好的,就是舞蹈团有点忙。” 她垂着眼睫,咬咬牙问,“你在港市有很多以前朋友吗,有见面一起吃饭吗?” 电话停顿了几秒,闫峥意识到她似乎在关心自己,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说,“不多,就乔以南几个,一起吃了顿饭。” “几个?那是几个……” 许思脑袋里想着,不晓得怎么就说出来了。 闫峥眉梢微挑,一字一句回她,“乔以南、应恒、李嘉名、潘飞国……” 他记忆力优越,昨天看一眼名片几乎记住。 慢悠悠往外念。 “还要听吗?还有几个,”这话染上些许笑意。 许思愣住,赶忙说,“不听了,我没问有谁……” 闫峥几乎能想到她染上红霞的脸颊,说,“闫太太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继续说。” 许思脸腾一下烧起来,“我真没问……” “好。” 闫峥没再为难她。 他既已摸出自己心意,之前感到别扭和奇怪的想法就有了解释,同她说软话也变得顺理成章。 两人又说了会儿。 许思总觉得不对劲,要不是声音还是闫峥,她要怀疑对面换了个人。 这通电话到最后,许思才觉出闫峥今朝说太多,还句句顺着她,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早知道听完还有谁了!! “好了,挂了吧我要带苗苗洗漱呢。” 闫峥说好,“后天在家等我。” “嗯。” 电话一挂,许思对上小苗苗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婶婶,你生病了吗?” “没有呀。” 小苗苗皱着小眉头,“那你脸蛋红红。” 许思一阵心虚,抬手摸摸脸,烫得能煎鸡蛋。 “不红,你看错了,带你汰澡去。” “噢,”苗苗一骨碌从椅子上下来,把脸红抛在脑后。 两人舒舒服服洗了澡,许思心情莫名得好,给苗苗买一送一多讲了个故事。 小苗苗听得直打哈欠,眼泪花往外冒,没听完就困着了。 许思反倒睡不着,拉了灯把香香软软小丫头叠吧叠吧抱进怀里。 “睡睡睡,过两天就不能跟小婶婶睡了,位置还给你闫叔叔~” 睡梦中的苗苗蹭蹭小脑袋,‘咕嘟’咽了下口水,梦到好吃的。 ……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彭姗姗一早被带出了门,陪着挑婚纱西装。 南京路的美好婚纱楼,上月新开的,店里西洋婚纱全是深市、港市过来的外国货。 这会儿的沪市,结婚一般有两套行头,中式穿旗袍,西式穿婚纱,不过今年西洋婚纱更时髦。 婚纱店不止一家,不过别家小又是租借的形式,唯独这‘美好婚纱楼’上下两层,一层就占了两个门头。 婚纱全新,只买不租,气派很。 谢彭两家都是有名头的,不可能让女儿穿旁人借过的婚纱,肯定买新的,买顶顶好的,穿的是脸面。 除了彭姗姗,谢母也在。 橱窗里放几个塑料模特,身上挂着最好几条。 红的、粉的、蓝的、白的,颜色齐全。 谢心悦春风得意,“州华哥哥,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啊,粉色好看吗?” 碍于谢母在这,彭州华维持着表面风度,“你自己喜欢就行。” 谢母眉开眼笑,自家女儿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眼见又要结婚,自然开怀。 “州华,你也帮悦悦选选,这么多得挑花眼哩。” 彭州华淡声说,“伯母,我眼光不太好,今天姗姗特意来帮心悦挑。” 彭姗姗手里挎着小包,正事不关己站在旁边就被她哥点了,不情不愿说,“粉色显黑!” 谢心悦脸一阵扭曲,上次在和平饭店许思就说一样的话。 她咬咬牙,忍住骂人的冲动。 彭姗姗再不喜欢她,她总归是要嫁进彭家当她嫂子! 想到这,谢心悦把粉色婚纱往手上搭了下说,“还真是有点显黑,那换一套吧。” 谢母帮她一起挑,结果每挑一件彭姗姗都能说出不好来。 “肩膀显得太壮了!” “边上的白花不吉利~” “哎呀,这套有点压身高,心悦本来就不高。” 谢心悦嘴快要气歪,转身看彭州华,就见他盯着店里最中间塑料模特那一身。 那是条白色的婚纱,洁白无瑕,裙摆层层叠叠落满了花,华丽又浪漫,他眼中闪过许思的样子。 如果是思思穿上,定然是最美的新娘,谁都比不上。 想到这,彭州华脸上泛起刺痛。 那天被彭正俞打的一巴掌,时不时在提醒他,他这辈子别想娶许思! 男人眼睛眯起,不甘又愤恨。 谢心悦只顺着看到那条婚纱,倒没注意彭州华的神情,她走过去上上下下摸,难掩兴奋,“妈,我就要这条,真好看,天啊,这肩带上还有亮闪闪的。” 谢母上前一道看,也算满意,“还可以,拿下来试试。” 等在旁边的老板把婚纱取下来,夸出花来,“眼光真好,这条全沪市独一份,独一无二的。” 谢心悦下巴抬起,“我自然是要旁人都没的。” 婚纱拿给她试,进了试衣间。 谢母瞅瞅兄妹俩,说,“你俩今朝都不快活啊?挑婚纱喜庆的事,高兴点。” 彭姗姗还没开口,只听一直默不作声的她哥说,“我有点急事,姗姗陪着我先走一趟。” 话没说完,彭州华已经推开门出去,瞬间不见身影。 谢母愣住,反应过来大喊,“干啥哩,陪未婚妻挑婚纱哪能走啊,西装都没挑啊。” 彭姗姗也摸不着头,被谢母一看,摊摊手说,“我可不晓得他干啥去了,没给我说。” “气人,太气人,你们彭家做事不地道不体面,”谢母气得手发抖。 彭姗姗说,“我不还在这呢……” 谢心悦换好婚纱出来,一抬眼没瞅着未婚夫,再问谢母也是窝了一肚子气,当即就要把婚纱扯下来。 “不试了,他不来我不试,让我给旁人看笑话!!” 彭姗姗眼睛一亮,“不试啦?那我回家了,谢阿姨再会~” 说完,快跑几步走了。 …… 象牙巷里,刘婶刚从乡下回来。 左手一只鸡,右手拎一麻袋洋芋番薯累出一头汗。 路过巷子,少不了邻里上来打招呼,好在上一趟事情过去久,没人会触霉头再提。 刘婶走过巷子,嘴里咒骂两句,“表面功夫做得好,心里不晓得咋编排我。” 她快到家,第一时间看隔壁院,没瞧到动静。 结果再往前走几步看见巷子那头,临街的东门洞里。 许思跟个男人站一起说话。 仔细一瞅。 不正是提亲那会儿来抢人的男人,戴个眼镜,面上斯文那个。 刘婶眼睛瞪大。 她儿媳妇出来叫她,才捂着她嘴回了屋头。 …… 第124章 回程 许思是被苗苗叫出来的。 小丫头对彭州华印象不深,在院里玩就被男人哄了出去,许思一会儿没瞧着,听到她在巷子里喊自己。 两人站在门洞下,外面就是主街。 许思眉心微蹙,彭州华消停了一段时间,怎么又冒出来了。 “没事我回去了。” “等等,”男人抬手拦住她,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着日思夜想的人。 她美得太惹眼,比起从前胆小单纯的模样更让人沉迷。 像红酒酿出的玫瑰,美丽却带刺,却让彭州华欲罢不能。 “我今天去挑结婚的西服了。” “哦,恭喜,讲完了?”许思眼底难掩不耐。 彭州华说,“你很高兴吧,高兴我以后没法来找你,来烦你。” 许思说,“彭先生晓得就好。” “非要这样吗?非要跟我这样生分?” 这话带着自嘲的语调,彭州华苦笑说,“思思,你十六岁同我认识,谢叔带你去生意会,让我带着你吃东西,那辰光你很乖的跟在我身后安安静静,问你要吃什么,说都可以。” “跟了我半天,再后来,我常去谢家教你写过字,陪你看过书……思思,今朝你只要说一句话,这婚……” 许思打断说,“后面的话彭先生最好别提,我听你说起过去,咱俩也算得上朋友,可离开谢家后,彭先生自己做过些什么事应当心里有数。” 许思声音极为冷淡,也许原主同彭州华是有过一点朦胧感情,但与她无关。她已经平白受了彭州华的刁难,一笔勾销。 “你晓得我如今心性大变,早就不是从前的许思,所以当不认识就成,以后更不必要有交集。” 许思说完就要走,手腕被男人一把抓住。 彭州华脸色大变,后槽牙咬得面颊上的脸皮紧绷。 他嘴里挤出阴郁狠毒的话,“想都甭想,你要同从前一般像个小鸟儿,我彭州华还觉没意思,现在脾气渐大我非要折了你手脚,让你听我的让你求我! 这辈子别想逃脱我,你以为闫峥对你就真吗?!” 神经病! 许思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合着彭州华是个抖m体质,上赶着挨骂。 她冷声说,“不想我告诉彭正俞,你最好滚远点!” 听到彭正俞名字,彭州华终于迟疑一瞬,许思猛得抽出手后退几步。 彭州华眼皮突突跳,又神经质得笑起来,“闫峥去港市了。” 许思没响,懒得搭理。 去的时间久了,不意外会被人知晓。 “当初关于闫峥入伍,说法可不少。 堂堂港市回来的闫家长子,不要家业、不当人上人,反而去部队里吃苦受罪,都说是港市的沈家千金出了国、弃了他……” 彭州华凉凉说着,双眼紧盯许思,终于看她那双水漾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心里升腾起报复的快感,通体舒畅,“听过吗?闫大队长肯定不好给你讲,这趟去港市,你猜猜回到当初情窦初开的地方,见到曾经爱人会怎么样。” “我没兴趣,”许思要走。 彭州华欺身上前,嘴角噙起令人不适的笑,“思思,你懂男人吗?第一个女人总归是不同的,就比如我对你,忘也忘不了,往后再娶谁,都不是第一个。” 许思气笑了,“别给自己的不要脸找借口。” 她一把推开彭州华,大步走回家。 主街上风吹起。 彭州华看着她婀娜的身影,双眼眯起。 他不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结婚? 结了婚又怎样。 许思径直回了家,抬手把院门关上。 苗苗蹲在花园里喂小蚂蚁,奶声奶气喊,“小婶婶。” 许思招招手让她过来,弯腰跟她说,“苗苗,以后外面那个人再来,不要跟他说话也不理他。” 苗苗眨眨大眼睛说,“他是坏人?” “对,是坏人。” 小丫头捏起小拳头,“苗苗不理他。” 许思拍拍她肩,“乖,去玩吧。” “好。” 小丫头蹦蹦跳跳,跑后院去找在晒洋芋片的钟姨。 许思独自上了楼。 每次跟彭州华遇上,都跟吃了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只是这一次,许思更觉心头憋闷。 窗边放了条长凳子,平日闫峥办公时,她常坐那看看窗外吹吹风。 许思在长凳上坐下来,门洞那边已经看不见彭州华。 港市?沈家千金? 在港市称得上千金的女人,家境应当极其优渥,况且还有条件出国。 许思难以想象,闫峥那样的人如何为一个女人黯然伤神。 …… 回程这天。 乔以南跟应恒送闫峥一行到入关口。 来时没带什么,回去倒是大包小包,应恒买了几大袋港市的特产和好东西,闫峥原本不想要,但人家说是买给嫂子的只好收下。 几人在入关口等车来接,应恒揉着眼睛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 “闫哥,呜呜呜你咋又要回去了,腿还没好透呢!!” 闫峥靠在车旁,掀眼扫他,“不回去在这给你擦眼泪?” “瞎说,我可没哭,风大,”应恒跳脚,就算他现在事业有成,但在闫峥跟乔以南面前还是最小的。 乔以南扯着他衣领把人拉一边,说,“路上注意安全,你这腿总算是能好了,回去好好养。” “无事,”闫峥淡淡说。 入关口是个大码头。 海上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乔以南说,“沪市发展的事,我会按你说的准备上交申请,最快估计也要等明年春下来,希望到时候咱们真的能顺利见面,在沪市大展拳脚。” 应恒凑上来,“必须的,我肯定跟以南哥一起来。” 闫峥失笑,“大经理不做了?” “不做,我爸自己搞去,以南哥跟你都不在我也不要待在港市了。” 三人随意聊几句,来接的人已经到了。 小赵提醒要离开。 闫峥说,“得了,回吧。” 男人拐杖一杵就走,只留一个背影。 应恒眼睛红红,朝他喊,“闫哥,沪市见。” 看着他进入关口,应恒跺跺脚,“闫哥太无情了,都没跟我说‘再会’啊!!这么急干嘛?” 乔以南笑笑,“家里媳妇等着当然急,又不是你光棍一根。” “嘿,以南哥你也光棍好吧,你比闫哥还大一岁啊,老男人。” 乔以南不跟他计较,往车走去。 应恒一下跟上,嘟囔说,“不过……闫哥媳妇真那么好?比韵之姐还好?不能吧,韵之姐这趟回来,学有所成,怎么可能比……” “应恒,”乔以南停下步子神情严肃,“闫峥跟韵之的事早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成家,不要再提这些,让人难办。” 应恒抓抓头发,“晓得了晓得了,他们不在我才说说,反正当年怪可惜的。” 乔以南没响,自顾上了车。 …… 第125章 归心似箭 军用专机穿过云层。 闫峥靠着机舱闭目养神。 作为第七区最精锐队伍的队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闫峥有三百天在带队做任务。 从南至北,奔波千里。 离开和归队是最寻常的事。 而这一次,是‘归家’。 以前他回闫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跟完成任务差不多。 但这一次,才出来十天,心却时刻挂念着。 挂念着象牙巷,挂念某个人。 心脏仿佛被风筝线缠住,断不了。 闫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 早上十点,蝶梦的两个舞蹈室里。 万老师和彭姗姗各带一个班的人,抠群舞动作和走位。 年轻的女孩们热了身,清一色穿着练功服,认真又努力。 门突然被推开,许思提着两个布袋子进来。 “许思姐!你怎么来了。” “对呀对呀,万老师还说你今天请假了。” 团员们看到她,满脸兴奋一下围过去。 彭姗姗说,“诶诶诶,还练不练了……” 团员们赶紧站回原位。 许思笑,“当然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 彭姗姗嘿嘿跑去她身边,得意说,“逗你们的,想抢我家思思~” 大家一哄而笑。 许思说,“幼不幼稚啊,休息一下,给你们带了点橘子,重死我了。” 过来路上看到有卖橘子,又大又甜她就买了几兜,还好周易送她。 彭姗姗赶紧接过来,大家上来分着吃。 许思说,“门外还有两兜,谁帮忙送隔壁去。” “我去我去,”张小玲举手,一下跑去外边。 团员们分了橘子吃。 这会儿正练得身上冒汗,吃口凉冰冰甜丝丝的橘子,舒坦得不行。 “好甜啊。” “是啊,还解渴。” 大家吃着,彭姗姗狐疑看看许思,说,“不对劲,你不对劲!” 许思挑眉,“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今朝请假了,你家闫峥回来你不在家等他。” 许思说,“他跟我说四点到,我三点回去不就行了,咋啦你不想见到我??” 彭姗姗没那么好糊弄,“那你不在家里做点好菜什么的,提前准备啊?” 许思一瓣橘子塞她嘴里,“我干嘛跟钟姨抢工作。” 她原本是在家的,可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了待家里又心烦,干脆过来逛一圈。 彭州华的话不能全信,但什么事都不会是空穴来风,至少是有那么个人存在。 她不想跟姗姗说这个,赶忙转了话题,“昨天不是陪那谁挑婚纱,咋样?” 一说这,彭姗姗就来劲了。 憋了一肚子话拉许思到旁边吐槽。 …… 落地沪市是一点多。 回象牙巷路上要一个小时。 小赵分开走,先回军区打报告。 大虎开车,后视镜瞥瞥觉得队长心情蛮好,结果一下对上闫峥冷飕飕的眼神。 “开快点。” “啊……是,队长,”大虎油门一踩,把吉普当战斗机开。 等到了象牙巷,时间堪堪过两点半。 闫峥下车,杵着拐杖往院里走,他伤口已经半好,只是柳主任说最好先用用拐杖,不让伤处受力恢复更快。 进了院子,静悄悄没人声。 灶披间没人,闫峥上楼没瞧见许思,眉头拧起来。 再下楼。 钟姨正好带着苗苗从隔壁回来,小木也跟着。 “呀,闫峥回来了。” “闫叔叔!”小苗苗脆生生喊。 小木也乖乖喊,“姐夫!” 闫峥走到院里,锐利的眼神早扫过门外,“思思呢?” 钟姨一拍脑门想起来,“思思说去舞蹈团一趟,会早些回来等你,不是说四点到吗……” 这事闫峥理亏,确实说好四点,但她明明说今朝请假在家。 兴冲冲回家没见着想见的人,男人憋屈很。 大虎抱着东西外边进来心里嘀咕,开快点开快点,回来也没啥事呀。 “队长,东西放哪里啊?” 闫峥冷笑,“放你兜里。” 大虎一头雾水,“我,我兜里放不下啊……” 钟姨赶忙说,“来来来,都是啥东西啊,吃的放一楼,用的搬二楼去吧。” 大虎赶紧跟着钟姨溜。 上了楼忍不住小声说,“钟姨,我队长点炮仗哩,发脾气。” 钟姨咂摸出点意思,姑爷一回来上上下下找小思,没找到,急眼了呗。 “咳咳,别瞎说,等下罚你写检讨。” 看小赵天天被罚,钟姨门儿清。 大虎赶紧闭上嘴巴,吭哧吭哧埋头搬东西。 许思本想着三点回家,结果舞蹈一排上太投入,还是周易等了会儿进来问才想起来。 “稍等。” 她连练功服都没换,套上外套拿着衣服往外走。 三点半也成,回家二十分钟够了。 紧赶慢赶到家。 许思一进院子就晓得不好。 堂屋有几袋子东西,还有礼盒装的凤梨酥什么的…… 回来了。 她匆匆上楼,木楼梯咚咚响。 走到一半又觉得没啥好心虚的,本来就没迟到嘛。 他在港市指不定逍遥快活,回来就回来了。 想到这,脚下又慢下来。 男人是看她进院子的,听到步子急了又缓, 眉心跳跳。 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她跳舞时扎着头发,路上放下来还微卷着,被风吹乱。 脸颊大抵也是吹了风,白里透粉。 许思看到他,似水的杏眸眨了眨,一下不晓得说什么。 自打她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天就住进这,和闫峥没分开过这么久。 这十天,自然也是想过他的。 更何况那些亲近暗昧的电话…… 许思抿抿嘴巴,手捏紧了小包。 男人靠在窗子上,左腿虚虚点着地,没瞧着拐杖。 逆光的面容有些暗,仍是掩不住优越的轮廓和深邃的眼。 看她站在那。 闫峥心口的郁闷一下散了。 “过来。” 第126章 沈韵之? 他凝着她,目光有如实质落在许思身上。 她抬步走进去,温声解释说,“几点到的呀,我去了一趟蝶梦。” 闫峥看她走到面前,把手里布袋放到桌上。 空气中飘来熟悉的馨香,独属于她。 他说,“两点多就到了。” 许思转回身目光落在他腿上,“腿没事了,伤口愈合怎样?” 闫峥说,“愈合不错,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这些话明明在电话里说过,当着面又问一遍。 两人站得近,许思能感觉到头顶的视线落在身上,睫毛颤颤没抬头。 窗外风凉凉吹进来。 马上就要立冬了。 她抬眼看窗外,不晓得说什么。 衣领骤然一紧被男人抓了过去,她脚下两碎步子,诧异抬眼看他。 男人的目光垂下来,将她把最上面两颗扣子扣紧,“外头回来不晓得衣服穿好,脖子光溜的不冷?” 外套包上来,许思才觉出是冷的,练功服是矮圆领,不保暖。 “我走得急,忘了……” 嗓音蒙在竖起的衣领里,闷闷沉沉的,只剩一双乌黑眼眸惹人心软。 闫峥轻笑声,帮她再把领子翻下去。 翻完手顿在衣领处,离她红润的唇只余一指…… 想碰的。 光是看着就能晓得这地方多软。 乔以南的话回响在闫峥耳边。 ‘控制不住得想亲近’,闫峥眼底翻起情绪,低头迎合她的身高靠近。 双眸相对,许思抿一下唇想往后退。 闫峥却把手搭她肩上。 “站久了还有点累。” 许思说,“那……坐着去?” 这个距离太近了,男人的手有些重量,与其说靠着不如说拢着她。 闫峥没回话,反倒开口问,“那天我说回来有话跟你讲,还记得吗?” 许思眉心皱一下,“讲什么。” “在港市这几天,我……” “队长!队长!!” 楼下响起小赵急匆匆的声音,紧接着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说话的氛围一下被打断。 许思微微后退一步,闫峥也把手放了下来,面上不爽。 小赵换了一身军装,面上严肃,“队长,回来的报告交给政委了,但海关那边昨天刚查到一艘有问题的货船,人在商检局关一天了,要您过去审。” 既然是公事,那没法耽误。 许思说,“那你赶紧去。” 闫峥说,“好,走吧。” 拿上拐杖,闫峥跟着小赵下了楼,许思跟着嘱咐一句,“注意点腿。” “嗯,”走到院里,闫峥回头看她眼,“回来说。” 许思知晓他意思,点点头。 两人的背影一下消失在院门外。 许思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那会儿她潜意识里还未想好要不要听。 闫峥要说什么呢? “铃铃铃——铃铃铃——” 楼上电话响起来,钟姨从灶披间出来边甩着手上水珠,“电话响了。” “我去接,钟姨,”许思错身而过,走上楼去。 上了楼,电话还没消停。 许思接起来没等说话,那边就连珠带炮地说,“闫哥,韵之姐有东西在我这忘了给你,你把地址告诉我下……” 应恒看着桌上的皮带、皮手套,还有一块国外弄回来的表正头疼,他要是去问以南哥肯定挨批评,不如直接问闫哥要不要! 何况这些礼物一式三份,他跟以南哥也有,只是没这套好呗! 电话里没声响,应恒又纳闷地‘喂’一声。 然后传来个极为温柔的声音,“找闫峥是吗?他这会儿去局里有公事,刚刚走。” “啊……” 应恒一下反应过来,赶忙说,“是,是嫂子吗?我是应恒,闫哥在港市的好兄弟。” 许思是听过这名字的,当初闫峥说起乔以南时有提到还有个小点的。 她温声说,“我听闫峥说过了。”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应恒一看桌上的东西,顿时想揣个烫手山芋,不晓得为啥,莫名心虚起来。 当然,是提闫峥心虚。 他刚想说句别的搪塞过去,就听那边又说,“地址我给你说吧,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啊嫂子,我记一下哦。” 应恒翻出纸笔,许思把地址一说,“记好了吗?” “好好好,记好了,谢谢嫂子……那,那没事我就……” 许思说,“应恒,你刚刚说谁寄的东西啊,闫峥回来我跟他说一声,韵之?姓什么?” 也许才过了一秒。 应恒抓抓头发,乖乖回答,“沈韵之。” 又欲盖弥彰说一句,“我们共同朋友,呵,呵呵……” 许思说,“好啊,我挂了。” “嫂子再见。” “再见。” 听筒咔哒放回去,许思怔怔站在那里。 韵之姐?闫哥? 放在一起,好像很般配的样子。 桌上的稿纸被风吹动,许思沉默捋平被她捏出的折角。 一下两下捋不平,干脆撕下那页丢进纸篓里。 楼下钟姨做好饭,站院里喊她,“思思,晚饭要等闫峥吗?” 许思探出头,“不用了,他没那么快。” “好嘞,那准备开饭了,苗苗楼上困觉把她叫起来。” “好。” 许思收回思绪,上楼叫了小丫头起床吃晚饭,这个点睡多了,夜里指定不肯睡。 饭菜上桌,许思又让留一份出来。 钟姨边挟菜边说,“闫峥也是忙,前脚回来后脚就出门了,外头离了他转不动啊……” 许思说,“他去了这么久,事情堆得多,正常的。” …… 闫峥确实是忙,到了局里。 十多个船员全被提到审讯室,海关叶宏旷在。 “可算回来了,腿咋样了?” 闫峥沉着张脸,任谁刚到家还没跟媳妇说两句话就被叫出来,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只不过任务的事,闫峥不会耽搁。 “还成,人呢?” “全在你这呢,我们海关处那破地方,十几个人都关不下,只能一股脑送过来。 ” 商检局有两个审讯室,十多个人却乌泱泱关在一屋里。 闫峥进去就面色不渝,“谁让全部关一起?都给我分开去,没地方就丢走廊里,五米站一个人!” 全放一起,生怕他们不串供。 小赵立刻让人安排,一串人又被提溜出去,灰头土脸站在走廊里吹冷风。 审讯室只留下船长和大副手。 闫峥慢悠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小赵先审。 …… 第127章 风言风语 睡前,闫峥还没回来。 苗苗同小婶婶睡了几天,不舍得上楼,许思把她送上去又讲了故事才乖乖肯睡觉。 屋里空荡荡的,男人回来一趟又走了,只剩行李放在床尾没来得及整理。 许思把他的背包打开, 瞧见上边整整齐齐几双舞鞋。 拿出来一看,总共有六双,舞鞋薄占不了多少位置。 六双舞鞋不一样,有绑带的也有绷带的,底部厚度也有区别。 这是各种都买了一双让她试试? 许思想想又摇摇头,也许是小赵不晓得买哪种就都买了。 她把舞鞋穿上试试,柔软的布料包裹着脚面,很舒服,比现在穿的那双布鞋强许多。 许思把舞鞋放进床尾的柜子里,再把闫峥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去衣柜。 整理好后,桌上还有两个布袋子,不晓得里头是什么许思就没打开。 她躺到床上,拉了灯。 躺了会儿没睡着,想起应恒打的那个电话。 沈家千金,沈韵之…… 似乎被这个名字刺激到,许思脑中一阵刺痛后闪过几个剧情,凌乱不堪。 有谢心悦同沈韵之争吵…… 有沈韵之陪闫峥一起参加生意会…… 还有闫峥护着她训斥了谢心悦…… 许思脑中钝钝得疼,想要再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甚至连沈韵之的模样都是模糊的,就像醒来时记不起的梦。 可这些画面里。 无一不在诉说,剧情里的沈韵之在闫峥眼中比妻子身份的谢心悦更重要。 因为被偏爱,沈韵之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自信。 而谢心悦呢? 歇斯底里,狼狈不堪。 可现在…… 闫峥的妻子是她。 许思猛然睁开眼,手不晓得什么时候抓紧了被面。 她唇口微张,急促的呼吸在夜里格外清晰。 原来那个她没见过的沈韵之,真的是这本书的女主。她紧紧闭上眼缓过脑子里的钝痛。 猝不及防知道了女主。 所以呢,她会变成谢心悦那样吗? 一个被女主碾压的配角? 一个注定炮灰的原配? 又或者是他们感情上的试金石? 寒冷的深秋里,许思硬是冒出一头细汗。 她来时,以为自己在剧情之外,可现在已经不确定了。 一楼的时钟是老钟。 整点半点都会发出响声。 不晓得过了多久,‘咚——’得响起一声。 许思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 太多想法堵在心口,好像她刚同闫峥近一点,刚对他有一点好感,周围就响起无数声音。 譬如彭州华,譬如应恒的电话…… 总在提醒着她。 还有女主的存在。 老钟又响了两轮,许思终于熬不住困意,闭眼陷入沉黑的梦中。 …… 车子开过街道。 凌晨三点,闫峥才回到象牙巷。 床上的人已然睡熟,窝在被中小小一团。 局里有临时睡觉的地方,但他还是想回来。 屋里光线有限,闫峥不想吵醒人没有开灯,摸黑发现东西已经被收拾好。 从柜里拿了衣裤,下楼简单洗漱躺回床上。 身边的人呼吸清浅,似是寻着热源蹭过来,闫峥搂住她。 娇软的身子隔着薄薄睡衣,暖乎乎的,窝在男人挺阔的胸膛中,毫无防备。 闫峥低下头去,将她脸颊的发丝理到耳后,又把半埋在被子里的小脸弄出来。 指腹触碰到的皮肤柔滑细腻。 他沉默良久。 突然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胸膛里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许久之后他的唇才离开,自嘲勾起一点笑。 原来他闫峥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连亲她都会心乱。 …… 商检局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蝶梦也忙起来,夫妻俩的一个比一个起得早,不过通常是闫峥更早。 她起来,他已经吃好饭被小赵接走。 一去一整天。 晚上回来大多九、十点后,许思已经睡了。 自然也没有好好说话的时间。 要说的话暂时被搁置,而应恒那个电话许思也忘了说,或许是懒得提。 反正东西寄来了,邮局会统一安排送到各家。 …… 弄堂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谁家夫妻干仗、谁家孩子考零蛋、谁家婆婆又骂儿媳妇,一有发生,第二天保准巷头巷尾都晓得。 两家人都忙,钟姨每天苗苗、小木一起照顾,中午俩孩子凑一起吃饭。 大多时候在闫家,毕竟灶披间自家用比较爽。 不过有时候也会去许家做,就比如吴大娟叫她吃咸带鱼,又或者有谁家闹‘新闻’的时候。 这天中午吴大娟叫她过去,两人一道在院里择菜,结果隔壁家周红回来了。 那周红自打知青返城,住在家里憋屈很,一家人地方有限,姐姐、姐夫不愿她占一张床。 她妈又指望姑爷养老,不敢帮说话,母女俩憋屈很。 周红这姑娘也不会来事,平常一个院里,瞧着吴大娟或者徐桂芳都没好脸色,全世界欠她钞票似的。 瞧见吴大娟跟钟姨择菜,周红没像往常一样不吭声就上楼,反而在两人跟前停下来。 吴大娟问,“干啥哩,小周,站这里怪吓人的。” 周红阴恻恻得笑,说,“我妈总说许思命好,她好日子也到头了。” 钟姨眼睛一瞪,不满道:“你说我家小思干啥?” “不是我说是外边都在说,她外插花搞男人,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那个男人马上要结婚了,她还跟人在门洞里打开水(亲嘴),真不害臊。” “瞎讲有啥讲头!!” 钟姨菜一丢站起来,凶狠道,“谁瞎说八道我撕烂她嘴皮子!我天天在家我不晓得吗,是别个不要脸的缠着我们小思!” 周红一点不怕,“许思丈夫前些天不是不在,就那会子的事,有人看到了。” 吴大娟也骂道,“呸,我说这些老婆子进来说八卦总背着我,合着说我们小思坏话,我非找她们算账去!!” 她风风火火往外走。 钟姨赶紧跟了上去。 …… 第128章 未婚夫个屁!! 大下午难得出太阳。 斜斜照在巷子里。 女人们老老少少坐在墙角下,边晒太阳边糊纸盒子。 糊两个一分,一下午能赚个块把钞票,够家里买菜开销。 旁边小孩乱跑,小囡跳皮筋、画房子,小囝趴地上捡石头、敲铁片,闹挺很。 糊信封是个无聊事,要嘴巴说起闲话时间才不难熬。 “你别说许家小囡可真行,她男人可是大人物,还不满足啊。” 旁边女人扯着嗓子说,“外头插花才得劲,家里天天见日子久了有啥意思。” “呸呸呸,你这话可别给你男人听见了 。” 那女人笑起来,“死相,咱倒想吃点新鲜的可没许家小囡的脸皮,没男人死心塌地追家里来。” 有年轻点的新媳妇害臊又想听,“那被她家男人晓得咋办,不得干仗啊……” “谁晓得哩,那小模样下得去手吗?” “不过我瞅她男人腿一直不好,八成有这原因。” 众人交头接耳,说得兴起。 只听一声怒吼炸开,“关你们屁事,自己爱外头乱搞自己搞去,见不得别人好,瞧我们小思长得漂亮,污水侪往她身上泼。” 钟姨叉腰,骂得中气十足,“一群老东西没脸没皮,闲得蛋疼就晓得造谣,腌臜货!!都是腌臜货!!” 说人闲话被当面戳穿不是啥体面事。 女人们努努嘴巴,低头继续糊纸盒装无事发生。 吴大娟看不下去,帮衬说:“小思平时干啥了,看到各家孩子但凡兜里有点饼干、糖果,就抓出来分,侪(都)是好货,你们自个儿都不舍得买的,就她这好性子还得给你们说了去?” 女人们理亏,又把头低了低。 “没良心,坏肚肠,见不得别人好!!” 钟姨气不过:“我们小思啥性子,那男人她看都看不上,谁起头编的坏话有本事站出来! 我非得瞅瞅她眼珠子是不是烂了!!” 没人吭声,倒有几个不服气的白眼翻翻,“谁晓得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咋就说她不说我。” “呸,撒泡尿照照,说你有人信吗?”钟姨就差上手打人,气得面孔通红,讲不了素质!! 吴大娟那是包打听,平常没给她们少说故事,有点‘说闲话’的情分和地位。 她手一指点了个人,“王金花你说说,谁传的这事。” 王金花就最年轻的那个,巷尾达子新娶的媳妇,平常对对着吴大娟一口一个婶子。 她眼珠子咕噜转几下,不好意思不说,“娟婶,那个……这些都不是我们说的,还不就是闫家前头那个保姆,刘婶说的……” “我就晓得!这老太婆前两天我在灶披间做饭,她就趴在围栏上往里看,不安好心!!” 王金花说,“对了,她刚还说……去找许思男人告状了,已经往家里去了。” “想得美,死老太婆,”钟姨拔腿追过去,速度快得看不出五十岁。 几个女人屁股坐不住,探头想跟去看热闹,被吴大娟瞪一眼,“哼,以后不给你们讲新闻了,滚滚滚。” …… 刘婶是从巷子外回来的,恰好看到闫峥那军用吉普在主街一闪而过,赶紧穿过巷子往回赶。 她蹲了好些天,都没蹲着闫峥在家,今天终于赶上。 “嘿哟,嘿哟……” 刘婶走得直喘气,正好许思没回来,由她说黑说白。 二楼饭厅里。 闫峥在整理报告,码头的事告一段落,船员通过职务之便,合伙走私。 没收了几十个录音机和八台电视机。 小赵等在一边,等他报告写好带回去复命。 商检局的所有报告从军区直接上达中央,需要谨慎对待。 屋里空荡荡。 小赵瞅瞅说,“嫂子最近真忙活,每次来瞧不着。” 闫峥手中笔顿下,是忙。 忙就算了,总觉得小媳妇天天不同他说话。 晨起磨蹭到他走了,他一下楼就听见她跑去饭厅。 晚上回来,她早早就睡,后脑勺对着他。 今天忙完特意把报告带回来写,不信抓不到她,倒要问问躲什么。 这想着,楼梯传来急哄哄的脚步声。 “大,大少爷啊……我,我有事给你讲,”刘婶跑上来,气都没喘匀。 闫峥眉头皱起。 小赵抬手挡在门口,“队长在忙,你有啥事。” 刘婶瞪他一眼,“小赵你拦我做啥,我又不耽误事。” 小赵没让,刘婶推推他手,铁钳一样推不动,急忙说,“大少爷,我我要说的是许思的事!可不得了了!” 闫峥放下手中钢笔,身子后靠在椅背上,冷厉的眼扫的刘婶一个哆嗦。 但想到这次一定要把许思赶出去,那个钟姨是许思的人,她走了钟姨自然就跟着滚,自己就有机会重新给闫家做事, 刘婶咬咬牙,神情煞有其事,“你不在这几天可发生大事了,我不能让您被蒙在鼓里。” 闫峥敲下桌,小赵让开一步。 刘婶跑进来说,“你回来前两天,不对,就前一天,我正好乡下回来走到家门口辰光,就瞅着下头门洞里两人特别眼熟,您猜猜是谁……” 对上闫峥的眼神,刘婶‘咕嘟’吞下口水,“就,就是少夫人跟以前来过的那个男人,彭家那个,她前头的未婚夫。” ‘未婚夫’个屁。 闫峥冷笑,“在我之前,思思没跟任何人订过婚。” “哎呀,那就前头那个相好……” 刘婶心想男人果然不容人,谁都不愿意戴绿帽子。 “他俩就在那门洞里拉拉扯扯,拉拉扯扯,后来我……我还瞧见……” 刘婶眼神闪躲,欲言又止,一副怕说出后面话的样子。 “说,”闫峥冷声吐出个字。 一旁的小赵心突突跳,别人不晓得,他可晓得队长是真生气了。 那姓彭的真是阴魂不散啊,就晓得缠着嫂子!! 刘婶吞吞口水说,“她俩凑一起,嘴巴碰嘴……” 后面的话,在闫峥要杀人的眼神下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俩……她俩亲…… 第129章 钟姨干仗! “亲个屁!!” 钟姨楼梯爬上来就听到这话,“老比样子嘴巴臭得要死,说我家小思的闲话,造谣是吧!!在弄堂里造谣就算了,还跑到这里告状安得什么心!!” 钟姨冲进屋里,火冒三丈抓住刘婶衣服。 刘婶往后缩,扯着脖子嚷嚷,“啥啊啥啊,做得出来就别怕人说,她自己不检点……” “呸——” 从前钟姨在谢家做事,谢家要脸面,就算个保姆也必须注意言行,钟姨一向很得体。 但今天这事是踩了钟姨的底线,扯头发打架都豁出去了! “你看到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天天在家我咋没瞧见。” 刘婶喊,“你是她的人当然帮她说话,你俩是一伙的,她就是故意把我赶走把你弄进来,好给她,给她打掩护。” “我,我今天非得打烂你嘴巴,”钟姨袖子一撸,上去就扯刘婶衣服头发,“打死你打死你。” “诶哟,杀人了杀人了。” 刘婶有儿子儿媳在身边,但却是个劳碌命,人又干又瘪还矮。 钟姨就不一样了,除了当个保姆家里没啥事操心,到象牙巷之后更是日子宽心,肉墩墩的福气相,打起刘婶毫不费力。 她双手乱甩,“啪啪”往她脸上身上打了几个巴掌,刘婶咬牙切齿,打不过耍赖咬人。 两个大婶子在饭厅里大打出手,你抓头发她咬人,一边喊痛一边打,不过都是刘婶挨得多。 小赵看得直皱眉,真吓人,跟小时候他妈揍他一样。 闫峥冷喝,“还不给拉开!” 小赵倒是想啊,上去还挨钟姨误伤一巴掌,刘婶掐他几下。 “诶呀诶呀,打我干啥啊,分开分开!!”小赵一个甩手,先把刘婶甩开,再扶钟姨站好。 这情况,当然是拉偏架啊。 谁说嫂子不好都不行,就刘婶这些话,他都不信队长怎么会信。 两人好歹分开,钟姨瞪小赵一眼,“拉我干啥,我还没撕烂她嘴巴!” 小赵抓抓头发,“诶呀钟姨……” 刘婶‘哼’一声,“敢做就别怕别人说,不要脸。” “没说够?” 闫峥沉声开口,语气比冬日的雪窟窿还冰,刘婶呐呐闭了嘴。 他冷笑,目光落在刘婶身上,压得刘婶喘不过气。 “大,大少爷,我说的可都是真……” “真的?那我就带你上军区审审,电一接,往你身上一通真假你自然会说。” 刘婶愣住,“不,不…… 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可是太太……” “嘿,送去好啊,好好审审,”钟姨啐一口。 闫峥问钟姨,“她在弄堂里造谣?” 听这话,护短的钟姨眼睛都红了,“闫峥,你不晓得,这老太婆在弄堂里都说了啥,说趁着你不在小思同男人……” 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我们小思清清白白,凭啥让人说,凭啥让人指指点点,话都传到我耳朵里,这老太婆没少编排。” 小赵气愤盯着刘婶,“忒不要面孔!造谣惹事把你抓起来。” 刘婶努努嘴,“我,我说的是真的。” 闫峥冷笑,屋里静下来。 片刻后,闫峥开口:“没弄错的话,你们现在住的那楼也是我们闫家的。” 他手指点着桌面,冰冷的声音让刘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腿发软。 “小赵,带刘婶去收拾东西,今天把房子清出收回。” “啊——不,不行啊,”刘婶一听眼睛瞪老大,“那是我的房子,我的!!大少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收回去!!” 房子收回去她一家老小住哪里? 刘婶想不明白,自己‘好心’来告状咋还丢了房子。 小赵上前一步抓着刘婶往外走,刘婶跺脚坐到地上,“天杀的,不行啊,我的房子那是我的房子……” 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耍起赖来小赵头疼不已,“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 刘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少爷你不能收回去啊,收回去我一家住哪里,夫人说过的,那楼给我们一家住,说过的啊啊啊……” 刘婶一家住的那屋,是个二层的筒子楼,不大但住一家人足够了,以前姚荟对她们一家不薄。 “你儿子还在闫家的货船上做事?”闫峥冷眼看她。 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还在这闹她儿子也讨不了好。 刘婶一下瘫软下去,整个人没了活气,“不成不成……我要找夫人,我找夫人。” 小赵趁机把她扯起,半拖半拉带下去。 这边大动静,外头早围满看热闹的人,刚刚说闲话的女人们也在,听得七七八八看好戏,还不忘给后来的人热心说来龙去脉。 刘婶挂着眼泪被拖出来,小赵推开院门冷声说,“让让。” 说完又添一句,“少造谣,造谣惹事全抓军区审。” 大家赶紧噤声,眼睛盯着刘婶看。 刘婶面子里子全丢光,回了院子也不动,一屁股坐地上失魂落魄。 她儿媳妇吴春美刚从外头下工回来,眼睛瞪老大,“出啥事体了?都围我们家干啥。” 再一看到一脸严肃的小赵,绕过他去问婆婆。 “咋回事啊妈?” 刘婶没规回魂,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小赵冷喝一声,“你是她儿媳妇?” 吴春美楞楞说,“是我啊。” “赶紧进去收拾东西,天黑之前全家搬走。” 吴春美尖声叫,“为啥啊!!凭啥叫我们搬走。” 她嫁进来,婆婆说这是家里的房子,咋能搬走呢? “妈,他凭啥叫我们搬走,找,找居委会去。” 小赵严厉说,“闫家的房子你们还想占着不成,行啊,找居委会把你们抓走。” 刘婶回过神拉拉儿媳妇袖子,“去,收拾东西。” 吴春美天都要塌了,不敢相信得看着刘婶,“妈,他说得是真的??我嫁进来的时候,你可说这房子是你们老刘家的!” 想起闫峥的话,不搬走那是要拿儿子开刀,刘婶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狠狠一巴掌甩在吴春美脸上。 “让你收拾就收拾,啰嗦什么!!” 吴春美脸上升起一个五指印,哭哭啼啼起来,“你们老刘家骗我!骗我啊!!” 许思回来时,正好看到这。 她一出现,众人目光齐齐看过来。 许思纳闷道,“怎么了小赵?” …… 第130章 赌气 小赵简单把事情一讲。 许思说,“好,天快黑了赶紧搬吧。” 听她这么说,刘婶冲上来哭惨,“许思啊……我错了错了,求你,你跟大少爷说说好话不要赶我们走。” “你瞅瞅,你瞅我们二胖才多大,要我们一家老小住哪里啊,”刘婶抓过在院里哭嚎的二胖,拍着大腿喊,“要我们命啊,这是要我们的命。” 大家目光看到许思身上。 快六十的人哭成这样,倒也有点可怜,可怜一家跟着受罪。 许思眼底淡漠,“刘婶说自己错了,错哪了?” 见她搭话,刘婶觉得有戏,一股脑往外说,“我不该胡编瞎话,那天只看到你跟姓彭的隔老远说话,就编排你们。” 邻里刚那点同情没了,露出鄙夷嫌弃的神情,原来真是编的瞎话。 “呸,活该……” “真活该,自作自受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许思冷言说,“同为女人,我想这种谣言你应当晓得多严重,让人戳我脊梁骨。” 她轻飘飘扫围观的人一眼,这话是说刘婶,也是讲那些说闲言碎语的人。 前头说过的女人们神情不自然,面上无光。 许思说,“我以为上一次事后,刘婶能长记性,却一而再得不改性子,今天这样是你祸从口出,搬走吧免得再生事。 说完不再逗留,抬步就走。 刘婶还想追,被过来的钟姨一把拉住,“别缠着我们小思,快搬!我来帮你一块儿搬!!” 许思摇说,“钟姨、小赵你们有空帮帮刘婶,省的拖到天黑。” 小赵撸袖子,“好嘞,嫂子你赶紧回去吧。” 后头响起刘婶哭天抢地的大哭,还有她儿媳妇的破口大骂。 许思无动于衷,自作自受。 只是这事…… 不晓得闫峥怎么想。 她一走,钟姨手肘捅捅小赵,悄声说,“你们队长不能真生气吧,小思可什么都没……” “不可能,我都不信的事,队长咋会信,”小赵偷摸朝钟姨竖竖大拇指,“钟姨,你是这个,顶呱呱!干仗身手真好。” 钟姨没好气说,“去去去,赶紧把他们搬出去。” 还在哭的吴春美看到两人进屋,爬起跟进去。 一场闹剧看得七七八八。 刘婶从前仗着闫家大方,三天五头在弄堂里瞎嘚瑟。 嘚瑟自己有小楼住。 嘚瑟有工资有钞票。 大家本就不喜欢她,今朝这一出事,没多少人同情她,况且还都是她自己作的。 有人悄声说,“嗐,以后许家小囡的事咱可不敢说了。” “不过咱……咱的屋也不是闫家的啊……” “你晓得啥啊,你男人在哪帮工哩?” “诶哟,不敢说不敢说。” 象牙巷离码头近,闫家货船多,多少人是吃这碗饭的,还有百货商店啥的。 不说自家男人,七大姑八大姨指不定就有关系,总归别得罪最好。 …… 家里安静。 许思踩着木楼梯上楼。 闫峥坐在卧室书桌后,这位置看出去,刘婶那边的闹剧尽收眼底。 他按按眉心,心里总归不痛快,天天躲着自己就算了,彭州华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么多天,一次也没提起过。 男人面色凝重,浑身散着冷意。 脚步声渐近。 许思进屋放下包,温声说,“今天回来这么早?” 闫峥‘嗯’一声,“回来太早了?” 这话有些微妙。 许思手顿了顿,直觉他似乎在生气。 “没有,就看你最近比较忙。” 闫峥说,“你也忙。” 想到今天的事怎么说都跟自己有关,许思解释说,“前几天彭州华是来找过我,说几句话就走了。” “说什么?” 许思抿唇,不知为何,下意识回避彭州华提到沈家千金的事。 “没什么,他疯言疯语你知道的。” 闫峥凝着她,“我不知道。” “……” 许思抬眸。 被他近乎审视的目光看得不舒服。 心里闷闷的,他不也没跟自己说过什么沈韵之……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跟他之间没关系。” 许思的态度突然冷漠,话里话外转瞬疏离。 两人话赶话,一向沉稳的闫峥也没了温和,“为什么没跟我说。” 许思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 闫峥拧眉,看她微白的小脸,心又软了,心头叹了口气。 想说彭州华他会处理,想说两人好好聊聊。 下一秒,电话铃突然响起。 “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他起身拿起外套,人往外走,“我去趟码头。” 海关处的事应接不暇,几个部门都要听他调动,好在腿伤已经差不多,慢点走不需要拐杖了。 许思应一声,低头收拾东西没看。 男人在她身后脚步顿了顿,终是抬步离开。 许思慢慢把明天穿的练功服叠好,然后坐到床边。 她晓得自己在逃避,接到那个电话后,她有意躲着闫峥不想听他的话。 当初就是在这里,闫峥同自己讲不会有感情。 其实他早已坦白过不是吗? 许思上辈子就晓得,人不是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大多时候她选择告诉自己,没那么想要。 她需要一点时间说服自己不在意。 风从窗子吹进来,苍白的小脸被吹得冰冷。 苗苗被小木送回来,兴冲冲跑上楼,“小婶婶……” 叫一声又像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黏到她身前。 “小婶婶,你怎么了?” 许思勉强笑笑,“没怎么呢,你玩回来了?” 小丫头点点脑袋,软软的小身子靠着她,换做平时肯定手舞足蹈说自己玩了什么。 许思把她抱腿上,亲亲她的小脸蛋,心里稍许安慰。 她喜欢苗苗,或许是因为她同小时候的自己很像。 没有父母庇佑,表面再坚强,心底终究是敏感多疑,像只蜗牛,碰到危险就会躲回去,竖起心墙。 “苗苗……” 小丫头眨眨眼睛,“嗯?” 许思温柔说,“小婶婶很喜欢你,永远都喜欢你,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害怕……好吗?” 苗苗懵里懵懂,觉得小婶婶在说很重要的事,好像在对自己说。 又好像不是。 可她晓得,小婶婶会一直喜欢自己。 “苗苗也喜欢小婶婶。” “嗯……” …… 第132章 菊花降火 闫峥这趟去,两天没回来。 随海关的巡查船出了趟海。 第三天才回到商检局,小赵跑回来给他取了趟衣服。 许思问怎么回事,才晓得出海抓人去了。 她把两套干净的衣服装好,又下楼把灶披间炖着的鸡汤装上一桶。 “让闫峥小心点,腿还没好全乎,鸡汤喝了这些药还要吃完,”怕耽误时间,她上下楼走得快,利落把东西给了小赵。 小赵抓抓头发说,“晓得了嫂子,不过就是……我瞅队长这些天脾气可爆了,也不知道咋的。” 小赵感觉跟那天的事有关,但又不敢问,结果就是队里的人除了出任务,每天还被队长训成狗,惨,太惨了! 连带着海关处那十来个人,队长嫌他们体力差,行动慢,一道训了。 苦不堪言。 许思说,“可能太忙了吧,嗯……” 她回头瞧瞧,把桌上一包钟姨晾干的菊花递过去,“让他多喝点菊花茶,下下火。” 小赵:“……”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带回去再说。 闫峥回来,看到办公桌上放的东西,衣服拿到临时休息室,回头再看鸡汤和……菊花。 扫了几眼,默默拿去泡了一杯。 他心里那点火气早就没了,原本也不是生气,大概算得上挫败。 他做事一向果断,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憋闷。 …… 那边忙,许思也忙。 忙点不是坏事,省的心里七上八下。 第二天去蝶梦时,还发生了件事。 刘婶跟她儿媳妇带着二胖上门去找姚荟,婆媳俩都憔悴了一圈,装得可怜,痛哭流涕。 姚荟起先还不晓得发生了啥,但自己儿子自己晓得,不是不讲是非的人。 “说说看,闫峥为啥会赶你们出去?要是他不对我怎么也能给你做主。” 吴春美偷摸掐儿子一把,二胖哇哇哭,“我要回家,我不要住破房子,呜呜。” 姚荟皱眉,“别哭了,哭成这样还咋说?” 吴春美期期艾艾把孩子拉回来,“姚夫人,孩子实在是可怜,我们没了住的地方,只能租了个破屋,这大冷天晚上睡觉都漏风。” 姚荟抱着双手,不好糊弄,“你夫妻俩赚钱,刘婶前头我也没亏着她,哪里至于住个破屋。” 她心里信不了这婆媳。 等刘婶又说几句,顿时晓得闫峥是为了小思。 姚荟是谁,好歹是跟闫振华一起闯荡过港市,牛鬼蛇神见得多,何况小思是她一百个满意的儿媳妇。 “行了,你娘仨别在这哭,我今朝话放这,小思是我心头疼着的儿媳妇,别说你们没理,就是有理我也只帮亲。” 她挥挥手叫来吴婶,“送走送走,吵得我头都疼了,诶哟喂~” 吴婶往外赶人,刘婶大喊说,“没有良心,你们闫家人没有良心。” 姚荟哼一声,“我们闫家人就是太有良心了,养出个白眼狼,怪我给儿子一家添堵。” 刘婶没讨到好处又被赶出去,吭哧吭哧就跑去隔壁蝶梦闹。 结果被彭姗姗带着舞蹈团所有姑娘们齐齐赶,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许思乐得清闲,好笑说,“你们原来都这么凶呀,平时在我跟前小白兔似的。” 张小玲嘿嘿笑,“许思姐,我打报告,江宝珠最凶,她刚刚叉腰又跺脚,还说让她爹来抓刘婶。” 江宝珠脸颊微热,原本她有点不喜欢许思,毕竟闫峥可是她崇拜的第七区最厉害的大队长,想看看到底谁配的上闫峥。 结果这些天处下来,早成了许思的大粉头,觉得她跳得好又漂亮,最要紧是人怪好的。 天天看彭姗姗跟许思好姐妹,江宝珠心里酸溜溜。 她清清嗓子说,“别,别瞎说,我可没凶!” 彭姗姗一搂她肩,“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想在思思面前好好表现,不可能,我才是思思唯一的好姊妹~” “你!!你胡说!!” “我没胡说,略略路。” 两人你追我赶,打成一片。 许思看不下去,“幼不幼稚呀,赶紧的练舞了,别想趁机偷懒好吧。” 团员们立马收起嘻嘻哈哈,排好位置认真练起舞。 那边姚荟是把人赶走了,但总不放心,想想给闫峥打了个电话。 结果钟姨说闫峥出去三天了,没回来,又把那天的事一说。 挂了电话,姚荟坐沙发上想啊想。 小俩口指定有点问题。 她不晓得商检局电话,琢磨着能找谁问问。 …… “叮铃铃——” 二八杠穿过弄堂,挂着绿挎包的邮递员边摇铃边喊,“让让让让,小孩别在路中间。” “诶哟,让开让开。” “取信了,取信了,23号李大洲,你的信……” “哎呀,我崽来信了,”李大洲兴冲冲拿过信。 邮递员收两毛钱,让签字。 搞完又去下一家。 弄堂里的人闻声而来,等在各家门口盼着收到亲人的东西。 许思回来刚进院。 今朝几个动作难,练了一下午手和脚跟面条似的,又酸又软! 钟姨瞧她回来,“小思,累了吧,今天闫峥回来吗?” 许思捶捶手臂说,“小赵刚拿了两套衣服去,应该不回来。” “成,那我少烧点菜,你想吃啥?” 许思没什么胃口,“钟姨我想吃馄饨。” “那简单,我这就剁点肉馅给你包,反正苗苗也爱吃。” “好。” 钟姨着手包馄饨。 许思累得上楼就歪椅子上休息,楼下剁肉馅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快睡着时,钟姨在楼下叫她,说邮递员送了东西来。 她找了结婚证代闫峥签字领了。 厚厚的牛皮纸包着,四方的盒子。 包的很用心。 她拿上楼放在闫峥书桌上,等他自己回来拆。 …… 夜深。 秋风卷起落叶。 沪市的街巷多是中西结合的房子,外观繁复、复古,同秋日风情最适宜。 军用吉普在街边停下。 闫峥推开车门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巷子口,同小赵交待几句。 说完回身就往门洞里走。 院门已经锁了,他打开进去。 一楼堂屋还亮着,走到楼梯口听到后边洗澡间传来水声。 闫峥抬手看看表,九点多,钟姨每天八点准时睡,只能是思思。 他脚步停住,人站在楼梯的阴影下。 淅沥的水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男人双眼隐在黑暗里,卷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欲。 想往后去…… 就这么站了两分钟,水声停了。 闫峥还未动作,只听洗澡间里传来‘砰’的声响。 紧接着是东西接连掉落的凌乱声。 “思思。” 闫峥眼底闪过惊慌,人朝洗澡间快步走去。 …… 第132章 受伤坦白 许思脑子是懵的,人摔在地上带落了架子上的东西。 香皂、洗发水、牙杯牙刷掉一地。 等反应过后身上的痛感才传来,眼泪花一瞬冒出。 “嘶——唔。” 脑子疼得放空,许思趴在原地,洗澡间里雾气蒙蒙。 她刚刚是准备穿裤子,一抬腿就滑倒了,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左腿膝盖连着脚腕钻心得疼,八成扭着了,身子还没缓过痛劲,一下动弹不得…… “唔……” 许思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要是太严重明天就不能练舞了。 “砰砰——” 门板被拍响,外头传来闫峥的声音。 “思思,摔着了?有没有事……” 许思想开口应他,唇一张却是溢出声痛呼,“唔……” 闫峥听到声响顾不得别的,抬手从门框上边摸出钥匙,“我进来了。” “别……” 许思眼眸瞪大,差点忘了疼。 她现在浑身上下就一件里边的吊带丝质小睡衣。 睡裤! 还没穿就摔了,两条白花花的腿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可那声音跟猫挠似的,小的闫峥根本没听见。 她瞪着杏眸,眼睁睁看男人就这么走进来。 “别看……嘶——” 男人拧着眉没听,沉声说,“早都看光了!” 他那双是打狙的眼,进来时该看不该看都看光了。 许思挂着泪珠的小脸通红,不知疼得还是羞得,紧紧咬着嘴巴蜷起身子。 身上一暖,闫峥已经抽了架子上的睡裙外套盖她身上,蹲下身将人小心拢进怀里。 “摔哪了?”他低头给她检查。 许思脑子空空,只紧紧抓住衣服。 薄薄绸制睡衣,遮住这里露出那里,她浑身都烧起来,干脆把脸埋进他肩窝,闷闷说,“腿……” 闫峥小心抬起她的腿,膝盖擦伤一片,脚踝红肿了。 洗澡间的灯昏黄地上又都是水,摸到她身上温度渐凉,闫峥把外套一脱包住她,就要抱人。 许思抓住他衣袖,“你的伤……” “无事,”他的伤口早愈合七七八八,没多大事。 男人轻而易举就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许思环住他脖颈尽量让自己好抱一点。 出了洗澡间,外头冷风呼呼吹来。 还好身上多披了他的外套,只是两条腿晃在外面,被风吹起一阵鸡皮。 她不自觉往闫峥怀里躲,男人像是心有灵犀恰好托着她抱紧,稳稳当当,滚烫的胸膛过了暖意到她身上。 闫峥安抚道,“忍一下。” “嗯……” 许思觉得这会儿,腿上的疼已经被另外的感觉取代。 脸都丢完了,人都被看光了! 还管疼不疼!! 踩上楼梯,闫峥微微侧身不让她被撞到,直到把人抱回屋里放在床上。 她乌黑的发梢还在滴水,属实有些狼狈,只是一张小脸精致清丽,这点狼狈便成了可怜样。 闫峥转去柜子拿了干净的毛巾,“头发擦干……” 许思把毛巾接过去。 他走到床边一扯裤腿蹲下身,宽大的手掌托住白皙小腿,毫不介意让她踩在自己大腿上。 男人今朝穿的军绿色制服裤子,衬得她白嫩的脚趾如珍珠圆润,白里透粉。 闫峥拧着眉,一手捏着她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脚活动。 “能动吗?” 许思点头,很疼但不是不能动。 闫峥说,“没伤到骨头,等我一下。” 他起身下楼,又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毛巾和一块什么。 “钟姨冻的……豆腐?” 上趟许思说豆腐冻了,下次可以涮火锅吃……钟姨就冻了几块。 闫峥说,“没冰块,用这敷一敷,这块……不吃了。” 许思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又疼得吸气:“你用完记得……丢了……” “是你用,”闫峥眉梢挑挑,看她笑了放心许多。 前头瞧见摔在地上,他一颗心都快蹦出来。 闫峥随手拉了椅子坐下,毛巾一包豆腐按在她脚踝。 冷意让痛感缓和不少。 许思抬眼看看他,男人低着头狭长的眼透着认真。 他做事大多这样,一丝不苟,极为专心。 从前许思觉得自己算是努力自律,但比起闫峥却差了一截。 “想什么,头发还不擦?” 男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抬起头,正蹙眉看她湿漉漉的头发。 许思抿唇,“我衣服没穿好……” 身上的外套她一松手就滑开了,哪里有手擦头发,更重要的是裤子也没,盖着闫峥的衣服。 “你先给我拿身睡衣……” 闫峥起身给她拿。 递到手上,许思红着脸拿没受伤的脚踢他,意思不让看。 男人自觉低头给处理伤口,她窸窸窣窣把衣服穿上然后乖乖擦头发。 腿上冰敷差不多。 家里有之前梁绥东留下的药箱,闫峥拿出药给她清理擦伤处。 消毒难免刺痛,许思腿一缩就被男人按住,“得处理好不然怕发炎。” 这话要被下属听到,下巴得惊掉。 这不是他们平时劝队长的话。 闫峥出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一些小伤来得及处理一下,来不及就不管了。 许思抿抿嘴巴说,“疼……” “我轻点,”拿惯枪械的手放轻了动作。 他认真的神色让许思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在他眼中如珍似宝,受点伤他也会心疼。 许思闷闷说,“小赵不是取了衣服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闫峥抬眼,“嗯,我不回来,不回来就让你趴在地上哭。”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重了,温和下语气,“我担心你晚上冷睡不着,我不想自己媳妇躲着我。” 许思哑然,杏眸睁大,怀疑眼前闫峥是不是假的。 他的目光没收回去,与她对视,认真说,“我说过有话同你讲,躲着我是不是不想听。” 问话太过直接,许思猝不及防之下眼神躲了躲,“我没有……” “不承认?” 她的细微表情在审惯犯人的闫峥面前无所遁形。 男人捕捉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想听,走得时候明明也有话想跟我说。” 他语气温和,却让人无法不回答。 许思绞着手指,直到指尖泛红。 她心一横想,既然都问了那就说清楚。 大不了就是离婚。 反正婆婆说还会同她好。 想到这,许思咬咬牙说,“我晓得你想说什么。” 明明心里已经想好,可这话说出来还是染上几分委屈。 不是对闫峥的埋怨。 而是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对这个离谱的剧情的无力。 闫峥神情认真,温声问,“那你说说,我想说什么?” 这话同她哄苗苗时候一样,温和耐心。 …… 第133章 交心 许思委屈的情绪似乎被安抚稍许。 她假装不在意说,“我知道的,结婚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不会跟我谈感情……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吧?” 闫峥:“……” 别人? 谁…… 闫峥说,“当初说那话,是因家里安排,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基础,而我性子冷淡对男女感情没太多想法,不能保证自己能给你感情。” 他耐心解释,深邃的眼不闪不避任她看着。 许思摇头,“不是的……你喜欢别人。” 闫峥没生气,把她手握进掌心,“思思说我喜欢谁?” 许思咬着唇不想说那个名字。 心里气闫峥不承认。 “告诉我,”闫峥又说一次,眉心蹙起。 许思想踹他。 还踩在男人腿上的脚踢了踢,小孩似的闹脾气。 闫峥却松手拢住她脚,“冷了?” 冷个鬼…… 许思扭开头看桌上,“人家都给你寄礼物来了,这趟去港市你不是遇到了吗?” 闫峥顺着她目光看去。 然后把她腿塞被子里,起身去看桌上的东西。 寄来地址是港市,东西包得严严实实。 闫峥随手就拆开了,打开一看。 皮带、皮手套还有手表。 里边还有个牛皮纸的信封,心里有数。 沈韵之寄来的。 不是第一次,从前寄到军区的东西他都没取,同沈韵之说过不必再寄。 没想到这次寄到家里。 这名字闫峥许久没有想起,或许说想起来也同应恒他们没什么区别。 可思思又怎么会知道她? 他随手把东西放下,一扭头,床上的人已经躺被子里了,后脑勺对着他。 闫峥心口突然软了下来,薄唇勾起,他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俯身看她。 “看到了,沈韵之寄来的东西。” 许思皱眉,装睡的眼睛睁开,“你们还联系?” “……” “没有,大概两三年前,她往军区寄,我打过一个电话让她别再寄,后面没再联系。” 许思狐疑看着她,杏眼闪过不解。 照理说沈韵之应该就是闫峥的女主。 “你们……” 闫峥说,“你觉得我和她有旧情?” 许思不响,算是默认。 闫峥回忆一番,斟酌着说,“我从前跟她关系不错,她是应恒的表姐所以我对她接纳还行,后来熟悉起来,她表示过心意。” 许思瞪眼。 闫峥无奈,“思思,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会否认也不会隐瞒,当初闫家跟她家合作,两家乐见我们结婚,甚至坐在一起谈过结亲的意思。” “那时候我十七,不太了解男女之情到底那种程度算是,或者说有没有感情和结婚是两回事,抱歉,这个想法在我和你结婚时我依然没想清。” 他眼里透着真诚坦荡,剖析着关于感情的一切。 “后来是我俩产生了分歧,我有心要入伍,她想出国留学,我们长谈过一次,结婚的事作罢,各人有各人的追求。 她也同意了,再后来我回到沪市入军区,她如愿出国。” 许是时间太久远,闫峥边回忆边说,“后来接到过几个她的电话,起先只是叙旧,后来就追问为什么不陪她出国,我很难给出答案也觉得这事当初是达成共识的。” 许思眨眨眼问,“所以是你俩达成共识分开,她又不想了?” 她皱眉,显然有点不信,但思及闫峥的为人,他没有必要也不屑撒这种谎。 诚如他所说,每个人都有过去,只要现在没有牵扯不清,许思也不会追问。 “所以你们……” 闫峥说,“在我的理解里,我和她应该仅是旧友。” 许思嘴巴张张,不晓得怎么会这样。 看她呆愣的样子,闫峥无奈道,“所以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许思莫名有点心虚:“说你腿好了,能跟她双宿双飞,至于我们……离婚就好……” 声音越说越低,她磨牙想,都是破烂剧情害得。 “所以躲着我,不想听?” 闫峥心口冒出一丝隐秘的愉悦,藏在那张冷峻的脸下,“不听是不想离婚?” 循循善诱,他擅长撬出审问对象的话。 许思不响,又想扭头不理他。 被闫峥掰过小脸,“思思说清楚,你不能随便就给我扣个帽子,还有港市见她?谁说的,证据呢?” 许思羞恼道,“你要没见她,应恒怎么说帮她寄东西。” 男人声音冷下,“应恒,这里头还有他的事?” 许思闭嘴,不是故意把人供出去的。 闫峥说,“这账我另外跟他算,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听?” 子弹打在身边都镇定自若的男人,此时却忍不住追问,想从她口里听到想听的话。 许思眼眶微红,低下了头不想给他看到,“是,我不想离婚……我喜欢苗苗,喜欢妈妈,喜欢这里,喜欢……可是你说过不会跟我谈感情的,别人也告诉我,你心里有人……” 闫峥这会儿想扇自己一巴掌,当初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自作自受,差点把媳妇作没了。 他情真意切,“抱歉,当初是我太自以为是,我心里没有别人……” 闫峥叹口气,两人离得极近。 他挺阔的身子俯在她身上,挡住昏黄灯光。 许思说,“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好像猜到一点,但想听闫峥亲口讲。 闫峥低下头,又凑近几分,轻笑说,“小闫太太这么会猜,干嘛不再猜猜看。” 许思无语,闫峥怎么变坏了! “不说算了,我困了,”说着就要往被子里缩。 难得瞧她发脾气,闫峥笑着把人拉回来,低沉的嗓音震得许思心跟着怦怦跳。 “想说我想收回当初的话,想和你谈感情,”这话说出口,原来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因为出自真心,所以自然而然。 他认真道,“抱歉,明白得太晚,才会让你误会,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这番话简简单单,可能从闫峥嘴里说出,就是最真诚的保证。 许思脸蛋迅速红起来,鼻翼微微煽动长睫颤着。 闫峥看着她,无声等待。 许思微仰着头,她身上是洗过澡后的馨香,天鹅颈漂亮得不可思议。 闫峥想起初恋那日,在医院,他一眼便看见坐在走廊里脆弱又倔强的人。 或许,那时候早已动心,所以她来到闫家时,他应了结婚的事。 等不到她回答,闫峥已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吸引着凑近。 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欲望面前粉碎。 手指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唇瓣,指腹白日开货箱划了一道细长伤口,细密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可他毫不在意。 “闫太太……” 许思抿唇,仿佛落进他深邃的眼眸中,无法呼吸。 她嗓音发软,“怎,怎么了?” 男人在她温柔的眼神里,手掌下滑扣住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喉结重重滚了两下。 “我可以吻你吗?” …… 【撤回一个吻! 闫峥:我刚好像亲着了!!!】 ps:今天不可能会有人说我卡文,自信甩头ing~ 第134章 止渴 许思秀丽挺翘的鼻尖,在深秋的夜冒出细汗。 她心口怦怦跳着。 闫峥又凑近一点。 许思慌乱着按住他胸口,水漾的眼眸闪躲,“闫峥……” “嗯?” 他有耐心,纵然心如水晃也等她点头。 许思手指收紧抓住他衣领,迟疑片刻后脑袋轻轻抵在他肩,“你今朝同我说的,都不会变吗? 我们不会离婚 ……你心里也没有别人。” 她想再确认一遍,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许思不希望等到拥有一切,在某一天又突然失去。 闫峥心头发软,自责没给她足够的心安。 从前闫峥觉得,她坚韧倔强,今朝才晓得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该被小心呵护。 “不变,更不会有别人。” 他的手揽住她腰,感觉她在怀中轻颤,温热的呼吸洒在敏感的脖颈上对闫峥来说简直折磨。 许思近乎孩子气地呢喃,“闫峥,以后,我最爱你你也最爱我,好吗?” 男人喉头哽咽,酝酿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好。” 往后他俩就绑在一起。 许思有点想哭,更多是胸口弥漫出的安心。 似乎自这一刻起,她在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 湿润柔软的唇碰上男人脖颈,她摸索着小猫似地亲他,最后胡乱印在他喉结上。 男人喉结一滚,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低头吮上她的唇。 柔软的、温热的、潮湿的。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比想象中还好。 有力的手箍住那细腰,薄薄的睡衣被推挤得往上堆叠,露出大片肌肤。 男人青筋鼓胀的手臂,嵌入雪白的肌肤里,勾勒红痕。 许思在强势急切的掠吻中,抬手勾住男人的脖颈。 唇被反复吮吸,灼热的呼吸交缠拉扯,她想躲却给了男人进来的机会,小舌被缠住…… 退也退不出…… “唔……闫……” 后面的字又被吞了下去,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权,若不是他的手如铁钳般揽着她。 许思觉得自己会像一捧雪。 融在地上。 纤细的手逐渐滑在他肩上,触手是男人纹理清晰的肌肉,她几乎抱不住,修剪圆润的指甲隔着衬衣划出痕迹。 许思除了努力呼吸什么也做不了,唇好像不是自己的,被吮到发麻,只偶尔溢出一两声灼热的嘤咛。 闫峥几乎把人从床上抱离,嵌在怀里予取予求。 “思思……” 亲吻的空隙忍不住唤她的名。 许思只紧紧抓着他,无力回应。 不晓得过了多久,久到脑子因为缺氧开始发昏。 男人终于在重重深吻后,放开了她,随即把人压进怀里大口喘息,滚烫的呼吸冲在她肩窝。 许思失神水润的双眼像蒙了雾,身子轻颤。 男人高挺的鼻梁触碰她颈侧,亲昵啄吻她睡衣滑下的香肩。 “够,够了……” 手无力地推他,甜软的声音像浸了水,许思面孔通红,话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软得跟勾引人似的。 闫峥退开稍许,深邃的眼里含了笑,“够了?” 他的声音也没好到哪里去,低沉暗哑,显而易见得隐忍。 许思被看得浑身害臊,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我……” 闫峥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看?” 她气鼓鼓把手放下来,同他对视,显得自己没那么不经事。 闫峥看了几秒,哑声恼火说,“真要命。” 他移开目光,把人抱起放到腿上。 许思软绵绵的任人折腾,她也不算矮,165的个子在男人怀里却跟小羊羔一样。 “你干嘛……” “小闫太太,今朝喜欢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闫峥眉梢轻扬,逗她。 许思说,“才没有……” “呵。” 男人把人抱好,捏起她腿又看看伤,拿了旁边还有些冰的豆腐继续给人敷。 许思:“……我觉得不用敷了,擦两天药能好。” 跳舞的人常受伤,没伤到骨头就万事大吉。 “不找点事做我就想做别的,”闫峥看她,沉黑的眼里裹着某种欲。 许思顿时如坐针毡,干巴巴说,“我觉得还是再敷一下吧。” 闫峥失笑。 她自觉落了下风,嘟囔说,“你以前是不是亲过……亲得这么熟练……” 闫峥睨她,“我各方面一向优秀,闫太太可以随时求证。” “闫峥,”许思瞪大眼,“你以前很正经的。” “嗯,你也说了是‘以前’。” 男人不再逗她,认认真真帮她冰敷完,又绞干头发,再塞回被子里。 “躺好睡觉,我收下东西。” 他弯腰整理药箱,倒水把擦过伤口的帕子洗了,再把那豆腐毁尸灭迹。 高大的男人做起这些琐事有条不紊,许思也不睡,就侧躺看他弄,心被填的满满的。 原来两个人互相喜欢是这种感觉。 她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明明前两天还在闹别扭,一转头嘴巴都亲过了…… 这么多天的纠结和郁闷消失无踪。 闫峥收拾好东西让她先睡,下楼去洗漱汰澡。 许思哪里睡得着,裹着被子滚了一圈,又缩回腿不敢动。 “嘶——疼疼疼。” 她一半小脸埋在被子里,伸手摸摸嘴巴,好像肿了…… 想起刚刚那个吻,简直……好得过火,这年代有没有小电影看,闫峥真是……天赋异禀。 不过怎么亲完就没别的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 没过几分钟,闫峥冷水冲了个战斗澡从楼下回来。 脚步踩在楼梯上,进屋,坐到床边,躺下拉灯。 许思手指捏着被子,不晓得自己干嘛要装睡。 下一秒,就被男人捞过抱进怀里。 “我都睡着了……” 黑暗里,男人轻笑,“睡着没睡着我晓得,睡着会打拳。” 许思抬脚想踢他,被闫峥抬手按住,“别碰到伤了。” 许思只好忍住。 也许是今朝这一出,情绪起起落落,许思很快就困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睡去。 她迷糊说,“闫峥……” “嗯?”男人声音清醒,手轻拍她背。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闫峥说,“比你想得还早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你明明从没表现过……” “那是你没发现。” 许思昏昏欲睡,“桌上的礼物……” “明天让小赵寄回去,我会跟应恒说的。” 许思清醒了点,“也不关应恒的事,他无心的。” “嗯。” 许思呼出一口气,往他怀中蹭了蹭,“其实我晓得,你对我很好,不管是彭州华还是刘婶,你每次都站在我这边,不信她们说什么……” 腰被男人扣紧,闫峥这会儿才晓得自家媳妇是个小话痨,压着嗓音说,“思思,第二个了。” 许思没明白,“什么?” “应恒、彭州华,你还想在我怀里提哪个男人的名字。” 许思默默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半晌后,嘟囔说,“你亲完就睡,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还有,那次你在浴室摔了,赶我出去,很凶……” 她嗓音软绵绵的,似嗔似娇。 “我的错,”闫峥现在什么错都能认? 她脸颊贴在他胸口,听到男人心跳有力且快,“闫峥,你心跳好快……” “嗯,所以你别动了,”男人忍无可忍,把她抱上来点凑近亲一口,“你身上受伤了,再动我又要去洗冷水澡。” 这话在黑暗中,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思愣住,这回是真不敢说话了。 安静了两分钟便陷入了酣睡。 闫峥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头寻到她的唇。 止渴般吮吻。 …… 第135章 婆婆来出气!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外头风呼呼吹。 钟姨一早起来烧炉子,又给苗苗汰脸扎小辫。 苗苗收拾得干干净净想去叫小婶婶,被钟姨招呼了回去。 “让你小婶婶再睡会儿,这些天忙坏了,”钟姨牵着小丫头去灶披间,“钟奶奶给我们小苗苗烧好吃的。” 苗苗懂事说好,陪着钟姨升炉子和面粉,当个小帮手。 厨房一阵响,炉子升起来暖了许多的。 钟姨把昨晚剁好腌着的肉沫拿出来,准备烙馅饼做早饭,边做边起锅烧油,擀一个饼下一个。 苗苗踩着小凳,抓着双筷子搅鸡蛋,“钟奶奶苗苗的鸡蛋好了!” “好嘞,可真能干,”钟姨接过鸡蛋,筷子给饼开个口,往里一灌。 这还是小思教她的,叫鸡蛋灌饼,吃起来喷喷香。 苗苗馋得流口水,一个出锅就围着想啃。 “凉一凉才能吃,嘴巴烫破了。” 说完,外边送食材的闫家人来了,熟悉了才晓得,食材都是从一个酒楼送来,反正那边要采购一起买了,再挑最好的送到闫家,送到这里。 钟姨乐呵呵提了菜跟肉进来,羡煞弄堂里一群人。 今朝有一只老鸭子,炖个萝卜老鸭汤正好进补。 冬日进补是沪市人必不可少的环节,一立冬就要吃点好的。 想着许思爱吃冻豆腐,钟姨又去堂屋找,半天没找到最后一块。 “嘿,我豆腐呢…… 哪能长脚跑了。” 苗苗抱着比脸还大的鸡蛋灌饼,咯咯笑,“豆腐跑了。”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钟姨不晓得闫峥昨晚回来了,头也没抬就说,“小思奇了怪了,流氓阿飞胆子肥了偷到咱家来,豆腐都不见了……” 闫峥正抬手理着袖子,闻言说,“昨晚回来迟,我饿了就吃了。” “诶哟,闫峥回来了,”钟姨一拍大腿,眼睛瞪老大,“那豆腐冻得邦邦硬,咋能吃,小思说你昨天不回就没给你做饭,下趟还是多做点菜,你回来热一下就能吃。” 闫峥淡声说,“无事,往后我有空都会在家的。” 钟姨心想感情好,多回来好,“那成,小思还没起啊?这些天累坏了吧,你忙她也忙练舞练得辛苦。” 闫峥说,“不用叫她,她昨晚洗澡滑到了今天不能去那边。” “啊,摔哪了严不严重。” 闫峥说擦过药了,他出去一趟中饭就回来。 钟姨赶忙说好,给装两个鸡蛋灌饼,不耽搁他事。 …… 许思一觉睡到快十点,醒来时浑身都酸疼着。 脚踝处肿胀得疼,突突跳。 “小婶婶,你醒啦~”苗苗趴在床边,她一醒就乖乖看着她。 许思揉揉她脑袋,“醒了。” “闫叔叔说你摔倒了,痛痛,”小丫头皱起眉,满脸担心。 许思慢慢坐起,“过两天就好了。” 她看一眼腿,闫峥应该又给擦过药,重新用绷带包起。 “你……闫叔叔呢?” 小苗苗想想,“闫叔叔去忙,中午回来吃饭。” “哦,”许思脸上挂着笑,好像早上他走的时候是跟自己说过,还以为是做梦呢。 “晓得啦,”许思捏捏苗苗肉乎乎的小脸。 苗苗跑到床尾把她衣服抱过来,她换了衣裳吃了半个鸡蛋灌饼。 吃饱打个电话给姚荟,想让她同万老师讲自己要休息两天。 姚荟说,“闫峥一大早就打电话讲了,我还在困觉哩,怎么了,腿摔着了,严不严重啊?” 许思说,“不严重呢,就洗澡滑了下,消肿了就成。” “不成,迟点我过来瞅瞅你。” 许思‘啊’一声,“妈,我真没事……” 姚荟不由分说,“有事没事我瞧瞧就晓得,正好闫峥回来我非得训训他,一天天在那劳什子商检局,不晓得好好照顾媳妇,小思你别怕哈,妈这就打电话叫老王接我。” “诶……妈,我,我……” “啪——” 电话已经被挂了,许思风中凌乱。 婆婆好像要来帮自己出气了!! 可是她跟闫峥已经讲开了呀!! 要命…… …… 姚荟做事叫一个风风火火,电话一挂就拨去老王那。 “快点,马上过来送我去象牙巷。” 老王随叫随到,吭哧吭哧就把姚荟送过去。 姚荟挎着小包,跟钟姨打个招呼,“钟姨啊。” 钟姨哟一声,“夫人来了。” “都说不要叫夫人哩,咋几个现在是好姊妹,叫阿荟哩。” 钟姨可不敢,呵呵笑,“咋这辰光来了,正好可以一起吃中午饭了,小思在家里呢。” 姚荟心疼说,“可不就是来看她的,昨晚摔着了?” 钟姨点点头,两人站灶披间门里说话。 姚荟说,“都怪闫峥哩,腿一好就不顾家,你给我说说他今天没回来了!” 这一点上,钟姨跟姚荟站一条战线,都希望闫峥天天回来陪小思。 一听立刻就告密了,“好些天呢,前头都三天没回来。” 说着还伸手比了个‘三’,煞有其事。 钟姨叹气说,“走的那天小俩口好像还拌嘴了,反正小思这些天心情都不咋好。” “闫峥要死哩,臭脾气茅坑里的石头,敢跟媳妇拌嘴啊,”姚荟气得邦邦捶了下灶台,话匣子收都收不住。 “气死个人,晓得自己有风流债还不加倍对媳妇好,去治腿那些天,给小思都急哭了,小思那孩子眼圈一红我就心口疼,问我要两人掰了还同她好不好。” 姚荟想起来又难受了,这么贴心的好孩子,给自家儿子整的,闫峥以前会气她,现在结婚了气媳妇,太过分了。 钟姨倒不晓得有这一出,眼睛也红了,“小思咋还想这个。” 两人交头接耳,以为说的小声,其实门外都听清清楚楚。 楼上水喝完了,许思正好慢吞吞下来倒水。 闫峥又踩着中饭的时间回来陪她。 两人一个站院里,一个站楼梯上,互相没瞧着。 闫峥脸黑了又黑,心疼了又疼。 几步走过去。 …… 第136章 盼我点好! 闫峥神情严肃,“妈,你出来一下。” “哟,会叫妈了,”姚荟朝钟姨做个‘瞧我的’的表情,挎着她的小包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去。 准备给儿媳妇讨个公道。 母子俩到院里。 闫峥问,“妈,你刚说思思问了什么?” 轮到闫峥来问她,姚荟面孔拉着派头做足,摆出训人的架势。 “你说说你天天板着脸,媳妇娶回来干啥?那是疼着爱着的,就小思那模样性子你是捡着宝了,还以为你自己是香馍馍啊……” 闫峥出声打断,“没用的别讲,她是香馍馍。” “呵……呵呵。” 姚荟眼睛瞪大喉咙差点卡住,见鬼似得看着自个儿子,“你今朝脑子瓦特了,会讲笑话哩?” 闫峥作势要走,“不说算,我去问思思。” 姚荟赶忙扯住他,“站住站住,没点耐心,你平常就这么对小思啊?你问她她能跟你说,别看小思温柔性子好,其实有啥事要强很,都是藏心里。” 闫峥原地站牢。 “你给我讲讲清爽,当初港市沈家那闺女,你俩的还来往伐?”姚荟眼睛上下打量儿子,也有些整不明白。 闫峥说,“早就没事,这件事我同思思讲清白了,她啥时候问得你。” 姚荟想想说,“早着哩,你去的第二……对对,就你电话打我那找她那天。” 闫峥心里有了数,难怪那通电话她不开心。 瞧他不响。 姚荟又说,“就那晚,我送她到大门等车,她眼睛红红问我你俩要离婚了,我还当不当她小囡。” 想起来心窝就疼。 姚荟没好气说,“我告诉你啊,要离婚了我也把她当小囡,她就给你当小妹。” 闫峥气笑,斜他妈一眼,“能盼我点好伐?” 说完,大步往楼梯走去。 许思还猫在楼梯上,听到脚步声,蹦着一条腿就想往楼上溜。 闫峥看她蹦着眉头一皱,“站着!” 说完,两步跨上楼梯,把人一捞扣着腿弯抱起来,“跑什么,以为我没瞧着。” 许思眼睛闪躲,“没听懂你讲什么,我只是下去倒杯水……” 闫峥看着她笑,到家就瞥见她了。 许思被看得心虚,伸出手指戳他胸口,“你就不能假装没瞧着,我不要面孔啊?” 男人油盐不进,“不能,连你都发现不了,我警觉性也太差,要给政委踢出第七区。” 许思:“……” 罢了,说不过,摆烂。 闫峥抱着人往上走上二楼。 后边钟姨跟姚荟齐刷刷盯着楼梯。 姚荟捅捅钟姨说,“我眼睛毛病大了,闫峥还会抱人啊?” 钟姨说,“我也毛病大了……不还拌嘴呢。” 姚荟摆摆手,“我瞅瞅去。” 二楼卧室里,闫峥把人抱床边坐着,“早上给你擦了药,还疼吗?” 他托起许思小腿,动作自然把她袜子脱下来。 昨天好歹是晚上,今朝这大白天许思脸一下烧起来,缩腿就要往回躲,“已经好多了。” 脚踝消肿一些,不乱动就不疼。 闫峥捏着那笔直的小腿没让动,“这些淤青又哪弄的?” 昨晚她盖着衣服,没看到膝盖上边的淤青。 许思瞥一眼,“练舞弄的,习惯了。” 有些动作跪着压着,练多了总会淤青。 闫峥皱眉拿药给她擦,“哪里好多了?” 她皮肤雪白,淤青和昨天的擦伤愈发显得狰狞吓人。 药膏擦上去微微清凉,确实是好受些。 许思便没说什么,乖乖看他擦。 目光瞥过男人薄唇,莫名想起昨晚那个吻,脊背蹿上一阵热意…… 闫峥动作放轻,修长的手指把厚重的药油揉开,指腹下的皮肤柔滑细腻,明明只是擦点药,都擦得心猿意马。 “不准像刚那样蹦,床上待着,”惯常命令的语气,多了丝温和。 许思说,“晓得了,那我等下还要去饭厅吃饭。” 闫峥抬眼,“抱你去。” 昨天才交心的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点着火。 许思小脸红扑扑扭开头,“妈妈跟钟姨在呢……” “不用管……” “对对对,不用管不用管,”姚荟在门边看起劲,这会儿赶紧进来,“妈啥都瞧不见就来蹭个饭,诶哟诶哟,我下楼帮钟姨剁猪蹄去,吃啥补啥给咱们小思好好补补。” 说着,包往桌上一放,蹭蹭下楼了。 许思:“你早看到妈来了?!” 她背对着门不晓得婆婆上来,闫峥可是对着门。 男人面不改色,“嗯。” “不告诉我,”许思踢他,被闫峥按着腿套上袜子。 许思还想再说,他双手往床沿一搭,高大的身影压下把人圈怀里。 许思话憋回肚子里,身体后仰,得益于跳舞她腰软得要命,闫峥好笑地捞住她腰,低头亲上去。 唇一触即分,又碰一下,正想深入。 楼梯上响起‘哒哒哒’脚步声,苗苗和小木叽叽喳喳声音传来。 许思赶紧推他,“苗苗回来了。” “嗯,”闫峥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偏不松开人。 许思悄声说,“你站好。” “站不起来了,”男人似笑非笑,眸光紧盯着她。 “闫峥!”许思推不动,往他嘴巴上啃一口,“好了吧,快起来。” 男人这才站起来,又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 苗苗跟小木跑进来,“小婶婶!苗苗有炒米吃。” 小丫头把她的小兔包放桌上,从里头掏出帕子包着炒米,小屁股把闫峥撞开递给许思。 许思好笑,“哪里来的?” 小木插话说,“吴嬢嬢给的,阿姐,好甜的。” 许思问,“那你们吃了吗?” 苗苗点头,拍拍肚皮说,“吃了多多的,这个小婶婶吃,苗苗不吃。” 说着还摆摆手,满脸认真。 “ 这么好呀,那小婶婶吃,”许思吃一点,炒米酥酥香香其实没放糖,是淀粉化出的隐隐的甜,她笑笑说,“真是甜的呢~谢谢小木和苗苗。” 两个小家伙开心了,围着许思手舞足蹈讲刚刚玩了什么。 某个被抢了媳妇的男人坐回书桌后,开始处理文件。 午饭很快做好端上来。 许思害羞不让抱,闫峥只能扶她过去。 有俩孩子在,一顿饭格外热闹。 下午许思睡了会儿,醒来时楼下叮呤咣啷吵闹。 一问苗苗,说是有人来换洗澡间的地板,还重新砌了个坐的地方。 人是闫峥早上出去叫来的。 姚荟闲着没事,叉腰亲自指挥。 三四个泥瓦匠,砖头搬进搬出,全拆了修整一番。 …… 第137章 接她回家 两人话说开。 许思像掉进蜜罐里,闫峥有空就在家陪她。 直到脚踝的伤消肿,许思才回蝶梦忙去。 已经是十一月,即使锦绣大剧院的首演推迟到来年,也得为考核做准备。 两支舞万老师带一支,她自己带一支,边调整边练习,不过半个月就初显成效。 但许思心里还惦记着要婆婆帮忙。 “妈,妈妈~你就帮我带一支舞嘛,好不好好不好~”许思抱着她手臂,眨眼睛撒娇。 姚荟捏着茶杯喝茶,努力抵抗,“不搞不搞,我都多久没跳舞了,一把老骨头。” 吴婶灶披间里探出头,“夫人,您不是每天都跳啊、拉筋啊,咋不给少夫人帮帮忙。” 许思偷笑,侧头朝吴婶竖大拇指。 姚荟气道,“嘿你一天不拆我台不痛快是伐,我不跳,我看到那些小姑娘就头疼,想当初我在文工团,闹挺很。” 姚荟自觉多年没跳舞,早没了当初的舞技,况且当年离开文工团,所有人都晓得她是为了闫振华走的。 如今沪市几个舞蹈团的人都是熟面孔,再参与进来,等到锦绣那边一演出,难免跟那些人打交道。 她同闫振华貌合神离不是秘密,谁都晓得闫家正妻独自住外头,姓文的却住进去。 到时候遇上还不都给人看笑话。 姚荟自有点傲气在身上,不愿旁人嚼舌根。 许思叹气,“好吧,妈妈不帮我那我只能自己带了,最近天天带到五点,然后我还要准备独舞,那只能七点再回家了。” “也还好,我能坚持的!” 她碎碎念,“唉,前两天闫峥说我回去那么迟,差点又生气了。” “嘿,他生哪门子的气啊,”姚荟一拍腿,“他自己还不是忙。” 许思撒谎不眨眼,“我同闫峥好不容易和好了,他想我早点回去。” 姚荟真是拿她没办法,伸手点点她额头,“行了行了,妈帮你带去,不过话先说好我只带排练,到时候首演可不去。” 许思眼睛一亮,“好好好,妈妈说了算~” “我可不是为了闫峥,是不想你太辛苦,你看看你伤刚好又一天天跳,”姚荟是真心疼,“年轻没感觉,真有什么伤以后上了年纪都来讨债哩。” “晓得了妈,我会注意的,”这点上许思一向小心,她也不想同上辈子一样,受伤无缘演出。 而请婆婆帮忙,说到底许思是想弄明白婆婆的心思,公公都有新欢了,婆婆该有自己的生活。 这也是闫峥同婆婆之间的分歧。 姚荟在软磨硬泡下终于开始帮忙。 每天一起盯排练、盯动作,开始几天还端着体面,只站在旁边提醒几句。 等熟悉起来,叉着腰就开始训人。 许思这才发现自家婆婆要求可太高了,比万老师还高。 一个动作没到位,让大家练十遍、二十遍。 小教鞭在把杆上打得‘啪啪’响。 “诶诶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刚不是的提醒过这个动作要注意吗,哒——哒哒,等到哒的时候,手就要到这里了!!” “再做一遍,谁没到位全部一起做,”姚荟站在镜子前,跟大家一样穿个练功服,头发往头顶上一捆。 四十多岁的人,精神气比小姑娘还好。 许思抿唇笑,朝团员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溜去旁边同彭姗姗练习独舞。 她同彭姗姗占一间舞蹈室,各自练习,偶尔互相指导交流。 彭姗姗的独舞自蝶梦就开始练,没什么问题。 “思思,后天我哥就结婚了……” 彭姗姗边压腿边生气。 许思说,“结就结吧,你不是说他们会搬出去。” “这倒是,但估摸每周也要回来几趟,想到谢心悦就烦人,要是我也能搬出去住就好了。” 可大哥说除非她嫁人。 许思收了动作,初冬的天因为跳舞冒一头汗,她拿毛巾按着脖颈,认真说,“你多同你大哥待在一起,少和谢心悦起冲突。” “为什么呀,这话你说许多次了,”彭姗姗不解,虽然她跟谢心悦关系不好,但也不怕她。 “谢心悦心思太多。” 许思还没回想起谢心悦对姗姗下手的时间,只能时刻注意着,许多剧情已经改变,她希望姗姗的事上,一切也会不同。 两人说了会儿话,转眼就到解散时间。 许思看看表,“该回去了,后天放你假。 ” 更衣室留给团员们用,两人一道去主屋换衣服,许思特意收拾了间屋子给彭姗姗。 换好衣裳出来,一眼瞧见大门外站着的男人。 闫峥显然那刚从商检局回来,身上穿着制服,挺拔的身子站在吉普车旁,冷脸和小赵在说什么。 皮带扣在他腰上,宽肩窄腰惹得出门的团员忍不住偷看。 张小玲笑嘻嘻朝里边喊,“许思姐,闫队长来接你啦!!” 这些天,闫峥一有空就来,大家八卦了半天晓得从前闫峥腿伤了,如今好了来接许思倒很正常。 惹人羡慕很。 张小玲的大嗓门一喊,大家都听见了,舞蹈室里的姑娘们也探出头看热闹。 许思手里搭着没来得及戴上的围巾,快步往外走,笑笑说,“就你嗓门大,今天被罚了吗?” 张小玲吐吐舌头,她啥都跳挺好,但性子跳脱爱悄摸说话被姚老师罚了好几次。 说话间,许思已经走到门外。 闫峥同小赵说完话拿过她手里围巾给人戴上。 “下次戴好再出来,冷不冷?” 许思刚练完舞浑身都热乎,“一点都不冷,我正想吹吹风呢。” 姚荟幽幽走过来,“哟,又来接媳妇呢? “妈~”许思朝她眨眼,不让说。 姚荟说,“我瞅小思每天跑来跑去多麻烦,不如住到我那去。” 闫峥没得商量,“不麻烦,我来接她。” “啧啧啧,走了走了,看到你就头疼,吴婶~吴婶给我按按头哩。” 许思看婆婆夸张的样子笑弯了腰。 …… 原本以为彭州华结婚事不关己。 结果第二天,许思一到舞蹈团就遇见了谢心悦。 坐着谢家的小轿车,特意等在路边。 第138章 威胁 谢心悦打量着蝶梦的大门,心中忍不住嫉妒。 虽是初冬,黑色铁艺门里的花园,花卉齐放,矮树齐整,显然被花匠用心打理过。 主屋洋房三层高,法式优雅浪漫,还有一眼瞧见宽敞亮堂的舞蹈室。 朝云同这处比起来简直寒酸。 谢心悦心里泛酸水,“你倒是有手段,闫家上下被你治得服服帖帖,我还以为闫家这种高门大户,儿媳妇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会让你抛头露面跳舞。” 许思嗓音冷淡,“独立自主,多看看书,再说彭家不也让你跳。” “不用这样跟我说话,”谢心悦双手抱胸,眼底嫌弃,“你要晓得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把闫峥让给你,你哪里有这日子过。” 彭州华其实说过,她跳舞不出色结婚之后不用跳,谢心悦可不听,只要是许思要的她都要争。 她妈说了锦绣大剧院考核的一位老师可是谢家的远亲,加上彭家的关系,到时候一定让朝云成为首演的舞蹈团,许思没戏。 许思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叙旧,“讲完了?讲完我可以走了。” 谢心悦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说完。” “赶紧的。” 谢心悦说,“明天和平饭店,我和州华的婚礼,我要你来。” “我为什么要来,”许思好笑,谢心悦明明讨厌她,倒还是次次上赶着触霉头。 谢心悦说,“毕竟咱们也是阴差阳错的‘姐妹’,我的婚礼当然要你好好见证,况且你连婚礼都没有,长长世面没坏处~” 说到这,谢心悦恢复得意,明天两家邀请了报社记者。 口岸开放,航运是沪市所有商人关注的方向,谢彭两家在这节骨眼上结亲,还选在和平饭店,排场如此大自然值得报导。 许思问,“除了这,你是不是没什么能炫耀了,与其在这找我麻烦,不如看好彭州华,别让他出来乱咬人。” 谢心悦拧眉,“他去找你了?” 许思轻笑。 辰光从凋零的梧桐树透下,她清丽的脸如镀了层淡金的光,越发芳华动人。 “其实我蛮感谢你,换我嫁给闫峥,”许思说,“他对我很好,至于彭州华,我真没兴趣。” 这话噎得谢心悦一口气上不来,“许思,你别得意,等我跟彭州华结了婚他不会再吊你身上,。” 许思认真赞同,“希望你说到做到。” 两人说话功夫,蝶梦的人陆陆续续来。 “许思姐,早上好。” “许思姐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你喜欢的梅干菜肉饼,”小姑娘们不认识谢心悦,只当她在同朋友讲话。 许思笑说,“好啊,等会儿吃,你们赶紧进去换衣服热身。” 小姑娘们脆生生说好,朝气蓬勃地进了大门? 谢心悦跟空气人似的被丢在一旁,想起朝云的团员心里都不待见她,只因为她和彭州华的关系做些表面功夫。 今朝这一趟真是气人,不过她要没点筹码不会白跑到这,“明天你来不来随意,反正彭姗姗是要来的,她是我的小姑子多喝几杯酒,酒后发生什么很正常吧。” 许思秀眉顿时拧紧,冷眼盯住她,“你想做什么,彭州华、彭正俞都在你敢对姗姗做什么!” “怎么,急了?”谢心悦扳回一局,欣赏许思紧张的神情,“ 我可保证不了,不过最近刚无聊几个在边疆认识的‘朋友’,许思,钱真是好东西,给点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呵,你敢就试试,别自找死路!”许思说完,转身就走。 谢心悦嘴角勾起,笃定她会来。 她如今倒是抓到许思的弱点了。 她在乎的人,全是弱点! …… 商检局里,小赵把两封请柬放闫峥桌上。 “队长,谢家跟彭家都送请柬来了。” 闫峥扫一眼,“拒了。” “彭家这封,是彭正俞送来的。” 彭正俞,闫峥眼睛眯起。 商检局那场饭局后,闫峥雷厉风行查了三家货运,包括仓库。 比起谢景盛,彭家可谓沉得住气,所有东西摊在明面上,任由开会检查。 彭家父母早不在沪市,去往杭城养老,说到底如今彭家是彭正俞做主。 “不用管。” 作为商检局的公职人员,闫峥不适合同航运公司的人走太近,不过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把这些明里暗里的“规则”放在眼中。 只是明天周六,思思同他难得能做甩手掌柜休息一日,自然该待在一处。 想到这里,闫峥又回忆了一下,早晨给她擦药时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既然能去蝶梦练舞,那…… 有些事,没开窍的时候能忍,一旦起点苗头整夜都是煎熬,男人兀自想着。 小赵默默把请柬收了回去,队长这些天心情可真好啊! 他都好久没写检讨,怪不习惯的! 入夜,闫峥处理完手头工作到家。 天一冷, 弄堂里八点后家家熄灯,没声响。 闫峥掏钥匙开门,一楼堂屋给他留着灯,洗澡间有干净的衣服,他去后面揩面汰澡收拾好上去。 屋里灯关着,床上的人已经睡着,男人悄声摸去床边躺进被子里。 闫峥叮嘱过钟姨,回来迟的时候要给许思准备热水袋,这会儿被窝里热乎很。 许思迷糊醒来,凑过去抱他,闫峥抽出热水袋塞她床尾把人搂过来,顺势亲一口。 “睡着了?” 许思睁不开眼,小声说,“没有……” 闫峥闷出一声笑,到底是心疼她练舞辛苦没把人弄醒,只大掌在她腰上轻拍几下。 “睡吧。” 许思转眼就陷入睡梦中。 …… 第二天。 许思倒是醒早了,侧头就瞧见破天荒没起来的男人。 闫峥靠着床头一手搂着她,一手在翻文件,屋里只有窗帘缝透进的昏暗光线他也不在意。 又翻一页,低头是看见她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醒了不吭声?” 许思唇角勾起,“还想躺会儿~” 闫峥手一提就把人抱起来,抵住她腰低头吻唇,吮咬那舌尖。 这几日许思已经见识到男人的吻,能当男主教科书,她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浑身臊意,双手从被中抽出环住闫峥脖颈。 情到浓时,任何亲近的动作由心而出,等到激吻结束,许思已眼含水意,整个身子几乎压在闫峥身上,檀口微张喘气。 闫峥的唇轻碰她面颊,手里文件早放到一边。 许思缓缓,跪坐起身子,只是坐起一半就察觉男人某种变化,昏暗房间里,四目相对,闫峥那双眼坦坦荡荡看她面孔由粉变红。 许思坐也不是,不动也不行,小手撑着他劲瘦有力的腰,掌心下硬邦邦的腹肌似乎变得烫手。 闫峥看她呆愣的样子反倒有些好笑,一捞她腰就把人抱到被子上坐着,俯身迁就她的身高头抵过来,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思思,我是正常男人。” 某人当初以为他半身不遂,闫峥报复心理非得说这一句。 许思脸蹭得红起来,凶巴巴说,“我晓得。” 闫峥又亲她一口,拍拍她,“你先起来。” 外头钟姨的脚步声早来来回回,估摸早饭都端上来了,这辰光荒唐事干不了,闫峥只能再忍一波。 许思从里侧爬下去,顺道瞄一眼男人被子盖着的某处,然后跑去柜子前拿出衣服换上。 等她换好,闫峥也差不多无恙,一道换了衣服。 两人齐齐去揩面刷牙,又齐齐上楼吃早饭。 钟姨笑的见眉不见眼,小夫妻好起来没旁人啥事。 几人吃完早饭,钟姨带苗苗去隔壁,同徐桂芬切萝卜干晒。 闫峥虽然不上班,但码头事多,一早就接了两个电话了。 许思把几双舞蹈鞋拿出来,两双已经带去蝶梦练舞穿,这几双还是新的。 她左看又看,又穿上站在镜子前边踮脚转圈试试,今朝穿一条连身裙,上身在裙子外套了件毛衣,浅蓝色毛衣温柔的软糯,许思还蛮喜欢。 闫峥在接电话,面上一本正经,目光却未从自家媳妇身上移开。 那绸面的舞蹈鞋穿在她脚上,脚尖一踮显得小腿又细又直,添几个轻巧的动作抬手时毛衣下的一截被裙子勾勒的细腰,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指尖捻了捻,“嗯,你不用过来,配合海关处检查。” “行。” 闫峥挂了电话,许思回头问,“小赵吗?” “嗯。” “他也挺忙,海关处的人是不是很少?” “海关前些年几乎没作用,今年口岸开了重新组起来,上下加起来不到十个人,”闫峥淡声说着,走上前揽住她腰,“鞋子好穿吗?” “好穿呀,”许思笑,“小赵选得真不错!” 闫峥薄唇抿着,欲言又止,然后说,“我亲自挑的。” “昂?你挑的?” 闫峥挑眉,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痞气,“不行?我还伸手进去试过,你说喜欢软一些的。” 这话像在邀功,许思想象了一下男人在店铺里挑小舞鞋的样子,抿唇笑出声,“也不怕把人家鞋撑坏!” 闫峥:“……” “不过挑得真好,改天可不可以让乔先生给我订一批?” 闫峥凝她,“那得问我。” 许思很上道得在他脸上亲一口,“可以了不?” “嗯,”闫峥这么应着,却是低头讨了口自己满意的。 等付完’订金‘,许思红着嘴巴,拍拍他手说,“对了,今天谢彭两家婚礼,在和平饭店,我要过去一趟。” 闫峥眉头拧起来,“你去做什么?” 许思思考片刻,温声把谢心悦上门找她的事说出来,“她拿姗姗要挟我,让我必须去一趟。” 从前,谢心悦没这苗头的时候,许思只能旁敲侧击提醒姗姗,如今她明说许思反倒不用藏着掖着。 “闫峥,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吗?” 谢心悦在暗,她和姗姗在明,这种事情上许思怎么防都不如闫峥更有经验,干脆把谢心悦扯到明面上。 闫峥眉眼冷下来,手捏下她腰。 许思疑惑说,“怎么了嘛?” “还好不笨,晓得同我讲,”闫峥似笑非笑,“她倒是比你嚣张,只不过回了谢家而已,你这闫太太怎么不晓得同她一样欺负人,闫家排场不够?” 许思瞪眼,“你说得什么话,我是社会主义好人民!” “嗯,也就拿我坑了人家三千块,我怪值钱。” 许思理亏,抿抿嘴巴,“你怎么回事嘛,男人还翻旧账,不可取。” 闫峥不逗她了,正色说,“他们彭家的妹妹该自己护着,找个机会搬到彭正俞面前去,今朝我陪你去。” “真的!你也去?”许思当然也想同他在一起。 闫峥说,“两家都给我送请柬了,咱们逛一圈就走,我让小赵过来。” 说完,打了电话让小赵来。 小赵抓抓头发,人心难测,队长心更难测!! 等到了象牙巷,看到许思一起顿时就不奇怪了,原来是陪嫂子。 …… 此时的和平饭店。 龙凤厅挤满了人,彭家足足摆了二十五桌。 前菜:酱鸭、熏鸡,青瓜海蜇头、烧椒螺片、胡麻酱凉皮野菜卷。 主菜:火丁小豌豆、香溢红烧肉、葱油秋叶蟹、椒盐排骨、蟹粉…… 总归满满当当,一桌得一百块往上,可见排场。 谢心悦一早被彭家开小轿车接走,此时穿着最后买下的粉色新婚纱,头戴红花坐在婚房里。 彭家父母从杭城回来,敬茶流程已经走完,给谢心悦塞了大红包。 两家是生意人,更注重这场婚礼带来的利益,谢彭两家结合可谓强强联手,入主沪市航运的野心昭然若揭。 彭姗姗有苦说不出,被母亲留在屋里让她陪着新嫂子,只能坐在一旁自顾嗑瓜子。 谢心悦面颊泛红,神情得意,她跟彭州华的事总算板上钉钉,两人一结婚她的命运自此改变。 往后彭家飞黄腾达,她注定成为沪市女人艳羡的富太太,而这一切,她要许思亲眼见证! “悦悦,快快快,宴席要开始了你得陪州华去敬酒,”谢母喜上眉梢,穿金戴银一身红色旗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 第139章 一辈子锁死! 【宝子们,上一章补上昨天三千字,从上一章开始看!!11.29日】 谢景盛站在门边,今日难得对谢心悦满意,这女儿回来虽不如许思出色,但胜在听话,终于有了用处。 “心悦,敬酒多同州华一起认认人,结交些航运生意人的女眷,往后大家少不了来往。” 谢心悦乖巧说‘好’。 这边耳提面命,那边彭州华也刚从大哥那出来,无非让他踏实结婚,今朝不许闹出幺蛾子。 彭州华到临时婚房接谢心悦,面若寒霜跟旁人欠他钱似的。 两人手挽手走进龙凤厅。 几个记者端着相机,拍菜、拍宴席、拍宾客。 侪是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朝还能多赚点新闻回去。 等两位正主出现,全部记者围过去。 证婚人说话,两人同众人打过招呼,享受来宾祝福。 谢心悦目光扫过大堂,眼睛眯起,许思竟然还不来。 没等她多想,记者已经围上来,手里拿着本子和笔一副采访的架势。 “彭先生、谢小姐,哦不,现在应当是彭太太了,”年轻的记者面上含笑,说话利落,“首先祝福二位白首同心、新婚快乐,谢、彭两家一直口岸开放政策下来后备受瞩目的航运领军人,今朝二位结婚请问是否意味着在航运上两家也会倾力合作……” 前几个问题是开胃小菜,事先同报社安排过。 谢心悦得体站在彭州华身边听他回答,偶尔会插一两句,贤内助的模样。 后来再问着问着就逐渐偏离正题。 “听说彭太太早年被抱错,而抱错的那位许小姐如今是商检局闫局的太太了,这里边除了抱错一事,还听闻有换嫁结亲的……” 那记者没说完,被旁边同事撞一下,眼神警告莫乱问。 记者呐呐闭嘴,可刚说出的话早已造成宾客议论,众人交头接耳,笑谢心悦虽然回了谢家,但那位却进了闫家,两相比较好像那位命更好。 最后又成了谢彭两家和闫家的比较,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两相不让。 谢心悦暗骂许思阴魂不散,迟迟等不到她出现,心中顿生烦躁。 她看向角落一桌几个不起眼的男人,谢彭两家请来的客人多是沪市本地的,可那几人穿着没什么档次,面上阴狠。 谢心悦一个眼神,其中两人端酒杯喝一口,离席而去。 身旁的彭州华正冷着神色训斥记者,“我同思思的事体,轮到你……” 话未说完,大厅门口处一阵喧闹,离得最近那桌人竟然起身迎出去。 下一秒,许思挽着闫峥出现在门口。 记者惊呼,“是闫家那位诶,他太太也来了。” “看来闫太太跟彭先生的传言是空穴来风,要真有什么事闫队不可能带着太太出席彭家宴席。” 旁人觉得有道理,频频点头。 记者们急哄哄围过去,“闫队长,听闻五天前您带着商检局的人,联合海关处抓到一批走私的罪犯,您能给我们讲讲吗……” 他们报社朝商检局递了几次申请,都被拒绝,今天居然能在这里看到闫队,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休息日,闫峥穿的一身寻常衣服,里头白衬衣西裤,外边一件半长款风衣,许思给他搭的,挺阔的身形穿什么都是衣服架子,气场强势。 她也穿了差不多的浅灰色呢子大衣,两人站在一起既相配又养眼。 大家虽然在等闫峥回答,目光却不时看向一旁娇美动人的许思。 端相机的记者‘咔咔’就是拍了几张。 许思不甚在意,侧头跟小赵说了句什么,小赵悄声退出去。 闫峥简单得回答了几句,见他赏面子开口,剩下还坐着的宾客按捺不住也走了过去。 远远站着的彭州华夫妻。 俨然让旁人当了主角。 谢心悦咬着嘴巴,没想到在自己的婚礼上,这些自家请来的人还敢围去找许思。 她面孔难看,忿忿说,“找的哪家报社,往后再不把新闻给他们!” 谢景盛冷喝,“说什么胡话。” 他们是递了请柬,但没想到闫峥真会来,还是带着许思一起来的。 闫峥不仅是闫家的人,更是商检局的局长,要是刚抽检后两家就与商检局不合,外人又会大做文章。 谢景盛同彭正俞都是明白人,齐齐朝着大门走去,临走前,彭正俞警告地看了彭州华一眼。 见面寒暄,几句话来往。 谢景盛又格外关心许思这个‘前女儿’几句,场面堪称和谐。 许思掏出红包,弯腰跟门边收礼金的人说话,把红包记上。 一九十九的红包,众人瞪大眼睛眼红得不行。 这会儿就算是沪市,红包大概十块八块,要关系好,来个十六块六,十八块八算大方了。 记者感叹说,“闫太太不愧是闫家的儿媳妇,这么大方。” “应该的,公公婆婆今朝有事不能来,我同闫峥代闫家送祝福了,这红包还是婆婆叮嘱的,不算什么,祝谢小姐和彭先生长长久久。” 一辈子锁死! 许思当然不是冤大头,这红包一来九十九真希望谢心悦跟彭州华锁死!! 二来也代表闫家的派头。 再说当着记者和一个航运圈子里宾客,将来闫家有点什么宴席,谢彭两家照样要往来回来的。 不亏~ 她给完红包,侧头同闫峥说,“那咱们先走了?” 闫峥点头温言说,“听你的。” 那语气、那神情,哪里还是刚刚不近人情的样子,温柔宠溺,眼中只有娇妻。 夫妻俩来得快去得更快,走了个过场,甚至没看那对新人一眼。 记者如获至宝地看着记录下来的话,商检局的新闻可是如今沪市最关注的新闻了! 今朝真是赚大发。 …… (还差一章,我库库去码!) 第140章 司马昭之心 许思挽着闫峥,一出和平饭店大门就忍不住笑出声。 “还是你聪明,把小赵留下我就不担心了。” …… 被点到名的赵某人,这会儿正一左一右扭着两个流氓丢给和平饭店的经理。 一起的还有彭姗姗。 经理一听这两人贼眉鼠眼在婚房外偷看,赶紧让人抓走送去保卫科。 这可是彭家的小姐,有半点闪失都不好交待。 人一走,彭姗姗看着小赵眨眨眼说,“你是……闫峥的下属,思思让你来的?” 总不可能是闫峥让他来的。 “是。” 小赵正经起来还是很正经,“彭小姐,嫂子应当跟你说过这婚礼她不会过来的,但是今天来了一趟。” 彭姗姗直觉小赵有事要说,疑惑道,“思思怎么来了?” “因为昨天早上谢心悦去蝶梦找过嫂子,早上去的早的舞者应当有瞧见,您可以去证实,谢心悦用你的安危威胁嫂子过来参加婚礼,所以……” 彭姗姗神色一紧,抬步就要走,“所以思思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免得谢心悦又为难她……” “诶,等等,我们队长也来了,不用担心。” 小赵这么说,彭姗姗松了口气停下瞪着眼睛说,“你说话怪啰嗦的,只要是思思说的话我便信,哪里需要证实。” 她想想说,“不过我得谢谢你,刚那两个人肯定是谢心悦安排的,多谢你保护我。” 小赵倒没想到她这么爽快,黝黑的脸艰难透出点红,“不,不用谢,这是我的任务。” 彭姗姗‘扑哧’一下被逗笑,“所以你今天都得跟着我?” “是这么回事……” “行吧,那跟我上大堂吃席去,饿死我了,”彭姗姗说着就带小赵走。 小赵走两步,“那不成,我是暗中保护……” “不用了,你就当我朋友不吃白不吃,走了走了。” 说着连拉带拽把小赵弄走,旁边跟个兵哥多气派啊!! …… 日头虽好,但街道上风大。 夫妻俩俊男靓女引来不少目光。 闫峥牵着她手说,“这几天我安排人跟着她。” 许思点点头,“嗯,小赵要真碰到事,姗姗应该会信。” “嗯,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许思疑惑,“去哪呀?” “去吃东西,”闫峥拉开副驾车门,让她坐,小赵不在他开车。 车子没开多久,穿过几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在街边停下。 闫峥牵她下来,把那微凉的小手揣进大衣兜里,紧紧握着。 沪市的房子很有韵味和年代感。 因为历史原因杂糅了西方各国的建筑风格。 两人走进的巷子,一整面红砖小墙,不知什么藤蔓植物攀爬在墙上,在初冬竟还未凋零。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晕出一层柔和的光。 许思说,“这里真美。” 闫峥应一声,“饿了吗,带你吃碗面。” 听他这么问,许思肚子‘咕噜’叫一声,“饿了……” 闫峥好笑,“听到了。” 高大的男人牵着自家太太,脚步平稳穿过巷子。 低声亲昵的话语偶尔传来。 就这么走了十来分钟。 拐过一个弯真看到了家小面馆。 面馆只有个小小铺面,门前牌子上写着‘芳芳面馆’。 正是饭点,店里不少人在吃面。 除了面,还有个小锅在炸酥肉和萝卜丝墩,旁边小台上摆着拌的小凉菜。 莴笋丝、凉拌茄子、炒花生米,下酒好货。 许思同闫峥一出现,大锅后煮面的嬢嬢就瞧着了,探出头隔着水汽看清来人,把大勺往老伴手里一递迎了出来。 “哟,是闫峥啊,你这孩子又一年没回来了,赶紧坐赶紧坐……” 闫峥淡声说,“才回来没多久,这是我太太许思。” 嬢嬢那双眼睛早瞧着许思了,这么光鲜漂亮一姑娘她又不是眼睛瞎。 “你太太啊,闺女长得霞气水灵,快一道坐下,今朝想吃啥尽管点,胡嬢嬢请你们吃。” 胡嬢嬢是个爽利性子,一张脸福气又热情,许思想摆摆手客气,已经被胡嬢嬢按到小竹椅上。 “胡嬢嬢手艺好,啥都好吃,你想吃什么?” 许思被热情到了,一时没答出来看看闫峥。 闫峥说,“一碗鳝丝面、一碗大排面,小菜拼一份再来两个萝卜墩,二两酥肉,一瓶花雕,热的。” 许思眨眨眼,居然还点酒! 胡嬢嬢说,“成,你俩好好坐着啊马上就来。” 说完风风火火就跑去炉子边,跟老伴说话,把大勺抢过去说要亲自烧。 那老伴也是个好性子的,乐呵呵听她的,转身去盛凉菜,倒是温馨。 许思同闫峥坐在一张条凳上。 干干净净的模样和老旧的小面馆有些格格不入,但脸上温柔的神情没有一丝丝嫌弃。 她同闫峥说,“你跟胡嬢嬢很熟呀,以前常来?这里为啥叫芳芳面馆呀?” “闫太太问题这么多,先回答哪个?”闫峥语气亲昵,动作自然地拿帕子给她擦手。 葱白的手指一根根擦仔细。 许思乐得他照顾自己,“一个一个回答,芳芳是谁呀?女孩吗?漂亮不?” 闫峥看她狡黠的目光,心口无声柔软。 “你问胡嬢嬢,她闺女叫芳芳,去年我来的辰光刚生完第二个孩子,至于漂不漂亮,我只晓得我太太漂亮。” 许思嗔他一眼,把擦干净的手收回来,“你为什么点两个味道啊,我吃大排面还是鳝丝面?” 闫峥说,“你先吃,哪个好吃吃哪个。” 情人间的话亲昵又熨帖,若是旁人听到都会甜掉牙。 他们到底是寻常人,也不例外。 面和小菜的很快就上来。 许思觉得大排面好吃,鳝丝面也好吃,闫峥便把浇头都赶她碗里。 许思无言,“这样又太多了,吃不完。” “吃不完剩给我,”闫峥回答的理所当然,又添一句,“吃饱点。” 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十年的花雕酒,被烫过后入口醇香。 许思端着酒杯看他,“你不是说不准我喝酒了。” “同我一起可以,我能背你回去。” 许思闻着酒香,“那我真喝了!?” 假模假式征询他,其实已经偷偷抿了口。 闫峥当没瞧见,“喝吧。” 就着小菜花生,一壶花雕很快就咪完了。 闫峥同她说话,说这后边便是闫家最早前的房子。 如今闫振华住的那地方是港市回来后的住所。 闫峥是在这长大的。 酒一杯杯下肚,伴着往昔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了一壶。 许思倒是很喜欢听闫峥小时候的事,脸颊烫烫的,小口小口抿,杯里的酒好像喝不完。 等到脑袋发晕抬不起,才嘟囔说,“闫峥,你把我弄醉了……” …… 【闫某人:媳妇先吃饱,我再吃媳妇。】 第141章 以前的家 “醉了吗,我看看。” 闫峥让她靠着,又不愿让人太难受,换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许思变得格外乖顺,喝了两口茶不吃炒花生了,要吃五香卤花生。 闫峥问胡嬢嬢有没有,胡嬢嬢说今天还真没卤,回头叫老伴,“你上老虎灶买点五香花生,我一早闻到味,他们那儿保准有哩。” 余阿叔说行,摸几张毛毛钱揣棉衣兜里往老虎灶去。 许思眨着迷蒙的眼,不好意思说,“我是麻烦鬼……” 闫峥笑出声,低头碰她一下,“不麻烦,余阿叔老想跑出去躲懒。” 许思好像脑子又清醒点,“闫峥,你住这辰光是不是最开心的。” 闫峥回忆一番,如果说前半辈子,那确实是。 那会儿母亲在市区里的文工团,沪市本地人平时可以回家住,偶尔被安排到各个军区里汇报演出。 早年不能做生意,没有个体户,闫振华在家多,所有时间都花在妻子和儿子身上。 闫峥很小他就请教书先生教读书写字,不然就自己带着走街串巷到处耍。或是打报告陪妻子去演出,在文工团当个免费劳动力也愿意。 闫峥算是过了段比较正常的幼年时光。 所以后面再坏,他一开始骨子里是富足的,母爱、父爱不缺,因为母亲的缘故对军区也甚多向往。 许思看着长长的巷子,抬手指指问他,“你小时候的家是那栋吗?” 闫峥看去,“不是。” 她又往旁边移了点,“那栋?” “也不是。” 许思来了倔脾气,一连指了五六处都不对,闫峥把她手收回来,“说了在后面。” “哦……” 许思脑子有些迟钝,顺势把手塞他腰上暖着,“那你出门玩是不是要走这条巷子?” 闫峥说,“这次说对了。” 许思小孩似得高兴。 看啊看,仿佛看到小小的闫峥从巷子里跑出来,很有意思。 “闫峥,你是不是想妈离婚呐?”许思观察了蛮久,大致猜出母子俩的心结在这。 闫峥沉默片刻,“不切断和闫家的关系,她永远无法过新生活,搭上一辈子不划算。” “那妈妈为什么不愿意?” 闫峥说,“闫家如今光景是她同闫振华在港市打拼得来,一旦离婚所有生意需进行分割,她觉得我该名正言顺的继承闫家一切,而不是给她人做嫁衣,被姓文的一家割肉。” 闫峥言简意赅。 许思问,“但你并不在意闫家这些东西?” 说完又摇摇头,“不对,是比起来,妈妈更重要。” 闫峥温声说,“你到底醉没醉?” 许思伸出三根手指,“三分醉。” “倒低估你的酒量,”闫峥把她手塞回去。 许思得意抬抬下巴,“我跟你一头,妈妈还不到五十岁呐,有很长的好日子过,只要没离开闫家她就无法开始自己的生活。” 婆婆要样貌有样貌,性子好跳舞佳,就算跟公公分割那也是妥妥的大富婆,她跟闫峥也会孝顺她,好日子都在后头。 “女人又并非只能依附男人,有颜有钱还愁找不到弟弟哄开心。” 许思可是2024穿来的人! 婆婆这日子她上辈子多向往呀,就想着拼命工作早日躺平,有钱不愁花再找个弟弟谈恋爱,美滋滋~ 想着想着,唇角勾了起来。 闫峥是越听越不对劲,纵使他思想不迂腐,那什么‘小弟弟’听着也奇怪,冷声问,“小弟弟?” 许思如今信任了闫峥,又半醉不醉得管不住嘴巴,点头说,“对……你,你不对我好我也找乖乖的小弟弟。” 闫峥眉眼沉下去,冷峻的脸像覆了层霜,气笑了。 “……想得美。” 风恰好吹来,许思没听清。 远远余阿叔拿着报纸包的花生,晃晃悠悠回来了。 “来了来了,五香卤花生,你媳妇要吃吧?” 闫峥接过道声谢,惦记着刚刚的事不急着打开。 许思便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纸包,嘟囔说,“要吃。” 男人无言,打开报纸摊在桌上,任劳任怨给她剥花生。 花生放茴香、八角卤过,这会儿微微风干,吃起来梗啾啾、香喷喷。 闫峥递过去,许思只负责动嘴巴。 红润的唇凑近把花生吃进去,难免碰到男人指腹,柔软不可思议,闫峥眼神暗下去。 吃了十几颗男人就不剥了,“花生不好消化,少吃点。” 许思点头,酒劲上来软绵绵说,“闫峥,想回家……” “嗯,带你回去。” 闫峥朝胡嬢嬢说先走了。 胡嬢嬢正给别的客人下面条抽不开身,摆摆手说,“快回去吧外头冷,花生装着吃不要给钞票哩,我请你小媳妇吃的。” 许思歪着小脑袋,冲胡嬢嬢甜甜一笑,“胡嬢嬢,生意兴隆……” 说话大舌头却是可爱,逗得胡嬢嬢直乐呵。 闫峥掏出钞票压在面碗下,把花生连报纸揣进口袋,然后抱起媳妇就往外走。 换做平常,许思肯定不让抱,此时只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店里的客人忍不住瞥几眼,见男人抱着娇小的女人走进深巷中,无不艳羡。 人家的媳妇就是好看啊。 不过那男人一身气势肯定身份不俗。 …… 闫峥没往来路走,走得是许思指过的巷子,越往里越是曲径通幽。 两侧房子的铁栅栏里伸出枝叶,这里的住户大多是老沪市人,讲情调、讲腔调,生活精致,也爱摆弄花草。 闫峥步伐稳健,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上,熟门熟路走进最深处的小楼。 花园小楼上下两层,不如南平路的大,闹中取静,安静伫立在沪市这处最繁华地段。 闫峥抱着人也不耽误开门,进了屋子直接走上二楼。 感觉有楼梯,许思鸦睫轻颤睁开迷茫的眼。 “闫峥,这是哪呀……” 男人温声说,“以前的家,带你去我房间。” …… (下一章被审了,没放出来,要等通过,明天再看吧~) 第142章 我载你身上了 房子许久无人住,但闫家佣人每周过来收拾,所有东西现成能用。 闫峥的屋子宽敞明亮,陈列简单,符合他一贯冷硬的风格。 床上的铺盖叠着放在床头没打开。 他把许思放到床边的小沙发上,拿了条毯子裹着。 阳光从窗外照进落在她微醺的脸颊上,长睫落下阴影。 她如深秋的月季,娇媚动人。 许思看着闫峥,醉酒后的反应有些迟钝,娇娇软软说,“我们来干嘛呀?” “你喝醉了,在这休息会儿,”男人温声回她,转身去铺床单。 动作利落,四角拉扯平整。 许思不疑有他,点点头应声“哦……” 床铺很快铺好,闫峥走到沙发旁弯腰对上她眼眸。 许思伸手自觉给抱,却不见闫峥动作。 他把人弄醉,又带到无人打扰的这里,闫峥晓得自己在想什么。 偏偏她双眸清澈又单纯,让他暗骂自己一声禽兽,但再一想,本来就是自个儿媳妇,不寻思这事才是‘窝囊废’。 闫峥一把抱起人,大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伸手剥粽子,脱掉那身上的大衣。然后是毛衣,毛衣从脑袋上脱下来,许思披着的头发起了点静电,毛绒绒的。 她身上只剩薄薄的裙子,和里头一件贴身棉毛衫,鞋子被男人脱去丢到一旁。 直到裙子也不翼而飞,许思才慢慢眨了眨眼睛。 闫峥哪里帮她脱过衣裳,今天是第一次,中途还把他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了。 许思说,“我,我自己会脱……” 男人的眼里翻涌着某种情绪,像盯着猎物要拆吃入腹,许思酒都醒了一半,顿时觉自己是个小病猫。 她咽了下口水,殊不知这副面色晕红,眼含水意的模样于男人来说是致命勾引。 空气漫出热意。 男人长臂一伸捞住细腰,稍一用力,原本坐在被面上的人就撞进他胸口,被带得跪立在床边。 男人的吻狂风暴雨似压下来,手心本能似得收紧。 同平常不一样,这个吻更急切凌乱,搅得许思几乎无法呼吸。 “唔……闫,闫峥……” “嗯,”男人应一声,然后是更为强烈的吻她,唇齿相碰,欲色渐浓,仿若把雌性标记占有。 呼吸渐渐交缠,情难自禁。 许思无法退却分毫,喉咙咽下嘤咛,小舌几乎被男人抵住,舌尖发麻。 天旋地转中,她后背触上柔软的被子,吓得抓紧闫峥衬衣的领口,可怜兮兮“呜”一声。 闫峥撑在她身上,压在她身下的手轻而易举滑入衣摆,摩挲那细腰。 他的指腹覆着薄茧,惊得许思阵阵战栗蜷起脚趾,身体无法被自己控制的感觉太过陌生。 许是感觉到她的慌张,闫峥放慢了动作改成安抚的轻吻。 落在她鼻尖、她面颊,她唇角。 男人嗓音暗哑,“思思……” 空气进入胸腔,许思终于能够喘息,泪眼朦胧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双眼。 那双眼睛向来清醒冷静,此刻却是风云突变隐忍着欲望。 “思思,”他又叫一声,询问、征求…… 鼻尖抵着她。 还有另一样也如此。 许思薄薄的棉毛衫堆叠在胸口下,雪肤玉肌,触手滑腻,令男人沉迷。 闫峥的手滑在她腰上,力道并不轻。 “你,你故意的,”许思毫无杀伤力得控诉,嗓子眼里挤出的话似嗔似娇。 闫峥喉结滚一下,坦然承认,“嗯,故意的。” 片刻又低声问,“可以吗?” “我讲不可以你能收回去?” 许思面孔通红,嘴巴这样讲,手指却在他颈后交缠收紧。 她说的啥,两人心知肚明。 闫峥轻笑说,“有点困难。” 许思最后问了句‘纯’话,“闫峥,你会对我好……” 闫峥心口蓦然一疼,吻她嘴角,“会对你好,思思……我闫峥栽你身上了。” 许思笑出来,媚眼如丝,“你是钢铁糙汉,我是小花朵,经不起大风大雨,别太凶了……” 说到最后几字,几乎听不见声音。 闫峥说,“那就和风细雨。” 许思扬起脖颈把唇送上去,男人大受鼓励,瞬间强压下来。 窗外大风扬起,吹得树叶沙沙飘落,屋内两人却无人分心。 棉毛衫挂在沙发上,他被抓得歪斜的衬衣不知何时崩了两颗扣子,丢在一旁。 被子深陷,闫峥亲吻她脖颈和锁骨,点点红梅落下,大掌滑上脊背去解未曾碰过的搭扣。 扯了几下,解不开。 喘息渐重,箭在弦上,闫峥轻咬她下巴哄人说,“思思,起来点……” 许思意乱情迷,脑袋一团浆糊,竟是听懂了上身微抬,小脸凑近他肩窝。 男人瞥一眼,一手垫着她后背,另只手终于解开扯下。 胸前顿凉,然后是滚烫的皮肤贴上来。 再后来,汗珠细密,浸得皮肤莹白潮湿…… 许思沉浮在软被中,得益于练舞的细软筋骨少受许多罪,只该疼得还得疼。 她蹙眉闫峥便心疼,亲吻安抚极尽柔情,直到她松了神色,才真正动作。 因羞意克制的嘤咛再忍不住,泪珠子滚下白净的小脸,说不清是难受还是难耐。 “呜……闫峥,”手指抓紧他皮肉,触到一背湿滑, 男人冷峻的脸认真专注,“我在,思思。” “轻……唔。” “好。” 什么和风细雨,真到那一步早忘了干净。 高低起伏的声音许久才弱下去,成了压在嗓子里细细的咽呜。 房门、窗户紧闭。 一室潮热、喘息交织…… 来时是午后,日头高照,等闫峥抱着昏睡过去的人躺下,窗外已是月上柳梢。 怀里的人小脸疲惫,沉沉睡着,眼尾鼻尖殷红惹人心疼。 闫峥静静看着她,听她又呢喃出带着哭腔的两个字,“不要……” 不要什么,刚刚喊了许多遍了。 闫峥那是每天十几公里负重拉练出的体力,要不是许思也日日练舞,早就吃不消。 他吻吻她额边,无声安抚。 不晓得看了多久,闫峥才下定决心从床上起来,让她这样睡着必然不舒服。 男人捡起衣裤随意穿上,下楼升炉子烧上热水,水烧开找脸盆兑温端上楼的。 再回到房中,被子裹着她抱到沙发上。 许思累急了,这么动也未醒来,只疲倦得蹙蹙眉。 闫峥把床单换下,触及那一丝红,眼底闪过心疼,换好干净的重新把人抱回来。 许思寻着熟悉的气息,缩进他怀中不肯松手。 他便坐到床边,给人擦净身上,拿出早备好的药膏抹了些。 一切收拾妥当,抱着乖顺的人重新睡去。 第143章 占有欲 身体的交流亲密无间,让人由衷愉悦。 闫峥几乎未睡着,目光离不开她,如珍似宝地抱着许思,压到手臂发麻也无所谓。 许思……思思…… 诚如乔以南所说,他向来对身外物没太多占有欲。 但如今却是重新审视自己,对思思他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里,独自收藏。 这么想着手便不由收紧,怀中人轻轻一颤,红润的唇边溢出小声泣音,“闫峥……唔,别……” 别什么。 别弄了,别亲了……别…… 她刚刚都说了许多趟,梦里都火烧似得要躲。 闫峥喉咙一滚,压下因这嘤咛窜出的热意,轻拍她后背哄人酣睡。 …… 夜里起了大风。 没一会儿,豆大雨珠砸在窗。 急风骤雨,倒是应景。 许思睡足醒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被抱在滚烫的怀里被子下泛着潮热。 男人的心跳落在耳边,沉稳有力令人安心。 她一动,闫峥便抬手稍稍松开,以为睡得不舒服给调个姿势。 嗓子又干又痒,许思忍不住咳两声,“闫峥……” 男人意识到她醒了,低头凑过来,“醒了?” “嗯。” 许思面孔发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没衣裳光溜溜的。 闫峥低声问,“还痛吗。” 许思反应一瞬,昏睡前的画面塞回脑子里,顿时脚底蹿上臊意,抬手捂住脸。 “不痛了……” 声音闷在掌心里,含羞带怯。 其实还是难受不自在的。 男人着实天赋异禀。 她承受得……有些困难。 闫峥把她手从脸上拿下来,放唇边吻,“还要不要睡?” 许思摇头小声说,“睡够了。” 眼睛垂下躲避目光,睫毛颤颤。 闫峥温声问,“那想做什么?” “外面下雨了?” “嗯。” 雨声淅淅沥沥,听着很舒服。 许思又问,“几点了。” 闫峥拿起床头柜的手表,借着昏暗光线看一眼,“四点一刻。” 这时间不凑巧,许思那么一番活动后,体力告罄,睡一觉补回了精神肚子却饿了,想想晚饭根本就没吃,她同闫峥在面馆吃了碗面,就荒唐到天黑。 不晓得弄了几趟。 男人手在她腰间游移,有意无意亲近,“在想什么,思思……” 许思决定把问题甩给罪魁祸首。 “我饿了。” 闫峥手顿住,闷声笑起来。 许思恼道,“我累死了。” “没让你出力怎么累了,”男人嗓音哑着贴在她耳边。 许思不赞同,“我哪里没出力……” 闫峥又顺着她,“也是,我家太太出力了,嗓子叫坏。” 许思脸颊蓦然滚烫,踢他一脚,“不许说。” “好,不说,”话这么答,闫峥却是低下头抿她耳尖一下,“我的错,没喂饱太太。” “闫峥!!” 许思炸毛,不要面孔,从前咋不晓得闫峥这么坏。 男人拥着她坐起,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峻脸上笑意未退。 他拉开灯,“这就给太太弄吃的。” 男人先下床,赤身站在床边,只穿条短裤,他柜里寻条裤子穿上,像是以前的旧军裤,双腿笔直。 再转过身去翻衬衣。 日光灯照得老亮,照出肩头几条红痕,不用猜也晓得谁的杰作。 许思低头抠被子上的线头,瞄一眼指甲,明明修剪得很短。 再看看旁边,她的衣服咋办,咸菜一样挂在沙发边,裙子还好应该能穿…… 想着想着,男人已经俯下身挡住头顶灯光。 白衬衣随手扣了两颗扣子,没有寻常的一丝不苟,反倒多几分随意。 闫峥看她红扑扑的脸蛋,啄一口说,“被子搂紧了。” 许思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腾空连人带被被他抱了起来。 她吓得一声惊呼,想伸手抓他被子就滑下去露出布满红痕的香肩,赶紧收回来,“我的衣服……” “衣服穿不了,等会儿给你洗,”闫峥稳稳抱着人,姿势跟抱小孩似的走下楼。 外头虽下雨,但仍有光线。 一楼客厅看得见家具的轮廓。 闫峥抱人走到墙边拉亮灯。 客厅饭厅在一处,他将人放在左边的布沙发,布沙发靠背有这年代标配的白色蕾丝盖罩,倒是温馨。 闫峥说,“坐好,我去弄吃的。” 许思瞧着他进厨房,她这位置正好能看见里边,。 闫家回来后姚荟独自在这住过很短一段辰光,冰箱是有的,闫峥拉开端出一个盆,里头瞧着有食材。 他放到灶台上,伸手卷袖子。 许思越看越不对劲,眯起眼睛问,“你到底啥时候打算要来这的?” 闫峥侧头看她,“昨天。” “……” “让人过来收拾一趟,顺道备点吃的,”男人答得面不改色。 许思脸颊鼓鼓,瞪他,“流氓!” 男人袖子挽好抬步出来,双手撑在沙发边凝她,“思思,别这么瞧我,让我把饭做了。” 许思警惕地抓紧被子。 男人亲她额头,似是奖励,“蛮乖。” 先前烧水的炉子没闭,很快就烧起来,闫峥动作利落,淘米洗菜,片鱼。 一条鱼在他手里迅速剔弄成鱼片,摆在碟子里。 米下砂锅煮上,煮到开花姜丝下去,鱼片再下去,盐巴、胡椒粉,小青菜…… 许思靠在沙发上,做饭的男人赏心悦目,特别是闫峥这样的人。 厨房香味飘出来,闫峥撒一把葱花把砂锅端起摆到她跟前的茶几上,又回去拿碗筷和勺。 “简单吃点,先垫垫肚子。” 许思闻着味胃口大动,“好香呀。” 鱼片薄薄的烫在粥里微微卷起,葱花翠绿,上头滴了几滴香油。 许思挪着身子坐好,她现在跟软脚虾差不多,还是剥了壳的软脚虾,被子里头啥都没。 闫峥盛出一小碗,把人抱到腿上 ,“喂你好不好?” 许思点点头,眼睛眨巴眨巴。 鱼片粥入口鲜掉眉,鱼片滑嫩,粥也煮的刚刚好,还有胡椒香油的味道,一点都不腥。 闫峥提醒说,“慢点吃,烫。” 许思点头,又吃一口,“很好吃,你饿不饿你也吃呀~” “你先吃饱,”闫峥耐心很好得喂人。 等她吃饱摇头,才把剩下的全都打扫进肚子。 吃完也不急着上楼。 许思窝在他怀里被子暖呼呼的,闫峥抱着一团闲适靠在沙发上。 暖黄灯光下,两人之间温馨平静。 屋外的雨不晓得啥辰光停了。 许思同他小声说话,看天光渐渐亮起来。 “闫峥,我们会好的吧……” 男人手指缠着她乌黑的发丝,温声说,“当然。” “这里很好,房子也很温馨,即使没见过我也能想到当初妈妈和爸应当是幸福的,”许思想到哪说哪,“我们一定不要走他们的路……” 闫峥说,“我保证,不会。” 许思眼眸轻阖,“有点困……” “那再睡会儿,”闫峥重新抱起人,上了楼。 客厅的灯仍是亮着。 茶几上只剩空着的砂锅。 闫峥抱着怀里人,仿若珍宝。 他对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更不可能走闫振华的老路。 …… 第144章 好姊妹 另一边,彭家新房。 彭州华站在床边,脸色阴沉看着床上的人。 谢心悦面孔通红还未开口。 男人便冷笑出声,“好,你们谢家真不要面孔!” 说完大步离去,门甩得震天响。 谢心悦抓着被子,眼泪一串掉下来。 怪谁,能怪她吗,要怪就怪许家让她去边疆!! …… 许思同闫峥在老屋待到下午才离开。 没太阳衣服洗了不干,只能穿着裙子和大衣回去。 许思很郁闷,本来今天要去蝶梦,七搞八搞又旷工一日! 但她浑身都软,中午醒来那会儿又被闫峥吃干抹净了,下次再也不去老屋。 两人到家,许思站在卧室门口换鞋。 苗苗皱着小眉头,看看小婶婶又看看闫叔叔。 许思被小丫头看得心虚,“怎么了苗苗。” 苗苗说,“小婶婶没回来困觉。” “咳咳,昨晚太迟了,”许思把鞋放进鞋柜,“太迟了外头有坏人,不方便回来。” 苗苗似懂非懂又说,“闫叔叔不怕坏人。” 是是是,你闫叔叔不怕坏人,你闫叔叔就是坏人! 许思回头剐闫峥一眼,男人淡然坐在书桌后看文件。 下午辰光,小赵跑家里把昨天的事一说。 许思说,“姗姗没事就好,那两人哪来的?” 小赵说,“那两人我后头去公安局问了,嘴巴很严,毕竟他们只是偷看,这事体担下来不严重关两天就出来了,所以咬死没供出指使的人。但我查了下这俩人的登记,是最近一批从边疆返城的。” 许思了然,“是谢心悦安排的。” 闫峥说,“调个人先跟着保护,不用担心。” 小赵应下。 眼珠子又转转,看看自家队长,“咳咳,队长我昨天可是一完成任务就回来找您报告了,结果……结果没见着你同嫂子。” 然后他问了钟姨也不晓得,干脆留下来蹭了顿饭,那大排骨可真美滋滋。 闫峥斜他一眼,“很闲,管我头上?” 小赵立马闭嘴,“对对对,码头早上闹事了,我我我得去帮帮叶处……”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 在家歇一天,许思照常去蝶梦。 一大早,闫峥送她过去。 进大门彭姗姗就等在那,拉她到一旁说小话。 许思早就打算告诉她,把前因后果一说。 彭姗姗气跺脚,“晓得谢心悦不是好东西,没想到坏透了,烂肚肠! 思思,你说我要告诉大哥吗?” 许思沉眸看着她,她对彭正俞那人着实有些摸不透,没什么存在感,又似乎让人无法忽视。 他真的在乎彭州华这个弟弟还有姗姗? 亦或者是利益至上的人? 知晓这事会同谢家撕破脸吗,还是息事宁人。 许思沉默几秒,开口说,“姗姗,我无法帮你做决定,因为我不了解你大哥,你相信他吗?” 彭姗姗眼眸微瞪,“我当然信……” 最后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那次在家,二哥恳求他不娶谢心悦,大哥……给了他一巴掌。 撇去思思不说,连她都晓得二哥是打心底里看不上谢心悦的,大哥真得为了二哥好吗? 她自小一心练舞,被俩哥哥护着,怎么长大了就这么多烦心事。 彭姗姗眼中茫然,“思思,我好像……不确定,我一直以为大哥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我好。” 许思心疼抱住她,“也许是我们多想了,这事还是应当让他晓得。” 就算不撕破脸,彭正俞也不会让姗姗真得受到伤害。 彭姗姗点点头,脸色稍好一点,“你昨日怎么请假了。” 许思手一顿心虚说,“我有点不舒服。” 虽然两人好姊妹,但这有点难开口。 “病了?我瞅瞅,发烧没?” 彭姗姗手贴她脑门上,摸摸很正常,“没病呀。” “这不是好了嘛!” 彭姗姗狐疑说,“真没事?” 架不住她眼神,许思眼一闭心一横,“我同闫峥好了。” “好啥?” “就说清楚了,打开水了,我俩有证当然是办,办夫妻的事……” 彭姗姗嘴巴张老大,脸颊通红,“你你你你你让闫峥得逞了!!!” 晓得他俩是夫妻,但彭姗姗这会儿有一种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事,暂时把谢心悦和家里的烂摊子抛脑后!! 刚踏进大门的团员,只听主屋那边传来声大叫,又不晓得姗姗姐发啥疯。 彭姗姗从痛心疾首,到接受现实,再到含泪祝福,最后对闫峥放狠话。 “他要辜负你,我第一个提刀冲你家去,呜呜呜……” “他不会辜负我。”许思嘴巴说一句,心里暗搓搓想只会床上欺负我! 俩人凑一起嘀嘀咕咕说一通,彭姗姗一个没结过婚的,碰到这事当然好奇很。 许思挑挑拣拣说几句,当给她科普点男女事,说够了晨练也开始了,换上练功服披着外套过去。 彭姗姗边走边嘟囔,“思思,辛苦你了,闫峥一定不好伺候。” 许思说,“你够了啊,嘴巴闭牢不许说了,不然下趟有啥事不告诉你。” 彭姗姗闭嘴,表示晓得! …… 隔了几天到周五晚上。 徐桂芳让许思吃完饭过去。 说是二哥回来了,大哥也会过来。 家里有个事要聊聊。 吃完饭,许思装了盒钟姨下午炸的肉丸子,同闫峥说一声就过去了。 …… 第145章 搬东西 过来时家里闹哄哄的。 许向阳下午刚到家,这一趟去了半个月买回来不少东西,借了辆三轮车叫上许多成,兄弟俩一道搬回来。 这三轮车停在家门口,吴嬢嬢是个指挥官,叫她家汤阿叔来出力。 “老汤你赶紧的,给向阳他们搭把手。” 许向阳外套脱了穿一件秋衣,汗还往下滴,朗声说,“嘿嘿,吴嬢嬢我跟大哥搬就好啊,汤阿叔那老腰等下闪了划不来。” “要死哩,我老腰好得很,”汤阿叔是斯文一挂的,也不晓得跟风风火火的吴大娟年轻辰光是怎么看对眼。 他撸起袖子,气势十足走去三轮车旁,左瞧瞧又看看搬下来最轻那把椅子。 许向阳咧嘴一笑,刚想再逗汤阿叔,就瞧着自家小妹笑盈盈站在门边。 “小妹,进来。” 许思走进来甜甜叫一声,“二哥、大哥,你们咋不早点叫我,我让闫峥也过来帮忙。” 许多成可不敢劳烦那妹夫,袖子擦把汗说,“不用不用,都快搬好了。” 许思想想闫峥这会儿好像在批文件,倒也没坚持,“二哥你咋出去一趟更黑了!” “这叫‘man’,晓得吧,洋文哩,你不晓得我先跟船去了深市再去两广,那边可一点都不冷,太阳蛮大天天给我晒,晒黢黑,”许向阳可不介意,男人黑的白的没差。 许思抿唇笑。 吴嬢嬢说,“不得了哩,你二哥弄这么多好货回来,羡慕死人了,你阿妈可真会生,儿子懂事能干,小囡漂亮又乖。” “我阿妈还有您这好姊妹呢~”许思说漂亮话,吴嬢嬢呵呵笑。 许向阳说,“吴嬢嬢你少说了,我小妹还嘴巴甜。” 这话又是骄傲又是疼爱,他小妹多好,全弄堂里找不出第二个。 许思觉得二哥对自己滤镜堪称浓厚,摇摇头往里看,“阿妈呢?” “堂屋里腾地方呢。” 买回来东西太多,收音机、带镜子的化妆柜、粮食柜、两把做工精美的椅子还有个衣柜,最起眼的是飞鸽牌的缝纫机,一堆摆在院里,估计运了好几趟。 吴嬢嬢做衣服,那缝纫机是最新款的,沪市紧俏货还贵得很,一问许向阳从深市买便宜了三十块,馋得她也想搞一台。 做婚服的布料也是好料子,好看便宜。 许向阳是有点本事的,竟然让货船帮他带这么多东西。 吴嬢嬢又说她能帮忙做婚服啥的,说得许多成面孔发红。 小木堂屋跑出来,“阿姐,阿姐!” 许思揉揉他脑袋,“吃饭了吗,是不是弄到现在都没吃饭。” 小木点点头,手里抓着块饼干垫肚子。 许思眉头皱起来,牵他往里走,进了堂屋徐桂芳在挪桌子。 许思放下饭盒去帮忙,“阿妈,你慢点。” 徐桂芳做惯了活,挪个桌子毛毛雨小事一桩,“囡囡你不上手了。” 许思没听她的,直到把桌子移到靠墙。 这年头的桌子货真价实,实木芯子,分量不轻的。 “阿妈,你们怎么忙到这会儿,饭不先吃了。” 许思面上没有表情,把饭盒打开叫小木拿筷子吃炸肉丸。 徐桂芳搓搓手,察觉小囡不高兴了。 “没想到你二哥弄老些东西回来,给耽搁了。” 许思挟一个炸肉丸给她,徐桂芳不好意思地吃进去。 许思说,“钟姨晚上饭烧的多,说明早吃蛋炒饭的,我去端过来你省了费功夫再升炉子。” “诶,阿妈随意下个面条,跟你大哥哥他们吃点就成……” 徐桂芳想拒绝,被闺女瞪一眼,“不成,我去端,你等等我。” 说完,人已经往外走去。 许向阳在院里冲干净手进来,看徐桂芳皱眉站在那,疑惑说,“妈你咋的?小妹来一趟你苦瓜脸啊。” “去去去,别吵吵……” 小木看到二哥挨说,捂着又掉了一个牙的嘴巴笑。 “嘿,连你都敢笑我,揍你屁股,”说着撸袖子就上前。 小木立马求饶,“二哥二哥,我不笑,阿姐给炸肉丸好吃。” 许向阳伸手捡一颗丢嘴里,喷香喷香的,比国营饭店的肉丸还好吃,钟姨做饭是有功夫的。 “好吃。” 徐桂芳说,“吃吃吃,就晓得吃,作孽哦惹你小妹不高兴了……” “你还能惹小妹不高兴啊,那不得了了。” 自家小妹乖得很,没生过家里人得气,特别是徐桂芳的。 许思回去同钟姨一说,钟姨就把菜装起来,晚上炖了老鸭汤,那鸭子快毛十斤重,烧起来多得很,的吃前就盛出半锅准备凉了放冰箱去,这会儿还温着。 再顺手拌两个凉菜,想到那边几个儿子在炒了满满一盘辣椒炒蛋。 钟姨边弄边说,“你阿妈也是,就该来说一声直接过来吃了,吃完我还能帮她搬东西去。” 许思就是这么想,明明五分钟的路,阿妈总是啥都不跟她说。 钟姨还忙活,许思上楼了一趟。 瞧她进来闫峥招招手,许思便走到他旁边。 男人放下笔,手一捞就把人拉到腿上坐着,瞧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温声说,“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 许思说,“二哥回来了,家里这会儿热火朝天搬东西,我把晚上没吃的饭菜拿过去。” 闫峥掌心捏着她的手轻轻揉,安静听她说。 楼下钟姨叫一声。 许思起身说,“钟姨估计好了,我先过去。” “嗯。” 结果她抬步,身后的男人就跟着起来了。 许思眨眼,“你忙完了?” 闫峥拉她走淡声说,“回来处理。” 夫妻俩下楼拿了饭菜,鸭汤和米饭蒸锅端,剩下的菜钟姨放托盘里端去。 三个人浩浩荡荡有点好笑。 …… 徐桂芳这边还在折腾,瞧几人进来,嘴巴张老大,“诶哟,咋拿这么多东西,闫峥也来了……” 闫峥敞快说,“嗯,思思说家里搬东西,我正好空闲,人多搬得快。” 说着抬手卷袖子,过去就要帮忙。 三轮车旁站得许多成,看到这妹夫不晓得为啥心里发怵,“妹夫,不,不用帮忙马上就完事了。” 徐桂芳也赶忙说,“闫峥伤才好,不能搬不能……” 没说完,被许思同钟姨拉走了。 许向阳走出来,一瞧闫峥,乐了。 “哟,大妹夫来了!” 闫峥瞅他一眼,“怕你不经用。” 说完,手上用劲直接把实木的柜子甩肩上往里搬,那轻松的模样让人以为买的是假实木呢。 “嘿,你说的啥?!!” 许向阳不服气,吭哧一下搬起另个柜子跟进去。 他也是没少做力气活的人,可真搬起来竟不如闫峥利落。 两人你追我赶似的一趟趟往里搬,许多成也赶紧动起来。 这一来,倒是很快就搞好了。 堂屋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些东西又不能放外头,风吹雨淋就坏了。 桌上饭菜已经摆好,许思张罗说,“大哥你们快去汰手,先吃饭。” 许多成说好,去院里汰手。 许向阳把最后个缝纫机放下来,喘了几口气,“得,还是你们当兵的厉害。” 闫峥眉梢挑下,失笑摇摇头,要连小舅子都比不过,第七区解散算了。 许思拉他到一旁,拍他身上的灰,瞧闫峥神情笑道,“你又欺负我二哥了?” 闫峥照顾她身高,抬手让许思好拍点。 “没欺负,就比他多搬点东西,”说完凑近压低了嗓音,“思思晓得我力气。” 许思一下明白他意思,羞恼着用力拍他几下,“我不晓得。” 闫峥也不恼反倒关心小妻子,“手拍疼没?这么用力做什么。” …… 第146章 纺织厂工作 两人小声嘀咕,徐桂芳眼睛看啊看,总觉得闺女跟闫峥之间有些变化。 从前客气很,现在倒是亲近…… 许家人吃饭,钟姨要回去陪苗苗。 许思同闫峥在家吃过了,两人坐长条凳上无所事事。 吃到一半,反倒是闫峥先开了口,“妈,我最近局里忙,经常没法回来吃到,思思同钟姨胃口小吃不了什么,往后让钟姨把多的送一份过来,不浪费。” 他很少在琐事上说这么多话,讲完连许思都有些惊讶,稍稍一想心头就热起来。 徐桂芳赶忙说,“不是有冰箱嘛,你们自己吃好哩……” 徐桂芳当然晓得闫峥意思,只是她这辈子最怕麻烦人,从前男人生病辰光,麻烦遍了亲朋好友。 更何况,这些人里,她最不愿的就是给小囡添麻烦。 许家和闫家差距十万八千里,小囡自个儿优秀瞧着闫峥也是疼她,作为娘家,徐桂芳能做的就是不扯小囡的后腿,让她在闫家好好的。 许思说,“妈,你下工到家菜场都买不到新鲜菜了,我们那边真的每天都吃不完。” 徐桂芳说,“菜多钟姨天天往这边送了,阿妈都好久没买菜的。” 许思眼圈一红,嗓音可怜起来,“我晓得了,阿妈和哥哥们觉得我嫁出去,不是家里人,什么都不跟我说……” “诶,不不不是啊小妹,”许多成最看不得小妹委屈,上一趟给钱的时候也是给妹妹说掉金豆了。 旁边的许向阳不一样,他现在熟悉了自家小妹,和她换个眼神就晓得想啥,帮腔说,“怎么可能呢,阿妈、大哥二哥最疼你,不就是拿些饭菜来嘛,吃,二哥吃,钟姨烧菜好吃很。” 徐桂芳瞪儿子一眼,还是觉得不妥。 闫峥说,“随手的事,两家住在一起该相互照应,妈您应了思思才觉得舒心,也不是天天都送,让钟姨做多的时候送过来就成。” 许思忙点头。 “诶呀,听你们听你们的……”徐桂芳终于松口,心疼看着闺女,“阿妈怎么不当你自家人,阿妈心都在小囡身上。” 许思抿唇笑,“我不这么说,阿妈不松口,我瞧你们天天忙里忙外太辛苦了。” “你呀……” 一家人都乐了,剩个许多成后知后觉说,“还以为真哭了,合着就我当真了。” 许思笑,“大哥哥实在,难怪我那嫂嫂喜欢。” 许多成一下结巴,“小,小妹不能,不能叫,阿珍还不,不是嫂嫂……” 这下连徐桂芳都笑了。 许思回头看闫峥一眼,桌底下手牵住了他。 原来跟自己来不是为了搬东西,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男人嘴角噙笑,反手握过来。 饭菜吃完,徐桂芳说,“今朝本来是想说我纺织厂工作的事,年后到三月我就满二十五年了,到时正好是换人的节点,纺织厂的工作虽然钱不是顶多的,但胜在安稳,过年过节还有点东西发……” 徐桂芳看看女儿,又看看几个儿子,“厂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妈这坑是可以给自家人的……但现在思思办舞蹈团,向阳也有工上…阿妈想来想去说,是不是把这工给多成他对象……” 许多成眼睛一下瞪大,“妈,你……你还是先问弟妹们……” 这事放在谁家都是个大事,有可能一家人抢破头就闹翻了,这年头能去厂里当个正式工,谁不想啊。 他从来没想过抢去给阿珍,宁愿自己多打点工也不能亏了弟弟妹妹。 徐桂芳说,“妈不是定了,只是这么分析下,跟你大哥说得一样,谁想接的话肯定先给你们。” 许思摇头,“妈,我舞蹈团忙死了,肯定是干不了的,咳咳,我还娇气……” 这班上不了一点! “……” 闫峥看她在家人面前模样,倒是鲜活有趣,鬼使神差说,“嗯,娇气。” 手被许思掐了一下! 许向阳眼睛瞪圆说,“我可不去啊,纺织厂……妈你想让我去绣花啊?” 说完脑袋上吃了一记板栗,徐桂芳敲他脑袋。 “妈,妹夫还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伐……” 徐桂芳这才想起来还有闫峥。 闫峥耸下肩,淡声说,“没事,当我不在。” 小木吃撑了,靠在小椅子上晾肚皮,也凑热闹说,“阿妈,阿姐不去我也不去。” 徐桂芳说,“有你啥事体,人没机器高,瞧着了吧,你弟妹们一个两个没人去,我想了几个晚上,早想明白了。“ 许多成这才抓抓头发,感激看向家里人,“我晓得了,我同阿珍讲讲,她早就想进厂了,但我们那猪肉厂,她爸也没到退的时候,所以一直在等。” 许思想到什么,“阿妈,那你明年就不用上工了?” “是不上了,到辰光外头找点零工,糊纸盒都成。” “不行,到时候你同我一道上班好不好?” 许向阳‘噗’一声笑出来,“小妹,你让妈跳舞去伐?” “二哥脑子不灵光,不准说话,”许思放开闫峥跑去徐桂芳旁边,“好伐,阿妈帮我。” 闺女这模样,徐桂芳说不出个不好,“好好好,听思思的。” 许向阳摇头,“阿妈还成香馍馍了,你咋不叫二哥帮你。” “好啊,二哥同我跳舞去呗~” 许向阳想到自己跳舞的样子,抖一身鸡皮疙瘩下来。 “饶了我吧。” …… 第147章 嘴巴挂油壶 初冬的沪市,风里夹着潮湿的冷气,直往领口袖口钻。 恰完晚饭天一黑,弄堂里瞧不见几人。 从许家出来,夫妻俩走在一起。 几步路的事男人还是脱了外套给她披着,风吹来许思心头却热乎,“你怎么晓得我因为晚饭的事不高兴呀。” 闫峥说,“嘴巴能挂油壶了,能是高兴?” 这话是晚饭辰光许思说苗苗的。 小丫头弄脏了裙子,撅着嘴巴站在院里难过,许思回来便逗了逗她,被闫峥听去。 “我才不是苗苗,不许把我当小孩。” 闫峥轻笑,“区别不大。” “阿妈说过年前,我那新嫂子会来家里一趟,”许思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嫂子蛮有好感,剧情里林玉珍人不错的。 说到这她就想到了过年,“之前你都在哪里过年呢,回闫家?还是在军区。” 闫峥说,“不一定,去年过年我在北方,抓一窝特务埋了半个月雪山。” 第七区有任务时,任务最要紧,不会管初一还是十五。 碰到闲着的春节闫峥也会回沪市,母亲和闫家唯一住一起的日子就过年那段,他回去瞅瞅姓文那母子几人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蛮逗乐。 “你想在哪里过年?”闫峥停步问她。 许思想想说,“跟你一起就行,去哪都可以。” 她弯着唇,秀丽的眉远山含黛,满目温柔。 闫峥心口一软,他如今瞧不得媳妇这模样,心痒,“到那辰光在看。” 许思点头,“也是,还有两三个月呢。” 转过一个弯,前后无人。 闫峥捏着她手腕把人拉近,低头亲过去。 许思眼眸瞪大,倒也没反抗同男人亲完才瞪他,“给人瞧见了。” “我听着,没人,”闫峥将她碎发理到耳后,再带人往家走。 许思抿唇笑,“从前的正经都是装的吧。” “嗯,装的。” 男人大方承认,穿件薄衬衣身形挺阔,冷风吹过来他也不怕冷。 许思抿唇笑,她觉得闫峥像棵雪地里的松树,挺拔高大,风吹不倒,让人想依靠。 夜色清冷,枯树摇枝。 远处传来自行车晃荡的声响,轮子碾过不平的石板,嘎噔响。 是有下夜班的人回来了。 许思推他说,“快回去了。” 两人便往家里走。 到了家,钟姨在堂屋收拾东西。 许思笑眯眯进去,“钟姨,苗苗睡了?” 钟姨说,“睡了呢,天冷倒是睡得乖。” 许思笑笑,“我上去看看,对了明天钟姨带她去买两床新棉被吧,可以买现成的吗?” 这年头没空调,晚上得睡得暖。 钟姨说,“成,你阿妈给我说纺织厂附近就有,我去瞅瞅,还有啊我明天烧点炭盆给你端屋里去吗?” 往年在谢家,天冷了钟姨都会给许思烧炭火盆取暖。 这边厨房用的炉子,没法烧土灶干脆到院里烧柴火,煮锅水顺便弄火盆。 “好,”许思怕冷,晚上被窝里有闫峥,早晨就不行了,屋里冰冰凉手都不想钻出被窝。 “早上烧吧,晚上不冷。” 钟姨寻思过来,“那干脆早晚都烧了。” “行,钟姨看着办。” 许思说两句,上去看苗苗。 闫峥冲钟姨点下头也上楼去了。 三楼小屋里,苗苗笑脸睡得同苹果一样,许思捏捏她脸看了会儿才下楼。 闫峥在处理工作,许思取了衣服下楼汰澡。 浴室上趟重新弄过,地上一点不滑。 许思把衣服放下,舒舒服服洗个澡。 回屋,窝床上。 被窝里暖烘烘的,闫峥给她冲的热水袋。 男人一时半会停不了,她随手摸了床头的书翻看。 看半小时,上头的字就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看不进去,困人。 书从手里滑下去。 钢笔沙沙的声音停住,闫峥忙完抬头便瞧见她面朝里边,脑袋歪在枕头上,露出截白皙优美的脖颈。 他放下笔,把写好的报告塞进牛皮纸袋,卷上开口处的棉线,目光未离开她分毫。 整理完走去床边,拿出压在她胳膊下的书,凑近亲一口才下楼洗漱。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想做什么越是不紧不慢,压着性子等吃盘大餐。 再上来时,床上人又换了个姿势,占了闫峥半边床。 瞧着温温柔柔,睡觉拳打脚踢闫峥是一点没冤枉她,只是心里喜欢看着都觉得可爱。 他捞着人往里放,自己躺进去。 小姑娘身子是软,重一点就捏几个印,为难他一身力气。 夜色愈深。 许思睡着睡着就透不过气,嘴巴热乎乎身上也烫,唇边溢出声嘤咛,下一秒又被堵了回去。 脑子浆糊一样慢慢清醒过来,发觉被男人抱着,搓圆捏扁都不晓得,睡衣堆挤在胸口,闫峥温热的掌心叩着她腰。 许思抬手软绵绵捶他一下,“唔……” 男人停下来,贴着她面颊明知故问,“醒了?” 许思身子发颤,睡梦中感觉都来势汹汹,她小口喘气羞恼说,“你干嘛呀。” “睡不着,”手在她腰上轻捏,闫峥专挑她肩窝说话,呼吸潮热黏糊。 “睡不着也得睡,这……这楼一点不隔音,被听了去。” 回来几天,许思一次也不让,虽然他们这楼离别的房屋远,但楼上还有钟姨呢,平常走两步都听得清白。 想到第一天男人的势头,许思不敢保证自己能不出声。 闫峥说,“明朝换个房,不然思思冷我到啥辰光去。” 他是正常男人,刚尝过滋味就忍了这些天,是一点脾气都没了。 许思其实也想,就过不去心里那关,觉得这屋私密性实在太差,从前不觉得,现在光是想想就害臊。 刚在睡梦中,腿弯早不自觉挂上他腰。 “再忍一次嘛……” 这里头还有另外件事,“那个,乔先生的药也没寄到。” 闫峥咬咬牙躺下去,把人翻个身抱进怀中,前胸贴后背埋头缓下去。 许思奖励似得蹭蹭他脸颊。 晓得他不好受,又说,“要不然用……” 手指扣着环在腰上的手背。 意思明显。 闫峥闷笑声,心动了。 十多分钟后,许思开始后悔。 “闫峥……好了没。” 手腕酸了,虎口发麻。 不要面孔。 第148章 交换条件 第二日一早。 许思气鼓鼓不瞧他,昨晚真是荒唐! 洗漱完吃早饭,男人往她碗里挟肉包,又在桌下捏她手才哄好。 送人到蝶梦,看着她进了大门。 舞蹈室里闹哄哄,所有人挤在一处叽叽喳喳在看东西。 “这照片太好看了,太登对了。” “谁识字啊,念念报,这上头字可太多了我只认一半,”张小玲大着嗓门招呼。 江宝珠抬抬手说,“我识字我识字,哎呀你们别挤,报纸撕破了!!” 大家顿时小心,满脸兴奋看着江宝珠。 报纸到她手里,江宝珠看到上头照片,一眼瞧见那闫大队长,她从前觉得闫峥是第七区最优秀的,文工团暗地里想凑上去的小姑娘都不配,差点意思。 这照片一照,许思姐那么出众多般配,可真漂亮啊。 张小玲是个急性子,脑袋伸过去催她,“你倒是快念啊,这急的我哟,还有小的那张照片是谁啊,还穿婚纱哩。” 江宝珠‘啧’一声,“……11月18号,值此黄道吉日,宜婚嫁……在和平饭店的龙凤厅,泽安区谢家、彭家两位新人……” “诶诶,这点不重要,念上面那篇。” 江宝珠瞪她,“不你嚷嚷着问这俩谁。” “好宝珠,快念许思姐的。” “……非常有幸,这一次我们遇见了商检局领头人闫峥闫队长,以及她的太太许思,两人琴瑟和鸣,极为登对……这次见面上,闫队长很负责任得给在场航运商会的众人解惑,关于在岭南湾抓到的……” 后面大篇幅是上趟商检局联合海关抓到人的事,以及接近年关,闫峥给航运人的意见和建议,和风险提示。 文章的最后,再一次回归到夫妻俩令人羡慕的感情,甚至还说闫队长支持妻子办理舞蹈团,说许思当初在某比赛上拿过第一。 那比赛是原主同谢景盛去参加的,倒也搬了出来,只是写这篇文的人通篇是敬佩羡慕的语气,并未让人不适。 江宝珠念完,张小玲点头感叹,“有文化就是好,把闫队长同许思姐写得真好,我都羡慕死了。” 有人说,“可不咋滴,所以他们是去参加那两位的婚礼啊,那彭家不就是……” 在蝶梦时间也异常,大家多少都晓得那些事,不少还是彭姗姗不想旁人误会许思,自己往外说的。 里面聊得热火朝天。 许思理理衣裳走进去,“都在说什么呢,今朝集体偷懒呀~” 江宝珠眼睛一亮,又忍住,“咳咳,你自己看报纸。” 报纸是上趟沪海民报的小洁给订的,许思让团员们没事多看书看报。 瞧见照片,许思也是好笑,怎么变成她俩主角了,谢心悦要气死。 …… “砰——” 玻璃杯摔得震天响,保姆从厨房跑出来,“太太,太太怎么了,诶哟我来收拾。” 谢心悦坐在沙发上,面孔铁青手里报纸捏皱,“好,我小瞧她了,能把闫峥哄得服服帖帖!!他明明……” 明明狠毒又冷漠,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听许思的!! 而彭州华…… 想到彭州华,谢心悦更是头疼,新婚夜后彭州华再没碰过她,对她满是嫌弃。 “太,太太,您让让腿,这碎玻璃……”保姆小心翼翼扫玻璃,这太太可不好伺候哦,脾气大得哩。 谢心悦骂道,“一点东西收这么慢!” 保姆不吭声加快速度收好就跑。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彭州华扣着扣子走下来,冷冷扫一眼说,“准备好了?别耽误时间。” 回门那天彭州华借口工作,没陪谢心悦回去,那边让他今朝务必过去吃饭。 谢心悦脸上挂起笑迎上前,“今朝天冷,多穿点。” 彭州华冷笑说,“别多事。” “州华,你怎么这么说我……” 谢心悦面孔委屈,彭州华已经抬腿走出了门,她赶紧拿起外套跟上去。 车子往谢家开去,两人坐在后座。 谢心悦捏住他衣袖,“州华哥哥,咱俩已经是夫妻还上了报纸,谁都晓得我是你的妻子,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彭州华侧头看她,眼底掩藏不住的讽刺,“我的妻子?不晓得你从前是谁妻子。” 前边还有彭家的司机,他声音压低,丢不起这人。 谢心悦脸‘唰’得白了,眼眶一下泛红,“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我都问过医生了,不一定就非得有……。” 彭州华冷眼看她,“看过了,哪家医生?我再陪你去一趟?不然等你‘前夫’找上门来,谢心悦,嘴硬有什么用。” 谢心悦指甲抠进掌心里,心一横说,“是,当年在边疆我多苦,州华又不晓得,你以为我愿意吗,那里的男人长得老高老壮同黑熊一样,要做什么我拿啥说不。” 彭州华不为所动,甚至不想在看她,移开眼。 同谢心悦夫妻一夜,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谢心悦凑到他耳边说,“你觉得我不干净,那许思呢,她还不是闫峥的女人,你又不介意了?!” ‘许思’是彭州华的雷区。 车里气氛顿时冰冷,仿佛外头冷风灌进来。 彭州华扣住她手腕,“你不配说她。” 手腕剧痛,谢心悦眼泪都疼出来,咬着牙说,“所以你也不能说我,我是被人欺负的,而你是结了婚心里还惦记别人的妻子,你不比我好。” 精神和肉体,都是出轨,所以彭州华也一样! 他还不是想着许思,许思到底有什么好! 彭州华目光下移落在她脖子上,“好啊,不装了?” 谢心悦又说软话,“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不管你和她的事好吗,你也别……别冷落我,至少我心里只有你不是吗。” 她把宝押在彭州华身上,不允许自己输。 “我爸妈面前你不要这样,在大哥面前我也会好好帮你说话,行吗?就当是我们的交易?” 谢心悦晓得,彭州华忌惮彭正俞,更恨彭正俞。 他的野心比天大,而在她的梦里,彭家以后也是彭州华的! 果然彭州华松了手,“我可以配合,但你说的也要做到。” 谢心悦赶紧凑过去抱住他手臂,“好,都听州华哥哥的,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大哥的,当然同你最亲。” 彭州华没抽回手。 车子快速朝着谢家开去。 …… 第149章 她男人真帅! 谢家对彭州华是不满的。 天大的事哪能跟回门比,人来的时候谢母面孔拉老长。 车喇叭响起,佣人把大门打开,喜庆道,“夫人,小姐同姑爷回来了。” 车子停到院里,彭州华下来伸手去牵谢心悦。 谢心悦脸上挂着笑,挽着他手进了客厅,新婚夫妻做派。 司机把后备箱准备的东西拎进去,给丈母娘和老丈人的补品、好酒好烟,全是好货。 客厅茶几上摆花生、桂圆、瓜子和喜糖,红‘囍’字的玻璃杯里泡了茶水,袅袅飘着热气。 谢瑞也在家,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又胖了,坐在茶几前面吃饼干,饼干渣掉一地。 两人进来,谢母看朝沙发抬抬下巴说声‘坐’。 彭州华坐下来,谢心悦挨着他,“爸呢?” 谢母指指二楼,“就下来。” 目光在女儿女婿身上来回,彭州华也叫声‘妈’,谢母面色终于好点。 谢瑞回头问,“姐夫,你给我买好吃的没?” 彭州华说,“那边有糕点。” 谢瑞眼睛一亮,跑去抱过来伸手就拆包装纸。 谢母皱眉,吩咐佣人,“把小少爷带屋里吃。” 佣人端起东西哄他出去。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谢景盛下来了。 他对彭州华倒没大意见,年轻人,嘴上无毛、做事荒唐,但再翻也翻不到彭正俞的头上。 两家一结婚,彭正俞就给谢家送了两批货。 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比什么都强。 他朗声道,“州华同悦悦回来了。” 小夫妻俩叫人,谢景盛坐下来对女儿说,“都嫁人了不晓得给丈夫拿点吃的,端杯茶。” 谢母心里不痛快,哪里不向着闺女向外人。 好在彭州华先伸手端起茶说,“杯子烫,我自己来就好,烫着心悦我心疼的。” 说完先端一杯放谢心悦面前。 谢心悦娇俏着说,“爸妈看到了,州华哥哥可疼我。” 谢母哼一声,“话说的好听,三天回门现在过去一周,我叫了小姊妹上门看姑爷,结果等一天人影没瞧见,全看我笑话。” “抱歉,那天实在是订的货船出事,大哥又在部门开会只能我去,”彭州华眉头皱起,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拉住谢心悦手,“是我的问题。” 谢母还想说啥,谢景盛说,“不是大事,正俞倒同我解释过。” 谢心悦撒娇道,“妈,别生气嘛。” 谢母没好气瞪女儿一眼,总归是不好再说彭州华。 “行了,嫁出去就向着他,到时候哭还不是你,”亏得谢母不晓得彭州华试婚纱那天去找了许思,不然今朝不能这么快就松口。 这事算翻篇,毕竟不能真拿他怎样。 谢母转而说别的,“既然都结婚了那就安定下来,你们俩早点都要个孩子,有了孩子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彭州华手一僵,没说话。 谢心悦面颊含羞,“晓得了啦。” 她当然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等于拴住了彭州华,男人嘛,都是喜欢儿子的。 这观念在谢心悦心中理所当然,甚至是她认为女人最好的手段,母凭子贵什么的,自古来不都这样。 生个彭家长孙,到时候彭家父母也都会向着她。 谢母转头问,“结婚生子天经地义,州华你怎么想。” 彭州华的不情愿写在脸上,她非得问个明白。 谢景盛这没拦着,生孩子自然好,两家就断不了。 客厅里沉默良久。 彭州华心里已是不耐,最是厌烦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谢心悦嗓音甜腻,“州华哥哥,你说好吗,你喜欢小囡还是儿子?” 彭州华看她几秒,才开口说,“都行。” 他语气温和,眼底冰凉。 谢心悦也配生他的儿子。 …… 舞蹈团待了一天。 许思自己练完就偷摸跑去瞧婆婆带练,趴在窗户边听里头小姑娘挨训,好笑很。 姚荟一眼瞧见她,招手让人进来,“你瞅瞅,瞅瞅,自己带去,一个个动作就是跳不齐。” 姚荟是急性子,她那年代的人自我要求极高,特别是文工团里 。 许思笑,“这舞昨天刚改了几个动作,已经跳不错了。” 小姑娘们听她帮说话,吐吐舌头偷笑。 姚荟说,“啧,咋就向着她们哩。” 是她儿媳妇。 许思好笑嘴甜说,“妈,您是高要求高标准,我们努力追上你的步伐,你们说是不是。” 小姑娘们齐齐点头,“姚老师,我们再来!” 跳舞就是要严师,姚老师对她们要求高大家一点不生气,还觉得来劲,卯着劲要让她满意。 姚荟双手抱胸,“得得得,啥将军带啥兵蛋子,一个个同你学得嘴巴甜。” 许思眨眨眼,“说你们呢,嘴巴甜点姚老师就不生气了。” 小姑娘们哄笑开来。 许思同姚荟说,“妈去旁边坐着歇会儿,我来带吧。” 听到她带,小姑娘们满脸兴奋,许思姐跳舞可真好,虽然姚老师也很好,但毕竟不一样的。 许思放了擦汗的毛巾,舞蹈室里开着日光灯,外头阴天屋里还是亮堂堂。 窗子关着人又多,穿练功服也不冷。 她站到队伍最前,转身面对镜子,肩颈舒展纤长的手臂起势,放到头顶,手指捏成孔雀的形状。 舞蹈室极为宽敞,大家依次排开,姚荟端着茶缸子喝茶,她屋头全是精致的茶具,结果到这边一天说一箩筐话,还是大茶缸来得实在。 她走去拨弄唱片机,音乐流淌。 许思领舞,大家随之翩翩起舞。 姚荟看着看着,眼中赞许,即便这里的姑娘们精挑细选,有拔尖的、优秀的,但仍是一眼能瞧见小思。 她优秀得太过突出,天生是跳舞的料。 许思随着音乐旋身、落脚,轻巧的宛如真的孔雀,还有时间去看大家的动作走位。 一舞完毕,不等喘口气就点名指出不足。 “张小玲,你们前后三位不能只注意手上动作,步子走位到位了,才能保证整齐。” 张小玲几人认真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许思又说,“宝珠和那个……苏杨,你俩到时候试试,谁跳领舞的位置。” 这两人许思同姚荟商量过,跳得出挑。 江宝珠面露喜色,别别扭扭说,“我,我会跳好的。” 苏杨是看报纸报名进来的,跟大家都不太熟,也点头说,“我也会努力。” “好,那我们下周再定,现在照常往下练。” 许思说得认真,还想说啥对上张小玲挤眉弄眼的神情,“小玲你眼睛咋了?” 张小玲抬手指指窗外,许思侧头看去就瞧见了闫峥。 男人站在那,隔着玻璃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制服外头穿一件黑色呢子的大衣,整个人利落挺阔。 许思想,真是帅得惨绝人寰啊! 第150章 农具厂订单 许思冲他一笑,闫峥也勾了下唇。 姚荟放下大茶缸,“去去去,我来带。” 许思俏声说,“谢谢妈!” 然后小鸟似得地跑出去,拉开门。 闫峥脱下大衣把人裹住。 男人嗓音低沉,“衣服呢,这就跑出来?” 练功服同保暖内衣差不多,薄薄的一件贴在身上,确实有点冷。 许思说,“哎呀,看见你忘了穿嘛。” 后边传来姚荟的声音,“你俩注意影响哩,把门带上,不怕我们被风吹成冰疙瘩啊?” 许思赶紧回头,不好意思地拉上门。 屋里的小姑娘们还伸着脑袋想看,满脸羡慕。 姚荟教鞭敲敲,“别看了别看了,好好练舞,自己优秀将来啥人都配的上。” 张小玲不要命地喊,“姚老师,你咋不多生几个儿子!!” 姚荟眼睛瞪过去,“去去去,张小玲啊你多练半小时。” “噗,我错了姚老师!!!” “现在认错来不及哩,”姚荟好笑地哼哼,这些小丫头齐被小思带坏了。 夫妻俩在门外听个真切。 许思捂住笑,“你有没有觉得妈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 这点闫峥赞同,从前打电话有气无力,每回都讲头疼生病。 虽然里头有装病的成份,但闫峥不可能真得不关心母亲,她在疗养院的情况私底下也是会问院长,身体算不上好。 但刚刚中气十足的模样,谁能说她不好。 男人低头亲她额头一下,“太太的功劳。” 许思欣然接受,“以后会更好,妈有了爱做的事,跳舞也捡起来了慢慢就会晓得,女人一个人照样过得精彩。” 闫峥挑眉,不满说,“你思想觉悟太独立,你要一个人了,我不要命了。” 许思捶他一拳,“不许瞎讲。” 想起来又问,“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不该上班吗?” 她动作自然地扒拉开闫峥袖子,才三点半。 闫峥说,“刚处理完事,回家一趟接到个电话找你的。” “谁还会找我呀?” “姓张,说是你在他那定了伞和扇子,现在做好了。” 许思一拍脑门,“张阿叔!这么快就做好了,正好能赶上用,你同他怎么说?” 外头风大,闫峥搂着人走。 “记了他那边的电话,上隔壁打过去。” “好!” 两人到姚荟那边,吴婶开了门,进去电话打过去。 村里唯一的电话,接起来张阿叔就接过去了,似乎一直等在电话旁。 许思说,“喂,是张阿叔吗?” “是是是,是我许小姐,”张大友松了一口气,语气激动。 那次巧合接了许思的单子,回到村里心里又犯起嘀咕,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开口就订了东西。 万一做完联系不上了,或者不要了,沪市那么远人海茫茫要怎么找人啊。 农具厂的人有赞同做的也有不赞同的,还有人犯了浑说干脆把钱一分就当没这回事。 但张大友不答应,牙一咬还是做出来。 那农具厂的人肯定不是全部都愿意,最后是他自己出钱买了厂里那些木料,召集几个肯干的人做的。 打这个电话前,张大友心里七上八下,起先打过去是个男人接,听着讲话简短周到,应下了这事说应当是家里太太定的,过会儿打过来。 这下真打过来了。 许思嗓音轻快,“张阿叔,东西是都做好了吗,辛苦你了。” 张大友不好意思说,“做,做好了,一份不少的。” 许思说,“那您把地址再给我一下,我找人过来拉,还有尾款多少钞票,过来时候一并结给你。” 原本用农具厂的木料,成本会少很多,但这次是张大友买下来的成本就涨了。 但他同兄弟几个商量过,不能先前说好现在临了加钱,“你给了我一百五的定金,后头再给一百三就成。” 许思眼眸微瞪,三十把伞,三十把竹扇,外加她三开门的大衣柜,统共才拿二百八。 简直便宜到离谱。 要晓得她前头在百货那边看到的远不止这个价钱。 港货行、洋货行就更不用说了。 没听到声音,张大友以为自己说得多了,小心翼翼问,“许,许小姐是不是觉得贵了……” 电话在村长家堂屋,此时堂屋里除了张大友还有另外的工友。 听到这话齐齐紧张起来。 许思说,“不是,只是觉得这个价格很实惠,张阿叔,我还有点别的生意等人来取东西的时候跟你谈谈好伐?” 不嫌贵就好,张大友松口气,“好好,可以谈的。” 农具厂破产,啥都能谈。 许思又说几句,问好具体的时间和地址挂了电话。 闫峥在一旁坐着,问,“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啥辰光跟人谈的生意,订什么了?” 许思回忆起说,“就去白玉兰那趟,我在屋檐下淋了雨,张阿叔同几个工友从丰阳到沪市找活计,给了我一把伞还安慰我,我瞧那伞做得精巧,便订了一批。” 想起那时候,简直是恍如隔世。 那会儿她同闫峥只挂了夫妻名号,她从朝云离开憋着一股劲自己找舞蹈团,没想到被彭州华耍了。 张阿叔的事,有几分是真的喜欢那把伞的工艺,更有几分是对旁人善意的回馈。 闫峥似是想起什么,把人拉到身旁,“我的错,那辰光没陪着你。” 许思笑起来,“怎么什么都是你的错,你不是让小赵来接我了,再说那会儿咱俩也没感情。” “有的,”闫峥看着她眼眸,认真说。 他那会儿心里便有她,只是自己没认识到。 许思狡黠一笑,压低嗓音说,“所以你才大半夜把我拉怀里,给我暖手,还说让我遇到事都要告诉你!” 男人目光不避不躲,坦然承认,“是。” 许思咬着小牙,突然开始翻旧账。 “对对对,你还说我当你是残废,所以什么都不找你帮忙,欺负我心软!” 闫峥仿佛被回忆里的自己攻击到…… “嗯……不那样你不说实话。” “装可怜?” “差不多……” 许思坐起来,占了上风,“那会儿就对我图谋不轨。” “对。” 第151章 闫俏俏 他答得干脆,许思心里甜滋滋。 闫峥想想问,“订的东西在丰阳?” 许思点头,“张阿叔说转两趟车路上要七八个小时,我得雇个人去取回来。” “然后呢,有什么打算?” 许思说,“你怎么晓得我还有别的打算。” “真没点想法,怎么会这样高兴,”闫峥手搭在沙发靠背,从后边看像把人圈在怀中。 许思缩在他的外套里,思索着说,“这电话打来,说明张阿叔是个诚实守信的人没拿着我的定金跑了,我自然是高兴的,闫峥,我想做生意。” 她清丽的眼眸眨了眨,征询看着他。 “你在商检局,我做生意会有影响吗?” 两人如今成了真夫妻,合该互相考虑。 男人眸光落她脸颊上,“你做就是,我们规规矩矩办事,两边不冲突。” 许思高兴了,“好,那我得同张阿叔好好讲讲,不晓得他愿不愿意来沪市。” 闫峥问,“想做什么。” “除了蝶梦这个房子,我手里还有两个店面,想一家做家具定制,一家做服装。” 许思干劲十足说着,想起闫峥从前也涉及过生意,问他,“你觉得合适吗?” 闫峥淡声分析,“返城知青回来,如今沪市人数突增,政府在出面批地方盖房子保障住所,结婚夫妻还能申请政府公房暂住权,这样一来结婚的人很多,家具确实是要的。” 许思点头,“不过我更想做高档家具,私人订制的那种。” 沪市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多,好产品加上好营销,给足派头、拿捏腔调,不怕没人要。 “还有服装,我看过几本设计的书,会……亿点点的,也方便给蝶梦做演出服。” 闫峥没听出她话里的小秘密,温声说,“行,你做,需要什么同我讲。” 男人无条件的支持让许思心里熨帖,“你不怕我把钱赔光吗?” 他的存折可是在自己手里, “不怕,尽管用,”闫峥被她逗笑,凑近吻一下,“生意有赚有赔,赔了我再赚。” 许思扬眉笑起来,“好啦,我去把衣服换上咱们回家,等会儿还得找人去丰阳。” 闫峥说,“有个人选。” “谁啊?” “周易,”男人说得理所当然,闫家人不用白不用。 许思稍微犹豫,“周易才弄完装修,他不还是爸的助手吗,给我跑腿……” “他脑子好使,去丰阳转一圈正好帮你看看那边情况,比谁去都管用,”闫峥坐起身去拿电话。 至于闫振华,不差周易一个。 抬手看眼腕上的表,这个点闫振华应该到家,闫峥拨了那边电话。 电话是佣人接的,听到是闫峥欢欢喜喜跑去叫人。 客厅里只剩个闫俏俏,眼睛咕噜一转走去电话旁把听筒重重按回座机上,“哼,不让你打!” 挂完跑回卧室。 闫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神凉了下去。 “怎么了?”许思问。 “没什么,有人欠收拾。” 那边闫振华前脚刚到家,家里放着炭盆温度高,进了卧室文澜姿就迎上来给他脱去外衣,“老闫啊,俏俏学校今朝放假了,她考试蛮好的,等会儿你记得把答应的奖励给她晓得伐。” 闫振华问,“考多少名,进步了?” 闫俏俏被家里惯坏了,又不爱读书,上学期考试直接吊车尾,期末前这俩月被闫振华严厉禁止出去玩,只能家里学校两头跑。 “当然是你说的呀,考到前两百名哩,一百九十多。” 文澜姿也是头疼,不过闫家又不差这钱,她的女儿将来送出国镀个金就成,只不过暂时不舍得送出去。 沪市一中的高二级,一共236人,这是第一次考到前二百。 往年年节应酬,一谈到子女学习,闫振华就老脸丢光,这次好歹能说出口,到时说个一百多名,谁晓得是一百九呢。 闫振华说,“成,她说要去哪来着?” 文澜姿拍拍他衬衣,帮他整平衣领,“跟同学讲好嘛,后天上北山头那块玩,听说挖出个温泉哩,玩个三五天回来。” “让周易安排。” 文澜姿笑起来,人过中年仍是风姿绰约,闫振华心情又好几分。 “先生、太太诶,大少爷电话打回来了,”佣人敲敲门。 闫振华精神一振,“他晓得给老子打电话了。” 话是骂人,但语气可高兴,文澜姿看他大步出去,眼神暗了暗。 等闫振华下了楼,瞧见挂上的电话,顿时面孔铁青,“哪有电话?这不挂着哩。” 佣人匆匆跑下来,一看摸不着头脑,“没,没挂啊,我刚电话放旁边的……” 楼上闫俏俏猫卧室里偷听,假装刚走下来,“干嘛呀,李姨你在说啥啊?” 佣人急了,“我,我真不晓得,小,小姐您刚看我挂电话没……” 闫俏俏下来,屁股往沙发一坐说,“我哪里晓得哩,我都在屋头。” 闫振华沉着脸,万年打一个还闹了乌龙,“那你们意思话筒还长腿,自己挂了?晓得明天找人瞧瞧这房子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爸,他每回打电话都是气你,干嘛要接啊,”闫俏俏噘嘴吧。 文澜姿也下来了,“老闫,指不定不小心挂了,不然你再打个?小峥也真是,电话打太少了。” 闫振华火气下去点,走电话旁准备打个试试。 电话正好又响起。 “喂,闫峥啊,晓得打电话回来了。” 电话一接,当爹的又端起架子。 那边闫峥冷笑,没头没脑说,“十五区有女兵下乡助民任务,要招几个志愿者,女子学校既然休年假了,让闫俏俏过去。” “你咋晓得学校放假了,俏俏去乡下做什么?”闫振华不晓得闫峥说这话目的,眉头皱起来。 闫峥嗓音冷着,“挖地、种菜、晒稻谷,别人做什么她做什么。” 客厅里的闫俏俏面如土灰,抓住文澜姿衣服,小声说,“妈,我不要去乡下……” 文澜姿眉头紧锁,往常闫峥电话回来从不会提及她们,想到什么她瞪女儿一眼,“你挂的电话?” 闫俏俏心虚移开目光。 文澜姿生气,但这辰光肯定向着女儿,走过去说,“老闫,乡下那么冷俏俏哪能去,马上就要过年哩。” 闫振华说,“助民要什么,我们捐一点,就别让妹妹过去了。” “我哪来的妹妹,”闫峥声音冰冷,“别忘了闫家怎么回得沪市,子女也该表现一下,况且我看她很闲在家只会忙着挂电话。” 听到这话,闫振华眼睛瞪圆,已然生气,“晓得了,听你的,打电话来还有什么事?” “让周易明天到蝶梦找思思。” 说完,‘啪’一下电话已经挂了。 “啧,这小子……” 合着还不是找他的。 …… 第152章 讨论孩子 闫俏俏哭丧着脸,“爸,我去哪啊?” 闫振华面色不愉,“收拾收拾,明天送你去十五区当志愿者,下乡搞任务去。” “我不去,干嘛要我去啊!我说好和同学去泡温泉!”闫俏俏大喊,“干嘛都听他的,我不!!” 闫振华呵斥道,“那你挂你大哥电话做什么?” 闫振华一般不朝小女儿发火,成绩不好罚就罚了,不会说句重话,但凡事有底线,闫峥是他最看重,最亏欠的长子,由不得闫俏俏使小性子,更不能踩他头上。 闫俏俏脸‘唰’一下白了,泪珠子掉下来,半天才哭着说,“我就是讨厌他,对我妈一点不尊重,上趟在黄师傅那,还帮许思抢妈妈的旗袍。” “老黄本来就是姚荟的人,”这下,闫振华连文澜姿一道训了,“你要做衣裳,找谁都成何必要找老黄?” 他看重的是文澜姿知情知趣,进退有度,跟姚荟和平相处。 要是找到老黄那里去,越界了。 文澜姿眼珠颤颤,心头不甘嫉妒,面上却还是那副体贴模样。 “哪里是俏俏说的那般,我是恰好遇上瞧许思那旗袍好看夸了两句,俏俏就以为我喜欢。” 闫振华沉声说,“行了,这事到此为止,周易要去小思那边几天,明天让老黄送她去十五区。”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闫俏俏‘哇’得一声哭出来。 …… 许思看闫峥这一套下来,不可思议说,“瞧出来了,你腹黑。” “腹黑是什么?”闫峥起身,拉她起来,“闫家那几个不管管,迟早添乱。” 这倒也是,许思没有意见,想到闫俏俏娇滴滴的性子,估计恨死闫峥了。 “不过这么做,文澜姿指不定怀恨在心。” 闫峥不在意,“别小看闫副会长。” 夫妻俩回到蝶梦,陪许思换了衣服一道回家。 到家许思就把这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吃完晚饭她进浴室洗澡,想到要张罗生意的事手里动作不由快了几分。 谁晓得闫峥效率那么高,明天就让周易过来,等会儿回房她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要怎么同张阿叔说。 钟姨昨天说烧炭盆,今天就安排上了,楼上卧室放了个,洗澡前还给浴室里放了个。 铁盆架在四方的矮架子上,里头一层炭一层灰,怕她烫着还在上头放个烘烤笼子罩住,藏在最远的角落里。 洗澡间暖呼呼的,热水一瓢浇下去,毛孔都透着热气。 花窗玻璃被蒸腾的水汽氤氲成毛玻璃。 偶尔听见外头风声呼呼刮过。 许思原本想洗快点,结果太舒服了愣是多洗了一会儿,干脆边想开店的事。 两个店面很好,先让张阿叔负责装修,到时候画些柜子样式让他打出来,再…… 想着想着,桶里的热水见底,许思端起桶把最后一些从肩膀浇下去算是洗好了。 她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毛巾,拿一下,没摸着,踮脚看看没有。 忘了拿了? 明明记得从柜子里拿出来了呀!! 她浑身湿漉漉的没法出去,估摸钟姨还在灶披间,靠近门边喊一声,“钟姨……” 没人应。 “钟姨,你在吗?”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许思赶忙说,“钟姨我忘了拿洗澡巾,你帮我去二楼拿下。” 门被敲两声,许思想难不成掉路上被钟姨捡起来,这就拿来了。 她拉开插销把门开条缝,伸出个小脑袋被冷风吹得眯起眼,“钟姨,给我就行……啊。” 手摸上毛巾,下一秒却被有力的手扣住手腕,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 许思眼眸瞪大,“闫峥,你干嘛啊……” 插销‘哒’得被插上。 浑身空荡荡,纵然两人早就坦诚相见,但至少床上……有被子啊。 许思血液从脚趾冒到头顶,干脆扑进闫峥怀里双手往他脸上遮,“不许看。” 手被抓住,闫峥大掌环住她腰一把将人抱起,刚洗过澡的人又热又喷香,白花花的发面馒头。 许思怕被摔着,双腿环在他腰上,胸口不敢离开一点,鸵鸟一样埋在他怀里。 后背贴上洗澡间的瓷砖,冷的许思一个激灵,唇边溢出声嘤咛。 闫峥手抬上来,把刚刚拿着的毛巾垫在她后背。 许思顿时被圈在男人身前的方寸之间,羞恼道,“你干嘛啊……” 怕被钟姨听见,她用气音说着。 闫峥凑近啜她一口,也学她压低声音,“上次修地砖,谁让装的插销。” 搞得他在外边等了一刻钟才进来。 身前的人面颊飞霞,眸子像含着水,两只小手毫无作用地捂在胸前。 闫峥闷笑说,“闫太太,早看过了。” “看过也不行,你流氓。” “我流氓,”男人压进来,空间顿时更小。 许思咬唇说,“太挤了……” “挤点不冷,”闫峥衔住她唇,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一贯的强势和主动。 许思的手滑上去,抱住他耸动的肩,漂亮的脖颈不自觉扬起。 愈吻愈深,直到双唇分开。 “闫峥……不行,药。” “药收到了,”额头抵着额头,男人温声说,“你还不想要孩子,就迟一点,这批药港市那边早在用的,效果更稳定没什么副作用,但也不能多吃。” 许思嘟囔,“那得看你……不过,你不着急孩子吗” “不急,”闫峥确实没想过孩子的事。 思思提起后,他再去想。 只觉得随她心意便好,思思才二十,还要跳舞,不必着急。 “你首先是你,我的太太,其次再说孩子,若一直不想生,那就不生。” 男人声音贴着她耳边。 许思不料闫峥这么说,笨拙亲他唇,说,“要生的,我肯给你生的……只是想先跳几年舞,闫峥,你真好。” 闫峥心口温热,任谁听到心爱的人说愿意给他生孩子,都无法不动容。 “思思。” “嗯……”许思应他。 男人的吻愈发温柔。 再后来,响起压着的细细喊声,传出洗澡间很快被风声吹散了去。 垫在身后的毛巾不晓得什么辰光落在地上。 许思攀着他的肩,像飘摇的藤蔓…… 狭小空间里,炭盆烧的暖烘烘。 湿热、喘息、缠绵交织。 有滚烫的汗滴在肩窝,许思又收紧了身子。 她目光落在朦胧的玻璃上,晃得全炸成星光。 …… 第153章 初雪 夜深,后院拉的灯一直亮着。 不晓得什么辰光下起了雪,沪市初冬的雪,小雪米‘沙沙’碰在玻璃上。 许思伏在闫峥肩头,莹白的背香汗淋漓,提不起丝毫力气。 闫峥一手托着她,一手撑在墙上,薄唇轻蹭她脖颈。 许思连抬个手的力气都没,余韵未散,浑身颤颤。 想到情到深处自己都喊了什么,面孔红透,气恼在他肩上咬一口。 男人随她咬,总归不会真下口,他侧头过来亲她唇,把人往上颠一下抱得更稳。 “别,别动,”许思又捶他。 这姿势往上托,她受不了一点。 “下雨了,”许思听到声响。 洗澡间里凉下来,闫峥抽出架子上睡衣把人裹好,放到旁的小凳子上,“炭盆凉了,回屋去。” 他身上衬衣都没脱,重新把皮带扣紧,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许思磨牙,不划算,就显得她狼狈。 腰软身软的,许思坐不住,“你抱我。” 闫峥手上动作快,把架子上睡裤拿下给她套上,又紧紧她衣领,“抱你。” 许思眼尾通红,嘴巴也被亲肿,细颈红梅点点美得不可方物。 闫峥抱起她拉门出去。 冷风一下涌进来吹散浑身潮热,许思却不躲,瞪圆眼睛看着外头,惊喜道,“下雪了!” 闫峥瞥一眼,“嗯。” 雪米而已,落地都积不起的样式,明早就没了。 他怕人冻着,抱着要走。 许思不让,腿踢踢说,“你站出去点。” 闫峥没扫兴,抱人站到屋檐最外。 许思便伸出手,冰凉的雪米落在她莹白的手心里,瞬间融化成水。 “这是初雪。” 许思实打实的南方人,对下雪总是有点执念的,看到心情激动。 “嗯。” 她看雪,闫峥看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灯下,影子拉得老长。 风吹来,灯一晃,影子也跟着晃。 许思抿唇笑,俏皮说,“初雪同喜欢的人亲嘴巴,就一辈子在一起。” 她故意逗闫峥的,这时候哪有这说法,男人肯定不会信。 闫峥说,“谁说的?” “逗你的,”许思笑笑,人果然是一谈恋爱就爱说些酸溜溜的傻话。 闫峥却是低头亲她,亲完二话不说抱上楼,“冷不冷。” “冷,”冰凉的手泥鳅一样塞闫峥怀里。 楼梯一阵响,两人已经回到屋头。 折腾一番再听雪米‘沙沙’,正是好睡的时候。 没说两句话许思便睡着了。 …… 闫家宅子里。 看着下起的雪,闫俏俏哭更凶了。 佣人手脚快,早给她收拾好行李退出去。 文澜姿进来,端了碗银耳莲子甜汤,“行了,现在哭有用伐?惹谁不好你惹闫峥,晓得他不待见我们。” 到底是心疼女儿,文澜姿在床边坐下,“把甜汤喝了莫再苦,明天跟着女兵过去,那边带头的人妈找过会多照顾你几分,等你爸气消了就接你回来。” 闫俏俏犟着脾气,梗着脖子说,“凭啥不能惹他,他都不着家,爸爸每趟都帮着他。” 文澜姿拉她手拍拍,“那哪能办,人闫峥当了你爸二十七年儿子,你才当几年?长子为大,他是你爸第一个儿子,咱铆足劲都是白费功夫,晓得伐。” 这道理,她早就明白。 “可,可都是妈妈照顾家里,照顾爸,闫峥跟他妈甩手掌柜,不如早分家。” 文澜姿严肃说,“瞎话不许讲,快喝完睡觉,明天八点就送你过去。” “妈……” “叫妈也没用,”文澜姿起身,把空碗收回去,又嘱咐句,“去了聪明点,箱子里吃的用的分一分,旁人才多照顾你。” 闫俏俏含着眼泪把被子拉过头顶,不吭声。 文澜姿叹气,出去带上门。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都懂。 但谁愿意让自个儿闺女儿子永远当被压一头,要不是闫峥,闫振华怎么可能让俏俏去劳什子的乡下。 闫振华坐在书桌后戴起眼镜翻报纸,瞧文澜姿进来,“俏俏睡了?” 文澜姿走过去撩裙子坐到他腿上,她不过四十出头若无姿色当年也入不了闫振华的眼。 这一坐下来,闫振华放下报纸,“不高兴了?” “哪里敢,我晓得今朝是俏俏不对,”文澜姿幽幽叹出一口气。 闫振华心里有数,“不敢就说明是气的,只是忍下了。” “别觉得我向着闫峥,他不一样的。” 文澜姿嗔他一眼,“冤枉我,我日日都让俏俏别惹她大哥。” 这一眼万般风情绕眉梢,是姚荟做不来的,姚荟那些风情都在跳舞时,对着也不是他闫振华一人,让她对自己这样迎合姿态,从无可能。 “乡下走一趟也好,她收收心,回来再跟同学出去玩。” 文澜姿心知肚明,到这份上也没转圜余地,闫振华应闫峥的事果真不是她几句好话能改。 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 第二天,周易按约到蝶梦。 他做事是挑不出毛病,明明是来帮许思解决问题,路上还带了万福酒店的点心。 许思接过来,让张小玲分给大家。 “辛苦周先生了,我这事本不该让你跑一趟的。” 周易戴着眼镜,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他和闫峥气质不同但有些习惯还蛮像,自我要求高,也可靠。 “哪有辛苦,都是工作。” 许思带他进屋,直言说,“张阿叔在丰阳县,原先是农具厂的车间主任,现在农具厂倒闭了我有意让他来沪市帮我做事,这趟麻烦周先生帮我把东西运回,再看看那边的状况。” 她笑笑,“说实话,我同张阿叔只有一面之缘,但接触下来印象还不错。” 周易听她讲完,“晓得了,少夫人尽管等着就成,后头的事我会办妥,您需要几个人呢?” “让张阿叔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多人少是其次,但手艺和人品不能差。” “好。” 周易不多问,讲事就只问和这件事有关的,听明白了应下来,清清爽爽不耽误时间。 “那我下午就出发,百货那边有拉货的车,我亲自带个人去。” 许思放心下来,“好,就拜托周先生了。” “不客气,少夫人。” 周易点头告辞。 许思说,“再会。” “再会。” 第154章 劳碌命 同周易谈完,许思过去练舞。 她觉得自己是劳碌命,昨晚伺候家里的爷,白日还要练舞一整天。 相比之下竟觉得晚上更累,被男人翻来覆去烙饼,身心都不由自己。 昨晚下的雪早上啥都没,阴天。 许思边想边自己乐,又被彭姗姗逮住一顿八卦。 “想晓得什么滋味,自己找个如意郎君~” 彭姗姗气鼓鼓的,“重色轻友,伤透我的心。” 许思不吃这一套,“赶紧练舞去,少卖可怜~” “对了,今朝有个团员请假了,你站她位置陪我们练呀。” 许思爽快答应。 …… 而此时,朝云外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里。 谢心悦坐在窗边,端起茶杯抿口茶。 楼下街上人来人往,拉人力车的、扛货搬砖的,稍好一点的是开个店铺迎四方客的。 谢心悦目光凉凉,换做以前她哪里有闲心坐这喝口茶,怕也跟那些人一样,为生计为几口饭奔波劳累。 但谁让她命好,是谢家的千金,如今又是彭家儿媳,这辈子再不可能跟这些穷人一般卖力气,过苦日子。 谢心悦眼底藏不住的自得,想到昨夜彭州华还是回到卧室做那档子事,心情更是舒坦。 车里那番话好歹让他回心转意了,她手放在肚皮上,只要生个孩子更能拿捏他。 楼梯响起脚步声,茶楼的人带个短发姑娘上来,在谢心悦对面坐下。 她穿一身蓝布衣,面上稍显拘谨,双手放在腿上抓着裤子。 茶楼老板问,“您要喝点什么茶?” 她摆手说,“不,不用了。” 谢心悦开口,“给她杯龙井,再给我们上点桂花糕、荷花酥,还要碟鱼皮花生。” “好嘞,彭太太。 ” 老板下楼去张罗,谢心悦欣赏对方不自在的神色,再看那身洗的发白的衣裳,心里嫌弃,但嘴上却熟络道,“方老师,听说您进了个舞团呀~” 那姑娘比她只大三五岁,抬手把头发理到耳后摇头说,“不用这样叫我了,我只教了你几个月跳舞……” 她就是在边疆辰光教谢心悦跳舞的人, 叫芳兰心,比她早一批回到沪市。 “舞团……运气好,进了个小舞团,”芳兰心想一笔带过。 谢心悦意味深长说恶,“方老师太谦虚,你进的可是蝶梦,听说考核了还要试用一周,方老师还是本事大能留下来。” 芳兰心脸上僵了僵,没响。 谢心悦又说,“方老师,你同我是老交情,教我跳舞我心底里情真意切把你当老师,回到沪市怎么说也该来找我进朝云,怎么就去了蝶梦我良心不安哩。” 一番话,要不是芳兰心晓得她是啥人,十有八九就信了。 “别,这么说,我比你早回来一个月,那会儿不晓得你的事,现在既然进蝶梦了就安生待着了,不给心悦添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呢,方老师这么说多见外,咋俩那般好你的事我豁出去都会帮,更何况朝云是我先生的舞蹈团,也就是我的,您要来一句话的事体。” 谢心悦边说边看她神色。 芳兰心搜肠刮肚想着拒绝,关于许思姐和彭家、谢家的事在舞蹈团其实不算秘密,甚至她们晓得的比外头传言更多。 芳兰心晓得许思人品,同外头传得不一样,她跟闫队长感情那般好怎么可能会勾引彭州华,更不可能因为这被赶走。 要她说,被谢心悦赶走更可信。 只不过她就一个跳舞的,好不容易回到沪市,哪里惹得了如今的谢心悦。 “心悦,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请假有点久得回去排练了……” 说着屁股从座位上起来,就要走。 茶楼老板恰好端茶上来。 谢心悦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看她,“茶都点了,方老师还是喝一口吧,别浪费钞票了,蛮贵的。” 老板有眼力见,赶忙把茶摆上,“是是是,尝尝咱这的荷花酥,是一绝。” 芳兰心只能坐回去,恨不得一口把茶干了,只是那茶冒着滚滚热气,这法子行不通。 谢心悦叹气装难过,“我晓得了,方老师同我生分了,不过我还记得方老师说过家里有个小妹,我让人关心了一下,晓得她今年才好不容易塞进泽安中学,读书成绩好伐?” 芳兰心浑身冰冷。 她像是没察觉,继续说着,“要我早点晓得自己是谢家人,这种小事说一声,别说是塞个人进中学,还是开除个学生,都是一句话的事。” 话说到这里,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 芳兰心头抬起来红着眼圈看她,“谢小姐有啥事体直说……” 谢心悦故作惊讶,“这说得啥话,我只是想让方老师再教教我跳舞。” 方兰心捏着衣摆,没吭声。 天气冷,桌上的茶慢慢没了热气。 茶叶沉到杯底。 十多分钟后,方兰心从茶楼匆匆离开。 …… 周易一去三天,比预计的晚了。 回来辰光带了张阿叔和几个信得过的工友。 先绕去象牙巷,三开门的大衣柜实打实有分量,几人搭把手就抬了进去。 弄堂里的人纷纷来围观,“哟,这柜子打的漂亮哩,这么大个。” 有人酸溜溜说,“大个有啥好,送你你屋头放都放不下哩,咱那乌龟壳是用不起这衣柜的。” “不晓得哪家买的,放商行那得两百钞票吧,那漆面光溜溜的。” 端着泡饭的汤阿叔呼噜一口,说,“指不定不够,用的好木料,铜把手还大镜子,那雕工也有些功夫。” “汤阿叔,你又懂了?”婶子们乐呵呵笑开。 汤阿叔也不恼,摇摇头说,“没见识,林园老洋房那边,定的家具全是大价钱,还请广东师傅来敲打的。” “那咱哪能比。” 不管哪个年代,老百姓和富人都是有壁的,弄堂里的人想不到洋房里那些,抽雪茄泡浴缸的大富翁,更想不到能花上千上万钞票定套红木家具。 衣柜搬下来,许思指挥搬去二楼,把原先那个两开门的小衣柜搬去阁楼。 她站在院里跟张阿叔和周易说话。 周易早就说清请他们来沪市的目的,张阿叔考虑了一天,又挨个问那几个一直支持他的工友,才下定决心到沪市来。 这里头,有对许思的信任,也有周易处事的本事。 …… 第155章 你同闫队打开水了吗? “许小姐,真谢谢您还给我们找了活计,”张阿叔搓着手,淳朴的脸上充满感激。 许思温声说,“当初张阿叔真诚待我,这衣柜木料这般好,您都少收我钱了。” “不碍事不碍事的,那这些扇子和伞送去哪里?” 许思转身说,“周先生,还麻烦你帮我送一趟去舞蹈团。” “好,”周易点头应下,张阿叔几人表示可以过去帮忙搬。 衣柜搬好,许思同周易说几句话,问有没有适合的住所可以给张阿叔几人住下来。 周易说,“大少爷早就吩咐过了,店面附近有处平房原先是百货的仓库,后来不够用搬去别处,那边就空下来,有十来个房间,他们几人住绰绰有余。” “好,”许思说,“那就的麻烦你了。” “少夫人不用这么客气,这事我的工作,”周易想想说,“这趟在丰阳,张阿叔这几个工友做事不错,但有几人家中并不特别支持,那处地方太贫苦,男人在家是顶梁柱、劳动力。我的建议是可以让他们接过来一起,万事开头,人心齐最要紧。” 许思把他话听进去,细细思量,周易处在这个年代比她更懂其间规则。 这年头的人更讲人情、恩情,大部分人质朴、纯粹,遇上个好东家可能一辈子就给她做事了。 许思说,“周先生说得对,但还要他们自己愿意,过些天我同张阿叔说说……” “行。” 这么讲好,周易去送人。 许思脚步轻快上楼,那衣柜她真真是喜欢,与其说复古感,更是后来流行的中古风。 左边底下三层大抽屉,上面是刚好能放下裙子的两扇柜门。 右边是从上到下一体的柜子,但里头分上下两部分,下面三个格子,用来放闫峥那些叠成豆腐块的裤子,上面刚好挂他的衬衣。 长柜门上嵌面镜子,短柜门弧形藤编,圆花朵的铜把手,简简单单又不失精致。 她的草图画的简单,张阿叔竟然做得出乎意料得好,难怪能当上主任。 许思跑上楼从旧衣柜里把衣服抱出来,一件件整理好进新衣柜。 苗苗踮脚指着小婶婶的裙子,“小婶婶,苗苗跟你挂一起。” 许思好笑,“你的挂这来,早上怎么换衣服呀?钟姨该找不到咯~” 苗苗皱着小眉头想想。 许思说,“上面那个小衣柜送给苗苗放裙子好不好?” 小丫头好哄,立刻就点头了,“好!” “小思,我帮你整理吧,”钟姨走上来要帮忙。 许思说,“不用了,我的都放好了,再把闫峥的收拾下就成。” 她把他的衬衣裤子放进去,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心里格外满足。 她和闫峥的家,以后都会被慢慢填满。 吃完晚饭,许思还在衣柜前摆弄,袜子内衣小物件,慢吞吞收拾进抽屉。 她蹲在地上,还没洗澡也不在乎裙摆碰到地板,团好的袜子一双双放腿上,正摆弄得认真,一双手从后面伸出环着细腰把人拎起来。 袜子滚了一地,许思不用回头都晓得是闫峥,“你干嘛呀,我的袜子……” 闫峥认命蹲下身捡,再站起来揽住她腰肢,“新衣柜来了。” 许思献宝似得打开,“我都收拾好了,这样分格子是不是很实用。” 闫峥看一眼说,“嗯,实用。” 然后忍了忍,抬手默默把没对齐的裤缝理平整。 许思拿眼睛瞪他,哼哼说,“我叠的没达标!!” 闫峥失笑,侧头亲她白颈,亲昵疼爱。 许思便装不下去,仰头去躲,偏露出更多破绽让男人亲了个够。 再然后,气恼跑下楼,躲他八里地远。 …… 接近年关,航运的事忙起来。 各地进港的年货一船接一船,回来了还要看单子。 许思便自顾先睡,舞蹈团排练一样到了关键时候,全部人铆足劲要拿考核评分第一。 只有前三才有机会成为锦绣首演的备选。 大冷的天,许思每天能跳湿两套练功服,晚上回来浑身都酸。 闫峥自是心疼的,晓得跳舞苦,但不晓得这么苦,同他们训练一个意思,一天不能歇。 当然,平时训练手下的兵,那又另说了。 处理完工作,他就把人抱坐怀里,给她放松放松肌肉,查查哪里磕着碰着。 “轻点轻点……” 膝盖淤青一片,闫峥拿了药油给人揉,他常年训练手指粗粝,手劲又大,许思便扭着身子躲。 闫峥扣着她,“揉一下明天才不疼了,不然不让去。” “不行,”许思只要咬牙忍忍,抓着他衣领窝那不动。 “跳的时候不晓得注意点?” 许思哼哼,“跳起来就忘了。” 细腰翘臀贴在身上,闫峥给她揉完自己身上要着火,大冷天还得下去糊两把冷水洗脸,回来媳妇已经睡着了。 …… 日子一天天翻。 下了两场雪转眼到十二月三十。 隔天就是元旦,过小年,蝶梦放假一天。 能在密集的训练里放一天假,大家简直高兴哭。 三十号这天,早上照常练舞,下午钟姨同吴婶一道到蝶梦给大家做菜饭,烧大菜。 主屋里热火朝天,还好客厅连着饭厅地方大,四十几号人还能挤进去,实在坐不下的分一批去舞蹈室包饺子。 其余人,洗菜、切菜,扯面条。 找不到事干的围客厅里玩击鼓传花、成语接龙,输了罚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许思想出来的。 姚荟换身衣服进来,那闹哄哄的,要不是这些日子帮忙教跳舞习惯了,她八成得扶着脑袋犯头疼。 客厅有姚荟给买的大地毯,茶几沙发移开,大家坐成圈子。 许思被彭姗姗几人围着,脱不开身,也管不了婆婆了,那击鼓传花好像脏东西附体,每次丢她手里就停了!! 许思狐疑看看敲鼓的张小玲,再看看自己左边的江宝珠,右边的彭姗姗。 “你们没作弊吧,把把罚我有啥意思?!” 江宝珠傲娇说,“我才没有。” 彭姗姗抱她手撒娇,“我当然不可能欺负我们思思。” 张小玲摇头,“我可头都没转过来。” 大家纷纷作证,许思已经被罚了三次,一次脸上贴纸,结果彭姗姗说她脸蛋漂亮不舍得贴。 一次让她上外头大喊,‘我是猪我不是人’,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最后一次是跳了个漂亮的探海踹飞燕,罚完反倒大家大受打击,又稳又漂亮,她们怎么跳得都不如!!! 彭姗姗说,“得了,罚你动作没意思,你给我们说真心话。” 大家顿时来劲了,“好啊好啊。” 许思磨牙,“好啊好啊,你们倒是好啊好啊,罚的是我诶!!好歹尊重一下被罚人吧……” 无人搭理,玩到兴头上,姑娘们胆子都肥了,已经开始讨论要问什么!! 许思简直气笑,一屁股坐回地毯,放弃挣扎。 结果问的时候一个个又怂了,还得是彭姗姗出头,她清清嗓子中气十足问,“咳咳,今朝出门前,你同闫队长打开水了么?” 第156章 蝶梦团建 打开水……说得真含蓄,不就问打啵儿了吗! 十几双耳朵竖起来,那边扯面条的不扯了,择菜的也停手了,齐刷刷看过来。 连姚荟都端着茶,倚在旁边沙发上凑热闹,“我也想听诶。” 许思脸一下通红,“妈妈你不帮我,还帮她们,不爱我了吧!!” 姚荟说,“那不成,我主要想听点闫峥笑话。” “快说快说,不准扯开话题,”彭姗姗催她。 “打了打了打开水了!” 许思破罐破摔,转头捏彭姗姗脸,“游戏玩完好姊妹也做不成了,我同宝珠做好姊妹!” “别啊,”彭姗姗欲哭无泪,“你们要记得,我为了给你们问个问题给江宝珠篡位了!” 大家笑的肚子疼。 又玩几轮,钟姨终于喊开饭了,许思第一个爬起来逃走。 她八成是游戏黑洞,自己想的游戏害自己,这些日子攒的形象和面孔全丢光。 三桌摆的满满当当,饺子就煮了三盆,然后还有肉酱面、蒸鱼、蒸酒糟肉、蒸甲鱼、冬瓜风肉汤、熏鱼、炸酥肉……数不过来,每桌菜还不全一样。 许思让她们爱吃哪桌吃哪桌,爱端着碗吃流水席都不管,没那么多讲究。 钟姨同吴婶在厨房门口,瞧着一群年轻姑娘也是高兴。 钟姨说,“我们家小思从前没这样活泼过,现在多好。” 吴婶点头,“还有菜呢,再烧几个去,别看小姑娘,跳一天舞能吃半头牛哩。” 钟姨说好,两人又吭哧吭哧烧菜去了。 姚荟吃几口说,“光吃菜没意思,拎瓶酒去。” 说完她起身出门,许思要陪她,姚荟摆摆手不要,“外头冷,别一冷一热冻着凉。” 她招呼上吴婶,主仆俩去隔壁拿酒。 一进门,便听到客厅电话响翻天,姚荟说。 “吴婶,把上头几瓶葡萄酒拿下来哩,小姑娘喝点葡萄酒美容养颜。” 说完,电话拿起来,“喂,哪位啊?” 那边闫峥声音冰冰凉,“哪位?找我媳妇呢。” 姚荟一听乐了,“忙啊?过不来啊?过不来不用来,反正你来了旁人还玩不尽心。” 想到自家儿子那张冷脸,一群小姑娘还哪敢玩啊。 闫峥是晓得老婆今朝要聚餐,还跟他说这叫‘团建’,原本想处理完手头事过去,结果一下走不开。 “少给她喝酒,别喝了人回家又难受。” 姚荟看看拎酒站在一边的吴婶,脸不红心不跳说,“滴酒不沾,踏踏实实忙你的去,不过我儿媳妇今天不喝酒都已经把你卖光了。” 闫峥难得好奇,“卖啥了?” “早上亲嘴巴了吧?抱了吧?统统说出来,我们都晓得哩,我这当妈的可真欣慰,”说完,姚荟咯咯咯笑起来。 闫峥:“……” ‘啪’得电话挂了。 吴婶看电话挂掉,摇摇手里两瓶酒说,“滴酒不沾?那我放回去?” “放啥啊,就拿这两瓶,喝我的酒你还舍不得哩,一人分不到一杯小气吧啦,”说完晃去酒柜前,又往吴婶怀里塞两瓶,自己抱起三瓶走回去。 商检局里。 闫峥拿着钢笔,刷刷连看几份文件,把要批的整理起一道批了。 酒拿回来,大家看到是葡萄酒新奇很。 有小姑娘说,“葡萄酒诶,姚老师我上趟路过那个啥洋文一串那个餐厅,瞧里头人就喝这个。” 南京路上开了个西餐厅,洋人开的,吃牛排,喝葡萄酒,最近名声大得很。 姚荟说,“那你们也喝喝,咱蝶梦的小姑娘跳舞用功又认真,该喝这酒。” 许思笑起来,自家婆婆说起话比她说得还漂亮。 都有小姑娘感动了。 酒分下去,喝起来后吴婶又跑回去取了一趟。 不会喝的小姑娘半杯就不行了。 “这酒不咋辣嗓子,喝起来还怪厉害。” 旁边的笑,“那是你没酒量哩,没酒量怪酒。” “那我从小到大没喝过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许思也倒一杯,反正明天放假。 1980. 过了小年,就算1981了。 她来到这里快五个月,竟是收获了上辈子二十六年都不曾得到的东西。 亲情、爱情还有一堆并肩同行的人。 其实幸运也眷顾了她。 …… 主屋里热热闹闹,小姑娘们吃醉酒更爱说话。 把小辰光闹的笑话拿出来讲,许思倒没醉,靠着椅子慢慢听。 听这个说五岁睡觉还画地图,床单子被阿妈挂到院里被邻居全看到了。 又有人说小辰光贪吃,差点跟偷卖麦芽糖的人回家了。 还有放羊羊丢了的,抓蛐蛐摔掉门牙的,五花八门。 一顿饭吃到天黑,外头飘起雪花。 吃醉酒的都醒酒了才停。 许思交待大家住得近的走一起回家,住的远的姚荟让老王和周易分别送。 彭姗姗逢酒必醉,抱着许思不松手,抽抽搭搭说江宝珠要抢走她,非要许思说自己跟她天下第一好,气得江宝珠在旁边跺脚。 好在她晓得自己德行,提前告诉大哥要人来接。 许思陪她在门口等司机,给彭姗姗系好围巾,又怕她冷半抱着人。 彭正俞车在街对面停下时,看到就是这一幕。 外头天寒地冻,车玻璃结着白雾。 那身姿纤细的女人扶着姗姗侧头听她说话,脸上笑意清浅。 他看了几眼从车上下来,走过街把彭姗姗接过去。 “麻烦你了,许小姐。” 彭正俞长得高,许思还在帮彭姗姗把手塞进口袋,没抬头说,“不麻烦,姗姗喝醉了赶紧带车里去,别冻着。” 彭正俞应一声,道声“再会”。 许思点点头,“再会。” 许思拢拢大衣,想去里边等闫峥,街道另一边车喇叭响了下。 是闫峥。 男人走下来,半抱着她,“冷不冷?喝酒了?” 许思仰起脸,“不冷呀,你看什么呢?” 闫峥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没什么,回去了。” …… 【上一章修改了下,谢心悦成功引起大家讨厌,哈哈哈哈】 第157章 抢嫂子 两人上了车,时间快九点。 许思说,“才忙完吗?你们当领导的都好忙,彭正俞也来得迟。” 脸蛋被捏住转过去,察觉触摸到的凉意,那双手改捏为捂,托着她小脸。 许思觉得这样有点呆,但被冷风吹得发木的脸慢慢暖起来,就没挣扎。 眼尾微扬的杏眼,每趟喝酒后水蒙蒙的,招人得很。 闫峥看着问,“跟彭正俞这么熟了?” 许思瞪他,“统共没说过五句话,闫队长莫要冤枉我。” “那得审审才晓得,”闫峥顺着她话头说,凑近在她唇上印一下,然后凝着她,“喝酒了。” 陈述句,还没审就被尝出来,她出来前明明吃了两瓣橘子。 “喝一点点。” 闫峥似笑非笑,“小撒谎精,今朝把我卖干净了?什么都往外说?” 许思瞪圆眼睛,“你怎么晓得,还有眼线!!” 男人把她脸蛋揉揉收回手,“你婆婆,下趟别同她玩了。” “挑拨离间,”许思坐端正,“你想挑拨我们友好的婆媳关系,我不能让你得逞~” 闫峥凑过去,“还统一战线了,下趟想喝酒只准我带你去。” 这话原本没啥,但那次以后就显得格外不正经! 许思面孔红彤彤,小声嘟囔,“跟你去最危险,吃干抹净耍流氓……” “呵,老子媳妇咋耍流氓都行,”闫峥又亲一下,正了神色话题又回到先前,“以后离彭正俞远点。” 许思对彭正俞本就不熟,见他认真便点头说“好。” “闫太太怎么这么乖?”闫峥有些好笑。 许思说,“你说话肯定有你的道理,总归我同他本来就不熟呀。” 所以近点远点都没区别。 闫峥‘嗯’一声,说实话也暂且说不出缘由,“回家了。” “好。” 车子发动,闫峥目视前方,方向盘打了圈拐上主街。 许思酒意上来有点困,靠着椅背阖上眼,零碎的发丝滑在脸颊落下丝丝缕缕的影子,添几分柔媚。 男人余光瞧见,放慢车速,抽出一只手将她手握进掌心。 …… 时间一天天过。 海关处人手增至三十,但对于年关密集起来的货船来说,三十人远远不足,夜以继日得忙活。 商检局除了文员,又从第七区把闫峥队里的兵调过来,一道投入检查中,才暂时维持住码头货船进港的运转。 好在口岸刚开,正是工作展开的重点时间,加上闫峥第七区队长的名头在那。 蠢蠢欲动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触霉头。 阴天飘着碎雪。 海风吹来能把人抬走。 闫峥站在码头边,小赵笔直站一旁,作报告。 “队长,那三个人是从两条货船上抓出来的,连夜审问出是个人行为,走私的货物非常少,给船员塞了好处搭船上来的。” 货船是公司的,有些船员想赚点钞票,货船那么大偷让一两个人上船,这事不少见。 闫峥看着手里单子,目光在谢家两艘货船上扫过,淡声说,“东西没收,罚款,拘十五天,名字挂到布告栏去。” 这时候具体量刑还没条例,总归到了商检局手里,闫峥说了算。 小赵腿一并,“是。” “谢家两条货船重点检查。” “是,不过他们的货船一直没查出问题……” 闫峥说,“只管查。” 谢景盛是只老狐狸,谢家货船跑了多年方方面面有他的路子,看他能熬到哪天。 吩咐好任务,小赵准备走,踏出两步又回头,“队长,你今朝还不回去啊,都在这熬两天了。” 他们几个下属还换岗轮着睡了四个小时,没瞧见队长休息啊。 闫峥头也没抬,“忙你的去。” “哦……” 小赵麻溜去忙了,也对,赶紧把事都办了队长才能回家去。 风一阵一阵吹过来,闫峥看完单子一合,踩着军靴往海关处去。 在码头他们蹭得是叶宏旷的地盘办公。 象牙巷里。 许思边围着围巾,从楼上跑下来。 “钟姨,弄好了吗?” 灶披间里叮叮当当,香味扑出来。 钟姨说,“好了好了,这盒是热饭,这是黄豆炖猪蹄,还有鸡汤和两个菜。” 灶台上摆着两个饭盒两个饭桶,装的满满当当。 许思说,“行,谢谢钟姨。” 钟姨瞅她身上衣裳,“多穿点大,码头可不比家里风大得哩。” 许思已经穿了好几件,笑笑说,“再也穿不下了,都穿两条裤子呢。” 她提起饭菜,“走啦,周先生应当在等我了。” 说完,匆匆往外去。 蝶梦这些日子是忙,但比不上闫峥,好不容易熬到周六休息,她赶紧让钟姨做了饭菜给人送一趟。 走出门洞,闫家的车在旁边等着。 “周先生,又麻烦你了。” 许思觉得,周易都快变成她这头的人了。 周易发动车子说,“少夫人叫我名字就成,是会长说的,让我以大少爷这边的事为先。” 许思想想,倒有些不解,“周易,我公公好像很看重闫峥。” 照道理说,闫峥在商检局,当了政府人员就很难去接家里的产业,比如彭正俞,彭家生意明面上跟他是分开的。 周易在闫家不是普通的员工,是闫振华的个人助理,还是华新百货的经理,放到许思上辈子属于高管人员了。 就这样水灵灵塞到不顾家中的闫峥身边。 周易温声说,“会长的指示,我只是照做。” 许思笑笑,“我随口问问的。” “是。” 沉默片刻,周易又说,“马上过年了,许是会长想让大少爷带您回去吃年饭吧。” 这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许思说,“那得问闫峥了,不过他很忙应当去不了。” 忙是托词,但闫峥的性子肯定不愿去。 父子之间的事,许思同周易皆是外人,随口聊两句也没放心上。 车子很快到了码头。 远远看去,港口处一片停泊的货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等待检查。 周易说,“年关前是最忙的时候,南北互通的年货都挤进来。” “嗯,”许思看着窗外,心想闫峥肯定忙死了,也不晓得送饭来耽不耽误他时间。 不过再忙也得把饭先吃了。 周易来过许多趟,直接把车停去海关处。 大门开着,正好饭点,码头那边的人一水往这边来,天冷得时候饿得快,跑慢了食堂还要排队! 第七区的人稍后一点,小赵同大虎几人走在一起。 大虎人高马大消耗多,早上塞的几个馒头早就顶不住了,“走快点快点,饿死我了,急眼了能吃一头牛!” 小赵一掌呼他肩上,“一头牛一头牛,我看你像头牛,刚刚那批检查完了?” “废话,不查完我能来吃饭。” 几人叽里呱啦,都是大男人说话随便很。 许思从车上下来,让周易先回去。 她把装了饭盒的布袋子抱怀里,一身米色的大衣,红格子围巾包着半张小脸,露出一双清澈的眼。 探头打算找个人问问闫峥在哪。 海关处的人走过,看一眼又看一眼,眼珠子要掉下来。 这谁家姑娘,真水灵啊。 往那里一站,他们寒酸的海关处跟开花了似的。 海关处一群年轻小伙,愣头青,个个都想看又不敢光明正大看,你推我攘瞄几眼,脚步越走越慢。 许思叫住个路过面前的,“请问……” 那壮个子的小伙子脚步顿下,手脚不晓得往那里放,“姑姑,姑娘,你要问啥?” 旁边跟着的伙伴‘哄’得笑开,“张壮,你咋叫人姑娘‘姑姑’。” “去你的,”张壮回头骂一声。 不过好笑归好笑,大家目光都十分善意,只插科打诨惯了。 许思唇角带笑,这些年轻人倒是同小赵他们一样,蛮有趣。 她抬手把围巾压下点说,露出潋滟如水的面容,红润的唇间呵出白雾,“我找人。” 有性子活络点帮着问,“找谁呀?我们这是海关处。” 许思还没说,远远的 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嫂子,你怎么来了?” 许思回头看去,是小赵一行来了。 她晃晃手里布袋子,“我给闫峥送饭啊,好些天没回了。” 小赵‘嘿嘿’上前结果她手里东西,“队长在办公室呢。” 说着就把许思往里带。 许思回头朝海关处的人点头致谢,同小赵往里走。 海关处几人不敢相信,这是闫队长的太太啊,想到前段时间在闫峥手底下被训成狗,齐齐打了个寒颤。 闫队凶神恶煞,太太咋说话这么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配! 走上来的大虎被一把抓住,“大虎哥,这是闫队的太太啊?” “废话,包正宗的,我们第七区的嫂子,”大虎一脸傲娇,不屑瞅着他们,“瞧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喇子流下来。” 张壮一抹嘴巴,才晓得大虎寻他开心,“大虎哥,海关处同商检局是一家,我们也被闫队练过,也叫嫂子嘿嘿。” “去去去,别乱攀亲戚,是第七区的嫂子。” “也是海关处的。” “走开,找你们叶处要嫂子去。” “叶处家的叫婶子,我们一个婶子一个嫂子。” “幼不幼稚,张壮你几岁了,三岁吧?难怪刚叫人姑姑。” “啊!大虎哥你咋说话!!” 两边抢破头,最后达成共识,都叫嫂子、婶子,谁也不分谁,都赚了。 许思听后头叽里呱啦不晓得吵什么。 小赵说,“嫂子你可来太及时了,我今朝还问闫哥要不要回家趟,他都熬几天了,没睡几小时。” 许思说,“你们很忙吧,这边有地方住吗?” “有个休息室,大家轮流睡几小时,我瞅闫哥就没睡,只在办公室闭闭眼。” “嗯,”许思应声,自家男人自己心疼。 随小赵穿过走廊,小赵给指了最后个屋子,“嫂子就在那,我得扒两口饭去船上了。” “好,快去吧,”许思说着从袋子里掏出多装的一盒菜,“你们拿去吃,下趟我来多带点。” 小赵笑嘻嘻,“嘿嘿,谢谢嫂子。” 说完赶时间溜了。 许思往办公室走去,门半阖着她抬手推开,“闫峥,我给你……” 话卡在喉咙,开门才发现里头还有人,齐齐朝她看来。 叶宏旷同侯鹏云都在,趁着中饭时间过来同闫峥讨论后续工作。 许思之前在和平饭店见过的,赶忙说,“你们……继续,我等会儿再……” “进来,”闫峥朝她招下手,面上还是工作时严肃的神情,但刚刚冰冷的眼确实柔和下来。 许思又看另两位一眼。 叶宏旷快五十了,看许思跟看自家闺女一样,当然,闫峥那种是不敢当儿子看。 他呵呵一笑,“进来进来,我们讲差不多,别怕候副师他臭脸。” 候副师是张国字脸,虎目,边防处的人脸上满是风霜痕迹,不说话辰光确实有些吓人。 许思倒不觉得,“没……” 她进门,穿过两人中间慢吞吞往闫峥身边去。 闫峥抬手拉了把椅子,再把窗子一关,“先坐会儿。” 许思点头,放下东西乖巧坐在旁边。 闫峥双手交叠在身前,冲侯副师点点头,“继续说。” 候副师沉声说,“上次查的那条线,确实往杭城去,尽捡的偏路但好歹是追上了,过两天就会把人押送回来,我寻思同之前抓到三人是一批入港的。” 叶宏旷说,“哼,胆子肥的这种群人,狗娘养……” 脏话骂到一半,想起还有个水灵灵的许思在,又憋回去,“这批孙子,上山下海就倒卖那几个啥照相机里的东西,不要命了。” 闫峥说,“抓到了就是,但既然是一批进港,为什么独独让这几人跑了,还有不论是海关处还是边防的人,希望您二位都看管好。” 侯鹏云虎目一瞪,多少有些不爱听这话,“闫峥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是怀疑我们手下的人,那你的人呢?” 闫峥眉间一片冰凉,“我的人但凡出一点事,算我头上。” 第七区的人互相交付生死,家里往上三代都在军区备案,他手底下的人,闫峥能用命去担保。 许思低着头,尽量不影响他们,但话当着面说不可能听不见,只觉得三个单位合作磨合,闫峥这位子还真不好坐。 叶宏旷出来打哈哈,“行了,这话不无道理,最怕就是从内部出现蛀虫,咱三手下都一样,需要看管好。” 闫峥说,“我的人不必。” 叶宏旷:“……” 得,白帮腔了。 “行了行了,讲完散了吧,老侯别耽误人小两口亲热。” 许思:…… 假装没听到。 侯鹏云倒没再说啥,起身跟着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两人,许思稍稍松口气,手便被男人握住。 “这么凉。” 第158章 小夫妻 【昨天欠的两千已经补进上一章啦,没看的宝子可以去看,嘿嘿嘿!一笔勾销!!】 闫峥把她椅子往身前一拉,将人手塞腰上 “周易送你来的?” 许思还看着外头,担心说,“那个候副师……” “没事,不用管,脸臭,”闫峥不甚在意。 侯鹏云是边防的,从前第七区出任务天南海北得去,两边还常有合作往来,说起来闫峥同他比叶宏旷还熟悉,他说话就那劲头。 这么说许思就放心了,弯腰把东西提起来,“你好几天没回去,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服,还让钟姨弄了些饭菜。” 她看看闫峥,下巴都冒出青茬,假意嫌弃说,“啧,老了十岁。” 闫峥好笑,一抬手大掌扣着她细腰就把人捞过来按在腿上,“嫌我老了?” 手捏着她痒痒肉,许思赶忙改口,“怎么会,这样多好,特有男人味。” 说着还抬手摸摸他下巴,刺刺的扎手心。 摸完了放下手从他身上起来。 “赶紧先把饭吃了,等会儿凉了。” 保温桶同饭盒一个个拿出来,还有走前抓的一把炒栗子。 栗子已经冷了,但饭菜还是热的。 “黄豆炖猪蹄、洋参吊鸡汤,还有辣椒炒咸肉,钟姨说给你补身子料放得可足了。” 许思温声说着,没听见男人响动正想回头,身后就贴上滚热身体,后背紧贴他宽阔的胸膛。 闫峥双手箍到她身前,将她手里的饭盒放到了桌上,许思一下动弹不得,“干嘛呀~~” 尾音缱绻,像羽毛挠人。 三天两夜没见上,又是感情正热的辰光哪里不想对方。 夜夜都抱着他枕头睡。 男人弯下腰就这么抱着她,微凉的薄唇贴上她耳尖,顺着亲下去。 亲到耳后、亲到脖颈,箍紧她的手缓缓变成抱,抱住娇软苗条的身子。 许思往右仰起脑袋,漂亮的天鹅颈像送到男人唇边,他下巴青茬刮过去,惊起细小的战栗。 只这么亲几下。 心底的干渴丝毫未解反而野火燎原。 手扣上她腰一提一转,轻轻松松就将人放在了办公桌上。 男人身高过于优越,即使她坐在办公桌上仍要微仰着头看他,清亮的眸子里染了水意,像一汪清泉,红唇轻抿,脖颈上的围巾早因刚刚的动作散开,白皙皮肤点点粉红。 闫峥俯身亲上去,交换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许思心口怦怦跳,这里可是办公室,外头人来人往万一谁进来面孔丢光。 她心里这么想,唇又不舍得离开,檀口微张反而让男人进来,冰火两重天理智和感性作斗争,缴械投降。 闫峥品尝着她的唇,抵住那小舌,像吮到一颗果子,津甜柔滑,一手托着她脊背完全掌控的姿势。 直到再继续下去要出事,才不舍得松开人,哑声称赞,“乖。” 许思被亲得恍神喘息,眼底水雾弥漫。 闫峥喉咙又滚了一下,把她揽进怀里看不了一点,“思思。” “嗯?” 她依偎在他胸口,小猫似得应一声。 男人深吸口气,“把眼神收收,看不了。” 许思回神,捶他一拳, “你赶紧让我下去…注意影响!” 就算没人进来,身后还是窗户呢,万一有人经过看光光。 她急了,闫峥倒是好笑,站直身子后退一步。 许思赶紧蹦下来,面孔红扑扑的小脸躲进围巾 ,转身开饭盒,动作震天响欲盖弥彰,“快吃饭。” 闫峥安分坐到位置上,“一起吃。” 许思确实没吃饭,反正带的多顺势坐下来。 他拿筷子,她就用勺,闫峥把饭扒一半到饭盒的盖子上自己吃,饭盒里的给她。 许思摇头,“少一点,我起迟了,早饭吃得晚。” 闫峥又分去一半,许思拿勺往饭里浇两勺鸡汤,拌着吃。 米饭冒着热气、猪蹄炖的软烂、鸡汤味道鲜美,闫峥夹一块鸡肉去她碗里,“吃肉。” 许思瞧瞧,鸡皮给男人弄干净了,心满意足吃起来。 吃一半抽抽手,“闫峥,你松手……” 男人拉着她手压在大腿上,拿左手吃饭也不嫌不方便。 “我左手都比你使得好,”闫峥不松,夹颗黄豆放她碗里表示左手随便用,又再给她弄鸡肉,去鸡皮。 “挑食,肥肉不吃,鸡皮不吃,前头怎么不晓得你挑食。” 嘴里嫌弃,手上任劳任怨,紧着媳妇先吃。 许思抿唇笑。 那当然咯,以前一起吃饭,她尽量不去夹有鸡皮的,肥肉还好,红烧肉还是蛮喜欢吃的,只是最近怕胖。 但人好像就是这样的,有人疼着宠着就变得娇气起来。 “我最近要控制体重。” 闫峥看她,回忆了一下刚刚抱起来的分量,“没长胖,跟八袋沙包一样重。” 许思:…… “一个沙包多重?” “六公斤。” “哦……下次不要拿沙袋形容女人。” 闫峥笑笑,“为什么?” 许思皱皱鼻子, “那你抱着沙袋睡去。” “我有老婆抱什么沙袋。” “……”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两人吃完饭,许思吃不多,只喝了些鸡汤,闫峥把剩下的打扫到肚子里。 钟姨是真大方,连他的食量都吃有点撑。 许思怕打扰他工作,“你要忙就去忙,我在这坐一会就回去。” 她才见到他,不想这么快就走。 “有什么要我收拾吗,你睡哪里?” 闫峥这几天几乎没闭眼,偶尔眯半小时,但哪能跟她说实话,“睡隔壁休息室,不用收拾大家都睡,乱得很。” 他把衣服拿出来,“我这会儿不忙,汰澡换个衣服,你在这等我。” 许思乖乖点头。 闫峥转身把窗户看看,码头这冷得像冰窖,他是习惯了媳妇不能冻着。 走出门外看到小赵几人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乌漆嘛黑的东西,烫得呲牙咧嘴。 “队长,烤红薯,食堂大师傅今天院里烤红薯呢,嫂子吃不吃?” 闫峥说,“给你嫂子送去,烤红薯有炭盆吗?端个办公室去。” “对哦,我咋没想到。” 海关处贫困潦倒,食堂那边就两个灶台,一个蒸米饭一个炒菜,白日里大师傅都在院里架火烧水,有时候会烤红薯、土豆、苞米,晚上给他们洗漱烤火。 小赵说着就跑去弄火盆。 …… 第159章 缘分 许思在办公室里闲着没事,把桌上凌乱的文件资料叠放整齐。 她没打开,只看着皮面上字大概分类放好,收拾好又找抹布到处擦了擦,直到到处干干净净的。 小赵把火盆送来,“嫂子,闫哥说给个炭盆你烤烤火,嘿嘿,里头还有两个红薯和土豆,食堂大师傅那偷的,等会儿你记得挖出来吃。” 许思把抹布放下,笑道,“你们这么忙,不用管我,我坐会儿就走。” 小赵摆手往外去,“我们忙得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反正天天忙不完,我走啦。” 说完,人就跑了。 屋里确实冷,前头吃着饭不觉得,这会儿到处冰冰凉。 许思抓起桌上板栗,搬个小凳子坐去火盆边,火盆边上有一圈木板边沿,栗子放在上面正好热热。 烤火无聊,又去找两张报纸翻着看。 不过小会儿,闫峥就回来了。 干净的衣服穿上,下巴的青茬也收拾干净。 他走进来瞧她烤得红红的小脸,有些好笑,“还冷吗?” 许思摇头,手里剥一颗栗子抬手递给他,“你吃,好甜。” 男人低头吃进去,站直边扣纽扣边说,“我还要上码头一趟,让周易来接你。” 许思点头说好,“你不用操心我,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闫峥弯腰帮她剥几个栗子,圆滚滚的,放到她手心,又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碰一下,“明后天我就回去。” “好。” 男人走得急,许思慢悠悠把栗子吃了又去找根木棍挖了烤红薯出来,一点不着急走。 吃吃又跑到窗子边看看远处,偶尔能看见闫峥走过来走过去,便觉得心里高兴。 外头风大,他头发许久没剪,吹得乱七八糟。 那张脸被风吹得愈发冷冽英俊,看不够。 周易三点钟来接的她。 许思把闫峥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起,才依依不舍回去。 …… 扇子和伞送到蝶梦后。 还发生了一件很巧的事。 张阿叔居然是张小玲的爸,父女俩那天在舞蹈团里照面,张阿叔抱着伞下来,一眼瞧见自家闺女在跳舞,大喝一声就冲上去。 张小玲见到她爸跟老鼠见到猫,拔腿就跑,在花园里追了好几圈,追得张阿叔气喘吁吁。 “你你你,臭丫头,我给你写多少信了,一封不晓得回也不打电话到村里,你咋回事,找不到工作就不肯回去啊!!你是要急死谁!!” 张大友向来老实稳重,对着自家闺女也是被气急了, 从小到大胆子大,当初听到别人说什么大剧院的消息,写个字条揣几十块钱,就溜出了家门。 后来写了几封信,说没舞蹈团进,张大友便劝她回来。 偏偏张小玲是个倔丫头,搞不出名堂不肯回去,干脆信都不回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张小玲也喘,“啊,爸爸爸爸,你别骂我啊……” “骂你?骂你算轻的,我还要揍你呢!!”张大友放下伞,在花坛边找到根树枝冲过去。 张小玲又跑,边跑边喊,“别啊,叔啊,小叔你救我啊……” 张晓明是跟着张大友一道来的,在旁边搬着伞见怪不怪还拱火,“该,让你信都不回。” 张小玲欲哭无泪,“我这么多朋友在这呢,您俩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一嗓子吼得张大友回过神,看看几个舞蹈室窗户上趴满小姑娘,都看着她们憋着笑。 张大友顿时歇气了。 把树枝一扔。 “回去再收拾你,你给我老实交代,一五一十说到沪市都干啥了!” 张小玲是个鬼灵精,前头听许思说过后面的舞要用上伞,已经订了,眼珠一转就想明白,“爸,许思姐订的伞是你做的啊?” 张大友看她一身练功服,“是啊,许小姐订的,我当时跟你小叔来沪市找门路,顺便找你,回去那天正好遇上许小姐。” 张小玲一下有底气了,瞧他爸这话说得肯定很信任许思姐,有许思姐撑腰,她怕啥。 “嘿嘿,爸,那咱俩还是工友呢,哦不,还是啥……同事!我在许思姐的舞蹈团跳舞。” 头一抬,骄傲很。 张大友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啊,”张小玲看一圈看到门口的周易,“诶,周先生您快来帮忙讲讲,我是许思姐的团员对吧!!” 周易点头配合道,“张阿叔,你女儿确实是蝶梦的团员。” 张大友眼圈一下红了,走去闺女旁边,“爸晓得,爸就晓得你跳舞那么用功,肯定有人会收你的。” 想起到蝶梦前几个月的苦日子,张小玲也眼睛红了。 “前头那些舞蹈团都没眼光,许思姐最有眼光,看上我,还看上你们的手艺。” “臭丫头,没说错,”说着抬手敲了一下她脑壳,该打还是打到了。 张小玲也不计较,父女之间罢了罢了,给她爸打了这事就过了。 她赶紧上去一起帮忙搬东西。 这事,许思是第二天到蝶梦才晓得。 只觉得缘分这东西真奇妙,她明明不晓得这俩是父女,偏偏都遇上了。 倒是蛮好。 同张小玲说她爸那边安排了住处,让张小玲也住过去能省一份房租,有张小玲开头,后面几人也开始商量着让家里人搬过来。 时间越来越紧,张阿叔送来的伞许思找人画了伞面,荷叶荷花的水墨感。 花了几天时间才全部画好,晾干。 中间坏了一两把,好在张阿叔做事周到,原本就不止做三十把,有富余的替换。 伞面画好,伞还要在伞骨一圈挂上绸带。 第二天,舞蹈团交给万老师和婆婆带,许思叫上彭姗姗打算去几个百货瞅瞅有没有合适的绸带。 飘带最好是轻纱质地,越透越好,还要柔软甩起来飘逸。 跑了两家没瞧见十分满意的。 周易干脆送她俩去了闫家自己的华新百货。 若说东西的品质和种类,华新百货也是沪市数一数二的。 甚至有些港货行、洋货行买不到的东西,闫家这也能买到。 往来客人皆是手头有钞票的。 许思无所谓,同闫峥说得一样,闫家的东西一半都是婆婆的,心安理得用就成。 …… 第160章 闫峥才不是坏人 比起上一趟来做旗袍。 这次的淮海路更为热闹。 百货门外炒瓜子,炒花生的,扯着嗓子吆喝,香飘十里。 买年货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家里按人头发到的票,单位、工厂补贴的票,总归是手里最宽裕的时候。 何况在淮海路上消费花钞票的都不是穷人,发的不够也有法子弄到,就比如沪市渐渐开放的自由市场,类似农贸市场,农民可以进城卖东西不算投机倒把,这样一来,城里人手头的粮票便有了结余,甚至流通起来。 周易车停在街边,有华新的售货员跑出来,抓着他一通说今朝要处理的事。 见状,许思说,“我跟姗姗逛逛就成,你先忙去。” 周易说好,结账时让人叫他。 许思倒无所谓,她手里婆婆给的,闫峥给的,票啊钱啊花不完的。 彭姗姗挽着她进去,兴致勃勃说,“早晓得闫队长对你这般好,当初咱也不用跑美云百货了,那边在华新面前排不上号。” 许思好笑,“干嘛,现在觉得把我卖给闫峥值钱了?” “瞎讲,你那不是卖,是自己送上门。” 两人笑作一团,往里走。 入目的商品琳琅满目。 国营百货大多东西都要求摆在橱柜里,不能自由拿取,但华新不同,很多是上架模式,可以看可以摸,当然,价格质量也是相差巨大。 华新百货同第一百货、沪海商厦、粤荣百货并称沪市四大百货,两家国营、一家侨商的,然后就是闫家这个。 挂名在国营下,每年盈利中捐赠进财政处的就不晓得多少,闫家能做到如今地位就是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到了国家统一战线。 去港市时捐赠大半家产,在港市发家后又回到沪市捐钱修路盖房,美其名曰荣归故里,报答家乡。 闫振华的一系列判断,加上组织对姚家的亏欠,以及闫峥在军中的建树,再是当年沪市财政上急缺资金。 天时、地利、人和,让闫家成了特例,成了座安全岛,越做越大。 不过里头的道道不足为外人道,在沪市人眼中大多认为是闫振华打下的江山。 许思兀自想着。 彭姗姗已经拉着她往一个橱窗走去,“诶诶,友谊商店那边不都用外汇券嘛,这里有一小块地方据是代卖点,咱瞅瞅有啥好东西。” 外汇券买的都是紧俏货,特供品,外头来的大牌子。 瑞士手表、万宝路香烟……等等等等。 “你公公确实有本事,能让友谊商店在这划个点,卖的都是闫家货船运到港市的东西吧。” 许思若有所思,“这是我家的还是你家,比我还清楚。” 彭姗姗得意道,“不晓得啥辰光听我大哥讲的。” 彭正俞? 那不奇怪了。 两人逛一圈,没忘记今朝正经事,看完新奇就找去卖布料的地方。 华新比起另三个百货,是层高最低的百货,上下只有三层,但面积最大。 就譬如一楼,一片连过去十几个玻璃窗对着街面,气派很。 布料和成衣在二楼东面,属这处人最多,过年穿新衣那是风俗习惯,一家子都要买。 许思和彭姗姗挤进去,埋头在布料那块打转,找了会儿没瞧见合适的,又挤出来换个位置。 这当口,一个青年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孩过来,小孩手里捏个饼干在吃。 路过布料区时青年停下步子,伸头左看右看,眼睛发亮。 许思刚从人群里出来,冷不丁被人叫住,“大嫂,大嫂!!” 男人的声音,少年气十足又惊喜。 许思看过去,对上张十六七岁的脸,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 彭姗姗也看到了,“谁啊?哪里又认识个小弟弟,哟,孩子这么大了。” 那青年哈哈一笑说,“我是闫格啊大嫂,这是我侄子,小康快叫……叫啥,大婶婶??”[我们会叫大妈或者大婶婶,都有] 闫格也搞不清,小康是他哥闫肃的儿子,叫闫康康。 许思恍然,中秋见过一面,印象里那天闫俏俏很嚣张,这个闫格倒是没惹事。 她淡声说,“好巧。” “大嫂,你来买东西吗,我大哥呢,”提到闫峥,闫格一双眼发亮四处看起来。 许思说,“他在忙,没来。” 闫格失望收回目光,“听说大哥的腿治好了,他在码头吗?我同学说起大哥都可崇拜了,好些想以后考去商检局呢。” 许思没响,心里寻思这闫格提起闫峥跟狗看到骨头似的,莫不是拿闫峥当偶像了?? 跟江宝珠一样! “大嫂,你同大哥啥辰光回家吃饭啊,大哥都一年多没回来了。” 这话他是不敢跟大哥说,但大嫂看着蛮好相处的,万一成了呢。 彭姗姗‘扑哧’笑出来,“哟,你就是闫峥他爹的小老婆的女儿的小弟呀?” …… 这话说出来,四个人都安静了,你看我我看你。 闫康康‘咔嚓’咬了口饼干,听不懂话,但听懂了闫峥这个名字,尖声叫起来,“哼,闫峥是坏人,大坏人!!打坏我爸爸的腿!!” 闫格立刻伸手捂住他嘴巴。 许思看向他,闫峥打坏文澜姿儿子的腿? 文澜姿大儿子应该是叫闫肃。 想到中秋掏枪那次,好像也不奇怪。 许思看着闫康弯腰淡淡笑了下。 她笑得温柔漂亮。 然后一字一句说,“闫峥不是坏人,他打的才是坏人!” …… 第161章 两个大嫂…… 闫格:…… 大嫂好像也不是很好相处啊,救命…… 闫康康五岁了,听懂是在说他爹坏,呜呜呜挣扎起来要打人。 闫格一把捞住他,“小康听话,不许这样!” 闫康康不怕他死死盯着许思,小拳头在空中挥,“唔,打你,我要打你!!” 熊孩子最讨人厌。 彭姗姗上前一步,“诶,打不着,手短打不着。” 许思忍笑,得,好姊妹脾气对头。 闫康康气得要命,‘哇’得一声哭出来,然后扭着身子溜到地上,手脚并用开始耍赖。 “哇哇……坏人,我让我爸爸打死你们,坏人坏人。” 许思:…… 周围人多,小孩躺地上一嚎,齐齐围过来看热闹。 “哟,这小衬衣小背带裤,小孩收拾这么利索咋耍赖呢。” “谁家小孩啊,还打人,打人可不对哩,”有人不喜欢听小孩闹腾,掏掏耳朵吓唬他。 有熟客瞅瞅,“嘘,我瞅这咋像闫家的大孙子啊。” 闫肃跟他妻子赵蕊,如今都在华新百货做事,不少客人认识的。 “诶哟,还真是,那旁边这个谁啊,上人家百货买东西,还得罪了人要命哟。” 许思仿佛没听见,看看在旁边抓得头发要长草的闫格淡声说,“我走了,你处理。” 闫格哭丧着脸,就说小康被家里人惯得太霸道了!! “小康,快起来,不能这样!” 眼看许思要走,闫康康擦一把眼泪,一骨碌滚过去扯住她裙摆,整个人趴在地上,“不许走的,坏女人,臭婆娘!!!” 闫格气道,“放手,这是你大婶婶,快松手。” 闫格掰他手,小孩死死不松,他也不敢真用劲,“诶呀,小叔给你买糖吃。” “我不要,我要打她。” 彭姗姗拉着许思裙摆往外扯,“你这小孩太没家教了吧,教不好我来教!” “抱歉抱歉,小康快松手,”闫格一个头两个大,以前他是闫家最小的,后来有了闫康康这地位就不保了,有时候也拿小康没办法。 他今天就不该帮嫂子送孩子过来啊,谁来救救他! 大哥要晓得大嫂被这样说,肯定更不喜欢他了,闫格简直心碎,后悔得吐血。 旁边的人听清白了,大婶婶? 闫家那点关系在沪市不是秘密,都晓得闫家长子是那个正妻生的,叫闫峥,原先都传他腿废了没用了,结果人家在商检局风生水起。 那眼前的就是他媳妇了。 “长得霞气嗲啊,真水灵。” “诶,你们说,到底闫家是看重哪个儿子啊,这华新百货现在不都是闫肃闫先生管着吗?” “是啊,她媳妇赵蕊也是这的服装部经理呀。” 买衣服的大多是沪市生意圈里的太太夫人,对这种新闻一个赛一个得感兴趣,捂着嘴巴交头接耳,还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 “要命啊,你们脑子不转弯哩,当然是文夫人的儿子重要啊,不然你说这个儿媳妇为啥还要自己来买东西,文夫人的儿媳妇就当管事的。” 议论声不断传来,许思也终于把裙摆扯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小康,小康怎么了 ?妈妈在这呢。” 赵蕊扒开人群走进来。 她刚刚就让人在门口等着周易,晓得人来了去仓库谈事了,结果没一会儿售货员就跑来说小康哭了。 赵蕊那是把儿子当心肝宝贝宠,自己都的舍不得骂一声,这会儿看到儿子趴在地板上,衣服一块黑一块灰,脸上都是鼻涕眼泪,一下就火了。 “谁啊,谁欺负我儿子,在华新百货闹事不掂量掂量斤两!” 闫康康见亲妈来了,爬起跑过去,‘哇哇’大哭起来。 赵蕊这人,身份是有的。 她是港市人,当年闫家在港市做生意,同赵家一直到如今都有合作,而且文澜姿也是认识赵家的。 后来文澜姿生下闫肃,两家亲上加亲,从小给两人定了亲,闫家回到沪市后,一直到两人到了年纪,赵蕊就嫁了过来。 闫家念着她远离父母亲人,加上自小看着赵蕊长大,所以对她很是照顾,她给闫肃生下儿子后,立刻就进了华新百货当服装处的经理。 没人响声。 赵蕊抱着儿子站起身,目光扫过许思和彭姗姗,转头问闫格,“这俩是谁,谁欺负康康了?” 闫格抓抓快成鸡窝的头发,心如死灰。 “嫂子,这是……大嫂。” 赵蕊惊疑道,“大嫂?你不天天叫我大嫂吗?还有哪个……” 话说一半,想起来,闫家还有个不着家的长子呢,压在她丈夫头上,不,压在她们一家人头上! 赵蕊恼火道,“闫峥老婆?” 许思目光凉凉,“有事?” 赵蕊被一噎,怀里的儿子抽抽搭搭说,“她坏人,她打我,她说爸爸是坏人。” “打你?谁看到了,你证明一下,”许思看向闫格。 闫康康嘴巴一撅,“你就是打我,你,你掐我手。” 说着,把手臂抱起来。 许思似笑非笑,“好像是哦……” 她尾音拖得长,闫康康眼睛一亮,结果许思话锋一转,“掐你哪边了,袖子拉上去瞅瞅。” 赵蕊虽然疼儿子,但当妈的哪会不清楚孩子的性子,小康爱撒谎。 她冷笑一声说,“你要看就看?这么大人打一个孩子,要不要面孔。” 许思说,“不拉上去看看,怎么证明我打他了,既然证明不了那就是没有,我走了。” 许思抬步就要走,赵蕊一步跨过来拦住人,“不许走,你把我孩子弄哭,跟他道歉。” “我还说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又撒谎,又爱哭,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你……” 旁边的闫格忍不住说,“嫂子,大嫂没有……打小康,小康先骂大哥的。” “闫格!!搞搞清楚好伐,你脑子瓦特了,谁是你大哥?!!”赵蕊抬高声音,顾不得在旁人面前体面,她今天就是借题发挥,跟闫峥有关的人她都看不爽。 闫格眉头皱起来,“都是我哥。” “呵,我今晚回去就问问妈,你这话对不对,闫峥前几天才把俏俏弄去乡下,你这就忘了?!” 闫格嘟囔,“那是俏俏自己乱挂电话,乡下又不会怎么样,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哥的腿你也忘了!!”赵蕊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 当初闫峥弄伤她男人的腿,一枪啊,一枪穿小腿过去,对穿两个窟窿!!!虽然治好了,但这是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闫格不吭声了。 彭姗姗切一声,“声音大有道理啊,自己孩子不教好,多大了还趴地上耍赖,我三岁就不这么干了!” 赵蕊说,“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总归你们今天在这闹事,跟我去保卫科说清楚才能走!” 许思把彭姗姗拉到身后,冷眼看着赵蕊,“不去,没空,不如你叫人来把我绑去。” 赵蕊面孔一阵红一阵白,牙一咬还真准备叫人。 后头来的周易阻止道,“二少夫人,算了吧,这事到此为止了。” 他站在那里,斯文的脸上没有表情。 赵蕊却是哑了火,喉咙里滚了滚压着嗓子说,“周先生是我们闫家雇来的人,这是要管东家的事?” 周易神情不变,“我只听会长吩咐,在华新,我是总经理。” 赵蕊是管的服装区,但所有最后都得归总在周易手里。 况且他在闫家,只用听闫振华的。 赵蕊狠狠瞪许思一眼,冷笑说,“真有本事,长得这模样,连周先生都听你的。” 抱着儿子转头就走。 闫格连忙跟许思道了个歉,“大嫂,你,你可别告诉我大哥啊……” 说完赶紧追上去。 周围看完戏的人神色各异,奇怪这周经理帮许思说话。 搞不拎清…… 忍不住打量打量许思,又看看周经理。 话说,这周经理好像也没结婚吼…… …… 第162章 替婆婆不值 “看什么看啊!” 彭姗姗冲着旁边的人吼,“哼,小的爱撒谎,当妈的乱造谣。” 许思同周易说,“抱歉,连累你了。” 周易不易啊。 周易说,“无事,少夫人布料找到没有。” 许思说,“还没看完。” “这边没有的话,我想做窗帘那边可能会有您要的。” 有周易的帮忙,后头果然在窗帘那一片找到了合适的。 绸缎的白色布料,轻薄柔软带着绸质的光泽。 许思说了要求,周易拿去改裤脚的地方让人裁好,两头缝边。 等了小会儿就全部搞定了。 许思同彭姗姗带着回到蝶梦。 临走前,周易提醒了句,“今朝这事,二少夫人不会轻易罢休。” 许思笑笑,“没关系,来就是了。” 这话说得周易多看她两眼。 接触愈多,他愈发觉得少夫人心思玲珑通透,遇事不慌,难怪那铁血手腕的大少爷会上心。 或许,闫家的天很快会变了。 …… 此时的闫家。 赵蕊抱着儿子从车上下来。 沉着脸,怒气冲冲穿过花园。 闫家住的地方是早年y国人的洋房花园,两栋西式花园别墅,几棵巨大的老樟树,在冬日萧条中仍有绿意。 墙外行人,墙内千秋,两个世界。 茶几上摆着精致茶点,司机老王去西餐厅买回来的,放在银色托盘里,洋人那一套。 闫振华白日不在家,只有文澜姿在,翻翻报纸吃口茶日子惬意。 “妈,妈,”赵蕊还没踏进门,声音便先传来。 闫康康在车里被赵蕊‘教育’过,晓得见到奶奶就要嚎,这会儿又‘呜呜呜’起来。 文澜姿把茶杯放下,掀掀眼帘看过去,“怎么了小蕊,康康怎么还哭了。” 闫康康是她的大孙子、心头肉,文澜姿平常是疼着宠着的。 赵蕊把的儿子往她跟前一放,闫康康就扑到文澜姿腿上,扯着嗓子哭起来,一身脏衣服又哭得可怜。 文澜姿皱眉把孩子抱沙发上哄。 赵蕊气道,“妈,今朝在华新,闫峥那媳妇可太嚣张了。” 她冷笑一声,“欺负康康一个孩子,还说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坏孩子,这说的是我吗?” 言下之意,说得还有文澜姿。 文澜姿不是没脑子的,赵蕊这媳妇什么都好,但性子太急太冲。 她没立刻发作,看看沙发让赵蕊坐下来,“你从头跟我讲。” 赵蕊按着自己猜测一说,顺道把闫格和周易护着许思的事说了。 文澜姿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只见过许思两面,但常听闫振华提起,说她弄舞蹈团什么的。 文澜姿心头有数,许思那人不至于找个孩子麻烦,要说帮姚荟那个女人出气还更有可能,听说婆媳两人关系不错。 但让她更介意的,是周易。 周易是谁,归国回来的高材生,早年他祖辈就是闫家的账房先生,他的爷爷如今在杭城修养,但很是得闫振华看重,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过去,自然的,周易也是闫振华最看重的左膀右臂。 某种程度上,周易的态度就代表了闫振华的态度。 想到这,文澜姿冷笑一声,真是小看了那对母子,如今又添个脑子灵光的许思。 将来都是麻烦。 赵蕊心急,“妈,这事你得同爸讲,我儿子谁都欺负不得!” 文澜姿让保姆把康康带下去,“小蕊,康康五岁了,你进到华新四年,闫肃进去几年了?” 赵蕊不晓得问这干啥,“六年了。” 文澜姿吹开茶杯上茶叶 ,呷口茶继续说,“所以呢,这么些年闫肃还是副经理,你还在服装一块没任何变化,永远在周易之后,面孔不烫吗?” 赵蕊不服气说,“爸一直不提我们上去,哪能办?” “为什么不提,这些年你跟闫肃做出啥成绩没? 你在服装部可有可无,过年过节搞活动卖东西全是下边人办,闫肃呢,几个项目交给他到处出篓子,吃喝玩乐落不下。 出去应酬听到别人叫几声闫公子就脑子发热。你俩这样式,提上去干啥,把华新败光?把我面孔丢光?” 说到这文澜姿是恨铁不成钢,大儿子不聪明,小儿子的没心眼,生个闺女心眼太多脑子又不够灵光。 她憋着一口气给闫振华生下三个孩子,次次去掉半条命。 到头来,还不如那姚荟生的一个。 文澜姿恨啊,伏低做小进到闫家,没一个孩子能争口气。 命,都是命。 赵蕊年轻,不这么想。 她在赵家千疼万宠长大,受不得丁点委屈,“妈说得什么话,今朝讲的是康康被欺负的事,倒是挑起我同闫肃的错处了。 不管我俩做得咋样,我们家还不是给华新最好的货。” 文澜姿叹气,“行了,这事我再想想,小蕊你要晓得妈是为你们好。” 文澜姿摆摆手,让她歇着去。 赵蕊不情不愿说声好,带着孩子回小的那栋洋房了。 …… “许思姐,这么缝你看成不?” 蝶梦里,许思叫了几个手巧的团员,窝空着的舞蹈室里缝绸带,绸带缝到伞边,垂下大概到膝盖的长度。 许思温声说,“嗯,不用缝太死,下一趟用不上咱还得拆下来。” “好嘞。” 那边姚荟带了会儿班,中途过来喝水,“小思,买回来啦?” 许思说是。 她瞧姚荟站在桌边喝水,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今朝这事许思没多大感受,但回过头想想,凭什么文澜姿子女绕膝,一个个在外人眼里,在华新百货都是风光无限。 人就是那样,只会看如今谁在闫家,便攀上去奉承。 她不羡慕,但替婆婆不值。 这么想着,许思便走了过去,“妈妈,你休息会儿,我过去带吧。” 姚荟看她眨眨眼,“你出去跑了一趟多累,我今朝正跳兴头上呢,别同我抢。” 许思便抱住她手,亲昵晃一晃,“那我去看妈妈跳,教教我呗。” “行,走走走。” 婆媳俩出了门,许思垂下眼帘。 心中有了计较。 …… 傍晚时分, 车子停在闫家门外。 周易如实告知白天百货里发生的事。 闫振华扣上外衣纽扣,神情不变。 “都是年轻人,赵蕊那性子不奇怪,无事,让她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周易说是。 闫振华便下车进了家门。 …… 许思收拾好从蝶梦出来,一眼瞧见大门外停着的吉普。 她同彭姗姗说一句,随即快步朝着吉普走去,乌黑发丝在风中飞扬从头到尾显着她愉悦的心情。 张小玲伸脑袋看,“姗姗姐,是闫队长又来接许思姐了吧!” “就你眼神好,冷得要命赶紧回家去,”彭姗姗催她们走,自己站在门边等司机,叹口气,“得,思思那操心的性子还会传染。” 车门拉开,许思钻进车里。 闫峥放下文件,见人上来拉过她手,“冷不冷?” 许思皱皱鼻子,“冷死了。” 话里透着在他面前才会有的娇憨,闫振心头一软。 冻红的手被拉过去,拢进那温暖干燥的掌心里。 许思面孔一热,挤眉弄眼示意小赵还在前头。 闫峥当没瞧见,“开车。 小赵一脚油门踩下去,目不斜视看着路。 握着的手冰冰凉,闫峥皱眉,“手套呢?” “忘了拿。” “下次把自己也忘了。” “那不成,”许思抿唇笑,问他,“你今天忙完了?” 闫峥说,“剩一点,回去收尾。”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几句话很快就到了家。 晚间洗完澡,许思坐在火盆边烤半干的头发。 火盆上罩着火笼子,上头放了明天要穿的袜子和裤子,烘出淡淡的肥皂香味,早上起来穿还是热乎的。 许思烤得暖烘烘,脑子里在想白天的舞,想着想着又起来比划两下。 柔软的手搭在床尾,她后抬腿旋身脚尖轻盈落下,点在地上。 腰身软下,压出优美的弧度,整个人照进衣柜的镜子里,美得想副画。 许思瞧了瞧,满意站直身子,再试另一个动作,他们屋子虽然不算小,但活动起来还是得收着手脚。 动了几下便冒出细汗,许思随手把外衣解开丢在床沿,两步一急,一步停顿,她在镜子前走了两趟,睡衣是绸质的,宽松轻薄的衣摆随着摆动,如水面上晕开的涟漪。 轻点的步子声音很小,落在男人耳朵里,他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停了手中的笔,靠着椅背目光凝在她身上。 人有擅长的领域,自然也会有短板。 在唱歌、舞蹈这方面,闫峥向来没太多兴趣,往年在军区,偶尔会有联欢会、表彰会,少不了要文工团表演节目。 闫峥从未认真看过,但每一次许思练功或是跳舞,他便无法克制目光。 从头到脚,一寸寸都能欣赏出滋味。 男人的目光毫不掩饰,许思一个旋身瞥一眼,再从镜中对上他狭长的眼眸,瞪他一下。 “闫队长一点不专心。” 闫峥唇角勾起点弧度,坦然接受,不辩驳。 许思接着把动作理顺,脚尖抬起,动作稍大裤腿便甩上去露出白藕似的小腿,双手再抬到头顶,细腰又露一截。 某人嘴角的笑渐渐落了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线,忍了又忍。 问,“这支舞穿什么衣裳跳。” 许思瞧他难得来了兴趣,收势转回头说,“演出服还在做呢,是不是跳得很好呀~” 舞蹈的事上,许思从不谦虚,她就是跳得很好。 闫峥手在桌沿轻点,没响。 许思眉头皱起来,认真了,“哪里不好你说说。” “过来告诉你,”男人一本正经。 她便走了过去,微红的小脸绷着不服气,就等闫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等人到了近前,闫峥身子前倾一把将她拎腿上。 “说,哪里不好?”许思看他,满门心思在想刚跳的动作。 他的手环在腰上,痒痒的,许思一巴掌拍下去,“别弄~” “快说快说,”她咬着小牙,急了。 闫峥忍不住笑出来,“问你穿得什么衣服,手一抬就露腰我允许了吗?” 许思:“……” “闫峥,你怎么这么……老古董,动作幅度大了难免的,人家还跳什么肚皮舞呢,肚皮都露出来。” 腰被掐了一下,男人说,“没有不准你跳。” 许思眼眸闪了闪,剧情里,她若是嫁给了彭州华,只怕真要在舞台上露腰了,就会被他囚禁好多天,辱骂教训。 闫峥是不一样的。 许思这么想着,身子软软窝到他怀里,“我们那衣裳不会露出来,长裙,中间是腰带系着。” 男人手在她腰上摩挲,把人抱好,“嗯……” 片刻,他又说,“我确实不想别人看到,但社会在发展进步,艺术领域的东西你比我懂,我若真看不下去了,就忍着你演出结束讨点利息。” 许思戳他胸口,“……前半句说得很好,后半句下次别说了。” 闫峥闷笑摇头,把人抱好重新拿起钢笔,“坐会儿,我马上看完。” 拿回来的不是机密文件,倒不用避着。 许思便也不走,惬意缩在他怀里的。 暖黄的灯光落下来,亲密无间的身影落在窗帘上。 …… 蝶梦紧锣密鼓训练的同时。 沪市的其他舞蹈团也在铆足劲排练,甚至还有报社的人到各个舞蹈团拍照片,登上报纸。 蝶梦作为一个新起的小舞蹈团,本来不在登报行列,但沈英同她熟悉,又尤为认可蝶梦,所以也在报纸上占了一个小角落。 许是接近年关,总归喜欢些热闹的事,关于锦绣大剧院的演出考核一下得到沪市大波人的关注,闲时都讨论起到底哪家舞蹈团会拿下首演。 一定会一炮而红。 这份关注引起连锁反应,不属于泽安区的舞蹈团也跃跃欲试, 一下子多了好些个对手。 彭姗姗头疼说,“谁这么闲着没事啊,登报纸登报纸,这下好了一下多了四五个舞蹈团,要命!” 江宝珠哼哼说,“来就来,我们又不怕!” 许思也是无言,“行了,大家不要再去管报纸说什么,把几支舞练好,尽到最大努力,到时候拿了啥成绩咱都不后悔。” “对!” 蝶梦的人一个个打了鸡血,来的越来越早,回去得越来越晚,颇有些咬牙背水一战的意思。 …… [鸦鸦有话说:刚下高铁到酒店,明天会补上,十一月到这个月太忙啦,一连跑了四个省份,马上开始看房子搬家,每天会保持更新四千,来不及的时候会补上的! 我的读者宝宝们,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后面你们自己唱!! 12月11,已补上~] 第163章 被儿媳妇拿捏死死的! 锦绣在各方关注下,很快确定了考核的时间。 清早,许思一到蝶梦就听见万老师在说这事。 见她进来,万芳匆匆说,“小思,定在23号,20号之前咱要先到锦绣报名登记。” 几人是在主屋商量,姚荟也在,坐在一旁沙发上喝茶没吭声。 许思想想说,“那不到10天,我们的动作都定好了,勤加练习不会有问题。” “嗯,今朝锦绣应该会把消息铺出去,咱抓紧时间咬咬牙,不熟悉的地方多练,再腾出时间找找错处。” 以前军区文工团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哪个团表现的优秀,能去中央、去领导面前表演。 万芳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许思说,“要万老师操心了。” “说什么话,论辛苦谁都不及你,”万芳是打心底疼爱和关心许思,蝶梦一路过来几支舞都是许思琢磨着排的。 她要一个班一个班的先把动作教会,万芳她们才能带着练,再然后还管道具、演出服,自己还要练习独舞。 想到这,万芳拍拍她肩,“我们一定会成功,小思。” 许思笑起来,“当然,我们就是奔着拿下首演去的。” 两人说完,万芳瞥了眼姚荟,同许思交换了个眼神。 许思心里明白,当初婆婆就说好只帮着带练,考核、首演她都不会去。 那时候,许思答应了。 但如今她却有了别的想法,她打算慢慢想个法子说动婆婆去。 “妈,我们先去排练吧。”‘ 姚荟放下杯子起身,面上没什么情绪,“嗯。” 三人到了舞蹈室,把考核的事一说,紧迫感顿时上来,所有人迅速投入到练舞中。 一天下来,傍晚到点了大家也不愿回去,说再练两遍。 码头照样是忙,闫峥也回去很迟。 许思便带着大家多跳了几遍,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再踩着寒风回家。 后面的每一天。 蝶梦所有人一心一意投入在排练中。 18号这天还是来了,许思和万老师同去锦绣报名。 两人登记好后遇上了许久不见的谢心悦。 瞧见许思,她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 “许思,蝶梦还真敢来报名啊,你们才成立多久,真编出舞来了?可别到时候让人笑掉大牙啊~” 许思唇角淡笑,“那你的牙可真不好。” 谢心悦冷哼,“现在跟我比嘴巴厉害有啥用,有季老师的带领,再去掉几只‘害虫’,朝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朝云了。” “没关系,你还是以前的你,什么水平我蛮清楚,”许思四两拨千斤。 谢心悦没讨到好处,正要发作,季春梅从后边过来,“万团,你也在。” 季春梅、万芳、姚荟三人当初是一个文工团的,万芳是那会子的班长、姚荟领舞,季春梅属于万年老二,同姚荟争破头。 后来姚荟嫁人,为了个男人渐渐离开文工团,她也出去另起炉灶,只剩万芳一直待在军中,慢慢当上了团长。 万芳冲她点点头,“听说你带得朝云。” “是,”季春梅这人,看谁都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非常冷淡。 她目光扫过许思,“没想到是你同万团弄了舞蹈团。” 许思说,“白玉兰高攀不上,自己建一个倒省事了。” 季春梅对许思的舞蹈记忆犹新,但心底觉得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排出几支舞蹈,再让一个没任何底蕴,没合作基础的舞蹈团跳到完美。 “你确实跳得很好,但太年轻了,舞蹈团和独舞是两回事,”季春梅语气平和的,话里却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万芳冷笑一声,她从前还和季春梅表面平和,但晓得小思去白玉兰的遭遇后,早看不上她了。 许思不欲与人争辩,让对方错估自己的实力,未尝不是好事。 “不论如何,试过才晓得,再会。” 她说完,抬步就走,和万芳离开了锦绣。 谢心悦努努嘴说,“得意什么,等到考核看她还笑得出来吗。” …… 时间一天天接近。 许思忙得脚不沾地,闫峥也两天没回来。 最心疼的属钟姨,瞧人一大早出门,天黑才回来,眼看着都瘦了,只能变着法给做些补身子的。 晚上许思没什么胃口, 钟姨炖了鸽子汤给她喝,“不吃哪能行,人是铁饭是钢,明天没力气跳舞。” 许思喝了一小碗,嗓子说太多话又吹风,涩涩得疼。 明天是最后一天,再巩固一遍后天所有人就要去锦绣考核,因为突然增多的报名舞团,考核从早上九点正式开始。 许思搅着碗里的鸽子汤,脑子里还在复盘白天动作上失误的地方,两只舞蹈她编得用心,蝶梦选得这些丫头也没让她失望,只要稳定发挥许思是有信心的。 鸽子汤渐渐凉了,她仰头喝下,然后下楼洗漱。 这个点闫峥还没回来,八成今晚又要在海关处。 屋里有火盆,窗子开了一条缝隙通风。 床上钟姨早塞了个热水袋。 许思收拾好躺进被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晓得睡到几点,人是冷醒的,冷意从脚底钻上来忍不住打颤。 抱在怀里的热水袋还温着,许思睁开眼忍不住咳了两声。 被窝里不冷,是骨头缝里散出来的,显然是感冒了,紧绷训练了十来天,每天出汗吹风,生病也不奇怪。 只是这关头,许思有些气恼。 披着睡衣起来,拨弄了下火盆里的炭,换了热水袋她又缩回被子里。 第二天,要不是钟姨来敲门,许思差点没起来。 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喝了一杯水才好受些。 钟姨端了稀饭和包子上来,嘴里念叨着苗苗还在睡,“小思,快趁热吃了。” 许思应一声,忍着嗓子的疼把粥喝完了。 “咳……咳咳,钟姨我出门了。” 钟姨听她咳嗽,急道,“咋还咳嗽了,生病了?” 许思边往外走,“没事,风呛的。” 一路到了蝶梦。 换练功服去舞蹈室,所有人被集中到小会堂。 小会堂是原先这洋房主人建在后院看戏班子的,先前装修舞蹈室时一并收拾了,搭的台子扩大不必要的帘子都拆走。 下面放几张方桌。 小会堂宽敞,刚进来没人气冷得要命的,大家原地活动开来。 没一会儿,姚荟来了,让吴婶给大家端了几暖壶热茶,喝下去才好一些。 许思站在人群外同万老师商量今朝的安排。 练功服贴在身上显得她格外清瘦,但那身韵又实在是美,举手投足让人移不开眼。 姚荟给她茶,许思赶紧端在手里暖着,“谢谢妈。” 说完又赶忙商量舞蹈的事。 “万老师,这个压伞的动作一直不够整齐,但我不想去删减,您说如果是这样,”许思拿过旁边的伞,握进掌心,手腕灵活翻转掌心向上,“我尝试换了个方向,反而比较好对齐高度。” 姚荟在一旁看着,提了些意见,几人商量好把该调整的地方通知下去终于开始走位排练。 许思喝完杯里的茶,清了清嗓子,“好了,宝珠那支舞先来,抓紧时间能多练一次就多练一次。” 大家迅速站好位置,随着唱片机的音乐缓缓跳起来。 许思站在台下,目不转睛看着。 一个早上转眼过去,两支舞蹈各排了一遍,着重抓了几个地方。 大家饿得头晕眼花,没轮到时就裹着棉衣看。 许思不时咳两声,等到休息时大家都发觉了,纷纷上来问,“许思姐,你是不是病了,嗓子疼吗?” “没有,讲话有点多上火, 赶紧把午饭吃了休息会儿。” 这些天中饭不是吴婶做,就是万福酒楼送过来。 大家裹上衣服往主屋去。 等人走光,姚荟才皱起眉抬手摸摸她脑袋,“哪里是上火了,有没有发热?” 那话骗骗小姑娘算了。 许思说,“没事啦就是有点着凉,没发烧,她们要晓得我病了心不稳,妈妈别担心。” 温度确实没起来,姚荟收回手操心说,“赶紧把外套披上,闫峥昨晚是不是又没回来?” 许思说,“他也忙呢。” “忙忙忙,不着家怎么成,”姚荟又把自己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脸上的 担忧和心疼真心实意。 “你这样,明天去锦绣我哪能放心。” 许思眼睛一亮,顺着话说,“那妈妈陪我去吧。” 这些天,她还没同婆婆说这事,一是太忙没有空下来的时间,但更怕开口就伤到婆婆的心。 她清楚婆婆面上看着满不在乎,但其实只是表面功夫,就像当初对自己表现的毫不在意,结果吴婶说常常偷摸趴在花园里瞧她。 这个时代,女人的思想不如后来。 离婚、分家、别的女人抢了丈夫……哪一件拿出来不是被人嚼烂舌根的大笑话。 除去这些,许思想, 大概还因为当初很爱吧,在公公出事时放弃舞蹈、放弃文工团,离开生活半辈子的沪市,掏心掏肺得付出,所以婆婆才更难以面对后来变质的关系吧。 好像不提,不在乎,就表示自己没受到伤害,表示自己很好。 许思大抵能共情,但不赞同。 不破不立,永远捂着伤口就永远无法结痂。 万老师早悄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许思想到这些总会心疼婆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付出一切对待爱情。 姚荟眉头锁着,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快五十的女人仍是气质极好, 只是那双眼里裹着太多风霜,此时因为许思的话又端起了那副自认很好的架子。 许思不等婆婆开口,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妈妈陪我去好吗?您又没做错什么,不管遇到谁,听到什么话,小思都护着妈妈。” 这话落进姚荟耳朵里,她愣了一瞬随后眼眶渐红,刚端起的架子顿时散了架。 她抖着嘴唇,“小思……” “我晓得妈妈在担心什么,但你同我,还有闫峥,我们仨一家也会过得很好,不对,还有我阿妈和钟姨、苗苗、小木……我们有自己的家,不稀罕别人的。” 这番话说得姚荟潸然泪下。 姚荟从来不晓得,婆媳关系能处成这样。 疗养院里老人不少,没事聚在一起讲话,这个讲儿媳妇不孝顺撺掇儿子送她到疗养院,那个讲儿媳妇进门第一天,就把她赶到小房间去住…… 怎么换了她姚荟,就捡了个天大的宝贝儿媳妇。 许思瞧她没反应,松开手看她。 对上婆婆泪眼婆娑的眼睛一下慌了,“妈……您别哭啊,我是不是说错了……” 姚荟反倒笑出来,“管天管地管起婆婆和公公的夫妻事了,哪家儿媳妇有这能耐哩。” 许思:…… “我就是忍不住……妈你别难过。” “难过个屁,这么多年,我眼泪水早就淌干了。” 姚荟叹一口气,回忆起当年,文澜姿刚刚登堂入室的光景。 “你晓得伐,妈想不通,想不通人怎么会说变心就变心,明明刚开始那么好,青梅竹马、夫妻多年、相互扶持,说过情情爱爱的话,你生孩子时他也万般心疼……怎么会变呢,转头就变了。” “小思,妈妈想不通,不甘心,差点被逼疯。 我自己疯也就算了,小峥那辰光才多大,我对他发脾气说遍了难听的话……所以后来也不同我亲近,要不是你……” 说到这,姚荟眼眶又湿了,摇摇头说,“我以前挺傲一姑娘,文工团跳舞站在领舞上,侪是夸我赞我的人,后来不晓得咋就把那个自己忘了呢……” 许思安静听着,心口酸涩,她想婆婆这些话这么多年,可同人讲过,可有倾诉过,若无人诉说得多难熬…… “哪里会丢呢,妈妈这不就想起来了,”许思温声说,“跳舞也重新跳起来, 昨天姗姗还要找您开小灶偷师学艺呢。” “你这嘴巴甜的哩,把妈当小孩哄啊?” 自己也是,她一哄咋就都往外说……同小辈说这些话,面孔不要了。 许思笑起来,“我上趟同闫峥说,我多羡慕妈妈,有钞票有时间有样貌, 勾勾手小老头多得很,将来他要辜负我,我可不会哭,揣着钱去找小老头。” 姚荟一忍再忍,’噗‘一下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哈哈,闫峥没给你气冒烟啊……” 许思说,“倒也是气了会儿……” “妈妈,闫峥不是因为那些事,他是想你好……不想回来看你过这样的日子。” 姚荟又想哭了,“所以还是闺女好,还是儿媳妇好,心细又窝心,这臭小子。” “不说这些了,”许思又抱着姚荟蹭,“所以妈陪我去吗,咳咳,咳咳咳,我嗓子好疼,头也晕明天晕倒了怎么办……” 姚荟真是觉的自己被拿捏死死,突然有点同情儿子,难不成平日里就被小思这样拿捏? 顿时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心情。 “你这又哄又劝又苦肉计,我好意思讲不去伐?” 第164章 锦绣 下午又训练了一场,许思让大家提前回去。 “咳……到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觉,明早九点咱们直接到锦绣大门口集合…咳咳…” 张小玲点头,“许思姐你也赶紧回去吧,我们又不是小孩不会出错的。” 许思点头,捂着嘴又咳两声,摆摆手说。 “回去吧,路上小心。” 众人散了开去,许思又同彭姗姗商量了会儿独舞才准备回家。 院里没了人。 冷风裹着凋零的落下,打着旋落下来, 她走到门边,蹲在大门外的方兰心一下起身,“许思姐……” 许思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声说,“回去吧,别在这吹风。” 方兰心揪着衣角,“我……” “不用说了,先回去。” 方兰心咬着嘴巴,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坐到车上。 许思紧了紧外套,半张小脸埋进衣领里。 车子摇摇晃晃,紧绷一天突然松弛下来,脑子愈发昏沉,她晃着晃着快要睡过去。 等到车在象牙巷停下,周易叫醒了她。 “少夫人,到了。” 许思睁眼坐直身子,“嗯……” 她缓了缓问,“今朝去码头了吗,闫峥还忙着?” 周易回答说,“刚进了两艘货轮,估摸要个一两天才能回,您生病了吗?” 许思说,“没事,休息会儿就好。” 她下车,回头又添一句,“闫峥忙着,不用同他讲。” “好。” 从前别说感冒跳舞了,碰到时装秀的时候,胃绞痛都在熬夜。 许思进了家门,钟姨早等着。 “回来啦小思,好点没?” 屋里提前放了火盆暖着,钟姨下午还出去买了趟药,“先吃饭,饭吃了吃药。” 许思说好,打着精神上楼去。 苗苗一个人在她卧室在画画,角落的火盆了埋了红薯,满屋都是甜香的味道。 “小婶婶,你回来啦,”小丫头溜下椅子,‘哒哒’跑到她跟前,仰着小脸抱她腿。 许思揉揉那软塌塌的头发,“回来啦,苗苗在干嘛呢?” “苗苗画画,画小婶婶、闫叔叔、还有钟奶奶,小木哥哥……” 她念一个就伸出个小手指,慢吞吞数着。 许思笑笑,“那你再画会儿,小婶婶换个衣服。” “嚎~” 苗苗乖乖松手,重新坐回小椅子上。 屋里暖和,许思才瞧见比昨天多了个火盆,茶几也收拾出来了。 她把外套脱下,冲个热水袋抱怀里,撑着脑袋看苗苗画画。 纸上画得火柴人,圆头细身子,代表她的那个人手扭得跟面条一样,大概在跳舞。 许思好笑,“画真好,有手有脚的。” 苗苗开心得弯起眼睛。 “小婶婶,你今朝回来早,是想苗苗了吗?”小丫头趴在她胳膊上,眼巴巴看着。 这些日子常常是到家苗苗已经睡了,难得遇上。 许思温柔说,“是呢,想苗苗了。” “苗苗也想小婶婶,”小丫头窝进她怀里,下午日头大,钟姨刚给她洗过头发,香喷喷的洗发水味。 一大一小说了会儿话,钟姨把晚饭端到她屋里。 晓得闫峥不回来,钟姨煮了小馄饨,热腾腾的,一个个圆滚滚飘在碗里。 三人坐在一起吃,钟姨说,“那红薯也快熟透,等会儿弄出来吃了,楼下还炖了梨汤喝一点。” 许思说好,一碗小馄饨还是吃完了,然后吃了药,早早收拾好睡下。 “钟姨,明早记得叫我,我八点起来。” 去锦绣反倒比平常能多睡一小时。 钟姨给她掖好被子,瞧那没有血色的脸忍不住心疼,“成,安心睡明早我叫你。” 许思闭眼就睡着了,夜里嗓子难受得又咳醒一次。 第二天早上。 钟姨先上来换了火盆,才叫她起床。 许思浑身没有力气,手背一贴额头有些热,但这辰光,锦绣的事最重要。 她换好衣服下楼,洗了把脸去吃早饭。 周易直接把人送去锦绣。 九点差一刻钟。 锦绣大剧院的后院已经站满人,开门的人姗姗来迟,把剧院大门打开,但还不让进。 大家探着脑袋挤在门口看。 作为泽安区乃至沪市都有名的老牌大剧院,锦绣百年来,经过三次更迭,两次重建,演出的内容也随时代流行而改变。 从一开始的戏曲、沪剧、到后来的合唱、电影放映,到如今还有舞蹈、乐器演奏,能在锦绣演出无疑是在沪市一炮而红的关键。 锦绣的演出厅不止一个,大家进的正是最大主厅,观众席呈半圆阶梯往上,能容纳下上千人。 这几个月来,里头翻新,重搭舞台,还从海外进口设备,座椅罩上丝绒的红布,舞台上的幕布里外三层。 大白天里头也开着灯,明亮很。 许思进来时,一下就被彭姗姗拉过进蝶梦的人堆里。 她发着热反倒脸颊泛粉,瞧着还以为气色好了。 彭姗姗说,“今朝怎么这么多人啊,好些个是南京路那边的舞蹈团。” 蝶梦的小姑娘们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那老牌的舞蹈团以前都是很出名的。 许思笑笑,“不用管,跳好咱们得就成,如果连这考核都过不了,那我们的作品也没资格呈现在观众面前。” 听她这样说,大家神情稍安。 许思回头看一圈,“万老师和姚老师应当迟点到,张小玲去布告栏那边看看我们排第几个。” 张小玲赶忙说好,她们一群人来了就傻站着,正事都没办。 许思又叫,“宝珠。” 江宝珠人群里举举手,“我在这呢许思姐。” 许思说,“你把册子拿去点名,看看谁还没到。” “是。” 江宝珠拿着册子指挥大家排队站好,挨个点起名字。 彭姗姗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扯扯她袖子说,“这趟考核的老师,两个是沪市有名的舞蹈家,于老师和周老师,一个是锦绣的负责人,叫郑雁,还有个锦绣的主任谢菊香。” 许思说 ,“你哪晓得的?” 彭姗姗说,“还不是我大哥说的,因为他也来,锦绣往后要为接待华侨和外商演出,我大哥不是外交部的嘛,所以他也在。” 这倒是许思没想到的。 她凑过去眨眨眼,“唉,小姗姗你同你大哥关系好不,咱能走点后门嘛?” 彭姗姗气得想跺脚,“那你说朝云亲还是蝶梦亲啊,我大哥脑子瓦特了才选蝶梦,我头好疼!还有那谢菊香,八成是谢家有关系的!” “唉,人情社会,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许思小声嘟囔。 彭姗姗没听清,“你说啥?” “我没说啥,我说我们自己好好跳,尽人事听天命,做到最好,反正你大哥的后门你又走不通~”许思逗她,捂嘴巴笑。 太阳光明晃晃照下来,落在许思脸颊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身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许小姐,贿赂公职人员不可取。” 许思扭头,要死了,是彭正俞。 彭姗姗眼睛一瞪说,“大哥,你自己说的不能走后门,那也不能偏心朝云。” 外交部的制服是深绿色的,彭正俞代表外交部来,倒显得比平时多几分严肃。 “不会。” 他开口说,目光从许思脸上扫过,许思尴尬一笑。 反正会不会心里清楚,罢了。 彭正俞没有逗留,打完招呼就直接进到演出厅。 再然后。 谢心悦带着朝云的人也来了,身旁还跟着彭州华。 …… 第165章 赌注 朝云的人多了许多,黑压压一片。 也是,毕竟白玉兰的都合并了进去。 许思看两眼收回目光。 但谢心悦并不想放过这个嘚瑟的机会。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几手准备,今天要让许思把在她面前耍过的威风都还回去。 “呀,你们还真来了,”她看向蝶梦的人,心里好笑,再努力有什么用,锦绣这趟走得是关系。 闫峥负责的是商检局,又不是外交部,和锦绣关系挂钩的可是彭家大哥。再说,外人眼里,闫家现在是文澜姿上位,闫峥至今都没回去。 手再长也伸不到锦绣的首演上。 谢心悦心中笃定,愈发得意,“姗姗,昨晚我还同你说不然回到朝云来,你跳的独舞回来照样跳,偏不肯,让你二哥多为难,今朝要是同许思一起丢了脸,回家可别哭鼻子。” 说着,还挽住彭州华的手。 彭州华目光落在许思身上,一句话没说。 谢心悦更为满意,这些日子,彭州华夜夜回来同她做那档子事,男人嘛尝过滋味了才晓得谁好,早把吃不到又扎人的玫瑰抛在脑后,。 “呸,闭嘴吧你,大早上嘴巴臭要死,”彭姗姗对她没好脸色,当着彭州华的面也忍不住要骂。 彭州华看她一眼,兄妹这段时间没少因谢心悦吵架,好些天没说话了。 后头季春梅皱眉,“姗姗,啥辰光讲话没有规矩了?” 季春梅是彭姗姗的老师,自小教她跳舞当然也会教她为人处世。 但现在听来只有讽刺,彭姗姗冷冷笑一下,不搭腔。 许思淡声说,“那什么时候朝云的人管到我们蝶梦身上了,季老师的‘规矩’也不见得多好呢。” 季春梅被她堵了一下,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谢心悦冷哼,“许思,说这些有啥意思,不然我们看看,到底谁能拿下首演,如果你们蝶梦进不了,就地解散!” 她嗓门不小,周围的人齐齐看过来。 那些南京路过来的大舞蹈团,既不认识许思,也没听说过蝶梦、朝云。 几个年长的团长倒是认识季春梅,都是一个辈分,平常虽鲜少来往,但这会儿看热闹倒来了兴趣。 “老季,啥辰光你们跟这小舞蹈团对上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口气不小哩。” 季春梅笑笑,一副对小辈体谅理解的大度模样,说,“年轻没见过世面,这丫头当初上我白玉兰报名,被刷下去了,现在建了个舞蹈团,总归看我不舒坦。” 说完又回头看着许思,“小思,其实我还是蛮看中你的舞技,但今朝别说我朝云,你瞧瞧这些老师哪一位不是你的前辈,她们的舞蹈团才是沪市的中流砥柱,这赌哪能呢,解散了多可惜。” 许思笑起来,眼眸轻轻眨一点恼,好像就是听了个笑话。“季老师,白玉兰都被卖了,今天那布告栏上应当只有朝云吧。” 张小玲恰好跑回来,许思回头问,“小玲,白玉兰瞧着了吗,排第几啊?” 张小玲本来就不是沪市的,她刚看的时候想着方便进场之后记每个舞团的信息,把名字都抄了一张,递过去说。 “许思姐,我没抄漏啊,没啥白玉兰、白菊花的……” 许思看她认真模样,努力忍住笑,“没事,那是朝云的小名,不重要。” 白玉兰的事是季春梅的痛点,她弄了这么多年的舞蹈团,临门一脚被彭家买去,学艺术跳舞的人骨子里多少是有些清高的傲气,为了钱放弃舞蹈团那就俗套了。 众人看季春梅觉得她还是俗气。 季春梅胸口起伏几下,最终冷声说,“小姑娘说话积德,日后好相见。” “相见干啥?我儿媳妇啥辰光要见你了?” 姚荟的声音插了进来,一点脸面不留。 她一身定制的旗袍,外头套件羊绒大衣,浑身上下骨子里透出的骄傲脾性。 如姚荟自己所说,她年轻时就没当过陪衬,后来闫家闯出名堂,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份。 季春梅看到她像看到鬼,文工团这几年偶尔会组织一聚。 姚荟一次没出面过。 她心知肚明姚荟好面子,不敢出来,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姚,姚荟?” 姚荟瞥她眼,“咋啦,不认识了,你刚说我家小思不是牛得很,啥派头,轮到你七讲八讲了?我告诉你季春梅,少在这拿乔,装模作样,装一辈子还不够?” 季春梅牙咬得’咯咯‘响,从前在文工团她就争不过姚荟,如今她有啥好得意!! 不过是个连男人都守不住的废物,呵呵,母子俩都被赶出去成了沪市笑话,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姚荟,你儿媳妇也是我的小辈,我只是帮你教一教,毕竟你们闫家高门大户,这么出名,小辈要不懂事多少人看笑话啊。” 姚荟可不喜欢拐弯抹角,“关你屁事。” “你……你这女人,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难怪连枕边人都受不了。” 相识多年的人,都晓得对方死穴在哪。 这话一说,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认识两人的那些团长互相交换个神色,掩不住眼底的揶揄。 人就是这样,从前看姚荟风光,面上不说心里也是羡慕嫉妒,如今瞧她过得不如意,便生出一种看笑话的心思。 只是面上还装着要上来劝架。 可没等她们动作,许思便上前将婆婆护在身后。 “季老师看来也不是多一心在舞蹈上的人,捕风捉影的事蛮喜欢听的,还听到别人家里去。” 她看向谢心悦,扬声一字一句说,“你刚刚说的赌,我接了,朝云和蝶梦,谁上不了首演,就地解散!” 这话掷地有声,仿若石子投入水中,炸开成片水花 众人愣住。 第166章 考核开始 看着温柔的人,说话却比谢心悦那咋呼劲让人相信。 就地解散…… 一瞬冷静后,大家‘嗡’得一声炸开锅。 “啥啊,咋开口就解散解散的,怪吓人……” 有人觉得在哗众取宠,“笑死了,当咱们舞蹈团是死的吗,我瞧她俩一个都进不了?” “我咋觉得不简单,前头那个是彭家的舞蹈团,白玉兰的人也合进去了,后头这虽然没听过,但你看那姑娘,她身段条件很好不像没实力的。” “咋长他人志气哩,你脑子拎不清啊……” 议论声潮水一样涌来。 许思只站在那,眉眼并无波澜,静静看着谢心悦。 “够了,你别闹了,”开口的是彭州华。 谢心悦气恼道,“干嘛啊,又觉得我欺负她了?” 这段辰光彭州华很久没对她凶,就连自己和彭姗姗闹,都是向着她。 谢心悦脾气见长,转身说,“赌!谁上不了首演谁解散!” 不晓得啥辰光来的报社记者,‘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 人群里几个舞蹈团的负责人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叫蝶梦的舞蹈团有点东西,不仅有万芳和姚荟,这领头的小姑娘也是心有城府。 “进场了进场了,同个舞蹈团的人坐一起,各家自己管好!”剧院的人大声喊着。 大家顾不得看戏了,赶紧开始安排进场。 万芳带着团员们进去。 姚荟上前拍拍许思,“小思,首演咱们拿定了。” 许思弯了弯唇,“嗯。” 婆媳俩说完一道进去。 走到门口,江宝珠着急等在那里,拉了许思到一旁小声说,“许思姐,芳兰心还没来。” 许思拍拍她肩,“我晓得了,先进去吧。” 那边季春梅看着她们背影,眉头紧锁。 “季老师,等着看好戏吧,”谢心悦努努嘴,挽着彭州华往里走。 剧场大,十几个舞蹈团进来还没坐满前面一半。 蝶梦坐在左边几排,许思、姚荟,还有万老师坐在一起。 第一排坐得应该是评委,许思抬眼看看,除了彭正俞别的她也不认识。 万芳说,“周长随跟于琴,两人是当年锦绣的台柱子,响当当的人物,我们见了一样要叫声老师。” 许思看过去,那两位年岁估摸都六十多了,但精神气十足,姿态气质一眼就能瞧出舞者的风范。 “旁边的是锦绣负责人,郑雁那人是京城调过来的,锦绣往后是要和政府来往,作为沪市文艺发展的新起点,所以郑雁在京城是沾点军政的背景,年轻时也是文工团的。” 许思安静听着,心道个个都是大人物,难怪彭正俞会来,往后肯定会作为招待外商的演出,所以彭家才会花大价钱弄个朝云。 但她心中又觉得,等到将来外商也不会有优待,想看蝶梦的舞蹈一视同仁自己买票来。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晃而过,现在思考这些都太早了,今朝眼前的考核才是关键。 因为舞蹈团的增多,考核会选出前三位,后续再公布首演的舞蹈团。 许思抬手不着痕迹地按按额角,外头吹了会儿风,脑袋又隐隐作痛。 台上很快有了声响,有人上台讲话。 是锦绣的主任谢菊香,短发,灰色女士西装,带着副眼镜,看起来是个利索干练的人。 “各位,今天的考核规则已经提前通知过,咱们也不浪费时间,等下按照喊到的顺序上来表演,一支舞不用跳全,独舞两分钟、群舞三分钟,评分最高十分,算总分。” 说完,她看眼台下的郑雁,郑雁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好,下面第一个舞蹈团是青杭舞蹈团,由团长李满红带队,一支独舞两支群舞, 分别是……” 谢菊香简单说两句,青杭舞蹈团的人开始上台。 姚荟凑过来问,“小思,咱排哪啊?” 许思手里拿着张小玲抄的名单,看眼说,“排在中间,在……桃李舞蹈团后面。” 姚荟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许思点说,“按照这个进度,她们估计在下午跳了。” “嗯,下午也成,不排最后就行。” 音乐出,两人没再说话,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上。 这个青杭舞蹈团还有些意思,第一支舞是古典舞,带了弹琵琶、古筝的师傅。 许思抬眼,安静看起来,瞥见舞台旁的报社记者,正端着相机拍照。 她看两眼收回目光,对上前头扭过头来的谢心悦。 谢心悦嘴角勾起,嘲讽笑笑。 许思懒得搭理,眸光落回台上。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连过了两个舞蹈团,许思觉得比她想象得优秀。 这些舞蹈团都有各自的绝活和亮点,跳完后周、于两位老师会给予点评,郑雁也会说几句。 彭正俞称自己无这方面天赋,今朝只代表普通人的视角打分。 倒是那谢菊香有些特别,她每次打分似乎都跟别的评委有较大出入,但也能说出理由来。 一早上过去,前四个舞蹈团结束。 谢菊香说有一小时吃饭时间,剧院这街上有许多饭店,自行解决,下午继续。 蝶梦这边是周易安排了饭菜,大家寻了个空着的房间摆开来吃,菜色丰富,着实让不少舞蹈团羡慕。 许思没什么胃口,发热冒了身虚汗,端了份面条喝了几口热汤作罢。 姚荟见状,皱眉道,“小思,不多吃点。” 许思说,“我还有支独舞,吃多了等会儿活动不开,垫两口就成。” 大家听了,纷纷也要少吃点。 被万芳堵了回去,“你们又不要独舞,该吃吃,没那么快轮到。” 话这么说,姑娘们还是克制着吃个半饱。 一大早发生这么多事,大多人都相信许思和万芳。 但也有性子比较弱的姑娘心中忐忑不安,”许思姐……咱们,咱们要是没成功,真要解,解散舞团吗……” 问话的姑娘是从前文工团的,文工团裁剪她等于已经解散过一次,心里很担心。 大家目光看向许思。 没等她说话,张小玲抢先说,“瞎讲什么,咱们不可能解散,一定能成功。” “你,你又不能保证……”那姑娘眼眶红了,咬着嘴巴。 许思温声说,“不用担心,只管跳好你们的,按照排练的来一定没有问题。” 早上看了几个舞蹈团,各有特点,但许思从前便没轻视沪市的舞蹈团,蝶梦的两支舞都是尽全力排到最好,她确实有信心。 大家相处两个多月,蝶梦的姑娘对许思是信任的,不然早就闹开了。 人之常情地问一句,她说没问题,也就安心了。 万芳说,“小思说得没错,这两支舞练得很好,就是从前拿去中央都能表演,行了吃饱了活动活动身体去,别等会儿轮到你跳骨头都动不了。” 大家忙站起来,一个个张罗着去外头活动。 姚荟说,“小思两支舞完全两道风格,蛮新鲜的。” 彭姗姗啃着排骨说,“那必须的,可拿得出手了,等会儿一亮相保准她们看傻。” “你呀,赶紧吃饭,你那支独舞也要好好跳,”许思好笑。 门突然被敲响,彭姗姗叫了声‘大哥’起身跑出去。 彭正俞只扫了里边,冲万芳几人点点头,把手里的饭盒递给彭姗姗,“家里送的饭菜,看你这边吃过了,甜汤给你。” 彭姗姗打开看一眼,皱眉嫌弃,“哎呀,大哥我又不喜欢吃银耳,不要不要。” “挑嘴不成,”彭正俞训她。 彭姗姗赶紧接过来,“晓得了晓得了,你赶紧走。” 不想听,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彭正俞一走,她把甜汤放桌上,“思思、万老师姚老师,拜托拜托你们帮我解决哩。” 除了彭姗姗,姚荟对彭家人没好感,毕竟彭家有个天天想挖她儿子墙角的男人,竟给思思惹麻烦。 “啧,姗姗你这大哥还怕我们饿着你呀。” 彭姗姗嘿嘿笑,“那不能,我大哥对我待在蝶梦一点意见没有,要不是他答应二哥都不肯放我走。” 姚荟说,“算他识相。” “姚老师,我大哥蛮好的比我二哥靠谱多了,我二哥,哼,不说他说了一肚子气。” 彭姗姗把银耳梨汤倒碗里,给几人一人一碗。 许思嗓子痒端着慢慢喝了。 一小时很快过去,谢菊香出来通知考核继续。 所有人回到演出厅。 舞蹈团一个一个得上。 最坐不住的是江宝珠,那方兰心怎么还不来…… “下面一个考核是朝云,第一支舞《芙蓉面》……” 许思打起精神看向台上,当初她不喜欢芙蓉面这支舞,因为排得很平太过浅显片面,要说是舞蹈表演,更不如说是带着取悦意味的舞,落了俗套。 不晓得季春梅管理朝云后,可改过了。 朝云的人上了台,另许思意外得是,谢心悦竟然不是领舞了,她站在第三排的位置,领舞的人许思也认识,是当初白玉兰的温菁菁,印象里她是季春梅的侄女。 得如果谢心悦不肯让步,季春梅的侄女也不足以成为领舞。 为什么呢? 许思思索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季春梅的方向,却对上零一双眼。 是和季春梅一个位子相隔的彭州华,他转头看来,目光凝着许思,那一眼复杂难懂,又似乎带着隐约的讨好。 许思脑中有什么划过,莫名冒出个离谱的想法。 难道是彭州华哄谢心悦换了位置? 那关她什么事,许思收回目光。 彭州华又看了她一眼,意犹未尽地转回头,唇角勾起。 音乐起,朝云的人进入状态,跳起芙蓉面。 看着看着,蝶梦的人神情渐渐吃惊,再是气愤。 议论声响起。 “怎么……怎么会呢,跟我们那支这么像……” “不是吧……” 那支芙蓉面三成动作几乎和许思排的舞一样,虽然打碎穿插在里边,但蝶梦的 人自己跳什么不会不清楚。 议论声不小,坐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回头瞪来。 许思温声说:“都安静。” 大家闭了嘴,但对朝云的行为满心愤怒。 姚荟同她说:“想不到这季春梅越来越下作,连偷动作这种事体都做得出来。” 万老师拧着眉痛心说:“我记得那年独舞演出,同二班那谁撞了动作。” “你说叶涛那次?”姚荟问。 万芳回忆说:“是,那次她排在叶涛后面,其实咱都晓得是凑巧,她还硬是临上场前改了动作,我以为至少在舞蹈这件事上,季春梅是有她的热忱和骄傲……唉。” “人都是会变,你我又哪里同以前一样,”姚荟语气平淡,她都变成如今模样,季春梅又有什么不同,“你瞧她早上同小思说得话,呵,谁晓得现在心肠多坏。” 万芳叹气,都是命。 许思听在耳朵里,没吭声,每个人经历不同的际遇,会被时间雕琢成不同模样,但其实不是没得选择。 只是有些人放弃那部分纯良,选择了更简单,更能达到目的的路。 借口骗人骗己,百般花样,其实就是骨子里的腐坏。 她眸光轻轻垂下,不同情也不赞同。 朝云的舞技在白玉兰的加入下,进步很大,温菁菁确实跳得不错,不难怪当初会看不上她。 嗓子发痒,许思抬手抵住唇,闷闷咳了两声。 季春梅有些本事,许思排的几个动作加在芙蓉面里,竟是把那舞串联得更加流畅,也少了当初谄媚的姿态,加上白玉兰老底子在,这支舞可以说目前最好。 朝云结束后,场下反应不小,分数出来。 周老师9.3,但他的分数一直在9.1左右,9.3属实算高,于老师赞不绝口,9.6,再是郑雁9.5,彭正俞9.5,最后的谢菊香面不改色举起9.8。 47.7,比目前第二高了0.3分。 朝云的人齐声欢呼,台下舞蹈团的人齐齐看向蝶梦的方向,谁都想到了她们早上的赌约。 今天选前三,前三之中再出首演,朝云的分数这么高。 蝶梦悬了。 台上人下场,谢心悦看向许思,得意扬起一个笑。 朝云的人气愤不已,心里憋着一团火气,拿她们排的动作得了这分,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瞧见自家团长淡然模样,又冷静下来。 …… 第167章 独舞 后面舞团继续上台。 一连三个舞团之后,都没再出现超过朝云的分数,直到一个淮安区老底子的舞蹈团出来,才拿了同样的47.7。 指尖冰凉,演出厅里坐了大半天。 前后门开着风丝丝缕缕吹进来。 原本这么多人也不冷,但许思在发烧,有些难忍。 她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看看别家舞蹈团的优秀之处。 “阿嚏——” 打了两个喷嚏,姚荟手贴上来,惊呼道:“发热了,你这孩子咋不说。” 手背贴着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怕是早就烧起来了。 许思拉下她手,压低声音说,“没事,等下跳完我先回去就好。” “这还咋跳。” “妈,我真没事,”许思看着她,姚荟嘴巴闭上,心中心疼不已。 但她回想起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身体有啥痛真遇上演出辰光,咬咬牙忍过去,思思同她骨子里一样,倔脾气。 “待会儿一结束咱们就走,”姚荟妥协,把披肩拿出来给她围上。 许思着实有些冷,没有拒绝。 前头不晓得她生病,等着就等着,现在这会儿,自己的儿媳妇自己心疼,姚荟眉头能夹死苍蝇。 “咋还不轮到我们,排第几了。” 这事许思也有疑惑,按道理应该是她们了,但刚刚谢菊香点得却是另一个舞团,直接跨过了蝶梦。 许思又看眼名单,拍拍斜前方的张小玲,“小玲,你按顺序抄的吗?” 张小玲疑惑说:“对啊许思姐,我一个一个挨着抄的,那字我都认不全,咋的是不是你看不懂……” 纸上的字笔画生硬,但看出抄的时候很认真。 许思她们在第八,朝云其实在13,所以朝云被拉到了前面她们反而被压下去。 照时间来看,今天这里的舞团也许还过不完,说不定明天要再加半天。怕的就是她们被排在今天最后,等太久身子冰凉,人的精力也散了,不是好事。 她同江宝珠说,“宝珠,你去问问为什么跳过了我们。” 江宝珠刚就在听两人说话,干脆道:“我这就去。” 她猫着身子钻出去,跑到前排。 许思目光随着她。 谢菊香要报名幕,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她看江宝珠蹲着身子同她说话。 谢菊香往蝶梦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含笑又同江宝珠说了几句,宝珠似乎有些急,小脸拉着。 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许思姐,那谢主任说可能是看错行了,既然过了就让我们再等一等。” 许思冷笑,“看错行……真有意思。” 八成是谢心悦弄得鬼,抄了她们的动作,又提前顺序,等到蝶梦上台跳出一样的动作,先入为主的,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蝶梦抄了朝云。 张小玲咬咬牙,“许思姐她们是不是故意的?” 许思没响。 江宝珠说,“还有方兰心呢,还不来急死人了。” 许思说:“不用急,兰心没来我跳她的,左右说一声,准备表演。” “啊……” 江宝珠瞪大眼,那谢主任的意思好像要她们继续等。不过许思说的话她最听,立刻就小声告诉前排的成员准备跳舞。 大家外套里头穿的都是练功服,一个个拿了演出要用的伞,低头检查起来。 然后坐在位子上简单活动活动身子。 许思同万芳、姚荟说了声,姚荟脾气上来。 “乌糟心思,是觉得我姚荟没名头了是伐,搞七搞八!” 姚荟是不屑这些事的,这些年在疗养院待久了不像早年那样脾气暴,但今朝这些小动作让她又冒起火来。 许思拍拍她,“没事,下个我们硬上就是。” 她把大衣一脱,里头是练功服还有大家统一穿的藕粉色对襟长衫,今朝只是考核,配套的裙子什么就没穿。 腰上绿色的系带抽紧,系一个结,两条长绸带挂下来。 姚荟摸摸那薄衣服,操心说,“冷不冷?” 许思摇头,身子冷,但心里气热了! 她从座椅上出去,往前坐了两排位置,蝶梦的人衣裳齐刷刷换好。 台上舞蹈团的考核接近尾声,老师们开始打分。等到分数出来,许思果断从位置上站起,直接走去站在第一排旁的过道上。 台上的人下来,奇怪看看她。 谢菊香也看到了,眉头皱起来,直觉不好。 等到刚刚表演完的人全部落座。 全场只剩许思站在那里。 清丽白皙的小脸,身穿藕粉色的宋制对襟长衫,衣裳薄薄,细腰被绸带掐得盈盈一握。 不卑不亢,不屈不挠,像满塘荷叶里一支滴露的荷花。 大家都看到了她,彭州华盯着她眼底一抹惊艳。 第一排的评委注意到,周、于老师相互看一眼,询问得看向郑雁。 郑雁问,“这位是哪家舞蹈团的,有什么事?” 许思温声说,“郑院长您好,我是蝶梦舞蹈团的负责人,我们今朝排在第八位考核,但现在已经过去十个舞蹈团,刚刚谢主任说看错漏了我们……不晓得我站在这里,谢主任这回看到了吗?” 郑雁看向谢菊香,“是这么回事吗?” 谢菊香扯了扯脸皮,“院长,是我疏忽,那下面蝶梦的上去考核吧。” 说完,也不上台介绍了。 许思无所谓,招招手让成员们上来。 两支舞,先跳的是另一支,姑娘们一个个上去,许思温声说,“好好跳,按平时的来。” 大家听她的话,心头安定,眼里亮晶晶闪着光。 几十年后的世界,百花齐放,各种舞蹈涌入,许思编过的舞蹈能在那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更何况是在如今还比较保守的环境里。 她有更开阔的眼界和想法,加之上辈子累积的经验和自身天赋。 第一支舞跳出,就让人眼前一亮。 百鸟朝凤、凤凰涅盘。 在一支经典的舞中,摒弃观念里人们熟知的部分,层层递进,即使没有装扮也照样大放光彩。 坐在前排的老师们正了身子,目光从淡定到惊讶,又透出丝丝赞许,频频点头。 许思满意这样的眼神,心知台上这些女孩,两个多月的努力终将会得到回报。 她收回目光的一瞬 ,对上了彭正俞打量思索的眼神,随意点了下头。 台下的谢心悦捏紧手指,牙关紧咬。 她就晓得许思这人不简单,但无所谓,第二支舞看打扮许思是要帮方兰心跳,这支舞跟芙蓉面可太多重合。 呵,马上她就能看到蝶梦出丑! 一旦坐实了许思抄袭的位置,她就永远低人一等。 台上台下开始交换人员。 许思填上芳兰心的空缺,领舞是江宝珠,她站在江宝珠后方。 音乐悠扬流淌,江南烟雨里的女子打伞而出,合着的伞在她们手中如故事交汇的起点。 轻盈的动作、整齐的舞蹈、一颦一笑仿佛能看见女子的温柔婉约,难能可贵的这舞从始至终只让人赏心悦目,忍不住去探究属于江南女子,属于东方女人的气质和魅力,却无浅显的谄媚、迎合、讨好。 江宝珠跳得好,站在她身后的许思跳得也好。 每个舞者站在最适合的位置上,用尽心思。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样,”谢心悦五指收紧,紧紧捏住季春梅手臂。 季春梅皱眉,问:“什么不一样?” 谢心悦气得嘴唇颤抖,一脸怒气。 “等等看吧,”季春梅当她气蝶梦表演得太惊艳,心里也不舒坦。 舞结束,再是彭姗姗和许思各自的独舞。 许思让她先上,扶着腰站在幕布后喘了喘气。 她有点高估身体的状况。 一支舞跳完,虚汗齐齐冒出来,嗓子眼里堵着咽口水都疼。 发冷的身体和不适,消耗太多体力,需要稍作休息。 江宝珠扶着她手,“许思姐,你没事吧?” 许思摇摇头。 张小玲倒了杯水给她,许思咽下一点就不要了。 她温声说,“没事,跳两分钟就好。” 说完抬手脱身上的外衫,“把衣服收好,你们刚刚表现得不错,等着拿属于你们的高分吧。” 她唇角勾起,虽虚弱,但眼眸如珍珠般璀璨。 江宝珠几人心潮涌动,只觉得眼眶发热。 台上彭姗姗在跳。 她的舞从朝云就开始练,不出所料,赢的一片掌声,下台前嚣张地瞪了谢心悦一眼! 再是许思,简单的练功服,她一人站在宽敞的舞台上。 同刚刚群舞不同的,只有她一个人。 侧门的风徐徐吹进来,扬起她的发丝。 没有乐声,许思也不多言,转身左脚轻轻踮起,双手舒展,简单的定点。 再然后,她轻盈的舞步便在锦绣陈年的舞台上响起,从第一个动作便抓住所有目光。 柔软的腰身,优美的身韵、不可思议的流畅的动作,乍一看以为简单,再看便是惊艳。 每个动作做到了舞者的极限,似乎多一分便会崩塌,可却又完成的极其漂亮干净。 旋身,弯腰,跃跳…… 翩翩然…… 于老师向来尊重舞者,旁人跳舞从不多言,先欣赏再点评,但许思这一支。 她忍不住说了声,“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周啊……我们是老了。” 周老师也点点头,“跳的是蝶吧,她们舞蹈团就叫蝶梦是吧?” “是的,周老师,”郑雁含笑回答。 一只蝶,落入人间。 起先好奇兴奋、在带着花香的风里打转,再遇风霜,惊慌、茫然,风雨之后,孤独破碎、挣扎,最后重塑自我,化茧成蝶。 舞蹈随着动作和情绪层层递进。 明明赏心悦目,却让人忍不住思考起人生境遇,满是共鸣。 最后看到她成蝶,以为重回柔风细雨中,却在高潮里戛然而止。 意犹未尽。 许思回到最初亮相的动作,只这一次,她的背影更坚定舒展,昂然仰起优美的脖颈。 舞蹈结束。 许思回身,双手放在身前站得笔直,蝶梦的成员跑上来,站成两排,一个个脸上扬着骄傲张扬的神情。 “想不到一个未曾听过名字的舞蹈团竟然这样优秀,好,非常好!”于老师的夸赞毫不掩饰,“我们都说跳舞跳舞,不止看技巧,其实最重要的是这支舞蹈带给人思考,传达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啊?” 于老师年轻时以毒舌严厉出名,如今年长在舞蹈界地位越高,越受尊敬,人也收敛不少,但跟和颜悦色还是沾不上边的。 这会儿看着许思却带着点点慈爱。 她压下嗓子的不适,温声说,“我叫许思,是蝶梦的团长,这些是蝶梦的优秀舞者们。” 于老师点点头,对她的淡定从容、落落大方更是欣赏,“那你的舞是谁教的,现在有老师伐?” 台下有人坐不住了,姚荟伸着脖子同万芳说,“忒,那于老师不是要挖我小思墙角哩,要老师那也得我这个婆婆来当。” 万芳好笑说:“老师哪有婆婆亲,你都是婆婆了,让让于老师吧。” “不成,我心眼小得哩,要吃醋的。” 眼见于老师越说越投入,郑雁清清嗓子说,“于老师,这么多年您家门槛都要被想拜师的姑娘踏破了,今朝终于要收徒了吗?” 于老师面带微笑,没否认就是有意思。 郑雁笑笑,“这大喜事呀等到结束,让许思去您那细细谈,现在再说下去,下头的舞者们又要冲您家去了。” 郑雁不愧是能当院长的人,三言两语,里子面子都给齐。 于老师想想是,开了收徒的先例,门又要遭殃。 “成,打分吧。” 几人打分。 坐在侧面的彭正俞钢笔在的指间转了转,看着台上的人。 许思勉强站着,身后彭姗姗悄悄扶着她腰,“很难受吗?等下直接去医院你别给我撑?” 许思苍白着脸,额上凝着细汗,“晓得了。” 打分结束,于老师第一个亮分数,9.8分,今天她给出的最高分。 周老师9.7,郑雁9.6。 最后目光落在了彭正俞和谢菊香身上。 在场都晓得,谢心悦是彭老二的老婆,朝云又是彭家的,可说起来彭家的亲妹妹又在蝶梦。 中间再横着解散舞团的赌,谁都好奇彭正俞会如何打分。 “谢主任,你的分呢?”郑雁先问她。 谢菊香把纸拿起,9.2分。 旁边的于老师哼一声,“9.2?看来谢主任要求比我高。” 第168章 方兰心出现 “于老师,您不是说每个人的艺术审美是不一样的,我呢是个俗人,有些看不懂蝶梦这几支舞,不太符合我的喜好啊……”谢菊香含笑说着,语气尊敬,但话不中听。 于老师一拍桌子,“你搞搞清楚好伐,不是来挑你喜欢的,你是锦绣的主任,你要从剧院去考量,锦绣首演就应该用这样优秀、独特、有深度有想法的舞蹈!” 演出厅气氛僵硬下来。 于老师毕竟六十多岁,年长且受舞者尊敬,当场不给面子,谢菊香也不好如何,硬着头皮说,“于老师,我的眼光来说,确实看不出蝶梦的……” “蝶梦的优秀,要我一点点来说吗?个人喜好是一回事,但你看整支舞整齐度、连贯性、每个舞者都非常到位,还有两支独舞,放在你们锦绣,那是锦绣的好事肯定能一鸣惊人,”于老师面孔泛红,语气有些激动。 周老师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几支舞确实不错。” 于老师哼一声,“谢主任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私心,哪至于这样的舞团打出最低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菊香面色顿时僵硬,下意识瞥一眼朝云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于老师说的什么话……您虽然是前辈,但哪能嘴巴一张一闭说这样话…… ” 原本没什么,但谢菊香的反应太过激动。 于老师这年龄,那什么人没见过,从前她在舞团的辰光,去剧场演出,来来去去的人多得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怎么,说中了?” 谢菊香冷眼,“瞎讲有啥讲头,我听不懂于老师说啥。” 眼看要吵起来,郑雁说:“我真的非常高兴,看到我们谢主任和于老师对蝶梦这个舞团的争论,确实蝶梦非常优秀,肯定有它的亮点才会让大家这样郑重其事。 不过于老师你瞧,咱们还有彭副处没打分,现在都不晓得结果呢,不如我们先问问……” 郑雁话还没说完,就这当口,一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 跑得跌跌撞撞,满脸惊慌,直直摔在了第一排几位评委前。 “许思姐,万老师……救命啊,救救我……” 来的正是一直没出现的方兰心。 她身上棉衣全是泥巴,像是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 演出厅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万老师一下从后排上来,“兰心,你怎么回事?” 蝶梦的人也从台上跑下来,把她扶起。 江宝珠问,“兰心你搞什么啊,等了你一早上,还好许思姐填了你的位置。” “是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不来了……” 蝶梦的学员担心一早上,看到她都有些激动。 问完才觉出不对劲。 方兰心看到熟悉的面孔,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有人抓我,今朝有两个男人冲到我家里把我同我小妹锁起来,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呜呜,我妹妹,我妹妹还在家里呢。” 她话一说,全场哗然。 江宝珠瞪大眼睛,“什么人敢干这事,那你跑出来你妹呢,他们想干嘛?你得罪人了?” 她爸是军区的政委,从小到大没少看严审犯人,连珠带炮似得把问题扔出来。 方兰心只顾着哭,吓得说不出话。 万芳拍拍她背,“慢慢说不急。” 那边郑雁几位拨开蝶梦的人走进来,都是长辈看不得小辈这可怜模样。 于老师说,“倒杯水倒杯水,你慢慢说,我们这么多人啥事都不怕。” “我……我……” 方兰心抹一把眼泪,喘着气说,“我早上拿好东西一开门,就被两个男人按回屋里,他们一个抓着我一个抓着我小妹,把我们捆在椅子上,然后就锁了门。” 方兰心抖着手伸出来,手腕上两条红印子,“我……我没的罪过人,就听到那俩人说什么不让去跳舞……呜呜。” “不让跳舞?” 于老师惊呼,眼睛一瞪,“难不成还真有人针对你们舞蹈团,老郑这是大事啊。” 于老师跟郑雁是有些交情,气愤之下叫了朋友间的称呼。 郑雁立刻说,“小陈,你去找派出所,动作快点。” “我妹妹……还在家里,那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流氓阿飞,他,他们说……” “说什么啊?”于老师替她着急。 方兰心抖着唇,看向下面座位。 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去,最后落在谢心悦身上,“他们说是谢小姐叫来的,只要我不来跳舞,蝶梦就少人……这支舞就废了……” 台下的谢心悦从看到方兰心起,就浑身紧绷着,被指出后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瞎讲什么,你,你乱讲是要被抓走的!!” “我没有!”方兰心大喊,“我得罪您谢小姐有什么好处呢,我没有……” “一定是许思教你这么说的,你们就是想弄垮朝云,想拿锦绣的首演,”谢心悦把锅甩许思身上。 她晓得了,方兰心早就背叛了她,所以许思改了舞蹈动作,还将计就计算计自己。 许思淡声说,“蝶梦的能力,要拿首演需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吗?” 谢心悦最见不得她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显得别人都低她一等。 她突然换了副面孔,眼睛也红了,“不就是因为我抢了谢家千金的身份,不就是我进了朝云你被赶走,不就是我同州华哥哥结婚了你嫉妒,许思……你为什么要让你的人污蔑我。” 说着,谢心悦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哭得大家猝不及防,一时不晓得该相信哪边。 彭州华冷眼看着枕边人,这女人还真有本事。 许思说,“是不是污蔑,讲的都是证据,兰心你说说,抓你的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方兰心回忆说,“那,那两个人一个吊三角眼……” 许思说:“好,等派出所的人抓了他们,自然就晓得是谁了。” 谢心悦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捏成拳,那两人应没那么蠢,方兰心跑了他们就会逃走。 “抓就抓,抓了说不定就是你许思指使的!”谢心悦嘴硬着。 两边吵得凶,郑雁一个头两个大,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也没想到,现在谁不好说是怎么回事。 “行了,都冷静下来,我们先去方同志家里看看情况,今朝反正时间来不及,剩下的舞蹈团明天早上九点继续过来考核,结果一周后公布。” 郑雁言简意赅,利落把事情安排下去。 有人小声问,“那蝶梦多少啊,还不晓得呢……” 所有人又看向彭正俞。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看着,手里那张写分数的纸对折,在指尖夹着。 “彭副处,您看分数先打了,这事您应该也要同我们去处理。” 毕竟谢心悦嫁进了彭家。 彭正俞‘嗯’一声,把那张纸展开。 第169章 晕倒 9.5,同朝云一样的分。 人群里有人一下算出,“47.8,第一名哩!!!” 蝶梦目前暂列第一。 谢心悦震惊道:“大哥,你……” 彭正俞沉声说,“有问题?” “你怎么能……” 彭州华一把扯过谢心悦,“闹够了吗,先回去。” 再说出什么话来,拉了大哥下水,这事就大了。 “我闹什么了,人家在污蔑我你没看到啊,”听到彭州华说她,谢心悦更火了。 许思突然朝郑雁走去,把手里张小玲抄的名单递给她,“郑院长不如再看看,蝶梦排在第八,朝云在十二,为什么她们排到了前面,而我们被压下来。” 她目光扫向谢菊香,“谢主任说看错行了,我还以为是朝云抄了蝶梦的动作,要赶在蝶梦之前跳出来,谢主任做这样的事能拿多少好处呢?” “你…” 谢菊香脸色一变,“什么抄动作,我听不懂你说啥,俩舞团的动作明明都不一样。” 许思说,“哦,那为什么要调顺序,你想看朝云那套动作,我们团的人现在就能跳出来……” 谢菊香梗在那里。 郑雁脸色冷下去,沉沉看了她几秒,回头说:“许团长,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今朝先到这,要紧是先去方同志家看看她妹妹。” 换做平常,郑雁的身份用不着称许思许团长,这话里的意思,许思明了。 “好,那就等郑院长给我个答复。” 姚荟算是看明白了,这里头的事比她以为的还肮脏,小思早就晓得偏偏啥也不说自己扛着。 她冷声说,“锦绣首演,多厉害哩,是觉着我们闫家好欺负是伐?郑雁,这事不给个交待我跟你没完。” 这通话不同平常模样,顿时让人想起姚荟可是闫家人。 郑雁说:“晓得了,你放心。” 谢心悦还不服气,想着那两人肯定早就跑了,许思绝对抓不住自己把柄。 “是,闫家就是厉害,活该脏水往我们身上泼,这沪市都让闫家当天下好了伐!” “好啊,我家要当天下,第一个拿你开刀,”姚荟才不管她是啥小辈,张嘴就怼回去,眼底轻视。 “万芳,你同派出所去,我先送小思去医院。” 她还记挂着许思的身子,懒得在这浪费时间,今朝这事梁子结下了,管她啥样全算谢心悦头上! 众人看向许思,这才瞧着她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许思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刚刚一通闹腾几乎消耗全部力气,有点恼火这病生得不凑巧。 姚荟牵着她往外走,喊周易去开车。 一辆吉普先从大门开了进来。 车身一横停在院里。 踩着军靴的男人从车里下来,风尘仆仆,大步朝着门口走来。 许思眼前模糊,但晓得是闫峥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心里那口气就松了。 身子一软,眼前便黑了下去。 “思思,”男人身影迅速到她面前,伸手一捞抱住了软倒的人。 后面的彭州华也瞧着,他快走几步硬生生看闫峥抢了先。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许思恍然间本能伸出手环上他脖颈,小脸埋进他肩窝 。 触手的人浑身滚烫,闫峥心头密密麻麻得疼。 他一把将人抱起,“拿件衣服来。” 蝶梦的姑娘赶紧跑去,拿了不知道谁的棉衣,盖在许思身上。 许思迷迷糊糊中叫了声,“闫峥。” 虚弱的嗓音里,不晓得为何染上几分委屈。 “我在,你睡一会儿,不怕。” 他说完,怀里的人便彻底陷入昏迷中。 姚荟急死了,“你再来慢点好伐,要命哩,赶紧上医院去!” 闫峥抱着人转身就走,小赵一溜爬上驾驶位。 人群都没反应过来,江宝珠瞪着谢心悦说,“有意思伐,我们蝶梦光明磊落,许思姐病了还坚持参加考核,你们就会用些肮脏手段的!” 谢心悦冷哼,“装模作样。” 回头看见彭州华盯着大门外的眼神,谢心悦顿时恼火。 派出所的人很快到了,带着郑雁一行去了方兰心家。 好在她妹妹已经没事,到的时候那两个方兰心说的人已经跑了,她妹妹被邻居解了绳子放开。 有邻居作证,方兰心说的坏人是存在,但也无法确认就是谢心悦指使。 派出所做了登记,言明要继续调查。 跟着过来的谢心悦暗自松了口气,同彭州华回家。 …… 吉普停在医院门前。 闫峥抱着人一路冲进医院,小赵喊来医生。 来的是个熟面孔,梁绥东。 体温一量,梁绥东’啧啧‘两声,“发烧了,38.6,你可真行媳妇烧成这样才晓得送来,咋了?不舍得看病花钞票啊?” 两人发小,从小到大只有闫峥欺负他的份,梁绥东终于找到机会损他几句。 闫峥懒得搭理,“赶紧开药。” “开药有用伐,挂水去,”他转头开了单子,让护士来吊水。 闫峥眉头紧蹙,站在一旁同小赵低声说几句,小赵便驱车离开了。 人一走,他赶走了梁绥东,自己坐到床边寸步不离守着。 …… 许思一觉睡醒,外头已经天黑。 鼻尖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昏黄的灯开了一盏的。 她嗓子疼着,吸进一口气都像小刀拉扯,忍不住皱起眉。 “咳……咳咳。” 手动一下,被人小心按住,“别动,挂着针。” 闫峥俯下身来,拨去她脸颊边的碎发,温声说,“别急着,缓一缓。” 许思便没动,歇了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闫峥倒了杯温水,托着她后背把人抱起,温水划过喉咙,疼得许思忍不住皱眉。 但缺水的身子的还是忍不住要喝。 等一杯喝完,才摇头不要。 看看手背,打着点滴。 闫峥将人半抱在怀中,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发烧了自己不晓得。” “咳,晓得的……正好要,咳咳,考核嘛。” 闫峥说:“下次不准,有事要告诉我。” 许思摇头,“告诉你不让我来 。” 闫峥无言,把她抱紧一点,“让你来,但我能安排梁绥东跟着。” “哦,我错了。” 许思认错相当快,把他脾气堵了回去。 男人无可奈何,只能低头碰碰她脖颈,落下几个心疼的吻。 “还没退烧,梁绥东吃屁的?” 许思扯扯他袖子,“没那么快,方……兰心那边怎样了?” 第170章 温柔 “那两人跑了,我让小赵去查,”闫峥沉眸。 许思说,“我明明让周易安排人守着的,怎么会跑了。” “有人善后。” 许思疑惑说:“彭州华?” 闫峥没响,把人抱起来一点,下巴搭在她脑袋上,“好好休息,我来处理。” 许思头还疼,确实不适合想东西,往他怀里缩了缩,“我虽然晓得谢心悦会有动作,但也没想到她是要抄袭蝶梦的动作,好在兰心告诉了我……咳咳……” 闫峥轻拍她背。 许思继续说,“兰心信任我,我不想她和妹妹因此受到伤害,怕是谢心悦会刁难她。” 闫峥温声说,“放心,她妹妹读书的事,我会安排。” 明明虚弱着,想得都还是别人的事,闫峥也不晓得她这性子好还是不好。 许思点头,“那就好。” 闫峥此时内心充满自责,自责自己没在她身边,以至于遇到事时她无人倚靠,“抱歉,海关最近太忙。” “没事的,”许思嗓音温柔,没有丝毫责怪,“闫峥,咳……你的身份注定你承担着比别人重的责任,不用太操心我,我,咳咳,我也没那么柔弱,更不用跟我说抱歉。” 闫峥凝她,心口酸软化成一片,顿了顿说,“你是太逞能。” 胸口被软绵绵地捶了一下,挠痒痒似的。 闫峥抓住她没扎针的手塞进被子里。 她越是温柔理解,越让男人觉得亏欠心疼。 “躺好,擦点酒精。” 闫峥把人放下,转身拿了桌上药棉,沾着酒精仔细给她擦了耳后、脖颈,又握住她手擦擦手心。 粗粝的指腹摩挲她柔滑的手腕,舍不得松开。 许思乖得不行,垂着纤长的睫看他,让人心里发软。 等擦完她小声说,“那你今晚还要忙吗?” 嘴上说理解,心里还是想他的。 闫峥说不忙,“这两天交给海关那边。” “那你今晚抱我睡……” 许思扣着他手指,眼睛已经快合上。 闫峥放了酒精棉,“嗯。” 病房的床不大不小 ,抱着她正好能睡下,闫峥把外套脱去上了床。 他来的匆忙,穿着里头白衬衣。 平常男人不喜把衬衣弄皱,此时却丝毫不介意,把媳妇抱进怀里。 “手放这我给你拿着,安心睡。” 有他在身边怎么会不安心呢。 许思很快便陷入梦里。 …… 此时的彭家外。 彭正俞和彭姗姗从车上下来。 后头还跟着一辆,坐着彭州华夫妻。 冷风吹着,天已黑透。 彭正俞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白色烟圈吐出瞬间被沪市寒冬的风卷走。 他看看自家妹妹,“风大,先进去。” 彭姗姗摇头,眼底微红,“大哥,谢心悦会把我们家弄垮的……” 彭正俞伸手把她衣领拉起,安抚说,“她没那本事。” “大哥,你不晓得她心肠多坏,今朝方兰心说的那两个人……”她咬牙说,“那两个人在二哥婚礼上出现过,还想欺负我。” 彭正俞眉头拧起来,“有这事?” 彭姗姗眼里漫上眼泪,不晓得为什么,明明是谢家抱错女儿,却是他们彭家遭了罪。 二哥因为思思性情大变,娶了个谢心悦闹得鸡飞狗跳。 “晓得了,进去吧,”彭正俞又吸口烟。 彭姗姗这次听他的,往屋里走去,走到门边回头看看。 大哥把烟头丢在身前,抬脚碾碎,二哥从车上下来。 两人不晓得说什么,二哥又挨了一巴掌。 彭姗姗不想再看,快步跑上楼躲回房间里。 她今天……如果那时候站出来说那两人谢心悦认识,是不是就能坐实方兰心的事是谢心悦做的。 可那一刻,她犹豫了。 思思会怎么想…… 她晕倒了,不晓得身体怎么样。 彭姗姗抱着被子掉了会儿眼泪,一颗心像在火上煎。 …… “啪——” 刚踏进家门,谢心悦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身子撞倒在沙发上。 “彭州华,你打我!!”她捂着脸,满眼不敢置信。 佣人听到动静,早跑走不敢看。 彭州华抬手扯下领结,脸上阴沉恐怖,吓得谢心悦忘了脸上的疼。 “你,你想干嘛……” 脖子被掐住扯了过去,彭州华嗤笑说,“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跟蝶梦斗跟闫家斗,你是嫌我们两家如今风头太盛?” 不,这些不是彭州华想说的话。 而是彭正俞表达的意思。 在彭州华心里,许思环住闫峥那一幕才是他一路怒火燃烧的根源。 但无所谓,所有的一切都拜这女人所赐。 谢心悦疯狂拍他手,“放,放开我,彭州华你疯了!!” 她没想到,彭州华竟然会对自己动手,明明昨夜还在她身上挥汗如雨。 杯盏摔碎的声音不时从客厅传来,客厅闹了半宿。 “彭,彭州华你该死……” “啊……疼,我肚子疼,”身子又撞在沙发背上,谢心悦疼得浑身一颤。 彭州华按着她手,眼底戾气将理智烧光,“疼?你可真会装啊!” “真的——真的疼——”谢心悦抖着嘴巴,低头看去。 裤腿染了红,几滴殷红的血滴在地上。 再然后,没敢睡觉又不敢进去的佣人们,看着彭二少抱着人出来。 开车匆匆离开。 …… 天明。 梁绥东在医院休息室对付了一夜。 拿着查房册子往病房走去。 等到了病房前,看到小赵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小窗那,往里看着什么。 “小赵,早啊。” 小赵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把手竖在嘴巴上,“嘘嘘嘘……轻点啊梁医生,你你你最好这会儿别吵。” 梁绥东挑眉,伸头往玻璃那一看,“哟。” 他打赌,这会儿进去不是个明智之举。 “不然您先去吃个饭,我那份给你,钟姨做的嘎好吃!” 小赵痛心地举起布袋子,含泪把自己那份烧麦和春卷给了梁绥东。 梁绥东不晓得啥叫客气,拎着就走,“我过半小时再来啊。” 病房里的人还在床上躺着,闫峥早就醒了,只是怀里的人睡得正好。 就这么等了会儿。 许思迷糊睡醒,他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起来穿上衣服,又去绞了毛巾给人擦脸。 收拾好冲外头喊,“进来。” 小赵麻溜开门进去,“嘿嘿,闫哥,嫂子你好点没?” 许思靠着床头坐着,“好点了,咳……咳咳。” 闫峥给她倒水喝,沉声警告,“别跟他说话。” 许思:…… 小赵:…… 第171章 婆婆清醒 抿了几口水,那边小赵把饭盒打开了,保温桶里是小馄饨和白粥。 “嫂子,你要吃馄饨还是白粥啊?” 许思眼睛眨眨看闫峥,他不让自己说话。 闫峥端了馄饨过来,许思眼神微亮,她嘴里没味道,就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馄饨汤底里放了紫菜和榨菜丝,爽口开连许思都能尝出点滋味。 手上的针昨晚不晓得啥时候取了,她拿着勺子自己吃,嗓子还是疼得厉害。 退了烧病症没下去。 吃得差不多。 梁绥东也晃过来了,“闫队长昨晚同病人抢床睡呢。” “咳咳……咳,”许思一口汤差点呛嗓子眼里,咳得眼泪花出来,面孔泛红。 闫峥看他一眼,“废话少讲点,赶紧检查。” 梁绥东自知理亏,给许思体温计,“退烧了,嫂子你吃点药,再吊两瓶水回去养着就成,要不想走多住两天也行。” 许思好笑,“谢谢啊。” 她平常就是鲜活漂亮,这辰光一生病,反倒有些病美人的意思。 梁绥东心中感慨,难怪闫峥都守不住。 讲完许思的,梁绥东又问他,“腿没啥后遗症?” “没,”闫峥随口回。 “那还是得注意点,码头风大天凉,别成老寒腿了。” 听他这么讲,许思哑着嗓子问,“那要怎么办?” “得空就上我家里扎几针去,老头反正闲着没事。” 许思这才记起梁绥东家是中医路子的,“记住了,你有空去扎针,咳咳……” “少说点话,”闫峥给她倒水喝,开口赶人,“查完还不走?” 梁绥东识趣走了。 留下小赵汇报完事情,也回码头忙活去。 夫妻俩待在病房里不觉无聊,护士给许思挂针,她坐会儿又睡着。 闫峥便拿起小赵送来的资料看。 看着看着,想到谢、彭两家的事,商检局办事也讲究证据,那两家的货船查了这些日子,却是没有问题。 闫峥手点在谢家的货单上, 若有所思。 下午辰光,趁着许思睡着,他叫了个护士帮忙照看,自己去了锦绣大剧院一趟。 同郑雁在办公室讲了十来分钟,出来时,郑雁面孔并不好看。 “放心,这事我说过会有交待。” 闫峥颔首,“希望郑院长实事求是,否则我不介意代为查审。” 郑雁看着闫峥公事公办的样子,反倒笑笑,“得,陈书记说你处事说一不二,还真是。” 闫峥不响,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她叫了个小姑娘吩咐,“叫谢主任来我办公室一趟。” …… 许思睡醒时,瞧见婆婆坐在床边削苹果。 苹果皮连成一串,姚荟仿佛在出神没发现她醒了,等到手里苹果削完才回神。 “小思,醒啦,头还疼不疼?” 许思摇头,“妈你怎么来了不叫我,我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你说你这孩子,坚强也要有个限度,晓得我就不让你上台跳。” 许思抿唇笑,“您不会的,万老师说您年轻的时候,膝盖磕烂一片还咬牙练舞。” 姚荟瞪她,“啥都给你晓得,我不要面孔伐,万芳这个漏勺嘴巴一张都是孔。” “谁让万老师是你好姊妹,啥都晓得。” 婆媳俩说了会儿话 ,许思瞧出婆婆有心思,“妈,你怎么了?” 姚荟叹气,把苹果削成小块放碟子里,说,“从前刚跟闫振华结婚那会儿,我连苹果皮都不会削,后来在疗养院住久了,啥事都能拿来打发时间,你瞅瞅这皮我都没削断……” 许思晓得不是真同她讲这个苹果皮,只耐心听着。 姚荟把那碟苹果放桌上,转身看她,“小思,妈想明白了,今朝她们就是觉得我的位置早被姓文的抢去,在闫家没地位没面子,才敢欺负你,要我还是闫家的女主人,哪个人敢撒野。” “妈不能自欺欺人,我跟闫振华离也好怎么都好,闫家算我的那份我通通要拿回来,将来看看还有谁欺负你,”姚荟说得冒火。 许思却笑出来,“不对,妈妈没想明白。” 姚荟‘啧’一声,“哪能又没想明白哩。” 许思说,“妈妈只是拿回属于你的那份,本身就是您的,而且不要为了我、或者为了闫峥、为了任何人去做某件事,应该为您自己。” 姚荟嘴巴动动,许久才点头,“晓得了,为了我自己痛快,早就该离了,离了拿着我的钱我的生意,往后妈自己给你撑腰……” 许思露出欣慰神色,忍着不笑。 姚荟说,“得了,想笑就笑,你同闫峥不都盼着我孤家寡人吗。” “没有,是盼着你找第二春……” “要死哩,说得啥话,”姚荟作势要捂她嘴巴。 聊了会又想起啥,“不过我有个事啊。” 许思问,“啥事。” “生意我十几年没沾过手,当初回到的沪市闫振华带着那狐狸精,原本我还管管华新百货,后来她老给我穿小鞋,我一怒之下就……就撒手不管了,现在就是抢回来估摸也搞不成器。” 许思:………… 姚荟心虚说,“年轻嘛,妈年轻辰光多傲一人,哪里放得下身段跟文澜姿那种狐狸精 抢东西,反正每年收到分红就不管了……” 许思说,“妈您这不是傲,是做慈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姚荟自认当初冲动,“哎呀,别笑我,你说咱要抢回来了,里头都是那文狐狸精的人,啥子进货渠道啊,咋卖东西啊我都不晓得,说不定没两天就关门大吉那才好笑伐,到时候全沪市人都笑话哩,连你一起笑话。” 姚荟老底子都掀了,干脆一股脑说清,“我想着那生意咱得先搞搞灵清,把闫振华那点门路都弄明白,到时候再一把抢走。” 许思说,“那要咋办?” “咳咳,我春节前后都会去趟闫振华那,收收分红,在文狐狸精眼前晃晃,气气她,到时候再说吧。” “行。” 许思蛮有兴趣,华新百货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呢。 …… 第172章 首演,蝶梦 婆媳俩说着话,没一会儿闫峥回来了。 沪市的冬天愈发湿冷,闫峥身上仿佛裹了层寒霜。 许思扬起笑,“回来啦~” 闫峥应一声,俯身去看她,“好些了吗?” “嗯,挂完水退烧了,咱们可以回去吗?” 闫峥搓搓手贴她额头,是不烧了。 姚荟说,“回去也好,这里冷得跟冰窖子似的,回去烧点火盆屋里暖。” 闫峥说行,“我去交费用。” 费用很快交好,许思换上衣服。 两人先把姚荟送回去,才驱车回家。 天阴沉沉的,开到黄浦江边时,下起了雪。 洋洋洒洒飘下来,沪市难得有这样大的雪。 两人很快到了家里,小苗苗跟钟姨窝楼上烤火盆,一个织毛衣一个在纸上乱涂乱画。 听见响动,钟姨下来关心问,“小思没事了?” “钟姨我没事,”许思裹着闫峥的外套进来。 钟姨说,“灶披间还有个火盆呢,咋突然下雪了,我给你端上来。” “我去吧,”闫峥把人交给的钟姨,转身去端火盆。 屋里很快暖起来,苗苗穿着小棉袄蹦跶下来, “小婶婶,你生病了嘛?”小丫头趴到她床边,烤得红扑扑的小脸满是担心。 “很快就好了,咳……你上楼玩去,等会儿过了病气。” 苗苗舍不得走,又同许思说了会儿话才上楼。 床边终于空下来,闫峥坐过去把人揽怀里,单手翻看资料。 他腿长,一条踩地上坐得随意,许思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问,“你真不去码头呀?” “迟点过去一趟,晚饭前回来,”闫峥低头看看她,病了的人面孔更白了,没点血色。 闫峥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想到昨天晕倒一幕,仍觉得心惊。 “媳妇。” 他几乎不这么叫自己,许思杏眼圆溜溜看他,“嗯?” 闫峥把被子给她裹住,两手一抱就放到身前。 许思:…… “以后病了不许硬撑,有什么事同我讲,再小也讲。”男人说得一本正经。 许思笑起来,“晓得了呀,你昨天说过了。” 闫峥说,“你记不住,左耳进右耳出,我白费功夫。” “哪有的事,”许思凑过去,唇送了上去。 闫峥便低头吻住,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闫峥再把她抱怀里,“怕苗苗生病,不怕传给我?” 许思说,“不怕,你皮厚。” 腰上被轻捏,男人低声说,“再睡会儿,你睡了我就去局里。” “嗯。” 半小时后,闫峥把睡着的人小心放回床上,轻手轻脚出了门。 门一开,寒风凛冽冲进来。 把刚刚的温香软玉吹了个干净,让人不快。 他眉头不悦地皱下,大步踏入雪中。 …… 一周后,锦绣公布首演的舞蹈团。 蝶梦拔得头筹。 同时,还有另一个消息不胫而走,谢菊香从锦绣离开了,说是自己请辞。 锦绣首演一开,注定这剧院将来会在沪市风生水起,能在里边有个职位,还是主任这样的位置,说是主动离开没人信。 “活该,我才不信呢,那天就给我们穿小鞋,走了好。” “是啊,咱们拿了首演!这样一来不用再见到她了。” 江宝珠问:“许思姐,你说谢主任是不是做什么坏事被锦绣开除了啊。” “也许吧,”想到闫峥那天去了锦绣一趟,许思直觉与这有关。 “天啊,我们竟然真的拿下首演了!到那天我要让我爸叫上七大姑八大姨,全去看我跳舞!” “我也是我也是。” 许思好笑说,“你们要把锦绣包场啊?不让别人看了?” 张小玲嘿嘿笑,“许思姐,咱可不能忘了和朝云的赌啊,她们得解散了!” “对,必须解散。” 许思淡声说,“且看着吧。” 这边热闹,许思却是没看到彭姗姗,放了东西找一圈。’ 在主屋二楼找见人,拉着窗帘,屋里一片昏暗。 “姗姗,猫这里做什么?” 彭姗姗呐呐说,“谢心悦怀孕了,我爸妈都从杭城赶回来,把她接回家。” 许思:…… “那天回去我二哥打了她,结果进了医院。” 许思惊讶,彭州华果然和剧情里的一样,有暴力倾向,谢心悦拼了命嫁给他,如今算自作自受。 彭姗姗说,“现在全家上下都哄着她,简直受不了。” “姗姗,你不用同她针锋相对,那是你的家不要因为她和家里人有了隔阂,”许思劝道。 “我就是看她不痛快。” “那有啥关系,这世上让你不痛快的人多了去了,全当是屁。” 许思就是这么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谢心悦这样的人自有她的结局。 就比如谢菊香,丢了锦绣的好工作,再比如季春梅,朝云解散她又如何呢,全部宝压在朝云上,不惜牺牲白玉兰的名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心悦如今背后是谢、彭两家,但她要一直如此,多行不义。 …… 蝶梦拿下首秀后,报社的记者来拍了一番。 外界听到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团拿了首秀,有惊讶也有质疑,一时纷纷扰扰,非得等首演那天买票去看看。 票还没放出来,就被炒到了大价钱。 许思负责和锦绣沟通,确定好首演时还要加上两支舞,时间在开春。 转眼到了年关。 弄堂里属这时候最闹腾。 小汀州的菜市场,四点就有人排长队。 天寒地冻,排出一道风景线。 去迟了有票都买不到东西。 站在一起的婶子、嬢嬢脸上喜气洋洋,问问你家领了多少票,羡慕大户的,票多份额多,就比如鸡,大户两只小户一只,供应的食品写得清清白白。 再说说各个单位都领了些啥年货,碰到福利好的,羡慕死人了。 徐桂芳每年这辰光都是去最早的那一批,跟吴大娟两人在队伍里杀个三进三出,也能抢到些好货。 今朝多了个钟姨,队伍日益壮大。 一大早三人就挎着篮子摸黑出去了。 临近过年,蝶梦是放了年假,年前五天、年后七天,讲好回来后要一猛子扎到练舞里,到时候就不给放假了。 许思感叹,自己也成了压榨的领导。 放假第一天,她睡了个好觉,闫峥也回来了。 大概是那次晕倒真把他吓到,后面这些日子不管多晚都会回来,最多隔一天也要回来。 许思说,“你忙就在码头待着,不用两头跑啊,天冷得很。” 闫峥嘴上硬了,照样回。 夜里摸到床上,浑身却是热乎的,大概先洗了热水澡,有他在许思便睡得更香。 起来汰好脸,许思说,“钟姨估摸还没回来,我下楼弄点早饭。” 钟姨没来得及做早饭,倒是给炉子弄好了,没全盖灭,上面放烧水壶,水半热了。 许思在五斗柜里翻翻,拿出捆面条。 闫峥不晓得啥时候下来了,“煮什么?” “吃面条吧,苗苗也喜欢吃。”小孩口味就是软哒哒的,很爱吃面食。 许思说,“拿几个鸡蛋。” 闫峥拿了鸡蛋,又自觉洗菜叶,大高个站在灶披间里显得地方都挤了。 锅烧热,许思倒油,先煎了四个荷包蛋,她同苗苗一人一个,闫峥吃俩。 她去砂锅瞅瞅,昨天炖的肉钟姨盛出一半在里头,大冷天的,上头的油花都凝成白的。 挖些炖肉和肉汤,加开水。 许思倚在台面旁等锅里煮开,锅里蒸腾的热气雾蒙蒙。 男人甩了手上水珠,靠近,大掌揽住她腰贴上来。 许思抬头瞧他,眼尾带笑,面润身软。 自打上次洗澡间里那场,后头好像变得没脸没皮,在屋里试了两次便由着闫峥去了,左右嘴巴闭闭紧少发出点声响。 两人挨在一起说话,大多许思说闫峥听。 锅里汤煮开,面条丢下去打着滚翻起来。 许思说,“你吃多少呀,每趟煮面条总觉得放不够,想想又往里丢点丢点,结果煮出一大锅。” 闫峥捏她手,拇指和食指团一个圈,“一份这么多。” “你晓得还不少。” “嗯。” 男人手不老实,趁她低头赶面条,唇贴那后颈上亲几下。 许思拧他放在腰上的手背,“别闹。” 一锅面煮好,腿软得跟面条差不多。 盛出放托盘上,男人一只手就端起来上楼。 许思叫苗苗起来,三人坐在桌边吃面。 苗苗吃得眯起眼睛,“小婶婶,霞气好次。” “好吃你就都吃完,”许思看她笑,把带点筋的肉放苗苗碗里。 小丫头‘嗷呜’一口, 摇头晃脑得嚼。 正吃着,钟姨她们就回来了。 许思探头往下看,“阿妈、钟姨。” 楼下两人手里篮子里满满当当,战绩斐然。 徐桂芳笑,“起来啦。” 许思吃完碗里两口面,下楼去看,苗苗也溜下凳子小尾巴似得跟上。 东西全放在堂屋桌上,钟姨红光满面,袖子还薅在手臂上,“诶哟,小思我同你讲,刚那小汀州的菜市场真的是鞋能给我挤掉了,赶上天宫蟠桃会。” 许思好笑,低头看桌上有啥,“那你俩是哪路神仙啊,弄这么多宝贝回来。” 钟姨乐呵呵说,“还得是你阿妈厉害,这鸡就差点没抢上。” 徐桂芳说,“我瞅那老婶子就想瞅空插队,她站哪边我就把篮子往哪边一挎,严防死守哩。” “称副食的那姑娘不大实诚,我说要一斤瓜子吧,那一勺铲下去往秤上一贯,秤都压下去了肯定不够斤两。” 钟姨说着就要找地方称。 徐桂芳说,“今年干菜倒是好,黑木耳和香菇都买够了。”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许思笑着配合着夸她俩。 其实家里哪里缺吃的用的,鸡肉平常就没少吃。 主要两人高兴就成。 “阿妈,你们下趟再去多穿点衣裳,把耳捂子戴上,外头多冷啊。” 徐桂芳说好,小囡就是贴心棉,。 苗苗人才同桌子高,踮脚趴在旁边,“婆婆,有糖。” 徐桂芳抬手就拆袋子,“有糖有糖,还有米花糕,这啥……葱花饼,你要吃啥?” 苗苗蹦着说,“吃糖,再吃米花糕、再吃饼。” “哟,你这小肚皮能撑船伐,吃这么多哩,”徐桂芳疼孩子,嘴上逗她,啥都拿出一点装小碟里给苗苗。 苗苗被逗得‘咯咯’笑。 讲的热闹话,徐桂芳又把闺女拉到身边问她,“大年夜怎么说,你要同闫峥回去吗?” 说到底,小囡今年才回到许家,徐桂芳自然也想她在家里过年,但到底闫峥那边是男方。 许思倒是没想到这个,“我还不晓得,等下问问闫峥好了。” 徐桂芳拉着她手,疼爱搓搓暖,“去哪都成,要是大年夜到闫峥那,初一就到阿妈这,咱不讲究其他。” 许思说好,笑笑抱住她手臂。 母女俩说了会儿小话。 桌上东西分好徐桂芳便提着先回去了。 没一会儿小赵来,手里提着几大兜子,是局里发给闫峥的年货,一道给了钟姨。 闫峥又同小赵除了趟门,天黑才回到家。 许思洗漱好坐在床边,问他白日里阿妈问的话,“大年夜你要回闫家吗?” 闫峥站一遍解扣子,说,“不回,初一再去。” “同妈讲好了?” 上次婆婆还说过年回去转一圈的。 闫峥解了外套走过来,手撑在床沿俯身亲她,许思捂他嘴巴赶紧躲,“哎呀,先说正事。” “我只想‘办’正事,”男人冷峻的脸对着她就像冰山化雪,温和一片。 许思假装听不懂,“你要没说我就同妈说了,那大年夜就去我家过,我问问妈来不来。” “她八成不来,”往年这辰光,姚荟一般去闫家往桌上一桌,全家都别想吃高兴。 许思笑,“我可以哄来~” 话才说完,就被男人搂着腰身放到了棉被上,“闫太太厉害,谁都能哄住。” 脖颈被亲几下,许思怕痒笑出声,手脚并用去推他。 “我,我就哄不住你……闫,闫峥你属……嘶,狼的啊,轻点……” 软绵绵的话娇嗔亲昵,听在耳朵里哪还能轻得了一点。 手脚被抓住,一并塞回被窝里。 抬手拉灯。 暗色中很快响起不同寻常的喘息。 外头雪花簌簌落下,悄然掩藏。 第173章 新年 转眼到年三十这天。 一大早是被弄堂里的鞭炮声炸醒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许思翻个身,抽出身下潮热皱成一团的睡衣,有时候觉得,闫峥忙一点也不是不行。 偶尔一两天别回来,给她喘口气。 男人抓住她手,把睡衣拿下来放到旁边,又叠吧叠吧把她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不多睡会儿?”早起的声音低沉带着哑意。 许思摇头把手伸出被子,“热,外头放鞭炮睡不着。” “睡不着再躺会儿。” “大年三十哪能躺,阿妈同钟姨肯定起来炸肉丸了,”说着就要坐起来。 可横在腰上的手一下不让,铁钳似的掰不动。 许思转头想咬人,“你赶紧放我起来,等会儿钟姨又看我眼神怪怪的。” 闫峥闷笑,“钟姨很贴心,只看看不多问,思思不用害羞。” “……” 闹了会儿,闫峥还是放了她起身。 许思从她的大衣柜里翻出新衣服,想想又问,“是今天穿新衣还是明天啊?” 上一次过年还是上辈子的事,她一个人在租来的房子里和朋友云过年。 朋友回了家,那边热热闹闹一家子,她煮了个海鲜面同朋友说自己在吃海鲜大餐。 没点年味的年,新衣服穿了也没人看。 闫峥说,“想哪天穿都行,不然就穿两套,今天一套明天一套。” “败家,”许思睨他,想了想应该还是初一穿,新年新气象。 她挑了件红格子的呢子,套在高领毛衣外,一张小脸被红色衬得粉嫩温润,偏深的眉不用画都极有存在感,浓颜却气质温柔。 长发随意一扎,干净清爽。 闫峥说:“那我穿什么?” 他只穿了件衬衣,站着没动,许思看着都觉得冷,“先穿这个,再把上趟那灰色的大衣穿上呀,衬衣脱了!” 凶巴巴的。 闫峥好脾气地脱掉衬衣,皮肤暴露在空气里,腰上几块腹肌块垒分明,许思忍不住摸一把,不摸白不摸。 两人磨磨蹭蹭下楼时,灶披间白雾缭绕,油炸烹炒的声音闹腾着,香味直钻鼻子里。 许思说,“钟姨,你弄啥呢这么早。” 徐桂芳也在,“醒了,闫峥也起了。” 闫峥叫声‘妈’。 两家来往多了,徐桂芳见到这姑爷也不像从前不自在,乐呵说,“你俩先汰脸去,我蒸锅里给你们夹点吃的。” “好呢~” 两人往后院去洗漱。 人一走,钟姨就朝徐桂芳挤眉弄眼,“小年轻,这段日子好起来了,洗脸都要一起去。” 徐桂芳又看看门外,欣慰得笑,“也不晓得啥辰光养个小囡。” 钟姨往油锅里下豆腐,炸豆腐泡,一边说,“快了吧,感情好着哩。” 后半句话意味深长,徐桂芳也笑起来。 吃完早饭。 许思下楼帮忙,“阿妈,钟姨我来干点啥?” 徐桂芳说,“闫峥呢的,还忙呢?” “嗯,他文件带回来处理,码头这段辰光最忙了,”许思眼里有活,抬手捡了根萝卜削皮,估摸要炸油墩子。 徐桂芳说,“真是忙,你二哥在码头也忙,说瞧着闫峥好几次了,有时候还打声招呼。” “嗯,”许思抿唇笑,“二哥在家吗?” “他下午回来,你大哥也下午过来。” “嗯。” 钟姨讲,“今年过年真是热闹,往年在谢家……” 她讲一半闭嘴,想起还是别提的好。 许思倒是有兴趣,“咋啦在谢家怎么样?” 见她不在意,钟姨说,“在谢家多没劲啊,谢先生天天有客人上门,家里几人倒不热闹,谢瑞过年老鼠掉到油缸里,天天拆年货吃,吃多了我就挨夫人说……那你说我有啥办法,还是咱们小思最乖。” 许思很久没想起原主了,有时候恍惚以为自己就是原主…… 记忆里那个‘谢思’真的很乖,不吵不闹,过年也陪着钟姨做做饭,有时候谢景盛会叫她见客人,她就乖巧坐沙发上听他们谈生意。 现在想起啦,谢景盛那行为,真够恶心的。 甩甩脑袋,把那一家子丢脑后,许思说,“算了,咱还是说点开心的。” “对对对,说开心的,诶桂芳那排骨要炸一下吗?” 徐桂芳把裹了薄面糊的排骨递过去,“炸一下,小思跟苗苗都喜欢吃糖醋小排。” 三人在灶披间忙活一早上。 外头偶尔响起一声鞭炮响,然后就是孩子一哄而散的笑声,热闹得不行。 隔一会儿,苗苗揉着眼睛下来了,许思便汰手给她编辫子。 两根小辫子,扎个红头绳,别几个小发卡,可爱又喜庆。 弄好乖乖捧了个包子吃,跟木木一道去放炮。 许思操心说,“苗苗躲远啊,看哥哥放。” 小木拍拍小胸脯,“阿姐,我不让苗苗炸到。” 鞭炮是许向阳买的,买了不老少。 徐桂芳说,“没事,都这么玩。” 看着俩小的拉手跑出去,徐桂芳想起来问,“苗苗家里人呢?她爸走了,妈呢?” 许思只当初问过闫峥,具体也不太清楚,“好像小时候就不要苗苗跟她爸了,父女俩一直住在军区,那个妈只去过一两趟。” “啧,真狠心啊,多乖一小囡,”徐桂芳叹气,“不过在咱家也好,跟小木做个伴,有孩子也热闹。” 许思说,“是呢,苗苗很乖又贴心。” 中午时分,许向阳回来了,带了几张对联和‘福’字。 “小妹,贴对联了。” 许思探出头,脸颊上不晓得啥辰光沾了面粉,孩子似的,“二哥你等等我,我想贴。” 她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贴过,后来就再也没了。 许向阳自顾从堂屋里拿个椅子出去,站在院里卷袖子,“别急,等你等你。” 许思汰手出来,小木同苗苗也闻声回来了。 几人先贴院门外的。 许向阳拿起看看,递给她一条,“贴左边。” 玻璃瓶里装着米饭、面粉熬的浆糊,许思拿刷子沾一些刷对联后面,踩椅子上。 “你们俩瞅瞅,歪了吗?” 木木苗苗齐齐往后退,苗苗歪着小脑袋说,“歪了!” 木木说,“不歪!” 许思回头看看,“苗苗,脑袋摆正!” “嘿嘿嘿,”苗苗站好,这下说不歪了。 许思便把对联一贴,如法炮制,两边都贴了整齐。 楼上闫峥往院里看,瞧她站在椅子上,皱皱眉。 然后就下楼了。 许思拖着椅子往中间,踩上贴横批手不够长。 许向阳正要说他来,眼前就晃过个人,那快一米九的妹夫揽腰把人抱下来,自己踩个椅子腿就贴上去了。 许思说,“真不错,贴很正。” 人都下来了,闫峥顺带把堂屋的也贴了,一回头媳妇不见了,小舅子不情不愿地给他递对联。 许思同苗苗蹲在地上看那瓶浆糊。 “小婶婶,可以吃吗?” “应该可以吧……” 两人手要往浆糊里伸,闫峥看得直皱眉,“不许动,肚皮吃痛了。” 许思吐吐舌头,拉苗苗起来,“我就说不能吃吧,你还非要吃。” 苗苗:“……” 第174章 新年快乐,闫先生 对联贴好。 闫峥同许向阳倒是聊上了,许向阳在码头管卸货,两人不少话题能谈。 许向阳问:“海关处人多起来了,瞅着最近抽检都快了。” “多了二十个,不加人手忙不过来,”闫峥看着院里同孩子玩的人,淡淡回他。 许向阳似是而非说句,“人多就杂。” 闫峥收回目光看他,眼神多了几分审视,“思思说你准备参加高考,怎么还在码头?” 许向阳‘切’一声,“这俩事不冲突,在码头我也能考上。” “自信挺好。” 许向阳:……这语气跟夸苗苗吃饭吃得好有啥区别! 刚想说句啥怼回去,就瞅大妹夫几步走开了。 闫峥看许思同俩孩子放鞭炮,胆子忒大,埋土里不炸一脸土,要有石子蹦着咋办。 走过去炮快要响,俩孩子往她身后躲,闫峥抬手在她面前挡了挡,结果啥也没。 许思转头,“你干嘛呢?” “炸土里会崩眼睛,不准这么玩。” 许思好笑说,“我都没点着,吓她俩的。” 苗苗伸出小脑袋,看看是没响,‘咯咯’笑,“小叔叔上当了。” 闫峥上个当,比太阳西边出来还让小家伙乐呵,念叨一早上,就差扯着挂在檐下的风干鸡也说一声。 许思笑得肚皮疼,被没收了火柴和鞭炮,抓回楼上。 一早忙活,中午随便从早上弄的东西里装几样,钟姨再拌两个凉菜,两家人几个人凑一起对付了。 重点要放到晚上。 许思又给姚荟打了个电话,“妈你快来,我阿妈和钟姨给你做了黄芽菜春卷呢,鸽子汤也要炖上了,晚上我们还要一起包饺子~” 姚荟听得心痒痒,“我不去闫振华那,他一家子今年得多乐呵。” “不急这一天,初二我们一道去呐。” 原本是初一,但怕头天晚上年夜饭吃迟了便换成了初二。 许思说,“她们的不痛快不能用您的不痛快来换,对不~” “有点道理……” 许思又说,“晚上包饺子比赛,里头放铜板,谁吃到一年都有福气,妈妈不想来呀~” 姚荟说不过一点,“来来来,晓得了晓得了,我收拾收拾让老王送……哦不,你让闫峥来接我,我不让那边晓得我今晚不去,吓死她们。” 许思忍笑,“成,让闫峥接你。” 男人笔停下,拧眉看她。 许思眨眨眼把电话挂了,讨好得笑,“去吧,你接妈妈去。” 闫峥没说啥,起身披上外套,临出门时一把拉住她手腕,把人提溜到 身边,“要去一起去!” “诶你,我衣服~” 男人手一伸,抓了衣服围巾过来给她弄上,两人黏黏糊糊出了门。 到了南平路。 姚荟嘴上说不去,早早就裹着大衣戴着皮手套等在门外。 许思开门让她上车,她还提进来两瓶葡萄酒,“小思,晚上喝酒哩。” “好啊,我阿妈还弄了不少下酒菜呢,妈妈喜欢吃什么,晚上再添两道。” 婆媳俩高高兴兴,闫峥当个司机。 姚荟说,“哟,没看着还以为是老王来接我哩,不吭声的。” 闫峥无言,开口叫声‘妈’。 姚荟同许思交换个眼神,抿唇偷笑。 大过年的,街道上行人和车都极少。 开过大桥,桥下停着的渔船上,船头冒起炊烟,住船上的人也停下来过个安稳年,满是烟火气。 回到象牙巷,姚荟就钻进灶披间同钟姨她们弄东西,看啥都新奇。 “诶哟,来着了,这五花八门啥都有哩。” 钟姨说,“那可不,洗洗手给我和点面去,等会儿包饺子了。” 姚荟瞪眼,“那我可不会哩。” “面多加水,水多加面,有手就会。” …… 晚饭一直忙活到八点多,主要许思几人包饺子技术实在惨不忍睹。 她是南方人,面食弱项。 她跟婆婆在前头包,后头钟姨和阿妈忙着补漏洞。 “诶哟,小思你同我半斤八两,包两个破一个。” 许思浑不在意,“我这不是想给你们多装点肉馅嘛,果然不能贪心。” 闫峥站一旁,不声不响包出整齐一排,许向阳怪不服气,奈何水平也不够。 徐桂芳瞅见说:“闫峥,你这饺子包得好哩。” “可不是,整整齐齐,以为你跟做月饼一样,拿模子印的。” 许思说,“我不想吃自己包的,我想吃闫峥的。” 闫峥唇角勾起,“给你吃。” 军区每到过年都是包饺子,他不会也会了,没想到还派上点用场。 小夫妻甜甜蜜蜜。 小苗苗说,“我吃小婶婶包的。” “我也吃阿姐包的。” 许向阳敲他脑门,“你咋不吃你哥包的!” 小木眼睛圆溜溜转,“我吃大哥哥包的。” 许多成在一旁呵呵笑,包得也好着。 饺子下锅,桌上开饭。 不晓得谁家正好放了个炮,年节的热闹顿时扑腾出来。 一桌人挤在二楼的饭厅。 窗子大开,外头银霜印出明晃晃的光。 桌上菜满满当当,旁边的小桌上烫着老酒,醇香四溢。 举杯,敬酒,干一杯。 许思侧头看闫峥。 他心有灵犀恰好看来。 “新年快乐,闫先生。” “新年快乐,闫太太。” 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 悄声说在耳边,心口弥散出蜜糖的甜。 …… 第175章 福气饺子 一顿饭吃两小时。 中间稍顿,喝茶嗑瓜子,钟姨又下楼去煮饺子端上来,再炸盘花生米。 这顿饭是怎么也要吃到十二点去。 不晓得啥辰光,许思坐到了姚荟和徐桂芳中间,两人都疼小囡,好菜齐往她碟里夹。 许思吃不下,转头赶到闫峥碗里。 男人同大舅子、小舅子喝酒,眼神却清明,对上媳妇雾蒙蒙的眼睛,抬手揩去她面颊沾上的米糕。 “慢点喝。” 许思冲他笑,面孔红润装得乖,实则看人已经两个影子稀里糊涂。 姚荟拍开儿子手,“别理他,跟妈喝。” 轮到吃饺子,饺子皮薄肉大,圆滚滚的溜进碗里。 徐桂芳说,“放了三枚铜板,瞧瞧谁能吃到了。” 一桌人拿起筷子吃饺子。 饺子滑溜得夹不起,许思便一根筷子戳饺子肚子里,第一个就戳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想想拿勺一舀趁姚荟不注意放她碗里去,小动作落在徐桂芳眼中。 许思回头朝着阿妈笑,偷偷抱住她手臂,“阿妈,我给婆婆一点福气,我的福气够多了。” 徐桂芳拍拍女儿手,疼爱说,“我们囡囡心肠软,哪哪都好。” “那阿妈可不许吃酸,我天天都能陪着阿妈,是你的小棉袄。” “阿妈哪会吃酸,你回来就是阿妈最大的福气。” 许思吸吸鼻子,眼眶蓦得红了,大抵觉得太幸福,未曾有过的幸福。 “哎哟,我的牙,我这饺子有铜钱啊……”姚荟捂住嘴巴,把咬一口的饺子放回碟里,里头一枚小铜钱。 钟姨笑开花,“新年新气象,福气顶呱呱。” 姚荟盯着那铜钱,看了几秒背过身去抹眼泪, 大家一惊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咋说。 旁边的闫峥掏出帕子递给她,“哭什么,太高兴了?” “侬嘴巴闭上,谁哭哩,瞎讲,”帕子接过去,按按眼睛,转回来神色已如常。 拉许思手摸摸说,“妈福气都给你,往后你同闫峥好好的。” “谢谢妈妈。” 许思和徐桂芳交换个眼神,都觉得好笑。 “吃饺子吃饺子,还有俩看看谁吃到。” 徐桂芳打圆场。 她看看姚荟心里晓得小囡为啥给姚荟,钞票是要紧的东西,但不是万事都能解决。 小囡这婆婆看着光鲜亮丽,但同为女人徐桂芳晓得她多苦,好在如今成了一家人,自家也就是她家,挺好。 下一个吃到的是苗苗,小丫头‘啊’一声,小嘴巴嚼吧嚼吧,大家赶紧看过去。 半天没瞧见她吐出来。 “哟,这小不点可别吞下去了。” “乖乖,吃到铜钱吐出来哩。” 苗苗嘴巴包着饺子,呆呆看大家。 许向阳上手掏她小嘴巴,果真弄出枚小铜钱,“下次放个大的,小丫头还真想往下吞。” 苗苗‘咯咯咯’笑,觉得好玩。 “还有最后个,瞅瞅谁吃到。” 饺子包得多,每人分几个圆桌上还有两盘,每盘二十来个。 许向阳说,“别说,难道要我们把这两盘都吃了?” 钟姨说,“吃不着就一直吃,最后一个那是大福气。” “钟姨你这么说我可就来劲了,把你这两盘都整了,”许向阳捧场很,一下往碗里夹了三四个,呼噜呼噜吃起来。 小木不甘示弱,“二哥我吃大福气!” “哟,人小鬼大还敢跟你二哥争。” 徐桂芳笑说,“你几岁小木几岁哩,没个正行。” “妈,几岁也让不了,我要让小弟晓得社会险恶。” 小木嘴里包着饺子,大眼睛瞪二哥,“我吃到全给阿姐,阿姐明年每天都高兴。” 许向阳一噎,“你小子。” 许思摸摸小木脑袋,“吃不下不要塞,肚皮吃痛了。” “阿姐,我吃得下,”小木又咬一个。 大家刚吃过一轮,其实都蛮饱,吃到最后,盘里还剩十来个。 钟姨一人分两个,责任承包制,反正要清盘。 许思觉得自己刚吃到一枚,八成不会再吃到,慢吞吞吃了碗里两个,果然是没有。 抬头对上闫峥温和的目光,男人慢条斯理吃着。 许思看看他碗里,还剩俩。 将近十二点,许向阳跟小木兄弟俩靠在椅背上晾肚皮,打饱嗝。 “都干完了咋没吃到,钟姨你是不是数错了。” 钟姨想上手打人,“我又不是空心汤圆脑子空空,一、二、三还数不明白?” “嘿嘿,”许向阳说,“那可能你藏兜里没包进去,哄我们把饺子吃完。” “嗐,这孩子,桂芳我打你娃你气不气?” 日子好,心情好,连徐桂芳都跟着说玩笑话,“随便打,我一百个乐意。” “妈,你是我亲妈。” 一桌吵吵闹闹,许思托着晕乎乎的脑袋抿唇笑,面孔坨红。 然后就瞧某人那手,越过姚荟,把放着个饺子的调羹放进她碗里。 许思抬眼,闫峥眼神示意。 她心领神会,笑眯眯挟起咬一口,果然是最后那枚。 许思举手,“别吵了别吵了,在这呢。” 钟姨夸张拍大腿,“天爷哟,青天大老爷还我清白哩。” 许向阳说,“小妹不道德,藏个饺子不吃。” 许思一下甩锅,“闫峥给我的。” 闫峥:……小没良心。 最后枚铜钱出来,楼下堂屋的座钟刚好敲声响。 十二点,再过一秒。 新年到。 弄堂里噼里啪啦鞭炮响起,青烟冒出来看不见左邻右舍的人,淡淡的硫磺味散开。 这样的吵闹中,两个小的睡得雷打不动。 许多成把小木和苗苗送楼上睡,许向阳去点楼下的鞭炮。 等炮放完,这年便过了。 一桌人散场,醉意熏熏。 许家几人就许多成最清醒,没咋喝酒,连徐桂芳都陪钟姨和姚荟喝了几杯。 闫峥帮着把人送楼下,许多成说,“没事,我送回去,妹夫上去照看小妹。” 闫峥便也没再送,看几人出了院门才上楼。 到了二楼,钟姨正准备收拾碗碟。 闫峥说,“钟姨困觉去,放着明天收。” 钟姨看一屋狼藉,“明天收哪能,现在就整了。” “不用,你把我妈扶楼上,收拾收拾困觉了。” 见闫峥坚持,钟姨就扶起姚荟上楼去。 姚荟摇晃站起来,嘴里念叨着,“儿媳妇赛小囡,我家小思真是心肝宝贝。” 钟姨说,“是是是,你心肝宝贝让你困觉去,跟我上楼。” 两人上去三楼,楼梯踩得‘咯吱’响,隔了几分钟才静下来。 许思侧身靠在椅背上,身子微蜷,水蒙蒙的眼睛看着闫峥,乖得跟猫似的。 闫峥弯下腰,“醉了。” 摇头。 “晓得我是谁?” “我男人……” 几个字差点把舌头咬到,许思委屈皱起眉,手伸出要抱。 闫峥把人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还好晓得,不然打屁股。” 许思嘟囔,“不打。” “嗯,不打。” 把人抱回屋里,打热水收拾伺候。 等她睡安稳了,闫峥才转身去饭厅把桌上全收拾了。 军区养出的习惯,见不得脏乱差。 …… 闫家宅子。 一桌人吃完佣人做的饭菜,热闹还算热闹,但总归少点什么。 闫振华站在窗前抽根雪茄,他白日里给姚荟打过电话。 那边没说来不来。 临到晚饭前,许思倒是打个来,说姚荟在象牙巷一道过年,她同闫峥也不过来了。 烟圈吐出来,看不清玻璃外。 闫振华皱起眉头,竟然有些羡慕姚荟。 肩上披上件外套,文澜姿抱住他,“老闫,不高兴呢?” “没有。” 文澜姿说,“我还不晓得你呀,小峥那边咋说,他同阿姐啥辰光来家里吃饭。” 闫振华说,“初二过来吧。” 文澜姿心里一咯噔,嘴上温柔小意,“晓得啦,初二弄些好菜,以前阿姐喜欢吃烧鹅是伐,我亲手弄道,再给她炖个乳鸽汤你看好伐?” 闫振华拍拍搭在肩上的手,“你心细,你安排就成。” 第176章 初二去闫家 三十一过是初一。 大早上,弄堂里就有人家放起鞭炮。 三响‘连中三元’,四响‘福禄寿喜’,五响‘五福临门’…… 昨夜加今早。 炮竹声后,碎红满地,灿若云锦。 叫‘满堂红’。 拜年的拜年,走亲的走亲。 邻里邻居见面个个红光满面,嘴上全是吉祥话。 “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大发大财伐。” “身体健康哩……” “……” 半夜还下了雪,穿了新鞋的小囡小囝在雪地里跑,胶底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 许思醒来时,脑子都是蒙的,手伸出被窝冰冰凉,然后就被另双手塞了回去。 “再睡会儿,”男人晨起的嗓音照平常多点沙哑,贴着她耳边直发痒。 许思在他怀里转身,环抱住男人覆着薄肌的腰,上下其手。 “睡醒了。” 闫峥这才掀眼,垂着看她,“晓得昨夜喝醉做啥了?” 许思顿住,“做啥了?” “闫太太自己想想。” 许思想啊想,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刮出某些少儿不宜片段,赶忙甩甩脑子,“记不起来了,头疼。” 撒谎。 男人不拆穿,抬手给她揉脑袋。 腻歪一会儿起来穿衣裳。 新衣裳早单独挂在柜子边上,她的新衣服是同彭姗姗去买的,红色的贴身半高领羊毛衫,黑色丝绒鱼尾裙、小羊皮靴,全是洋货行买的法国货。 小腰一掐站在镜子前,怎么看怎么窈窕风情。 许思抽出条红色绸带,把头发一挽,扎出个垂下的蝴蝶结,碎发勾几丝,美得招人。 闫峥抬手,把那碎发理到她耳后,皱眉说,“头发怎么打理不干净?” 许思:…… “造型!这是我的造型。” 男人无言,又把她头发弄回来,看几眼牙根咬咬说,“今天不出门,别给旁人瞧去了。” 许思笑,“穿衣自由!” 没说完,闫峥已经拿着她半身的大衣裹上来,把她裹得严实。 “里头自由,得穿外套。” “老古董。” 夫妻俩亲亲热热,外头楼梯响起来。 姚荟扶着脑袋下楼,“诶哟,喝多了喝多了。” 许思拉开门,笑盈盈说,“妈你起啦,还好伐?” 姚荟靠着楼梯扶手,“脑子昏头了。” 说完走过来,看也不看后头的闫峥,拉着许思左瞧瞧右瞧瞧,“水灵得哩,霞气好看。” “真的?!”许思眼睛亮起来。 “比真金都真。” 婆媳俩讨论衣服去了,闫峥默默套上外套,下楼给两人倒热水。 初一在象牙巷混了过去。 姚荟翻出一叠红包,给苗苗、小木、许思挨个发。 许思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到徐桂芳那边吃午饭,又蹭了阿妈和两个哥哥的红包。 晚上回家时,坐在被面上掏出来数数钱。 不老少,美滋滋藏枕头底下。 “小财迷,”闫峥瞧她模样,说一句。 许思说,“唉,大家都给我红包了,有人没给。” 眼睛眨巴看他,意思明显。 闫峥不动声色走去床边坐下,拉过她手腕。 许思只觉得手腕一瞬冰凉,再看去,戴上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 石英表,小方形的表盘,抛光打磨极其细致,金色可一点不土气,戴在她细白的手腕上复古又气质。 “好好看呀,啥辰光买的?”许思打心底里喜欢,举起来仔细看,爱不释手。 上辈子当个设计师,配饰当然也喜欢,有段时间她还沉迷收一些老年份的中古表,这支表要当时看见肯定也是喜欢的样式。 闫峥说,“瑞士表,上趟去港市时瞧见,让乔以南定的。” 谁晓得等了这么久,但也恰好给她当新年礼物。 许思眉眼弯下,去港市时两人还闹别扭,这会儿想起来心里甜滋滋。 一手是翡翠镯子,一手是小金表。 许思窝进被子里不摘下来~ …… 大年初二。 闫峥开车,许思同姚荟坐到后头。 车子开上主街,街道两旁积雪未消融,阳光照下来,银装素裹。 许是要去闫家,姚荟晨起就没好面色,沉默不响。 许思偶尔问几句闫家的情况,她才回答。 “闫肃脑子不灵光的,成不了啥大事,闫格机灵点但年纪小,我倒最不喜欢闫俏俏,小姑娘家家心眼蛮多……” 姚荟说得蛮客观,没添油加醋啥,末了还来一句,“小囡跟小囡咋差那么多,我们小思独一份得可人疼。” 许思觉得婆婆对自己满眼滤镜,好笑说,“闫俏俏被闫峥搞去的乡下,过年肯定回来了,不过我还有个事忘了说……” 姚荟转头,“啥事呢?” “上趟去华新百货买丝带,我把……咳咳,闫肃的儿子整哭了,赵蕊蛮生气。” 姚荟眼睛瞪圆,“她生哪门子的气,那小子一点不乖,比不上小木苗苗一点,爱哭精。” 前头闫峥问,“怎么没同我讲。” 许思说,“过了就忘了。” 第177章 不是省油的灯 车子一出现在闫家外,佣人就把大门拉开。 “大夫人、大少爷您们回来了。” 姚荟下车眼睛瞥瞥,是个生面孔,“咋的,这称呼怪讲究,还有小夫人呢。” 佣人赶紧闭嘴,引着三人往里走。 客厅里,赵蕊坐在沙发上逗弄康康,闫肃坐在一旁被闫振华问话。 闫格年前刚剪了个利落的头发,此时镜子前走来走去,抓着那几根头发又整理整理衣服,“爸,我穿得精神吗!” 闫振华看看,“可以。” “嘿嘿,”闫格心满意足,他年纪小心思全写在脸上。 那边赵蕊嘴角往下撇,说:“闫格今朝咋这样在意形象了。” 闫格说,“大哥要来啊我穿精神点,大哥手下的兵就这样式的,干净利落。” “一口一个大哥,闫格你也不管人家应不应你哩,我这大嫂现在也变二嫂了是伐?”赵蕊早憋了气,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闫格眼睛瞪圆说,“二嫂……我不是这意思,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啊……” 闫俏俏从楼上下来,脸颊微微凹陷,乡下待了一个月回来就生病瘦了一圈。 她嘟囔说,“嫂子,闫格已经叛变了,哼。” 闫格不认,“哪能这么说,爸你评评理。” 谁都乐见子女和睦,特别是闫振华这人,闫峥在他心里将来是要掌闫家事的,三个小的该敬他,听他。 “闫格年纪最小最懂事,难不成谁不是我闫振华的种了!” 客厅一瞬静下来,闫家是闫振华的一言堂,见他发了脾气,顿时心里发毛。 赵蕊呐呐闭上嘴,心底不乐意,只觉得这公公偏心的厉害,只会训他们几个,刚就在说华新的生意闫肃做不好,反正心里眼里只有他那个大儿子呗。 今朝不就过来吃个饭,还请了厨师过来,婆婆也是,跟着厨房忙活一早上。 想起来就觉得自家男人不争气,狠狠瞪一眼。 闫肃被媳妇一瞪,晓得啥意思,那哪能办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周易不就干挺好,还非要他天天去华新报到,没意思,面子功夫。 一家人各有心思,文澜姿从厨房出来,她穿一身黑色丝绒的裙子,撩撩头发说,“老闫,阿姐同小峥还没来啊,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哦。” “不急,说来就会来的,等等就是了。” 闫峥那性子,谁能催得动,一催两催他脾气上来调头就走,欠了他的。 “老爷、老爷,来了大少爷来了,”就这当口,佣人领着姚荟几人来了。 门带起的风裹着暖意。 客厅大白天开着大灯,明亮温暖。 许思走在闫峥身侧,这是她第一次来闫家,抬眼看看,心道不愧是闫家,这洋房里的所有东西,拿出一件都是大价钱。 暖意来自嵌在墙上的一个大壁炉,不晓得一天能烧掉多少柴火。 想到弄堂里的人家,烧点碎炭取暖都舍不得,她们在象牙巷每天有火盆已算奢侈,但同闫家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几人进来。 闫振华杵着拐站起身,“都来了。” 当爹的起身,后头几个小的不管乐不乐意都得起来。 姚荟似笑非笑扫过去,“是呗,不是你电话一个个打,怎么也得来晃一晃吧~” 闫峥站在一旁没响,许思叫声“爸爸”。 闫振华点点头,“听小思说,年三十上弄堂过去了 ,热闹伐。” 语气温和闲谈,放在闫振华身上少见,没端架子。 姚荟懒得搭理他,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叫我们来不能坐啊,茶不给杯吃下哩?” 闫俏俏不晓得啥辰光跑到文澜姿身旁,扯文澜姿衣袖,“妈,你看她们……” 在她眼里,姚荟几人跟土匪差不多,过来一趟还要她妈妈伺候,讨厌死了。 文澜姿拍拍她手背,压低嗓音,“不怕再去乡下?” 闫俏俏顿时闭嘴。 文澜姿脸上堆起笑,热情说,“是我不好,瞧着阿姐同小思太高兴,这茶水都忘了。” 她转头吩咐,“还不快去泡茶,把我给阿姐准备的龙井绿茶拿出来,快快。” “是,夫人,”佣人一下跑开。 文澜姿又说,“都坐下,暖暖身子马上开饭了,老闫你陪阿姐讲讲话,闫格你不还念叨你大哥吗,都坐下来吃点瓜子,我再去厨房看眼。” 闫振华应声坐下,几个小辈跟着坐了下来。 许思安静坐到姚荟身旁,目光淡淡看着文澜姿离开的背影。 仅仅一个照面,这女人风姿绰约,笑脸相迎,讲话得体,旁人挑不出毛病,或许还会夸一声文澜姿温柔小意姿态低,对正房恭恭敬敬。 可许思不觉得,文澜姿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在告诉婆婆,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使唤得动下人,儿子儿媳待了满屋,同公公话语亲昵。 不是省油的灯。 姚荟更是清楚,讽笑说,“阿姐阿姐,叫得真顺口,我是不晓得啥辰光有个妹妹,引狼入室哟~” “姚荟,”闫振华打断她,说,“行了,今朝大年初二,孩子们都在好好吃顿饭。” 姚荟无言,闫振华向来这样,那几年她抱怨、哭诉、不甘心,他也是这样,冷声说一句,“行了”,“别闹了”,“讲点体面”。 人都说情爱冷暖自知,姚荟其实很清楚,她同闫振华相爱过,所以晓得他不爱自己的模样。 厌倦、不耐、敷衍…… 一点一点把她心冷透。 旁的单人沙发上,闫峥大刀阔斧坐在那,闻言冷眼看向他爹。 “说不得,有啥必要吃这顿饭?” 闫振华敲敲拐杖,“哪就不让你们说了,你瞅瞅小思也在,那些陈年旧事有啥好搬上台面。” “她可比你明事理多,”闫峥丝毫没给面子。 对闫振华这个父亲。 一个背叛婚姻和家庭的男人,他无从谈尊敬二字。 眼看气氛僵持,佣人恰好出来问,“老爷,饭菜都好了,姨娘问上菜吗……” 她改了个称呼,显然发觉前头叫错了夫人。 闫振华说,“上菜吧。” …… 饭菜上桌。 凉菜、热菜、炖汤、点心摆满一桌。 冷盘有四喜烤麸、凉拌海蜇、红油猪耳朵、梅子熏鱼、桂花糯米藕、油淋醉蟹。 再是热菜,清蒸甲鱼、八宝鸭、红烧肉、水晶龙井虾仁、排骨年糕、葱姜炒蟹、砂锅糟香鱼头…… 腌笃鲜、乳鸽汤…… 梅花发糕、红糖甜糕、黄芽菜火腿春卷…… 整圆桌 ,中间桌盘能转动,摆不下的,碟子压着碟子。 这一餐放到外头,普通百姓一年的票也不定能买齐食材。 闫振华在主座坐下来,几个孩子跟了过来。 平常左手边坐文澜姿,右边闫肃夫妻,俩小的再往下坐。 闫俏俏过来,一屁股坐在常坐的位置上。 文澜姿赶忙拉起她,笑笑说,“往后让让,今朝你大哥他们在哪还轮着你小丫头坐这。” “妈……”闫俏俏皱眉,不情不愿站起身。 文澜姿拍拍她脑袋,慈爱模样,“去,跟闫格往后坐一位。” 说完,拉开闫振华左侧的位置招呼姚荟,“俏俏不懂事,我同老闫惯坏了,阿姐往这坐。” 姚荟一点不客气,过去坐下抬手摘皮手套,“你这‘阿姐阿姐’叫得我泥心(恶心,腻人),当年在港市你叫我姚夫人,就那么叫吧。” 文澜姿脸上僵了僵,“阿姐说什么就什么,姚夫人。” 当年文澜姿是商场的售货员,谁来了不是叫夫人就是叫小姐。 那辰光姚荟还常去商场看货,亲自张罗生意,文澜姿便跟在她身后打下手。 姚荟为人爽利,她勤快,姚荟也就愿意带着。 论起来还是她先认识文澜姿,所以她说引狼入室一点没错。 这称呼似是让闫振华也有些不自在,转而指指右侧位置,“闫峥坐这。” 闫峥坐下,然后是许思,再往下是闫肃夫妻。 “行了,吃饭吧。” 闫振华动筷,大家便吃起饭来。 饭桌上有些沉闷。 许思想尝尝醉蟹,刚夹了一块就被男人半道劫了过去。 闫峥看她,温和说,“蟹寒别吃,给你剥虾。” 他把那蟹钳放自己碗中,夹了几个虾给剥起来。 许思旁边是赵蕊和她儿子闫康康,小孩坐在椅子上,早记起来许思上趟欺负他的事。 瞪着眼睛看许思,一双抓过肉的油手想往她身上抹。 许思眼睛一眯,凉凉看他。 闫康康缩了下小手,‘哼’一声转过头,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回来。 闫峥把剥好的虾推过来,虾仁个个肉质饱满,许思一口一个不用自己剥就是香。 “我要吃虾,”闫康康扭头,冲赵蕊喊。 赵蕊随手给他剥一个,自己在听公公讲华新的事。 闫康康吃完再看许思,瞧她伸筷子挟甜糕吃进嘴里,再看那盘里是最后一块没有了! 许思是故意的,冲他挑挑眉,别说欺负小孩,熊孩子在她眼里不属于小孩。 闫康康气得牙齿‘咯咯’响。 偏偏这时,闫振华记挂着儿媳妇第一次上家里吃饭,同闫峥说,“把那鸭腿挟给小思吃,看着蛮瘦。” 闫峥懒得搭理他爹,但给媳妇挟鸭腿很积极,抬手就挟过来。 梅居的烤鸭,料酒、白醋、蜂蜜调的脆皮水,烤好后还配了梅子酱,皮瓦亮瓦亮的,入口油脂满嘴香,又被梅子酱的清爽压下去。 许思吃一口,味道很好。 一只烤鸭两只腿,另一只前头闫振华非要姚荟尝尝,姚荟不客气得吃了。 闫康康眼巴巴看着烤鸭腿进了许思嘴里,终于忍不住大喊出来,“我要吃鸭腿,是我的鸭腿我的鸭腿!!臭婆娘,坏女人,不给你吃!!!” 他这一叫,桌上顿时看过来,神情各异。 赵蕊倒是不想管,装模作样说一句,“康康,咱们明天再买,这个让给她吃哦。” 话里话外几分看不起。 听说这个许思家在弄堂里,没见过世面,没吃过好东西那正常很。 姚荟‘哼’得笑出声,“哟,这小孩多大了,我要不是看见你俩在这,还以为他没爹妈呢,这么没教养哩,吓死人了。” “你……我们康康平时乖得不得了,要不是上趟她在百货欺负孩子,孩子哪里会骂人,”赵蕊早就想提上次的事,那趟跟婆婆说了后,也没见她告诉公公。 那自家孩子不就白被欺负了,现在人都在不说白不说,公公就这一个大孙子,大孙子重要还是一个外人重要,她倒是要搞搞清白。 岂料闫振华训斥,“康康,道歉。” 他面孔板起来,语气严厉连赵蕊都吓了一跳。 她是嫁进闫家的儿媳妇,公公平常对她算是温和的,有时华新那边出了岔子,公公就是批评闫肃也不会说到她头上。 这话对着康康说,实则就是在说她。 闫康康更是,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尖锐的哭声响在饭厅里。 闫振华不满道,“这孩子你们夫妻俩是该教教,不然迟早惯坏。” 赵蕊抱起儿子,气不过说,“爸平常也没觉得康康不好,今朝就嫌起来了,是,您这亲孙子还比不上一个儿媳妇了!” “赵蕊,”闫振华桌子一拍。 文澜姿赶忙说,“小蕊,小蕊你先抱康康下去擦把脸,诶哟,这哭得可怜哟。” 赵蕊不情不愿,抱起儿子走了出去。 人一走,文澜姿呐呐说,“老闫啊,你对康康发什么脾气呢,他这么小也不懂。” 嗓音温柔,嗔怪着给孙子开脱。 说完又看向许思,“小思是个好姑娘,也肯定不会怪孩子的。” 许思没响,慢条斯理地吃了口鸭腿,剩下的放闫峥碗里,“吃不下了,你吃~” 收回的手若有似无覆在男人手背,压下他要发火的情绪。 闫峥‘嗯’一声,神情冰冷。 许思温声说,“文夫人,康康虽然霸道、不懂事、不讲礼貌……但确实年龄小我不该同他计较。” 不是不想,是不该。 许思继续说,“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可以忍下来,他若不改正,将来外头多得是人教训他。” 她唇角含笑,情真意切给文澜姿建议。 从来只有文澜姿使温柔刀,今朝遇上对手了。 文澜姿扯扯嘴角说,“小思说得对,闫肃你们夫妻俩是要好好教教了。” 闫肃刚被闫振华训了一顿,闻言只觉得赵蕊不管好儿子,又害他被说。 “晓得了,明天让赵蕊把孩子送去让老师教。” …… 第178章 提出离婚 这么说了,许思也就笑笑,没抓这事不放。 闫肃瞥她两眼,听赵蕊说了这大嫂许多坏话,今朝瞅着可不一样,长得水灵说话还温柔。 他这同父异母的大哥怎么运气就是好,啥都得了最好的。 那边文澜姿还在给儿媳妇开脱,“其实小蕊也蛮辛苦的,要照看康康又要忙华新的事体,服装区今年年节可是比去年多了一成盈利。” 她说着看向姚荟,“阿……姚夫人从前在百货忙活过,肯定晓得涨这一成多不容易吧。” 姚荟心里冷笑,那都快二十年前的事了,明知道她如今啥也不管,“我可不晓得,我甩手掌柜只管分红,反正你们辛苦你们的,我拿我的。” 这话就差把文澜姿当下人使唤了。 文澜姿自讨没趣,“也是,姚夫人如今啥力气不用出,也是不愁吃喝。” 姚荟转头看闫振华,“咋滴,你啥辰光这么小气,还缺人吃喝了?” 闫振华:“……” 晓得两女人暗地在呛声,但往年姚荟是不屑说这些话,饭一吃钱一收,抬屁股走人。 今朝怕是儿子儿媳在场,不想失了面孔。 闫振华说,“瞎讲啥……澜姿,服装部涨一成是应当的啊。” 文澜姿柔柔看他,“哪就应该的嘛,你老觉得闫肃和小蕊做生意不到位,我觉得蛮好的,也多夸夸他们。” 闫振华不响。 许思听着好笑,婆婆说自己不懂华新的事了,看起来这个文澜姿也不是明白人。 她心中思量,开口说,“涨一成确实不是难事呀~” 闫俏俏哼一声,觉得许思在拆母亲台,“你又晓得了,生意都没做过。” 闫格倒是很好奇,“大嫂,为啥不难啊?” 许思淡淡说,“去年政策开放,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那不管开店、谈生意还是什么,这些人都要置办一身行头,就得买衣裳,这是其一。其二呢,开放后,整体的生活水平上调,老百姓手头宽裕起来,温饱之后追求的就是生活品质,从哪里开始改善,穿衣就是最简单低成本的改善,还有其三……” 她顿了顿,没往下说。 闫格耐不住性子,“其三是啥啊,大嫂你咋说一半?” “不告诉你,反正这一成大部分是外在环境变化造成的,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闫俏俏听不懂,但许思说啥她就是不赞成,“瞎说八道,要是你管,说不定一成都涨不上去。” 许思抿唇笑,“要是我管,涨一成都不好意思往外说,嫌寒碜,起码涨个三成~” “吹牛不打草稿,你以为你是谁啊。” “俏俏,”闫振华语气警告,闫俏俏顿时闭了嘴。 闫振华是生意人,他前头没夸赵蕊就是清楚,这一成涨的关键和赵蕊无关。 “小思应该没做过生意,怎么了解这么多?” 许思说,“以前在谢家辰光,多少耳濡目染吧,想想就明白了。” 闫振华目露欣赏,哪里是那么容易,还得是她心思玲珑通透,不然怎么能看出政策和环境的变化带来的影响。 “那你说涨三成,又是怎么想?” 许思说,“不难,衣服的生意其实是最好做的,穿在一个人身上代表着是做这个人的品味、腔调、还有身份,如今市面上不还有一种现象,叫‘假领子’。” 闫格忍不住插嘴,“我晓得我晓得,咳咳,我同学去海关处面试辰光,想要穿得体面点,但手头没钞票,他就搞了个假的衬衣领子穿在西服里边,假装一套。” 许思点头,“所以,很多时候人要衣服来显示身份,‘人以物显,物以人名’,只要把你的衣服做出‘身份’来,自然就卖的上价钱。” 这番话连闫振华都要琢磨琢磨。 片刻后,他才朗声说,“人以物显,物以人名。你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真聪明。” 对面的文澜姿眉头紧锁,一时想不出这话的意思。 手被轻轻握住,许思回头,对上闫峥目光,晓得他是想明白了,弯唇笑起来。 一顿饭很快吃完,后面闫格再怎么问,许思也没说。 她才不要说出来便宜了文澜姿! …… 吃过饭,佣人收拾桌子,众人重新移步去客厅。 闫峥几人没打算多留。 许思让他等等,走去同姚荟说了几句。 其实昨天在家里就讲好,姚荟今朝会跟闫振华彻底谈一次。 “妈妈,你想好了吗?” 两人站在窗边,外头风吹着树枝左右摇摆,姚荟定定看着叹口气,“想好了。” “好,你去同公公说,我和闫峥等你。” 姚荟说好,过去叫了闫振华上楼。 文澜姿目光随着看去,眼底晦暗不明。 走上二楼,闫振华问,“啥话同我讲?” “去你书房,”姚荟淡淡说,背脊挺直,走在前边。 闫振华听她平淡的语气,心头冒出几丝不好的预感。 书房陈设简单。 姚荟走进去,四处打量一眼。 那书桌上放着个白瓷花瓶,里头一支红梅,娇艳欲滴,幽香浅浅。 “这么多年,文澜姿到底是把你变得有情调了,”她开口,语气寻常。 闫振华恍然觉得像多年前,她同自己说话。 “姚荟……” “你先别说,听我讲吧。” 姚荟后腰倚着桌沿,双手环抱胸前,屋里热她外头的大衣脱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羊毛衫,身姿没多大变化,似乎比年轻时更瘦了。 “闫振华,咱俩抽个时间把婚离了吧。” 这话说出来,姚荟喉咙干涩,眼眶一热。 似乎多年堵在心头的乌云一下散了,但与此同时,那些年轻时所有回忆也被卷走,留下一个空心,漏着风。 闫振华没响,双眼沉沉看着姚荟。 两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离了……散了…… 姚荟自嘲笑了下,“你说巧不巧,去年《离婚法》刚添了一条,''如果夫妻感情确已破裂且调解无效,应当准予离婚?'',今朝咱就用上了。” “姚荟,你想好了?”闫振华开口,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 “你晓得,离了婚是要分割财产的,我的东西将来都是闫峥的不是不舍得,但一旦分割,肯定会受到影响,不如现在……”闫振华语气有些急,甚至说出的话都未厘清目的,“你当真要离?” 姚荟看着他,她那双眼睛属于很妩媚的那种,眼尾上扬自带风情。 闫振华眼睛一眨不眨,等她开口。 沉默半晌,姚荟说,“是,想好了,你晓得你的儿子,小峥根本不在乎这些,以前我就是觉得要给他留最多最好的,不肯离,不愿意离,后来想想是我对不起他,这些是我个人想法,小峥根本不在乎,我还把理由强加到他身上… 又或者我以前对你还有不甘心,自己走不出这一步,就拿小峥当借口,但现在总归是想清白了……” 姚荟缓缓说着,她从前同闫振华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爱答不理。 今朝是从未有过的心平气和。 “小思是个顶好的姑娘,她同小峥结婚,我的儿子好像就有了人气,她对我更是细心贴心,将我同小峥那点心结解了去。 她告诉我要自爱,对自己好,不值得的东西不要再掏心掏肺,”想起儿媳妇,姚荟刚刚空荡荡的心就补上了一块。 “所以我想得不能更明白,咱俩就把婚离了,你一家子过好日子,我也同小峥他们过好日子,谁也不烦着谁。” 闫振华脸沉得滴水,呼吸逐渐粗重。 姚荟看他,年轻时闫振华也是长得可以,小峥那双眼睛双眼皮跟他如出一辙,又深又狭长,剑眉星目,很英气。 但现在闫振华老了,她也老了,大半辈子折腾够了。 “行了,我话讲完了,生意上的事……” “我不同意,”闫振华打断她,“生意太难分割了,一离怎么分,这么多年全搅在一起。” 姚荟皱眉头,“怎么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给小峥多分点,怎么都是你第一个儿子,你要是更看重文澜姿几个孩子,那我也没话说,咱按着规定,该咋分咋分。” 闫振华又重复句,“我不同意。” 他手捏着拐杖,指头都发了白,嘴唇抖着。 毕竟多年夫妻,姚荟终归是了解他的,她凉凉笑了声眼睛看向窗外,语气添几分凄楚,“闫振华,你今朝但凡讲一句感情上的话,就是不把我当人看,就是侮辱我姚荟。” “就是想我死。” 她说得决绝,眼底泪意闪过又迅速掩下去,回头,双眼通红。 “闫肃今年是二十三伐?比小峥小六岁,你要还有点面孔,就别说让我泥心的话。” [ps:男主年龄+2,然后前面年龄都调整了一下,(闫某人:莫名其妙又比媳妇老了两岁,神经!!)] 闫振华胸口起伏,“当年要不是你不肯原谅我,姚荟你永远是这个样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点头不肯低,一个台阶不给我,把我架在那……” “闭嘴,闫振华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是我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同文澜姿滚到一起!!你好意思怪我。” 姚荟刚刚那点遗憾转瞬被怒气取代,直起身子骂道,“这些年你儿孙绕膝,有什么好委屈,委屈的该是我姚荟,有愧小峥,更有愧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给别人当笑话看。” 谁人不晓得,她姚荟放弃一切跟闫振华去港市,灰头土脸回来,被别的女人鸠占鹊巢。 姚荟不想再回忆过去,“好了,说这些没意思,我说离就是离,你晓得的我这人说出口的话就是在心里想了八百遍,改不了。” 是啊,他晓得,姚荟向来傲气,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决定的事从不回头。 闫振华后槽牙紧咬,最后哑声说,“行,我可以离,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赶紧说,”姚荟拧眉。 闫振华在书桌后坐下来,“坐下讲。” 姚荟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就算你不提,我也想过这几年把华新百货交到闫峥手里,闫家如今最赚钱的无非就是航运和华新百货,其余的生意零散难管,他进商检局就不好沾手航运,剩下华新最合适……” 闫振华眉间愁云,刚刚和姚荟一番谈话让他疲惫,“只是你说说,我把华新给他他抽的出时间去张罗吗?他管不了那你呢,分给你你又能保证把生意做起来?” 姚荟嘴巴抿抿,没响。 这确实不是她长处,当年在港市搞生意,也是闫振华张罗她照做就成,她自小在文工团跳舞根本没做过生意。 如今沪市政策天天在变,大家都能做生意了,马上要起来不晓得多少百货商店,到时候咋竞争咋站稳,想想又头大了。 “华新不是周易在管啊,你把周易给我就成了。” 闫振华吹胡子瞪眼,“我不给。” “你……” 两人互相瞪着眼,姚荟说,“那你想咋的?不想给就直说,不然就给几条航运的线,小峥不能弄,挂我名下好伐啦。” “挂你名下你搞得明白?” 姚荟火了,“闫振华,你诚心刁难我是伐?没脸没皮,借口一箩筐的。” 闫振华说,“你让小思管,她头脑灵清,今朝说得很有道理。” “小思?她要管舞蹈团的诶,你当她孙悟空能分身啊,啥都让她来,”姚荟不同意,“小思喜欢跳舞,我不想让她太累。” 闫振华说,“你咋晓得她不肯,兴趣大得哩。” 姚荟瞪他,“我就晓得。” “那你问她,总归你们三人来个能挑起华新的,进去管理一段时间,我觉着没问题了就同意离。” “有意思伐,有意思伐,你就刁难我。” 两人吵嘴皮子,倒是同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姚荟瞅他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他,“行,你真行,你给我等着。” 闫振华扭头不响,反正条件就摆在这。 姚荟怒气冲冲走了,门甩得震天响,‘噔噔噔’就下了楼。 等听不到声音,书房里的男人才叹出一口气,拉开抽屉拿出根雪茄,点燃…… 客厅里。 闫格围着闫峥问东问西,“大,大哥,海关处都招人了,商检局啥时候招人啊,我能去吗?” 闫峥睨他,“今年不招。” “啊,这……这不是才初二嘛,咋就一年都不招了,”闫格顿时焉了。 许思担忧看看楼上,偶尔能听到一点声响,操心说,“也不晓得谈怎样了。” 闫峥看她,“要我上去看看?” “算了吧,再等等……” 话音落,姚荟已经冷着脸下来了。 “走,回家去,这破地方晦气!” 说完,拉着许思就往外走。 闫峥扫了二楼一眼,没瞅着闫振华,转身就走。 …… 第179章 生意之道 寒风卷着碎雪,落在地上化成水。 街道两旁偶尔堆积起薄雪,很快便被行人踩踏严实,成了泥泞的冰。 湿滑,容易跌跤。 十字路口处就有人脚底板一溜,抱住电线杆。 …… 车子开出五分钟,没人开口。 姚荟看车窗外出神。 春光易老,人易散。 说起来二十年,小半辈子,也不过三两句话就撇清了。 以前觉得千难万难,不曾想说出口心里是松快的。 许思看婆婆,瞧她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回神,“妈妈跟公公都讲好了?” 姚荟转回身,“嗯,讲了。” “公公咋说?” 姚荟顿一下,心思百转,“不咋说,我要离他能哪办,掰扯掰扯旧事,讲不出名堂。” 话里掩去闫振华讲的条件,她不想给小思增添负担,年后锦绣就要首演,做生意是不一样的。 沪市不同港市,才刚开放,这辰光啥人才做个体户? 没分配、没技术,更甚者还有劳改出来没法子赚钱的才会走这条道,偏见不少。 让小思做生意抛头露面,担心影响她名声,况且太辛苦了。 姚荟打算想想别的法子。 这么想着,她一时没说话。 许思以为婆婆心情不好,她不晓得当年具体情况,但从闫峥口中,和老宅的布置上大抵能看出,当年婆婆和公公是真心相爱过。 如今一刀两断,不可能心无波澜。 “妈妈放宽心,要是不想自己住还去象牙巷,同我们住几天,等蝶梦上班咱再过去。” 姚荟说,“好,就住几天。” 说完这话,她又想起来问,“小思你饭桌上说那几句啥意思,华新还真能多赚几成啊,我瞅姓文的都没听懂。” 许思抿唇笑,“妈晓得沪市现在哪里的衣服最高档,最好吗?” 姚荟想想,“你要说旗袍啥的,老黄做得就算数一数二,但要说寻常穿的,洋货行、港货行还有沪海商厦的最好哩。” 许思说,“为啥洋货行、港货行的最好呀?” “当然啊,外国的洋牌子,穿了有面子,光鲜亮丽价格高,穿的起的非富即贵。” 许思笑,“所以呢,有些衣服一穿就能看出来身份,要是把华新的衣服做出名气,买的人自然愿意掏钱。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如果是我来管华新的服装模块,会先改陈列和服装样式,单纯从销售、样式两个方面去调整。” “销售咋办呢,咋推销出去?” “登报纸、上电视,让有名气的人穿华新的衣服出现在老百姓面前,这叫名人效应。再然后百货里搞活动,搞促销,弄噱头,不难。” 这个节点时间早了点,再过两年,本身就是服装发展的一个小高潮,从港市和国外引进的电视剧、电影让人们开始模仿和追求类似的穿着打扮。 许思本就是这个专业,曾做过细致的研究,以她的专业来说手拿把掐,简简单单。 姚荟听得直点头,“讲得有道理,还能这样来,陈列又要咋改?” “妈,你怎么问这么仔细,是打算管华新的生意吗?”许思随口一问,婆婆平常对这没啥兴趣。 姚荟眼睛瞪圆,“没有没有,我就听起来有意思。” 许思看她,“真的?华新要分给你吗?” 姚荟:…… 儿媳妇太聪明不是好事体。 “没谈到那一步……闫振华今朝说不出啥,要考虑几天。” 许思说,“哦,确实有些突然。” 后面姚荟也不敢再问华新的事体了,想想不然问周易去,然后自己学一学说不定就上手了。 她怕一说出来,自己的事就成小思的压力。 后座说了啥话,全听在闫峥耳里。 方向盘左打车子到了象牙巷。 几人下车,家里没人。 许思说,“钟姨估摸上我阿妈那烤火嗑瓜子去了。” 姚荟有点累了,“我上楼歪一歪,困会儿觉。” 说着,便独自上了阁楼。 许思同闫峥也回了屋。 钟姨细心,自个儿出去唠嗑还给她们把火盆烧好,屋子里暖融融的。 许思把外套脱下来,闫峥顺手接过挂在衣架上。 她说,“总觉得妈妈有心事,会不会没谈好?” 闫峥心中有数,“那边不会轻易离,肯定提了要求。” 许思惊讶,“为什么呀?一直不愿意离的不是妈吗?她离了公公那边不就轻松了,还能给那谁正名。” 闫峥嗤笑,“他既要又要,没那么容易松口。” 许思疑惑,闫峥大概讲了下当年的情况。 听完许思也算理解了。 “所以一开始是意外,后来公公尝到滋味,贪图新鲜感就同文澜姿偷着来?然后就被婆婆发现了。” “我发现的,”闫峥淡声说。 当年是他先发现,但那时他小不懂事,回去告诉了母亲,这事就到了明面上。 闫振华认错、后悔,当即跟文澜姿断绝来往,但姚荟咬死不肯原谅,家里争吵不断。 直到某一天文澜姿挺着肚子出现在门口,再无回旋余地。 许思上前一步握住他手,“换做是我,也没办法原谅。” 闫峥环住她腰,把人带入怀中,“不会是你。” 许思好笑抬起头,“只是打个比方,我晓得不会。” “这么相信我。” 许思踮脚双手环住他脖颈,男人配合得稍低下头,“相信也不行,打比方又不乐意,闫先生真难伺候~” 她目光盈盈,全然信任说,“你答应过我,我们会好好的,你是闫峥,你说过的话不作假。” 男人吮住她唇,双唇相碰厮磨。 分开的空隙里,温言说,“对,不作假。” 亲吻加深,腰间大手将她提起,稍一用劲就把人抱了起来。 夫妻几月,许思也晓得何意,乖乖被他抱着唇未分开。 男人走去床边,床沿坐下来她便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任由亲吻。 午后安静,只有雪花沙沙落下。 夫妻俩腻歪了会儿,靠在一起说话。 闫峥说,“啥辰光还会做生意了?” 许思抿唇,忘了,忘了家里还有个聪明的丈夫。 她只好把那套说辞又拿出来,“就是以前看谢家做生意,谢景盛有让我学一点,然后我还蛮喜欢做衣服的自己琢磨了很多。” 闫峥凝着她,到底没再说啥。 “嗯。” …… 第180章 嫂嫂上门 下午起来,钟姨回来了。 提了徐桂芳那里来的咸肉,说晚上炖冬笋母鸡汤。 钟姨处理鸡,“这汤一炖,放几片咸肉,提鲜提味,保准好吃。” 许思在旁打下手,胖乎乎的冬笋一层层剥下来,剥到最后只剩里头小小一点,“真不划算,这么大冬笋肉一点点。” 苗苗蹲在她面前一道帮忙,小婶婶说啥她跟着帮腔,“冬笋不好,肉肉少。” 许思被小丫头可爱到,“就是,我们苗苗都晓得冬笋不好。” 七八个冬笋花了点时间剥好,洗了放菜板上切片。 许思刀工还成,不至于粗细参差,只是速度稍慢点。 “钟姨,你这汤炖好,干脆就放在砂锅里,咱们把火炉子端上去烫菜吃。” 就当鸡汤火锅吃,许思有点馋这一口。 钟姨自然是好,她想吃啥就弄啥,“成,那还要点啥菜。” 许思想想说,“萝卜冬瓜切几片,蔬菜洗一点,小酥肉、炸肉丸都还有伐?” “有啊,堂屋桌上摆着呢,炸了老多吃不完。” “嗯,各种装一点,等会儿烫着吃。” 吃火锅热乎,有气氛,婆婆应当也喜欢。 二楼屋里。 姚荟在同闫峥讲话。 闫峥坐在书桌后,想想说,“这事同思思讲,按她想法来,她不是不晓得,前头还问我是不是你有心事。” 姚荟心口暖,“我是觉着不想小思操心,跳舞费心费力,要再管华新多辛苦。” “不管华新她还要开两家铺子,总归做还是不做,她能拿主意。”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闫峥也不想媳妇太忙,他就一个媳妇,跳舞占去一半,再给华新的事分去,往后时间更少。 但今朝回来在车里那番话,闫峥只觉思思比他认识到的更有想法,更聪慧。 他闫峥娶来的妻子不是只当他的妻子,思思首先是她自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姚荟说,“那你寻着时间同小思讲,由她定。” 闫峥嗯一声。 抬眼,看看母亲。 玻璃窗户雾蒙蒙,外头冬景苍凉。 她站在床边,鬓角零星几根白发。 闫峥手中笔顿了顿,“思思讲,这婚离了同现在没区别,我们自己一家就是。” 这话从闫峥嘴里说出来,几分生硬,可姚荟却是红了眼。 是,舍了个没心肝的男人,她还有儿子儿媳,哪点不比以前好。 “你小子,总算说句人话哩。” 闫峥继续翻资料,“没事做上灶披间聊去,我工作。” 姚荟当他不自在,心情一片大好,哼着小曲儿下楼了。 “小思啊~晚上吃啥哩,妈来帮你。” …… 天黑的早,几个人一道忙活。 火锅不是费力的事很快就上桌了。 钟姨把炉子弄上,陶泥小炉,里头放几块炭端到桌上,老鸭汤连着砂锅摆上去。 然后桌上七八碟小菜,冬笋、木耳、青菜、炸酥肉、炸肉丸还有过年那天弄的油豆腐,许思把早上送来的虾也处理了,剥开剁了弄成虾滑,美滋滋。 “妈,咱们弄个调料。” 钟姨同许思吃过两次火锅,自己口味早摸清,调料一下调好。 姚荟看看说,“我瞅那北方涮羊肉,还有芝麻酱呢。” “也有,不过我觉得加了香油、腐乳和醋好吃,这还有蒜蓉。” 屋里暖和,许思只穿了里头毛衣。 米白色的毛衣软软糯糯,衬得她泛红的小脸气色极好,说话同小姑娘似的。 姚荟把蘸碟递给她,“那小思给我调,你吃啥我也吃啥。” 许思好笑,“我加了辣子,妈妈吃不来辣吧?” 苗苗在旁附和,“辣椒咬舌头,苗苗也不吃。” 姚荟抱她一把,“诶哟,真乖哟,我吃一点点,我尝尝。” 许思给用筷子尖挑了咪咪少的辣椒酱,再放进葱花香菜,香油、腐乳和一点麻酱,“成了,加点醋保准好吃。” 她的秘制蘸碟,上辈子工作室里的北方小伙伴和川渝小伙伴全要打她,但就喜欢这么吃。 闫峥的蘸碟一样是她弄的,没放辣,他不喜欢。 钟姨把鸡汤给一人先盛出一碗,“汤先喝几口,下了菜就没那么好喝了,鸡肉也吃点腾腾位置下菜。” 许思捧着喝一口,“霞气美味,钟姨太好喝了。” 钟姨乐呵呵笑,给砂锅里添点热水,一桌人热火朝天吃起来。 苗苗挨在许思身边啃着鸡腿,吃得嘴巴一圈油,但这年龄的孩子能自己吃饭已经是最乖。 姚荟说,“吃得真好,一点不用操心。” 想起今天那个闫康康,许思骄傲道,“我们苗苗可乖了。” 小丫头得了表扬,悄咪咪往小婶婶身边靠,一脸满足。 …… 第二天是初三。 下午闫峥去码头忙,钟姨带着姚荟做烙饼。 许思被小木叫了过去。 说是大哥哥带对象回来了。 许思对林玉珍印象不错,心里蛮好奇这个嫂子,提了两盒糕点就跟小木过去。 几人坐在一楼堂屋,门窗关着放个火盆在烤火。 许思推门进去,“阿妈,大哥。” 徐桂芳在泡茶,赶忙说,“囡囡快进来坐,外头冷伐?” 许思说还好,看到许多成身边坐着的姑娘,二十二三岁,样貌清秀,穿着件枣红色的棉衣,毛线围巾摘掉放在身旁的条凳上。 她笑起来说,“大哥,这就是我嫂嫂吧!” 林玉珍脸‘唰’一下红了,两手摆摆说不出话,许多成忙说,“还,还没办婚礼呢,小妹不好这么叫。” 许思笑,“大哥嫂嫂别不好意思,你们不是把证领了吗,婚礼是形式反正我已经认定这个嫂嫂了。” 因为之前徐桂芳提的工作事宜,两家商量之后先把证领了,林玉珍才算是许家人,年后才能顺利接纺织厂的工作。 那会儿两家就吃过饭的,但许思正好在忙蝶梦的事抽不开身。 “嫂嫂抱歉啊,上趟吃饭我正忙没过来。” “不,不会,多成同我讲了,小思……我这样叫你好伐?”林玉珍看着这个小姑子,瞧她模样真是长得好,听说嫁得很好的,但一点架子没有又热情,心里顿生好感。 许思点头,“嗯,叫我小思就好。” “阿妈,我拿了糕点,摆出来喝茶配着吃。” 徐桂芳把茶端到四方桌上,“行,我拿碟子来。” 糕点拆开,绿豆糕、桂花糕、荷叶酥,枣泥糕,是前几天婆婆叫人送来的,味道不错。 “嫂嫂吃一点。” 林玉珍点头,几人边吃边谈天。 许思温柔性子好,又因为剧情里林玉珍对她很关心,所以两人聊得投缘。 说到后来,林玉珍想起来说,“对了,我们把结婚证带来了。” 她推推许多成。 许多成一下站起来摸摸口袋,拿出红布包着的小四方,“嘿嘿,在这呢,还照相了。” …… 第181章 结婚证的事 那结婚证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看出十分珍惜。 结婚证打开。 徐桂芬接过来喜笑颜开,“诶哟,这结婚证越做越好看了,像个小本。” 早些年,还是奖状样式的,也就这两年有些地方才改成小本。 两人的照片贴在那,笑得像花。 小木跑过去,“阿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给你看,看完给阿姐看。” 小木点头,送到许思跟前,“阿姐,你看大哥哥的照片。” 结婚证上许多成和林玉珍头微靠在一起,幸福溢于言表。 许思拿起瞧,笑笑说,“嫂嫂拍照真好看,大哥哥捡着宝了。” 许多成呵呵笑,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林玉珍面孔微红,“那肯定是小妹更上相。” 看着看着,许思觉得有点不一样,“这结婚证是不是改版了呀,好像比我那个还小一点,花边也不同。” 林玉珍凑过来说,“是呢,我们去的辰光,发证那领导说了,11月刚改了新版。” “难怪呢,”许思把结婚证还回去。 想起她和闫峥结婚辰光,照片是让人上家里拍的,前头几张拍得跟陌生人差不多,后头好歹是被逗笑了,不晓得这照片能不能重拍呀。 小小插曲过去,屋里气氛更是融洽。 徐桂芳欣慰说,“好,真好,多成终于是成家了,小思也过得好,如今就剩你二哥那个‘老大难’,不晓得将来能娶上哪家姑娘。” 许思笑说,“结婚讲究缘分,二哥主意大着呢,哪天遇上了也就结婚了,用不着操心的。” 她看屋里一圈,“对了,二哥上哪去了?” “码头卸货呢,闫峥也去码头了?” “嗯,他能休几天很难得了,今朝就开始上班。” 说着话,那边林玉珍迟疑说,“小妹,我跟多成商量过,婚礼就在家里简单办一下,走个过场,不用去什么饭店办了。 多成说那份钱都是你给的,咱不能浪费了。” 林玉珍说得情真意切。 当初她同许多成处对象,心知肚明许家的情况,许多成穷的时候兜里两块钱都掏不出。 但她林玉珍看重许多成是个有责任感、人品不孬的人,所以愿意一起过日子。 两人领了证之后,住进肉联厂的员工宿舍,二弟送了崭新的家具过去,一问那钱是小妹掏的。 除了许多成手指缝里省下的688彩礼钱,其余全是小妹给。 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这事她不提许思都想不起来,早抛到脑后了,“嫂嫂不用客气的,大哥哥和二哥都是为了这个家才过得拮据,我一份力没出过,你晓得我之前不在许家,回来后自然想要尽一份力。” 她笑起来,嗓音温和,“这些钱不多,以后都还能再赚,结婚是女人一辈子的事该留个好回忆,嫂嫂和大哥哥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林玉珍被她一番话说得心窝软,确实她懂事能理解,但作为女人,偶尔也憧憬过结婚那天…… “可是……” “别可是啦,就这么定啦。” 一家人生活了这些日子,徐桂芳比从前更了解闺女,开口帮腔说,“玉珍安心拿着,多成说了以后再给小囡,结婚还是该办婚礼让你名正言顺进我们许家。” 许多成点头,认真说,“是,我以后会还给小妹。” 不办婚礼外人就不晓得两人结婚,免不了说闲话。 许思失笑,“大哥和嫂嫂真是……” 徐桂芳看看自家闺女,“你呀谁的事都操心,当初同闫峥也没办婚礼,要不……咱补一个。” 许思想想没拒绝,“好啊,不过现在没空,迟些日子再说~” 当初不办婚礼,是还想着全身而退,如今两人交心认定彼此补一个倒也可以,闫峥之前也提起过。 等她闲下来,自己设计一套婚纱,应当不错。 天色渐渐暗下来,闫峥打回来电话说晚上忙,不回来了。 许思叫上钟姨和苗苗,上自家吃饭。 晚上结束回家。 洗漱好,许思猫在衣柜前翻东西。 上趟新衣柜送来,她把自己的东西全收拾了进去。 结婚证放在小抽屉里。 别说大哥包着红布,她也……拿帕子包着了。 结婚证被摸出来,许思坐到床边左看看右看看,瞧照片上她跟闫峥的模样觉得好笑。 “好好好,长得帅了不起,换做以前高低拿钱包你做我模特!” 清丽的小脸上带着笑,指尖在照片上的闫峥脸上戳两下! 没看够,她又躺了下来,干脆钻被窝里拿着瞅。 暖黄的灯光照下来,许思看着看着眼皮打架。 睡了过去。 …… 初三夜,码头海关处灯火通明。 闫峥裹着寒风从外头进来,“大虎几人还没回来?” 小赵跟着进来,“嗯,江上去了,有几艘渔船看货轮进港了,从上游摸黑过来,大虎带人追去了。” “嗯,”闫峥脱了外套,坐到桌前查看进港的货轮单子。 虽然的对外开放,政策下来两个月,但海外第一艘个人货轮还没进港,目前进的还是国营航运公司的。 私人的货轮大部分还是从港市北上到沪市。 看了会儿,表针指向12点。 大虎回来了,一脸愤慨,面色不好。 “队长。” 闫峥问:“情况如何?” “我们的船追到上游,被横里出来的渔船挡住了,一下没追上。” 忙活到半夜,让那渔船从他们眼前跑了,大虎属实是气不过。 闫峥眉心冰凉,神情严肃,“从前任务多在陆上,那些渔船靠江海吃饭追不上不足为奇,拦你们的船呢?” 大虎稍安,正色说,“已经扣下来了,但就是江边普通的渔船,也在海关处做了报备,估计没太多线索。” “关几天再说,这个点已经禁船,他们算违规,明天起在江岸设立巡逻点,小赵。” 小赵应声,“队长。” 闫峥说:“打报告,申请船只停靠巡逻点。” 海关处如今就两条小船,只能在码头活动,再往别处去顾此失彼,政府没那么多资金拨款,是个大问题。 小赵说,“上趟海关处申请,批了好些时候才下来两条小船,穷死了。” 闫峥想想,“得,报告照样打,另外再找个地方打秋风去。” 他语气淡淡,小赵却一下激动了,这种事没少做,“队长,咱上哪打秋风啊?” “通知近期到沪的航运公司,元宵安排个饭局。” 小赵眉开眼笑,仿佛钱已经进了兜里,“好嘞,马上办妥!” 这边讲好,闫峥让大虎他们加强巡逻,驱车离开。 …… 回到象牙巷。 四下寂静。 冷风从巷子里穿堂而过,扫得两边矮墙上的枯枝沙沙作响。 闫峥甩上车门,大步往家中去。 二楼的灯竟是亮着,他上楼悄声推门。 一门之隔暖融的空气瞬间将他包住。 男人冷冽的脸不自觉柔和下来,目光看向床上。 被子里的人睡得正香,半张小脸埋在柔软被中,呼吸清浅。 闫峥抬手脱去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提了屋里的热水瓶往脸盆里倒些热水,没再去楼下,简单洗漱收拾。 他动作迅速却轻,没吵醒睡着的人。 洗完身上也热乎了,拿火钳拨弄一下炭盆,把窗缝再开大点。 整完所有,悄声摸上床。 床上的人迷糊转身,纤细的手臂环抱住他,一本什么东西滑落下来。 闫峥摸出看眼,眉头顿时蹙起。 结婚证。 他目光在签名处凝视片刻,心道抽空要跑一趟第七区。 结婚证的事迟迟没有进度,今时今日,他完全确定思思同谢家货运没任何关系。 “闫峥……” 身侧的人迷糊叫他,闫峥拉出柜子抽屉,把结婚证丢了进去。 “我在,睡吧,”他拉灯转身抱住人。 许思窝进他怀中,又睡了过去。 …… 在家休息日子过得格外快。 转眼到初五,许思只剩两天休息。 结果就这关口,出了点事。 第182章 苗苗亲妈? 下午吃过饭,许思把纸笔拿出来,在屋里设计新的舞蹈。 苗苗同小木在楼下,钟姨怕他俩打扰许思,弄了个火盆放堂屋陪俩小的烤橘子、烤地瓜、板栗。 屋头侪是橘子皮的香味。 “诶哟,小苗哟,板栗沿边儿放,你瞅瞅点着了直冒烟。” 苗苗咯咯咯笑,拿她的小木棍把板栗往外扒拉,“钟奶奶次板栗……” 钟姨也笑,“给你烧成黑炭了,奶奶等下吃一嘴黑。” 话这么说语气没有一丝责怪,全是慈爱。 苗苗撅着小屁股,凑近‘呼呼’吹几下,“不黑了。” 旁边的小木给橘子小心翻个身,烤橘子霞气香,烤好了给阿姐吃。 隔音不好,说话声和笑声偶尔传到楼上。 这种氛围着实令人心安,许思瞅瞅纸上的记录,觉得新编这支舞都变得温和起来,唇角漾出笑意。 然而不多时,苗苗的哭声突然冒出。 楼下堂屋门打开。 钟姨的骂声响起,“你谁啊,走走走我们不认识你,没看孩子也不认识你啊!” 一个穿着灰棉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大声嚷嚷,“哪里不认识我,我是苗苗她娘她敢不认我哩!” 苗苗抓着钟姨裤子小身子直往她身后躲,显然对出现的女人十分抗拒。 钟姨揽着孩子,一边赶人,“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你娘呢。” 女人往里走,声音又抬高,“你这老太太说话忒难听,咋还骂人呢!范苗苗你自个儿说我是不是你娘!” 苗苗小脸挂着眼泪,手里还抓着她的板栗,摇着头呜呜呜哭。 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想上手扯她,“哑巴了,哭什么哭。” 小木大喊,“你走开,你是拍花子把你抓走。” 楼下闹哄哄一片,许思快步下去,沉声问,“钟姨出啥事了,你谁啊?” “小思我就上灶披间给孩子拿个碗筷,这女人就自己进来了,一来就要带苗苗走,还说是她妈。”钟姨一脸防备,几句话说清事情。 许思冷眼打量着女人,那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头发散乱脸颊凹陷,很瘦,身上的灰棉衣看起来又脏又旧。 那女人同样在看着许思,瞧她穿着打扮肯定就是这的女主人。 她早就问清白了,孩子是跟闫峥回了家,从前去地区去找范征辰光她见过闫峥,老唬人一个队长,但家里有钞票得要命。 女人脸上堆起笑,讨好说,“弟妹啊,我真是老范媳妇苗苗的妈,我叫周翠花,老范一走孩子多亏你们帮我照顾啊。” 她看苗苗,“嗐,你说这小半年没见,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这丫头都快不认识我了。” 说着,周翠花蹲下身朝苗苗伸手,哄道,“苗苗,快到阿妈这来。” 苗苗大眼睛泪汪汪可怜的紧,就是不肯挪动步子。 周翠花脸上讪讪,“你这孩子,阿妈是来带你回家的。” 苗苗吓道:“呜呜,不,不要……” 许思过去蹲下身,苗苗一下扑她怀里,“小婶婶,不,不去。” 像是怕自己被带走,苗苗抓紧了许思衣裳,小手的灰抹在她米白的毛衣上,许思浑不在意。 她带了苗苗半年早把她当孩子疼,看不得小丫头这样可怜。 轻拍她背说,“苗苗不哭,小婶婶不送你走,谁都不送。” 不说这周翠花是不是苗苗亲妈,就算是,当初许思私下同小赵了解过,苗苗的母亲生下来就没管过她,她父亲范征更是不愿孩子跟她走,所以才会被闫峥带回来。 苗苗得了保证,哭声成了抽噎。 “来,钟奶奶抱你好不好,”钟姨看许思蹲着,想把孩子接过来。 苗苗摇头手不肯松,只愿许思抱。 许思说,“没事,我抱。” 她抱着孩子起来。 旁边的周翠花面色不好,语气没了刚才的热情,“你这话啥意思啊,我带自己闺女走还要你同意啊?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她没收着嗓门,孩子又哭得大声。 巷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大冷的天挡不住看热闹的,院门外此刻围了老些人。 许思说,“是,我不同意。” 周翠花牙齿咬咬,一步踏出门冲着外头喊,“评评理,老乡们都来评评理哈,这范苗苗是我闺女,我家老范跟在闫大队长手下做事,人没了,今朝我想把闺女带回去这人还不肯。” 她嗓门极大,说完又拍着大腿哭喊,“诶哟,我男人可怜哦,出生入死跟着闫大队长,牺牲了,那是个顶个的英雄啊……” “他要晓得我连闺女都要不回来,哪能放心走了,眼睛都闭不上啊。” “啊,我的小囡啊,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囡啊……凭啥不还给我。” 冷风把周翠花的哭喊传出老远。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院子外围观的阿叔、大婶一下炸开锅。 …… 第183章 抢孩子 “啊,还真是苗苗的亲妈啊?” “我还以为这孩子爹妈都没了,才被许家小囡养着。” “有妈还是得跟着亲妈吧,不然像什么话哩?” 弄堂里的人不晓得缘由,认为天大的事也不能把别人母子分开,孩子就得跟着父母。 周翠花深知这一点,说破天她都是孩子的妈。 弄堂居委会的李主任正好在,扶扶眼镜走进院问她,“许思啊这咋回事哩,这真是苗苗的妈啊……” 李主任倒不像旁人一边倒,毕竟许思是弄堂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闫家撑着,她得先弄清楚事情。 许思哄好了苗苗,小家伙过年吃得好,敦实敦实的抱不住。 她把苗苗放下牵在身边,“李主任,我只晓得当初苗苗从军区接来是打过报告,军区明确同意的,况且她阿爸牺牲前留的遗言,不把孩子交给她母亲。” 李主任说,“哟,那这难办了,军区同意的话我们也没法干涉哩。” 听到这话,周翠花一下冲过来,“李主任是吧,您别听她胡说。 你说说谁家没点夫妻吵架的事,上嘴唇碰下嘴唇总有磕绊的时候,我那会儿同老范吵架回娘家了,他肯定记着仇才不让孩子跟我。” 李主任没响。 许思冷笑,“吵架?要只是简单的夫妻吵架,军区能同意把孩子交给旁人,苗苗也不肯认你?” “你……”周翠花面孔铁青,“孩子小知道什么,对对对,肯定是你教她不要认我。” 说完又朝着大家喊,“看到了吧,这个女人就是不把孩子给我,我肚皮里出来的凭啥你霸着,看着像个文化人咋就不讲道理,这么欺负我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呜呜,命苦啊,我的命好苦啊,”说着,周翠红泪如雨下。 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许思嗤之以鼻,总算晓得为什么苗苗阿爸不让把孩子给她。 可围观的人不晓得,只听周翠红这样倒也有些同情。 甚至质疑起军区的决定二。 “军区咋那么无情……” 许思说,“周翠花瞎讲有啥讲头,你生了孩子三个月就逃了,苗苗被你丢到军区门口到现在没管过,全是军区家属院的家属和她阿爸看着长大,你现在跳出来是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 许思目光冰冷,声音不急不缓把事情讲清。 周翠花脸上一瞬慌乱,“你,你才瞎讲好伐。” 两边都有道理,大家墙头草,一会儿觉得这对一会儿又觉得那对。 “要真打小没管过,现在突然要孩子是有点说不过去。” 生过孩子的女人倒不肯听,“你们晓得啥,说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年轻辰光没想明白,说不定现在想清楚了,给个机会改正要的。” 李主任神情严肃,只觉得这里头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好歹是居委会的人,更加相信政府和军区。 “好了好了,要不然这样,孩子呢还是先住在这里,周翠花是吧?” 周翠花眼睛横她,‘嗯’一声。 “这样子,许思他们养孩子是军区同意的,你要是想把孩子要回去,就上军区要一份报告,得盖章啊,军区同意让孩子跟你你再来接走。” 说实话,这个办法只是暂时稳住周翠花,李主任盘算等会儿马上回去打电话询问这事。 许思站一旁没说话,李主任出面性质就不一样了,用不着她再跟周翠花吵架,况且军区那边是不可能给这个报告。 周翠花哪里敢去军区要什么报告,今天她不把孩子带走后头更没机会了,当即扯着嗓子撒起泼来。 “为啥哩,为啥我要亲闺女还得打报告了!!天底下没这个道理,我今朝就要带闺女回去。” “嘿你这人还不肯听了,人许思一家住在这,孩子又跑不了你打个报告这事办清爽了不就行了,”李主任语气训斥,这种做不好思想工作的人简直头疼。 “我不去,我就要孩子,现在就要带回去,”周翠花大声喊着,埋头冲过去要去扯苗苗。 刚哄好的孩子又吓得大哭,往许思身后躲。 许思护住孩子,呵斥道,“周翠花,你想干嘛!!” “我想干啥,我要自己闺女,苗苗到妈这来。” 周翠花去拉孩子,许思抱起大哭苗苗后退。 钟姨赶紧上来帮忙。 几人顿时拉扯在一起。 周翠花那是干农活的力气,一边挣脱钟姨,看到苗苗抗拒的神情也冒了火气。 “你这个小赔钱货,我是你妈,你不跟着我跟别人干啥!” “给你吃喝就把人当娘了是吧,赔钱货,白眼狼,谁生的你不晓得?!” 苗苗听不懂,但晓得这语气是在骂她,哭得更可怜了紧紧搂住许思脖颈。 “乖乖,不哭不哭,不是说苗苗不是骂我们苗苗呢,”许思只想捂住孩子的耳朵,这些话是个当妈的能说的吗。 钟姨推搡她,“不得了哩,露出真面孔了是伐,这样骂小囡!” “管你老太太啥事,我管教孩子要你管。” 钟姨叉腰挡住她,“呸,老太太老太太,我老太太也比你强!” 周翠花挤不过去,李主任也上来拉她,气得更狠了。 想到今朝都怪那个女人,装模作样对孩子好,不让孩子认她。 这么一想,她张口骂起许思,“你这女人年纪轻轻,自己有毛病是伐,我看你是生不出孩子才抢我的,天打雷劈!!” 许思嗤笑,“看看你这样,我就晓得你是啥人,别说军区不同意,就是同意了我也不能把苗苗给你!” 周翠花一身蛮力,气得鼻孔冒气,李主任一不留神就让她挣了开去。 李主任恼火道,“都看着干啥?来俩小伙把人给我抓居委会去!周翠花你这态度,先教育教育你再谈孩子的事!” 周翠花啐一口,“教育个屁,孩子还我!” 话音落,人群里突然冲进来两个人,一下扭住周翠花手臂把她按住。 来的是小赵和大虎。 瞧清是啥人,小赵恨不得一拳挥出去,“周翠花,你敢到这来闹事!” 他平常大多热情爱笑,这句话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周翠花生啃。 周翠花吓得一激灵,“你,你们干啥,还想打我啊……” 小赵说,“打你都算轻的!!” “呸,你敢,你敢打我老范……” “闭嘴,你还敢提副队!”小赵语气凶狠,瞠目欲裂。 闫峥走在最后,看院里情况沉声问,“发生什么?” 见他回来,许思松口气说,“她说是苗苗亲妈,要把孩子带走。” “呵。” 闫峥神情淡漠,走到周翠花面前。 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往那一站,冰冷锐利的眼神睨着女人。 周翠花不自觉咽下喉咙,心底发怵。 咋这么凑巧让他们回来了,那还怎么带走那赔钱货。 周翠花嘴唇哆嗦,手被大虎和小赵按得快断了,喊叫起来,“你,你们放开我,当兵的想打人啊,快看看啊,当兵的要打人了!!” 闫峥眼神示意,小赵甩开了她。 周翠花被甩得退后两步,理直气壮喊:“我要回孩子咋了,就算你们是当兵的也管不了别人的家事。” “我,我告诉你们啊,苗苗我是要定了,我生的的谁都抢不走。” 闫峥还未开口,小赵先受不了了,骂道,“你生的你养过一天没,孩子从小副队带着在军区长大,小辰光要喝奶是家属院的婶子喂养的,随便拉出一个人都比你这妈亲近!你凭啥带走!!” 周翠花眼睛一瞪,“那我哪能啊,我哪能办,老范就晓得在军区工作一年归家不到两次,我讲我也要去军属院住,他说房子先让给队里的人,那我一个人在乡下养闺女养不起,我才养不起呢。” “瞎说,副队钞票每月寄回去,别说苗苗一个再养一个也不成问题!”小赵一步不让。 若说闫峥的队里,闫峥冷硬威严像当爹的,那范征就是个对队员事无巨细照顾的‘妈’,性子极好,谁遇上啥事无论大小只要找副队,都会给你开导解决。 小赵刚到第七区那会儿,性子直,人冲动,大错小错犯一箩筐,被闫峥训的人都蔫了,后头是范征瞧他着实可怜,暗地里开小灶教导他。 小赵心里记一辈子。 若周翠花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小赵高低当亲嫂子尊敬,但她做得那些事,小赵看不上一点。 周翠花骂道,“呸,就那点钞票,人都不回来,有啥意思。” 她还想闹,闫峥眼一扫,冷声说,“周翠花,听说你改嫁了?” 周翠花顿时哑声,在闫峥的目光中瑟缩成一团,没了前头的嚣张。 半晌,周翠花心虚说,“改嫁咋滴,多得是人带着孩子改嫁,我那男人都不介意闫队长介意啥。” 闫峥冷哼。 冰天雪地里那森冷的气势压迫满满,连刚还叽叽喳喳议论的围观群众齐不吭声。 闫峥说:“还是那句话,苗苗按照老范的遗愿被我收养了,你要带走只有一条路,上军区拿报告,否则这孩子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今朝看在老范和苗苗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但你再闹事打扰孩子生活,有你受的。” 最后几字冰凉刺骨,带着警告。 周翠花喉咙像被堵住,再也挤不出第一个字。 连撒泼胡闹的心思都歇了。 闫峥冷喝,“滚。” 周翠花心有不甘地看苗苗几眼,那小丫头一对上她目光就躲进许思怀里。 周翠花心里暗骂,没良心的白眼狼,跟她爹一样。 看几眼,才不情不愿走了。 人群里一个倒三角眼的男人跟着退了出去。 …… 院子里恢复安静。 冷风扫着,没热闹看了谁也不想在外头待着,一哄而散。 李主任跟着后头喊,“回去嘴巴闭闭牢,别闲着乱说啊,听到乱嚼舌根居委会教育去。” “哎呀,晓得了晓得了,”大家跑走。 李主任回头同许思说,“许思啊,闫队长回来那我也先走了哈。” 许思冲道谢,“谢谢李主任了。” “甭客气,我就这工作,”李主任摆摆手走了。 闫峥走过去,“我来抱吧。” 苗苗穿着花棉袄,肉墩墩的,瞧许思抱了许久估摸手酸。 “呜……” 苗苗小脑袋埋进小婶婶肩窝,不肯。 许思换只手说,“没事,我抱。” 她又冲着后头小赵两人喊,“小赵大虎先进屋烤火外头冷。” 小赵拉着脸还在生气,闷闷应一声,“好的,嫂子。” 几人进堂屋坐下。 钟姨铁钳戳戳火盆让屋里暖和点。 许思抖抖身子问:“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吃饭没?” 闫峥说:“局里开了个会顺道回来拿文件,饭还没吃钟姨帮忙下几碗面条吧。” 钟姨放下铁钳,“好嘞,炉子没闭,正好有中午炖的肉汤很快就好。” 说着匆匆走去灶披间。 许思坐到小椅子上,苗苗放下来窝在她怀里不吭声,鼻尖哭红了大眼睛包着泪,可怜要命。 小赵忿忿说,“那周翠花想得美,还想抢孩子回去!” 许思温声说,“她要真闹到军区去……那边会同意她带走吗?” “不能,军区不可能答应,”大虎回道。 许思放下心,“不答应就好,瞧她今天那颠倒黑白的架势,人应该不太行,我不放心苗苗跟她。” 苗苗摇摇小脑袋,“不去,小婶婶苗苗不去。” “乖,小婶婶不会让苗苗去的,”许思亲亲她光洁的小额头,她养了半年的小丫头,早养出感情了。 “小婶婶给你擦擦脸好不好,哭成小花猫了。” 苗苗点头,许思便起身去倒热水,小丫头抓着她裙摆亦步亦趋跟着,生怕离开一步。 热水打来,拿帕子沾湿给她揩干净面颊,又拿擦脸膏抹上,“好了,我们苗苗香香的。” 苗苗终于破涕为笑。 看到她笑,小赵几人也松口气。 小木已经回去了,苗苗指着火盆边的烤橘子,“小木哥哥说给小婶婶吃。” 许思笑,那边闫峥弯腰拿出来,剥了皮。 堂屋里一下满是橘子炙烤过的香味。 “军区是为什么不让孩子给周翠花?” 许思淡声问,问清楚了她心里有底。 第184章 苗苗乖 【上章补满四千啦~没看过的宝宝可刷新看~】 “老范……运回军区的时候,要葬进烈士园,但一般换作有亲人在世的会带回家,军区那边埋了衣物立碑就成,当时联系过周翠花,她不来,”闫峥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简单说了原因。 许思眼眸瞪大,心中震惊。 闫峥继续说:“本身联系她的目的不是让她带回去,只是老范除了苗苗没家里人了,得有个人在场张罗,是那边的风俗。” 说到这,小赵忍不住接过话,“嫂子,你是不晓得周翠花咋说,说关她屁事懒得跑一趟还花路费。 我问她那看苗苗吗,她说养不起别想把她骗过去,说我们是为了把苗苗丢给她,天底下哪有这种妈!” 许思拧眉,眼眶微微湿润。 苗苗看看红眼睛的小赵叔叔,又看看小婶婶,觉得他们好像在难过。 小手抬起擦擦小婶婶眼睛,怯生生喊,“小婶婶……” 许思把她抱紧点,“嗯,苗苗真乖。” 小丫头抿嘴巴笑,突然从她怀里出去,拉了小赵手往火盆边走,“小赵叔叔,吃,吃红薯。” 小赵心里一酸,眼泪掉下来,撇过头去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后头副队送出去那天,就苗苗自己抱着相片跟我们走……咋能把孩子给那女人呢,我死都不同意。” 许思心底动容,安抚说,“小赵,不会给的,苗苗现在是我家的。” 小赵点点头,抬袖子胡乱擦把眼睛。 钟姨恰好进来,“来来来,坐桌上去面条好了。” 堂屋本身就是吃饭的地,有四方桌,钟姨端了两碗面放上。 小赵说,“我去帮忙端。” 说完人就走出去了。 大虎叹气,“嫂子,小赵以前同副队关系对亲近,当大哥的。” 许思点头,“我晓得了,先吃面。” 闫峥坐去桌边,大虎也坐下。 面条用中午炖肉的汤煮的,肉香浓郁,钟姨给几人煎了蛋,撒上翠绿葱花,闻着味就好吃。 男人饭量大,一人一大碗还怕不够吃,钟姨把锅里剩下的盛到大盆里摆在桌中间。 “吃完了自己添啊,不够再煮。” 许思说,“钟姨,把泡萝卜拿点来。” “好呢。” 几人吃面,苗苗站许思跟前伸着小脑袋瞧,许思问,“苗苗要吃吗?” 苗苗点头,许思拿了个小碗,给她盛一点喂她吃了。 小丫头吃得喷喷香,一小碗很快见底。 许思抱着哄了会儿苗苗就睡着,她把孩子抱上楼,让钟姨陪着。 等下来时,二楼有动静,闫峥吃完上来拿文件。 许思走进去问,“吃饱了?” “嗯,”男人抬头应一声,站在书桌旁看手里文件。 许思走过去,双手环住他腰。 娇软的身躯靠在身上。 闫峥抬手揽住她,“怎么了?” 许思摇摇头,“提起范副队你也很难过吧……” 尽管他不像小赵一样气愤,落泪,但许思晓得他话里的隐忍和烦闷。 闫峥心口像被撞了下,拍拍她背,“无事,老范的仇终归会给他报回来。” 答应调到商检局,就是因为想查航运的事。 闫峥心里无比清楚,老范的牺牲不会平白被掩盖。 许思点头,“闫峥,我们把苗苗添到户口上吧,以后就是你和我的小囡。” 她抬眼,眸光澄澈看着他,心甘情愿。 养一个别人的孩子不是容易的事,就比如前头周翠花说的,旁人会戳着你脊梁骨猜想,是不是自己不能生,干啥抢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目的。 要不是这些年反封建迷信,或许还有人猜你抢孩子运势。 更重要的,养了她就得对所有事负责。 这些于闫峥来说其实都不是难事,当初带苗苗回来他就未曾想过这些。 但如今许思提起,他脑子里便冒出这些问题。 但闫峥没有犹豫,因为他晓得他的妻子也并不会在意这些。 “好,我同军区说一声,把苗苗正式收养。” 许思弯唇笑起来,“好。” 夫妻俩说好,闫峥低头亲她一下,“我得走了,晚上迟些回来不用等吃饭。” “嗯,不过我觉得周翠花可能还会来……既然她前头那么不愿意要苗苗,为什么又突然来了。” 闫峥也在想这事,孩子能不让周翠花带走,但人家要是上门也拦不住。 “我跟李主任那边说一声,她再来闹事就算影响治安,至于周翠花的情况,我们都不太清楚,我联系军区让他们查下她家里。” “好。” 暂时只能这样。 许思同她下楼,去灶披间装了些家里包的馄饨、肉包和炖猪蹄,给小赵他们拿上。 “海关处有食堂吧,到时候让那师傅热一下就能吃。” 小赵心情好些,接过去说,“谢谢嫂子。” “跟我还说这些,对了,闫峥说你们明天可以早点下班,叫上大家到屋里吃一顿,我让钟姨做些好吃的。” 大虎说,“真的啊嫂子,我们那些人胃口可大了。” 许思笑,“胃口大好啊,过完年东西吃都吃不完,我和钟姨愁死了,还有那一篮子的年糕片呢,大不了全煮给你们吃。” 小赵嘿嘿笑,“成,那我们明天来。” 闫峥走下来扫一眼,“走了,今天不干完明天还想吃?” 小赵跟大虎赶忙闭嘴。 许思冲他俩眨眨眼,闫峥下来不着痕迹牵下她手,“上去了,楼下冷。” 这语气,跟刚刚判若两人。 “晓得了,你们走了我就回屋。” 小赵跟大虎齐齐摇头,得,队长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 三人走了。 许思关上堂屋的门上了楼。 周翠花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但苗苗还是被吓到了。 晚上哭醒了两次,许思听到心疼,上楼把孩子抱下来睡。 闫峥是夜里回来的,靠着床头沉默。 许思瞪他,小声说,“往旁边让让,都说了苗苗当我们小囡,你不许凶。” 闫峥往旁边让去。 许思倒没把孩子放两人中间,主要担心苗苗怕自家男人。 她把孩子放最里边,怕她冷又多拿条小毯子铺上。 苗苗闭着眼睛睫毛上挂着泪珠,许思小心擦去抱怀里,“好啦,我们苗苗睡觉吧。” 她嗓音温柔轻轻哄着,苗苗很快就睡熟了。 许思就着这姿势也准备睡觉。 身后的闫峥看着媳妇后脑勺,提前体验了一把有孩子的痛苦。 心里寻思,迟些要孩子是对的。 真有了孩子,他直接抱不到媳妇。 而此时,城郊的一个破房子里。 女人凄惨的喊叫声不时传出,屋里破家具叮呤咣啷摔一地。 周翠花往外跑,又被男人一把薅住头发拖回去。 “臭婆娘,老子要你有什么用,自己的孩子都搞不回来。” 周翠花尖声大喊,“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搞,呸,就会打我,啊……” 骂完之后又是一阵拳脚声,很快响起求饶的哭喊。 …… 第185章 招待 后半夜苗苗好歹没再哭醒,一觉睡到天亮。 闫峥已经出门了。 许思起来,带着孩子洗漱。 楼下钟姨做早饭,大砂锅里炖着鸡。 “哟,小苗苗起床了,乖宝,钟奶奶给你做了小兔包啊。” 钟姨也是心疼孩子,一早就和面做包子,豆沙馅做成小兔子的形状,苗苗最喜欢,一听就眼睛亮晶晶,“钟奶奶,苗苗吃三个!” 抬起小肉手,伸出三个指头。 钟姨笑呵呵,“人小口气大,你吃几个都成,做了一大笼呢。” 许思走进来,笑笑说,“哇我们苗苗好幸福呀,还有小兔包吃。” 苗苗大方说,“小婶婶也吃。” “好呢,小婶婶也喜欢吃。” 钟姨装了一碟子,再给许思下个小馄饨,两人也不上楼了坐隔壁堂屋吃好。 吃完许思把碗筷送过去,苗苗跟着跑。 许思说,“钟姨,小赵他们晚饭才来,你不用着急弄。” 钟姨在处理羊肉,早上刚送来,“好嘞,把这些拾掇好,到时候直接烧就成。” 中午随便解决。 等到了三四点,许思下来同钟姨一道张罗。 小赵这些人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在闫峥身边出生入死,许思打心眼里感谢他们。 就算不是因为闫峥,他们也是人民子弟兵,许思是敬佩的。 所以晚饭也想亲自做几道。 “钟姨,我烧菜你包饺子好了。” 闫峥说,那些个毛头小子就好吃饺子,年年过年都吃还吃不厌。 瞧他平日冷淡,到其实心头是上心的。 钟姨说‘好’,“慢点啊,别烫着了。” 许思看看食材,两口锅一道用,一口锅煮上水煮蛋,一口锅下五花肉焯水,准备先把红烧肉炖上。 年轻人,吃些油水才能饱。 红烧肉切得大块,焯好水捞出来,油锅烧热炒糖色,半盆肉倒下去,‘滋啦’一声裹上油亮的酱色,香味顿时冒出来。 苗苗耸着小鼻子,“小婶婶,香喷喷。” 许思怕她溅着油,“去小凳子上坐着,帮小婶婶剥鸡蛋好不好。” 苗苗点头,迫不及待要帮忙。 许思倒了盆凉水,把煮好的鸡蛋捞出来泡水里,教孩子敲一敲然后壳拨开。 苗苗有了事做,乖乖坐小条凳上剥鸡蛋。 锅里丢进姜片、大葱段和大料,酱油下去,翻炒几下倒热水,进砂锅炖上。 红烧肉炖着,许思把处理好的鱼摆盘,同芋头排骨、肉饼蒸蛋一道放进大蒸锅。 再是青椒炒肉、番茄鸡蛋、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干锅鸡…… 她做得不是沪市常吃的菜,毕竟上辈子一出街天南海北的菜都能吃着,烧的都是好吃的下饭菜,队里那些人估摸能喜欢。 灶披间满是香味,苗苗馋口水要流下来。 一边剥鸡蛋一边抬头看,许思好笑地给她塞一口番茄鸡蛋,又喂个小排骨。 “好吃不?” 苗苗小嘴冒油,眯着眼睛小表情很到位,“好吃,第一名好吃。” 钟姨故意逗她,“早上还说钟奶奶的小兔包第一名好吃哩,这就变了。” 苗苗脖子一缩,“小兔包钟奶奶第一名,菜菜小婶婶第一名。” 谁也不得罪。 许思笑,帮她一道剥完鸡蛋放进红烧肉的砂锅里。 眼看时间快到,她把年糕切片炒了满满一大盆,要没人帮忙吃,这年糕她们吃出元宵也吃不完! 大铁锅炒的有滋有味,很有锅气,青菜翠绿,年糕裹着酱油,又切了肉丝油香油香的。 蒸锅里的菜也能出锅了,钟姨那边饺子包好,一半在里头蒸,一半下锅煮。 刚煮上,外头就传来说话声。 “嫂子,苗苗,我们来啦!” “来蹭饭了!” “嘿嘿嘿,小声点,小心队长揍你。” 闫峥同小赵说话走在最后,他们等不及先跑进来。 动静大,住不远处的邻里都探出脑袋看看,弄堂里飘着饭菜香,来这么多人真是大排场啊,得烧多少菜。 一般人家请不起,砸吧砸吧嘴闻个香。 许思探出头,也不客气,“来得正好,大虎你带人上二楼把饭厅的桌椅搬下来,我们在堂屋吃。” 大虎袖子一挽,下巴抬抬说,“没问题嫂子。” “嘿嘿,嫂子同我熟,你们不认识吧。” 一群半大小伙,约莫十一二个。 不少是商检局后头调过来的,没见过许思,格外拘谨,站在那里手脚不晓得往哪里放。 心想,队长家的嫂子咋这么嗲,霞气漂亮啊。 许思说,“对了,多上去两个人,那个圆桌面也搬下来不然桌子放不下菜。” 小赵这会儿进来了,嘿嘿一笑,“愣着干啥,你们干活起来别想吃白食!” 几人跟着上去搬桌椅,许思说,“你们上隔壁烤烤火吃瓜子,桌椅搬好了过来端菜~” 破冰的好办法不就是指挥他们做事吗,一群人赶忙点头,“嫂,嫂子我们不冷,就在这等端菜。” 许思好笑,只觉得这群小伙子都心思单纯很。 她进灶披间去捞饺子。 外头几人真就待在门口,站得笔直,不晓得的还以为要接啥重大任务。 闫峥踏步进来,瞅瞅他们皱眉,“杵这干啥,别堵道。” 被队长一说,几人面红耳赤。 许思解围说,“等着帮忙端菜呢,你打点水叫他们先洗手去。” 对哦,手还没洗,大家眼睛齐齐看着队长。 闫峥没好气说,“后院洗去,真等我打水?” 几个小年轻一哄而散,跑去后院。 人一走,许思同钟姨齐齐笑出声。 她笑得快直不起腰,扶着灶台说,“怎么你队里都是跟小赵一样的活宝。” 闫峥走进来,难得打趣说,“没教好。” 钟姨看他们更是看孩子一样,操心说,“年纪轻轻的,都是好孩子,走走赶紧开饭了。” 一顿饭从六点吃到八九点。 闫峥格外开恩,每人能喝一杯黄酒。 桌上饭菜一点没浪费,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那盆冒尖的炒年糕都被扫荡了。 闫峥吃得出味,回头问她,“你烧的?” 许思点头,“菜是我烧的,钟姨炖汤包饺子,你再吃个排骨好不好?” 她眼眸如水,笑盈盈的。 闫峥心软成一片,说好,又吃了一块。 …… 第186章 开工红包! 第二天,蝶梦恢复训练。 既然拿下首演,许思就要做到最好,后面的时间舞蹈团任重而道远,不能松懈。 想着是第一天。 许思早早出门到达蝶梦。 没想到还有人比她先到,几个团员已经等在大门外,江宝珠和张小玲也在。 “许思姐!” 一看到她,几人热情围上来,叽叽喳喳。 许思问,“怎么不去隔壁拿钥匙。” 江宝珠说,“吴婶好像回老家还没回来,我们怕打扰姚老师休息。” 婆婆那天同她们回去,在弄堂住了两天就回南平路这边了。 许思上前开门,“那赶紧进去,冻坏了吧。” “不冷,我们穿得多,”张小玲笑眯眯的。 许思瞅她一眼温声问,“你同你阿爸回丰阳了吗?” 张小玲摇头,“没回去哩,阿爸说不想耽误店面的事,正好把我妈叫过来了,我们一家就在这过得年。” 许思微怔,她年前特意同张阿叔几人说过,先回去过年,没想到竟是没走。 “我不晓得,晓得的话就给你们送些年货。” 张小玲笑着说,“那有啥,许思姐沪市可比丰阳好多了,你还给我发工资,我们一家过了个比以前都好的年,我小叔也没回去呢。” “嗯,那就好。” 几人说着话,进了院子。 才初七,天气冷得很。 许思叫张小玲几人去舞蹈室把火盆搬出来烧点,张小玲脆生生说声‘好’,一下就招呼起人忙活开。 在院里烧了两个火盆,顺道把一天要喝的开水煮了。 烧到最后,木柴成了炭盖上灰,端到舞蹈室角落里。 没一会儿温度就上来。 差不多到点,蝶梦的团员陆续到齐。 万老师同姚荟一道过来的。 两人精神头好,说说笑笑走在一起。 进了舞蹈室,姚荟取下围巾,“小思,来这么早哩。” “嗯,妈吴婶还没回来吗,你这两天咋办有人照顾吗?” 姚荟眼睛瞪圆说,“我有手有脚还要人照顾呀,那周易天天过来呢,接我去华新看看,我在老黄那边叫饭店送饭菜来吃的。” 许思说,“你去华新做什么。” 姚荟反应过来说漏了,这几天忙着过年,闫峥估摸还没说要学着管理华新的事体。 “没啥事,我跟那老头掰了,不得把华新搞来啊,过去看看生意好不好。” 听她不避讳谈起这事,许思反倒放心。 “那边忙的话,妈妈不用整天都过来。” 姚荟摆摆手,“下午去看一眼就成。” 两人说完,许思同万老师拜了年,叫大家集合。 所有人集中到一个舞蹈室,自觉站好。 开工打鸡血这环节不能少,许思上辈子就没少做。 这会儿好笑说,“新年新气象,咱们先说几句话。” 团员们喜气洋洋的,一点没有刚上班的不高兴。 张小玲扬声说,“许思姐你说,我们肯定仔细听。” 许思说,“首先呢,今朝开工第一天,我要先说说新年的任务,锦绣的首演机会是拿下了,但是到时候还有合唱团、民乐团、话剧社的表演,咱们只有几支舞蹈的机会,想要脱颖而出必然要下苦功夫。” “新的舞蹈我这些天有编两支,加上之前两支舞,落到的每个人的身上最少要参与两支。锦绣首演的日子暂时没定,但我们自己要紧迫感,哪天它突然通知了再临时抱佛脚肯定来不及。” 许思不急不缓说着,条理清晰简洁,没说那些没用的,只把眼前的状况罗列解决。 最后她问:“两个舞蹈室需要选两个班长,有没有人毛遂自荐?” 大家听得认真,听到要选班长一下沸腾开。 谁不想当班长呀,多气派,不少人跃跃欲试,但也有性子比较内向的姑娘,只看看旁人没吭声。 相处几个月,团员间十分了解,又有人看向江宝珠和彭姗姗的方向,或者是张小玲。 她们原本就带了前头两支舞蹈,实力很得团员认可。 “想好了吗,有人觉得自己能胜任班长吗?” 跳舞的姑娘大多自信,性子好,一下举手好几个。 许思说,“班长的话需要安排每天的排练任务,配合万老师、姚老师的教学,如果两位老师不在,班长也是要带领大家练习。” 要带领大家练习的话首先就需要自己实力强,有人想了想,又把手放下去。 最后五个人竞选,江宝珠、张小玲还有另外三个姑娘。 彭姗姗却没动静。 许思发纸条不记名投票,一人写两个名字。 写好让人上去唱票。 唱票要点时间,她走去彭姗姗身边,“姗姗。” 彭姗姗抬眼,嘴角扯个笑,“思思。” “怎么了,过个年还过瘦了?” 没问她为什么不选班长,许思只忧心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彭姗姗压低嗓音说,“谢心悦怀孕了,我爸妈从杭城回来,这个年没把我折腾死,天天使唤我,结果我妈要我让着她。” 许思皱眉,想想都晓得谢心悦会多过分,回忆道:“我就说那天的事,谢菊香被贿赂,这里头肯定是谢心悦手笔,最后郑院长那边只说彭家已经解散了朝云、谢菊香被开除,谢心悦就没处理了,想来是因为怀孕被你二哥保下来。” 贿赂的事说大不大,谢菊香同谢心悦本就是远亲,如果她说给亲戚送点钱都拿她没办法。 凭彭家的势力确实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菊香被开,通报批评,已经是闫峥要求处理的,换做旁人大抵只会说个人离职。 许思握握彭姗姗手,温声说,“别硬碰硬,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咱搬出来住。” 彭姗姗点头,她也想过这个办法。 唱票接近尾声,没什么悬念,江宝珠和张小玲当了班长。 许思又点了票数稍后的两位当副班长,辅助帮忙。 班长的事快速解决,她问万老师有什么要交待的。 万芳走上前,“我说几句……希望每个人全力以赴……既然力气都花了,练得又这样辛苦,如今机会在眼前,都给我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来,明白吗?” 她是文工团出来的,说起话激情昂扬、铿锵有力,一下把团员们情绪调动起来,大声回道,“明白!” 许思抿唇笑,打鸡血的功夫看来万老师更胜一筹。 “好啦,都答应好好努力了,那我也得给大家一点鼓励是不。” 她走去旁边椅子,把包拿过来,掏出一叠红包。 大家眼睛放光!! “哇!!” 第187章 彭正俞 “开工红包一人一个,那两个新官上任的班长过来发一下, ”许思摇摇红包,前几日在家里同钟姨一道包的。 张小玲‘歘’得蹿上来,“来了来了,许思姐这多不好意思哩。”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眼睛上上下下瞄,手搂着红包就往兜里揣,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许思说,“得,当班长的要私吞,少了谁的等会儿都找张小玲啊。” 江宝珠扬扬眉,附和说,“许思姐,我可不跟小玲一样。” 张小玲不服,“这就表现上了啊,我现在就发比你先发完。” 说完拿名单,迅速发起来。 江宝珠赶紧跟上去,两人那积极劲果真新官上任。 团员们拿了红包,面孔喜气洋洋。 姚荟摊摊手,“小思啊,我同万老师的呢。” 许思早想到了,拿出两个更大的塞给她们,“都有都有,反正这红包出在羊身上~” 万老师推辞,“你婆媳俩来来回回就算了,咋还给我发。” 许思眨眨眼说,“万老师,不要白不要,妈妈给了我大红包,我只在里头抽出来点,大头还藏着呢。” 姚荟故作生气,“啥话都给你漏出去了。” 许思笑起来,转身溜走。 红包发下去,有人忍不住了:“许思姐,我能拆开吗!” “拆吧。” 许思无所谓,图个乐呵。 团员心急地拆开,一看里头十八块八,激动得跳起来,“哇,这么大的红包!” 要知道寻常人家,给小孩包个红包,两三块顶破天能记一年。 她们竟然收了这么大的,顶小半个月工资了。 团里五十几人,小一千下去。 谁家团长这么大方啊,沪市的舞蹈团里数不出第二个。 团员们的神情许思尽收眼底,心里不禁感慨,这个刚要开放的年代,贫富差距太大。 初一早上,婆婆给她塞的大红包又鼓又厚,一千八百八十八。 还有闫峥给的,周易帮公公送来的。 过个年,许思赚的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就算给团员们发了也不算什么。 但这点也让许思更觉得,做生意的市场比想象得还要大,一定要抓住改革开放的机会。 该说得话说完,该发的红包发完。 许思叫上婆婆和万老师,还有两个班长开会,其余人副班长带着练之前的舞蹈。 几人去办公室,许思讲了新排的两支舞。 这些舞都是上辈子她自己编的,已然是成熟的舞蹈。 简单拉了下动作,万芳和姚荟都觉得很不错。 万芳说,“哪这么快就编出来了,小思你这脑子咋长得。” “我儿媳妇,我有份,”姚荟骄傲很。 旁的江宝珠和张小玲忍笑,没想到两个老师私下是这么抢许思姐的,跟她们没区别! 许思扶额,笔尖点点桌子提醒,“两位老艺术家能否稳重一点呀~咱们班长还在呢!” 张小玲偷笑,“许思姐没事,我俩不会受影响的。” 江宝珠点头。 这会儿倒是沆瀣一气了。 一个会开的,四个活宝,连万老师都被带偏了。 后面许思给几人理了两遍动作,囫囵记了个大概。 下午整点下班,许思同彭姗姗走一起。 到了大门,又是彭正俞来接她。 许思扫一眼,觉得最近遇到彭正俞的次数好像多起来了。 “好了,跟你大哥回去,同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许思温柔看着她,彭姗姗点头,“记住了,不跟她硬来,还好家里大哥会帮我。” “嗯。” 彭正俞的车停在对面,两人说话的关头男人往这边走。 “去车上,我同许小姐说几句,”彭正俞拍下妹妹脑袋,彭姗姗狐疑看一眼,还是先去了车上。 人都来了,许思正好也有话想跟他说。 “彭先生要说什么?” 彭正俞神情平淡,他同彭州华几分像,一样是斯文类型的长相,大概是因为政府做事的原因,情绪很少表现在脸上,看着极为沉稳,也有几分讳莫如深的意思。 看不透,看不懂。 许思没有掩饰地打量他。 彭正俞并不介意开口说,“想跟许小姐说声抱歉,考核的事老二那边有些不懂事了。” 许思眉心微蹙,不想他说得这么直接,也就顺着话往下,“彭先生与其跟我道歉,不如管好家里人,想来您很清楚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语气不像平常温和,“姗姗总跟我说,家里只有你公平不偏袒,因此我也对你没太多成见。但如果再有发生,我只能归结为是彭先生纵容的。” 外头都传彭家是彭正俞做主,难不成连个弟弟都管不好! 彭正俞说,“州华我能管住,但弟妹我不合适开口,许小姐莫介意。” 许思轻笑,“好,她和我属私人恩怨,但希望彭先生能注意些,不要让她欺负了姗姗。” 彭正俞沉默。 顿了顿说,“多谢提醒。” 许思点点头准备离开,“再会。” “再会。” 她转身往等着的车走去,没多看一眼。 彭正俞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发丝被风吹扬起仿佛能闻见清雅的香味。 他眼神沉下去,若有所思。 …… 上了车,周易发动车子。 “少夫人,那是彭老大?” 许思说,“是,总觉得那人不简单,心思多。” “进外交部的人哪能简单,况且还管着彭家的生意,”周易淡声说。 许思想起来问,“对了,我婆婆怎么最近都去华新了,那边赵蕊在有没有为难她?” 要真是去拿回华新的,赵蕊那对夫妻怎么可能给好脸色。 婆婆不喜欢这些事的。 周易斟酌着开口,“夫人同会长好像达成了某个约定,华新那边至少要能把生意接下去。” 许思说,“嗯……她倒是没跟我提。” “是怕少夫人太忙吧,这事大少爷应当知情。” 闫家几人的性子,周易可以说比他们自己都清楚。 “好,我回头问问。” 许思靠着椅背,没再开口。 果然,年过完该忙的事又都挤到一处。 第188章 苗苗丢了 商检局还是很忙。 闫峥回来时钟姨跟苗苗已经睡了。 许思倒是不困在屋里调整新排舞的细节。 男人悄声上来,推开门瞧见她。 许思弯眉露出个笑,温声说,“回来啦。” 闫峥瞧着她,只觉得外头沾染在身上的寒意顿时散去,心口一阵暖意。 他低声问,“怎么还没睡。” “不太困,还以为你要半夜回来。” 许思抬腕看看表,八点半。 闫峥脱去外头,她走上前接过挂到衣架上。 男人牵着她手腕拉到怀里,明明才从外头回来,闫峥的手却是热乎,一点没冻着她。 许思抬眸笑笑,“干嘛呀,要不要先去洗澡,肚子饿吗?” 闫峥亲她一下说,“我去洗澡,你别忙活我不吃。” 他向来自律,极少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许思又问,“真不吃啊,钟姨晚上留了饭菜的,给你煮点面?” 媳妇这么一说,男人莫名有点动摇,“随便对付两口。” 许思笑起来,“你洗你的,我去给你热热菜。” 说着就拿起外套穿上,闫峥便也没拒绝拿了衣服一道下楼。 等他洗澡出来,饭菜差不多热好。 灶披间雾气蒙蒙,点着炉子不算太冷。 锅里煮的面条翻起白浪,蒸锅上热着晚上留的菜。 红烧鱼块和清炒小白菜。 酸菜肉丝面,上头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闫峥进来,头发擦了半干,发脚微湿,站到媳妇身后。 一豆暖黄的灯挂在头顶,被他挡去小半。 许思说,“你让让,挡住光了。” 男人没退,反倒近前一步抬手揽住她腰,“随便吃点就成,别冻着。” “也不冷,”许思拍下腰间的手,嗔怪说,“别闹,把蒸锅里的菜端出来,上楼吃。” 闫峥这才松开她,端着上楼去。 闫峥吃面,许思想起来问他,“妈这几天都去华新那边了,你晓得吗?” “嗯,”闫峥停了筷子,“前两天给我说了,华新百货的生意要接下来。” 闫峥那天是说要告诉许思,临了正好接了个乔以南的电话,改了主意。 “乔以南那边来沪的申请下来了,大概下个月就会过来,他做生意方面有经验和头脑,我想说华新不如也交给他来管理,就像周易如今替闫家管理一样。” 对闫峥来说,擅长的人处理擅长的事,是个正确且有效的选择。 许思说,“那挺好呀,周易毕竟是闫家的人,估摸后续要忙航运的事,乔先生要是愿意就太好了。” 想想又问,“只是之前你不是说他是要自己开百货的。” “不耽误,百货的生意我也投了些钱,跟华新没太大区别。” 闫峥拉人坐到身边,“原本妈说要不要让你去试试,看你很感兴趣,我想了下锦绣首演前你那边应该很忙,忙完了想去再去。” 许思觉得有道理,这段辰光她是肯定抽不开身的,与其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不如先处理好一样。 华新百货的事真要有信得过的人帮衬婆婆,再好不过。 “好,我先忙完,你快吃面要的坨了。” 许思指指碗里的面,闫峥几口吃完。 “吃鱼?” 许思摇头,“刷过牙了,不吃。” 闫峥便自己迅速解决,“躺被里去,我收拾。” 许思窝回床上,男人把窗子打开一点散散食物的味道,碗筷拿好送下楼去。 再回来,床上的人已经犯起迷糊。 他躺进床里,许思便黏上来抱着睡过去。 …… 就这么隔了两天。 那天许思正在舞蹈团忙活,吴婶已经回了姚荟住所,下午辰光突然急匆匆跑来。 “小思,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苗苗丢了,”吴婶跑得直喘气,“老钟电话打来讲的,让你回去一趟。”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许思已经跑出了舞蹈室。 姚荟赶紧跟上去,“小思把衣服穿上,吴婶你打电话叫老王,不,叫周易来接人。” 吴婶直点头,转身就走。 许思喊,“吴婶给闫峥也打个电话。” “钟姨打过哩,”吴婶回道。 许思赶忙去更衣室把衣服穿上。 舞蹈团的姑娘们乌压压想跟上来,“姚老师要不要我们找。” 姚荟说,“不用,你们练舞去,那边会安排找。” 这事闫峥同周易比较在行。 说完她也去套上衣服,跟许思一道去了象牙巷。 车子开在路上,许思手指攥得发白,“怎么会不见呢,苗苗一向很乖……不会乱跑的。” 她太阳穴突突的跳,浑身发颤。 这年头没有监控,孩子一丢该怎么找。 前头周易说,“刚丢没出沪市,闫队肯定能找。” 姚荟拍拍许思肩,“是啊,闫峥啥人找不到,可能就是跑旁边玩了。” 许思摇头,眼眶红着,她这几天叮嘱钟姨多看着苗苗,就是觉得不太踏实。 脑子里灵光闪过,“周翠花,一定是周翠花带走了苗苗。” …… 码头那边,闫峥也接到了电话。 倒不似许思慌乱,“大虎安排一些人去车站、火车站,再带几人从象牙巷沿街往外找。” 大虎领了命令,立刻着手安排。 小赵急得不行,“闫哥,我也去!” “你站着,”闫峥冷眼扫他,这关头让他跟大虎去就是添乱,他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周翠花,“打电话问军区那边,周翠花的信息查出来,这一年她都住在哪里,跟什么人接触。” 小赵赶忙去打电话。 打完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周翠花前两年二婚了,嫁给一个叫丁大壮的人,这人家在沪市城西也没正经工作,没开放前还因投机倒把被抓过几次。 闫峥快步往外走,“跟我上丁大壮那边了解情况。” “是。” 许思到家,钟姨已经找了一圈回来,急得在门口抹眼泪,旁边李主任和不少邻居都在,小木也眼泪汪汪跟着。 李主任看到她像看到救星,“回来了,许思回来了。” 钟姨一怔,随后眼泪掉下来,抖着唇说,“小思啊,我把苗苗弄丢了啊,我对不起你,我就进灶披间给她煮个饭,她明明就在院里……” 话里满心自责,钟姨锤着胸口哭喊。 李主任不忍说,“许思啊,我们找一圈了,前后到现在就半小时,邻里都帮忙去找了。” 远亲近邻,在家的有空的全都自发去找孩子。 许思点头,“谢谢李主任,谢谢大家。” 她扶住钟姨,“钟姨别这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真是有人想偷走孩子防不胜防,你先歇会儿我去找。” “妈,你陪下钟姨。” 姚荟把人扶过来,“没事没事,能找到的,苗苗人也蛮机灵。” 钟姨摇头,泪水连连,“杀千刀的谁偷我们家孩子。” 小木扯住许思衣袖,瘪着嘴,“阿姐,苗苗会找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许思揉揉他脑袋。 一阵风卷过来。 许思站直腰杆只觉这个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 “李主任,您这边可以的话再带大家到附近找找,闫峥那边肯定安排人去找了。”、 李主任干脆道,“成,我这就去。” 许思还想说什么,楼上姚荟喊她,“小思,闫峥电话打来了。” 她冲李主任点点头,带着小木上了楼。 电话接起来,闫峥的声音响起,“思思。” “嗯,”她应一声,嗓子就像被堵住,强装的坚强似乎一瞬崩塌,“闫峥,苗苗丢了……” “我晓得,你别急,大虎已经带人去找,这事八成跟周翠花有关,我现在去一趟她前头住的地方查查,你在家里等消息。” 男人嗓音低沉稳重,很好安抚住她慌乱的心。 许思咬着牙,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出去找。” 闫峥说,“你别出去,大虎马上到了,你在家里万一孩子又跑回来了,钟姨她们肯定也很担心。” 许思抬眼看看,钟姨还在掉眼泪,小木也抽噎着。 闫峥其实是怕她着急,出去再出点什么事,“思思,你听我说。” 许思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我听着……” 闫峥温声说:“别急,别怕,我会把苗苗找回来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的。” 是啊,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闫峥都能抓到,苗苗肯定也能找到。 许思稍许恢复情绪,说,“那你赶紧去找,我就在家里等你消息。” “好。” 周翠花的住所很快找到,屋子破旧不堪,木门歪斜。 小赵喊了两声,每人响。 他一脚踹开房门,里面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队长,”小赵训练有素地查看,“那灶台看着前几天还使用过,但柜子里的衣服都拿走了。” 闫峥也看了一圈,显然周翠花和她那个丈夫离开了。 这更说明,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们带走了苗苗想要逃跑。 家中的许思坐立难安,每一分钟都如同煎熬。 突然,楼下传来叫声,“嫂子。” 许思飞奔下楼,是大虎带人过来,“嫂子人已经散出去找了,别急,这狗娘养的拍花子,给她一锅端了。” 大虎没把周翠花联系上。 许思说,“可能跟周翠花有关。” 大虎哑声,随后气愤道,“晓得那天就把她抓了。” “没什么由头,你们也不好抓人,”许思淡声说,“现在找苗苗要紧。” “成,我继续去找,你等着啊,”大虎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直到傍晚,天暗下来。 弄堂里的人也只能先回来,路过同许思说没找到。 许思谢过大家,脑子里把这事翻来覆去捋了几遍。 钟姨打起精神弄了点吃的,许思说,“钟姨,我不饿迟点吃。” 姚荟看她白着的小脸,担心说,“小思先吃东西,吃饱了才好找,不然咋有力气。” 许思摇摇头,脑子里总觉得想到什么,又抓不住,她肯定漏掉了重要的线索。 “妈,你们先吃,我等下。” 姚荟没再坚持,叹口气对付几口。 外头天很快全黑了。 许思看着电话机一瞬愣神,那天闫峥上来接电话,她还闫峥说了周翠花为什么突然要回苗苗。 没道理以前觉得养孩子是负担,现在就愿意养了。 周翠花那身衣服,很显然生活并不富裕。 “我知道了,我得找一下闫峥……” 许思先拨电话到海关处,那边说闫峥没回码头。 估摸还在查周翠花的路上,她‘噌’地站起来,匆匆往外走。 打算让大虎送她去。 她心急,几步跑下楼梯,冲出堂屋时差点被门框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被有力的手扶住。 是闫峥恰好回来了。 男人面孔严肃,要不是他扶一下,指不定要摔倒。 “跑这么急作什么。” 看到是他,许思顾不得回答,“你们查到什么了吗?是不是周翠花带走苗苗的,如果是她我猜想肯定是带着苗苗能拿到什么好处,想来想去只有范队长的抚恤金,会不会跟这有关。” 闫峥眉目深深,温声说,“是有关,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去找苗苗。” “真的!”许思眼睛亮起来,“我穿着呢现在就去。” 闫峥说:“再拿一套换洗的,要出趟门。” 他带着人上楼,见姚荟和钟姨都在,解释说,“确实是为了抚恤金的事,之前军区那边登记老范的抚恤金领取人是范苗苗,前些日子开始发放,结果那边新来的办事员不清楚,找到了周翠花那去。” 许思随便拿了身衣服问:“所以周翠花领不到,就想把苗苗带走?” “是,办事员当时说要带孩子和户口簿过去,所以周翠花肯定要带苗苗去一趟。” 许思说,“那我们去等着?办事处在哪……” “军区外,第七区不在沪市,”闫峥拿出她胡乱塞进布袋子衣服,叠好放进去,“让你在家肯定等不住,跟我一道去,围巾手套带上,多穿点。” 正好他也要去找趟政委。 姚荟同钟姨都听着。 闫峥扫一眼说,“你们不带,家里等着。” 姚荟:…… 稀罕得哩! 许思边往脖子上绕围巾说,“妈,钟姨,看到苗苗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回来,放心。” 说完迫不及待拉着闫峥走。 钟姨追下楼,“饭都没吃,你们带点吃的在路上,马上就能弄好。” 闫峥停下,“周翠花过去要搭两趟车,苗苗下午丢的,她们得在半路歇一晚最快也要明天到,带点吃的。” 七八个小时,路上有得熬。 …… 第189章 到达军区 装好吃的,姚荟又条薄毯下来。 “大半夜的闫峥开车你就睡会儿,别冻着。” 许思说好。 闫峥抬手接过薄毯,“我会照顾好思思。” 姚荟看儿子一眼,叮嘱说:“车开慢点,既然会过去一趟,你们早点迟点没事,路上千万小心啊……” “晓得了,放心。” 钟姨手脚麻利搞好吃的,时间来不及只能把冻着的饺子拿出来煮了两盒,夹点小菜在里边配着吃。 “小思千万把苗苗带回来啊,”钟姨眼里含泪,要找不回来她要自责一辈子。 许思拍拍她手,“钟姨别担心。” 夫妻俩没再耽搁,迎着不知何时飘起的碎雪走出院子。 车就停在外头街边,闫峥拉开副驾门让她先上,“码头离不开人,小赵他们得留下只能咱俩去。” “嗯。” 许思坐进车里,这会儿的车没啥取暖设备,街边停久了坐进来跟冰疙瘩似的,难怪要她多穿点。 闫峥上车,吉普车发动转个弯拐上了主街。 寒冬腊月,街上早没人。 车子碾过湿冷泥泞的地面,疾驰而去。 闫峥说:“把毯子盖上,困就睡一会儿。” 许思定定看着窗外:“我不困,闫峥……苗苗会找回来的是吗。” “会,别担心,”男人语气笃定。 许思说:“早觉得周翠花不对,我该带好苗苗的,要是跟我去了蝶梦,人多可能就不会丢了。” 她宽慰钟姨时还说这种事防不胜防,但此时责怪起自己又把那些话抛到脑后。 男人手握住她手,“不是大事,能找到。” 许思吸吸鼻子,“苗苗几年没见到周翠花,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外头那么冷,不晓得周翠花给苗苗多穿点衣服没。” 想到这些,她一颗心就揪着难受。 只盼着周翠花对苗苗还有仅存的一两分心疼。 “别多想,左右就是一两天的事,不会有事的。” “嗯,你专心开车……” 许思转回身,对上男人视线,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 好像有他在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许思心逐渐安定下来。 闫峥看着前路,“把饺子吃了,等会儿又冷了。” “嗯。” 两盒饺子塞得满满当当,夫妻俩都没吃晚饭。 许思自己吃一个给他喂一个,到后面两盒吃了个干净。 半个多小时后。 车子离开了沪市。 出了城又过一小时,路变得没那么好开。 黄泥路颠颠簸簸,也许之前下过雨,坑坑洼洼轮子带起泥水。 天地间一片寂静。 两旁看去没有丝毫光亮。 隐约看到连绵群山的轮廓,耸立在黑暗中。 仅有前车灯,照在窄路上。 无数碎雪迎着暖黄的车灯扑下来,像混乱的飞虫。 换做以前,深夜独自在这样的路上,许思定然害怕警觉。 但身旁是闫峥,就没什么好怕。 “困了吗,困了上后边睡一会儿。” “不困……” 许思轻呢,实则上下眼皮已经打架。 闫峥找个平坦地方把车停下。 爱逞强。 许思一下坐直,“怎么了?” 男人侧身看她,她小脸半埋在红色的围巾里,披散的头发被座椅磨得凌乱,眼尾还有打哈欠的泪花,哪里是不困。 抬手摸摸许思脸颊,还好热乎着,又拉出她手摸摸。 “不冷?” 许思点头,“我盖着毯子呢,怎么会冷。” “去后边睡会儿。” 许思看他说,“别人说开夜路的时候,旁边人最好不要睡,不然开车的人容易犯困。” 小妻子说得煞有其事,闫峥冒出点笑意。 “怕我把你开沟里去?放心开进去也会先抱着你。” 许思瞪他,“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闫峥凑近亲一下她唇,话里几分心疼,“白天急坏了?这会儿不睡一觉,明天到了第七区眼睛俩个黑圈,政委以为我欺负你。” 许思忍不住笑起来,心口的郁闷散了去。 “那我就在这睡,后面害怕。” “行,”闫峥抬手将她碎发弄到耳后,把毯子扯好,“睡吧,我开稳当点。” “嗯……” 许思是真困了,被一哄困意卷土重来缓缓闭上眼。 握着的手还没放开,她捏了捏呢喃说,“那你困了叫我……我陪你。” “知道了,叫你。” 男人把手抽出来,坐好重新发动车子。 第七区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在的位置比较偏僻。 除了军区的人,也只有像周翠花这样的军属能去。 …… 这一觉睡得沉。 许思不晓得什么时候醒的。 醒来辰光车子停着。 她顿时睡意全无,“闫峥……” “我在呢,”声音从车外传来,被风吹得飘散。 许思看去男人从路边走回来,只穿了件里头的毛衣,袖子高高卷起。 他迎着车灯走回来,两手拍拍,冷峻的面容因为外头冷风更凌厉几分。 走到车门边,许思把车窗摇下去,“怎么了?” “有树被雪压断了,挡在路中间,窗子关上等我会儿,”他说话嘴里喷着白气,这里好像比沪市更冷。 许思往前看,两段树干还在路中,看雪地里的痕迹已经被搬走不少。 “我来帮你。” “坐好,”闫峥沉眸,语气严肃,“外面太冷。” 他转身走,又嘱咐句,“窗子关上。” 许思依言摇上窗,瞅见闫峥走远,车门一拉人就下去了。 冷风吹得她一个哆嗦。 鞋子踩在雪地里才发觉积雪比想象得深。 男人听到车门声,回头看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许思抿唇一笑,快步跑上去,“两个人搬得快,赶紧搬了上路。” 人都下来了,闫峥也不能说什么。 被雪压断的树不轻,他一个人能搬但确实要费些功夫。 闫峥抱住粗重那段,许思自觉上前抬,手套忘了拿下来,双手摸在粗糙冰凉的树干上,风吹几下很快冷得没知觉。 不想媳妇太冷,闫峥动作快了些,拖着树干的手臂青筋鼓胀,冷硬的军靴陷进雪层。 树枝滚下路边,撞在错乱的枝条上,积雪簌簌落下。 约莫十多分钟,断枝终于被清理个大概。 闫峥检查一番,把细碎的枝条踢到路边草丛里。 许思身上倒是不冷,脑门还冒出点细汗,只是双手冻僵。 闫峥搂住她挡住山坳吹过来的寒风,“好了,快上车里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车里,后面的路又遇上了两次压断的树。 四点多,终于到了第七区范围内。 晨雾弥漫,山影绰绰。 车子开到大门,站岗放哨的小兵上前,“什么人?” 等闫峥放下车窗,小兵那眼睛一下亮了,“闫队,你回来了。” 闫峥略略点头,开一夜车仍是神情清明。 “开门。” “是。” 小兵示意后头的人开门,车子进去。 离集合还有两个小时,闫峥先驱车往军属区去。 他原先分的宿舍就在政委家旁边。 车停下,闫峥绕去副驾抱着熟睡的人进屋。 屋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干净简单,宿舍楼连着后头锅炉房,倒是有点暖意。 床上褥子被子铺着,前头打电话时跟政委说过,让嫂子帮忙张罗下。 他走到床边把人连着薄毯放床上,给她脱去鞋子取了围巾,拉被子盖上。 许思迷糊叫了声‘闫峥’。 “我在,到地方了先睡一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办,”闫峥放轻声音。 听他说完,许思又陷入睡梦中,后半段路况实在太差,她有些晕车。 看着安静睡着的人,闫峥拿暖水瓶找去锅炉房,打了两壶热水,回来拿帕子给人擦了脸和手,让她睡舒服些。 他屋里东西少,想起来从柜里翻出放在这饭票放桌上,第七区食堂吃饭拿自己的饭票买就成。 他怕许思醒了肚子饿。 抬表看看差不多五点半,军区早上六点集合,过去正好看下队里那些毛头这段辰光练如何了。 他换了身军装,悄声关上门离开。 …… 六点,校场上响起哨声。 士兵们在寒风中哈着白气迅速集合。 点名、排列,热身拉练跑。 闫峥在校场在一晃而过,先绕去办公室。 排在最侧的小兵头眼尖,揉揉眼睛说,“我是不是没睡醒,感觉看到……看到……” “看到鬼了?赶紧把你沙袋绑上。” 那小兵弯腰绑沙袋,嘴里嘟囔,“我好像看到队长了!” “啊……” 旁边的差点蹦起来,赶紧看一圈,没瞧着,“真的假的!不如看到鬼……” …… 许思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翻个身,瞅瞅身上盖着军绿色的被子和那条薄毯。 她坐起来,屋里很干净,自己的围巾和衣服放在床边椅子上。 阳光斜斜从外边照进来,满屋金澄澄的。 说话声音就在窗外不远。 外头几个军属区的女人坐在一起,边晒太阳边切萝卜丝,声音爽朗。 “马主任啊,闫队长那媳妇你到底瞧过没啊,长得啥样,水灵不?”说话是二队长家的媳妇,叫秀清,两人结婚一年,年纪轻模样好还是个读书人呢。 秀清是半年前怀孕了,到军属区来的,她来的时候闫峥已经不在军区,没见到过。 “你们总说闫队长优秀,刚刚瞧着果真是一表人才,很唬人呢,不晓得他媳妇得漂亮成啥样,”秀清一手扶着肚子,她怀孕了嫂子没让她干重活,坐在一旁椅子上铺萝卜丝。 马主任就是政委的媳妇,叫马锦云,也是军属区的妇女主任,四十多岁人很爽利。 马锦云说,“秀清啥都想知道,等会儿自己瞧瞧不就晓得了。” 旁边又有人接话说,“不过闫队长那么性子冷的人,咋突然就结婚了,主任您以前不是给他介绍过几个,每次都被推托了。” 马锦云一个萝卜扔过去,压低声音说,“要死哩,这话提都不许提,闫峥媳妇都来了要听着多不好。” 秀清捂嘴笑起来,“张嫂子就是心直口快,我们只是好奇啦。” 张嫂子说:‘’就是就是,难得看军属区来新人了,不过他们是不是待两天就走啊?” 马锦云说:“是,闫峥外头有任务,这趟回来是为了苗苗的事体。” 这事她是晓得的,但也没多说。 军属区这些女人都疼苗苗很,要晓得孩子丢了得急死。 张婶子又说,“马主任……闫队长当初把苗苗领回去养,现在是不是娶媳妇了要把孩子送回来啊?” 说到底,谁能真的养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在家里。 “难不成他俩自己准备生孩子,苗苗就不想养了?” 马主任眼睛一瞪,严肃说,“老张啊,瞎讲的话不能乱讲,万一旁人听岔了乱传咋办,闫峥那个为人你难道还不晓得?” 这话倒是,闫队长的人品没话说…… “好好好,是我乱说了,我就是操心苗苗,大半年没见了小丫头应该长高些,不晓得啥辰光能再见一面。” 马主任说,“有机会的。” 说到这,几人也不再说人家夫妻的事了。 秀清腰酸,撑着肚子起来溜达,“这小子长真快,我这月肚子吹皮球一样起来,坐会儿就腰酸。” 马主任说:“是这样,嘴巴要管好,荤油少吃多吃菜,可不能长太大生的时候遭罪。” 秀清说,“好,晓得了马主任。” 她又溜达两步,往隔壁闫队长门前瞥瞥,这一看愣住了。 走出来个天仙似的人。 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遥遥站在那里,漂亮又水灵…… 那脸、那身段可不就是电影画报上走出来的。 “你……你是……” 许思冲她笑笑,这屋子的隔音着实不好,外头说话囫囵听个清楚,眼前应该就是秀清。 她温声说,“你好我叫许思,是闫峥的媳妇。” “你好你好,我,我叫秀清,”不晓得为啥,同她说话咋还紧张了一下。 秀清往回走两步,赶忙说,“马,马主任、闫队长媳妇来了。” 许思心里好笑,瞧她挺着肚子关心道,“你慢点走,地上湿滑。” 家门口矮围墙围着一小圈,像个小院子。 许思走出来看到坐在外头的几人,打招呼说,“你们好,我叫许思。” 她水灵灵站在那里,肤白貌美,长发简单扎在脑后漂亮得紧。 几个嫂子都看得有些愣。 马主任先身,甩甩手上的萝卜水说,“晓得晓得,闫峥的媳妇是伐,我是军属区的主任叫马锦云。” 许思点点头,“马主任好,那个……您晓得闫峥去哪里了吗?” …… 第190章 队长……您还活着呢 “诶哟,瞧瞧我差点忘了,”马主任一拍腿说,“他半小时前还回来一趟,给你打了食堂的早饭。” 许思疑惑,没看到屋里有早饭。 马主任说:“走走跟我来,我怕饭冷了在我家锅里温着呢。” “嗯,谢谢马主任,”许思笑笑绕过几人,跟着往她家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 马锦云心里直嘀咕,这闺女霞气好看。 家里老头对闫峥是实打实得欣赏看好,她自然先入为主觉得闫峥的媳妇也肯定是好姑娘。 走进屋子,收拾得很干净。 马主任带她去厨房。 炉子上蒸锅冒着热气,打开端出碗。 “这三角的是糖包子,另外那个是肉包,食堂大师傅是北方人,包子做得很好。” 许思接过来,“看着就好吃。” “来来来,粥也热着,坐那边吃。” 早饭端去桌上,许思边吃边问:“马主任,苗苗的事闫峥有讲吗?” 马锦云坐下说,“没那么快,昨天晓得这事军区就派人往沪市过来的沿路查,搭车要在中间金源县换车,早上来电话说是有人看到过很像的三人,照时间看要是上车了下午能到,不然得明天了。” 许思眉头皱起:“不晓得周翠花会不会半路变卦,万一不过来……” “她要想领钱就得来,”马主任说,“别担心,金源是小地方跑不了。” “嗯……” 许思勉强笑下说:“抱歉,你们一定很关心苗苗,是我没看好她。” “意外嘛,怪只能怪那个周翠花,见钱眼开,以前上军区来了几趟,明明同范征掰了还来要钱要票,两手空空得来,从没给苗苗买过一分钱东西,”想起这些,马锦云心里就不是滋味。 人咋可以没良心成这样。 许思说:“我和闫峥打算正式领养苗苗的,添到我们家户口上,不晓得这事麻不麻烦?” 马锦云微微惊讶,“你同闫峥自己还没孩子呢……” 真领养了跟现在就不是一个性质,要负责到底。 “我俩迟点再要孩子,我在舞蹈团要跳舞,一两年内不打算要的。” 许思面孔发热。 马锦云说:“跳舞呀难怪看着是不一样哈,闫峥他母亲从前也是文工团的。” 许思回答:“是呢,婆婆现在跟我在一个舞蹈团。” “哟……” 这让马锦云更高看两眼,姚荟的事她哪能不知晓,性子也是了解的,竟然跟儿媳妇处得这样好。 想来眼前小囡是真得可人疼的。 “挺好的,姚荟要强,闫峥没少头疼,想来母子俩有你中间协调能好多。” “嗯。” 许思吃完东西,起身说:“我收一下。” “不用不用,放着就好,”马锦云赶紧拦住人,“你要去找闫峥伐?他这会儿八成在校场,那些小兵瞧着他肯定又哭爹喊娘。” 许思好笑:“那我去看看,没见过他训练。” “好,沿着外头道路出去,到路口左转一直走就能瞧见校场。” “谢谢马主任。” “叫啥马主任,叫嫂子就成。” “好,嫂子。” 同马锦云道别,许思出门去找闫峥。 外头秀清几人又好奇看来。 她笑笑离开,按着马锦云说的路找去。 第七区是上边重点关注的军区。 设施在这年代算的上不错,军属区的房子有联排房、平房、最好的是二层小楼,估摸按照级别和家中人数分配。 闫峥占了个独院小平房,还不错。 许思边走边看。 走了会儿,听到远处传来嘹亮的喊声。 “再来俩再来俩啊……63、64、65……” “嗨呀——这就不行了。” 校场一片泄气的声音。 “不行啊周岩,咋比昨天还少做了两个!!!” 那叫周岩的新兵蛋子抓抓平头,大冷的天只穿件军绿色短袖,一屁股坐地上满脸涨得通红。 瞥一眼某人的方向,唯唯诺诺说,“队长瞧着,我,我紧张使不上力。” “咦……怂样,三小队的来!” 分到三小队的三个新兵上前,搓搓手,那计数的哨子往嘴里一塞:“哔——” 三人迅速跳上单杠,做引体向上。 旁边没轮到的人操碎了心,“快快快,吃奶的力使出来啊!” “孬货,不到70个可别下来!” 小年轻龇牙咧嘴,队长可是说了,一半人到不了70个,中饭不用吃了。 一顿饭不吃就罢了,怕得是下午得训成啥样。 这个班是新兵班,里头有几个后招的还没被闫峥亲自训过,悄咪咪问:“班长,队长很凶吗?” 小班长宋平朝他做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用,只是要命!” “……” “那队长做几个啊,厉害吗?” 宋平皮笑肉不笑:“嘿嘿,要不然你自己去问问。” 小兵赶紧噤声,看班长表情没好事…… 宋平可太想看他不知死活去问,当年自己新进第七区不服,被队长血虐,脸都丢光了,还扫一个月厕所。 想起来都是眼泪。 不过没眼力见的人到处都是,有人大声嚷嚷:“凭啥一半人都要七十,还不给饭吃。” 新来的刺头兵,叫杨明,小年轻有点本事就是鼻孔看人不服管教。 闫峥站在道旁,瞅没瞅他一眼。 杨明又喊,“我一个人做了八十,分他们一人两个不就够七十了。” 闫峥终于抬眼扫过去,冷笑,“八十?” 杨明被那眼看得不晓得为啥脊背窜股冷意,梗着脖子说:“八十还不够啊,反正你说七十,难不成自己只能做七十个……” 最后句话声音渐小,莫名没有底气。 闫峥嗤笑,“宋平!” “到……” 宋平腿一并站笔直,脑子里那根筋一下绷紧。 闫峥说,“不用做了,名单拿过来。” “是!” 宋平小跑过去把计数的单子交给闫峥手里。 惨不忍睹,66、68、69的一溜串,一眼扫过去就晓得不够一半人。 这个班都是新兵蛋子,训练才一个月。 第七区级别有些特殊。 闫队级别相当于团长,手下一百八十人,分五个队伍。 喊队长是因为赵哥那个队伍是第七区的精英队。 隔两年军区就会招新,补充人员。 这不,今年招进来的分到闫队这里二十人。 闫峥眼底露出讽意,“宋平,不来军区当我死了,这成绩拿我眼前溜?” 宋平结结巴巴说,“不,不不,队长……您活着呢。” 宋平想起当初队长受伤,后来大虎他们被调过去,才晓得是治好了。 果然!他们队长又回来了! 还没感动完,下一秒。 闫峥冷笑,名单丢过去,“废物。” “饭别吃了,靶场集合。” 刚刚叫嚣的的杨明被晾在那,黝黑的脸拉老长,“班长,他,他他他凭啥不搭理我啊,这就不给饭吃了,咋就废物了?” 宋平看他一眼,语重心长说:“明啊,别作死……队长给你留了件裤衩子,废物都轻了,换小赵哥他们来吓死你!” 杨明鼻孔哼一声,不服气,觉得班长在吹牛。 宋平也不管他整合队伍转去靶场。 靶场离得远,一行人要从校场出来再过去。 许思就站在出口的地方,围巾半包着张俏丽的小脸。 山风扬起她轻柔的发丝。 …… 第191章 孔雀开屏 宋平带队跑出来,两眼看看移不开。 这谁家属啊,没见过。 许思早瞧见闫峥训他们,想到是闫峥手底下的兵,许思忍不住笑。 杨明跑过来,被那一笑晃了神,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个狗吃屎。 “去去去,别往我身上撞啊。” 杨明恼火:“我又不是故意的!” 队伍跑过去,还有小年轻忍不住回头瞧。 闫峥最后出来,看见她快走两步。 他一身军装身姿挺拔,腰间皮带紧扣。 几步路走得许思心口怦怦跳,暗道老夫老妻的,咋还馋了! “起来了,早饭吃过没?” 许思点头,抿着唇笑:“闫队长好威风呀~领着一班小兵头~” 甜甜柔柔的嗓音,几分俏皮揶揄。 闫峥严肃的面容温和几分,“嗯,威风,没带过这么孬的兵。” “哈哈,你们要去哪里,我能看吗?” “靶场练枪,一起去。” 他带着自然能看。 两人并肩走,偶尔遇见一两个熟识的人跟闫峥打招呼,他便介绍是媳妇。 许思落落大方地回应。 “嫂子说苗苗今天没上车,军区的人也能找到。” 闫峥说:“我让他们找到就暗中跟着到军区来,周翠花要给她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许思想想,应当是有啥安排。 没事她就放心了。 走到靶场花了十几分钟。 正是饭点,靶场训练的人都散了。 只有宋平一行站在寒风中。 许思瞅他们真不怕冷,一件短袖一件外套,就那么站着。 看看闫峥也差不多,老了难道不会得风湿? 她脑子乱想,那边整个班的新兵蛋子想看又不敢乱动,脑袋朝着前方眼珠子斜到二里开外,滑稽很。 许思忍笑,闫峥说,“上那边站着,不能过来。” 许思小声说:“你打枪厉不厉害啊?” 闫峥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耳朵捂住,站过去。” “是!闫队长!” 问不到算了,肯定厉害。 许思乖巧走远,回头冲他眨眨眼。 闫峥无奈,自己媳妇自己疼,转过身时神情恢复严肃,冷喝道:“一人十发,97标准。” “是!”众人应声。 宋平上前,整合队伍,分队列。 领枪站位,前跑至小土堆,动作利落快速趴下。 杨明排最边上,直往许思那瞅,他以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一看就是城里人,衣服也好看…… 还戴红围巾,多喜庆啊。 “预备!!” 宋平喊口令。 许思赶紧把耳朵捂上。 “砰——砰——砰——” 接连枪声震天响,捂着耳朵也能听见。 冷冽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出硝烟的气味,枪口白烟被风卷走。 许思第一次见真枪实弹,她视力不错,瞧那靶子打的好好,都在靶上靠中间! 第一队打完,收枪起身排列,宋平记录,脸色很虚。 杨明同旁人咬耳朵,“你们晓得那姑娘谁啊,那么年轻不能是闫队媳妇吧?” 旁边小兵不敢乱议论,眼睛瞪大,“闫队又不老。” “那也比她大好几岁,八成是表妹啥的。” 有人说:“不像,闫队从前都没带过姑娘到军区,表妹,妹妹都不行,肯定是媳妇。” “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 杨明还在说,别人不搭理他了。 打靶继续,等到所有人结束。 宋平开始报成绩,没到97的无地自容,他们这班重点练习的就是打靶…… 杨明打了九十八,洋洋得意。 “嘿嘿,我达标了。” 闫峥训斥:“这就满足了?” 杨明小声嘟囔,“反正达标了。” “呵,”男人冷笑,长腿迈出上前提枪填弹,往前走几步抬枪就射击。 “砰——砰——” 这套动作随意却没丝毫拖泥带水,甚至连瞄准都不过半秒功夫。 新兵蛋子们瞪大眼。 打了两枪才反应过来队长打的是远靶…… 枪枪瞄准圆心,一枪透一枪。 仿佛穿在每个人心口。 这要是战场上干敌人,谁还有命啊…… 大家面孔泛红,有些人虽不像杨明那样不服,但前头心里多少有些怀疑队长实力。 人人都说他们进的是最好的队伍,结果来了几个月队长都见不着,难免不信。 这下真是心服口服了。 枪声停下,大家还未反应过来。 许思唇角勾起,藏在围巾里。 她就晓得,自家男人厉害…… “下午十公里拉练跑,”闫峥收枪回来。 大家暗道别说十公里,十五公里都跑! 他们也要跟闫队一样厉害。 “是!!”喊声嘹亮坚定。 闫峥凉凉说,“扛木头。” “……” 抽查结束,闫峥让宋平带队,朝着许思走去。 许思眉眼弯弯,“闫队长霞气厉害。” 手被拉住,闫峥说,“这就厉害了?” 后头一道道目光瞧过来,许思面孔微红想把手收回来,男人拉得更紧。 “走了。” 行吧,他不在乎影响许思也不在乎了,被牵着离开了靶场。 “扛木头跑十公里,还不能吃饭。” 闫峥说:“练得好是为他们自己好。” 许思赞同,“也是,那我们呢,去食堂吃吗?” 闫峥说:“上嫂子家吃。” 许思杏眼圆瞪,几分可爱,“你不早说,早说我就去帮忙打打下手,过来只记挂着苗苗的事,没想到给军属区的人带点东西。” 闫峥说:“不碍事。” 他在这住了几年,从来没把这些事放心上。 许思说:“当然碍事,人家以为闫队长娶了个不会来事的媳妇,没眼力见。” “我媳妇自己稀罕就成,”男人说得浑不在意。 许思好笑说:“怎么觉得来军区你更不稳重了,被那些小年轻传染了?” 闫峥停步,转头看她。 冷峻的脸上认真思考:“我真的很老?” 许思:“噗……” 说错话的结果就是。 后面一路,许思想了百八十个理由,夸他年轻力壮,成熟男人的魅力…… 男人还是沉着一张脸。 许思破罐破摔,恼人说:“你厉害死了,不然我每次哭什么!” “……” 男人心满意足,唇角微微勾起。 第192章 说漏嘴 中午在政委家解决。 进门时,李政委在书房看报告,戴着眼镜文化人的样式,但一脸正气。 马锦云说,“老李啊,小峥和他媳妇来了。” 李政委应一声,放了资料出来,“来了,坐坐,喝杯茶。” 说着看眼许思,打趣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小子捡着宝了。” 闫峥没响,目光凉凉看眼李政委。 晓得好姑娘,还不给他批结婚登记的事。 许思打过招呼,进厨房去帮马主任。 第七区在山里外出不便,各个班要轮流养鸡鸭和猪,限时限量供应。 马锦云今朝特意去买了只老鸭,一半煲汤一半红烧,满满登登两盘。 她是江西的,鸭汤清淡,但那盆红烧的却是撒了大把辣椒,整个厨房烟熏火燎得辣味。 许思说:“好香啊嫂子。” 马锦云爽朗道:“出去喝茶呀,别熏着了。” “不熏,这味道很香,我可好久没吃辣菜了。” 家里有个小苗苗,闫峥、钟姨也不咋吃辣,偶尔烧烧。 马锦云笑说:“早晨我问闫峥,他说你爱吃辣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 “是,我爱吃,”许思笑眼弯弯,帮她把菜往外端。 除了两盘鸭肉,还有煎豆腐、炒青菜和过年弄得一点腊肠,用蒜苗炒香,肥肉部分晶莹剔透。 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米饭和馒头端出来。 马锦云说:“你俩别唠了,上桌吃饭。” 李政委起身,“哟,这辣味够带劲啊,我是吃不了一点。” “谁要给你吃啊,你们喝鸭汤去,这香辣鸭我同小许吃。” 许思笑,冲闫峥扬扬眉。 政委一家这样盛情款待,想来他们往常对闫峥也不错。 几人坐下吃饭。 这边家属房都架了锅炉房的暖管,屋里热乎。 许思把围巾取下,同闫峥坐在一起,分外登对。 马锦云往她碗里挟块鸭腿肉,“小许尝尝我手艺。” 热腾腾,锅气满满。 尝一口,香辣入味,酱汁浓郁。 许思很久没吃这样辣的菜,“嘶”一声说:“好吃,特别香。” 马锦云笑道,“能吃就成,我又怕放太辣。” 简直是找到知音,马锦云十分开怀,凳子一拉同许思坐得更近了。 两人边吃边吐槽在座两个男同志,外头是钢铁硬汉,搁家里连口辣椒都吃不下。 许思可不敢说政委,抿着唇拿闫峥拆台。 马锦云直往她碗里挟鸭肉。 闫峥同李政委捡了些军区的事在谈,桌上融洽。 等到许思吃了几块鸭肉,闫峥侧头看过去。 她本就红润的唇更红了,鼻尖冒出细汗,脸颊也漫上些许粉意。 偶尔‘嘶’一声,又把红彤彤的鸭肉放嘴里。 “这么辣,别吃了,”闫峥看着直皱眉。 许思倒乖,说:“晓得啦,吃完这块。” “也是会疼媳妇的人了,咋的害怕把小许肚皮吃坏肚啊,”马锦云逗小夫妻俩。 闫峥不响。 马锦云乐呵揭他短,“小许我同你说,以前我可不敢开闫峥玩笑,性子冷的哟,这娶了媳妇到底是不一样了。” 许思跟着笑,转头看自家男人,眼神揶揄。 闫峥说:“不用听嫂子的。” “我咋觉得嫂子说话很靠谱,”许思同他唱反调。 小夫妻的打情骂俏。 李政委多看几眼,欣慰笑笑。 “成家了好,成家了稳重、惜命,做事有分寸,”李政委话里有话,“小许以后得看好他,出任务还是抓人,安全都得放在第一位。” 讲完,李政委又叹口气,“腿能治好是万分之一的运气,以后千万小心,你说范征那样多可惜。” 提到范征,桌上气氛凝重起来。 许思温声说:“政委放心,我肯定看好闫峥的,生命安全第一位。” “是,这媳妇真是好。” 马锦云说:“行了好好吃饭,一人喝碗鸭汤,晚上想吃啥我再烧。” 一顿饭吃完,许思和闫峥回了隔壁屋子。 回来一趟闫峥很多事情要忙,苗苗的事也要跟进。 “中午睡会儿,无聊就去嫂子家聊天,我还有些事同政委报告。” 许思说好,“你去忙,我自己待着,苗苗……” “下午派去的人会联系军区,有消息了我让人来告诉你。” 交代完,闫峥离开了家。 许思无所事事,这么久没回来,尽管闫峥屋里很整齐,还是有不少地方落了灰。 她兑了温水找块抹布四处收拾起来。 等到屋里干净了,才躺去床上眯了会儿。 快四点的时候,前头果真来个小兵,是早上见过的宋平。 宋平告诉她那边有消息了,派去的人找到了孩子,暗中跟着,周翠花有在车站问人应该想坐明天的车过来。 得了消息,许思心放下来,谢过宋平。 宋平抓抓头发,很快离开。 …… 一到冬天。 第七区最多的是白菜和萝卜。 张婶子同几人切了一天萝卜,这做萝卜干的丝还不能用擦丝的刨刀,得切成粗点的条。 眼看太阳下山,赶紧收拾收拾铺开,明天出太阳了晾晒。 “秀清啊,你别忙了让我们搞,歇着去,”张婶子是热心肠,操心她挺着肚子受累。 秀清说:“没事,我活动活动还舒坦呢,再说坐这里铺萝卜一点不累。” 旁的嫂子见状,“还是年轻好,我年轻生娃那会儿也能下地割猪草哈哈。” “对对,我快足月还种菜,结果差点把我家那铁蛋生菜地里了。” 说起来又心酸又好笑,但早些年要赚工分确实就是这么过来。 现在日子是好起来了。 几人边干边聊,这些萝卜干做好各家分一点,要吃的时候泡泡水,蒜苗酱油一炒喷喷香。 聊着聊着,瞅见宋平出来了。 一个军区的都认识,张婶子说:“宋平你跑这来干啥啊,前头不训练?” 宋平说:“嫂子没啥事,你们要帮忙不?” 他挽起袖子,边问着就走上前。 一道帮着把铺了萝卜的竹筛子,搬到张婶子家院里。 张婶子说:“还耽误你帮忙了,你来找闫队长那媳妇吧?” “对的,讲下苗苗的事。” 张婶子就是当初喂养苗苗的人,她家老幺跟苗苗差不多大,苗苗被丢到军区门口时又瘦又小的一只,她看着可怜得紧,就让丈夫每天去范征那抱过来,跟自家的一起喂养了。 还好苗苗乖,吃得好睡得好,两个月就养得肉乎。 张婶子随口问,“苗苗咋样了?” 宋平不晓得军属区的人蒙在鼓里,直言说:“应该明天会送过来了,她妈也真是,为了副队的抚恤金把孩子偷走,这算什么事啊……” “什么?把孩子偷走了!” 竹筛子一下摔地上,萝卜条蹦出几根在泥地里。 张婶子的声音把大家引过去,秀清站在门边问:“咋了,婶子?” …… 第193章 争吵 等宋平发现自己犯错,已经来不及。 张婶子抓着他,不把话说清爽,就要上前头去找队长和政委。 宋平只得一五一十说了。 张婶子眼睛通红,“咋丢了,咋就把孩子丢了,那周翠花不晓得她啥人啊。” “杀千刀的,苗苗到她手里多可怜啊,那小一个闺女。” 几个嫂子听着也不是滋味,原来是苗苗丢了,所以闫队这媳妇才找来军区。 张婶子在气头上,甩开宋平直冲院外。 门口的秀清赶忙躲开点。 …… 午饭时候。 闫峥拒绝了马锦云,说晚上带许思去食堂吃饭,尝尝味道。 没到饭点,许思收拾了屋里,转了圈没有别的地方要收拾。 正准备出去看看外头切萝卜条要不要帮忙。 门一拉开。 同正要砸门的张婶子差点撞个满怀。 许思后退一步,“张婶子?发生什么了?” 张婶子怒声说:“许思是伐?” “嗯……”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看着年纪轻轻文化人,咋心肠那么坏,你是不是故意把苗苗弄丢的,你安的什么心啊!!” 张婶子骂着骂着眼泪流下来。 “她那么小一点,你不想养就送军区来,我吃糠咽菜都养她,咋能把她弄丢。” “你晓得周翠花是啥人吗,没良心的婆娘!!孩子到她手里能好过?!” 张婶子越骂越大声,引来家属院的人。 许思看见人群后一脸着急的宋平,大概晓得咋回事。 中午马主任还提醒她先别让家属院的人晓得,等苗苗到了这事也就翻篇,想来是为了保护她。 许思温声说,“抱歉张婶,是我的疏忽,苗苗我是要养的,明天……” “漂亮话谁不会说!孩子都丢了你现在假惺惺当好人是伐,你出去出去,”张婶子上手就扯她衣袖,把人从门口拉出来。 “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找孩子。” 大家听到是苗苗丢了,也急的不行,有几个住在远的院子里,没见过许思,急道:“你这小姑娘真是,苗苗多乖一孩子啊,放军区里我们谁都愿意养。” “是啊,大不了凑一凑,总能养好。” “还在这待着干啥,你给我们找孩子去。” 几个人围上来,家属院的人一向是团结,以至于在这件事情上也把许思这个生面孔当成了外来人。 宋平赶紧往里挤,大声喊:“嫂子们,嫂子们,不是这么回事,苗苗明天就送回来了。” 女人们吵吵嚷嚷,哪里听到宋平喊啥,还把他往外推。 许思被拉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抬高嗓音说,“苗苗明天就能找回来!你们别急,嘶……” 不晓得被谁推了下,她本能按住门框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张婶,你听我说,苗苗已经在送来的路上,军区派去的人找到了。” 张婶子喊,“真的假的?你别骗我们!” “真的,是真的,下午打来电话是找到了,弄丢孩子是我的错,我晓得你们都疼苗苗,我也把她当自己孩子照顾的。” 她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泛白,眉心紧蹙,说得着急。 张婶子终于稍稍冷静,“这事就是你的错,你有没有用心照顾另说,孩子送来我们一问就晓得了,但你把苗苗弄丢我第一个不原谅。” 许思说:“我知道,抱歉。” 她说得诚恳。 张婶子半信半疑,还想说什么,听到后头响起秀清的声音。 “诶哟诶哟,我肚子疼,挤到我了……”秀清站在院门边,抱着圆滚的肚皮,一副难受模样。 张婶子一惊,顾不得许思这头忙跑过去,“诶哟秀清,你往这凑啥热闹。” “没事吧没事吧?” 嫂子们都急了,这可是秀清第一胎出点啥事不得了。 秀清倒吸着气,“说不上来,就是疼,送我回家躺一躺。” “回家干啥,赶紧送医务处去,”张婶子拍板,大家七手八脚把秀清扶着往外走。 人一下子散去,许思抬步就要跟上。 走出几步,被宋平拦住,“嘘,嫂子别去。” 许思蹙眉:“我得看看秀清咋样了,这事因我而起要真出事,我良心难安。” 宋平正色说:“秀清姐装的,她怕大家为难你。” “啊……” 许思怔愣,停顿几秒说,“那回来我要好好谢谢她。” 刚大家都在气头上,要不是秀清这一出,还真难一下解释得清。 宋平满脸愧疚,“抱歉嫂子,都是我嘴巴快……我这就找队长认罚去。” “诶,不用了,别告诉他省的又担心,”许思拦住人,“等明天苗苗送回来就没事了。” 宋平不敢:“那等苗苗回来我再找队长认罚。” 瞧他铁了心的样子,许思没再说什么。 “好了,你快去训练吧。” 宋平点点头,这才走了。 那边秀清被送到军医处,查了查说没瞧出啥问题,先回家休息。 秀清又被大家送回来。 张婶子想想说:“等苗苗回来,我就问问孩子过得咋样,要真过不好就接我家养去,反正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养。” 有人附和说,“那没事,接回来大家搭把手还能养不好吗,刚那姑娘是谁啊?” “闫队媳妇。” “啊……” 有人说,“不过咱也没咋为难她啊,把苗苗丢了是事实,但凡上点心哪能弄丢。” 秀清扶着腰说:“好像不是弄丢的,我听宋平说是周翠花把孩子偷走,你说人一心想偷孩子,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躲在暗处总能找到机会啊……” 这话说得没错,冷风吹吹,众人脑子也都清醒了些。 “没事,要错怪了她我同她道歉就是,”张婶子说完,快走几步先回家了。 剩下的人扶着秀清慢慢回去。 …… 到了饭点,闫峥回来接许思去食堂。 第194章 食堂坦言 她进去拿围巾,外头风冷。 院中泥地几个凌乱脚印,闫峥目光沉下若有所思。 “走吧,这是你放桌上的饭票,”许思从屋里出来,粮票递过去。 闫峥接过,两人往食堂走去。 印象里吃食堂还是上辈子的读大学的时候,那会儿许思半工半读,跳舞已经不能跳,就去学校旁的少年宫教小朋友简单的基础动作。 很辛苦,对未来也很迷茫,但大学生活仍是许思上辈子值得记忆的时光。 “在想什么?”见她没说话,闫峥淡声问。 许思笑笑,“没什么,不晓得这里食堂哪样,之前小赵说食堂大师傅做菜蛮好吃。” “军区天南海北的人都有,有个大师傅北方来的,估计今朝又有白菜炖粉条,味道可以。” 军区自己种的白菜,霜雪压过味道清甜,放几片五花肉跟粉条炖了,去迟还吃不上。 许思笑起来,“那得吃吃看。” 军区食堂靠近家属院这边,啥辰光家里懒得烧菜,过去打几道菜很方便。 这会儿还没到结束训练的点,食堂只有零散几个文职人员,卡着那群新兵蛋子前头来打饭,免得一解散全涌过来。 闫峥从办公室拿了自己的饭盒,带着许思到窗口。 隔壁排着的几个女人转头瞧瞧,眼底一抹惊讶,“快看快看。” “听说闫队带了媳妇回来,还真是。” “闫队家是沪市伐,那媳妇看着就是南方女人,长得嗲真温柔。” “倒是很相配的。” 许思察觉到目光,转过去对上几人,礼貌笑笑。 排到闫峥,他把人拉身边,“要吃什么?” 来的早,菜满满当当。 许思说:“白菜炖粉条呀。” 大菜的大姨瞅一眼,“哟闫队长媳妇吗?” 许思点头。 大姨手里勺子一捞,大勺冒尖抖都不带抖一下,“得嘞,闺女还要吃啥?” 许思又点了个辣椒炒蛋、清炒野菜,转头看闫峥。 闫峥说:“加两个大排。” 大姨手脚麻利,两个饭盒装得快塞不下。 给了饭票,闫峥把饭盒递给许思准备去打饭,她抬手接过右手缩了下。 闫峥瞥见,拧眉只给了一盒。 “先去座位上。” 两人到空桌坐下,“坐着,我去打饭。” 米饭打回来,又绕去端了份汤,没说话。 许思心里晓得啥都瞒不过男人。 闫峥坐下,“吃饭。” 声音冷沉,神情严肃。 许思抬手从桌上伸过去抓抓他衣袖。 男人看过来,“要跟我讲了?” “本来就要告诉你,就苗苗的事给张婶子她们晓得了,蛮生气的就质问了我几句。” 闫峥皱眉:“这事我去跟她们说,不如讲讲清楚。” “我晓得,只那会儿在气头上没人听得进去。” 许思倒没放心上,想想又说,“她们生气我反倒替苗苗高兴,以前在这苗苗肯定很多人疼,要是都没人在意我才觉得心疼。” 男人惯常冰凉的眼底闪过动容,以前以为她是个不吃亏的,现在怎么变得爱吃亏。 “以后有什么跟我讲。” 许思说:“跟你讲你凶巴巴的去吓人吗,我们女人闹点矛盾不用你掺和。” 各家丈夫都是一个军区的、,出任务时生死间都要交付性命,不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快。 闫峥拉过她手,手心擦破了皮,红通通一片,心里不是滋味,“吃饭,吃完去医务室抹药。” “好!” 讲清爽也就好了,许思低头吃饭。 猪肉炖粉条确实很好吃,热乎乎的,她把闫峥一整碗饭都吃了。 离开的时候外头小兵乌压压冲进来排队,闫峥带她走得快,转去水龙头洗了饭盒往医务室去。 擦完药拿了碘伏和药棉,两人就回去了。 闫峥去锅炉房提热水,回来时绕去敲了马锦云的门。 下午的事马锦云也听说了,早就去找过张婶子。 “小许真那么说啊,这姑娘真是心好,”马锦云虽然觉得许思是个好姑娘,但这么年轻受了委屈总归会跟丈夫撒娇几句,没想到却只想着苗苗,听着她都有些无地自容。 闫峥说:“周翠花上门闹的时候我也在,说起来我应当比思思更警觉,所以苗苗丢了责任在于我,大家要还有想法找我说。” 这话里听出几分气性,马锦云能理解,“左右明天孩子回来就好了。” 又说了两句,闫峥沉着脸离开了。 回到家,闫峥不让人碰水,帮她洗漱后两人就歇下了。 躺床上许思说,“明天起了叫我,我上前头等着苗苗去。” 闫峥把人搂过来,“不急,坐最早一班车来也得中午到。” “好吧……” 许思是困了,说两句话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 许思还是起早了些。 收拾好出门,到马主任家拿了早饭。 马主任欲言又止,这事她早想到会发生昨天那状况,所以一开始没让说。 “小许,昨天的事张婶她们太冲动了,也有我的问题不让你说,结果还是闹开了。” 许思说:“没事嫂子,能理解。” “那就好,出发点都是好的但行为确实要批评,带头几人我会罚。” 军区纪律严明,闹事情节在家属院是明令禁止的。 许思没响。 她个人不在意是个人想法,马主任要罚是军区纪律,不冲突。 吃完饭回屋休息,走到门外看到秀清和几人在晒太阳,没瞧见昨天带头几位。 秀清看到她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许思说:“秀清,去我屋里坐下吗?” 秀清说:“好呀。” 跟着进了屋,闫峥早上提了热水回来才走的,他屋里别的没有,茶叶倒是有,闻一闻是好货。 泡两杯茶,一杯给秀清。 “吃杯茶。” 秀清看着许思眼睛都挪不开,家属院里属她年龄小,平常嫂子们虽然好,但在军区这山里住得久了难免没年轻人的话聊。 秀清说:“我叫你许思?” 许思笑笑,这秀清跟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好啊,昨天谢谢你,身子没事吗?” 秀清拍拍圆肚皮,“没事,皮实着呢,我就瞅事态有点控制不住,装一下,不过张婶子她们平常还是蛮好的……” 就像她一个外来的,怀孕初期又吐又难受,天天上门送吃的帮衬许多。 许思说,“我晓得呢。” 秀清也有眼力见,没再提,转而说,“许思你长真好看,马主任说你是跳舞的,真厉害。” 许思笑,“有啥厉害,只是小时候学起来的。” “嘿嘿,要没怀孩子我本来还想去文工团合唱呢。” “喜欢唱歌呀?” 秀清点头,“不过一怀孕吐得嗓子都要烧坏了,酸溜溜的,等生完再说。” 许思看看她肚子,女人怀孕确实要牺牲很多。 “怀孕很辛苦吧?” “也还好,开头几月吐一吐,这俩月不吐了,只是压得腰酸,”秀清抚摸着肚子,满眼温柔。 大概就是母亲对孩子的喜爱吧。 许思还没说啥,秀清又问:“你呢,你同闫队长结婚蛮久了吧,还不生孩子吗?” 秀清都想不出,许思这样身段漂亮的人,怀孕会是啥样,应当也是顶好看的。 …… 第195章 我也喜欢小囡 “过两年再生,我舞蹈团刚建起来,要花心思。” 秀清疑惑说,“那闫队长和婆婆不催你吗?” “不催的,她们蛮理解。” “真让人羡慕,我男人也说不急,但婆婆急得不行,”秀清凑进来悄摸摸说,“那会儿我还没来军区,但是我家就在附近县城,我婆婆一会儿一会儿往军区拨电话,要老陈回去。” “军区要讲明原因,我婆婆就装病,说不行了要儿子回去,回来就把我俩推房里,这不就怀上了……” 许思抿唇笑,这秀清蛮有意思。 这个年代,养育下一代对女人来说是很要紧的事,她不由庆幸婆婆能理解自己。 秀清说:“不过早生早完事,我也挺喜欢孩子,以后出门身后跟个小囡多可爱呀。” “那挺好,我也喜欢小囡。” 秀清说:“那你跟闫队生的小囡,得漂亮成啥样子。” “啥样都好,自己生的应该怎么都觉得可爱吧。” 跟闫峥有夫妻生活后,她也是想过,将来有个小囡,给她穿裙子扎头发,同苗苗养在一起一大一小姐妹花。 两人说会儿话,秀清就回去准备中饭了。 许思把茶杯冲了收好,数着时间等苗苗。 …… 离第七区最近的县城叫江昌县,大巴只能到那里。 破破烂烂的大巴上下来一男一女,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正是周翠花和苗苗,旁边是她男人丁大壮。 丁大壮人如其名,身形魁梧,一张脸黑沉着开口就骂:“啥破路,开这么久还收十几块钱,这小赔钱货要是换不到钞票看我怎么揍你。” 骂完又啐一口,“偏偏是个女娃子,换不到钞票也卖不了几个子。” 周翠花小声哼哼,“哪能换不到钱,抚恤金有两千块呢。” 听到两千块,男人脸色总算好点,“你说咋去那啥第七区?” 周翠花说:“以前去得那人打报告,军区同意了会派车来接,我这趟可不敢乱找人接,万一好巧不巧给他队里那些人晓得,就坏事了。” 江昌县到第七区的路老百姓是不晓得的。 确实如周翠花所说,家属去第七区要先让男人打报告,批准了,讲好时间等第七区的车出来接。 周翠花去过几趟,隐约记得路在哪个方向,但是凭两条腿再带个孩子,走天黑都走不到。 “诶,我记得他们隔三天会有车出来采购,咱往那路找去,守在路口等车带我们去,”周翠花早就想好了,“等进去了直接找文员办这丫头的证明,回头就能拿着领钱了。” 丁大壮没别的法,只能听她的,“最好跟你说的一样,不然老子打死你们俩。” 挨了骂,周翠花就把气出在苗苗身上,把她往地上一放,“自己走,后头路远着呢,谁抱得动你。” 苗苗眼里包着泪,站在路边不敢吭声。 周翠花更看不惯她这样子,“娇气要死,吃得这么肉乎,平时那女人没少给你吃肉吧,哼,这料子的衣服老娘都没穿过。” 苗苗眼泪掉下来,两只小手紧攥着发抖,很想小婶婶。 “行了,赶紧走,”丁大壮满心只有钱,懒得扯屁话。 几人刚走出几步,就被人拦住。 是个男人,理着平头穿着棉衣,身姿笔直。 他盯着周翠花看,“诶,你……我咋看你有点眼熟啊 ,这孩子……这孩子也眼熟。” 周翠花心里一紧,莫不是好死不死碰到范征队里的人了,那就完了。 她刚想说不认识,没见过。 远远开过来一辆军用卡车在他们旁边停下,卡车里探出个人:“小王,上车了赶紧把东西送回军区。” 听到军区两字,周翠花和丁大壮对视一眼。 周翠花说,“诶,你们是去第七区的啊?你们哪一队的?” 那叫小王的神色一凛,严肃道:“军区的事是你能打听的吗,赶紧走。” 周翠花说,“别啊……我认识军区的人,有个叫……叫赵方的,我也认识。” “赵方啊,”小王一拍脑门,“是是是,一队那个班长嘛,我是三队的。” 听到不是闫峥队里的,周翠花松口气只觉得今天运气顶呱呱得好。 “对对对,那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是采购东西回去了?” “哟,你连这都晓得啊。” 周翠花看看丁大壮,回头说,“我是一队家属,你瞅瞅这是苗苗之前一直住在家属院的。” 她把苗苗往前一推,“嗐,路上冷孩子都冻哭了,她爸爸叫范征牺牲了……我是他家人想去军区看看他的碑。” “呜……我,我要爸爸,我要,要去找李伯伯,呜呜呜,”苗苗听得懂,晓得两个人是军区的叔叔,终于敢哭出声。 她又冷又饿,哭得发抖。 周翠花忙抱起来,手藏衣袖在她屁股上掐了下, “你说说,孩子看到你们格外亲,肯定是想他爸了。” 小王点头,“还真是,范队的事我晓得,难怪孩子看着眼熟,不过家属进去的话是要打报告的……” 周翠花说:“他都走了,哪有人给我们打报告,你们带上我们爸,到时候我亲自跟政委做说明去。” 小王脸上有些为难,“稍等。” 他走过去跟卡车上的另个人说了几句,又走回来,“行吧,带你们一程,到了记得把报告补上啊,孩子我帮你抱吧。” 说着就伸手接孩子。 周翠花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搭上车了,想也没想把苗苗给了他。 第196章 苗苗回来了 小王说,“前面只能坐两人,你俩上后车斗去。” 丁大壮有些不乐意,“你们不是人民子弟兵,自己坐前头,凭啥我们坐后面。” 小王瞪他,“路不好开我俩要换着开,你会开?” 丁大壮说不出话了。 周翠花赶忙拉住他,“要死哩,能去就不错了,别介意啊我们一路过来太辛苦了,有点脾气。” 小王说:“行了,后头坐着去,孩子我帮你们抱了。” 有人抱孩子,周翠花乐得清闲,拉着丁大壮往后车斗去。 爬上去一看里头堆满钉死的木箱,左侧还有个大铁笼,关着十来只鸭和鹅,只剩爬上来的地方能塞下他俩。 丁大壮恼火。 周翠花压低声音说,“两千块不要了?” 想想两千块,咬牙爬上去。 卡车开动,两人缩在那个坑里,脚底下是鸭鹅屎,坐都没法坐只能蹲着。 车斗一圈围着绿帆布,偏偏后头是敞开的,冷风刀割一样吹在脸上,不出五分钟就把人吹得冰凉。 有得熬。 …… 出了城,小路开会儿拐上一条偏到不能再偏的路。 周翠花看着说:“对对对,就是这进来,没骗咱们。” “妈的,这破车斗还带我们,存心的吧,”丁大壮骂道。 周翠花冷得打摆子,“咱求着人家带的……” 前车厢里的,苗苗被小王抱在腿上。 小丫头乌溜溜的眼睛大大睁着,虽然没见过小王,但比起一心只拿她换钱的周翠花和丁大壮,反倒没那么害怕。 小王看着她,松了口气。 他们昨天找了一下午,找到周翠花两人寄宿在车站旁的老乡家。 闫队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一路跟到江昌县,提前绕去把事先安排好的采购车开到车站守株待兔。 总算是顺利接到孩子。 小王把外边的棉衣脱了,包在苗苗身上,小丫头小手冰冰凉,人在发抖。 从周翠花两人的话听出,对孩子一点不上心。 他外套一脱,里头是军装。 苗苗眼泪大颗掉下来,“呜呜……阿爸。” “嘘,乖,苗苗乖我是小王叔叔。” 闫队考虑到跟踪不能让苗苗认出是熟人,避免暴露,所以他们确实是三队的。 见过孩子,但不熟。 苗苗抽噎着说,“小王叔叔。” “真乖,要不要吃东西” 对着这么小的孩子,小王这五大三粗的人都夹起嗓子,把她眼泪擦去。 苗苗点头,怯生生说,“小婶婶,要找小婶婶。” “你闫叔叔和婶婶都在军区等你,我们车开到就能见着了。” 听到小婶婶,苗苗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两天她很害怕很害怕,吃不饱睡不暖,心里只想着小婶婶。 后头周翠花隐约听到孩子哭声,嫌弃说:“哭哭哭,就晓得哭,好日子过得娇气哩。” 丁大壮嗤笑,“还不是你生的。” “咋的嘛,要不是我生的还换不成钱。” “……” 山道狭窄,卡车开得艰难。 下午时分,才看到军区的山坳。 吃过午饭许思就到前头等着,没一会儿听到消息的张婶子一行也跟了过来。 办公室两人用一间。 许思坐在闫峥的办公室里,她们就坐到隔壁。 倒没再像昨天那样闹。 没一会儿秀清和马林主任过来了,陪她坐着等。 大门偶尔有车回来,是去山里修路或者拉练的,每开一次大门许思就从窗子看去。 约莫一点多。 一辆卡车进来,进了大门后直接停在边上。 许思瞧着,隔得远看不清,待看到驾驶室里小小的身影想也没想跑出门。 “苗苗……” 风吹乱头发,围巾滑下一半,许思丝毫顾不上,直直冲卡车跑去。 隔壁的女人们闻声而动,也跟着跑。 小王没见过许思,但瞧着能猜到是谁,小丫头这会儿睡着了,整个包在棉服里。 后车斗里鸭叫、鹅叫响成一片,周翠花和丁大壮冻得快起不了身,没听到声音。 两人颤巍巍扶着腿站起来。 一裤脚的鸭鹅屎。 还没爬下车斗,就被五六个兵围住。 为首两人一个箭步跨上前,呵斥道,“下来!” 周翠花楞着跨出腿就被薅了下去,再然后是丁大壮。 “诶哟诶哟,你们干啥哩?疼死我了,”周翠花跌坐在地上。 丁大壮站稳想破口大骂就被上来的兵按住手脚,整个按在地上吃一嘴泥。 “呸呸呸,妈的!!你们想干嘛!!” 周翠花赶忙上去拉人,“干啥哩干啥哩,这是我男人,你们放开他。” “周翠花是吧?” 带人来的正是宋平,脸一板颇有几分自家队长的气势。 “是啊,你抓我干啥,我可是范征家属!!” “抓的就是你!” 后头抓人,前头许思已经从小王怀里接过苗苗,小丫头睡得迷瞪瞪趴她肩上蹭蹭小脸。 许思摸摸她小手,热乎的,想来这一路小王照顾的很好。 “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嫂子,应该的,”小王抓抓头发。 后面张婶子几个跑过来,扬声大叫:“苗苗,乖孩子啊……” 苗苗一下醒了,小鼻子嗅嗅闻到小婶婶香香的气息,抬起小脑袋定定看着许思。 大大眼眸瞬间蓄上眼泪,“小婶婶,呜呜,苗苗要小婶婶。” 许思顿时眼眶通红,心口软成一片,“不哭不哭,小婶婶在呢,我们苗苗回来了。” 苗苗委屈极了,紧紧抱住她脖颈嚎啕大哭。 许思眼泪落下来。 她拉扯着棉衣给苗苗遮风,自己被吹得鼻尖也红,一落泪,楚楚可怜。 苗苗抽噎着,嘴里只喊着‘小婶婶’。 许思便掉着眼泪哄她。 张婶子一群人停在远处,心里不是滋味。 马锦云叹气说:“看到了伐,小许要真不疼苗苗,孩子哪能这么亲。” 张婶子抹抹眼睛,“晓得了,是我的错,主任罚我好了。” 马锦云摇摇头,“迟点再说。” 等了会儿,苗苗哭累了,许思把孩子放到地上蹲着检查她身体,“苗苗有没有哪里疼,肚子饿不饿,冷不冷?” 苗苗摇摇脑袋,指着身上的棉衣,“苗苗衣服脏脏了。” 过年新买的棉衣,这两天在路上糟蹋得又黑又脏,许思心疼说,“小婶婶再给苗苗买。” 她把自己围巾取下来,给孩子小心戴上,“那饿不饿?” “不饿,”苗苗环视一圈,看着小王怯生生说,“叔叔给包子次……” “好,改天我们谢谢叔叔,”许思舍不得放开她,又把孩子抱起来。 张婶子看着苗苗也是心疼 ,“苗苗,大姨在这,我的乖囡哟……” 苗苗冲她一笑,“大姨。” “诶,诶,大姨在呢,我们苗苗受苦了,大姨抱。” 苗苗摇头,窝许思怀里。 许思说:“我先抱会儿吧。” 张婶子点点头,手足无措站在一旁。 后头的人绑住周翠花和丁大壮手脚。 宋平跑过来:“嫂子,那两人没打报告私自跑到军区来,我要带回去审。” 他们路上没有行动,就等着两人到了军区,有个由头把人扣下。 那丁大壮身上还有不少事。 许思说:“除了这,周翠花还拐带孩子,我听说苗苗户口早被她阿爸迁出来,跟周翠花没关系。” “你瞎说什么!!” 周翠花冲着许思大吼,这个坏心肠的女人,她抱自己的孩子有啥错!! …… 第197章 许思打人 许思冷笑:“判不判我说了不算,你等着瞧。” 周翠花想要往前冲,可手被绑着挣脱不了,瞪着眼睛大骂,“凭啥,你放屁,我肚里钻出的娃想带哪去就带哪去,谁来都抓不了我!!” “你们放开,给我放开!!” 马锦云呵斥说:“周翠花你还认识不到错误啊,孩子早不在你户头,你就这样偷去。” 周翠花属实想不明白,她生的孩子凭啥就不是自己的,故技重施又嚎哭起来,“要死哦要死了,老范是在这没的,现在你们这些人还合起伙来要欺负我和我闺女……” “呸,”张婶子双手叉腰,声音比她还大,“你闺女个屁,生恩不及养恩,苗苗我喂大的,你周翠花三个月送到军区来管过她一天没,老娘喂得都比你多,呸。” 马锦云说:“老范……那天,我们可是找了你好几趟,是你说跟你没关系不来的,连孩子也不要。 周翠花,这话是你自己讲的!” 周翠花嘴巴张张反驳不了,瞥见窝在许思怀里的苗苗,臭丫头,认贼作父,不就是想跟着别人享清福。 “死丫头,赔钱货!晓得到这步田地,我路上就卖了你,卖了你还能拿点钱送到这害的我人财两空,你这赔钱货!赔钱货!!” 许思抬手把孩子轻按在怀中,捂住她耳朵,“苗苗乖,不听。” 苗苗眨着大眼睛,乖乖趴小婶婶怀里。 等周翠花气喘吁吁骂完,大家心里都冒了火,竟然还想把孩子卖掉,这周翠花真不当苗苗是亲生的。 许思走上前,把苗苗往张婶怀里一放,“苗苗让大姨抱下。” 张婶赶紧抱住孩子,苗苗虽然很想小婶婶,但大姨也好,就没挣扎。 许思冲张婶使个眼色。 明明昨天还不合的两人,不晓得哪里来的默契,张婶好像是看懂了把苗苗背过身后退两步。 许思朝着周翠花走去。 周翠花看她一身衣裳都是好货,怒气更胜,“狐媚子,生不出孩子有屁用,生不出来才抢别人的孩子。” 许思充耳不闻,神情冷淡。 宋平几人以为她有话要说,便没拦着。 走到近前,许思说:“有些人倒是能生,但做不来妈。” “你放……” ‘啪’得一声亮响,周翠花话戛然而止,她脸颊顿时升起火辣辣得疼,一下鼓起五个指印。 许思的手还扬着,十成十的力气,指尖发麻。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人还会动手…… 周翠花不敢置信,抖着唇,“你,你敢打我……” “怎么呢?”许思声音没有起伏,眸光一片冰冷。 又是一耳光甩了过去。 周翠花尖叫起来,“打人了,杀人了,我跟你拼了!!!” 她扭着身子两条干瘦短小的腿冲许思踢去,按着她的两个小兵也不晓得咋办,瞥一眼宋平。 宋平呆住,但怎么说都不能让嫂子挨打啊,正要使个眼色让小兵止住,远处就传来一道声音,“愣着干嘛,不晓得怎么控制犯人就给我拉练去!” 来的是闫峥,声音冷冽严肃。 小兵吓得条件反射手劲顿时加大,把周翠花按得死死。 “诶诶哟……” 周翠花手快断了,痛得大喊。 男人几步过来,沉声说:“先关起来!” “是,闫队!” 宋平赶忙叫人把两人押送去牢房。 一直不吭声的丁大壮终于说话了,大喊道:“关我干啥,你们关我干啥,都是这个女人要拿孩子换抚恤金,还要卖孩子,不关我的事啊!!” 周翠花听着丁大壮叫喊,比挨了巴掌还震惊,“丁大壮!!你放屁,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偷孩子吗!!” “我又不晓得抚恤金的事,咋会叫你偷孩子,还不是你想的主意,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我跟这个婆娘没登记,不是一家的。” “丁大壮,你这个没良心的狗男人,老娘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想不认账!!” “滚,你这副模样老子看得上你!要不是你当初有点钞票,老子会搭理你?” 当初丁大壮认识周翠花,晓得她有男人在军区,军区待遇可好的很,一来二去就打了周翠花的主意。 反正当兵的男人一年回不了家两趟,两人这样那样就滚到了床上,周翠花拿着军区寄来的钞票和粮票,全花丁大壮身上。钱 后来丁大壮出去‘搞钞票’,拿着周翠花的上北边搞投机倒把的事,被抓进去一年多。 范征不晓得这事,过年回去周翠花还向从前一样对他,就那会儿怀了苗苗。 苗苗生下来几个月,丁大壮又放出来了。 周翠花才把孩子丢到军区,老范让人查过知晓了这事,看在苗苗的份上,离婚辰光给了周翠花一笔钞票。 周翠花乐得丢了孩子又拿到钞票,后面就一直跟丁大壮混在一起。 她晓得丁大壮这人脾气差,这些年她和范征离婚了搞不到钱,丁大壮对她不是打就是骂。 但万万没想到,丁大壮竟然把所有事情推到她头上,这些年真心喂了狗!! 周翠花撕心裂肺喊,“丁大壮,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没有良心啊。” “呸,别拖累老子,老子可不想再坐牢了,你这种给别人生过娃的破鞋,也就是老子愿意玩玩你!” 两人狗咬狗,骂得话脏污龌龊,脏耳朵。 闫峥训斥道,“还不带走!” 宋平几人赶紧押着人走了,周翠花哭爹喊娘的叫声渐渐远去。 空地上安静下来。 闫峥看看自家媳妇,眼睛红的、鼻尖红的、那掌心也是红的。 他迈步走过去。 许思有点心虚,但不后悔动手打人。 …… 第198章 手疼没? 男人在她面前停住。 在军区打人还这么多人看着,许思不想他难做,“抱歉,是我打人了。” 闫峥瞅她倔强的模样:反倒好笑,温声说“手疼没?” 许思:“……” 男人看她没说话,自己拉过她手检查,好在不是昨天受伤的那只,只是被风吹得冰凉。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远处一群人,不动声色把媳妇的手握进掌心暖着,“明明是闫太太动手打人,怎么委屈了?” 许思笑不出来,“我打人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惩恶扬善,帮军区惩治犯人,该给你颁奖。” 许思唇角微扬面孔发烫,把手抽回来。 “你审人去,我先带苗苗回去洗洗。” 说完转身就走。 闫峥好笑,跟了上去。 许思从张婶手里接过苗苗,苗苗看到他,“闫叔叔。” “嗯。” “你抓到坏人了?” 闫峥说:“你小婶婶抓的。” 许思:“……” 马锦云跟秀清几人忍笑,“看不出来啊小许是真有魄力。” 许思面孔更红了,好吧,估摸她现在的形象非常泼辣。 张婶说:“小,小许不动手我还想上去扯头发呢……” 许思淡淡扫张婶一眼,同大家说:“苗苗身上脏了,我想先带她回去洗洗。” 闫峥说:“衣服还给小王,披我的。” 说着抬手把自己外套脱下。 许思没多想,把苗苗身上的棉衣递过去,小王远远跑过来拿走。 不晓得为啥,觉得闫队看自己凉凉的。 “许思一道回去嘛,这苗苗真可爱,”秀清说。 许思说,“那走吧。” 一行人往家属院走。 倒是把闫峥落在了后头。 闫峥也不在意,看她们走远转步去了政委那。 …… 到了家属院。 马主任说,“张嫂子,你们昨天自己那几个人清楚伐,太冲动了啊。” 张婶子说:“晓得的。” “罚你们下雪铲雪,不下雪扫地,食堂连着居委会、家属院这一圈收拾整齐了,扫半个月,”马锦云这点上不含糊,说罚就罚了,“接受吗?” 这一圈收拾下来不小,刮风下雪都得去。 张婶子点头:“接受的接受的。” 昨天参与的几人也点头。 马锦云和许思说:“小许你带苗苗进屋吧,我去打热水你给孩子洗洗。” “好,谢谢嫂子。” 许思不插手军区的处罚,晓得这事嫂子是当着她的面给个交代,抱着苗苗进了屋。 张婶子瞧两人背影,伸头看,依依不舍。 “你说你,没昨天那一出,今朝不就能同苗苗玩了,这下尴尬了吧,”马主任说她。 张婶子咧嘴一笑,“我脸皮厚,小许是好人。” “好着呢,对苗苗也好,行了都散了我去打水。” 马主任摆摆手先走了。 大家也散了开去。 张婶子想起啥。 匆匆跑回家一阵翻箱倒柜。 …… 屋子里外两间,外间有桌椅。 许思把苗苗放小椅子上,给她解去围巾,脱了外套。 屋里暖,苗苗小脸红扑扑想揉眼睛。 许思说:“困啦?” 小丫头点头。 “那我们洗香香就睡。” “苗苗跟小婶婶睡……” “好,跟小婶婶睡,”许思摸摸她小脸,“睡醒了我们给钟奶奶打个电话,她肯定很想苗苗了。” 苗苗抿着嘴巴笑,“想钟奶,奶奶包饺子。” “你呀,想钟奶奶,还是想钟奶奶的饺子了?” “都想!” 看到孩子笑,许思心里也松口气:“我们苗苗都变成小黑猫了。” “喵喵喵……” 孩子天真得学小猫叫,许思心里软成一团,“以后可不敢丢了,如果有不认识的人同苗苗说话,要带你走,苗苗一定不能去,要大叫。 看到路上的人或者邻居嬢嬢就叫她们帮忙,晓得吗?” 苗苗认真点头,“晓得。” “如果被带走了,去了车站或者坐火车,就要找开车的阿叔或者列车员帮忙,在商店里就找售货员帮忙……” 许思恨不得把什么都说得仔仔细细,这年头,人大多淳朴,而像这样上班的人大多都是有单位的,更靠得住。 等回去了,得把小木和苗苗叫到一起,给两个孩子好好讲讲这些。 说着话,门被敲响。 马锦云送热水来了,顺带还拿了个大木盆。 “放木盆里洗,屋里有锅炉房暖气,不冷吧?” “不冷呢,谢谢嫂子。” 许思谢过她,马锦云还要去居委会就先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门又响了。 外头站着张婶子和一个小囡,跟苗苗差不多大。 张婶子抱着几件衣服说:“我家老幺跟苗苗一般大,你们来肯定没带衣服拿去给她穿。” 生怕许思不要,她赶忙往许思怀里一塞。 “前些天出太阳,都洗干净晒过太阳了,这外套新年才买,毛衣我新织的,还差啥你再跟我说,家里都有呢。” 怀里的衣服很干净,叠的整齐。 许思低头问那小囡,“你叫什么名字呢,愿意把衣服给妹妹穿呀?” “姨姨,我叫莹莹,给妹妹穿好,”莹莹很有礼貌,同许思说完歪头看看里边的苗苗,惊喜喊,“苗苗。” 苗苗也叫:“莹莹姐姐。” 看来以前经常一道玩儿。 许思说,“那谢谢莹莹,等妹妹休息好去找你玩。” “好,”莹莹点头,跟张婶子回去了。 走路上,张婶子问闺女:“刚是说让苗苗找你玩伐?” 莹莹点头,“是啊。” 张婶子美滋滋,小许真是文化人、好人,不同她一般见识。 “你回家去,妈扫地去了!” “我帮阿妈扫,”莹莹小跑着跟上,母女俩吵吵闹闹认罚去了。 许思给苗苗洗香,莹莹的衣服大小差不多,穿上塞被窝里两人睡了一觉。 …… 政委办公室。 闫峥站在桌前,眉头紧拧。 周翠花的事已经谈妥,该关的关,送去改造地改造,三五年是别想出来。 至于那个丁大壮,身上犯的事不少,打架斗殴、骗钱偷钱、还南北走私,能查出来不管大小全查清爽,不是几年就完事。 李政委说:“你那报告再耐心等等,第一批海港的船只要进来了,谢家那艘重中之重。” 闫峥说:“思思同谢家早分道扬镳,这几月以来并未查出任何不妥。” 李政委看着他对人上心,也是欣慰,但任务是任务。 “这一趟谢家那船你晓得随船的是谁吗?” 闫峥沉声说:“章成启,章家当年在沪市也有些名堂,同谢家有来往,前年家中落败前申请出国,挂名在一家外商公司下。” 李政委说:“那时小许应该十八、九岁吧,被谢景盛带去同章成启见过面。” “政委怎知这事?” 那个时候,哪里有商检局,没人会去查什么谢家。 李政委说:“这几天见到小许我便觉得眼熟,当时我同领导在隔壁茶楼谈事,见到他们三人离开。 两年前开放的事已有风声,章成启离开是否和谢家达成什么合作,我们都不知晓。 纵然我在个人层面相信你和小许,但任务及保密性上要按程序来,至少等章成启这艘船进沪,查清之后再说。” 闫峥没响,神情冷然。 他外套脱给了苗苗,此时一身军装更添几分严肃的寒意。 沉默半晌,开口说:“明白了。” …… 第199章 回家 回到家属院时。 床上一大一小睡得正熟。 瞅瞅时间,闫峥拿饭盒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 进屋,许思正好醒来。 “你回来啦。” “嗯,”男人掀帘子进卧室,坐到床边。 许思指指苗苗说:“睡得跟小猪一样,这两天肯定没睡好。” “嗯,”男人又应一声。 许思抬手,纤细的手指揉揉他微蹙的眉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闫峥抓着她手凑唇边碰了下,握在掌心里揉捏。 “无事,想什么时候回去。” 许思说:“越早越好吧,钟姨她们估计等急了,我还寻思去打个电话。” “不用跑了,我已经打过了。” “那就好,”自家男人总是比她想得还细心。 闫峥问:“起来吃饭?” “好。” 被窝里热乎乎的,许思还有点舍不得,闫峥拿了她毛衣给她套上。 等许思收拾好,苗苗也拱着小身子翻身,迷瞪瞪睁开眼看到她小嘴瘪了瘪,要哭不哭。 许思把孩子抱起来,“苗苗醒了呀,起来吃饭了。” 被小婶婶哄着,小丫头到底是没哭出来,安全感满满。 三人坐到桌边,把打来的饭菜吃了。 吃完,莹莹过来找苗苗玩,带了一个布娃娃,两个小丫头凑到一起玩过家家。 闫峥还有事,又出去一趟。 八点多张婶子来接莹莹,带了好些小孩爱吃的米花糕给苗苗,又抱了会儿她,问孩子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苗苗自然是开心的,一五一十说了。 张婶子歉意看看许思,“小许,你这么用心照顾孩子我还……马主任说我是小人之心,确实是,对不起啊。” 许思说:“你也是担心苗苗,误会弄清了就好。” 张婶子点点头,“往后要是有时间,你常带苗苗来军区,我们都很想她的……也,也欢迎你来。” 许思笑笑。 时间迟了,莹莹开始打哈欠,张婶子带她回去。 起身到门外时,许思又叫住她,“跟大姨再见,让大姨去沪市时到咱们家玩。” 她蹲着身子,同孩子说话时一向有耐心,苗苗脆生生说,“大姨去苗苗和小婶婶家玩。” 张婶子眼眶发烫,连连答应,“诶诶,好,大姨一定去,你乖啊听你小婶婶话。” 孩子不懂分离,点点脑袋,“苗苗乖,大姨再见。” “嗯,进去关门吧,外头冷,”张婶子又看孩子一眼,狠心扭头走了。 直到看不见人,许思才牵着孩子回屋。 苗苗扯扯她手,“小婶婶。” “怎么了?” “苗苗以后都跟小婶婶一起,”孩子皱着小眉头看她。 许思想大抵是亲爸走后苗苗就到了自己身边,最可怜的日子里是她带的,苗苗就把对父亲的感情转移到了她身上。 “嗯,都在一起,小婶婶跟苗苗是不分开的。” 苗苗眼睛一弯,抱住她,软乎乎的小身子趴在她怀里。 “还有钟奶奶、婆婆,还有小木哥哥,唔……” 想了想说:“还有闫叔叔都不分开。” 许思好笑,“嗯,闫叔叔排最后,我告诉他。” 嘴巴被小肉手捂住,苗苗急道:“小婶婶不告诉。” 屋里传出笑声。 消散在冰冷夜色里。 …… 第二日,天气晴朗。 闫峥处理好公事,开车到家属院接两人。 晓得他们要走,家属院围满人,家家户户要送东西。 这个给瓶辣椒酱,那个给红薯干…… 许思不好意思收,“嫂子你们留着自家吃,这边不好买东西。” “拿着拿着,都是各家自己弄得不碍事,收下吧。” 马锦云说:“拿着吧,都是大家一片心意,带回去尝尝。” 许思推辞不过,“那谢谢大家了,这趟来的急,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啥都不用准备,军属一家亲,都是一家人。” 闫峥车在旁边停下,地上的东西装了两麻袋。 张婶子说:“来来,都搭把手抬车里去。” 几人就把东西塞进车。 闫峥:…… 回去这一路得好几个小时。 马锦云说:“行了,收拾好就赶紧出发,最好天黑前到家,闫峥你们路上小心啊。” “恩,”闫峥应一声,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时准备走。 许思跟苗苗坐到后座,她还穿着莹莹的衣服,这下是晓得要走了,趴窗户上眼泪汪汪跟莹莹再见。 虽然只来了短短两天,但许思对军区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情,还有家属院的大家,说到底都是淳朴热心的人。 “大家再见,我们走了。” 张婶子看着苗苗,又看许思,“好,下趟再来,慢点开。” 车子发动,缓缓开出人群。 转道开去大门,从第七区离开。 闫峥说:“夹道欢送,我来来去去怎么没人理过。” 许思抿唇笑:“还吃醋了?那闫队长要检讨下自己为什么不像我们人见人爱!” 闫峥淡笑,“嗯,醋了,我媳妇要那么多人喜欢干嘛?” 许思赶忙捂住苗苗耳朵,瞪他一眼。 苗苗不明所以地‘咯咯’笑。 路还是来时的路。 开到后面,下雪的那段早已积雪消融,路好开不少。 担心她晕车,出了山之后闫峥选了另外条,虽远点但是安全平坦。 中午在吉水县解决的午饭,吃了两碗面,味道不错。 傍晚时分。 几人终于回到沪市。 第200章 首演准备 因为要带舞蹈团,姚荟已经回去南平路。 钟姨抱着苗苗抹眼泪,小丫头就给她擦,失而复得的喜悦。 日子恢复平静后。 许思全心投入到锦绣的首演准备。 期间还有两次,报社的过来采访。 老朋友,依然是沈英带着小洁来,拍了些练舞的画面登报,反响极好。 二月中旬时。 锦绣那边来了通知,进口音响到沪,马上能安装使用。 首演时间定在三月十二。 时间一确定,演出单也上了报纸,蝶梦的表演是最后一个团体,四支团舞、两支独舞。 她们后面仅剩剧场演出的‘送客戏’,所以蝶梦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压轴演出,许思想了想,不确定是因为蝶梦的实力确实优秀,还是因为郑雁出于考核的事对蝶梦补偿。 整场首秀三个多小时,她们得压得住,让观众为蝶梦留下,更要让看到最后的人觉得没白等一场。 压力不小,但也是动力。 天气好的日子,苗苗跟小木会舞蹈团待着。 小木下半年要上学,许向阳自己给他做了本字帖,小木宝贝似得带着,有空就写。 苗苗也要写。 许思好笑,让二哥也给她弄本,第一页’1234‘,第二页’一二三四‘,想着写数字应该行,结果鬼画符惨不忍睹~ 俩孩子在办公室写字,许思带团员练舞。 江宝珠和张小玲十分负责,两个班带得很好,练舞一天没落下。 周末大常自发组织过来练,铆足劲要在首演上一鸣惊人。 学员认真,许思当然更忙。 除了练独舞还要准备演出服。 演出服找的黄师傅帮忙,黄师傅那门槛愿意给舞团弄演出服起初完全看在姚荟的面子上。 后来许思同他一起设计、商量,竟是被她设计的样式打动,愈发积极起来。 这天下午,姚荟要去华新。 许思跟着一道过去。 到了地方,姚荟上前边看生意。 许思便转去黄师傅那看演出服。 门上风铃轻响。 许思推门进去,屋里放了火盆,一阵暖意裹上来。 前边维斯先生也在做衣服 ,同样是许思要的。 “哦~思你来了,”维斯先生热情打招呼。 桌上摊着她要的简约白色绸质裙子,其中一支舞要用。 许思看他一眼,‘噗’得笑出声,“维斯先生,您的优雅怎么不见了?” 维斯是f国来的,在沪市几年仍然保持着从前习惯,每次见面一身西装精致优雅,发型用摩丝梳得锃亮。 这会儿却是头发鸡窝,西装外套也丢在一旁,胡子都要长出来了。 维斯耸耸肩摊手,无奈说:“思,你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我做了两个晚上。” 许思歉意笑笑,“辛苦您了。” 这套裙子的样式是已经设计好,但因为等布料浪费了不少时间,锦绣首演时间又定得突然,所以工时被压缩得非常紧。 原本这边维斯只有一个助手,但这些天已经把他认识的裁缝都找来,紧赶慢赶熬夜加工。 维斯说:“放心,我非常,非常遵守时间,一定会给你做出来。” 他的中文还是生硬,但无比真诚。 许思由衷说:“谢谢,我先去找下黄师傅。” “好,请便,”维斯说完又忙活起来。 许思往里走,里边更是一团乱糟糟。 为了做演出服,从华新抬来了五台缝纫机,为这事还跟赵蕊发生了点不愉快。 中间换了大桌子,几个衣架子摆着,上面挂着新做出的衣服。 大家同许思熟悉。 有人喊:“师傅,许思姐来了。” 桌子成堆的布匹后探出个头,黄师傅扶下老花镜,“来了,小思快来瞅瞅这两套,你看要哪套,还有哪里要改,马上定下来我就让他们先开始做。” 许思快步走过去,两套衣服外观是一样的,只是料子染色上的区别。 黄师傅的手艺没话说,走线、剪裁都是顶好的。 “小孟,把灯打开我看下。” “好嘞许思姐,”小孟找出手电筒,‘啪’一下打开照在衣服上。 许思迎着手电的光线看布料上的花纹。 布料的染色是黄师傅找了从前家里开染坊的一个好友亲自弄的,是个隐于市的大师。 舞蹈主题是《希望的田野》,每位舞者在舞蹈中是稻田里的麦穗, 衣服便设计成连衣裙,裙摆轻柔飘逸晕染着渐变的麦黄色,要符合舞者纤细如麦苗的姿态。 许思将裙摆的轻纱在手心展开 , 手电的光照过来,颜色美得不可思议,轻盈飘逸的晕染,能想象到舞者穿上时在灯光下的氛围和意境。 她把两条裙子仔细对比,最终选择了裙摆底下浅色的一套,更有层次。 “黄师傅,就按照这个染,层次更美。” 黄师傅手里夹着划粉,染一手指的白粉末, “行,我也觉得这套好,那定下来明天就开始做。” “好,”许思松口气,定下来就好了。 衣服解决,又把配饰一类的细节对了下才算忙完。 婆婆还没来,许思去华新找她。 这段辰光没少来,华新的售货员们已经熟悉姚荟和许思,更被周易交待过,要配合夫人和少夫人的工作。 这话让大家心里有不少猜测,猜得最多的就是说闫家正房大夫人回来了,跟文夫人较劲呢,全是暗地里等着看好戏的。 但赵蕊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在华新自然有她们的心腹,大多人还是站在文澜姿那边。 毕竟姚荟只是偶尔过来看一圈。 同第一次来不一样,许思刚进大门就有售货员上前,“少夫人,您来了。” 许思瞅一眼,这姑娘有点映像,上次要缝纫机辰光,只有她和另外一个愿意帮忙抬,叫晓曼。 “晓曼,我妈在哪?” 晓曼凑近压低声音说:“在二楼和二少夫人吵起来了。” 说得是赵蕊。 许思眉头一拧,“晓得了,你忙去吧。” 说完,抬步朝二楼走去。 走两步又说:“拨电话请周经理过来。” …… 第201章 开除 “没听见吗?我说让人去搬两台缝纫机上来。” 姚荟站在人群中间神情不悦,话里带着火气。 二楼买衣服的人,这个要改裤脚,那个要改领子……排出长队,哪还能做生意。 服装处原本有三台缝纫机,用来给客人改衣服,但上次黄师傅那边要用库房里又正好不够,问了库房管事说第二天新货就会到,姚荟就让人从服装处先搬走两台。 那天已经是傍晚,差不多要闭店,留下一台足够用了。 结果谁能想到第二天缝纫机运来后,赵蕊竟然没让人抬新的过来补上。 这些天服装处买衣服都是这样,排队排半天,客人怨言不少,生意自然也惨淡了。 赵蕊靠在柜台上,凉凉说:“要搬走的是姚夫人,要搬回来又是你,嘴巴讲讲就使唤人呗。” 姚荟冷笑,文澜姿真会找儿媳,就这水平比不上小思一个手指头。 “不然呢?我不使唤你还等你使唤我,你配吗?” “你…… ” 赵蕊恼了一下,随后想到啥又笑起来,“行啊,谁听你的谁去搬呗,我可没空哩。” 旁边站着的售货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站在那里不敢动。 姚荟冷声说:“还不快去搬。” 有个小领班是赵蕊提上来的,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拍马屁,叫吴丽。 吴丽脸上堆起笑,上前说:“哎呀,姚夫人您说您……唉 ,大家要都有自己的事体要做,忙不过来呢这会儿客流量最大,真的没空去搬……” 话里话外,就是不把姚荟放在眼里。 姚荟胸口起伏,正要骂人。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晓得这会儿客流量大,还只用一台缝纫机,都让客人等着吗?” 许思走进人群,缓缓朝婆婆走去站在她身前。 排队的客人们确实等了很久,听到许思这么说,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赶紧搬两台来,我们时间不是时间啊。” “就是,等半天了,再不排到我可走了。” “还说华新好,我看也不咋的!” 赵蕊看到许思就来气,狐媚样子哄得闫峥对她服服帖帖,如今搞得公公也只看得到她这个儿媳妇了,再听到客人抱怨更是冒火。 赵蕊说:“大家别冲我生气啊,这事又不是我的错,以前你们来买衣裳我哪叫大家排过队,这姚太太一来就把缝纫机搬走了。” 她一指许思说,“喏,就是搬去给她儿媳妇用了,现在又在装好人,倒搞得我里里外外不是人哩。” 大家晓得姚荟是谁,听赵蕊说完,也晓得许思身份了,个个皱眉看着她。 闫家闹不和,搞得客人遭殃,不过看热闹倒是蛮有兴趣。 许思叹气,温声说:“之前的缝纫机用久了,搬走是想要给大家换上新的缝纫机。 新的就在仓库里,只可惜我才嫁进,大家也看到我说话确实没有话语权,弟妹不肯让人帮也没办法…… 不过她不把我婆婆放在眼里,属实是我没想到的,也许是那位文太太教的吧。” 楚楚可怜,扶风弱柳的美人蹙眉就惹人心疼,说得话还这样委曲求全。 买衣服的大多是女人,从前不觉得闫家关系如何,这个姚夫人也很没存在感,潜意识里觉得文澜姿才是闫家的女主人。 这会儿听着许思的话带入自己,要是自家男人敢带个别的女人回来,还这样让儿女欺负自己,那不得气死。 何况刚刚一个售货员都敢拒绝明媒正娶的姚夫人,这小三一家可真是太嚣张了。 那些个太太夫人正义感一下上来,冲赵蕊喊,“喂,你赶紧给我们搬缝纫机来,要死哩,让我等了半小时了。” “就是,一个晚辈啥态度啊,太不尊重人了,好歹姚夫人是长辈。” “可不是呢,光看这儿媳妇,我都晓得那破坏旁人家庭的女人啥德行。” 这说得是文澜姿。 赵蕊脸一下黑了,“瞎讲什么,我婆婆到沪市就住在闫家,还不是有人霸占着不肯让位。” “什么小三,没有感情的才是小三,公公心里装的只有我婆婆,”赵蕊气得嚷嚷,说的话却越描越黑,让人听了更讨厌。 许思说:“赵蕊,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要紧的是处理好大家的需求,没听过让客人等的道理,我们华新的服务可不是这样。” “呸,好话都让你说了,你装什么好人!!” 赵蕊听惯人捧臭脚,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忍不住开口骂人。 许思没搭理她,余光瞥见来的人:“周经理, 麻烦安排人搬两台缝纫机上来吧,已经耽误客人许多时间了。” 周易快步过来,他平常是极为温和的模样,此时面色严肃看向站在旁边的售货员,却让人发怵。 售货员忍不住抖了下,心里嘀咕,周经理最近不是忙货船去了,怎么突然来了。 周易说:“抱歉各位,我马上安排人处理,还不快去搬两台新的缝纫机上来。” 刚刚还不肯动的售货员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那吴丽最谄媚,“去去去,周经理我这就去。” “等等,”许思叫住她。 吴丽扯扯嘴角说:“少夫人还有啥事体,还要搬啥一并跟我说,我马上去搬。” 许思似笑非笑,那张清丽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不必了,你歇着吧。”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吴丽嘴巴这么讲,心里却觉得有面子,大家都要去跑腿,偏偏她可以歇着,这少夫人肯定是想拉拢自己。 要是能给好处,领导是谁又不重要。 许思上前一步,端详着她的脸说:“对,就是你,这位我要……开除了。 上趟来我就瞧着,她在后面弄堂里把一套衣服偷偷送给一个男人,我听到她说,‘反正架子上衣服那么多,少一件两件对不上也没事, 不会有人发现。’” 吴丽脸上一下血色全无,抖着嘴唇说,“你,你你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她赶忙转头看向周易,“周经理,我,我没有,一定是我刚刚没有帮少夫人搬缝纫机,她污蔑我。” 周易淡漠看着她,没响。 许思说,“证据?你猜我有没有~” 第202章 出气 吴丽回忆一番,就算她真得看到又怎样,不可能会有证据! “我没有,周经理我没做过这事!您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啊!!” 吴丽满脸委屈,仿佛自己真被冤枉了彻底。 周易温声道:“少夫人,证据。” 许思幽幽说,“不巧,那天我是同黄师傅和维斯先生做演出服,都听见了,那衣服是件男士灰色的呢子外套,可以对对货。” “不,不可能……” 吴丽喃喃道,“谁不晓得他们是姚夫人请的,肯定帮你说话。” 没理会她说得话,周易示意售货员去对货。 许思说:“更不巧,维斯先生那有台拍定制服装的照相机,我顺手拍了两张要给你洗出来不?” 当时几人在看衣服,维斯先生非常满意新做出的裙子非得拍一张,许思正想买台照相机给演出拍照片,借过来试用就拍到了。 吴丽面如土色,“不……不可能……” 售货员点了柜面上的衣服,又跑去仓库对了一遍,跑回来说:“是少了一件新进货的呢子男士外套……灰色的。” 不用多说,显然是对上了。 周易说:“你去整理一下个人用品,稍后签解雇证明。” “不行,我不签!!”吴丽尖声大喊。 华新待遇好,过年过节还有东西发,在外人眼里那是顶好的工作,挤破脑袋都是抢不到的。 她今天要是被解雇,凭着华新在沪市的地位,谁家还敢用她,吴丽死都不愿意走。 “周经理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赔钱我把衣服钱赔了,您别开除我啊…… 我都在华新三年了,我就糊涂这么一次。” 吴丽这会儿晓得怕了,涕泪横流。 周易什么人,能当闫振华的助理这场面对他来说皮毛小事。 他面不改色说:“来两个人把她带下去,别影响客人。” 上来两个售货员,拉着吴丽走。 眼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吴丽一下冲去赵蕊旁边死死抓住她手臂,“少夫人,少夫人您帮帮我,我平时帮你做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帮帮我……别开除我啊!!” 赵蕊被吓了一跳,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吴丽,嫌弃说:“瞎讲什么,帮我做啥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是你的工作,别扯上我。” 她眼底几分慌乱,急于撇清关系。 吴丽眼睛瞪大,大喊说:“不是你说的,我唱红脸你唱白脸,管好下头的人,想要啥跟你说一声就是了。” 她抬手指着衣服方向,“我跟你说没说,说没说!!我说想要件新来的大衣,你说仓库最近不点数,那啥意思,不就是让我拿吗。” “吴丽!” 赵蕊呵斥道,“自己手脚不干净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说不点数是让你去盯着他们做事,心术不正还扯上我,晦气!” 说完,一把甩开吴丽,大步离开了。 许思回头,同婆婆对视一眼。 姚荟撇撇嘴心知肚明,这里头还真不一定没赵蕊的事,只是她故意说话模棱两可,钻了空子。 看来华新被赵蕊弄得,很是乌烟瘴气。 总归周易来了,这事许思也懒得管,不然早在发现那天就捅出来了。 左右现在华新出事是赵蕊失职,算不到她跟婆婆身上,懒得管。 “周易,我们先走了,这边交给你?” 周易温声说:“好,太太、少夫人慢走。” “嗯,再会。” “再会。” 婆媳俩离开了华新,走到大门外姚荟笑出声,“还得是咱们小思,那赵蕊每趟不搞点事找我麻烦就不痛快。” 许思关心问,“妈妈你吃亏了吗?” “哪能啊,就是前几趟没让我吃亏她今朝才憋个大的,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身边的马屁虫清走一个,”想到姚荟就心头舒坦,“诶,小思你真拍到照片了?” 许思笑而不语,那天维斯先生的相机没胶卷了,没拍成! 吴丽属于做贼心虚。 许思说,“出气是不是比憋屈痛快?妈妈以前受了那么多年委屈,其实撕破脸面也不过如此是吗?” 繁华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肆意谈笑,和冰冷的疗养院截然不同。 姚荟吐出一口气,说:“是,以前我就是顾着脸面,啥都忍了,难怪憋出一身毛病,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多人管你体不体面。 别人眼光都是屁,自己痛快才是真。” 许思好笑,清清嗓子,“咳咳,姚女士注意形象,体面咱不顾,形象还是要优雅的,改天给我找个新公公。” “小丫头片子,”姚荟把儿媳妇手一挽, “妈咋就这么稀罕你哩。” “当然是因为我聪明漂亮。” “是是是,把我儿子迷花眼不够还拿捏婆婆。” “哪里敢呀~” 姚荟跟她满嘴跑火车,婆媳俩乐乐呵呵,趁着来都来了,干脆在南京路上逛了一圈,买了几大袋东西回去。 回到蝶梦,买来的糕点、卤货一分,让大家歇歇放松。 张小玲啃着绿豆糕,“许思姐,你太好了,我可没见过哪家老板这样大方,这糕点是芙蓉轩的诶,我自个儿都不舍得买。” 许思手指一抿,数钞票的动作,“张小玲同志,马屁拍错了,你姚老师掏的钞票。” “啊……” 张小玲一半绿豆糕掉在衣服上,捡起来塞回嘴里,朝姚荟咧嘴一笑,“嘿嘿,姚老师真好!” 女孩们看她可乐呵了,“张班长,你一天不逗我们笑都不行。” “笑一笑,十年少,你们都得谢谢我,”张小玲属实开心果。 许思同彭姗姗坐在一起,把手里的五香花生递给她,“你爱吃的。” 彭姗姗接过来,一颗一颗剥着,递两颗剥好的给她,“要不要吃?” 许思摇头…… 五香花生…… 不是好东西!! 彭姗姗嘟囔,“以前不是挺爱吃的吗?” 许思说:“口味变了,鱼皮花生蛮好。” 说着塞一颗到嘴里,咬得嘎嘣响。 …… 闫家。 周易处理完事情,回来把发生的事告诉给闫振华。 闫振华听得沉默半晌。 “知道了,最近你不用管华新的事,下趟不管谁找都推掉。” 周易应声,又讲了会儿码头上的情况才离开。 书房只剩闫振华一人,他站到窗边点燃手里的雪茄,烟袅袅飘上来。 姚荟有这儿媳帮忙,华新哪里会接不过去。 这些年闫肃夫妻一直放在华新,却没一点进步。 太让人失望。 …… 第203章 演出售票 转眼到了三月。 天气渐暖,弄堂红砖墙上的藤蔓悄然抽出嫩芽。 周末大早,郑院长就打了电话来,询问舞蹈准备的如何。 许思说:“郑院长,已经练差不多,现在上台都没问题。” 郑雁欣慰道:“那就好,小思你的能力确实同于老师说得一样,非常优秀。” 许思温声说,“替我谢谢于老师,那售票的时间呢,定了吗?” 郑院长说:“今天就是跟你说这事,明天周一,报社上会通知周三开始售票。” “好,”听到确切时间,许思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她几乎全部精力用在蝶梦上,如今终于可以演出了。 闫峥今朝有事还没走,在一旁收拾文件。 许思弯着眉眼,用口型说,“售票了。” 他温和笑笑,帮她夹进领口的头发拿出来。 许思又同郑院长说了几句,约定好首演前三天把演出厅空出来给蝶梦彩排。 电话挂断,许思笑出声,“终于售票了,不晓得会卖得怎么样。” 闫峥揽过那纤细的腰,把人带到身旁,单手查阅文件。 “会卖完的。” 许思问:“你怎么晓得?” “昨儿海关处还有人在聊,”闫峥捏一下她腰,“闫太太,你们要出名了。” 一群忙得团团转的大男人都晓得,足以见得这影响力。 许思眉梢轻扬,“这样哦,放心吧我要是出名了赚多多钞票养你。” 闫峥垂眸看她,深邃的眼隐含笑意,“嗯,那太太多赚点。” “想得美!”许思想咬人。 两人亲昵说几句体己话,心里甜丝丝。 “你要去多久啊,怎么还要出海了?” 闫峥松开她把文件叠好,“两天就回来,近海转一圈,海关处和商检局,对海上的情况都了解太少,以后会经常巡查。” 许思操心说,“那要注意安全。” “嗯,”闫峥亲亲她额头,“回来看你演出。” “嗯,”许思送他到楼下看人离开。 难得周末休息,闫峥却是要忙,有点舍不得。 叹口气回了二楼,干脆在纸上画起家具的设计图。 张阿叔负责的两个店面都装修好了,许思打算先画点家具的样式,让他们打出来,摆在店里当样品。 等蝶梦走上正轨,她还有好多事想要做。 …… 第二天,沪海民报上登出售票消息。 舞蹈团姑娘们兴奋不已,她们努力这么久终于要迎来演出。 许思看她们有得都快哭了,心中柔软。 同为舞者,在这个年代等来一个机会。 千难万难。 流过的泪水和汗水,只有自己知晓。 许思温声说,“好好练吧大家,最后几天不要松懈,这个机会是你们该得的,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江宝珠点点头,“许思姐,我们会好好练的。” “对,会好好练的。” …… 锦绣首演的事。 从各方得到的反馈都非常好。 但周三那天许思还是同彭姗姗两人偷溜出去,跑到锦绣门口看售票情况。 刚到街对面,两人就被看到的场景震惊了。 气派的剧院大门外排了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售票室在大门左边,整面的玻璃窗户,此时开了一个小窗口正在售票。 挂出的黑板上写着: 演出时间:三月十二号。 晚:7:00——10:00。 三个小时的首演节目,底下明码标价。 票价:一档:25元(前五排) 二档:18元 18什么概念,阿妈这样的纺织厂老员工,一个月也只有六七十的工资。 一张票就能花掉三分之一,属实是奢侈。 可此时,外面排起的长龙却出乎许思意料。 “这也太多人了吧,思思我们要出名了,”彭姗姗激动说。 许思抬腕看眼时间,才早上九点。 “估摸天没亮就有人来排队了……先过去看看。” 上一次见到这盛况,还是同钟姨去抢年货。 两人走去对面,有带着红袖章的人在维持秩序,差点把两人当做想插队的赶走。 许思说了自己是蝶梦的团长,才被允许到售票室那边看。 她手里有几张郑雁给的票,在窗口这边买票需要登记姓名,一人最多买两张,难怪卖得这么慢。 两人看了会儿,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满足感。 彭姗姗说:“思思你说一共有多少张票啊?” 这事许思还真问过,“郑院长说,最大的演出厅能容纳下一千一百人。” “一千一,按一张十八算,快算算快算算。” 锦绣能作为沪市第一个开演的剧场,实力强悍,这个演出厅放在未来也是很大的。 许思好笑,“二十块的话就是两万二,减掉二千二,一万九千八。一档票估摸有一部分沪预留给邀请来的人,或者是演员的亲属,我手头拿了五张呢。” 彭姗姗不可思议道,“一万九千八,一场就这么多,天呐。” 许思大概算了下,“和剧场三七分,我们拿七成,但首演这天有五个团体,再一分的话到手也就几千块,再去掉演出服、演出道具……剩不了多少。” 彭姗姗看她,摇摇头,“思思,你膨胀了,闫家的豪气让你对几千块钞票都风轻云淡。” 许思捏她,“瞎讲,我才没呢,一场的票价确实不多,我们要做到的是第一场就让观众喜欢,往后演出都愿意为我们买单,这样就赚得多了。” 一个月要能有五场、十场的演出,这钱才是真得多。 不过她建蝶梦的初衷也不是奔着挣钱去的,挣钱的事对许思来说并不难,舞蹈更多是她的梦想和爱好。 “行啦,快回去练舞了。” 两人看够了,心满意足回到舞蹈团。 又隔了两天,听说票抢售一空,还有人炒高了价格卖。 这不就是黄牛吗。 许思手里五张票,给了阿妈、二哥,大哥抽不出时间,给了一张嫂子,剩下的是钟姨和吴嬢嬢的。 大家说好了要去给她捧场,再带上小木跟苗苗,队伍颇为壮观。 第204章 拜师礼 彩排三天非常顺利。 第三天大家换上了演出服走最后一遍,于老师和郑院长也来了。 空旷的舞台,没有灯光,音乐还未上音响,声音又小又干涩,但每一支舞蹈皆是流光溢彩,令人震撼。 跳完于老师久久未回神,面容上难掩惊叹。 “郑雁,郑雁呐,你这是捡到宝了……太好了,这几支舞百分百值得上锦绣的首演。” 郑雁也是激动,“是很优秀,我完全能想象明天的效果会有多好。” 许思穿着演出时的烟青色旗袍从后台出来,她外头裹了件棉衣却丝毫不显臃肿,露出的脖颈纤细优雅,姿态盈盈。 “于老师、郑院长,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于老师拉住她手,“已经非常不错,小思啊,你这舞跳得真好,上一趟我说还想收个徒弟,你怎么想?” 许思抿唇笑,这些日子她多少了解了于老师,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有名望的舞蹈家,她同婆婆都是认识的,丈夫也是军中之人,只是如今退下来了。 “当然好,于老师收我当徒弟是我的荣幸,改天一定上门敬拜师茶。” 于老师喜悦溢于言表,老小孩似的,“真的,那说好了啊,等你首演完就来,讲好啥辰光我就等你。” “好,”许思温柔笑。 郑雁说:“那我得好好恭喜你们成了师徒,于老师这高要求高标准,这么多年也只有小思入了眼。” 于老师心满意足,想来想去又觉得不踏实,取下挂在胸口的玉佩就套在许思脖子上。 “啊……于老师,我不能收。” 许思想阻止,于老师按住她,“戴着吧,就当师门礼了,这杯茶可不许忘了。” 那块玉通体温润,价值不菲,怕是于老师戴了许多年的宝贝。 “这太贵重了。” 于老师说:“你值得,孙媳妇喜欢我都没给呢,可惜你被那闫家的娶走了,不然我还有个孙子……” “于老师,您饶了我吧,”许思失笑. 要给闫峥晓得,男人非得寻着理由讨回去。 别看白日里一本正经,沉稳周到,实则小气很。 记得那趟遇上彭正俞接姗姗,同她单独说了几句,那晚许思就没睡舒坦被闫峥折腾得厉害,后头从亲昵时的话里听出,是某人吃了飞醋。 小气鬼。 她想得入神,唇角微微勾起。 郑雁叫了声,“小思。” “诶,您说什么了郑院长?” “我说你想啥呢,想这入神?” 许思面孔微热,“没想啥,那今天没事的话就先回去了?” 后台换好衣服的姑娘们正好都出来了。 郑院说,“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白天我们还要调试下音响,那外国货不好搞。” “辛苦您了。” 郑院长摆摆手,“都回去吧,吃好睡好明天等着大家大放光彩。” 小姑娘们笑得灿烂,“好呢!” 许思抬腕看看表,“三点了,明天不要早,大家下午三点到团里集合再一起过来,今朝都先回去吧。” “哇,现在就能走。” “太好了,许思姐那我们走啦!” 许思点头,“走吧,路上小心。” 众人散去,许思告别了于老师和郑院长,也离开了锦绣。 …… 傍晚时分。 狭长的弄堂里水龙头前站满汰菜的嬢嬢、阿叔。 边唠嗑边忙活,屋里飘出饭菜香味。 闫峥回来辰光,许思盘腿坐在床上正端详那块玉。 婆婆给的手镯是翡翠的,这一块好像是和田玉,触手细腻温润拿着久了残留着柔和的体温,品相极其好。 闫峥进来,站在门边脱了染着寒气的外套。 许思溜下床,小鸟似得扑过去被男人抱了满怀,“回来啦,你快帮我瞅瞅,这玉要多少钱呀?” 白玉在眼前晃,男人垂眸只看她露出的一截手腕,白花花的。 抬手握住,拿下那块玉。 “哪里得来的?” 许思说:“于老师给我的,她想收我当徒弟,我想着到时给于老师送个拜师礼,这应该很贵。” 闫峥手上颠颠,再看质地,“这玉有些年头,于老师倒是舍得。” “那就是贵了!” “有价无市,真要算价值,上了万。” 这年头不像后世,好玉天价,但在这个年代就破万的玉几十年后说不定就翻几十倍了。 “好贵啊……” 许思不是觉得价格贵,而是想到于老师竟然把这么贵重的玉佩给自己,那份心意沉甸甸的。 “我得想想送于老师什么好。” 闫峥说,“她有个孙子在第七区。” “嗯?谁啊我见过吗?” “就那杨明。” “那天挑衅你那位。”许思想起来了,真看不出来竟然是于老师的孙子。 闫峥抬手捏她脸,“闫振华那有几支老人参,改天拿来你送去,于老师丈夫身体不好。” 这倒是可以的,闫峥能记着的肯定是好东西。 “你怎么啥都晓得,爸那里的东西也惦记着。” 闫峥凉凉说,“伤腿那辰光他要周易送来,我没要,百年份的几支,市面少见的。” 许思点头,“好。” 两人说着话,闫峥手下用劲就把人抱了起来,许思赶紧攀住他肩,“干嘛呢~” “轻了?”男人颠了下。 许思说:“不晓得呢,应该没吧。” 嘴巴碰碰,亲一下。 从他怀里溜下来,转头就看到歪着小脑袋的苗苗站在门口。 “小婶婶……” 许思假装无事发生,走过去问:“怎么啦,宝宝。” 苗苗说:“钟奶奶说吃饭饭。” “好嘞,先汰手去,”许思牵着苗苗下楼洗手。 说话声渐渐远去。 “小婶婶,叔叔为什么抱你?” “咳咳,喜欢我就抱我呀,小婶婶喜欢苗苗是不是也抱苗苗。” 小丫头想想,“是!” 男人冷峻的脸几分温和,走去整理带回的文件。 …… 第二天,锦绣首演。 (昨天请假了,以后固定晚上8点发文啦) 第205章 谢心悦出现 按照约定的时间,所有人三点就到了团里。 万老师从前带队伍参加过上百场演出,大大小小,大到中央的联欢会演出,小到各个军区的节日表演,经验丰富。 许思正同她说话:“好,万老师,等会儿您在后台帮忙盯着点,我怕大家紧张。” 万老师说没问题,转身去交代准备事宜。 这么多人要过去,闫峥让小赵开了辆军卡来送人,小赵规规矩矩等在门口,瞧着这么多姑娘看都不敢多看。 蝶梦节目的时间差不多在九点,但要开场前就过去。 许思说:“行了时间差不多,先上车。” 大家爬上后车斗。 许多姑娘不是文工团出来的,没坐过军车兴奋不已,“这车可真好能装这么多人。” “可不是,以前我们去军区表演,也坐这车,想起来好久没坐过了,想起来那会儿路可差了,军区隔得远,路上颠得骨头都散架了,第二天还要打起精神跳舞。” 有人感慨说:“真没想到从军区出来后还有表演的机会,而且是这么大的舞台。” “许思姐,真的有上千人来看吗?” 许思同她们坐在一起温声回道:“票是卖了这么多的,应当有。” 听说那票都炒到了30多块钱,特别是一档的票,不止这个数。 艺术和娱乐节目贫乏的年代,锦绣这场演出意义非凡,往后会有无数的剧场拔地而起,迎来百花齐放的盛况。 许思每每想到这,都觉得前途充满希望。 “那……那也太多人了,我真怕自己跳错,给团里丢了脸……” 许思说:“跳舞那会儿台下都是暗的,你就当下面全是萝卜白菜,同平时练习那么跳就成,紧张了看看旁边都是咱们自己人,怕什么?” 小姑娘点点头,安心不少,“许思姐,你也是第一次上台吧,就跳独舞,好厉害。” 许思心想,倒也不是第一次,上辈子受伤之前是演出过的。 “之前在谢家,我有参加过表演。” “哇,真厉害。” 她说啥学员们都觉得厉害,满眼滤镜,许思也不去纠正了,耐心等着车子开到锦绣。 7点进场,此时才五点多。 军卡从侧门开进去,大家先到了后台的化妆室,蝶梦有单独的一块区域,跳舞和戏曲两项节目对妆容要求比较高。 大家找了位置坐下,互相帮着化妆整理头发。 许思找小赵去买晚饭,塞了钱和票给他,他不要,说团长都给了。 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 没一会儿,其他节目的团队也来了,大家互相打招呼认识。 不管合唱团还是戏曲的团队,都是年长的团长艺术家,瞧见许思这样年轻都有些意外。 锦绣只有首演是几个团安排在一起,往后正常表演各家团独立开场次,但都是搞艺术肯定还有见面的时候,交流十分客气友好。 接近七点,外头熙熙攘攘传来声音。 有人跑进来喊,“进场了,观众进场了,第一场演出的团注意了,准备起来。” 刚还聚在一起说话的人“嗡”得散了去。 许思说,“万老师您看着,我去台边瞅瞅。” “去吧去吧。” 她和万老师留后面,特意让婆婆去了趟象牙巷带阿妈她们过来,来了一道在观众席上看就成。 观众席开始上人,按秩序进来。 舞台后边有个外国人负责调试进口的音响,一切准备就绪。 许思站着看了会儿,看到婆婆领着阿妈几人进来。 踮脚再瞅瞅,好像瞧见二哥手里不自在地拿着几朵花,外头用报纸包的,她来时就瞧见大门口有人卖。 许思忍不住弯弯唇角,没再看,重新回到后台去。 节目渐次进行,每个表演结束后,都有如雷的掌声,偶尔伴随着叫好。 苏州评弹、南戏、沪剧、木偶戏,还有合唱团的歌声,乐曲表演的琵琶《十面埋伏》二胡《二泉映月》…… 有江南特色,也有天南海北的不同节目,汇聚在沪市这一方小小舞台,展现着表演者的十八般武。 更代表着那十年之后,艺术重新回到老百姓的生活中。 时间一点点接近。 许思让大家再检查一遍道具和身上的演出服。 黄师傅和维斯先生做的演出服没话说,也只有许思这么奢侈请了两位,一件件飘逸灵动,极其符合舞蹈的主题。 而此时,两道人影穿过走廊朝着后台去。 彭姗姗要表演,彭家自然是有人来的。 彭家父母、彭正俞兄弟俩还有谢心悦都在,身旁还跟着她表妹,谢母特意找来照顾她。 不顾旁人,谢心悦直直进了后台找人。 众人正忙着调整头发、演出服,她问一句,大家头也没回说,“姗姗在里边呢。” 许思和彭姗姗的独舞分别排第一支和第三支群舞后面,彭姗姗先,她后,不算着急。 “这样好一些了,衣服再看看,”许思在帮她调整。 姗姗的演出服有些短,万不能在台上扯开,其实已经缝过,许思还是给她多别上根别针固定。 彭姗姗任她弄,当起甩手掌柜,“好了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你别担心。” “嗯。” 两人说着话,谢心悦就找了过来。 “姗姗,快到你演出了?” 彭姗姗循声看去,顿时皱眉,不耐烦道:“你来干嘛?” 谢心悦笑盈盈说,“当然是给我的小姑子送点吃的,刘妈刚炖的桃胶银耳汤。” “我不喝,你拿走,”彭姗姗看到她就来气,在家折腾她还不够,还到这里来添堵。 谢心悦没动,手搭在肚子上摸摸夸张道:“哎呀,你别这么大声,妈说了别一惊一乍吵到我肚里的孩子。” 彭姗姗无言,反正自打她怀孕,亲妈都成谢心悦亲妈了,供菩萨一样供着她。 谢心悦侧头说,“小桃,把甜汤盛一碗给姗姗喝。” 那叫小桃的一下走上前,把保温桶打开,布袋里拿出个碗就开始盛汤。 谢心悦又看看许思,“思思也在呀,给思思也盛一碗吧。” 许思看着那汤,凉凉说,“不必,后台闲杂人等不能进,麻烦你们出去。” “怎么是闲杂人等了,我明明是家属,一个小姑子,一个妹妹~我来看你们还不欢迎了~” 她朝许思走近一步开口说,“思思是不是觉得朝云解散了,我应该伤心难过,不来看这演出了?” 许思淡笑,“怎么会,你对跳舞能有多少兴趣,进朝云的目的你自己心知肚明,谈何难过?” 第206章 舞台发光 谢心悦笑说:“换做以前听到这话我都要生气了,但医生说怀孕了不能生气的~” 她压低声音凑过来,“许思,所以我成功了,还怀了彭家的孩子,别以为我就低你一等,谢彭两家的货轮一进港,以后闫家也就不算什么了。” 许思说,“是吗,祝你心想事成。” 谢心悦似笑非笑,几分得意。 彭家航运成了,她再给彭家生个大孙子,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么,哪用得着像许思这样辛苦。 练舞那几个月可把她折腾坏了,朝云散了反倒一身轻松。 “表姐,汤盛好了,”小桃看看彭姗姗又看看谢心悦。 许思余光扫过去,看她眼睛左右乱看,手指发抖。 “盛好了就端给姗姗喝啊!” 谢心悦面露嫌弃,也不晓得她妈哪里找的表妹,脑子一点不灵光。 小桃端起汤递给彭姗姗,“姗姗小姐……” “砰——” 碗掉在地上,连带着桌上一桶都摔了下去。 许思惊讶道:“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撞到你了。” 小桃快要哭出来,看看谢心悦。 谢心悦皱眉瞪她,“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蠢死了!” “行了,汤也送了,麻烦你俩离开,不然我要叫院长过来了,”许思嗓音冰冷。 谢心悦深吸一口气,“姗姗你这样把我的心意浪费了,我同妈妈讲去。” 彭姗姗翻白眼,“求你现在就去讲,告状精!” “你,”谢心悦还想说啥,被许思挡住,只能恼火地带着小桃走了。 许思叫了剧场的人过来打扫。 看到保温桶里剩有一点汤,拿起放到一边。 彭姗姗问,“思思,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晓得,让小赵拿去看看。” 总归她觉得谢心悦不会这么好心送汤来。 要放点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姗姗这舞就没法跳了。 “别受她影响,跳你的。” 彭姗姗认真说:“晓得了,我会好好跳,等我赚到了钱马上就从家里搬出去。” 从前,她没为钱操过心,没了就找大哥二哥要零花。 往后她要赚到钱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两人说完,前头有人来让蝶梦的准备。 许思赶忙说:“快快快,第一支舞,张小玲准备好了吗?” “好了许思姐。” 大家匆匆往舞台去,遇上回来的戏曲团。 擦肩而过时相视而笑。 对方鼓劲说,“加油啊各位。” 姑娘们笑着回答:“必须的!” 第一支舞,《希望的田野》。 舞者们上台,那身花了大功夫才染出裙子,在条件并不算好的灯光下竟是流光溢彩。 大家为了跳好这支舞,费尽心思,挺拔优雅的姿态像田野里麦穗,迎风生长,仅仅在幕布拉开时的一个亮相,就引来观众席的惊叹声。 音乐起,舞者踮脚轻晃,如争相上长的麦穗。 麦穗破土、抽芽、生长、沐浴阳光、丰收、喜悦…… 情绪随着变化的动作让人心潮起伏。 朴实却不简单的一支舞,和音乐浑然天成的舞姿直击人心,和这个年代的人们,在心灵深处完美共鸣。 越看越是沉迷。 直到最后个音符落下,台下一片寂静。 几秒后才响起如雷掌声,久久没有停歇。 “好!!” “太美了!!” 观众的说话声很小,似还沉浸在舞蹈的氛围中。 许思站在舞台边,看台上的女孩们,她们眼中闪动着泪光。 她心中不免为她们自豪。 蝶梦这支舞,开了个好头。 再然后,是彭姗姗的独舞。 临上台前,许思握了握她的手。 彭姗姗嫣然一笑,“思思,我去了。” “好。” 于舞蹈上,彭姗姗是优秀的。 一个人便撑起整个舞台。 那些动作是许思一点一点陪她练出来,晓得她下了多少苦功夫。 台下第三排,彭母正同谢心悦在说话。 谢心悦摸着肚子委屈说,“姗姗好像还在生我气,汤都打翻了。” 彭母拉着她手,“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心悦别放心上,这还怀着孩子呢不能生气。” 谢心悦便笑起来,“我当然不会和姗姗生气的,下次再给她煮糖水。” 那温柔懂事的模样哄得彭母笑得合不拢嘴。 旁的彭正俞提醒说:“小妹上台了。” 几人看过去,等到彭姗姗跳起舞来,彭母也看得入神。 “姗姗啥辰光跳得这么好了……” “她跳舞一向出挑的,妈有空可以多看看,”彭正俞淡淡说。 谢心悦唇角讽笑一闪而过,“大哥说得是,不过姗姗其实只比我小一岁感觉也该结婚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还是有点不好。” “弟妹之前不也在跳。” 谢心悦转头故作羞涩说,“那会儿我刚回谢家,我妈妈提到州华说他很优秀,我……去朝云其实是想要靠近他。” 彭母看自家老大说:“就是,心悦是为了州华才去舞蹈团。跳舞还是只能当个爱好,不能当正事,你说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让姗姗去文化局当个文员,她偏不去,都给你惯坏了。” 彭正俞轻笑,“妈别干涉姗姗的事。” 他声音凉下来,彭母倒也没再抱怨,专心看起舞蹈来。 一边的彭州华至此没开过口,面容隐在昏暗中,神情冷漠。 等到彭姗姗下来。 许思同她一起回了后台,换上那身藕粉色的宋制对襟长衫的演出服。 衣服为了正式表演重新制作,浅淡的藕粉色在薄纱的布料上,一步一动如水漾开,一根红色绸带掐得腰身纤细。 (前面旗袍记错啦,改了下~) 如池中亭立的初荷,引人眼球。 许思拿起绣荷的团扇准备上台。 台下许家人早等急了,闫峥半小时前到的,刚好看上蝶梦的演出。 小木坐在许向阳腿上,“阿姐怎么还不表演,我想看阿姐。” 许向阳说,“马上了。” 徐桂芳捏着手紧张道:“这么多人上台表演,想想我都觉着害怕,刚刚前头那位是小思好姊妹吧,跳得真好。” “彭家的大小姐,”许向阳说一声,反正他跟彭姗姗是不对付。 姚荟瞅瞅儿子,“小思表演你不晓得买花啊,向阳都买了。” 闫峥不响。 刚处理完码头的事赶来,着实没空准备。 许向阳花塞过来,“喏,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闫峥接了,放在旁边。 徐桂芳一个板栗敲过去,“没大没小。” 占了小思便宜,人闫峥可比他大。 林玉珍坐在旁边,羡慕说:“小妹真厉害,舞蹈团说办就办,舞台说上就上,这不是花钞票就能办成的,是有真本事。” 徐桂芳赞同但更心疼小囡:“很辛苦的,天天都要练舞,就怕她伤着哪里。” 许家人悄声说着话,不过这辰光的观众没那么多要求。 譬如前面的那些剧场节目,还会有互动。 群舞结束往下撤,姚荟说: “小思要上台了。” …… 第207章 大方点,闫先生 后方幕布拉上。 报幕员上台报幕:“下一个节目,也是我们最后的独舞节目,由蝶梦舞蹈团的团长许思为大家表演,节目名:《烟雨》。” 作为蝶梦的团长。 每一次报纸上对许思免不了夸赞。 讲她是这个时代独立女性的标杆,讲她舞技绝绝,深得于逢春老师欣赏…… 再看登上的照片,风姿绰约,身韵极美,大多人都想来看看是不是报纸夸大其词了。 还有不少人是因为她闫家儿媳妇的身份,这样有钱人家的儿媳不该在家享福吗,还出来这么折腾到底是怎么个事。 总归心思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在期待这场独舞。 许思安静站在台边。 演出厅里并不暖,没穿外套寒意渐渐裹上身子。 但冰凉的感觉却让她愈发清醒和兴奋。 上辈子她将近十年没有登上舞台,而如今却在这个世界实现了。 许思曾以为自己会激动落泪,但真到了这一刻心境反而是平淡的,似乎一切水到渠成,本就该得。 她只想把这支舞跳好。 抬步走上舞台,报幕员的声音隔着拉起的幕布传到耳朵里。 再然后,幕布渐渐拉开。 灯光柔和落下。 音乐在演出厅里响起。 下边苗苗站在徐桂芳身前,小丫头踮着脚都没椅子高,兴奋喊,“小婶婶!小婶婶!!” 嘴巴被徐桂芳一把捂住,“嘘嘘,我的小苗哟,小声点。” 苗苗‘咯咯’笑,目不转睛看着台上。 舞步翩翩跃然而起。 功底极好的动作,每一处都跳在人的心上。 生动巧丽,媚而不俗。 许思旋身、踹燕、坎翻轻盈落地,身姿柔软,腰间的系带连着她如瀑的发丝都像在跳舞。 团扇在她手中,更添几分娇俏灵动。 闫峥眸光温和,台上的人熟悉又陌生。 他向来晓得心上人的优秀,但看她站在台上,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首,惊艳四座,仍是心头余震。 再而隐秘得生出一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只想带回家,关上门,不让别人看见。 男人心绪起伏,最终说服自己。 她就该站在那方灯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随心所欲。 余光扫过舞台,心道,这锦绣的灯光不够好,幕布也差了些意思,合该都换了。 去港市那趟,报纸上登的舞台比这好多了。 改天该问问乔以南,是否有这方面了解。 “哇……” 苗苗自己捂着小嘴巴,轻轻地喊。 旁的小木瞪大了眼睛。 台下人皆是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 隔着几排的彭家人,神情各异。 谢心悦蹙眉,心中嫉妒得发疯,这许思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呵,出名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女人就该在家生儿育女,就闫峥那种掌控欲极强的男人,能忍到什么辰光。 一舞结束,音乐戛然而止。 演出厅的观众意犹未尽,不相信就这样完了。 许思收势,胸口微喘,走到台前谢幕。 眸光不经意扫过许家人的位置,一眼瞧见心心念念的人,目光和闫峥对上,盈盈一笑。 这一幕被未移开过目光的彭州华尽收眼底,五指按进座椅扶手眼底一片腥红,片刻后唇角诡异勾起。 没关系,很快,很快他就会摆脱谢心悦。 倒时只要许思也离婚。 他们就会在一起!! 许思弯腰答谢,从舞台上下去。 下头不晓得谁喊了声:“许小姐,你太美了!!” 声音大的,比音响还牛。 观众哄堂大笑。 许思:“……” 我谢谢您嘞! …… 后台的成员早等着她回来,一见到许思就冲上前。 “许思姐!!外头掌声好响!” “嘿嘿,我躲在台边偷看了,许思姐你跳得太好了。” “我都想去当观众了。” “许思姐,你肯定比电影明星还出名!” 许思好笑说:“行啦,不许拍马屁了,最后支群舞呢,都准备好了吧?” “好了好了,你放心。” 最后一支舞蹈结束,再是剧场的“送客戏”。 锦绣这场首演完美落幕。 所有表演者返场答谢,许思带着蝶梦的女孩们站在左侧。 谢幕离场,台下观众起立鼓掌,意犹未尽。 团里的人全数回到后台,许思被围在中间。 “许思姐,好多人喊你名字啊!!” “我听到了听到了,还有喊姗姗姐的。” “你说改天锦绣会不会把你们的大画报贴大门口去!” “那得美成什么样啊!!” 女孩们兴奋劲还没过去,叽叽喳喳闹腾。 彭姗姗戳戳耳朵,“你们消停会儿吧,我耳朵要坏了!” “姗姗姐,姗姗姐~消停不了~” 许思抿唇笑,不招惹最好。 又往前走几步,瞥见走廊上一道身影,大家纷纷闭嘴。 许思看去,冲她们说,“你们快进去换衣服,等下还是坐那车回去,我走啦白白~” “诶,许思姐你不管我们啦。” 彭姗姗说:“你们许思姐有闫队长来接,谁还管你们。” 许思回头瞪一眼,快步朝着男人走去。 走廊尽头没有灯,只有一扇半开的窗子。 才走近,就被人捞到怀里。 许思仰头朝他笑,“你来啦。” “嗯,”闫峥低头啄下她唇,许思只觉得手里被塞了什么,一看是花束。 “闫峥……” “嗯?” 许思无情揭穿,“这花是我二哥买的,我瞧见了。” 男人面不改色,“嗯,我来得急了。” 许思闻闻花香笑起来,“逗你呢,你来了我就很开心,真的。” 闫峥失笑,“我来了,但醋吃饱了。” “噗……” 许思踮脚亲亲他下巴,“大方一点嘛,闫先生。” 隐隐暗色中,窗外月光倾泻。 闫峥看着她眉眼,心口温热熨帖。 “我尽量。” …… 第208章 挑拨是非 车子在彭家停下。 一行人进了屋,眼看时间不早了。 彭母说:“州华快带心悦去休息,她得早点睡。” 彭州华没响,自打父母过来,他们又被叫回彭家宅子住。 谢心悦看着大门口忧心说:“姗姗不坐家里车回来,这会儿还没到。” “她就这性子,说不听。” 话音落,屋外响起声音,彭姗姗恰好到了。 小赵开着卡车把大家送到各个街道口,同路的姑娘下车结伴走回家。 彭姗姗朝剩余的团员挥挥手,“我走啦,路上小心。” 她今朝心情好,几个月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步子不免轻快些。 推开家门一愣,全都看着她。 大哥坐在沙发上喝茶,她爸前些天嫌家里吵闹回杭城了。 彭姗姗走进来,叫了声,“妈,大哥,我去睡了。” 说着的就往楼上走。 彭母不满,“姗姗,没看到你二哥和二嫂,叫人。” 刚还热乎的心像被冷水浇透。 彭姗姗面无表情喊,“哦,二哥,二嫂。” 彭州华点下头,没响,自顾回了屋。 彭姗姗看她妈,“可以了吗,我能去睡了吗?” 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彭母气心头恼火,顿时发作。 “什么态度哩,真给惯坏了,身上穿得什么赶紧给我换下来!” 她穿着跳舞时的裙子,但外面裹着棉衣没任何不妥,反正她妈要找事啥都能挑出刺来,侪看不顺眼。 彭姗姗懒得说。 一旁谢心悦忙道:“姗姗你别这样嘛,妈也是担心你。” 彭姗姗冷哼,“管好你自己,装模作样。” “彭姗姗,无法无天了是伐,怎么跟你二嫂说话的,”彭母板起面孔呵斥她,一回来就闹脾气。 “你嫂嫂关心你还给你带了甜汤,你不喝打翻了回来还脸不是脸的,咋成了这性子。” 这种话这段辰光彭姗姗听过无数次,总归说啥都是错。 但每一次听还是心头酸楚。 从前母亲哪会这样对她,虽然一向感情淡不亲近,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挑刺。 谢心悦抚着彭母胸口,矫揉说:“妈你误会了,那汤是被许思打翻,我晓得,姗姗不喜欢我都是因为许思,许思讨厌我的……” 彭母拔高声音,“又是许思,她那小姑娘也是门槛精,脑子弯弯绕绕的多,以前我见过几面的,那辰光乖乖巧巧话都不敢大声,你瞅瞅现在做派张扬得哩。” 说到这瞪彭姗姗一眼,“你少跟她来往,好的不学学坏的,看你嫂嫂多贴心,现在孩子也怀上了咱家马上有孙子辈。 要换做许思进门,还在那舞台上跳舞呢,下头男人叫着她名字,好意思伐,不要面孔。” 说她也就罢了,还往思思身上扯。 彭姗姗手捏着拳头,“别说思思,人家优秀到报纸上都夸,就你还说她不好!” “我还说不得了,我……” 彭姗姗打断母亲,“妈你要是觉得我在家里碍眼,那我明天就搬出去。” 彭母不敢置信,伸手指着她,“你,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还要搬出去。” “姗姗,”彭正俞放了茶杯,眉宇间是被吵得不耐。 彭姗姗看向大哥,清凌凌的眼里包着泪水,委屈又倔强。 彭正俞说:“今天累了,先上去休息。” “嗯。” 彭姗姗应一声,也不看母亲转身上楼,关上房门。 楼下传来大哥的声音,“妈,你也回房休息吧,你不睡,弟妹也要睡。” 他冷冷扫一眼谢心悦。 谢心悦淡笑,“嗯,我也有点累,州华都进屋了。” 听她说累,彭母忙说:“那快去睡了,晓得就不去看那劳什子演出,累到你就不好了。” 谢心悦享受着彭母的关心,心头得意,“没关系的,出去走走也好。” 楼下声音终于消停。 彭姗姗把自己丢在床上,定定看着天花板。 眼泪从眼尾滑下去,这里不是她的家了,除了大哥没人管她,干脆走了算了,大家都不烦心。 想到这里,她抬手抹一把眼泪,爬起去衣柜旁往外拿衣服。 又从床底下拖出许久没用的藤编小箱子。 记得这个箱子,还是那年她去读女子学校,母亲买给她的,彭姗姗吸吸鼻子不晓得是自己做错了啥。 箱子打开,往里装了两件。 门被敲响。 彭姗姗起身去开门,彭正俞站在门边。 “还不睡觉?” 彭姗姗摇头,倔强道,“大哥,我要搬出去住,反正我在家里只会气妈妈,还有那个谢心悦,她怀孕了将来有个好歹肯定都说是我气的。” 彭正俞看着这个妹妹,到底是心疼。 “想好了?” 彭姗姗点头,眼泪掉下来。 彭正俞抬手给妹妹擦去,有些话他不想告诉姗姗,以前觉得她小姑娘高高兴兴长大就成,但长大了总会有要面对的东西。 “别急着走,先找好住的地方,大哥给你找?” 彭姗姗惊喜道,“大哥,你同意了?” “嗯,你已经长大了。” 彭姗姗一头扎进他怀里,咽呜着哭出声。 她同彭正俞相差快十岁,小辰光觉得大哥天天板着脸不爱笑,她便害怕,常常是跟着二哥后面。 后来大哥对她好,给她买好吃的买新衣裳,她在外头被别家孩子欺负了是大哥揍了他们,把她抱回家。 彭姗姗才逐渐同他亲近起来。 “呜,大哥……” 彭正俞抬手拍拍妹妹,“刚说你长大,怎么又哭了。” “我没有,我会想大哥的。” 彭正俞淡笑:“有什么好想,都在沪市,想见面天天都能见到。” 彭姗姗点头,彭正俞拍拍她,“进屋睡觉去,搬出去的事明天说。” “妈妈会不同意……” 她提过两次,母亲都不肯。 彭正俞送她进屋,看到地上的箱子也没说什么,“我跟她讲,别担心。” “嗯。” 彭正俞在屋里陪了会儿她,等人睡了才离开。 走到走廊上,楼下客厅只剩一盏昏黄的台灯。 他倚着栏杆掏出烟点燃,火光印在薄薄的镜片上。 忽明忽暗。 …… 夜深。 更深露重。 不晓得谁家的猫在围墙上打架,叫声响在弄堂里。 被吵醒的女人,拉开窗子丢只破拖鞋出去。 骂骂咧咧爬回去睡觉。 藕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又被男人抓着按了回去。 “外头冷,”男人暗哑的声音贴着她耳廓。 许思气恼说:“我快热死了……” 棉被下如窝了一团火,潮湿闷热。 她冒了一身细汗,薄薄的睡裙早湿透堆积在细腰上,层层叠叠,像花瓣簇拥着娇软的花蕊。 闫峥撑着身子,看一眼便呼吸凝滞。 目光沉沉落在她露出一截的腰肢上,想到在台上扭动的模样,喉咙发干,重重滚了两下。 许思还想说啥,高大身影如山倾覆,把她想说的话顶回喉咙,散成细碎的嘤咛。 圆润的指甲划过肌肉紧绷的手臂。 那双杏眼紧紧闭起难耐。 又是一番缠绵。 不晓得过了多久,猫叫狗吠都没了。 闫峥才算停歇,怀里的人昏昏欲睡,碎发汗湿。 他低头吻几下,被小手糊了一巴掌,轻飘飘猫挠似的。 也不气,反倒抓着那柔软的手亲过去,再塞回被中。 “睡吧,我收拾。” 许思便也睡了过去。 …… 第209章 伺候媳妇 清早,阳光从窗子缝隙透进来。 屋里火盆换了新的,烘得满屋暖洋洋,床的外侧空着闫峥八成上班去了。 许思迷蒙睁眼,耸耸鼻子,钟姨又在火盆里埋了红薯。 她把被子扯过脑袋,腰酸腿疼,不想动。 昨晚折腾得厉害。 结果才躺两分钟,门就被推开了,男人步子轻缓进来坐到床边。 “醒了吗?” 许思不响,后脑勺对着他。 闫峥晓得醒了伸手想抱人起来。 许思软腰往下塌轻巧躲了开去,裹着被子往里滚,“不要,不起。” 闫峥说:“妈过来了。” 许思一个激灵,随即委屈的眼眶红了,“让你那么闹我,我起不来,很疼。” 男人一惊,赶忙把她连人带被捞过抱到腿上,“我看看,哪疼了?” “腿疼,”她皮娇肉嫩的,大腿里边磨破了,一片红。 闫峥给人检查,把睡裙扯上去。 许思蔫哒哒靠他肩上,眼泪水滑下来挂在鼻尖,晶莹剔透d.d 瞧见红肿的皮肤,闫峥一阵自责,“先擦药,我的错。” 许思嘟囔:“妈妈等着。” “让她等会儿。” 夫妻俩干啥她能不晓得,闫峥浑不在意。 药抹上清清凉凉好过一点,但不晓得干嘛就觉得委屈,大概昨晚某人没让着她,忍不住矫情了。 闫峥闷笑,“别哭了,下趟不会。” “骗子,说白话,我不信,”许思磨着小牙。 “那你说哪办?” “我要告诉妈妈,”说完想起来,这种事哪里好跟妈妈说,更气了。 闫峥把她放床上,“她跟钟姨在楼下包馄饨,再躺会儿,不起也没事。” 许思实在是没力气,趴回了被窝里。 闫峥坐床沿拿了文件看,想起来说:“乔以南下周到沪市了,年前派来的人选了百货楼的址,跟华新隔了一条街,那栋楼现成能用半月前就在收拾了,他一到再收个尾,货物进场就能开业。” 说到这,许思来了精神,“这么速度啊,那一块确实是个好地方。” 到后来也是沪市最繁华的街道。 “他买的楼吗?” “嗯,不算快了,去年就在选地方,货物资源又是现成的航线,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效率高。” 许思疑惑,“你怎么这么上心?” 男人温声说:“去年的分红我没拿,入了股,到时候开起来有钱赚了都是你的。” 许思惊讶,“啥辰光想的事,没听你提过。” “去港市动手术那会儿,他属于侨商政策上有不少优待,只要能弄起来风险不高,”闫峥淡声说,挣不挣钱对他来说倒没太大所谓。 许思觉出味来,“你对这又不感兴趣,为啥要入股呀?” 男人抬眼看她,深褶的双眼皮不严肃时几分温柔,“我说我太太蛮喜欢钞票。” “……毁我名声,”许思抿抿嘴巴,“不过也没说错,你这会儿讲就是不想我生气,哼,我晓得。” 闫峥好笑,“嗯,怕你生气。” 许思便也笑起来,伸手拍拍他,“衣服拿过来,我要起床了。” 男人拿了衣服不递给她,又问一声,“不气了?” “不气了。” 本来就没有生气,就是昨晚累着了恼他。 闫峥给人穿上衣服,“一早就掉眼泪,我心疼。” “嘴巴不老实,昨晚咋不心疼。” 说不过她,弯腰给人穿鞋。 门被敲响,许思穿得差不多说,“进来……” 姚荟门推开一条缝,瞅见人高马大的儿子蹲地上倒觉得稀奇。 “哟,伺候媳妇呢。” 许思忘了婆婆来了,还想着是钟姨,赶忙要起身,膝盖被闫峥按住,男人神色自若,“别动,鞋带系好。” 婆婆是对她好,但也不好这样当面使唤她儿子吧。 许思面孔泛红。 姚荟好笑说:“安心坐着让他弄,谁的媳妇谁伺候,该的。” “弄好过来吃饭哈,馄饨煮好哩。” 说完贴心关上门,去隔壁饭厅了。 许思无言,怎么还从婆婆嘴里听出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鞋面被拍了拍,男人起身,“好了,还疼不疼?” 许思摇头,拧他一下,气鼓鼓洗漱去了。 等坐到饭桌上,小馄饨已经端上来了。 苗苗腮帮子鼓鼓得在吃。 姚荟说:“钟姨这馄饨弄得味道霞气好,吃点身子就热乎了,下趟叫吴婶来学学。” 闫峥吃得快,“吃完我去码头,你们今朝舞蹈团休息?” 许思说:“休息两天呢,大家这段日子都辛苦了,能松口气。” “那打算干嘛去?” 姚荟说:“你操这么多心干啥,小思同我去趟闫家,那老头办点事情磨叽,这些天还不让周易过来,存心不让我好好办事。” 许思说:“公公难不成还想拖着不离。” 姚荟恼火说:“他说一季度收入多两成他才往离婚证明上签字,烦人很。” 离婚这事一旦想通了,姚荟就不想拖着。 没意思。 吃完早饭,闫峥去商检局。 老王送姚荟和许思往闫家去。 …… 第210章 搬家 从闫家出来,姚荟一肚子火。 “有本事,闫振华这人真有本事,出差?他个光杆司令有啥差要出的,还把周易带走了。” 许思也是无言,不晓得公公打得啥主意,劝道,“先回去吧,总归不能出差一辈子。” “什么人额,不讲诚信,”姚荟挎着小包,气得骂骂咧咧。 前几天就讲会过来一趟,闫振华电话里应得干脆,转头出差不告诉她,白跑一趟。 …… 这么过了几天。 舞蹈团重新开始训练。 锦绣首演后,门槛被四面八方来的舞者踏破,都想进蝶梦。 许思忙着考核新学员,跟万老师商量要招几个男舞者,必不可少的。 考核放在周五下午,约莫二十来个人。 婆婆去华新了。 许思和万老师两人负责考核,几个男舞者看着她眼睛冒光。 “许,许老师,我那天有去看锦绣的首演,您跳得太好了,我非常想跟你排一支双人舞……” 男舞者拘谨搓着手,之前蝶梦招人,可名声太小他们没有考虑。 结果现在蝶梦一鸣惊人,悔不当初。 许思揉揉额角,已经是第三个这么说了,公事公办道:“我们团优秀的舞者很多,你们可以排双人舞,不用叫我老师。” “哦……” “考核吧。” 许思恢复认真,那张让人惊艳的脸几分清冷不好接近。 等到考核结束。 最终留下了四个男舞者和两个姑娘。 身体条件好,跳得也不错。 时间接近五点,留下的几人兴奋不已,还想上来说话。 就瞧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进来。 刚还板着脸的团长顿时露出笑颜,被他牵走…… 万老师瞅瞅说,“团里姑娘多,你们几个男舞者得多出力,好好相处,还有啊没事少找团长,那闫队长可不好惹啊。” 男舞者摸摸鼻子,心想,瞧出来了,确实不好惹。 许思同闫峥回了家。 路上说起,“乔以南到沪市了,恒远那边差不多一周能开业。” “真的吗,我还没见过他,那改天我们请他吃饭?上次你去港市治疗还得谢谢他呢。” 许思想着,得尽地主之谊。 闫峥说:“改天,他这几天应该忙得抽不出时间。” “好。” …… 转眼到了周六,许思陪姗姗去看房子。 房子在蝶梦附近。 彭家的司机来接的许思。 两人到了南屏路下来,彭姗姗让司机先回去,“我大哥给看的房子,有两处,让我挑一处。” “那先去看看,原本舞蹈团那主屋都空着你可以住,但现在团里有男舞者倒是不方便了。” 两人挽着手慢慢走,按着纸条上写的地址找去。 第一处是个两层小楼,不大,二楼就两个房间,一楼是堂屋和厨房前头一个小院天井。 附近都是类似的小楼,白墙黑瓦,江南小院的风格。 第二处是栋小洋楼,也是两层但宽敞许多,前头花园也大。 彭正俞找的地方都不错,彭姗姗看着很喜欢。 “思思,你觉得哪里好呀,我咋两个地方都喜欢。” 除了在女子学校住过几天校,彭姗姗还真没单独生活过,语气兴奋。 许思说,“我觉着小洋楼比较合适,更宽敞舒服,这朝向阳光很好,再说那个小院的灶台不方便,你都不会用。” 她上下楼看看,估摸着彭正俞也想妹妹住这里,两相比较,小洋楼里东西一应俱全,衣柜新打的,楼下除了客厅和厨房还有房间,找个佣人照顾也能住。 彭姗姗说:“你说这好我就住这~快快,陪我上百货去买些东西,我得把屋里都塞满。” 两人转去百货,买了不少东西,彭正俞虽然让人准备过,但姑娘家总要挑自己喜欢的。 窗帘、台灯、小柜子、沙发上的毯子和抱枕。 有许思给参谋,彭姗姗买起来格外轻松。 买多了百货能用三轮车帮忙送回去,彭姗姗就买的更欢了。 百货逛完又到港货行,东西稍贵,但对彭家来说不算什么。 “大哥给了我一笔钱,咳咳,用完这些我以后肯定不拿他的!” 许思说:“给你就花着呗,反正是你亲哥。” 不要白不要,许思在这方面也不会亏待自己,闫峥给的,婆婆给的全部揣兜里。 等回到家,门口堆了一大堆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 彭姗姗无言说:“大哥今朝在外交处忙,别人可不不想让她们来,还真只能自己搬了。” 许思好笑:“咱俩也不够啊,小赵同闫峥去开会了,周易又跟我公公出差。” 想想一拍脑门说:“让我二哥来,他今朝家里闲着。” 早晨还闲到她家晃了一圈。 “诶……不行,你二哥晓得帮我忙,肯定不要来。” “才不会,你等着,我去电话亭打个电话。” 找去街角电话亭,许思打回家跟钟姨说好地址,让钟姨去叫人。 没一会儿,许向阳就骑着他那二八杠,晃晃悠悠来了。 三月的天,没那么冷。 他穿着白衬衣外头一件外套,鸡窝头也不打理,风吹得乱七八糟,光靠那张还不错的脸撑着。 找到地方,看到小妹在花园里,自行车骑进去脚一撑停下来。 “思思,要搬啥呢?” 许思开心道:“二哥你来啦,姗姗搬到这住,这边啥都没你帮忙弄弄,那窗帘都得挂上去。” 彭姗姗刚把窗帘搬到屋里,别看几套窗帘,叠在一起加上上面的珠串,重得要命。 “思思,你小心……”看到许向阳,话卡在喉咙里,努努嘴说,“麻烦你了。” “哟,晓得了,帮大小姐嘛,”许向阳下来,把自行车靠边放。 彭姗姗跺脚,“算了,你回去不要你帮了。” 许思头大,“拜托你俩别拌嘴好不好,我心灵很脆弱的,中午我请吃饭!!” 她说话,彭姗姗给面子,扭头哼一声。 许向阳好笑,大步走过去揉许思脑袋一下,“搬搬搬,就当给小妹搬了。” 弯腰扛起一个床头柜,“这放哪里?” 彭姗姗小声嘟囔:“二楼床边,床头柜都不晓得。” “不晓得,大小姐,我床边连只脚都踩不下,”许向阳进屋往二楼走去。 再下来时,彭姗姗和许思在抬小长桌。 他皱皱眉,“你俩拿轻的去,重的放着。” 许思说,“也不是很重。” “放着放着,跳舞腰不要了?”许向阳严肃说。 他把外套脱了,丢在那堆东西上,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常干活的模样。 许向阳半蹲下一个人就把桌子背起来,扭头看着彭姗姗。 彭姗姗大眼睛忽闪,“干,干嘛啊?” 许向阳无语,“放哪呢?” 手一指,“二楼书房……” 他往里走,抬步上楼梯。 小丫头人不大,买的东西真不少。 走上楼梯背上却是一轻,回头看看彭姗姗跟在后头帮抬着。 “你快走啊。” 许向阳好笑,也没那么大小姐。 背着上了二楼,抬进书房,两人移动着摆放好。 “靠窗边吧,光线好,”彭姗姗说。 许向阳冷不丁问:“你咋搬出来住了,彭家大房子住着不好?” 第211章 欢喜冤家 彭姗姗脸拉下去,瞪他一眼,气鼓鼓走了。 许向阳:……嘿,还不乐意说。 八成是家里不舒坦,出来住几天,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饭也不会做,住两天又得跑回去。 瞎折腾。 许向阳按了按桌面,有点不平,旁边找了点木片塞到桌脚下垫稳。 下楼,又搬几趟,等到东西搬好,进屋去挂窗帘。 “诶,这个,一楼挂的是这个蓝格子的,”彭姗姗把他手上的粉色窗帘换下来。 许向阳瞅瞅:“蓝的粉的不都一样,不过都不咋实用,不遮光又不耐脏。” 许思:…… 彭姗姗:…… 两人翻个白眼嫌弃。 许思说:“二哥,客厅要遮光干嘛,敞亮亮得才舒服,再说窗帘脏不到哪里去,偶尔拿下来洗洗就行。” “就是,土包子,一点都不懂,”彭姗姗总算把‘大小姐’之仇还回去了。 许向阳踩在椅子上,“得,你们两个我说不过你们。” 几个房间换下来,许向阳衬衣湿透。 家里这会儿啥都没,彭姗姗跑去街角买了几瓶汽水,让老板开了盖。 回来三人一人一瓶坐在门口台阶上喝。 风徐徐吹着,已经立春过。 花园里树枝抽出新芽。 许思指着前边的房子说:“舞蹈团很近,绕过那片房子就是,姗姗住在这很方便。” 彭姗姗喝一口汽水,唇角勾起来,“以后住在这我就不用受气了,想干嘛干嘛,二楼那间屋子留给你,随时可以来住。” 许思说:“好呀,记得给我铺上舒服的被子,闫峥要是惹我生气,我就离家出走。” 两人相视而笑,旁边的许向阳没响,曲着一条腿晒太阳。 坐了会儿,许思说:“差不多点吃饭了,前些天不是说旁边有两广人开的打边炉,尝尝去。” “好呀,江宝珠说的,我晓得在哪里,”彭姗姗把手里瓶子晃晃,“诶诶,最后一口干杯。” 许思冲她碰一下,彭姗姗又递到许向阳跟前。 许向阳眉梢挑起,“幼稚。” 说完还是给面子得碰一下,喉咙滚滚一口喝完。 许思看在眼里,赶紧拍马屁,“今天主要还是犒劳二哥对吧~多亏了二哥不然哪能一早上就搬完呀,没有二哥我跟姗姗可怎么办~” 彭姗姗‘嗯’一声,别别扭扭说:“许向阳,谢谢你啊。” “什么,没听见?” “……没听见算了,你,你改天治治耳朵去!” 许思:…… 罢了,随便吧。 她拍拍屁股起来,“你俩吵去吧,我先走啦~” 彭姗姗忙跟上去。 三人到底是一起出了门。 …… 商检局。 闫峥开完会出来,今朝把几个单位的人叫过来开会,一开就是一早上。 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小赵跟上来:“队长,下午不用忙活了吧?” “嗯,你去码头看着就行。” 里边单位的人出来,看到闫峥打个招呼。 “闫队长,我们先回了。” 闫峥点点头,“再会。” “再会。” 几人麻溜得走,被训了一早上谁还敢走慢。 闫峥拉开车门。 还没上车,旁边有人过来。 彭正俞挨在他边上,“闫队长,回去了?” 闫峥略略点头,“彭副处会上说的有点意思,国际航线进港为何要放松检查?” 彭正俞扶扶眼镜,神情从容道:“出于外交处的考虑,有利于维护和外商的关系。” 闫峥冷笑,“不必,那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商检局照查不误,甚至会对进口的货物会更严苛,华国市场巨大,是在筛选进华的货物,并不是求着外商来!” 彭正俞微笑,淡淡说,“闫队,自视甚高怕要适得其反。” “呵,彭副处不信不妨拭目看。” 说着拉开车门上车。 彭正俞想起什么,问:“闫队是去接你太太?” 闫峥睨他。 心道关你屁事。 “听说她今天陪我妹妹去看房子,八成是南平路后面的小洋房,我也去接姗姗。” “嗯。” 闫峥不冷不热应一声,一脚油门吉普轰然开出去。 彭正俞上了车,也往南平路去。 彭姗姗带着两人找到那家打边炉,只隔了一条巷子。 门面蛮大,一个大通间,木格子的玻璃窗能看到街上。 刚走进去就被老板娘热情问候,“吃饭呢,几位啊?” 彭姗姗说:“三位,老板娘我们能坐窗户边吗?” 老板娘手一指,“喏,那里空着就坐那成吧?” “行,”彭姗姗拉着许思过去。 老板娘说,“先把炉子上来啊,你们看看吃啥。” 手写的菜单,鱼片、猪肝片、羔羊肉片、自己做的丸子还有应季蔬菜。 菜品不算多,但在这年头能吃到这些不错了,看店里满满当当的客人,想来味道不错。 伙计麻利的把炉子端上来,“小心点,让让啊。” 红泥小火炉,上头放砂锅,锅里是鱼骨熬的汤底,放着几块萝卜,估摸增加鲜味。 许思问:“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 彭姗姗不跟她客气,“羔羊肉、鱼片、丸子,哎呀全都要一份好了,反正思思请客。” 许思好笑,“对呀对呀,帮你搬家还得我钱包受罪,今天亏大了。” 彭姗姗晃着她手,搂搂抱抱。 许向阳说:“你们点就成。” 点好菜,还要了一斤花雕酒。 三人坐着等。 玻璃窗很大,一眼能看到街上。 这会儿饭点,街道上人不多。 南平路的小洋房,闫峥大概晓得哪一块,车往这边来。 好巧不巧看见店里坐着的三人。 车在街边停下。 后头的彭正俞也跟着停了下来。 …… 第212章 不欢而散 闫峥扫他一眼,自顾往里走。 店里热气氤氲。 两人走进来,气度不凡。 老板娘眼睛一亮,“随便坐……” 闫峥说:“有位置。” 许思背对着门口,对面彭姗姗同她挤眉弄眼。 “咋啦,眼睛坏了?” 话音落,肩头被人搭上,旁边凳子拉开男人坐了下来。 她惊喜道:“忙完啦?” 说完瞧见后头还有个彭正俞,疑惑看看,不晓得他俩咋凑到一起。 脑袋被闫峥掰回来,“东西搬好了?” “嗯,二哥来帮忙了。” 彭姗姗也叫:“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接你。” “哦……那吃饭吧,今天思思请客。” 闫峥看看媳妇,许思耸耸肩,无辜道:“我求她同我二哥别吵架。” 闫峥淡笑,又拿单子加几个菜,“吃吧,皮包给你。” “啥辰光用皮包了?” 许思伸手,到他口袋摸摸真摸出个皮包。 “乔以南给的,拿回去丢家里,带着麻烦。” 许思打开看看,有钱有票,再给他塞回去。 小夫妻俩凑在一起,亲亲热热,旁人插不进嘴。 彭正俞目光不经意扫过,凝在许思娇憨俏丽的脸上,是对旁人不曾有的神情。 心道难怪闫峥这样的人也难过温柔乡。 许向阳说,“吃小妹的舍不得,现在舍得了。” 彭正俞礼貌道,“帮姗姗搬家,合该我请,随意吃。” 得,桌上两个都不差钞票,爱谁请谁请。 菜上来,下锅里烫。 打边炉蘸碟简单,店里有现成的倒点小碟里就成。 鱼片、肉片这些快熟的下去。 鱼片片得薄,挟起来晶莹剔透,入锅里烫几下打卷了就能吃。 闫峥给许思挟,她就不用操心,侧身同彭姗姗讲话。 “一个人住把门要锁好,有事上前头找吴婶呢。” 这年代虽然挺安全,但也要注意,她更担心谢心悦会找事。 彭姗姗吃得香,点头说,“好啊,白天都在舞蹈团,就回去睡个觉没事的。” “我同吴婶说一声,晚饭都给你装一份,你就不用做饭了。”许思是帮她什么都想到了。 彭姗姗丢筷子抱住她,“思思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你家闫队长不会吃醋吧。” 闫峥掀眼看她,“不至于。” “就是,闫峥很讲道理的好伐~” 许思维护自家男人,说不得一点。 彭姗姗没眼看,“啧啧啧。” 饭吃半饱,许思说:“最好搞个电话,有事打电话方便。” 弄个电话要钱,大几千,这年头是个稀罕物。 彭正俞说,“我让人来装。” 许向阳靠着椅背,自言自语说,“搬出来这么麻烦,还要搬。” “你这人,不告诉你就一直说,”彭姗姗瞪他,“还不是谢心悦家里作妖,我不要跟她住一起。” 许向阳说:“你两个哥不帮你?” 许思冲他使眼色,“二哥……” 许向阳嗤笑:“换做你被人欺负,二哥怎么也给讨回来。” 桌上沉默。 彭正俞拿帕子擦擦手,淡声说:“家中情况不同,心悦如今是二弟媳妇。” 不晓得触了哪根弦,彭姗姗恼火道,“你管我们家事干嘛,我哥对我好着呢!” 许向阳不响,摇摇头起身走,“吃饱了,你们继续。” 后半段没啥人讲话,吃完就各自回家。 许思坐上车,叹口气说:“还有话没跟二哥说,他跟姗姗凑一起就不对付。” “回去说。” 回到象牙巷,许思绕去找二哥。 许向阳先回来,蹲在院子里给小木修板凳。 叮叮当当。 许思一道蹲下。 小木蹭过来,“阿姐~” “嗯,小板凳怎么了,坐坏了?” 小木捂住嘴巴偷笑,“吴嬢嬢坐坏了。” 许思跟着笑,又看看埋头干活的许向阳,“二哥,你生气啦?” 许向阳好笑说:“我生啥气啊,她们家的事我可管不了。” 他真没放心上,就看不过随口一说。 许思说,“二哥不生气就好。” 许向阳拍拍她头,“当二哥小气鬼啊?” “不是小气鬼,幼稚鬼,跟姗姗不相上下,一碰头就掐架。” 小木跟着起哄,“幼稚鬼,二哥是幼稚鬼。” “嘿,我不收拾你阿姐,还不能收拾你了?” 许向阳一把捞住弟弟,往他屁股打了两下。 兄妹几个闹了会儿,许思说,“不过还有个事。” “啥事?” “就你现在不是换到码头那边上工了,过去会路过南平路,平常要是看到姗姗多注意几眼。” 许向阳皱眉:“为啥?” “我同小赵也说了,谢心悦不安好心,上趟找了两个男人骚扰姗姗,总觉得她还会做点什么,以防万一吧。” 许向阳同彭姗姗最多性格不合拌拌嘴,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 当即认真了神色,“晓得了,我会注意的。” 来来回回,他上工的时间跟舞蹈团上下班差不多。 不费事。 “好,有啥不妥的你给我讲就成。” 许向阳叹气说:“谢心悦怎么成这样了。” 许思抿唇,“大概想要的太多了吧。” 她也不理解,安安分分不好吗。 兄妹俩说了会儿话,许思便回去了。 …… 锦绣首演后,沪市口口相传,蝶梦名声大噪。 郑雁和许思商量好,每周五、周六两个晚上。 最好的演出厅安排蝶梦的场次。 一次一个半小时。 票价一样定在十八,三七分成。 这价格其实非常高,首演三个小时也是十八。 不过到那辰光,锦绣有三个演出厅,未必所有人都会买蝶梦的账,还得有过硬的实力。 团里抓紧训练,排新舞,整花活。 几个男舞者也找到搭档,排练双人舞或是四人的。 许思给了大家很高的自由度,在不拖群舞后腿的情况下,每天下午有三个小时可以自发准备新舞蹈,不限形式、舞种集人数,练完通过考核,有机会上台演出。 这样一来,有想法的舞者们铆足劲努力,要真练出一支惊艳的舞蹈,出名的是自己。 而每上一支舞,会得到相应的奖金。 舞团走上正轨,又有万老师看管着,许思轻松不少。 …… 四月初,闫振华终于回到闫家。 许思同婆婆又跑了一趟,去的辰光闫家有客人,坐在沙发上。 姚荟带了气性进门,来就没想给闫振华面子。 “人嘞,闫振华跑哪里去哩?” 周易也在客厅,反倒不见文澜姿几人。 周易说:“夫人,少夫人,会长去书房拿东西,马上下来。” 姚荟眉毛一挑,小皮鞋‘噔噔噔’往楼梯走。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略微激动得叫了声,“阿姐……” 姚荟回头看到他,眼睛瞪圆,“承邦,你咋在这?” 话里几分惊讶,几分惊喜。 第213章 故人相见 乔承邦站起来,约莫四十五六的年纪。 衬衣、西装马甲,外头再一件西装,金丝眼镜框。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老沪市男人的腔调,精致优雅又几分内敛。 “以南申请回来沪做生意,大嫂让我来管着他。” 乔承邦是乔以南的小叔,当年闫峥跟乔以南折腾生意,也是乔承邦领着的。 乔家比闫家更早去港市,更早发家。 只是乔家老大,乔以南的父亲早逝,家中只有这个小叔照看,偏生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爱读书不爱经商,渐渐的反倒没闫家富硕。 姚荟说:“这样啊,以南做生意是有些本事的,你大嫂身子还好伐?” “不太好了,所以要在那边医院静养,”乔承邦说。 姚荟说:“港市是要好些,小峥也是上那边治好腿的,讲起来还要谢谢以南。” “无事,他俩是朋友该互相帮衬。” 乔承邦说话不紧不慢,看着姚荟目光柔和。 这么多年她还是从前模样。 岁月不败美人。 当年闫振华带着姚荟到港市,初入圈子,她红唇长发惊艳圈中不少人,如今仍是风姿绰约更添年岁的风情。 许思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站在一旁安静没响。 乔承邦稍稍打量她,“这位是?” 姚荟笑起来,“我儿媳妇,许思。” 许思礼貌道:“乔叔好。” 乔承邦点点头,目光慈爱,“你好。” 再看几眼,只觉眼前姑娘同当年的姚荟神韵蛮像。 还没说完,楼上闫振华出来。 姚荟一瞧见,没了闲聊的心思,扬声说:“闫振华,你下来给我讲讲清爽,离婚证明啥辰光签了。” 闫振华眉头紧锁,拐杖杵在楼梯上走下来。 “姚荟,承邦还在呢,非得今天谈。” 姚荟冷哼,“狡兔三窟,谁晓得你明天又跑哪里去。再说又不是外人,你那风流韵事承邦不晓得?现在要面孔了?” 一通话毫不客气,没给闫振华留脸面。 她环顾一圈,没瞧见文澜姿,“哟,今朝姓文的不在哩,她要在承邦就晓得这家谁是女主人了。” 闫振华呵斥:“姚荟,行了。” 周易泡两杯茶放茶几上,“夫人,少夫人先喝杯茶,慢慢谈。” 许思拉着婆婆坐下来。 闫振华扫一眼乔承邦,以为自己处理家事他会走,没想到也坐了下来。 多年没见,还是老实样没眼力见。 姚荟说:“你要我接手华新,人又跑没影,今朝就讲讲清爽,你把赵蕊弄走,闫家又不是这一门生意你给她送别的地方去。” 闫振华两手叠在拐杖上,眉头皱起,“赵蕊走不了,华新你管我同她讲,你做你的就是。” 姚荟同许思来前商量过,晓得公公不会松口。 她是瞧出来了离婚这事上,公公一点不爽快还在拖时间,讲不定是不想离。 姚荟说,“行,一个季度太久,就一个月收入翻两成你就给我把离婚证明痛痛快快签了。” 闫振华不响。 姚荟说:“耳朵聋了,听到没?” 堂堂闫家当家的,也只有姚荟母子俩不给他面子。 闫振华说,“晓得了。” 许思说:“爸,我会帮妈妈一起打理,不过还有个要求。” 闫振华看她,“啥要求,讲来听听。” 许思眼眸轻掀,看向一旁的周易,“周易借我们十天,不然我和妈说话百货里的人未必听,不公平。” 闫振华皱眉,故意留下赵蕊惹事,这儿媳妇一下把周易弄过去。 “周易有事要忙……” 姚荟噌得站起来,“忙啥忙,有啥事体比离婚更要紧,姓文的都等得人老珠黄了,你这人不是好东西,两头耽误!” 闫振华哑口无言,又碍于旁人在场不好发作,“行了,周易每天过去一趟。” 姚荟这才满意了,包里掏掏摸出个东西放桌上。 娟蓝色的印花帕子,有些年头,放下时抖开一角是个玉镯子。 “你娘当年给儿媳妇的东西,还给你了,两个月一天不少,到时候你签痛快点,也算咱俩多年夫妻好聚好散,留个好印象。” 姚荟说完,同许思招招手,“回去了小思。” “好呢,妈,”许思起身,温声说,“爸、乔叔我们先走了。” 婆媳俩一道离开。 乔承邦竟也是起身,“华哥,我也先走了,下趟再来看你,再会。” 说完,匆匆追了出去。 绕过花坛,许思说:“妈,公公怎么像不想离婚。” 姚荟撇撇嘴,“闫振华就这死出,管不住身子还要装得情深意切,没变过。” 许思无言,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享着文澜姿的福,就少耽误婆婆。 “阿姐,阿姐……”乔承邦大步走上来。 姚荟停了步子转身,“承邦,有啥事?” 乔承邦站定,认真说,“华新增收两成,这辰光不是好时机啊……” 姚荟问:“怎么讲?” “唉,先前不晓得你同华哥还有这事,以南百货就在华新对街,他一开华新生意多少有影响,你们还要在这关头增收,哪能好办?” 姚荟眉头皱起来,不自觉看向许思。 许思温声说,“多谢乔叔,这事我晓得,原先闫峥还说要不要让以南哥帮忙管理华新,但想想那也是华新到我们手里之后,这俩月我会帮着婆婆打理华新的。” 乔承邦看向她,小姑娘温温柔柔,瞧不出有啥做生意的经验。 “你之前做过生意吗?” 许思摇头,“没有,但我还蛮有兴趣。” 乔承邦温和说:“做生意我虽不擅长,但这些年看以南弄,不是好做的,要不我同以南讲讲把时间往后推半月。” 许思说:“谢乔叔好意,但不用了。 打开门做生意良性竞争不是坏事,也许能让淮海路更繁华,客流自然也多了。” 几句话讲得清楚淡定,倒让乔承邦有些吃惊。 姚荟原本听了乔承邦的话不免担心,但瞧儿媳不着急的模样又放下心来。 “行了,莫担心,没把握的话小思不会乱讲,指不定她比以南还有本事,” 许思在姚荟心里就是百倍千倍好。 姚荟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乔承邦答:“住在淮海路那边,离百货近,改天请阿姐来家里吃饭。” 姚荟说:“你们来沪市该我尽地主之谊,定了时间我请,今朝先回去了。” 乔承邦说好,“阿姐,再会。” “再会。” 许思跟着婆婆走,老王车开过来,两人上了车。 她回头看看,觉得乔承邦好心过头了。 连推迟半月开业都想得出来。 第214章 接手华新 事情定下来。 晚上许思同闫峥讲了,忍不住八卦了一下,“乔以南那小叔是咋回事,今朝遇上还说要让恒远迟些开业免得影响华新生意,听起来怕妈赚不到钱……离不成似的。” 男人靠着床头看资料,许思脑袋躺在他腰上,水灵灵的眼眨着。 闫峥说:“乔家没去港市前,和闫家、姚家都认识,闫振华和妈还有乔叔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她俩结婚乔家也去了港市,就分开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随手把玩,“后来我们到港市,是乔家和沈家先伸出援手拉我们进场,分了一杯羹,才让闫家在港市站稳脚。” 许思翻个身改成趴着,“那乔叔是看在妈的面子上,还是公公的面子上?” “你想问什么,”闫峥目光垂下来,好整以暇看着她。 许思抿唇笑,“好奇嘛,妈妈现在都这么好看,年轻时肯定是大美人,没有两三个垂涎的追求者我可不相信。” 闫峥说:“嗯,同你一样,沾花惹草。” 许思杏眼一瞪,“怎么就说到我身上了……” “乔叔年少时爱慕过我妈,听乔以南说的。” 许思一骨碌坐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说呢。” 闫峥翻一页资料,“睡觉,我马上看完。” 听完想听的,许思心满意足躺回被窝里。 闭上眼却睡不着,又蹭过来靠着闫峥,手在他腰上抓一抓又玩他衣摆,没折腾两下手指被抓住按在男人结实的腿上。 闫峥头也没抬,“再不睡等下不让你睡了。” 许思闭眼,嘟囔说:“明天还要去华新呢,要睡的。” 男人唇角勾了勾,把人捞到身边拉好被子,快速把手里的资料看完。 …… 第二天一早。 许思先到舞蹈团,拉伸练舞一小时后,给团里布置完训练任务就把一切交给了万老师。 华兴是九点半开门。 许思同婆婆到时,大门刚打开。 售货员忙着布置自己负责的柜台上的陈列,每天离开前会补货,早上需要再检查清点一遍。 事情轻松,人就松懈。 有得嘴里叼个烧饼边吃边看,走马观花似得点一下货品,没见多认真。 瞧见东家进来,着急忙慌往柜台一塞。 空气里还能闻见烧饼和酸菜包子的味道。 许思瞧在眼里没说啥,同姚荟先转了一圈。 大早上,客人不多。 检查之后,许思让晓曼每层留两个人照看,其余的所有人员集中到一楼的库房外。 库房在百货后门出去,有一块空地。 售货员们集合过来,还有负责送货、卸货的,所有华新的员工都聚集到了空地上。 一个个瞧着许思,意见蛮大。 “少夫人,您叫我们干啥呀,那柜台上的货品我还没清点好呢。” “就是啊客人都来了,把我们叫出来谁招待啊……” “赶紧的吧,大早上的忙活死了。” 大家议论纷纷,属实是没把许思这个‘少夫人’放在眼里,毕竟谁都晓得闫峥那个大少爷早年就进军区了,闫家的事哪里插过手。 在华新人眼里,文澜姿、闫肃这住在闫家的才算是东家。 姚荟站在一旁,面孔拉长冷哼说,“怎么的,华新是换了多少新面孔,不晓得当年是我同闫振华搞起来的?” 刚回到沪市时,姚荟还在闫家住过半年。 那会儿她自欺欺人,试图在沪市人面前营造出婚姻未破裂的假象,和闫振华同进同出,打理华新,参加生意会。 后来文澜姿常在公众场合跳出来,拖儿带女的,姚荟维持的那点假象自然不攻自破,成了沪市所有人的谈资笑料。 但这华新百货,她可真真切切忙活了半年。 这话说了,真有老员工蹦出来说,“是,当年是夫人和会长带我们搞的华新……” 夫人虽直言直语,说话不好听,但刀子嘴豆腐心,当初对员工们是极好的,那文澜姿和赵蕊几个,光说漂亮话待人却不诚心,其实蛮看不起他们这些员工。 那老员工说:“夫人,您是回来管理华新吗?” 姚荟点头,“华新往后我接手,丑话说在前头,我儿媳妇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你们不愿听、有意见,就自己交申请,我给你多发一个月薪水你麻溜走人,少给我整幺蛾子。” 几句话说下去,刚还有意见的员工闭了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们是二少夫人招进来的,等有人撑腰了再说。 姚荟说:“小思你讲。” 许思神情不似平常温和,开口说:“上午既然已经开门了,就照常营业,午饭吃过后关门,所有陈列我要重新安排。”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晓得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少夫人,关门……那今朝就赚不了钞票了。” “是啊,这么大的事您能做主吗,万一会长和经理怪下来,谁担责任啊?” “我们可不敢……” 自打华新开业以来,这么多年从没关过一天门。 这门一关,客人还以为华新出大事了哩,影响多不好。 许思看那两人一眼,上趟来见过,跟在赵蕊身边服装部的。 “我说的话,自然用不着你担责任,”她收回目光问,“保卫部的人在哪里,你们那应该有华新的建筑图纸,等会儿给我拿来。” 保卫部的人主要负责晚上锁门和平常维修、维护楼里的设施,忙开口道,“有,有的。” 许思点头,“华新现下我们接手,一些安排就听我的,下午周经理会过来,谁有疑问或者意见欢迎去跟周经理核实,都散了忙活去,12点一到送走客人关门。” “是……” 众人回到各自岗位上,一上午心里直犯嘀咕。 姚荟其实也不晓得许思打算。 “小思,这陈列要咋改啊,我去别的百货逛人家也是这么摆,哪里有问题呐?” 许思把建筑图摊在桌面上,温声说,“就是因为大家都一样,所以显不出华新的特点,华新最多的是布匹和成衣,最吸引人的事南方运来的紧俏货,这些紧俏货价格昂贵,某种程度上筛选出了华新的客源,是有一定消费能力的。” “但我们的布匹和衣服却平平无奇,不够精致、不够有腔调,稍微有点品味的客人便看不上眼,妈,我问过周易,我们布料不全是南方来的,有个小加工厂,还有黄师傅这个活字招牌呢,我想把服装做起来。” 服装是许思的强项,又是华新的特点,再适合不过。 …… 第215章 夫妻赴饭局 两天时间,华新闭门不迎客。 赵蕊把这事传回闫家,闫俏俏瞪大眼睛,“妈,她们是要翻天啊。” 文澜姿也坐不住。 楼梯上人下来。 文澜姿上前问:“老闫啊,阿姐和许思到底弄啥名堂啊,小蕊说门都关了,里头折腾得乱七八糟……” 闫振华刚同周易讲完事。 “这事我晓得,周易同我讲了。” 文澜姿端茶给他,面上忧心说:“我就是怕把生意搞黄了,你说隔壁恒远明天就开业,我们这会儿关门那不是把客人往人家那送哩。” 她叹口气,一副为了姚荟着想的模样,“我就是想着阿姐这么多年没管过生意,许思也是没做过生意的,两人凑在一起……真怕惹出麻烦来。” 闫振华吹开茶杯上飘着茶叶,没响。 自打姚荟提了离婚,他心里难说啥感觉。 揪心、不舒坦,对啥事提不起兴趣。 连面对文澜姿时也没了从前耐心,有些东西吧,晓得是他的时候就不放心上,现下要分道扬镳,不是滋味。 “行了,交给她们就她们做主,不就一个华新,搅黄了也不是大事,”闫振华沉声说。 闫俏俏小声嘟囔:“那钞票都给许思败光了,以后我们没得分……” 这话一点脑子不带,闫振华脸色顿时难看,怒斥道:“分钞票?我还没死呢!不缺你吃喝,闫家有啥都是闫峥的。” 闫俏俏被吼得一愣,眼泪漫上来,不敢哭。 文澜姿拧着手指,面色不好看。 闫家都是闫峥的?呵,那现在搞个华新装模作样干啥。 这男人当姚荟的孩子是孩子,她文澜姿生的就是根草了。 闫振华心情不渝,放下没喝的茶,走了。 周易跟着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三人。 赵蕊不满说:“爸这话说得啥意思,以后闫肃、闫格还有俏俏难道啥都没啊,我们在华新忙了这么多年,爸咋这么偏心啊。” 闫俏俏擦一把眼泪,“爸以前没这么骂过我,干嘛啊,今朝这样凶,呜呜……” “别哭了!” 文澜姿正烦心,训了女儿一声。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按着发胀的脑袋。 半晌后,开口说:“小蕊,华新的事你别使绊子,让她俩弄,让她俩赚钞票。” 赵蕊眼睛一瞪,“为啥啊。” 文澜姿说:“难不成你不想姚荟跟你公公离婚啊,他俩真离婚了我才能名正言顺当闫太太,到时候闫家的东西不分也得分!” …… 象牙巷。 许思站在衣柜前,换上一身浅紫色的旗袍。 旋个身,左看右看,回头问闫峥,“好看不,我就穿这件吧。” 上趟黄师傅做的旗袍,紫色这件还没穿过。 苏式旗袍,温柔婉约,紫色极有韵味。 闫峥说:“披件外套,晚上冷。” “嗯,”许思又拉开柜门,找件米色的针织小开衫套上,长发简单挽起垂在脑后,颇为满意。 “以南哥来半个月了,我还没见过他。” 恒远明天开业,一切准备就绪,乔以南总算有空约了闫峥和许思吃饭,除了他俩,还有刚到沪市的应恒和几个从前的好友。 身后贴上温热的身体,男人结实的手臂揽上她腰,更显得那细腰玲珑有致。 闫峥低头嗅嗅,她发梢淡淡馨香。 “啥辰光叫上‘以南哥’了?” 许思从镜里看他,顺手整理着额前碎发,“你不是给我他的电话了,这几天我同他商量百货的事打过几次,华新要赚钱,恒远当然也要赚钱,咱们可是股东呢~难不成还真的自己抢自己生意呀~” 她说完,转过身笑盈盈看着他。 闫峥垂下眼睛,捞着那腰往怀里带,“我当初同乔以南没说错,太太确实爱钞票。” 许思挑眉,大方承认,“爱~” “对了,你明天又要出海吗?” 最近闫峥总往海上跑,前天许思瞧见小赵受伤了,免不了担心。 闫峥温声说:“码头严查,那些有猫腻的船不敢进沪,躲在附近海湾把走私品下到接应渔船上,得抓。” 许思皱眉叹气,“千万要小心。” 剧情里闫峥是男主,自然没在任务上牺牲,但如今剧情截然不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以前闫峥只是书里的一个角色,现在真真切切是她的丈夫。 许思不愿他受一点伤。 “你出海了我会担心的,不管做什么危险的事都多想一想我,好不好?” 她嗓音软和下来,闫峥怎么能不应。 “放心,我会注意。” 抬腕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出门。 “走吧,咱们过去差不多了。” 许思点头,拿上小包一道出了门。 …… 和平饭店的包厢里。 红木大圆桌,中心摆着造景的假山、流水。 乔以南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应恒坐在他左侧,今朝刚到,兴奋得就差上蹿下跳。 “江南就是江南啊,瞅瞅这饭店、这桌子,多精致多有腔调。” 在场的几个都是从前共同的朋友。 他们这次同一批申请,都准备来沪寻发财路子。 有人说,“还能入了应公子的眼啊,有品位有品位。” 应恒说:“少拿我开玩笑,你们都是大老板,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两手空空,指望你们发慈悲扶贫。” 大家哄堂笑开。 “怕什么,沪市有闫家,咱以后还是得靠以南哥和闫哥。” 乔以南说:“闫峥性子你们又不是不晓得,让他帮你没有,你要犯点事抓你他第一个。” 应恒嘿嘿笑,“咱还是安分守己吧。” “那当然,我们好市民配合闫哥。” 他们对闫峥不如乔以南和应恒熟悉,但上趟闫峥去治腿一道吃过饭,早年也认识。 应恒忍不住问:“以南哥,你见到闫哥了吗,还有嫂子呢?” 乔以南扫他一眼,“跟闫峥见了两面,没见到弟妹。” “行吧,那公平,咱俩都没见着,不晓得嫂子啥模样。” 对面有朋友小声问,“不过,闫哥以前同沈小姐……” (撤回一个进门) 第216章 好久不见 “不过,闫哥之前同韵之也谈过订婚……” “韵之到现在都没结婚,蛮遗憾的,”说话的叫尚旭,身边坐着她太太薛佳彤。 薛佳彤是不认识闫峥,对这些风月事大有兴趣。 薛佳彤问:“你们讲闫先生那么有本事,那也只有韵之姐配得上了呀,韵之姐在国外深造现在回来可是政府招揽的人才,谁能比得上呀。” 尚旭扯一下她,可薛佳彤说在兴头上,没搭理。 对面有人说:“要我说,闫哥和韵之才是天作之合,就是造化弄人呗就这么半年辰光,闫哥先结婚了。” 薛佳彤瞧有人接话,说得更欢了:“是啊,韵之姐说当初她听到闫先生受伤就申请回来了,结果一直没批准,这闫先生也真是,白白错过了韵之姐这么优秀的女人,我都替他可惜。” “不晓得闫先生太太啥人,跳舞的话应该不算啥本事吧,比不上韵之姐的。” 应恒如坐针毡。 换做以前,他八成跟这些人想法一样觉得表姐和闫哥可惜了。 但自打以南哥说闫哥跟嫂子是真感情,他可一句都不敢乱说。 上趟送礼物闹了乌龙,闫哥转头把他要来沪的事捅到他家老爷子那里去,他被关家里两个月,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刚说扶贫一点不是开玩笑,钱全被老爷子扣了,兜比脸还干净,得罪不了一点!! 应恒说:“你们还讲,还讲,不怕死。” 薛佳彤‘咯咯’笑,“哎呀,应恒你咋这么怕那闫先生,韵之姐还是你表姐呢,连你2都不站她那边。” 应恒说:“那不然咋的,我还让闫哥离婚啊?我皮痒了!再说我觉得跳舞蛮好的,嫂子那是舞蹈团的团长不简单的。” 薛佳彤努努嘴,她同沈韵之其实也是最近才认识。 但沈韵之一个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完全没架子,还温柔又大方,人真好。 “反正没人能比上韵之姐,不管你们把那什么闫太太说出花来,我就觉得韵之姐好。” “嗒”一声响。 乔以南手中的茶杯搁下。 “尚旭,沪市这地界藏龙卧虎,今朝都是自己人不打紧,要往后出去谈生意,有些话说出去是会惹祸的。” 桌上都是侨商,但也分三六九等。 尚旭家里做纺织生意,比不上乔家、应家,能混到这圈子里全是因为年少时认识。 乔以南说这话要是他还听不懂白混了。 “抱歉,乔哥。” 尚旭拉住妻子,训斥说:“别讲了,管好自己的事。” 薛佳彤看看乔以南又看看丈夫,不情不愿闭了嘴。 …… 车子在和平饭店停下。 服务生帮忙泊车。 闫峥带着许思进去,报了乔以南名字告知在三楼。 夫妻俩上到三楼。 许思讲,“我去卫生间收拾下,你先进去吧。” 路上挽发的皮筋断了,头发散下来有些乱,总归是第一次见闫峥这几个朋友,许思还是想收拾利索点。 闫峥说,“好,那你等下进来。” “嗯,”许思自顾往走廊那头走去。 卫生间外头有一个绿瓷砖复古的洗手池和镜子,方便客人使用。 许思走近,倒是有人先在那里。 对方凑在镜子面前抹口红,丹凤目鹅蛋脸,妆容精致,头发烫过。 很巧得也穿了件旗袍,浅黄色。 她余光瞥见许思,往旁边让了让,“要照镜子?” 许思淡声说:“没事,我不着急。” 那女人抹好口红,又从手包里摸出香膏往手腕上擦了擦,目光打量着许思暗道她生得貌美。 “好了,你照吧。” 她走下来,许思抬步上前,擦肩而过眼神交。 许思礼貌点下头,站到镜子前整理头发。 散着就散着吧,别个发卡没太大所谓。 …… 包厢里。 闫峥推门而入,里边说话声顿时停下。 男人气场强势,只是站在那就引去了众人目光。 “总算来了,赶紧过来坐,”乔以南身旁两个空位,招呼他坐下。 应恒兴奋道:“闫哥,你来得可太慢了。” 闫峥看他眼似笑非笑说:“哟,你家老爷子没关了你。” “别啊……哥,你不提这事咱俩还是好兄弟,”应恒脸皱成苦瓜,惨兮兮的。 闫峥随意坐下,淡扫桌上一圈,有面熟的也有面生的。 并不在意。 抬手把一个珍珠小包放在面前桌上。 众人:…… 一看就是人家太太的。 桌上的男人大多有点来路,在外头讲究面子哪里会给女人拿包。 这闫先生不仅拿了,放桌上还搭着手,却没有人觉得他失面子…… 对面的薛佳彤看着面容冷峻的男人,顿时晓得韵之姐为什么会念念不忘。 做生意,行头要挺,桌上一圈人皆是油头西装打扮。 偏这男人简单衬衣,黑发清爽,利落正派的气质独一份,扎眼得很,没有一丝生意人的圆滑和自来熟。 那应恒家是汇中银行,别看他在桌上年龄小,但大家明里暗里都捧着他。 偏生这个闫峥,一点没把他当回事。 薛佳彤抿抿嘴巴,更觉得他那个跳舞的太太肯定是配不上。 “闫哥,嫂子呢?以南哥说嫂子也来啊,”应恒拼命往门口看,脖子伸老长。 “急什么,”闫峥看到他旁边有个空位,“还有人?” 这话问出来,应恒脸色一变,看天看地不吭声了。 那是他表姐的位置…… 韵之姐跟他一道来的沪市,他被掐着脖子不准告诉任何人,连以南哥都不晓得的。 乔以南也是头疼,今朝看到沈韵之跟应恒一起到人都被气死。 居然瞒他瞒得那么好。 正要开口告诉闫峥,门被推开了。 “呀,这会儿怎么安静了~” 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几分熟络温柔。 随即是沈韵之先看到闫峥,“是闫峥来了呀。” 闫峥抬眼看去神情没变,略略点头。 “多少年没见着你了,咋招呼都不同我打啦,”沈韵之落落大方,开玩笑说着。 闫峥淡声说:“好久不见。” 男人声音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沈韵之心口一窒,竟是漫上阵阵酸楚。 第一时间抬手理了下头发。 …… (卡卡卡卡卡……文了,下章迟一点发) 第217章 许·茶言茶语·思 旁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不晓得为啥大气不敢出。 包厢里出奇得安静。 只有薛佳彤戳戳丈夫,悄声说,“我就说韵之姐同他配吧。” 尚旭警告地看她一眼,“少说话。” 沈韵之笑容未变,说道:“是呢,还以为闫峥你认不出我来了。” “不会。” 闫峥并无太多表情,礼貌性得寒暄。 应恒清清嗓子,觉得自己要去赴死,“咳咳,韵之姐,来来来先坐下。” 沈韵之笑道:“好呀。” 还未走过去门又被推开了。 一道倩丽的身影走进来…… 两人目光对上,沈韵之脸上的笑淡去,刚在卫生间遇见过。 大家齐齐看向门边。 沈韵之稍稍挡住了许思,那边薛佳彤急死了,“谁啊谁啊,谁来了。” 等沈韵之侧身,薛佳彤话堵在喉咙里。 来人也一身旗袍,气质却和沈韵之全然不同。 如果说沈韵之的好看是七分长相、三分妆容。 那许思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明艳,未施粉黛却透骨生香,美得毫不费力。 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许思有所察觉,刚刚她就觉得这女人身上的旗袍针脚走线都很熟悉,现在细看之下应当也是黄师傅做的。 许思目光越过沈韵之,看见自家男人,“闫峥。” 闫峥抬手,“过来坐。” 许思走过去伸手被男人牵住,带着坐下来。 自然亲近的动作,落在桌上人眼中。 “我太太,许思,”闫峥开口介绍,语气截然不同。 许思唇角挂着笑,“你们好……” “嫂子!!” 应恒眼睛瞪老大,夸张道:“总算见着你了,我是应恒。” 许思笑笑:“你好,应恒。” 她稍稍侧头又看向闫峥身旁那位,和猜测中差不多,“以南哥?” 乔以南笑着点头,“是我。” 话匣子打开,其余人也纷纷自我介绍。 一圈说完,许思认了个大概。 沈韵之往位子走去,扬声说:“许思名儿真好听,长得也漂亮。” 她坐下来冲着她笑,“我是沈韵之。” 许思眼眸不着痕迹得顿了下。 “你好,沈小姐。” 乔以南适时打断,“来沪这么久终于见着弟妹了,是我最近太忙,抱歉。” 许思说:“能者多劳,恒远马上要开业以南哥是要忙的哪能怪你,是我同闫峥该尽地主之谊。” 手被人捏了下,许思回头疑惑看看自家男人,“干嘛呀……” 男人沉黑的眸子盯着她。 许思回过味来嗔怪瞪他一眼。 不叫以南哥叫什么,乔以南比闫峥还大一岁……她才二十呢!! 两人小眼神来回。 乔以南看在眼里,摇摇头说,“闫峥什么时候晓得‘地主之谊’,从来没听过,上一趟到港市来当‘地主’的,饭桌都给他砸了。” 许思从来没听闫峥提起过,那会儿不是伤着腿吗? “怎么会……” 应恒嘿嘿笑,“谁让那天那赵有亮没眼力见,嘴巴乱讲话活该挨打,嫂子晚上回家审闫哥去。” 瞧出来了,闫哥真对嫂子上心,看她眼神都不一样。 不趁这时候损人以后没机会了,应恒满肚子报复的快感。 而连应恒都能看出来的事,沈韵之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询问是否上菜。 乔以南说,“上吧,边吃边聊。” 菜很快端上来,圆桌摆满。 吃起来,众人就随意了些。 有闫峥在,大家忍不住问些沪市的情况。 闫峥作答,侨商进沪本身就是政府支持的事。 桌上话题围着他转。 沈韵之听着、看着,戳着碗里的菜一口吃不下,那个男人越是从容耀眼,她便越不甘心。 因为不属于她了。 手边的酒喝下又斟满,火辣辣得烧着心肝脾肾肺…… 应恒不是真缺心眼,凑过去说,“韵之姐,吃菜啊,不吃菜吃酒吃醉了。” 沈韵之抬眼,眼眶红得像血,“应恒,没意思……” “我早就同你讲了……你要来,来了心里又不痛快。” 沈韵之讽笑,“行了,别烦我。” 应恒只好坐回去,给她碗里夹个荷叶饼,没再说话。 沈韵之另一边是薛佳彤。 “韵之姐,你怕啥,长得好看有啥用,没文化……小女人一个,你才是留洋的人才。” 沈韵之收敛心绪,冲她笑笑,“也就只有你懂我了。” 薛佳彤顿感满足,眼珠一转扬声说:“韵之姐,你哪做的这身旗袍,真好看。” 这旗袍是哪来的? 作为沈韵之的‘好姊妹’,薛佳彤早听她讲过。 沈韵之说,“旧衣服,只是以前没舍得穿,不过确实是在沪市做的。” “做得真好,你改天带我去做一身呗,”薛佳彤装模作样地上手摸了摸。 沈韵之为难说:“你这么突然问我,我还真想不起来,这衣服是当年我刚到y国,学设计的老师想看中式旗袍,我找闫峥寄给我的。” 她转过头看向闫峥,“闫峥,是那什么黄师傅做的吧,他现在还在沪市吗?” 这话来得突兀,男人谈生意的话头停了下来。 沉默蔓延。 片刻后。 闫峥才说:“黄师傅还在华新,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沈韵之笑笑,“那我得要好好谢谢他,等改天……” 话未说完却又被闫峥打断,“韵之记错了。当年不是找我寄的,你找的我母亲,她恰逢生病才打电话给我,我下属处理的。” 沈韵之笑容僵在脸上。 她的记忆里,闫峥并不是个心细的人,这种事大概也应一声就过去了。 今朝却说得清清楚楚,就这么想撇得一干二净? 是怕他的妻子知道自己和他的过往? 手指在桌下捏的发白,沈韵之笑说,“原来这样,那我也太麻烦姚阿姨了,过两天我就去看她。” 闫峥没接话,仿佛她去不去看姚荟是她个人的事。 气氛有些冷下。 沈韵之看向旁边的许思:“许小姐能带我去吗,你这样漂亮的儿媳妇姚阿姨应当很喜欢吧。” 她越说许思美,听起来却越只会让人觉得对方空有长相。 许思嘴角含笑,女人自然懂女人。 她放下调羹,不紧不慢说:“叫闫太太或名字就好,许小姐太生分了,人家要以为我同闫峥没结婚呢。” 茶言茶语,是什么难事吗? 舞到她脸上来,难不成要忍气吞声。 她淡声说,“这两天妈妈都陪我在华新忙活,你要见她的话直接过来就行。” …… 第218章 许思:摊牌了,不装了 “那再好不过,”沈韵之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下,心知肚明自己的心思对方清楚。 但她本身就不打算藏着。 话说到这。 沈韵之说:“许思你别介意,我想问问华新这几天怎么关门了?”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许思淡声说:“改一下陈列,我同以南哥商量过,华新和恒远离得这么近真竞争起来两败俱伤,我们应当想个办法利益最大化。” 沈韵之打量她,“怎么说?在座多少都入了点钱在恒远,可以跟我们讲吧?” 她眼底隐隐不屑,觉得许思这样没做过生意被谢家当摇钱树养大的女儿,不会有太多见识,讲不出名堂。 乔以南接过话头:“这事弟妹跟我商量过,她的提议我觉得可行。” “明天恒远开业,后天华新也能恢复营业了,”许思看着大家,温声说,“华新本身是服装占大头,但以前做得不够上档次,生意马马虎虎。 我同以南哥了解到恒远用的是港市的航线,货源足,品类丰富、紧俏。 那干脆就把服装给华新让一让,而其他的百货主要让恒远来做,华新减小售卖规模。 我们互相张罗自己的市场,两不冲突。” 应恒说:“这是个好主意啊,你们把服装的空间做上去,衣食住行,服装排第一,是消耗品,需求极大的。” 许思笑,果然跟着闫峥和乔以南一起的人,不会差劲到哪里去。 “不止服装,还有家具定制,你们自己的家具照常卖,我们只做定制,价格昂贵,总归这里边的道理都是一个意思,互相不用抢占市场,不用压价竞争,不用无意义的消耗。” 三个“不用”,掷地有声。 几人说话,闫峥也不参与。 身子稍稍后靠把空间让出来,拿热毛巾擦了手,修长指节灵活扒了几只虾,放进太太碟子里。 许思冲他笑笑,她原先还在意沈韵之,这会儿却是心思都在生意上。 乔以南说,“但华新做这么大的转变到底会如何,谁也说不准,风险倒让你们承担了。” 许思笑道:“那没办法,总不能两家真抢生意。” 况且她就是想做服装,老本行,心里有底。 有人问:“以南哥,那咱们往后是不做服装这一块?” 乔以南说:“是,服装这块让华新来做。” “我不同意!” 沈韵之出言打断,脸色有些难看。 “为什么我们不做服装,以南哥你明明知道我学得是设计!” 她在国外这么多年系统的学过服装设计,放弃港市那个更新潮开放的市场,跑到沪市来,有对闫峥的私心,但同样也想在沪市这未被开发过的市场大展拳脚,现在却说不做。 薛佳彤附和道:“是啊乔先生,我们家是做纺织的,恒远做服装的话布料不用愁的……” 话没说完,被尚旭按住,“谈生意,你插什么嘴。” 薛佳彤瞪他,“大家都能讲话我干嘛不能讲,本来就是嘛。闫太太不是学跳舞的吗?咋又要做服装,别是晓得韵之姐是做服装的,故意要抢了去……” 闫峥把最后个虾放进碟里,冰凉的视线落在薛佳彤身上。 薛佳彤顿时噤声,脊背蹿上一阵冷意。 “看她做什么,小彤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沈韵之侧身挡住他目光,迎上男人冰冷的眼神。 这么多年,眼前那人愈发成熟强势,对她和薛佳彤没什么区别。 闫峥冷笑,没看她。 乔以南解释说,“是,我知道你学的是服装,但今天之前韵之你未跟我提过要做服装的计划,甚至没说过要来沪市。 而弟妹那边半月前我一到沪市,她就在跟我了解情况进而才有现下的安排,这个决定不是她的决定,是华新和恒远双方商量的结果。” 这话公事公办,说出口乔以南也是左右为难。 一面是打小认识的沈韵之。 一面又是闫峥的妻子。 而抛去闫峥妻子这个身份,许思的优秀和所做的一切才是最终决定的关键。 乔以南温和说:“韵之,你的事我们后续再商量,是开个服装店还是其他打算我会支持你,但在华新、恒远的事上,只谈生意不谈交情。” 话说到这,给了台阶。 沈韵之应下也就作罢,可她没说话显然不同意。 多年好友,桌上有人不忍说:“要不华新选个别的卖,家具已经蛮挣钞票的……家电也给华新,服装给韵之姐怎样?” 一个开口,旁人也打起圆场。 “是啊,毕竟韵之是专业做服装的,闫太太学的是跳舞应当跟服装不搭噶吧,何不成人之美。” “韵之可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 许思静静听着,心知自己跟这些人才认识一顿饭的功夫,沈韵之却是他们多年好友,帮她说话不足为奇。 身边的男人气压极低,要不是她手按在他腿上,八成已经翻脸走人。 但许思自觉能解决,如果万事都要闫峥出面,那她倒真成了无能的人。 她轻笑一声,淡淡说,“怪我,话说得漂亮让大家当了真,我说让恒远把服装让给我是句客气话。 怎么,都听不懂?” 话说完,笑容消失。 她面容本就属明艳那挂,平常笑着时温柔,这一冷下神情那层美便带了刺,疏离高冷。 “你们既然比我有做生意的经验,怎么不想想,华新又给恒远让了多少?” 众人不响,哑口无言。 许思嗤笑,“恒远再厉害这里也是沪市不是港市,退一万步说,就算在港市,闫家的航运差在哪了?” 哪谈得上差,这桌上就没谁家航运比的上闫家的…… 薛佳彤不晓得哪里来的消息,嘟囔说,“我听说华新你婆婆接手了,那闫家还会帮着华新?” 男人搭在桌沿的手敲响,冷言说,“不然你上闫家问问闫振华?” “我……” 薛佳彤哪敢跟闫峥杠。 被尚旭一把拉下去,“闭嘴。” 桌上无人再说话。 自打闫峥这太太进来,温温柔柔眉眼带笑像小白兔,不成想是只真老虎…… 闫家咋回事,夫妻俩凶成这样。 沈韵之无奈叹气,妥协说,“算了,的确这里是沪市,大家不用为了我得罪闫家,不然闫太太要迁怒或打压恒远,倒让我心里不安……” 委曲求全,柔弱退让。 “迁怒?” 许思重复了一遍,笑道,“韵之姐说错了吧,这个事情讲出来是商量、讨论,恒远和华新已然赞同,是为了你我们又重新拿出来分析其中厉害。 至于你说得迁怒。 海关处的检查最长可以扣押货船20天,要不想恒远开业,现在恒远的货架上应当一件东西都没有,这才是打压和迁怒。 所以,这种帽子别往我身上扣!” 她说完,笑盈盈看着自家男人,“对吧?二十天。” 闫峥说:“错了,是二十八天。” “好吧……小赵告诉我的。” 夫妻俩一问一答,说得跟玩儿似的。 许思想,摊牌了,不装了。 想暗戳戳往她身上扣屎盆子,不如掀了。 闫峥耐心有限,碟子一推,“不吃了,虾冷了,回家。” 许思说好,拎着小包一同起身。 应恒忙说:“闫哥,嫂子……你们别走啊。” 闫峥凉凉扫一眼,“行了,开业大吉。” 说完,头也不回,牵着许思离开了包厢。 …… 第219章 哄妻 门合上,包厢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应恒叹口气说,“好了吧,闹得跟什么似的,你们对嫂子不信任就算了,难道对以南哥也不相信? 韵之姐,我觉得你这么说不好……” 沈韵之冷笑,“我今天才晓得,嫂子比亲表姐亲。” 应恒急了,“以南哥说了不谈交情,我就事论事。” 沈韵之哼一声,不响。 乔以南说,“行了,你们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干脆一并说,对恒远后期的发展如果有疑问,就现在,这张桌上,讲清爽。” 没人说话。 沉默片刻,他看向薛佳彤和沈韵之。 “服装和家具两块内容,你们要说弟妹故意抢走,那我得帮她说句话。 许思让人给我送了自己设计的演出服,还有画的设计稿,包括完整的关于华新和恒远后续发展的计划书跟我谈。 我欣赏且认可,更被她说服,所以才有这个决定,计划书就在恒远办公桌上,可以自己去看,或者你们给我一份更可行的。” 有人抓抓头发说,“以南哥那你也该早点告诉我们啊,这下误会了……” 乔以南说:“恒远的事时间紧迫,你们又刚到沪一切还没来得及沟通,况且……” 他眉头紧锁,“况且恒远的投入,闫峥35%,我25%,应恒同韵之各占10%,其余才是你们,我和闫峥两人足以决定如何经营恒远。” 这事缘由是闫峥说他不插手,只出钱不出力,乔以南出力所以两人一样30%,但实际上,闫峥确实占额35。 “我晓得大家心里怎么想,今晚回去想想撤资还是继续,今天这样的态度我不想再看见。” 乔以南极少发火,此时语气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听到这大家说不出话,那他们今晚质疑了闫太太半天,结果人家是恒远最大的东家,却提也没提这事…… 也太好了吧…… 乔以南面孔冷淡,“韵之,你说得迁怒和打压,太过了。” 沈韵之无言,自嘲笑一下,“晓得了,改天我同她道歉行了吧。” 说着拿起包走出了包厢。 应恒“哎呀”一声,“姐,诶姐你去哪啊……” 他赶紧跟了出去。 …… 回程的吉普开上主街。 天气暖了,八点钟街上还有人。 许思靠着休息,跟那些人折腾一顿人都累了! 掀眼看看,目光落在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想起刚刚饭桌上某件事~ “嗯哼,黄师傅原来也给别人做旗袍呀~” 闫峥余光看她,“妈叫他做的。” “哦~蛮漂亮的,她穿那旗袍。” 男人眉梢轻挑,没响,晓得妻子在算小账。 “韵之,韵之……叫得也蛮亲近呀,怎么我叫以南哥就不行了~” 闫峥好笑,“那该叫什么?” “不晓得,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许思趴到车窗上,后脑勺对着他。 要说心里完全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毕竟在剧情里,沈韵之是某人官配。 更不用说,闫峥在港市挣扎的那段日子里,的的确确是沈韵之、应恒他们和他同进退。 那是她没参与过的日子。 许思不免会想,如果当初沈韵之和闫峥真结婚了,会不会也像自己和他一样,即使一开始没感情后面也会培养出来…… 这种胡思乱想,让她心里酸溜溜的。 接近江边,夜晚风凉。 江边渔船灯火星星点点,风一吹,慢慢晃动。 呼吸哈在车窗上冒出水汽,她气恼地伸手戳了戳。 车在开上桥堍前停了下来。 许思还未回头便被人从身后抱住,“闫峥,啊……” 身子一下腾空,整个人从副驾被拎了过去。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稳稳坐在男人腿上。 驾驶室不宽敞,男人又身高腿长的,许思后腰压在方向盘胸口几乎贴在他怀里。 闫峥低下头凑得极近,“刚刚说什么,小闫太太再讲一遍我听听。” 低沉的嗓音带点哄人的意味。 许思杏眼眨了眨,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推推他胸口说,“你干嘛啊……外面有人。” “我不干嘛,没听清你说什么,停下来仔细听。” 嘴里说着不干嘛,手却在她腰上扣紧。 许思早忘了刚才说到哪里,偏偏不答话闫峥就没有放她坐回去的意思。 “我说你想叫别人什么就叫什么,我不管你,”她转开脑袋,赌气说。 闫峥胸口震动,闷笑贴着她耳尖。 “那不行,男人都是要太太管的。” “我也不例外。” 他抬手将人小脸转回,薄唇覆了上去。 浅尝即止的亲吻落在她柔软的唇上,一下一下轻碰。 “生气了?”男人声音温和。 许思摇头,“唔,没……有。” 腰上的手上移,覆在她身侧把人抱得更舒服,“没有就好,我同她什么事都没。” “我晓得的……” 许思小声说,为自己刚刚冒出的那些想法脸热。 她看得出来,从始至终闫峥对沈韵之疏离淡薄,同桌上其他朋友没什么不同。 但这亲密无间的气氛下,总想耍点小性子。 “她好像心有不甘……” 小声告状。 …… (有空的宝点个书评或者免费发电~ 一个就行~感恩~ 准备书测数据啦~) 第220章 老男人的优点 闫峥从容说,“闫太太,我无法干预别人的想法,但你不用对我感到任何不安。” 情真意切的话,说得跟军中宣誓似的。 许思身子倚靠进他宽阔的胸膛,被男人熟悉安稳的气息包裹。 “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厉害,那计划书我怎么没看过。” 闫峥无疑是敏锐的,她一个在谢家那温室里养大的姑娘,二十的年纪今天桌上讲的那些话是违和的。 好在许思已经想好怎么说。 “生意上的事我都是问周易的,他怎么那么厉害啊,什么都懂。” 闫峥说:“他祖辈一直是闫家的管事、账房,周易又是周家专门培养出来的。” “难怪呢,我只有大概的想法,许多是他教我。” 为了打消旁人疑虑,这些天许思确实常找周易问,半是演戏半是真心求教,毕竟这个年代跟几十年后是有不同之处。 柔软的身子窝在怀中,男人的手不知何时滑进那针织的小开衫,隔着薄薄的旗袍摩挲着她腰。 “真觉得他厉害?” “嗯。” “他懂的我都懂,问我也是一样,”闫峥把人搂起,突如其来的胜负欲。 许思无言,眼睛眨眨装没听懂。 闫峥也不戳破,温和说,“晚上做得很好,不用给那几人面子。” 许思说:“我主要是给以南哥面子,恒远毕竟是他弄的,那些人又是朋友,看得出来他们是想打圆场,外人眼里确实沈韵之才是正经学服装的。” “谁说恒远是他弄的,我们占额一样。” 许思瞪圆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钞票……” 闫峥:“……我在你眼里是穷光蛋?” “你存折都给我了,”那存折上可是不少钱,许思以为是他全部身家。 “港市那日进斗金的地方,我跟乔以南的生意快十年了,恒远入了35的占额,乔以南是25,但他负责管理我俩每人三十,应恒是顺带,其余几人是乔以南考虑到大家港市同来带一把,我无所谓……” 闫峥随口说着话,“他们要再不识好歹,就踢了出去。” 许思无言,“晓得我就更嚣张点!!” 桌上那几人想错了,许思是真不知道这事,以为闫峥只是占个10就顶破天。 那她的话有点虚张声势了,毕竟自己占大头,还真不能把货扣在码头上了。 “咳咳,那我今晚还说把货扣了,人家想要亏也是咱们亏最多,八成觉得我蠢。” 闫峥好笑,“我们亏得起,他们亏得起吗?” 嗓音淡淡,却极有底气。 许思觉得某人无形之中‘凡尔赛’了一把,“回去你把家当都给我讲讲清楚,省的下次我又闹笑话。” “好。” “真的呀?那你就藏不了私房钱了。” “都是你的,”闫峥想,自己一个月都花不了一百块钞票,哪里需要什么私房钱,“恒远也是用你的名字入的,许老板。” 许思笑起来,心头轻飘飘的。 “嗯,年纪大的男人真好,赚钱都赚十年了。” 腰被掐了一下,闫峥磨牙,“你再说。” 许思笑起来:“我以后会赚的比你更多。” “我相信”闫峥爱极了她这副模样,生动鲜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手掌陷入她腰间柔软的皮肤,低头重重亲了上去。 夫妻间的默契,许思唇瓣微张,迎合着落下的吻,“唔……” 唇舌相抵,情难自禁。 纤细柔软的手臂渐渐攀上他肩,小屁股离了腿上被他大掌托住。 狭小的空间里,温热的呼吸交缠。 炙热的吻从唇角落到下巴,再到脖颈,激起阵阵战栗,许思无法控制得轻颤。 闫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紧捏的力道指骨泛白。 有个热情似火的妻子,尝不到心动,尝到了欲罢不能。 蛮考验定力。 勉强在理智崩塌前松开了她。 许思杏眼朦胧,淌着雾蒙蒙的水意。 “不要了,回家再弄……” 闫峥好笑,把人放回腿上,她面孔又红了点,坐着的地方触觉古怪。 嗔怪瞪闫峥,骂一句,“流氓。” “亲自己太太,为什么流氓?” 男人坦荡荡,又问,“累了?” “嗯,我没吃饱……” 闫峥亲她脸颊,“带你吃点去。” “那你这……” 许思抿唇,说不出口,目光往下落。 “你别看,等等就好,”男人哑声说。 “……” 流氓!! 许思爬回副驾,小脸扭到外边。 车子离开桥堍。 卷起几片飘下的落叶。 无人看到车内发生的一切。 …… 应恒追了一条街才拉住怒气冲冲的沈韵之。 “姐,你怎么还真生气了……” 沈韵之眼睛通红,讽笑说:“我不该生气吗?亲疏远近,我以为咱们才是自己人!!结果我就出国几年,你们全站到外人那边去了!” 应恒抓抓头发,解释说:“哪里有,桌上他们都在帮你说话啊……” “呵,帮我说话,那你呢?以南哥呢?你们俩不都帮着那许思说话!眼巴巴哄着人家!” “哎呀,都说了就事论事,咱还不是为了恒远的生意,以南哥和闫哥他自己俩就能搞起来恒远,偏偏还让我们入股。 是为了带我们在沪市站稳脚跟,我们哪能不知好歹啊……” 沈韵之甩开他手,“我不知好歹行了吧,滚!” 应恒好心追上来,被一口一个‘滚’也冒出了火,看沈韵之越走越远,喊道:“你不就是还惦记闫哥,所以一直针对嫂子!” “我今天才见到嫂子不存在帮她,我就是佩服嫂子做事有条有理,凭本事说话,不占着闫哥的关系逼我们。” 沈韵之猛地转回头,“应恒,你敢给我再说一遍!!” “干嘛不敢说,他们感情很好我都看得出来的,表姐我知道你不甘心,但闫哥和嫂子已经是夫妻了,你难道要破坏吗?”应恒走上前低眉看着她。 沈韵之浑身酒气,眼泪滑落,“你懂个屁。” “我不懂你懂!反正破坏别人感情就是不对,你看闫叔, 闫哥一定不会走他的路,你白费力气!” “你闭嘴!!” 大晚上的,两人在街上吵。 街边的楼上都有人拉开窗户看来。 一辆车停旁边,乔以南说:“上车。” 应恒推着沈韵之上了车。 沈韵之歪在后座上,酒劲上来,泪水连连,又哭又笑的。 “你们爱帮许思就去,管我做什么!” 乔以南沉冷的声音传来,“沈叔让我们照顾好你。 韵之,闫峥不欠你什么,当年早就说清了,你们只是双方家中口头说的订婚早都过去了。” 沈韵之摇头,“你懂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那个许思就跟他结婚了,我那么早遇上他,我眼里哪里还能容下别人……” 应恒看她这样又不忍心,“闫哥是挺优秀,但好男人还有啊,你瞅瞅我同以南哥不也很优秀,虽然我俩不算,但外头也能找到的。” 沈韵之一巴掌拍过去,“闭嘴!” “……” 乔以南没响,感情这种事,要自己走出来,她当年错过了那就已经是错过。 …… 第221章 葱油拌面 象牙巷外边有个吃夜饭的摊子。 门口摆几张四方小桌,有面条、馄饨和小笼包。 此时,小摊上有两三个人在吃东西,估摸是附近工厂刚下夜班回来的。 “要吃什么,坐着等我。” 许思看看别桌说,“葱油拌面。” “嗯。” 闫峥去门头上点吃的,“葱油拌面一碗,馄饨一碗,再要十只生煎。” “好嘞,坐下等,那边有茶自己倒。” 闫峥过去,倒两杯茶回到位子上。 低矮的小方桌和椅子,对他来说属实有些勉强,长腿屈起身子后靠。 许思托着小脸,闫峥把车上拿下的外套给她披上。 吃的上来,许思吃了半碗面,又蹭了两只馄饨,闫峥不喜欢吃馄饨的,她晓得,大抵是怕她吃面不满足。 这些无处不在的细节,也许就是男人给她的踏实感。 东西吃完,两人慢慢走回去。 到家,许思洗了澡坐床边擦头发。 打哈欠打得冒泪花。 前段时间婆婆给她拿来个吹风机,很大很重,但能把头发吹干已经让她很满意。 吹了几下,许思便爬到床上闭眼躺下。 闫峥很快上来,看她搭在枕上半干的长发,“怎么不吹干。” “困了……” 要不是想等他上来,她这会儿就能睡过去。 闫峥走到桌边把吹风机拿来,床头柜上方钉了黑色圆形的老式插座。 插头接上,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给她吹头发。 “这么困?” “这几天华新太忙了,”许思说。 华新里边东西全部要搬,一楼放置家具和原先的百货。 二楼整层是服装区。 柜台、衣架……所有陈列都调整了,还叫来张阿叔几人,打新的衣帽架、置物架、展示柜…… 总之从早到晚没歇脚的辰光。 闫峥说,“累就迟点开,不差这一两天。” 商检处也忙,他抽不出时间,想到这眉头紧皱,“不然还是让乔以南两边管,你爱跳舞,就在蝶梦跳舞。” 许思眼睛睁开,一下清醒了。 “不行,我也爱做衣裳,万事开头难,等这一阵过去走上正轨就轻松了,再说阿妈明天还来帮我呢,她厂里的工作正式交给了嫂子。” “行,那别累着,”有丈母娘过去,闫峥放心不少。 头发吹差不多,许思问:“你明天出海,要去几天?” “两天就回来,不过不一定能回家住。” 靠岸只是简单补给,外商航线进港这几天,他们需要不间断得去巡逻。 闫峥更是离不开。 许思说,“要小心一点,别受伤了。” “嗯,睡吧。” 男人看她躺下,随意吹了下自己发脚,也躺上了床。 里侧的人已经睡着。 闫峥看她疲倦模样,到底是心疼的。 …… 第二天一早,闫峥从码头走。 走之前给周易打了电话,打到周家时说人已经去了闫振华那边。 又打过去。 “华新那边,多安排点人过去。” 周易看看一旁闫会长,无奈道:“明白了大少爷。” 闫峥说:“电话给闫振华。” “会长,让您听电话。” 闫振华抽两口,听筒接过去。 “什么事?” “离婚的事拖着没意义,多年夫妻,你得了所有好处,早点把字签了,”闫峥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闫振华怒拍桌面,“闫峥,你还管起老子的事了!” 闫峥不为所动,“别等我回去找你。” 不光要管,还带威胁警告。 “啪——” 电话干脆挂断,把闫振华气的不轻。 “没大没小,还管上他爹娘离婚。” 手里听筒重重摔下。 周易最近已经习惯阴晴不定的会长,冷静报告完华新的安排,从闫家离开。 他一走,文澜姿端着参茶进来,“老闫,大早上的怎么又发火了,周易惹你了?” 闫振华把雪茄扔进烟灰缸,“他哪会惹我,只有闫峥那没大没小的。” “快喝点参茶吧,你说你跟小峥置什么气,他脾性你还不晓得,不天天说他性子随你嘛~”文澜姿是晓得怎么说话的,几句话又抚平了闫振华的怒火。 几个孩子里,确实属闫峥最像他。 文澜姿坐到椅子扶手,“诶,你生辰快到了,今年还像往常一样过嘛?” 每年闫振华生辰,都是和平饭店定一桌,一家人吃饭。 闫振华呷一口参茶,“再说吧。” …… 华新百货。 许思匆匆从车上下来,一道下车的还有徐桂芳 。 今朝闫峥走了没叫她,不小心睡过了头。 要不是跟阿妈讲好一起过来,许思怕是要睡到中午去。 两人往里走,华新大门紧闭,街上路过的人都会好奇看几眼,偶尔议论啥时候再开门。 徐桂芳说:“囡囡你走慢点,不急。” “嗯,”许思应一声,带着她去走后头小门。 刚来的路上路过恒远,那边已经开业,声势浩大,门外熙熙攘攘全都是人,生意不错。 到了后面,张阿叔几人在外边空地上打柜子,旁边一溜的衣帽架已经做好了,今天似乎又多了两个帮手,工具也多了不少。 “张阿叔,做的怎么样了?” 张阿叔看到是她,放下手里的刨刀,“周经理带来帮手来,今天两排包柜能做好了。” “好,辛苦大家了。” 许思点点头,进了小门。 一楼架子基本摆好,华新的员工正清点着货物往上摆。 看到许思赶忙打招呼:“少夫人。” 许思问,“我妈过来了吗?” “来了,在二楼呢……” 这两天,华新这些个员工被许思治了个服服帖帖,哪敢跟之前一样不服管。 工作也极其认真,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开除了。 “阿妈,去楼上看看。” 徐桂芳从来没到华新百货买过东西,眼睛都看不过来,“好好,囡囡这么大的店你管起来得多辛苦啊……” 当妈的不像别人,觉得许思有这么大的一家百货,多赚钱,只担心她会不会辛苦。 许思笑笑,“不会,你看这么多人帮着呢。” 两人上了二楼,姚荟正叉腰指挥人移架子。 …… 第222章 华新开门前夕 “诶诶,把这架子靠墙,靠墙放……麻利点,对对对。” “诶呦,老黄你上来凑啥热闹,小思让你做的衣裳做好没哩,真有闲心逸致,赶紧给我赶工去。” 老黄捋着山羊胡,不紧不慢转悠,“老黄老黄,你跟闫峥一个讨厌样,人小思就晓得叫我黄师傅。” “黄师傅个屁哩,叫你老黄那是自己人,少块皮少块肉了?” 姚荟瞪他一眼,嘴巴噼里啪啦讲。 许思跟徐桂芳上来就听见 ,忍着笑。 许思说:“妈,黄师傅以后可是咱们的招牌呢~” “哟,小思、亲家母来了,”姚荟拍拍手过来,“不要管老黄面子,瞎讲究。” 徐桂芳说,“我工厂的工作给儿媳妇了,往后能天天过来帮忙,你跟小思辛苦了。” “不辛苦是小思辛苦,你瞅瞅我跟闫振华那点破事还扯上小思忙前忙后了,”姚荟心里过意不去,别人把工作给儿媳,她倒是拉着儿媳忙活,想起来就面孔发热。 徐桂芳忙说:“小思也想搞生意的,咱一家人不客气来去,我别的不会,干活倒是手脚麻利,和你们一起整。” 许思说:“阿妈,你跟妈妈催催进度就成,可别上手累着伤着了。” 两个妈妈毕竟年纪在这,那些实木的柜子一个个死沉,可不能搬不能抬。 “今天人多一些了?” 姚荟说:“周易带几个人过来呢,说是闫峥早上电话打去把闫振华一通数落。” 讲到这姚荟心头就痛快得很,儿子还是蛮好,能撑腰。 许思笑笑,“好啦,这边几个柜子抬好,咱那些衣服也得挂起来。” 她扬声喊:“大家都过来一下。” 二层的员工麻溜集合了过来。 许思手里拿着图纸,华新只有三层,但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大。 整个二楼有将近一千个平方,许思在图纸上画了分区。 “等会儿我会把这张图纸贴到门边,二楼分成几个区域。一区细分为男士服装、女士服装、儿童服装,这里放日常穿的衣服,价格同市面上差不多,就是以前华新卖的那些。 二区是布料、窗帘、棉被、毯子等等家居需要的布艺商品,到时候这边、这边一直到那里,放上三张床,铺几条被子被套供展。那边高架子是挂窗帘的,摆在光线好的地方。” 许思边抬手示意,边说着。 “再往里的三区,价格就不一样了,是港市、海外进来的服装,有几个外国品牌,西装、礼裙、还有新潮的那些喇叭裤、皮衣……总归都在这一块。 剩下四区是配饰、帽子、围巾、手套、包包。四区里再分出一小块区域,专门卖舞蹈服装,放几套演出服的样式、还有练舞的舞蹈鞋、健美裤、练功服……演出服可以定制” 许思一口气说完,又补充说,“先摆再调整,图纸上红笔画圈的区域空着,等模特架子到了,展示衣服用。” 张阿叔他们忙活不过来,模特架子照许思说得打了一个,就让周易找了个小木工厂,照着打出来。 这个节点,港市的服装风向初初进入内陆,再过一两年,电影、港片带来的衣着服饰会正式席卷沪市。 许思目的是打算赶在这之前,让华新服装首先成为沪市人心里的第一选择,就算将来新潮更迭,人们一想到买衣服、布料,首先习惯性就会跑到华新。 她仔细说完,“都先去忙活,妈、阿妈你们帮忙检查检查成列就好啦,皱了的衣服要熨一熨,架子上的得摆整齐。” 姚荟说:“晓得哩,简单。” 原本她接手华新一点头绪没有,小思弄得头头是道,人都有使不完的劲了,就想早点弄好重新开门。 许思笑笑,“阿妈,你跟着一起去吧,晓曼过来一下。” “来了,少夫人,”晓曼小跑过来,脑门冒着汗正忙得起劲。 “少夫人,您有啥吩咐我做?” 华新的员工都叫她少夫人,许思没让改口。 华新不像蝶梦,舞蹈团里大家日日相处,同进同出是志趣相投的朋友,所以叫许思姐没事,更有亲切感。 但华新规模大、人员复杂,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层级分明,更有利于按规章办事。 叫少夫人某种程度上也会让许思更有威严。 许思说:“三区是港市和洋货品牌,你分配人员的时候安排两个口齿伶俐、有上过学能背出书的人,介绍时需要把品牌、衣服料子质地、设计都好好说说。” 三区的衣服昂贵,能消费起得都是有钱人,比如那些公司的老板,或者某某家的富太太、港商华侨。 这些人最讲究腔调和档次,肯定要介绍得清楚人家才会掏钞票。 晓曼立即应下,“好的少夫人,我晓得谁能说会道。” “好,辛苦你了,”许思声音温和。 晓曼顿时心头热乎,她一个小售货员哪里听过老板这样的关心啊,以前二少夫人在的辰光,使唤她连名字都叫不出,不是叫‘喂’,就是叫‘那个女的’‘那谁’……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瞧得出少夫人就是顶顶好的人。 “少夫人,不辛苦,我会好好干的。” 许思笑,“去吧。” 这边讲完,周易又来了。 “少夫人。” “来了,怎么样了?” 周易把随身的记事本递过去:“黄师傅和维斯先生的东西全部移到了三楼,他们这段时间做的衣服也整理好拍照,登报纸的事刚刚落实好,这是和报社沟通的内容。” 记事本上一点一点罗列得非常清楚。 华新转为服装大厦,黄师傅和维斯先生每个月放出三个名额,接三套服装量身定制,这些信息都会登到报纸上。 还有重新开业的各种优惠活动,有限的。 需要先到先得。 周易办事不用说,还把许思说得内容完善得更周全。 许思满意道:“很好,就这样办,做饭的厨师请到了吗?” “请来了,等下采购回来就能做饭。” “好,那中饭我们先试试。” 华新后面有个小平房和一个锅炉房,能烧水热饭,开店做生意员工一整天都得在柜台边,之前不少人是家里带了饭菜,中午拿着铝饭盒去锅炉房热饭,匆匆对付几口。 许思让周易请了两个师傅,每天做一顿午饭,那平房收拾出来,摆上桌椅当个小食堂,供员工吃午餐。 一来算是员工福利,二来更方便管理吃饭和休息的时间。 同样的,华新能定制服装,一楼也能定制家具。 但这些项目的推出,还需要时间。 …… 第223章 不适 员工们干得认真,把衣服一件件挂到架子上,左拍拍右拍拍,哪里有点线头都拿剪刀修好,挂得整整齐齐。 修补衣服的师傅们快干冒烟,火急火燎说:“诶哟喂,慢点慢点,排队放那边熨好一件再一件……” “张师傅,这扣子脱线了,您给缝一下……” “晓得了晓得了,放篮子里,纽扣哩?别搞丢了……” “小李啊,你这衣服哪里要熨嘛,油光光滑亮亮都没皱。” “这啊,你瞅这袖口,一点不平整我都不能往上摆,我得让二区的衣服摆第一名!” “瞎讲哩,我们三区摆得老整齐了。” 员工们跑进跑出,还不忘嘴巴吵架争输赢。 姚荟踩着皮鞋‘哒哒哒’到处走,“这套怪难看的哩,换一套换一套……” 徐桂芳就不像她,不好意思使唤员工。 看着看着不晓得啥辰光钻进修补处,帮着缝扣子、修裤脚去了…… 接近中午时模特架子送了过来。 先到的只有十二个,远远不够,但只能先用上。 许思让人每个区域都放几个,亲自转过去一套套搭配衣服,边教员工怎样搭配颜色、配饰,边让她们给模特架子穿上。 那些普普通通的衬衣、裤子,给她一搭配,不晓得为什么就好看许多,看着怪想买的……还想买整套。 许思的搭配基于实用和简单的点缀,符合这个年代人们的需求和审美。 衬衣、裤子这样的搭配,大多政府工作的或者老师一类的职业会买,那就配个布包,能装文件、装笔和本子,再系条方巾,在普通简单的衣服里添加一点存在感不强的点缀。 三区的裙子一类,直接搭上项链、首饰,华新原先是百货,首饰什么的不多,这一些还是许思在恒远货船出发前,让乔以南帮忙从港市运来。 价格不等,有便宜也有贵的。 便宜的摆在旁边搭配购买,贵的要上三楼挑选。 等到一圈转下来。 午饭时间已经快过了。 两位妈妈过来叫她,“囡囡先吃饭了。” “忙是忙不完的,吃了再折腾,”姚荟捶捶手臂,“这比跳舞还累。” 许思说:“妈要不你下午回去休息吧,也就忙这一两天了,往后走上正轨不时来看看就行。” 她边说着,也是伸手揉了揉腰,忙起来不觉得,乍一停下来只觉累得不行,肚子也饿。 “不回去,我得跟儿媳妇同进退,”姚荟不愿意走,累是累,但心里头痛快。 许思也就由着她,跟两人往后头小食堂去。 员工听到有小食堂兴奋得不行,队伍一下排起来。 许思三人一到,大家赶紧让出位置,“少夫人你们先吃。” 晓曼拿着碗筷过来,“夫人跟徐嬢嬢去坐着,我来打饭。” 姚荟说行,带着徐桂芳找了张桌子坐下。 里头十来张桌子足够用了,平常吃饭肯定是分批下来吃。 许思站在打菜的窗口,一共有五个菜,今天是笋丝炒肉、红烧鱼块,炒青菜、蒜苗炒香干、炒土豆片,师傅手艺不错,看起来油汪汪的很有食欲。 每人能选一荤两素,米饭管饱,还有鸡蛋汤。 比起自己家里带剩饭剩菜,有新鲜热乎的吃,还有肉菜,属实是很好了,也只有闫家有这样的待遇。 “炒蛮香的,每个菜给我打一份,我尝尝味道。” 少夫人说话,打菜的大姨恨不得把盘子盛冒尖,员工很有眼力见得帮忙端去桌上。 晓曼饭也盛好了,“少夫人您快尝尝。” “好,放着吧你也快去吃。” 母女两人加上姚荟,一人一碗饭吃起来。 比起吴婶、钟姨做的饭菜,这几个菜属实简单朴素,但大锅菜,炒出来锅气满满味道很好。 “干完活吃饭霞气香,滋味好,”姚荟这么说着,吃饭却是很优雅,习惯性得小口吃。 她平常在家的那鸽子汤得小火煨个把小时,这几道菜却吃得很满意。 许思刚刚还觉着饿,吃起来反倒没吃几口,剩了小半碗饭只觉胸口堵得慌,便没再吃。 徐桂芳操心道:“囡囡你不吃了,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阿妈去给你买。” 姚荟也说,“累着了吧,咋吃不下了。” 许思摇头,“没有,早上水煮蛋吃快了可能有点积食,阿妈,晚上回去你给我煮陈皮红豆汤好吗,我想喝。” 不晓得为啥,这会儿突然想喝了,红豆里放点陈皮,甜滋滋的又很解腻。 徐桂芳当然说好,“阿妈回去就给你煮。” “嗯。” 几人说着,黄师傅来了,坐到一起吃正好把饭菜都解决了没浪费。 下午又忙活半天。 华新上下终于布置得差不多,许思把大家集中到一起交待第二天的任务。 华新的活动安排在两天后。 前两天还需要调整、改进。 一切结束,姚荟被老王送回南平路。 周易送许思母女回象牙巷。 徐桂芳说,“回去你睡会儿,阿妈煮好红豆汤给你送来。” “好,”许思是真困了,一整天精力消耗了个干净。 回家钟姨问要不要吃饭。 她摇头不想吃,让钟姨和苗苗不用等自己,回屋便困着了。 本来还想给海关处打个电话,问问闫峥回来没,还有乔以南那,恒远第一天营业她抽不开身过去,也不知道情况…… 可困意上来,沾床连鞋子都没踢,就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徐桂芳送红豆汤来。 悄声进了屋子,瞧她腿还悬在床外,蜷缩着盖点被子就睡了,心口又酸又疼。 徐桂芳给闺女取了鞋,把脚塞进被子里。 许思迷糊醒来,“阿妈……” 第224章 贵宾顾客 “累了吧,红豆汤还要不要喝?” 徐桂芳嗓音心疼,轻轻叹口气。 小囡就是太要强了,有时候她都会想,闫峥那样本事囡囡啥都不做也能过好日子。 可……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好在她不去纺织厂,能帮一点算一点。 许思坐起来,揉揉眼睛,“我喝一点。” “好,我拿碗和调羹来。” 徐桂芳下楼去拿,钟姨听到她醒了也松了口气。 “肯定是太累了,吃点热乎的让小思早点睡。” 徐桂芳上楼给许思盛了红豆汤。 “小婶婶,你困了吗?”走进屋就听到苗苗奶声奶气地说话。 许思好笑,“已经不困了,苗苗跟小婶婶喝红豆汤好不好,甜的。” 苗苗点头:“好。” 说完眼睛咕噜噜转,“苗苗今晚跟小婶婶困觉。” “行,你闫叔叔不回来呢。” 徐桂芳边倒红豆汤,“这小鬼灵精,这么喜欢你小婶婶啊?” 苗苗捂着嘴巴偷笑,“喜欢,霞气喜欢。” 红豆汤热热乎乎,带着淡淡的陈皮香,糖放得不多微微甜。 吃到心里惦记的这口,许思精神恢复不少,喝完下楼洗澡收拾才回屋。 苗苗等着她回来,一道钻被窝里困觉。 …… 此时,海上某一处海湾。 海关处的船,正在夜色中追着偷开进海域的渔船。 几点亮光在无边夜色中闪烁,巨响被海上狂风吹散。 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雨,海浪愈发汹涌。 渔船体量小,不可能再往更远的海域逃,在海关处两面夹击下逃窜回入海口。 闫峥带人追,冷峻的脸比沉黑的夜更冷更利。 一夜折腾。 终于在天光破晓前抓住渔船上的走私犯,全部送往码头临时的审讯处。 闫峥从医疗室出来,手臂上裹着纱布,缝了几针。 后边军医跑出来,“还没绑好呢,急什么。” 男人头也不回,牙咬着纱布一头,另只手熟练利落得打了个结扯紧。 大虎跟上来,“闫哥,货轮靠岸了,已经暂时扣押下来。” “知道了,先审犯人,那货船谁也不许动!”闫峥眉梢冷冽,大步朝审讯室走去。 码头潮湿阴冷,穿过两间临时监狱。 里头满满当当关了十多个人,全部挤在一起。 穿着朴素,看起来就是普通渔民。 闫峥走过去,一个个激动地扑在铁栏上,“放我们出去!” “凭什么抓我们,放我们出去。” “我们没犯法!!” 大虎一脚踹在铁栏上,呵斥道:“闭嘴!” 铁栏在大力之下震颤几下,里头的人呐呐闭上嘴。 几个小时之后,审讯才结束。 小赵从外边回来,一只手还吊在脖子上。 渔船被翻个底朝天,搜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闫哥,昨晚明明等着它们搬运完了才追捕,但船上的东西却没预估的多。” 闫峥声音冰冷,“渔船靠岸后谁接手的?” 这话问出,小赵一愣,眉头紧紧皱起。 接手的是海关处的人,他们所有人去控制货船了。 如果有问题,只能是海关处的人有问题。 “海关处,我这就去查。” “等等,先放着把货船查了,哪家航运的?” “马氏航运的,小航运公司,就两艘货船一直在南北方来回,但这家公司十多年了算是老实,没出过什么问题。” 闫峥说:“去看看。” …… 华新重新开门。 一楼对街的橱窗里摆放几个模特架子,搭配着一身身新衣,引人眼球。 冲着黄师傅和维斯先生衣服名额的富太太挤在二楼门口,一个月就三套,来晚了谁还抢得上啊。 那黄师傅早几年还接单子,近几年都不做了,沪市这地界,如今做生意的人拔地而起,侨商外商涌入。 生意会、晚会多得很,但凡谁手头还有件黄师傅做的旗袍,穿出来那就是主角。 就比如那趟,商检局的饭局上,许思一穿就被大家羡慕。 “三楼诶,定旗袍得去三楼是伐?” 挎着小包的太太们急不可耐,生怕自己来迟了。 晓曼站在二楼楼梯口,“太太们,别着急别着急,黄师傅还没来呢。” “那啥辰光来啊,我们这么早来排队了,要票还是要钞票你说。” 晓曼说,“这么多人,名额咱肯定是不够的,但是三楼除了黄师傅的旗袍、维斯先生定制的西装和礼服以外,还有贵价的首饰、手表。” “还有一件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惊喜。” 晓曼说着,那些太太瞪圆了眼睛,“啥惊喜哩,莫卖关子。” “就是就是,哪有不让人上楼买东西的。” 晓曼说,“黄师傅做旗袍,那是要量身量尺寸,您说要是大家都挤上去,不是又吵又闹腾,所以三楼咱是有门槛才能上的。” “啥?买东西还不让我上楼,哪有这道理啊……” “你们华新啥辰光这么麻烦了,我可是老客户哩,在华新买过多少东西了,我要上楼。” 富太太们多少有点脾气,没把晓曼放在眼里,叽里咕噜吵着反正就是要上楼。 楼下又来一个人,是几天没出现的赵蕊。 前些天华新这边乌烟瘴气,她可不想来受罪。 “陈晓曼你堵着楼梯干啥,还不赶紧让顾客们上楼买东西。” 晓曼说:“二少夫人,少夫人说了十点才能上楼,而且还要……还要有资格才能上去。” “嘿,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的,赶紧给我让开。” 那些太太们也吵了起来,“就是啊,我们来买衣服还不让买了,头一次听说!” 晓曼毕竟第一次做这事,虽然机灵,但气场上压不住,况且还有赵蕊在,顿时有些慌张。 但想到是少夫人的安排,她咬咬牙站在楼梯上不动。 赵蕊说:“哼,大家买衣服上楼就是了。” 富太太们要往上走。 一道倩影从楼梯上下来。 华新的装潢是老式中西结合的风格,红木楼梯宽三四米。 转角处是一扇顶端半圆的木框玻璃花窗,外头阳光照进来,彩色影子映回楼梯上,优雅又浪漫,一点不像个百货楼。 许思一身浅紫色的旗袍穿在身上,勾勒出的纤细的腰肢,秀发低挽,气韵温婉大方。 “感谢大家光临华新,”她袅袅站定在楼梯一半的地方,含笑说,“太太、小姐们稍安勿躁。 大家喜欢黄师傅和维斯先生的定制,足以见得眼光、品味都极其好,自然我们提供的环境和服务也要配的上太太们的身份。” 高帽子一个个往上戴,刚刚扯着嗓子喊的女人们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端起优雅的架子。 “咳咳,这位是?” “许思姐,你们不晓得啊,这是蝶梦舞蹈团的团长,闫家的大儿媳妇,闫队长的妻子,现在华新就是她管理的。” 人群里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刘娇。 作为许思的粉丝! 刘娇自然晓得她接了华新,介绍起来恨不得啥都说清楚。 大家一听明白了,高门大户的儿媳不好当,前些日子还是那赵蕊呢,现在就换人管了。 讲话是蛮中听得,但不晓得有没有本事,别搞一堆花头浪费辰光。 “你穿的就是黄师傅做的旗袍吧,听我家老太太说,黄师傅祖上还是什么制衣局的,果然是做得好啊。” 不等许思开口已经有人回答,“当然了,黄师傅可给好些夫人做过旗袍,名头我都不敢说……” “可惜后来不做了,被闫太太请出山才做几套。” “你这穿得真灵哩,我也想要一条。” 黄师傅做的旗袍本身就手艺好,再有许思的模样、身段一穿,都不晓得是人衬衣服,还是衣服衬人。 有人问,“那怎么才能上楼啊?”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都想定衣服,三套哪里够了。” 许思笑的温柔,淡淡说:“二楼有个柜台,上三楼需要在那里预付五百块,成为我们的贵宾顾客。” 五百块?! 人群顿时静下。 能来华新买东西的人差不了五百块。 但哪有东西还没买就先付钱的,那不是把人当傻子吗。 第225章 赚钞票 “许思,你想赚钞票想疯了吧,五百块,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赵蕊大声喊,晓得她想翻两成,但哪有这样。 传出去别人以为华新骗钱呢。 许思神情没有变化,“五百块不是给我的,会开票登记在册,每次来华新购买衣服或其他任何东西,从这里面扣款,需本人签字。” 这话说完,大家听了进去。 “贵宾诶,我只听说过别人叫那些洋人贵宾贵宾的,咱以后交了钞票也是贵宾诶。” “听起来蛮有派头啊,交关有面子。” 许思适时添把火,“当然,今天华新重新开业,支持我们这个活动的顾客,如果是交一千块,就算没排上今朝做衣服的名额,也可以预约下个月的。” “……一千块不是小钱啊。” 有人忍不住问,“这钞票不会打水漂吧,人跑了咋办。” “哪能跑啊,这可是闫家,是华新。” “也是哦……” 许思听着议论声,并不着急,她敢做这事一方面就是占着闫家在沪市的名声和地位,有这个底气让顾客相信。 刘娇牙一咬脚一跺,“许思姐,我交,我非得搞一身黄师傅的旗袍,这钱放这又不会丢,反正女人少不了要买衣服的。” 许思笑笑,“好,刘娇第一个,晓曼你带她去登记,旗袍的名额还有两个。” “诶……别急啊,你等我们想想。 ” “咋就剩两个了……我没带那么多钞票啊,得回家拿去。” 许思抬表看说:“九点五十,交钱结束,到时候想办贵宾会员的只能等十天后的名额,没带钱的可以回家取还有俩小时呢。” 哗啦啦的,几个富太太转身就走。 “快快快,拿钞票去…… ” 谢心悦站在人群里,撑腰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给我登记上,小桃拿钞票去。” 许思早看到她,谢心悦的钞票也是钞票,总不能赶人。 “好啊,彭太太。” 彭太太? 大家看一眼,就谢心悦那高调的作风,不少人都认得她,看到付钱反倒是给许思这事增加不少可信度。 小桃拿着她皮包去交钱。 谢心悦挑眉看着许思,心里忍不住嫉妒。 折腾完舞蹈团又来折腾生意,她许思可真有本事。 她就要上三楼看看,到底搞什么花样! 有一就有二,限量限时和从众跟风心里,让这些有钱太太急匆匆掏钱。 二楼登记的柜台围得满满当当,第一个过去的刘娇已经被晓曼带回来,手里拿着个小铁牌上楼去了。 许思叫来两个售货员守着,自己也回到三楼。 三楼里。 昂贵精致的首饰、手表……用丝绒盒子摆在橱窗里。 大堂的中间还有套皮沙发,沙发往后分成三块区域,三张大长桌。 黄老师的旗袍区,维斯先生的西装礼服区,还有一张桌子没人在。 每个区域都有缝纫机和各种制衣工具、布料……旁边摆放的模特架子上,展示着衣服。 刘娇上来被售货员递了一杯茶,白瓷杯装得是西湖龙井,茶香四溢。 “哇,还有茶吃。” 晓曼说:“那边还有饼干点心,刘小姐饿了也能吃点,少夫人说了,贵宾顾客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刘娇心里乐开花,从来没花过这么舒心的钞票,跟皇帝一样! “刘小姐可以先看看模特上的展示,要订哪个师傅的衣服。” “我当然是要黄……” 她话说一半,目光被最远处的架子吸引了过去,“那边是谁做的啊,裙子吗,好漂亮啊……” 晓曼说:“惊喜,您要定的话我可以给你记上,但是要过几天才能做。” 那是谁的位置,当然是少夫人的呀,想起来晓曼就佩服,少夫人居然还会做衣服。 许思上来后,交钱的人也逐渐被带上来,橱窗、柜台,还有制衣台边的衣服架子都围满了人。 黄师傅摸摸山羊胡,“诶哟喂,一把年纪我还要出来卖名头了。” 许思恰好听到,笑眯眯说:“黄师傅,帮帮忙嘛~谁让你名头好使。” 维斯先生从善如流,夸赞的话信手拈来:“哦,美丽的太太,我想你一定很适合我做得这套礼裙…… ” 许思抿唇笑。 华新一派热闹。 除去三楼的盛况,二楼衣服也大受欢迎。 连轴转了两天。 第三天夜里,闫峥忙完回来。 …… 第226章 乖宝 许思坐在他书桌上算营业额。 台灯开着,她穿一条真丝的睡裙,外头披件长袖,乌黑的秀发散下来。 听到脚步声上来,头抬起看着门边心里隐隐一丝期待。 等看到门口出现的高大身影,弯唇一笑:“回来啦~” 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闫峥说:“嗯,今晚得空了。” 他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走到书桌旁,温声问:“在算什么?” 桌上摊着笔记本,钢笔是用他的,握在那纤细白皙的手指间。 许思仰着头说:“算这两天赚了多少钞票。” “算好没?” “还没呢,你吃过饭没?” “吃过了。” 许思放了笔起身,瞧他带着血丝的眼睛心疼说:“出海是不是很忙,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抓了几个人。” 闫峥习惯了任务,都是常态,一句带过。 许思说:“给你拿身衣服,先去汰浴,楼下有热水。” 不管他回不回来,许思都让钟姨睡前把热水烧好。 闫峥倒无所谓,四月份了,冷水一浇也一样,但有人惦记着总归心头暖和。 “好。” 许思找出他的睡衣,男人下楼汰浴,只过十多分钟就收拾清爽上来了,发脚滴着水珠拿毛巾边擦着。 许思说:“头发吹干。” “嗯。” 屋里多了个人就是不一样,顿时不冷清了。 闫峥吹干头发又回到书桌边,“陪你算。” 许思便站起来椅子让给他坐,自己坐他腿上。 “差不多算好了,”她拿着笔记本侧身给他看,面上隐约骄傲可爱得紧,“你看这是预付的贵宾卡,我才晓得华新那些‘太太团’不是等闲之辈,光是预付的钞票就比得上往常半月营业额了。” 闫峥正色看笔记本上的数字,两万八千多,“预付是什么意思?” “预付五百块起,可以说先把钱存在我们华新,以后买东西在这里头扣钱,同样的,预付了这个钞票就是我们华新的贵宾客户,可以上三楼购买更昂贵、高档的商品,还可以定制服装。” 她简单一说,闫峥也就想通了里头关窍,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是周易交给你的?” 许思抿抿唇说:“不是,国外就有这种方式,我最近看书了,觉得可行。” “别家买贵价东西的顾客,恨不得好茶招待供起来,我们闫太太还让人先交钱才能买,”闫峥嗓音含笑,眼底是欣赏和赞许,“哪能这么厉害?” 许思说:“这事没几家能做,华新是老牌百货商场,又有闫家名头在人家才敢掏钱,物尽其用了。” “嗯。” 她说起生意上的收货,满脸成就感,“除去交钱的,其它的营业额也很可观,像那些衣服上的小配饰,平常摆在那里很难让人特意去买,但和衣服搭配在一起,人家就会整套买回去……” 许思絮絮叨叨说,闫峥耐心听。 最后她把自己说困了,“时间都不够用,一天要有四十八个小时就好了,我还得画些新衣服的样式让工厂打样试试……” 许思说着,脑袋靠在他肩上,“困了,明天周六得先去舞蹈团盯一盯锦绣的演出。” 闫峥轻拍她,“困了就睡。” 九点多,是不早了。 闫峥把她手里的本子拿下放桌上,抱人起身。 许思躺进被窝,边上床铺一陷男人也躺了下来。 她转个身钻他怀里,“我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 以前一年都不用回家,现在只是外头呆了两三天就想得紧,因为心头多了个牵挂的人。 许思抱着他,仰头蹭蹭男人就亲了下来。 灯已经拉黑,她发丝柔柔扫在他的胸口,馨香淡淡。 闫峥亲几口说:“预付的钞票一定要算好做好凭证,最好再打个公章,买了东西本人签字,避免纠纷。” 许思讲:“都弄了的。” 她心里甜滋滋,好像做什么闫峥都会支持她,帮她查漏补缺。 这种被人无条件支持的感觉让人心底怦怦跳,更显得男人魅力无比。 许思干脆趴起身,目光灼灼看他。 窗户开着半扇外头月光亮堂照在男人脸上,鼻梁高挺,眉目深远。 闫峥讲:“刚还说困,眼睛又睁老大。” 许思说,“你回来又精神了。” 这话说得娇柔,闫峥抬手一捞便把人抱到身上,自己倚着床头半坐起来,“精神了就不睡了。” 手探到她腰侧,揉揉捏捏,意思明显。 许思坐在男人精壮的腰上,分量可以忽略不计。 四目相对,看了几秒,默默伸手解他睡衣扣子。 柔软的手指带着痒意,解了几颗,闫峥把人往怀里一搂亲过去。 亲吻热烈,迎来送往,欲罢不能。 待亲到喘气失神,一个翻身便把她放到身下。 灼热的吻一路印下去,许思微仰着头身子发颤,睡衣滑落,雪脯被吮住,眼尾转瞬泛红。 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她敲敲闫峥肩膀,喘气说,“没药了……” 上一趟就没药了,她不想有孕,吃得药是闫峥早前让乔以南从港市寄的,那药正常夫妻估摸能吃个一年,她同闫峥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男人又身强体壮自然频繁了些。 吃完了,许思不让闫峥再找乔以南寄,觉得人家晓得他俩这么快用完臊得慌,再说夫妻事不想旁人知晓。 原想自己去医院买,可忙着忙着一直没抽出时间。 上趟两人点了火,火灭了才发觉没药。 这趟许思是不敢乱来,上辈子听小姊妹说,同老公就出差侥幸来一次,偏生侥幸一次就中了。 闫峥哑着嗓子,伏在她身上喘气。 呼吸落在她耳边,隐忍又压抑,咬牙说,“嗯,不来了。” 许思抓着他散开一半的衣领,手背触到他微湿的发脚,又不忍心。 半晌,蹭蹭他面颊说,“要不,你等会儿……弄在外边。” 声音如蚊,面孔滚烫。 闫峥定定看她两秒,哑声说,“乖宝。” 说完,亲下来把人抱紧。 大掌托起她腰身,细汗潮热。 细碎的嘤咛从唇瓣溢出。 许思没多少力气,腰酸得比往常厉害。 全靠男人有力的手臂托着,攀在他身上。 直至夜深,方才停歇。 …… 第227章 许思哄富太太们~ 第二天一早。 床上的人还在睡,闫峥整理好出门,离开前让钟姨别叫人,昨日说好她下午去锦绣就成。 吉普车从门洞外的街上离开,没往码头去,反倒调头去的恒远。 办公室只有乔以南在,闫峥进去他正收拾文件,朗声说,“哟,怎么这时候来了?” 闫峥说:“问你一点事,马氏航运知道吗?” 乔以南泡一杯茶搁桌上给他,说:“知道啊,他们货船应该到沪了吧,之前还帮港市那百货运过货。” “他们走私了一批东西,我想问点情况。” 知道是正事,乔以南坐下来把了解的都告诉了闫峥。 两人约莫说了半小时,楼下百货开始营业。 乔以南这间办公室在五楼。 朝南,晨光直直照进来。 远处翻滚的黄浦江波光粼粼,渔船号子响起,在江上来回。 谈完事,闫峥站在窗边,看楼下街道人潮如织。 “生意还行?” “很好,华新让出百货这一块,来南京路买东西只能选择恒远,弟妹确实很有想法,昨天看到华新登报纸上的活动更是出乎我的意料,周内消费满三百的送一张蝶梦的演出票。” 乔以南毫不吝啬的夸赞,摇摇头不知道许思这生意头脑哪里来的,让人佩服。 蝶梦本就名声大噪,演出一看,那演出服不也是给华新打了广告。 闫峥难得脸上带上点笑意,“她一向聪明。” 两人说着话,门外站了个人。 沈韵之是来找乔以南的,没想到竟然会碰到闫峥。 再听两人说得话心中讽笑,不就是弄一些花里胡哨的手段,顾客又不是傻子,等到后面就不会买账了。 闫峥准备离开,站直身子要走,乔以南却皱起眉,“你手上怎么了,受伤了?” 他外套丢在车里,穿一件衬衣上来。 此时左臂处洇出血色。 闫峥扫一眼不太在意,昨晚到底是孟浪了伤口有些裂开,思思没瞧着就成,省了她担心。 “哒哒哒……” 沈韵之快步走了进来,“闫峥,你受伤了?” 见是她,闫峥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一下。 “无事,先走了。” 乔以南说:“不处理一下?” “不用,有军医,”他快步离开,路过沈韵之时只略微点一下头。 人走了,沈韵之站在原地,拳头紧攥。 乔以南当没看见,“怎么了,有事找我?” 沈韵之自嘲说,“他看到我跟看到脏东西一样。” “别多想,闫峥对谁都那样。” “我又不是别人,我和他的关系难道是普通朋友?” 乔以南淡声说,“我回答不了你。” 沈韵之顿住,咬咬牙没再说,“我想好了,你那天说的事。” “嗯,你说。” “我要开个服装店,就在南京街,你说会帮我。” 乔以南皱眉,“韵之,南京街有华新,你开服装店不是明智之举,我可以给你找别的地方。” “我不要,我就在南京街,这两天我会看好店面,佳彤已经跟尚旭说好,他们会给我提供布料。” 乔以南试图再劝,“沪市不是港市,这关头开店不容易,老百姓更习惯和信任百货。” 况且华新在许思的调整下,现在应当已经收拢了大部分客源。 沈韵之说:“你是觉得我比不上许思吗,还是怕我抢了你好弟妹的生意?” 乔以南无奈:“我从商人的角度分析。” “不是就行了,我也从商人的角度看,我觉得我完全能行。” 她一个被政府招揽的海归设计师,做出的衣服,难道还比不上那种廉价的百货服饰。 劝人点到为止,乔以南没法真得干预她的决定。 “行,你自己决定,但结果如何希望你也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点。” “说错了,不是后果,是成果,”沈韵之说:“以南哥,我不会让你为难,我自己开店自己张罗,只希望你别偏心华新,港市订的货帮我运过来就成。” 乔以南揉揉额角,“知道了,有什么难处跟我说。” “嗯。” 沈韵之目光落在窗边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上,眼神冷了下来。 她就是要让闫峥知道,许思那算什么,不就是接了个本就生意不错的华新,算什么聪明优秀。 她能做的她沈韵之,做得更好千倍、百倍! …… 许思出门时已经十点。 晚上锦绣两场演出,蝶梦的场次才开始卖座,许思的独舞是噱头,前几场她肯定得跳。 时间还早,她绕去华新转了一圈,被等着的太太们一下围住。 “闫太太啊,你那贵宾卡我们还能交钱伐?快让她们把我登记上。” “是啊是啊,我们都要交钱的。” “昨儿个田姐可嘚瑟了,说订到了维斯先生的礼服,生意会就要穿去,我们家老周下月四十大寿诶,我也得订套好衣服。” 叽叽喳喳,十来个人。 许思温声说:“别急,大家别着急,现下交钱名额也没了,毕竟黄师傅 和维斯先生做的衣服品质很好,相对的花费的时间就需要很多,下一次名额还要七天后。 我建议大家可以看看三区的,那些衣服也是港货、洋货,外头买不到的。” 有太太不乐意了,黄师傅才出山,风头正胜穿他的最有面子。 “不要,我就想要旗袍哩。” “我也要礼裙,那些衣服不一定合身的,量身定做才是最好最合适,穿起来腰是腰,屁股是屁股。” “不害臊不害臊,”大家说说笑笑,虽然着急但也有商有量。 许思觉得蛮有意思,这些太太对她都蛮好,热情洋溢的。 她抬腕看看时间,说:“不然我现在给你们搭两套试试,你们要真觉得不合适,我再想其他办法。” 三楼许思的衣服还没开始定制,这些太太不晓得她会搭配。 凌太太狐疑说:“你给我们搭配啊……闫太太,你还懂这个吗?” 她没啥恶意,只是奇怪。 许思后退一步说,“那你们看我身上穿的怎么样,好看伐?” 她今朝穿了件米白色衬衣,绸制的布料,衣领和袖口有法式的花边。 下身一条浅棕色的裙子,腰身扣着小皮带,扣子精致,裙摆散开。 再搭一件短绒薄呢的小外套,清清爽爽站在那里,腰细腿直,脖颈连着肩弧度优美,整个人看着温柔又优雅,很洋气。 “好看,霞气好看,蛮洋气哩,不过我觉得是你长得好看。” 许思好笑:“凌太太说话也太甜了,高低给你搭一套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哈哈,成,搭一套搭一套。” 这些太太们不用上班赚钞票,有人搭衣服倒是感兴趣,被许思哄得眉开眼笑。 带去了二楼的三区。 …… 第228章 婆婆抢儿媳 凌太太说她丈夫五十岁生日,但她看起来约莫就四十岁,比姚荟还年轻。 做生意的,像她们这样的富太太就是男人的脸面,凌太太那身衣服大抵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女人,反倒过犹不及显老气了。 许思边打量她,把大家带到三区。 “大家随便看,这片的衣服也是好货,一套衣服同样的码子只有一件,卖了就没了难能撞衫。 那边有礼裙和西服,模特架子上的整套都是搭配好的,有喜欢让售货员拿下试试。” 两个售货员很有眼力见的走上来,带着富太太们看起来。 许思说:“凌太太我给你选套?” “好啊~” 凌太太早就等不及,眼睛四处看,这么多衣服真要挑花眼。 许思选了一件白色打底,搭外头靛青色的女士西装,再是黑色包身鱼尾裙。 这裙子她让改了样式,穿上裙形极好,裙摆弧度一步一晃,特有女人味。 “凌太太,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的肯定很合适,拿进去试试吧。” 凌太太自己身上穿的是全黑的呢子外套,只有袖口缝了两朵金色暗线的花,她看看许思拿着的颜色,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颜色太嫩啊小姑娘穿哩……” 她压低声音说:“我丈夫大我多,穿这样花哨人家闲话多。” 许思笑笑,“这套穿上保准凌太太得体漂亮又不花哨,来都来了,试试再说呢。” 女士西装最近正流行,应该也蛮正式吧,凌太太是心动的,没结婚前她也爱五颜六色,好些时候没穿了。 ‘来都来了’几个字拒绝不了一点。 “行,我试试。” 许思转身,又拎起一双鞋,“这双小羊皮靴一起的试,这码子合适吧?” 黑色的小羊皮靴摆在一个柱状的台子上,很精致小巧,许思递给她看看底面的尺码。 凌太太说合适,许思叫晓曼带她去试衣服。 每个区都有两个隔出来的试衣间,外头配上全身镜。 “凌太太您放心去换,我就在外面守着,”晓曼说。 现在别的百货,别说试衣服,很多都是挂在橱窗后面不能乱拿的,她们华新还能试穿着实是不错。 凌太太换上衣服,抬手托托新烫的头发,忐忑着伸个头出来,“晓曼,晓曼镜子呢?” “镜子在外头,您出来照吧。” 凌太太一咬牙,走出来。 许思也过来了,后头跟着几个刚刚一起的太太们。 “凌太太换好了?” “换好了,”她站在更衣室边,别扭得扯扯西服衣摆,左边拉拉右边拉拉,“我咋觉得有点奇怪,好看伐?” 靛青色的女士西服是柔软的面料,不像男士的那种正式挺阔,凌太太身材很不错,许思也是有意先给她搭配。 这个靛青色饱和度明度偏高,衬得她面颊白皙,容光焕发。 “好看啊,这套太适合你了,一下年轻了五六岁呢……我都忘了凌太太年纪比我还小,”熟识的太太开口夸赞。 凌太太眼睛瞪圆,“莫给我讲白话,真的假的哟……” 旁的太太附和说:“比真金还真,是好看哩,这裙子很合身,面料也很好啊,你穿上跟定做的一样。” “凌太太这一身那不就是啥,成功人士的贤内助啊,交关有气势。” 大家瞅着都想买了。 许思那条细皮带走上去,“腰带系上看看,这西服偏长,腰带系在外边一扣。” 她手指灵活,锁扣‘嗒’一下扣上了。 “你看,一下把腰身提起来,衣服也更有女人味了,是不是?” 凌太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焕然一新…… “蛮,蛮好哩……闫太太你真是妙手回春啊。” 许思好笑,妙手回春都出来了。 她还没说啥,另外几位等不及了,“凌太太你买不买啊,不买这套给我也蛮好,我跟你差不多身材哩。” “诶,谁说我不买,要买的要买的,晓曼给我算钞票去……” 晓曼赶忙说:“凌太太跟我来 。” 许思回头道:“记得给凌太太优惠呢。” “好呢,少夫人。” “闫太太,你赶紧给我也搭配一套,我儿子处对象了,下周就要订婚了,肯定要穿套新衣服的。” “我也要我也要,我们家要开新铺子呢……” 许思一下又被围住,“好好好,都搭一套,不过我一点要走,晚上得去演出了。” “成,晚上我们还看你跳舞呢,闫太太……” 姚荟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些个太太围着儿媳妇,就差把儿媳妇抬走了。 “诶哟哩,今朝太闹挺了……” 晓曼刚算完钞票,跑过来说,“夫人,少夫人给搭一套就卖一套,这一下子一百八卖出去了。” 凌太太那套再加双小羊皮靴,都是港市来的牌子货,正正好优惠下来一百八,普通人两月工资了。 姚荟按按额头,“不成,钞票再多也不能让我儿媳妇给抢走。” 她踩着皮鞋‘哒哒哒’就追了过去。 “小思,小思午饭吃没哩?” 许思看到她来,露出个无奈的笑,“没呢妈妈,等下去吃。” 姚荟也被围了进去,“姚太太,你儿媳妇厉害不得了啊。 “姚太太我这身好看伐,下趟还有这样式的裙子,别的颜色给我留一套啊……” “姚太太……” 姚荟:“……” 等到婆媳俩摆脱出来,那群太太终于拎着大包小包走了。 姚荟擦擦额头汗水,“搞不了,这生意我是搞不了,我不是老板嘛,别人家老板面都不露收钞票就好了……小思,你明天别来了,累死人的。” 许思好笑,她倒挺喜欢给人配衣服,不过昨晚某人闹太猛站久了腰酸。 “嗯,等晓曼她们都会搭衣服了,我们过来转转就成。” 这个点食堂也没饭了,婆媳俩都是不亏待自己的性子,上隔壁大饭店点了几个菜吃得肚圆。 下午转而去了蝶梦。 团员们早把道具和服装都准备好,一道赶去锦绣。 平常的演出安排在小演出厅,三百八十张票,全部抢售一空。 许思跳完独舞下来,蹲在台边缓了缓,腰酸难受又默默在闫峥头上记了一笔。 下趟不能心软,表演前一天肯定不能乱来。 歇了会儿,彭姗姗来找她,扶着人回去了 。 …… 又隔了一天。 华新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沈韵之和薛佳彤。 第229章 他受伤了? 来的辰光许思正好在华新,张阿叔他们打好两个架子用来挂衣服,许思让员工们抬到合适位置。 “张叔,衣架还需要很多,就这个样式的肩膀这个地方圆弧然后宽一点,不会把衣服撑坏,然后这里刻几道齿防滑,”许思温声说着。 张阿叔拿着他的铅笔头记记画画,“好好,要做几个啊?” “一两百个要的,你只管做多了也没事,前头还有不少顾客想要买我们这衣架呢。” 张阿叔憨厚笑起来,“这衣架确实很好,太讲究了,外头买的哪有这么好的。” 许思说:“是你们手艺太好了,等华新这些忙完,一楼的家具就要弄起来了,有几个太太家里都等着订呢。” “好,少夫人你真是太好了,要没你我们现在哪有地方赚钱。” 张阿叔真没想到,当初一把伞就让他们农具厂这些兄弟翻了身。 少夫人给的工资又高,人又好,上哪里找这么好的老板。 许思说:“你们人不多,到时候忙起来还得添人手,平常要是看到手艺合格、人品不错的,可以想着招进来。” “好,好好好,”张阿叔一口答应,“那少夫人我先去忙活了。” “去吧。” 许思今朝只过来转一圈,说完就准备走。 一楼大门,客人来往。 沈韵之和薛佳彤手挽手进来,一副好姊妹的模样。 尚家是没入恒远的股份的,所以薛佳彤没想要巴结许思,反倒是沈韵之开了服装店用她家的布料,两人混到了一起。 “韵之姐,这华新瞧着没啥特别啊,一楼还不就是百货和家具,不说百货给恒远做嘛,她们又卖。” 沈韵之唇角讽笑,“漂亮话讲讲你也当真,还不是想赚钱。” 其实那些百货只占了几个柜台,跟乔以南早商量过,是华新原先的一些精品好货,不冲突。 两人往二楼走。 上楼梯入眼先是一区的普通衣服,顾客倒是不少。 “韵之姐,这衣服有啥特别嘛,放港市少有人穿。 ” “港市早些年就发展了,沪市是慢上许多,她这衣服虽然普通但是挂的挺有讲究,你看颜色和款式都分得很清楚……” 沈韵之不像薛佳彤咋呼,眉头皱起来。 国外那些商场也是这样摆放,也不晓得许思一个没留洋过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再往里走,还有模特架子,就是用木头做的一节一节关节的样子,看到搭配在架子上的衣服,沈韵之唇角的讽笑也退了下去。 她小看许思了。 不对,这里有个维斯先生。 也许这些摆放的方式是维斯先生提供的,还有搭配也不可能是许思搭配。 这样一想,沈韵之又放下心来。 她要开服装店,店面肯定没有华新大,但她要做的是精品服装,专门给那些有钱人定制,从富人口袋里掏钱可比老百姓那容易。 更重要的是以此交往到的沪市富人自然就多了,以后做什么都容易。 这么想着,沈韵之就看到了许思。 许思正准备离开,转身对上沈韵之投来的目光。 两人没开口,薛佳彤先说话了,“韵之姐,她在这呢。” 沈韵之笑起来,“好巧啊,许思,我来看看你们华新怎么样了。” 许思略略点头,淡声说:“马马虎虎。” “看起来蛮有想法嘛,我听说维斯先生也在华新,这些摆放陈列是他想的吧。” 她这么想,许思也就顺着话讲,“嗯,我今朝要回去了,你随意看看,要买什么让售货员拿。” 薛佳彤嗤笑,“我们韵之姐可不穿这些衣服,她的衣服都是国外买的,要不就是自己做,这里的衣服这么难看。” 许思眉梢轻挑,看着薛佳彤,“哦,蛮好的。” 薛佳彤:…… 她今天是想故意气死许思,最好吵一架帮沈韵之出气,结果一拳出去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你……我告诉你,韵之姐也要开服装店了,就开在南京街,店面我们都看好了,等 她的服装店一开出来,你们华新生意肯定要黄掉!!” 许思看沈韵之一眼,倒是有些意外,不晓得该说她有自信还是有自信。 “恭喜。” 沈韵之说:“嗯,我就是来取取经,毕竟华新现在生意蛮好。 不过开店还是要讲硬本事,你弄再多活动,让维斯先生教你商场的陈列只能算照猫画虎,沪市太落后了,这些服装早就过时……” 她说到这,又装作抱歉,“不好意思啊,说多了,等我服装店开起来欢迎你来看啊。” 许思笑而不语,硬本事? 真不好意思,上辈子她的服装都上国外时装周了,还拿了奖。 别的没有,硬本事还真的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反之沈韵之现在认为她什么也不会,许思自然不会揭穿。 “好啊,到时候我过来‘学习学习’。” 沈韵之看她淡定的模样,心里冒出些不爽,不就是占着闫家和闫峥吗,不然她一个弄堂里的小门小户,哪里配在这和自己说话。 “不过许思你跟闫峥结婚了,还是不要只顾着赚钞票,我昨天在以南哥那见着他了。” 听到这话,许思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去恒远了?” “是啊,你晓得他受伤了吗,手臂上流了好多血,你怎么都不管管,”沈韵之一副心疼语气,“换做我,哪里会视而不见还在这顾着做生意。” 许思皱眉,“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沈韵之说了什么,快步离开了华新。 走到街边,没来得及找周易,打了个出租车去码头。 闫峥受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确实不知道。 前天晚上明明没瞧出异常,严重吗…… 许思心口有些闷,连沈韵之都知道了。 …… 出租车开到码头,许思想往海关处去 ,却见码头被围得严严实实。 她在入口处登记了名字,才被允许进去。 第230章 吼她 入口到海关处有300米距离。 穿过抽芽的树下,许思走到大门外,迎面碰上急匆匆跑出来的海关处人员,穿着简单制服,满脸急切。 从他们疲惫的状态上看应该忙碌很久。 许思侧身让路,先让他们离开才继续往里走。 她来送过几趟饭,又长得惹眼,海关处基本上认识她没人阻拦。 找去闫峥的临时办公室,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许思走远两步没有打扰。 大概十来分钟,小赵和大虎一脸严肃走出来。 “嫂子,你怎么来了……” 这辰光又不是饭点嫂子怎么会过来。 许思还没说话,小赵又说:“今朝码头出事队长刚发完火,我俩先去查货。” 他俩刚被训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想想闫哥的火气从来不会冲着嫂子。 许思走去办公室,门开着。 她抬手敲两声,站在门边。 闫峥抬眼,“怎么来了?” 昨晚没回来,男人换了件衬衣,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许思走过去眉头紧蹙,没说话,伸手拉过他右手把衬衣袖子往上扯。 没看到伤处。 又换只手,被闫峥按住。 男人眉目温和下来,“怎么了?” “我看看你伤,”许思心里头闷着气,自己男人受了伤回家一趟,她没发现对方也不说,还得要别人来告诉她。 自责又气他。 察觉她情绪,闫峥松开手任她拉起袖子,随口说:“小伤,缝了几针。” 左臂外侧绑着纱布,纱布边缘打卷了,还有血色凝结,看来蛮长时间没换。 想起前天晚上,男人不管不顾的动作,一点不当回事。 但好在没沈韵之说得那么可怕,这一路她吓死了。 “药箱呢?”许思眉头松不开。 “我等下去军医那包扎下就成,”闫峥开口拉住她手。 实则昨天早上回来包扎过后,忙得连药都没再去换,“不用麻烦,你歇下马上回去,今朝码头不太平。” 马氏航运的船上抽查了两天,昨夜有人想直接溜进码头偷拿东西,被抓了起来,这点伤在闫峥眼里不算什么,出任务时候,家常便饭。 许思抬头,杏眼瞪他带着恼意,夫妻之间说什么麻烦。 “麻烦什么?回家一趟不晓得让我给你处理下?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好了吗? 你受伤我还得从别人那听来,吓得我打车赶紧过来,早些跟我说给你处理过,我也不至于这么慌。” 许思眼眶一红,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听到从头到脚吓得冰凉。 “你怎么这样?” 委屈又气恼,不晓得情绪怎么控制不住。 闫峥拧眉,但还是马上俯身揽过她,拍拍她后背,“我的错,这会儿还有事,等回来就去军医那换药。” “药箱在哪边,我给你弄,”许思不信他。 男人松开人,认真说:“小赵他们还等我查船,你先回去,等会儿处理。” 许思沉默,她从来都晓得给闫峥的任务让路,不耽误他也不拖累他。 松开手没再坚持,心口涌出一阵无力感,柔声说:“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你忙完。” “不行,先回去。” 昨晚被抓的人带着枪械,马氏航运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闫峥自然不能让她在这,语气多了几分严肃命令。 许思一怔,还没开口。 外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房子都震得发颤。 窗外远处码头商船卸货的地方,冒起巨大浓烟。 闫峥眉心一拧,厉喝道:“回去!不准再来!” 说完,高大的身影已冲出去,快速消失在门口。 许思跑到窗户边,看男人穿过前院,箭步毫不犹豫得冲向爆炸的地方。 她心口‘怦怦’跳起来…… 什么东西炸了,炸药还是什么? 远处小赵们也紧急冲过去,爆炸点燃起火焰,有人从货物后跑出来,身上带着火,尖声大叫,被外头的人按在地上,脱下衣服拍打全身。 许思身子发颤,眼睛紧紧盯着,怕再有二次爆炸。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从来都知道闫峥的任务危险,但亲眼看到还是惊着了。 窗户吹进来的风夹杂着爆炸产生后硫磺的气味,受伤的人痛苦嚎叫,一切发生在瞬间。 许思小脸冰凉,手指捏着生锈的窗框。 海关处的人训练有素提水扑火,水管从远处拉过去,但海风大,货物多,连着烧了旁边两堆,扑灭已经是半小时后。 许思眼睁睁看着,晓得过去只会添乱帮不上忙。 风把她脸吹得冰冷,看到火扑灭,目光随在闫峥身上,隔得太远瞧不清表情,但他肯定一脸冰冷,压着怒火。 今朝肯定是忙不停了。 许思转身找出医药箱,拿了药棉和消毒水,剪一段纱布叠好,再取出止血消炎的药粉。 整整齐齐摆在办公桌上。 要不拿出来,闫峥肯定又丢到脑后。 药箱放回柜子里。 她帮不上忙,就在这里闫峥肯定会生气。 门外跑过和小兵,许思问,“那边怎么样了,没事吗?” 小兵认识她,忙说,“火灭了,没事了。” 许思松口气,拿起小包离开了海关处。 …… 沪市这一处。 江水奔涌而下,数公里外便是入海口。 她沿着路边往回走,风扬起乌黑的秀发。 看见江边停靠的渔船,陈旧、狭小,岸边生活的人衣着朴素,面容风霜。 而上辈子,许思为了工作来过沪市许多次,这里华灯璀璨、繁华富饶,是后来沪市最大的港口。 守护这一切的便是闫峥、小赵他们这样的人。 她回忆起闫峥冲向危险的身影,近乎本能的,不考虑后果的。 许思停了脚步,又回头看一眼,已经看不见海关处了。 她敬佩闫峥,敬佩军区的每一个人,但同时她只是个普通人。 在那一刻,几乎忍不住要拉住他,不让他去…… 不高尚,很自私。 风里带着湿咸的气息。 许思走累了,搭上公交车回了象牙巷。 …… 两天一夜。 得益于闫峥雷厉风行的指挥和迅速排查,爆炸当天晚上便揪出了海关处的内贼,连夜审讯。 天光破晓时才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空无一人,窗户风呼呼的吹,把原本残留的一丝馨香吹得一干二净。 闫峥阔步进来,坐在办公椅上。 眼底血丝明显,但目光仍是清明锐利。 他放下手里的审讯记录,闭眼按了按额角,再睁眼瞧见桌上放着的药品。 侧头看眼手臂,衬衣因为灭火灰了几道。 袖子扯上,纱布有血。 小赵正好进来,“队长,马氏航运的老板也被押送过来了,要审吗?” “先关两天,”闫峥沉声说。 马氏航运应该是被人利用,但也脱不了干系。 小赵看他手,“闫哥我给你伤口重新包下?” 说完心想,八成又要被拒绝。 “嗯。” 只见自家队长应一声,手放在桌上。 小赵瞅瞅外头,诶,太阳还是东边升起啊。 赶忙给他包扎起来。 “嫂子回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回去了。” “哦,这几天码头太危险了,还是别来的好。” 闫峥眉峰拧紧,想到吼她的那句,其实不是吼…… 事出紧急,着急了些。 “你说马氏航运的人带来了?” 小赵说:“嗯,就关在牢里,过两天审也行,我看那人是个不经事的,关两天肯定就怕了……” 话没说完,闫峥已经起身,“现在就审。” “诶,纱布纱布。” 闫峥强压着耐心让他包上,衣服也没换,又重新往审讯室去。 …… 第231章 闫峥是什么大魔头? 在家休息了一天。 周一许思去了舞蹈团。 天气回暖,练完基本功她出一头汗,纤细的身形包裹在练功服里。 姚荟正好提着吴婶熬的银耳汤过来。 “小思,喝碗甜水,咋这两天瞧着面孔煞白的,不舒服?” 许思摇头,“晚上有点没睡好。” 姚荟给她倒碗甜水,剩下的让隔壁小姑娘们拿去喝。 许思小口抿着。 姚荟说:“闫峥还忙哩?” “嗯,这两天应该很忙呢,昨天钟姨炖了鸡汤,让周易带了一桶过去。” 姚荟不晓得小俩口的事,叭叭数落儿子,“那商检局给他三瓜俩枣,他就忙成陀螺,不顾家的。” 许思温声说,“没有的,就最近忙了点。” 她跟闫峥不是吵架,最多算的上一点点闹别扭,说话自然向着他。 姚荟瞪眼,“你就太柔,啥都顺着他,事是忙不完的。” 许思想,她也不柔,以前院长妈妈说她的性子,倔得很。 说得没有错,大概还有点拧巴,什么事放心里较着劲。 甜水见底,许思放了碗。 大门那边却来了两个女人。 一个是刘娇,另外一位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 刘娇也看到她,挥挥手拉着那女人小跑过来,“许思姐,许思姐。” 许思疑惑道:“刘娇,你怎么来了?” 跟她来的女人大波浪,应当是个很爱打扮的女人,但此时却满脸疲惫,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周围没人,只有姚荟在。 刘娇说:“许思姐,这是余蓉,上一趟在和平饭店商检局的饭局上,你见过的。” 许思想想,记起来。 当时一群富太太议论她,这余蓉倒还好,跟刘娇好像比较熟悉。 只是今朝这模样她一下没认出来。 余蓉手里捏着一条皱巴巴的手帕,大概来前还在哭。 她哑着嗓子说,“闫太太,求求你,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家老马,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都成……” 她眼泪涌出来,说着话就要往地上跪。 许思一惊,伸手扶她,“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了?” 旁边的刘娇也帮忙扶人,七手八脚才把哭到抽气的余蓉扶起来。 隔壁的团员有听到动静的,疑惑探出头。 姚荟说,“动不动跪什么,有啥事体讲清爽就好了,上主屋去说。” 许思也是这意思,带着两人往主屋走。 到了主屋,让刘娇带她坐沙发上,余蓉捂着脸掉眼泪。 许思倒两杯茶,“喝点水润润嗓子,有什么事你讲。” 参加商检局那饭局的人大多是航运公司的,许思不动声色。 余蓉咽呜着说:“我家,我家是马氏航运,货船从港市上来被扣了,说是有走私品,不可能的,闫太太不可能的,我们家老马胆子比老鼠还小。” “……就,就过年家里杀只鸡他都不敢看的,每次运货都配合海关检查,哪里,哪里敢运走私品呢,呜呜,他被闫队长带走了,关在牢里……” 旁边刘娇叹口气,“许思姐,不好意思啊,我也实在是看不得余蓉这样,他们家生意确实没出过岔子的,就两艘小货船,所以才想着能不能麻烦一下你……” 许思拧眉,“抱歉,主要是我帮不上忙,闫峥这些天都在码头没有回家,我也不可能去干涉他的工作。” 她安慰道:“只要没有问题,商检局一定会查清的,你们不要着急。” 余蓉泪水连连,“我晓得,我晓得的……只是想求求您带我去码头,闫……闫队长出了名的严厉,前头被抓的走私犯都被严惩了。” “我听说,商检局的牢房又破又冷,里边犯人还打犯人,吃不饱穿不暖。 闫队还不许他们晚上睡觉,火柴棍撑得眼皮……我们家老马要脱层皮的……” 许思:…… 是不是太过了,闫峥他到底啥形象? 许思说:“我先生行事虽然强硬,但正直磊落,不会乱来。” “抱,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外头人说的,”余蓉还在哭,“呜呜,闫太太,我就想到去见一眼老马,让闫队长通融下我见见老马,我劝他说实话配合调查,别受罪……呜呜……求你了。” “闫队长实在太吓人了,坐牢没关系,给我们老马命留下来。” 许思正要开口。 大门被推开。 两天没见的男人裹着一身风尘走进来,身后跟着小赵,看到屋里几人眉峰皱了皱。 余蓉愣在那里,吓呆了…… 白天真不能讲人,一讲就见鬼。 许思说:“不如……你问问闫队长本人?” 闫峥走进来,沉沉看了自家媳妇几眼,才皱眉问,“什么事?” 余蓉对着闫峥哪里讲得出,嘴唇哆哆嗦嗦人都在发抖。 刘娇也不敢吭声。 姚荟说:“你杀人放火了?人家马氏航运家的太太,找来求你饶他男人一命。” 闫峥:…… 又看一眼媳妇,后者捏着一杯茶靠沙发上喝,纤细的脖颈侧过去,没看他。 闫峥是心里着急面上也不动声色的人,坐到一旁单人沙发上。 “我太太帮不到你,有事跟我说。” 余蓉被盯着,看看刘娇又看看闫太太,晓得这辰光只能靠自己了。 “我,闫队长,我不是故意来麻烦闫太太,我家老马,马德才,他,他胆子比老鼠小,不能干走私的事……再说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干,家里还有我和肚里娃呢,他……呜呜,他这个没良心的,要真敢干,我带娃跑了……” “……” 讲着讲着就扯远了。 许思侧目看去,才看到她微微有点弧度的肚子。 闫峥按按额角,“马太太,控制情绪,你对马氏航运的事了解多少?” …… 第232章 跟媳妇道歉 刘娇给她顺着气,“你慢慢讲,别着急。” 余蓉竹筒倒豆子似得把知道的事都讲出来,一点不敢隐瞒。 她丈夫确实本本分分做航运,原本看到开放了想扩大生意,但马家实力不允许,好不容易谈到一批洋货,还被谢家截胡了。 谢家截胡他认了,谁让人家国外有人,那章启承在国外经营多年,啥生意谈不下。 紧接着余蓉查出怀孕,马德才干脆不折腾了,说把手上两艘小货船做好足够养老婆孩子,就从南方准备回来。 谁晓得先出发的货船出事,他一回到沪市就被商检局的人抓住。 闫峥不动声色,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 “你的话给我们提供不少线索,但具体还需求证,回去等消息吧,”男人公事公办地说。 余蓉嘴巴张张,“闫,闫队长,你让我见见我丈夫,我跟他讲,他知道得更多,我让他好好交代……你,你别给他脱层皮啊……” 站在后边的小赵嘴巴抿成一条线,实则憋笑。 那马德才好好的蹲在牢里活蹦乱跳,啥事都没,咋就脱层皮了…… 队长真是,名声不好。 那边许思也听完了,茶杯放回桌上。 这事既然闫峥来了就用不着她管,起身跟姚荟说:“妈妈,我差不多去带她们练舞了。” 新排的舞蹈还得再看看。 姚荟说:“那我跟你去。” “不用了,你陪下刘娇她们吧,”许思拢拢散了几缕的头发,重新头顶扎个丸子头,脖颈沿着肩膀露出漂亮弧度。 打她起来,男人目光就没离开过,见那薄薄的练功服皱眉,提醒说:“外套穿上。” 许思没回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出了门。 余蓉吸着鼻涕还有空关心别人,“……闫队长你是不是欺负太太了,我跟你讲不可以吼,男人对老婆好才能发财,我们家老马……” 闫峥:…… 屋里鸦雀无声,目光齐看他身上。 余蓉反应过来呐呐闭上嘴,“老马对,对我好……” 姚荟狐疑看他两眼,“难怪瞅小思这两天不高兴。” 闫峥扶额,把话题拉回来,“马德才在码头海关的临时监狱里,小赵。” “诶,队长。” “你带马太太去见一面。” “是!” 小赵上前,抬手示意,“马太太,你跟我走吧。” 余蓉起身,“真的能见,好好好,我跟你走。” 走两步又停住,心有余悸地摸摸肚子,“闫队长……我家老马还活着吧,我去了不会挨打吧。” 闫峥没响。 小赵忙说:“马太太,事情正在调查,马先生安然无恙。” “真的,”余蓉满脸惊喜。 刘娇扶住她,“哎呀,许思姐都说了闫队按章程办事,不会乱来,我陪你一起去。” 她不相信闫队长,但百分百相信许思姐。 余蓉终于放心跟着小赵离开。 屋里只剩下闫峥和姚荟。 姚荟吊着眉梢盯住闫峥,抬脚踢踢茶几,“诶,你干啥欺负小思,反了啊?” 闫峥没答,站起身,“我去找她。” 到了舞蹈室外,里头正在练舞。 屋里暖,她外套又脱了,拿着根小戒尺站在最前面。 “1、2、3、4……定,手抬高。” “第三排你们俩,位置怎么挤一起了?脚背绷直……” 许思教得投入,尺子拍拍没到位的动作,“小雨,手压到这。” 学员也学得认真,说到哪就马上调整。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走廊下。 腰杆笔直,目光淡淡看向窗里的人。 不出五分钟,里头的学员都瞧着他了,许思自然也看见。 毕竟男人存在感极强。 学员笑嘻嘻往窗边看,江宝珠以为许思不晓得,好心提醒,“许思姐,闫队长来了。” 许思看也没看,尺子在手心拍拍,“好好跳,眼睛不准乱看。” 大家吐吐舌头赶忙转回脑袋,不敢看了。 一支舞捋下来,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行了,宝珠带着再跳一遍。” 她把尺子放下,终于看向窗边,对上男人眉目深远的眼。 许思走出去带上门。 闫峥两步走过来,“练完了?” “你在这里看着,她们怎么练得好,”许思说。 闫峥抬手擦去她面颊的细汗,“抱歉,那我去那边等你好吗?” 许思抿唇,不响。 心里觉得男人过于理智和礼貌也不是好事。 她说让走,就走了! 没听到回答,闫峥没挪步子。 目光垂落在她脸上,瞧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心疼无比。 沉默片刻,抬手把人揽到怀里,薄唇印在她额边,“抱歉思思,那天怪我,不该对你大声。” 她的练功服被汗湿了些,风吹过来的凉意被男人温热的胸怀驱散。 听他道歉,许思眼眶蓦然一红,咬着嘴巴不说话。 “我的错,是我不好……” 闫峥重复着检讨错误,向来冰冷的目光满心满眼看着心尖上的人。 再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大队长。 见她眼眶泛红,凑近吻在她眼皮上,“思思……” 两人好歹是站在门外,窗子看不着,不然谁见着闫队长这样小心翼翼哄着媳妇,都要惊掉下巴。 许思吸吸鼻子看向远处。 走廊外阳光洒下,院里的花坛早开花了。 她说:“你的伤好点没?” 听她终于肯说话,闫峥心头松了口气,伸手扯上袖子,来之前特意找军医包扎过。 “好了,明天就能拆线。” 许思低头看,见纱布干干净净,“那天后来怎么样了,爆炸有人受伤吗?” 闫峥眉头紧了几分,“两人严重烧伤,在医院里。” 许思不自觉捏住他衣袖,“那你这两天是不是很忙……我。” “不忙,海关处的人,叶处那边派人照看,只是马德才送来,我审完所有人才有空回来。” 许思抿唇,生命攸关的事,她还闹那点脾气。 “我看火灭了就走了,以为没事。” 闫峥晓得她想什么,他的妻子对小赵、大虎还有军区那些人,一向关心善意。 拍拍她背说,“思思……” 后头话还没说,身后的门‘哗’一下拉开。 练完舞的学员呆愣在门口。 她们温柔漂亮的许思姐被闫队长半搂在怀里,眼眶红红的,再看那闫队长,一脸心疼。 江宝珠眼睛眨巴眨巴,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许,许思姐……闫队长好,我们练完休息十分钟……” 许思面孔发热,“嗯,休息吧。” 远处姚荟正好过来,看看儿媳妇和儿子模样,应当是讲开了些。 “闫峥,小思没休息好你带她回去吧,她们我带着。” 闫峥略略点头,询问她,“先回去?” 许思想想话没说完,“妈妈,辛苦你了。” “说什么话,回去睡一觉休息好,”说完瞪闫峥,“照顾好你媳妇啊。” “嗯。” 男人沉声应下,牵着她往主楼去。 后面学员一下把姚荟围住,叽叽喳喳说:“姚老师姚老师~我们今朝练得可好了。” “哟,练得多好啊,尾巴翘起来了,去去去我检查检查,”姚荟往舞蹈室里走,心情不错。 “姚老师,许思姐怎么啦,闫队长咋这时候跑来了?” 姚荟戳戳她脑门,“操心我儿媳妇干啥,皮痒哩?就我那便宜儿子,你们许思姐保准拿捏住。” 学员偷笑,羡慕得不行,姚老师同许思姐婆媳关系真好啊。 闫队长也对她好。 …… 第233章 和好 许思换好衣服,和闫峥回家 。 车被小赵开走送余蓉,两人只能去主街上打出租。 闫峥牵着她不松手。 走几步,许思喊他,“闫峥……” 男人停下来,“怎么了?” 许思看他说,“我不是气你对我大声,情况紧急,那很正常……” 闫峥耐心听着。 “只是你出海前我讲过好几次,注意安全,你回来受伤了就该告诉我的。” 许思说:“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希望丈夫健康平安,但我会努力去理解你的责任和信仰。 纵使我心里千个,万个不愿你冒险,也不会阻止你,但我要有知情权。” 她杏眼温柔看着他,这些话这两天里许思想了很久。 “受伤了我可以帮你包扎,要出任务我帮你准备衣服……” 闫峥眉心逐渐收紧,心头漫出从未有过的酸涩和自责,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乖宝……” 温暖的阳光穿过路边的梧桐树,落在两人身上。 街道无人经过,只有两人相拥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如珍似宝抱着怀中娇小的人,冰冷的眼柔情万分。 抱了会儿。 远处一阿叔挑着担子转进来,手里铁器敲得‘叮叮当当’。 “麦芽糖哩~~” 经过两人,许思一惊小脸埋进男人怀里。 闫峥闷笑抬手挡住她。 偏生阿叔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走过两人身边乐呵说:“哟,哄媳妇哩?” 闫峥‘嗯’一声,坦然承认。 胸口被掐一下。 阿叔呵呵笑,心想小夫妻感情蛮好。 他走出两步,身后人叫住,“阿叔,买点糖吧,媳妇还没哄好。” 胸口又被捶一拳,许思抬眼瞪他。 要这时候还抓流氓罪,两人在街上搂搂抱抱一起被抓走。 阿叔停下来担子往墙边一放,“呵呵,来来来买一点 ,吃了生活甜滋滋,啥闹心事都没有。” 许思红着面孔被闫峥牵过去。 男人蹲下来。 阿叔手脚麻利地打开铁桶上的木盖子,掀开白布,“这边的是粘牙的,那边的是糖块儿,要哪种哩。” 边说着,手里拿两根竹签子搅了软的麦芽糖递给许思,“小囡先吃点。” 许思接过来也蹲下身,“谢谢阿叔。” 糖在两根竹签上卷一卷,香甜绵软,小时候的味道。 “好吃的,苗苗小木肯定喜欢吃。” 闫峥说,“都装一些。” 阿叔说:“硬得好放,这软现吃好。” 小铁锤和铁片‘叮叮叮’敲下块糖,又麻利分成小块油纸一包递过去。 许思说,“这样吧,我找吴婶拿个搪瓷杯去,软的好玩装一点给苗苗。” 闫峥说他去,起身往回走。 许思便和阿叔蹲在路边,等他回来。 手里的糖甜丝丝的。 阿叔说,“男人当兵的吧,真板正。” 许思笑,“嗯,当兵的,是队长。” “交关厉害,”阿叔点点头,回忆往昔,“我年轻也当过兵,不容易啊……” “阿叔你也厉害,”许思说,“是不容易,也很辛苦。” 阿叔慈祥说,“小夫妻感情蛮好,长长久久哩。” 瞧见闫峥从门口出来,往这边走。 长街上,男人身形挺拔穿过光影斑驳的梧桐树下,目光柔和看着她。 许思心口稍软,吃一口糖。 “谢谢阿叔,我俩会长长久久的。” 闫峥走近,把搪瓷杯给那阿叔,装了半杯麦芽糖。 两人便回家了。 看到带回来的麦芽糖,苗苗跟小木围住人。 “小婶婶,好多糖啊,甜不甜苗苗没吃过。” 小丫头鬼灵精,故意问。 小木也馋。 许思不拆穿,笑说,“特别甜,让闫叔叔给你俩弄。” 苗苗便眼巴巴看着闫峥。 男人拉椅子坐下来,“过来。” 俩小的趴到桌边,闫峥拿两根竹签,把糖挖出来一人老大一坨。 许思:“……你也太大方了,吃完不吃饭了。” 闫峥又给那两坨糖弄掉一半。 苗苗唉声叹气,等到了手里又高兴了。 小木吃得眼睛发亮,“阿姐,霞气好吃。” “吃完要刷牙,小木你换的牙长出来了吗?” 小木张开嘴巴,前头换的长出来了,但是又掉了俩,“阿姐,我还在换。” 苗苗捂着嘴偷笑,“小木哥哥没牙啦!” 小木赶紧嘴巴闭起来。 许思说:“你笑小木哥哥,等明年你也换牙。” 苗苗天塌了,“苗苗不换牙。” “每个人都要换,”小木说。 “哇……不,不换牙,”小丫头一下哭了,她上趟看到小木哥哥换牙,血哗哗流。 许思赶紧把小丫头拉过来,又好笑又可怜,“好好好,你不换你不换,我们苗苗不用换牙的,糖好吃吗?” 苗苗边哭边塞嘴里,点点小脑袋破涕为笑,“好吃。” 许思忍笑,让小木带她下楼玩。 俩小的走了,闫峥坐到她旁边,“睡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许思点头,但身上流汗了要先洗澡。 等收拾好上来,闫峥抱着她睡了会儿。 “闫峥。” “嗯?” “哄我累不累,你这两天很忙吧……” 男人把她抱紧,“不累,是你在迁就我,我只怕说出的话无法表达我全部心意和想法,让你伤心和难过。” 他说的极为认真。 许思眼眸轻眨,唇角弯起来,“我会听懂的。” “嗯,睡吧。” 困意袭来,她闭上眼陷入睡梦中。 …… 醒来时天色已暗。 闫峥没在。 许思下楼,钟姨在灶披间里烧菜。 “钟姨,闫峥呢?” 见是她,钟姨擦擦手走出来,面上不像平常乐呵,皱眉说: “思思啊,小赵接闫峥走了,面孔拉老长,像是有啥大事……” “有说啥辰光回来吗?” “没讲,走很急……” 许思看向大门,眉头皱起。 第234章 再遇沈韵之 醒来时天色已暗。 闫峥没在。 许思下楼,钟姨在灶披间里烧菜。 “钟姨,闫峥呢?” 见是她,钟姨擦擦手走出来,面上不像平常乐呵,皱眉说: “思思啊,小赵接闫峥走了,面孔拉老长,像是有啥大事……” “有说啥辰光回来吗?” “没讲,走很急……” 许思看向大门,眉头皱起。 …… 闫峥一去就是两天,没有电话打回来。 碍于上次的危险,许思只能耐着性子等在家里。 马上就到五月,她印象中81年先流行的是红裙子,再到后来是82年的幸子衫,电影带来的名人效应。 这天正好是第二次‘贵宾顾客’的交钱日,许思画了几条裙子的样式,绕去华新,准备让人做出来试试。 一过来,二楼一堆人闹哄哄在交钱。 凌太太赫然在其中,喜滋滋拿着小铁牌上三楼。 “闫太太,你快看我钱交好哩,上楼瞅瞅去。” 许思笑,“好啊,三楼的手表、丝巾、帽子都有。” “好哩好哩,等下你给我挑挑。” “成。” 许思上了三楼,找维斯先生看设计稿。 黄师傅擅长做旗袍和中式的衣服,裙子一类维斯先生倒是在行。 “哦~闫太太,您这稿子画的,非常,非常专业,您一定学习过吧。” 许思已然习惯他浮夸热情的夸赞,淡声说,“自学一点,我想把这几个样式的裙子各做一条看看,全用红色的布料,不同材质,不同程度的红,红格子或者碎花一类也行。” “可以,我很愿意为你效劳。” 许思说,“您手下不是带了两个徒弟吗,让他们来也行,我相信您带的徒弟肯定也很优秀。” 商业互吹,一来一往。 维斯先生心情愉悦,“放心,我会尽快给你。” 许思点头,下楼询问晓曼情况,今天交钱的人竟然比第一趟还多,只是黄师傅和维斯先生两个人名额有限,根本做不过来。 许思说,“让黄师傅安排徒弟做吧,多挂几件成品的旗袍在旁边,他们手艺也很好。” “好的,许思姐,不过咱们二楼的衣服卖的太快了,好几件都缺了尺码。以前一个月南方进货两趟就够了,没想到这次突然卖得这么快,货要补不上了。” 许思想想,“有什么就先上去,我问问周经理下一趟货船啥辰光到。” “好。” 周易正好在华新,许思询问下,按照原先的计划,货船三天后从港市出发,一周后才会到。 “那之前说的,闫家做衣服的小厂呢,有在运作吗?产能如何?” 周易说:“原本是个小厂,但是之前南方的成衣足够用了,那厂盈利并不多,沪市的单子又拢在国营的纺织厂,所以就暂停用了,现在里头就几台机器没再运作。” 许思想想,她目前需要的是制衣厂,或者是个小作坊也行,专门生产她设计的供给普通人的衣服。 一方面上辈子她了解过80、90各个年代的服装变化进程,有个自己的制衣厂,可以赶在潮流起来前就先准备好衣服,另一方面,更节约了成本还能给阿妈找点事做。 阿妈做衣服的本事很好,从纺织厂退下来天天闲着不习惯。 还有吴嬢嬢,到时候再找几个有手艺的姐妹,弄个制衣的小作坊挺好。 不过这事还得慢慢来,耽误之急是要把货先补上。 许思出了华新,转头往恒远去。 恒远的生意很好,开业半月就成功接收了南京路上的客源。 许思进门问了售货员,售货员说办公室在五楼。 恒远每一层比华新面积小,但上下一共有六楼。 许思往上走,顺便看了看每层的布局和生意,乔以南不愧是港市来的人,经营百货又经验丰富。 恒远的各方面已然成熟,比原本的华新还要好。 陈列摆设、百货品类价格一清二楚二,当初华新要真跟恒远竞争,还不一定能抢到肉吃。 上五楼穿过走廊就到了办公室。 许思敲门,里头有人说‘进来’。 女人的声音。 运气不好,是薛佳彤。 她在,那沈韵之肯定也在。 许思推门进去,不出所料,另外还有应恒。 “嫂子,你怎么来了,”应恒惊喜道。 许思跟他不如乔以南熟悉,也不晓得应恒怎么每次看到自己这么热情。 薛佳彤撇撇嘴,“应恒你这话问得真傻,闫太太可是大股东。” 酸里酸气,小家子气。 应恒早看她不爽,“是呗,所以人家想来就来,你又来干啥。” “你……” 沈韵之轻喝:“应恒,好好说话。” 应恒不吭声了,抱臂靠在窗子上。 许思没管那俩人,上前说正事,“以南哥,我想问下恒远最近的货船什么时候到沪市,已经出发了吗?” 乔以南给她泡茶,“还没,明天一早要出发,路上五天。” “太好了,”许思喜道,“能不能帮我带点货物,不多,就三木箱的衣服,华新的货船要迟几天,但衣服有些补不上。” 乔以南笑说,“行,我打个电话就好。” “太谢谢你了,”许思松口气,华新才转成服装,要是才几天就补不上货让人跑空,肯定会有影响。 旁边沈韵之叹气说,“以南哥,我刚刚嘴巴都说干了,你也不同意帮我租那个店面,还是思思面子大,一说就什么都能帮。” 玩笑的语气又夹杂着委屈,总归不怀好意。 乔以南说,“你租的店面位置不算好,还是别人先定下的,再租只能加钱,韵之,你真的觉得值?” 屋里还有许思,这话让沈韵之觉得落了面子,有些不高兴。 “这钱我自己会出,只不过那人有些难搞,非得有人担保,你是恒远的老板你给我担保呀。” 乔以南说:“你跟我讲开服装店是出于生意层面上的考虑,但现在我认为你的判断是有问题的,当然你执意要租,我可以帮你担保。” “能担保就成,那下午就去租下来。”沈韵之心满意足,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许思,自觉没落了下风,不管怎样,乔以南他们还是对自己好。 许思想起什么,问道,“沈小姐租的店面是哪里?” 沈韵之没打算隐瞒,“华新对面最大那个店面。” “82号?” 沈韵之皱眉,“嗯。” “那店面是我的,唔,我让周易帮忙租出去,他做事比较严谨,如果你要租的话不用担保也行,反正房租不高沈小姐肯定不会少这点钱。” 沈韵之面上青红交接,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你的?” …… 第235章 谢思? “是。” “不可能,那也是闫家的,你怎么可能有店面。” 许思淡淡说,“你这么说也行,我手头店面还蛮多,过年辰光公公给了我几个,你要想租都可以带你看看。” 去年中秋节给了俩和南平路的小洋房,过年去闫家吃饭,闫振华又给了六个店面,她现在接手华新反倒没空弄小铺子了,就让周易往外租。 要担保? 她没听周易说起过。 但许思完全相信周易能知晓沈韵之的身份,八成不想让她租在华新对面,给自己添堵。 想到这,许思默默感叹了下,不愧是周经理。 薛佳彤嗤笑说,“给你就真当是你的了,还不是闫家的。韵之姐你找闫队说说呗,你俩什么关系呀还要加什么钱,说不定都不收你租金呢。” 沈韵之嘴角扯扯,沈家、闫家是有来往的,当年她还没出国,闫振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她也不热情,怎么可能对许思这么好。 那些铺子肯定是给闫峥的。 “这样啊,那我问问闫峥好了。” 乔以南皱眉,“韵之。” “怎么呀,我们跟闫峥是朋友,以南哥你们买这个大楼还不是闫家走的门路,我只是找闫峥租个店面还不行了。” 沈韵之比许思大了四岁,说起话来却装嫩得很,常让许思以为她年龄很小…… 许思淡淡说,“沈小姐想的话也可以找闫峥,不过最后还是得跟我签,毕竟我们家的钞票和所有地契,房证都在我这。” 说完,没再管笑容僵在脸上的沈韵之。 “以南哥,那麻烦你安排一下,我迟点让那边的人把货送过去。” “好,放心。” 许思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慢点。” 许思说,“以南哥、应恒,再会。” 应恒一笑,“嫂子我送你吧。” 说完,跟着许思溜出办公室。 走下转角,许思好笑说,“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送我。” 应恒摇头无奈,“嫂子,我不忙,我送你还高兴呢,省的韵之姐天天不给我好脸色。” 许思也就没说什么。 应恒开车送她,路上忍不住说,“嫂子,韵之姐当年跟闫哥也没啥,那会子年轻,结婚这种事对闫哥来说没当成要紧事,家里说了他没反对,就那样……” 他怕死了,就怕表姐捣乱让闫哥和嫂子生了隔阂,那多不好。 许思笑笑说,“我晓得,闫峥跟我讲过。” “嘿嘿,那就成。” 应恒余光看她一眼,见她清丽的面容并无波澜,是真得没在意。 以前他想不出闫哥那种人会真得喜欢谁,现下看到嫂子那就合理了。 温柔、大方又聪慧,还很美。 他得照着找!!! 等找到个媳妇,将来回去港市家里老爷子保准不揍他。 外头艳阳高照。 许思说两句话又静下来。 不晓得闫峥忙完没,回去给码头拨个电话问问。 车子很快到象牙巷,许思让应恒认了个门。 应恒笑呵呵说,“这里好,清静,下趟跟以南哥来蹭饭可以吗?” “可以,钟姨做饭有一手。” 应恒心满意足地走了。 许思上楼拨电话,对面是小赵接的。 “嫂子,闫哥他不在……” 许思问:“他去哪了,很忙吗,这两天会不会回家呀?” “闫哥,闫哥开会去了,真的很忙,可能还要忙……四五天吧,”小赵说话吞吞吐吐,眼睛瞄着站在旁边脸色沉黑的闫峥。 许思温声说,“好,那他要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你来取或者我送过去都成。” 许思嗓子有些干,咳了两声又说:“不然我今晚送点饺子和菜给你们吧?” 旁边的闫峥眉梢拧起。 小赵磕巴说:“不,不不不不用了,闫哥开完会我们要去局里审犯人,还要去城西看个仓库,遇不上。” “这样啊,”电话里的声音低下去,许思说,“那好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忙,小赵你记得让他注意手上的伤。” “好嘞,嫂子你放心吧。” 电话挂断。 小赵一脑门汗,“队,队长,嫂子好像不晓得那仓库……” 闫峥沉声没开口,想到她刚刚咳了两声,难不成是着凉了。 “行了,带上两个人,去城西仓库。” “是,”小赵出去安排。 桌面上一张租赁合同,正是城西的一个仓库。 出租方落款处,是‘谢思’的名字。 而另一方是前几天抓到的渔船上的犯人。 渔船上还搜出枪械弹药,正是那晚抓捕时候走私犯用的。 这批东西,闫峥太过熟悉。 小赵很快回来,“闫哥,可以出发了。” “嗯。” 两辆车出发。 小赵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这事就扯上嫂子了,更重要的是那批东西,跟当年害死副队的是同一批。 只要遇上副队的事,闫哥肯定要一查到底。 他也是一样的,只希望这事跟嫂子没关系,不然……小赵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样。 闫哥又该怎么办。 车子离开海关处,快速向着城西开去。 …… 许思挂了电话,才觉出有点奇怪。 闫峥跟小赵连体婴似的,怎么他开会小赵没跟着。 说话也磕磕巴巴的,难不成遇到什么事了。 “咳咳——” 许思又咳了两声,端起桌上凉茶喝了口。 凉茶是钟姨泡的竹蔗水,微微的甜,滑过喉咙舒服不少。 只是刚到肚子里,许思就莫名泛起一阵恶心。 “呕……” 她捂住唇干呕了一下,眼前有些发黑,扶着桌子蹲下身。 片刻后,才缓过去。 许思眨眨眼,手在胸口捶了捶,又没感觉了。 最近太累了吧,累得都要低血糖了。 苗苗从楼梯跑上来,“小婶婶~” 许思起身去接她,“你回来啦,钟姨呢?” “钟姨跟婆婆做米糕,我跟小木哥哥写字。” 楼下响起阿妈跟钟姨的声音,许思有点饿,暂时把闫峥的事放到脑后。 “走,蹭一块米糕去。” …… 第236章 退伍申请 城西仓库遗留几支无法使用的枪械,被商检局带了回去。 两个扮作渔民的走私犯继续被提审,一口咬定是当初谢家的女儿谢思签的字,至于谢家其他人,不认识。 马氏航运的东西他们不晓得是啥,反正仓库那边三天去一趟,有事要做就会有纸条留着,这次就是去取货船上的东西,再送回到仓库就没他们的事情了。 离开审讯室,闫峥一脸寒霜。 身后跟着的小赵同样脸色难看。 “闫哥,那现在要……把嫂子带来吗?” 走廊里静了几秒,海关处的地方着实简陋,头顶昏暗的灯闪了一下,像是错觉。 “不用,跟她无关,往谢家查,”说完,闫峥大步离开。 夜深,办公室的灯未开。 码头上灯火通明,光从窗外透进一点,将窗框的影子斜照在办公桌上。 男人靠坐在椅子上,坚毅冷峻的脸半明半暗。 搭在桌沿的指尖夹着一点腥红,烟味浓重。 闫峥极少抽烟,能回忆起上一次,大抵还在许思来到家里前。 她不喜欢烟味的。 回忆三天前,南平路的街上她清透的杏眼看着自己。 “我会努力理解你的责任和信仰……” 闫峥听过无数质疑和嘲讽。 闫家港市发家,家财万贯,航运、百货还有在港市的工厂,在外人眼中,作为闫振华最看重的长子,他只要在家里等着接手这一切就好。 投身入军区,无数质疑伴随着闫峥。 “有福不享,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一辈子花不完的钞票,换做我天天躺着就成。” “军区有什么好,受苦受累不晓得啥辰光命都丢了。” 更不用说闫振华和母亲,他们一开始也无法理解。 但作为他的妻子,许思从未问过,更没有提过让他回去管生意,辞了军区的事。 谁人不想安定的生活,陪在身边的丈夫。 却只有她,会说支持。 闫峥自觉亏欠。 但这一次,所有事情和范征有关,一条性命,数人重伤。 他必须查。 “但我要有知情权……” 许思的话还在耳边,但闫峥无法像她透露任何,出于任务的保密行为,一切不能告知。 烟头烧出一截长长烟灰,闫峥扫一眼,丢了坐直身子。 从一摞信纸中抽出一张,开灯拿起钢笔。 钟姨说她性子变了许多,当初在谢家的许思还小被谢景盛控制着,闫峥无法确定在那时候,她是否被诓骗陷入其中。 钢笔‘沙沙’划过纸张,几乎穿透,却毫不犹豫。 “退伍申请”。 最坏的打算,如果同思思沾上一点,他会一并承担。 …… 码头上。 卸货的人上上下下,忙至深夜。 小赵和大虎负责监督,站在灯下眉头紧锁。 “那边负责运送的是嫂子的二哥吧?” 小赵抬眼看去,是许向阳。 他前段时间调到这边码头,会开车,帮着卸货运货,人很不错。 “嗯。” 大虎碾了碾地上七零八落的草,操蛋地骂了句脏话。 “不可能,那几人咬死嫂子都不能跟她有关。” 小赵沉默,半晌开口问,“那如果有关系呢?哪能办?” 大虎哑声,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口。 哪能办? 副队牺牲那天,一队的人齐齐发誓,会查出那些不要命的走私犯,报仇雪恨。 “当初队长为啥是娶了嫂子……要是……” 要是没娶,一队的人也不会认识许思,不认识,真的出事抓到互相是陌生人,没这么多纠葛。 小赵说,“不晓得,起先明明说是先带家里,查查谢家……后来不晓得咋就结了。” 小赵哂了声,“如果谢家包括嫂子都有问题,大虎,我们得公事公办。” 大虎耷拉着肩,灯下的影子硬生生矮了几分。 还未再说什么,海关的人远远跑过来,大喊道:“准备出海,有情况!” 小赵和大虎立即分开,大虎冲去安排队伍,小赵回办公室报告。 跑到走廊下,闫峥已大步出来。 “闫哥,有情况要出海。” “走。” …… 那个电话后。 连着三天,许思没再收到消息。 打电话去海关处问,说是出海巡查了。 她不放心又跑去问了二哥。 大早上的,许向阳刚把自行车拉出来准备去上工。 “二哥,”许思快走几步,“你这两天看到闫峥了吗,海关的人说他出海了。” 许向阳垮上自行车,想想说,“确实是出海了,但平常一两天就绕回来,这次没瞧着回来。” “是哪家的船进港了吗?”许思问。 许向阳看她担忧的神情,“不清楚,小妹别急今朝我过去问下,说不定已经回来了,要看到闫峥让他给你打电话。” “好……”许思抿唇,不耽误他上工,“二哥去忙吧,我去舞蹈团,电话打那边找我。” “嗯,早上凉多穿件衣服,”许向阳嘱咐完妹妹,才骑着车摇晃离开。 许思转身回了家,收拾妥当往舞蹈团去。 然而一整天,都没接到电话。 中午吴婶烧了饭菜,许思又让她别出门,在家等电话。 一直到舞蹈团解散回家。 她心口不安跳着,情绪有些不好。 往常闫峥出海或者什么,都会给她打个电话,要来不及也会让小兵打一个。 这次什么都没有。 明明说好了有什么会告诉她的。 许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迷迷糊糊的灯也忘了关。 第二天,军区医院。 小赵匆匆交完药费,病房里躺着闫峥和大虎,其余伤员躺在隔壁。 气氛凝重,护士来去匆匆。 商检局两艘船出发,其中一艘突然爆炸,正是闫峥坐的那艘。 昨夜连夜送来军区医院。 …… 第237章 找新妹夫!! 太阳明晃晃照着。 许向阳提着两个包子往海关处走去。 昨天问了一圈,说商检局的人还没回来,今天一上工,他第一件事又是来问。 海关处几人早跟他混熟,“啊,回来了,昨晚你不在吧?” 许向阳说:“昨天我白班,傍晚就回去了。” 那小兵说:“出事了,出去两艘船炸了一艘,还好另一艘和附近的渔船帮忙,人捞上来了,但都受了伤全送到军区医院。” 许向阳一怔,厉声问:“炸了一艘?闫队长呢?” 小兵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一跳,“就,就是闫队长那艘,不好说,昨晚人晕了。” “知道了,多谢,”许向阳把手里包子一放,拔腿就跑。 跑到停自行车的地方,踩上风一般地往家里骑去。 周日,小妹应该在家。 风从袖子领子灌进来。 许向阳却冒了满头汗,后背湿透。 他那妹夫不会真出事了吧!! 他要有点什么思思怎么办,许向阳眉头紧拧,尽管平常跟闫峥不对付,但他清楚,小妹心里装着他。 自行车压过一块碎石,许向阳看也不看只往家里蹬。 一路骑到象牙巷。 许思心神不宁,装了点饭菜准备去码头看一圈。 刚下楼就看到许向阳脚撑地停在门口。 他满头汗水,眉头紧皱。 许思心口没来由慌了一下。 “二哥……” “出事了小妹,海关处的船炸了,所有人送去了军区医院。” 许思愣住,一瞬间耳朵似乎听不见声音。 “二哥,你说什么……”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别急我带你去医院。” “好……” 许思手软脚软地坐上后座,紧紧抓着他衬衣。 “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出的事,别急,说不定不严重不然早给你打电话了。” 许向阳绞尽脑汁安慰妹妹,尽量骑得快一些。 许思不再说话,抓着他衬衣的手,指尖发白。 …… 军区医院,小赵走进病房。 护士刚调好盐水,叮嘱说:“脑部受伤,肩上伤口太深,还没脱离危险期,今晚有任何情况叫我。” “好,多谢,”小赵点头,目送护士离开。 午后的病房静得没有声响。 小赵在床边坐下。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 门外一道极轻的脚步声离开。 …… “护士,请问码头送来的人在哪个病房,有没有一个叫闫峥的?” 许思跑进医院,许向阳腿快蹬断,累得走在后边。 商检局船爆炸不是小事,一下送来十多个人,护士马上就说,“有的,在二楼最右边的病房,那位队长头部受伤还在昏迷。” 许思腿软了一下,被许向阳扶住,“别急。” “严重吗?”她声音嘶哑,心口抽疼。 “当然严重,肩上还有伤,昨晚主任连夜做的手术,差点就……” 后面的话护士没再说,“你是什么人,家属吗?上去看看吧他们的人在。” 瞧她长得这样好看,小护士忍不住惋惜,那闫队长受伤太重了,也不晓得啥辰光才能醒来。 许思是被二哥扶上楼的,每走一步都在后悔。 她说错了,那天她说她会支持闫峥的工作……但好像并不能。 如果闫峥出了什么事,如果他死了呢? 许思咬着唇,她好像没自己想象的坚强。 眼泪氲在眼眶里,许思几乎看不清路。 许向阳扶着她肩心疼说:“没事的,既然手术都做了肯定会好,那是闫峥,他命硬着呢。” 许思摇头。 他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那天她亲眼看到货物爆炸,就该知道这次多危险。 沿着走廊走到最后,一连几个病房都躺着人。 许思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商检局的人。 她快走几步,“闫峥,闫峥……” 病房门被推开。 男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额头一道血痕。 旁边的小赵一愣站起来,“嫂子,你怎么来了。” 许思紧紧看着床上的人,“闫峥怎么样了?船为什么会炸……” “闫,闫哥还没醒,医生说没脱离危险期要观察一下,”小赵赶忙说,“还好爆炸时我们返程了,是在江岸上……” 许向阳扶着她走进来,许思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除了头呢,还有哪里受伤了?” “肩上……伤口已经缝合了,嫂子……” 许思小心握住闫峥的手,男人惯常温热的手一片冰凉,盐水顺着针管流进手背。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闫峥,就算当初腿伤严重,闫峥仍是每日身姿挺拔的坐在那里,处理公事。 不曾像这样悄无声息得躺着…… 许思抬手拉开一点被子,大概是不方便他上身没有病服,纱布从左肩一直包到腰上,触目惊心。 “闫峥……你说了不会受伤的。” 眼泪滚滚滴下来,落在他指尖,烫得灼人。 许思肩膀发颤,“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说不确定……”小赵欲言又止,还是把嘴巴闭牢了。 一旁的许向阳怒了,“什么人干的,你们第七区不是最厉害的军团吗,就这样?随随便便就躺在这人事不省!!” “算个屁!!” 晓得这么没用,谁愿意把小妹嫁过去!! 小赵回嘴,“你,你怎么说话呢!” “有本事他闫峥就躺一辈子,我刚好给小妹找个新妹夫!” “二哥,”许思拉住暴走的许向阳,摇了摇头,忍住眼泪。 “小赵,联系别的医生了吗,沪市哪家医院最厉害,或者……或者港市的柳主任呢,对,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再找柳主任。” 她说着就要起来,可腿软的站不住,起身就要摔下去。 许向阳一把捞住妹妹,“小妹。” “我没事……” 许思哑着嗓音被许向阳重新按在椅子上。 小赵眉头拧紧,安慰说,“嫂子,都问过了,你别着急,军区医院已经是沪市最好的,军区那边正送孟军医过来。” 许向阳说,“他们第七区这么宝贝闫峥,会安排的,你好好坐着。” 隔壁床还躺着大虎,中间拉着帘子。 大虎躺得如芒在背,那双虎目圆溜溜转了一圈,要命啊,早晓得不跟队长躺一屋了…… 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戏到底能不能让嫂子晓得啊。 “咳,咳咳……” 床上的人睁开眼。 许思一愣,“闫峥,你醒了……” 男人看她几秒,微点了下头。 许向阳快步跑出去,“我去叫医生。” 许思紧张道,“头疼吗?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闫峥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眼睛上,哑声说,“没事,别担心。” 许思眼泪又掉下来,“你吓死我了,闫峥,你吓死我了……”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查到一半大虎也醒了,小赵过去看。 大虎拉着他手,口型说:“快快快,快带我走。” 小赵抓抓头发,“医生,大虎要送去一楼换药。” 说着,找了个轮椅把大虎弄走了。 一出门,两人松了口气。 大虎说:“完了,嫂子咋来了。” “估计许二哥讲的,把他忘了。” “那咱告诉她吗?” 小赵瞪他,“任务机密,你说呢?再说谢家的事还没定论,嫂子那签名是实打实的。” 闫哥这样还不是为了把谢家一锅端了。 赶紧给我装死!” 大虎立马做出一副虚弱样,“还不如你来装。” “呵,我来装你有脑子干事吗?” “……” 小赵把他推去另个病房,反正闫哥都忍不住“醒”来了。 炸是真炸,伤也是真伤。 只是没那么严重,他们必须将计就计。 …… 第238章 任务大于天 “我没事……” 闫峥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眼睫,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许思握住他手,顾不得擦眼泪,“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头晕不晕……” “没事,”闫峥哑声说的,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爆炸,落水,到码头再到医院。 一直有人暗中盯梢,确认伤亡情况。 装作伤亡惨重是临时计划,他们出海的船是小渔船,一艘承载不了多少人。爆炸之前闫峥察觉出异常,以集合的由头把所有人叫到甲板上。 所以爆炸还未波及前大家就迅速跳入海中,队里的人只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被救上来后,闫峥迅速决策,将计就计,装作伤亡惨重,引谢家放松警惕。 谢家的船还有两日到沪,这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八成想趁商检局的人重伤做些什么。 他等不了,这一次牵扯思思和范征的事,他非得把谢家端了。 计划里两天就能结束一切,偏偏忘了许向阳。 医生很快被叫来,检查了伤口。 闫峥肩上的伤倒是真的,左肩到胸口,红肿外翻敷着药粉,但只是看起来严重有些失血过多,不算深。 许思看都不敢看,被许向阳扶着站在一旁。 按照计划,医生说:“伤口很严重,不要移动,好好休息。” 许思问:“那头上的伤呢?” “脑部受伤可大可小,注意着点。” “好。” 医生离开,许思说,“二哥,你还要上工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行。” 许向阳担忧看着她,“不行,你脸色这么难看,我也在这。” “小赵他们在的,我没事只是被吓着了,”许思说着,扯了扯嘴角。 许向阳看看床上的闫峥,自己在这似乎也不合适,叮嘱了两句还是离开了。 等人走了,她重新坐回床边,朝门口张望。 “大虎还没回来?” “不用担心,小赵跟着。” “嗯,”许思转回身,手被他握进掌心。 “别乱动,盐水还没挂完。” 闫峥看着她,沉默不语。 许思说,“皱眉做什么,哪里疼吗?” “不疼。” 疼得是心里,拧成一团发酸发胀。 许思说:“大家没事吗,没有太严重的吧?” 闫峥‘唔’了声。 许思说:“那就好。” 想想又说,“昨晚就出事了,也不让人告诉我,是不是又想瞒着我?” “没……” 许思弯唇笑笑,“没就行,你别说话了再睡会儿,我在这里陪你,等下打电话让钟姨炖个鸡汤,得多炖点让大家都喝一碗。” 闫峥无法再看她清澈的双眼,闭眼没再说。 作为第七区的队长,他必须坚守所有条例和规定。 如果没有仓库那张签名,如果思思不牵涉其中。 他都能隐晦透露一点。 但她牵涉了性质便全然不同,尽管闫峥不信,但没有真得洗脱怀疑,他就必须守住最后一条线 她是他的妻子,纵然结婚之前缘由复杂,但婚姻既定,他闫峥就是认了。 风雨同舟,认定她的一切,不管和谢家有无关系。 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 但这一趟,隔壁还有一队二十多条命扛在他肩上。 如若今天他为一己之私破了规矩。 往后就算退伍离开,留下的人又如何相信战友,如何托付后背。 军区就废了。 手背被人温柔地抚了下,柔软的脸颊贴上来。 许思嗓音很轻,“睡吧闫峥,不要想太多。”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失血造成的后遗症,闫峥竟是真睡着了。 隔了会儿,小赵推着大虎回来。 许思回头看,见大虎一条腿包成粽子。 “大虎,你腿……没事吧?” 大虎心虚说不出话。 小赵说:“骨头折了,能,能治好,就是要躺几个月。” 许思点点头,“那就好,骨折没关系好好休养,等会儿叫钟姨再炖个猪蹄汤。” 大虎听着这话,差点就要跪下来检讨。 眼睛红红的。 许思只当他是因为腿伤难过,又安抚说,“别担心,到时我再帮你问问柳主任。” 大虎眼泪快夺眶而出。 许思手被扯了下,是闫峥醒了。 她说,“醒啦,小赵回来了,他在这陪你们我去给钟姨打个电话把汤炖上,再回去给你拿身换洗的衣服。” 闫峥说,“不用来回跑,这里小赵管着就行你回去睡。” 许思瞪他,“我拿了东西就回来陪你,在家哪里睡得着。” 说着没等闫峥开口就站起身。 “小赵,那我先回去一趟。” 小赵白着一张脸,“嫂子,不然你还是在家吧,我去取东西也行。” 许思狐疑看他一眼,“怎么你也学闫峥,你走了谁照顾他俩,等着吧。” 说完她把闫峥手塞回被子里,转身出了门。 炖汤要时间,下楼到护士站借了个电话打回去,让钟姨先准备着。 听到闫峥受伤,钟姨也吓一跳。 “小思,我马上弄,你别着急啊。” 许思走出医院,外头天暗了,似乎要下雨。 她到街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离开了医院。 …… 病房里静悄悄。 半晌大虎才擦擦眼睛,“我心里头难受,嫂子晓得我骗她得多伤心。” 他踢了踢受伤的腿,一点毛病没有。 他心里都愧疚成这样,队长呢,八成要心疼死。 闫峥没响,再纠结这些没有意义,把事情快速解决才是关键。 他和小赵交换了个眼神。 小赵压低声音说,“盯着的人前头走了,应该是回谢家报信去我让人跟着了,医院前后出口还有两个人守着。” 闫峥坐起来,“知道了,章启承到哪了?” 小赵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图上一个地方。 “到沪前他们最后的停靠点在良玉市,谢家要告诉章启承我们伤亡的消息肯定就是在这,已经按照你的指令让人潜伏在码头,刚刚我们收到消息他们有人下船用了电话,三点五十分,船从良玉市重新启航。” 闫峥沉眸看了眼表,四点十分了。 “良玉市到沪市只要两个小时,抓紧时间,我们现在去码头出海,收到商检局伤亡的消息,章启承肯定会有所动作。” 闫峥继续说:“谢家狡猾,上一次范征出事就是他们的手笔,务必解决了。” 小赵说,“那我们从三码头出海?” “嗯,三码头离得远可以避开海关处,医院的人照常躺着你们俩跟我走。” 海关处不能全信。 医院既然有人盯着,那原本的一码头也会有人。 闫峥起身,拿出抽屉里的衣服换上。 大虎弯腰拆腿上的纱布和夹板,闻言弱弱问,“嫂,嫂子还给我们送汤呢……” 闫峥眉头紧拧。 小赵瞥一眼队长神情:“我,我刚也想让嫂子别来,她不来明天咱们说不定就解决了……对不起队长。” 当初他在副队坟前发过誓,要为他报仇雪恨,所以面对嫂子,小赵也咬着牙不敢透露一点。 不敢赌那万一。 病房陷入沉默。 良久,闫峥说,“让小张等着,她来了送她回去,务必亲自送到。” “是。” 小赵转身出门,同隔壁小张交待好。 三人从隐蔽的角落离开了医院。 三码头上,商检局剩下的那些人已悄声等在一艘不起眼的渔船上。 闫峥踏上甲板,几分钟后。 渔船沿江离开。 …… 第239章 她不属于这里 灶披间里飘着鸡汤和蹄花汤的香味。 许思收拾好闫峥要用的东西,下楼帮钟姨一道炖汤。 看看时间,五点了。 “钟姨,这鸡汤差不多了。” 钟姨瞅瞅,丢几个红枣进去,“红枣补血,那猪蹄得再炖几分钟。” “行,把保温桶给我吧,我先装鸡汤。” 两人把鸡汤和蹄花汤装好,足足装了四个保温桶。 钟姨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把苗苗送到徐桂芳那边,一起出了门。 车子开到医院,上了二楼。 许思说,“钟姨你那两桶给前几个病房的分一碗,闫峥在最里边的病房,我先过去。” 钟姨说好,去给大家分汤。 许思脚步快了点,一来一回快六点了,怕闫峥等饿了。 等到走到病房外,里头没有声音,灯也没开。 以为人睡了许思轻声推开门。 “闫峥,大虎……” 她轻轻叫了声。 身后走廊的光照进来,许思愣住,病床上空空如也。 她疑惑退出门外,又看了眼门牌。 209房。 没错呢…… 她抬手拉起灯,看着空了的病床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闫峥……” 太阳穴突突直跳,病床没有收拾。 她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在许思的印象里,除非只有病人出事了,被拉去抢救或者…… 医生说,脑部受伤可大可小。 她浑身发软,一瞬间浑身冰凉,止不住发抖。 想起什么,许思朝着床边走去,拉开两张病床间的帘子。 大虎的床也空着…… “不,不会的,大虎只是……只是骨折了,死,死不了……” …… 许思转身往外走,脚步凌乱得踉跄了一下。 走到门边,隔壁跑来一人,“嫂,嫂子,你来了。” 许思脸上没有血色,颤声问:“他们去哪了?” “队长跟小赵他们出去了,您别急,队长让我送您回去,”小张年纪轻,不晓得里头弯弯绕绕,队长怎么吩咐他就怎么说。 许思心口一松,一瞬间只觉得浑身血液恢复了流动。 她咬牙问,“出去了?他们受伤那么重,去哪里了?” 小张眼神闪烁,抓抓头发,“任务保密,我不能说。” “任务?为了任务不要命了吗!” 许思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紧绷的一丝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医生交待不许移动。” 小张嘴巴张了又合,“嫂子,你,你别担心……没事的,咱们不能在这说,先送您回去吧。” 钟姨听到动静跑来,“小思,怎么了,怎么了?” 看她苍白的脸,钟姨赶忙扶住人,“闫峥呢?” “出任务去了……” 许思死死盯着小张,脑中冒出几个疑问。 出任务。 那为什么小张在这里,为什么病房里的伤员都在。 一队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为什么没有人来? 又为什么不能说? 她心中疑惑越来越大,说不出的不对劲。 钟姨还在念叨,“闫峥不是受伤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 她喃喃说着,小张咽了下口水。 许思突然错身快步走去,拐进隔壁的病房,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她一咬牙,抬手就扯了一个下属的被子。 “啊啊啊,嫂子……” 那小兵身手矫健得扑棱着爬起来,吊在脖子上的手都从绑带里拿出来了。 哪里有受伤的样子。 许思又一转头,盯住旁边那位。 那位磕磕巴巴说:“嫂,嫂子,我我我也不是太严重,我没穿,没穿……” 没等他说完,许思已经转身走了。 不用看了。 都是假的。 她快步向楼下走去,心里又后怕又委屈,更多的是生气。 眼泪断线珠子一样大颗落下来。 钟姨赶紧往下追。 小张也拔腿就跟,心里大呼一声完辣! 队长没说嫂子要是自己发现了咋办!! 天已经全黑。 许思不晓得要去哪里,沿着街快步走着,风吹得发冷。 路灯昏暗,行人擦肩而过。 看到这样漂亮的女人落泪都忍不住看几眼。 是啊,任务大于天。 闫峥有一百一千一万个理由保密。 也该对她保密。 是她自己太好笑了,一天哭了几次,跑了几趟,为他担心为他害怕。 连小赵和大虎也看着吧。 是不是还会觉得她一个女人耽误了任务。 许思心口发闷,她想生气,可不晓得该生谁的气…… 闫峥吗?还是小赵?大虎?小张? 他们只是为了任务而已,他们是保护人民的军人,有严明的纪律和规定。 她好像连一个生气的理由都不被允许。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啊…… 许思喉咙梗塞,扶着墙停下来。 长街上属于80年代的房子、店铺,破旧的三轮车、黄包车…… 还有穿着朴素的行人。 在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像电视场景。 她突然觉得,好像从未真得属于这个世界。 钟姨和小张远远跑上来。 许思觉得被人抱住。 钟姨的声音在耳边,“小思,不哭不哭,钟姨在这呢,咱们先回家。” 她摇摇头,呢喃说,“我家不在这里……” …… 月亮高悬,雨闷着下不来。 渔船驶入海域。 夜色中的海无边无际。 闫峥独自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薄衣被风吹得鼓起,脸凝结成霜。 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第240章 伤心 车子开上街。 许思和钟姨坐在后座。 她没再开口,看着窗外无声流泪。 “不哭了小思,再哭把眼睛哭肿,”钟姨拿帕子给她擦,把人冰凉的手揣在怀里,心疼不已。 穿过大桥,小张瞥瞥后面,欲言又止:“嫂,嫂子,这事队长不是故意的……您别难过了,主要跟副队还有关系,所以必须谨慎。” 许思不响,她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耳朵好像听不清楚声音,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更让她不想开口。 “造孽啊,姑爷咋这伤人心……” 钟姨不晓得发生啥,但自打谢家的事之后小思像变了个人,有本事有主见又坚强,哪里再这样伤心过。 她长叹一口气,心疼地抹抹眼睛。 车子很快到象牙巷,院里亮着灯。 许思下车往里走。 “阿姐,你回来啦!!”小木虎头虎脑跑出来,兴奋地叫她。 后头跟着苗苗。 原来是徐桂芳不放心,带着俩孩子过来等她。 跑到跟前,小木一下停住脚,“阿姐,你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牵住许思。 “阿姐,你哭了?” 许思心中酸软,摇摇头说:“阿姐没事。” 徐桂芳也出来,看闺女这模样顿时急了,“囡囡咋哭了,是不是闫峥有啥事?” 她不提还好,一说许思心口揪着疼,哑声说,“他没事,阿妈我很累,想上去睡一会儿……” 徐桂芳拉着闺女,看了钟姨一眼。 钟姨无奈地摇摇头。 徐桂芳没再问,“好好,累了咱们上楼歇会儿,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许思摇头。 带着人上了屋,苗苗瘪着嘴巴问:“钟奶奶,小婶婶哭了。” 钟姨牵住她跟小木,“小婶婶有点难过,咱们不吵她,钟姨给你俩做饭吃。” 苗苗还是不放心看着楼上,不肯走,眼泪汪汪的。 钟姨叹气,“乖,让小婶婶睡一会儿。” 苗苗点头,这才跟着进了灶披间。 回了屋里,徐桂芳找身睡衣给许思,“换了衣服才好睡,阿妈给你打热水擦擦脸。” 许思说好,简单收拾后就躺到了床上。 徐桂芳坐在床边,没有要走。 屋里灯没开。 只开了书桌上一盏旧旧的小台灯。 许思晃神说:“阿妈,你回去歇着吧……” “阿妈不走,等你睡了再回去,”徐桂芳俯身说着,手轻轻抚过她额头,像哄着小孩。 她的手长期干活,略微粗糙,但无比温暖。 许思想起来,上辈子在孤儿院,院长妈妈也这样哄过她。 “心里要难过就跟阿妈说会儿,不想说就睡一睡,”徐桂芳心疼说。 这话让忍住的眼泪又滑落,将眼尾洇得通红。 许思吸吸鼻子说,“我没事的……” “那就睡吧,”徐桂芳擦擦她眼泪。 手被许思握住,她闭上了眼。 …… 等到人睡着,徐桂芳又看了许久,才下楼去找钟姨。 钟姨说:“我也不晓得,不是说闫峥受伤了,但我跟小思一去人不在病房,小思以为出事就被吓到了。” “后头……后头……” 徐桂芳说,“后头咋了?” 钟姨想想说:“后头好像是小伤,他们出去抓犯人了,一队人假装的…… 小思担惊受怕了一天,两头跑,被这样瞒着心里头当然难过,又被吓着了。” 徐桂芳眉头拧着,晓得闫峥是有本事的人,做事也是部队的规矩。 可她只是小囡的阿妈,心里眼里只有闺女,终归是怪闫峥的。 “唉,你说这事…没受伤是好事,但这闹得……就不能跟思思说一声。” 她看看楼上,心疼说:“我给孩子煮点红豆汤,晚上思思要醒了让她吃点,钟姨你帮我多照看点。” 钟姨说:“我陪着呢你放心。” “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总归得等闫峥回来跟囡囡说开,她就是太懂事了,懂事的孩子才容易委屈……”徐桂芳喃喃说着。 两位老人心疼孩子,又晓得夫妻事得夫妻自己解决,无可奈何。 红豆汤煮好,收拾了灶披间。 徐桂芳上楼看眼闺女,才带着小木回去。 走路上,小木问,“阿妈,是姐夫欺负阿姐了吗?” 徐桂芳叹气说,“夫妻就会有点小矛盾的,过几天就好了,你姐夫不舍得欺负阿姐的。” 小木最是崇拜闫峥,他在小木是最优秀的军人。 可如果他欺负阿姐,小木一定不肯。 …… 远洋的货轮不像一般小货船。 章启承估摸着进港的时间,商检局的人不在,一个海关处不足为惧,何况里头还有谢家打点过的人,可以悄无声息把未上报的货运到谢家仓库。 谢家在沪市的百货楼,一直无法做大。 要想压闫家一头,就只能压低货物价格,而开放初期关税不平衡,价格高昂,是以谢家想尽办法在这上面做文章。 舱底的一批电视、手表和相机,只要运进去,在谢家铺开售卖必然能打响第一枪。 “章老板,半小时后就到入海口进沪了,没问题吗。” 章启承看着漆黑的海面,“没问题,抓紧时间。” 然后半个小时后。 谢家货船就被第七区的人完全控制。 除了闫峥一行,从第七区紧急调来的人早潜伏在江河沿岸,一齐按下谢家货船。 此时,等在谢家仓库的谢景盛正坐在宽大的圈椅里,喝着茶。 “恒亭,几点了?” 谢恒亭抬表看,“差不多到码头了,爸要我过去看看吗?” “闫峥那群人盯好了?还在医院?” “是,有人盯着。” 谢景盛说:“那你去吧,今晚就把东西运过来免得夜长梦多。” “好,”谢恒亭拿起外套,快步离开了仓库。 他离开后十多分钟,仓库被医院出来的人围住,谢景盛被抓。 憋闷许久的雨倾盆下来! …… 码头上。 第七区的人严密守着谢家货船,章启承被带进审讯室。 海关处的人傻眼,叶宏旷闻声赶来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 “闫峥,今晚有行动为什么没通知海关处。” 闫峥浑身被雨水淋湿,冷硬发梢滴着水。 他抬眼,冰冷的视线扫来,“海关处?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把海关处的人集合到这,少不了你们的!” “你……”叶宏旷看他冰冷的神情,心中顿时一凛,“你是说海关处有问题。” “那要问你了,叶处长,”闫峥冷喝,“出去!” 叶宏旷眉头皱成‘川’字,到底是相信闫峥的,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冰冷两字,“关门。” “你小子,吃枪药了,”他转身骂骂咧咧关上门,往海关处走去。 审讯室的椅子上,章启承手脚被绑着,一身西装戴着眼镜,面上却极为淡定。 “抓我做什么,谢家的货没有任何问题。” 闫峥冷笑。 章启承说:“我有进口的货单和许可证,我是外籍人员,你们没有权利……” “砰——” 一声巨响,他连人带椅被踹了出去。 椅子撞在身后墙壁发出木头脆弱刺耳的动静。 “没有权利?进了商检局还跟我谈权利!” 男人居高临下,军靴踩上椅子腿。 …… [蛐蛐女主的段评看到会删,后怕之后的委屈不难理解吧,女主已经足够懂事和体谅了,别站道德制高点蛐蛐她] 第241章 假·结婚证 疾雨敲打着窗户,淅淅沥沥。 许思迷糊醒来,抬手捂住酸胀刺痛的眼睛…… 指缝间透进一丝光线,台灯没关。 她清醒了会儿,把手放下。 台灯的光晕照在书桌上,昏黄的柔和。 脑子里不由回忆起刚住进来的时候。 那时候闫峥腿还没好,两人也未曾交心,晚上她困了先睡,偶尔醒来就会看到男人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的身影。 毫无疑问,闫峥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 那时的她大概就崇拜和欣赏他了。 再后来,不知不觉动了心,顺理成章在一起。 许思没有后悔过。 目光微垂,她定定看了会儿,只是心口沉闷着委屈。 她不晓得闫峥这趟出什么任务,但几天前剖心说的话对方似乎没放在心里。 她会理解他,支持他…… 可闫峥好像不信。 任务……范征…… 也许每一件事都比自己来得更重要。 许思心中太过矛盾,她能体谅和理解,但不代表不会难过委屈。 躺了会儿,肚子里饿得发慌。 凌晨一点了。 许思撑着身子坐起,披了件衣服下楼。 走下楼梯,外头的风呼啸吹来,雨丝扑进廊下。 许思定定看了会儿,往堂屋走去。 堂屋的桌上有保温桶,打开看看,红豆汤还温热,淡淡陈皮的香味,是阿妈煮的。 换做平常饿了忍一忍就过去,但最近好像一点饿不了。 许思去灶披间拿了碗和调羹,吃了一碗。 喝完上楼,她在衣柜前站了许久。 心里像装着个秤砣,又冰又重,压得生疼。 久到窗外的雨逐渐小了下去。 许思才拉开柜门。 打开上锁的小抽屉,里头有闫峥给的存折还有一些票据。 最左边放着一个红色小布包。 许思取出来坐到书桌旁。 布包压在手下,她纤长的睫落下一片阴影,垂着的双眼眸光黯淡。 手指抚上布包边缘,指甲轻轻扣着缝线。 她慢慢打开,是和闫峥的结婚证。 红彤彤的皮面还是崭新的,背后的‘囍’字模在手里微微凹陷。 百合、月季、小鸟…… 她和闫峥的照片。 “自愿结婚……” 所有细节她都很清楚,当初闫峥去港市,她得知沈韵之的事烦心睡不着,夜里便拿出来看过许多次。 手指落在红章上,轻轻摩挲。 心口密密麻麻得疼。 她晓得的,这里不一样…… 和大嫂的结婚证不一样,没有钢印。 她上辈子没结过婚,就算结过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结婚证是怎样的。 一开始是不知道,后来看了大嫂的才想起来没有钢印。但大嫂说结婚证改版了便没放在心上,心说哪天再和闫峥去补一张。 发现钢印重要,是从军区接苗苗回来后。 那天她带苗苗上街买东西,到户口登记处辰光想起要正式收养孩子,便进去看了看。 结婚证没带在身上,登记处旁就是婚姻登记处。 工作人员说帮忙查一查,结果查了半天没查到两人夫妻关系。 那姑娘看她的眼神微微吃惊,说得很隐晦,“是不是流程没完善呀,结婚证领了要敲钢印然后登记在册哩,你们啥辰光来补一下。” 许思摇摇头,从登记处出来。 她不是傻子,闫峥那样办事严谨的人不可能会出这样的错。 其中肯定是有原因。 那时候两人感情已经很好,闫峥问过她一些谢家的事,也有关于谢家航运的文件拿回来。 许思猜了个大概,也许是自己和谢家原本的关系与他的任务冲突了。 她纠结过也疑惑过,但最终担心影响任务没有去问,想着等解决了就好。 她没有为闫峥的任务让步吗…… 她已经让步,也在努力配合。 比起薄薄的一张结婚证,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闫峥。 更相信闫峥对她的好,对她的感情。 可…… 闫峥呢。 以后呢。 这样的事还会重复吗。 日复一日,她要永远理解和体谅吗。 也许吧。 可是太累了。 她的要求其实很低,只是不想这样担惊受怕,哪怕说一两个字…… 许思缓缓出一口气,似乎身体里支撑着她的什么东西被抽离,身心疲惫。 她不晓得闫峥能否理解她的想法,是否会觉得她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脑子里很混乱,千丝万缕搅成乱麻…… 许思想,或许她和闫峥都该冷静几天,再去说这件事。 结婚证的皮面被捏出一点褶皱。 许思将它重新放回布包里。 一夜未睡。 …… 第二天。 许思浅浅眯了会儿就起了。 她下楼,钟姨和阿妈都在,两人小心翼翼看着她,问她想吃什么。 “阿妈,钟姨,你们别担心,我吃点泡饭就好。” “诶,好好好,钟姨这就给你去煮,桂芳你也吃一碗。” 徐桂芳没客气,拉着闺女坐下来。 “昨晚睡好了吗,红豆汤吃没?” 许思笑笑,“吃了的。” 泡饭很快煮好,吃了之后许思就让徐桂芳先回去了。 她上楼打个电话给姚荟,说要休息几天,出去看一看做衣服的布料。 姚荟晓得她接了两件定制,以为这事是跟闫峥商量着来的,就说好,让闫峥陪着去。 许思没说,挂了电话把箱子找出来,装了几身衣服。 …… 第242章 不告而别 小藤编箱,很轻很小。 当初跟姗姗一起买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天气暖了衣服倒是轻便。 许思拿了两身衣服一件外套,再是贴身换洗的。 多余的不打算带,总归有钱和票出门可以再买。 她收拾着,苗苗跑上来,蹲到箱子边歪着小脑袋问:“小婶婶,你干嘛呀?” 许思抬手揉揉她头发,“小婶婶要出门几天,你在家乖乖跟着钟奶奶。” “不,不要,”苗苗摇头,大大的眼睛蓄起眼泪,“苗苗要小婶婶。” “几天就回来啦,小婶婶要去做事不能带着你。” 她也舍不得孩子,但出门一趟要坐火车,目的地也不晓得怎么样,住在什么地方,她照顾自己可以,但不敢托大带上苗苗。 “乖,回来给你和小木哥哥买礼物好不好。” 苗苗摇头,哄不下来。 钟姨正好上来惊道,“小思,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钟姨,我出门几天去看看布料,”许思淡淡说。 “去哪里看布料啊,你们那百货那么多人哪要你自己去啊?”钟姨走进来,拉住她手。 许思眼底透出一丝无奈,她不想不告而别让几个老人担心。 “钟姨,我就想出去散散心。” 钟姨忧心看着她,心中大抵知晓是昨天那事让人伤心了,“那要去哪里,一个人去吗……小思,你啥辰光回来啊?钟姨不放心……” 许思抱抱她,没说。 她不知道去哪里,去多久,可能会去苏城吧,或者是更南方的小城。 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以后再说吧。 毕竟她和闫峥没有关系,这里也就不是她的家。 “钟姨,等我安顿下来,再来接你和苗苗。” 看在她真心对苗苗好的份上,也许说一说闫峥会把苗苗让给她带。 “等我走了,你帮我跟阿妈说一声,让她别担心我会打电话的。” 钟姨红了眼睛,“你说这事整的,小思,闫峥呢,你等他回……” “钟姨,”许思打断说:“我跟他还有些别的事,等我心里想通了再和他解决。” 钟姨叹气,心里晓得现在的许思有自己的主意,想好了说不动。 “我给你收拾,给你收拾……” 钟姨低头忍住不舍的眼泪,给她把要带的衣服都仔细叠好放进箱子里。 许思没说什么,走到桌边。 桌上放着给苗苗装零食的小饼干盒,已经腾空了。 她把结婚证放进去,手上的戒指和表取了下来,还有婆婆给的玉镯子,存折、地契…… 既然没有关系,那这些东西将来闫峥给该给的人就行。 闫峥瞒了她几次,她也不告而别一次,很公平。 眼眶酸涩。 心口像薄纸被揉碎,再摊平也是褶痕深深,徒劳无功。 饼干盒盖子盖上,压上闫峥那支钢笔。 等他回来就会看到吧…… 抓了谢家,审讯羁押应该还要很多天。 也许等他看到,自己也在别的小城里安家了。 …… 下过雨的天,湿漉漉的。 门口的石板路依然有小水坑,有自行车从那头骑过来,压过石板…… 弄堂的孩子在水坑上跳,溅起的水湿了裤子。 被冒火的女人揪着耳朵拎回去。 白衬衣、灰裤子,许思穿的简单,站在院子门口看了会儿。 风吹来,墨黑的发扬起,像朵清冷的白玫瑰惹人多看。 转身朝二楼窗口的钟姨跟苗苗挥了挥手。 便没再回头,穿过门洞离开了象牙巷。 遥遥的似乎听到苗苗‘哇’得哭了。 许思眨眨眼压下眼眶的湿意,抬手拦了街上的出租车。 坐火车,住招待所需要介绍信,她绕去华新一圈,用华新的公章给自己弄了一张。 离开时碰到黄师傅,正好问一嘴上次说的他认识的那位染色很好师傅,回老家了是在哪里。 有空的话许思打算去看一圈。 身上的钱暂时不愁,但不能坐吃山空,大抵会开个小铺子,做做衣服也不错。 黄师傅给她说了地址,狐疑问她怎么突然出门,去几天,闫峥有没有陪着。 许思应付两句,赶忙走了。 有了介绍信,买车票很顺利。 许思把钱和票分几个地方藏在身上,这年头扒手多,免得一起丢了。 买的是去苏城的车票,上辈子她待的福利院在苏城,黄师傅说的那个地址恰好也在。(这里改过,之前写女主杭城长大,改成苏) 挤上火车,位置靠窗。 几分钟后火车鸣笛准备出发。 车上有列车员走过,许思故意叫住人问了几句,大概什么时候到青湖,会停靠多久。 青湖在苏城的前一站,许思没打算暴露目的地。 她晓得自己长相又是独自出门,多说几句留个印象,以防遇上什么事。 列车员很是热情,“安心坐着,到了地方我提醒你啊。” “谢谢您。” 火车晃动,许思一晃神看见窗外建筑倒退。 雨淅淅沥沥下起来。 沪市这个季节向来是多雨的。 她茫然一瞬,靠着椅子定定看着窗外。 …… 码头上。 闫峥从审讯室出来,面若寒霜。 谢景盛咬定不知道货船上的东西,把事全推到章启承身上。 两人肯定早有约定,章启承满嘴承认。 心知只要谢家不倒还能捞他出去。 审讯进行艰难。 小赵急道:“闫哥,那咱就办不了谢家了?” “呵,”闫峥冷笑,“不承认没用,照样办,只要是他谢家的船谢景盛照样要关!” 开放初期,各体制和规则不完善,这种时候,陈书记和组织上的意思,量刑从重! 只有重刑、重判才能在初期强硬得建立起规则。 这也是把闫峥放在这个位置的原因。 换做旁人,谁敢得罪谢景盛这样人。 小赵说:“谢恒亭还没找到,谢家其余人被控制在家中,还有那个彭老二带着谢心悦来了,说要见谢景盛。” 闫峥沉声说:“赶走,谁都不准见。” “是。” 小赵立刻去办,闫峥回了办公室把事情上报。 陈书记亲自接的电话,在电话里支持他的做法。 “谢家这是自己撞在枪口上,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既然这样就拿他们做第一枪,务必判了!” 闫峥淡声说,“是,明白。” 他目光落在桌上,前些天拿出来的医药箱还在那放着。 那头陈书记还在说什么。 “闫峥,闫峥?” “在,您说。” 后头又交待了一些事,无非是组织会全力支持,会让富光远再来沪市协助商检局。 闫峥一一应下,挂了电话沉默片刻。 谢家能处理了,范征的事也有了个交待。 但他并未觉得轻松。 得快点解决眼前事回去。 闫峥快步走出门,又赶去审讯室。 …… 第243章 苏城 “盒饭哩盒饭哩,要盒饭的交钱登记啊。” 车厢里响起列车员的声音,拿着本小票从过道走过去。 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今朝有啥菜啊?” 列车员扬声说:“海米烧茄子,土豆烧肉,炒青菜,四毛一盒。” 那女人讲,“赶紧买两盒,这饭不要票又有肉,划算得很。” 男人叫住列车员,要两盒。 先给钱,给了之后列车员记数给他两张小票。 “等会儿送过来拿票换,”列车员收了钱,又看眼许思,“这位同志要不要?” 许思有些不舒服,车里混杂的气味不好闻,有自己带了饭菜干粮的,拿出来吃味道很重,又有赶了几天路的人,汗味臭味夹杂在一起。 但下午还得坐三个多小时,她走得急,钟姨还没做午饭…… “要一份吧。”许思说。 旁边的男人也说,“麻烦也给我一份。” 她拿出口袋里的小钱包,翻四毛钱给列车员收了盒饭票。 换完之后就转头看着窗外。 从沪市开了一个多小时,外头还在下雨。 蒙蒙细雨飘在无边旷野上,阴沉沉的。 换做平时,她这个时候应当在蝶梦了,同学员们一起跳舞。 她晓得自己懦弱、逃避,留下一堆烂摊子…… 但实在没有精力一一打点。 蝶梦有万老师和婆婆,售票收入可观已经走上正轨,那些姑娘们会好好撑起来的。 跟闫峥结婚后,她很顺利得建起蝶梦,打理华新,也是因为有闫峥、闫家在背后撑着。 而她那些精力和干劲大概基于和闫峥这段自认完美的感情,不用操心家里,有足够的自由和稳定的生活。 她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做喜欢的事,并乐在其中。 但现在,感情出问题了,她情绪溃败、身心疲惫,这些事便一起塌了。 许思心头酸涩。 或许到头来剧情并没有变。 她走了,沈韵之在沪市。 也许剧情就那样回到正轨…… “姨姨,你吃糖糖吗?” 对面小孩把一颗四方的奶糖推到她面前,糖纸有些皱,大概自己不舍得吃。 许思看去,对上孩子单纯善意的眼睛。 孩子的母亲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不会,”许思扯了扯嘴角,冲孩子说:“谢谢你,你自己吃吧。” 小男孩便把糖收了回去,放回口袋里。 火车摇摇晃晃,女人说口渴了,他丈夫起身去接热水,回来又提醒她慢点喝,烫嘴。 许思淡淡看了会儿,移开了目光。 不一会儿,列车员来发盒饭了,铝饭盒,吃完还要收回去。 发到许思这,旁边的男士一道接过来递给她。 “谢谢。” “不客气。” 车厢里很快弥漫起饭菜的味道。 许思打开看一眼,说是土豆烧肉,其实就一点肉沫,但几个菜都是现炒的,热腾腾的油香味。 只是她还没吃,胸口就涌起呕意,捂住了嘴。 车窗只能打开一点,因为下雨大多都关着。 许思闭眼忍了忍,忍不住,拍拍旁边的人,“抱歉,我出去一下。” 那位男士让了路,许思走出去跑到车厢连接的地方,喘了几口气。 这地方没人,有个小窗能打开。 许思缓了缓,丝丝雨滴飘在她身上。 衣服上晕开点点水渍,手背冰凉。 身后列车员经过,“咋啦姑娘,下雨哩。” “没事,我透口气。” 列车员看她一身衣服干净料子又好,八成是城里头回出门的姑娘,多关心了一句,“行哩,有事跟我说啊。” “嗯……” 列车员离开,许思眼前模糊一片,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人难受。 她多站了会儿,等到里头吃得差不多了,才重新回到位置上。 盒饭是不想吃了,对面丈夫已经吃完,女人跟儿子分一份,吃光了儿子还说没吃饱。 许思把饭盒往前推,“大姐,不介意的话给孩子吃吧。” 那女人喜道:“那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许思说:“我有点不舒服真得吃不了,你们帮帮我不浪费。” 她这么说,那女人才拿过去了,“真是谢谢你了,这半大的孩子肚皮无底洞,比我吃得还多,快谢谢姨姨。” 小孩眼睛发亮,“谢谢姨姨。” 旁边递来一块干橘皮,许思回头,才看清边上坐的是个年轻人,穿西装戴着眼镜很斯文,手里提了个布包和木箱。 看起来像是药箱之类的。 “橘皮闻着,可以舒服点。” “哦……谢谢,”许思接过来,拿在手里没动。 那男人又从布包里拿出一片干橘皮,放手边杯子里,泡开喝了一口。 许思愣了下,这才把干橘皮放在鼻子下闻着。 橘子的清香淡淡的,很好驱散了浑浊的气味。 对面孩子吃得香,那女人便跟许思攀谈起来,“姑娘咋一个人出门,工作伐?我见现在好多单位的人都要出差啥的。” 许思淡淡‘嗯’了声,没否认。 “真好,一看就是文化人,这先生也是读书人吧。” 旁边的男人说:“我是医生。” “医生哩,”拍拍孩子脑袋,“下个月就给你报名读书去,好好读你也能当医生,交关厉害。” 孩子一抹嘴巴上的油,挺起小胸膛说:“我不当医生,我要当兵抓坏人!” “行行行,你当啥都成,别跟我和你阿爸,做辛苦事。” 旁边的男人脸上憨笑,抓抓头发讲,“对对对,你阿妈说得对。” 列车继续行驶,停靠两站,人上了又下。 终于接近了苏城。 许思从火车站出来,幸运的是苏城艳阳高照没有下雨。 这时的苏城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许思叫了辆人力车,说了个大概位置。 上一世的福利院在城东那边,附近是茶园,也不晓得现在叫什么。 那车夫想想说了个地方,“晓得了,送你到那附近,你再找地方?” “行,走吧。” 人力车不快,半个多小时后才到了许思说的地方。 小桥流水,青瓦白墙。 一条小溪穿在整片苏城风格的建筑里。 许思踩着石板路沿小溪往巷子里走,两边有晒太阳的嬢嬢,家家门前摆着竹筛子晒些干菜。 岁月清浅。 …… 第244章 安顿下来 大太阳的。 冬被换夏被。 一排竹竿撑在白墙边,晒得热烘烘。 许思走过去,婶子们好奇看她。 这一块全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生面孔一眼就晓得。 婶子互相瞅一眼,面上新奇小声嘀咕,“这姑娘长得真水灵。” “可不是嘛,谁家的小囡啊,没印象。” “不晓得哩,怕是来走亲戚的。” 许思走过去,整条巷子里除了妇女多是老人和小孩,如今外头能赚钱大概家中男人都出去赚钞票了。 两边屋子中间隔着小溪,架着小石桥。 对面有块小空地,坐着七八个老人和女人,边晒被子边说话,溪边有人敲打着衣服浆洗。 许思走过去,找了个身前跟着小孙女的老人问,“大娘,请问这边有房子可以租吗?” 大娘面善,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想租房子啊?” “是呢,租个小院。” “一个人?” “暂时一个人,安顿好我家人会过来,”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现在民风淳朴,但一个女人住小心为上。 大娘想想回头问,“诶诶,你们谁家有空屋子租啊,这小囡要租。” 几个婶子瞅瞅,问:“租房子,租多久啊?我那倒是有个小院空着,只是堆了不少柴火杂物,怕你看不上。” 许思温声说:“我想要整洁点的,因为这几天只有我一个人怕收拾不过来。” “这倒也是啊,诶,红婶家不是有吗,她是个利索人收拾得干净,就不晓得租不租,带你去瞅瞅?” 许思说:“好,麻烦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叫我李大娘就成的,”李大娘是个热心肠,孙女丢给邻居,带许思往巷子走去。 “我们这地界老头老太多,少有年轻人过来,你是大学生吧,咋跑这来?” 许思说:“我不是大学生,这地方我小时候住过,所以想回来看看。” “这样哦。” 李大娘带着许思到了巷尾的一户,院里正热闹着。 堂屋屋檐下摆着一个木箱子,里头一捆捆东西摆在旁边地上,像是草药。 一个婶子正拿竹筛子出来晒,边收拾边说,“去一趟就带这些草药回来啊?泽洋啊你这趟回来多久哩?” 话说完,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 “哟,李大娘这姑娘谁啊?这水灵哩……” 李大娘说:“红英啊,这丫头讲要租个房子,你家不是有空的吗?” “诶哟,我家老二刚回来,那屋子空是空,我得先问问他要住不。 ” 说着,里头一个男人出来。 几分眼熟,许思瞧两眼惊讶道:“是你?” 男人也愣住,随即温和说:“你好,这么巧。” 红婶看看自家老二又看看眼前姑娘,“泽洋啊你认识这姑娘?” “火车上坐一起,没想到也是来这。” 许思说:“嗯,我想租个院子。” 红婶忍着笑,这姑娘长得好看气质又是顶呱呱,温温柔柔的蛮不错。 “泽洋,你回来住家里吗,你不住就租给人家住了。” 徐泽洋说:“我住家里,医院也安排了宿舍,这趟回来我就在二院上班了。。” 徐泽洋说着,家里还有大哥大嫂,住宿舍其实最方便。 红婶回过神,“那你意思是回来不走了?” “嗯,这里老人太多,我回来上完班还能给大家看病治病,方便些。” 李大娘说:“泽洋可真是好孩子,这么出息了不在外头赚大钱,回这给我们看病……” “李大娘、妈你们别讲了,给这位……” 徐泽洋看看许思,见了两面还不晓得叫什么。 许思说:“我叫许思。” “你好,我叫徐泽洋,妈你先带许小姐去看看房子。” “好嘞好嘞,您看看我一说就忘了,”红婶手往围裙上一擦,爽朗道:“走吧许小姐,就在隔壁。” 李大娘见把人送到就走了。 许思提着箱子跟红婶走。 心想那男的原来是医生,难怪火车上给自己干橘皮,这家人生活在这,瞧着说话是实在的,许思放心了许多。 院子就在隔壁。 二进门的小院,前面四方天井,一楼堂屋左手边是灶披间,右手边杂物房,洗澡间在后面,二楼有三个房间。 两个屋有床架子,一个是书房。 雕花木窗,太阳照进来很是亮堂,能看见一楼靠墙种的几棵竹子。 红婶说:“我这人闲不住,三天两头就过来收拾收拾,东西都干净着,你准备些生活用品就能住。” 许思很满意,问了租金,一个月三十块钱。 不算便宜,但这院子实在是好,对她来说也不是负担。 许思从包里数出钱给她,红婶没收,说回去让儿子写个收据再收钱。 “许小姐啊,楼下院里原本空着,我就在旁边种了些葱啊、辣椒啊,以后你摘着吃就成,我就不跑过来打扰你了,”红婶讲话周到。 许思说:“没事的,您随时可以过来,红婶,以后叫我小许就成。” “行行行,还有啊我们这叫杨柳巷,住这的邻里都蛮好的,你不用担心哈。” “好,谢谢红婶。” “不客气不客气,那我回去让泽洋写个条子,你先收拾收拾,四处看看要啥再跟我说。” 红婶走几步,又说:“对了,巷子外头主街上就有百货楼,我们这地方是闹中取静,边上就是苏城最好的地段,往西走远点,有小码头菜场,去得早能买鱼买虾,不贵的。” “好。” 许思送红婶下楼。 回来走过天井,看看墙角很细心得划了一小块地,用石头拦着里头种了菜,倒跟阿妈很像。 许思笑笑,心情稍稍好了点,灶披间有炉子和水槽。 钟姨应该告诉阿妈了,等她安顿好,可以问问阿妈要不要来,或者……等自己不介意了,再回去沪市,若说舍不得,她是舍不得蝶梦的…… 南平路房子的地契还给闫峥了,到时重新找个地方,也能维持。 总归以后再说吧,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上楼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许思便出去找百货楼。 沿着巷子往外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进去买了被子和脸盆毛巾一应生活用品,出来叫了两辆人力车才拉回去。 东西摆满堂屋,许思楼上楼下走几趟搬东西。 被子铺好,到处擦了擦。 许是太累了,下来时肚子突然一阵抽痛,疼得她扶住楼梯不敢动。 “嘶……” 外头天光已经暗了。 堂屋的灯昏昏暗暗照着。 腹中的疼有些不一样,抽痛过后成了闷闷得坠痛。 许思捂着肚子蹲下,纤瘦的肩轻颤。 “呃,”许思咬咬牙,聚不起力气起身,额边冒出细密的汗。 院门被人敲响,“许小姐,你的租房票据。” 是徐泽阳的声音。 没听到回应,徐泽阳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许小姐?” 堂屋的灯开着,他疑惑看两眼,“许小姐你在吗?” 许思颤声说:“在的。” …… 第245章 你媳妇走了!! 象牙巷,钟姨和徐桂芳坐在一起。 徐桂芳哭过一趟,眼睛红着,“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她要不想跟闫峥过,回家里来就是了……” “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过得舒坦,出去散散心就好了,”钟姨叹息说,“小思性子就是这样的,不声不响决定好了,谁也劝不了……” “不成,我得把孩子找回来,她一个小姑娘上外头多危险,哪里都不太平,”徐桂芳一想到小囡在外头,怎么也不踏实。 钟姨讲,“小思心里委屈,她就是晓得跟你讲了你不让去,才没说。” “我这么好一个闺女,天上地下难找,闫峥怎么这样伤她的心……我给闫峥打电话去,得把孩子找回来,”徐桂芳起身,要去楼上打电话。 钟姨拉住她,“可小思不让说,她讲闫峥回来会看到的。” 她也想打,但又念着许思交待的话。 外头传来个声音,“诶哟,都在哩,你们在说啥,闫峥咋了?” 姚荟挎着小包进来,“小思呢,她同我讲出去看看布料,我下午去华新那边说没有啥布料要看啊,我这越想越不对劲就跑来了。” 徐桂芳红着眼睛,没响。 姚荟觉出不对,朝楼上喊一声,“小思,小思……” 钟姨讲:“别喊了,人不在,走了。” “还真去看布料呀?” 钟姨讲:“不是看布料,给姑爷气走了,昨儿个哭了几趟伤心一晚上,今朝起来收拾东西就走了,我拦也拦不住的。” 钟姨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我们小思多乖多懂事……” 姚荟太阳穴突突跳,“啥??我耳朵长毛病了是伐,听错了?闫峥哪可能欺负小思。” 徐桂芳把事情大概一讲。 姚荟眼睛越瞪越大,“臭小子,脑壳有毛病,媳妇经得住这么吓?他人呢?” “不晓得呢,码头出任务没回来。” “任务任务,老婆跑了晓得伐,别说是我生的,气人,”姚荟踩着皮鞋就往楼上跑,“打电话叫他回来。” “……小思不让打。” “不让就不打了,他老婆都搞丢了,不把我儿媳妇哄回来他也别回来得了。” 姚荟是不听的,上楼包一扔,电话拿起来就拨出去。 那边是个小兵接的。 “啊,姚姨,我这就叫队长去。” 闫峥在审讯室待了一天一夜,小兵跑去敲门。 门被猛得拉开,血腥气一下扑出来,小赵问:“什么事?” “报,报告,队长,姚姨打电话来了。” 闫峥站在窗边,冷冽的眉眼蹙着,回头说:“说我没空,迟些打过去。” 被他扫一眼,小兵一哆嗦,梗着脖子重说:“可,可是闫队,姚姨说了‘你不去别后悔 ’‘事情大发了’…您没媳妇了…” 闫峥眉头一拧,踢开脚边凳子,往外走去。 “喂,我是闫峥。” “臭小子,老娘还听不出你声音,”那头姚荟声音怒气冲冲。 闫峥皱眉,“讲事情。” “闫峥,我告诉你小思走了,你不想老婆没了就赶紧给我回来。” 闫峥怔住,沉声问:“走了?去哪了。” “不晓得,早上就走了,存折、房契、戒指结婚证都丢这里,连我给我手镯都留下了,”姚荟说着说着要哭出来,“你干啥啊,谁教的你把媳妇气跑的。” “她去哪里了!” 闫峥低吼,向来淡定的男人面孔铁青,布满血丝的眼愈发沉冷。 姚荟讲:“你冲我撒什么气,你自己做了啥,赶紧回来。” 男人胸口起伏,外头风吹进来,心头像缺了一块呼呼往里灌冷风。 他在暴走的边缘勉强拉回一丝理智,声音哑然:“我让小赵先去查,这边离不开。” “闫峥!”姚荟真火了,“你们商检局离了你不会转了是伐?我一想到小思一个人在外头,不晓得去哪里,我心都疼死了。” 闫峥闭眼,捏着话筒的手青筋鼓起,“我先查她去了哪,明天一早回来。” 电话挂断,闫峥站在原地迟迟没开口。 跟着来的小赵听了个大概,“闫,闫哥,你让我去查,我肯定查到嫂子去了哪。” 牙关咬出的血腥味蔓延口腔。闫峥沉默不语。 如果可以,他只想丢下面前的一切跑去找她。 可责任和理智绷紧了他脑中的弦,让他无法做到。 “你带上人,先去家里了解她走的时间,再去火车站、码头,问这个时间的车次,有没有人见过她的。” “是,我这就去。” “等等,”闫峥叫住人,只怕自己疏忽了什么,“外出要介绍信,她肯定拿的华新的章,华新那边也要问。” “好,闫哥你放心,这次是我们骗了嫂子,我也有责任……” 小赵说完,没再耽搁,快速跑了出去。 闫峥站在原地,指尖发颤。 富光远明天一早就会到这,到时把手头的事交给他就成。 他就能去找她。 他错了,他明明可以想更好的方案和办法,为什么要伤她的心。 她能去哪里? 她会去哪里? 是否会遇到坏人,闫峥不敢想,心口撕裂得疼。 几天前,她还站在他面前,说一切都会支持自己,昨天在医院,她吓得小脸发白…… 闫峥想,他是一个多不知好歹的人 ,怎么舍得伤妻子的心…… “来人。” “闫队,什么事?” “去把小张叫来。” …… 第246章 怀孕了 “怀孕……” 许思呢喃出声,手贴在肚子上不敢相信。 “徐医生,你是说我怀孕了?” 徐泽洋点头确认,“是的,快两个月。” 许思怔愣,回神急道:“那我……肚子疼,宝宝没事吗?” “你是不是心情起伏太大,或者路上累到了,孩子有点不稳,我给你开副药先吃了,问题不大,”徐泽阳温声说。 他看着许思,年龄不大穿着打扮应该是家境不错,丈夫肯定也有些本事,怎么会怀孕了还一个人出来。 徐泽洋建议说:“许小姐,您现在这个状况最好还是有家人在身旁照顾,您丈……家人呢?” 许思不响,片刻后才说,“我能照顾好自己,麻烦徐医生给我开点药,您是中医还是?” 白天听说他要去医院上班的…… (徐医生人设改了下,医院上班) “我学得西医,但特意去沪市妙春堂学过几年,毕竟现在很多时候把脉可以辅助了解病况。” 许思说:“妙春堂,你是说梁家那个妙春堂?” “嗯,你晓得?” “晓得的,我认识梁绥东,”许思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妙春堂在沪市是有名气的。 要是妙春堂她倒放下心了。 “赶巧了,”徐泽洋说。 许思说:“徐医生,我肚子还疼,真没事吗?” 纵然她和闫峥前途未卜,但知道是怀孕的一瞬,许思下意识的就要护好这个孩子。 “没事,晚上注意下没有出血状况就好,你上楼休息吧,这个情况喝两贴中药好了,迟点让我妈熬了送来。” “谢谢。” “不客气,你认识绥东那都一样是朋友,”徐泽洋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少有的气韵和漂亮…… 徐泽洋一走,堂屋安静下来。 昏黄的灯被风吹得轻晃。 许思坐着没动,搭在肚子上的手指尖轻颤,小心翼翼摸了摸。 隔着薄薄的衬衣,肚子热乎乎,好像没什么不同。 她垂下眼,纤长的睫沾一点水光,两个月不到,大抵就是没有药那次。 她曾经说过很多理由暂时不要孩子,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发现怀孕。 许思心中五味杂陈。 “宝宝,你怎么跑到我肚子里了,对不起,妈……妈妈太粗心了,没发现你。” 如果她和闫峥好好的…… 许思吸吸鼻子,眼泪掉在手背上,抬手擦了去。 “没关系,妈妈会照顾好你。” 许思起身上了楼,买来的床单被套还没洗,她也不敢乱动,小心躺了下来。 …… 码头上。 “闫哥,我还没说嫂子自己就看出来了,她前头没找着你可能以为你出事了被吓着,然后就,就跑出去了……” 小张一边看自家队长神情,瞧他沉冷的脸,讲得磕磕巴巴,“然后,我,我和钟姨追过去,嫂子哭了……后头钟姨哄了很久才带回去。” 听到这,闫峥心头发苦发酸。 小张瞅他手里那根笔杆,都要被撅折了,“上了车嫂子还很难过,后头送到家我就走了……闫哥,您回去跟嫂子好好说说呗,我,我妈说了,媳妇是要疼的,生气了一定要哄。” 闫峥手一扬,小张识趣得出去了。 他坐下翻出纸笔,把审讯的报告写出,一写就到了深夜。 凌晨四点,消息传来,说富光远到沪市了,先去安排的饭店住下。 闫峥收好报告,冷声说:“让富处现在就过来。” 小兵愣在那,“啊……队长,现在才四点。” “没听清?”闫峥声音冷然。 那小兵一个激灵,立刻就安排去接人。 富光远本在隔壁省市开展工作,被连夜调到沪市,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一把老骨头差点颠散。 结果想休息俩小时还休不成,又急急忙忙到码头来。 “闫峥,你小子,我是五十岁不是十五岁,你让我躺俩小时还不成了!” 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闫峥说,“辛苦,事出紧急。” “人不是抓到了,还有啥天大的紧急事?”富光远揉着老腰,风尘仆仆。 一进来,被闫峥塞了一沓文件。 闫峥没有废话,“审讯的所有报告在这里,谢家的船已经安排人检查,海关处除了叶处长旁人不可信,您调遣我手下的兵就成,大虎和小赵都留给您。我有事,要先走。” 富光远眼睛瞪大,“你,啥你要先走,谢家的事是你一手跟进的,没人比你清楚。” “任何不清楚可以让小赵联系我。”闫峥边说边往外去。 富光远吼道:“站住,像什么话,给我讲清楚,你啥天大的事现在要撂挑子。” 富光远当然晓得闫峥这人,办事负责,从来没有这样的半路不干的情况。 闫峥站在门边,挺拔的身影没动分毫,“我媳妇走了算不算大事!” 说完,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啊?”富光远走几步,勤务兵赶紧跟上去。 走到门口已经看不到闫峥身影。 富光远说,“哦哟,你瞅瞅,你瞅瞅长得好没用,媳妇该跑还得跑……小伙子不懂事。” …… 车子从码头离开,第一时间开回象牙巷。 闫峥疾步上楼。 在门边站了几秒,抬手推开了门。 屋里冰凉一片,窗子半关,风呼呼往里吹。 他拉开灯,床上没人…… 书桌上静悄悄放着个饼干盒。 闫峥走过去,打开了盖子。 里头摆着姚荟说得那些东西,手镯、手表、戒指,最底下是两人的结婚证。 他眉头紧锁,手指在那照片上摩挲。 仿佛昨天才拍,许思眉眼弯着,笑起来时候温柔又明媚。 换做从前,这辰光回来,她睡在床上,有时候迷迷糊糊叫他一声,有时候等他一躺下便窝进他怀里…… 屋里还有她浅淡的馨香,好像风在吹几下便会散个精光。 闫峥抬手关上窗。 窗框相撞,‘砰’得一声响。 楼上有脚步声下来,姚荟披着衣服站门边。 “回来闹这么吵,你不睡苗苗她们也得睡,”姚荟语气责备,说完又几分不忍。 这儿子她晓得性子,责任、纪律肩上扛,这些年姚荟也是心疼。 “任务解决了?” 闫峥捏着结婚证,半晌说:“妈,我做错了。” 姚荟叹口气走进来,“闫峥,你要忙工作忙任务,小思有干涉过吗?” “没有……” 不仅没有,作为一个妻子她向来都理解支持。 姚荟说:“你腿没好那辰光,她同我讲你不是个虚度光阴的人,有理想有责任,让人敬佩……她全心全意对你,你能感觉到吗?” “我能,”闫峥开口。 姚荟说:“话这样说,你这样做没?小思把自己排在你的任务之后,那你呢,就使劲糟蹋她的真心了?” 闫峥喉头艰涩,“不是……” “总归妈妈想起来都觉得心疼,那小思阿妈掉了几次眼泪,将心比心要是我闺女受委屈,我也舍不得。” 姚荟叹气语重心长说,“闫峥,你对军区尽职尽责,但作为一个丈夫,是失职的。” 闫峥眼底通红,“是我的问题,我会把她找回来。” 母子俩从未有过这样交心的时刻,一番话竟是拉近了不少距离。 窗外天光朦胧亮起,巷子里已经有人起床的动静。 姚荟说:“闫峥,你要弄丢了小思,这辈子肯定找不到比她还好的姑娘。” “我谁也不要,只要她。” 闫峥收敛情绪,“钟姨晓得她去哪了吗?” “哪里能晓得,不过许家还住在这里,钟姨那意思是小思说出去散散心,肯定还会回来许家的,”毕竟是亲儿子,姚荟哪能不帮,更舍不得自己那么好的儿媳妇。 “嗯,我让小赵去查了,她还有什么留下吗?” 姚荟想想,从口袋里摸出张字条,“这个,我怕丢了就拿着,没看。” 闫峥接过来。 字条打开,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第247章 结婚证不作数 “闫峥: 抱歉,我好像没自己想的理智和无私。 我敬佩你的身份,理解你的责任,也想努力支持。 但做起来才发现太难…… 我们的结婚证,我晓得的,不作数。 也挺好,省了离婚这个步骤。 帮我跟妈……姚阿姨说声抱歉,打电话的时候我骗了她。 其余的,没什么了……各自安好。 祝你任务顺利,一切顺利。 许思”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闫峥不知道疼了多少次。 他目光落在‘不作数’那几字上,仿佛比被什么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结婚证的事思思知道…… 她知道,为什么不说? 是啊,为什么不说,为了他的任务,为了他那些必须保密,必须严守的责任。 他像吞了个刀子,嗓子眼里都要冒出血丝。 姚荟探着头看,尖声道:“咋把‘妈’划掉了哩??!!姚阿姨,姚阿姨是哪个,我不晓得!!咋就不作数了,闫峥,你给我讲讲清爽。” 母慈子孝装不下去了。 姚荟火气冒出来,“啊,闫峥,你搞啥东西!! 你完了,我跟你说等小思回来我高低得认她当干女儿!!” 闫峥还未开口,楼下传来小赵的声音。 “队长!”小赵‘噔噔噔’跑上来,看到姚荟也在,看着怒气冲冲的,“姚,姚姨您也在啊。” “哼,小赵,这事你也有份?” 小赵抓抓头发。 闫峥沉声说:“查到什么了?” 小赵摇头,“火车站还有人守着,那个时间段的列车都问了,列车员没啥印象,还有几趟列车没回沪市,最迟的要等明天回沪了再问……” “华新那边?” “售货员说昨天看到嫂子去了,提着箱子,但几分钟就走了。” 闫峥眉头紧锁,大步往外走,“跟我去火车站。” 姚荟反应过来,人已经到楼下了,她推开窗子喊,“臭小子,不给我儿媳妇找回来你别回来了。” 闫峥这一找,又在火车站查了一天,没什么线索。 回到象牙巷,找去许家。 许向阳在家里,看到他冲上来就一拳砸他脸上。 十成十的力气,一点没收着。 这一拳放在平常不可能砸到闫峥脸上,连小赵都没去挡。 结果哪里晓得队长就由他打。 小赵冷喝,“干嘛呢你!” 许向阳扯着嗓子喊:“干嘛,把我妹气跑了你说干嘛,老子打他是轻的!!” 说完,许向阳又要冲上来,小木跟在一旁‘哇’得就哭了。 小赵挡着人,被闫峥扯到旁边,男人面不改色吐出一口血沫子,“要打快打,打完我还有事要问。” 许向阳一点不客气,拳头捏起又冲上来。 “问个屁,老子揍死你!!” 徐桂芳从屋里跑出来,“向阳,向阳你干嘛啊,不许动手。” 许多成也跑出来,林玉珍赶忙叫他拉住人。 两人终于把气急败坏的许向阳拉住。 许向阳眼睛血红,大喊:“拉我干啥,他还好意思来,早就说小妹不嫁人都成,在家一辈子我都愿意养!白白去别人家受委屈!!” 徐桂芳听着心酸,“别说了别说了,要紧是先把思思找到,她在外头妈这心七上八下不踏实,不想回来没关系,我得晓得她在哪……” 徐桂芳看向闫峥, “闫峥啊,你这次……真是……” 闫峥说:“对不起妈,我的问题。不管怎样我得先找到思思,我来是想问问她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除了沪市,其她地方有认识的人或亲戚吗?” 彭姗姗那边他是第一时间找了,不在。 闫峥想来想去,思思肯定离开沪市了。 徐桂芳无奈说:“哪里有啊……回到许家她就只认识我们,别的亲戚我们家本来就很少来往,钟姨也说在谢家的时候,她也就在沪市待着……这孩子,能去哪了呢。” 徐桂芳心疼不已。 许向阳冷笑,“不管去哪了,你要不把我妹找回来,我跟你没完!!” 说完,抓起衣服出门去找了。 闫峥没耽搁,也离开了许家。 …… 苏城的天气很好,日日都是艳阳。 天空很蓝,微风拂面。 许思歇了两天。 隔壁的红婶就给她熬了两天药,还做了饭菜送来。 尽管徐医生说没什么事,许思还是忍到了第三天才下床。 怀孕的事她还有些恍惚,没什么实感,只是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肚子里揣着个宝贝。 中午时候,红婶又送了药过来。 “小许啊,泽洋说你把这碗喝了就行了,晚上回来再给你看下。” 许思走去门边接。 红婶看着她清瘦的小脸,越看越喜欢,“你说你咋一来就胃疼呢,八成是水土不服,吃清淡点好,这碗挂面吃了哈。” 许思说:“好,谢谢你红婶,这两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徐医生没说她怀孕的事,大概是觉得一个女人不见丈夫,怀孕待在外面会被说闲话。 许思其实不介意,以后肚子大了迟早会被人知道,但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承了这个好意。 “红婶,晚上您就不用给我送吃的了,我下午出去走走,买点菜回来。” “好好好,你要不想做饭,随时来我家吃都成,你跟我家泽洋蛮有缘分的,他说都是朋友,”红婶乐呵呵的。 许思说:“好,改天。” “那我回去了,先吃面再喝药啊。” “好,红婶慢走。” 许思看着她离开,端着托盘回了堂屋。 吃完面喝了药,撑得难受,她便提了小布包出门。 带来的衣服有两套,她想去买两双舒服点的鞋子,方便走路。 走在石板路上,邻居大娘晓得她租了红婶的房子,同她打招呼。 许思笑笑,问了附近大概的街道。 先去百货楼,添点漏买的东西,出来去大娘说得地方,看到一家卖布鞋的。 老板娘在店里纳鞋底,瞧见人说:“随便看啊,都自己做的,舒服很。” “好,”许思拿起一双,手伸进去摸摸,这会儿的布鞋是实打实的好,底面就纳了好些层,针脚也细。 “婶子,这鞋底防滑吗?” “冬天暖,夏天轻便又吸汗,不打滑,难得有小姑娘喜欢给你便宜点。” 许思说:“好呀,做得很好呢。” 纳鞋底费劲,小摊上统共也只有二十来双,许思仔细挑了两双简单的。 黑色鞋面,一双鞋面上有条横带,扣在侧边。 一双绣了两朵小花,稍宽松一点。 她记得说,好像孕晚期脚都会肿,可以放着以后穿,或者踩了跟当拖鞋。 “就要这两双吧。” 婶子麻利给她装好,收了十块钱。 比起华新百货里那些十多块只能买一双的水晶凉鞋,确实不贵了。 她不敢提太重的东西,又买了几个鸡蛋和青菜面条,就回了家。 …… [宝宝们新年快乐!我要去看春晚啦!! 2025所愿皆所得,心想事成!么么么!] 第248章 直奔火车站 走到巷子口,许思碰到提着公文包出去的徐医生。 “徐医生,你去上班吗?” 徐泽洋笑道:“嗯,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你,”许思对徐泽洋十分感激,“那你先上班,我改天想请你吃个饭。” 徐泽洋扶了扶眼镜,倒没拒绝。 “好,休息好了还是到医院做个检查,初期要小心些。” 许思说好。 他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几本册子递过去,“这是产科最近发的册子,有一些注意事项你拿着多看看。” 许思接过来,又谢了对方才回家。 到家,她进灶披间看了看,厨房里有小灶台和一个单独的小炉子。 墙角有柴和蜂窝煤,红婶说她随意用,用完了下次再自己订蜂窝煤。 另有几件简单的厨具也给她用了。 许思升了炉子,把挂在墙上的蒸笼拿下来刷干净。 新买的铝饭盒里装上米,打两个鸡蛋在碗里,一起放进蒸笼里蒸着。 她前几天买的东西不少,锅碗瓢盆都在百货楼办齐了,运回来没收拾完就肚子疼上楼休息,应该是红婶帮着整理好的。 院里的青菜长得水灵,等饭和鸡蛋羹蒸好腾出炉子,许思去摘了两棵炒了。 今天已经出去一趟,她不想再动。 简单吃完饭就回房靠在床头,拿出徐医生给的册子看。 上辈子别说怀孕,许思母单二十六年,恋爱都没谈过。 怀孕的基本常识她有,但很浅。 册子薄薄几页但写得很清楚,孕初期、孕中期、孕晚期的症状和一些特殊情况都有记录。 许思记着上头写的什么能吃不能吃,找支笔写写划划格外认真。 写一会儿还不忘跟小豆丁说话,“宝宝放心吧,妈妈会把你养的肉乎乎的。” 要不是徐医生说的,许思完全想不到肚子里会有个孩子,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 窗外阳光正好,屋里很暖。 许思看着看着,册子上的字渐渐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后面几天。 许思又去百货楼添了些东西,红婶的房子典型的苏城建筑,小院古色古香,许思订了一套布艺沙发放在一楼堂屋,买了坐垫、薄毯。 院里买了个舒服的躺椅,平时可以晒晒太阳。 在能力许可范围内,许思在吃和用上不会亏待自己,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 趁着空闲,她把手头的钱算了算。 一共带出来五千多块,分出五百置办家具,交了半年房租一百八,再是给自己买的睡衣和基本生活用品。 按照如今的物价,剩下的用个一年半载完全没有问题。 甚至连生孩子也花不了什么钱,但是孩子出生后她自然想给宝宝更好的生活条件,赚钱是必须的。 蝶梦有周易介绍的做账会计,每个月赚的会存到蝶梦的存折里。 只是这钱许思暂时不想动,到时留作蝶梦搬家的安置费。 钱算了半天,眼前不急,徐医生说前三个月要小心,她不会乱折腾。 急的是肚子饿了。 许思把东西收拾好出门去买菜,小码头走十多分钟就能到。 练舞这么多年,她天天早起练基本功,最近却是怎么都睡不够。 这个点到小码头菜场,鱼虾卖的差不多了,好在她昨天就找了个阿叔讲好,给她留一条鱼,可以多加两毛钱。 阿叔给留着,不大不小正好炖个鱼汤。 鱼刨子一刮鱼鳞乱飞,开膛破肚不出两分钟就收拾干净,用稻草穿在鱼鳃那递给许思。 “谢谢阿叔,”许思温声说着。 阿叔摆摆手,“不谢不谢,明天要留啥,这两天虾子蛮多。” “那给我留点虾吧,够烧一盘就好。” 这里的虾是河虾,苏城有运河穿过,鱼虾不愁吃。 提了鱼,切一块豆腐,许思就回去了。 中午炖的豆腐鱼汤,鱼汤炖得奶白,鲜甜鲜甜的。 她吃得不多,吃饱晒着太阳便拿出纸笔画衣服款式,打发时间。 画完呆呆看了会儿,叹息一声。 苏城的生活安稳宁静,一晃就是一天。 她心情平缓不少,又或者是因为孩子努力不去想那些事,可有时候还是没办法控制思绪。 徐医生给的几本册子里,有一本宣传计划生育,讲到今年医院生孩子要准生证,准生证又得有结婚证,还要夫妻双方一起去办。 这事情有点麻烦,她难免就想到了某个人。 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那张结婚证本身就不作数,就算她还在沪市一样是办不了准生证的。 躺椅轻轻晃着,许思透过青翠的竹叶看了会儿碧蓝的天,长睫上的水光一闪而过, …… 华新百货里。 这是闫峥第四趟过来,办公室里气压极低。 男人眉心紧蹙,向来笔挺整洁的衬衣几道褶皱,冰冷的脸愈发生人勿近。 小赵带了人进来,连他都有些发怵。 这些天除了四处询问情况,队长话都不说了,火车站那边问出了嫂子坐的那趟火车,但列车员也没注意她在哪站下的。 只说一开始说要在青湖下,到青湖的时候去提醒,又说不是青湖。 后来就没注意了。 青湖后还有三站,苏城、源安和洮北,队长已经联系当地火车站的保卫科去查,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闫哥,那天看过的人都来了,你不是问过了……” 闫峥没响,这一趟再问不出线索,他就坐那趟车从苏城一寸寸找过去! “说说,那天遇上时说了什么话?” 晓曼小声说:“没说什么,那天正好是交钱的日子,我瞧少夫人从楼上下来,就跟她讲了下大概的收入,少夫人和平时一样,只是眼睛肿肿的提着个箱子…… 她说让我按着原先的步骤登记处理就行,有事找周经理。我还我问了一嘴她是不是要出远门,少夫人应了声就走了,别的啥也没讲。” 这话她已经说过三次,每次都是一样的。 大少爷从前都没来过百货,这几天看着可真吓人啊,少夫人咋会不见了呢…… 另外几个售货员茫然摇摇头,“我们只是远远瞧见,一句话没讲过。” 闫峥手一挥,小赵示意几人先出去。 “闫哥……问不出什么了。” 闫峥沉默片刻,哑声说,“三楼的人呢,老黄找回来没?” 其余人都问过,唯独黄师傅不在,说是回老家挑布料去了,闫峥派了几个人去找他。 话音刚落,外头正正好传来声音。 老黄被俩小兵拖着小跑,“诶呀诶呀,慢点慢点,咋这么急人哩。” 闫峥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出去,“老黄。” “说了别叫我老黄,又咋了,他俩咋说小思找不见了?” 闫峥眼眸冰冷,“那天你遇上她没,有没有说去哪里?” 老黄一愣,瞧出是紧急事也不废话了,“哪天啊,提箱子那天?讲了啊,小思问我染布料的老师傅家在哪……但我不晓得她是不是真找去了。” “地址。” “苏城。” 小赵说:“苏城,那可能真是!” 他赶忙把纸笔递上,让老黄写了具体的地方。 老黄被盯着,写得歪七扭八,“你小子,咋能不见了呢。” 闫峥没废话,把纸条收起,直奔火车站。 …… 第249章 找到苏城 徐泽洋上了夜班,又检查了一圈病房。 到杨柳巷时路过许思门前,院门半开,她穿一身旗袍蜷在躺椅上,身上盖条薄毯。 徐泽洋想走,脚步却不由自主停下来。 他对许思蛮好奇,不晓得这姑娘怎么就从沪市独自一人到苏城,又没有亲戚朋友照应,发现怀孕也不见告诉谁…… 作为医生,他很清楚隐私的重要性,本不该窥探旁人的生活。 但这样的姑娘徐泽洋未见过,看着柔弱温柔,实则坚韧自立,不知不觉就上心了些。 抬手敲敲木门,躺着的人一惊回过头。 她似是睡了一会儿,眼尾微红。 许思坐起身把鞋子穿上,“徐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刚下班回来,听我妈说你让我们明天过来吃饭,我想着要不还是算了,你一个人做饭菜太麻烦,得多注意休息,”徐泽洋说。 许思走到门边,笑笑说,“没事的,只是简单做几道菜,我一天待在家里正好活动活动,今朝跟卖鱼阿叔都讲好了,不来明天菜多浪费呀。” 她说得轻巧,顿时把徐泽洋讲的顾虑打消了。 徐泽洋想想,无奈说,“那好,简单吃一顿就成,不要烧多了。” “好呢,对了我想问问你准生证的事,我做检查什么的好像要有那个证是吗?” 徐泽洋倒忘了这个,“是的,前几天有个孕妇也是没办,肚子疼送来医院没法给她看,硬是让去办了才保胎……” 这事情确实有些不人性,但政策刚出,抓得很紧。 许思眉头皱起,淡声说:“我没有结婚。” 徐泽洋愣住,“你……你这个情况,也别急,我先给你想想办法……” “好,谢谢。” 又说了两句,徐泽洋离开了。 走在路上暗道自己嘴快,他哪里有什么办法,自己也不是产科的,只能再去问问主任。 …… 下午四点,火车到达苏城。 闫峥和小赵下来,车站里提前联系好的人已经等着。 待过军区八九年,闫峥最多的就是战友和人脉,借调了苏城的一队人。 “闫峥,咋回事,你电话里讲的地址我们去找了说没有姑娘去过,还有都九天了车站的人也没有印象,”迎上来的是苏城军区的治安队长李政,负责火车站附近。 没多余寒暄,闫峥开门见山说:“从附近招待所找起,名字和穿着我写在这,麻烦你了。” 李政眉一挑,“哟,啥辰光从你嘴巴里听到客气话。” 当年出任务到苏城,李政带人配合闫峥,那被一个使唤的。 他瞅瞅纸条,“许思?抓犯人?这也不像啊,你还没说这谁呢?” 闫峥沉声说:“我媳妇,所以这是我私事,辛苦你们。” 李政是个上道的,闫峥这人有一天竟然会找他们处理私事,可见这事情紧急。 “嫂子啊,得,那别耽搁了赶紧找起来,招待所先找,一个小时后回这边集合吧。” “行。” 李政比他熟悉苏城,带着人从附近招待所找起。 有名有姓,招待所又要介绍信,只要住了就能找到。 闫峥站在原地,四点多,天还没暗下来。 火车站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他刚买的坐票,那车厢拥挤狭窄,要坐五个多小时。 想到思思一个人还要拿着行李,硬生生坐到苏城,他心里就拧着疼。 在那趟车上,她在想什么。 是否会遇上坏人…… 喉结滚动,闫峥咽下苦涩。 他不能再想,一双眼几日没合布满血丝。 小赵问:“闫哥,那咱们呢?” “四处看看,”闫峥说着目光落在远处街角,几辆人力车停在那里,等客的车夫正唠嗑。 他走过去,“我想问个事。” …… 天明。 要请徐医生吃饭,许思比平常早些出门。 门口溪边女人们正在洗衣服,木槌敲打着衣服声音热闹,几个小孩在岸边跑,往溪水里丢石头,惹来一顿骂。 许思提着小篮子往码头去。 她一走过,女人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说起话。 “诶,你们瞧着没,这小囡租了红婶那屋里,红婶对她可好了。” “我晓得我晓得,住进来头天好像病了,红婶又熬药又送饭,晓得的是租客,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儿媳妇。” 年轻点的女人伸脖子看看,说:“那没办法,你瞧人家长得那模样,你就说嗲不嗲吧?配徐医生绰绰有余,听说还是跟徐医生一趟火车回来的,保不准两人早就认识哩。” “这徐医生二十八了伐,红婶年年都张罗给他找媳妇,也是操碎了心。” “我就说,书读太多没用的,心气高眼界宽,难能看上一般女人。” “那我觉着这回是要看上了,昨天我晒被子就瞅见徐医生站那院门口看人呢,还看了好一会儿,后头那小囡出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可惜离得远我没听清楚。” 巷子里人多,看到新鲜事少不了闲聊。 更何况许思长得的那样惹眼,不注意都不行。 女人们讲个热闹,又捶几下衣服。 年轻的女人洗的差不多,一回头差点吓得掉进小河里。 “诶哟,你你你这人咋不出声的,吓死人了……” 抱怨的话没说完,对上男人冰冷的脸,赶紧咽回喉咙端起洗衣盆散了开去。 其余几人也抬头看看,生面孔,要吃人似得。 囫囵洗几下也端起衣服走了。 …… 第250章 不敢靠近 小码头菜市场是离杨柳巷最近的菜市场。 就在河道岔口的地方隔出了一块空地, 岸上有摊位,收摊位费,小河边停一排乌篷船,卖从运河那边收来的鱼虾。 卖肉的很少,两三天能遇上一次,定量提供,数量不多。 这年头一般人爱买带肥膘的,有油水,吃了有力气做事,倒是便宜了去的晚的许思,买了一小块瘦肉,找张油纸包着放进篮子里。 再去卖菜的小摊上,挑两根茄子,一把豆角和新鲜蔬菜。 杨柳巷后边是茶山,这些菜是家靠近茶山的人家种的,拿过来卖一卖补贴家用,菜叶嫩绿很新鲜。 她买好菜,隔壁大姐热情招呼:“小囡买点鸡蛋伐?刚收来的。” 这时候的鸡蛋是实打实的土鸡蛋,城里的家庭不能养家禽,这边的人会到附近乡下收鸡蛋。 许思前些天就买了几个,吃得差不多了,蹲下来挑一些,“大姐,你们去村里收的吗?” 大姐是个爽利人,热情说:“是哩,我亲戚是农村人,他们村离这近,我让他把村里的鸡蛋、鸭蛋收一起,三天去取一趟,赚点小钱让大家也赚一点。” “那蛮好,”许思笑笑,眉眼温柔,“这个大的是鹅蛋吗?” “是哩,鹅蛋少,一次也就收十来个你要伐?算你便宜点。” 那鹅蛋一个就有许思手掌大,她想想说:“我今天东西买多了拿不走,先要两个吧,再要这些鸡蛋,下次来多买几个。” “好哩,给你放篮子里,鹅蛋算你三毛一个,鸡蛋一毛五。” “好。” 许思想想又说,“下趟你给我带只鸡可以吗,我想炖点鸡汤。” 那大姐瞅瞅她,穿着打扮不是缺钱的人,又买过几次鸡蛋也算熟面孔了,“这,成吧,我得看看人家卖不卖。” “好,有的话帮我杀了处理一下,鸡头鸡脚我不要。” “行,三天后来拿吧!” 大姐也不怕认不出来她,那模样打眼就能瞧见。 讲好后,许思去提了河虾便打道回府。 远处墙后的人影退了一步,正是闫峥和小赵。 小赵抓抓头发,不晓得队长啥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嫂子了又不上前就这么跟着。 男人视线随着那道身影,昨天问完火车站附近的人力车没有消息,连夜又跟着李政查了招待所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今天早上,再次询问人力车车夫终于是问出了线索,那车夫对许思印象深刻,直接带着到了杨柳巷。 看到思思第一眼,闫峥就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可那一步偏偏踏不出去。 小赵抓抓头发, “闫哥……你咋不叫住嫂子啊,嫂子一个人买那么多菜。” 闫峥眉头微拧,心里冒出刚刚那几个女人说的人,徐医生? 他沉声说:“你先走,请李政他们吃顿饭,明天再过来。” “哦哦,请他们吃啥啊……” “挑好的,”说完,闫峥已经从墙后出去,跟上那道快看不见的倩影。 踩着石板路,闫峥很难描述此时心境。 他闫峥出过无数生死一线的任务,从未惧怕过什么。 可现在,脚下却像生了根,怕自己靠近一步就要面对无法面对的事,怕看见她落泪失望。 这一跟,就跟到了家。 还想再上前,就见许思和一个婶子说起话。 红婶等在院门外,正同隔壁大娘唠嗑,瞧见许思回来迎上前说:“小许回来了。” “红婶我刚买了菜,还没开始烧饭呢。” 红婶面孔被日头晒得红通通,喜气说:“我晓得,你说你身体刚好一点就请我们吃饭,泽洋讲了让我早点来帮帮忙。” 许思笑说:“哪能啊,我请你们吃饭还要你来忙活了。” “咱不讲究那些,这灶火你肯定不会烧,我给你把火烧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门,走到灶披间,许思把菜放水槽里,后面靠着茶山,水槽的水是山上引来的山泉水,冰冰凉。 许思把菜拿出来,红婶瞅一眼,“哟,这太多菜了,花不少钞票吧。” 许思讲:“不会。” 红婶就没说什么,心想果然是沪市过来的小囡,现在江浙一带,沪市打头阵搞经济建设,生活最先好起来。 想到这里,她又奇怪了,“小许,你是沪市人吧?” “是呢,红婶,”许思洗着手里的菜。 红婶往灶膛里塞干松针,“那你家里人呢?” “家里还有我阿妈,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那蛮热闹,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苏城了,她们不担心吗?” 许思手顿了顿,温声说:“嗯。” 察觉她情绪不高,红婶转了话头,“唉,你说我们家泽洋,本身在沪市的医院肯定发展和待遇更好……” 许思说:“徐医生是个有主意的人,回苏城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苏城也蛮好,沪市医生多医院也多,以后竞争蛮大。” 她说得中肯,红婶点点头,“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想得清楚,不过他回来我反正是高兴的。” 两人一搭一唱,灶膛里火也烧着了。 许思把菜切切,她本身就会做饭,只是之前在沪市有钟姨照顾手生了,这两天给自己做做又找回了感觉。 肉切成丝,放点红薯粉和酱油抓一抓,昨天买的豆腐干还有,切了备用,再是活蹦乱跳的河虾,又小又多,不太好处理。 红婶接了过去,“我来洗我来洗,你这双手这白嫩,平常肯定不多做这些。” 许思面孔微热,“嗯,家里人照顾多。” 米饭蒸上,热锅下油,抓点肉丝滑散盛出,再炒豆腐干和水芹,香味一下扑腾出来…… 院子里,徐泽洋提着公文包早就到了,听了许思最后那番话,心中不由触动。 他扶了扶眼睛,走到灶披间门口,“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许思侧头看来,笑笑说,“徐医生这么早下班,红婶帮我就好了,你再来帮忙我要没面孔见人了。” 隔着锅里蒸腾的水汽,徐泽洋被这笑晃了晃眼,退了出去,“那,我先处理下工作。” 他走去堂屋,才见堂屋里吃饭的桌子被移到墙边,新添置了布沙发和茶几,几分温馨。 坐下拿出病历看起来。 一墙之隔,闫峥神情冰冷,牙关紧咬。 …… 第251章 我找你快要找疯了!! 有红婶帮忙,饭菜很快上桌。 水芹炒豆腐干、酸辣土豆丝、炒鸡蛋、油爆河虾,还有个青椒肉丝。 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味道飘香。 徐泽洋收了东西帮忙端菜端饭,几人坐下来,许思泡了茶,温声说:“红婶、徐医生,我先以茶代酒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母子俩端起茶,徐泽洋说:“不用客气的。” “是啊,小许你也太客气了,邻里邻居的不用客气。” 许思笑笑,只有她自己晓得在谢什么,要不是徐医生也许那天孩子就会出事,对许思来说,这事比一顿饭重要千百倍。 “要谢的,你们快尝尝味道吧,不晓得合不合口。” 两人动筷,红婶吃两口就赞不绝口,“味道好卖相更好,我炒菜一锅出,煮熟能吃就那样,小许这菜烧的好吃还好看,能去大饭店。” 许思说:“合口就行,红婶多吃点。”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小时,结束红婶帮着收拾了东西,徐泽洋把碗筷刷了,倒显得许思没什么事做。 “破天荒,泽洋在家没给洗过碗,”红婶打趣说。 徐泽洋摇摇头,扶下眼镜,“瞎讲话,你要我明天也给你刷碗。” 红婶使个眼色说:“小许你瞅瞅,给我刷还要预定。” 许思配合笑笑,徐泽洋把碗一扑擦擦手,让红婶先回去。 红婶便先走了。 两人到堂屋,许思问:“徐医生,是准生证的事有办法了吗?” 徐泽洋皱眉说:“我问了下产科的主任,她们那边要求还是很严格,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把证办了,所有检查都看证才能做。” 许思蹙眉,“我办不了证。” “嗯,我再问问别的医院,但就算关系走通了,你后头要是换医院了或者怎么样,都是个麻烦事,”讲到这,徐泽洋忍不住说:“孩子的父亲……” 许思抬眼,“他不晓得,那麻烦您了,如果有必要我会找他。”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心平气和,再跟闫峥谈清爽,要真没有别的办法,准生证她会找闫峥解决。 这事不可能瞒他一辈子。 徐泽洋起身告辞, 许思送他到门口。 “好了,不用送了,今天谢谢饭菜很可口。” 许思淡笑:“那徐医生慢走。” 到家,红婶坐在堂屋等儿子。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咋的跟小许说啥了?” 徐泽洋看了眼表,“妈,我要去医院了。” 红婶拉住儿子,“别啊,跟妈讲讲你觉得小许咋样,她住这十来天了,妈觉得小许温柔又大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有没有想法啊?” 徐泽洋好笑说:“人家是好,是我配不上。” 说完,拿着公文包就走了。 出了家门,徐泽洋摇头笑笑,许小姐是周到有礼貌,但其实很有分寸,保持距离。 他心里也好奇许小姐那样优秀的女人,孩子的父亲会是怎样的。 走几步,走到许思门口瞧见不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人衬衣军裤踩着军靴,眼神直直盯着自己。 徐泽洋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人眼神锐利带着审视,还有几分掩藏的敌意。 他皱眉收回目光,快步离去。 …… 夜深。 中午吃多了,晚上许思煮了个西红柿鸡蛋面,吃几口又吃不下,端进灶披间去后边汰浴。 收拾好换了睡衣,走去院子前锁门。 木门后是木头插锁,她仔细锁上,关了楼下的灯回房。 靠床头看了会册子,翻出纸笔写起字来。 “宝宝,妈妈给你起名字好不?” “不过不晓得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同孩子轻轻说话,眉眼温柔唇角带着笑,想起来上辈子看到的小视频,里头还有个‘子涵妈妈’的梗。 “嗯……现在流行什么名字呢,国栋?建军?狗蛋儿……” 许思摇摇头,“不行不行……咱也不用这么接地气。” 她写了又划掉,还是决定不响应时代的号召了…… …… 二楼的灯昏黄亮着。 各家都回家睡觉了,偶尔有个窗子透出收音机里吴侬软语的曲子,再是阿叔跟着咿咿呀呀哼。 闫峥抽完手里的烟,烟头丢在地上碾灭。 自打看着她送那戴眼镜的男人出来,心头就烧起一股无名火。 他强忍着恼火和醋劲,在冷风里站了几个小时,却越烧越烈。 又不知站了多久,收音机的声音没了。 二楼的灯也暗了下去。 闫峥沉默片刻,抬腿踩上墙边石墩,一个借力动作迅速地翻身上了墙,人影瞬间消失在墙头。 许思犯了困,杨柳巷后边靠着茶山,五月的天夜里还是凉,她蜷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将睡未睡时,像是听到一点什么声音,心头一惊睁开眼。 再仔细听,四周静悄悄,只有窗外小溪极小的水声。 正以为听错了,外头又传来一点动静。 红婶这楼是木楼梯,什么都好,就是中间两步走起来有声音。 这一声她切切实实的听到,顿时慌张起来。 有人进来了? 她坐起来,拉开了灯。 “谁……” 嗓音发颤,纤细的肩忍不住轻抖。 外头又没了动静,许思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也许是野猫什么的。 她下床,慢慢拉开了门。 走廊有外头透进来的月光,许思想去拉外面的灯。 刚踏出门口腰上突然一紧,黑暗中高大的身影带着她一个旋身扯了过去。 许思心口怦怦直跳,慌乱中抓住他身前的衣服。 熟悉的气息压过来,带着她几步后退就要撞在墙上。 震惊之余,许思只来得及慌乱喊了声:“不要……” 退势一缓,男人的手垫在她纤瘦的背压在墙上,木板吱呀作响。 许思惊魂未定。 下一秒,闫峥俯身凑近把她圈在方寸之间。 屋里昏黄的光照出来,照清他冷冽的半张脸,眉心皱出几道深褶。 四目相对。 许思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闫峥会找到这里…… 她的手还在他衬衣上,无声收紧,唇张了张,不敢置信,“闫峥……” 男人眼底又冰又冷,看不出情绪。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下巴长出一圈青茬,从未有过的颓然。 闫峥看着她,被她眼里的惊诧和抗拒灼伤。 他哑声说: “思思,我找你快要找疯了!!” 第252章 别赶我走 看到他,许思这些天努力藏起的情绪全冒出来,心口生疼。 她摇头去推他的手,“放开……我没让你找我,我留了信,也跟钟姨交代过,说得已经很清楚。” 许思长睫沾湿,“你要不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 “你和闫家给我的,我都还给你。除了蝶梦是我费心弄的,等回去我会另外找个地方让蝶梦搬走,你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可以跟我说……” 她每说一句,闫峥的心就往下沉一分,骤然提高了声音,“我不同意,我不准!” 男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字字痛到不行。 许思又何尝不难受,扭开头不看他的眼。 说什么呢? 该说的已经说了,没有夫妻关系,她做什么是自己的自由。 闫峥心口起伏,强行压下烦躁的情绪。 抬手捏住她小脸转回来,“是因为医院的事,还是因为……结婚证,我都能解释,思思。” 许思摇头,眼眶发酸,“我不要听了,闫峥,我不想听,你也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你按照纪律完成你的任务没有错,只是我承受不了,仅此而已。 况且,结婚证不作数,我们就没有关系,你其实不必跟我解释。” “没有不作数!” 看她每一句话都在推开自己,撇清关系。 闫峥终于忍不住低吼,“从我说结婚那天起,我闫峥就把你当作妻子,这一张纸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因为有没有我闫峥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后来我向军区 提了好几次,因为任务无法批下来,思思你信我。” “我命都能给你,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在意那张纸!思思,我闫峥从未有一刻想过要和你离婚。” “谢家事结束,政委已经可以批下来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去补上就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男人手臂收紧,将她压进怀里。 这辈子,他闫峥要什么向来凭本事拿,但唯独眼前人,他深刻意识到不是自己强求就能是他的。 而这个认知,让他恐慌。 男人力道极大。 许思挣扎推他,眼泪从眼尾成串滑落。 她要是在乎那张纸,早在发现的那天就找他说清。 “我不想听你放开我,放开……” 男人的手仿佛铁钳纹丝不动,布满血丝的眼愈发殷红。 好,他闫峥就当个混蛋! 绑也要把人绑在身边。 男人引以为傲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不放!” 想起白天看到听到的那些,闫峥声音冰冷,“我的话你不想听,那个男的呢?你请他吃饭,对着他笑,我不准,思思,我不准!” 许思诧异抬头,眼睫颤着,眼泪凝在眼眶里,失望道:“所以呢,你早就来了,你觉得我和他有关系?”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屋外水流声变得清晰。 闫峥低头看着她泪眼,喉头哽住像吞了一块炭,只一瞬就缴械投降。 他本就是来寻她回家,为什么又要说这些违心的话,为什么要发混! “不是,思思,我说的是气话,” “我的错,思思,我混蛋。” 闫峥凑近想哄她,想给她擦泪。 许思手一抬,“啪”得一声甩在他脸上。 闫峥浑不在意,“你生气就打,十下、二十下、一百下都行,别把手打疼。” 许思泪眼朦胧,紧紧咬着唇…… 蓦然想起那趟在军区,她打了周翠花,男人也问她手疼不疼。 过往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都成了尖锐的针刺痛着她。 走廊风穿堂而过,她极小得打了个颤。 闫峥手扣住她腿,轻而易举把人抱起往屋里走去。 “放开,”许思以为他要做什么挣扎起来,“放开我,闫峥你放开我。” 拳头砸在男人肩上胸口,闫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进屋踢上门把人放到床上。 许思眼泪扑簌簌落下。 闫峥一俯身,她就抱住自己像看洪水猛兽一样看着他,“不要,我不舒服你不要碰我。” 闫峥心像被她紧紧攥住,被手指戳出一个个洞沽沽往外冒血,疼得无法呼吸, “我只是不想你吹风,我错了,不会再惹你生气,不会再说混账话。” 他抬手,想给她擦眼泪,想到她的抗拒又硬生生停下。 “别哭了我不碰,思思,我们都冷静一下,等你休息好等你想谈再跟我谈,所有的事都是我没处理好,我的错,我就在这里等你想说。” 许思摇头,心揉成一团,勉强平静下声音,“闫峥,你不用向我道歉也不用觉得愧疚,你只是在完成任务,那些任务牵扯国家利益,牵扯范队,它们都排在你自己前面,更何况是我。” “不是的……”闫峥哑声,“你先休息,很迟了。” 他退缩了,不敢再听她说这些。 许思哭了一场,身心疲惫,也没力气再和他犟。 她躺下拉上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 闫峥抬手拉了灯。 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床边,肩头的衬衣已洇出血迹。 没听到他走,许思疲惫说:“隔壁还有个房间,你下楼拿条毯子对付一晚,明早就回去,不用叫我。” 闫峥没响,只站在那。 许思无力再管,该说的都说了,她困得厉害无声落了会儿泪便睡着了。 不知站了多久,听到她呼吸渐渐平稳。 闫峥往前走了一步拉过椅子坐到床边。 月色照进来,她眉头紧紧皱着,睫毛湿漉漉的沾着泪。 挺拔的脊背弯下,男人伸手克制地触碰她的面颊,指腹小心翼翼抹去她眼泪。 “媳妇,我不走。” “你别赶我。” 没有她,沪市亦或象牙巷,哪都不算他闫峥的家。 …… 清早阳光明晃晃晒着。 灶膛里的柴火烧的‘毕剥’作响,灶台上放着一盆鸡蛋面糊,小葱翠绿。 热锅下油,等油烧热,勺子舀起面糊下去。 徐泽洋从楼上下来,“妈,我上班去了,早饭不吃了。” 红婶探出头,“诶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才八点,你今朝不是十点到吗?” “早点去,有几个病人我不放心,”徐泽洋说着,快步往外走。 “等等等等,你不吃就算了,给我端点鸡蛋饼给思思,人家昨天请咱们吃饭,有来有往,”红婶把锅里的鸡蛋饼挟碟子里,又手脚麻利得下一个。 徐泽洋走到灶披间门边,“这么早,人还没起吧。” “不会吧,我这两个做好也差不多了。” 徐泽洋没响,站门口等。 红婶一边煎饼一边瞅他,“刚还急着走,这下又能等了。” “我等下叫个出租车,差不多。” 等红婶煎好鸡蛋饼,徐泽洋端着盘子送去了。 墙角边几个婶子晒菜干,看到他打招呼,“徐医生上班哩?” “呀,红婶今朝摊鸡蛋饼哩,难怪香得要命。” “这给谁送去啊,是许小姐伐?她租你们房子太划算了,还有饭吃。” 徐泽洋略略点头,解释说:“昨天她请我们吃饭感谢,所以我妈今天就送点鸡蛋饼,远亲不如近邻。” 女人们笑笑,一脸‘我晓得的’的表情,没再说啥。 徐泽洋无言,快步走了过去。 …… 第253章 我不走 走到许思门外,听到里头有些动静。 抬手敲敲门,脚步声隔着木门传来。 下一秒,门被拉开。 穿着衬衣军裤的男人站在里边,一张冷峻的脸严肃冰冷,沉声问:“有什么事?” 男人比他高出半个头,眼神锐利审视,徐泽洋微微蹙眉,“你是许小姐的?” “丈夫。” 徐泽洋哑然,递上碟子,“我母亲说感谢许小姐请吃饭,给她送几个鸡蛋饼。” 闫峥把碟子接过去,“谢谢。” 说着就要关门,徐泽洋抬手挡了下。 四目相对,闫峥表情没有变化,徐泽洋却是莫名看出几分不悦,那种自上而下的压迫感让向来从容的他都有些不适。 “许小姐来租房子的时候讲,自己独身没有丈夫。” 闫峥似是嗤笑了声,“夫妻拌嘴,徐医生除了治病还管别人的家务事?” “不是,”徐泽洋看他,有些不放心。 “只是没听许小姐提起过你,她租了我的房子,我自然要对她负责,她醒了吗?” 闫峥眉头皱起来,已然没有耐心。 伸手从裤兜里掏了掏,掏出证件打开,“第七区队长,闫峥,有任何问题你可以找军区或者派出所查我。” 徐泽洋看着证件上的信息,点点头,“那闫先生别惹人生气,许小姐最近身体不舒服。” “她怎么了?” 徐泽洋没答,转头就走。 闫峥看着那背影,冷哼一声。 大早上来送吃的,非奸即盗,不信他心思纯粹。 回到灶披间把鸡蛋饼放灶台上,继续煮锅里的鱼片粥。 早上小赵天蒙蒙亮就来了一趟,给他送了换洗的衣服还把跟治安队借的车留下了。闫峥使唤手下不手软,让他跑去码头买菜,自己生火做饭。 他看那鸡蛋饼越看越碍眼,差点没忍住全塞嘴里。 想想又担心隔壁的婶子说起,再惹媳妇生气,只得作罢。 白粥翻滚着。 闫峥打开盖子极有耐心得拿勺搅动。 …… 外头的光透进来。 许思睡醒屋里没人,她目光落在床边的椅子上愣了愣。 心想闫峥应该走了…… 坐起身,昨晚哭过的眼睛有些酸胀,胸口堵着口闷气。 她起来换了衣服,睡迟了肚子里饿得难受,拉开窗帘准备下楼弄点吃的。 屋外太阳很好。 许思看向楼下,灶披间的烟筒冒着烟。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闫峥走出来,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抬起头。 “醒了,下来吃饭。” 许思无言,整理好心情下了楼。 堂屋桌上摆着砂锅和凉拌莴笋丝,闫峥拿了脸盆兑温水,放到架子上,又给搪瓷牙刷杯里倒水。 “先洗漱,洗完吃饭。” 许思站在楼梯边,嘴唇张了张把话咽了下去。 她走去刷牙,牙膏碰到嘴边恶心得干呕了声。 闫峥几步过来,“怎么了,哪里难受?” 许思往旁边让一步,摇摇头刷牙。 两人沉默无声。 闫峥只得走回桌子旁边,把粥盛出来凉着,“是不是胃难受,我煮了粥先吃点。” 想到平常在家她早起都要练基本功,今朝起迟了还没有要练舞的意思,闫峥眉头紧皱着不由有些担心。 许思洗完脸,走去灶披间,倒杯白水喝。 闫峥跟着进来。 她看到灶台上还有碟鸡蛋饼,“这个呢?” 闫峥说:“隔壁那谁送的,尝过了,不好吃。” 许思:“……” 她放了杯子,端起来出去。 饭菜都做了许思没浪费,坐下吃着。 鱼片粥煮得很糯,味道鲜甜一点也不腥。 鸡蛋饼里边刷了薄薄的辣酱,许思蛮喜欢。 她吃了几口,闫峥才坐下来,没动碗筷只看着她吃。 许思咽下粥抬眼看他,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 她淡淡说:“小赵来过了?” 见人肯跟自己说话,闫峥温声说:“早上来了趟。” “嗯,”许思又吃一口,没看他。 “你吃东西吧,吃完跟小赵一起回去,听说那天你们是去查谢家,查到了肯定很忙,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的。” 闫峥薄唇拉成一条直线,“我不会走,除非你跟我回去。” 许思皱眉放下调羹,“我暂时不打算回去。” “那我不走,”男人说一不二。 许思心头冒起一股火,“在医院的时候你们不是都走了,现在不走有什么意思。” “抱歉,”闫峥顿时说不出话,眼底浓浓的愧疚。 许思无言,才看到他脸侧一片淤青,昨天晚上灯太暗没瞧见。 她转开头目光落在院里一株小花上,怔怔说: “闫峥,你留在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想看见你的,我只想自己待着……” “我知道,说再多都像辩解,但我不会走,思思,你把我赶出去我也不会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闫峥沉声说着。 他的退伍报告夹在给富光远的文件里,他闫峥做了一辈子有担当的人。 唯独这一次,他做不了。 昨晚一整夜他得清清楚楚,思思说得没错,任务、军区,所有的责任和任务都排在他闫峥的命前面。 但他闫峥想要活着,就不能没有她。 换做以前,有人告诉他会为一个女人这样,他闫峥能揍人一顿。 但现在,他认了。 没有许思,他闫峥这个人已然不成立。 就像被抽了筋,卸了骨,担不起任何事。 …… 第254章 闫队哄媳妇日常 “我不会走,你就当我不在,”闫峥看着她说得郑重其事。 许思移开目光,“我吃饱了。” “我收拾,”闫峥囫囵把剩下的吃了,端起碗筷进灶披间洗。 水声传来,许思靠着椅背不知道怎么办。 闫峥来的猝不及防,她还没收拾好心情,更清楚自己无法坦然面对。 她不爱吗,爱的。 她更不怀疑闫峥对自己的感情,否则不会没有婚姻关系还隐而不说。 在许思眼里,生活中所有被爱着的细节那样丝丝入心,那样无法隐藏,闫峥对她的好比一纸证书更有用。 许思很清楚,闫峥爱自己。 只是那张纸就像导火索,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只是堵了一口气在胸口,散不去,只是被刺痛了一次,就想躲起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许思叹口气起身上楼。 男人洗碗的手一顿,听着她上楼了又继续洗。 媳妇不想看到自己就不在她眼前晃,闫峥觉得,不再赶他走,她能在自己知晓的地方已经是最好,其它的慢慢来。 院里静悄悄的。 闫峥洗了碗筷出来,四处瞧了瞧,检查门窗检查桌椅,收整了一番。 墙角的竹子旁冒了不少杂草,他给拔了去。 再看院里铺的石板,踩踩没有松动的,蹲下打算把石板缝间冒出的草也扒了。 许思装了盆脏衣服下来,皱眉。 男人曲着一条腿蹲着,边上一堆杂草,看着就是竹子那拔出来的,还要对石缝里的小草下手。 她忍了忍说:“你别把我草拔了,拔了光秃秃的多难看……” 人家小草惹他了吗,好不容易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闫峥住了手,回头看媳妇,“咳,我怕杂草把石板顶松了。” 许思瞪他,直直往门外走去。 闫峥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拔腿跟上去。 门前走几步就有小石梯下到河边的台子上,是大家洗衣服的地方。 她把睡衣拿出来搓一搓。 已经有几个婶子在洗了,对面蹲了几人,这边也有两个人,几人挤眉弄眼看着许思出来。 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男人眼睛都亮了。 小声嘀咕起来。 “合着这小囡是有男人的啊,头回见。” “我昨天就瞧着了,丽红她们几个在这洗衣服就被那男的吓一跳。” “这男的长老高了真精神啊,你瞧他腰板正的,还穿的军裤军靴是部队里的吧。” 婶子们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他俩咋不说话哩,小夫妻吵架了?” “那我听红婶说,许小姐独身没结婚啊,不然红婶咋会让徐医生老往隔壁跑。” “嘿嘿,这有意思了,风月官司讲不清爽,录音机里说了‘剪不断,理还乱’啥啥啥的。” “那是诗晓得伐。” 几道目光明里暗里看过来,许思自然晓得,没吭声自顾往小石梯下去。 石梯有水,她怕滑到走得慢。 才下一步手就被人扶住,闫峥拧眉说:“慢点。” 说完又冷冷扫了对面几人一眼。 那边婶子努努嘴,继续洗起衣服来。 许思下到小台上,两女人往旁边让了让,有个正好是红婶大儿媳妇,之前还帮许思送过一次药,是个爽朗热情的人。 昨天许思是叫她一起吃饭的,不过她给丈夫送中饭去了就不凑巧,没来。 她往旁边让了让,“许小姐你也洗衣服哩,上这来上这来。” “好。” 许思在她旁边蹲下。 闫峥一个大男人也跟着,“水冷我来洗。” 说着就要去拿她盆。 许思不让,把盆往旁边一扯,不理他。 溪水清澈,这边有人洗衣服,中间还有鱼在游。 肥皂水下去,一下就冲走倒也不搭噶。 台子旁边钉了个木头桩子,上头用绳子绑着水瓢给大家舀水用的。 她不让,闫峥也不管,拿了水瓢往她盆里舀水帮忙。 许思扭过身子屁股对着他,自己打肥皂洗起来。 徐大嫂瞅瞅说:“许小姐,这位是?” “亲戚,”许思赌气说:“不熟。” 身后男人咬了咬牙关,差点气笑了。 徐大嫂又看两眼,肯定不信是啥亲戚。 觉得这个男人长得是俊但冷冰冰的怪吓人,不如自家小叔子人斯文有礼貌。 “许小姐,昨天我婆婆和小叔子回来,还讲你烧的饭菜好吃呢,听得我闺女都馋了。” 许思谦虚说,“红婶她们夸张了。” “那不会,婆婆有可能夸张,但是我小叔子不说假话,他讲好吃肯定是好吃的,下趟我跟你学学怎么烧那个什么虾,每次看到小码头那边有,我买来一煮闺女不爱吃。” 闫峥‘哼’一声,声音小,就许思听着了。 她当没听到,笑笑说:“小河虾油爆一爆,再下蒜苗,调好的汁收个汁就成,很简单,酱油加点糖,苏城的人应该也爱吃甜口吧,沪市就蛮喜欢,浓油赤酱的。” “听着是不难,那我明天就买来试试,”徐大嫂笑说,“你前些天喝了那中药,胃舒服些没?” 许思微顿,“舒服些了。” 两人就没再说话了,自顾洗衣服。 徐大嫂洗得差不多,拧干要走,看她没带打衣棍还把自己的留给她。 她一走,台面上就空出来。 许思往旁边一动,闫峥趁机就移了下来。 “胃怎么会不舒服?” 许思不响。 别人问这话,许思觉得没啥,他一问,不晓得后背为啥密密麻麻跟针刺一样,如芒在背。 弯下腰,欲盖弥彰把肚子藏起来。 实则才两个月不到,哪里看得出变化。 她一愣神的功夫,手里衣服就飘出去了。 “诶……衣服。” 男人长臂一捞,把她睡衣扯回来,真丝的藕粉色睡衣,胸口绣着花。 闫峥顺手就在水里漂了漂,捞起来的,拧干。 家里有钟姨,但闫峥不忙的时候,许思蛮多衣服都是他顺手拿去洗的,所以洗起来没一点不习惯。 只是对面几人都看傻了,哪有帮女人洗衣服的。 还是这种贴身衣服,要说两人没点关系,把溪里的水喝光了她们都不信。 “你们讲讲,我说的对不对,肯定是小夫妻吵架跑出来了。” “那徐医生不就没戏了……” “铁定没戏,我得马上去告诉我婆婆家表妹的三哥的小女儿去,找徐医生相亲。” “该说不说,那许小姐跟这男的蛮登对的。” 许思小声说:“我自己会洗!” “胃不舒服还摸凉水,”闫峥嗓音严肃几分,不由分说把盆拿过来,在水里几下荡干净,再把衣服一件件漂了拧干放回去。 许思瞪着他,他也当没瞧见。 洗完端起来,再拉她站起来,“回去!” 这次他走前头,许思走后头,两人回了家。 …… 第255章 孕吐 院里晒衣服在杆子上,闫峥找了衣架给晾上。 他爱弄弄去,许思管不了往躺椅上一缩,闭眼休息。 身上盖条毯子,闫峥把她垂在外面的手塞回去,“你睡着,我去烧中饭。” “不吃!” 闫峥蹲下来的,“是不是我烧的不好吃,那我去买别的,馄饨?面条还是去饭店打几个菜?” 许思眼睛睁开,瞪他。 她不喜欢看闫峥低声下气的样子,他那样的人,干嘛这样…… “你回去。” 闫峥一点不生气,给她把毯子拉起来,“讲别的我听,这个我不听。” 许思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很烦心。 “别的你也没听。” 闫峥顺势改口,“那有道理的我听,没道理的我不听。” 许思觉得她一定是因为怀了宝宝,所以情绪收不住,气得把毯子往脑袋上一蒙不说话了。 闫峥还不走,“不想吃别的那我就烧饭了。” 等了几秒,许思没响。 他起身去了灶披间。 早上买的菜还多,想到她胃不舒服,烧了几个清淡的菜,心道要带去医院瞧一瞧,谁知道那徐医生是不是赤脚医生。 吃过饭,下午许思打算出门。 她休息了几天闲不住,想去黄师傅说的那个地方看看,见一下那位染布料的老师傅。 拎着布包走出门,闫峥跟来。 “去哪里,我送你去。” 许思不说话,自己往外走。 闫峥眉头拧着一前一后,快走到路口遇到了回来的徐泽洋。 再次见到闫峥,徐泽洋提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 他今天早上竟然打电话给了绥东,问他是不是认识许思,又问了她的丈夫…… 梁绥东当然不晓得夫妻两人吵架了,“啥,你咋还认识我嫂子?” “她来苏城租了我家的房子,身体不舒服我就给看了下,今天又来了个男的从她院里出来,长得很高,我怕他不是好人……” 这话漏洞百出,问得牵强,明明他很清楚闫峥是第七区的军人。 好在梁绥东一听到徐泽洋说‘不是好人’就乐开了花,“是吧,那只能是我哥,我哥不像好人吧?又凶又冷的,也就嫂子待见他,是不是快一米九腰杆笔直脾气不好的那个,就是我哥闫峥。” “嗯。” 其实徐泽洋早上就猜到了,问了之后心里凉飕飕的,闫峥那样的人在沪市话题不小,接管了商检局,徐泽洋笑笑。 原先好奇许小姐丈夫是谁,现在晓得了饶是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收敛心情,温声问:“许小姐去哪?” 许思说:“我出去见个人。” “好,那明天我下班了再找你讲之前的事。” 许思晓得他说得是‘准生证’的事,点点头说,“好。” 两人说着话,许思只觉得身后的目光‘噼里啪啦’的带着电。 她说:“徐医生,那我先走了,再会。” “再会。” 两人擦肩,闫峥快走两步问:“医生?他要说什么,身体的问题吗?” 许思不理。 闫峥磨牙闭了嘴。 走到街上,小赵给他开的车就停在附近巷子里。 闫峥说:“你等着,我去开车。” “不要,”许思抬手招了辆人力车,自己就爬了上去。 说个地址,人力车车夫麻溜踩走。 闫峥瞅着媳妇走了,立刻钻进巷子把车开出来,慢吞吞跟在后边。 不晓得为啥,看她生气闫峥一点不闹心。 她要不理自己,生疏得像陌生人,他才心慌。 以前总觉的媳妇太温柔懂事,偶尔夜里闹猛了气急才会跟他伸爪子,现在这样他竟也觉得甘之如饴。 大吉普跟在人力车后头,那车夫回头瞅瞅。 “咳咳,那车咋跟着咱?” 许思说:“师傅,不用管他,你骑你的。” 车夫说:“小妹他是不是追你啊,厚脸皮,不要还跟着。” 许思忍不住弯了下唇,觉得这师傅讲的有道理。 车夫说来劲了,吹起牛皮,“要是辆人力车,我甩他八条街,四个轱辘的咱甩不了。” 话这么说,他脚下还是蹬得快,蹭蹭踩得跟风火轮一样。 渐渐出了主街,绕进一条老街巷七弯八拐。 再配上车夫那较劲的速度,许思不晓得孕吐还是晕车…… 胃里要翻上来。 不过这人力车也不至于晕车啊!! 她抿着唇,“师傅你踩慢点,我不急。” 那师傅是走野路子的。 “别怕小妹,我可是十来年的车技,以前还两条腿跑,现在有轮子蹬了咱快着呢,别给后头那四轱辘的看扁了!” 说着又一个弯拐过去。 许思忍了又忍,“师傅,停一下……” 人力车‘刷’得按下刹车,一停稳,许思就下来扶着路边的树干呕了几下。 车夫看得傻眼,“咋,咋咋咋了……我,我不是踩挺好吗?” 他急得爬下来,后头一人比他更快,车门一甩就跑上来了。 许思吐得恶心又什么也吐不出来,呕了几口酸水喉咙里像要烧着,眼泪往外冒。 “对,对不起啊,我踩慢点踩慢点。” 许思一吐就晓得,是孕吐也不怪人家,摆摆手想说没关系又说不出。 腰上被人揽住,闫峥让人靠着自己。 口袋里掏出张钞票,看也没看塞那人手里,“走,不用找。” 那车夫瞅着大团结,心惊肉跳,又不好意思得关心一句,“真没事伐……那我真走了。” 闫峥下巴一抬,他麻溜踩着人力车跑了。 “呕……” 许思又呕了下,闭眼抓着闫峥衬衣脑子发晕。 男人脸色铁青,弯腰把她抱起来朝车子走去。 拉开副驾驶的门,小心把人放进去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还难受吗?” 许思无力摇摇头,她统共吐过两三次都不如这次,还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孕反不厉害。 这下见识了。 闫峥后退一点,拿帕子给人擦了嘴,手头没有水给她喝,只能重新拢着她轻拍她背。 许思眼尾通红,激出的眼泪沾湿了睫毛,可怜要命。 “怎么会吐这么严重,什么时候生病的,”闫峥心拧成一团,自责万分,嗓音发了颤。 许思摇头从他怀里退出去,“我没事了,就是水土不服胃难受。” 闫峥不信,“胃难受会吐这么厉害?走,这就去医院!” …… 第256章 闫峥坏东西 “不去。” 许思想也没想就拒绝。 她小脸白着,发丝落下几缕,靠着椅背移开脸。 闫峥强压下急色,“就去检查一下,拿点药吃。” 许思摇头,手虚虚搭在肚子上,她还没想好现在就让闫峥晓得怀孕了。 两人之间还未说清,再多个孩子乱成线团,她不想闫峥因为孩子再步步退让。 “徐医生给我看过了,药也吃了。” “谁知道他本事,”闫峥搭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紧,牙要咬碎,“医院有设备,检查更清楚。” “徐医生跟绥东认识,还会中医,把脉就晓得了,”许思吐得难受,喉咙也涩不想说话。 眉梢一皱闫峥就晓得她不耐烦了,心口被刺了一下。 他关上车门绕去驾驶室。 车子发动,方向盘一转就调了车头,不由分说往来时的路回去。 苏城他来过两次,军区医院晓得在哪一块。 讲不听,就直接去。 到了医院往里头一抱,该查啥查啥,不能放任。 许思一愣,气恼叫他,“闫峥,我不去医院。” 男人不响,沉默开车。 “我要下车!” 许思想去扯他又怕危险,又气又急的,眼泪就掉下来,一下收不住情绪捂住了脸,哭得肩膀发颤。 她是发现了,闫峥一来她跟泪失禁差不多,话没说就先掉眼泪气势没了大半。 上辈子好友怀孕,说看到洗衣机天天洗衣服太辛苦了,半夜想起来哭大半宿,现在闫峥这个坏东西欺负她,她比洗衣机还可怜。 许思越想越委屈,呜呜哭出声。 车子一个刹车在街边停下。 外头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前玻璃窗。 许思被抱进怀里,男人声音自责。 “别哭了媳妇,不去医院,不去了……” 他人是快疯了,天天气她做什么,打个电话跟军区医院那边约个医生来家里看看怎么了,非得大街上就把人送去医院。 较劲到头来自己心疼。 “别哭了,等下又难受,”男人把她头发理到耳后,妥协说:“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你的人力车都跑了。” 许思被转移了话题,泪眼朦胧看着街上。 人力车夫只会吹牛皮,遇事跑没了影。 她推开闫峥把纸条塞他手里,抽噎说:“你送完我就走,我不要你。” 闫峥应她,“好好,先送你。” 纸条被捏的皱巴巴,上头写着‘前进路183号’。 “我下去问问,”瞧她好好坐着,闫峥把帕子给她下了车去问路。 许思擦擦脸,看着手里的帕子扯了扯,扯不烂丢回他座位上。 闫峥问了两个人才问清楚地方。 拉开车门上车,看见座位上的帕子不动声色收回口袋里,关门时候唇角忍不住勾了下。 他方向感很好,基本晓得怎么走。 “开车还要二十几分钟,你睡会儿,”闫峥说:“要坐那人力车得多坐半小时。” 许思不吭声。 闫峥又说:“你生我气就使唤我,不是更好?” 许思睫毛微垂,觉得有点道理。 到了前进路附近,车停巷子外又找了会儿门牌号。 这一块地方是苏城以前的老房子,房屋低矮,有些还是早年大户人家的院子。 找到183号,门口挂着木牌写着‘罗氏染坊’。 里头院里几口大缸,竹杠木杆搭起的架子,三五米高,挂着染好的布匹迎风飘着。 许思进去,说是黄师傅让她来的,找罗师傅。 里头几个小学徒,带她进去。 罗师傅五十多岁身体硬朗,穿着身布衣,“闫太太是伐?那这位是闫先生?” 前几天收到老黄的电报,里头就说闫太太会来找他,上次演出服染色的布料她很喜欢。 老黄那人心高气傲,能介绍着闫太太来对方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说话客气了些。 人家这么说,许思也没过多解释,“我叫许思,上次我们那套‘麦穗’的演出服黄师傅说是您染的,我一直想来看看。” “是是,那套衣服也是难染,我们第一次染那样层层叠叠的颜色,头发掉了几把,”罗师傅讲得乐呵。 许思开门见山说,“罗师傅您能给我看看这边染的一些颜色吗,我们华新做衣服的话还是想跟你这边合作的。” 后头闫峥听着‘我们华新’心中顿了顿,媳妇还惦记着华新他比谁都高兴。 罗师傅说:“现在工厂染色比我们这传统染色有效率多了,我听说一天染的布料就是一车车的,怎么还要我这小地方染的。” “工厂染色能满足寻常的衣服需求,但华新还有一个部分的衣服,追求‘少而精’,从布料材质、染色技术、设计还有制作上都要求品质,工厂里出来的染色单一、死板、品质不够好,而您的染色在我眼里是很有生命力、很有艺术性的染色,非常符合我的需求,并且原材料也足够天然无害,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嘛,肯定是顶好的,”许思条理清晰得说着。 这些话早在沪市就想过,如今华新有许多富太太交了钱,她们要上三楼无非是对黄师傅和维斯先生那名头的追求,或者说是那身衣服带来的脸面。 但这在许思眼里只是第一步,她想慢慢给大家灌输新的理念,关注起服饰的质感、设计,了解衣服是为人服务的。 好的布料和舒适度也在考虑范围内,花了的钱能实打实看到值得的地方。 她想成立一个新的品牌,专门做高级定制的衣服,和市场拉开距离。 以后人家不会说因为黄师傅,或者维斯先生设计所以觉得衣服有面子,而是品牌给的面子。 洋货行有很多外国进口的牌子,那些衣服一件能卖到八九十,甚至上百,一上货抢都抢不到。 那为什么不能做一个本国的牌子呢。 许思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最好的时机就在眼前。 …… 第257章 剖心 罗师傅听她说话,频频点头,“闫太太,您说的这些我不完全懂,但是我对我们染色的手艺是拍胸脯打包票,敢说第一的。 我带你四处看看?” 许思笑笑,“好。” 罗师傅带她到旁边屋里,看染好的布料,又简单看了些原材料。 很多是许思没听过见过的,上辈子到她手里的布料基本是成品,而且几十年后的工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会儿比较有热度的是香云纱。 “你说的香云纱,又叫薯莨纱是吧,更南边才有,咱们这的泥土不合适,近两年广东那边起了几个晒莨厂,我还想带俩徒弟去学学,但一来一去成本太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好……”罗师傅想不到,许思竟然还晓得香云纱,讲起就停不下来。 许思说:“您尽管派人去学,费用我可以提供,到时候带一个我这边的人去,一起了解了解。” 罗师傅眼睛都亮了,“这……” “还有今天咱们看的这些染色我都很满意,等会儿我写几个颜色,您给我染点试试,下一趟来我找人拟好合同我们谈谈合作的细节好吗?” 许思几句话把事说清了,一来是对上次演出服的满意和对黄师傅的信任,二来是亲眼所见这里染成的颜色确实很好。 罗师傅怎么可能不答应,像他们这样的小作坊现在是很难生存的,工厂建起来,比起工厂的效率和低价,他们原本就少的订单现在更是寥寥无几。 许思晓得国家快速发展,几年后这些传统的工艺,出口深得外国人喜欢,比如她现在就让张阿叔做一些木雕,工艺品,布料也是一样的。 通通都是钞票。 两人说得投入,闫峥只安静跟着,一边听一边看着自家媳妇。 半小时前还在掉眼泪,这会儿干练又果断,谈生意的思路连他都惊讶。 闫峥毕竟跟乔以南在港市有生意,不可能完全不懂。 思思现在做的不就是港市那些品牌的思路,他眉眼温和下来,几分欣赏几分骄傲。 许思讲完,一转头对上闫峥的眼睛,愣了下皱眉瞪他。 闫峥好笑,但不敢表现出来。 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讲完罗师傅瞅瞅两人问,“闫太太,这个华新的生意现在是您做主吗?闫先生有啥意见没?” 许思抿唇,她信里说把华新还回去,但人又是操心的命,想把这些事处理好将来婆婆也就不用操心了。 许思说:“到时候我会和华新的老板谈好,让他们派人来跟你签合……” “不必,我太太决定就行,华新她管着,”闫峥开口说。 许思皱眉,反驳说:“不是,华新很快到姚……夫人手里,她会答应的。” 罗师傅看看闫峥又看看许思。 这夫妻俩到底听谁的啊…… 闫峥让步说:“好,听我太太的。” 他不掺和了,等下又把媳妇整哭。 罗师傅呵呵赔笑,“都,都成,那就闫太太说了算。” 这边谈好,许思写了几个颜色给罗师傅,没有特定的颜色,她的形容非常主观。 比如下一支舞蹈和锦鲤有关,许思希望裙摆是锦鲤身上的一些色彩,流动、飘逸…… 罗师傅抓着为数不多的头发,咬咬牙,“行,行,我们试试。” …… 从染坊出来,太阳已经快落下去。 晚霞漫天,照在苏城蜿蜒小溪的水面上。 和古朴的建筑相映生辉。 许思今朝穿的就是套苏式的旗袍,沿着石板路走着,像走在画里。 闫峥跟在她身后一步,车子停在外头。 走一会儿,许思开口说,“华新的事我只是想有始有终,那些太太们交了钞票我得负责,罗师傅染得布料很好,很适合黄师傅做旗袍,做别的衣服也是不错的。” “以后再给华新挑两个设计师,像沈韵之那样海归的高材生,或者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都可以,其他的我可以教妈……姚阿姨怎么做,然后就不插手了……” 闫峥一步走上来,看着她说:“你叫她姚阿姨,她听到心要伤透,把我骂一顿。” 许思不响。 闫峥停了步子站在她前头,挡住了人。 许思停下来,抬头看她。 清亮的眸子映着黄昏的天光。 闫峥心疼说:“思思,错都在我,该骂该打,但你说咱们以后就没关系了,我一百个不同意。” “你气一天我就等一天,我就守着你。” 许思定定看了他几秒说,“守着我,那商检局的事呢,还有你的任务……” “请假了。” 闫峥没说递退伍报告的事,他清楚,说了只会让媳妇自责有压力,他做什么是个人的决定,而想得到她的原谅不是用这些逼着。 许思摇摇头,“你不用这样的,我的初衷并不是让你放弃一切,那天说的话也是真的,我支持你的工作……是我的问题高估了自己,那天我去医院看到病床上没人,一下以为你……出事了,所以没崩住……” “我不知道怎么说,脑子里好乱,”许思移开目光,这几天她很矛盾,觉得说支持的是自己,结果发了脾气的也是自己…… “可能我就是一个很不懂事的人吧……” 在国家大事面前,她觉得自己太过渺小。 她原本不想说,也许是这一刻的晚霞太美,又或许是闫峥不肯离去的决心。 她便想说了。 许思错开一步想要走过去。 手腕被拉住,男人薄唇紧抿。 快一米九的人站在她面前,一念一动千丝万缕牵在娇小的她身上。 她笑一下他心就松了。 她皱皱眉掉两滴泪,他就急了。 闫峥说:“思思,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闫峥其实没什么本事,扛不起你想的那些责任。” “我要连对妻子都无法负责,怎么可能去负责那些事。” “我在军中几年,出过无数任务,任务大过天,这句话从第一天就刻在我骨子里,一碰到任务下意识就选择最有效快捷的那条路,更何况还跟老范有关,我的理智和决定都过急了,才会伤害到你。” “我做得太差劲……” 闫峥温声说着,剖析他做错的所有节点。 原本可以避免的事。 如果可以,闫峥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知道你晓得结婚证的事,我心要被戳碎,我一点都不想你懂事,更不想你受委屈。说这些都已经发生,但我以后会改好吗?” 许思咬着唇,没有回答。 闫峥也不逼她。 “好了,先回去,晚上想吃什么?” …… 第258章 别说我是你太太 车子开过一条街。 旁边有个德庆饭馆,青砖墙,一整排的雕花木窗子,有些年头。 里头人影绰绰热闹很。 车开过去,许思还回头看。 然后就发觉车子倒了回去停下来。 “在这吃?”闫峥问。 许思说:“嗯。” 饿了,回去再做饭还要花时间。 这饭店,门头看起来是苏城的老饭店,味道肯定不差。 车停好,两人下车进去。 里头一整个大通间,十来张桌子,进门左手边是柜台。 老板娘穿着件红色长袖,头发烫了卷蛮洋气。 “吃饭伐,来来坐下点菜,”说着指指靠窗的小四方桌。 许思跟闫峥坐下。 老板娘泡两杯茶端过来,“要吃啥,面生诶没来过吧?” 长得这么出格,要来过她保准有印象。 许思说:“老板娘推荐推荐,我们第一次来。” 老板娘笔一拿麻溜说:“好哩,我们这招牌酱鸭、梅菜扣肉、椒盐排条、响油鳝丝、蟹粉豆腐、烤麸拌黄花菜,素菜也有,最近上市的想吃啥清炒就成,搞个汤银鱼莼菜羹?甜的要伐,糖藕、枣泥拉糕、酒酿赤豆圆子?” 老板娘火眼金睛,一个照面就晓得两人不缺钱,这小囡身上那旗袍老手艺师傅做的,抵好几桌饭钱了。 许思光听着就饿,看看别桌,那梅菜扣肉和排条点得多,要了一份。 “汤就上你说的,甜的要吃糖藕和枣泥拉糕,再炒一道素菜吧。” “好哩那炒个,笋丝也有,要伐?” 许思蛮喜欢吃笋,但点的已经不少,眼睛瞟了下对面的闫峥。 闫峥说:“要的,笋丝炒咸肉,再要个黄花菜,吃不完我们装回去。” 老板娘眉开眼笑,她们这饭店不便宜,道道是名菜。 来吃的都是苏城有身份的人,菜好、吃得也有面子。 两人点这一桌,别人要请大客、大领导才舍得点,哪能不高兴。 “成,稍等等,上点瓜子你们磕着,我去叫烧菜。” “好,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一走,两人静下来没讲话。 许思眼睛四处看,闫峥微靠着椅背只看着她。 她捧着茶小口喝着,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小白兔似的。 看一会儿,许思皱眉,“别看我。” 男人不响,眉梢微微挑就看她。 老板娘瓜子花生端上来,闫峥便剥起花生放几颗到她小碟里。 没等多久,菜也上桌了。 先上的是椒盐排条,再是蒸碗里倒出来的梅菜扣肉。 裹了蛋面糊的排骨炸的喷香,金灿灿的,许思刚要拿筷子吃,几人朝这边过来。 “闫队长,还真是你啊。” 几个男人端着酒杯过来,说话的那人三十多岁已经喝的红光满面。 旁边几人稍稍年轻,精神气十足,盯着闫峥眼睛发亮。 闫峥抬眼看,想想说:“苏城派出所的?” “是是是,我石大龙啊,前年您带我们围过下岭山的那窝盗匪啊,”石大龙想起就豪气万丈。 那窝盗匪在苏城偷钱抢钱,一路抓不到,最后找到第七区,第七区就让在附近执行任务的闫队带人来处理了。 他们抓了半个月拿不下,人家三天给那一窝端了,该服气就要服气。 后边几个小毛头,都是当时一起去的,崇拜得要命。 “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您不晓得当时你们抓完人就走了,我们想谢都找不到人,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闫峥神情冷淡,“客气。” 几人寒暄许思就不好动筷,放了筷子安静坐着。 那石大龙看看眼底一抹惊艳,问道:“这位是……您太太?” 闫峥看媳妇一眼,淡定说:“是。” “闫太太您好您好,”石大龙是个自来熟。 许思点点头,温声说:“您好。” “嘿嘿,早听说闫队结婚了,我们还想是啥样的女同志,真是般配般配,”石大龙嗓门大,旁边几桌都看来。 许思客气笑笑,面孔发热。 老板娘又上了菜,这次是酱鸭。 色泽油亮,一看就是好味道。 那石大龙说:“咱们苏城的酱鸭有名很,这饭店的又是数一数二味道美得很,一定要尝尝。” 他侃侃而谈,不晓得还要说多久,许思肚子里饿不时看看桌上菜。 闫峥说:“今朝遇到是缘分,我跟几位喝一杯就先吃饭吧。” 店里有自家酿的酒,一罐罐摆在柜台旁的架子上,闫峥走过去找老板娘要个杯子倒一杯。 石大龙几人也跟了过去。 闫峥跟他们碰一杯仰头就把满满一杯喝了,石大龙一愣赶忙也喝,几个小年轻更是虎,能跟闫队喝一杯心满意足,麻溜就灌到喉咙里。 闫峥又跟他们说了几句,石大龙几人才回到自己那桌上。 闫峥走回来,瞧许思还没动筷。 “吃吧,等我做什么。” 许思说,“没等你,礼貌。” 闫峥笑笑,盛一碗汤放她手边。 许思挟点梅菜扣肉压在白米饭上,香得很。 吃前又顿了顿,眼睛看着碗里讲:“我不是你太太,下次别这样说。” 前头跟罗师傅说,这会儿又跟这几人说。 将来怎样不晓得,许思心里还没过去。 闫峥看着她,天暗下来,屋里又拉亮几盏灯落在她发顶。 “你是,”他声音平静却笃定。 许思没争论的劲头,吃起饭来。 吃几口说,“你喝酒了?等下怎么开车。” 这时候当然没有酒驾,但闫峥晓得酒后开车不安全,沉默几秒坦然说:“刚那杯是酸梅汤,糊弄他们的。” 许思抬眼,看他几秒又看架上那罐子,“我也想喝。” “你胃难受不能喝。” 想到现在的酸梅汤可能里头会有中药,许思也就没坚持。 吃饱饭,跟老板娘要了个铝饭盒把酱鸭和梅菜扣肉装回去。 闫峥去付钞票,没掏钱又回来了。 “石大龙几个付过了,走吧。” 坐车回到巷子口,车不好开进去,两人下来走。 路过百货小店有电话打,两毛钱一分钟,许思要去打电话。 先给徐桂芳打。 第259章 让我抱一下 电话打到象牙巷,钟姨接的。 “诶哟小思,可算接到你电话……” 钟姨一开口就哽了嗓子,“你去哪里了,住在哪啊?招待所还是哪,累不累?” 许思好笑说:“钟姨我没事,我就来看看黄师傅说的染坊,在苏城,住在一个小楼里,这边很好。” “外头哪有家里好,晚饭吃了吗,这几天好不好?我跟你阿妈要急死了。” 许思说:“好着呢,能吃能睡哪都好。钟姨你帮我叫阿妈来接电话吧,我等着。” “好,好嘞我这就去叫。” “嗯,不着急你慢慢走,”许思温声说着。 钟姨讲‘好’,放了电话就听那头脚步声风风火火去了。 再然后是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接着话筒里传来苗苗软乎乎的声音。 “小婶婶,你是小婶婶吗?” “我是苗苗啊~” 许思抿唇笑起来,“我知道呀,是小婶婶呢。” 听到是她,苗苗又瘪了嘴吧,“小婶婶,你啥辰光回来啊,苗苗想你了。” “过几天就回来,你这几天乖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听钟奶奶的话?” 苗苗点着小脑袋,“乖,很多乖。” “苗苗今朝跟小木哥哥写字,写1234……” “小婶婶你饭饭要吃饱,早点回来陪苗苗……” 小丫头跟许思可有太多话要说,叽里咕噜讲一通,煞有其事地叮嘱她。 亏得许思不差这点打电话的钞票,耐心听着,心头暖烘烘的。 徐桂芳很快来了,听到她声音就红了眼眶。 “阿妈,我在苏城呢……” “我晓得,阿妈晓得,你……思思,阿妈不放心你在外边,你说你个小姑娘,”徐桂芳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沪市旁边的乡下。 去苏城要坐火车,那得是多远的地方。 她找不过去,心里着急。 许思说:“我没事阿妈,住的很好,吃得也很好,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她眼眶也有点发酸,忍不住有些自责自己跑出来。 徐桂芳说:“小囡啊……你要跟闫峥过不了阿妈不说什么,只要我闺女过得好,过得舒心,离不离婚阿妈都听你的。” 这年头,谁家姑娘要是离婚了,要被戳着脊梁骨。 但她徐桂芳就想闺女好好的,高高兴兴的。 她啥都能答应。 闫峥就站在旁边,话筒里的声音模糊但也能听出说啥,眉头皱紧。 “阿妈,你不用担心,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好。” “对了,闫峥找到你没?他找了你蛮久……”徐桂芳没说太多。 “嗯,跟我在一起,”许思目光垂着凝在桌角。 徐桂芳反倒是松一口气,找到了就成,找到了至少更安全…… “你二哥也着急,那天打了闫峥一拳,唉。” 许思诧异,随即说:“跟二哥说我没事。” 母女俩又简单讲几句,挂电话前,许思让钟姨给婆婆打一个,说她没事。 她原本想自己打的,但想想又怕姚荟伤心,不晓得打了说什么好。 不如回到沪市再去见她。 电话打完。 两人往家里走,一路无话。 洗漱完许思上楼睡觉,闫峥还在灶披间里烧热水。 许思看一眼,还是没叫他。 反正二楼还有空房间,他自己找去睡就是了。 回到屋里,她偷摸把枕头下的册子拿出来,又翻了几页,然后放进桌子的抽屉里。 刚放好门就被敲响了。 许思打开门,闫峥站在外边手里提着暖水壶。 “什么事?” “给你提了水,晚上要渴了能喝,”闫峥自顾走去来,把暖壶放桌上,又拿过旁边的搪瓷杯先凉着半杯水。 “晚上渴了倒点热的就能喝。” “嗯,”许思坐到床边。 闫峥放好水没走,转身手后撑在桌边看她。 送水是假,想多陪会儿她是真。 十多天了,他都没抱着媳妇睡。 这几个夜里,等人睡着了他就会过来,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夜,看着媳妇。 她偶尔睡不踏实,梦里都皱着眉。 闫峥便小心哄一会儿,她就睡好了。 “你回隔壁睡吧,我要睡觉了,”许思说着,拉开被子坐到了床上。 闫峥走去床边,许思稍稍往后躲了躲,仰起头来…… 闫峥俯下身,许思能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你干嘛啊……” 许思抱住膝盖,移开目光。 闫峥看了片刻,把她连人带被抱进了怀里。 “就抱一下。” 男人嗓音低沉,在她抗拒前先说出口。 许思嘴巴抿紧,到底是没推开他。 她难得的顺从让闫峥心头蓦然酸涩。 几秒过后,强迫自己放开了她。 “睡吧。” 他不敢得寸进尺,怕再多抱就会被推开。 闫峥揉了下她头发,让人躺下,再仔细把被子拉好。 “有事叫我,好好睡。” 说完,拉了灯离开房间。 门外脚步声远去,许思转身闭上了眼。 她夜里又不是不会醒,这时走得干脆,等会儿又摸回来。 她咬了咬唇,原来他脸上的伤是二哥打的,二哥怎么能打到他呢,想想许思就晓得怎么回事,肯定是闫峥没还手…… 她叹口气,那淤青好像已经消下去了。 …… 第二天。 小赵来了。 “队长,富处那边就是这样说,谢家的船现在一直扣着,谢景盛怎么处理还要等上级文件下来,暂时关着。” 两人站院子里说,许思午觉睡醒在二楼待着画服装设计图。 小赵跟闫峥一伙的,她也不想见。 闫峥看着手里的报告,“你待在这没用明天就回去,谢景盛是抓了,谢恒亭却跑了你带人尽快抓回来。” “是。” 小赵说:“不过富处让您打个电话过去,下午就打……现在都四点了。” “行,我去外边打个。” 他把报告给小赵,上楼跟许思说了声。 许思回头看他,“你去吧。” 闫峥和小赵往外走,小赵说:“队长……嫂子也不想理我了,嫂子要生气你让她也罚我,罚我蛙跳!” 闫峥横他一眼。 小赵默默闭上嘴巴。 …… 两人才走了小会儿,徐泽洋后脚就来了在楼下叫她。 许思下楼,“徐医生,怎么样了?” “苏城有家医院是私人医院,那边的话会……” 他没说完,许思说‘等等’,走去把大门关好,给徐泽洋泡了杯茶让他坐沙发上讲。 “那边怎么说?” 徐泽洋说:“私立医院现在还没有太严,我已经跟朋友讲好你可以先过去做个检查,现在月份小,只能先查你的身体状况,再过两个月可以听胎心。” 许思晓得现在医疗肯定是落后,之前在军区秀清怀孕七个月了说就产检过两次,问些问题听个胎心,医生摸摸肚子也就没啥了,顶多验了个血。 她其实有些慌,生孩子鬼门关走一遭,还那么疼。 想起来是怕的。 但只要宝宝健健康康的其它的她能坚强。 徐泽洋说:“我不是产科的,所以了解的有限,去医院检查一下会更安心。” 许思也是这么想的,“好,那你把地址给我一下,我找个时间去。” “行,”徐泽洋从包里拿出纸笔写地址,“你之前有点轻微腹痛,还是要小心些,毕竟现在医疗不够先进要是出问题对身体伤害会很大。” 许思点头,手摸摸肚子有些后怕,这年头有了孩子大概都只能选择生下来,流产的手段肯定很危险不完善。 “如果不要孩子,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是不是怀了就得生下来啊?” 她随口一问,徐泽洋还没回答。 大门“砰”得一声被推开! 闫峥一张脸冷得结冰。 阔步走进来…… 第260章 误会 他疾步进来,许思站起身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男人将她往身前带,下颌紧紧绷藏着锋利的寒意,风雨欲来。 “你怀孕了。” 这话是肯定句。 没等许思开口,闫峥薄唇吐出几个字,“你不想要孩子?” “我没有……” 许思被他眼底的腥红吓得颤了颤。 徐泽洋立刻起身去拉闫峥,“闫先生,麻烦你冷静点。” “让开!” 多年出生入死,对付穷凶极恶的犯人,男人要不想给好脸色,气势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徐泽洋皱眉看他,“你别这么激动。” “呵,没看出来徐医生对别人的家事这么喜欢插手,”闫峥逼视着他,狠实的眼神明显警告,“麻烦你离开。” 徐泽洋没走,但也没再上前。 许思拉住他,“闫峥,你在干嘛!我没有不要孩子!” “没有不要为什么会问这话!!?” 闫峥回头,那双眼里有痛苦、愤怒、挣扎得血红。 许思被刺痛了一下,放缓了语气,“你别这样……” 她侧头说:“徐医生,你先回去吧。” 徐泽洋踌躇片刻,只能先行离开,“有事叫我。” 他走出堂屋,顺道把踹歪的木门带上。 屋里只剩夫妻俩。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天色昏暗下来。 许思心头酸楚说:“闫峥,我没有不要孩子。” 闫峥不信。 他上一秒才听到媳妇怀孕,下一秒就听她问不要孩子怎么处理。 这么多天,她说胃不舒服、水土不服,把他瞒得死死。 这些话足以击溃男人的镇定和理智,已听不进别的。 闫峥自嘲笑了下,声音沙哑艰涩:“是,我有错在先没资格说什么,孩子你做主就好……” 他声音几度哽咽。 许思眼泪漫上来拉住他手,“不是,闫峥……”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心疼得难以形容。 她不想生他的孩子,她同别的男人是在商量把孩子打掉。 脑中那根弦断开,向来生死不惧的男人竟是不敢面对,眼眶红得厉害。 他无法控制此刻情绪,不想再伤了她。 沉默几秒,闫峥松开她手转身就走。 挺阔的身影几分颓然。 许思委屈又心痛。 看他消失在门口,终究是跟了出去。 …… 天已经暗下来,家家户户在烧饭做菜。 狭长的巷子里两人一前一后隔得老远,像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走得快。 许思身心疲惫,跟了一段便没了力气。 眼泪在眼眶里转,好啊,走就走吧。 腿阵阵发软,她干脆蹲下来不再追。 闫峥哪能没察觉,只觉得自己可笑,即便想走却全身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转回头,看她蹲在路边。 大步走回去,不由分说把人抱起来。 许思身子发软,挣扎了下挣不开,干脆不动了。 闫峥抱人回到院子。 上二楼,踹开门把人放床上。 凝眸看她几秒,心如烈油烹火 “思思……我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吗,不要孩子,也不要我……” 男人嗓音沙哑,就差歇斯底里。 他目光压在她面前,“回答我。” 许思撇开头去,咬紧了唇。 讲的时候不听,现在她不想讲了。 这模样放在闫峥眼里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向来知晓她主意有多正,因为了解,所以无能为力 “好,”男人退开站起身。 半晌。 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或者更久。 窗外的光线全暗了下去。 像要下雨,泥土的腥气从地里冒出来。 他站在黑暗里,窗子框出漆黑的剪影。 “好,我去联系军区医院找靠谱的医生,再打电话让钟姨过来,你身边需要人照顾……”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往楼下远去。 许思指尖冰凉,捂着胸口缓了缓。 身体疲惫得想晕过去,偏偏又紧绷得清醒着。 她在床边躺下,眼泪无声滑下来,说不清是哪里难过。 雷一响,雨下来。 雨丝从天井飘下去,苏城这地方,这时节最爱下雨。 偏偏来了这么多天都是晴天,许思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其实,该下的雨酝酿再久,只会下的越大。 屋檐下,男人站在那里,想走,抬脚却是去了灶披间,生火蒸米饭,又翻找食材简单弄了吃的。 肉末蒸蛋,炒青菜。 打完电话他急着往回走,是想问她要不要吃昨天那家店的菜,再去买,谁知就没买成了。 饭菜放在托盘上,没有汤,闫峥倒了杯热茶一起端上楼。 屋里灯开了,她躺在床边看着窗外发呆。 他把吃的放到床头柜子上,看着床上的人。 看她白着一张小脸,眼睛像哭过,红肿着。 忍不住想抱她,极力克制。 “饭吃了,不想看到我也忍耐一下,过两天钟姨来了我就走,我去楼下,” 说完,又走了 许思看着柜子上热菜,坐起身勉强吃了几口,胃里舒服点。 …… 夜深。 雨越下越急。 楼下堂屋一点猩红,忽明忽暗。 楼梯响起轻微声响,但男人兀自沉默中,没注意 直到轻柔的声音传来,“闫峥……” 男人一震,随即掐灭手里烟头,哑声说:“站那别动,我开灯。” 他一个人待着,灯也没开。 ‘哒’一声,灯泡亮了。 许思扶着墙站在楼梯下,“你抽烟了?” 男人极少抽烟,可以说在她面前从没抽过。 闫峥顿了顿,“别过来,散下味” 他好像听过,怀孕了不好闻烟味,走去把堂屋的门打开,冷风吹进来 许思看他弄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没事,我就倒杯水。” 闫峥才想起来,今晚没给她准备。 许思往厨房走,杯子放在灶台上,暖水瓶里没水了。 弯腰去看炉子。 男人走进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一半灯光,哑声说,“你上楼去,我来烧”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裙,才几天没见像是瘦了一圈,看的闫峥心口闷疼。 许思摇头,“下来透口气” 炉子盖打开,煤又燃了起来 肩头被盖了件衣服,带着男人独有的气息和体温…… 闫峥站在她身后,声音已恢复平静,只是哑得厉害,“我想过了,如果是因为要跳舞,或者是不想影响以后……新的生活才不要孩子,我理解也答应。但你要是喜欢孩子,只是担心养不了或者没时间照顾,我可以养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思思,我希望你的选择不会让自己难过和后悔,我会配合你。” 他想了,也自我怀疑了。 如果前几天他还觉得诚心可以挽回,现在已经笃定她不想要孩子是因为不要他闫峥了…… 但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她要好。 许思鼻尖蓦得一酸,眼眶就红了。 低着头,不响。 闫峥凝她,心头苦涩,温声说,“你说得我都答应,怎么还委屈了?” 他声音低哑,夹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落寞,却又想哄她。 许思隐忍着泪意,撇过头去。 闫峥抬手又顿住,无奈说:“这样我要怎么办,思思。” …… 第261章 和好了 许思抬手捂住眼睛,咬紧了唇。 身子被拥住,他轻拍她背,“抱歉,那你说怎么做都听你的……” 许思想就这样吧,她们心里难道没有对方。 气也气过了。 她明明就放不下。 她抬手环住他脖颈,男人习惯性地弯下身子。 被她抱住。 还未反应过来,颈侧一痛许思一口咬上来,没收着力,牙齿磨破皮肤。 闫峥眉梢微拧,没动,任她咬。 许思抓着他衣服,身子发抖。 这一路的伤心难过,发现怀孕时的惊喜,再到孩子不稳的担心…… 直到闫峥找来,她才定下心,可两人又闹了别扭。 他怎么能以为自己不要宝宝呢,这是他们俩的宝宝啊…… 闫峥心里,她得多狠啊。 她松开嘴巴又捶他胸口一下,哽咽说:“闫峥,你气死我了……” “你才……才追了我几天,就不乐意了。” “谁说不要孩子了,听话只听半句,你出任务要这样坏人全跑光!!” 眼泪落下来。 闫峥起先没听懂,等明白话里的意思,不敢置信地拉开人看着她。 像是怕自己听错,他又问:“你说什么,思思” 许思抿唇,温柔的眼看着他,“我怎么会不要宝宝呢,我那么喜欢苗苗,闫峥……你觉得我多狠心……” 男人眼睛通红,“不是你狠心,是我错离谱,晓得你不会原谅。” “你还把我丢下走了,我怕肚子难受,追不上你……”她掉着眼泪。 闫峥后悔得不行。 “我没有真的走,一直在看你,我哪里会舍得走。” “你以后不要这样,我追不上你……” “不会了,我保证。” 闫峥把她抱起来,走去堂屋的沙发上。 怕她冷又拉过薄毯将人裹着 许思眼睛红,鼻尖也红,靠在他胸口紧紧抱着他。 闫峥觉得自己像做梦。 这一天起起伏伏比出任务还凶险。 “媳妇……” 许思不应他。 闫峥捧着她小脸看自己,发现人在默默流眼泪,心疼的要命。 凑近同以前一样,吻她脸颊和眼尾。 亲到最后,男人抱住了她小心埋进她肩窝,呼吸喷得许思脖颈发痒,她刚想躲就觉得颈侧一热愣在那里。 她从没见过闫峥的眼泪,就算当初腿伤,梁绥东给他刮骨清创他也能硬扛着…… 可此时,许思清楚的知道,闫峥哭了。 她没说只让他抱着,然后回抱住他。 两人无声待了会儿,等闫峥退开已然没有一丝痕迹。 他说:“不生气了吗?” 许思摇头,“你瞒我两次,我也瞒你两次,一笔勾销。” 闫峥说,“好。” “以后你别让我担心好吗?” “好。” 许思柔柔看着他,“算了,等你出任务又身不由己,但是不能到那种程度。” 让她以为他有生命危险…… “这样吧,”许思抓起他一只手,捏住小指,“如果你安全,你就偷偷跟我勾一勾小指?” 她觉着自己想到了好办法,唇角弯起来。 闫峥小指配合得勾了下“好。” “怎么什么都说好啊,那我天天让你走,你又不好了!” 从那夜出任务到今天,刚好过去半个月,闫峥终于把媳妇找回来,自然她说什么都好。 “流血了,”许思摸他脖子,上头是自己的作案证据,牙印。 闫峥不在意,“无事。” “我追你,脚疼!”许思没真疼,就想撒撒娇。 闫峥脱了她的小布鞋,把那双脚一并塞到毯子里拢在自己腰侧。 想想她从前爱穿小皮鞋,也带了一双来,却换成了平底的布鞋,他的思思明明在保护着孩子。 “闫峥,你要不要摸摸宝宝……” 许思面孔微热,不知道为什么,说着会不好意思。 闫峥回神看着她肚子,迟迟没动,快要看出花来。 许思手一遮藏起来,“不摸算了。” “摸。” 他头疼说:“我手劲大,怕摸坏了……” “哪能摸坏了,瞎讲,”许思把小毯子拉开,看不出变化的肚子挺了挺,“摸吧。” 闫峥好笑,大手覆了上去,隔着薄薄的布料手下热热的,明明没什么变化却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蔓延到心口。 他和心爱的人有了个孩子,就在这里…… 将来叫思思“妈妈”,叫他“爸爸”,女儿最好长得像她,捧在手心里疼,儿子可以皮实些。 光是真的想想,闫峥就觉得窝心。 “没什么变化。” 许思说,“还小,可能三四个月就看出来了。” 闫峥说:“你说想过几年再生,生孩子会不会对跳舞有影响?” “多少是有的,妈妈生你的时候应该也很年轻吧。” 闫峥想想,“跟你一样大。” 也是二十岁。 许思说:“到时候问问妈妈怎么恢复,过三个月稳了,该练的我还是会练,小心点就成。” “嗯,我会照顾你。” “你当然要照顾我,都怪你,”许思磨牙。 闫峥眉头紧锁,前头只想着媳妇不要生他的孩子,这会儿解除误会,他又开始头疼。 她这身子怎么养一个孩子,这么瘦。 “我们早点回去,让钟姨给你补补身子,”他到底是没有经验,只怕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嗯……” 说到回去,许思还是有点回不过神。 闫峥说:“你想回了我们就回。” “等罗师傅那边布料出来吧。” “好。” 外头雨渐渐小了。 许思打个哈欠:“我困了。” “还要喝水吗?” 许思摇头,闫峥就小心抱起她上了楼。 回到房间,许思没再说分开睡的话。 闫峥把人放里边,下去洗漱,沉稳的男人惦记着媳妇孩子动作快得跟打仗一样。 上来许思还没睡,抽屉里的册子拿出来翻着。 “看什么?” “你也要看,徐医生给我的科普一些怀孕的事。” 听到徐医生,闫峥眉头皱皱又很快释怀,靠着床头半躺下来抱过她,“那我看看,你睡觉。” “我也不困。” 许思一个人睡了好久,现在有他陪着不想睡。 闫峥看她迷糊的眼,把册子放到旁边,“明天看。” 他躺下来,许思也就愿意睡了,快睡着前想起什么,嘟囔说:“你前几晚是不是都在这陪我?” “嗯,不放心你,”闫峥坦然承认。 许思笑笑,很快睡着了。 闫峥却是睡不下,抱着她的手轻点重点都担心,手环在她腰上,忍不住又摸了摸…… 二十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心情。 …… 第262章 许思:不准亲,不合法 第二天一早,许思醒来。 身旁的位置空着。 她起来坐在床中间的醒神。 雨过天晴,阳光照在窗帘上,透进屋里暖暖的。 楼梯响起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了。 “醒了,”闫峥走进来,拿起旁边的薄外套给人披上。 这房子后头靠着茶山,早晚温差大。 她衣服换好,男人又蹲下给人把鞋套上,手捏了捏鞋面,“这鞋好穿吗?” 许思点头,布鞋踩着软软的,透气又舒服。 闫峥瞧她没太醒神的模样,俯身双手撑在床沿同她对视。 许思眼睛疑惑看他,想问干什么。 还没说话,男人就亲了亲她脸颊。 那吻落在脸上痒痒的,又要往她唇上亲,许思抬手挡住,小脸铁面无私地说: “不准亲,不合法,我想起来你睡这里也不太合法,昨晚我不小心忘了。” “思思,”看她小脾气,闫峥只觉得心里热乎,顺着说,“好,不亲。” 至于睡不睡晚上再讲。 许思心满意足地下楼,洗漱完早餐已经端在桌上。 闫峥一早起来把水烧上,出去跑了一圈回来,顺便买了早饭。 “生煎包,肉馅的,这是烧饼、甜米糕,还有豆浆稀饭、馄饨放久有点糊,你看要吃什么?。” 前天见她吐得厉害,早晨买饭,闫峥在铺子前看来看去,看得里头嬢嬢心惊胆战,直嘀咕是不是铺子有啥问题,这军官严肃得要抓人似的。 壮着胆子一问,结果他讲媳妇怀孕了,不晓得早上想吃啥。 嬢嬢松口大气,手一挥让他都买点,说怀孕的人口味说不准,一会儿想吃一个味。 闫峥就买了几样,又上隔壁买馄饨。 买回来不久,还热乎。 许思坐下来,“我想要醋。” 他去灶披间拿来,瞅她往馄饨里倒了许多,“先尝尝会不会酸。” “我想吃,”许思不听,又给小碟里倒点,沾着生煎包吃。 那生煎包是底下煎得焦黄喷香,这会儿吃着不烫正好。 闫峥看她吃上,拿起锤头铁钉,‘叮叮当当’去修昨天踹歪的木门。 衬衣袖子卷在小臂上,男人检查一遍找到弄坏的地方,几个钉子一钉,动作利落。 许思看着他背影唇角弯了弯,让他踹门,自己踹的自己修。 吃了两个生煎包,再喝几口馄饨汤,许思就吃不下了。 闫峥把门修好,洗好手进来眉头皱起,“吃这么少,还想吃别的吗?” 许思摇头,“饱了。” “瘦了,”闫峥愁,“这样哪能肚子里养个小囡。” 许思说:“我没事的,徐医生昨天给我写了医院的地址,今天可以过去检查下。” “嗯,”闫峥坐下,吃桌上的东西。 买了这么一堆全进他胃里。 吃一半,许思突然想起什么,“糟了。” “怎么了?” “我得去趟小菜场,前几天跟卖鸡蛋的嬢嬢定了只鸡,都忘了去买,人家肯定以为我骗人……” 她说着起身,去拿钱包。 闫峥讲:“我去买,你在家等我。” “那一起去吧,我也想走走消消食。” …… 这个点还早,小码头菜场全是人,闹挺很。 那边婶子在杀鱼摊前盯着,挎个菜篮子,单手叉腰,“三刀刘,我跟你讲,这鱼可不能给我尾巴搞掉了啊,整条的放下去蒸起来,尾巴往上一翘,吃起来才是好意头哩。” “晓得晓得,哪里搞得掉嘛,我这老手艺。” “上趟就搞掉了嘛,你不要老手艺老手艺的,老手艺也有翻沟里的……” 隔壁切豆腐的也人多,“诶,我这块我觉得就小一点了,都是三毛钱一块,凭啥我的小一点,换一块换一块。” “诶哟,都一样的。” “不行我不要边上的,你给我中间块。” “……” 许思蛮喜欢这种日子,烟火气满满,听着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和闫峥进来,那竹编的篮子拎在男人手里,看起来小一圈,有些好笑。 两人往里一走,不少目光看过来,蛮新奇。 买菜还要一家出两人,这种年轻小夫妻就是分不开。 闫峥浑不在意,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里极为突出,有意无意挡住撞过来的人。 看到鸡蛋摊子,许思赶忙过去,抱歉说:“大姐不好意思,我忘了来拿鸡……” 那大姐一拍大腿,“诶哟,亏得我有事没去乡下,不然这鸡杀好拿来了一放保准要坏,你这讲好了不能不来哩。” 许思晓得是自己问题蹲下温声说:“抱歉啊,我昨天有点事,鸡还是要的。” 大姐看她样子不像故意,倒也没说啥,毕竟人家还常来买鸡蛋。 许思想想说:“这样吧,我先付五块钱,要是鸡我没来拿,钱是你的,鸡你可以卖给别人。” 五块钱,这辰光鸡肉才一块一毛钱,一斤,一只鸡也就六七块。 收了这钱就算她没来,到时便宜一两毛卖给别人,那还能赚好几块呢。 大姐眉开眼笑,“成,那可以,我明天就要去乡下收鸡蛋给你买来。” 没等许思拿,旁的闫峥已经把钱递过去,顺道裤子一提蹲下来。 “再买点鸡蛋,家里的吃完了。” 他那身高,蹲下来也比人高一截,再配那张脸大姐看得愣了愣,呵呵说:“小妹,这你男人啊,前头没见过啊。” 许思讲:“嗯。” “真般配哈,还陪你来买菜,不过我要跟你这样好看,我家男人也把我供起来,”大姐说得好笑。 许思唇角抿了抿,大方说:“要三个鹅蛋,再拿十个鸡蛋吧,反正今天有苦力拿。” 闫峥温声说:“嗯,你拿三十个都成。” 许思想吃点酸菜鱼,买了鸡蛋,又去买条鱼和腌酸菜两人才回家。 中午如愿吃了酸菜鱼。 两人就出门去医院了。 第263章 翻篇 徐医生给的地址是私人医院。 早年一个华侨建的,现在主要服务的也是苏城的有钱人和外国人,设备比起许多医院算好了。 有徐医生提前打过招呼,给许思检查的医生非常负责。 许思进去,让躺到帘子后的病床上,检查了下她的肚子,问了些问题就让去验个血。 闫峥陪着她去,面孔紧绷着比她还紧张。 等抽完血回来,医生正等着。 “抽过血了?坐。” 许思点点头,坐到椅子上,闫峥就站在她身后。 女医生姓张,四十五六岁,是妇产科的主任,看起来非常和蔼。 “许小姐,验血的结果要五天才出来,我看看催一声,你们三天后来拿。” “好,”许思手搭在肚子上,心里忍不住紧张。 闫峥问:“她身体还好吗,前些天肚子疼过,最近又瘦了。” 张医生见得人多,自家也有部队里的人,一眼瞧出闫峥肯定是军区的,这气势样貌级别不会低。 她说:“之前的情况徐医生跟我说了,他给许小姐开过药,现在检查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 许思点点头。 张医生说,“你们这是头胎小心仔细点是应该的,但也不用过于紧张。这才两个月你要能吃下东西还是要吃,后头要是孕吐严重了,那才真得瘦,那这之前咱要先把身子和营养补上。” 许思乖巧说“好”。 张医生又说,“中期稳定了再开始控制体重,不过我瞧你这体质,估摸只长肚子不长肉,行了可以先回去,过三天再来。” 两人放了心,闫峥又问了几个问题,他昨晚没睡着,他睡觉明明跟站军姿一样能不动,但一想到思思肚子里有了孩子,竟怕自己睡着碰到她。 睡不着就把那几本册子都翻了,这会儿正好问医生,里头说得一些情况。 张医生倒是惊讶,老百姓对生孩子这个事还没太多的重视,城里的还晓得跑医院查查,乡下的老百姓怀了就生,觉得世世代代都是这么下来的,甚至很多还是在家就生了,没条件也没意识去学生育的知识。 这男人问的问题却是仔细研究过,想来很关心妻子,不过又怎么会没有准生证呢。 张医生一一回答了问题,说:“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分析,册子上的是基本的常识。” 闫峥表示了解,“那我记个医院的电话,倒时还麻烦张医生了。” “不客气,”张医生拿笔写电话,边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许思应一声,“我们沪市的。” 张医生提一句,“沪市蛮好,我们医院现在对准生证的事是没那么严,但后头不晓得会怎样,你们这证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了。” “好。” …… 从医院出来,两人上了车。 许思靠着座椅没响,心里想着刚刚抽血辰光看到的,抽血那后边就是病房,好些女人要生了疼得直叫,吓人很。 车子还没发动。 闫峥察觉侧身问她,“怎么了思思?” 许思看着他,眼睫颤了颤,“我有点害怕。” 她纤瘦柔软的手握在被男人握进掌心里,白皙的手背青筋淡淡的,柔弱又惹人疼。 “生孩子好疼,”这个年代又没有无痛,瓜熟蒂落往医院一送那就硬是得生出来,她想想就慌。 男人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后背安抚,“到时候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许思说:“我要快生了,你就不出任务好不好……” “好。” 闫峥吻她脸颊,认真说:“我交了退伍报告,到时不用出任务。” 许思愣住,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退伍报告?” “嗯,跟你无关,是我自觉无法平衡家里和军区的事,”男人说得平静。 许思眉头皱起来,“闫峥,我们的事已经翻篇了,也想到了解决办法。” 她伸出小指勾了勾男人的手,“我的底线已经告诉你,你也答应我不会再隐瞒,你擅长的一切和责任抱负都属于军区。” 某种程度上,许思一开始是被他的责任感吸引,她不需要闫峥做‘二选一’的抉择,那是下策。 作为夫妻应该先去寻求解决的办法,许思不认为一次的矛盾就要鱼死网破。 她是第一次恋爱,闫峥也是,莽莽撞撞,都该给感情一个机会。 闫峥说:“我不愿意。” 找不到她的那十天,闫峥日夜煎熬,无数次后悔,他无法再去体会一次。 手在她后颈揉了揉,闫峥扶人坐好准备开车。 许思拉住他手腕,“你听我的。” 闫峥哑然失笑,“嗯,这是耍赖了?” “对,除非你觉得这事情没翻篇,那就退吧,以后天天在我眼前晃让我也忘不了这事,”讲道理不听就讲歪理呗,这好使。 闫峥无奈说:“政委还没批,回去再说。” 男人眉眼垂下来,看着她说,“那翻篇了,证可以补上吗?” 许思抿唇,扭头看窗外,“这个没翻篇,我没说要补。” 闫峥:“……” 得,看来翻不翻篇,翻几页,全由媳妇小嘴叭叭。 许思才不着急呢,下次检查还有一个月, “我得先看看你听不听我的。” 闫峥好笑,嗯,还跟前头的连上了。 他不听话不把退伍报告撤回来,那就是不听她的,不听她的,结婚证也补不了。 好像是这意思。 车子开上街道,闫峥这么些年在军区说一不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队里没人不听他的,现在被小妻子拿捏死死。 治他的。 快到家,路过前天吃的德清饭店,闫峥进去买了椒盐排条和凉拌黄花菜。 他现在车里放了几个铝饭盒,就想着她在路上瞅见啥了想吃,直接就能装回去。 到了家,许思睡了会儿。 三点多,徐泽洋过来了。 堂屋俩男人各坐在沙发一端。 徐泽洋看看院子说:“我家门修好了?” “嗯,你检查检查,如果不满意我会负责赔钱,”闫峥说着。 徐泽洋说:“小事,修了就行了,许小姐去检查了?” “查了。” 除了对着许思,男人对旁人一向冷淡疏离。 闫峥原本该谢谢人家,但凭着男人的直觉,他觉得徐泽洋看自家媳妇那几眼没那么单纯。 实在热情不起来。 徐泽洋也觉得闫峥不咋滴,说:“哦,那你们准生证啥辰光能办好。” 问的是准生证,实则说他没结婚证。 闫峥:“……” 呵!! 许思睡醒下来。 艳阳天,堂屋冷得能结冰。 两个男人,一个自顾写病历,一个在翻册子。 …… 第264章 婆婆找来了 许思穿了件绸质的法式白衬衣,长发没扎起顺滑散在身后,三分气质,七分温柔。 许思睡饱了心情很好,笑笑说:“徐医生来了,怎么不泡杯茶。” 后半句话是跟闫峥讲的,说完自己走去四方桌泡茶。 闫峥起身就过去帮忙。 茶泡好,茶叶占了半杯子,喝了能让人半夜两只眼睛站岗。 他端到茶几上,皮笑肉不笑说:“徐医生喝水。” 徐泽洋礼貌点头:“谢谢闫队长。” 许思走过来,“徐医生,昨天我去张主任那了,她给我做了检查。” 徐泽洋关心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验了血过两天再去取,”许思笑道。 “那就好,我在朋友的中药铺拿了点他熬的梅膏,你要吐太厉害就倒半勺温水化开喝点,”徐泽洋把小瓷罐放在桌上。 许思拿起闻闻,酸酸甜甜的味道。 “谢谢你徐医生,你帮我太多了,”许思有些不好意思。 旁的闫峥开口说:“多谢,以后有任何事,找我我一定帮忙。” 这话是认真的,虽然他不喜徐泽洋,但思思到了苏城也多亏他和他母亲照顾。 徐泽洋笑而不语,收下了这句话。 东西送到,他也不碍眼起身要走,“那我先回去了。” 许思说好,把人送到门口。 徐泽洋离开,瞧见今朝两人模样已经缓和了许多,毕竟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看得出来许小姐跟那闫队长情分还在,那他这外人也不方便多打扰。 他承认,如果许小姐是独自一人,他确实想要追求。 但有时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早就注定,没有就是没有。 这么想着,隔壁大婶老远跑过来,“诶,徐医生徐医生,我刚从红婶那出来,我那个婆婆家表妹的三哥家的小女儿你到底要不要见呀,她蛮好的,最近在读夜校呢……” 徐泽洋礼貌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不打算结婚……” “诶诶,见见嘛,徐医生你别跑啊……见见不会少块肉哩……” “……” …… 此时沪市商检局处。 姚荟叉着腰把富光远堵在办公室里,“富光远,你快给我联系小赵去,我问问闫峥在哪呢!” 亲家母跟她讲思思在苏城,但不晓得具体地址,她只能找来商检局问。 哪能放心啊,闫峥那嘴巴万一哄不好儿媳妇,他不回来就算了,思思得回来。 自打闫峥走了,富光远一个头两个大,五十岁了! 他都五十岁了!天天忙到半夜给那小兔崽子收拾烂摊子。 那审讯文件里还有退伍报告呢,他反正管不了一股脑交到陈书记那去。 富光远头疼说:“姚荟你们母子俩真是一个脾气,当年书记不让你去港市你扭头就走,现在闫峥退伍报告一交人也跑了。” 姚荟面上一瞬不自然,清清嗓子说,“你骂闫峥就骂闫峥,讲我做什么,反正你帮我打电话给小赵。” 富光远没好气说:“小赵前两天都回来了,你想问找他问去。” “不早说,光在这跟我浪费时间。” 姚荟说风就是雨,踩着皮鞋哒哒哒走了。 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富光远反倒是欣慰,“诶,你把闫峥给我逮回来啊。” “晓得了,啰嗦!” 姚家是烈士之家,当年姚荟父亲和哥哥跟富光远都是一个军区,一个大院的,他们年长一点,个个把姚荟当小妹,特别是陈书记。 要说陈书记看重闫峥,一来闫峥能力属实没话说,但里头肯定也有对姚家的照顾。 再后头姚荟同闫振华结婚,生了孩子一切都好,大家也高兴。 哪晓得去了港市一趟,回来就…… 唉,这些年姚荟住在疗养院不见他们这些人,连陈书记来沪市都不见。 现在竟然能跑到他跟前咋呼了,蛮好。 他看姚荟走远,又叫一嗓子,“往食堂找去,饭点呢。” 姚荟在原地转了转,瞧见食堂,匆匆过去。 富光远叹口气,继续回去搞文件了。 …… 隔天中午,闫峥去菜场拿鸡。 许思在灶披间升炉子,想先把米饭蒸上。 正弯腰捣腾柴火,就听到院里有脚步声。 她以为是闫峥回来了,“这么快回来啦?” “小思……” 外头传来声音,许思愣住,出去一看只见风尘仆仆的婆婆站在院里。 姚荟瞧到她一颗心顿时落下来,鼻子一酸眼睛红了,“你这孩子,咋瘦了呢……” 她走上前拉住许思手,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着急难过但看到她只剩心疼。 许思怔愣道:“妈……姚阿……” “敢叫我姚阿姨,妈再心疼也得揍你,”姚荟咬着牙说。 许思抿唇笑起来,“妈妈怎么来了,坐的什么车?” 门口站着老王,憨厚说:“少,少夫人我送太太来的,一早就出发了。” 这时候的路又绕又差,开车也要好几个小时。 许思心疼说:“妈妈过来这么辛苦,我没什么事的。” “哪能没事啊,我光是听钟姨讲讲就晓得你多伤心,你性子好又懂事要不是心里真难受哪会跑出来,你在外头妈妈跟你阿妈是一样的,一宿一宿睡不着,闭眼就想你,怕你在外边受委屈,”姚荟哽咽说着。 “还有你电话都不给我打,合着只给你自家阿妈打,不当我是妈妈了……那会子谁讲的,就算跟闫峥不成也当我是妈妈。” 说完她眼泪就冒出来。 许思赶忙帮她擦,“我错了,妈你别难过。” 许思心里不是滋味,眼睛也红了。 姚荟说:“不是你错,我跟闫峥说了,你俩要不成你就给妈妈当小囡,跟我照样一家人。” 婆媳俩眼睛都红着,许思拉她往屋里走,“妈你先歇着喝点水,王叔你也进来坐。” 老王抓抓头发说,“我不坐了不坐了,我有亲戚就在苏城,路上太太答应我去看他们几天,等回去了再来。” 姚荟说:“是,老王也难得来苏城一趟,去吧。” 老王帮忙把箱子提进来,乐呵呵走了。 姚荟看看院里,“闫峥哩,他又上哪头搞七搞八去了,还要你烧饭的?” 许思说:“没有,他去菜市场买鸡了……” “这还差不多,把媳妇气跑就该认错,”拍拍许思手,“不怕,妈妈来给你撑腰。” 那边闫峥买了鸡,在小菜场借了刀收拾好,马不停蹄就回来了。 到家看见姚荟差点以为自己看错,“妈你怎么来了?” 姚荟冷哼,抱着手站在屋檐下连珠带炮问他,“我来看我干闺女你有意见?来多少天了,小思咋还瘦了呢,你是不是又欺负人了?” 许思站在她身后,忍着笑看闫峥。 蛮不错,婆婆撑腰她啥都不用管。 闫峥眉眼淡定,实则额角突突跳,“我这就去炖鸡汤给我媳妇补补,你没事待两天就回沪市去。” 他瞅着不是来给他追媳妇,是给她自己找闺女的,那不成,思思是他媳妇。 “不走,要走你走,我同小思讲好了晚上我俩还睡一起,谁多余谁晓得的……” 闫峥:“呵。” 他进灶披间说,“媳妇我给你炖鸡汤。” ‘媳妇’两字咬的可重,怨气都要溢出来。 …… 第265章 母子俩相爱相杀 许思还没说啥,姚荟走过去。 “要你炖?我别的不会煲汤一把好手,小思,妈妈给你煲老鸡汤。” 许思好笑说,“妈你刚来先休息呀,闫峥会弄……” “不成,妈妈见到你好好的就一点也不累,今朝这汤我煲定了。” 说着夺过闫峥手里的鸡就往灶披间去。 许思同闫峥都跟了进去。 姚荟看鸡肉都剁好了,指挥闫峥去烧火,“思思你别说,妈煲汤真有一手。” 当年唯一会给闫振华弄的就是汤了,花了心思学的,也就十来年没煲过而已。 她忙活,许思当然不能走,“好好好,妈妈只管煲,我跟你一起学习学习。” 许思拿了姜帮忙洗,还没碰到水就被闫峥拿过去,“炉子升好了,你别碰凉水我洗。” 男人走去水缸旁舀一瓢水,水槽对他来说太矮,高大的身子弓着,利落把葱姜都洗了。 姚荟瞅一眼,“啧啧啧,算你有眼力见。” 闫峥不理会,把媳妇带出去,省得她受“敌方母亲”影响。 “坐着去,我帮忙就成。” 院里没人,许思拉住他衣摆小声说:“你别让妈妈累着,她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呢。” “我晓得,她煲汤盐都不记得放,我会煲,”闫峥压着眉眼,显然在媳妇面前不甘示弱。 许思皱皱鼻子不信他,“赶紧去帮忙。” 闫峥想走,回头又揽住她腰,冷峻的脸凑近,“晚上跟我睡。” “不要,我跟妈妈睡你睡隔壁,等会儿自己上百货楼买被子去,”婆婆跑这么远来找她,许思想多陪陪她。 闫峥不响,脚下不动。 许思推他,“快点去。” 男人心里天人交战,低头狠狠亲了她一下,才进了灶披间。 许思蹲到院子里摘青菜。 灶披间里,母子俩难得单独相处。 鸡汤炖上,姚荟说:“我告诉你啊闫峥,以后可不能让小思伤心了……” 闫峥沉默片刻,认真回她,“不会了。” 姚荟叹口气,“闫峥,你不是女人,难了解女人的处境和不容易。 在我眼里小思是顶顶好的媳妇,你早出晚归她对你没一句怨言,对我、对苗苗都这样好,你说如果不是你,她和我们有啥关系,用得着费心费力照顾我们? 妈打心眼里心疼小思,即便你是我儿子,我也站在她那边。” 闫峥听进去,他心中都明白,母亲从郁郁寡欢的状态中出来,苗苗性子这样活泼,都是因为思思的付出。 “我知道,以后不会出这些事,是我的问题。” 自己的儿子自己晓得,既然这么说了,这趟肯定脑子里想清楚了,姚荟也就点到为止。 “得了,你把那两菜炒了,炒菜我可搞不来。” 闫峥:“……” 许思摘了青菜过来,“闫峥,青菜也炒一盘,妈妈肯定爱吃。” 闫峥接过去,把姚荟也推出去,“鸡汤我帮你看着,你和思思聊天去。” 姚荟乐得跟儿媳妇黏一起,两人坐到院子外的条凳晒太阳。 炖鸡汤费了些时间,等吃上午饭许思已经饿了。 姚荟问:“鸡汤味道咋样?” 许思说好喝,是真的味道很好,现在的鸡是实打实的土鸡,又新鲜。 怎么炖都是好喝的。 闫峥默默喝一口,盐又是他放的! 饭吃一半。 姚荟随口说:“那个啊,富光远让我给你带了几份文件,他还要我跟你说,让你给那谁打个电话。” 许思正喝汤,疑惑道:“妈妈说谁呀?” “闫峥晓得,”姚荟不响,挟筷子青菜吃。 闫峥冷眸眯起,说:“我不晓得。” 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看起来跟真不知道似的。 许思目光在俩人面上转一圈,又问闫峥,“到底谁呀?” 闫峥给她挟个鸡腿,“没谁,就姚女士最怕那人。” 这下给许思说好奇了。 没响姚荟筷子一放,面孔板起来,“呵,讲哪里的笑话,我怕谁啊,我还怕陈书记啊,我怕他干啥。” 许思想,嗯,婆婆好像在恼羞成怒、欲盖弥彰。 闫峥把另一个鸡腿挟姚荟碗里,“嗯,那去年他问我,去疗养院看你你不见是为什么?” 姚荟张嘴就扯谎,“我身体不舒服,他来我就要见啊,他是你领导又不是我领导,面子天大哟。” 许思晓得就是陈书记让闫峥负责商检局的事,是中央的大领导。 但是不晓得婆婆认识,转念一想婆婆家是根正苗红的军人家庭,那认识又不奇怪了。 她满脸好奇,闫峥给她碗里盛汤,“思思想知道?晚上睡觉跟你讲。” 许思瞪他,好啊,故意的! “我晚上自己问妈妈。” 闫峥‘嗯’一声,“那你啥也问不出。” 姚荟踢儿子一脚,“少给我欺负思思,活该你没媳妇。” 闫峥:…… …… 一顿饭相爱相杀,吃得七七八八。 吃完许思带婆婆上楼休息。 她坐了这么久的车到底是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 许思下楼。 饭桌已经被收拾干净,男人坐在沙发上看带来的文件。 许思过去,坐到他旁边,“咳咳,你给我讲呀。” “讲什么?”男人目明知故问。 为了听八卦,许思能屈能伸,揪他衣袖说:“讲妈妈为什么怕陈书记啊,他不是你的领导吗?我瞅妈妈不是会怕谁的脾气。” 闫峥目不斜视看着文件,也不在乎她扯自己衣服,“嗯。” 然后就没话了。 许思等半天,没他再开口,“嗯?嗯什么嗯……” “你分析的对。” “闫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