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王爷是个恋爱脑》 第1章 归家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郊外的宁静。 尘土飞扬中,两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两位身穿骑装的年轻男子,神情严肃,眼神坚定。 看到他们,蹲守在城门口的绿衣少年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吁——” 两人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口中发出一声嘶鸣。 红衣男子翻身下马,多情的桃花眼扫过绿衣少年的衣服,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安心。 “老头还能喘气吧?” 绿衣少年抿了抿嘴,眉眼间隐隐带着几分无措,“我出来时还能喘气,但也只能喘气了。” 闻言,红衣男子脸色微变。 绿衣少年轻轻扯住男子的衣袖,双眼发红,“姐,父亲会死吗?” “把你的眼泪给我憋回去,他还没跟我道歉,想死?不可能!” 红衣男子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脆起来,宛如珠落玉盘,煞是好听。 “走,回家。” “嗯,回家。” 绿衣少年动作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焦灼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傍晚的城门口多的是要出城的人,要进城的却不多,很快便轮到他们。 几人一心想着回去救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走后,负责检查路引的守卫悄悄离开了岗位。 ...... 长宁街,林府。 昏暗的房间内,林征歪着脑袋趴在床上,脸颊瘦削,脸色苍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然而,自腰间至小腿,却是一片血肉模糊,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林非晚转过身,压下心头的痛意,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三师兄,准备麻沸散,思远,准备热水,大哥,你来煎药。” 闻言,守在门口的林家人俱是一喜。 黄琼双眼含泪,一把捉住林非晚的手,“阿晚,你父亲还有救,对吗?” 林非晚点点头,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娘,你让人多准备些蜡烛和铜镜来,老......他的伤必须立刻处理。” “好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黄琼连连点头,深深地看了眼房内的相公,转身快速离开了。 林思璋和林思远紧跟着各自散开了。 一刻钟后,林非晚和徐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药箱进了卧房。 加了粗蜡烛和镜子的卧房,比之前要亮堂多了,虽不如白日,却也相去不远。 林非晚打开药箱,取出里面淡黄色的布包,打开,露出里面金色的针、剪、刀、钳、凿等器具。 “三师兄,开始吧。” “好。” 徐安应了一声,用剪刀除去林征身上黏连的白布,露出下面泥泞的血肉。 林非晚修长的手指在布包上面划过,取下上面的镊子和平刃刀,开始准备动手。 一块块腐肉从林征身上割下来,丢进铜盆里,只片刻的功夫,盆里便堆起了小小的“肉山”。 直到林征身上流出鲜红的血液,林非晚才直起腰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上药吧。” 上好的金疮药敷在创面上,鲜血很快便止住了。 林非晚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反应的父亲,忍不住抬手摸向他的颈间。 徐安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淡笑,“小师妹,既然你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愿意先服个软?” 林非晚轻哼一声,收回手开始整理器具,“我担心他是因为他是我父亲,但我又没错,凭什么先服软?” “我和老头之间闹得再凶,那也是家事,外人想要害他......” 她轻轻擦拭着平刃刀,声音清冷如山间消融的积雪,“必须做好被我报复回去的准备。” 听出她话语中不加掩饰的杀意,徐安微微一笑,“来之前师父已经让碧波楼去调查了,相信明天就会有消息的。” 林非晚闻言勾了勾嘴角,灯光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寒光闪烁,让人移不开眼。 ...... 用过晚食后,大家都去歇着了。 林非晚陪着母亲回到卧房,在外间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林征才动过刀,今夜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能平安撑过去,那只迈进鬼门关的脚才能真正缩回来。 “娘,老头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廷杖打在腰上的,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回来,恐怕......” 回想起老头的伤情,林非晚半眯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黄琼缓缓摇头,保养得当的脸庞上泛着淡淡愁容,“你还不知道他吗?他从不与人交恶,这次又是被迁怒挨的板子,要怪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些愤懑不平。 但,也仅此而已,下令打人的是当今圣上,她连伸冤都不能,难道还能报仇吗? 林非晚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信息,“迁怒?” 黄琼点点头,将五天前十六皇子突发恶疾、不治身亡,德妃伤心过度小产,太医院当值太医全部被打了板子的事告诉了女儿。 在皇宫里,类似这种迁怒的例子并不罕见,大家顶多叹一句时运不济,然后还得笑着把打碎的牙咽进肚子里。 黄琼摩挲着林非晚的手,叹息道:“我只求你父能熬过这一关,以后大不了辞官归隐,再不受这窝囊气。” 这话多少有点说气话的样子,林非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接话。 夜渐渐深了,林非晚轻轻拔掉母亲头上的金针,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里间隐约传来难受的嘤咛声,她悄悄起身,带着针灸包走了进去。 微暖的烛光下,林征脸颊微红,身体一阵阵止不住地战栗,俨然一副起了高热的样子。 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模样,林非晚哼了一声,“迂腐的臭老头,等你醒了再跟你算账。” 嘴上说的凶,手上针灸的动作却是极尽温柔,唯恐弄疼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明,林府里陆续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林非晚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呼吸平稳,脸色如常的父亲,伸着懒腰朝外间走去。 正当她想好好补个觉时,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了。 第2章 逼婚 四目相对,拂晓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开口:“大小姐,出事了。” 林非晚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床上的老头,看到他安然无恙,骤然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她回来是为了救老头,只要老头好好的,别的在她这都不算事。 她又打了个呵欠,冲拂晓摆摆手,示意她去外面说话。 拂晓望了眼在矮榻上睡得正香的夫人,咬咬牙退了出去。 林非晚小心关上房门,带着拂晓走远了些,“说吧,出什么事了?” 拂晓脸上有些难为情,“大小姐......” 一声“大小姐”过后,拂晓便没了下文,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本就因一夜未睡而心情烦躁的林非晚更烦闷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补觉去了。”她转身欲走。 拂晓连忙跑到前面拦住她,跺了跺脚,闭上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是淮王府的小郡王,他......他带着绣了您名字的香囊来逼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非晚按了按眉心,拂晓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怎么连一块却听不明白了呢? 她的香囊什么时候跑那劳什子的小郡王身上去了? 还逼婚? 拂晓快要哭出来了,“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那香囊的确是您的。” “小郡王放话说,如果您不嫁给他,他明天就抬着花轿来堵门,顺便帮咱们林府扬扬名。” “混账!” 忽然,一道厉斥声从林非晚身后传来,黄琼散着头发,披着外衣站在房门口,胸膛因为愤怒剧烈起伏着。 林非晚蹙起眉头,沉着脸回房拿了件披风罩在她身上,“娘,清晨露重,您爱惜着点身子,别着了凉。” 黄琼拍了拍林非晚的手,冷声问道:“小郡王人在哪?” “在前厅,大少爷也在。”拂晓忐忑地回道,“夫人,咱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先给我梳妆。” 拂晓应了一声,快步转身去准备热水。 黄琼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林非晚,“阿晚,你实话告诉娘,你认识淮南王府的小郡王吗?” 林非晚摇头,哭笑不得,“娘,我连小郡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美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识他?而且......” 她抬起手,阳光下,纤细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只是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手,能开膛破肚,亦能修补皮肉,唯独不会刺绣。 也不能说不会,只是绣出来的东西,连初学女红的孩童都比不上。 “女儿于女红并不精通,府里准备的香囊也从不绣名字,小郡王手里绣了名字的香囊是谁的?” 黄琼微微一愣,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快得她没有抓住。 ...... 前厅。 林思璋黑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坐在对面淮南王府小郡王恨得牙痒痒。 男子身着一袭祥云暗纹长袍,一头青丝随意束起,偏又留了几缕垂在额前,显得慵懒极了。 他生的很好看,眉如远山,眸若星辰,眼波流转时,整个人透着几分不羁的傲气。 “我说,大舅哥,岳母大人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对我这个女婿不满意吧?” “小郡王慎言,家父乃区区从五品太医,不敢高攀淮南王府。” 林思璋强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来。 小郡王挑了下眉,摩挲着扇骨上的宝石,似笑非笑地道:“一个贵妾而已,以林大人的品级正合适,不算高攀。” “你......”林思璋闻言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林家虽算不上高门显贵,但林父好歹也是从五品太医院副院正,堂堂从五品太医的嫡女,竟然要给人做妾? 这一刻,林思璋想杀人的心达到了顶峰。 小郡王轻笑一声,声音里的轻蔑清晰可闻,“怎么,生气了?” 说完,他倏地冷下脸,“区区贵妾,本当不起本郡王亲自前来,你更当不起本郡王一声大舅哥,不过谁让本郡王喜欢晚晚呢?” 林思璋死死握着拳头,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想动手的模样。 站在小郡王身后的侍卫们默默摸上腰间的佩刀,大有只要林思璋敢动一下,直接就地正法的意思。 小郡王没有看林思璋的脸,撩起腰间的香囊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口,表情贱贱的,“晚晚的味道,真香。” “呕~” 林非晚实在没忍住呕出了声,老天爷呀,她只是想看看淮南王府的小郡王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至于这么恶心她吧? “谁?” 小郡王面带不悦地扭头看去,目光在接触到门口的少女时,瞬间呆滞了。 阳光下,少女一袭红衣,如火焰般热烈,细碎的阳光落在上面,仿佛为红衣镀上了一层华贵的金边。 那张脸如鹅蛋一般,眉峰微扬,眼若桃花,鼻子挺拔又不失秀美,英气中透着几分妩媚,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却不会让人感觉突兀。 小郡王见多了美女,但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英姿飒爽的女人,一时间竟看呆了。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林思璋忍不住狠狠皱起眉头,快步走到林非晚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不安好心的目光。 “阿晚,你怎么过来了?” 林非晚安慰地拍了拍大哥的胳膊,从他的庇护下走了出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郡王。 “听说,小郡王找人绣了带有我名字的香囊,我竟不知,小郡王原来心悦于我?” 她特别强调了“找人绣”三个字,想让小郡王知难而退,如果不是担心连累家人,她早一包毒粉撒出去了。 敢算计她,真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听到声音,小郡王回过神,一步步朝少女走去,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仿佛在检查货物似的,令人反感。 “林大小姐此言差矣,本郡王的确心悦于你,不过这香囊可不是本郡王找人绣的。” 小郡王别有深意地看着林非晚,用扇子轻轻撩起腰间的香囊,让众人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第3章 逃走 阳光下,湖绿色的香囊微微泛着光泽。 香囊上一只仙鹤优雅站立在梅树下,鹤顶朱红,鹤羽雪白,最难得的是仙鹤的眼睛,灵动得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 林非晚在心里赞了声香囊的绣功,却又忍不住纳闷,她怎么没看到上面绣了她的名字? 想到这,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屏风后的拂晓,不经意间瞥到母亲煞白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林大小姐,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小郡王朝林非晚逼近了些,半眯起眼睛想嗅一口女儿香,不料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顿觉扫兴不已。 林非晚朝旁边走了几步,漫不经心道:“看清楚了如何?没看清楚又如何?” 小郡王扬起下巴,语气强硬,“不如何,总归你都是要嫁给本郡王的。” “你若识相点,乖乖在家待嫁,本郡王尚能给你留一份体面,否则,全京城都会知道林家女和本郡王的风流韵事,林家也将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小郡王轻佻的用扇子挑起林非晚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也不知林大人能否再受一次廷杖?” 林思璋瞳孔倏地一缩,一把拉过妹妹护在身后,两眼死死盯着小郡王,目光中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小郡王若执意相逼,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哦,是吗?” 小郡王轻蔑一笑,摆了摆手,“让他安静点。” 话音落下,一旁待命的侍卫们跳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林思璋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林思璋连反抗都来不及,便被制服了,气得双眼通红。 林非晚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杀意疯狂蔓延,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刹那间,她脸上的媚色压过了英气,看上去格外美艳动人。 小郡王呼吸一滞,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痴迷,忍不住伸出手去。 眼看那只手要落在自己脸上,林非晚眼睛微不可见地闪了闪,嘴角笑容加深,轻抬皓腕将其推了回去。 嫩如葱白的纤纤细指似触非触的拂过小郡王的手背,引得他一阵战栗。 “要我嫁也不是不行,但我父亲伤势未愈,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闻言,小郡王眼底绽放出惊喜,“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淮南王府的花轿会准时接你入府。” “好,一言为定。” ...... 小郡王离开后,林非晚洗干净手,让拂晓把母亲从屏风后面搀了出来。 母亲不出面,她尚能以父亲伤重拖延时间,母亲出面,以小郡王的混不吝,恐怕今日就逼得她嫁过去了。 “阿晚,你逃吧,逃得远远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从五品太医,我不信他真敢把我们怎么样!” 林非晚勾起唇角,笑容里藏着几分危险,“哥,你这话让老头听见,又该说你不稳重了,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沉住气,不要慌。” 林思璋还想说些什么,林非晚摆摆手,一副不想再谈的意思。 林思璋皱了皱眉,他深知这个妹妹说一不二的性子,纵使心中不安,也只能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林非晚扶着母亲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娘,你认得那只香囊,对吗?” 大历律法严明,小郡王虽金尊玉贵,若没有那只香囊,也不敢这般咄咄逼人。 若想安全彻底解决问题,香囊是个关键。 黄琼脸色难看的厉害,眼底混杂着惶恐和愤怒,以及一丝淡淡的担心。 “那只香囊,是三年前清欢给你绣的,后来被你容姨看中要走了,说是要让她家大郎随身带着......” 说到这,她顿住了,茫然地眨眨眼。 应该在萧家大郎身上的香囊为何会在小郡王身上?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看向林思璋,“大哥,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在信里说过,萧逸兴下场参加科举了,结果怎么样了?” 林思璋默默算了下日子,发现放榜那天正好是父亲被迁怒的日子,这几天他一直忙着照顾父亲,压根没空关心外面的情况。 “我马上派人出去打听打听。” 林思璋扬声把来福叫了进来,刚吩咐完,来福便兴奋地开口:“大少爷,这个我清楚!” “咱家准姑爷得中进士一甲第三名,是今年的探花郎!” 林非晚转动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悦。 林思璋摆摆手让福来下去,“娘,萧家这几天有人到咱家来过吗?” 黄琼摇摇头,一颗心不断下沉,直直坠入深渊,连呼吸都变得痛了。 萧林两家是世交,当年她和萧夫人同时怀孕,又恰巧是一男一女,便订了娃娃亲。 后来萧大人获罪,受刑后没挺住一命归西,留下萧夫人带着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是林家一直在帮衬他们。 如今,林家遭难,萧家却一次面都没有露过,黄琼心中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林思璋沉下脸,心中生出几分不快。 “萧家......” 话没说完,林思远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娘,爹醒了!” ...... 林征醒是醒了,人还很虚弱,为了不前功尽弃,林非晚和家人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告诉他。 看着林家人愁容满面的模样,徐安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狠厉。 “小师妹,你若担心连累家人,我可以帮你做掉那劳什子的小郡王。” 作为毒雾山庄的三师兄,徐安和大师兄、二师兄一样护短,淮南王府的小郡王在大历国是个庞然大物,但对他们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闻言,林非晚笑了,眉眼弯弯,明眸皓齿,俏皮而灵动。 “谢谢三师兄,不过不用了,他能活到三日后再说吧。” 徐安挑了下眉,“你用毒了?三日......难道是三日笑?” 三日笑,毒发前没有任何症状,但第三天日落后会狂笑至筋脉断裂而死。 林非晚眉梢轻扬,她讨厌有人威胁她,如果不是香囊的事还没调查清楚,她才不会用三日笑这种温柔的毒,明明千疮百孔更适合他。 “三师兄,先不说这个了,你让碧波楼帮我做件事,要尽快。” 第4章 退婚 碧波楼。 京城有名的销金窟,温柔乡,同时也是毒雾山庄在外的情报部门。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只有碧波楼不想知道的,没有它查不到的。 接到调查太医院从五品副院正林大人受伤原因的命令后,碧波楼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查了个清清楚楚。 “喏,消息都在这了,顺便帮我跟阿晚说一声,春宵如梦没货了。” 碧波娘子扭着腰肢坐在徐安对面,打了个呵欠,把写满消息的宣纸推到对面。 徐安点点头,不疾不徐的把消息收进怀里,“再去查查淮南王府的小郡王,他手里有只林家给小师妹准备的香囊,那东西本该在萧逸兴身上的。” 闻言,碧波娘子哼笑一声,轻轻吹了吹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萧家、淮南王府、德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消息带回去,阿晚看了便知。” 徐安微微一愣,“你连这也查到了?” “当然,我们碧波楼搞情报向来喜欢追本溯源。”碧波娘子眯起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遮住了眼底闪烁的寒光。 徐安脸色微沉,“小师妹用了三日笑,你知道该怎么做。” 再次回到林府,徐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多了很多暗哨,从呼吸声来看,都是些小喽啰。 他冷笑一声,面不改色的叩开林家的大门。 ...... 看完碧波楼调查到的情报,林非晚闭上眼睛,一下下转动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 看她这副模样,徐安拎起茶壶给自己冲了杯茶,“萧家的事,你要告诉林家人吗?” 林非晚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底如山顶积年的白雪,寒彻骨髓,“不仅要告诉,我还要和萧逸兴解除婚约,安乐郡主和德妃,谁都别想好。”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平静得像是在说天冷该添衣服了。 徐安笑了,这话换了别人说,他定要笑一声蚍蜉撼树,但从小师妹嘴里说出来,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期待。 “只解除婚约可不行,姓萧的如此忘恩负义,险些推你入火坑,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林非晚六岁进入毒雾山庄学习医术和毒术,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来大家朝夕相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敢欺负他们毒雾山庄的人,当他们是死的吗?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松开腕上的手镯,起身朝后院走去。 林府内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繁茂的竹林落在抄手游廊里,留下一地的斑驳。 忽而,黑云压城,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地上,空气中的桂花香逐渐被升腾而起的泥土气所掩盖。 花厅里,黄琼、林思璋、林思远和林非晚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子上放着碧波楼调查到的消息。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着,萧逸兴殿试前一个月,在南山礼佛时救下了马车坏在半路的安乐郡主,之后几天,两人来往密切,举止亲密。 十天后,淮南王妃受安太妃所托,暗中为安乐郡主和萧逸兴牵线,萧逸兴以已有婚约推辞,回家后仍与安乐郡主保持书信联系。 又过半月,淮南王府小郡王举办螃蟹宴,邀请高中进士的才子们赏桂花,吃螃蟹,萧逸兴大醉,留宿淮南王府。 萧逸兴和安乐郡主在淮南王府颠鸾倒凤时,萧逸兴身上的香囊到了小郡王手里。 次日,安太妃进宫面见德妃,德妃随即召见林太医,一刻钟后,长生殿内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 当天下午,十六皇子暴病而亡,德妃小产,太医院当值太医悉数被迁怒。 德妃身边的槐花姑姑暗中收买了负责行刑的廷杖官,廷杖几次打在林太医腰上,险些闹出人命。 白纸黑字,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展现在林家人面前。 “娘,趁着小郡王还没闹起来,先把萧家的婚事退了吧,省得被那没良心的人拿捏。” 林非晚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眼底满是讥诮。 黄琼咬着牙,一双丹凤眼里燃着熊熊烈火,“好一个忘恩负义的萧逸兴,竟敢这般欺辱我们林家,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帮衬他们!”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尽早把婚事退了,和萧家的账,咱们慢慢算。” 林思璋冷静地说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放在桌下的那双紧握成拳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思远,你现在立刻给舅舅飞鸽传书,宣表弟和萧欢颜的婚事也不用考虑了。” “我马上去!” 林思远起身往外跑去,他外祖家是走镖的,为了联系方便,两边一直用的都是信鸽。 半个时辰后。 黄琼换了一件大红锦缎绣金牡丹的长袖衫,下身是绣祥云蝙蝠纹的裙子,满头乌发梳成云朵髻,正中央插着一个赤金镶玉的梳篦,端的是一个端庄大气。 她娘家代代走镖,相比于华美的衣裙,其实她更喜欢干净利落的衣服,例如骑装,但今天是去退婚,她自然不能弱了自家的气场。 “娘这身可以吧?” 林非晚双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气场十足。” 听到这话,黄琼勾了勾嘴角,随即冷下脸来,“走吧,去退婚。” 萧家破败前,和林府同在一条街上,萧父去世后,萧母卖掉了大宅子,举家搬到了平民百姓居住的西宁坊。 黄琼担心萧母带着孩子受人欺负,经常让林思璋带着林府的护卫过来帮忙,一来二去的,大家便都知道萧家不好惹了。 看着眼前萧宅的匾额,黄琼掩去眼底的复杂,招招手,“来宝,叩门。” 萧家有两子一女,长子萧逸兴,当朝探花,次子萧逸飞,两年前投身军营,小女儿萧欢颜,年芳十四,待字闺中。 “谁呀?” 萧母打开院门,对上黄琼带着余怒的眼睛,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心虚,随即又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来。 “轻音,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说话。” 黄琼强忍住给她一巴掌的冲动,冷着脸走进萧宅,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不知道你们要过来,家里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只有点粗茶,你们可别嫌弃。” “怎么,你那贵为郡主的准儿媳竟连点好茶叶都舍不得送你吗?” 第5章 巴掌 看到萧母像没事人一样笑盈盈的,黄琼实在没忍住出言嘲讽起来。 想她坦荡半生,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对萧家母子更是竭尽所能,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养了一群中山狼,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萧母呆住了,疑惑地望向林夫人身侧的红衣少女,却不防撞进一双如雪山般冷漠的眸子里,一颗心狠狠颤了颤。 “阿琼,你在说什么?什么郡主准儿媳?我的准儿媳从来只有阿晚一个呀。”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是吧?” 黄琼冷笑一声,“你那好大儿和安乐郡主都滚到床上去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娘的不知情。” 想到小郡王手里的香囊和三日之约,黄琼扒了萧逸兴皮的心思都有了。 萧母闻言脸色骤变,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大郎断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更龌龊的他都做了,悔婚算个屁。”黄琼咬着牙,“你我相识二十余载,应知我最恨背信弃义之人,你那好大儿做出那等腌臜事,林萧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 萧母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拼命摇头,“不,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阿琼,你容我问清楚可好?” “不必了。”黄琼摇头,态度坚决,“今日这婚退定了,你若真有心,就把绣了阿晚名字的香囊还来。” 说完,黄琼不顾萧母苍白的脸色,转身带着儿女们决然离去。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萧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焦急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娘,您怎么坐在这?发生什么事了?” 萧母怔怔然抬起头,对上萧逸兴关切的目光,慢慢红了眼眶。 萧逸兴慌了,“娘,谁欺负您了?您告诉我,儿子给您出气。” “大郎......” 萧母干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你和安乐郡主......是清白的,对不对?” 秋风乍起,几片枯叶从枝头掉落,打着转悠悠然飘进水缸里,水面上立刻泛起一圈涟漪。 萧逸兴抿了抿嘴,移开目光,怔怔的盯着空气,叹息道:“您都知道了......”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 萧逸兴低垂着眼帘,默默转正被打歪的脑袋,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萧母眼底满是失望与心痛,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大郎,你糊涂啊!” “你自幼聪慧,林家往日待咱们如何,你不会不知,你怎能做那背信弃义、行为不端的小人?” 萧逸兴垂着头,不解释也不辩驳,两眼放空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这副模样,萧母落下泪来,拽着人来到萧父的牌位前,“跪下!” 萧逸兴双膝一软,跪在蒲团上,直勾勾盯着高台上的牌位,眼神忽明忽暗,如多云时的夜空。 “萧林两家世交的情分今日毁在你手里,你便在这好好跪着思过,明天跟我去林府赔礼道歉。” 萧母声音发颤,如果可以,她更想让儿子和郡主断绝来往,再求得林家原谅,保住两家的情分。 可那是郡主啊! 一步错,步步错,萧家如今已没有选择。 ...... 翌日。 晨曦未破,林府便忙碌起来。 今日是林思璋休假结束,回宫当值的日子,一家人吃过早食,林非晚便把昨日赶工做出来的金疮药塞进了林思璋的药箱。 “上次和老头一起受牵连的人不少,这几瓶药你带着,该给谁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林思璋笑着摸了摸林非晚的脑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非晚一把拍掉他的手,嗔怪道:“梳头很累。” 林思璋哭笑不得,宠溺地敲了下她的脑门,“我走了,你在家照顾好父亲......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别跟他置气。” 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后半句话,不是他不相信自家妹子,实在是老头有时候说话太气人。 林非晚轻哼一声,“啰嗦,快走你的吧。” 林思璋摇头失笑,背着药箱上了马车,来福扯着缰绳,甩了下手里的鞭子。 “驾。” 马车声渐行渐远,林非晚敛去嘴角的笑容,正准备回府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晚,容姨......我带他来赔礼道歉,能让我们进去吗?” 萧母一脸歉疚的看着林非晚,自家儿子有错在先,不怪她昨天那般冷漠。 看到萧母身后的萧逸兴,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我的东西,你们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萧母连连点头,微微弓着腰,看上去略显卑微,“这些年你们送的玩具、书本、文房四宝,我都带来了。” 说着,她拍了下萧逸兴的胳膊,让他把背篓放下来,“阿晚,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林非晚仔细在背篓中翻了翻,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纵使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失望。 “原来你们的赔礼道歉,是偷偷扣下女儿家的香囊,怎么?是要献给哪位达官显贵来换取荣华富贵啊?” 这个世道对女性约束颇多,香囊在某些时候等同于女儿家的清白,用女儿家的清白换取荣华富贵,这话不可谓不恶毒。 萧母和萧逸兴当场变了脸色。 萧母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地质问道:“阿晚,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做得,我为何说不得?”林非晚冷冷一笑,眼底的讥诮更深了,“萧夫人,你真的了解你的好儿子吗?你以为我娘要和你恩断义绝只是因为他悔婚吗?” “林非晚!”萧逸兴暴喝一声,恼羞成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非晚眼中寒光一闪,抬手一巴掌甩了出去,“吵死了。” 不同于萧母盛怒之下也仅是打歪脑袋的巴掌,林非晚这一巴掌用了几分内劲,如狂风过境,扇得萧逸兴飞出三米远,重重地落在一辆马车前。 “吁!” 马夫连忙拉紧缰绳,这才没让马蹄落在萧逸兴身上。 “大郎!”萧母惊呼一声,神色慌乱地跑过去把人扶起来,“你怎么样?哪里痛?” 林非晚不耐烦看两人母子情深,转身回到府内。 第6章 故人 看着林府大门缓缓关闭,荆楚气笑了,“爷,林家大姑娘溜了。” 车乘内安静了一瞬,随即传出一阵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愉悦,几分戏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罢了,先去摘星阁。” 荆楚扫了眼路边脸肿成猪头的男人,撇撇嘴,轻轻甩了下马鞭,“驾......” 片刻后,萧母搀着萧逸兴离开了长宁街,只留下一筐半新不旧的文房四宝等东西,孤零零立在街上。 不过很快,这样的好东西便被人捡了去,如获至宝般爱惜着,仿佛有了这些,人生便有了希望。 经此一事,林萧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林思璋当值归来,听到自家妹子动了手,微微一愣后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打便打了,不过下次还是不要亲自动手了,咱家别的没有,身手不错的护院还是有不少的,让他们代劳便是。” 林非晚勾唇一笑,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不要,没有自己打的爽。” 林思璋一脸宠溺地笑了,“你呀,罢了,你高兴便好。” 黄琼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高兴太久,脸上便再次布满愁容。 “距离三日之约只剩一日,阿晚,你想到办法了吗?” 林非晚神秘一笑,轻轻转动手指,匕首如银蛇般在指间穿梭,舞出一朵朵绚丽的刀花。 “娘,别急,明晚,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她说得轻松,黄琼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阿晚,你想到什么办法?能跟娘透个底吗?我这心里实在是......” 看着母亲焦急的模样,林非晚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在毒雾山庄十余载,她早已习惯自力更生,遇到任何困难,第一考虑的永远是能否独立解决。 能解决,便解决完再当笑话讲给师父、师兄师姐们听;解决不了的才会求助师父或师兄师姐们。 这次小郡王逼婚,虽危险一点,但尚在她能解决的范围内,便不想烦扰他人,却忘了她现在不是在毒雾山庄。 眼前这些人,是最关心她的母亲、哥哥、弟弟,这时候瞒着他们,只会让他们殚精竭虑。 不过,下毒这种事于他们来说太过惊骇,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徒增恐惧。 想到这,她放下指间翻飞的匕首,站起身走到母亲身后,弯下腰从后面抱住她。 “娘,三师兄打听到明晚淮南王府会很热闹,届时我们会偷偷潜入淮南王府,把香囊偷出来。” “没了香囊,小郡王再想强娶官员之女,也得掂量掂量经不经得起言官的弹劾。” 黄琼恍然大悟,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去淮南王府偷东西,会不会太危险了?” “放心吧,三师兄已经去踩过点了,不会有事的。”林非晚蹭了蹭母亲的脖子,“娘,太晚了,您该歇息了。” ...... 翌日。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坠入地平线时,淮南王府内爆出一阵狂笑声。 那笑声癫狂,时而像鸭子叫,时而像野驴吼,持续不断,怎么都停不下来。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接到下人禀告匆匆赶来,恰好看到小郡王笑着掀翻了桌子,房间里满是茶盏碎片,怎一个乱字了得。 淮南王妃惊呼一声,“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哈哈哈......”小郡王眼底闪过委屈,快步朝淮南王妃跑了过来,“哈哈哈......母妃,孩儿不想笑哈哈哈哈......” 淮南王妃一脸心疼,双眼含泪地看向淮南王,“王爷,你快救救咱们的孩子呀。” 淮南王皱起眉头,摆摆手,“叫府医来。” 立刻有人退了下去。 “父王哈哈哈......”小郡王笑着流下眼泪,“孩儿快喘不上气哈哈......来了哈哈哈......” 淮南王看着他因大笑涨红的脸,招手叫来侍卫,“点穴试试。” 小郡王期待地看向侍卫,侍卫拱手道了声“得罪了”,手指如疾风般点向小郡王身上的要穴。 房中众人全副心神皆在小郡王身上,无人注意到角落里负责收拾残局的小丫鬟偷偷潜入了内室。 小郡王被点了穴,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再无一处可动,那仿佛魔怔般的笑声也消失了。 淮南王妃松了口气,摆摆手让房内收拾残局的小丫鬟们退了出去,“快,把小郡王放到榻上去。” 侍卫们小心抬着小郡王放到榻上,淮南王妃焦急地看向门外,“府医怎么还没到?快,再让人去请。” ...... 房顶上,徐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一幕。 “小师妹,点穴能暂缓三日笑毒发吗?” 林非晚嗤了一声,把香囊塞进怀里,“如果这么简单,师父就不会把虎骨酒和续命丹输给我了。” 听到她这么说,徐安眼底兴味更浓,“小师妹,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看热闹。” “行吧,你注意安全。” 香囊到手了,小郡王也死定了,林非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飞身下了房顶。 朦胧月色下,她如飞燕般俯冲向下,脚尖在墙上一点,旋即稳稳落在地上,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巷道之间。 回到林府,林非晚将香囊交给母亲辨别真假,在看到梅花树干中隐藏的“晚”字时,黄琼长舒一口气。 “是这只没错,当初清欢学会这一新绣技便迫不及待绣了这只香囊给你,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林非晚覆上母亲的手背,随手把香囊扔进面前的火盆里。 “这东西脏了,等清欢回来我跟她解释。” 黄琼颔首,提了三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了下去,刹那间,一股疲惫感席卷而来。 林非晚亲自送母亲回房歇息,从房里出来时,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她蹙了蹙眉头,抬眸看向小跑着向她奔来的林思远,抢先一步做了噤声的手势。 林思远捂住嘴巴,拉着她走得远了些,低声道:“姐,瑞亲王来了。” “瑞亲王?那是谁?” 林非晚六岁离家,十二年来只回来过几次,对皇室成员实在不熟。 第7章 求情 “瑞亲王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子,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 提起瑞亲王,林思远眼里满是崇拜,“他四岁拜师学艺,十六岁带兵打仗,十九岁让西月俯首称臣,二十一岁扫平西北匪患,二十二岁建立白虎军,是大历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白虎军?” “对,白虎军是瑞亲王亲自训练出来,专门负责保护圣上和皇城的军队,据说里面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神兵。” 林思远眼中划过一丝向往,“若有朝一日我能进入白虎军,这辈子便没有遗憾了。” 林非晚扬了扬眉,“原来你想投军呐。” “嘿嘿。”林思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还差得远呢,上次报名只过了初选。” 林非晚摸了把他的脑袋,“你习武晚,已经失了先机,不过勤能补拙,姐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谢谢姐,咱们快走吧,不好让瑞亲王久等。” 林思远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但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夜深了些,明月被乌云遮盖,天地间漆黑一片,唯有前厅亮着暖橘色的烛光。 林非晚心里想着白虎军,踏进前厅时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看到烛光中瑞亲王的样貌,整个人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男人生得极为俊美。 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微扬,透着一丝不羁和洒脱; 一双眸子深邃似海,一眼望去,稍不注意便迷失了自我; 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似笑非笑,让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他就那么静静坐在那,清冷高贵,如空中皓月,可望而不可即。 “王爷,这便是舍妹。”林思璋温和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林非晚的思绪,“阿晚,来见过王爷。” 林非晚敛去眼底的思绪,走到瑞亲王身边施了一礼,“臣女林非晚见过瑞亲王。” “呵呵......”男人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和戏谑,“难得见你这么乖巧娴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羽哥哥。” 话音落下,前厅一片寂静。 林思璋和林思远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瑞亲王嘴里说出来的。 荆楚翻了个白眼,这什么调戏良家少女的流氓言论? 爷,您若不是瑞亲王,信不信人家亲哥哥跳起来打死你? 林非晚眼角抽了抽,如果说之前只是五分怀疑的话,那现在她百分百确定,面前这位出身显贵、战功赫赫、丰神俊朗的男子就是师伯最得意的弟子,惊羽。 难怪他消失的这八年里音信全无...... 忽然,她太阳穴跳了跳,如果惊羽是瑞亲王的话,那岂不是淮南王府小郡王的......皇叔? 想到这,她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胡思乱想间,秦惊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笑得一脸戏谑,“小师妹,你怎么不说话?” 林非晚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歪着头,似嗔似怪道:“惊羽师兄,你瞒的我们好苦,八年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在哪个深山老林里迷路了呢。” 听到她这么说,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好笑,这丫头...... 他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我和小师妹有话要说。” 荆楚转身欲走,看到站在原地不动的林家兄弟,直接一手一个向外拖去,两人本想挣扎,接触到林非晚安抚的眼神,乖乖退了下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游廊尽头。 林非晚悄悄呼出一口气,看着秦惊羽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一时有些出神。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美,初次见面时,她还因那张脸跟在某人屁股后面叫了一天的美人姐姐,被师兄师姐们笑话了好久。 八年过去了,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那张脸依旧俊美无俦,但和从前相比,又添了几分坚毅和冷峻,像是历经岁月沉淀的老酒,韵味十足。 “怎么,不认识了?” 秦惊羽退回椅子上坐下,眉梢轻扬,似笑非笑。 林非晚挑了下眉,调侃道:“怎么可能,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咱们的天下第一美人呀。” 秦惊羽额头落下一行黑线,咳了一声,低声道:“小师妹,我有正事和你谈。” 林非晚敛去笑容,正襟危坐,“怎么了?” “小郡王年少轻狂,犯下大错,你惩罚他没错,但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小命?” 提起小郡王,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你放心,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和你有关系。” 林非晚一颗心向下沉了沉,她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想到这,她眼角眉梢间染上淡淡的讥诮,一脸平静地说道:“他想强娶我进府,和杀了我没什么分别,所以我要他的命,这很公平。” “我尚有自救的办法,若换了别人,她们可有出路?” 对上少女眉眼间的讥诮,秦惊羽薄唇紧抿,眼底飞快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我不喜欢假设,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而且......”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诱惑,“我听说你一直在寻找千年雪参,淮南王府正好有一对。” 林非晚微微一怔。 “若你愿施舍一副解药,除了雪参,淮南王府还愿出万两......”秦惊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黄金。” “成交!” 早说小郡王的命这么值钱呐,赚了赚了。 看着她这副财迷的模样,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宠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出口恶气。” 林非晚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那他要强娶我当贵妾的事......” 秦惊羽冷冷一笑,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寒意,“他不敢。”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取了三日笑的解药给他,再三强调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可不许食言。” “明日一早,我亲自给你送来。” 拿到解药,秦惊羽便带着荆楚连夜赶往淮南王府。 小郡王笑了半夜,双眼猩红,耳朵、嘴角、鼻孔里不断流出鲜血,一副随时要挂掉的样子。 第8章 活罪 看到小郡王这副模样,荆楚心中咋舌,忽然明白为何毒王那么多徒弟,小毒王的称号却落在了林非晚头上。 他还以为是那位偏宠关门弟子,原来是关门弟子最争气,瞧瞧这毒,啧啧。 腹诽间,淮南王妃看到去而复返的秦惊羽,眼底迸出耀眼的光,“十三弟,怎么样?找到解药了吗?” 秦惊羽微一颔首,神色淡漠,“解药找到了,除了你们承诺的一对千年雪参和黄金万两,我还有一个条件。” 淮南王妃脸上闪过激动,“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 “此次灾祸皆因他年少轻狂,目无法纪而起,我虽为他寻得解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解毒后,他必须随我入白虎军训练一年。” “这......” 听到要进白虎军,淮南王妃眼底闪过不舍,谁不知道瑞亲王手下的白虎军军纪严明,峰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那个罪?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淮南王,想让他说几句话。 接收到她的目光,淮南王眼睛闪了闪,“就按十三弟你说的办,等峰儿解毒后,我定亲自把他送到你府上去。” “过去是我们把他宠坏了,才导致他接近弱冠之年还一事无成,整日里只知道惹是生非,以后辛苦你这个做皇叔的多费心了。”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这还像句人话,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又不是女儿家,那么娇宠做什么?” “是是是,十三弟教训的是。” 淮南王苦笑一声,“你看,解药......” 秦惊羽瞥了眼身后的荆楚,荆楚立刻双手奉上解药,“温酒送服最佳。” ...... 次日。 朝霞伴着旭日染红了半边天空。 黄琼自清晨醒来后便觉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一惊一乍的。 直至拂晓满脸喜色,匆匆来到她身边,“夫人,瑞亲王殿下来了,说是要代小郡王赔礼道歉。” 黄琼猛地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瑞亲王殿下?你没看错吧?” 堂堂瑞亲王,怎么会代小郡王道歉?就算要道歉,那也该是淮南王吧? “奴婢绝对没看错。”拂晓声音有些激动,“而且夫人您知道吗,瑞亲王殿下和大小姐是师兄妹!” “什么?”黄琼瞠目。 黄琼带着拂晓匆匆赶至前厅,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瑞亲王,一颗心险些从胸膛里跳出来。 定了定神,她走上前去,轻施一礼,“臣妇拜见瑞亲王。” “林夫人快免礼。”秦惊羽虚扶了林夫人一把,“本王和阿晚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您是阿晚的母亲,也算是本王的长辈,不用行这些虚礼。” 黄琼坚持行完了礼,双眼眯成一条线,“礼不可废。” 秦惊羽没有勉强,邀黄琼落座后谈起了道歉和补偿的事。 他没有提小郡王中毒的话,按照他的了解,林非晚绝对不会把下毒这事告诉家里人。 千年雪参她能悄悄藏起来,万两黄金要怎么藏? 正好算进补偿里,名正言顺。 听到淮南王府愿出万两黄金对强娶一事表示歉意,林夫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双眼差点被箱子里冒出来的金光闪到。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她沉吟一声,“这事事关小女清誉,臣妇想先问过她的意见。” 话音刚落,林非晚便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什么事要问我的意见?” 收了一对千年雪参,她心情大好,一双桃花眼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衬得她整个人都温柔了。 秦惊羽看着她,笑意在眼底蔓延,嘴角微微勾了勾,“淮南王府想用万两黄金平息强娶的事,你愿意吗?”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挑眉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看到她滴溜乱转的眼睛,秦惊羽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这丫头,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肯吃亏。 “这三日来,我们一家人担惊受怕,耗损心神,只补偿黄金万两可不够,除非......” 林非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流动着异样的光彩,“你让思远加入白虎军,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林思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随即又慢慢平静下来。 白虎军,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秦惊羽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淡淡的宠溺,嘴角溢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八年不见,她与他终究还是生疏了。 “白虎军军纪严明,凡是通过特殊渠道进去的,必须在半年后的个人赛上取得前三名的好成绩,否则将被踢出白虎军。” “林思远,即便这样,你还要进去吗?” 秦惊羽淡淡扫了林思远一眼,清冷的眸子里隐隐透出几分压迫感。 林思远深吸一口气,顶着他给的压力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回王爷,我想去。” ...... 秦惊羽离开后,黄琼也回去照顾自家相公了。 林非晚怔怔看着桂花树下的斑驳光影,心头思绪万千。 沉浸在天上掉馅饼,没砸死人,且馅饼味美多汁里的林思远笑得像个傻子,看的徐安止不住的摇头。 “小师妹,你是故意用白虎军试探惊羽的吧。” 秦惊羽来时他正在房间给林征换药,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但也能猜到一二。 好好的师兄变成了当朝瑞亲王,虽说人还是那个人,但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林非晚嘴角弯了弯,没有否认,“我不想和惊羽师兄为敌,也不想放过安乐郡主和德妃,只能试探下他的态度了。” 好在,他还是从前的惊羽。 徐安了然一笑,换了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万两黄金?” 林非晚沉吟一声,“这次回来我暂时不打算走了,按照我和老头的暴脾气,以后少不了吵架,所以我想在外面置办一处宅子,再买间商铺。” 徐安挑了挑眉,“置办宅子我能理解,商铺还需要买吗?只要你开口,别说商铺了,碧波楼都是你的。” 林非晚笑了,正想开口,旁边插进来一道惊诧的声音。 “姐,你们说的是平康街那个碧波楼吗?” 第9章 送行 前厅突然安静下来。 院子里,秋风乍起,满树桂花如金色雨点般簌簌飘落,空气中暗香浮动。 林非晚似笑非笑地歪过头,“你怎么知道碧波楼在平康街?” 林思远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像煮熟的虾子似的,涨的通红。 “我,我是听别人说的,我可没......没去过那种地方。” 看着他局促的模样,林非晚和徐安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两人放肆的大笑声中,林思远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姐!” “我......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他忙不迭向外跑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林非晚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别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等我说完,咱们去买新的。” 林思远目光游移不定,“姐,你想说什么?” “明天,淮南王府的小郡王也会加入白虎军。”林非晚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意,“你这一去,或许会被针对......” 话没说完,林思远便笑了,“姐,白虎军禁止私斗,违者杖责五十军棍,逐出白虎军,永不录用。” 他的眼睛黑的耀眼,浑身上下透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气,“他若敢对我动手,我还真敬他是条汉子。” 那可是五十军棍,体质差的很可能死在行刑台上,小郡王细皮嫩肉的,真不一定挺得过去。 林非晚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淡淡的讥诮,“五十军棍或许很可怕,但五十军棍加逐出白虎军,对某人来说,无异于吊在蠢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 一开始,小郡王或许会乖乖训练,但当他的身体负荷不了训练的强度时,他就会想要逃走。 这时候,白虎军对私斗者的惩罚将变成黑夜中最耀眼的那颗明星,让他移不开眼睛。 和她关系最亲近的林思远,自然而然就是那个最适合起冲突,然后一起受罚的倒霉蛋。 凭他的身份,五十军棍绝对死不了,还能顺理成章的退出白虎军,免去一年的惩罚。 林思远脑子转的并不慢,很快便想到这一层,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 翌日。 寅时还未过半,林府的马车便早早来到东华门外。 林思远掀开车帘,望着眼前仿佛沉睡巨兽般的皇城,一股敬畏与兴奋悄然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姐,我下去等着吧,趁时间还早,你回去睡个回笼觉。” 闻言,闭目养神中的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呆瓜,你当我是为了送你过来才起这么早的吗?” 林思远挠了挠头,“难道不是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没再说话,林思远抿抿嘴,乖乖坐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皇城外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林思远有些坐不住了。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却还不见瑞亲王的车驾,他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担忧。 “姐......” “嘘。” 林非晚耳朵动了动,猛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精光乍现,“来了。” 林思远瞪大眼睛,下意识探出头向后望去,只见茫茫夜色中,一点微弱的烛光正匀速前进,空气中,车轮声逐渐清晰起来。 只片刻的工夫,那烛光便来至眼前,灯笼上烫金的瑞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荆楚瞥了眼瞠目结舌的林思远,扭头说道:“爷,林家大姑娘来了。” 话音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车帘,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他,林思远面色一正,连忙跳下马车,“思远见过王爷。” 秦惊羽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他身后的林非晚,把手伸了过去。 林非晚扫了眼他身后的马车,也不扭捏,抬手搭上他的胳膊纵身一跃,衣摆在微风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惊羽师兄,你可让我们好等。” 看着她眉宇间微不可察的娇嗔,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温柔,“为表歉意,中午我做东,咱们去下馆子。” “天香馆的八宝肉圆乃京城一绝,每日限量供应,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非晚咽了咽口水,“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秦惊羽缓缓勾起嘴角。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转身从马车里掏出两个篮子,一个圆的,一个方的。 “这里面是我配的一些药,有内服的、外敷的,还有泡澡用的,具体功效我都写在纸上了。” 说着,她把圆篮子递给荆楚,然后把方篮子交到秦惊羽手里,“这里面是我根据师伯提供的症状配的药,既然你在这,就直接给你吧。” 秦惊羽点点头,把篮子接了过来,“谢谢小师妹。” “你若真想谢我,就帮我护着些思远吧,他很崇拜你,做梦都想加入白虎军。” 林非晚拍了拍林思远的胳膊,偏过头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秦惊羽看着她的手,唇角微扬,“白虎军军纪严明,只要他不犯错,我保证谁都不能欺负他。” 林思远闻言挺直身板,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看着多少有点傻气。 在他对面,荆楚眯起眼睛来回打量着林非晚和秦惊羽,总感觉这两人说话怪怪的。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进去吧,我要回去补回笼觉了。” 林非晚扫了荆楚一眼,挥挥手,一撩衣摆,腾身上了马车。 看着林府的马车逐渐淡出视野,秦惊羽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死人的冷漠。 “还不滚下来!” 林思远心里一紧,嘴巴嗫喏了两下,正想开口,一个身影忽然从瑞王府的马车里跳了下来。 “皇叔。” 小郡王走到秦惊羽面前,颔首低眉,端的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林思远怔了怔,脑中闪过昨日姐姐说的话,丝丝缕缕的愤怒逐渐爬上眉眼。 秦惊羽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两人心神一震。 “白虎军只看能力不问出身,你们两个进去后好好训练,谁若心怀不轨,一律军法处置。” “是,王爷。” “是,皇叔。” 秦惊羽冷冷看向小郡王,“在这里,我只是王爷,不是你皇叔,记住了吗?” 小郡王闻言身体一僵,“记住了,皇......王爷。” 第10章 择婿 天色微明,沉睡了一夜的京城渐渐苏醒。 店铺里,街道旁,一家家早食铺子前热气蒸腾,模糊了人脸。 空气里,麦香、菜香、油香、鲜肉香混杂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来宝一溜小跑至马车前,笑眯眯地把手里提着的两只雕花食盒放上车,随即侧过身子,抬起屁股坐到车架上。 “大小姐,东西买好了,消息也散出去了。” “回吧。” 林非晚提起一只雕花食盒,打开盖子,瞬间,一股香气夹在热气里扑面而来。 待热气散去,食盒上层的早食才显露了真容。 只见那如玉的碟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六只汤包,个个皮薄如蝉翼,隐隐可以看到汤包皮下的馅料。 轻轻一晃,汤汁在里面流动,带动汤包皮跟着颤动起来。 单从色、香上来看,这的确算得上精品汤包,难怪能让各世家贵族甘心排队等候。 盖上食盒盖子,她轻轻倚在靠枕上,闭上眼睛,不疾不徐地转动着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 小郡王那算是翻篇了,萧逸兴被打后再没露过面,安乐郡主也没有任何动静,这可不行。 既然他们不动,那她便帮一把好了。 思绪转动间,马车稳稳驶入林府。 林非晚提着食盒走下马车,步伐轻快地朝后院走去。 “大小姐。” “大小姐好。” “大小姐,您回来了,夫人和老爷正在花厅等您呢。” 自林非晚回家后,林征的伤一日比一日见好,黄琼脸上的笑一日比一日开怀,林府的氛围也一日比一日松快。 下人们对眼前这位陌生、美丽、医术超群、人脉深厚的大小姐喜欢的不得了。 感受到大家的热情,林非晚挑眉一笑,脚下换了方向。 走进花厅,她放下食盒,在偏厅的矮榻上找到了脸色有些难看的父母。 注意到两人的脸色,她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娘,谁惹您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去帮您出气。” “小没良心的,眼里只有你娘,没看到我也在这吗?”林征不满地抱怨道。 林非晚诧异地看过去,眼神陌生的好似不认识眼前人似的,“老头,你伤到脑子了?” 林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黄琼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眉眼间沉淀的气闷随之消散开来,她站起身,拉着女儿的手朝外走去。 “别理他,他这是为萧家悔婚生气呢,你一早出去乏了吧,娘让厨房炖了白果墨鱼汤,给你好好补补。” 林非晚了然一笑,没有问是谁说漏了嘴,前几天瞒着他是担心影响病情,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毕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必须知道。 “正好我回来的时候买了几笼珍馐坊的灌汤包,配上白果墨鱼汤正好。” “那太好了,珍馐坊的灌汤包可难排了,我想这一口好久了。” “是吗?改天我问师父借小厨神用几天,他做的灌汤包才是一绝,娘你一定喜欢。” 说话间,两人走到圆桌边坐了下来。 一旁候着的拂晓立刻把角落里温着的白果墨鱼汤呈了上来,再配上一碟子菊花馒头和梅子姜片,就是很不错的早食了。 黄琼亲自为林非晚盛了碗汤,“阿晚,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萧逸兴不堪为配,娘打算重新为你择个夫婿,你说好不好?” 林非晚接过汤碗,“重择夫婿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几个小小的要求。” “毕竟是要与你相守一生的人,只几个小要求可不行,咱们得把门槛提高点,把人渣过滤掉。” “说的没错,咱家的女婿必须要最好的,文韬武略,必须要比萧家那小子强上十倍,不,一百倍。” 林征一步步挪了过来,额间冒出一层细汗,不到五米的距离,愣是被他走出了五百米的错觉。 闻言,林非晚好整以暇地支起下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这是老头第二次主动搭话,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脑子发昏,第二次总不是了吧? 难道某人要自打自脸,先跟她服软了? 可是,连声道歉都没有,他凭什么认为她会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下来? 见她不接话,林征尴尬地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将林征表现看在眼里的黄琼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老东西,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阿晚的未来夫婿当然要比背信弃义的萧家大郎强,不过,萧家大郎勾搭上了安乐郡主,这身份上,咱们怕是难以逾越了。” 闻言,林征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非晚忽然觉得好没意思,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匙,“娘,我饿了,咱们先用饭吧。”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早食结束后,林非晚全当没看到林征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头钻进了配药房。 再出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把做好的春宵如梦和一个包袱交给徐安,“三师兄,这些天辛苦你了,这批春宵如梦的货款就当师妹送给师兄的酒钱,你可不许拒绝。” 徐安闻言勾了勾嘴角,“那师兄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我留下帮忙吗?” 林非晚摇摇头,“我能应付的来,包袱里有一支千年雪参,劳烦三师兄代我送给师父。” “好,那你注意安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让魅娘传话给毒雾山庄。” 交代了几句后,徐安便如来时那样,骑着马离开了。 看着一人一骑消失在视线中,林非晚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准备回府时,身后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姐姐!” 林非晚转身,一回头便看到一张明媚的笑脸朝着她扑过来。 她连忙张开双臂,稳稳把人接在怀里转了几圈,才化解掉了那股冲击力。 稳定下来后,她忍不住朝怀中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臭丫头,吓死我了,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嘿嘿。”林清欢蹭了蹭她的脖子,扬起的笑脸上是全然的信任,“姐姐怎么可能接不住我呢?” 对上她鹿儿似的眼眸,林非晚摇摇头,正想开口时,身旁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晚姐姐,好久不见。” 第11章 冲突 听到声音,林清欢连忙从林非晚身上跳了下去。 “姐,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容姨的女儿,欢颜,萧欢颜,我们名字里都有个欢字。” 林清欢拉过好友站到姐姐面前,“不过欢颜的脾性和我正好相反,她温柔娴静,做事沉稳,刺绣功夫更是了得,以后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融洽。” 林非晚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不会因为萧逸兴干的龌龊事迁怒他的妹妹,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和萧家人之间,早已没了以后。 接触到林非晚冷漠的目光,萧欢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嘴角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嫂嫂......” 话没说完,林非晚便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萧小姐,令兄早在半月前便为你寻了位郡主做新嫂嫂,我也已经和他退婚,担不起萧小姐一声嫂嫂。” “时间不早了,萧小姐先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惦念。”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滞的萧欢颜,拉着同样傻眼的林清欢朝府内走去。 走进院子,林非晚顿了下,抬手招过黄护院,“你找个人暗中护送萧小姐安全回到萧家。” “是,大小姐。”黄护院领命退了下去。 林清欢回过神来,气得呼吸都粗了几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姐,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忍忍,他现在傍上了安乐郡主,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但趁夜黑风高套个麻袋还是可以的。” 林非晚轻飘飘地说道,对上皇室,林家毫无胜算,但若偷偷的来,相信那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林清欢紧紧抿着嘴巴,跺了跺脚,实在不甘心。 “萧逸兴悔婚在前,隐瞒遗失香囊在后,险些毁了我,咱们两家已恩断义绝,你和萧欢颜......以后尽量不要来往了。” 林非晚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林萧两家既已断交,还是断干净点好,人性这东西,向来经不起考验。 林清欢低下头,抱住林非晚的胳膊蹭了蹭,“姐,我想最后再和欢颜说两句话。” 林非晚轻叹一声,“我让黄护院找个人陪你一起去。” “大小姐,我陪二小姐去吧。”元宝自告奋勇。 林非晚看了他一眼,元宝是外公家最年轻的镖师,身手了得,人又机灵,经常护送林清欢在京城和商州之间来回。 “带上春阳一起吧,早去早回。” 春阳和拂晓、荷香、静秋一样,是林府的一等丫鬟,懂医理,会些粗浅功夫,平时在林清欢跟前伺候。 闻言,林清欢抬起头,冲着林非晚娇俏一笑,“谢谢姐姐。” ...... 得了允许后,林清欢带着春阳追上萧欢颜,元宝隐在暗处,悄悄保护着两人的安全。 萧欢颜没想到她会追出来,面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清欢脸上没了笑容,将从林非晚那听到的消息如实讲了出来,“......姐姐让我忍,但欢颜你知道的,我忍不住......” 萧欢颜脸色煞白,如水的眸子里泛起波涛,身体微微颤抖,“不会的,大哥不是那种人,不是......” “你相信你大哥,我相信我姐姐,真相究竟如何,你大可回去问问你那好哥哥。” 见萧欢颜没有第一时间跟她站在同一阵营,林清欢不禁有些失望,心里那不成熟的念头也逐渐淡了下去。 姐姐说的对,还是趁夜黑风高,把人套上麻袋再好好打一顿吧。 “欢颜,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家了,以后,咱们不要再来往了。” 话音落下,萧欢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林清欢别过眼去,屏住呼吸,压下胸口涌上来的酸涩感。 等不到她的回首,萧欢颜神色黯淡了下去,没再说话,静静地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踏入西宁坊,周围骤然变得热闹起来,连空气都带着几分喧嚣的气息。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真是伤风败俗!” “哎哟,我都没眼看,谁能想到堂堂郡主竟然这么没羞没臊的,啧啧......” “林家可真倒霉,帮衬萧家这么些年,到头来竟养出一群中山狼。” “......”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萧欢颜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忍不住加快脚步朝前奔去。 林清欢下意识追了上去,春阳有心阻拦,手伸出去扑了个空,急忙跟了上去。 主仆两人跟着萧欢颜一路来到萧宅门前,恰好看到安乐郡主和萧逸兴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她们,萧逸兴明显怔住了。 安乐郡主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杏眼圆睁,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萧郎,她们是谁?” 萧逸兴眼睛闪了闪,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安乐,跟你介绍一下,我妹妹,萧欢颜。” “欢颜,过来见过安乐郡主。” 闻言,安乐郡主顷刻间换上了一副和乐的模样,上前一步,亲昵的拉住萧欢颜的手。 “早就听说欢颜妹妹温婉娴静,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欢颜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郡主过誉了......” “本郡主从不说违心的话。”安乐郡主上下打量着萧欢颜,笑眯眯地把腕上的赤金石榴镯褪到了她手上,“初次见面,本郡主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送你了。” 不等萧欢颜推辞,她接着道:“你可不许推辞,不然就是瞧不起本郡主。” 萧欢颜眼底闪过一抹惶恐,只能留下手镯,“欢颜谢过郡主。” 安乐郡主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林清欢,“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对上林清欢厌恶的目光,安乐郡主冷下脸来,声音里透着几分危险,“你这位朋友好像对本郡主有意见啊。” 萧欢颜神色慌乱,急忙挡在林清欢面前,“郡主,清欢她只是......” 话没说完,安乐郡主眯起眼睛打断道:“清欢,林清欢?林非晚的妹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清欢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到这儿来吗?” 第12章 威胁 日头正浓,一抹人影急匆匆冲入林府。 黄护院警惕地提起长枪,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提起的心瞬间冲至嗓子眼。 “春阳?是谁伤了你?二小姐呢?” 春阳咳出一口血沫,“安乐郡主把二小姐扣在萧家了,她带了暗卫,元宝和赵铭打不过他们。” 黄护院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扶住她,“先不要惊动老爷夫人,我带你去找大小姐,她和瑞亲王是师兄妹,应该能救二小姐。” 春阳点点头,任由黄护院扶着她,一路来到芳菲小筑门外。 彼时,林非晚正在配制药剂,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把药材放到各自的位置上。 出得门来,春阳高肿的脸颊,带血的伤痕,以及嘴角来不及拭去的鲜血,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她的心。 林非晚瞳孔倏地一缩,快走几步来到春阳面前,一手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小心抬起她的脸。 春阳赶忙求救,“大小姐,二小姐被安乐郡主扣在萧家了,她带了暗卫......” “我知道了。”林非晚放下她的手腕,“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我给你拿瓶药膏,坚持抹七天,保准一点疤都不留。” “谢谢大小姐。”春阳鼻头一酸,眼眶中升腾起雾气。 林非晚摸了摸她的头,“你在家休息吧,这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夫人,知道吗?” 春阳点点头,她心里很清楚,这时候只有大小姐才能救出二小姐,老爷夫人即便知道了,也只能跟着提心吊胆而已。 林非晚转身回到闺房,再出来时,身上多了个绣虫鸟花样的布包。 黄护院紧随其后,“大小姐,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林非晚脚下不停,多情的桃花眼在这一刻带上了几分凛冽的杀意。 走到大门口,她忽然停了下来,“若瑞亲王派人来问,如实交代。” 黄护院愣了一秒,这才明白她竟不是要去找瑞亲王求救的,“大小姐......”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还没等他张口,林非晚便消失在他眼前。 ...... 从长宁街到西宁坊并不远,林非晚施展轻功,几息之间便看到了萧宅外华丽的车驾。 郡主的车驾极尽奢华,朱漆车身雕龙绘凤,镶金嵌银,锦幔流苏绣工精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纤纤细指轻轻拨开精致的流苏,朝里面弹了些粉末。 拉车的骏马似察觉到危险,踢踏着马蹄,不安地发出阵阵嘶鸣。 “谁......” 车夫警惕地提起长刀,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整个人便弓着身子飞向萧宅大门。 “嘭!” 厚重的门板承受不住,朝后倒去,带起一阵狂风。 一股异香藏在风中,畅通无阻的散入萧宅,不等被人察觉,便被宅中浓郁的桂花香气压住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把房间里的人引了出来。 “晚姐姐......”萧欢颜面色复杂地喃喃道。 寂静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墙头门后陆陆续续多了些圆滚滚的脑袋,探着脖子,像大鹅似的看热闹,但始终不敢走上前来。 林非晚视若无睹,踩着萧家掉落的大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院中双手反绑,双膝跪地的三个人。 与此同时,跪在院子里的三个人也看到了她,个个神情激动,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林非晚眼睛沉了沉,径直朝他们走去。 堪称嚣张的举动瞬间惹怒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安乐郡主,“给我拦住她。” 话音落下,两道人影瞬间从她身后飞身出来,两只大手成鹰爪状朝林非晚抓去。 林非晚不躲不避,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脚下始终坚定地朝着跪在地上的林清欢走去。 安乐郡主嘴角微勾,一双杏眼不自觉地瞪大,连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她已经等不及看到林非晚狼狈的模样了,不知道她的嘴有没有林清欢那么硬。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只见那两道飞出去的人影在靠近林非晚的瞬间便口吐鲜血,像折翼的乌鸦般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非晚安然无恙地走到林清欢三人面前,替他们松了绑,解了哑穴。 “还能撑一会儿吗?” 林清欢擦去嘴角的血迹,垂头丧气地道歉,“对不起,姐,我又闯祸了。” 元宝抓住脱臼的胳膊接了上去,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大小姐,不是二小姐的错,是安乐郡主先挑衅的。” 赵铭赞同地点点头,眼底满是自责,身为护院,没保护好主人的安全,是大大的失职。 林非晚轻轻拭去林清欢脸颊上的血迹,声音温柔的安抚道:“没关系,姐能解决,你告诉姐,你的脸是谁打的?” 相比于元宝和赵铭的惨状,林清欢的伤势看着要轻许多,只是,她脸上那一对巴掌印怎么看怎么碍眼。 林清欢摸了摸脸,疼得“嘶”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指了过去,“我的脸是安乐郡主打的,元宝和赵大哥的脸是她身后的婢女打的,她的暗卫也动手了。” 从郡主到婢女再到暗卫,全都被她指认了个遍。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步步朝安乐郡主走去,眉宇间拢聚的煞气如实质般凝结在一起,让人心生战栗。 安乐郡主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强自镇定下来。 “林非晚,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难道想祸及全家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林非晚忽然笑了起来,刹那间,她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媚色。 “我平生最讨厌......受人威胁。” 话音未落,她已来到安乐郡主面前,扬起胳膊打了下去。 “郡主小心。” 关键时刻,琳琅猛地将安乐郡主拉到身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琳琅狼狈摔在地上,安乐郡主瞪大了眼睛,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林非晚不满地“啧”了一声,“真不乖。” 她那张脸明明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让人汗毛直立。 第13章 护短 看到这副模样的林非晚,安乐郡主终究还是怕了。 她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住一处坚实的胸膛,鼻尖充斥着暖暖的松木香,她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林......林非晚,你若就此停手,本郡主可以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怎么样?” 安乐郡主一副施舍的语气,林非晚闻言,笑容里添了些妩媚,配上那一身红色劲装,着实看呆了某些人。 “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但前提是,你招惹的是我。” 安乐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一旁伤痕累累的林清欢,不死心地问:“什么意思?” 林非晚微一挑眉,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意思就是,我这个人护短的很,你动我没关系,动我家人,我与你,不死不休。”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轻飘飘的,但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杀意,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安乐郡主心上。 六神无主间,她忍不住看向躺在地上的暗卫,隐约中,她好像看到其中一个人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没等她细想那是什么,林非晚便再次来到她面前。 对上那双清冽的眸子,她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饶是如此,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适可而止吧,林非晚,难道你真想让整个林家为你的任性狂妄付出代价吗?” 萧逸兴站了出来,脸上满是责备和嫌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林非晚“呵”一声笑了出来,旋即一巴掌挥了出去,“这些人里,就属你最没资格教训我,知道吗?” “大郎!” “大哥!” 萧母和萧欢颜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萧逸兴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桂花树上,惊落满地金黄。 林清欢啧啧摇头,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可怜这一树的桂花了,本来能做好些桂花糕的。” 元宝和赵铭互相看了一眼,眼底对林非晚的敬慕如出一辙。 忽然,天空一声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 元宝、赵铭和林清欢同时朝天空望去,看到天空中那缕还未散尽的红色烟雾,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林清欢急忙朝林非晚跑去,“姐,不好了,这是向白虎军求救的信号弹,咱们快走吧。” 林非晚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几声,那笑声如山间淙淙流水,涤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抑。 “傻丫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回家让娘担心,不如在这里彻底解决干净。” 林清欢眨眨眼,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闻言,安乐郡主脸上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林非晚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道:“你猜,是白虎军来得快还是我的巴掌快?” ...... 另一边。 荆楚从黄护院口中得知林非晚的去向后,忍不住为安乐郡主捏了把汗。 “爷,咱们要去萧家看看吗?” 秦惊羽闭着眼端坐在马车里,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再等等。” “还等?”荆楚瞠目,“林大姑娘走了已经快两刻钟了,再等下去,她不得把安乐郡主扒皮拆骨?” 秦惊羽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荆楚挑了下眉,明白了他的打算,默默为安乐郡主点了几根香。 “那就再等......” 话没说完,西面的天空突然炸开红色的信号弹,荆楚目光一凛,“爷,是暗卫求救的信号弹。” 秦惊羽这才睁开眼睛,“去萧家。” “是。”荆楚坐上车,扬起马鞭挥了下去,“驾!” 片刻后,荆楚和白虎军所属麒麟大队在萧宅门前遇到了。 队长乔山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马车前,躬身行礼,“王爷。” 秦惊羽撩开车帘,闲庭信步般走下马车,“起来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带下面的人回去吧。” 乔山不解,但绝对的信任让他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挥挥手带着兄弟们离开了。 荆楚看着门户大开的萧宅,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起来,林大姑娘动手还是这么雷厉风行的。 “爷,看样子,里面战况激烈啊。” 秦惊羽没有理会,踩着萧家的大门走了进去,荆楚摸摸鼻子,连忙跟了上去。 进得院子,秦惊羽一眼便看到了那抹耀眼的红色。 他的目光逐寸扫过她乌黑的发顶,含笑的侧脸,整齐的衣衫,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安心。 放松下来,他这才注意到站在她身旁,嘴角带血,脸颊高高肿起的林清欢,以及对面和林清欢如出一辙造型的安乐郡主。 至于安乐身后同样狼狈的婢女,以及院子里躺着的暗卫等人,在他眼里,和院中的花草树木并无区别。 “皇叔,救我!” 看到秦惊羽的那一刻,安乐郡主眼里饱含泪光,一股委屈夹杂着屈辱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林清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走上前来,胆怯却又坚定地将林非晚护在身后。 林非晚愣了一瞬,旋即缓缓勾起嘴角,明媚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她轻轻搭上身前瘦弱的肩膀,斜向前迈出一步,“傻丫头,姐还没到需要你保护的时候,而且,他不会伤害我的。” 林清欢面上划过一抹疑惑,有心想问一句,又觉得时机不对,时刻警惕地看着距他们越来越近的瑞亲王。 安乐郡主也听到了林非晚的话,她不屑地睨了林非晚一眼,嗤笑道:“不知所谓。” 来的可是她皇叔。 虽说皇叔平日不苟言笑,经常不近人情,偶尔冷酷残暴,但那也是她亲皇叔啊,怎么可能不向着她呢?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直到她亲眼看到秦惊羽径直走到对面,嘘寒问暖,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你没受伤吧?” 林非晚斜睨了眼呆滞的安乐郡主,嘴角微扬,“我没事,不过,你确定不先关心关心你的好侄女吗?” 秦惊羽头也不回地道:“她还能站着,证明你没下死手,既如此,便没什么需要关心的。” 闻言,林非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似是要看进他的心里。 第14章 惩罚 秦惊羽坦然迎上林非晚的目光,温暖的大手落在她额前,轻轻拍了拍。 “你若觉得不解气,我跟圣上说一声,撤了他的探花郎,可好?” 说完,他淡淡瞥了萧逸兴一眼,凛冽的杀气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那天在林府门前撞见萧逸兴被打,他便让摘星阁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一个背信弃义,品行不端的男人怎配为大历的探花郎? 抛弃青梅,勾引郡主,随便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林非晚挑了下眉,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萧家几人,心头冒出几分恶趣味。 “撤了他的探花郎?” “他品行不端,不配为探花郎。” “那......” 林非晚垂下眼帘,似是在考虑要不要点头。 她的迟疑让萧母的心如坠深渊,慌忙矮身跪在地尘埃,稍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助和惶恐。 “阿晚,千错万错都是容姨的错,容姨在这给你磕头赔罪,求你看在咱们两家多年的情分上高抬贵手,不要让王爷撤了他的探花郎。” 说完,她便急切地开始磕头,一个个实实在在触地的响头,在寂静的小院里发出沉闷的响声,不一会儿,头上便见了血。 “娘,你不要这样......大哥......” 萧欢颜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心慌不已,只能跟着跪了下来,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站在林非晚身后的林清欢,眼里带着恳求。 对上她的目光,林清欢别过脸去,神色黯淡。 就在刚才,元宝和赵铭不敌安乐郡主的暗卫,她被安乐郡主的婢女押着给安乐郡主打耳光的时候,可没人给她求情。 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想起她了,把她当什么了? 察觉到林清欢的拒绝,萧欢颜心中抽痛,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离她而去了。 林非晚侧头看了眼失落的妹妹,神色冷了几分。 再抬起头,她眉眼间多了一丝娇嗔,“羽哥哥,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故意这么说的吧?”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秦惊羽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芒,愉悦自心底蔓延至嘴角,晕染得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非晚眨眨眼,嘴角的笑容扩散到脸颊,“没有吗?我怎么记得十岁那年,某人答应要陪我去雪山,结果到现在都未曾实现诺言?” 提起从前,林非晚面上浮现出淡淡的怀念。 秦惊羽眉梢轻扬,顺势说道:“我的错,不知今年我可有机会履行诺言?” 两人闲话家常似的聊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在周围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想为情郎求情的安乐郡主,还没来得及张口,整个人便如被点了穴道似的,傻愣在原地了。 萧母忘了继续磕头,萧欢颜难以置信地瞠目,萧逸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清欢、元宝和赵铭这些“林家人”,也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直到荆楚皱着眉头走到秦惊羽身旁,才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安静。 “爷,暗十六和暗十七应该是中毒了。” 闻言,秦惊羽拧了下眉,暗卫中毒他并不意外,小师妹身手一般,唯有用毒才可保平安。 他意外的是荆楚的用词,能让他用应该两个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毒他没见过,也没有解药。 想到这,他看向林非晚,还没等他开口,便被面前的小丫头抢了先。 “新型毒药,只针对习武之人,有淡香,四息之内见效,五百两一份,解药一千两一份。” 秦惊羽哭笑不得,“你真是掉钱眼里了。” 林非晚警惕地后退一步,“别想攀交情,我看在她是你侄女的份上才没用致命毒药,但你的情面也只能用一次,再有下次,你就重新培养暗卫吧。” “荆楚,给钱。” “等等,出来的急,我没带解药。” 林非晚没再看萧家人,冲林清欢伸出手,“走,跟姐回家。” 秦惊羽挑了挑眉,“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要不要撤掉萧逸兴的探花郎呢。” 闻言,林非晚笑了笑,没有说话,拉着林清欢走出了萧家大门。 她从未怀疑过秦惊羽的能力,以他受宠的程度,让圣上开金口撤掉萧逸兴探花郎的名号不是不可能。 但是,该以什么理由昭告天下呢? 难道要如实说,探花郎悔婚在先,勾引郡主在后? 事关皇室颜面,先不说圣上同不同意,安太妃那一关便不好过。 该出的气都出了,她又何必与皇室为敌。 多讹点钱难道不香吗? ...... 回到林府,林非晚唤来荷香为林清欢上药,她则带着研发出来的毒药来到秦惊羽面前。 “这款毒药,我为它起名逆脉销魂散,中此毒者不得运转内力,不然将会承受经脉逆转的痛苦。” 秦惊羽把玩着小巧的瓷瓶,“这应该是初级版吧,我记得师叔对你的要求是,毒药必须无色无味,最长三息之内见效,这个有香味,四息才见效......” 林非晚点点头,“我手里还有一款中级版,高级版也正在研究,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 “初级、中级毒药各给我来十份,解药要一百份。” 自古以来,毒、药不分家,毒用得好,比灵丹妙药还神,药用错地方,比蚀骨毒药还毒。 大历皇室不仅收集药,还收集毒,了解得越多,生命越安全。 林非晚眼睛一亮,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纯金打造的小算盘,纤纤细指灵活的在上面跳起舞来,“中级毒药一千两一份,共计十一万五千两,请问怎么付钱?” “林大姑娘,我们要这么多,不能打个折吗?”荆楚慢吞吞地往外掏钱。 林非晚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买来做什么,打折?给你打骨折行不行?” 荆楚摸了摸鼻子,不情愿地把银票掏了出来。 林非晚一把抢了过来,数清楚之后,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明日午时来取吧,现在,咱们是不是该下馆子去了?” 秦惊羽笑了,“走吧,我已经定好雅间了。” 第15章 合作 天香馆能从京城众多酒楼中脱颖而出,原因有二,一是味道,二是布局。 和普通酒楼方形的建筑结构不同,天香馆采用圆形建筑,既对应天圆地方,整体又如盛放的花儿一般,美艳夺目。 除一楼大堂外,二楼和三楼的雅间皆分布在十二朵花瓣之上,每个雅间都是不同的风格。 秦惊羽定的便是三楼金桂雅间,推开门,便是一面偌大的蟾宫折桂的屏风。 绕过屏风,左手边摆放着上好的梨木桌椅,多宝架靠墙而立,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小玩意,供人把玩。 吃过饭,另一边还有矮榻和躺椅可供歇息。 “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小二上完菜,弓着身子退了下去,贴心地为两人关上门。 秦惊羽盛了一小碗胡椒猪肚汤放在林非晚面前,“先喝点汤润润,这些都是天香馆的招牌菜,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我不客气了。” 自菜品陆续呈上时,林非晚便移不开眼了,若不是还记得点规矩,早动筷子了。 如今听到可以开动了,她伸出筷子,目标明确的直奔距离她稍微有些远的糯米排骨。 糯米软糯中带着点肉香,排骨鲜香中带着些糯米香,隐隐还能尝出箬叶的味道,实在是美味。 见她吃的这么香,秦惊羽跟着夹了一筷子,然后把这道菜向她面前挪了挪。 此时,林非晚已经把筷子伸向需要预定才能吃到的八宝肉圆了。 接连吃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的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明艳的小脸上满是餍足。 “真不错,这家厨师的手艺和小厨神有的一拼了。” 闻言,秦惊羽轻轻一笑,“既然喜欢,以后可以常来,这间雅间我包了一年,一应花费记我账上。” 林非晚扭头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隐透着警惕,“你想干什么?”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师兄请师妹吃饭很正常,但请一年......就很不正常。 吃人嘴软,她可不想因为些吃食被人拿捏。 秦惊羽嘴角微扬,眸中笑意加深,“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警觉,我只是想和你谈个合作而已。” “合作?”林非晚夹了一筷子桂花糕,“什么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秦惊羽斟满两杯青梅酒,将其中一杯送到林非晚面前,轻声问道:“阿晚,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林非晚倏地瞪大眼睛,一寸寸转动僵硬的脖子,一不小心,嘴里的桂花糕掉进汤碗里,溅出几滴油花。 秦惊羽失笑不已,抬手轻轻拭去她嘴角的糕点沫,“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常年习武,男人的指腹并不光滑,甚至有些粗糙,蹭在她嘴角时,热热的,刺刺的。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旋即回过神来,头向后倾去,避开了他的手。 六岁的少女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十二岁少年的温柔,但十八岁的少女不行。 她抬起胳膊胡乱擦了下嘴,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佯装若无其事地道:“惊羽师兄,你别逗我了,还是先说说怎么合作吧。” “我说的就是合作。”秦惊羽从容地看着她的眼睛,“做我的王妃,先不要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林非晚抿了抿嘴,目光转向桌上用来摆盘的鲜桂花,眸中神色莫名。 “林萧两家已退婚,林大人势必要再为你择一门婚事,但以林大人的品阶和安乐的影响,愿与林家结亲的人怕是不多,难道你甘心在矮子里拔将军吗?”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眉眼间浮现出淡淡的不悦。 “淮南王府的麻烦我已为你摆平,但你今日在安乐面前用毒,难保她回去不会告状,若传到淮南王耳中,他未必联想不到三日笑是出自你的手。” 秦惊羽将现状摊开摆上桌,“如若淮南王和安王联手,到时不论是你的处境还是林家的处境,都会变得举步维艰。” “但是,如若你嫁给我,当上瑞亲王妃,困扰着你和林家的这些难题都将不复存在,在身份上,你还能压萧逸兴和安乐一头,每次见面,他们必须向你请安。” 林非晚眼睛亮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旋即又暗了下去。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很诱人,但为何我只看到对我的好处?合作,难道不该是双赢的吗?”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当然是双赢,有了王妃,皇兄和母后便不能再强塞女人给我,我也能安心训练白虎军。” “我无法接受瑞亲王府里住进一个陌生的女人,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举双手欢迎。” 林非晚上下瞄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惊羽端起酒杯,朝林非晚举了举,“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林非晚看向手边的青梅酒,眼帘低垂,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 林非晚回到林府时,林清欢正靠在黄琼怀中撒娇,林征黑着脸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咳一声,弄出了点动静,“娘,清欢,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林征便看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你今日对皇家暗卫用了毒?还让瑞亲王花钱买你的解药?” 林非晚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你有意见?” 林征:“......” 林征眼角抽了抽,他能有意见吗?他敢有意见吗? 见他这副模样,林非晚心底才冒头的不满渐渐散去,开口解释道:“你们放心,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倚仗,绝对不会连累林家。” “你这孩子,谁担心这个了,我担心的是皇家人秋后算账,安王那人......” 后面的话,林征没有说出口,只有脸上的担心暴露了心情。 林非晚眸光微闪,正要提起秦惊羽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元宝面色严肃地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不好了,安王带领亲兵闯进来了。” “什么?” 林征面色大变,一颗心快速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黄琼慌忙站起来,推着林非晚和林清欢往外走,“你们快走,从后门走,直接出城,去商州找你们外公。” 第16章 底气 “来不及了,安王让人包围了林府,现在谁都出不去。” 元宝懊恼地捶了下手,都怪他在大伙面前炫耀大小姐太入神,没能早点发现林府外的情况,现在别说人了,苍蝇都难飞出去。 黄琼闻言身子晃了晃,林非晚连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娘,别怕,安王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 话音落下,一道雄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中透着浓郁的不屑和杀气,“林大小姐好大的口气,本王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本王不敢做的事。” 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两队威风凛凛的王府亲兵,精良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手中利刃仿佛随时要出鞘,砍下敌人的头颅。 安王走在最后,高大的身材比码头扛大包的力工还要魁梧几分,眉毛又粗又黑,一双牛眼瞪得像铜铃,发出慑人的光芒,能止小儿夜啼。 “下官参见王爷。” “臣妇参见王爷。” 林征急忙向前一步,双膝跪地,黄琼有样学样,同时不忘将一双女儿扯到身后,示意她们跟着跪下。 林清欢抿着嘴巴跪了下去,眼角余光瞥到林非晚的姿势,下巴差点掉下来。 “王爷息怒,小女在外野惯了,口出狂言,望您看在她少不更事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林大人将姿态放到最低,语气卑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护住他的女儿。 安王一脚踢开快趴在地上的林大人,“少不更事?依本王看是目中无人,心狠手辣才对,敢伤本王的宝贝安乐,我要她的命!” “来人,把林家大小姐拉出去,就地正法。” 林征闷哼一声,急急忙忙爬回来抱住安王的腿,“王爷息怒,王爷......” “滚开!” 安王瞪向随行的亲兵,“还不快动手。” “是。” 林鹤挥挥手,手下的士兵立刻朝林夫人身后走去。 黄琼吓得脸色惨白,但仍死死护着身后的女儿,“安王殿下,你滥杀臣子家眷,难道就不怕圣上问罪吗?” 听到这话,安王眯着眼睛看了过去,脚同时踢了过去,“本王是圣上的亲兄弟,别说杀个把家眷,就算把你们一家全杀了,圣上也不会砍本王的脑袋。” “别忘了,是你们的好女儿先对安乐动的手,本王为郡主出气,合情合理。” 眼看那臭脚要落在黄琼心窝上,她身后猛地伸出一双手,死死擒住脚踝,用力一拉一推。 安王一时没防备,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模样好不狼狈。 这一变故惊呆了安王府众亲兵,林鹤倒抽一口凉气,赶忙把人扶起来,“大胆!给我抓住她。” 林非晚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即素手一抬,一枚纯金打造的方形令牌显露在空气中。 “圣上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动我?” 阳光下,纯金打造的令牌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令牌周身一圈皇室御用的特殊纹路,高贵神秘,令牌中间“免死”二字苍劲有力,霸气天成。 安王府亲兵们互相看了看,一时谁都不敢妄动。 林非晚手持令牌,不疾不徐的从黄琼身后走了出来,眼含讥诮,“安王殿下,我说过,你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安王面上惊疑不定,两只牛眼死死盯着金牌,“不可能,本王从未听过圣上给人发过免死金牌。” “笑话,圣上做事,难道还需要事先知会你一声不成?” 林非晚邪肆一笑,桃花眼中戾气浮动,暗戳戳给对面的安王埋下陷阱。 安王莽夫的名声虽由来已久,但毕竟是皇家人,又怎能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身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是多疑,今天这话若是传到那人耳朵里,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他恶狠狠地瞪着林非晚,气得脑仁儿都疼了。 ...... 安王虽围住了林府,但率领亲兵冲进林府的消息还是传入了摘星阁。 谢星辰深知秦惊羽对林家大小姐有多看重,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了荆楚手中。 彼时,荆楚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马车顶上看风景,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车顶掉了下去,幸好他反应快,半空中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太狼狈。 “什么?安王率领亲兵包围了林府?” 谢星辰捏了捏鼻梁,无奈道:“你没听错,我劝你最好快点通知主子,晚了怕是只能给林家大姑娘收尸了。” 荆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闪了闪,“爷进宫请旨去了,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林家大姑娘有保命的手段,应该不会出......大事吧?” 谢星辰闻言皱了皱眉,“什么叫不会出大事?难道她还敢对安王用毒不成?” 荆楚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我不是说这个,难道你忘了吗?林家大姑娘手里有一块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 谢星辰恍然大悟,“我派人去林府盯着了,但愿林大姑娘没事,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说不准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先不说他家主子,只毒雾山庄便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在说什么,谁出事了?” 秦惊羽不知何时从宫里出来了,冷峻的眉眼间带着些许淡淡的喜色,手中明黄色的圣旨被他当宝贝似的,紧紧握着。 荆楚连忙把情况汇报了上去,“爷,既然您出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秦惊羽冷下脸,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去林府。” 荆楚应了一声,连忙跳上马车,挥动马鞭朝林府的方向而去。 谢星辰见状,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还没见过那位林大姑娘,不知是怎样绝色的人儿,竟把他家主子迷成这样。 荆楚赶车的技术很好,加之路上并不拥挤,很快便到达了林府。 看着围在林府外面的士兵,以及聚在角落里指指点点的人群,荆楚脸色有些难看,“王爷,安王的亲兵还没有离开。” 秦惊羽走下马车,府外的士兵便呼啦啦跪了下去。 “参见王爷。” 秦惊羽冷着一张脸,径直走进林府大门,谢星辰和荆楚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第17章 圣旨 林府,前厅。 林非晚看着安王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只觉笼罩在心头的郁气瞬间消散,整个人神清气爽。 “安王殿下若没有别的事,请恕我们不能远送。” 黑着脸的安王煞气四溢,面容更加可怖,“谁说本王要走了?欺侮郡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赏林大小姐掌嘴五十!” 安王气得脸都扭曲了,“这次,本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林非晚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眸中没有半点温度。 黄琼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逼近女儿的亲兵,伸展双臂,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牢牢护在她前面。 “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女儿!” 安王冷哼一声,“既然你们母女情深,那便一起打,各掌嘴五十。” 闻言,林非晚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寒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摸上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 她正要动,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看谁敢动手?” 林非晚眸光微闪,默默放下手,乖乖躲在母亲身后。 林清欢眼前一亮,这个声音她记得。 林征和黄琼不约而同看向门外,依稀残存着怒气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期待。 安王眼睛沉了沉,双眼冒火地扭头看向门口,“小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秦惊羽冷着脸踏入前厅,眉宇间透着几分凛然之气,“林非晚是本王亲自向皇兄求来的王妃,谁若动她,便是和本王作对。” 话音落下,前厅中响起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安王瞪圆了一双牛眼,满脸难以置信,“你,你堂堂亲王,竟然捡别的男人不要的女人,你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秦惊羽危险地眯起眼睛,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阴冷,“这话应该本王问你吧?” “堂堂安王殿下的亲兵,打不过地痞流寇,让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当了英雄,可曾想过皇家颜面?” 林鹤眼睛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安王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口欲反驳,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秦惊羽抢了话头。 “本王不信你查不到那书生的底细,明知他有婚约,仍纵容安乐与之来往、厮混,让全京城的百姓看皇室的笑话时,又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自始至终,阿晚都是受害者,她明事理,不愿让皇室难堪,主动退婚,在你们口中便成了她被男人抛弃,真真是好不要脸!” 秦惊羽用力甩了下衣袖,“今日本王便把话放在这,谁若让本王的王妃不痛快,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你......” 挨了好大一顿数落,安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安王若不满,大可以到皇兄面前告状,让皇兄主持公道。” 秦惊羽亲自把林大人扶到椅子上坐下,这般贴心,着实让林大人受惊不已。 安王咬紧牙关,拂袖而去,林鹤连忙带人跟了上去。 安王等人离开后,黄琼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在一旁站着的秦惊羽,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不是说是师兄妹吗?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她的好女儿就成了瑞亲王妃了?还是瑞亲王亲自求来的...... 这一刻,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娘,您哪里不舒服吗?” 注意到她的动作,林非晚走过去搭上她的脉。 黄琼摇摇头,有心想给个笑脸,但实在笑不出来,“娘没有不舒服,娘只是......”她看了秦惊羽一眼,“只是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说,王爷是你师兄吗?” 林非晚扬了扬眉,看向秦惊羽,秦惊羽嘴角微扬,轻咳一声,走到前厅中央,朝林征夫妇鞠了一躬。 不等两人反应,便开口解释道:“林大人,林夫人,实不相瞒,本王很早之前便心悦阿晚,碍于她早有婚约一直隐忍。”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如今阿晚已是自由身,本王不想再错过她,便亲自去皇兄面前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他举起手,露出手心攥着的明黄色圣旨,“本王愿以性命担保,此生唯阿晚一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厅中的女儿。 论身份地位、模样家私,瑞亲王的确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她是什么想法。 对上两人的目光,林非晚微微一笑,“女儿都听娘的。” 也是关心则乱,圣旨都下了,她即便不愿,又有什么用呢? 林征闻言摸着胡子笑了,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道:“还请王爷稍等片刻,下官马上命人准备香案,接旨。” “不必麻烦。”秦惊羽抬手制止,随即把圣旨直接塞到林非晚手中,“这里没外人,圣旨便不宣了,直接拿着吧。” “不过阿晚得换身衣服,随我进宫面见母后,顺便解决点麻烦......” 他眯了眯眼睛,安王率亲兵围了林府的事应该已经传进宫里了,正好趁着今天一次解决掉,迟了,恐再生变故。 他少时便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既然欺负了,那便给他扒下一层皮来。 林非晚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心有灵犀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雀跃不已。 京城中地段好的商铺和院子太贵,万两黄金有点不太够,既然安王主动送上门来,不狠狠敲他一笔都对不起她自己。 她想的太入迷,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进宫的马车上。 对上秦惊羽戏谑的眸子,她眨了眨眼,“惊羽师兄,安王,有钱吗?” 听到这个问题,秦惊羽忍不住笑了,“比淮南王有钱,不过,相比于黄白之物,安王府名下的几家铺子宅院更值钱。” “与其敲了钱来再出去买铺面宅院,不如直接让他把名下的铺面宅院转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那便再好不过了。” 林非晚美滋滋地眯起眼睛,狡黠的模样像只小狐狸,看得对面的男人眸子暗了下去。 第18章 示弱 自林府出来后,安乐郡主狼狈的模样和林非晚放肆的面容在安王脑海中交替出现。 数个来回后,他再也忍不住,翻身上马,冲向皇宫。 林鹤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彻底看不到,才抬起胳膊挥了挥,“回府。” 安乐郡主受袭之后,安王便处理了渎职了亲兵,留下来的,皆是没去过南山的,任谁来都查不出问题。 这一点,林鹤明白,安王也明白,他不怕秦惊羽查,只怕不能给他的宝贝安乐出气。 进入宫门后,他便直奔御书房,目标明确。 一刻钟后,秦惊羽携林非晚出现在宫门口,得知安王进去有一会儿了,两人一点都不意外。 “安王那边让皇兄先应付着,今天要见你的是太后,我先带你去给皇后请安,然后再去见太后。” 秦惊羽转过身,面朝林非晚叮嘱道,清冷的眸子里依然可见淡淡的惊艳。 因着要面见太后和皇后,她今日脱下了利落的劲装,换上了一身绯红色罗裙,外面罩着一件绣有金桂图案的同色丝质褙子,华贵又不失秋日韵味。 一条金色绣云纹的腰带,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下,仅用一根红色绸带绑住,几缕碎发随风飘扬,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 多情的桃花眼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看着看着,他忽然靠近了些,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痒痒的, 林非晚缩了缩脖子,斜向前迈出一步,“快走吧。” “好。”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弹掉从她肩膀上取下来的桂花,转身走在前面。 林非晚深吸一口气,刻意放慢了步子,错开半身的距离跟在后面。 提起皇宫,人们总是会联想到宫规森严四个字,林非晚也不例外。 安王今日这么一闹,倒是提醒她了,对上高高在上的皇权,即便是有免死金牌傍身,也不能确保她的安全。 在保命的前提下,想要折磨一个人的办法数不胜数,深宫里的人尤其深谙此道。 她可不想栽在这上面,所以,该小心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好。 脚下的青石板光洁平整,延伸至四面八方。 很快,两人便来到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外。 没等多久,坤宁宫的梅香姑姑便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上才来跟娘娘说了王爷求赐婚圣旨的事,您便来了,这位想必便是您亲自求来的王妃了吧?” “见过梅香姑姑。”林非晚福了福身子。 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恰到好处的笑容成功赢得了梅香姑姑的好感,她连忙错开身子,避过这一礼。 “林小姐快快请起,莫要折煞老奴了。” 秦惊羽满意地移开目光,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厉。 林非晚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跟着梅香姑姑走进坤宁宫。 坤宁宫虽是皇后住处,一应布局和摆设却并不奢华,反而还透着几分农家的朴素。 宫里随处可见竹制的桌椅、充满童趣的小矮凳、草编的花篮和各种小玩意,让每个进来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看着这些东西,林非晚嘴角微微扬起,眸中闪过一抹追忆,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当真是一点没变。 这么想着,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阿晚,本宫总算把你等来了。” 林非晚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皇后娘娘身着一袭扶光色淡雅长裙,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紫檀木发簪挽起,再无任何点缀, 她上前两步,福下身子,“臣女林非晚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皇后亲自把人扶了起来,上下端详着她,眼角眉梢间爬满了笑意,“三年不见,真是出落得越发清丽脱俗了,像个仙女似的。” 林非晚垂眸一笑,悄悄红了耳尖,“娘娘莫要打趣臣女了,在臣女心中,娘娘才是大美人,岁月都舍不得在您身上留下痕迹呢。” 皇后闻言愣了一瞬,两颊飞起一酡嫣红,“你这小嘴抹了蜜了吧,怎么那么甜?” “臣女说的都是真心话,娘娘您知道的,臣女从不撒谎。”林非晚掀起眼皮,主动挽上皇后的胳膊,撒娇道。 皇后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声音里满是愉悦,“你这丫头......” 秦惊羽见两人相处得如此融洽,眉眼柔和了许多。 梅香姑姑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见两人落座后,送上一壶茶,顺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娘娘,您与林小姐是旧识?” 皇后接过茶杯,感慨道:“姑姑,她便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神医,若不是她,我在四年前便去了,乾儿和麒儿也不会平安降生在这个世上。” 听到这话,梅香姑姑怔怔的看着林非晚,忽然,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林非晚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原来您就是小神医,谢谢您救了娘娘和小主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林非晚一脸惊愕,连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梅香姑姑,快快请起,你年纪比我大,给我磕头,我是要折寿的。” “而且,我可不是什么小神医,他们都叫我小毒王。” 梅香姑姑眼角抽了抽,“小......毒王?” “没错,当年娘娘不是中毒了吗?我只是帮她解了个毒,顺便调理了一下身体而已,受不起你如此大礼。” 林非晚说的云淡风轻,梅香姑姑心中的敬佩之意更甚了。 当年的毒,没人比她更清楚,那可是连神医云起和药王谷的人都束手无策的神仙泪,中了神仙泪,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林非晚能解此毒,当真是把神医云起和药王谷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恨不得昭告天下,偏偏她好像并不在意。 皇后笑着放下茶杯,“真不知道你为何总强调旁人叫你小毒王,小神医难道不好听吗?” 林非晚回到座位上坐下,自嘲的笑了笑,“可是小毒王更让人畏惧啊。” “行走江湖,旁人知道我是小毒王,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绝不敢欺负我,不像在京城,谁都想给我一耳光,还不许我反击。” 第19章 撑腰 小姑娘说着红了眼角,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把皇后和梅香姑姑心疼坏了。 皇后面色微沉,“小十三,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人在你的地盘上欺负了阿晚?” 秦惊羽心中好笑,这丫头竟然会暗戳戳告状,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嫂,这事说来话长,我下次再一五一十告诉你,现在我得带阿晚去见母后。” 皇后抿了抿嘴,“你们先去,我换身衣服马上过去,今日这事必须说清楚。” 秦惊羽知道她这是真动怒了,点了点头,带着林非晚离开了坤宁宫。 两人走后,皇后立刻准备换衣,“姑姑,你遣人到宫外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香姑姑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帮皇后更换正装。 ...... 另一边。 从坤宁宫出来后,秦惊羽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丫头,忍不住伸出大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 “你不是一向喜欢自己动手吗?怎的今日竟会告状了?” 林非晚一把拍掉他不老实的手,哼了一声,“师叔说了,姑娘家要学会适当示弱,可以激起旁人的保护欲,有时还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萧逸兴、安乐郡主甚至安王面前,她必须强硬,软弱不会让他们有一丝丝愧疚,只会让他们轻视,继而肆意欺侮。 但在皇宫里,在这个大历权力的巅峰场上,适当示弱,会为她赢得同情、怜惜,也方便她借刀杀人。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以后,我来保护你。” 我会好好保护你,所以,你不需要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不需要小心算计。 林非晚挑眉,唇角扬起,“不知道瑞亲王妃的名头好不好用?” “你可以试试。”秦惊羽勾了勾唇角,“走吧,不要让太后等久了,她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林非晚点点头,一边听着他介绍太后,一边往寿康宫的方向赶。 太后是先帝继后,是先帝第一任皇后,元敏太后的亲妹妹,生性活泼,喜好游山玩水,二人感情很好。 元敏太后在世时,她是护国将军府备受宠爱的小小姐,整日无忧无虑,直至元敏太后病重,她临危受命,照顾未满六岁的太子,才嫁给先帝为继后。 二人婚后相敬如宾,一直未有子嗣,直至太子妃生下皇长孙,再无人可撼动太子地位,太后才诞下幼子。 先帝感念太后抚育太子有功,后宫再没传出过妃嫔有孕的消息。 十年前,先帝驾崩,太子登基,追封生母为元敏太后,封养母为昭仁太后,移居寿康宫。 因着太后对皇帝的恩德,皇帝和秦惊羽的关系也十分融洽,加之秦惊羽出生时,皇帝的长子已经快三岁了,所以皇帝几乎把他当儿子养。 在秦惊羽面前,就是太子也得往后退一退。 听完太后的事迹,寿康宫已近在眼前。 宫门口,站着一位看着比梅香姑姑大上一轮的妇人,她的鬓发已花白,却半点不显老态,远远看着,仪态天成,贵气逼人。 秦惊羽小声道:“那是母后的奶娘,杨姑姑。” 话音未落,杨姑姑便迎了上来,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很是可亲,“王爷,您来了,太后娘娘等您多时了。” 杨姑姑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林非晚,心中暗暗点头,模样、身条都是极好的,不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秦惊羽颔首,侧了下身子,“杨姑姑,这是林院正家的大小姐,非晚,也是本王向皇兄求来的王妃。” 杨姑姑闻言深深地看了林非晚一眼,福了福身子,“林小姐。” 林非晚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一礼,“姑姑。” 杨姑姑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抹异样,随即笑着把人请进寿康宫。 秋意渐深,天气转凉,寿康宫内早早摆上了炭盆,一踏进去,便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太后身着一袭深绿色锦缎长袍,袍子上花团锦簇,领口和袖口各有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看着保暖又华丽。 秦惊羽嘴角勾了勾,对着高位之上的太后深深拜了下去。 “儿臣见过母后。” 林非晚站在他身旁福下身子,“臣女林非晚见过太后,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林非晚身上,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能让她那不近女色的儿子亲自求娶的女子。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非晚,真是好名字。” 太后抬起胳膊,冲她招了招手,“好孩子,来,到哀家身边来。” 林非晚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宠辱不惊的模样让太后眼角的笑意深了些。 待她靠近了,太后亲昵地抓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好孩子,你在外面受委屈了,你放心,哀家今日定为你主持公道。” 林非晚怔了怔,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正要开口,一股极淡的香味悄然钻进她鼻子里,待她想闻清楚时,又消失了。 她暗暗蹙眉,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臣女谢过太后。”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看向杨姑姑,“姑姑,你去看看,皇帝和安王来了吗?”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安王到。” 太后挑眉,“来得倒挺快。” 林非晚眼睛深了深,她好像知道那股味道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时,皇帝、皇后和安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行礼。 林非晚趁此机会从太后身边退开,走到秦惊羽身旁,悄悄捏了下他的手心。 秦惊羽扬了扬眉,不禁一阵心猿意马,再回过神来时,便看到殿中众人或揶揄或不满的目光。 他故作镇定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本王脸上有花?” 皇帝笑了,“安王已经答应朕,不追究林小姐殴打安乐郡主的责任,但她必须给安乐道歉,你没意见吧?” “道歉?”秦惊羽嗤了一声,“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安乐和萧逸兴无媒苟合,阿晚主动和萧家退婚,是不想世人看皇家的笑话,安乐可好,生怕旁人不知她做了什么,在萧家门前大放厥词不说,还对林二小姐动手,皇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第20章 编修 有些话,林非晚不能说也不方便说,秦惊羽可没有这个顾虑,一顿输出,成功让在场的皇家人变了脸色。 皇室中人,受万民供养,自当为万民表率,安乐郡主和萧逸兴厮混不算什么,但若损害皇家形象,那便另当别论了。 皇帝面带薄怒,猛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无媒苟合?街前骂人?安王,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安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冷汗直冒,“圣上息怒!安乐不是有意的,都怪林非晚,是她先对萧逸兴动的手,安乐气不过,才一时失态的。” 闻言,林非晚暗中让泪水蓄满眼眶,却又不掉下来。 她抬起头,伤心又倔强,“王爷这话好没理,萧逸兴背信弃义在先,拒不认错在后,身为被他悔婚的女子,臣女打他一巴掌,过分吗?” “试问,若安乐郡主的未来夫婿背信弃义,撕毁婚约,您可愿用一巴掌了结所有恩怨?” 安王恶狠狠瞪着林非晚,“巧舌如簧!”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王爷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你......” “住口!” 皇帝随手抓起放在桌上的石榴扔了出去,精准命中安王的脑袋,安王瞬间大气不敢出。 秦惊羽眉峰轻挑,“皇兄,萧逸兴背信弃义,枉读圣贤书,臣弟认为,此子不堪大用,不如撤掉他的探花郎,如何?” 林非晚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忍不住冒出来的期待。 在来的路上,秦惊羽便和她讨论过,皇帝最重能惩罚萧逸兴到什么地步。 让皇帝撤掉萧逸兴的探花郎的确不太现实,正因为不现实,秦惊羽提出来,皇帝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必然得做点什么。 要知道,高中探花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做官的起点。 一个探花,若多年不得重用...... “传令下去,萧逸兴不堪大用,责其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修身养性。” 翰林院编修,不过是名声好听,实则与参与政事无缘了。 “至于安乐......禁足三月,闭门思过,任何人为她求情,褫夺郡主称号,降为县主。” 最后这句话,皇帝是故意说给安王听的,他可不想下了口谕后,安太妃整日来烦扰他和太后。 安王死死攥着拳头,深深伏在地上,“臣领旨谢恩。” 皇帝重新端起续上的茶杯,斜睨了秦惊羽一眼,“瑞亲王对朕的处置可还满意?” 秦惊羽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皇兄圣明,臣弟心服口服,接下来,咱们再来说说安王带亲兵闯入林府,要将臣弟的王妃就地正法的事吧。” “若不是您早年赐她免死金牌,臣弟的王妃就要香消玉殒了,臣弟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已。”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清脆的杯盏破碎的声音,秦惊羽手中的茶杯便这么碎了。 “若皇室中人可以目无法纪,肆意杀人,臣弟不知,臣弟训练白虎军的意义何在。” 这话一出,皇帝、皇后和太后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那件事之前,保护皇帝和京城平安的还不是白虎军,而是当时的金鳞卫。 金鳞卫是大历圣祖皇帝,即先帝祖父一手创建,至今已历经四朝,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利益交织,早已不似最初那般纯粹。 两年前,大历、西月、北真、大食四国会谈,礼王买通了金鳞卫,和北真狼狈为奸,在京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幸好秦惊羽平定西北归来,以雷霆之势击杀了犯上作乱的礼王和北真国二皇子,剿灭了金鳞卫残余部队,才平定了这场叛乱。 自那以后,秦惊羽便着手训练白虎军,准备培养出一支唯皇帝命令是从的精兵队伍。 秦惊羽这时候提起白虎军,又指控安王目无法纪,难免会让皇帝想起两年前的不愉快。 “林小姐,瑞王所言可属实?” 面对皇帝的询问,林非晚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 “臣女可以理解安王为安乐郡主出气的心情,但安王带亲兵闯入臣女家中,要把臣女就地正法时,着实吓到臣女了。” “好在有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安王才免了臣女的死罪,改为赏臣女掌嘴五十。” 说完,她抿着嘴巴,朝皇后眨了眨眼,眉眼间一副可怜巴巴的感觉。 “掌嘴五十?”皇后惊呼一声,“安王,你是想毁阿晚的容吗?” 太后沉下脸,“安王,你过分了。” 安王低着头,不做辩解。 事已至此,他不想解释什么,也不认为自己错了,怪只怪他动作太慢,若是进门直接砍,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见安王不再强辩,皇帝看了秦惊羽一眼,秦惊羽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开始盘算讨要补偿的事宜。 一番讨价还价后,成功为林非晚从安王那讨来一处临街带小院的铺面和一处二进的小院。 此外,太后、皇后和皇帝各赏了些金银珠宝、锦缎药材给林非晚,意思不言而喻。 ...... 从皇宫出来后,秦惊羽亲自把人护送到林府。 一箱箱的赏赐从马车上搬下去,可把府里的下人们高兴坏了。 林非晚看着和老头说话的秦惊羽,转身走到黄琼跟前,“娘,太后娘娘赏了我不少上好的锦缎,您拿去给全家人做几身新衣裳吧。” “那是太后娘娘赏你的,还是只给你做吧,我们去布庄做就好。”黄琼摇摇头。 林非晚佯装不悦地沉下脸,“您非要如此的话,明天我就回毒雾山庄。” “别!”黄琼一把抓住她的手,生怕她真走了,“都做,都做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勾了勾嘴角,“除了药材,其余的您都可以随便取用。” 黄琼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秦惊羽一直在朝这边看,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林征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秦惊羽朝林非晚走了过去,“明日母后会派杨嬷嬷来取你的庚帖,到时候再让她给你量个尺寸,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婚服。” 看着他的脸,林非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太后的容颜,心头欲言又止。 第21章 道歉 秦惊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眸底深处黯了黯,声音也冷淡了些。 “你若不想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婚服,我可以和母后说,延迟婚期。” 林非晚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何时说过不想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婚服?我女红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惊羽暗暗皱眉,“我看你心不在焉的,还以为你......” 林非晚无奈地闭了闭眼,叹息道:“我只是在想,万一钦天监说我们八字不合怎么办?”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暂时不把太后的情况告诉秦惊羽,毕竟她还不是百分百肯定,说出来或许会打草惊蛇。 秦惊羽没想到她是在担心这个,微微一愣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刹那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 一股强大的自信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说的嗷。” “我说的。” 秦惊羽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这是摘星阁的令牌,明日我要出门几天,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带着它去摘星阁,自会有人为你排忧解难。” “摘星阁?”林非晚接过令牌,心中咋舌,难怪他能查到小郡王的毒是她下的,还敢保证没有旁人知道。 之前碧波娘子便说过,整个京城,唯有摘星阁的情报侦查能力与碧波楼不相上下,原来背后的主人竟是他。 不知道,碧波楼在宫里埋的人有没有暴露...... 秦惊羽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忍住想描绘那双眉眼的冲动,把手落在了她的发顶。 “我先走了,你好好在家歇息吧。” 告别后,他转身走上马车,荆楚拽动缰绳,马儿踢踏着步子,慢慢钻入茫茫黑夜中。 另一边,林非晚和家人在一起用过晚食后便钻进了配药房。 她想弄清楚,今日在寿康宫,从太后口中逸散出来的那股异香究竟是什么。 那种气味,绝非寻常草木之香,她隐约能感觉到有些熟悉,偏偏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的气味。 花厅里,林征望眼欲穿地盯着配药房的方向,久等不到人回来,不免有些着急。 “阿晚怎么还不出来?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又在捣鼓什么?” 黄琼闻言斜了他一眼,“她爱捣鼓什么捣鼓什么,你若真想道歉,就放下你的面子,主动点,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林征噎了一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得去歇息了,阿晚给我配了泡脚的药包,我可得好好试试。” 说完,黄琼带着婢女走远了,林思璋左右看了看,一把拉住林清欢的胳膊。 “小妹,阿晚给你的药膏,你给我看看呗,药效怎么这么好呢。” 林清欢眨了下眼睛,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药膏在我房里呢,大哥,你跟我回去拿。”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很快消失了踪影,原地只剩下林征一人望着配药房的方向。 夜渐渐深了,配药房烛光晃动,窗纸上映出一抹倩影,高高的,瘦瘦的,来回走动着。 林征看着那抹身影,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了过去。 更深露重,冷风吹过,还未痊愈的腰以及下面难以启齿的部位,像是有虫子在里面啃噬似的,酸胀、刺痛。 难以言表的疼痛拖慢了他的步子,却没有打消他前进的念头。 一步一步,他挪到配药房门前,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再抬起,如此重复了三遍,终于敲了下去。 “阿晚,爹能和你谈谈吗?”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 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难堪,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 就在他再度抬起胳膊的时候,门开了。 ...... 林征坐在铺了棉垫子的椅子上,看着配药房里乱糟糟的景象,指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你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林非晚淡淡瞥了他一眼,“老头,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 林征眼睛闪了闪,“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你我父女之间,哪里还能有深仇大恨不成?” 听到这话,林非晚眯起眼睛,转过头,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你记错了吧,早在十二年前,你便扬言没有我这种不孝的女儿,还不许我叫你爹,不是吗?” 时至今日,她仍能想起当年那场激烈的争吵,十二年了,她心里的疙瘩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林老头哑口无言,心中不禁一阵阵抽痛。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原谅他。 “阿晚......” “停。” 不等人把话说完,林非晚便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现在就可以出去了,我很忙。” 说完,她便转身继续配自己的毒药了,那种味道绝对是毒。 “你......” 林征气急,起身欲走,动作稍微大了点,牵动着腰臀间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想到身后的伤,他又坐了回去,一咬牙,道:“你怎知我不是来道歉的?” 这话一出,配药房顿时安静下来。 林非晚手中未经炮制的天仙子掉在桌上,她顾不得捡起来,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却见老头双眼紧闭,一时间气笑了。 “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萧家出事便阻止你继续学医,还说出那些过分的话,这些年,是爹欠你一个道歉。” 林征一鼓作气,把深埋在心里十多年的话全部吐了出来,这次再不说,他真怕没有机会了。 林非晚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老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萧家出事,你就不让我学医了?” 林征眼皮颤了颤,小心翼翼睁开眼,正对上女儿复杂的眸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就当我胆小吧,这世道对女子约束颇多,女子为医,更是难上加难,你的身份,注定你接触更多的是女子后宅,那是一个稍不留意,便有可能丧命的地方。”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虽然很快便消失了,但还是被林非晚捕捉到了。 第22章 商铺 电光火石间,林非晚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等她抓住便消失了。 她不太能理解,仅仅因为怕,老头便不让她继续学医,这个理由实在太不具有说服力,她甚至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反应。 林征闭了闭眼,长吁出一口气,“你长大了,不论是医术还是毒术,都比为父强,但为父还是想告诫你一句,少掺和后宫的事。” 说完,他缓缓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歇着。” 林非晚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手抬了抬,又无力地坠了下去。 十二年的埋怨和隔阂,不是说开了便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她需要时间。 阴冷的寒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林征的衣摆猎猎作响,吹乱了屋内凌乱的古籍,却半点都没吹到林非晚脸上。 没有挽留,期待的那一声爹也没有听到,他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他也清楚,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离开后,林非晚心里乱糟糟的,没了继续探寻答案的心情,关门回到闺房。 ...... 翌日。 林思璋值夜班归来,带回了珍馐坊的灌汤包,配上厨房准备的鸭血粉丝汤,味道也很不错。 吃过早食,林思璋便去补觉了,林清欢挽着林非晚的胳膊,欢田喜地的把脸凑到她面前,“姐,你看,是不是看不出来了?” 林非晚看着面前白里透红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我家清欢真是个大美人。” “嘿嘿......”林清欢害羞的低下头,手心贴上脸颊,难得一副娇羞女儿态。 黄琼看着姐妹两人和乐的氛围,正要说话,下人低敛着眉眼,趋步快走至她身旁,“夫人,太后娘娘身前的杨姑姑来了,说是要来取大小姐的庚帖。” 黄琼连忙起身,一边吩咐拂晓去取林非晚的庚帖,一边亲自去外面把人迎进来。 杨姑姑跟着黄琼走进花厅,简单寒暄了几句,趁着庚帖还未到,便先准备给林非晚量尺寸。 肢体接触间,林非晚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吊钟花的香气。 那味道并不明显,若不是她常年跟毒草毒花毒虫作伴,真不一定闻得出来。 “王妃,劳驾抬一下胳膊,咱们来量胸围。” 林非晚配合地抬起胳膊,在杨姑姑靠近时仔细闻了闻,确定是吊钟花的香气无疑。 吊钟花因花朵形似一口口倒吊的大钟而得名,全株有毒,单独使用可致人恶心、呕吐、腹泻、心跳减慢、视力模糊,亦可搭配毒花、毒草、毒虫,配出见血封喉的剧毒。 太后口中的异香还没弄清楚,又在杨姑姑身上发现了吊钟花,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对太后下毒手? 她走神间,杨姑姑已经量好了尺寸,拂晓也把庚帖带来了。 黄琼接过庚帖,和一包银子一起,双手送到杨姑姑手上,“姑姑,劳烦您跑一趟了。” 杨姑姑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把庚帖和银子全收了下来,“林夫人有心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宫跟太后娘娘复命了。” “我送您。”黄琼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出去。 眼看着两人走出花厅,林清欢呼出一口气,“呼,憋死我了,姐,你真要嫁给瑞亲王啊?” 没有人说话。 林清欢纳闷的走到林非晚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 林非晚回过神来,抬眸的瞬间敛去了眸底的思绪,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林清欢一脸担心地挽上她的胳膊,“姐,你在想什么?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对上她的眼睛,林非晚抬起手,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看着她撒娇着叫痛,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昨日安王赔了我一间商铺和一处二进小院,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林清欢闻言,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 安王不仅没能为安乐郡主出气,还被逼着让出一间商铺和一处二进小院,心里恨得咬牙,但皇命难违,只能在商铺和院子的位置上出口恶气。 临街商铺,临的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平康街,且和着名的销金窟碧波楼只有一个胡同的距离。 这条街上最不缺的便是秦楼楚馆,白日里,平康街几乎家家关门闭户,太阳落山后才会热闹起来。 安王把这里的商铺给林非晚,就是在故意气她。 堂堂太医院副院正的千金、瑞亲王的准王妃,跑到平康街里开商铺,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林清欢气炸了,“安王欺人太甚,竟然,竟然给你这种地方的商铺!” “冷静。”林非晚带着林清欢走到后门,抬手正想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打量了两人一眼,态度不甚恭敬地把人请了进去。“林大小姐,我们掌柜的等候多时了。” 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带着林清欢,在小厮的指引下走进后院。 后院不大,目测只有前面商铺的一半,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厨房、卧房、客厅、水井一目了然,甚至还有两畦菜地并两棵柿子树。 林非晚的目光在柿子树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淡移开了。 进了客厅,一个身材矮小,眼似绿豆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 “林大小姐,久仰久仰,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林非晚淡淡扫了他一眼,“若我没记错,安王给我这间铺子时并没有带任何人的身契,你们为何还在这?” 这话一出,吴老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林大小姐有所不知,小老儿在这间店铺待了大半辈子,实在舍不得离开,你是千金之躯,出入商铺不便,小老儿愿效犬马之劳,为你排忧解难。” 嘴上说着表忠心的话,吴老头的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藏不住的轻蔑,可把林非晚姐妹俩恶心的不轻。 林清欢差点咬碎了一口贝齿,“姐,我能打人吗?” “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林非晚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客厅的门。 第23章 拆了 “什么东西,敢在我姐姐面前放肆,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林清欢本就因商铺的位置存了一肚子气,动起手来难免带着迁怒的情绪,吴老头难以招架,哀嚎着喊救命。 小厮想上前帮忙,被林非晚一针扎下去,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一盏茶后,吴老头的求救声弱了下去,林清欢呼出一口郁气,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 “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非晚晃了晃手里的麻绳,和林清欢一起,三下五除二便把吴老头和小厮绑了起来。 然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你带着这块令牌去摘星阁,请人把这两个家伙扔到安王府大门口去,我找人把这里收拾收拾。” 既给了她的商铺,那便是她的,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这位置在别人眼中不怎么样,在她这儿,还真没那么差。 林清欢两眼冒光地接过摘星阁的令牌,沉甸甸的令牌触手生凉,她忍不住一激灵。 “小心点,让来宝送你过去。” 林非晚跟着林清欢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开后,转身敲响了碧波楼的后门。 片刻后,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从碧波楼后门走出来,径直走进了对面商铺的后门。 吴老头和小厮躺在客厅门口,看到这些人,眼睛险些瞪出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林非晚随手一指,“把这两个给我扔到门口去,然后把这间商铺给我拆了,所有东西清理干净。” “是,少东家。” 接到命令后,大家迅速行动起来,该扔人的扔人,该拆家的拆家。 期间,林清欢带着摘星阁的人回来了一趟,带走了吴老头和小厮。 或许是因为令牌,亦或是秦惊羽提前打好了招呼,没有人多嘴。 林非晚对这个效率很满意,当即又带了几个人,顺便把位于平康街后面,猫儿巷的宅子一并清理了。 和家具齐全的商铺不同,这处宅子能拆的早被安王派人拆走了,不能拆的也都砸的差不多了,一眼望去,一片狼藉。 林清欢呼吸一滞,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姐,这......” 林非晚面无表情地看着如盗贼入境般的院子,黑珍珠般的瞳孔中明明没有一丝情绪,却让人不寒而栗。 “回去吧。” 林清欢气愤难当,“姐,这里怎么办?” “凉拌。”林非晚凉薄一笑,眸中神色不明。 见她这副模样,碧波楼中出来的几位壮汉悄悄缩了缩脖子,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哪个老寿星上吊的敢把小煞星气成这样,真是活腻味了。 林非晚转过身,瞥到几人的神色,淡淡道:“告诉你们头儿,那间商铺我要重新布置,给我看好了。” “是。” 整齐划一的声音比差役还有气势,林清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 安王府。 春熙堂内,安王听完吴老头的话,气愤难当,随手把盛有热茶的茶杯扔了出去。 “蠢货!” “王爷息怒......” 滚烫的热水洒了吴老头一脸,他咬着牙向下趴了趴,远远看去,像一坨烂泥似的。 “废物,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安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滚远点,转头去看身后的林鹤,“猫儿巷那边的宅子处理干净了吗?” “回王爷,已经拆干净了,拆不掉的也都砸了。” 林鹤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抹可惜,猫儿巷那边有不少珍贵的花花草草,如今都与杂草无异了。 这个回答总算让安王心里好受了些,“砸的好,姓林的以为傍上小十三便可高枕无忧了,做梦。” 林鹤低着头,不再言语。 忽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惊恐瞬间吸引了安王的注意。 “王爷,不好了,郡主昏过去了!” 安王闻言猛地站起来,转身朝后院跑去。 院子里,寒风骤起,吹落了枝头的枯叶,一片片干黄的叶子,如折翼的蝴蝶般,四散飘零。 与此同时,林府。 “阿嚏!” 林清欢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身上的外衫,“姐,起风了,该添衣裳了。” 林非晚抬起头,看了眼半空中仿佛在跳舞的落叶,起身走到里间,打开了黄花梨木打的衣柜。 “娘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送我的鹤氅和狐裘整理出来了,你来看看喜欢哪件,姐送你。” “嘿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清欢搓搓手,一脸色眯眯地走到衣柜前,故意搞怪的模样逗得林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林清欢松了口气,亲昵的挽上她的胳膊,“姐,别生气了,只要院子还在,咱们可以重新布置的。” “说不定,那处宅子品味太差了,安王怕咱们笑话他,才故意让人毁尸灭迹的。” 林非晚轻笑一声,“毁尸灭迹是这么用的吗?” “差不多吧。”林清欢努了努鼻子,“哎呀,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我这里还有些体己,你先拿去修整院子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些都是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林府虽不富裕,她外祖家还是有些家底的。 林非晚笑着把她的手推了回去,“这些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那还有淮南王府求我救人送的万两黄金,而且,谁说修整院子必须要花咱们的钱了?” 林清欢还没从“万两黄金”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又听到后半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咱们的院子不花咱们的钱,要花谁的钱?”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取出衣柜里雪白的狐裘,在林清欢身上比划起来。 “当然是安王喽,人总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林清欢闻言更迷糊了,安王?可能吗? 还没来得及问出心底的疑惑,她身上便多了一件雪白的狐裘。 “这个更衬你的气质,送给你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配药房了。” 林清欢迷迷糊糊走出房间,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春阳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二小姐,你怎么了?刚才奴婢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 林清欢眨眨眼,“我没事,对了,你帮我把这件狐裘放起来吧。” 第24章 药包 一夜秋雨后,气温骤降。 来福、来宝提着火盆,早早去花厅暖房子,好让主子们用早食时不至于受冻。 途经配药房时,门突然开了,两人俱是一愣。 待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后,两人上前问了声好,来福瞄了眼冷清的配药房,把手里的火盆向前送了送。 “大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我这有火盆,给您放在里面取取暖吧。” 林非晚摇头,“不必,我这便离开了,父亲和母亲的房里放火盆了吗?” “听厨房说,那边半夜便生了火盆,我们正要把火盆放到花厅去。” 林非晚点点头,瞥了眼手里装满药材的布袋,“放下火盆后,把这个给父亲送去,这里面是我配好的药,在火盆上烤个一刻钟,热敷在腰上即可。” 说罢,她把布袋搭在来宝肩上,不经意间瞥到他红彤彤的耳朵,微微眯了下眼睛。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她转身又回了配药房。 却说另一边,来宝将火盆送到花厅后,便带着药包找到拂晓,老爷夫人的寝居在后院,禁止家中仆从随意闯入。 拂晓捏着药包,想到大小姐和老爷之间的隔阂,不禁为老爷高兴。 她就知道,老爷受伤,大小姐表现出来的关心忧虑不是假的,两人都有心,何愁父女关系不能回到从前。 “辛苦你了,我这就把东西给夫人送去。” 昨夜气温骤降,老爷受伤的地方又疼又痒,夫人心疼,夜里几乎没怎么睡,有了这东西,应当能好些吧? 心里这么想着,拂晓疾步来至正房,昨夜折腾的久,往日已经梳洗的时辰,今日才刚刚起床。 黄琼披头散发,坐在椅子上,眼底一抹青黑格外显眼。 拂晓进了内室,双手把药包呈上,“夫人,这是大小姐一早起来为老爷配的药,说是在火上烤一刻钟后热敷即可。” 话音落下,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拂晓充耳未闻,目不斜视。 黄琼接过药包,斜了屏风后一眼,“瞧瞧,一大早现配的药,要我说,就不该对你这么好,道歉前难为情,道歉后还难为情,真让人火大。” 嘴上说的狠,她还是亲自把药包架在了火盆上。 拂晓在原地站了会,见这里暂时不需要她,便悄悄退下了。 ...... 用早食的时候,躲了一天的林征终于还是在儿女面前露了面。 不知是花厅熏得太暖了,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他的脸红红的,眼神闪躲,像是喝了假酒。 看到一对女儿,他清了清嗓子,“阿晚,阿欢,昨夜睡得还好吗?” 林非晚挑了下眉,轻轻嗯了一声。 林清欢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的目光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量着。 “爹,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林征淡淡瞥了她一眼,“用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林清欢撇撇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但心里门儿清,依照姐姐的性子,爹肯定是认错道歉了。 黄琼看着尚算和睦的氛围,嘴角勾了起来。 用完早食,黄琼给林思远收拾了些保暖的衣服鞋袜,让来宝送到白虎军营里去。 来宝正要走,便被人叫住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林非晚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这里面是一些冬季常用的药膏,你一并给思远带去,这两瓶是给你的,抹在耳朵上,防冻。” 来宝接过林非晚手里的东西,满心欢喜地道谢,“谢大小姐惦记,奴才一定把东西送到二少爷手里。” “去吧。” 林非晚摆摆手,转身再次钻入配药房,这一待便是一天。 接下来两天,除了用饭的时间,她都待在配药房里,林清欢一开始还能耐得住性子陪她,后来实在无聊,便不来了。 天实在冷,她便缠着娘打拳热身,准备食材,等姐姐出来吃锅子。 “娘,这次回来,姐姐便不走了吧?” 过去十二年里,自林非晚被毒王收做关门弟子,前六年一次都没回来过,第七年开始,每年只回来一次,每次住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 因着骨肉分离,黄琼没少埋怨林征,每年林非晚要离开时,林家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黄琼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秀发,“你姐姐既答应和瑞亲王成婚,想必以后是不走了。” “那便好。”林清欢依偎在娘亲怀里,“娘,姐姐真要嫁给瑞亲王了吗?她的免死金牌是瑞亲王送的吗?” 时至今日,她仍感觉像做梦一样,短短几日,先是和萧家退婚,接着又与安乐郡主起了冲突,还惹得安王上门报复。 她当时真以为死定了,结果姐姐竟然亮出了御赐免死金牌,还让瑞亲王亲自求了圣旨赐婚。 要放在寻常时候,她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黄琼摇摇头,正要解释,春阳急匆匆走了进来,“夫人,二小姐,卫国公府给咱们府上递了拜帖。” 黄琼愣了一下,从春阳手中接过拜帖打开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合上手中的拜帖,“给卫国公府回话,明日上午,林府恭候卫国公夫人大驾光临。” 春阳应了一声,转身去告知门房。 林清欢好奇地盯着拜帖,“娘,卫国公府怎么突然想到给咱们递拜帖?” “当然是为了你姐姐的婚事。” 卫国公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亦是京城德高望重的世家夫人,这桩婚事虽是圣上赐婚,但该有的媒人还是要有的。 林清欢眼睛转了转,“娘,我去找姐姐。” “去吧。”黄琼摆摆手,开口把拂晓和静秋叫了进来。 “明日卫国公夫人要带人来送聘礼,你们帮我看看该怎么打扮才不失礼。” 在黄琼忙着搭配衣服时,林非晚终于找到了太后口中异香的来源,看着古籍上的记载,她的心一路下坠。 脑中闪过太后慈爱的模样,她猛地站起身,随手捞起一个斗笠,推开门朝外跑去。 “诶,姐,你去哪儿呀?”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林非晚顾不上解释,戴上斗笠便钻入小巷,借着墙体的掩饰用上了轻功。 片刻后,她看着头顶龙飞凤舞的“摘星阁”三个大字,抬脚走了进去。 第25章 蛊毒 “这位贵客,请问您是买还是卖?” 林非晚站在门口时,摘星阁内负责执行和协调的莫执事便注意到了她,见她进来,立刻笑着凑上前来。 林非晚上下扫了男人一眼,没有废话,直接掏出秦惊羽送的令牌,“我要见你们阁主。” 莫执事心中一惊,面上带了几分敬意,“请您入茶室稍作片刻,我马上请阁主过来。” 他招招手,叫来侍女将人引入茶室,疾步朝后院走去。 “贵客,请尝尝我们这的点心吧,保证是别处吃不到的美味。” 侍女送上四碟点心并一壶上好的普洱,那点心个个精致,气味清甜,隐隐透着股子水果的香气。 林非晚在配药房中待了大半天,肚子早空了,看到这些美味又养眼的糕点,忍不住捏了一块。 这一吃,便停不下来了。 点心不甜不腻,果味十足,竟比小厨神做的还要好吃。 不知不觉,四碟点心被她吃掉一半。 这时,茶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姑娘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便是王爷亲自求来的王妃?” 闻听此言,林非晚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一点糕点碎屑,眼底一片茫然,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摘星阁阁主不是谢星辰吗?美人,你哪位?” “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谢望舒怔了一下,心中怅然若失,“原来,他竟不是在骗我,他心里没有我。” 说罢,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 林非晚挑了下眉,咽下嘴里的糕点,顺便喝了口茶压一压,“我好像没有说过,是王爷告诉我,摘星阁阁主是谢星辰吧?” 摘星阁虽厉害,到底是后起之秀,和拥有数百年历史的碧波楼不能比,身为碧波楼的少东家,若连摘星阁阁主是谁都不知道,未免有些太无能。 谢望舒闻言诧异的看了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有别的渠道知道贵阁阁主的身份,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我今日来是想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林非晚一脸严肃,太后的情况非比寻常,若不能早点解决,恐于寿数有碍。 谢望舒蹙眉望着她,见她神色不似撒谎,心里莫名好受了些,“王爷的去向,只有我哥一人知晓,我哥不在。” 林非晚抿了抿嘴,这就难办了。 她虽是准瑞亲王妃,但还没成婚,怕是进不去宫门,就算进去了,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又恐打草惊蛇。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先走了。”她起身离开茶室。 谢望舒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请等......” 后半句话,在看到厅中站着的一群人时,如数吞进了肚子里。 “王爷......” ...... 林非晚本以为今日要空手而归,没想到她运气还不算太差,竟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秦惊羽。 一时高兴,她没忍住,激动地跑上前去,“惊羽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秦惊羽见她如此热情,心中惊喜交加,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阿晚,你是来找我的吗?”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谢星辰汇报了她这些天的情况,今日在这里看到她,又是这副热情的模样,一颗心像泡进了蜜罐子似的。 不远处,谢望舒怔怔盯着秦惊羽扬起的唇角,心中百感交集。 林非晚看了眼聚在秦惊羽身旁的人,想了想,把人拉到一旁,“惊羽师兄,太后娘娘出事了。” 秦惊羽怔了一下,面上冷厉之色尽显,“谁?” “这里人多,不好细说,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并非是林非晚不信这摘星阁中之人,但她要说的事太过骇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随我来。” 秦惊羽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人直奔二楼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楼下的人才开始动起来。 谢望舒一脸苦涩地走到谢星辰身旁,“哥......” 谢星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傻丫头,我早与你说过的,他不是你的良人。” “哥,我好不甘心呐......”谢望舒闭上眼睛,脑中满满的都是秦惊羽扬起的唇角,温柔的眸子。 京城谁人不知,瑞亲王不苟言笑,面容冷厉,为人冷酷,铁面无情,他们相识六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原来,他是会笑的...... 谢星辰捏了捏妹妹的脸,“出去散散心吧,正好降温了,南方要比这儿暖一些,你便去那儿吧。” ...... 摘星阁,二楼。 林非晚简单把自己发现太后中毒、杨姑姑中毒,以及这几天尝试配毒的事说了出来。 “我之前以为太后娘娘是中毒了,但我查遍了古籍,发现太后娘娘不是中毒,而是中了一种名为香姑子的蛊。” “这种蛊喜甜、喜温,中蛊的人脉象和常人无异,但时间长了,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说完,她担心地看了秦惊羽一眼,“不过,幸运的是,这种蛊通常都是单独存在的,不会灭了一只惊动另一只。” 秦惊羽面如寒霜,突然伸出手把她拥进怀里,轻轻用力,“幸好有你......” 林非晚愣了愣,随即抬起手,像哄小孩睡觉似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太后娘娘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而且,你知道的,我敢来找你,肯定是因为我找到了消灭蛊虫的办法,别忘了,我可是小毒王。” 秦惊羽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的双臂默默加大了些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胳膊,把人放了出来。 “明日卫国公夫人会上门提亲,我想趁这个机会,把母后接出来,到时候在林府为她灭蛊。” 林非晚不置可否,“我是没意见的,但你知道是谁给太后娘娘下了蛊吗?” “据我所知,这种蛊在南疆并不常见,攻击力也不强,很少有蛊师愿意大费周章养这东西。” 秦惊羽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事过留痕,我不信那人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只要留下了,摘星阁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揪出来的。” 第26章 纳征 从摘星阁出来后,林非晚稍作变装,拐进了碧波楼后院。 摘星阁要调查太后中蛊之事,势必会对皇宫展开调查,碧波楼虽未牵涉其中,但若拔出几个费心安插进去的暗探便不好了。 身为碧波楼的少东家,她有责任保护碧波楼的安全,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说清来意后,碧波娘子轻轻吹了吹涂满蔻丹的指甲,笑得一脸暧昧,“奴家还以为阿晚你要碧波楼协助摘星阁调查呢。” 林非晚微微一笑,“魅娘比我资历深,理应更清楚碧波楼的规矩,惊羽师兄虽是师伯弟子,但更是皇家儿女。” 碧波楼的规矩不多,但仅有的几条谁都不能触犯,否则,将是灭顶之灾。 听她这么说,碧波娘子面上暧昧神色稍缓,起身转到她身后,一双嫩白藕臂环过她的肩颈,自然垂落在她胸前。 “原来阿晚不曾忘,可为何奴家听说,你与瑞亲王即将成婚了?难不成是探子查错了?” “我们只是合作。” 林非晚眨眨眼,忍不住打趣道:“无所不知的碧波楼,竟没查到个中缘由,看来还得加强训练呐。” 碧波娘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合作?” 林非晚点点头,将和秦惊羽之间的合作和盘托出,“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大婚只是走个过场,这并不违反碧波楼的规矩。” 碧波娘子面色复杂地看着说的一脸理所当然的少东家,忍不住在心里为那位英明神武的瑞亲王掬了一把泪。 她能看出那位对林非晚的心思绝不纯粹,但用合作的方式先把人套住,再培养感情,这办法不能说聪明,甚至还有点蠢。 不过,目前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我会通知宫里的暗桩不再活动,能不能查出来,就看摘星阁的本事了。” 说罢,她直起身子,“隔壁那个院子,你打算做些什么生意?不如,把地方赁给我吧?” 林非晚捏了块桌上的点心,尝了一口才发觉味道比摘星阁里的差远了,当下也顾不得细品,囫囵咽了下去。 碧波娘子连忙给她倒了杯茶,“这点心不好吃吗?” “和摘星阁的相比,差点,给师父写封信吧,让小厨神过来学习学习。” 林非晚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斗笠,“那院子我还有用,赁给你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挂在毒雾山庄名下。” 树大好乘凉,以后入了瑞亲王府,这铺子在她名下,不论做什么生意,都是与民争利,还是挂在旁人名下更稳妥。 思来想去,还是毒雾山庄的名头好用,一不怕安王捣乱,二不怕旁人闲言碎语,毕竟毒雾山庄名声本就不算好。 碧波娘子亲自把人送到后门,“对了,忘了与你说了,近两日安王在遍寻名医,为安乐郡主瞧病。”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戴上斗笠,钻入胡同里,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 再次听到安王遍寻名医的事,是回家用晚食的时候。 连当了两夜值的林思璋早上回来后便睡了,一直到用晚食的时候才堪堪醒来。 林非晚稍一打听,便听到了更为详细的版本。 “安乐郡主三日前突发恶疾,安王当时便请了御医会诊,但不知为何,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安王发了好大一通火,不得已张榜遍寻名医。” “三日前?”林清欢在心里算了算,然后轻轻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不是和郡主打架那天,不然,谁知道安王会不会算在咱们头上?” 林非晚笑了笑,没有表态。 “对了,娘,一会儿让人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吧,明日太后娘娘可能会来。” “哦,好......你说谁会来?”黄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筷子上的羊肉掉了都没发现。 不仅是她,林征、林思璋和林清欢俱是一副被人点了穴的样子,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林非晚顿觉失笑,“太后娘娘人挺和善的,惊羽师兄是她唯一的亲生子,跟着一起来提个亲应该不逾矩吧?” 皇帝亲自赐婚,省了纳采的流程,前几日才问了名,接下来便是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卫国公夫人便是为此而来。 太后作为瑞亲王生母,亲自过问婚事也在情理之中。 林征率先回过神来,他看了眼笑颜如花的大女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太后的确仁慈,夫人,用罢晚食让家里人都动起来吧,虽不能布置得富丽堂皇,好歹也得干净整洁。” 林征发话,黄琼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即吩咐下去。 林府的丫鬟、小厮、护院等人立刻动起来,直忙活到月上中天,才缓缓散去了。 次日。 秋高气爽,太空湛蓝如洗。 瑞王府前,阳光在华丽的銮舆上洒下一片金辉,銮舆一侧,秦惊羽一身华服,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贵气逼人。 卫国公夫人坐在銮舆前面的马车里,头前还有数十位白虎军的精英开道,个个神采飞扬,血气方刚。 最难得的还要数銮舆后面的送聘队伍,那聘礼箱子皆是难得的红木,只只雕花精美,身缠红绸,喜气洋洋。 一声令下,队伍便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朝着长宁街而去,引得无数人出来看热闹。 “那是太后娘娘的銮舆吧,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表妹的婆婆的三姑的小儿媳在瑞亲王府里当差,听说瑞亲王求圣上给他和林府千金赐婚了,这八成是去送聘礼的。” “林府千金?哪个林府?” “......” 人群中议论声不绝于耳,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有张人脸,惨白惨白的。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送聘队伍,萧欢颜咬咬牙,转身跟了上去。 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暖洋洋的,嘈杂的人声中,间或传来一两声高亢有力的雁鸣。 萧欢颜一路跟着队伍来到林府门前,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了起来,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竟然是这个林府......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她伤了郡主都没事,什么师兄妹?都是蒙骗世人的幌子,说不定,两人早有首尾! 最后看了林府一眼,她转身决然而去。 第27章 鸿雁 林征和黄琼得知太后要来,一早便在前厅候着,听到下人来报,连忙整理衣冠,携家眷出门迎接。 待太后及杨姑姑等人进府后,管家康伯忙令府中护院引导送聘队伍进入前院,同时不忘加强后院的守卫,以防有人走错了路。 一箱箱聘礼落地,随即被人打开,数不清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玩珍奇、珍贵药材和田产地契,摆满了整个院子。 林征和黄琼在前厅看的清清楚楚,心中高兴自家女儿被皇室看重的同时,自卑止不住地从心底涌出来。 他们从女儿出生起便开始为其存嫁妆,十八年了,和这些聘礼比起来,还是太寒酸了。 厅中火盆源源不断释放热意,两人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江夫人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笑盈盈拉起黄琼的手,“黄夫人,今日本只我一人来的,太后娘娘说亲家总该见一面,便跟来了,你可莫要见怪。” 黄琼笑了笑,“夫人说的哪里话,太后娘娘肯光临寒舍,实乃我们的福气,欢迎还来不及,怎会怪您。” 卫国公夫人闻言笑的一脸欣慰,“既如此,那咱们闲言少叙,钦天监前日为瑞亲王和林小姐合了八字,发现二人命中相合,缘分深厚,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人成婚,必将恩爱和睦,白头偕老,幸福美满,子孙满堂。” 祝福话接连不断从她口中说出来,听得黄琼眉眼弯弯,满心欢喜,主位上的太后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说这话她早已听钦天监的人说过一遍,但好话,谁嫌多呀。 “阿羽这孩子自小便主意多,四岁时便闹着要拜师学艺,这一去便是十二载,十六岁回宫后又进了军营,二十二岁才回来,一直不愿成婚。” 太后说着摇了摇头,笑道:“哀家还当他有什么隐疾,谁成想,前几日他竟主动求皇帝赐婚,哀家这才明白,原来哀家竟生了个情种。” 黄琼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有微笑才不失礼数。 “阿羽和阿晚也算青梅竹马,往日种种便不提了,只盼来日二人能幸福美满的过一生。” 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林萧两家退婚的事,来龙去脉,皇后已命人调查清楚,林家品行端正,心地善良,没什么令人指摘的。 过去十二年,林非晚常年住在毒山,和萧逸兴几乎没什么来往,散了正好。 江夫人连连点头,接着话题一转,谈到成婚的良辰吉日上。 在前厅氛围一片融洽时,秦惊羽带着荆楚,把一对大雁亲自送到了林非晚面前。 林非晚看着眼前瘦巴巴的大雁,咂了咂嘴,“这得好好养起来吧,瘦巴巴的,肉肯定柴。” 秦惊羽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听到后半句,嘴角狠狠抽了抽。 荆楚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大姑娘,古往今来,想把聘雁吃进肚子里的,你是头一个。” “聘雁?”林非晚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你前几日出门,是去找大雁了?” 时值深秋,早过了大雁大规模迁徙的好时机,这时候能找到大雁,还是一对,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秦惊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礼不可废,聘雁虽不可食,但我还打了些野鸡野兔,已经送到天香馆,中午便能吃上了。” 想到天香馆厨子的手艺,林非晚舔了舔嘴唇,对着身前的男人甜甜一笑。 “谢谢惊羽师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秦惊羽唇角轻扬,眸子暗了暗。 荆楚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笑着向前挤了挤,“林大姑娘,你是不知,我们爷为了猎到这一对大雁,那可费老鼻子劲了。” “因大雁要一对寓意才好,我们爷又不忍心胡乱凑一对,硬是在外面埋伏了三个日夜,寒气入侵经脉,才等到这一对雁。” 荆楚挤眉弄眼的,“为了这次大婚,爷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捧你面前来,你可明白我们爷的心意?” “荆楚。”秦惊羽淡淡叫了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却让人不禁心中一颤。 荆楚摸摸鼻子,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同时还不忘投给林非晚一抹可怜巴巴的眼神。 林非晚蹙眉,“把手给我。” 秦惊羽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我没事,你别听他胡说,当务之急是昨日你说的那事。” “给我。”林非晚动手去抢,“是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自觉,你的身体,我比你更清楚,明知暗伤未愈还敢这么折腾,你是想让我进门当寡妇吗?” “噗......” 荆楚连忙捂住嘴,背过身去,只是那不停抖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元宝、荷香等人此时已经傻了,呆呆的站在那,活像两只呆头鹅。 秦惊羽无奈,又舍不得动手,只能任由她抢过自己的胳膊,原地诊起脉来。 片刻后,林非晚黑着脸哼了一声,“你的那些药继续吃,除此之外,再加三副泡澡的药材,好好把你煮一煮。” “好,都听你的。” 秦惊羽声音里满是纵容,眸子里满满当当都是眼前人的模样。 荆楚在一旁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朝几人来的杨姑姑,轻轻咳了一声。 秦惊羽皱了下眉,转身看到不远处的杨姑姑,眼底的情绪悉数褪去 杨姑姑在几人身旁停下,“王爷,前厅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娘娘让奴婢来问一声,什么时候开始?” 秦惊羽看向林非晚,林非晚颔首,道:“回姑姑,即刻便可开始,请您把太后娘娘引至后院。” 杨姑姑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去安排了。 林非晚左右看了看,拉着秦惊羽的胳膊走远了些,“惊羽师兄,昨日回来我又翻了翻古籍,香姑子虽是单独成蛊,但取蛊时极易逸散香气,吸引蜂鸟。” “我们毒雾山庄育有引路蜂,可根据气味追踪,若香姑子也能逸散香气,取蛊时,背后给太后下蛊的人难保没有办法得知。” 气味易暴露,这也是毒雾山庄对极品毒药要求近乎苛刻的原因之一。 第28章 取蛊 林非晚的一番话在秦惊羽心里敲响了警钟。 眼看太后进入后院,秦惊羽一个眼神叫来荆楚,将林非晚留下的东西放在他手上。 “一会若有蜂鸟入府,将里面的东西撒出去即可,切记不要杀生。” 今日是他纳吉纳征的好日子,他不想见血,而且,若真能凭蜂鸟探得动静,能否杀光已不重要,潜藏在暗中的凶手在蜂鸟倾巢而出时便能察觉到。 一遇到正经事,荆楚神色严肃,领了命便迅速隐匿了身形。 一刻钟后,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在后院弥漫开来,逐渐越过高墙,随风散入千家万户。 秦惊羽面如寒霜,一双眸子似被千年冰雪覆盖,让人望而生畏。 他记得这股味道,想当初,寿康宫里负责点心的厨娘,还是他让人寻来的。 随着这股味道越来越浓,天空中陆续飞来成群的蝴蝶、蜜蜂,间或夹杂着几只色彩艳丽的鸟儿。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得周围住户的注意,越来越多双眼睛聚焦在林府上空。 “什么味道?好香。” “眼看要入冬了,哪里来的蝴蝶和蜜蜂?” “今日瑞亲王来林府送聘礼,林府便引来如此多的蜜蜂蝴蝶,此乃大吉呀!” “......”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逐渐统一,大家默契的认定此乃祥瑞。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片刻,周围几条街上的人便把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王带领亲兵气势汹汹赶来,听到众人对瑞亲王和林府的吹捧,拳头攥得咔咔直响。 “给本王把人都轰走!” “是。” 林鹤领命,带着士兵强势冲进人潮,“安王殿下到,闲杂人等避让。” 听到安王的名号,前一刻还拥挤成灾的人群,眨眼间便如潮水般褪去,整整齐齐的躬身站在街道两旁。 “恭迎安王殿下。” 安王冷哼一声,狠狠甩了下袖子,径直朝着林府而去。 ...... 林府后院。 取蛊正到关键时刻,林非晚双眼紧盯着太后腕间蠕动的皮肉,手中的三棱针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杨姑姑双手端着一个盛满不知名药汁的广口碗,大气不敢喘,全神贯注,只为等待一个命令。 “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林非晚手中的三棱针精准刺破太后腕间的皮肉,霎时间,一坨浑身是血的胖虫子从针口涌出来,随即掉入下方的碗里。 成功接到蛊虫,杨姑姑全身汗毛直立,强忍不适把碗放在炉子上,迅速盖上盖子。 一时间,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喘粗气的声音。 “好......好了吧?” 杨姑姑不太敢动,僵硬的转动脖子,期待的看着林非晚。 林非晚面不改色地拭去太后腕间的血珠,撒上止血药粉,然后起身抱住了杨姑姑。 “姑姑,您太棒了!今日太后体内的蛊能顺利取出来,您有一半的功劳。” 在她怀里,杨姑姑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下来,她伸出手,轻轻回抱住面前的姑娘。 “林小姐,谢谢,谢谢您救了太后娘娘。” 林非晚俏皮一笑,“姑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太后娘娘那么好的人,不该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轻轻拍着杨姑姑的背,“而且,太后娘娘可是我未来婆母,我还指望她老人家给我撑腰呢,断不许什么腌臜货害了她去。” 一番话说得礼数周全又不失俏皮,逗得杨姑姑很快笑了起来,一颗心终于慢慢落在实处。 从林非晚怀中退出来,她看了眼还未苏醒的太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醒?” “很快,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林非晚看着太后娘娘的衣服,想了想,道:“娘娘醒来或许会叫热,但蛊虫才取出来,娘娘须得好好调理身子,万不可冒然减衣。” “此外,回宫后,望姑姑督促娘娘,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充足的睡眠胜过一切灵丹妙药。” 杨姑姑细细记在心里,太后一不用上朝,二不用妃嫔晨昏定省,早睡晚起,根本没有难度。 说完太后的事,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一个手串,以及一个绘着桂花的瓷瓶交给杨姑姑。 “姑姑,这些是给你的,瓷瓶里是解吊钟花毒的解药,手串可以检测毒药,只要你贴身戴着,即使再遇到毒药,也能有所防范。” 手串是她小的时候,师父送的生日礼物,近些年她已经能百毒不侵,手串便摘了下来,换上了赤金缠丝手镯。 这次回来,她本来是想把手串送给妹妹的,但目前来看,太后和杨姑姑更需要。 至于清欢那,她记得秦惊羽手里也有一个这样的手串...... 杨姑姑怔怔看着手里的东西,好久才回过神来,一张口,只觉嗓子干涩难忍。 “林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也中毒了?” 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目光,林非晚颔首,神色严肃,“吊钟花毒会让人心跳逐渐减慢,继而心跳停止,姑姑,你应该有感觉吧?” 说话间,她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杨姑姑的脉,脉象显示出来的,和她的猜测相差无几。 杨姑姑捂着心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解药你最好回去再吃,吃完泡个澡,有利于解药走遍全身,连续吃三天,便可解毒了。” 林非晚最后抱了抱杨姑姑,“你在这陪陪太后娘娘吧,我要出去跟惊羽师兄报平安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留给杨姑姑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 能在深宫活到现在,谁也不会是单纯的小白兔,敌人到底是谁,她们需要好好静下来想一想。 “惊......” 踏出房门,林非晚正想开口,看到只剩下护院守卫的院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这时,看到她走出来,元宝急忙上前,“大小姐,安王又来了,他说安乐郡主突发恶疾是你搞的鬼,让老爷夫人把你交出去,瑞亲王殿下已经去解围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眉眼间透着淡淡的邪气。 “他说是我搞的鬼,我便要认吗?有证据吗?” 元宝面色难看,踌躇道:“听说,是萧姑娘向安王告的密。” 第29章 对质 听到是萧欢颜告密,林非晚轻嗤一声,心下大定。 她那日动手极为隐秘,朝马车里弹的也不是毒,即便萧欢颜想为萧逸兴出气,咬定是她做的,也没有证据。 不然,今日来的便不是安王,而是京兆尹了。 明知今日太后在此,还要在这时上门问罪,是想让太后出面搅散这桩赐婚吗? 想到这,林非晚意味不明地哼笑两声,“看好后院,在里面的人出来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是,大小姐。”元宝应声道。 林非晚抬脚走向前院,香味散去,天空中的蜂鸟随之少了许多,仅剩零散的几只还在锲而不舍地寻着香源。 走进前院,再看不到一只蜂鸟,院中随处可见身穿铁甲的士兵,威风凛凛,气势惊人。 看到她,立在前厅外的守卫眼睛一亮,高声道:“准王妃到!” 突然而起的声音吓得林非晚一激灵,幽幽望着不知为何兴奋起来的守卫,一阵无语。 那人嘿嘿一笑,“准王妃,您小心门槛。” 林非晚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随即跨入前厅,在数十只眼睛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径直走到父母身旁。 “爹,娘,你们没事吧?” 林征摇摇头,黄琼有心想问些什么,被安王愤怒的牛眼瞪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秦惊羽看着她空荡荡的身后,如深海般的眸子深不见底,“阿晚,你忙完了?” 林非晚点点头,“一切顺利。” 闻言,暗藏在秦惊羽眸底深处的紧张如雾般散去,不留一点痕迹。 安王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气得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蹦了起来,“林非晚,你可知罪?” 林非晚蹙眉,正要开口,秦惊羽冰冷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响了起来,“安王兄,你过分了。” “我只是答应帮你问问阿晚,没有说你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安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怒视过去,“小十三,你糊涂,如此心肠歹毒的蛇蝎妇人,怎堪为天家儿媳?” “安王兄慎言!”秦惊羽厉声道,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凛冽,“若你再空口无凭乱栽赃,别怪弟弟不念往日情分。” “你......” 安王气得要死,眼见秦惊羽铁了心要护着林非晚,他把证据讲了出来。 “今日一早,萧家姑娘给本王献了颗能解百毒的百解丹,安乐服用过后,症状果然消失,足以证明之前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安乐身为皇家郡主,除了你那胆大包天的准王妃,谁敢对她下毒?” “而且,这百解丹是你护着的这女人炼的,她炼的解药只能解她下的毒,难道还不能证明是她对安乐下毒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唯有秦惊羽和林非晚仿佛没事人似的。 林非晚“呵”一声笑了起来,“安王所言,只是揣测,可有真凭实据能证明我对安乐郡主下毒?亦或是有人证亲眼看到我下毒?” “百解丹是我所炼不错,但那是八年前,我受圣上所托,为南地兵士解丛林瘴气之毒而炼的,至于王爷所说,我的解药只能解我下的毒,纯属无稽之谈。” “满口胡言!” 安王完全不信她的话,“为南地将士解丛林瘴气之毒的,分明是太医院所制的净瘴丹,吹牛也该有个限度。” 眼看和安王根本说不通,林非晚失了耐心,“你若不信,大可去找圣上问个清楚,同样的,你若觉得是我给安乐郡主下的毒,就让京兆尹来抓我。” “无凭无据,随随便便朝我头上扣屎盆子,全无半点天家儿女风度,菜市口最会扯皮的泼妇在你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你......” 安王气得脸色通红,一双充血的眼睛仿佛要吃人般骇人,“我要杀了你!” “你还真没这个本事。”林非晚不嫌事大地讥讽出声,“我有圣上御赐免死金牌,你杀得了我吗?” “你......”安王气得直喘粗气,厅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卫国公夫人惊讶地看着愤怒到极点的安王,良久之后,她把目光转到林非晚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她这是在故意激怒安王? 林征和黄琼胆战心惊地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王爷息怒......” 这边的动静一出来,安王像是愤怒的公牛,突然找到了发泄口,紧绷的理智“咔”一声断了。 “我杀不了你,还动不了他们吗?” 凛冽的杀意如狂风般朝林征夫妇涌去,眨眼间席卷了整个前厅。 林征和黄琼僵硬着身体,不敢一动,更不敢抬头,深秋的天气,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卫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安王,有心想求个情,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惊羽微微侧头,荆楚心领神会,冲门外的白虎军做了个手势,准备随时拿下安王府亲兵。 忽然,林非晚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和狠戾,“你敢动我父母,我就屠安王府满门,不信,你大可试试。” 和安王愤怒到极致的粗鲁声不同,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同样很疯狂,把安王都镇住了。 卫国公夫人同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征夫妇,过去他们之间没有交集,但也听过他们夫妇的美名,怎的,偏生养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屠安王府满门,这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这话若被太后听到,那...... 脑中才闪过这念头,门外便传来白虎军的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话落,太后在杨姑姑的搀扶下,冷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儿臣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秦惊羽和安王同时向太后请安,林征夫妇换了个方向,头依旧埋在地上。 卫国公夫人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不经意间瞥到太后身上的衣服,眉心蹙了蹙。 太后之前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衣服吧? “都平身吧。” 太后摆摆手,走到主位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众人。 第30章 和解 “安王,你可知哀家今日为何在这?” 甫一落座,太后便开始发难,看似寻常的问话,声音却是冷硬的。 安王脸色很难看,躬身拜了拜,“回太后,儿臣知道今日是十三弟纳吉纳征的好日子,正因如此,儿臣才不得不来。” 闻言,太后轻笑一声,“哦?这么说来,你是特地来给哀家和瑞亲王找不痛快的?” “儿臣不敢。”安王腰弯得更深了,“儿臣只是不愿十三弟被这心狠手辣的妖女蛊惑,将来抱憾终生,才来揭穿她的真面目。” “心狠手辣?妖女?抱憾终生?” 太后一连三个疑问,“安王,哀家为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王正欲解释,秦惊羽站了出来,三言两语把安王空口白牙污蔑林非晚给安乐下毒的事交代清楚。 “母后,儿子了解阿晚,她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她说没有给安乐下毒,就绝对没有给安乐下毒。” 太后狠狠蹙了蹙眉,没想到这次也是因为安乐,随即一想,又觉得这才正常。 毕竟,安王只有在安乐出事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变得暴躁无常。 “安王,你说林家姑娘给安乐下毒,可有证据?” 安王脸耷拉下来,闷声道:“没有。” 太后:“......” 太后捏了捏山根,“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安王,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安王闻言白了脸,慌忙跪了下去,“太后息怒,儿臣,儿臣是一时生气......” 太后抬起手,“你还是跟皇帝解释去吧,哀家可不想帮你们断案。” 安王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 皇宫。 御书房。 皇帝才结束一次小朝会,正准备吃点点心喝点茶歇歇,便听到内侍通报,太后和瑞亲王到了。 想到昨日秦惊羽说的那番话,皇帝面色一正,“快请进来。” 内侍退了出去,片刻后,秦惊羽搀着太后走了进来。 皇帝连忙起身相迎,“母后,您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太后颔首,皇帝心领神会,挥挥手让内侍全部退了出去,整个御书房里只留他们三人。 “阿晚帮我取了蛊,说是接下来好好调养即可,杨姑姑那,阿晚也配出了解药,还送了她一串手串,说是遇到毒药能示警,以后心里不慌。” 皇帝一直知道林非晚那一手制毒解毒的功夫尚在毒王之上,但没想到,她竟连蛊也能解。 这么优秀的人才,可惜,是个女娇娥。 他在心里叹了声,面上却不显分毫,“这么大的功劳,按那丫头的性子,早该来讨赏了,怎么没和你们一同进宫?” 秦惊羽黑着脸,“她来了,林大人和安王都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听到安王的名字,皇帝挑了下眉,“林大人是来谢恩的吧?安王怎么也来了?你们怎么和他走一道去了?” 秦惊羽嗤了一声,一双眸子冷如冰山,“您钦定的探花郎的亲妹子,向安王进献了一颗百解丹,安王便认定安乐是中毒了,还是阿晚给下的毒,闹着要阿晚的命。” “什么?”皇帝眼角抽了抽,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档子事。 “阿晚有免死金牌,安王竟当着卫国公夫人的面说,动不了她便动她父母,气得阿晚当即放下狠话,若安王敢动林大人夫妇,她便屠安王府满门。” 秦惊羽缓缓道出后续,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话,皇帝从他这听到,总好过从旁人口中听到。 他从来没想过要瞒着什么,他亲自培养的白虎精英,从来都是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这些话,皇帝迟早是要知道的,从他这听到,他还能帮着消除皇帝的不满。 听完秦惊羽的话,皇帝沉默了。 屠安王府满门,这话恐怕也只有她敢说。 不,不仅仅是敢说,还敢做。 毒王教出来的小毒王,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让他们都进来吧。” 有皇帝的首肯,安王和林家人很快便进了御书房。 皇帝没有急着训斥安王,而是先关心起安乐郡主的病情来,缓和了安王的情绪。 安乐郡主生病,太医院有能力的太医都去看了,没一个说是中毒的,林非晚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因而皇帝还真没怀疑她。 一个是亲兄弟,一个是即将成为他弟媳的人,皇帝本想当个和事佬,奈何才提起话头,安王便炸了。 “圣上,我不知道林非晚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但一个连太医院净瘴丹功劳都想抢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皇帝皱眉,“净瘴丹本来就是林非晚的,怎么能说是抢?” 这下,换安王傻眼了,“净瘴丹难道不是太医院研究出来的吗?” “不,净瘴丹是林非晚的,她做了这丹药,命名为百解丹,后来她把方子卖给了朕,朕又把方子给了太医院,再制出来丹药便叫净瘴丹。” 皇帝知道安王很在意百解丹能解安乐身上的毒,干脆把这事解释清楚。 安王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若百解丹真是为了解丛林瘴气而生的,那安乐算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他直接问了出来。 皇帝看向林非晚,示意她出来说两句,林非晚在心里撇撇嘴,但还是站了出来。 “安乐郡主突发恶疾,可能是外邪入体,后续药不对症,药便成了毒,服下百解丹自然能见效,但不能除根,最迟午后便会复发。” “你能治吗?”皇帝眼含期待。 林非晚没有说的太绝对,“我需要看一看再说。” 皇帝闻言看向安王,安王咬牙,“若你能救了本王的安乐,本王愿向你赔礼道歉。” “道歉便不用了,赔钱吧,我正愁没钱布置新得的那处二进小院。” “可以,本王会把小院恢复原样,再送你黄金万两,但前提是,你要治好安乐。” “成交。”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半点看不出之前剑拔弩张的模样。 两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安王拱手告退,皇帝摆摆手,笑着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呼出来,对上林非晚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他脸上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第31章 请罪 对上那双桃花眼,皇帝有种回到四年前的错觉。 那年,皇后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他遍寻天下名医也找不到解毒之法。 万念俱灰时,小十三在战场上派出精兵,护送皇后进了毒雾山庄,这才保住了母子三人的性命。 之后半年的时间,皇后母子三人一直留在山庄调理身体,他送了无数封拜帖,才得以进入山庄陪伴皇后一月。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给皇后解毒的和研制百解丹的竟是同一人,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小,本领强,最爱黄白之物,美食次之,喜形于色,心思单纯。 每次看到她神采飞扬的灵动模样,他都有种把人拐回家当女儿养的冲动,有这么个肆意洒脱的人在宫里,一定热闹。 可惜,小姑娘不愿做公主,他虽遗憾,到底没勉强她,考虑到她张扬的个性,便赐了她一块免死金牌。 他如今仍记得,小姑娘抱着金牌兴奋的模样,也记得,小姑娘背后跟她养的那只貂儿吐槽,说他太抠,三条命只换一块免死金牌。 当时,他真是哭笑不得,但却没有半分恼意。 如今,再次看到这双忽闪忽闪的桃花眼,不用明说,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回忆中抽出身来,皇帝哼笑一声,“说吧,这次想讨什么赏?” 林非晚闻言跪了下来,“圣上恕罪,臣女不敢求赏,只求您莫怪臣女口出狂言,今日安王威胁臣女,动不了臣女便动臣女的父母......” 说到这,她顿了顿,“您是知道的,臣女这个人不拘小节,唯独最厌恶被人威胁,臣女气极了,便威胁安王要屠安王府满门,还请圣上恕罪。” 皇帝挑了下眉,看了秦惊羽一眼,缓缓道:“维护父母,何罪之有?” “你救了太后,当重重有赏,既然你不敢求,那朕便做主,赏你黄金千两、珍珠一斛、药材十箱、丝帛百匹、御厨两个。” “另外,太医院章院正要退了,林大人准备准备,升品吧。” 林征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皇帝的笑脸,忍不住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臣女谢圣上隆恩。” “臣叩谢圣上隆恩。” 皇帝看向太后,见她没有任何不满,这才满意地摸上自己的胡子。 “退下吧。” 林非晚和林征互相看了一眼,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两人到家后,皇帝的赏赐紧跟着便到了,除此之外,太后和皇后也各赏了些女儿家用的头面首饰之类的。 看着满院的赏赐,黄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悄悄摸到林征胳膊上,用力掐了下去。 “嗷!” 林征吃痛不已,扭头龇牙咧嘴地看着夫人,“夫人,你为何拧我?” 黄琼浅浅呼出一口气,“原来不是梦啊。” 林征欲哭无泪,只觉得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若是多来几次,他怕是命不久矣。 黄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耷拉着个脸,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林征无奈,他那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敬佩不已的百解丹主人,竟然是他的女儿! 而且,看皇帝今日的态度,他们好像关系还不错? 黄琼没再搭理他,快步来到林非晚面前,“阿晚,安王以后不会再来找茬了吧?” “这个不好说。”林非晚摇摇头,“安王那人莽撞的很,我只能保证不主动招惹他,但不能保证他不来招惹我。” “像这次,安王就是听了萧欢颜的话来找茬,萧逸兴如今已被圣上弃之不用,萧家以后难保不会记恨上咱们家,若萧逸兴在安乐郡主面前吹吹风......”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十分明显了。 黄琼恨得牙痒痒,“恨便恨,谁怕谁?是他萧家背信弃义在先,说破大天咱们家都占理。” “况且,他萧逸兴有安乐郡主,咱们家还有瑞亲王做女婿呢,在瑞亲王面前,别说安乐郡主了,就算是安王......” “娘,慎言。”林非晚轻声打断了母亲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黄琼自知说错了话,神色讪讪的,不再言语。 林非晚拉住母亲的手,“娘,我知道您很高兴有惊羽师兄做女婿,但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说出来就变味了。” “这世上的道理,您比我懂,应当知道,人这一辈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有大树乘凉是好事,但变成大树才是快事。” 她看向林征,“老头,你甘心别人提起你时,首先想到的是瑞亲王,而不是太医院院正吗?” 林征皱了皱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府和安王府、萧家的仇已经结下,与其整日活在瑞亲王的庇护下,不如好好利用这个关系,为自己挣出条康庄大道来。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能有如今的成就,便是因为这个吗? 林征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 “我会努力坐稳太医院院正的位子。” 林非晚勾了勾唇角,有这句话便够了。 “对了,怎么不见清欢?惊羽师兄在天香馆订了席面,咱们中午出去吃。” “姐,我在这。” 话音刚落,林清欢便从院子里蹦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上好的黄花梨木盒子。 盒子只比两只手略大些,二指厚,装不了什么东西。 她凑到林非晚面前,献宝似的把盒子送到姐姐面前,“姐,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林非晚诧异地挑了下眉,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赤金璀璨,红宝石如烈焰般耀眼,每一颗都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怎样?姐,你喜欢吗?” 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林非晚笑着摸了摸她的前额,“姐很喜欢,谢谢。” “嘿嘿,不用谢,咱们可是亲姐妹。”林清欢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挽着林非晚的胳膊不放。 黄琼一脸赞叹,“这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好是好,但不便宜吧?娘记得你的私房钱不是都花出去了吗?哪儿来的钱买这副头面?” 第32章 风毒 听到黄琼的话,林清欢清澈的眸底闪过些什么,不等人察觉便消失了。 她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就是我用私房钱买的,我把之前在多宝阁定的珍珠头面退了,又添了些银子换了这个。” 黄琼心中了然,那珍珠头面本是林清欢为萧欢颜准备的及笄礼,如今退了也好。 两家已然是这副局面了,不该花的钱即便是送与乞儿,也不能花在萧家人身上。 “买了这副头面,你那小金库里应当比脸还干净了吧?” 林清欢羞涩一笑,松开姐姐的胳膊,挪到母亲身旁,抱住她的胳膊撒起娇来。 “美人娘,给女儿涨一涨月钱吧,女儿囊中羞涩,想要孝敬母亲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黄琼被她晃得头晕,伸出手点在她额前,嗔怪道:“你呀......” “美人娘,涨涨月钱吧。”林清欢整个人都蹭到了母亲身上,颇有股耍无赖的感觉。 黄琼被她磨的没法子,只能同意往后每月涨一两银子的月钱。 林清欢露出得逞的笑,随即跑回林非晚身边,“姐,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咱们中午出去吃,要去哪儿呀?” “天香馆。” ...... 秦惊羽定的席面,除了一道八宝肉圆外,全是野味。 汤是野鸡炖的,排骨是野猪身上剔的,此外,还有爆炒野兔、蜜炙野山羊、烤鹧鸪等,色香味俱全。 林家人吃得心满意足,临走时还打包了几只烤鹧鸪,准备带回家给林思璋尝尝。 才出门,几人便被一名打扮贵气的姑姑拦住了。 “林姑娘,安太妃有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非晚按住黄琼的手,转头对身边人道:“娘,安太妃找我应该是为了安乐郡主生病的事,你们先回去吧。” “姐,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欢防备的看着在安太妃身边伺候的姑姑。 林非晚摇摇头,“乖,你在家陪娘,圣上知道我去安王府看诊,他们不敢动我,而且,我一人去,更方便。” 她知道林清欢想保护她,但她真不需要。 她所倚仗的从来都不是武力,而是毒,迷药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对上敌人,她自有不动声色要人命的剧毒。 林清欢想到那天在萧家的情况,不舍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好吧,姐,你早点回来。” 林非晚颔首,转身看向安太妃派来的人,神色淡淡的,“走吧。” 蓝姑姑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你不需要带个药箱吗?” “安王府竟穷到这地步了吗?连副药材都凑不出来,那安王答应赔我万两黄金,该不会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林非晚一脸怀疑地看着蓝姑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她的药箱里都是宝贝,给安乐郡主用实在是糟践了。 蓝姑姑眼角抽了抽,“林姑娘,你想多了,安王府还不至于连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 “那便好,不然,我可是会去找圣上讨债的。” 答应给她的钱,谁都不能不给! 蓝姑姑扯了扯嘴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姑娘,咱们走吧。” ...... 安王府。 安太妃端坐在高位之上,眉心紧蹙,掌心的佛珠一颗颗从拇指下划过。 “人怎的还没来?” 安王黑着脸走来走去,“快让人再去催催,若她不愿,绑也得给本王绑来。” “来了,来了,蓝姑姑回来了。” 门仆的通报声自大门处炸响,疾风似的,眨眼间便传到前厅众人耳中。 安王按捺不住跑了出去,看到林非晚的那刻,抓住她的胳膊便朝后院跑去,速度之快,蓝姑姑都没反应过来。 安太妃看着眼前这幕,忙叫过蓝姑姑,搀着她朝后院走去。 此时,安乐郡主正躺在床上,四肢皆被丝绸绑住,动弹不得,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大片的风疹,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看着格外瘆人。 她双目紧闭,看着像睡着了,但那紧蹙的眉心,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缓半分。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非晚啧了一声,真是作孽哦。 她的药粉能让接触到的人起风疹,像皮肤病似的,但只要清淡饮食,七日便可完全退去。 这个脉象,太医是能诊出来的。 但她猜安乐郡主大概率不会遵循。 毕竟,连出行的马车都那么奢华的人,怎能忍受连续七日清汤寡水的饮食?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你能治吗?”安王神色焦急。 林非晚没有回答,自己拎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开始诊脉。 片刻后,她放下安乐郡主的手,起身看向安王,“郡主是外感风毒,需要清淡饮食,这个,太医之前应该有诊出吧?” 安王脸色很难看,一旁的周侧妃站了出来,“太医的确说过,但并不见效,所以......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安乐郡主能不能受得了这个罪了。” 林非晚直直看着安王的眼睛,“王爷是否应该把安乐郡主弄醒,让她自己选择?” “不可!”安王还没表态,周侧妃便忍不住抢先开口,“王爷,安乐这几日快被折磨疯了,现在把她弄醒,她怕是又要闹了。” 安王眼睛闪了闪,想到这几日安乐的情况,一股疲惫感自心头散入四肢百骸。 他想了想,“你有什么办法?” 林非晚勾起唇角,明媚张扬,“药浴,将安乐公主放入药汤中,文火煮上半个时辰,可解风毒,煮上一个时辰,即可生出婴儿般柔嫩肌肤。” “煮?”周侧妃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半个时辰,便是肉也烂了,你是想要安乐的命吗?” 听到这话,安王猛地看向林非晚,眼中满是狠戾,“谋害皇家郡主,即便你有免死金牌,本王也能要你的命。” 林非晚面上闪过一丝嫌弃和不耐,“安王殿下,若不能多食核桃,您便多吃些豆腐脑吧,我若真想害安乐郡主,何苦来您这安王府?” “你若信不过我,那便七日清淡饮食,我会详细列出哪些东西不能吃,忍个七天,自然痊愈,但是身上的疤可去不掉。” 第33章 煮人 安王正拿不准主意时,安太妃不疾不徐走了进来。 周侧妃疾步走过去,搀住安太妃的胳膊,把蓝姑姑换了下去。 “母妃,林姑娘说安乐是外感风毒起的疹子,若想快些好,须得在药汤里煮上半个时辰,否则便只能忍受七天清淡饮食,妾身和王爷实在拿不定主意。” 安太妃闻言,浑浊的眼眸中泛起冷光,“本宫当是什么神医,原来竟是个只会用不入流法子的庸医,来人,给本宫打出去。” 林非晚微眯了下眼,扫了眼从外面涌进来的粗壮婆子,讥笑道:“太妃娘娘,夜半惊醒,难以入眠的滋味不好受吧?” 安太妃目光一凛,抬起手让下人退下,“你怎么知道?” “印堂发青,面色萎黄,眼睑浮肿,太妃娘娘,你脸上带着象呢。” 林非晚轻轻一笑,“难怪安乐郡主得个风毒便让安王张榜遍寻名医,原来贵府的府医就这水平啊,啧啧。” 她摇摇头,略带遗憾地瞥了安乐郡主一眼,“我是真心想救安乐郡主的,既然你们不想她快些痊愈,那便算了,我自己走。” 她算是看明白了,安王是真心疼爱安乐郡主,但周侧妃和安太妃,还真不一定像外面说的那样,待安乐郡主如珍如宝。 若是真疼爱安乐郡主,即便信不过煮人的法子,也该仔细问问还有无别的法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想把她打出去。 这时,安王把人拦了下来。 “林姑娘,你说的药汤真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吗?煮人,该怎么煮?你如何保证本王的安乐不会受伤?” 周侧妃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急切,“王爷,您当真要让她把安乐放进锅里煮吗?难道您忘了她和安乐之间......” 话没说完,安王便沉着脸猛甩了下袖子,“休要多言!” 周侧妃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看向安太妃,安太妃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 林非晚挑了下眉,把操作步骤详细讲给安王听,她是治病,不是要命,当然不能和炖肉一概而论,虽然,人也是一坨带骨头的肉。 “若王爷拿定主意了,我写个药方,你派人去抓药吧,解风毒这事,宜早不宜迟。” ...... 所需药材到位后,林非晚迅速配好药,在安王府后院架起了火堆,准备煮药。 浴桶大小的陶缸,架在火堆上,安乐郡主坐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有几分瘆人。 林非晚拎了张椅子,坐在火堆前,时刻把控着火候和药汤的温度。 一刻钟后,药香四溢,安乐郡主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时刻注意陶缸情况的林非晚嘴角勾起,端起茶杯朝安王郡主送了送,“郡主,好久不见。” 安乐郡主下意识朝声音处看去,对上林非晚戏谑的眸子,一双杏眼霎时间睁到最大。 “啊!” 平地惊雷般的声音在安王府后院炸响,紧接着,蓝姑姑急匆匆跑了过来。 “郡主,你醒了,别怕,林姑娘是在为你治病呢。” 安乐想转动脖子,惊骇的发现,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她哪里都动不了。 “蓝姑姑,我怎么动不了?” “林姑娘担心郡主醒来乱动,特地点了你的穴道,好郡主,再坚持一刻钟,你身上的风毒便能解了。” 蓝姑姑一脸心疼地看着安乐郡主,她家郡主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受过这种罪? 听到是为了治病,安乐强忍不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逐渐升温的药汤、浓郁的药香、酥痒的皮肤,都让她感觉度日如年。 身子动弹不得,她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林非晚,试图转移注意力。 “萧欢颜说是你给我下的毒,为什么?我是打了你妹妹,但你也打回来了,不是吗?” 林非晚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不屑道:“她说我给你下了毒你便信,她说屎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安乐郡主小脸通红,不知是熏的还是臊的,“你说话怎能如此粗鄙?难怪萧郎情不自禁爱上我,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他。” “狗屁的情不自禁。”林非晚嗤了一声,“他是人,若连基本的自控能力都没有,和发情期到了,受天性支配,随时随地交配的畜生有何分别?” “明知有婚约在身,还拈花惹草,这叫背信弃义,品行不端,还情不自禁?我呸!” 林非晚语出惊人,一番话听得安乐郡主和一旁的蓝姑姑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陶缸里的药汤越来越热,安乐郡主承受不住,林非晚才走过去,慢慢朝里面加温水。 又一刻钟后,周侧妃带着丫鬟婆子以及厚实的帐子,急匆匆赶了过来。 她一来,便心肝肉的叫着,“好孩子,你受苦了,已经半个时辰了,你还难受吗?” 安乐郡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的确不痒了。 “姨娘,好像不难受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郡主搀出来。” 周侧妃连忙吩咐丫鬟婆子,想把安乐郡主从陶缸里面接出来。 林非晚眯了眯眼,指尖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慢着。” 周侧妃不满地蹙起眉心,“林姑娘,你是医者,治病救人才是你的职责,郡主既已痊愈,往后的事便不劳你操心了。”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你想要的东西,还请林姑娘移步前厅,来人,给林姑娘带路。” 话音落下,周侧妃身后的绿衣丫鬟便走了出来,“林姑娘,请吧。” 看着周侧妃防备的目光,林非晚笑了,霎时间,她那张脸明媚如花,只是隐隐带着一丝讽刺。 她一步步走到安乐郡主身前,抬手解了她的穴道,“既然风毒解了,穴道也解了吧。”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跟着丫鬟走了。 周侧妃松了口气,连忙让婆子把安乐郡主从陶缸里搀了出来。 听着身后的动静,林非晚似笑非笑,不疾不徐走向前厅。 一进门,她差点被满厅的金光闪了眼,整整两大箱新铸的金子,每一个都有十两那么重。 她挑了挑眉,今天这金子......不好拿呀。 第34章 哑哨 走进前厅后,领路的丫鬟便退了下去,蓝姑姑匆匆走到安太妃身后,在她耳边小声汇报了下情况。 她虽以手掩口,但那点声音在习武之人听来,和正常说话没什么区别。 煮过的安乐郡主红疹尽褪,瘙痒感不再,只是留了些疤痕,后续还需要用祛疤的药膏好好抹抹。 听完蓝姑姑的话,安太妃瞥了眼自顾自找位置坐下的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不喜,但却没有发作。 “林姑娘,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本宫好好睡个觉?” 林非晚笑眯眯的,“太妃娘娘是想找我看病呀,法子我有,端看娘娘舍不舍得出诊金了。” 送上门的钱不挣,财神爷会不高兴的。 安太妃蹙了蹙眉,“林姑娘,莫要太贪心了,你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得到万两黄金,难道还不知足吗?” “王爷担心安乐失了理智,才会任由你狮子大开口,但凡事都该有个度,小心得不偿失。” 太妃说话轻声细语的,连威胁都是温柔的。 但威胁就是威胁,林非晚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 她轻轻一笑,多情的桃花眼里清凌凌的,“太妃此言差矣。” “首先,万两黄金买的不是我的时间,而是安乐郡主的康健;其次,这钱是安王自己定的;最后,除了这万两黄金,安王还需把小院恢复原样。” “当初安王许诺时,圣上、太后娘娘和瑞亲王都在场,太妃若不信,大可差人去问个清楚。” 安太妃脸色有些难看,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冷冷道:“林大人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伶牙俐齿的,女儿家还是温婉些更讨人喜欢。” 林非晚不以为然,“世上花卉万千,牡丹、菊花、莲花等各有追捧者,正如女子,或温婉、或率真、或敏慧、或端庄,若都是千篇一律的温婉,岂不无趣的紧?” 安太妃冷下脸来,“哀家说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当真是好教养。” “太妃恕罪,我这个人自小心直口快,你若不喜,那我不说了便是。” 说完,林非晚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安太妃气得头疼,但又拿林非晚没有任何办法。 她可以随意处置普通官员的家眷,但林非晚如今是皇帝赐婚给瑞亲王的王妃,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媳,她若动手,不合规矩。 蓝姑姑看到太妃这副模样,默默低下了头。 作为太妃跟前最有脸面的姑姑,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但那也是要分人的,面前这位,她惹不起。 这时,安王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那的林非晚,第一次露出笑脸。 “林姑娘,谢谢你救了本王的安乐,院子那本王已经命人去办了,你看,能否再给本王的母妃看一看?”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只要王爷付诊金,我便看。” 安王愣了愣,随即大手一挥,“付,林姑娘要多少?” “王爷看着给便好,太妃娘娘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才不要自己定价,省得被安太妃捏住把柄,翻脸不认人。 而且,看着给可是门大学问,安王为了女儿愿出黄金万两,为了老娘,若给少了,安太妃心里不舒服,给多了,安太妃心里也不痛快。 但无论多少,于她来说都是赚的,想到这,她的心情更好了。 安王没想那么多,张口便又添了百两黄金,从林非晚手里买下了药方,便让下人去抓药了。 安太妃看着那晃眼的一万零一百两黄金,只觉心口像刀割似的,疼痛难忍。 她不痛快,便想难为林非晚,“林姑娘,黄金都在这了,王府实在没有闲人,只能劳烦你自己带回去了。” 安太妃咬重“自己”两个人,同时狠狠剜了安王一眼,不让他开口。 不是贪心吗,有本事要,也要有那个本事带走才行。 安王摸摸鼻子,“我去后院看看。” 林非晚挑了挑眉,在安太妃恶毒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前厅很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安太妃看了蓝姑姑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瞧她,竟随身带一个坏掉的哨子,本宫还以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摇摇头,发出两声短促的嗤笑,嘲讽意味十足。 这一刻,积压在她心头的郁气逐渐散开了。 蓝姑姑心念转动,捂着嘴笑了起来,“林姑娘,你若想找人帮忙,还是亲自前去的好,一个哑哨,怕是连只麻雀都唤不来吧?” 林非晚斜了她一眼,邪肆一笑,“谁说我这是哑哨了,我的人已经接到消息了,很快便会来接我。” “噗......哈哈哈......” 蓝姑姑忍不住笑得大声了些,“林姑娘,你莫不是害了癔症?怎的青天白日里说起胡话来了?” 林非晚眯了眯眼,捏起一颗红枣弹了出去,正中蓝姑姑的哑穴。 放肆的笑声戛然而止,蓝姑姑惊恐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求助地看向安太妃。 “聒噪。” 林非晚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是个练家子。 安太妃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正想发怒,下人进来通报,瑞亲王到。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怎么来了? 安太妃强压下怒火,让下人把瑞亲王迎了进来。 秦惊羽走进门,依旧是那副俊朗的容颜,眼神锐利如鹰,冷冷地扫过去,让人不敢直视。 “见过安太妃。” “平身。” 安太妃挤出笑容,“小十三,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来了?” “当然是来接本王的王妃。”秦惊羽看向林非晚,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温柔。 “若安太妃没什么别的事,本王便把王妃带走了。” 安太妃脸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你来的正好,本宫正想派人帮林姑娘把这些黄金带回去呢。” “不劳烦太妃操心,本王带了人来。” 秦惊羽拍了下手,荆楚立刻带着四名亲兵从外面跑了进来,搬起厅中的两箱黄金便往外走。 安太妃肉痛的不行,但又无法阻止,待秦惊羽几人离开后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35章 依靠 从安王府出来,林非晚一眼看到了乖乖在墙角排排站的壮汉们。 看到她,一个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有种熊瞎子告状的既视感。 “少东家......” 林非晚捏了捏眉心,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一股无力感漫上心头,“惊羽师兄,你是在让我的人在这罚站吗?” 她没注意到,在她说出这话时,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吃味。 他淡淡扫了那群人一眼,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压迫感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朝他们涌去,吓得他们一动不敢动。 看到他们的表现,他既满意又嫌弃,如此矛盾,又如此统一。 “这些人想硬闯安王府,若非知道他们是你的人,他们早死在荆楚的利剑之下了。” “硬闯?” 林非晚错愕不已,忍不住回头看去,“我只是让他们来支援......”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闭上嘴巴,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她用了支援的信号,难怪来的是他们。 “是我吹错信号了,惊羽师兄,你让他们散了吧。” 秦惊羽微眯了眼,摆摆手,荆楚立刻走过去,让人散开了。 随即,林非晚招手唤来一人,“回去告诉魅娘,我吹错信号了,另外,抬一箱黄金回去存到高升钱庄毒雾山庄名下。” 高升钱庄遍布各国,毒雾山庄在里面有一个专门的账户,可供毒雾山庄所有弟子存取现银。 存,只要报名字便好,取,则是要出示身份证明的。 毒雾山庄的弟子时常需要离开山庄,到外面采药或寻宝,有这样一个钱庄在,方便很多。 “是,少东家。” 林非晚摆摆手,看着他们离开后,跟着秦惊羽上了马车。 瑞亲王规格的马车很宽敞,外表虽不似安乐郡主那么奢华,但处处透着精致、低调、内敛。 车厢皆以楠木打造,纹理细腻,无需雕琢,自有一股天然的美,座椅上铺着上好的锦缎和皮毛,看着就暖和,就连马车内的小几,也设计精巧,机关重重。 一进来,林非晚的目光便落在了秦惊羽打开的储物暗格上,暗格设计精巧,里面的点心也精致。 她笑嘻嘻伸手去拿点心,“惊羽师兄,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安王府?” 来的那么及时,安太妃登时便不敢再难为她了,真像个救星似的。 秦惊羽睨了她一眼,提起小火炉上的紫砂壶,冲了杯茶,放在她面前,“你之前不是说安乐午后会犯病吗?我放心不下。” 听到这个原因,林非晚瘪了瘪嘴,轻哼一声,专心致志吃起点心来。 和摘星阁一样的味道,甜而不腻,果味清香,吃一口便停不下来。 秦惊羽眼底闪过笑意,“我还没问你,在安王府,你是通过什么向外界传达的信号?” 碧波楼的人来得太及时了,若不是他信不过暴躁易怒的安王赶了过去,今日他连为她解围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 林非晚咽下口中的点心,接过秦惊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摘了下来。 “这个,就是我用来联系碧波楼护卫的工具,蛊哨。” 白里透红的掌心,一只古朴的哨子静静躺在那,仅从外观上,和普通的哨子并无不同。 秦惊羽没有被这东西的外观迷惑,他很清楚,若是普通的哨子,是万不会以蛊命名的。 “这里面......”他提起那根殷红的绳子,一股少女独有的幽香随即钻入他鼻间,淡淡的,并不浓烈。 他的眸子暗了暗,轻轻把哨子送到耳边,晃了晃,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细,像蚕在啃噬桑叶,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里面是......蛊虫?” 林非晚点点头,桃花眼亮闪闪的,“这里面有一只母蛊,能控制很多只子蛊,吹动蛊哨时,里面的母蛊会动,从而引导佩戴子蛊的人来支援。” “可是,当时在安王府,我好像并没有听到声音?” “蛊哨本来就没有声音。”林非晚探起身,指着蛊哨上面的出风口,“这里从外面看和寻常哨子没有区别,但是里面是不一样的。” “吹动蛊哨时,气流在里面拨动蛊虫,母蛊活动的轨迹会传给子蛊,信号就传出去了。” 少女专心讲解着蛊哨的结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乖乖软软,看得人心都化了。 秦惊羽呼吸乱了一瞬,指尖轻颤,他抬起头,伸出另一只胳膊,从少女耳边绕到脑后,捋顺她因摘哨凌乱的秀发。 林非晚茫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一动不动。 “惊羽师兄,你干什么?” 秦惊羽唇角微勾,把蛊哨重新戴回她脖子上。 “这东西不错,若用在军营里,双方交战时,定能出奇制胜。” 没有声音的蛊哨,不会在传递信号时惊动对手,比信号弹要好用。 林非晚摇摇头,“军营人太多了,母蛊培养不易,控制子蛊也需要训练,很难配备到每一个士兵身上。” 秦惊羽眉宇间闪过一抹遗憾,眼眸中却看不到半点失望,清冷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楚。 “既然暂时不能用在军营里,能否分一个子蛊给我?” “什么?”林非晚眨眨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惊羽师兄,你刚说什么?” 秦惊羽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位置上,认真且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说,我想要一只子蛊,我想保护你。” 林非晚怔了怔,正想说她不需要保护,男人又开口了。 “自你从毒雾山庄回来至今,无论是萧家悔婚、小郡王逼婚、安乐扣留林清欢还是今日安太妃难为你,你从未向我求助过。” “我知道你习惯了一个人,也清楚以你的能力无需向任何人求助,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说要保护你,从来不是开玩笑。” 林非晚抿了抿嘴,眼神躲闪,忽然有种不敢和他继续对视的感觉。 “阿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可以吗?” 第36章 抗拒 林非晚六岁进入毒雾山庄,第一堂课,便是自立。 十二年来,她早已将独立思考和行动刻入骨髓中,忽然听到有人想成为她的依靠,心底涌出来的,不是欢喜,而是抗拒,以及一丝淡淡的茫然。 她很清楚,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自立和不给自己留退路。 若真让心有了依靠,人便容易怠惰,怠惰的人注定无法成功,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或许是她沉默的太久,秦惊羽只觉一颗心坠入了冰窟,苦涩的滋味在舌根漫开。 他眨了下眼,掩去眼底深处的失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若为难便算了。” “只是京城终究不比云山,权贵云集,若遇麻烦,万不可滥用毒药,知道吗?” 林非晚点点头,“我又不傻,毒药那么珍贵,可不是谁都配得上的,而且,有瑞亲王妃的头衔在,应该没有不长眼的找我的麻烦吧?” “当然。”秦惊羽自信一笑,一股强大的气势向四周散开,“在京城,你应该可以横着走。” 这话他可不是开玩笑的,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太后的亲子、白虎军统帅,即便是安王和淮南王也得卖他个面子。 至于其他一等大臣,在他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自然不会傻到为难他的王妃。 林非晚笑了,脸上有些小得意,“惊羽师兄,往后余生,还请多多关照。” 秦惊羽闻言一愣,嘴角逸出一声喟叹,宠溺道:“没问题。” ...... 夜色正浓。 林非晚换上夜行衣,从碧波楼后门溜进了魅娘的房间。 看到她,碧波娘子扭着腰肢便凑了过来,“你来了,今日想让我传什么话?” “我给师父和师兄们写了封信,请他们来参加大婚,另外,你这还有引路蜂吗?” 林非晚把信件放在桌上,随手在果盘里拽了颗葡萄塞进嘴里,“碧波楼的护院该加强训练了。” 她承认,秦惊羽很厉害,但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竟然打不过......她在心里快速算了算,竟然打不过五个人,在墙角排排站,真丢人。 碧波娘子轻嗤一声,“我的小祖宗,那可是战神瑞亲王,若想制胜,只能用毒。” 林非晚吐出葡萄皮,换了个话题,“引路蜂还有吗?” “有,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要引路蜂干什么。”碧波娘子双手搭上她的肩,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碧波楼不可插手皇室纷争,难道你忘了吗?” 林非晚眨眨眼,装傻道:“我不插手,我只是卖几只引路蜂,有钱不赚王八蛋,对吧?” 碧波娘子娇哼一声,“引路蜂是能随便卖的东西吗?还是卖给瑞亲王,阿晚,你在玩火。” “哎呀,魅娘,好魅娘~”林非晚环住她的腰,轻晃撒娇,“你疼疼我吧,我已经把追踪粉卖出去了,若不早点派出引路蜂,东西可就白瞎了。” 碧波娘子不为所动,但也没推开她。 林非晚心知有戏,使出杀手锏,“好魅娘,你卖我十只引路蜂,我再送你一罐美白水加一瓶祛皱纹的黄芪膏,好不好嘛?” 碧波娘子闻言眼睛亮了亮,讨价还价:“三罐美白水。” “好,没问题。” 林非晚站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把引路蜂给我,明天我给你送钱和东西来。” 碧波娘子无奈地摇摇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非晚点头,心里忍不住盘算着,这次该收多少钱合适。 一刻钟后,她带着引路蜂悄悄回到了林府,没有看到,在她进去后,两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爷,王妃和碧波楼......” “管好你的嘴。” “是。” ...... 翌日。 林非晚把从魅娘那买来的引路蜂交给了秦惊羽,并贴心教了追踪方法。 “十只引路蜂十两黄金,为了这点东西,我还搭上了三罐美白水和一瓶黄芪膏,你一共需要给我二十两黄金。” 秦惊羽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沓百两银票,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八百两是我送你的零花钱,京城东西贵,想买什么便买,钱不够了师兄再给。” 林非晚看着面前的银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移开目光。 “不行,无功不受禄,我只要我该收的,而且,我有钱。” 淮南王府和安王府的黄金还在她库房里放着呢,她不花,只是因为......舍不得。 金灿灿的大元宝,只是看着,便心情愉悦。 秦惊羽不为所动,“我给出的钱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难道你忘了吗,咱们快成婚了。” “你是我亲自求来的王妃,给你花钱,我高兴。” 说完,他站了起来,“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尽管去东华门找人传话,他们知道我在哪。” 林非晚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银票留下。 十张百两银票,被微风掀起一角,仿佛在对林非晚勾手,来呀,来呀。 林非晚咬咬牙,一把将银票塞进荷包,嘟囔道:“太折磨人了,我先帮他收着,回头记个账,以后有机会再还他吧。” 她正嘀咕着,林清欢一蹦一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只有她一人,猛地扑到她背上。 “姐,外面有人指名找你,听康伯说是名男子,需不需要打发了他?” 林非晚躲闪不及,狼狈地趴在桌上,眼角抽搐,“下来。” 林清欢讪讪一笑,乖乖从她背上下来,立定站好。 林非晚揉了揉前胸,站起身没好气的点了点妹妹的额头,“坏丫头,磕疼我了。” 林清欢讨好一笑,“对不起嘛,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林非晚无奈地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一份清单,以及才放进去的百两银票,“你去外面的药铺帮我补点货,剩下的钱给你当跑腿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林清欢接了清单和银票迅速跑开了,把外面不知是何身份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林非晚失笑不已,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会是谁指名要找她呢? 第37章 接风 林府,大门外。 康伯面色复杂地看着蹲在台阶下的男子,全身写满了抗拒。 察觉到他的目光,男子抬起头,嘴角向上,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他身前,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儿正抱着一条浑身长满金色圆环的小蛇啃得开心,那嘎嘣嘎嘣的声音像是在啃脆骨似的,听得康伯汗毛直立。 忽然,嘎嘣嘎嘣的声音消失了。 康伯下意识看过去,恰好看到半空中一抹雪白急速朝他扑,他瞳孔一缩,想要躲开,却发现脚像是长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他闭上眼睛,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然而,预料中的触碰并未来临。 “雪团,你也来了,真好,快让我看看瘦了没?” 林非晚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宝贝,满心欢喜,正想好好蹭一蹭它的小肚子,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连忙把小家伙拿远了些,“臭雪团,吃了零食没漱口吧?你自己闻闻,这味道好闻吗?” 对上她略带嫌弃的目光,雪团眨了眨黑珍珠似的小眼睛,蹿到男子身边,捧着小小的竹筒往嘴里倒。 里面的水都喝完后,它又跑回到林非晚身边,抓着她的衣摆蹭蹭蹭爬了上去,一直爬到肩头,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康伯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小东西成精了! 林非晚用脸颊蹭了蹭雪团的脑袋,然后才看向康伯,脸上扬起安抚的笑容。 “康伯,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养的宠物,雪团,那位是厨神的亲传弟子,纪良,是我特地找来给母亲做灌汤包的。” 康伯身体僵硬地点点头,“纪公子,请进。” 纪良憨憨一笑,“康伯好。” “好好,你也好......”康伯目光不受控制地看着他手里血糊糊的小蛇,向后退了又退。 林非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明白了康伯吓成这样的原因,忍不住瞪了纪良一眼。 还不快把毒蛇收起来。 纪良摸摸鼻子,把还没死透的金环蛇塞回到竹筒里,然后才提上行李,跟在林非晚身后入了林府。 “小姐,厨房在什么地方?时间不早了,我想早点熟悉熟悉,好准备午饭。” “不急,你先随我见过我父母。” 进门做客,第一件事便是拜会主人,这是规矩。 纪良哦了一声,乖乖跟在她身后。 林非晚向后瞥了一眼,眸底一片温柔。 纪良是厨神在山里找食材的时候捡到的,当时是雪天,他全身滚烫,大家差点以为他活不下来。 好在他很顽强,挺了两天,热便完全退了,能吃能喝,只是烧坏了脑子,反应有些迟钝。 厨神没有嫌弃,让他随他姓纪,以良为名,一直带在身边悉心教诲。 纪良也很争气,旁的学的慢,在厨艺上却很有天赋,慢慢有了小厨神的名号。 这次他能单独出门,林非晚很意外,但也很高兴,这意味着他也能独立生活了。 前厅。 提前接到丫鬟通禀的黄琼早早在里面坐着了。 昨日圣旨已下,林征晋升为正五品太医院院正,天还没亮便进宫交接了,家里只有她能接见客人。 “娘,我把小厨神带来了。” 踏过门槛,林非晚把纪良送到母亲面前,“纪良,这位便是我娘。” 纪良看着面前一脸和善的女人,心生欢喜,躬身行了个大礼,“伯母好。” “哎哟,快快免礼,请坐。”黄琼还没看清楚女儿肩头坐了个什么,见他行此大礼,连忙让人坐了下来。 接着,便是一阵嘘寒问暖,纪良半点心机也无,黄琼问什么,他便说什么,很快就他的身世、来这的原因以及一路的遭遇全交代了。 林非晚抚了抚额,她话好像说早了。 黄琼也没想到这一问能问出这么多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好孩子,你以后便在这里住下吧,下厨的事不急,你才来,合该我们为你接风洗尘才对。” 纪良乖乖点头,“谢谢伯母。” 黄琼笑着看向林非晚,“阿晚,让康伯在杏花楼订一桌席面送来,咱们给纪良接风洗尘。” “杏花楼的饭菜口味不如天香馆,要订便在天香馆订。” 林非晚说着从荷包里取出桂花包间的号码牌,“来宝,带着这块牌子去天香馆订一桌席面,让他们送来。” 来宝接过牌子麻溜跑了出去。 天香馆接到订单,立刻去请示掌柜的,掌柜的带着牌子快步上了二楼桂花包厢。 此时,秦惊羽正带着荆楚和谢星辰在里面用膳,看到掌柜的,荆楚率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王爷,林府小厮带着牌子来订席面,说是要送家去,您看......” 秦惊羽淡淡道:“准备最好的席面送去,一应花费记我账上。” “是。”掌柜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他走后,荆楚跟着走了出去,片刻后,他又回来了。 “爷,王妃接了一名男子回府,这席面便是为他准备的接风宴。” “咔嚓!” 秦惊羽手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谢星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失控的某人,“咱们英明神武的冷面战神竟然也有吃醋的时候吗?” 秦惊羽冷冷扫了他一眼,“半个时辰,我要那人的详细资料。” 谢星辰嘴角抽了抽,“不是,我菜还没吃几口呢。” “查清楚了再吃不迟。” “你狠。”谢星辰吐出一口闷气,埋怨地睨了荆楚一眼,“你也是,也不知道问清楚点,净给我找麻烦。” 荆楚咧嘴一笑,“阁主大人说笑了,情报这块一向是摘星阁负责,不是吗?” “哼!”谢星辰眼睛转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走了桌上的八宝肉圆,随即消失在包厢里。 荆楚瞠目,气得咬牙,那肉圆他才吃了一个! “回府。” 秦惊羽起身朝外走去,荆楚满脸肉疼的跟着站了起来,离开包厢后随手拽住一名店小二,让他把里面的菜打包好了送瑞亲王府去。 谢星辰的速度很快,带着天香馆的菜一同来到了瑞亲王府,随手把食盒交给黄长史。 “主子和我们都还没吃饱,劳您把这些菜给我们热热再摆上。” 第38章 团灭 瑞亲王府,花厅。 秦惊羽看完谢星辰送来的资料,眉心的川字缓缓消失。 “通知花夫人,近几日不要外出。” 谢星辰眼疾手快的从荆楚面前抢了根羊蹄,看着他火大的样子,贱兮兮地啃了一口。 “主子,不行呀,每年这个时候,花夫人都要出门游历,你突然不让人家外出,总得有个理由吧。” 秦惊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取出火折子把资料点了,扔进铜盆里。 “每年都出去,还不是没找到?你告诉她,今年暂缓出门,或许我能帮她找到她想找的人。” 听到这话,谢星辰羊蹄也不啃了,两眼认真地盯着秦惊羽,“主子,咱可不能拿这事开玩笑。” 秦惊羽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看我像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谢星辰缩了缩脖子,“我会如实传达给花夫人的。” “快点吃,吃完干活,这次若还不能把人揪出来,你自己去刑堂领罚。” 想到取蛊那天满天蜂鸟的情景,秦惊羽眼底寒光闪烁,一股凛冽的杀意自他身上向四周蔓延开来。 谢星辰和荆楚对视一眼,默默加快了嘴巴的动作。 嘴巴嘴巴,再吃快点。 十只引路蜂,摘星阁便兵分十路,陆续把十只引路蜂放了出来。 冷不丁从狭小的空间中出来,引路蜂像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转了几圈,随即慢慢恢复了正常,开始朝着追踪粉离开的方向追去。 如此过了三天,十只引路蜂全部失去了联络。 接到汇报,谢星辰黑了脸,脑中不期然闪过那日秦惊羽说的话,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默哀。 “引路蜂消失地点都记下来了吗?” “都在这了。” “给我吧。” 谢星辰缓缓吐出一口气,接过资料正准备出门,便听到手下人来报, “阁主,瑞亲王带着王妃来了。” 谢星辰怔了怔,把资料收好,一脸平静的走下楼,却没有见到人。 “人呢?” “江长老把人带去后院了。” “后院?” 谢星辰皱了皱眉,后院是摘星阁女使的活动场所,江长老怎么会把主子带去那? 正想着,他便看到江长老从后院走了出来。 ...... 摘星阁后院,茶室。 花夫人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人,脸上看不出悲喜。 “主子,您知道,我这门手艺向来传女不传男,所以,恕难从命。” 秦惊羽端起茶杯,“花夫人,若你还想找到那个人,这话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闻言,花夫人瞳孔骤缩,“您是在威胁我吗?” 秦惊羽喝了口茶,不再言语,这个态度看在花夫人眼里,无疑是他默认了。 林非晚蹙了蹙眉,内心那股执念忽然散了,她若早知道花夫人是这个态度,今日绝不会让秦惊羽带她来这。 她只是想让纪良学学那么好吃的点心是怎么做的,但若师傅有规矩,不愿教,那算了便是。 “惊羽师兄,算了,是我太冒昧了,不要为难花夫人了。” 秦惊羽还想说些什么,林非晚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朝外走,“花夫人,实在抱歉,今日之事你且当没发生过。” 纪良对花夫人鞠了一躬,乖乖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出去。 秦惊羽看着胳膊上的手,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花夫人怔怔看着这一幕,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离开茶室,林非晚放开秦惊羽,“惊羽师兄,我若知道你说的办法是威胁厨师,一定不会跟你来这的。” 她是爱吃不错,但也知强扭的瓜不甜,一个被逼着教出一身技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保留? 有所保留,哪怕只是一点,都不会是一样的味道。 秦惊羽眼底闪过笑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前额,“好了,别生气了,是我考虑不周,我道歉,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眼珠子转了转,“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是不是该送我点东西?” 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惊羽,一双桃花眼里,一只写着“想要”,另一只写着“糕点”。 秦惊羽轻笑一声,唤来摘星阁的掌事,“把阁内所有点心打包好,送到林院正府上去。” 不远处,谢星辰一口茶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某人脸上的笑容。 忽然,他想到什么,掏出怀里的资料,一个闪身来到两人面前。 “主子,王妃,好巧,呵呵......呵呵......” 对上两人无语的目光,谢星辰摸摸鼻子,笑声略显尴尬。 “有事?” “有有有,那十只引路蜂......”谢星辰垂下头,“全军覆没了。” 秦惊羽眼中寒光乍现,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自他身上弥漫开来,如寒风过境,让人止不住地战栗,“去三楼。” 林非晚想了想,转头对纪良说了句话,随即疾步跟了上去。 根据记录,十只引路蜂里有六只集中消失在两个地方,其中必定有猫腻。 “王妃,引路蜂放出去会不会迷路?” “不会。”林非晚摇头,“引路蜂认路的本领堪比老马,即使失去追踪目标,也能原路返回。” “就算真在野外遇到危险,这六只引路蜂消失的地方怎么说?” 话落,她伸出手点在地图中两个被标记的位置上,一脸严肃。 她的引路蜂可是要历经重重筛选才能出来接任务的,若全部野外遇难,她毒雾山庄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惊羽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冷声道:“这两个地方,给我查!” 谢星辰面色一正,领命退了下去。 林非晚看着他离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两处地点在谁名下?” 秦惊羽皱了皱眉,“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那好,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非晚没有再多言,碧波楼的规矩在那,她不能过多插手皇室纷争。 秦惊羽把地图卷了起来,“我送你。” 看着林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秦惊羽转头去了白虎军营。 马车里,林非晚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碧波娘子,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魅娘,我没有插手这次的事。” “哎呀,奴家不是为这个来的,奴家只是想告诉你,上次给你的引路蜂拿错了。” 第39章 下跪 林非晚缓缓放下捏在眉心的手,眼底的温度逐渐褪去。 “拿错了?” 魅娘微微垂首,脸上的媚态全然消失,“那批引路蜂是残次品,抱歉,少东家,碧波楼的规矩不能破。” 她曾想过隐瞒这件事,顺着摘星阁的思路将引路蜂的死栽赃到暗处的敌人身上,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与其日后被查出来,不如她主动坦白。 林非晚静静地看着她,眸底弥漫着淡淡的失望,一股令人心惊胆颤的冷意瞬间填满了整个车厢。 魅娘脸色发白,头垂的更低了, 纪良不知发生了何事,缩在车厢一角,默默无言,整个人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碧波娘子,你逾矩了。” 林非晚清冷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魅娘的心,“碧波楼不得插手皇室纷争,但若连挣皇室成员的钱都禁止,首先违规的便是你。” “你莫不是忘了,有多少位皇室成员在碧波楼砸过钱?” 魅娘闻言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自八年前开始,我便经师父引见和皇家开始了合作,经我手研制出来的毒药和解药,大半都卖给了皇室。” “如今,不过是卖几只引路蜂,你便上纲上线,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最初的愠怒过去后,林非晚冷静下来,再来看魅娘的举动,只觉得处处是疑点。 出现在外界的引路蜂,每一只都是由毒雾山庄训练好之后送出来的,或许会生病,但绝不会出现残次品。 而且,魅娘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既已答应卖掉引路蜂,就不会再作妖。 那批出问题的引路蜂,指不定是谁的责任。 想到这,她眯了眯眼,伸手抬起魅娘的下巴,犀利的目光直直看进她心里。 “魅娘,你在替谁遮掩?” 魅娘瞳孔一缩,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暴露了问题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抱歉,是我御下不严,你便当是我的责任吧。” 对这个回答,林非晚并不意外,她松开手,玩味一笑,“碧波楼里,能让你舍身相护的,好像并不多。” 魅娘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没有说出是谁。 林非晚哼笑一声,“的确是你的责任,身为楼主,御下不严,偷换货物,严重损害了毒雾山庄的名声,我会如实将情况汇报给师父。” 说完,她不顾魅娘惨白的脸色,到街角隐蔽处将人赶出了马车。 回到林府,摘星阁的点心已经先一步到了。 林非晚将所有点心分成分量不等的六份,送了纪良一份,“你尝尝这个点心,试试能否复刻出来。” 纪良鼻子动了动,清澈的眸子为之一亮,牢牢捧住手里的托盘。 看到他这个反应,林非晚轻轻一笑,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些。 ...... 摘星阁的调查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引路蜂消失的那两处地点,摘星阁明里暗里进行了两次搜寻,但都一无所获。 林非晚知道是引路蜂的问题,但这时候把问题捅出去,她不确定摘星阁会对碧波楼做些什么。 到底是背靠皇权的组织,若真想为难一个民间组织,办法还是有不少的。 正当她烦躁的揉乱了雪团一身毛时,林清欢气呼呼地跑进她的院子。 “姐,你快看看去吧,容......萧逸兴他娘把咱娘堵家门口了!” 林非晚猛地站了起来,怀里的雪团掉在桌上,“怎么回事?” 从魔爪中逃脱出来的雪团,趁机溜之大吉。 “萧逸兴他娘这几日每日都来,娘一直不肯让人进来,今日她不知发了什么疯,趁娘赴宴回来跪在地上拦住了娘。” 林清欢气得小脸通红,“外面都是看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她了呢。”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抬手摘下挂在屏风后面的荷包挎在身上,“她来干什么?” “听说是为那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求情。”林清欢撇撇嘴,“听说那家伙近几日一直流连酒楼,常常喝个烂醉。” 近些日子,三甲进士陆续都得到了任用,状元郎求了外放,到地方上当一名小小县令,榜眼进了户部,担任小小侍郎。 不论是县令还是侍郎,都是受皇帝重用的表现,唯有萧逸兴,只当了个小小的编修,名声虽好听,但实际权力并不大。 而且这个职位可操作的空间很大,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探花郎,三五年难见皇帝的面都是正常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府门前,只见路对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母身上,萧母身前,站着脸色铁青的黄琼。 阵阵议论声从人群里传出来,夹在深秋凛冽的风中,飘到了黄琼母女耳中。 “真是人心不古,林萧两家可是世交,如今林家攀上了瑞亲王府,便瞧不上从前的旧相识了。” “你知道个屁,分明是萧家背信弃义在先,高中探花后狗眼看人低,攀上了安乐郡主,瑞亲王是后来的。” “不论谁先谁后,既然林家因祸得福,就高抬贵手放过萧家呗,何苦把人逼成这样?” “听说是瑞亲王为了给林姑娘报仇,才让圣上不许重用探花郎的,十年寒窗却换来这等待遇,萧夫人也是心疼孩子。” “......” 人群中最初还有人说萧母活该,渐渐地,人们讨论的,便只剩下为读书郎鸣不平了。 十年寒窗苦,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高中探花,却因儿女私情毁了前程,实在令人唏嘘。 这些声音如利箭般刺向黄琼的耳朵,气得她浑身直哆嗦。 萧母还在苦苦哀求,声泪俱下,“阿琼,我求求你,只要你让阿晚帮大郎说说情,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你住口!”黄琼高高抬起手,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萧母的头歪向一旁。 热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 萧母捂着脸,久久没有抬头,来之前她便想到会有这一遭了,只要能帮到大郎,几个耳光又算什么呢? “天下学子千千万,不是只有你家大郎寒窗苦读,但只有你家大郎背信弃义,品行不端!” 第40章 毒王 “萧家败落十二载,林家便帮了十二年,你扪心自问,这十二年里,我林家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提起过去,黄琼一脸愤怒,她只恨没有早点看清萧家人的真面目,险些害了她的女儿。 萧母只是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放过我的大郎,他好不容易高中,不能这么蹉跎时光啊。” 萧母哭着,跪着靠近黄琼,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裙。 琼掰开她的手,用力甩开,“有本事你跪到圣上面前,求圣上收回成命,在这跪着,圣上可看不到。” 萧母不甘心,还想再抓住黄琼的裙摆,忽地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指尖擦着她的鼻子拉住黄琼的胳膊,把人往后带了带。 “萧夫人,令郎的任命是圣上钦点,你口口声声求我母亲,让我帮令郎说情,难不成是对圣上的决断不满?” 在萧母反应过来之前,林非晚一顶高帽子扣下去,萧母瞬间失声了。 对圣上不满,这话若是传到圣上耳中,萧逸兴连翰林院编修的位置都保不住。 林非晚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她微微弯下腰,不容拒绝地将人拽起来,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你若不想再失去安王府这门亲家,最好不要再做出任何有损萧家颜面的事。” 萧母脸色惨白一片,顺着她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 林非晚拍了拍她衣裙上的土,“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母咬着牙,面色复杂的低着头跑开了。 林非晚看了一眼还不肯散去的人群,淡淡说了声:“怎么?你们也觉得圣上的决断不够英明,想要为萧逸兴打抱不平?” 话音未落,前一刻还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瞬间像大难临头似的,各自散开了。 长街之上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余一辆马车在路中央格外显眼。 林清欢一脸欢喜的搂住林非晚的胳膊,“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吓跑了。” 林非晚笑了笑,扶着黄琼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气急攻心,肝气郁滞,娘,你得想开点儿,为了那种东西搭上自己的健康不值得。” 黄琼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萧母不可能不知道萧逸兴具体做了什么,明知他做了什么还来求她,真是…… “这很正常,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林非晚眯起眼睛,看着停在三人面前的马车,心里乱糟糟的。 林清欢也注意到了马车,好奇地问:“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停咱们家门口了?” “我师父的。”林非晚看着车帘上的标志,跟母亲和妹妹说了一声,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弟子林非晚,恭迎师父大驾。” 话落,马车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只白皙细腻的大手撩开车帘,弓着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 毒雾山庄庄主携厨神驾到,林府顿时忙碌起来。 纪良化身买菜郎,亲自去外面买来了顶顶新鲜的食材,回到厨房接着给师父打下手,顺便汇报这几日的情况。 前厅,当值归来的林征和毒雾山庄庄主,即毒王赫连修坐在主位上,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林征不是第一次见赫连修,但每次见到赫连修都会有一种看到皇帝的感觉,倒不是说两人长得像,只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简直是一模一样。 “赫连兄,感谢你把阿晚教的那么好,今日你若不嫌弃,便在我家住下吧。” 赫连修哈哈一笑,摇摇头,“我在京城有两处房产,便不在贵府叨扰了,回头咱们再好好聊聊。” 林征再三挽留,实在拧不过他的脾气,只好随他去了。 林非晚瞅准时机,走进前厅把人叫进了她的配药房,“师父,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您汇报。” 赫连修扫了眼打扫得一丝不苟的房间,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重要的事还得避着人?” 林非晚缓缓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如实道来,顺便提了一嘴魅娘欺上瞒下、包庇属下的事。 引路蜂事小,毒雾山庄的信誉是大,若外界人人皆知毒雾山庄故意卖有问题的引路蜂给客人,以后还怎么敢和他们合作? 赫连修纤细的指尖在桌上轻叩,“魅娘那边我去处理,惊羽毕竟是你师伯的关门弟子,只要把握好度,适当帮一把没什么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非晚附和道,“只是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恐怕不能再用引路蜂,这样一来,要帮惊羽师兄,只能我出面了。” “那便你去吧。”赫连修点点头,他的须发已经花白,但皮肤依旧如年轻时一般,不仅没有老年斑,还丝滑有弹性,比之少年也不遑多让。 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更是看不到半点老年人会有的浑浊。 每个被那双眼睛看着的人,总是会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次我和你纪叔叔提前过来,后续你外祖的镖局还会把我准备的礼物送来,这些日子我再在这里逛逛,随便买点东西,全当师父送你的嫁妆了。” 赫连修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你初到我身边仿佛就在昨日似的,一眨眼,你都要嫁人了。” “师父,我和惊羽师兄的婚事是……” 林非晚正想解释,话没说完,门口便传来敲门的声音。 “大小姐,瑞亲王殿下来了。” 闻言,赫连修笑着站了起来,“摘星阁的速度还挺快,难怪能用短短两年的时间,抢走碧波楼四成左右的客源。” 明明是欣赏的语气,林非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危险,默默在心里为秦惊羽掬了一把同情泪。 碧波楼是毒雾山庄最大的收入来源,平白被人抢了近一半的生意,师父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没有露出分毫,跟在师父身边朝前厅走去。 还没进门,赫连修便高声道:“惊羽,师叔的好大侄儿,快让师叔看看,你野出去这八年变成了何等模样?” 第41章 色心 萧母浑浑噩噩推开家门,院中冷冷清清,唯有几片枯叶晃晃悠悠落在她脚下。 她踉跄跨过门槛,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埋首呜咽出声。 压抑哀怨的哭声还没传出大门,便被呼啸而至的寒风撕得稀碎。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她哆嗦着止住哭声,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小院。 自萧家败落,她便用体己钱买了这处小院,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 那时候日子虽比不上从前,但林家常常补贴,再加上她做刺绣也能换钱,日子也还过得去。 她想不明白,林家从前明明那么喜欢大郎,也知道大郎读书有多苦,为何这次非要毁了他不可? 阿晚那孩子,明明没有受到伤害啊? 望着不远处枝叶稀薄的桂花树,萧母只觉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萧母陷入昏迷时,林府正大摆宴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作为全场唯一敢为难秦惊羽的长辈,赫连修一连出了好几个难题,直问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惊羽红了脸。 最后,还是林征看不下去了,笑着转移了话题。 “今日便先放过你,待你们大婚时,咱们再好好过过招。” 赫连修干了杯中美酒,顺着林征展开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待宴席散去,月亮已经爬到树顶了。 赫连修拒绝了林征的挽留,带着厨神纪德裕以及车夫,如来时那般,驾着马车离开了。 林非晚作为弟子,亲自把人送到府门外,看着马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头看向等在一旁的男子。 “惊羽师兄,你还好吗?” 醉酒后的男子,眉若远山含黛,往日淡漠的眸子像是注入了一汪春水,水盈盈的,看着温柔极了。 泛红的脸颊像冬日盛放在墙角的梅花,不见半分平日冷厉的模样,看的人心痒痒的。 林非晚像是被蛊惑了,走到距离男子仅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那双迷蒙的眼睛,伸手便欲抚上他的脸。 “师兄......” 大胆的举动看呆了还未离开的林征夫妇等人,林征正欲开口喝止自家女儿的轻浮举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巴便被人捂住了。 对上自家夫人恶狠狠的眼神,林征主动闭上嘴巴。 黄琼哼了一声,悄悄招手叫过康伯等人,踮着脚尖退回府内。 圣上赐婚,三书六礼只差亲迎,占点便宜怎么了? 反正吃亏的不是女儿,瑞亲王牺牲下美色也没什么吧。 正沉浸在美色中的林非晚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纤细的手指轻轻从他嘴角向上滑,略过坚挺的鼻梁,丝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眼看那只手即将抵达眉心,一记响亮的响鼻声突然炸响,唤回了林非晚的注意力。 她眨眨眼,看着自己不安分的手指,对上秦惊羽无辜的眼睛,嘿嘿笑出了声。 把手背到身后,她看了眼身后不知何时来的荆楚,两颊飞起淡淡嫣红,“那个,你的人来了,路上睡点,我回去慢了。” 说完,她佯装淡定地转身回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进入大门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连忙命下人关门。 厚重的红色大门抵在门槛后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荆楚全身僵硬,忽然感觉一股凛冽的寒意铺天盖地朝他涌来,他慢慢抬起头,恰好撞进一双漫天冰雪的眸子里。 恍惚间,他仿佛一只被人拔了全身羽毛的苍鹰,空有翅膀,飞不起来,只能任由冰雪一点点将他掩埋。 直至一声冷哼自天边传来,瞬间,他如梦初醒。 “爷......” 看着半点醉意也没有的秦惊羽,荆楚低头认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家爷竟然使美人计! 真是...... 秦惊羽钻进马车,“明日换辆马车。” “是。”荆楚摸了摸鼻子,驾着马车拐了个弯,朝瑞亲王府而去。 另一边。 林非晚回到房间,抱住蹲在桌上啃核桃的雪团滚到床上,把头埋在它暖暖软软的肚子上。 “唔唔唔,雪团,我竟然对惊羽师兄见色起意了......” 雪团像是习惯了似的,两只小脚丫搭在林非晚脑后,两只前爪依旧抱着核桃仁啃得开心。 小家伙随了主人,爱好美食,荤素不忌,每日不是在吃,便是在找食物的路上。 嘴上虽然在叫着,但她仍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忆秦惊羽醉眼迷离的样子,笑得像个傻子。 原来醉酒后的秦惊羽这么诱人啊...... 夜渐渐深了,窗外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落叶声,再无半点声音。 自那日后,林非晚一直躲着秦惊羽,每日跟在师父身边,看着他惩戒魅娘,揪出了私自培育引路蜂的舞娘玲珑。 看到玲珑的脸时,林非晚才明白为何魅娘这么维护她。 那张脸,和魅娘曾经死去的妹妹碧青,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不是她亲自为魅娘的妹妹收的尸,确定人真的死了,她真怀疑眼前的玲珑就是碧青。 引路蜂的培育过程很严苛,稍有不对,培育出来的引路蜂就是残次品,非但不能追踪敌人,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所以毒雾山庄一直严禁任何人私自培育引路蜂,玲珑此举,明知故犯,再加上损害毒雾山庄名声,罪加一等。 最后,玲珑被降为碧波楼粗使丫鬟,每个月都要领十鞭的惩罚,一年以后方可结束。 听到这个结果,魅娘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把人带离碧波楼,就不是大问题。 解决完碧波楼的问题,林非晚趁机把师父带到隔壁的铺子里。 “师父,我想把这间铺子挂在毒雾山庄名下,唔,做些......关于内调外养的养生生意。”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没办法,她精通的是毒,总不能把毒药摆在明面上吧? 和毒相关的,便是医了,什么美肤、美体的方子她有一堆,而能达到预期效果的,不外乎内调外养。 而且,这内调外养不止能做女儿家的生意,男子也可以。 瘦一点,壮一点,久一点,嘿嘿,她会的稍微有点杂。 第42章 委屈 在不危害毒雾山庄利益的前提下,赫连修一直是个好师父。 “只要钱到位,别说挂山庄名下,就是挂为师名下也没问题。” 林非晚连连点头,“规矩我懂,和师兄们一样,每年三成贡,对吧?” “这是你开的第一间铺子,用不着三成,每年一成贡,等你以后有钱了再涨。” 赫连修摆摆手,定了小徒弟往后需缴纳的岁贡,他是庄主,他说了算。 林非晚闻言笑开了花,屁颠屁颠跑到师父身后捏起肩来,“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等安王把那处二进小院布置好了,我定把最好的房间留给师父。” 赫连修嘴角勾起宠溺的笑,在她高超的按摩技艺下放松下来,微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安王把那处二进小院赔你,虽不安好心,但总算坏心办了好事,离碧波楼近一点,平时也能有个照应。” 林非晚头也不抬,“碧波楼的护卫还是差了点,我想用毒把院子保护起来,谁若不长眼,哼哼......” 威胁的意味十足。 她非常讨厌陌生人在家里飞檐走壁,论武功,她只有轻功拿得出手,打架她不行,用毒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她的师父,赫赫有名的毒王,在她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想要安然从她布置的毒阵中走出,都做不到。 赫连修欣慰地点头,“不错,有为师当年的风范,毒肯定是要下的,为师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那,辛苦师父了。”林非晚从肩膀捏到胳膊,“师父,上次我托三师兄给您带的千年雪参,您试了吗?效果如何?” 听到这话,赫连修朗声大笑,愉悦的笑声传出去好远,“试了,不愧是千年雪参,药力十足,那么大一支千年雪参送给我,你不心疼吗?” 赫连修毒王的名号由来已久,早年间,他以身试毒,伤了根基,才逐渐淡出江湖。 隐退之后,他苦心钻研医术,亲自试药,配合药膳养生,才逐渐把身体调养得稍微好一些。 而所有药材中,千年雪参是效果最好的。 林非晚笑眯眯的,不以为意,“我这不是还有一支吗?淮南王眼睛都不眨地拿出一对千年雪参,好东西不少哦。” 赫连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良久,他拍了拍林非晚的手背,“歇歇吧。” 林非晚应了一声,正准备坐下来时,护院来报,瑞亲王找来了。 赫连修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那小子不是来找我的,你去吧,我想借你的地盘休息休息。” “是,师父。” 林非晚起身走了出去,看到站在后门的秦惊羽,脑中不期然闪过他醉酒的一幕,耳朵热热的。 她舔了舔嘴唇,努力晃掉脑海中的画面,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惊羽师兄,你怎么来了?” 秦惊羽瞥了眼她充血的耳尖,眸底满是笑意。 “我来告诉你,安王已经把那处小院收拾好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闻言,林非晚瞬间把心里那一点小尴尬抛到脑后,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当然要。” ...... 恢复原样的小院,假山流水,茂林修竹,移步换景,看着便心旷神怡。 林非晚自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嘴角便控制不住地想和眼角汇合,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恋人久别重逢。 她的眼睛略过院中每一处风景,殊不知,在她身后,有一双眼睛,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她在看景,他在看她。 两人把整个院子逛了一遍,最后又绕回到了距离大门不远的凉亭里。 凉亭当初没拆掉,如今只是换了一套大理石的桌凳,还贴心的铺上了隔绝寒气的织锦垫子。 林非晚记不得今日是第几次点头了,“没想到,安王还挺大方的。” “你治好了安乐和太妃的顽疾,他这个人,虽然莽撞些,但对人好时是真没坏心眼的。” 秦惊羽勾了勾唇角,“你以后打算怎么处置这里?” “布置布置,以后这就是我第三个家了。”林非晚坐在垫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感慨道。 秦惊羽暗自皱眉,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第三个?” “林府、毒雾山庄、这儿,可不就是第三个吗?”林非晚没有察觉到异样,掰着手指头介绍着。 秦惊羽抿了抿嘴,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是按时间排的序?” “对呀。”林非晚歪了歪头,对上他深邃似海的眸子,脑子不听使唤的闪过一些画面。 她眼睛闪了闪,佯装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咽了一口口水。 完了,以后不敢和惊羽师兄对视了。 秦惊羽嘴角勾了勾,轻声道:“这么说来,瑞亲王府以后会是你第四个家喽?” 他忽然很后悔,早知道不该让荆楚督促安王府的人这么快把这里修好的,不然,他的家在她心里怎么也能排第三。 林府和毒雾山庄他争不过,如今,竟让一个小破院子抢在了前面! 某人完全忘了,是谁在安王府为林非晚解围后,又特地拐了回去,只为了让安王早点把修院子的钱给到位。 林非晚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怔了怔,随即点了头。 “应该是的吧。” 她说的不是很肯定,因为她也不确定,瑞亲王府是否会成为她第四个家。 两人的婚事只是各取所需,若以后他有了想娶回家的人,会不会把她请出去? 不知为何,想到这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发生的事,她心口闷闷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秦惊羽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皱了皱眉,手背轻轻覆上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林非晚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眸底深处莫名有些委屈。 秦惊羽眼睛暗了暗,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怎么了?” 林非晚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我......” “谁?” 秦惊羽警惕地将林非晚护在身后,拧眉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雪貂,“这里怎么会有......” 话没说完,林非晚便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雪团?” 第43章 宝贝 林非晚捞起雪团抱在怀里,按着它的头朝秦惊羽点了点,捏着嗓子搞怪道: “雪团见过瑞亲王殿下。” 秦惊羽瞠目,哭笑不得地揉上她的脑袋,“调皮。” 林非晚微一沉腰,动作丝滑地从他掌下滑了出来,“别揉乱了,荷香很辛苦才梳好的。” 秦惊羽手在半空顿了顿,随即改揉为拍,目光一寸寸扫描着她怀里的小家伙,冰冷的目光让敏锐的雪团进入了戒备状态。 “嘶嘶......” 秦惊羽微一挑眉,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雪团身上的毛瞬间炸成了球。 林非晚低下头,顺着雪球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男子,微眯了下眼睛,随即伸出手捂上他的眼。 “惊羽师兄,你是要吃了我的雪团吗?” 秦惊羽微微一愣,纤长的睫毛轻轻扫过她温温软软的掌心,鼻尖充斥着撩人心弦的桂花香气,让他心里痒痒的。 “阿晚......” 略显喑哑的声音出口,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拉满。 林非晚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心底漫上一股无法言说的紧张。 “怎......怎么了?” 秦惊羽抬起胳膊,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手,“其实,我......” 话没说完,林非晚忽然一声惊呼,抽出捂在他眼睛上的手,“雪团,你快回来。” 眼前骤然恢复明亮,秦惊羽只听到一声噗通落水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时,便看到林非晚神色焦急地站在池塘边。 刹那间,他周身仿佛有黑色火焰在跳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清明。 “阿晚,怎么回事?那个小东西呢?” 林非晚头也不回地指着池塘,“雪团不知怎的了,突然挣开我跳进去了。” 眼看便到立冬,经历过一番折腾又重新恢复的池塘光秃秃的,连半支残荷都看不到。 这样的好处便是,站在陆地上便能看清楚水下的动静。 秦惊羽冷眼看着水面上零星的气泡,瞥到身旁人不加掩饰的担忧,心里酸酸的。 “雪貂,应该会游泳吧?” 林非晚怔了怔,“雪貂是会游泳的,但雪团它......”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她眉眼间闪过一丝尴尬,“它小时候差点被水蛇缠死在湖里,水性不太好。” 她记得,自它小时候出事后,雪团便很少下水,即便捕捉食物,也基本都在陆地上。 这次竟然不顾一切跳入池塘,倒像是...... 林非晚想到了什么,桃花眼顿时冷了下来,对雪团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只有一个。 看着她忽然冷下来的俏脸,秦惊羽皱了皱眉,“怎么了?” 林非晚盯着水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桃花眼似笑非笑,为她平添了几分媚色。 “惊羽师兄,这下面有宝贝呢,雪团它,鼻子灵得很,最擅长找宝贝了。” 秦惊羽看着她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他好像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充满了危险。 就像一团火焰,危险却妖娆,扣人心弦,让人忍不住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时,安静的池塘忽然有了动静,一团雪白从岸边爬了上来,嘴里叼着一只金黄色的......大虫子。 林非晚连忙把雪团拎了起来,从它嘴里取下那只颜色过分美丽的大虫子。 “呜呜......” 雪团不满地挥动着小爪子,仿佛在说:那是我的东西,我的! “乖,我用十只金环蛇跟你换。”林非晚双眼紧盯着手里的虫子,心里有个不太肯定的念头。 雪团“呜呜”抗议,它才不要金环蛇,这东西可比金环蛇好吃多了。 它的反应让林非晚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要知道,动物比人拥有更敏锐的洞察力,不论是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对食物的认知。 它不愿意换,只能说明这东西有多毒。 林非晚瞥了眼装死的虫子,“再加十条银环蛇,十条竹叶青,十条五步蛇,雪团呐,你是那么聪明一只貂儿,是想吃一顿还是吃很多顿,嗯?” 上扬的尾音,半是诱惑半是威胁,颇有种哄骗小孩子的感觉。 秦惊羽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一人一宠,目光略过那只颜色金黄的大虫子时,眸底闪过一抹深思。 这就是阿晚说的宝贝? 一只怪异的虫子? 雪团眨巴眨巴黑珍珠似的小眼睛,艰难地扭过头,四只爪爪自然下垂,一副认命的模样。 林非晚轻笑一声,拎起小家伙凑到眼前,在它粉粉的小鼻子上亲了一口,“真乖。” 雪团害羞地用前爪捂住眼睛,小嘴巴努力朝前凑。 忽然,它的嘴巴被捏住了,一股陌生与危险的气息笼罩住它整个身子。 “这小东西才下了水,脏得很,还是先清理干净吧。” 秦惊羽黑着脸提着雪团的脖子把它接了过来,冷冷扫了眼小东西后爪中间的小小貂,以及那两颗不甚明显的蛋蛋。 还真是个公的。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亦或是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太明显,林非晚迅速把雪貂抢了回来。 “那个,惊羽师兄,我要把这虫子给师父看看,今天的事,你记得保密。” 说完,她拎着雪团朝后门跑去,只扔下一句:“对了,别忘了锁门。” 秦惊羽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连凛冽的寒风都退避三舍,绕着他转了个圈,卷动枯叶跳起了舞。 荆楚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在心里叫了声苦,小心翼翼凑了上去。 “爷,消失的引路蜂,回来了......好像还带回了些别的东西。” 秦惊羽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冷如深渊寒潭,令人不寒而栗,“别的什么东西?” 荆楚缩了缩脖子,“也是蜂,但个头明显要大一些......” 想了想,他建议道:“兄弟们对引路蜂知之甚少,要不要,请王妃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话音落下,他惊讶地身旁的空气逐渐回暖,连风呼啸的声音都小了下来。 “阿晚现在应该在安王赔她的那个铺子里,你去请人,我回去布置一下。” 第44章 化尸 白日里的平康街简直比义庄还要安静几分。 林非晚拎着雪团飞奔回商铺后院,瞥到在墙角洗菜的纪良,随手把雪团扔了出去。 “纪良,帮我把雪团洗干净。” 纪良慌忙站起来,提起衣摆接住雪团,对上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笑着松了口气。 “团子,你这是在哪祸害的?都湿透了,不会是下水了吧?” 雪团麻溜在衣摆里站起来,小爪爪兴奋地比划了一阵,然后指向林非晚的方向,拍拍胸脯,小模样神气的不得了。 纪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说你下水了,还在水里找到了宝贝,我们团子真厉害。” 雪团一屁股坐了下去,四肢摊开躺在衣摆里,一副累惨了的模样,逗得纪良哈哈大笑。 “正好我烧了热水,给你泡个澡,驱驱寒吧。” 说着,他捧着雪团进了厨房。 纪德裕收回看热闹的目光,扭头看向自林非晚回来后便一脸严肃不说话的老伙计。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赫连修捏在手里的黄金虫,瞳孔猛地放大了几分。 “你们从哪找到的黄金虫?” 话音落下,前一刻还在大眼瞪小眼的大小毒王,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赫连修沉吟一声,“老纪,你说这虫子叫黄金虫?是我知道的那个黄金虫吗?” 纪德裕神情严肃,从赫连修手里接过假死状态的黄金虫,转着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就是黄金虫,不过它比我曾经见过的都要大,我见过的那些,七八个加一起能有这么大就不错了。” 听到这话,赫连修和林非晚面面相觑。 “不过,我记得,黄金虫只有云谷那边有,什么时候京城也有了?” 纪德裕皱了皱眉,“丫头,这只黄金虫是雪团找到的吗?” 林非晚颔首,“今日我和惊羽师兄去检查院子,雪团不知怎么跑了过去,一头扎进池塘把这东西抓了上来。” 这时,纪良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从厨房出来,雪团正在盆里玩得开心。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雪团只对毒物感兴趣,越毒越宝贝,换这一只虫子,足足花了我四十条毒蛇。” 纪德裕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难道,这只黄金虫已经不是虫了,是......” “嘘!” 关键时刻,赫连修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纪德裕瞳孔一缩,不再言语。 不知为何,林非晚莫名想到了太后身体里的香姑子,心头闪过莫名的感觉。 “师父......” “请问,林大小姐在这吗?” 荆楚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打断了林非晚未说完的话。 一时间,赫连修、纪德裕、纪良、雪团和林非晚一起看了过去。 被五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荆楚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王妃,您能出来一下吗?” 林非晚起身走了过去,“惊羽师兄让你来的吗?” 荆楚连连点头,苦哈哈地道:“王妃,您那引路蜂带着别的蜂种回来了,能劳烦您跟我去看看吗?” 闻言,林非晚面容一肃,扭头看向师父,恰好撞进师父辨不出喜怒的眸子里。 “既是引路蜂出了问题,你便去看看吧。” ...... 林非晚跟着荆楚来到摘星阁时,三楼书房里已经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 十只引路蜂回来了六只,带回了六只个头大一倍有余的不知名蜂种,十二只蜂分开关在软烟罗做的布袋里。 林非晚检查过后,从荷包里扒拉出了一红一白两个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分别撒在两只袋子里。 眨眼间,撒了白色瓶子里粉末的引路蜂尽数化为一滩尸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而另一只袋子里的蜂虫仿佛被吓到似的,在袋子里乱转起来。 书房里,充斥着嗡嗡嗡的声音。 “行了,把这六只蜂放生吧。” 林非晚拍了拍手,转身发现身后除了秦惊羽外,一个人也没有,再仔细一看,荆楚和谢星辰正站在墙角瑟瑟发抖。 两人对上她的视线,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王妃,您那白瓶子里装的是......” 荆楚指了指还放在桌上的白色瓷瓶。 林非晚微一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要不要给你们试试?” “不不不不......” 荆楚和谢星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林非晚忍着笑,叹息道:“可惜了,我还想把瓶子里剩的药粉送你们呢,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化尸粉的配方吗?” 荆楚和谢星辰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意动。 江湖上早有化尸类剧毒,但那是化尸水,保存不易不说,稍不注意还容易自取灭亡。 他们之前退避三舍也是怕误伤,若化尸水变成化尸粉...... 秦惊羽睨了眼两个没出息的手下,起身打开了装有大个头蜂虫的布袋。 林非晚连忙打开窗户,让它们飞了出去,然后迅速关上窗户。 “阿晚,那六只引路蜂是怎么回事?它们带回来的那东西......” 秦惊羽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林非晚抿了抿嘴,低头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黄金,一脸肉痛地放在桌上。 “抱歉,之前卖给你的那十只引路蜂是残次品,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检查,钱退你。” 秦惊羽眯起眼睛,看着桌上那两锭金元宝,心里很不爽。 “那六只大个头的蜂很有可能是敌人放出来跟踪引路蜂的......” 林非晚一脸歉意,“不过你们放心,我给它们撒了能刺激发情的毒药,那几只蜂回去后会疯狂交配而死,和它们交配的蜂也会中毒,全部死翘翘。” 秦惊羽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若它们全死了,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简单。” 林非晚冲他讨好一笑,“雪团鼻子灵得很,我可以让它帮忙追踪,它很厉害的,只要是有毒药和蛊毒的地方,不论对方藏的多深,它都能找的到。” 第45章 礼物 听到雪团擅长追踪毒药和蛊,秦惊羽眼前浮现出那小东西从池塘爬出来的画面。 他若没记错,那小东西上岸时,嘴里曾叼着一只金黄色大虫子,阿晚像哄小孩似的,用四十条毒蛇才哄到手。 难道,那只金黄色大虫子有剧毒? 他正欲开口问清楚,一抬头,正巧撞入一双透着讨好和祈求的眸子里,心倏地软了。 伸出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他轻声道:“说吧,想求我干什么?” “嘿嘿。”林非晚摸了摸一点都不疼的额头,坦白道:“请雪团帮忙得准备礼物,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借我几个身手好的人使使呗。” 秦惊羽面色不变,“那小东西喜欢什么?我让荆楚去准备。” “它喜欢的东西不太常见......”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像金环蛇、银环蛇、五步蛇、竹叶青一类的蛇虫都可以,它嗜毒,越毒越好。” 今日许诺给雪团的毒蛇还没搞定,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存些货,她有种感觉,接下来需要雪团的地方还很多。 秦惊羽挑了挑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笑意,“荆楚,听到了吧,快去准备。” “是。” 略带哀怨的声音从荆楚口中传了出来。 他一步步从墙角挪了回来,距离林非晚仅三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目光在那只小巧的白色瓷瓶上流连不去。 “王妃,此去一行,或有性命之忧,您可否送点解药以防万一?” 林非晚蹙了蹙眉,“我手中没有现成的解药,不如,我现在回去给你配?” 十二岁的时候,她便不再配制蛇毒的解药了,手边实在没有现成的。 闻言,荆楚眼睛闪了闪,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准备吧,不过,您之前说要把这个送我是不是真的?” 话落,他眼疾手快的把白瓷瓶捞进怀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 林非晚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送你了送你了,你这弯拐的堪比东皇山了。” “谢王妃!”荆楚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白瓶,然后慎重的放进荷包里。 ...... 是夜。 万籁俱寂。 京郊一处庄子里,一华服男子看着满地的蜂尸,眼底满是阴鸷。 “主子。” 伴随一阵银铃碰撞的声音,一美艳女子出现在男子身后,微微弯腰,露出胸前旖旎春光。 男子转过身,半眯起眼睛,左手如闪电般向女子袭去,擒住了她那白皙纤细的脖颈。 “你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吗?为何一日之间,这群虎头蜂全死了?” 脆弱的脖颈被人握在手里,女子被迫仰起头来,对上男子狠戾的眼神,呼吸变得浑浊。 “主子息怒,是奴家大意,没能及时发觉虎头蜂中了毒,害了所有的蜂......” “中毒?” 华服男子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随手将人甩了出去。 “嘭!” 女子重重砸在门上,随即又落在地上,“哇”的呕出一口鲜血,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 女子生的本就美艳,此时受伤流血,破碎感拉满,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可惜,她的受伤并没有引起男子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这个庄子不能再留了。” 华服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从今日起,你便进山吧,成功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山。” 女子俏脸一白,“是。” 当夜,山庄燃起熊熊大火,火势之大,照亮了半边天。 “该死!” 林非晚怒骂一声,呼吸因连续施展轻功稍显急促。 从摘星阁回去后,她便掐着时间让雪团循着抵死缠绵的气息开始追踪,谁料追着追着,竟走进了别人设的迷阵里。 等她反应过来,破阵出来以后,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林姑娘,这......” 这时,落在林非晚身后的护卫终于跟了上来,火光将他眼中的惊恐无限放大。 林非晚抚摸着瘫在怀里的雪团,嘴角溢出一声叹息,“我们来晚了。” 闻言,护卫谢四垂下头,暗暗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 “林姑娘,主子申时一刻便让我在你身边待命,你却酉时三刻才出发,事已至此,你还是自己跟主子解释去吧。” 说完,谢四扭头便走,背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谴责和嫌弃。 林非晚狠狠蹙着眉,一股火从心底“嗖”的冒了出来,和着外面连天的火光,逐渐有燎原之势。 “我去你大爷的!” 她轻点脚尖,施展轻功追了出去,靠近后直接一把软筋散招呼过去。 谢四意识到不对时,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上,只眼睛、鼻子和嘴巴还听使唤。 “林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干你!” 话音未落,林非晚飞起一脚踹了出去,“老娘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还自己跟主子解释,他是你主子,不是我主子,轮得到你嫌弃我?” 中了软筋散的谢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身上的衣服便磨破了,脸上也挂了彩。 心头的郁气出来之后,林非晚哼了一声,“雪团,我们走。” “嘶嘶......” 雪团跑到谢四脑袋旁,小拳拳照着眼睛捶了上去,在他吃痛的哀嚎声中,抬起后腿,美美的撒了个尿。 “啊!” 一声尖叫瞬间响彻云端,惊起一片鸟雀。 林非晚抱住朝她奔来的雪团,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好雪团,回去给你加餐。” 雪团笑倒在林非晚怀里,翘起小腿,美美地睡了起来。 一人一宠潇洒离去,徒留谢四瘫在原地,无声瞪着夜幕。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认为他错了,林姑娘小肚鸡肠,心肠歹毒,真不知道主子怎么会看上那种女子? 等他回去后,一定好好跟阁主说说,林姑娘绝不是主子的良配。 夜渐渐深了,寒气陡降,谢四破烂的衣裳抵挡不住寒气的入侵,不由得瑟瑟发抖。 “有人吗?” “阁主!主子!谁来救救我?” 此时,谢四心心念念的阁主和主子正聚在摘星阁三楼的书房里开会。 秦惊羽才从皇宫回来,西南边境传来消息,皇帝急召他进宫商议,足足五个时辰才出来。 第46章 放倒 西南是淮南王的封地,当年礼王造反时,淮南王夫妇曾舍命帮皇帝传递消息,后来淮南王夫妇便留在了京城。 西南气候潮湿,常年瘴气弥漫,有着绝佳的天然屏障,百姓生活虽不富足,但胜在安宁。 此次西南传来异动,是皇帝和秦惊羽没有料到的,但两人谁都没有轻视,当年的事给足了两人教训。 足足五个时辰的密谈,两人设想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以及对应的措施。 接下来,便需要秦惊羽探寻西南异动背后的真相,在这方面,摘星阁是专业的。 谢星辰领命之后,迅速安排人手前往西南核查真相,秦惊羽喝了口茶,放松下来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林非晚。 “这都亥时了吧,你派去保护阿晚的人回来了吗?” 若不是西南突然传来消息,今日该是他去保护阿晚的。 那丫头轻功一绝,但身手实在差的可以,若没人保护,他是不放心她亲自去的。 谢星辰微微一愣,“我让谢四去的,他是谢姓护卫中身手最好的,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秦惊羽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你去问问,我去林府看看。” 这么晚了,若阿晚出点什么事......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喘不上气来。 秦惊羽是施展轻功进的林府,才到芳香小筑,还没来得及叩响那扇窗,便觉眼前一阵眩晕,一头磕在了木头上。 再醒来,他躺在榻上,榻前香炉袅袅生烟,闻一口,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醒了。”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话音落下,林非晚面无表情的脸探了出来。 “你说,若世人知道英明神武的瑞亲王夜探女子闺阁,会不会把你当成风流下作的采花贼,抓起来沉塘?” 听出她话语中不加掩饰的不满,秦惊羽讪讪一笑,摸着鼻子坐了起来,“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家吗......” “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林非晚不为所动,明晃晃撵人。 秦惊羽点点头,“我即刻走,但谢四没跟你一同回来吗?” 听他提起谢四,林非晚冷笑一声,“你深夜闯我闺阁,原来是为了谢四,我算知道他一个护卫哪来的勇气了,原来都是你纵容的。” 秦惊羽听的云里雾里的,“阿晚,你在说什么?我来是......” 话没说完,林非晚迅速缩回屏风后面,“不想听你解释,出去!” 秦惊羽惊愕地张张嘴,这才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劲,他还想再解释解释,门外隐约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咬咬牙,只能先从后窗离开,准备明日再问清楚。 “大小姐,你醒着吗?” “马上要睡了。” 林非晚钻进被窝,盯着帐子上的刺绣,眼底没有半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脸烦躁地坐了起来,从荷包里翻出未用完的迷药,给自己用了。 角落里,迷迷糊糊醒过来的雪团看着她的举动,眨了眨茫然的小眼睛。 今夜,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林非晚用迷药强行让自己陷入昏睡,秦惊羽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没了雪团带路,摘星阁里根本没人知道林非晚和谢四去了什么地方,只能围绕京城展开地毯式搜寻。 这一举动惊动了同为情报机构的碧波楼,得知摘星阁在找人后,碧波楼里赶来拜见毒王的暗探忍不住笑了。 “今日摘星阁谢姓护卫随少东家一同去了京郊,结果被少东家放倒扔在那了,我回来时,他还起不来呢。” “看来少东家还是跟咱们一条心的,摘星阁作为后来者,这两年势头太猛了,活该吃亏。” 对于摘星阁护卫栽在碧波楼少东家手上这事,碧波楼的探子们只觉得爽极了。 听着下面人对徒弟的吹捧,赫连修勾了勾嘴角,“摘星阁的主子是我师侄,咱们暗中笑笑即可,不可落井下石。” “是,东家。” 赫连修起身,遥望着天边星辰,“既是阿晚放倒的人,那便对着星空思过吧。” 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碧波楼的暗探们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就这样,在碧波楼有意阻挠的情况下,摘星阁的人直到东方欲晓时才找到了在京郊冻成冰溜子的谢四。 消息传回瑞亲王府时,彻夜未眠的秦惊羽黑着脸赶了过去。 ...... 摘星阁,二楼。 谢四泡在温暖的浴桶中,颤颤巍巍复述昨日的情况,线索中断加上冻了一夜,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个人恩怨。 “阁主,林非晚根本就是一个胸无点墨、自私自利、小肚鸡肠、心思歹毒的女子,她那样的人,连望舒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主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听到这些胆大包天的话,谢星辰面色巨变,“住口!” 旁人不清楚,他和荆楚这些陪着秦惊羽从军营里闯出来的老部下,可一直都知道,主子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师妹。 只不过那时候的林非晚是别人的未婚妻,而且那几年大历四面楚歌,形势紧迫,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后来林非晚和萧家退婚,他看着主子亲自求了圣上赐婚,在野外埋伏几个日夜,只为挑一对好看的聘雁做聘礼,便知道,主子这辈子要定那人了。 即便是哄,也得把人哄到身边。 谢四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阁主,你给主子找个高明的大夫看看吧,我怀疑,林非晚给主子下药了。” “还说?你想死不成!” 谢星辰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打得谢四嘴角沁出血丝。 “林姑娘是主子挂在心尖上的人,岂容你我妄议?你若再摆不正自己的态度,便给我滚回江南去。” 谢四没想到谢星辰会这么生气,怔愣间,全身汗毛忽然竖了起来,那是习武之人对危险来临时的警觉。 他定了定神,警惕地循着直觉望去,直直地撞进一双阴冷的眸子里。 那一刹那,他感觉浴桶里的热水都结了冰,刺骨的寒意不断地朝他身体里涌去,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主......主子......” 第47章 杀意 秦惊羽缓步走进房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冰封的湖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四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 “主子,我呃......”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如此强悍,如此无情,仿佛下一刻便要送他去见阎王。 “主子,请手下留情!” 谢星辰慌忙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谢四口出狂言,的确该罚,但请主子看在他以往的功劳和对摘星阁的贡献上,饶他性命。” 秦惊羽不为所动,慢慢收紧虎口,“对阿晚不敬,该死。” 谢四凸起的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涨红的脸渐渐发紫,不过片刻,又转向衰败的灰白色,意识开始模糊。 谢星辰咬咬牙,大声道:“主子,谢四冒犯王妃还未道歉,不如先留他一命,交与王妃处置,如何?” 闻言,秦惊羽冰冷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光,像是冰面上裂开了一条缝。 他缓缓松开手,冷眼看着谢四跌回浴桶里,狼狈地大口喘气,“如此,便先留你一命。” 谢星辰松了口气,连忙唤人将谢四抬了出去,“给他换身干净衣服,无需太厚,再找些荆条来。” 换衣服是体面,荆条是负荆请罪,他这话不仅是说给下人听的,更是说给秦惊羽听的。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话。 谢星辰提起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去,看着自家主子眼底的青黑,他摸了摸鼻子,“主子一夜未睡吗?” 他记得探子说过,林非晚早在夜深之前便回府了呀,主子这副模样,莫不是......被迁怒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不止眼底青黑,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若他不能让阿晚消气,你便准备准备,给他收尸吧。” 谢星辰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看来他猜对了,他就说,一个谢四怎么可能让主子挂念成这样。 谢四,真是...... 一刻钟后。 谢星辰带着绑好荆条的谢四,在秦惊羽的见证下赶往林府。 这一阵仗看呆了林府的门仆和护院,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把人请进府的同时,有人飞奔去通知主人。 今日是林征当值,林思璋旬休,接到通禀时,林非晚和林清欢姐妹正陪在黄琼身边说话。 听到秦惊羽带着一个身背荆条的人上门,黄琼下意识看向林非晚,“阿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想到女儿不知何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黄琼便心疼的不得了,只恨不得把那人拽到跟前狠狠踹一顿。 林非晚轻轻一笑,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淡淡不屑,“娘,你女儿可不是软柿子,我连郡主都敢打,谁能欺负得了我?” 黄琼迟疑了片刻,“那,瑞亲王这是......” “有人说话不好听,我用软筋散让他在郊外躺了一夜,可能被找回来了吧。” 林非晚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整整一夜才找到人,摘星阁也不过如此。 黄琼眼角抽了抽,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她的女儿给人下了软筋散,结果王爷还带人来负荆请罪? 林非晚给林清欢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挽上母亲的胳膊。 “好了,娘,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不如跟我一同去前院看看吧。” ...... 林府前院。 谢四身背荆条,直挺挺跪在青石板上,仔细看去,生满尖刺的荆条几不可察地颤动着。 不远处,林府的护院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眼睛不约而同看着跪在院中央的男子。 元宝左右看了看,悄悄走到黄护院身后,“头儿,这小子是欺负大小姐了吗?” 黄护院摇头,“我也不知,按理来说,应该没人能欺负咱家大小姐,但是......” 人都跪到自家院子里来了,黄护院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打脸还是很疼的。 元宝眯起眼睛,眼底泛着危险的光芒,“回头问问二小姐,若他真欺负了大小姐......” 黄护院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唯有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的心情。 “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元宝眼睛闪了闪,悄悄退了下去,黄护院瞥了他一眼,起身迎了上去。 “夫人,大小姐,大少爷正在前厅待客。” 黄琼颔首,侧头看向女儿,“要先让人起来吧?” “不用。”林非晚神色淡漠,“又不是我让他跪的,而且,他可未必听我的话。” 她还记得,昨日这人到她身边时,明里暗里催了她好几次,她本想解释清楚,只有抵死缠绵的药效发挥到极致时,才会和蜂尸产生独特气味,更利于追踪。 后来被催烦了,啥都没解释,就让他干着急,没办法,她林非晚一向吃软不吃硬,既然不会好好说话,那便气着吧。 听出她话语中淡淡的不满,黄琼没再说什么,两人带着丫鬟,目不斜视地从谢四面前走了过去。 谢四武功高强,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颤抖的身子微微一僵。 踏进前厅,林非晚一眼看到秦惊羽眼底的青黑,心头的怒气倏地一下散去大半。 双方见礼后,黄琼下意识想坐到秦惊羽下首的位置,被林非晚拉到另一个主位上坐了下来。 “娘,您是长辈,坐这里才对。” 秦惊羽附和:“没错,是该坐这的。” 听到他也这么说,黄琼才放心坐下了。 “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外面那人因何身背荆条?” 秦惊羽闻言看向林非晚,眸光深深,“下人言语不当,冒犯了阿晚,特来负荆请罪,黄夫人和阿晚可随意处置。” “哦?”林非晚挑了挑眉,挑衅地望了回去,“随意处置?杀了也没问题吗?” 这话一出,黄琼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林思璋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秦惊羽,担心他生气,却见对方缓缓勾起了嘴角,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下一刻,一道与他表情截然相反的冷酷声音在前厅响了起来:“若非给你赔罪,今早他便见阎王了。” 第48章 迷阵 说话时,秦惊羽淡淡瞥了眼跪在外面的谢四,冰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谢四虽是谢家护卫,但整个谢家都奉他为主,莫说是处置个护卫,即便是谢家家主的生死,也在他一念之间。 听到秦惊羽的话,黄琼和林思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自接到赐婚圣旨的那刻起,林家便陷进一种矛盾的氛围中,一方面高兴能有瑞亲王做女婿,另一方面又害怕瑞亲王非良配。 如今,他们亲眼看到了秦惊羽对林非晚的态度,矛盾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不在乎谢四的死活,除了谢星辰。 他站在秦惊羽身后,双手合十,一脸祈求的恳请林非晚高抬贵手。 林非晚蹙眉,淡定移开目光,“我对要他的命没兴趣,况且,我让他在京郊躺了一夜,已经出过气了。” 她不需要等任何人为她主持公道,因为,她想要的会自己争取,挨打了,便狠狠打回去,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谢星辰舒了口气,感激地朝林非晚无声说了声“谢谢”。 他和谢四从小一起长大,这些年来,他身边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原来的那些伙伴已经所剩无几。 若真让他看着谢四去死,他真的会接受不了的。 秦惊羽抿了抿嘴,眼底深处闪过淡淡的失落,是啊,她为自己出过气了,不需要他帮忙。 “你出气是你的事,他对你不敬,便罚他在这跪上一天,赔礼道歉。” 纵使她不需要,秦惊羽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也算是杀鸡儆猴,让他身边的人看清楚,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林非晚看着跪在青石板上的男人,心念一转,“负荆请罪顶多算道歉,赔礼呢?我怎么没看到?” 总的来说,谢四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就是看不起她而已,从小到大,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八岁的林非晚会气到小脸发红,但十八岁的林非晚绝不会伤害自己,只会伤害别人。 瞧不起她,她不会少一块肉,不会少一文钱,但是对方肯定会损失些什么。 若是在平时,她把谢四打一顿,让对方在地上躺一夜,这事便过去了,但今日不同。 秦惊羽既然说让谢四赔礼道歉,她若是把送上门的礼物往外推,财神爷会不开心的。 让财神爷不开心的事绝不能做。 这么想着,林非晚心里残存的怨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一双桃花眼眨呀眨,期待地看向秦惊羽。 秦惊羽微微一怔,心头划过一丝欢愉,“星辰。” “是。”谢星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一样的东西,“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和天香馆三成的股份,是谢四和摘星阁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林思璋和黄琼惊讶的看向谢星辰,五百两银票不算贵重,但天香馆三成的股份,就不是贵重二字能表达清楚的了。 作为京城最受欢迎的饭庄之一,天香馆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才能一直安然无恙。 一定程度上来说,天香馆和金宝楼一样,是身份的象征。 林非晚没想那么多,听到赔礼里面有天香馆股份时,下意识看向秦惊羽,他当初还让她在天香馆随便吃呢,原来是有关系啊。 对上她的目光,秦惊羽眼神柔和下来,“这些东西对谢家来说九牛一毛,你只管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非晚笑眯眯接过谢星辰递过来的东西。 “对了,谢四也别跪一天了,你们走的时候把人带上,让他回去多喝些甘草水,雪团的尿里有小毒。” 把银票和契书塞进荷包里,她大发慈悲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免了他接下来几日的头疼脑热。 谢星辰怔了怔,一时没想明白,雪团尿里带毒和谢四有什么关系,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倒霉的谢四...... ...... 送走谢星辰和谢四后,林非晚看了眼赖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开的秦惊羽,傲娇地哼了一声。 秦惊羽满眼宠溺,把手轻轻放在她发顶,拍了拍,“还生气呢?我昨......只是随口一问,真没旁的意思。” “啪!” 林非晚一把拍掉他的手,扭头瞪了他一眼,“下次别什么人都往我身边放,不然可不是在郊外睡一夜这么简单了。” 秦惊羽眼睛暗了暗,指尖从她如锦缎般丝滑的发间穿过,像一只小手,拨动他的心弦。 “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随即又压了下去,“这次虽然没能抓到人,但京郊那处迷阵显然是为了保护庄子设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懂,下次咱们一起去看看。” 闻言,秦惊羽眉心微沉,“现在你有时间吗?我想现在去看看。” “你一夜没睡,不想补个觉吗?”林非晚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眼底的青黑,“你这样子,很像我和师父在山里遇到的食铁兽。” 白皙细滑的指尖温温热热的,点在他眼底,像是有法术似的,引得他心底一阵战栗。 那是一种和恐惧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奇妙。 秦惊羽强压住身体的反应,默默感受着汗毛在里衣的压迫下一根根舒展身躯,嘴角一点点向上扬起。 “有你在,我一点不想去补觉。” 林非晚眨眨眼,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受,她收回手指,背在身后,轻轻搓了搓。 “既然你不累,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当时为了方便雪团追踪,她和谢四是施展轻功过去的,路线已经刻在她脑子里了。 那里还是有些远的,她可不想一直飙轻功了,有更舒服方便的方式,为什么不用? 坐在马车里,她美美吃着点心,“纪良做的点心还是差点意思,回头你再给我送些点心来呗,我让纪良再试试。” “没问题,回去我便让花夫人准备。” 秦惊羽半靠在车厢上,看着对面的姑娘吃的香喷喷的样子,亲手给她续上一杯茶。 “喝点茶,只吃点心太腻了。” “嗯嗯。” 林非晚舔了舔手指,“你这茶也好喝,回头送我点儿呗?” 第49章 菜贩 一路吃吃喝喝,两人来至迷阵外围时日头已高。 和昨日下午不同,今日这里道路两旁零零散散蹲着几个卖东西的小贩。 新鲜的萝卜、菘菜、菠菜、韭菜、冬瓜、莲藕等等,让人眼花缭乱,比京城卖的菜品还要丰富。 看到有人来,小贩热情起身招呼,“贵人,买点菜吧,都是今早才摘的,新鲜着呢。” 林非晚面带微笑,目光从小贩身上略过,看向那些水灵灵的蔬菜,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贵人,买点菜吧,我们的菜比城里新鲜,还比他们便宜。” 小贩说着拿起一颗大菘菜,上面还带着水珠,“您看看,这多好的菜呀,不论是炖羊肉、打素汤还是包烤肉,都是顶好的。” 秦惊羽沉下脸,张口正欲呵斥,忽然感觉一双软滑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掌心,不疼,酥酥的。 他愣了下,垂眸看向两人相偎的那条胳膊。 袖筒宽大,遮挡了他的视线,恍惚中,他隐约感觉到那只手轻轻捏在了他心尖上。 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朝小贩走去,秦惊羽如影随形。 “你这菜看着还不错,怎么卖的?” “萝卜一捆十五文钱,菘菜一捆二十文钱,菠菜要贵些,一小捆三十文钱,韭菜最便宜,一捆八文钱,冬瓜、莲藕论个,小的一个十文钱,大的二十文。” 小贩张口便来,“贵人您要多少?” 林非晚心念微动,她常常听纪良念叨,天冷了,菜比从前贵了很多,这里的菜价格倒和往年差不多。 她四下看了看,见另外几个人身前也差不多是这些菜,只不过没有一个是和他一样的,或多或少都少了一两样。 “师兄,我看这里的菜都挺好,不如咱们都要了吧?” 林非晚扭头向后看去,明媚的笑容闪花了男子的眼,乱了他的心。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声音低沉,“听你的。” 听到这话,林非晚满意的转过头去,“你摊上这些我都要了,不过,你这些有点少,那边几个人你都认识吗?一起叫过来吧,他们的我也要了。” 小贩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高兴地对林非晚鞠了个大躬,“谢谢贵人,谢谢贵人,他们我都认识,我马上把人叫来。” 说完,他对周围摆摊的人挥了挥手,“哎,你们快来,贵人要把咱们的菜都包圆了。” 话音落下,零零散散分布在路旁的菜贩将菜挨个捡回筐里,挑着扁担便朝这来了。 林非晚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开始翻荷包,“我要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便宜点?” “便宜便宜,当然要便宜,这样吧,每种都便宜个一......两文钱好了。” “这还差不多,过过数吧。” 林非晚把荷包里的散碎银子都掏了出来,顺便掏出了一颗糖,随手塞秦惊羽嘴巴里了。 “师兄,尝尝我做的桂花糖。” 秦惊羽瞳孔倏地放大,下意识含住嘴里的糖,含糊道:“好吃。” 有点甜,有点苦,还有点酸,味道像极了她八岁那年第一次独立配出的迷魂香解药。 电光火石间,秦惊羽因美色在前而迟钝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她像颠沙包似的,颠在掌心的散碎银子,他把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暗卫才能看懂的手势。 与此同时,正在算钱的菜贩们只觉身子一软,一个个倒在地上。 林非晚勾起嘴角,把散碎银子放回荷包,拍打掉掌心残存的迷魂香,“大功告成。” 这时,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显出身形,跪倒在秦惊羽身后,“主子。” “把这些人带回去,不惜一切代价,问出他们的主子,顺便再查查这些菜是从哪儿出来的。” “是。” “对了,别忘了把这些菜送到林府去,辛苦了。” 林非晚插了句嘴,笑眯眯地对暗卫们挥了挥手。 暗卫身形一顿,想到谢四的教训,一个个乖的不得了,“谢王妃关心,我们不辛苦。” 秦惊羽赞赏的看了几人一眼,“这个月俸禄翻倍。” ...... 留暗卫在外围处理残局,林非晚和秦惊羽继续朝迷阵里面走。 “阿晚,你是如何确定那些菜贩子都是冒牌货的?” 想到刚才的事,秦惊羽在心中感叹美色误人的同时,又忍不住为林非晚敏锐的洞察力所折服。 林非晚侧头看了他一眼,“衣服、鞋、蔬菜,破绽太多了,而且,他们身上都有味。” 相同款式衣服、干净的半点湿泥都没有的布鞋、比城内任何一家菜贩都丰富的蔬菜品种,怎么可能是普通老百姓?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种味道,一种尿骚味。 前几点秦惊羽还能理解,他也是通过这几点确定的,但,最后一点他实在不明白。 “有味?什么味?” 林非晚噗嗤一笑,“雪团的尿骚味。” 昨日进了迷阵,为了快点找到出口,她特地让雪团在里面几个方位做了标记,雪团的尿骚味能持续很久,沾上之后,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消失的。 那些人若没进过迷阵,身上是不会有那种味道的。 秦惊羽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呀......” 林非晚扬了扬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还以为能狠下心来,当机立断放火烧庄子的人有多聪明,原来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线索中断时,她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再生气也没办法,如今有了那几个人,局势可以说是柳暗花明了。 “对了,师兄,你若撬不开他们的嘴,可以来找我帮忙,我给你友情价。” 秦惊羽额前落下两行黑线,“知道了,你个小财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周围的景色逐渐变了,前面不远处,正是昨夜被烧毁的庄子。 大火烧的急,庄子周围又罕有人烟,火势没有扑灭,把整个庄子都化成了灰烬。 林非晚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凝重。 “迷阵被人破了。” 秦惊羽凝神看着不远处那一片焦黑,“天干物燥,那么大的火,山怎么没有受到波及?” 第50章 沙土 寒冬将至,京郊遍地都是枯黄的野草,稍微沾点火星都能烧起来。 昨夜那么大的火,竟半点没有波及到周围,实在有些反常。 林非晚看了秦惊羽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来到废墟周围。 离得近了,两人一眼看到堆在废墟外围,那成百上千个粗麻大袋,因为烈火的缘故,大半都破破烂烂,露出了里面的沙土。 两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众所周知,灭火除了可以用水,还可以用沙土或泥土覆盖火源,京城内不少酒楼客栈都备有沙土袋或沙箱。 同样的,若在起火时用沙土袋隔开火源,也能很好控制火势蔓延。 “看来,这里的主人早有准备。” 数量如此庞大的沙土袋,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林非晚走上前去,捏了把沙土攥在手里,“这种质量的沙土,数量这么多,应该不能私自采集吧?” 根据大历朝关于土地保护方面的律法,任何人不得擅自开采河滩、田间的沙土,大规模采集沙土前,必须向有关部门报备。 这个庄子用了这么多沙土,以秦惊羽的能力,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或许也能查到些什么。 秦惊羽微眯起眼睛,“我会让人去查的。” “那就交给你了。”林非晚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废墟周围这么多沙土,眼睛骨碌碌转了起来。 “惊羽师兄,你要查沙土的来历,需要把它们都带走吗?” 对上她熠熠生辉的眸子,秦惊羽一眼看进她心底,嘴角含笑,“检查完之后,我让人送到林府去。” “不用不用。”林非晚笑颜如花,“还是送到安王赔我的小院去吧。” “好。” 秦惊羽眼底满是宠溺,手指动了动,亲昵的点在她眉间。 ...... 送林非晚回家后,秦惊羽眉宇间的温和褪去,如一柄出鞘的利刃,杀意凛然走进暗牢。 暗牢建于地下,常年不见天日,地道两旁挂满了骷髅形状的长明灯,里面的灯油皆是用暗牢最穷凶极恶的人炼制而成,既为照明,也为震慑。 今日,暗牢来了几位新人,里面关押的“前辈”们兴奋极了,七嘴八舌的打听外面的情况。 身处不见天日、不分日夜的暗牢,每次只有新人来的时候,他们才能有新的话题,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嘿,年轻人,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年轻人,外面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年轻人,不要害羞嘛,跟爷爷们说说话。” 孟天躺在桌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无形中放大了他的恐惧。 他不想知道他的同伴去哪儿了,也不想知道即将面对什么,只求药劲早点过去,一死了之。 “怎么,想死?”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暗牢中响起,刹那间,之前聒噪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秦惊羽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一身玄色衣衫衬得他身材颀长,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说出你效忠的对象,本王可以送你到南地,隐姓埋名,平平淡淡过一生。” 孟天呼吸变得急促,很快又慢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无声表达自己的抗拒。 自跟了主子那日起,他便知道,他这一生和平淡无缘了。 看到他的态度,秦惊羽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双目染上猩红,“来人,上刑。” 话音落下,牢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窸窣声,孟天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看到,几乎每个人都挪进最深处,捂上了耳朵。 与此同时,林非晚找到魅娘,讨回了当初买引路蜂的那十两黄金。 祸是碧波楼闯下的,想让她买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没要回当初送的东西已经很给魅娘面子了。 “小财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还有一万多两黄金呢,何必跟我计较这十两黄金的事。” 林非晚轻哼一声,“我的钱再多那也是我凭本事挣的,你闯的祸,凭啥要我买单?” 魅娘无奈,但还是把十两黄金还给了她,“给你给你,小没良心的。” 林非晚接过黄金放进荷包,“对了,你知道昨夜着火的那处庄子是谁的产业吗?” 魅娘沉吟一声,“我记得,那处庄子之前好像是淮南王府的。” “之前?”林非晚蹙了蹙眉,“那现在呢?” 魅娘摇摇头,“三年前,小郡王把那处庄子打赌输出去了,但具体是输给谁了,还需要调查。” “大概什么时候能查到?” “这个时间有点久,三日吧。” 林非晚勉强点了点头,“三日后,我等你的答案。” 魅娘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林非晚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打算说什么。 “德妃小产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了吗?那日突发恶疾暴毙的十六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可没忘,老头当日是怎么受的迁怒,她现在在外面,不好冒然对德妃出手,必须得有周全的计划才行。 魅娘垂下眼皮,脸色有些复杂,“前段时间摘星阁的动作太大,咱们安插在皇宫的暗桩没敢动,因此还没有查清楚。” 听到这话,林非晚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 “皇宫里的事先放一放,先查查黄金虫的事吧,那东西绝不会凭空出现在池塘里的。” 谈起这个,魅娘面色稍平,“东家已经吩咐过了,我们的人正在着手调查,但还需要时间。” 那么大一只黄金虫,还会装死,很明显已经被人炼成了蛊,若不是雪团敏锐,后果不堪设想。 和魅娘说了会话,林非晚跑到师父跟前,看了看那只还在假死状态的黄金虫,然后才往家里走。 白日的京城很热闹,谈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汇在一起,热闹却不显聒噪。 她边走边看,手里逐渐拎满了东西,现炒的糖炒栗子,用麦管吸着吃的火晶柿子,烤梨、煮菱角、糖脆饼...... 正当她等夹饼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忽然冲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林姑娘,我们主子想请您过府一叙。” 第51章 毁容 淮南王府,后院。 亲眼看到安乐郡主如今的模样,林非晚啧啧两声,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疤痕交错的脸。 不过几日不见,她的脸非但没有好转,疤痕的印记反而更深了,像一只只丑陋狰狞的虫子趴在她脸上。 “你这脸上的疤,怎的看上去颜色更深了?难道你没用玉容膏?” 玉容膏,效如其名,能消除疤痕,使容颜如玉,一直是皇室女眷惯用的美容方子,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安乐黑着脸,几次想发火,都被琳琅按了下去,“林姑娘,郡主是用了玉容膏才这样的。” “给我瞧瞧。”林非晚伸出手。 琳琅立刻取来安乐郡主还未用完的玉容膏,毕恭毕敬送到她手上。 林非晚打开盖子,用手扇了扇,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微辛的气味,那是白附子散发出来的气味。 白附子具有祛风痰,解毒散结的作用,可以帮助改善肤色和斑点,可一旦过量,药便成了毒,会刺激疤痕红肿,使得疤痕颜色加深。 这里面的白附子明显是过量添加的,难怪用了这么些时日,安乐的脸便成了这副模样。 “这东西有人动过手脚,不能再用了,至于是谁动的手脚,你既躲到了淮南王府,还让丫鬟请我过来,想必心里已经有计较了吧。” 安乐郡主闻言差点咬碎了一口贝齿,“你早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林非晚装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安乐郡主脸色狰狞,“那日,你明明有法子帮我把身上、脸上的疤都去了,为何不坚持煮下去?” 若是那日再煮半个时辰,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出她声音里的质问和不满,林非晚冷下脸,“你若还没蠢到无可救药,就该记得当时是谁急着撵我走。” “还有,若你一直是这副嘴脸,还是带着这一脸的疤更合适。” 威胁人而已,谁不会? 若不是安乐郡主人傻钱多,她才懒的管这摊子闲事。 “你......” 安乐郡主气极,想要发火,心中又忌惮她的实力,毕竟,她可不像别人虚张声势,说动手她是真动手啊。 安乐心里气得吐血,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只是配上她那一脸的疤,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林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请你救救我,只要能去掉我脸上和身上的疤,除了萧郎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闻言,林非晚不屑的冷哼一声,“也就你把他当宝,男人哪有钱香?” 一个人渣而已,在她心里一文不值,真金白银、珠宝首饰、珍稀药材,哪个不比他香? 安乐郡主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真是俗不可耐,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 她不要萧郎正好,等她痊愈了,即刻便求父王为他们主持大婚。 “你这身上的疤好说,再进浴桶里煮上一个时辰便好,但这脸上的疤要想去除,可没那么容易。” 林非晚说的是实话,疤痕本就是颜色浅的时候容易去除,现在弄成这副模样,之前的法子行不通了。 听到这话,安乐郡主慌了,双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怎么办?” 林非晚反手一拧,面带不悦,“不要动手动脚的。” 安乐郡主疼的脸都白了,“痛!” 琳琅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林姑娘,求您放开郡主吧,她不是有意的。” 林非晚松开手,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能看出来,这间房里的布局摆设都是精心准备的,不比安乐郡主在安王府的房间差。 听说淮南王妃是安乐郡主的亲小姨,一间房都这么用心,其他方面应该也不错。 “你能在这住多久?” “我想在这住多久便能住多久。” 安乐郡主小心活动着手腕,看着林非晚的眼神带着些防备和敬畏。 她从来没见过这般野蛮粗鲁的女子,这力气,简直不像是女子应该有的。 “你身体上的疤,我今日便可以替你除了,但过程会很痛苦,你可能忍?” 安乐郡主抿了抿嘴,目光坚定,“我能。” 为了美丽,她什么都能忍。 “那好,我立刻开药,你让你的丫鬟亲自去买,今日便先替你把身上的疤去了。” 林非晚让琳琅送上纸笔,写下所需的药材,让人立刻去买来。 琳琅半点不敢耽搁,火速出府买来了单子上的药材,供林非晚配药用。 当天上午,淮南王府里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哀嚎声,纵使是青天白日里,也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 ...... 将昏过去的安乐郡主抱到榻上,林非晚仔细检查了下她泛红的肌肤,确定没有疤痕才满意的笑了。 “接下来七日内除了鸡蛋外,不许沾半点荤腥,我保证让你们郡主的皮肤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嫩。” 琳琅记在心里,这次可不敢再让郡主任性了,不然罪都白受了。 “谢谢林姑娘,这是郡主答应给您的一匣子极品珍珠,请您笑纳。” 林非晚接过来看了看,确定都是上好的珍珠,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去除脸上疤痕的膏药我也配好了,这次可别让人动了手脚,不然我可没什么好法子了。” “是,奴婢记下了。” 琳琅边说边引导林非晚向外走,是她把人带进来的,当然要把人安全送出去。 两人进来时走的是后门,出去时自然也是后门,距离后门最近的是王府的下人房,彼时,恰好有一妇人在洗衣服。 看到琳琅,妇人抬了抬头,“琳琅姑娘这是要出门吗?” “钱姑姑好,我送送林姑娘。”琳琅欠身道。 忽的,寒风乍起,裹挟着一股被皂角香掩盖的骚味朝林非晚和琳琅袭去。 琳琅用帕子捂了捂口鼻,别过头去,“林姑娘,咱们快走吧。” 林非晚深深看了眼洗衣服的钱姑姑,跟在琳琅身后走到后门,闪身离开了。 黄昏的太阳没什么温度,气温慢慢降了下来。 看了眼紧闭的王府后门,她没有回林府,转身直奔瑞亲王府。 她走的匆忙,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后,淮南王府的后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第52章 线索 瑞亲王府、摘星阁、东华门,都没有秦惊羽的影子。 眼看暮色降临,林非晚饥肠辘辘回到林府,让纪良简单摊了个韭菜鸡蛋饼垫垫肚子。 林清欢得知她还没用晚食,忙命人将特地给她留的烤羊排和羊肉汤呈了上来。 “这些是赫连伯伯送来的,我和娘都吃过了,味道好得很呢,姐,你也快尝尝。” 林非晚点点头,一手羊排,一手韭菜鸡蛋饼,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还是纪良的手艺好,这韭菜是今日上午送来的吗?” 林清欢点点头,“姐,那一车蔬菜是王爷姐夫名下庄子里产的吧,姐夫那样的人,还知道往家里送菜,可见是把你放心里了的。”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待肚子不再唱空城计后,缓缓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你这小嘴抹蜜了,这么甜?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又闯祸了?” 林清欢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哪有?姐,你莫要冤枉我。” “真没有吗?”林非晚啃干净羊排上的肉,又换了一根,“我怎么听说,你带着元宝和春阳,把早上来咱家负荆请罪的谢四套麻袋揍了一顿。” 乍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林非晚是不信的,谢四武功高强,别说是三个人,就是一打四也绰绰有余。 但那是正常发挥的谢四,荒郊野外躺了一夜,还被迫喝了雪团的尿,只一个拉肚子便能摧毁一个武功高手。 也是因为拉肚子,谢四反应迟钝,才被元宝找到机会套上麻袋,痛扁一顿。 林清欢嘴巴撅的能挂油桶了,“谁让他对你不敬,我只是小小报复一下,出口恶气。” 林非晚宠溺地叹了口气,“你呀,姐的恩怨姐自己能解决,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谢四以后报复你怎么办?” 看到谢四的第一眼,林非晚就看出来了,那小子绝非善茬,她不怕,但不想把家人牵扯进来。 林清欢眨了眨眼,“他应该不知道是我干的吧?” 林非晚扶额,“你猜是谁跟我告的状?” 再怎么说,谢四也是摘星阁的人,作为京城最有实力的情报机构之一,即便谢四不知道是谁干的,摘星阁的探子会不知道吗? 若不是看在她今日放过谢四一命的份上,谢星辰早在他们鬼鬼祟祟进入摘星阁时,便让人把他们抓起来了。 林清欢低下头,手指搅着帕子,“我以后不这么冲动了。” “乖。”林非晚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随即把从安乐郡主那得来的一匣子珍珠放在桌上,“看看喜欢吗?” 林清欢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整个人惊呆了。 “哇,好大!” 因为萧欢颜喜欢珍珠,她也对珍珠有所了解,她见过最大的珍珠不过比黑豆大一些,每一颗都价值千金。 这匣子里的珍珠不仅每一颗都颗粒浑圆、晶莹剔透,个头更是堪比带皮的莲子,夺人眼球。 这种尺寸的珍珠,不论是制簪子还是簪在冠上,都是顶好的。 “姐,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的珍珠?” 林非晚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第二根羊排,擦了擦手,“安乐郡主给的诊金,你留一些,其余的我给娘送去。” “好,那我留三颗好了。” 林清欢舍不得多留,她可还记得,姐姐以后是要嫁入王府的,钱财这些傍身的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林非晚摇头失笑,但想到这些东西放在娘那,也就没多说什么。 ...... 翌日。 秦惊羽还是不见踪影。 林非晚不再等,给谢星辰传了口信之后,便让碧波楼行动起来。 不到半日时间,有关淮南王府钱姑姑的信息便送到了林非晚面前。 “钱姑姑,淮南王府前院管家赵忠的夫人,负责淮南王府后宅的采买事宜,为人精明,圆滑,贪婪,有三子一女......” 魅娘缓缓介绍着钱姑姑的详细情况,声音里不带半丝媚意,和平时截然不同。 随着话音落下,林非晚睁开眼,眸底精光闪烁,“一个负责后宅采买事宜的掌事姑姑,会在大冷天独自蹲在水井边浣衣吗?” 林府虽小,也算不上权贵之家,但府中照样有专门负责浣衣的下人,不论是主子的,还是丫鬟护院的。 淮南王府那么显贵,怎么可能没有专门浣衣的下人? 这一点,她昨日临睡前便想到了,只是不太确定。 如今,钱姑姑的身份信息摆在眼前,再加上昨日琳琅对钱姑姑的态度,让她坚信,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魅娘反应稍慢了些,“你是说,昨日钱姑姑是故意等在那让你看到的?” 林非晚沉吟一声,“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这也能解释的清,为何钱姑姑会在那个时间点浣衣。” 不论那个迷阵是在大火之后破掉的,还是第二天早上破掉的,破阵的人都有充足的时间清理那件沾有雪团尿液的衣裳。 她和秦惊羽从京郊回来后,去了碧波楼,看了师父,和雪团玩闹,然后才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琳琅。 进了淮南王府后,她在里面至少待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莫说一件衣裳,十件、二十件都洗出来了。 偏偏在她要离开王府的时候浣衣,目的很明显啊。 魅娘勾了勾嘴角,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妩媚,“有趣,真是有趣,算计人竟然算计到我们碧波楼头上来了。” 林非晚跟着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寒意四射,“是呀,有趣的很。” “少东家放心,奴家会让人好好查查钱姑姑,争取把她祖宗八辈都查清楚。” 魅娘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去刺杀贪官污吏。 “魅娘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碧波楼最近要查的事情太多了,这种繁琐的小事便让摘星阁去头疼吧。” 毕竟是涉及到淮南王府,有些事,碧波楼干起来不如摘星阁方便。 魅娘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好,反正这本来就是皇家人自己的事。” 从太后取蛊到现在,线索竟然指向了京中的王爷,看来,安稳的日子又快结束喽。 第53章 魄力 摘星阁。 谢星辰坐在书桌前,面色凝重,桌上摆着暗探送来的情报,里面的内容让他的心都提起来了。 “咚咚!”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阁主,朱雀卫送来最新情报。” 谢星辰敛去眸底的思绪,开口让人把情报送了进来。 朱雀卫是摘星阁众多暗探中的一支,身份保密,专门负责查探皇家之事,从未出过错。 接到情报后,谢星辰没有急着打开,“谢四走了吗?” “今日一早便走了,谢五亲自去送的,他知道你是为他好,走之前很平静。” 江长老轻叹一声,他是看着谢家这群孩子长大的,谢四本性不坏,只是桀骜了些,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在谢四心里,能配得上主子的只有谢望舒,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主子心里一直有个人。 谢四想为望舒出气,但找错了对象,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怪不得。 如今,主子肯放过他,他远远离开,去望舒身边当个护卫,已是最好的结果。 谢星辰颔首,“我知道了,您先去歇着吧。” 江长老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并贴心的关上了门。 谢星辰看着手里最新的情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冷冽。 打开情报,上面的字并不多,但每个字都仿佛是张牙舞爪的豺狼,叫嚣着要吃人。 他合上情报,连同桌上那份一起,装进荷包里,起身准备出门。 ...... 北方的冬日,只要是晴好的天气,阳光都暖暖的,每到这时候,墙根下坐满了晒暖的人。 有老人,有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谈天说地,或追逐打闹。 林非晚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手中把玩着一只崭新的哨子,阳光照在上面,泛起寒光。 拐入巷子里,阳光被遮挡,喧闹声也渐渐远去。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忽然,咔嚓声变得杂乱起来,身后寒风骤起。 林非晚脚下不停,双手探进荷包,放下哨子,轻轻拍了拍。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可不能弄坏了。 “站住!” 一只粗糙的大手搭上少女的肩膀,随即,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唔!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 林非晚转过身,这才看清楚拦路人的打扮,六个人,青天白日,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看不清模样。 她忍不住摇摇头,夜行衣是为了更好在黑夜里隐匿身形,白天穿这种衣服,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啊。 “一群蠢货!” 懒得动手,她抬手撒了包软筋散出去。 六人迅速后退,趴在地上那个退的慢了点,但也行动自如,看不出半点中毒的样子。 “小娘皮,有毒了不起?哥儿几个今日可是做好准备来的,还有什么毒药,一并使出来吧。” 看着对面嚣张的模样,林非晚挑了下眉,活动着手腕冲了上去。 脚步沉重,一看便不是练家子,既然用毒不行,便肉搏吧。 六人互相看了看,眼冒兴奋,冲了上去。 “哎哟!” “啊!” “嗷!” 仅一个照面的工夫,六人全军覆没,像只大蛆似的躺在地上哀嚎着。 林非晚一脸不尽兴的模样,走过去每人补上一脚,“就这身手,也敢出来作恶,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嗷!姑奶奶饶命,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把小的们当屁一样放了吧!” “求姑奶奶高抬贵手!” “求姑奶奶......” 几人边求饶边往巷子口瞧,期待能有人看到他们,叫来衙役,把林非晚抓走。 可是他们忘了,在他们尾随林非晚进入巷子的时候,周围便被人清理干净了。 林非晚听得耳朵烦,直接点了几人的穴道,让他们去会周公,然后吹响了脖子上挂的蛊哨。 ...... 林非晚在小巷遇袭的事,很快便传到赫连修耳朵里。 虽然只是六个不通武功的莽夫,赫连修还是把雪团送回到林非晚身边。 雪团行动迅速,唾液带毒,即便敌人屏住呼吸,也能轻而易举将毒液注入敌人体内。 林非晚撸着雪团的脑袋,面露担心,“您把雪团放我这,黄金虫那边若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黄金虫一直处于假死状态中,作为以一切毒物为食的雪团,天生是这些毒物的克星,所以林非晚才让它和师父待在一起。 若把雪团接到身边,万一黄金虫醒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赫连修笑了笑,不以为意,“前些时日我已派飞鹰传书于你师叔,算算日子,他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闻言,林非晚舒了口气,师叔是玩蛊毒的行家,有他在,应该没问题。 送走赫连修后,林非晚正准备进配药房,下人来报,瑞亲王到了。 林非晚摸上荷包,感受到里面东西的轮廓,轻轻吁了一口气。 还没到前厅,她率先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荆楚,以及他脚边那两只大号封口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雄黄气味。 猜到里面的东西,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荆楚!” 愉悦的声音传进前厅,正在和黄琼说话的秦惊羽眼睛暗了暗,不动声色结束话题。 “好像是阿晚来了,我出去看看。” 黄琼摆摆手,心中好笑的同时,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和满意。 秦惊羽走向厅外,看到和荆楚一起蹲在陶罐边上的少女,心中一阵吃味。 “阿晚!”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步伐坚定地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金光战甲。 林非晚回头,看到逆光而来的男人,惊艳不已,一颗心噗通噗通,乱了节奏。 直到额头上落下一只宽厚大掌,她才回过神来。 “惊羽师兄,你今天好俊俏哟。” 秦惊羽微微一愣,心头的醋意还未消散,便被突然涌上来的蜜意淹没了,一向不爱吃甜的他,这一刻突然感觉心里像吞了一整罐蜂蜜。 荆楚咽了咽口水,把罐子封好,悄悄退到一旁。 不愧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主子调情,有魄力! 第54章 疑点 阳光微醺。 在男人逐渐炙热的目光中,林非晚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耳朵烫烫的。 “谢谢你给雪团准备这么多零食,庄子那边的事,我有新发现,你要听吗?” 秦惊羽唇角微扬,“洗耳恭听。” 林非晚站起身,“你陪我一起去给雪团送零食吧,你们亲近亲近,庄子的事咱们路上细说。” 话音落下,荆楚便想把陶罐提起来,手才伸出去,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下意识抬头看去。 对上那双暗含威胁的眸子,荆楚缩了缩脖子,默默把手缩了回来,并再次后退。 不让他提正好,他落得清闲,哼。 秦惊羽亲自提起陶罐,和林非晚一左一右,并肩朝后院走去。 黄琼站在前厅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偷偷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她抬手把黄护院叫了过来。 “你去跟大伙儿说一声,都避着点儿瑞亲王,别打扰大小姐和瑞亲王说悄悄话。” 黄护院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回去告诉大家了。 既然瑞亲王来了,今日定是小厨神掌勺,大家又有口福了。 想到纪良的手艺,他悄悄咽了咽口水。 另一边,林非晚把秦惊羽带到雪团面前,隔着陶罐,小家伙也闻到了毒蛇的气息,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师兄,你把陶罐放在桌上吧。”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听话地把陶罐放在桌上。 几乎是在陶罐放下的同时,雪团便迫不及待扑了上去。 林非晚勾起嘴角,伸手一抓,又快又准,提住了雪团脖子后面那块皮。 “等等,先别急。” “吱吱......” 雪团四只爪爪乱蹬,活像个耍赖的孩子,小眼睛里泛起水光,可怜兮兮的惹人心疼。 林非晚随手一抓,按住它两只后爪,动作熟练地像是做过千百遍,“又没说不让你吃,急什么?” 说着,她提着小家伙转了一下,让它面对秦惊羽。 “看清楚了,这个就是送你零食的人,这两大陶罐的毒蛇都是他抓的,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听到这话,秦惊羽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雪团,这小东西还会表示? 雪团小眼睛转了转,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对着秦惊羽拜了拜。 秦惊羽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这小东西,成精了吧?”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成精不至于,但通人性是真的,好歹跟了我五年呢。” 她把雪团放到桌上,敲了敲陶罐,“一次只能开一罐,不许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不然全给你毒死,听到没有?” 雪团连连点头,整个身子趴到陶罐上,小鼻子凑在红布头边上闻呀闻。 看到它这样子,林非晚笑着摇摇头,和秦惊羽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有个秋千,是她三岁时父亲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打,秋千绳子和坐垫不知换了多少次。 她曾说过把秋千去掉,但谁都舍不得,就一直留着了。 她坐了上去,头靠在粗粗的麻绳上,“师兄,那几个人招了吗?摘星阁查出沙土和蔬菜的来处了吗?” 秦惊羽把手放在她头顶的麻绳上,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招了,来处也查清楚了。” 这个声音? 林非晚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好像并不高兴,结果让你接受不了吗?” 秦惊羽垂眸盯着她的发顶,那乌黑的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伸手去抓,手心空空。 他的沉默让林非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摘星阁已经查到了。 不过,她很好奇,对太后下手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猜的那个人。 “师兄?” 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正想劝劝他时,忽然眼前一暗,脸埋进眼前人的腰间。 “阿晚,别推开我,好不好?” 林非晚默默放下抬起的手,鼻腔里充斥着沉香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秦惊羽满足地闭上眼睛,郁积在心头的闷气,缓缓化作一声叹息,从他身体里逃了出来。 良久,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手,转身走到林非晚身后,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那几个人说,他们是受淮南王府赵管家的吩咐,假扮菜贩埋伏在路上拖延时间的。” “摘星阁也查出,沙土和蔬菜也都和淮南王有关。” 秦惊羽低沉的声音缓缓在林非晚身后响起,语气平静,但林非晚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伤怀。 先帝共有十三位皇子,除去先帝在位时夭折的三位,成年后病逝的两位,如今还在人世的皇帝、安王、淮南王、瑞亲王和位于西北、南地的两位王爷。 若太后中蛊是淮南王干的,这位在之前平叛中立功的王爷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但是...... 林非晚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便被人转了回去。 她嘴角抽了抽,没再转头,“可是,师兄,你确定淮南王不是被别人利用来掩人耳目的吗?” 秦惊羽微微眯起眼睛,“怎么说?” 林非晚把和魅娘一起分析的话没有保留的讲了出来,“若那些人是为了给赵管家争取破坏迷阵的时间而埋伏在那,听起来的确很合理,但是......” 她抿了抿嘴,“他有充足的时间洗干净衣服,甚至他完全可以扔掉那件衣裳,而不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故意让我发现。” 秦惊羽皱起眉头,“听你这么说,赵管家的行为的确可疑......” “而且,根据碧波楼掌握的消息,京郊那处庄子在很早之前就被小郡王打赌输给了别人,摘星阁不会不知道吧?” 林非晚不想质疑摘星阁的能力,但是若连这点都没查到,那可真是太失职了。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从秋千后面走了出来,“阿晚,我现在要去摘星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林非晚正想拒绝,不经意间摸到荷包里的东西,点头答应下来,“好,正好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两人找到黄琼,答应一定会回来用午食,然后一同坐马车朝摘星阁而去。 走到半路,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崭新的哨子。 第55章 双生 一只用五彩绳拴着的,崭新的哨子。 秦惊羽稍稍坐端正了些,“你换哨子了?” 林非晚摇头,“一蛊一哨,蛊在哨在,蛊亡哨消,蛊哨一旦认主便不能更换,这只我是准备送你的。” “送我?”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几分,压在心头的阴郁也逐渐散去。 林非晚点点头,面容严肃,“不过,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接不接蛊哨,你考虑好了再决定。” 闻言,秦惊羽面色一正,“你说。” 林非晚掏出脖子上挂的蛊哨,两只蛊哨靠近后,突然震动起来。 秦惊羽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帮自己解惑。 “我要送你的这只蛊哨,里面住的蛊,和我的这只蛊哨里面的蛊本来是一对。”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的眼睛,一字一顿,确保自己说的足够清楚,“双生蛊是师叔送我的及笄礼,夫妻佩戴,日久天长,可心意相通。”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十三个字,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双生蛊送出去,她和对方便绑定了,大婚可以是演戏,是各取所需,但双生蛊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收了她的双生蛊,便等于盖上了她的印章,一生一世,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若是背叛...... 秦惊羽嘴角轻扬,看着蛊哨的眼神越发炙热,“这东西真不错,我喜欢。”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双生蛊一旦全部认主,你这一辈子身心都得是我的,将来若有一方变心,雄蛊会和主人同归于尽。” “你堂堂大历战功显赫的瑞亲王,可要想清楚了,收下这只蛊哨,你以后再想纳妾,可是不能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不知是谁的心在耳膜上擂鼓呐喊,车轱辘嘎吱嘎吱,像是在为这一刻伴奏。 看着她不自信的眼神,秦惊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只想先把人娶到手再慢慢培养感情,没想到会让她这么不自信。 果然,他就不该听谢星辰的,表现的那么含蓄,阿晚都误会了! 他这一生娶一个便够了,纳哪门子的妾啊?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只要收下这只蛊哨,便能心意相通吗?” “还需要你一滴指尖血滴上去,蛊虫才会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你自然会有感觉。” 林非晚紧紧盯着秦惊羽的眼睛,“你可要想清楚了,指尖血没滴上去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回应她的,是秦惊羽咬破指尖的坚决。 殷红的鲜血滴在蛊哨上,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为他的坚决震惊的同时,内心深处漫上丝丝异样的感受。 他这是在跟她表明心意吗? “自始至终,我所求所图只有你,绝不后悔。” 秦惊羽从她手中提起那只崭新的蛊哨,送到她眼前,深情款款,“可以帮我戴上吗?” 他生的本就俊美,此刻深情望着她,深邃的眉眼仿若蕴藏着璀璨星河,而她,便是里面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林非晚深吸一口气,接过五彩绳,探起身子,把蛊哨系在了他脖子上。 “戴上我的蛊哨,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能反悔哦。” “求之不得。” ...... 摘星阁,三楼。 林非晚仔细检查了一遍摘星阁查到的情报,发现里面确实没有京郊庄子易主的记录。 但是,对赵忠和钱姑姑的调查倒是详细的很,几乎事无巨细,连他们某天吃了什么,拉了几次都记的清清楚楚的。 她不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但,太详细了。 一个潜伏已久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被调查的如此清楚,不是太蠢便是刻意的。 他在刻意留下蛛丝马迹,好方便别人顺藤摸瓜,揪出他这个老贼,顺便带出他背后的主子。 “这些资料有问题吗?” 林非晚沉吟一声,“我说不好,但我前两日才让碧波楼查过钱姑姑,因为要的急,查到的东西比较有限,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的都查不到。” 她从不怀疑碧波楼的能力,能悄悄瞒过碧波楼的勾当,摘星阁想要查清楚,不费一番功夫怎么可能? 短短两日,赵忠的过往全部展现在面前,这一点,碧波楼做不到。 谢星辰皱眉,“摘星阁能查清楚是因为摘星阁的探子能力强,就因为这个怀疑资料的真实性,未免太草率了吧?” 秦惊羽淡淡扫了他一眼,谢星辰立刻闭上嘴巴,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林非晚知道若没有别的证据,不足以说服他,她仔细想着那天的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要想知道我的怀疑对不对,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谁?” “安乐郡主。” 林非晚目光灼灼。 那日她是被安乐郡主请到淮南王府,才撞见钱姑姑浆洗带有雪团尿液的衣服的。 她一直以为安乐郡主是发现了周侧妃的真面目,担心被迫害才会躲到淮南王府去,但...... 安王爱女如命在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周侧妃谋害郡主,安乐为何不求安王收拾周侧妃?而是自己躲走? 难道,安王爱女都是假象不成? 秦惊羽微眯了下眼睛,“星辰,传令朱雀卫,继续调查,安乐那,我来问。” 谢星辰领命退下,书房里顿时只剩秦惊羽和林非晚两个人。 “走,我先送你回家。” 林非晚拉住他的胳膊,“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那日给安乐郡主留的药膏,算算日子,今日也该用光了,最迟今日下午,她会来找我的。” 秦惊羽点点头,“先回去用午饭吧,让我也尝尝小厨神的手艺。” “走。” 林非晚眉梢轻扬,“我跟你说,纪良的手艺可是得了他师父的亲传,他烤的羊肉,炖的墨鱼羊肉汤,做的灌汤包都特别好吃......” 提起吃,她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从摘星阁到林府,她说了一路,哈喇子都快止不住了。 “爷,王妃,安乐郡主跟前的琳琅求见。” 马车还未在林府门前停好,荆楚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56章 卸任 林府。 前厅。 琳琅局促不安站在厅中,低眉颔首,“林姑娘的药很好,郡主脸上的疤颜色淡了,相信再用段时间,定能完全褪去。” 秦惊羽神情冷淡,“堂堂郡主,被一个侧妃暗算谋害,安王知道吗?” “王爷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本想处罚侧妃的,但府医诊断出侧妃有了身孕,惩罚便草草过去了。” 琳琅的声音里充满了埋怨,她知道奴婢没资格议论主子的事,但她就是为郡主感到憋屈。 周侧妃一有身孕,立即被太妃娘娘保护起来了,府中上下都围绕周侧妃而转,谁还记得她家郡主还在淮南王府? 明明是安王府身份尊贵的郡主,却被逼到有家不敢回,若是王妃还在,定不会让人这般欺辱郡主。 秦惊羽微眯了眼,“安乐现在还在淮南王府吗?” “在的。”琳琅不敢隐瞒,“郡主说,在脸上的疤完全褪去前,她不敢回去冒险。” 若是药再被人动手脚,郡主的脸怕是真的好不了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也是一样。 秦惊羽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林非晚带着配好的药膏走进来,才挥挥手,让琳琅离开了。 她前脚走,后脚秦惊羽便让暗卫跟上去,去淮南王府探探虚实。 林非晚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秦惊羽亲手倒了杯茶,放在对面,“你说,淮南王妃是怎么那么巧,恰好在安乐发现周侧妃真面目的第二天,约周侧妃去上香的?” 林非晚挑了挑眉,“这个,就要问淮南王妃了。” 秦惊羽还要说些什么,黄琼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让人看着便高兴。 “午膳准备好了,王爷入席吧。” ...... 事实证明,纪良的厨艺的确精湛,连秦惊羽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忍不住吃撑了。 “这等美味,合该让思远一起尝尝,恰好我下午要去白虎军营,不如再让人准备些,我给他捎去?” 听到二儿子的名字,黄琼愣了愣,随即喜不自胜地站起身,“那敢情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林思远进入白虎军后,除了每旬一次的书信外,和家中再无来往,黄琼心中思念,但她也知道那是儿子向往的前程。 如今,秦惊羽亲口说要给林思远捎带美食,黄琼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带上。 她风风火火走到后厨,发热的脑袋让冷风一吹,顿时冷静下来。 “纪良,你再烙些薄饼吧,把留出来的炙烤羊肉再热热,待会让王爷一并给思远带去。” “对了,是不是还有一锅汤?再添些萝卜,都给他带上。” 立冬的羊汤,思远已经错过了,现在补上也算,多加些菜,也能跟大伙分一分。 纪良点点头,“我马上准备。” 纪良用了半个时辰,烙了一百余张薄饼,和羊肉、羊汤一起交给秦惊羽,让他带去军营。 秦惊羽要上马车时,林非晚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把这个一起带上,里面都是些常用药。”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桃花眼眨呀眨,“我去干什么?而且,军营重地,我应该不能随便进吧?” 秦惊羽看上去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如今他们还未成婚,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纵使他不介意,甚至为之雀跃,但总要考虑到她的名声。 “你在家歇息吧,我去去就回。” “嗯嗯。” 林非晚挥挥手,看着瑞亲王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转身看向康伯,道: “康伯,我出去一趟,你帮我跟母亲说一声,不要担心。” “大小姐,带上两名护院吧。”康伯一脸担心,“若是再遇到袭击,可怎么好?” 没有武功的小混混没有得逞,难保敌人不会再派人来,那时候可不一定是不会武功的地痞无赖了,还是带些护院安全些。 林非晚笑容泛起冷意,“我巴不得她再派人来。” 上次袭击,碧波楼已经查清楚了前因后果,六个混混,每人鞭六十,然后扔进南风馆,小赚了一笔。 要知道,那六个人可不是什么街头小混混,而是各家不知上进的纨绔子弟,此番羞辱,她就不信他们能咽的下这口气。 康伯还是很担心,但林非晚坚持不用带护院,只是把雪团带上了。 从林府到碧波楼别院,一路平安无事。 林非晚遗憾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彼时,赫连修正和纪德裕在别院中下棋,见林非晚带着雪团来了,斜睨了她一眼。 “双生蛊送出去了吗?” 林非晚抿嘴一笑,眉眼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送出去了,我今日来是想卸下碧波楼少东家的身份的。” 她和秦惊羽绑在一起,不说以后,眼前的麻烦她便不能坐视不理,那样一来,便违反了碧波楼的规矩。 安全起见,她还是不要当碧波楼的少东家了。 赫连修轻笑一声,似是早猜到她会这么说,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呀,这还没嫁人呢,一颗心便全扑到人家身上去了。” 纪德裕觑了他一眼,打趣道:“不扑不行呐,你这碧波楼不许插手皇室纷争,瑞亲王可是坚定站在皇帝身后的人,若他出事,你想让阿晚守寡不成?” 赫连修被怼的哑口无言,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纪德裕不疼不痒,淡定落下一子,棋面上,白子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黑子团团包围。 赫连修顿时急了,“不行不行,重来,我刚才看错了。” “落子无悔,赫连修,你要点脸好不好?” “我有脸,再要脸不成二皮脸了,我不要,我不下这里,不下这里了......” 眼看两人因为悔棋争执起来,林非晚和雪团面面相觑,摸摸鼻子,默默退了出去。 按照她对师父的了解,他输棋后肯定要埋怨她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反正她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碧波楼的规矩可管不到她了。 悄悄关上门,林非晚轻轻舒了口气。 “走吧,看看回去的路上有没有惊喜。” 雪团蹲在她肩头,忽然冲着角落里呜呜叫了起来。 第57章 眼熟 寒风起,黑云遮蔽了斜阳。 林非晚目不转睛盯着角落,纤纤细手轻拍雪团的脑袋,“上工了。” 雪团一身雪白的毛发炸成球,“嗖”的一声从肩头俯冲下来,直奔角落里的敌人而去。 顷刻间,雪团的示警声、撕咬声和破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林非晚默默从荷包里取出药性极强的毒药。 她一步步逼近,桃花眼中一片冰冷,看不到半点情绪波动。 正当她想要把毒撒出去时,暗处的人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比破庙最懒的乞丐也不遑多让。 出来后,他咚一声跪了下去,随即放声大哭起来,凄惨的声音像是被恶霸强抢的良家少男。 “姑奶奶,我错了,求你让你家宝贝蛋放过我吧!” 林非晚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别小看这两步,这是她用生命测量出的安全距离,在这个范围内,不论对方多强,她都有精准下毒的机会。 退到安全距离之后,她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面前的男人。 男人第一眼看去虽惨,但头发蓬松,上面没有一点油污,缀在发梢那只发箍,也是上好的白玉。 衣衫褴褛,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一身锦衣绸裤,腰带里更是绣有金线,很明显是才被雪团撕烂的。 蓬头乱发下的一张脸,五官端正,虽比不上她惊羽师兄俊俏,但和普通人比,略胜一筹。 除此之外,看着也有些眼熟。 林非晚心中有了计较,抬手将咬住男子手指不松口的雪团招了回来。 “你认识我?” “姑奶奶,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飞羽山庄的朱珣,五年前,咱们曾有过一段同行时光。” 朱珣眼巴巴看着她,跪地膝行向前,“毒王他老人家近来可还安好?” 林非晚警惕后退,她可没忘雪团是因为察觉到敌意才示警的,“你跪那别动。” 朱珣眼睛闪了闪,乖乖不动,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手心什么都没有,“我不动,我不动。” “飞羽山庄不是在陇中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回姑奶奶,我是奉师父之命,前来京城探亲的。”朱珣胡乱拢了拢头发,脸上闪过几分郝然。 “我这不是听说碧波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魂窟,所以才想着在走之前来看看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姑奶奶,还弄得......” 他摊开双手,讪讪而笑,“碧波楼是去不成了,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林非晚神色淡漠,“这么说,是我家雪团误伤到你了?” “不打紧不打紧,只是毁了一身衣裳,畜生嘛,偶尔发疯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珣一副大度的模样,笑呵呵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看着他的笑脸,林非晚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 “既然是误伤,那我便该负责,这样吧,我赔你一身衣裳,再补偿你一百两白银,算是赔礼道歉。” 说着,她低头在荷包里翻了起来,“我记得我带了银票的。” “不用了,姑奶奶,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若是被师父知道,我又该挨打了。” 朱珣趁势站了起来,自然而然朝林非晚靠近,想要拦住她掏钱。 两人越来越近,雪团弓着身子,全身的毛要炸不炸的,像个刺猬似的。 “找到了。” 林非晚从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轻轻甩了甩。 朱珣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后退,忽然,他一脸惊恐地抬头,“你......” “嘭!” 话没说完,朱珣便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林非晚用袖子甩了甩,“呸,花言巧语,我家雪团感知敌意可是天生的,给我乖乖睡一觉吧。” 雪团像是听懂了似的,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去,敲门,把人送师父那去。” 雪团嗖一声蹿出去,正要敲门,碧波楼别院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赫连修和纪德裕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朱珣,互相看了一眼。 赫连修走了过来,“什么情况?” “好像是飞羽山庄的人,不知为何对我有敌意,让雪团撕成这样了。” 林非晚拨开他凌乱的头发,伸出手仔仔细细在那张脸上摸了个遍,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 赫连修打趣:“阿晚,你可是有夫家的女子了,这样对别的男子上下其手不好吧?”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师父,我不是,我只是......” 话没说完,赫连修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师父懂,这人长得虽不如好大侄儿,但也挺耐看,不过从皮肤上看,应该没有戴人皮面具。” 林非晚还想反驳,听到后半句,只能冲天翻了个白眼。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明明知道她在干什么,偏偏要往别的上面扯。 纪德裕抱着雪团,一边投喂自己私藏的肉干,一边凑上前来,“阿晚,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非晚点点头,审视着朱珣的脸,面色凝重,“这人,很像一个人。” 纪德裕撸毛的手一顿,“的确像是个人,还知道穿衣裳,不像猴子。” 林非晚:“......” 林非晚无奈叹气,“我的意思是,他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让碧波楼查一查吧,你下委托,我批条子,给你一折优惠。” 赫连修笑得一脸和蔼,“乖徒儿,你知道碧波楼的收费一向不低,卸任的话你若收回,我便当什么都没听到,怎么样?” “你这么喜欢钱,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送给碧波楼吗?” 林非晚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拒绝了,“算了,反正春宵如梦也快用完了,大不了我以物易物。” 赫连修:“......哼!” 赫连修哼了一声,提着朱珣一只脚朝院子里走去,纪德裕见状,连忙拽着衣裳提住上半截身体。 可惜,那衣裳在雪团的利刃之下,早已无法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只听“嗤啦”一声,那衣裳完全裂开,露出男子精壮的上半身。 小麦色的皮肤上,明晃晃三颗红痣,不偏不倚,成三角形长在脐上三寸之处,像一个特殊的标记。 第58章 前提 林非晚怔在原地,脑中不期然闪过另一个人的胴体。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红痣,同样的形状,像双生子在娘胎里生出的无法泯灭的羁绊。 纪德裕连声叫着罪过,胡乱把手里的破布条子搭在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把隔壁护院找来吧,我是抬不动了。” 赫连修闻言松开手,掏出蛊哨吹了起来,顷刻间,碧波楼的护院便到了。 “把人抬进去。” 赫连修摆摆手,看到小徒弟还在发呆,一记脑瓜崩敲了上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非晚抬起头,桃花眼熠熠生辉,“师父,您说的给我打一折,可不许反悔。” 赫连修嘴角抽了抽,“一折一折,谁反悔谁是棒槌。” “谢师父。”林非晚粲然一笑,捞起雪团抱在怀里,“劳烦师父帮我看好那个人,晚些时候我让惊羽师兄来提人。” “按时计费,谢绝还价。” 赫连修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本正经。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没问题。” 反正是惊羽师兄掏钱,按时计费便按时计费呗,等碧波楼调查清楚朱珣的身世,她也得找师兄报销开销去。 淮南王和安王那么有钱,师兄那么受皇帝敬重,手里的宝贝应该也不少吧? 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赫连修心中失笑,看来,小徒弟虽然把双生蛊送出去了,但情感上还是迷糊的。 或许,他应该提点提点他的好师侄。 这么想着,当天夜里秦惊羽来提人的时候,赫连修就把人叫到了一旁。 “双生蛊戴上了吗?” 秦惊羽按了按胸前,轻轻颔首,“戴上了,或许时间太短,我感知不到阿晚的心意。” “噗嗤!” 赫连修忍不住笑出声来,“白天才戴上,晚上便想感知阿晚的心意,你以为你戴的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秦惊羽默,若真有蛔虫,他还真不介意随身携带。 笑够了,赫连修轻轻咳了咳,“看来有些事阿晚没和你说清楚。” “夫妻佩戴双生蛊,日久天长,的确会心意相通,但前提是,佩戴双方要彼此相爱。” 他咬重了后半句话,“若佩戴双方有一方还没有爱上对方,双方自然不会感知到彼此的心意,最多只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 这也是林非晚求双生蛊的最初意图。 秦惊羽怔了怔,赫连修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继续说:“惊羽,只你有爱是不够的,你要让阿晚爱上你,明白吗?” 说完,他拍了拍秦惊羽的肩膀,“加油吧。”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荆楚将人交给暗牢里的兄弟,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这天之后,秦惊羽足足有两天的时间没有出现在林非晚面前。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碧波楼和摘星阁一刻不得闲,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了各自需要调查的事。 朱珣的身世信息,自他出生至今,没有一点遗漏的出现在林非晚手中。 看着手里的资料,林非晚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掀开了笼罩在大地上的油布,隐匿在黑暗中的蛇虫鼠蚁纷纷跑了出来。 她带上资料,利用双生蛊感知了下秦惊羽的位置,带上来宝朝摘星阁赶去。 彼时,摘星阁终于查到了赵忠和钱姑姑背后真正的主子。 看着摆在书桌上的消息,秦惊羽脸色铁青,周身直冒寒气,房间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开口。 谢星辰和荆楚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想让对方开口,但谁都没那个胆量。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阁主,林大小姐来了。” 谢星辰和荆楚对视一眼,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狠狠舒了口气。 “快请上来!” 这下好了,有林大小姐在,今日便不用怕主子放冷气了。 很快,林非晚推开门走了进来。 秦惊羽掩去眸底思绪,笑得一脸温和,“阿晚,你来找我吗?” 林非晚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情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日我让你带走的朱珣,是安王和安王妃的孩子。” “什么?!” 短暂的沉寂后,书房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声。 秦惊羽虽不像两人那样失态,但一瞬间睁圆的眼睛也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他的失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但眼底残存的震惊久久无法消失。 打开情报,他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碧波楼在情报这块是摘星阁的前辈,时间久,人脉广,暗探多,即便是查十几年前的事,也并不困难。 根据碧波楼查到的消息,朱珣是在十六年前,和安王妃身边的杜鹃姑姑一起出现在陇中地区的。 秦惊羽抿了抿嘴,安王妃死在十六年前生产的那天夜里,时间上倒是对得上。 杜鹃姑姑带着朱珣隐姓埋名,在深山中生活了三年,朱珣三岁时,杜鹃姑姑葬身在火海中,朱珣不知去向。 有暗探证实,朱珣被飞羽山庄莫庄主救下,一直收养在身边,安稳过了十年。 三年前,周家的人找到了朱珣,并暗中保持来往,安王并不知情。 两日前,朱珣接到周侧妃的信,来到京城,试图绑架林非晚。 看到最后一句话,秦惊羽沉下脸,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好一个安王府,好一个周侧妃!” 明知林非晚是他亲自向皇兄求来的王妃,还敢对付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荆楚!” “在。” 荆楚拱手站了出来,一脸严肃。 “本王命你,率白虎军包围安王府,捉拿叛上作乱者安王、周侧妃,若遇反抗,就地格杀!” 荆楚眼神一凝,整个人气势大变,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弱弱的开口: “爷,咱们不用先回禀圣上吗?” 谢星辰此时也回过神来,“主子息怒,安王意图谋反证据还不充足,此时上门捉拿,只怕会打草惊蛇啊。” 摘星阁才查清楚赵忠的事,人刚送进暗牢,口供、人证、物证都没有,突然发难,难以服众啊。 秦惊羽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那就先让赵忠夫妇张口,传令朱雀卫,监视安王府,不得有误。” 第59章 报销 荆楚和谢星辰都退了下去。 秦惊羽眼含歉意,轻轻把手搭在少女前额,“对不住,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惊了。” 之前是安乐和安王,这次是周侧妃,安王府上下果真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 桃花眼笑眯眯,抓过男人的手放在掌心,“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想对付我,那些人还差得远呢。” “不过,你若想为我出口恶气,不妨让人大肆宣扬一下,就说安王府周侧妃的族兄族弟好男风,不惜亲自到南风馆接客吧。” 周家不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吗?她偏不让,她倒要看看,得罪了家族的周侧妃还会不会有好下场。 秦惊羽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好,都听你的。” 林非晚满意的勾起嘴角,目光瞥到书桌上的资料,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师兄,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是碧波楼的少东家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眉心微沉,眼角眉梢间满是藏不住的关心,“怎会这样?碧波楼不是一向由毒王接任吗?师叔是毒王,你是小毒王,少东家除了你还能有谁?” “还不是因为你。”林非晚哼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么娇嗔。 秦惊羽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失神地望着她,忘了接话。 林非晚未曾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碧波楼不能参与皇室纷争,之前咱们是合作,但现在......”她瞥了眼胸前的位置,那里挂着一只蛊哨。 “双生蛊联系已生,我自认以后做不到对你的事袖手旁观,这碧波楼的少东家自然不该再是我。” 秦惊羽只听到后半段,失神的双眸猛地亮起来,胸膛里,一颗心乱了节奏。 “你说,你该不该承担责任?” 秦惊羽扬起嘴角,满眼宠溺,“的确是我的责任,没了碧波楼,还有摘星阁,早在我送你令牌的时候,你便是摘星阁的主子了。” 林非晚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我不是这个意思,摘星阁背靠皇家,我可不想要。” 不仅不想要,也不敢要呀,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宫里的秘密多了,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呀。 而且,她这么说,可不是为了要摘星阁的。 “不想要?”秦惊羽拧眉,忽然有点嫌弃这个他一手组建起来的组织。 她肯定是因为摘星阁情报经常出错或延迟才这么说的,看来,有必要再进行一次严格培训了。 此时,远在摘星阁外的谢星辰狠狠打了个喷嚏。 林非晚点点头,桃花眼深情地看着他,“我不要摘星阁,我只要你,问碧波楼买情报花了不少钱,你能帮我报销吗?” 听完整句话,秦惊羽还未来得及扬起的笑脸顷刻间塌了下去。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要钱! 这个小财迷。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当然能报销,不过咱们即将成婚,到时候我的钱便是你的钱,若用我的私库报销,岂不相当于把你的钱从一个口袋挪到另一个口袋?” “到头来,还是花你的钱买了碧波楼的情报,未免有些不划算吧?” “诶?”林非晚一脸茫然,这......怎么和师叔说的不一样? 她十岁之后,师叔便告诉她,女子嫁到夫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嫁妆里出的,若夫家不中用,偷用妻子嫁妆的事也不罕见。 男人的钱要维持人情往来,要支撑全家的开销,不适合、也不方便和妻子的钱混在一起。 “你......你把钱都给我,那你平日需要花钱怎么办?” 秦惊羽笑得一脸温柔,“只能劳烦夫人了。” 桃花眼眯了起来,“难道你不怕旁人说你惧内吗?” “那又何妨?”秦惊羽不以为意,他从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世上芸芸众生,关心我的不过寥寥数人,我在意的也仅有这寥寥数人,至于旁人,与我何干?” 他不是皇兄,在乎天下百姓怎么看他,他只要对皇兄尽忠,对百姓尽责便够了,余下的时间,他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所向往的,是母后年轻时游历江湖的畅快和肆意,天下那么大,他想和相守一生之人去看看。 林非晚眉梢轻扬,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和我想的一样,真好!” 若说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冷言冷语,她可太有话说了。 她六岁和老头闹掰,离家出走,拜师毒王,跟随师父游历天下,这一路走来,他人异样的眼光的冷言冷语不知听了多少。 她从小便知道,有些人嘴巴很贱,实际上怂的很,只敢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从不敢当面放屁。 她生气过,愤怒过,每每这样,那些人便会更得意,仿佛打了胜仗一样。 直到师父说,那些人是故意的,因为他们的人生很不幸,便想把别人也拉下泥潭,和那样的人纠缠,只会损自己的福运。 那时起她便悟了,不相干的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要是实在难听了,直接一包毒药撒过去。 她的师父是毒王,毒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秦惊羽看着胳膊,眼神一暗,很想把那只手握进掌心里。 “不过,该报销的钱还是要报销的,我问碧波楼买来的情报,也算帮了摘星阁的忙,对不对?” 林非晚一双桃花眼闪呀闪,眉眼间透着一股狡黠,像小狐狸似的。 闻言,秦惊羽附和着点头,“没错,你花了多少钱,我让摘星阁走公账给你报销。” “那可太好了!” 林非晚连忙把荷包里的票据拿了出来,“还有两个消息没查清楚,一共是一千五百两,师父给我打了一折,就是一百五十两......黄金。” 秦惊羽接过票据,上面清清楚楚盖着碧波楼的公印和魅娘的私印。 “就按一千五百两报销,这些日子你一直为这事奔波,钱可以打折,你的心意不能。” 这话一出,林非晚脸上盛放出花儿来,她忍不住一把抱住秦惊羽,“师兄,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第60章 安王 温香软玉入怀,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把手放在林非晚背上,心下一阵激荡。 “因为你是阿晚呐,我们阿晚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温和的话语像是陈述,又像是承诺,萦绕在林非晚耳边,久久不散。 饶是林非晚脸皮厚,也不禁红了脸颊。 她轻轻退出秦惊羽的怀抱,眼神闪躲,“对了,摘星阁是查到什么了吗?竟然让你生了动安王的心思。” 暖暖的桂花香淡去,秦惊羽心中一阵失落,轻轻攥了攥拳,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摘星阁查到,那日是安王暗中派人将周侧妃谋害安乐的消息告诉了淮南王妃,淮南王妃邀请周侧妃上香,主要是为了让安乐离开安王府。” “安乐容貌受损,必然会找你求救,你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安王笃定你会随琳琅入淮南王府,届时钱姑姑自然有机会让你发现那件带尿骚味的袍子。” 秦惊羽缓缓将摘星阁查到的事道出,纵然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为安王的算计感到心惊。 若算计这一切的是淮南王,他或许还不至于这么惊讶,但那是安王,是全京城出名的莽夫王爷,安王。 他隐隐有种感觉,安王算计的远不止这些,甚至连安乐和萧逸兴的相遇,或许也是安王谋划来的。 “赵忠夫妇藏得很深,但摘星阁的人查到,四年前,安王曾救过赵忠儿子赵天宝的命。” 安王和赵忠的交集只有那么一次,四年来,两人从未联系过,若不是秦峰说京郊庄子在四年前输给了赵天宝,他也不会想到让人去查赵天宝。 自然,也不会发现安王的真面目。 这些年来,安王骗过了皇兄,骗过了他,也骗过了天下所有的百姓,让人不寒而栗。 林非晚一阵唏嘘,但还是想不明白,“安王究竟为何这么做?他若想谋朝篡位,为何不算计皇帝,却要算计太后?” 话本子里不是说,男人的战场在前朝,女子的战场在后院吗? 安王为何会对太后下手?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蛊虫,又是从哪儿来的? 秦惊羽摇摇头,深邃似海的眸子里暗波汹涌,危险重重。 这些问题,摘星阁暂时还没有查到。 ...... 自那日摘星阁报销了她买消息所用花销后,林非晚足足三日都没再看到秦惊羽。 这三日里,她也没闲着,新制了一批春宵如梦,白日里给碧波楼送了过去。 魅娘把人请到自己房里歇着,端来茶点,“尝尝纪良新做的点心,比你在摘星阁吃到的,如何?” 林非晚捏了一块送进嘴里,仔细尝了尝,“不错,纪良进步越来越大了。” “对了,你之前捣鼓出来的女子假孕之药还有没有了?昨日咱们楼里在宝塔巷的探子回话,说京中有贵人买女子假孕之药,一枚千金。” 魅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这段时日没怎么挣钱吧,要不要考虑一下?” “假孕?” 不知为何,林非晚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琳琅对秦惊羽说的话。 周侧妃谋害安乐郡主,皆因有孕才躲过一劫,这个要买假孕药的,该不会是她吧? 想到这,她的心蠢蠢欲动,先是小混混,后是朱珣,周侧妃一再和她过不去,若是假孕...... “假孕药我可以给你,酬金也可以分你一半,但我要知道这药最后用在谁身上了。” “成交!” 魅娘举起茶杯,妖娆一笑,媚态天成。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又过去三日了,另外两个消息有进展了吗?” 魅娘敛去笑容,低声道:“十六皇子可能不是突发恶疾而死,而是......”她看着林非晚的眼睛,吐气如兰,“死于德妃之手。” 林非晚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茶杯漾起一条条波纹。 “有证据吗?” 魅娘摇头,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悲哀,“后宫之中的女子,没有谁会在做坏事之后还留着把柄。” 权力、财富让那些身处深宫的太监宫女趋之若鹜,明知是飞蛾扑火,却总是忍不住赌一把。 赌赢了,便是人上人,赌输了,便失去一切,连同性命。 总是有人看不透,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贵人,怎么可能真心允许一个低贱的奴才和她们平起平坐? “不过,碧波楼能查到的事,摘星阁费点心思,应该也能查到,看在你的面子上,碧波楼会适当给予帮助。” 十六皇子的死,皇室假若上点心,当时便去查,或许真相早就大白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假若。 林非晚轻轻叩击桌面,“十六皇子的生母是谁?”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太晚了,十六皇子的生母难产而死,自小便养在德妃身边。” 魅娘轻轻叹了一声,“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听说德妃一开始对十六皇子挺好的,后来不知为何,便下了死手。” 林非晚晃动手中的茶杯,看着茶叶在里面沉浮,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不知为何......魅娘,这话不该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德妃小产的真相必须查清楚。” “摘星阁那你无需担心,这几日,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顾及到后宫。” 安王毕竟是大历的王爷,若想动他,没有真凭实据,莫说百姓接受不了,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而要把安王查得清清楚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然,摘星阁也不会被蒙蔽至今了。 和魅娘交代清楚后,林非晚便离开碧波楼,回到了林府。 刚进家门,康伯便迎了上来,稍显浑浊的眼底布满了焦急。 “大小姐,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林非晚眼神一凝,“大哥怎么了?” “大少爷昨夜当值,今天一早宫里传来消息,说大少爷夜里醉酒,调戏贵人,已经被押进大牢了!” 康伯声音里充满了担心和无措,“老爷如今还跪在宫里请罪,夫人听到消息昏过去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林非晚轻轻抓住康伯的手,“康伯,别急,我先去看看母亲,大哥那里,我自会去查清楚真相。” 第61章 暗箭 一针下去,黄琼悠悠转醒。 对上那双盛满关切的桃花眼,昏倒前的记忆袭来,她只觉眼眶一阵酸涩。 “阿晚,你大哥他......” 林非晚轻轻扯了扯被角,“娘,您且放宽心,女儿跟您保证,不论大哥是否被人陷害,他都不会丢掉性命。” “您在家好好的,女儿才能放心进宫,接父亲和大哥回家,您说对不对?” 黄琼定定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娘在家等你们回来。” 林非晚笑了笑,转头唤来林清欢在家陪着母亲,她则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第一次进宫穿的那身金红色衣裙再次被她翻了出来,换好衣服,她让丫鬟退下,吹动蛊哨。 眨眼间,一身玄色劲装的死士便落了下来,“主子。” “速令碧波楼查清林思璋昨夜宫闱醉酒真相。”林非晚冷声道,周身气势凛然。 死士是她卸任碧波楼少东家后,赫连修安排给她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没办法,她要赶在面见皇帝前知道真相,请碧波楼调查是最快的。 接到命令,死士腾身消失在院子里。 林非晚转了转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眼神坚定无比地朝外面走去。 林府门外,康伯早早准备好了马车,驾车的是林思璋惯用的小厮,来福。 他每日接送林思璋当值休息,最熟悉进宫的路。 看着林非晚踏上马车,康伯一脸担心,“大小姐,一切小心,千万别跟皇家人硬碰硬。” “知道了,康伯。”林非晚颔首,放下了车帘。 “驾!” 来福挥动马鞭,驱使着马儿在宽阔的长街上跑了起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在西华门外停了下来。 “大小姐,咱们到了。” 话音落下,马车里伸出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掌,接着,林非晚弓着腰走了下来。 看着西华门两侧威风凛凛的士兵,林非晚取出提前准备好的腰牌,吩咐来福在原地等候,随即径直走了过去。 “劳烦通禀一声,林院正之女林非晚求见圣上。” 说罢,她递上腰牌。 听到她的名字,侍卫脸上的散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尊重。 “请瑞亲王妃稍等片刻,在下即刻帮您通禀。” 林非晚颔首,“有劳。” 侍卫速度很快,面带歉意,“回王妃,圣上暂时不想见您。”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面不改色,“再帮我向皇后通禀一声吧。” 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帝生气是应该的,但这种事拖得越久越难解决,她今天既然来了,便没打算空手回去。 侍卫不敢耽搁,消息传到皇后宫中,梅香姑姑亲自到宫门口来接人。 林非晚跟着梅香姑姑走进皇宫,顺便向她打听了下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丑时三刻,瑾贵人突然起了高热,是李太医和林医助去看的,听说小半个时辰才退热,李太医留下林医助守着便回去了,谁料......” 梅香姑姑叹了口气,“瑾贵人那边闹着要悬梁自尽,皇后娘娘很是安抚了一番,听说今早何家在朝堂上向圣上哭诉来着。” 林非晚听懂了梅香姑姑的潜台词,这事很难办。 “昨夜,是谁发现我......林医助调戏贵人的?” 梅香姑姑沉吟一声,“好像是瑾贵人身边的宫女,香草。” 林非晚默默将人名记在心里,直到来到坤宁宫,都再没说一句话。 见到皇后,林非晚没有立刻求皇后帮忙,而是先帮她把了把脉,检查了一下身体。 “娘娘近来思虑颇多,有损心神,若长此以往,恐于寿数有碍。” 林非晚蹙起眉头,面上满是不赞同,“娘娘,您把我之前跟您说的话都忘到脑后跟了吧?” 皇后装傻,“怎么可能?阿晚的话我可是时刻记在心里的。” “呵呵......” 林非晚冷笑了一声,“记在心里,但不听是吧,我明白。” 她知道身为后宫之主,想要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基本不可能,但皇后的命是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总是忍不住关心一点。 思虑成疾,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见她真生气了,皇后看了梅香姑姑一眼,梅香姑姑挥挥手,立刻让宫女们都下去了。 “好了,阿晚别生气了,本宫答应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定好好修养,好不好?” 皇后也很惜命,她的孩子还小,若早早没了娘,该怎么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 林非晚轻哼一声,轻轻搭上皇后的手背,“娘娘可得爱惜点,臣女还指望着以后您给臣女撑腰呢。” “是是是,本宫给你撑腰。”皇后笑了笑,“你这次来,是为了你长兄林医助调戏贵人的事吧?” 林非晚面色一正,点点头,“臣女想要见他一面,臣女不相信他会偷偷在当值的时候喝酒,还干出那种事。” 她没有直接求皇后帮忙,因为她很清楚,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时候,求谁都没用。 而且,若有证据在手,她也能直接求到皇帝面前,也省的在皇后这欠下人情了。 皇后轻轻点头,“是该见一面,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等,本宫去圣上那走一遭。” 林非晚应了下来,亲自送皇后出了坤宁宫,独自等候在大殿中。 须臾,有宫女进来送茶点,碧绿的龙井茶酥散发着淡淡的龙井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王妃请慢用。” 林非晚瞥了眼手边的点心,忽然一愣,随即轻轻拿掉最上面一层点心,露出藏在下面的纸条。 见四下无人,她打开纸条,快速瞄了眼上面的信息,然后将纸条揉成团,和点心一起咽进肚子。 站起身,她径直走出坤宁宫,在坤宁宫外西南角找到了送点心的宫女,从她口中听到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有证据或证人吗?” 宫女点点头,“酒坛子我们已经找到了,另外,您若能救下瑾贵人跟前的宫女,碧儿的亲弟弟,定能让她为林医助作证。” 林非晚若有所思,宫女左右看了看,匆匆离开了。 林非晚抬头看向远处的御书房,身后一支利箭以破空之势朝她袭来。 她心中一凛,强烈的危险感让她下意识向旁边躲去,利箭堪堪擦着她的左臂飞了出去。 第62章 警告 丝帛破裂的声音响起。 林非晚拧了下眉,瞥到左臂上殷红的鲜血迅速变黑,右手迅速封住穴道,阻止毒素蔓延。 接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一枚药丸吞了下去,然后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箭矢捡了起来。 回望利箭射来的方向,别说人了,连个鸟影子都没有,林非晚冷笑一声,警惕地退回坤宁宫。 先不说这箭是谁射的,但就眼下来说,那人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很快,瑞亲王妃在坤宁宫遇刺的消息传进了御书房。 皇后大惊,皇帝也顾不得迁怒,一道道旨意传下去,两人双双赶至坤宁宫。 “瑞亲王妃怎么样了?叫太医了没有?刺客抓住了吗?” 一到坤宁宫,皇后急忙看向守在宫门外的宫女,宫女面色为难地摇摇头,“回皇后娘娘,瑞亲王妃她......不让叫太医。” 皇后眉心微沉,“胡闹!” 她匆忙迈进宫殿,恰好看到林非晚正在处理左臂上的伤口,大殿里满是药味,沾满黑血的棉花堆满了污物盆。 不远处放着一支箭矢,箭头隐隐发黑。 “黑色的血......” 皇后下意识看向皇帝,想当初她身中神仙泪,神医云起为她刺血放毒,那时的血便是黑色的。 皇帝眼睛沉了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即看向林非晚,“箭上有毒?” 林非晚单手打了个结,眸光沉静,“有毒,但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这种程度的毒更像是一个警告。” 皇帝挑了挑眉,“警告?什么警告?” “来自德妃的警告。”林非晚坦然对上皇帝的目光,“包括昨夜我长兄被人陷害入狱,也是同一人的手笔。” 皇帝脸色黑了下来,一股迫人的气势自他身上逸散开来,“你是说,是朕的德妃在害你?你可知污蔑德妃是什么罪名?” “我有证据。”林非晚半点不怯,“若我能证实一切都是德妃干的,您要怎么处置她?” 皇帝没有说话,看着林非晚的目光透着危险。 皇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底满是担忧。 在她看来,林非晚指认德妃的举动还是太冲动了,但,若她真能拿出证据来...... 她抿了抿嘴,这么关键的时刻,小十三竟然不在,真是...... 良久,皇帝淡淡开口:“你先把证据拿出来,若你所说属实,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林非晚松了口气,皇帝黑脸可真吓人,简直和盛怒中的师父有的一比。 在皇后的帮助下,林非晚先是根据碧波楼暗探的指示,带人寻到了那只被掩埋在瑾贵人宫里桂花树下,加了料的酒坛子。 趁着太医院验酒坛的时候,她悄悄找到碧儿的亲弟弟,一个在花房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小路子。 小路子前两日从房顶上摔下来,腰恰好压在一处凸起的坚石上,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下半身便没有知觉了。 这几日若不是碧儿掏钱养着他,他早就被花房的大太监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昏暗的房间狭小逼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尿骚味,一股尿在被褥上,自然阴干,又反复尿湿的气味。 “谁?” 听到开门的声音,小路子警惕地扭头看过来。 逆光中,林非晚像一位身披霞光的仙女,那么耀眼,他看一眼仿佛都是亵渎。 “小路子?” “在!” 空灵的声音透着些许清冷的感觉,一时间,小路子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可以帮你重新站起来,作为回报,你帮我做一件不违背良心和道德的小事,如何?” 听到可以重新站起来,小路子脸上闪过一抹热切,“您,您真能帮我吗?” “当然。”林非晚走到床前,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小路子屏住呼吸,感受着手腕上温热的指尖,悄悄红了脸。 专心把脉的林非晚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从脉象上看,他是脊椎出现了错位,压迫了神经,所以才会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这种情况并不算疑难杂症,太医院应该能看,只不过,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太监,又怎么能请得动太医呢? 她叹了口气,掀开他的被子,霎时间,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气味更浓郁了。 小路子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其他太监嘲讽奚落的话语。 他颤巍巍地想把被子拉回来,手动了动,又放下来,紧闭双眼,仿佛这样,便不会难堪了。 然而,预料中难听的话并没有传入他耳中,只有一双手落在他腰上。 他正想睁开眼睛,腰间忽然像是被雷击中似的,痛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行了,我再给你扎几针,保你立刻站起来。” 林非晚掏出荷包里的银针,快准狠的在相应穴位上扎了起来,小路子只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忍不住咬上手腕。 一刻钟后,林非晚起针,“起来走走吧。” 小路子不敢相信地睁开眼,手慢慢挪到腿上,重重掐了一把。 “唔!” 久违的疼痛感传来,他不由得红了眼睛,片刻后颤颤巍巍挪下床。 “我......我真的能站起来了?” “小路子?你......你好了?!” 一道更激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非晚眯起眼睛,慢悠悠收拾着银针。 小路子转过身,朝着门口的人露出一抹似哭似笑的笑容来,“姐,是仙女姐姐救了我。” 碧儿一脸激动的跑进来,拉着小路子上下打量着,看到他的腿颤抖,但确确实实是自己站着,不由得落下泪来。 下一刻,碧儿直接跪在林非晚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大恩大德,碧儿没齿难忘,往后恩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姐弟做的,我们定万死不辞!” 林非晚等的便是这一句,“我不要你们万死,我只需要你随我到圣上面前,说出昨夜林医助醉酒调戏瑾贵人的真相。” 闻言,碧儿瞳孔倏地一缩,“您,您是......” “我是毒王的关门弟子,也是林院正之女,林医助的妹妹,更是瑞亲王亲自求来的王妃,林非晚。” 第63章 作证 林非晚带碧儿回坤宁宫的时候,太医院已经验出了酒坛里残留的迷药。 也不知瑾贵人是自负还是蠢,酒坛上还留着她亲笔写的红贴,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很有辨识度。 酒坛、迷药,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皇帝黑着脸挥手斥退众人,帝王的威压扫向林非晚身后的碧儿,吓得人脸色惨白。 林非晚不动声色向前半步,将碧儿护在自己身后,“圣上,碧儿也是瑾贵人跟前的宫女,昨夜真相如何,您也该问问她,而不是听信瑾贵人和香草一面之词。” “碧儿?” 皇帝冷冷开口,碧儿立即从林非晚身后走出来,跪在地上,脑袋贴在地毯上,不敢轻抬半分。 “奴婢在。” “朕且问你,昨夜林医助饮的酒是从何处而来?” “回圣上,是......是瑾贵人命香草从库房中取的秋日醉,林医助本不欲饮酒,是瑾贵人说,说他不喝便是嫌弃贵人品阶低,不配请他喝酒,林医助才喝了一盅酒。” 碧儿磕磕绊绊讲出昨夜的事,看不到皇帝的脸,让她心中的压力没那么大。 皇后蹙眉,“昨夜你在现场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昨夜奴婢在殿外当值,林医助留下来观察贵人情况时,就在奴婢不远处。” 一个外男,在诊治结束后自然不能再留在内殿,只有外殿还能暂且避避风寒。 皇后点点头,看向皇帝,用眼神示意他看一看冷着脸的林非晚。 她和皇帝都很清楚,酒坛和里面的迷药才是关键证据,碧儿这个证人的话,只能算锦上添花。 堂堂贵人,设计陷害污蔑太医院医助,若让人含冤蒙屈,且不说林家人怎样,未免寒了太医院众太医的心。 长此以往,谁还肯尽心为后宫中的女子尽心诊治? 皇帝摆摆手,皇后立刻让碧儿退了下去,大殿之中只余帝后与林非晚三人。 没有外人在,皇帝轻叹了一声,帝王的威压转瞬间烟消云散,“阿晚,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德妃的手笔吗?为何提供的证据都指向瑾贵人?” 一声阿晚,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在毒雾山庄的时候,那时候没有君臣之分,有的只是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和妻子的救命恩人。 见皇帝这副模样,林非晚也收敛了气势,但还是坚持要一个真相。 “瑾贵人是谁的狗咳,站在谁那边,您不要告诉我,您一点都不知情。” 林思璋和她不同,她不在乎什么太医院,什么济世救民,把她惹急了,她可以把那家人全杀了,一走了之。 林思璋从小的梦想便是和父亲一样,做一名医术精湛的太医,他很清楚,在这个世道,唯有站得高了,才能有所作为。 他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不能就这么背上骂名,更不能丢掉性命。 “当初安太妃进宫求德妃帮忙,让我父亲主动与萧家退婚,好成全安乐郡主与萧逸兴,我父亲不愿,又恰好遇到太医院办事不力......” 林非晚眸底泛着寒光,“德妃买通了行刑官,每一下廷杖都击在腰上,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别说头七,我父亲七七都过了。” “如今,她又对我长兄下手,这样的人,德妃?她配吗?” 皇帝抿紧双唇,没有质问林非晚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因为这件事,他早在林征还没痊愈的时候便从秦惊羽口中知道了。 威胁不成就试图要了林征的性命,德妃的确做的过分了,所以他冷落了德妃一个月,让她反思。 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是...... 德妃也真是的,他明明已经给十三和林非晚赐婚了,她还要和她过不去,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吗? 皇后和皇帝少年夫妻,一个眼神,便能猜到皇帝想什么。 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她知道,他心里对德妃起了埋怨。 德妃凭借其父兄在前朝的功绩,在宫里眼高于顶,稍有不顺心便打骂下人,常常把人打死,她身为皇后,除了斥责几句,竟也没有别的办法。 若这次真能靠这件事降一降德妃的品级,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皇帝捏了捏太阳穴,“这次的事,朕只能先发落瑾贵人,至于德妃,没有瑾贵人指证,朕暂时还动她不得。” 听到这话,林非晚笑了,“这好办,您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定能让瑾贵人开口指证德妃。” 看到她冰冷的笑容,皇帝心头隐隐不安,“你想干什么?” “您放心,我保证不闹出人命,在我回来前,还望您保护好瑾贵人,切勿打草惊蛇。” 林非晚眉眼间染上几分狠戾,让人汗毛直立。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皇后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德妃最近行事的确张狂了些,也该吃点教训了。 ...... 一刻钟后,从皇宫出来的林非晚坐上了马车,“去都官司郎中何照达的家。” 来福稍一思索,随即扬起马鞭,“驾。” 长街上空荡荡的,来福便让马儿跑快点,待要拐弯的时候,对面突然冲出来两个骑马的人,来福连忙勒住缰绳。 此时,静坐在车厢内的林非晚鼻子动了动,她猛地睁开眼睛,脚尖一点,蹿出马车,同时朝那两匹马扔出一把毒粉。 “来福,跳车!” 听到声音,来福毫不犹豫从车上跳了下来。 下一刻,车轮处传来清晰的断裂声,整架马车瞬间狠狠砸在地上,马儿受惊,嘶鸣着向前跑去。 林非晚眼疾手快,一针下去,让马儿暂时陷入昏迷,避免马儿跑掉,伤害到别人。 “来福,你看着点儿。” 把马儿交给来福,林非晚活动活动手腕,转身朝后面走去。 前一刻还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人,此刻已狼狈地摔在地上,鼻子里、嘴巴里满是鲜血。 林非晚努了努鼻子,抓起其中一人的手腕,果不其然,在他指缝里发现了残留的毒药。 恰好,和她今天左臂伤口上的毒药是同一种。 “抓到你了。” “唔......” 男人想说话,可惜身中剧毒,一张嘴,鲜血争先恐后往外冒。 林非晚取出半份解药塞进他嘴里,随即把人交给匆匆赶来的白虎军。 第64章 选择 “这是在皇宫朝我放冷箭的凶手,劳烦诸位把人送到圣上面前去。” 得益于秦惊羽练兵结束后亲自蹲守大雁当聘礼的事,白虎军上下皆知,他们那英明神武的瑞亲王坠入爱河了。 为了防止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凑钱请荆楚为王妃画了幅画像,轮流传阅。 此刻,画上人近在眼前,周成和殷武等人看傻了眼,呼吸都暂停了。 眼见他们没有反应,林非晚蹙了蹙眉,“军爷,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声军爷,如一记惊雷,瞬间将周成等人从呆滞状态中唤醒,周成忙躬身行礼,赔笑道: “当不起您一声军爷,我叫周成,是白虎军金乌大队的队长,您叫我小周便好。” 开玩笑,若是让王爷知道,王妃叫他军爷,非得找他好好切磋切磋不成。 殷武向前挤了挤,“我是麒麟大队的队长殷武,您叫我小殷便好。” “您刚才说,这两个人在皇宫朝您放冷箭是吗?您只管把人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人送到圣上面前。” 林非晚点点头,“这两人中了我的毒,不过暂时死不了,我还有事,接下来辛苦你们了。” “没问题,您慢走。”周成一把将殷武拉到身后,笑着凑上前来。 殷武还想再争,林非晚已经转身走了,他狠狠瞪了眼身旁的男人,“卑鄙!” “切,咱俩半斤八两。”周成不以为意,目光瞟向不远处散掉的车架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朝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殷武皱了皱眉,“老周,你干啥呢,王妃让咱把人送到圣上面前去,你往哪儿跑?” 周成没有理他,走到车架旁蹲了下来,车架已经散了,但还是能看出,最大的问题在车轱辘。 他伸手拿起一块断裂的木头,断面平整,处处透着切割的痕迹,另一只车轱辘上也有同样断面的木头。 这时,殷武走了过来,他正想说话,看到周成手里的东西,面色一寒。 “全收起来,这都是证据。” ...... 另一边。 林非晚让来福回家再驾一辆马车来,支开人后,她吹动蛊哨唤来死士。 “去都官司郎中何照达家,取他和他夫人一件贴身首饰来。” 贴身饰品,是她对何家人的警告,贴身的东西能悄无声息取走,若她想避过所有人的耳目下个毒,何家能逃过吗? 要何家满门的性命还是忠于德妃,瑾贵人只要不傻,便该知道怎么选。 死士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何家夫妇贴身佩戴的玉佩和手镯便到了林非晚手中。 看着手里的东西,林非晚嘴角勾了勾,转身朝皇宫走去。 这一次,她直接在梅香姑姑的陪同下来到瑾贵人所在的掖庭宫。 “林小姐,您进去吧,老奴在外面为您守着。” “谢谢姑姑。” 林非晚道了声谢,用力推开掖庭宫偏殿的门。 瑾贵人居正六品,还没有资格单独占据一个宫殿,只能住在掖庭宫的偏殿里。 相比正殿,偏殿不得太阳,即便是大白天里,不点蜡烛,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 有皇帝的命令,瑾贵人不得踏出宫殿半步,此刻听到偏殿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里面的人立刻跑了出来。 “圣上......你是谁?” 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瑾贵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闪过不悦,不过配上那双肿成鱼泡的双眼,实在有碍观瞻。 林非晚嘴角微勾,“我是林医助的妹妹,你设计陷害我长兄,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闻言,瑾贵人瞳孔倏地一缩,“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林医助酒后无德,我才是那个受害的人!” “呵......”林非晚讥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你让香草埋在树下的酒坛子已经挖出来了,圣上叫了太医检验,里面存有迷药。” “圣上已经答应我,让我送你最后一程,你说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捆银色丝线状的细绳子,又掏出一瓶毒药和一把匕首,全部放在桌上。 “选一样吧。” 瑾贵人眼底浮现出恐惧,她往后退了退,想要寻求帮助,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可能,圣上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 “不会?”林非晚冷笑一声,“女子名节大于天,身为皇帝的女人,你以名节做赌注,设计陷害陌生男子,和给圣上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若今日我没有找到证据,坐实了我长兄的罪,他只有死路一条,你知不知道?” 调戏宫妃,别说林思璋了,闹大了,整个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瑾贵人小脸惨白,但还是强装镇定,“我没有设计陷害林医助,是他图谋不轨!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说着她朝门口跑去,擦肩而过时,林非晚迅速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啊!” 瑾贵人踉跄着向后倒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林非晚活动着手腕,一步步逼近,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 “动动你那瓜子仁大的脑子,好好想想,若无圣上许可,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瑾贵人身体止不住地轻颤,这一刻才真的怕了。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从荷包里取出一坨用丝帕包着的东西,放在地上。 轻轻打开丝帕,她捏着瑾贵人的下巴,迫使她看向地面。 “瞧瞧那玉佩和手镯,看着熟悉吗?” 瑾贵人盯着玉佩和手镯,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有我父母的东西?” 林非晚没有回答,“认得就好,我知道昨夜的事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过是德妃手中的一把枪,若你能随我到圣上面前供出德妃,这两样东西完璧归赵。” “若你还想包庇她,甘愿做个替死鬼,那我也只能大发慈悲,送你父母陪你一起上路了,省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怪可怜的。” 抬起瑾贵人的下巴,林非晚一脸真诚,“你放心,我动作很快的,保准让你们黄泉路上不孤单。” 第65章 发落 在何家和德妃之间,瑾贵人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指认德妃,保全家人。 玉佩还能偷到手,但那手镯是她外祖母去世那年传给母亲的,母亲一戴便是十年,从未离手。 如今手镯近在眼前,她不敢赌。 林非晚嘴角轻扬,“听说瑾贵人为人小心谨慎,想必手里定不缺德妃的把柄,届时到圣上面前,还望贵人不要吝啬。” 瑾贵人猛地抬头,目光怨毒,“林小姐不要逼人太甚,我若敢献上德妃的把柄,严家绝不会放过何家的。” 后宫和前朝本就息息相关,她手中的把柄远不足置德妃于死地,就算皇帝狠心撸了德妃,也伤不到严家,那时候倒霉的只有何家。 林非晚嗤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她抬起的脖颈,声音里透着些许凉薄,“看来你是笃定我会放过何家了?” 冰冷的指尖落在肌肤上,引得瑾贵人一阵战栗,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你......我已经答应指认德妃了,你不能乱来......” “我不能?”林非晚轻笑了一声,眼含讥诮,“普天之下,只有我不想做,没有我不能做的事。” 看着面前纤细白嫩的脖颈,她眯了眯眼睛,指尖缓缓下滑,抵在她脉搏跳动的地方,微微用力。 “唔......” 瑾贵人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恐惧,想要从她手下逃脱,却动弹不得。 “你在后宫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权力意味着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堂堂瑞亲王妃,找不到一个替死鬼?” 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瑾贵人睁圆的大眼睛里挤满了恐惧,“你......” 林非晚冷哼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何家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好好想想吧,瑾贵人。” 瑾贵人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平静。 ...... 兴庆宫。 香草跪在德妃跟前,神色焦急,“求德妃娘娘救救我家小主,圣上已经禁了小主的足,那事怕是包不住了。” 面对香草的苦苦哀求,德妃面不改色,自顾自吃着核桃仁,“只不过是禁足而已,圣上若真想处置瑾贵人,早送上白绫与毒酒了,你何必自己吓自己?” 报春观察着德妃的脸色,眼睛转了转,弯腰把人扶了起来。 “我们娘娘命人留心着圣上的动静呢,你且让瑾贵人安心在掖庭宫待几日,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了,我们娘娘自有法子让瑾贵人复宠。” “可是,可是那酒坛已经挖了出来,若太医查出里面有迷药......” 香草还是不放心,俗话说,做贼心虚,她昨日销赃时心慌的很,忘记是否把酒坛里的酒倒干净了。 听到这,自香草进来后一直从容不迫的德妃脸色微变,她坐直身体,危险地眯起眼睛: “昨日的酒,我不是让你找机会扔进水井里的吗?” 香草低着头,不敢回话,掖庭宫偏殿没有单独的水井,只有正殿另一边才有,她当时害怕极了,根本没敢出去。 看到她这副模样,德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下脸,斥了声:“蠢货!” 报春连忙伸手去扶,“娘娘,瑾贵人会不会......” 报春神色不明,但德妃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你去找人看好瑾贵人,再找人给我母亲送个信,让她务必让弟弟去圣上面前,请我归宁。” 若酒坛已经出现在皇帝面前,瑾贵人不可能只落个禁足的罪名,但德妃相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 严家指头缝里稍微漏点东西,便足够补偿何家的了。 想到这,德妃再次冷静下来,“报春,你代本宫去掖庭宫看望一下瑾贵人,本宫去圣上那里看看。” 报春应了一声,带着香草一同离开了兴庆宫。 然而,等两人来到掖庭宫偏殿时,里面已经没有了瑾贵人的影子。 香草和报春脸色俱是一变。 彼时,瑾贵人已经跟随梅香姑姑和林非晚来到了坤宁宫。 瑾贵人面如死灰,交代了德妃命她陷害林医助的始末,并拿出了装有迷药的信纸,上面还有德妃跟前一等宫女报春的笔迹。 皇帝看着摆在眼前的证据,脸黑如炭,“你可知,德妃因何命你设计陷害林医助?” 瑾贵人抿了抿嘴,瞥了林非晚一眼,“那日负责林院正仗刑的,是德妃娘娘的远房表妹夫。” 林非晚愣了愣,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收拾不了德妃,但请秦惊羽帮忙收拾一个行刑官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那人挺虚的,才二十仗便一命呜呼了。 原来德妃竟是因为这个才要对林思璋下手,她还以为德妃知道她调查她的事了。 皇帝皱了下眉,“行刑官怎么了?” 瑾贵人心中闪过一抹恶念,原来圣上不知道林非晚害死人的事,若她现在说出来...... 她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耳边便传来林非晚冷漠的声音,“他死了,勉强撑到二十廷杖。” 瑾贵人不敢相信地望向林非晚,这人怎么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那可是一条人命。 林非晚没有理会她,双眼直直看着皇帝,“圣上,我兄长已经在大牢待了四个时辰了。” 皇帝换来自己身前的大太监魏森,“你带着朕的口谕,陪林小姐一同去大牢把林医助放出来。” “至于瑾贵人,设计陷害他人,心思歹毒,贬为庶人,幽禁明镜台,终生不得出。” 皇帝的话音落下,瑾贵人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幽禁明镜台,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林非晚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暂时先跟魏森去往大牢,两人刚走出坤宁宫,迎面和德妃撞了个正着。 “参见德妃娘娘。” 魏森朝林非晚使了个眼色,林非晚面无表情跟着施了一礼,她手里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把德妃拉下马,该忍还是得忍。 德妃摆摆手,深深看了林非晚一眼,阴冷的目光像毒蛇似的,看得人脊背发凉。 “听说林小姐医术高超,本宫近几日头痛的厉害,不知林小姐可有时间帮本宫看看?” 第66章 回家 阳光下,德妃妆容精致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变脸之快,让人自叹不如。 魏森为林非晚捏了把汗,德妃不清楚,他心里可跟明镜似的,眼前这位就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 骄纵不可一世的德妃,对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非晚,不知道谁能压谁一头? 林非晚不知魏森的心理活动,朝德妃投去一抹挑衅的目光,“德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不止医术高超,毒术更是一流,最擅长杀人于无形......” 说到这,她刻意让德妃看到她眼底犹如实质的杀意,“德妃娘娘确定要让我看看吗?” 如此不加掩饰的杀意如一柄利刃,狠狠刺入德妃的心,德妃变了脸,下意识后退一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德妃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的扬起手,“贱人,胆敢恐吓本宫!” 林非晚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抬手扣住德妃的手腕,肌肤接触间,藏于指甲下的女儿泪悄无声息落在德妃手腕上。 “大胆,敢对德妃娘娘动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德妃身后的荷香姑姑怒斥一声,随即便要对林非晚动手,林非晚可不惯着,抬腿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乱叫什么,吵死了。” 荷香飞出去三米远,重重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德妃气得全身直哆嗦,“反了,真是反了,魏森,你是木头吗?眼睁睁看着本宫被人欺负,小心本宫让圣上砍了你的脑袋!” 魏森面色微变,连连劝阻,“林小姐,您快松手吧,算老奴求您了。” 林非晚看了他一眼,轻轻松开手,同时朝后面退了一步。 得到自由的德妃活动了几下手腕,趁所有人不备,一巴掌扇在魏森脸上。 “狗奴才,你是故意的吧?” 魏森连忙跪了下来,“娘娘息怒,老奴实在冤枉呐。” 魏森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怨与恨,林非晚说的没错,这样一个蛮横跋扈的人,根本配不上德这个封号。 林非晚冷冷看着德妃,“圣上此刻就在坤宁宫,你若觉得委屈,大可去告状,我等着你。” “你......” 德妃咬了咬牙,猛地甩了下衣袖,径直走进坤宁宫。 林非晚随手拉起魏森,看了下他的脸,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玉制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消肿的,你先擦擦吧。” 魏森微微一愣,接过东西,躬身行了一礼,“谢林小姐,咱们快去大牢吧。” 林非晚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大牢,魏森宣读完皇帝的口谕后,便让今日当值的都官司郎中郑中海把人放出来。 “郑大人,还愣着干什么?放人呐。” 郑中海神色略显慌张,“魏公公稍等,下官立刻放人,立刻放人。”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走进大牢,林非晚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郑中海身子僵硬了一瞬,一直走到关押林思璋的牢房前,僵硬的身子还没有软下来。 “林思璋,你可以出去了。” “......” 没有任何声音。 大牢里光线很弱,潮湿混合着血肉腐烂的气味,很是难闻。 林非晚迟迟等不到林思璋出来,忍不住推开郑中海,向前走了两步。 墙上黑豆大小的烛火跳动着,借着这一抹微弱的光线,她在牢房角落里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哥!” 林非晚脸色大变,猛地推了把牢门,带动上门的铁链哗哗作响。 “开门!” 对上林非晚要吃人似的目光,郑中海不敢耽搁,连忙掏出钥匙开门,他的手抖的厉害,对了几次才把锁链打开了。 林非晚拽掉铁链,推开门大步跑了进去。 来到林思璋身边后,她顿时不敢动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哥,我来接你了......” 牢房里面的光更暗了,她看不清林思璋身上具体伤成了什么样,慌乱中,她感觉荷包里有什么东西硌到她了。 她伸手在里面一掏,一个杏儿大小的夜明珠出现在手心,牢房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看到夜明珠发光的样子,她这才想起,这是今早魅娘塞给她的,说是扬州富商送给碧波楼的礼物,一共一对。 有了夜明珠的光,林非晚终于看清楚了林思璋此刻的模样。 他的胳膊和腿以诡异的姿势抱着躯干,团成一个球一样,一动不动。 月白色的长袍上满是浸透鲜血的鞭痕,鞭鞭见血,足以看出用刑的人下手有多狠。 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林非晚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内心深处直直冲入脑门,整个人快要炸了。 “谁干的?” 郑中海低着头,不敢回答。 这一个两个的,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没等到回答,林非晚闭了闭眼,压抑住汹涌的内心,伸出双臂,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发出一声嘤咛,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哥,阿晚带你回家。” 林非晚抱着人一步步往外走,和郑中海擦肩而过时,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往外走。 听到声音,魏森看了过来,目光在接触到林非晚怀中的人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林医助怎么变成这样了?圣上还没定罪,谁敢动手?” 林非晚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也想知道我兄长怎么变成这样了,劳你给圣上带句话,他欠我一个交代。” 魏森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时候的林非晚冷静的有点渗人。 在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时,林非晚已经带着林思璋走远了。 魏森想了想,加快脚步朝皇宫而去。 ...... 京城外的官道上。 骑在快马上的秦惊羽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愤怒和一缕淡淡的杀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感觉有些陌生,不像是他自己的......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抬手摸上胸前的蛊哨。 难道,这是阿晚的情绪波动?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她的情绪大到可以影响他? “爷,怎么了?” 注意到秦惊羽的速度慢了下来,荆楚第一个赶了过来。 秦惊羽摇摇头,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加快速度,争取天黑之前入城。” 第67章 闭关 林思璋回到林府时,惨烈的模样刺激的黄琼险些再度陷入昏迷。 林清欢登时便哭出来了,“姐,大哥还活着吗?” “收起你的眼泪,还不到哭的时候。” 林非晚冷声道,动作却是和声音截然不同的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小心再小心。 林清欢闻言立刻抹去脸上的泪,闭上嘴,小心翼翼站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又怕添乱。 “娘,我已经给师父传过信了,他马上到,你让人去皇宫给父亲送个口信,让他即刻回来。” 放下林思璋,林非晚把黄琼支了出去,接下来她需要把大哥的双臂和双腿归位,那场面太血腥,她怕母亲支撑不住。 黄琼不放心,拉着林非晚的胳膊,声音颤抖,“阿晚,你跟娘说实话,你大哥以后还能当太医吗?” 甄选太医的条件之一便是身体健全,看到林思璋这副模样,黄琼心里既害怕,又忍不住抱有期待。 当初那么多太医都说林征可能救不回来了,女儿一回来,便让他脱离了危险,自那时起,黄琼心里便把女儿当成了支柱。 这次林思璋这样,她不信任何人的话,也不信她的眼睛,她只信她的女儿。 林非晚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娘,我可是把师父请来了,我向您保证,大哥一定会好好的。” 闻言,黄琼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一步三回头地往外去了。 片刻后,赫连修迈进林思璋的房间,林清欢被赶了出来,房门关闭。 林清欢偎在黄琼身旁,两人手拉着手,互为安慰,目不转睛盯着房门。 ...... 在赫连修与林非晚全力救治林思璋时,魏森已经回到皇宫,来到皇帝跟前。 彼时,中书舍人已经誊好了降德妃为严嫔的圣旨,皇帝正在过目,看到魏森回来,皇帝按了按太阳穴。 “林医助出来了吧?瑞亲王妃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宫里还有两个中毒的没处理,她不会忘了吧?” 敢在皇宫内放冷箭,本来死了也没什么,但既然林非晚给了解药续命,肯定是不想他们就这么轻松死去的。 而且他接到线报,小十三就快回来了,那两个家伙,还是扔给小十三处置吧。 魏森躬身行礼,把在大牢里看到的一五一十,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林医助跟个血人没两样,胳膊和腿不是脱臼便是骨折,瑞亲王妃让奴才跟您说一声,您......您欠她一个交代。” “嘭!” 皇帝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混账东西!今日何人当值,让他给朕滚过来!” 没有他的命令便敢对林思璋下如此狠手,未免太过猖狂,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郑中海很快便跪在御书房,圣上面前,他不敢再隐瞒,将林思璋进大牢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对林思璋动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德妃的远房表叔,那个死去行刑官的父亲,刘循。 而带刘循进大牢,虐打林思璋的是德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严藩。 听完郑中海的话,皇帝太阳穴一阵抽痛不已。 “来人,拟旨,郑中海玩忽职守,犯下大错,着革去都官司郎中一职,投入大牢,听候发落。” “另,着白虎军捉拿滥用私刑者刘循、严藩,投入大牢,等候瑞亲王处置。” 郑中海全身冰冷一片,但还是乖乖磕头,领旨谢恩。 郑中海离开后,魏森瞥了眼旁边德妃降位分的圣旨,“圣上,若没别的事,老奴先去给德妃娘娘颁旨了。” “慢着。”皇帝沉声道,“再拟旨,将严嫔降为婕妤,着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魏森弯下腰,“遵旨。” “速召镇国将军、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前来议政。” 皇帝没有急着处理严藩等人,打算全部交给即将回京的秦惊羽,毕竟出事的是他的大舅子,而且...... 按照林家那丫头恩仇必报的性子,她肯定希望能自己为林思璋报仇。 ...... 林非晚并不知皇帝的心思,此刻,她和赫连修才将林思璋身上的伤修复的七七八八。 双臂脱臼时间太长,接回来也得好好休养,不然很影响双臂的灵活度,双腿比双臂的情况要更糟,两条腿共计四处骨折,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骨头接好。 断骨重生不难,难的是怎么把断裂处接的正正好好,这样以后恢复起来才不会出现跛脚的情况。 赫连修长吁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黑玉断续膏的方子你也有,是你自己准备还是为师来准备?” 林非晚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污,“这次还请师父帮徒儿再操操心,我这边还要忙一阵。” 赫连修没有问她要忙什么,点点头,“那我回去便准备,另外,你让人给我收拾出一个院子来,我要搬过来。” “谢谢师父。”林非晚勉力一笑,“我会让人准备好需要的药材。” “你专心忙自己的吧,我这有碧波楼呢,真有搞不到的东西再麻烦你。” 赫连修很清楚林非晚接下来要弄什么,他并不想阻止,若是林非晚被人伤成这样,他保证做的比这还过分。 林非晚没有再跟师父客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金乌西沉,空气中凉飕飕的,饶是如此,黄琼和林清欢还是一步都没有离开。 看到有人出来,黄琼立刻站起来奔过去,或许是起来的速度太快了,整个人眼前一黑,便要向前栽去。 “娘!” 林非晚和林清欢惊呼一声,同时接住了黄琼下坠的身体。 黄琼晃了晃脑袋,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胳膊,“娘没事,思璋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但今夜可能会起热,还需要有人仔细照看着。” 林非晚简单说了下结果,“您让人把大哥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吧,让师父住进去,方便些。” 黄琼狠狠松了口气,一阵战栗感从脑袋快速向下涌去,让她不由得一激灵。 “救回来便好......静秋,快让人把院子整理出来。” 林非晚看着静秋领命而去,淡淡道:“接下来几天我要闭关制药,谁都别来烦我。” 第68章 出关 林征从皇宫急匆匆赶回来时,林非晚已经带着干粮进了配药房。 看到他,黄琼鼻腔里骤然涌上一股酸涩感,声音里带了些埋怨,“你怎么才回来?” “皇后娘娘留我在宫里待了段时间,送了我很多珍贵的药材。”林征看向身后,来福立刻捧着东西走了过来。 药不算很多,但每一种都很珍贵,这么珍贵的药材在手里,林征心里没有半点高兴,只有无尽的恐慌。 “老大怎么样了?他究竟伤成什么样?救回来了吗?不会对以后有影响吧?” 对这个继承他衣钵的儿子,林征心里是很宝贝的,林家虽世代行医,但走到他这一辈,能进宫当御医的不过他一人。 虽商州老家还有林氏子弟,但那些人在医药方面的造诣远比不上林思璋,若他折在这,先不说林家要败落,那孩子自己便接受不了。 黄琼吸了吸鼻子,“阿晚请了赫连师父来帮忙,老大救回来了,但今夜可能会起高热,还是要小心照顾着。” 听到人救回来了,林征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亲自守着老大,定让他安全度过今夜。” 说完,他四下看了看,“怎么没见阿晚?” “她......她带着雪团和干粮,进配药房闭关了,不许我们任何人打扰。” 黄琼抓住林征的手,心中惴惴不安,“老头子,我心慌呀,阿晚是个犟的,你说,她这时候进配药房该不会是想......” 她放轻了声音,“该不会是想配毒药,去给老大报仇吧?” 林征心里咯噔一声,按照大女儿恩仇必报的个性,还真有可能会干出这事。 他在宫里的时候便听说,圣上已经把人收监了,该怎么处置要按照律法来,若阿晚出手,圣上那...... “夫人,你在家定要看好女儿,千万不可莽撞,就算是要报仇,也得等瑞亲王回京再说。” 黄琼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 当天夜里,林思璋果然起了高热,还好林家早有准备,提前备好了退热的药汤。 一副汤药灌下去,赫连修便准备去休息了,“这副药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不出两刻钟,林家大郎定能退热。” 见他这么笃定,林征和黄琼提到一半的心又放了回去。 赫连修打了个呵欠,“别在这傻站着了,我那惊羽侄儿快回来了,你们两个合计合计该怎么告状,我先去休息了。”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瑞亲王要回来了?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来宝便匆匆跑了过来,“老爷,夫人,瑞亲王到了。” 两人眼睛一亮,林征简单整理了一下着装,带着黄琼急匆匆朝前厅去,路上小声交流着该怎么告状。 来至前厅外,两人互相看了看,肿眼泡、苦巴脸、满是褶子的衣衫,狼狈的恰到好处。 “王爷......” 林征迈进前厅,声音沉重,只一声便让秦惊羽站了起来。 看着未来岳父母狼狈的模样,秦惊羽面上闪过一抹狠厉,脚下不停,搀着两人走过来坐下。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么这副模样?” 林征叹了口气,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黄琼顺势拎出手绢,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泪水。 “实不相瞒,今日我儿思璋险些命丧牢狱之中......” 黄琼年纪大了,落泪不似寻常待字闺中的少女,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娇弱,她哭起来静悄悄的,唯独哽咽的声音,和声音里的辛酸让人动容。 秦惊羽阴沉着脸,手中紧握着马鞭,手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猛地站起身,“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征和黄琼看着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面前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黄琼一张口,声音还带点嘶哑,“王爷这是答应要为咱们出气了?” “应该是。”林征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眸深深。 从林府离开后,秦惊羽直奔皇宫,往常这时候皇宫早已下钥,今日皇帝知道秦惊羽夜间归来,便一直为他留着门。 看到如猛虎般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的男子,皇帝忍不住腹诽,小十三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赶在他开口前,皇帝把刑部审出来的口供翻了出来,“看看吧,这些都是和你那王妃相关的口供。” “严家对林非晚的恶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朕已命朱雀卫细查,至于结果,说不准什么时候出来。” 秦惊羽满腔怒火没能发泄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阎王在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三份口供,一份是放冷箭的那两人,一份刘循的,还有一份是严藩的。 三份口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背后都有严家撑腰。 看完口供,秦惊羽随手把东西扔到桌上,“皇兄,罔顾圣命、滥用私刑判个死刑没问题吧。” 皇帝猜到他会这么说,“其他人你随意,但严藩暂时还不能死。” “谁都可以活,严藩不行!” 秦惊羽冷着脸驳回了皇帝的话,“臣弟这几日见到了摘星阁去年潜入西山的暗探,具体信息都在这里,皇兄可以好好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先下手为强,若给严家反应的时间,将来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皇帝面色一正,接过秦惊羽手里的折子看了起来。 秦惊羽站起身,“我先去大牢,皇兄慢慢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影钻入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 两日后,卯时,星辰漫天。 林非晚走出配药房,脸色略显苍白,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比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还要耀眼。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林思璋房间里看了看,然后带着雪团和这两日的心血,偷偷进了瑞亲王府,差点被人当成刺客。 秦惊羽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你这两日该不会都没怎么用饭吧?” 林非晚点点头,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用肉汤煨的米羹,“再来一碗。” 秦惊羽接过碗,亲自给她续上,一连喝了三碗,她才满足地放下碗筷,直奔主题。 “惊羽师兄,大牢里对我大哥动手的人是谁?” 第69章 报仇 繁星点缀在夜空中,洒下点点微弱的光芒。 寒风轻拂,吹动大牢门前的火把张牙舞爪,一阵阵阴冷的气息从大牢深处向外涌,让人不禁遍体生寒。 两名守卫手持长枪站立在寒风中,身姿挺拔如松,神情肃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守卫下意识握紧手中长枪,循着声音望去。 “吁!” 荆楚勒住缰绳,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即把一旁的踏凳放在地上。 “爷,王妃,大牢到了。” 秦惊羽掀开车帘,躬身走下马车,然后转过身,把胳膊递了过去,“阿晚。” 话音落下,一身锦裘的林非晚轻轻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缓缓走下马车,姿态优雅,肩膀上的雪团乖巧地坐着,像个玩偶。 看着夜色中的大牢,林非晚多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希望那人能多撑些时间,也不枉她在配药房里待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王爷。” 守卫之一走上前来,“这个时间,您怎么会来?” “本王奉圣上手谕,前来提审犯人刘循。”秦惊羽使了个眼色,荆楚立刻把手谕送上。 守卫接过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回去后侧身让开了路,“王爷请。” 秦惊羽颔首,拥着林非晚走进大牢,沉重的锁链在两人身后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临时敲响的丧钟。 此时,大牢里的犯人基本都还在昏睡中,牢头亲自领着三人走到刘循的牢房门口,打开牢门。 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惊醒了角落里蜷缩在稻草上睡觉的男人。 “谁?” “犯人刘循,瑞亲王提审,出来吧。” 牢头慵懒的声音落在刘循耳中,仿佛牛头马面在传唤,刘循吓得瑟瑟发抖,赖在牢里死活不肯出来。 谁人不知瑞亲王是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战神,他做下那样的事,落在他手里,还有活路吗? 见他迟迟不动,牢头怒了,直接走进去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拖了出来,“狗东西,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绷紧的衣领死死箍着刘循的脖子,不过片刻,他便翻起了白眼。 牢头拖着人绑到提审区域,动作麻利地把人绑在柱子上,退下来后对秦惊羽等人谄媚一笑: “王爷,犯人刘循已经出来了,您随便审,随便问。”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荆楚见状送上一块碎银,“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牢头眼睛一亮,抓着碎银子道了声谢,美滋滋地回到当值待的地方,给自己倒上一碗热茶。 秦惊羽轻轻拍了拍林非晚的胳膊,“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出了事我给你兜底。” 闻言,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被绑住双腿的刘循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可是德妃娘娘的表叔,娘娘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德妃?”林非晚轻嗤一声,“你口中的德妃,早在你进来那日便被圣上褫夺封号,降了位分,原来你还不知道呢。” “你胡说!” 刘循还没说话,牢房深处忽然传出一声愤怒的暴喝声。 “圣上怎么可能降我姐姐的位分?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了!”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穿过重重阻碍,精准地锁定严藩的牢房。 严藩的牢房和刘循是对着的,在那个位置,恰好能把提审区域尽收眼底。 注意到这点,林非晚深邃的眸底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在黯淡的烛火下隐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刻,她忽然笑出了声,笑声中透着淡淡的疯狂,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恐怖。 严藩狠狠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我想笑便笑,关你屁事。”林非晚淡淡瞥了那边一眼,同时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雪团。 顿时,雪团像离弦的箭一般疾射而出,落到林循身上,对准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啊!” 猝不及防下,刘循尖叫出声,吵醒了牢房里不少犯人。 雪团的牙齿能分泌毒液,不仅能提神醒脑,还能放大痛觉。 换句话说,被雪团咬了的人,手指被竹叶割伤的痛,基本和被刀捅的感觉一样。 咬过人之后,雪团便从男人身上跑了下来,目光在荆楚和秦惊羽身上转了转,最后爬到了秦惊羽肩膀上坐下。 秦惊羽挑了挑眉,默默放松肩膀,让小家伙坐的更舒服些。 林非晚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缓缓朝刘循接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刘循心上。 “你......你想干什么......” 刘循挣扎着向后退,可惜他早已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非晚一步步靠近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妃,给您这个。”荆楚及时送上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棍子。 林非晚拿在手里颠了颠,满意地点点头,下一刻,手中的棍子便狠狠招呼上刘循的腿。 嘭! “啊!!” 刘循无法自控地痛呼出声,充血的眼球向外凸起,仿佛随时都能从眼眶里掉下来,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还没等他从前一波剧痛中缓过来,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每一棍落下的位置,都和林思璋受伤的地方分毫不差。 打完之后,林非晚缓缓呼出一口气,扔掉棍子,正要上手检查一下成果,肩膀上突然多出来一只手。 “荆楚,你去检查一下。” 荆楚面不改色走上前,在刘循腿上按了几下,“四处骨折。” 说完他不禁扭头看了林非晚一眼,成年男性的腿骨有多硬他是知道的,仅仅四棍子便造成四处骨折,足以见得她心中的怒意。 不过,仅仅四棍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按照王妃的性子,报仇不该是这么简单吧? 很快,荆楚便知道,林非晚的报复不过才刚刚开始。 “把他两条胳膊卸下来。” 林非晚不疾不徐地把荷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荆楚闻言立刻上手卸了刘循的两条胳膊。 刘循抽搐了几下,整个人像只软骨虾似的挂在柱子上,冷汗如源源不绝的溪流般汩汩而下,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尿骚味。 第70章 儆猴 脱臼、骨折,刘循加诸林思璋身上的罪孽如今正报应在他身上。 刘循迟钝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接下来,应该是鞭刑了吧? 他还以为林家人有什么能耐,原来不过是把他对林思璋做的还在他身上而已。 等着吧,只要他死不了,今日的屈辱,他必千百倍奉还。 可惜,这时候的刘循并不知道,他没有以后了。 林非晚在荆楚和秦惊羽的注视下,打开一罐毒药,脸上的笑容隐隐透着些许残忍和凶戾。 “这是我根据黑玉断续膏的配方研制出的一款功效截然相反的药膏,和化尸粉效果相似,但更温和一些。” 众所周知,黑玉断续膏是疗伤圣药,能令断骨重生,而化尸粉则是腐蚀皮肉和筋骨的剧毒。 这两个名字还从未一同出现过。 荆楚抿抿嘴,试探性地问:“王妃,您知道黑玉断续膏的配方?” 林非晚斜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荆楚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您当我什么都没说。”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冷冷看着刘循,“把他的衣裳给我脱了。” “好......什么?”荆楚正要动手,手伸出去才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自家主子。 纵然是在昏暗的环境中,荆楚也能感受到从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林非晚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我说,脱掉他的衣裳。” “阿晚......”秦惊羽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搭上她的肩膀,“你想干什么,不如交给我来?” 让他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在林非晚面前袒胸露乳,只是这么一想,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林非晚蹙眉,愣了片刻后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只是想把他的伤口露出来,没想看他的身子,瘦的跟麻杆似的,看他不如看只猴。” 秦惊羽闻言拧起的眉心舒缓开来,摆摆手,示意荆楚去做。 荆楚一脸嫌弃,三下五除二把刘循的衣袖和裤腿全撕下来,扔到一边。 “药膏涂在伤口上。”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我来?” “荆楚!” 荆楚认命接过林非晚手里的东西,胡乱在刘循伤口上涂抹起来。 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荆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试图辨别里面蕴含的药材。 在清凉药膏的刺激下,刘循全身泛起鸡皮疙瘩,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药膏的威力,直至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那股密密麻麻的痛意将他淹没。 “唔......” 像是有把锉刀在他的皮肉里,对着断裂的骨头缝磨呀磨,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便让他痛昏过去。 “雪团。” 林非晚淡淡一声,雪团迅速在刘循手上咬下一口。 转过身,它呸呸呸吐了几口,抓过从荷包里掏出来的竹筒,打开盖子,抓出里面的银环蛇啃了起来。 臭男人,臭死了,吃点零食去去味。 如此严肃的环境中,荆楚忽然很想笑,这小家伙简直成精了,他也好想养一个。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明亮起来,点点晨光透过铁窗照进来,牢房里显得亮了许多。 林非晚掏出匕首,割断刘循身上的麻绳,冷眼看着他像一条虫子似的跌落在地上。 连昏迷的权利都没有,刘循这一刻才怕了。 “求......求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错了......” 闻言,林非晚轻笑了一声,“既然你承认自己错了,那更要惩罚了。” “我可记得,你在我兄长身上打了整整一百鞭,这些我还没还给你呢。” 大牢里死一般寂静,不论是已经醒来的,还是装睡的,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连之前还在狗叫的严藩,此刻也老老实实闭着嘴巴,唯恐林非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林非晚在笑什么,她是在杀鸡儆猴,她在恐吓他! 刘循的现在,便是他的将来。 荆楚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鞭子,这些东西都是之前秦惊羽让他查过林思璋的伤之后准备的。 林非晚看了眼鞭子,摇摇头,“鞭子带来的痛太强烈,会压住他身体里蚀骨的痛意,我不要。” “那......” 荆楚正想问她要什么,话还没出口,便看到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一罐蜂蜜。 “用这个。” 林非晚把蜂蜜递给荆楚,然后又取出三个比之前雪团掏出来的竹筒略粗一些的竹筒。 “这些是雪团亲自捉来的噬心蚁,毒性不大,但可以让人的身体长时间保持在兴奋状态。” 蚀骨膏加噬心蚁,内外夹击,能让刘循清醒着忍受骨头缝里传出来的疼痛,直到死亡,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可以接受别人对付她,但是,对付她的家人,她与他不死不休! 荆楚咽了咽口水,“我明白了,王妃。” 看着刘循挣扎着向外爬,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朝严藩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触到她的目光,严藩瞳孔一震,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林非晚嗤了一声,挽着秦惊羽的胳膊离开了大牢,身后,布料撕裂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 和煦的阳光如蒙蒙细雨般洒落在林非晚和秦惊羽身上,驱散了两人身上的阴冷。 看着日出的方向,林非晚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秦惊羽低头注视着身边的姑娘,眼底的心疼简直快要溢出来。 “府里新来了个云谷的厨娘,要不要去试试味道?” 这一刻,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秦惊羽只想到用美食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他从前便试过,屡试不爽。 林非晚眨眨眼,歪着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逆光下,他的脑袋后面金光万丈。 “你看清楚我怎么对牢里那男人的了吧?” 秦惊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当然,不止我看清楚了,里面的犯人应该都看清楚了。”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着他,“看清楚了便好,将来若你敢负我,你会比里面那位还要凄惨哦。” 秦惊羽微微一怔,大手随即覆上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宠溺,“不会的。” 第71章 死了 刘循在大牢里煎熬了三日才断气。 狱卒次日来清理牢房,愕然发现早已凉透的尸体竟还是软的,尤其是两条腿,仿佛没了骨头似的。 两名狱卒互相看了一眼,草草将人用破席子卷了,抬出大牢。 严藩怔怔望着狱卒的背影,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奔脑后,布满血丝的双眼胀痛难忍。 忽然,一阵窸窣的响声从牢房上空传来,他循声望去,只一眼,便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只见牢房狭小的铁窗上站着一只雪白的貂儿,阳光下,它锋利的牙齿隐隐泛着寒光。 看到那对尖牙,严藩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刘循受刑那天的画面,他记得,这只貂儿当时就站在那女人肩上。 连日来的惊恐和焦虑,让他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雪团眼珠子转了转,从竹筒里挑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扔了下去,一转身消失了踪影。 比婴儿手指还细的小蛇,在杂乱的监牢里并不起眼,纵使严藩对面还有不少犯人,也没人看到那条蛇。 ...... 严藩的死讯传到林府时,黄琼正站在一旁,看林征给林思璋把脉。 听到消息,房间里的一家人俱是一愣,林征缓缓看向黄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林思璋探究的目光在父母身上来回转动,“爹,娘,你们怎么了?” 林征眼睛闪了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头看向来福,“严藩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回老爷,听外面的人说,严藩是巳时三刻惊悸而死,另外,对大少爷滥用私刑的刘循也死了。” 想了想,来福补充道:“听说刘循是昨儿个夜里活活疼死的,比严藩死的早。” 一连听到两个人的死讯,这两个人还都是害得林思璋卧病在床的罪魁祸首,林征和黄琼怎么都淡定不了。 林征深吸一口气,“大小姐现在何处?” “大小姐正在隔壁赫连先生的院子,两人好像在讨论什么药方。” 身为太医院院正的家仆,来福稍微知道些药材的名称和功效,因此能听出赫连修和林非晚在说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方面的药,便无从得知了。 林征拧起眉毛,“大小姐今日没出门吗?” “没有。”来福摇头,“大小姐一直在府中,未曾出去过。” 林征又看了黄琼一眼,摆摆手让来福下去了。 黄琼一把抓住林征的手,“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阿晚做的?” 她若记得没错,女儿那日从配药房出来后,可是整整消失了几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外面回来。 林征看了眼门外,“夫人,不如,你去问问?”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林非晚的声音,“不用问了,是我干的。” 她走进门,看着父母陡然大变的脸色,一脸云淡风轻,“刘循是我整死的。” 三日才断气,也算体会过林思璋的痛苦,不枉她耗费那么多毒虫毒草,提前把毒药配出来。 听到这话,躺在床上的林思璋吸了口凉气,“圣上不是把人关进大牢了吗?你直接把人弄死,圣上那......” “惊羽师兄说过,这事他兜底。” 林非晚从容道:“不过,你们以为,圣上和惊羽师兄为什么迟迟不肯让人审理刘循的案子?” 闭关结束后,她便从秦惊羽那听说了,圣上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在皇宫朝她放暗箭的刺客。 之所以不动刘循和严藩,一是想留给她出气,二是不想打草惊蛇。 严家的水深的很,这也是她只动刘循,没动严藩的主要原因,她在等一个时机。 而今日,她等的时机便到了。 林征和黄琼猜到了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非晚见两人这副模样,没再解释什么,“你们只需知道,没人会追究刘循的死便够了。” 说着,她为林思璋搭了个脉,“身体恢复的很好,再有半月便可试着下地走动了。” 林思璋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子,只觉得两人的身份好像颠了个个儿。 他这个兄长当的,还真是失职。 林思璋眼底黯淡了一瞬,紧接着,脑袋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傻大哥,胡思乱想什么呢,咱们可是亲兄妹。” 林非晚轻轻哼了一声,“你在家好好歇着吧,我有事找惊羽师兄。” 林思璋佯装生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的。” 林非晚眉梢轻扬,和父母告别后叫上来宝,坐马车去瑞亲王府。 马车缓缓驶离林府大门前,片刻后,一辆装扮奢华的马车从另一个方向驶了过来,稳稳停在林府门前。 ...... 在秦惊羽的再三强调下,瑞亲王府中每个人都认得将来的瑞亲王妃。 林非晚来到瑞亲王府,没有等待,立刻被长史亲自迎进府中,等她到前厅的时候,秦惊羽也赶来了。 他身着一件深蓝色带仙鹤展翅刺绣锦袍,腰间配一条同色镶红宝石腰带,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进门后,他直奔林非晚身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阿晚,你来了。” 林非晚颔首,四下看了看,“方便找个私密性好点的地方,单独聊聊吗?”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去书房吧。” 林非晚站了起来,和秦惊羽并肩走在一起,一同走出前厅。 进入书房,林非晚主动关上门,然后又从斜挎包里捞出睡懒觉的雪团,充当守门人。 看到她这么郑重,秦惊羽眉宇间也多了一丝严肃,“你今日过来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 林非晚拉过秦惊羽,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从斜挎包里取出两封信和两沓厚厚的账本。 “碧波楼查到的东西,你看看,够不够按死那两个人的。” 秦惊羽微眯了下眼睛,“我要先验验货,若货真价实,老规矩,摘星阁报销。” 林非晚满意地笑了,上道。 把东西推过去,她慢悠悠开口,“放心,绝对物超所值。” 这里面可是有关德妃和安王的秘辛,谁能想到,素有莽夫之称的安王,实则背地里暗戳戳搞了那么多事。 莽夫,不过是他为了麻痹敌人装出的假象罢了。 第72章 查抄 在秦惊羽验看书信时,林非晚闲庭信步般在书房里逛起来。 房内陈设看似简约,但处处透着精致和内敛的奢华。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题在上面的字迹和署名,林非晚曾在师父房里见过,听说是真正有价无市的宝贝。 博古架上摆着几件官窑瓷器,釉色温润细腻,只看着便觉赏心悦目,旁边还有几件玉质的摆件,阳光洒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影。 摆满古籍和兵书的书架一眼看去乌黑黑的,但仔细看会发现,乌黑中还藏着深红,就连书桌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纹理细腻极了。 逛了一圈下来,林非晚双眼冒光,啧啧,满屋子的宝贝呀。 这时,秦惊羽终于把两封信看完了,阴沉的脸色彰显了他此刻的心情。 林非晚放下手中把玩的砚台,“怎么样,摘星阁能报销吗?” 秦惊羽定定看着她,对上那双冒着金光的眸子,围绕在他身边的阴冷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摘星阁可以报销,但我知道一种比摘星阁报销更赚钱的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闻言,林非晚挑了挑眉,凑近了些,“什么法子?” 秦惊羽神秘一笑,“你随我出去便知道了。” 林非晚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再看他这一身穿着,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他说的是分赃...... 想到这,林非晚心中一片火热。 ...... 安王府。 秦惊羽稳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肩上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一举一动,尽显王者霸气。 “行动!” 一声令下,白虎军迅速分成两组,一组冲进安王府,另一组则把安王府团团围住。 林非晚看着眼前的动静,心中跃跃欲试,几次想冲进去,都被秦惊羽拦了下来。 “再等等,警惕安王狗急跳墙。” 这些时日以来,秦惊羽完全掌握了安王犯上作乱的证据,那一桩桩记在淮南王名下的罪名,实则都是安王搞的鬼。 这些年真是小瞧他了,大费周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差点把天下人都骗了。 林非晚眉眼飞扬,“那好吧,我再等等,不过咱们先说清楚,这里面我能得几成?” “你提供的情报,我会亲自报与皇兄,到时论功行赏,怎么都不会低于一成。” 秦惊羽沉吟一声,“若你嫌少,我的那份也归你。” “不少了不少了。”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一成听起来不多,但也要看基数呀,安王府的资产......得是个庞然大物吧。 想到安王面不改色送出来的万两黄金,以及安乐郡主手中那比龙眼还大的珍珠,林非晚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火热。 训练有素的白虎军很快占据了整个安王府,弓箭手迅速分散在墙头上、屋顶上,大有安王抵抗,乱箭射死的既视感。 安王、安太妃、周侧妃等人全部被赶至前院,连同王府内的下人,整个院子站的满满当当的。 秦惊羽偕同林非晚缓缓走进安王府。 看到他们,安王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小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不如问问你自己,谋害太后、结党营私、私铸兵器、犯上作乱,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你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安王还未说话,扶着安太妃的周侧妃先急了,她太清楚这些罪名是什么下场了。 秦惊羽冷冷看着她,眼中狠厉不加掩饰,“人证物证俱全,岂容你在这里咆哮,来人,给本王把她的嘴堵上。” 周侧妃闻言瞬间慌了,手摸到肚子,随即胆子又大了起来,“我身怀皇嗣,谁敢动我?” 要动手的白虎军怔了怔,看着周侧妃微微显怀的肚子犯了难。 林非晚哼笑一声,“我来。” 说罢,她一步步逼近周侧妃,指如疾风,点了她的哑穴。 没了聒噪的人捣乱,秦惊羽再次把目光看向安王,深邃的目光中盛满了恨意与戾气。 因为中蛊,她老人家吹不得半点冷风,一年中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能在外面自由活动,平时想出去玩一玩都不行。 若不是阿晚偶然发现了母后体内的蛊虫,他的母后甚至撑不到知天命的年纪,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带走!” “我看谁敢?” 安太妃猛地站起身,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牢牢将安王护在身后。 她瞪着秦惊羽,“今日你若非要带走他,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麻烦。”林非晚啧了一声,一个手刀直接把人砍晕了。 她的动作太快,安太妃和安王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两人回过神来,安太妃已经倒在了地上。 安王目眦欲裂,抽出腰间长刀便朝着林非晚砍去,林非晚轻轻一跃,向后退去,避开了安王的刀。 安王紧追不舍,秦惊羽摆摆手,抽出佩剑拦下他的刀,不过几个回合,便把他的刀甩飞出去。 没了兵器,林非晚顺势朝着安王扔出一把软筋散,以防万一。 安王一时没有防备,吸了大大一口,如笨狗熊一样壮硕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 “齐活。” 林非晚拍拍手,秦惊羽略带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白虎军上前来把人抬出去。 安王府人员冗杂,处理起来很是费了些时间。 林非晚仔细记下从安王府里查抄出来的东西,悄悄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得到多少时,淮南王带着安乐郡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王府被查抄,连下人都没躲过,唯有躲在淮南王府的安乐逃过一劫。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院子,安乐还是不愿相信,那个疼她宠她的父王竟然会有造反的心思。 “十三皇叔,我父王他真的......”心怀不轨吗? 最后五个字安乐没有问出口,秦惊羽面无表情点点头,“他布了很大一个局,将所有坏事都安在了淮南王身上,你若不信,便去问问你姨母吧。” 安乐心中一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秦惊羽没有理会她,拉起林非晚的手走出了安王府。 查抄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审问才是重头戏,他想知道,安王究竟为何对太后下手。 第73章 根源 去皇宫的路上,林非晚能觉察出秦惊羽的心乱了。 都说天家无情,可目前为止,她接触到的,不论是皇帝、皇后还是太后,很明显都不是冷血的人。 亲手抓捕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弟,心里不好受是很正常的。 林非晚摩挲着雪团的脑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师兄,今日怎的没见荆楚跟在你身边?”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他去查抄严府了,除了严府,还有几个结党营私的大臣,都在今日抄家。” 所有证据皆已到位,集中清理一批国家的蛀虫,虽会造成一定混乱,但也能趁机检验一下这批进士的才能。 林非晚点点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安王这棵大树倒了,挂在这棵树上的猢狲自然也没必要留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开口:“师兄,你还记得大牢里的严藩吗?” “一个死人,提他作甚?”秦惊羽转头看向林非晚,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非晚抿了抿嘴,“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仵作说了,他是惊悸而死。”秦惊羽缓缓开口,“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林非晚眨了眨眼,神色迷茫,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冒出头来。 严藩的死因会像雪花似的传遍京城,该不会是秦惊羽一手推动的吧? 不然,该怎么解释,犯人死讯只会通知家里人的大牢,在严藩死后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让他的死因传遍了全京城? 想到这,她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秦惊羽,桃花眼中泛着异样光泽。 “师兄,你是不是......” “主子,西华门到了。” 林非晚正欲问个清楚,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抿了抿嘴,止住了话题。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随即又缓缓松开,“先下去吧。” 林非晚颔首,和秦惊羽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 御书房。 皇后和太后分坐在皇帝两侧,太后身旁坐着秦惊羽和林非晚,安王和严婕妤跪在几人对面,脸色很是难看。 除了这几人外,御书房内再见不到一个人,连皇帝平日最宠信的魏森,此刻也老老实实守在外面。 皇帝沉着脸,用力将证据朝两人身上扔去。 “奸夫淫妇,朕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要如此对朕?” 漫天的书信和口供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飘落在两人头上、身上。 严婕妤身子一颤,眼睛死死盯着散落在地毯上的书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记录着她犯错的过往。 御书房内静的出奇,林非晚悄悄从荷包里摸出一块肉干,调整好姿势,准备看戏。 根据碧波楼查到的情报,德妃......不,现在应该称呼一声严婕妤,在未进宫时便和安王相识了。 严婕妤貌美,为人虽骄横了些,但恰好是安王喜欢的那一类女子。 当时安王还没有王妃,几次出入严府,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严婕妤一边享受着被安王追求的优越感,一边悄悄参加了宫里的选秀,被皇帝封为贵人。 皇帝和王爷,严婕妤选了皇帝,两人从此不再联系。 后来...... “当初若不是你横刀夺爱,我和阿婷早已双宿双飞,你怎么敢说没有对不起我们?” 安王抬起头,脸上没了之前伪装出来的蛮横和鲁莽,有的只是怨恨和不甘。 “若不是你无能,需要充盈后宫来平衡前朝的势力,阿婷怎么会入宫为妃?” “你要了她,却不好好对她,纵容皇后害了她的孩子,让她再不能生育,你怎么有脸说没有对不起她!” 安王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皇帝拆吞入腹,“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忘了,我可没忘。” 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脸色铁青,“一派胡言!” “每次选秀前,朕都会提前半年放出话去,不愿入宫者可自行婚配,你们若果真相爱,为何不先行订婚?” “至于皇后谋害皇嗣,更是无稽之谈,严婕妤没了孩子,甚至不能生育,明明是......”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悲怆的哭声,“圣上,请您饶过安王吧,他是被歹人迷了心智,才会糊里糊涂犯下大错呀!” 安太妃的声音清晰传进御书房中,林非晚挑了挑眉,悄悄用手挡着,拿出牙签来剔了剔牙。 嗯,肉干有点老了,下次让纪良注意点火候。 在她身旁,秦惊羽压住上扬的嘴角,微微侧了侧身子,替她挡住皇帝的视线。 皇帝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来人,让安太妃进来。” 话音落下,御书房的门打开,安太妃连忙走了进来,因为着急,差点摔在地上。 看到皇帝,安太妃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圣上,安王实在是被奸人迷惑了,请您明察啊。” “母妃,您这是干什么?” 安王瞪大了一双牛眼,眸中除了气急败坏之外,还有淡淡的无奈和绝望。 时至今日,他已不奢望能安然无恙走出御书房,但他想让母妃活着。 安太妃猛地打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快向圣上认错,说你是被人迷失了心智!” “没有人迷惑我。”安王别过脸去,“我只恨计划不够周全,没能除掉该死的人。” 安王隐晦地瞥了林非晚一眼,小十三的王妃,呵...... 正在看戏的林非晚不爽地端正身体,“安王殿下,你当真以为是圣上抢了你的女人吗?” 有些事,摘星阁查不到,不意味着碧波楼也查不到,魅娘的书房里至今还留着不少以严婕妤和安王为原型写的话本子。 有些事,外人不清楚,但严府的下人,尤其是严婕妤未出阁前的丫鬟,比谁都清楚。 安王狠狠瞪向林非晚,“你别想污蔑阿婷,难道你不知道,皇命难违吗?” 林非晚笑了,“严婕妤,你当真是因为皇命难违才进宫的吗?” “傻孩子,你被她骗了,她分明是想攀高枝才吊着你进宫参加选秀的。” 安太妃用力拍打着安王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选秀当天本宫在场,她什么德性我能不清楚吗?” 第74章 落幕 那年选秀是在春天。 春和景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安太妃得知安王心仪的女子在选秀之列,不惜豁出老脸,亲自求到太后跟前,想让太后帮忙把那女子刷下来。 太后一口答应下来,甚至动了亲自为安王赐婚的念头,可惜,严婕妤的心根本不在安王身上。 安太妃永远忘不掉,严婕妤是怎么拒绝她,又是怎么花银子打点储秀宫上下的。 自那时起安太妃便知道,严婕妤不是个好东西,但安王早已深陷情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后来,安王娶了别家女子,安太妃本以为两人之间彻底断了,没想到他们竟一直暗中联系! “圣上,当年的事您和太后都知道的,自始至终都是严婕妤吊着我儿,怂恿我儿犯下大错呀。” 想到安王这些年犯下的错,安太妃悔不当初,早知道安王会被严家这小贱人迷成这样,她当时就该送她下地狱的。 皇帝面无表情,安王和严婕妤的前尘往事他知道没错,但那并不是他们苟合的理由。 “安王,你可知,选秀前一日,严尚书曾找朕告状,控告你骚扰良家女子?” 安王虎躯一震,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皇帝面色冰冷,继续道:“正好今日安太妃也在,不如大家把话说开,严婕妤因何不能生育?” 安王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母妃,“母妃,这事和您有关系?” 对上安王的目光,安太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看不到半点后悔,有的只是浓浓的恨意。 “没错,这事是本宫做的,不过本宫只是以牙还牙罢了,那碗银耳百合桂圆汤是她想送给同时有身孕的丽美人的。” 当年的秀女很争气,一次侍寝便怀上的足有两人,但丽美人的父亲只是个小小县令,一下子便成为了后宫里的靶子。 若非皇后先一步把人接到了坤宁宫,只怕丽美人早已成了红颜枯骨。 安太妃早年也曾被人这般暗害,流掉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一个没忍住,便让人换了严婕妤的补汤。 听到这话,一直跪在地上的严婕妤终于抬头了,那张历经岁月沉淀的脸上满是泪水。 林非晚挑了挑眉,看这样子,不像假哭呀。 严婕妤看着皇帝,眼中满是不甘,“圣上,这么些年来,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皇帝默而不语,冷漠的目光比利剑还要伤人,见他这样,严婕妤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我不信,你心里若没有我,为何长春宫这些年来一直荣宠不断?” 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来人。” 话音落下,魏森推开门走了进来,躬身在一旁候着。 “严婕妤私通外男,谋害皇子,不思悔改,赐白绫。” “安王谋害太后,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削其安王名号,贬为庶人,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 严婕妤一根白绫结束了生命。 她的尸体暂时安置在明镜台,只等着严家满门抄斩之后,送去与严家团聚。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转头看向太后,“母后,儿子不孝,没能让害您的贼人付出生命。” 太后摇摇头,“算了,安太妃当年曾帮过哀家,这次全当还了她的恩情,从此山高水长,两不相欠。” 太后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安王的手笔。 安王不是小孩子了,究竟是被严婕妤玩弄于掌心之中,还是确有反心,除了他谁都不清楚。 秦惊羽默默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眼皮低垂,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林非晚抿抿嘴,悄悄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肘,该处置的都处置的差不多了,该分赃了吧? 秦惊羽转头,对上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皇兄,严婕妤和安王的渊源是阿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十六皇子死于严婕妤之手也是阿晚发现的,今日抄家所得,是不是得有她一份?”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沉重的气氛瞬间淡了许多。 皇帝一阵失笑,瞥了眼林非晚卖乖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有,都有。” “今日抄来的资产还没有并入国库,小十三,你带你媳妇去挑挑看,相中什么,都拿走。” “这话当真?” 林非晚眼睛里冒着光,“只要我看中了便能拿走,您不会反悔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是天子,说出的话,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皇帝摆摆手,“快去吧,等到并入国库,可不要说朕没给你们机会。” 林非晚拉着秦惊羽的胳膊便往外走,看中什么拿什么,皇帝简直太大方了! 秦惊羽嘴角含笑,任由林非晚拉着自己向前走,眼底的宠溺像一汪湖水,深不见底,仿佛随时都要溢出来。 ...... 按照规定,抄家得来的东西在纳入国库之前,必须先在户部登记造册。 登记造册之后,再由皇帝决定是收入国库,还是赏赐给官员。 秦惊羽带着林非晚赶来的时候,户部侍郎正带人清点分类,所有东西分门别类放在户部的院子里,一眼望去,顺眼极了。 “下官参见王爷。” 秦惊羽一脸严肃,“东西都清点好了吗?” “回王爷,快了,我们正准备登记造册。”赵侍郎神色恭敬,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秦惊羽点点头,“你们先退下吧,本王奉圣上口谕,带王妃挑点东西。” 赵侍郎眉眼间的笑意瞬间凝固,脸上闪过一抹肉痛,“是,下官明白。” 他挥挥手,带着户部的人离开现场,走到一半,他转头看了眼两人身后,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空着手来的,应该拿不了多少东西吧? 想到这,他佝偻的腰顿时挺直了。 在他身后,林非晚扫了眼成箱的黄金和白银,果断移开目光,坚定不移地朝着珍稀药材走去。 难得一见的千年人参、千年雪参、冬虫夏草、天山雪莲、何首乌、灵芝......都是她的。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正准备叫秦惊羽帮忙一起装,就看到荆楚神色匆匆走了过来。 第75章 下手 “爷,严世伦死了。” 荆楚瞥了眼看过来的林非晚,压低了声音,“他去林府找茬,毒王出手了。” 自决定要动严家后,摘星阁便派了人时刻监视严府,今日一早,严世伦去了林府。 他担心严世伦狗急跳墙,伤到林院正夫妇,立刻带着人赶了过去,结果只看到赫连修像扔死狗似的把人扔出来。 七窍流血,脸上、脖子上的皮都抓烂了,天知道严世伦死之前遭遇了什么。 秦惊羽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死便死了,严家所做之事证据确凿,终归得死。” 任何意图颠覆大历的人,都该死。 听他这么说,荆楚脸上的焦虑瞬间散了。 “爷,安王那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有些事不方便摆到明面上,只能暗中解决了。 安王意图谋反,这是大罪,太后求情,不过是为他求来几天的活路,若死在流放路上,谁也不能说什么。 秦惊羽抬了抬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安王手里还有一张底牌没露出来。” 那个给太后种蛊,操纵虎头蜂跟踪引路蜂的蛊师,还没露面。 另外,那处二进小院里怪异的金黄色大虫子,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荆楚点点头,暂且退了下去。 秦惊羽抬眸看向林非晚,只见她抽了一匹蜀锦铺在地上,上面摆着大大小小许多盒珍稀药材。 他粗粗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唯独少了药。 他低头宠溺一笑,闲庭信步般走过去,时不时从地上罗列整齐的东西里拿出来几个,每一个都价值不菲。 “再扯匹布,把这些东西都装上。” 林非晚闻言果断又扯开了一匹蜀锦,稍稍叠了叠,铺在地上,秦惊羽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上去。 让后宫妃嫔和世家女眷趋之若鹜的蜀锦,在她手里成了装东西的包袱皮,若是让旁人见了,非得骂一句暴殄天物不可。 两人在宝贝堆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两匹蜀锦都装不下了,才撤出了户部的院子。 赵侍郎第一时间赶了回来,看到那堆分文未动的钱箱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一口气还未全部舒出来,他就看到不远处空了一片,蹬蹬蹬跑过去,脸色瞬间塌了。 “我的药!!!” ...... 林非晚和秦惊羽胳膊贴着胳膊挤在一起,偌大个马车,被两匹蜀锦塞的满满当当。 咫尺之间,两人的呼吸声在彼此耳中清晰可闻,桂花香和沉香在空气中追逐,交缠,氤氲出暧昧的气息。 林非晚心里盘算着药材的去处,不经意间,四目相对,林非晚抿嘴一笑,模样乖巧极了。 秦惊羽勾起嘴角,轻轻撩开她耳畔的碎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高兴吗?” “高兴!”林非晚一把抓住他的手,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惊羽师兄,以后还有这种事,一定要叫上我。”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叫上你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 “放心,只是一件动动嘴的小事。”秦惊羽缓缓开口,“我收了你的双生蛊,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老是名字加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只是师兄妹关系呢。” 林非晚眨眨眼,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要分她的东西便好,改口,小事一桩。 心里这么想着,她开口便道:“惊......惊......” 不知为何,简简单单的惊羽二字忽然变得烫嘴起来,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非晚有些傻眼,她记得小时候叫羽哥哥叫得挺顺嘴的啊,怎么叫声惊羽叫不出口了? “羽哥哥?” 秦惊羽眸子暗了暗,正想答应下来,耳畔又传来一声稍显紧张的声音:“惊羽?” 秦惊羽呼吸一滞,心跳骤然乱了节奏,“再叫一声?” “惊羽......惊羽......惊羽......” 林非晚白皙的脸颊上爬上一片淡淡的红,接连叫了几遍,终于叫顺口了。 秦惊羽静静看着她,终是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佳人入怀那一刻,他只觉得空荡荡的心瞬间被填满了。 林非晚任由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抬起胳膊...... ...... 京郊,长亭外,寒风凛冽。 除去郡主身份的安乐依依不舍拉着安太妃的手,双眼红肿,不知哭过多久。 “祖母,您当真不要安乐,要随父王一同去岭南那等荒蛮之地吗?” 安太妃叹息着擦了擦安乐眼角的泪水,“傻孩子,只有我跟着去,你父亲他们流放路上才能安稳些。” 有些话,安太妃不方便说的太明白,但她心里清楚,此行她若不去,恐怕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安乐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似的喷涌而出。 到底是真心疼爱过的孩子,安太妃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祖母给你留了嫁妆,成婚后,你切不可再任性妄为,要好好和夫君一起把日子过好,知道吗?” “你那姨母是个心善的,以后你要常和她走动走动,有她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安乐点点头,红着眼看向安王,“父王,你要保重,女儿有机会会去看你的。” 安王闭了闭眼,拍了拍安乐的发顶,转身向一旁走去。 “该上路了。” 押解安王府的差役走上前来,催促着众人上路。 已经入冬了,一日冷过一日,要趁着还没开始下雪早些上路,不然这老的老,有孕的有孕,迟早得死在路上。 看着安王等人逐渐走远,安乐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上马车。 片刻后,长亭外只余风声呜咽,不知是在为谁悲鸣。 角落里走出两个人来,锦帽貂裘,全身上下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走吧。” “美人泪的潜伏期可长可短,你难道不怕安王死在路上吗?” “有安太妃在,他不会的。” 男子撸下蒙在脸上的布巾,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秦惊羽。 安太妃会求太后和皇帝移居岭南,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因如此,他才决定用慢性毒药美人泪。 第76章 师叔 让中毒者哭到肝肠寸断的美人泪,是林非晚为了惩戒虐杀儿媳的恶婆婆所研究出来的。 和三日笑以笑为引的原理相同,美人泪以泪为引,中毒者会逐渐情绪化,随着流泪次数增加,情绪会越发难以控制,直至肝肠寸断而死。 安太妃很聪明,随着安王一同前往岭南,的确能保护安王,但她估计想不到,安王的寿数,在离京之前便确定了。 秦惊羽打了个手势,隐匿身形的暗卫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他要抓住藏在暗处的蛊师,安王这条线便不能丢。 北风刮在脸上,像千百根针戳上来似的,刺刺痛痛的。 林非晚默默拉起布巾,遮住脸,“惊羽,我想回去了。” 如娇似嗔的语气一下子把陷入沉思的秦惊羽拉了回来,他勾了勾嘴角,揽上林非晚的腰,“走,咱们回家。” 林非晚藏在布巾下的嘴角上扬,任由他揽着自己,走向藏在另一个方向的马车。 荆楚早已备好了点心和热茶给两人暖身子,生活并没有因安王的离开而发生任何改变。 次日,皇帝开始大肆清洗朝中势力,参与谋反的,该砍头的砍头,该充奴为婢的充奴为婢,菜市口的血腥气即使在冬日也久久散不掉。 等到一切都结束,事情暂且告一个段落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旬了。 冬月底,安乐和萧逸兴大婚,没了郡主的名头,两人的大婚略显寒酸,但和平民百姓相比,仍是奢侈的。 看在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面子上,收到请柬的人家基本都去了,林府也收到了请柬,但没有一个人出席。 林非晚也没去,因为她的师叔,南疆第一蛊师,终于到了。 为了给师叔接风洗尘,林非晚早早在天香馆订了席面,每一道菜都是按照师叔的喜好点的,她亲自看着做的。 “师叔,你坐这里,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青鸾眉眼含笑地接过茶杯,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音,“听说咱们小阿晚把双生蛊送出去了,不知道人来了没有?” 她生的极美,肌肤赛雪,眉似新月,眸中波光流动,隐隐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来了来了。”林非晚忙不迭地点点头,“他去皇宫取鹿肉了,很快回来。” 话音未落,包厢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秦惊羽身着月白色绣红梅锦袍走了进来,眉眼如画,风度翩翩。 “抱歉,我来晚了。” 林非晚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惊羽穿月白色衣袍,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赫连修转头看了眼林非晚身上的红色劲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挺般配的。 “惊羽,给你介绍下,这是青鸾师叔,师叔,这就是我送双生蛊的男人,师伯的小徒弟,惊羽师兄。” 秦惊羽和林非晚虽是同一个师公的,但秦惊羽除了毒王,并未见过师父其他的师兄师弟师妹们,所以需要林非晚介绍。 “青鸾师叔。”秦惊羽规规矩矩问好。 纵使他是声名显赫的战神瑞亲王,今日,在这间包厢里,他只是一个小辈,有些礼节是必须的。 青鸾上下打量着他,不点而朱的红唇轻启,“原来你就是小阿晚的另一半,还不错。” “谢青鸾师叔夸奖。” 秦惊羽不动声色,“听说您爱吃鹿肉,我从皇宫带了一只鹿腿,已经送到后厨了。” 青鸾闻言笑了起来,笑声比她腕间的银铃声还清脆悠扬,“难为你有心了,快入座吧。” “你坐这吧。”林非晚拉着秦惊羽的胳膊,把人安排在自己身边。 人到齐了,菜也陆陆续续端上来,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赫连修执起公筷,先给青鸾夹了一个八宝肉圆,“这家店的招牌菜,尝尝,大家也动筷子吧。” 纪德裕、纪良、林非晚和秦惊羽这才执起筷子,专心用饭。 接风宴过后,青鸾跟着赫连修住到了碧波楼别院,连日来的疲惫让她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早上了。 睡饱的青鸾精神饱满,只是苦了五脏庙,跟着主人三天饿了八顿。 “师兄,有吃的吗?饿扁了。” 赫连修轻笑一声,调侃道:“原来你也会饿,我还当你成仙了呢。” 青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闻着味儿跑到了厨房,片刻后端着一托盘吃的走了出来。 看着简简单单的米粥、馅饼、和小菜,实则每一样都不简单。 米粥是用老母鸡、火腿和瑶柱等吊的高汤熬的,里面还放了剁成鸡茸的鸡胸肉,温补效果最好。 馅饼里包的是羊肉,小菜也是用高汤烫出来的,搭配在一起,既清补还不腻,恰到好处。 青鸾吃美了,眼睛眯成了月牙,“师兄,你说的黄金虫在什么地方?” “喏。”赫连修随手递出一根竹筒。 自从黄金虫到了他手里,一直处于假死状态,他怀疑虫子也有冬眠期。 青鸾接过竹筒,还没等她打开,手上戴的银铃便叮铃铃响个不停,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躁动了一般。 青鸾眯了眯眼,“这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简单还用你出马?”赫连修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东西是雪团从池塘下面弄出来的,你能找出它的主人吗?” “我试试......” 青鸾几口喝完米粥,把东西随手一放,漱了漱口,把自己的宝贝请了出来。 赫连修敏锐地发现,一直装死的黄金虫动了。 “动了动了!” 青鸾抬起胳膊,有规律地晃动起腕间的铃铛,一阵特殊的音乐在别院上空响起。 一只黑得发光的毒蝎伴随着音乐声,一点点朝黄金虫逼近,围观的赫连修大气不敢出,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桌面。 眼看毒蝎的蝎尾要扎在黄金虫身上,黄金虫猛地弹跳起来,狠狠甩了毒蝎一耳光。 “小心!” 青鸾惊呼一声,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赫连修不敢松懈,掏出剧毒时刻以备不时之需。 下一刻,黄金虫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速朝大门口飞去。 “师兄,拦住它!” 就在这时,别院的门开了,“师父......唔......” 第77章 意外 赫连修和青鸾对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来到别院大门口。 “阿晚,你没受伤吧?黄金虫呢?” 听到声音,林非晚茫然的脸上划过一抹恶心,推开两人转头一阵干呕。 “哕!” 雪团一溜烟爬到她背上,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焦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从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往外冒。 “呜呜呜呜......” 看到这一幕,青鸾心里咯噔一声,“阿晚,黄金虫该不会......” 回应她的,是更高音节的干呕声,青鸾的心顿时落进了深渊,完了。 她转过头,对上赫连修关心的目光,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措的情绪,“师兄,黄金虫跑到阿晚肚子里去了,怎么办?” 赫连修闻言一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心里没来得及放下的毒药瓶被他硬生生攥碎了,千金难求的剧毒就这么散入空气中。 林非晚实在呕不出什么,干脆把手指伸进喉咙里一抠,下一刻,一阵更强烈的呕吐感袭来。 她猛地推开青鸾,跑到下水口边大吐特吐起来,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全浪费了。 直到没东西可吐,胃里一阵阵往外冒酸水,她气喘吁吁靠在树上,“出,出来了没?” 雪团趴在她肩头上,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失望地摇摇头。 青鸾瞥了眼腕间没有任何动静的银铃,一颗心不断下沉,“黄金虫已经苏醒,一旦进入人体,只靠催吐,是绝对出不来的。” 蛊虫进入人体,在蛊师看来是很寻常的事,每一个成功的蛊师最后都会和自己精心饲养的蛊虫合二为一。 要用的时候再从体内召唤出来,是很方便的,但,林非晚不是蛊师啊。 而且,那只黄金虫明显是有主的,以身饲养有主的蛊虫,无异于在体内埋下了定时炸药。 赫连修轻轻擦掉林非晚嘴角的污秽,出口的声音却是和动作截然相反的冷漠,“青鸾,我不管你是把虫子弄出来还是怎么着,我只要阿晚平安。” 青鸾低下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师兄,你让我好好想想。” 林非晚站直身体,一边感受着体内的动静,一边从水井里打了小半桶水,把嘴巴漱了一遍又一遍。 只要想到那只黄金虫还在她身体里,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不排斥蛊虫,藏在蛊哨里,挂在脖子上她能接受,但是肚子里的......她又想吐了。 最后一口井水,她直接咽了下去。 或许是感受到林非晚的不安,雪团从她肩膀上滑了下来,挂在她胳膊上,小爪爪轻轻抚摸她的心口。 看到小家伙的动作,林非晚心中一暖,把它捞进怀里,一下下轻撸着它的毛发。 撸着撸着,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黄金虫已经进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重要的是怎么解决掉它。 “师叔,若是弄不出来的话,能不能让它进入休眠中?” 闻言,青鸾抬起头,面露为难,“若在外面,气温低,黄金虫的确容易陷入休眠,但它现在......温度正合适,想让它休眠......” 她摇摇头,“不过,根据刚才黄金虫的反应来看,它应该是怕我的紫蝎的,若是让紫蝎把黄金虫赶出来......” 青鸾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赫连修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控制紫蝎进入阿晚身体里,把黄金虫赶出来?” 青鸾点点头,“这是目前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赫连修看向林非晚,“阿晚,你什么意见?”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两只蛊虫打架,应该不知道要保护擂台吧?” 赫连修:“......” 青鸾:“......” 三人大眼瞪小眼,这还真是个问题。 须臾,青鸾咳了一声,“要不,先试试用食物把黄金虫引出来?我记得黄金虫最爱吃花蜜,尤其是紫云英蜜。” 赫连修闻言太阳穴跳了跳,气馁地闭上眼睛,“小祖宗,大冬天里,你让我上哪去找花蜜?” 青鸾自知说错了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非晚捏了捏山根,“我现在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不然,先试试别的花蜜?” 听她这么说,青鸾眼神一凝,“你说你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是啊。”林非晚摸了摸肚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第一次把蛊虫吞进肚子里,她不知道怎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的,但舒服不舒服她还是知道的。 青鸾朝她走近了些,摆摆手,“团子,下去。” 雪团朝她呲了呲牙,两只小爪子牢牢抓住林非晚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放开。 青鸾眉心微沉,一把将雪团从林非晚怀中揪出来,扔到一旁,“去去去,别捣乱。” 雪团张牙舞爪,还想再爬回去,赫连修冷冷看了它一眼,“嗯?” 雪团身子一僵,黑珍珠里盈满了泪珠,随即冲着赫连修摆出攻击的姿势,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嘶嘶......” 赫连修微微一愣,雪团是他捉来送给小徒弟的,早年间不听话的时候没少挨他的打,从不敢忤逆他,这次怎么...... “师父,别吓雪团,它唔......” 林非晚正想把雪团捞回来,手刚伸出去,忽然心口一阵剧痛,她身体一僵,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这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师父......师叔......” 青鸾面色大变,连忙扶住林非晚下坠的身体,指尖快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趴在一旁休息的紫蝎举着尾巴爬了过来,在青鸾的指挥下,一点点爬上她的身体。 一阵阵钻心的痛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林非晚咬住嘴唇,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没过多久,意识还是陷入了黑暗中。 看到林非晚昏死过去,雪团像疯了似的跑过去,一爪子打飞青鸾的紫蝎,全身炸毛地护在主人身前。 第78章 天敌 看到紫蝎仅一个照面便被拍飞,青鸾难以置信地望了雪团一眼,同时不忘施展轻功,把她的小宝贝接在掌心。 确定紫蝎没有受伤后,青鸾舒了口气,回到赫连修身边,面露担忧,“师兄,黄金虫已经动了,若不尽早除掉,阿晚恐有性命之忧。” 赫连修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盯着雪团,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 青鸾还想再说些什么,赫连修抬了抬手,“闭嘴,仔细看。” 青鸾闭上嘴巴,顺着赫连修的目光看去,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只见雪团不知何时转了身,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嘴里呜呜嘶嘶像是在训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 然而,青鸾却笑不出来,因为即便昏死过去,脸上依旧难掩痛苦之色的林非晚,此刻紧蹙的眉心竟有了舒缓的迹象。 片刻的工夫,她的脸色逐渐趋于正常,黑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雪团......” 对上雪团涕泗横流的小脸,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撑着地面准备站起来。 青鸾和赫连修连忙过来帮忙,把人搀起来,拍一拍身上的尘土。 雪团拽着林非晚的衣角爬了上去,在她胳膊上挂住便不肯动了,小眼睛警惕地瞪着对面的两人,时不时露出它那一对锋利的尖牙。 林非晚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摸上心口,那里此刻没有任何异样。 她蹙了蹙眉,“师父,师叔,你们做了什么?黄金虫好像又不动了。” 赫连修摇摇头,深深看了眼她怀里护主的小家伙,“不是我们,应该是雪团。” “雪团?” 林非晚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家伙,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察觉到她的目光,雪团仰起头,黑豆似的小眼睛眨呀眨,悄咪咪伸出两根手指。 林非晚宠溺一笑,从荷包里掏出两根细细的竹筒,里面不是旁的,正是雪团最爱的零食,毒蛇。 看到竹筒,雪团本就闪闪发光的眼睛更亮了,它接过竹筒,吭哧吭哧爬到林非晚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 林非晚轻轻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透雪团是怎么做到的。 “雪团天生以毒物为食,或许,它生来便是这些东西的天敌。” 赫连修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黄金虫在雪团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紫蝎也一样,雪团天生便是克它们的。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雪团在林非晚身上时,黄金虫根本不敢作乱,而雪团被青鸾扔下来后,黄金虫便开始作妖了。 林非晚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怔愣片刻后想到一个问题:“从今以后,雪团再不能与我分开了吗?” 赫连修和青鸾互相看了一眼,青鸾沉吟一声,“我会尽快想到办法。” ...... 摘星阁。 谢星辰带着下面人呈上来的情报,找到了正在甄选动工图纸的秦惊羽。 大清洗过后,秦惊羽为自己请了几日的假期,专心为即将到来的大婚之日做准备。 瑞亲王府里的布置都是皇帝让人准备的,往日秦惊羽住着不觉什么,但林非晚要住进来了,他便哪哪都有些看不顺眼了。 前些日子已经动了前院,如今,该动后院了。 “主子,探子送上来一份关于王妃的情报,您,看看吧。” “你读吧,我现在没时间。” 秦惊羽满眼都是桌上的图纸,这些都是他花大价钱从徐安手里买来的,上面都是这些年来林非晚亲自布置过的毒雾山庄。 毕竟是她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若是能把毒雾山庄搬到瑞亲王府,岂不等同于,瑞亲王府是她第二个家? 虽不是第一,但好歹比安王送的那个小院排名靠前吧。 心里满满都是林非晚的秦惊羽没有注意到,今日的谢星辰有些反常。 谢星辰咬咬牙,打开情报,“王妃误食黄金虫,正全城寻找花蜜。” 秦惊羽手上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看向谢星辰,“你说什么?” 谢星辰重复了一遍,秦惊羽扔下手里的图纸,抢过他手里的情报,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 情报很短,只有十四个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秦惊羽一颗心不断下沉,整个人像是不会水的旱鸭子陡然间掉入深渊,喘不上气来。 “传本王的命令,京中但凡能提供花蜜者,本王重重有赏。” “是。” 谢星辰对这个命令并不意外,但眉眼间暗藏的担忧并没有因此褪去。 黄金虫是什么,影响有多大,摘星阁如今也都查了个一清二楚,有主的蛊王进入人体,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罗殿。 眼看马上要到两人大婚的日子了,出了这等变故,不知道...... 谢星辰退下后,秦惊羽看了眼桌上的图纸,全部收起来,塞进衣裳里。 “荆楚!” “在。” 荆楚从外面走了进来,“把后院花房里开的花每种都拔上几支,随我一同去找阿晚。” 荆楚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办,只要是王妃需要的,别说花了,皇宫里的树都能拔了。 一刻钟后,花夫人看着少了近三分之一的花房,气得直打哆嗦。 “荆楚!!!” ...... “阿嚏!阿嚏!!” 荆楚吸了吸鼻子,瞥了眼马车上开的正热烈的花儿,嘀咕道:“肯定是花夫人在骂我。” 秦惊羽冷着脸走下马车,“嘟囔什么,还不快把花都送进来。” “是,爷。”荆楚蹭了蹭鼻子,小心翼翼把马车上的花抱下来。 秦惊羽敲了敲门,片刻后,纪良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来人,直接侧身让他们进来了。 “你们也带花来了。” 秦惊羽眉心微沉,“怎么,带花来不对吗?” 纪良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赫连师傅、青鸾师傅和林小姐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问问吧。” 秦惊羽闻言眉心皱的更紧了,他快走几步,迈进前厅,一眼就看到靠着墙倒立,嘴巴张开的林非晚。 前厅里堆满了花,红梅、白梅、绿梅、水仙、迎春、冬青、山茶,每一种都开的很好,不同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使得前厅的空气稍显污浊。 第79章 承诺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秦惊羽重赏之下,全京城正在开的花源源不断送进了碧波楼别院。 林非晚像是受人摆布的傀儡,张着嘴巴倒立在墙角,双手和下颌处又酸又胀,比小时候受罚还要辛苦。 “师父,我不想再试了......” 林非晚可怜巴巴地眨眨眼,实在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本来张着嘴口水分泌的就快,还不许她咽,秦惊羽还在一旁看着...... 她还不如昏死过去呢。 赫连修不用看也知道厅中堆积了多少鲜花,那混杂的香气简直快把他灵敏的嗅觉废掉了。 他摆摆手,拉住还想加量的青鸾,“换种靠谱点的方法吧。” 青鸾抿抿嘴,放下了手里的鲜花,“阿晚家的,你去把阿晚扶下来吧,小心别摔了。” 秦惊羽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阿晚家的叫的是他,心中情不自禁闪过一丝暗爽,走过去把林非晚扶了下来。 雪团立即调整位置,牢牢占据着林非晚的右肩,一刻不愿离开。 秦惊羽神色复杂地睨了它一眼,心头那一丝不甚明显的暗爽瞬间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醋意。 偏偏他还不能发作,心中一阵憋闷。 扶着林非晚坐下,秦惊羽自然而然捉住她一双灵巧的双手,交叠放在掌心,边用掌心的热度为她暖手,边力度适中地按摩着。 只一会儿的工夫,林非晚紧蹙的眉心便舒展开来,看向身前男人的眸子里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赫连修和青鸾撇撇嘴,眼底却盈满了欣慰的笑意,知道疼人的男子,在长辈心里总是受欢迎的。 “咕......咕噜噜......” 忽然,一阵怪异的响声从林非晚身上传来,瞬间,三双眼睛同时看了过去。 林非晚悄悄红了耳尖,面上却一副强装淡定的模样,“看什么?早上吃的那点东西不是都浪费了嘛,五脏庙抗议了。” 秦惊羽率先反应过来,“你想吃什么?我让荆楚去天香馆给你订。” “不用这么麻烦,大小厨神可都在家呢,而且也到用午饭的点了,纪叔应该准备好了。”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去天香馆订菜还得等,纪叔这里却是眼看着便能用饭了,哪个更快点她还是分的清的。 赫连修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师侄,你把桌子拉好,等着摆饭。” “好。”秦惊羽细心按摩完林非晚的手腕,“你坐着歇歇,我去收拾一下。” 林非晚站了起来,“我和你一块收拾吧,这么多花,浪费了怪可惜的。” “不用,还有荆楚呢。” 候在门外的荆楚闻言撇撇嘴,你高贵,你讨好媳妇让我干活。 “荆楚。” 荆楚扬声回道:“来了,爷!” “爷,花夫人最近正在尝试做各种花水,不如让她来看看这些花能不能用?” 闻言,秦惊羽微微颔首,“让花夫人来一趟吧。” ...... 花夫人来到碧波楼别院时,还在为荆楚偷拔她的花生气,看到别院里这么多花,顿时只剩心疼了。 “冬日里开花本就不易,你们偷偷摘了又不好好对待,真真是暴殄天物。” “主子叫你来不是听你批评的,这些花买来便是为了试验,结果没用,没有扔掉那是主子节俭。” 荆楚淡淡瞥了花夫人一眼,“若我没记错的话,碧波楼后院的花也都是主子买的吧,何来偷摘一说?” 花夫人神色一僵,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荆楚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些花是为了帮王妃引出体内的黄金虫,结果没用,主子心情不说差到极点,也是绝对没有耐心听花夫人在这指指点点的。 而且人是他提议叫来的,这话若传进主子耳朵里,他也没好果子吃。 “这些花你若能用,便带回去,你若不能用,我便给别人了,用来做点点心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花夫人眼角染上几分轻蔑,“不是所有的花做点心都好吃的,处理不好,失了鲜花本来的味道不说,还容易发苦。” 在做点心这方面,花夫人自认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她做的点心,是旁人企及不到的高度。 荆楚深深看了花夫人一眼,淡淡道:“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若失了度,变成自负,便惹人厌烦了。” 花夫人不以为意,从花海中挑挑拣拣,选了些品相最好的准备带走。 “我只要这些,余下的还是化作花泥吧。” 荆楚看着余下的花朵,除了花瓣稍微有些损伤外,基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忍不住笑了。 原来,她的怜惜也是有条件的。 “你走吧。” 花夫人抱着花款款离开,荆楚弯下腰,把剩下的花全部抱到厨房门口。 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姓花?” 荆楚点点头,“纪师傅,您认得她吗?” 纪德裕没有说话,看着花夫人离开的方向,良久之后才扭头进了厨房。 荆楚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 林非晚抚摸着雪团蓬松的毛发,出神地望着茶几上的点心和茶。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不吵不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全身上下却隐隐透着些淡淡的悲伤。 看到她这副模样,秦惊羽只觉得有一双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刺痛。 他忍不住坐过去,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有力的臂膀牢牢把人保护住。 “阿晚,不要害怕,我向你承诺,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解决黄金虫的办法的。” 林非晚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坚实有力的胸膛,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伸出手,轻轻在那颗心上方戳了戳。 耳畔的心跳声陡然漏了一拍,再度响起时,节奏好像更快了。 林非晚抬起头,恰好撞进那双一眼望不见底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里有个小小的人儿,她笑,里面的人也跟着笑。 “惊羽......” “我在。” 秦惊羽暗暗用力,把人搂的紧一些,再紧一些。 林非晚眨眨眼,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我好像又饿了......” 第80章 恶化 在林非晚把手伸向第三盘点心时,秦惊羽右眼皮跳了跳,忙令荆楚原路返回。 荆楚微微一怔,对迎上前来的康伯歉意一笑,驾着马车拐了个弯,朝来时的路奔去。 康伯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傻傻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康伯,你老人家怎么站在这吹风?大小姐还没回来吗?” 康伯回过神来,布满皱纹的眉头皱了皱,“大小姐回来了,但又走了。” “走了?”来福连忙去看,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还能看到半点马车的影子。 康伯心中隐隐有些不踏实,他转身回到林府,找到林征和黄琼汇报了刚刚的情况。 过家门而不入,甚至连声解释都没有,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让康伯先退了下去,两人在前厅里走来走去。 “还有半月便是瑞亲王和阿晚大婚的日子,按照规矩,他们两个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两人虽是准夫妻不错,但毕竟还没有成婚,像这样四处奔波,出双入对,真的有些影响不好。 之前看在阿晚要帮皇家查案的份上,他们才没有干涉两人见面,但如今马上要成婚了,继续这样好像有点不像话。 林征沉吟许久,“或许他们有什么要紧事也说不定,等阿晚回来再告诉她,成婚之前不要见面的事吧。” 黄琼点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意见很快达成一致,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能等到林非晚回家。 ...... 林非晚的情况恶化的很快,黄金虫在她体内像一只不知餍足为何物的饕餮,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营养。 它好像知道雪团奈何不了它,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时不时再折腾一番,不过几日的工夫,林非晚便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林非晚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赫连修便直接上门通知林府,林非晚要从他这里出嫁。 林征和黄琼心中不舍,但也清楚赫连修在林非晚心中的地位,只能点了头。 赫连修,夫妻二人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头子,我这心里怎么没着没落的,你说,咱们女儿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能吧,若咱女儿出事,不说瑞亲王反应如何,便是赫连先生,也不会这么镇定吧。” 林征回想着赫连修和瑞亲王的神色,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黄琼。 “若女儿真没事,为何不自己来说,赫连师父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女儿派出去找草药?” 黄琼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一颗心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 林征沉默良久,“再等等吧,还有不到半月便大婚了,届时阿晚肯定得露面。” 另一边,碧波楼别院。 林非晚坐在墙根下,神色慵懒地晒着太阳,怀里始终抱着一只干干净净的雪貂。 后院的配药房里,赫连修、青鸾和秦惊羽围坐在桌前,盯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神色各异。 “云谷那边联系上了吗?” 不见阳光的房间里,赫连修神色晦暗,全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联系上了,那边要我们把人送过去。” 青鸾挠了挠乱成鸡窝状的头发,这几日里,为了找到消灭黄金虫的办法,她连自己也顾不得收拾,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极了,哪里还有半点初来时的风采。 “按照黄金虫目前的吞噬速度,阿晚撑不到云谷,所以我想让她和黄金虫一起陷入沉睡。” 赫连修说着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挑拣了一个出来,“这是我早些年研究出来的神仙醉,一经服下,整个人便如醉死一般,除非服用解药,否则永远醒不过来。” 闻言,秦惊羽瞳孔一缩,沉声道:“您的意思是,神仙醉能对付黄金虫?” “这东西研究出来之后,第一个使用的人同样是身中蛊毒,我的神仙醉为他的家人争取了半年的时间寻求能解蛊毒的办法。” 赫连修晃了晃手中的毒药,“但是神仙醉只能使用一次,解毒之后再用便无效了。” 这也就意味着,云谷那边必须有万全的法子引出或消灭林非晚体内的黄金虫,否则,不能给林非晚服用解药。 三人看着桌上的药瓶,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配药房的门开了,一抹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们在这讨论了这么久,怎么没人来问问我的意见?” 听到声音,秦惊羽立刻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心扶住她的身子,“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看你们迟迟做不了决定,所以想着来帮你们一把嘛。” 林非晚眨眨眼,俏皮一笑,“既然云谷那边肯让我们过去,说明他们应该有对付黄金虫的办法,至于是不是真的......” 她看向青鸾,“这不是还有我青鸾师叔在吗?我师叔可是南疆第一蛊师,谁能在我师叔眼皮子底下捣鬼?” 不露声色的马屁拍下去,青鸾忍不住笑了,她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擦掉眼角的泪水。 “你这丫头......” 赫连修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把神仙醉连同解药一起交到了她手里。 “想好了再服用,我记得还有几日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了吧。” 瑞亲王大婚,整个皇室都十分看重,早在两人订婚之后便开始准备了,若是贸然说取消,那肯定是不成的。 若皇室得知林非晚身中蛊毒,有可能危及性命,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意让林非晚嫁入皇室。 不过,就算他们不愿意也没用,双生蛊的霸道可不是说着玩的。 林非晚看着手里的神仙醉加解药,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正对上他看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不,再等几日,等大婚过后我再去云谷?” 秦惊羽狠狠皱起眉头,霸道的揽上她的腰,“什么叫大婚后你再去云谷?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一起去吗?” “不过,大婚那么繁琐,你现在的身体不一定能撑下来......” 第81章 推迟 红绸牵双喜,金瓶锁同心,洞房花烛,良辰美景...... 秦惊羽希望大婚留给林非晚的是一个美好的回忆,美好的回忆不该掺杂一星半点的痛苦。 他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晦暗,轻轻将下巴抵在林非晚头顶,“阿晚,等咱们从云谷回来再大婚,好不好?” 林非晚微微一愣,正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轻咳,“爷,王妃,宫里来人了。” 林非晚仰起头,对上秦惊羽幽深的目光,抿嘴一笑,“走吧,去看看。” 算一算,她误食黄金虫已经快一旬了,宫里这个时候才传他们,应该是已经先商量过了。 不论结果如何,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她的。 秦惊羽低下头,深深嗅了口她身上的桂花香,随即冷声吩咐道:“备马。” 别院门口,赫连修面无表情看着瑞亲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开,随即掏出脖子上挂的蛊哨,吹出了一曲特别的节奏。 不消片刻,一个全身笼罩在白布里的男子出现在赫连修面前。 ...... 皇城,坤宁宫。 皇后清点着私库里珍贵的药材,指挥着梅香姑姑把它们都包起来。 皇帝在皇后身旁走来走去,片刻都坐不住,“怎的还没到?魏森,你再去外面看看。” “是。”魏森弯着腰慢慢退了出去,走到外殿才直起身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才踏出坤宁宫的大门,便见不远处魏文步履匆匆而来,“干爹,瑞亲王和准王妃到了,但......” 他左右看了看,凑到魏森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魏森面色一变,摆摆手让他退至一旁。 片刻后,专属于瑞亲王的銮驾出现在宫中御道上,越来越近。 魏森端正神色,迎了上去,“王爷,林小姐,圣上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二位呢。” 秦惊羽冷着脸,微微颔首,转过身时,五官瞬间柔和下来,“我抱你下来。” “哪里就那么虚了,我自己来。” 在皇宫之中,林非晚不想让任何人抓住自己的错处,坚持自己下来。 她施展轻功,稳稳落地,但还是引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瘦削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以及眉眼间那掩饰不住的疲惫。 魏森心下一颤,连忙低下头,引着两人朝坤宁宫走去。 待秦惊羽和林非晚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门口后,两旁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过了一会儿,有人悄悄走开了。 魏文不动声色地将议论的人和走开的人记在心里,乖乖挨着柱子站在那,等着里面传唤。 ...... 皇帝和皇后怎么都没想到,林非晚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不过才十日未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都不止,气色看上去简直和从前没有可比性。 皇后捉住林非晚的手,温温热热的触感让她松了口气,“怎的这么严重?连你师父都没有什么好法子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娘娘不用担心,师父已经找到办法了,我很快便没事了。” 听到这话,皇后下意识瞥了秦惊羽一眼,看到他未曾舒展的眉心,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她拉着林非晚坐下来,让梅香姑姑把收拾出来的珍贵药材拿了出来,“这里都是我和圣上私库里的药材,你带回去试一试,看有没有用。” 林非晚眼睛一亮,“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私库里还有,你放心收着吧。”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经意间和她怀里的雪团对视上了,皇后怔了怔,随即露出友善的笑容。 “这是雪团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林非晚把药材向自己身前拉了拉,笑得像偷腥的猫,“雪团,跟皇后娘娘打个招呼。” 雪团在林非晚怀中站直了身体,随即朝着皇后一鞠躬,然后又坐了回去,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的皇后惊奇不已。 “这小家伙太聪明了!” 林非晚笑而不语,雪团会成长的这么快,和皇后当年身中的剧毒神仙泪有很大关系。 它吃的毒越厉害,它也会变得越聪明,这也是她这些年一直热衷研究毒药的原因之一。 相比于皇后和林非晚相谈愉快的场面,皇帝和秦惊羽的谈话就有些沉重了。 秦惊羽明确提出要延迟大婚,顺便请假,护送林非晚去云谷接受治疗。 “白虎军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安王已流放去岭南,西南的乱象也已平定,臣弟现下只想好好保护臣弟的妻。”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你要救林非晚朕没有意见,但延迟大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惊羽大婚,他是比照他大婚的规格稍微降了一点等级吩咐礼部准备的,眼看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秦惊羽一句推迟,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若是让御史台那群家伙知道了,弹劾瑞亲王的折子能把他给淹了。 像是猜到皇帝心中所想,秦惊羽一脸不以为意,“御史台想弹劾随便,臣弟不在乎,至于浪费的人力物力财力,臣弟愿一力承担。” 见他这么坚持,皇帝颇有些头痛,“你可真是......” 宠溺的语气里实在听不出半分责怪,没办法,皇帝一直把秦惊羽这个弟弟当亲儿子宠,甚至对他比对太子还要好,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秦惊羽要任性一回,皇帝也没办法,只能宠着呗。 而且...... 皇帝望了眼瘦削的林非晚,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孩子受罪了呀。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明日早朝朕便通知下去,另外,白虎军那边......” “臣弟自会安排妥当。” 秦惊羽微微有些激动,朝皇帝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皇帝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忍不住笑了,“朕私库里的药材都贡献了一份,你们可千万莫要辜负朕的心意。” 秦惊羽点点头,在坤宁宫又坐了会儿,便带着林非晚准备离开了。 他们走后,魏森从外面走了进来,“圣上,有人把准王妃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出去了,奴才已经把人抓住,此刻正在外面,听候发落。” 皇帝闻言面色一冷,“送去暗牢。” 第82章 变故 晴朗的冬日,长街之上热闹非凡,叫卖声、还价声、孩童的喧闹声络绎不绝。 空气中充斥着麦香、肉香和淡淡的焦香,让人不由得食欲大开。 林非晚撩开车帘一角,一眼看到外面通体金黄的烤全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配上一张擀得透光的小饼,撒上些胡椒,那滋味简直了。 她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被坐在对面的秦惊羽尽收眼底,他勾了勾嘴角,撩开车帘,让荆楚下去买吃的。 当荆楚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林非晚“咦”了一声,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接着,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额前,“我已经和皇兄说了推迟婚期的事,等我安排好白虎军,咱们即刻出发,前往云谷。” 林非晚闻言看了过去,深情的桃花眼里泛着点点荧光,“你找个时间把推迟婚期的事告诉我父母吧,我不想让他们从别人口中得知。” “至于我误食黄金虫的事,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们了......” 秦惊羽轻轻叹了口气,“听你的,稍晚些时候,我给思远放几日假,让他回去陪陪二老。” 两人想的很好,但却忘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会朝着预期发展的。 林非晚身体抱恙,命不久矣的消息如冬日最凛冽的寒风,强横地刮过京城大街小巷。 林清欢从布庄回来,一踏进家门,眼眶中的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仪态尽失地跑进前厅,看到林征和黄琼俱是一副焦急慌乱的模样,一颗心像被千万根银针扎上那么疼。 “爹,娘,姐姐她好好的,对不对?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是空穴来风,是不是?”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沉寂。 黄琼忍不住埋怨起来,“那日我便觉得心里不踏实,让你去别院看看,你非说过几日,过几日,这下好了吧?” “姓林的,我告诉你,若女儿有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林征脸色难看的厉害,猛地站起来,“我这便去找赫连师父问问清楚。” 说罢,他抬脚便往外走,才到前院,便看到离家月余的林思远背着包袱回来了。 林思远走的时候,林征还不能下地,此刻看到他安然无恙站在面前,林思远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爹,我回来了!” 林征皱起眉头,“好好走路,跑什么?” 林思远速度慢了下来,“爹,你要出门吗?家里有吃的没,我好饿。” 林征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全身上下透着浓浓的戾气,眼神凶狠,看的林思远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爹......” “二哥,你总算回来了,外面都在传大姐命不久矣,你知道大姐在哪吗?” 林清欢从前厅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林思远的胳膊,林思璋还不能下床,她心里慌极了,还好林思远回来了。 林思远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暗芒,脸上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空穴来风你们也信?” 他伸出手点了点林清欢的额头,“傻瓜,好好动动你的脑子吧,大姐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毒王,这世上还能有他解不了的毒?” 林清欢吃痛一声,还挂着眼泪的眸子猛地迸射出耀眼的光芒,“二哥,你是说,外面都是谣言,对吗?” “当然了,我可跟你们说,我这几日一直和大姐待在一起,我总不会骗你们吧?” 林思远一边说一边拉着林清欢往回走,“你不知道,王爷姐夫和咱姐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之前清理安王的时候,有漏网之鱼,知道吧?” 林思远假装悄咪咪地和林清欢说话,实则声音大到角落里的黄护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征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拉着林清欢越走越远的林思远,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难道真如林思远所说,阿晚一直都好好的,外面的谣言都是安王余孽传出来的? 为的是让他们方寸大乱,进而暴露阿晚和瑞亲王的位置...... 林征前一刻还在怀疑林思远话语的真实性,下一刻,便自觉脑补出了一场阴谋大戏。 迈出的脚迅速收了回来,“不行,我不能给阿晚添乱。” 他转身走了回去,准备找林思远再仔细问问。 不远处,瞥到林征跟上来的林思远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了一片冷汗。 还好,总算不辱使命。 不过,他姐...... 想到林非晚此刻的现状,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求求你,千万保佑姐姐平安顺遂。 ...... 在摘星阁和白虎军的配合下,乱传消息的人一个个全都被抓了起来,罪名全都是私通安王余孽。 在白虎军的雷霆镇压下,外面关于林非晚的流言蜚语很快被肃清。 秦惊羽走出暗牢,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月影,“这些人全杀了吧,尸体扔到乱葬岗。” “是,那他们身后之人......”月影迟疑了一瞬。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搜集证据,交与圣上裁决。” 朝堂上已经经历过一次大清理,短时间内不好再发生第二次,但若是他们不知收敛,他相信皇兄也不介意从头再来。 月影领命,身影悄无声息消失在月光中。 秦惊羽活动了几下脖子和手腕,转身朝白虎军的营地走去。 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当第一缕霞光洒向大地,万物从沉睡中渐渐苏醒,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秦惊羽骑马赶至林府,把推迟婚期的消息告诉了林家二老,顺便说了几句关于林非晚的事,让他们安一安心。 昨日白虎军大张旗鼓的抓人,今日又听到秦惊羽这么说,林征和黄琼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王爷,阿晚估计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秦惊羽沉吟一声,“暂时不好说,不过请二老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听他这么说,黄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目送秦惊羽离开林府。 从林府出来,秦惊羽马不停蹄赶往碧波楼别院,远远地,他就看到别院门口站着许多身材魁梧的侍卫,把别院牢牢围住。 第83章 老鼠 “主子!” 谢星辰匆匆赶来,脸上略带兴奋,“暗卫来报,安王中途让人救走了!” 秦惊羽眸光一冷,勾了勾嘴角,“让画师尽快画出画像,和暗十六保持联络,我要抓活的。” 不枉他等了这么久,老鼠总算出洞了。 “你盯仔细些,待押解差役的信送回来,刑部或许会出通缉令,另外,安太妃那边也要派人盯牢点。” 安太妃是为了安王才提出迁居岭南的,如今安王不知所踪,安太妃有很大可能会回来。 安王这个人,别的不说,对安太妃还是很孝顺的,安太妃若真回来了,便不能再轻易离开了。 谢星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主子,你和王妃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眼看这天一日冷过一日,不如趁早出发,不然等雪落下来,再想出门可没那么容易了。 听他提起林非晚,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等今晚工部交来马车,便随时可以启程。” 谢星辰若有所思,“那我让人沿途多备些上好的炭火,冬日里总不好一直吃冷食。” “你去安排吧。” 秦惊羽摆摆手,轻轻踢了下马腹,继续朝别院而去。 来至院门外,秦惊羽翻身下马,正要进门,壮汉们的气势瞬间变了,十来个人把人拦了下来。 “别院重地,闲人免进。” 秦惊羽眯了眯眼,耐着性子解释道:“本王是毒王关门弟子林非晚未过门的夫婿。” “那也不能进。”为首一人目光坚定,死死守在门前,“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看到他们这副死脑筋的模样,秦惊羽啧了一声,活动起了手腕,“找打。” 话音未落,他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一阵拳脚相接的破空声过后,秦惊羽周围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 他甩了甩手,踩在尸体中间的空隙处走进别院,绕过影壁墙,蓦的对上一双深情款款,满是笑意的眸子。 秦惊羽忍不住笑了,“怎么站在这?” “当然是为了欣赏我家夫婿神勇的英姿。”林非晚打趣道,“这次这批人和上次安王府外面的那批相比,如何?” 秦惊羽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沉吟一声,“这批更厉害,他们也是碧波楼的护院吗?” “算是吧。” 林非晚转过身,两人一同朝院子里走去,“这些是师父特地找人培训的,不过还没出师。” “原来如此......” 秦惊羽轻笑一声,“对了,安王让人救走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便能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需要毒药吗?” 在碧波楼和摘星阁两大情报机构的围追堵截下,安王的势力早已尽数浮出水面,如今还有实力救人的,不外乎不知踪迹的蛊师。 对付普通人,林非晚绝不怀疑秦惊羽训练出来的人的本事,但对上一名蛊师,一切都要慎重。 秦惊羽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从你这求些毒药?” 林非晚笑着睨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淡淡的娇嗔,像是在说,我还能不知道你。 掀开前厅厚实的挡风棉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舒适的温度让瑟瑟发抖的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正在和赫连修说话的青鸾看了两人一眼,“我说阿晚怎么突然出去了,原来是师侄回来了,外面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秦惊羽微微颔首,“都处理好了,我手下的人找到了安王门下蛊师的踪迹,正......” 话没说完,青鸾猛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双眼熠熠生辉,“人在哪?让我去。” 秦惊羽微微一愣,“人还在逃跑中,不过我已经命人远远跟在后面了。” “下药了吗?”青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惊羽正疑惑时,林非晚轻声回答道:“安王中了我的美人泪,引路蜂可以追踪的到。” 毒雾山庄的引路蜂,除了能循着追踪粉的味跑,还有一些经过特别训练的,可以追着毒药的气息跑。 不过,后者要比前者更珍贵些,平时很少用到。 巧的是,这次赫连修从毒雾山庄过来,便带了一批专门追踪毒药的引路蜂。 “既然引路蜂能追踪到,青鸾,你亲自去一趟,尽快把那名蛊师活捉回来。” 赫连修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青鸾面色一正,“师兄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 ...... 青鸾离开时,纪良把烙好的肉饼给她装了些,只要有火,简单烤烤便能吃,比干吃馒头味道好多了。 林非晚看着焦黄喷香的肉香,摸了摸肚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今日,黄金虫好像不怎么闹腾了? 她的药起效果了? “小姐,吃个肉饼吧。” 纪良把肉饼送到林非晚面前,“碧波楼送来了好大一条牛腿,我烙了好些饼,还留了些肉,等你出去的时候带上。” “好。”林非晚笑弯了眼睛,没有黄金虫捣乱,她吃的更香了。 两日后,青鸾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个身材火辣的美艳女子。 女子腰间和手腕上都系着银铃,和青鸾类似的打扮,很有辨识度。 “阿晚,秦师侄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把安王处置好便来找你。” 青鸾喝了口热茶,长舒一口气,“这两日在外面可冻坏我了,不过总算把人带回来了,这小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自投罗网。” 那日她和秦惊羽一起出发,走出京城没多久便联系上了一直在暗处追踪的十六,这才得知,这人竟是带着安王朝京城来的。 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这么吸引她。 听到这话,林非晚眼睛闪了闪,起身走到女子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肌肤相接的刹那,女子腰间系的银铃无风自响,发出阵阵急促的声音。 青鸾见状迅速把林非晚拉了回来,警惕地看向女子,“阿晚,你别离她这么近,小心她身上有诈。” 林非晚蹙了蹙眉,清楚感觉到体内逐渐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 雪团全身的毛发炸开,口中发出警告的嘶吼声,女子脸色一变,眼里满是不甘。 第84章 下毒 痛意散去,林非晚拽下女子腰间的银铃,有节奏地晃了晃。 瞬间,体内消弭的痛意隐隐有再次冒头的迹象。 林非晚轻轻一笑,“原来黄金虫真是你的。” 在得知京郊那处庄子一直在安王名下时,林非晚便猜测黄金虫和安王脱不了干系,毕竟,当初那院子是安王负责复原的。 但她不明白,安王身边既然有能操控黄金虫的蛊师,为何会给太后种香姑子? 若安王真想要太后的命,他可以选择的实在太多了。 苗媚儿恶狠狠瞪着林非晚,“黄金虫一旦进入人体,非死不得出,姓林的,你死定了。” “是吗?” 林非晚嗤笑一声,弯下腰,一手捏开她的嘴,另一只手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扔了进去,随即合上她的嘴。 药丸很小,入口即化,苗媚儿脸色一白,想吐出来已经晚了。 林非晚哼了一声,慢悠悠松开手,“不如,咱们来打个赌,看看谁死的更快一点?” “你......”苗媚儿死死瞪着她,眼底深处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恐惧。 看到她这副外厉内荏的模样,林非晚忍不住笑出了声,比银铃还要悦耳的声音从前厅传了出去,在小院里久久不散。 赫连修和青鸾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林非晚戏弄苗媚儿,慈爱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自黄金虫跑进林非晚身体里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笑得这么欢快了,这女子还算有些用处。 “你刚刚也看到了,有雪团在,你的黄金虫在我体内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我的毒可不一样哦。” 林非晚抬手抚上她的脸,“好滑的肌肤,你平日里定没少保养吧?若是生几个疮,啧啧......” 林非晚清楚的感觉到,手下的女子轻轻打了个寒颤,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毒药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给它起了个很传神的名字,叫千疮百孔。” “别看它小小一颗,毒性可霸道的很,只要半刻钟,它的毒性就会完全散入血液里,继而从血里往外拱,从哪里拱出来,哪里就会烂一个疮。” 林非晚指尖轻轻滑动,从苗媚儿脸上滑到脖子上,继而是锁骨...... “这么好的一张皮相,若是生出千百个烂疮......” 苗媚儿闭上眼睛,“住口,不要再说了!” 林非晚抠了抠耳朵,“小点声音,我听得到。” 苗媚儿全身冰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自己全身生疮的模样。 “怎么样?要不要交换?你把黄金虫从我体内取出来,我给你解药。” 林非晚笑眯眯地说道:“你有半刻钟的时间好好考虑哦。” ...... 暗牢。 安王烦躁地抓乱了头顶的头发,“我说过了,我是被胁迫的,我要回岭南,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别急。”秦惊羽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安太妃就快回京了,你应该不想看她白跑一趟吧?” 安王闻言抿紧嘴唇,鼻子里重重呼出两串浊气。 秦惊羽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皇嫂当年中毒,差点一尸三命,是你做的吧。” 这话虽是个疑问句,但秦惊羽说的异常肯定,好似亲眼看到一般。 安王脸色微变,别过眼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皇嫂中毒,出门求医一年有余,带着两个健康的侄儿回来的时候,你心里肯定恨死了吧?” 秦惊羽自顾自地说道,根本不在乎他承不承认,有些事,即便他不承认又能怎么样? “你迫切想知道是谁为皇嫂解的毒,但你查不到,所以你才对母后种下香姑子,想引出为皇嫂解毒的人,蓄意报复。” 想到池塘里的黄金虫,以及这些日子林非晚受到的折磨,秦惊羽心底的杀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在秦惊羽说完,安王身子颤了颤。 良久,寂静的暗牢里传来一声冷哼,“即便你知道又怎样?皇帝判我流放,你敢动我吗?” 秦惊羽饮尽杯中热茶,缓缓站了起来,“你承认便好,死在我手里,你不亏。” 安王闻言瞳孔猛地放大,“小十三,你想干什么?” 秦惊羽充耳不闻,从腰间抽出薄如蝉翼的软剑,注入内力,软剑瞬间发出铮铮的声音。 安王怕了,慌忙向后退去,“小十三,你难道不怕......” 一道亮光闪过。 鲜血喷涌而出。 安王难以置信地捂上脖子,喷薄而出的血液很快染红了他的手,他像坨烂泥似的,软软倒在地上。 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心。 秦惊羽抽出手帕,一下下擦拭着剑上的血,愤怒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月影,收拾掉。” “是。” 月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拉着安王的脚,像拽死猪似的朝暗牢外走去。 剑上的血擦干净后,软剑又变成软趴趴的模样,秦惊羽将它缠回腰间,一脸平静地走出暗牢。 在摘星阁和碧波楼查到安王所有的行动后,那一个个被特殊标记的时间点,他很快便想到了当年皇后中毒的事。 后面的,稍微一猜也能想到,那只黄金虫,一开始便是安王为林非晚准备的。 但他不知道安王手下的蛊师藏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用安王做饵,把人引出来,如今人捉到了,安王自然没用了。 这边的事很快传到皇帝耳中。 皇帝看着自己才写下的毛笔字,不疾不徐换了张干净的纸。 “让瑞亲王处理干净点,在押解差役的信送到后,便把通缉画像挂出去吧,算是朕给安太妃的交代。” 皇帝从来没想过让安王活着,瑞亲王想用安王引出藏在暗处的蛊师一事,他自始至终都是知情的。 若能引出,安王的命留不住,若引不出,那便等美人泪毒发。 安王,总归是要死的。 魏森应了一声,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翌日,天还未亮,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悄悄驶出了京城。 林非晚躺在榻上,睡眼朦胧,身上有一只大手轻轻拍着,“乖,再睡一会儿吧,还早着呢。” 第85章 软禁 太阳缓缓升至头顶时,安太妃的马车回到了京城。 收到消息,正在坤宁宫和皇后说话的皇帝哼了一声,让魏森随便派个人出宫迎接。 皇后迟疑道:“随便派个太监出去,安太妃不会多想吧?” “要的便是她多想。”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劫囚的是老六手下的人,朕若此时不表态,安太妃只会认为是朕派人暗害了老六。” 安太妃因何请求迁居岭南,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 皇后闻言没再劝说,“臣妾已让人把安乐宫收拾出来了,便让安太妃住进去吧。” 安王府已经查封,安太妃想回去是不能了,而且,皇帝也不会放她独自住在外面的。 皇帝欣慰一笑,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知我者,梓潼也。” 皇后嘴角扬起,“好了,安太妃应该要到了,你快走吧。” 皇帝点点头,带着魏森等人离开了。 数日不见,安太妃看上去像是足足老了十岁。 发间银丝斑驳,眼尾布满皱纹,脸上由钱财和权势养出来的富态被风霜捶打的支离破碎。 看到皇帝,安太妃忙躬身行礼,“圣上可有我那不争气儿子的消息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但字里行间带着一丝隐晦的试探。 皇帝挑了下眉,面容冷厉,“安太妃可知,劫走老六的人是谁?” 安太妃微微一愣,“这......老身不知。” “不知?好,那朕来告诉你。” 皇帝扔出摘星阁描绘出的画像,“她,便是安王收到麾下,给太后种蛊的蛊师,苗媚儿。” 安太妃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的斥责声又到了。 “谋害太后,屯兵造反,私通后妃,这些罪名堆在一起,朕即便是把老六千刀万剐,御史台那群人也绝不敢叫半句。” “只因你向太后求情,还要迁居岭南,朕才免去老六的死刑,只是流放,结果他竟然敢逃跑!” 皇帝冷笑一声,“安太妃,你们真当朕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吗?” 安太妃脸色一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圣上息怒,老身敢以性命担保,我儿绝不是逃跑,他是被人抢走的呀!” 说着,她哭了起来,“流放路上,周侧妃不慎小产,我儿已生死志,怎会逃跑?求圣上明鉴,救回我儿!” 安太妃咬着牙,以头抢地,顷刻间,额间便红肿一片。 皇帝冷眼看着安太妃的举动,安王是回不来了,但这件事没必要让安太妃知道。 片刻后,皇帝给魏森使了个眼色,魏森连忙拦住安太妃,把人扶了起来。 “太妃娘娘,您快起来吧,圣上早已让刑部张贴通缉令,只要那名女子露面,一定会被人抓住的。” 安太妃随着魏森的力道站了起来,皇帝摆摆手,让魏森带着安太妃下去了。 安太妃不敢再多言,跟着魏森出去了。 等人走远后,皇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山根,“周侧妃可以灭口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守在暗处的暗卫瞬间行动起来。 朱珣死了,安王也死了,这世上知道安王曾经有一个儿子的只有周侧妃了,他不想以后再出什么变故。 须臾,魏森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皇帝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把这封信给林院正送去,切勿声张。” “是。”魏森接过信放进怀里,转身走了出去。 ...... 是夜。 林征从皇宫回来,迫不及待找到黄琼,夫妻二人凑在烛光下逐字逐句看着林非晚写的信。 潇洒飘逸的行书,同以往送来的家书一样,看在二人眼里无比亲切。 信不长,简简单单报了平安,顺便提了一嘴捉拿安王余孽的事,归期不定。 除此之外,信里还以开玩笑的口吻交代了,让林府中的厨娘好好跟纪德裕学习厨艺的事,年后赫连修便要走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黄琼笑着流下眼泪,“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安王让人劫走了,阿晚和瑞亲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咱们还是先放宽心的好。” 林征身在皇宫,随便听上一耳朵,都要比黄琼的消息灵通的多。 黄琼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忍不住咒骂道:“遭瘟的安王,干脆死外面算了,呸!” 林征连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黄琼哼了一声,“行了,哪那么多耳朵,晚食已经准备好了,先用饭吧。” 冬日寒冷,总要吃些羊肉御寒,趁着林思远在家,黄琼命后厨到下面的村子里买来整只的羊,烧烤、火锅、烙饼、煮汤,怎么好吃怎么来。 和他们相比,用了一日时间还没到商州的秦惊羽等人,今夜只能在官道旁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虽不比家里东西齐全,好歹比睡在外面好。 几人要了三间上房,几盘现烤的羊肉,一大盆羊汤,和几张大饼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秦惊羽和荆楚各自回到房间,林非晚关上房门,让雪团守着,从荷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毒药。 吃了下去。 然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身为毒王的徒弟,除了会制毒,还要试毒。 只有亲自试了,才能知道成品和预期差在哪,效果上有没有打折扣。 赫连修早年试毒伤了身体,后来便再三叮嘱徒弟们好好补养身体,试毒时更加小心。 不过,试毒并非全无好处的,最起码,林非晚如今的身体,已经不惧任何她亲自研发出来的毒药了。 所以,她才会放心服下毒药。 她想看看,究竟是黄金虫毒一点,还是她的毒药更厉害一点。 若是能解决掉黄金虫,云谷不去也罢。 一夜安静,黄金虫乖乖的,不吵也不闹,像是进入了休眠中。 看着空了的药瓶,林非晚勾了勾嘴角,随手掏出一颗毒药送给雪团当零食。 雪团抱住毒药,像吃糖豆似的,在嘴里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这次出来,林非晚准备了很多毒药,各种毒性的都有,一部分是雪团的零食,另一部分...... 她推开窗,天灰蒙蒙的,西南方向像是起了雾,怎么都看不清楚。 第86章 围棋 天色不好,看着像要下雪的样子。 用过早饭,几人便匆匆启程,想要在大雪落下之前赶到下一站,梁州。 秦惊羽掏出棋盘,冲林非晚晃了晃,林非晚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在桌前坐的端端正正。 两人一黑一白,很快在棋盘上厮杀起来,秦惊羽本想着逗她开心,下棋时没有全力以赴,后面竟被团团包围,溃不成军。 林非晚咂咂嘴,一脸不满,“惊羽师兄,你糊弄鬼呢?师伯可说过,你下棋很厉害的。”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立刻举手认错道歉,“我的错,咱们再来一局,这次我一定认真对待。”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嘟囔一声,“罚你捡棋子。” 秦惊羽笑的一脸宠溺,“好,我来。” 很快,棋盘上干干净净,黑子白子分开放在两个棋盅里,重新开始。 “这次换你执黑。” 秦惊羽笑了笑,“好。” 再次开始,秦惊羽没有再漫不经心,林非晚亦全力以赴,两人以棋盘为沙盘,棋子为士兵,上演了一场你追我堵的好戏。 这一局,一直从早上下到中午,直到荆楚叫两人吃东西,他们才从棋局里抽出身来。 再看林非晚,秦惊羽深邃似海的眸子里盛满了异样的光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一样,溢于言表的模样像是不经世事的孩童。 对上他的目光,林非晚抬起头来,轻轻哼了一声,“这下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秦惊羽爱惨了她这副模样,对着她鞠了一躬,“之前小瞧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摸着雪团,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荆楚挑了挑眉,拿着才热好的干粮送到两人身边,“先吃点肉饼吧,我还热了汤,很快就好了。” 林非晚接过肉饼,道了声谢,车上的干粮都是纪德裕和纪良准备的,口味没的说,几人吃的都很满意。 吃完肉饼,每人一碗肉汤,然后继续出发。 秦惊羽和林非晚继续上午没有下完的棋局,酣畅淋漓地大杀四方,直到夕阳西斜,两人才再次抬起头来。 林非晚眨眨眼,缓解双眼的干涩,慢慢活动了几下脖子。 “我的脖子,我的......好酸。” 秦惊羽轻轻一笑,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按起来,神色自然。 “马车里坐了一天没换姿势,你不酸谁酸?” 林非晚“嘶”了一声,随即猛地闭上嘴巴,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肩膀上那双大手像会点火似的,所经之处带起一片火热,比敷热毛巾还要舒服。 不过片刻的工夫,她便感觉到脖颈处的酸涩好了许多,说不出的轻松。 “舒服......” 林非晚嘴角溢出一声喟叹,斜睨了身旁人一眼,打趣似的说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不错,有赏。” 一抹流光自秦惊羽眸中闪过,“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王妃赏?” “噗嗤!”林非晚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乖,只要你伺候好本王妃,本王妃定不亏待你。” 说完,不等秦惊羽有任何反应,她先忍不住笑瘫在矮榻上。 秦惊羽定定看着她,须臾,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调皮。” 林非晚吐了吐舌头,把怀里的雪团放到脸上,遮住了她笑到眼泪流出来的眼睛。 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从身体里传来,她身子一僵,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秦惊羽敏锐地注意到她的颤抖,连忙拉下雪团,果然看到一张稍显惨白的脸。 见他发现了,林非晚勉强挤出一抹笑,“好像乐极生悲了,该死的虫子,又来闹我。” 她面前没有铜镜,看不到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有多么难看,更别提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看得秦惊羽心都痛了。 秦惊羽俯下身,把人抱进怀里,想要帮她缓解痛苦,却发现自己除了能说几句苍白的安慰人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阿晚,用药吧?” 林非晚摇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腰,侧过头把脸埋了进去,“再等等。” 黄金虫作乱虽还会痛,但和第一次痛时相比,这几次的强度明显要弱上许多。 这说明,她喂黄金虫吃的毒药是有用的。 不过,这次维持的时间明显要短,或许,她应该加大剂量了。 秦惊羽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面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冰,整个人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雪团发出不安的哼唧声,磨磨蹭蹭转过身,背对着秦惊羽,但身子始终不曾离开林非晚半步。 它不清楚林非晚在做什么实验,只知道,它可以帮助主人压制体内的坏虫子。 所以,即便是有危险,它也不愿丢下主人逃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更暗了,荆楚驾着马车缓缓驶入梁州城。 秦惊羽在梁州有别院,早在他们离京的时候,摘星阁便飞鸽传书通知留守在这边的下人把院子收拾出来,等着秦惊羽等人到来。 马车驶进别院,管家立刻带着下人赶来,想要给秦惊羽请安,还没等靠近,便被荆楚拦住了。 “主子现在不方便,房间、热水、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管家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听说王妃爱好美食,老奴特意请来全梁州最好的厨子准备的晚膳。” 荆楚笑了,“你有心了。” 话音落下,秦惊羽和林非晚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两个人,陪王妃去沐浴更衣。” 管家闻言连忙推出两个可可爱爱的小丫鬟,两人看着虽小,但胜在机灵,引着林非晚走向后院。 管家笑着解释:“主子不经常来,这里的丫鬟到年龄都放出去了,新招的这些都是家生子,凑合凑合也能用。” 秦惊羽微微颔首,“这些小事你做主便好,对了,前几日可有人带着本王的令牌前来?” “有有有。”管家忙道:“是两位姑娘,老奴已把人安排在听雨轩,不过......” 管家迟疑片刻,接着道:“那两位姑娘有些怪,她们住下来第二日,听雨轩内常传出姑娘家的哀嚎声。” 第87章 换脸 似是为了印证管家的话,别院西南角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管家脸都白了,跟在管家身后的壮汉们虽未变脸,但从那不自觉互相靠近的小碎步里,亦可以窥见他们内心的畏惧。 荆楚挑了下眉,这时才发现,别院里的护卫们竟有向碧波楼看齐的趋势,这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胆子有点小呐。 不像是受过正经训练的,更像是......为了借用男子的阳气镇压什么。 想到这,荆楚咧开嘴笑了,看向管家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促狭。 “梁叔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前两日来的那两位中,有一位是主子的犯人,可能在求饶吧。” 听他这么说,梁叔微微一怔,随即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老奴还以为......” 后面的话梁叔没有说出口,但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了。 秦惊羽淡淡扫了一眼西南方向,“准备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开饭。” “是。”梁叔带着大部分人退了下去,只留了两个在原地伺候着。 秦惊羽看向荆楚,荆楚心领神会,“我去听雨轩看看。” 秦惊羽移开目光,抬脚朝主院走去,身后的人立刻跟了上去,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 青鸾和苗媚儿比秦惊羽出发的稍早些,一路快马加鞭,当日傍晚便住进了别院。 苗媚儿本以为住下来之后能轻松些,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成为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那个和她同为蛊师的青鸾,竟连云谷从不轻易外传的改头换面之术都会,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女人的真实身份。 她有心想问清楚,但根本找不到机会,极速溃烂的脸,和如雨后蘑菇般不停向外生长的肉芽让她口中除了能发出哀嚎,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这女人,简直是魔鬼! 对上苗媚儿恐惧的眼神,青鸾妩媚一笑,举止优雅地为自己倒了杯温酒,“我说过,小阿晚因你受到的痛苦,我会让你百倍偿还。” 安王报复皇帝没问题,金碧辉煌的皇城,内里实则比臭水沟好不了多少,烂得透透的。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的小阿晚下手,有主的黄金虫入体,那种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早年前她养蛊失败,有幸体会过一次,便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如今,她最疼爱的小师侄受了这无妄之灾,她若不做些什么,怎能平息她心头的怒火。 更何况,外面满大街都是苗媚儿的通缉令,给她换张脸,一举两得。 苗媚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拼命朝自己嘴里塞棉布,让一切呻吟都烂在肚子里。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青鸾眼底一寒,冷声问道:“谁?” “青鸾前辈,是我,荆楚。” 听到这个声音,青鸾眉宇间的防备褪去,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霎时间,一股暖意迫不及待朝外面涌去,随即被外面的冷空气吞吃入肚,不留一丝痕迹。 荆楚闪身进来,感受到房间里的热意,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呼出一口气。 “前辈,主子和王妃都到了,特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青鸾勾了勾嘴角,“小阿晚到了呀,好,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便过去。” 荆楚应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影,不禁愣了愣,苗媚儿的脸怎么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咳咳......还有事?” 青鸾唤回了荆楚的注意力,荆楚抿抿嘴,好奇地指向角落里的一坨,“前辈,那是......” 青鸾神秘一笑,“秘密,再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回答了和没回答没区别的回答,听得荆楚的心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揭下苗媚儿脸上的白布,一探究竟。 但在青鸾危险的注视下,他只是摸了摸鼻子,默默退了出去。 ...... 晚膳过后,青鸾拉着林非晚的手进了房间。 “小阿晚,老实交代,你对黄金虫做了什么?为何我的紫蝎蠢蠢欲动?” 青鸾神色严肃地看着林非晚,犀利的目光仿佛能一眼看进她的心底。 她和紫蝎已相伴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她的紫蝎精明的很,只有在遇到实力强横但稍逊它一筹的蛊虫时,才会迫不及待想出来吞并对方。 但,明明两日前分开时,紫蝎还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林非晚摸了摸耳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颤一颤的。 “我......给它喂了点毒。” 闻言,青鸾双眼蓦的瞪大,手高高抬起,终究还是轻轻落下。 “你个傻丫头,黄金虫如今在你体内,你喂它毒药,难道自己不会吸收吗?你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青鸾又气又急,用力戳了戳林非晚的额头,“你这丫头实在大胆......” 林非晚眨眨眼,抱住青鸾的腰,撒娇道:“师叔,我配的毒,对我没用,而且我很小心在控制剂量了。” 看到她难得卖乖的模样,青鸾无奈地叹了口气,怜惜的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你呀,云谷那边明明已经答应帮忙取出黄金虫了,你还费这个劲干什么?” 林非晚在青鸾怀里蹭了蹭,眸中清冷一片,“可是师叔,你若这么信得过云谷,便不会陪我一同去,更不会带上那个苗媚儿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云谷答应帮忙取黄金虫,索取的报酬一定不简单。 只要黄金虫好好在她体内一日,她便要受人制肘,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她实实在在喜欢不起来。 早在确定黄金虫名字那日,她便让碧波楼去调查黄金虫的所有信息,虽用的时间久了些,但好歹是查到了。 既然让她窥探到了黄金虫的秘密,她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自己? 青鸾很早便知道自家小师侄聪明通透,如今亲耳听到她猜出自己的心思,默默收紧了搂着她的胳膊。 没错,她不相信云谷会这么善良,云谷是什么地方,里面住着什么人,旁人不清楚,她可清楚的很。 若非必要,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那种地方。 第88章 雪人 暖黄色的烛光洒在房门上,映出二人亲密依偎的画面。 荆楚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家主子,连忙撤回目光,不动声色后退。 主子可真能吃醋,青鸾前辈可是女子,还是王妃的长辈,有些亲密举动不是很正常的吗? 瞧他那张脸黑的,洗脸水简直能当墨汁用了。 秦惊羽听不到荆楚的腹诽,他脑中正逐帧回放晚膳时林非晚和青鸾的每一个动作,直觉两人有事瞒着他。 而那件事,很有可能与黄金虫有关。 今日黄金虫又闹了一次,但林非晚却怎么都不肯服药,她当时的模样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就在他苦思冥想时,面前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柱子似的男人,青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柱子似的站在这,灯都不提一盏,是想扮鬼吓人吗?” 荆楚摸了摸鼻子,没有解释两人夜间视物的本领好,提灯反而会有影响。 青鸾没指望两人回答,朝秦惊羽招招手,“师侄,你跟我来一趟。” 秦惊羽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僻静处,周围漆黑一片,凛冽的北风像带刺的刀,从脸上吹过时留下一片刺痛。 “师叔,你叫我过来,有何吩咐?” 黑夜中,秦惊羽的眸子比天空中最耀眼的星子还要闪亮。 青鸾掩去眸底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明日暂且在这里歇一歇,后日再出发吧。” 秦惊羽眯了眯眼睛,“就这?” 青鸾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吗?” 秦惊羽摇摇头,“怎么会?师叔想歇歇,那咱们便过一日再出发,正好再买些东西。” “行了,你先回去吧。” 青鸾心里乱糟糟的,摆摆手自己先走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一向挺直的背影在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秦惊羽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荆楚来叫他,才转身回去了。 风,逐渐变大,吹乱了一汪湖水,逐渐有雪花落下来,溶进湖水中消失不见。 一夜过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遮盖了腌臜的污秽。 林非晚推开窗,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雪团灵活地爬上她的肩膀,小身子像条围巾似的团在她脖子上,严严实实挡住了寒风。 林非晚垂眸,对上一双黝黑的小眼睛,骨碌碌乱转,忍不住笑了,心里暖暖的。 “下雪了,你的那坛子零食要吃快点了,不然都冻僵了,味道可不好了。” 雪团甩了甩尾巴,尖利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住她的衣领拽了拽,林非晚心领神会,关上窗走了回去。 下一刻,雪团静静从她身上蹿了下去,跑到墙角的坛子跟前,拔开了坛子上的封口。 顿时,一股淡淡的腥气传了出来。 不等扩散,雪团迅速把爪子伸了进去,摸出两根盘成一团的毒蛇,一根送到嘴边,一根挂在胳膊上。 然后迅速封上坛子,小模样比孩童还要机灵。 林非晚抬手缓缓摸向腹部,昨夜加大毒药剂量后,她能清晰感觉到黄金虫的焦躁与不安。 不过那种焦躁和不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或许,她找到克制黄金虫的办法了。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外面便传来一阵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 “阿晚,你起来了吗?” “等一下,我再添件外裳。” 林非晚扬声道,转头打开放在床前的竹箱子,从里面拿出皇后送她的黑色狐裘罩在身上。 狐裘带着立领,竖起来恰好能严严实实遮住脖子,一点风都吹不进去。 穿好衣服,林非晚打开房门,她不习惯有人伺候,便没带人出来,也没有留别院的人在房间里伺候。 门开后,一片银白之中,秦惊羽一身玄色裘皮大氅,长身玉立,端的是一副公子俊逸的模样。 看到她身上的衣裳,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嘴角微微勾起。 “这件狐裘不错,回头我再猎些更好的给你做衣裳。” 林非晚闻言俏皮一笑,“有吃的吗?饿了。” 昨夜为了让黄金虫尽可能多吃毒药,她刻意吃的少了些,结果就是饿醒了。 “我先让人伺候你洗漱,然后咱们去用早膳,现蒸的灌汤包,羊蝎子墨鱼炖的汤,还有金银饼和银丝卷,想吃什么吃什么。”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明显感觉更饿了。 ...... 用过早膳后,林非晚和青鸾又跑到一旁嘀嘀咕咕,秦惊羽看着两人的身影,默默移开视线。 须臾,两人分开,青鸾朝听雨轩走去,林非晚朝秦惊羽走了过来。 “昨夜的雪下的挺大的,明日出发,路不会不通吧?” 秦惊羽微微一笑,“放心,我今早便派人提前出去清路了,不会有影响的。” “那就好。”林非晚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院中茫茫白雪,心头蠢蠢欲动。 “惊羽......” “我在。” 秦惊羽走到林非晚身后,高大的身躯如一座山,挡住了自身后吹来的冷风,将她牢牢护在身前。 林非晚回眸一笑,明眸皓齿,妩媚动人,“要堆雪人吗?” 秦惊羽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眼睛像是黏住了似的,再移不开,“好。” 林非晚转头,笑着朝空地跑去,秦惊羽将手背在身后,暗中比了个手势,追了上去。 片刻后,梁叔派人送来了全新的铲子,还有从厨房里要来的板栗、萝卜缨和胡萝卜根。 两人一宠,没要任何人帮忙,一点点堆出一个模样、身形和雪团相似的雪人。 欢声笑语在别院中久久不散,梁叔看着这副模样的秦惊羽,眼底隐约闪着泪花。 一个时辰后,秦惊羽将小手冰凉的林非晚送回房间,然后转身回到之前的地方,“出来吧。” “爷,您可算想起我来了。” 荆楚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鼻头通红,脸颊惨白,看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这个月月钱翻倍。” 荆楚闻言立刻精神起来,“谢谢爷。” 秦惊羽摆摆手,“刚才......可都听清楚了?” 第89章 教训 青鸾第二次将林非晚带走说悄悄话时,秦惊羽做了一个小人之举,偷听。 在他的地盘上,青鸾和林非晚的警惕心都没那么强,荆楚敛息过去,悄悄听那么一耳朵,基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荆楚本来是悄悄鄙视自家主子的,可当他听清楚两人谈话的内容,他心中那份暗戳戳的鄙视瞬间变成明晃晃的了。 王妃体内的黄金虫时常作乱,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他家主子不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别人关心了,他还胡乱猜疑,真是...... 荆楚收敛了几分嫌弃,认真道:“主子,青鸾前辈只是在关心王妃昨夜睡的好不好,黄金虫有没有作乱而已,不过......” 秦惊羽面色一正,“不过什么?” 荆楚抿了抿嘴,“爷,您今早关心王妃昨夜睡的好不好了吗?” 秦惊羽微微一愣,荆楚见状继续说道:“爷,您不是一直想和王妃培养感情吗?眼下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您不能因为看到王妃气色好,便断定王妃昨夜睡的好,连关心都省了。” “都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您处处安排的当,堂堂王爷做起了管家的活,怎么偏偏嘴巴那么矜贵?”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忍不住反思起来,他好像真的只是做,而很少说。 荆楚说完,悄悄瞥了眼他的脸色,见他听进去了,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爷,您好好想想吧,卑职先告退了。” 荆楚转身退了下去,徒留秦惊羽一人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 在别院待了一日两夜,次日天放晴后,林非晚等人再次启程。 出了城门,林非晚抱着雪团掀开了车帘,城外官道上干干净净的,连点泥泞都看不到。 昨日的雪尽数堆在路边的沟渠内,沾着黄黄的泥巴,混着枯黄的杂草,看着虽脏脏的,但到春暖花开时,也是不错的水源。 “道路这样清扫一遍是不是干净多了?”秦惊羽凑了过来,“放下车帘吧,别冻到了。” 说话间,他极其自然地拉过林非晚的手,放在掌心暖着,“瞧你的手,冰冰凉凉的,是不是穿的少了点?” 林非晚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耳尖,温温的,热热的,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秦惊羽身子一僵,一股战栗感从耳尖瞬间传至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阿晚......” 低沉的嗓音一出来,两人俱是一愣。 须臾,林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深情的桃花眼中泛起星星点点促狭的笑意。 秦惊羽太阳穴抽了抽,闭上眼,一把将面前这个笑得格外灿烂的姑娘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里带着浓浓宠溺和无奈。 “别笑了,好不好?” 林非晚连连点头,但怎么都忍不住,悦耳的笑声从车厢中传出去好远。 马车外,荆楚回头望了眼车厢,笑得欣慰又得意。 事实证明,他家主子聪明的很,若一路都是欢声笑语,谁还会觉得路途遥远又无聊呢。 一路向南,气温稍稍有些回暖,但北风一吹,即便是阳光煦暖,照样冻得人打哆嗦。 队伍走走歇歇,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到西南,而云谷,还有至少五天的路程。 年关已至,秦惊羽和林非晚商议后决定在通州城先住下来,不再向前。 “师侄在这应该没有别院了吧?” 青鸾似笑非笑地睨了秦惊羽一眼,这小子一路走来净秀恩爱了,真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秦惊羽淡淡一笑,“别院的确没有,不过我相信通州刺史那应该有宽敞的院子供我们落脚。” 青鸾嘴角抽了抽,怎么忘了眼前这家伙还是一朝王爷了呢。 林非晚忍俊不禁,上前挽住青鸾的胳膊,“惊羽师兄的关系,不用白不用,正好咱们也该好好歇歇了。” 青鸾怎会看不出她的维护之意,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现在的心情和岳父看女婿好有一比,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 通州刺史来的很快,安排的也很到位。 秦惊羽无意上门打搅,挑选了距离刺史府有一段距离的二进小院,里面的房间不多不少,恰好能让他们包括暗卫踏实过个好年。 通州刺史见秦惊羽心意已决,便识趣的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把院中需要的米面粮油、肉菜蛋奶等物资准备齐全了。 在他忙活的同时,荆楚已经查到了通州刺史的考评和平日里的口碑,汇报给了秦惊羽。 “通州刺史为官虽谈不上清廉,但却是个脑袋灵活,肯为百姓出头的好官,拉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从下面村子里赊的。” 秦惊羽闻言勾了勾嘴角,“既是赊的,便把钱交与他,即刻还给百姓吧。” 他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一路走来,只要不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贪官污吏,即便稍微贪点,他也全当没看到。 通州刺史既肯为百姓出头,还有本事让百姓放心把东西赊出来,足以证明是个好官。 既是好官,他这个当王爷的,自是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荆楚领命退了出去,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通州刺史,递过去几张银票。 “王爷给你的买东西的钱,你点点够不够?” 通州刺史微微一愣,连忙摆了摆手,“大人说笑了,准备这些东西是下官的本分,怎么能收王爷的钱?” “拿着吧。”荆楚强硬地把钱塞进他手里,“尽早把钱给百姓送去,不要让人家害怕。” 通州刺史再三推让后还是收了下来,带着钱走出院门,他心中一时间既高兴又忍不住庆幸。 瑞亲王竟然知道他这些东西是赊来的,应该已经把他调查了个遍了,幸好...... 回到刺史府,他连忙让管家把银票兑开,即刻送到下面村子里去。 管家带着银票离开了刺史府,走进街上一家钱庄,把银票留在前面等着兑换散银,人却悄悄走进了后院。 第90章 涮肉 通州刺史提供的小院不止干净整洁,连一应家具被褥都像是才添置的。 林非晚和青鸾逛了一圈,选中了后院两间相邻的房间,让人把炭盆放进来先烤着,夜里入睡便没那么艰难了。 从房间里出来,林非晚把手往雪团怀里揣了揣,“师叔,你还是要与苗媚儿住同一间吗?” 青鸾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眼云谷的方向,“云谷出来的人都精的很,还是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些。” 这不是林非晚第一次听青鸾点评云谷,每次都带点嘲讽,但这次,她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恨意。 林非晚暗暗蹙眉,“师叔,你好像很了解云谷?” 青鸾眼睛闪了闪,自嘲地笑了笑,“谈不上很了解,只是......” 她轻笑一声,姣好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淡淡的阴鸷,“我曾经在那个地方有过很不美好的回忆。” 听到这话,林非晚微微一愣,脑海中快速闪过些什么,不等她抓住,便消失不见了。 青鸾勾了勾嘴角,摸了摸林非晚的发顶,“阿晚,你放心,这次师叔豁出命去,也要把黄金虫从你体内弄出来。” 林非晚蹙眉,抱住她的胳膊,“我不要,我只要师叔长命百岁。” 骤然失去依托,雪团险些掉在地上,小爪子连忙抓住林非晚的衣襟爬了上去。 青鸾闻言笑开了花,这次的笑容不再浅止于皮肉之上,连带她一双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林非晚蹭了蹭她的肩膀,“云谷有蛊,我有毒,惊羽师兄更有千军万马,真对上,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这话可不是她在安慰青鸾,她的毒术可是师父认可,神医云起和药王谷都束手无策的。 当初是云谷答应让他们来的,若是好好说话,各取所需还罢,若是心怀不轨,她有的是毒药和手段。 看着林非晚晶亮的眸子,青鸾轻叹一声,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 她这辈子,没有收徒弟,但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师侄,就够了。 “咳咳!” 不远处,秦惊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青鸾翻了个白眼,下巴搭在林非晚肩上,淡淡道:“师侄,你这身体不太行呀,才吹了这么一会冷风便咳起来了,啧啧,太虚了。” 秦惊羽嘴角抽了抽:“......” 他虚?! 林非晚把头埋在青鸾肩窝里无声笑了起来,对上青鸾师叔,就算他是王爷也没招。 秦惊羽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嘴角硬挤出一抹笑容,“师叔,阿晚,晚上要吃铜锅涮肉吗?” 青鸾挑了下眉,“行吧,你先去准备吧,我们稍后就到。” “是,师叔。” 秦惊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幽幽望了眼林非晚的背影,转身走开了。 见他走了,青鸾才松开按住林非晚肩膀的手,“你有没有觉得,秦惊羽有些黏人?” 路上同处一辆马车还不够,下了马车还要时时刻刻往林非晚身边凑,不是黏人是什么? 林非晚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间生出一丝淡淡的媚意,“我不觉得呀。” 青鸾摇头失笑,“你呀......” ...... 入夜后,小院里灯火通明,肉香四溢,热闹非常。 “铜锅来喽,小心烫!” 荆楚和暗五将两口铜锅分别放在两张桌子的正中央,桌子上摆满了片好的羊肉和各种新鲜的蔬菜,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我去外面逛了逛,恰好遇到两个卖鸭头和麻花的,味道还真不赖,大家伙也都尝尝。” 说话的是白虎军金鳞大队的队长,史小五,也是这次林非晚下西南路上的先行官,当初梁州城外的积雪便是他带人清理的。 林非晚他们从京城出发时,他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全白虎军里只有他们小队没见过王妃模样,他便抢来了这个任务。 “菜都备齐了吧?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吧。” 荆楚扫了眼桌上的菜,走到另一张桌子前,招呼大家伙坐了下来。 秦惊羽和林非晚等人坐的主桌和荆楚他们坐的桌子稍微有些距离,但两张桌子上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 羊肉更是堆得高高的,绝对管够。 秦惊羽执起筷子,先烫了一片羊肉,看到火候可以了,便招呼着林非晚和青鸾动筷子。 吃铜锅涮肉,要的便是自己动手的乐趣。 林非晚左右看了看,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肉包子形状的瓷罐罐,“等等,吃羊肉怎么能少的了胡椒呢。” 胡椒有引火归元的作用,羊肉是温补的,过量食用或会导致上火,加上胡椒,便能把火引到肾里,既温补还不上火。 林非晚将胡椒撒到铜锅里,只要一点点,便能增添风味,引火归元。 这边撒完,林非晚叫来荆楚,让他们也撒一点到铜锅里,然后厅中的氛围才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秦惊羽嘴角含笑地看着林非晚忙活,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两份蘸料。 青鸾看着他这副贤惠的模样,忽然笑了。 她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铜锅里涮了涮,随即捞出来放进面前的碟子里,自顾自吃了起来。 炭盆在角落里烧的正旺,间或发出一声爆鸣,铜锅前烟雾缭绕,每个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正是一副人间好景象。 这顿饭,大家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了,回到房间,钻进暖暖的被窝,又是一夜好眠。 黑夜里,只有大红灯笼里的烛火还在燃烧着。 相比于这边的静谧,距离通州百里之遥的云谷却是闹哄哄的,数不清的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火光中,每张脸上都是激动与兴奋。 “谷主,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立刻出谷,把黄金虫迎回来。” “黄金虫被苗媚儿偷出谷去,这些日子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苦,还是早点迎回来吧。” “是呀,谷主......” “谷主......” 面对喧闹的人群,一位鬓发皆白的老者轻轻举起手中的权杖。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留远处时不时传来寒风从山谷间吹过的声音。 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老者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91章 云谷 谷主扫了眼安静下来的人群,缓缓将权杖点在地上。 “黄金虫定然是要迎回来的,但不是现在,而今我们要做的,是加强云谷的防守,让他们有来无回。” 谷主眼中一寒,阴冷的声音夹在风中,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云谷一直流传着黄金虫成蛊,必成蛊王的传说,数百年来,云谷中人一直致力于培养黄金虫,但几乎所有黄金虫到最后都沦为了盘中餐。 好不容易有一只黄金虫成了蛊,只需简单炼制一番便能变成蛊王,偏偏被苗媚儿那个贱人偷走了。 上天垂怜,送来黄金虫找到肉鼎的消息,这次,他定要把黄金虫抢回来。 人群缓缓散去后,谷主身后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她看着谷主眼底的嗜血,默默移开了视线。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外面那位可是大历战无不胜的战神瑞亲王,他若在云谷出事,朝廷必将荡平云谷。” 谷主冷哼一声,“战神之名可不是他单枪匹马闯出来的,没了军队,在云谷里,他什么都不是,至于朝廷......” 他抬头看向云谷出口的方向,“淮南王当年也说过这话,结果还不是没攻进来?” 等朝廷派兵过来了,黄金虫已经大成,他大可带着谷中翘楚迁居他地,届时,云谷将会变成大历将士的埋骨地。 想到这,他心中一阵激动不已。 快了,就快了,只要黄金虫在肉鼎中待足七七四十九日,便能破体而出! 到时候,全天下的蛊师都将拜倒在他的脚下。 呼啸的北风骤然变得强劲起来,吹在山谷之间,像是老虎在发出声声嘶吼。 ...... 翌日。 除夕。 通州城内,家家户户换上了新的桃符,林非晚等人居住的小院也不例外。 看着秦惊羽忙活的身影,林非晚抱着雪团斜倚在门框上,桃花眼中泛着点点笑意,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恰在这时,秦惊羽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雪团挠挠头,疑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不明白两人好好的笑什么? 秦惊羽走过来,“在这里站着冷不冷?” “有雪团在,不冷。”林非晚说着抽出一只手放在他手背上,“热的吧?” 冰冷的手背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再次埋进雪团温软的毛发里。 秦惊羽深深看了雪团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拇指轻轻摩挲着残留着余温的手背。 “先进去吧,荆楚他们准备自己做年糕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象征着年年高升的年糕和团团圆圆的汤圆,是除夕必吃的东西,此外还有鱼、羊肉、屠苏酒。 虽说不比皇宫里准备的丰盛,但胜在食物新鲜,味道也不差,比一般人家好上太多了。 林非晚来了兴致,新鲜现做的年糕蘸蜂蜜或白糖都挺好吃的。 “在毒雾山庄的时候,师兄师姐们每年也都会做年糕,糯米和粳米做的白年糕,蘸蜂蜜或者白糖可好吃了,还有加了猪油......” 谈起毒雾山庄,林非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说个不停,秦惊羽偶尔回应一下,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他没能亲自参与她的过去,不过没关系,因为现在的她,会讲给他听。 捶打年糕是个力气活,但小院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一把子力气的汉子。 荆楚、暗卫和金鳞小队的队员齐齐上阵打起了擂台,比谁做的年糕又快又好。 吆喝声、叫好声回荡在院子上空,热火朝天的声音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连北风都没有那么刺骨了。 林非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转身从前厅拎出一张太师椅,又把小桌上摆着的核桃、栗子、葡萄干用桌布兜了起来,一起带了出去。 待他走后,青鸾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里拽着身不由己的苗媚儿。 “今日,要么你找到云谷在通州城的联络点,要么,我亲自送你上路,不要妄图耍花招,明白吗?” 苗媚儿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望向青鸾的眼底写满了恐惧,“你......你怎么知道......” 青鸾残忍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乖乖按我说的做,不该问的别问。” 她下手并不重,但这点力道打在苗媚儿新长出的脸上,每一下都像有千百根针扎在她脸上一样。 苗媚儿脸色惨白一片,满是咬痕的下唇瓣再次被她咬的半点血色也没有。 青鸾勾了勾嘴角,“走吧。” 苗媚儿不敢反抗,乖乖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除夕的通州城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卖面具的小摊,各种各样狰狞的面孔,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苗媚儿不敢四下乱看,一双眼睛专心寻找着街上带有云谷标识的匾额,青鸾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也观察着街上的人。 太阳逐渐上升到头顶正上方,店小二的吆喝声混杂在扑鼻的香气里,让人忽视不得。 苗媚儿咽了咽口水,不经意间瞥到旁边印有黄金虫标识的钱庄,瞳孔蓦的一缩。 “找到了。” 与此同时,青鸾冰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苗媚儿忍不住回过头去,恰好看到青鸾眼底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恨意,心不由得颤了颤。 “你......认得我们云谷的标识?” 青鸾垂眸,讥笑道:“不认得,不过会用黄金虫做标识的,好像不多。” 苗媚儿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鸾默默记下钱庄的位置,“走吧,回去吃午饭。” 苗媚儿有些惊讶,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转身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她们身旁经过,缓缓停在了钱庄门前。 马车上,偌大的乔字遒劲有力,迎风招展。 青鸾微微眯起眼睛,一个留有山羊胡的男人从马车里弯腰走了出来。 下一刻,钱庄里有人跑了出来,笑着把人请了进去,“赵管家,里面请。” 男人左右看了看,抬腿走进钱庄。 看到他那张脸,青鸾怔怔愣在原地,怎么是他? 第92章 傩戏 苗媚儿小心看了眼青鸾的脸色,“前辈,咱们还回去吗?” 听到声音,青鸾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把人带进钱庄对面一家食肆,找了间临街的包厢坐下。 随便点了些上菜速度最快的茶水点心,青鸾便把小二打发了。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马车上偌大的乔字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小二很快把茶水点心送了上来,苗媚儿咽了咽口水,一边抓起点心往嘴里塞,一边不忘给两人倒茶。 青鸾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扬起笑脸,把茶杯送到青鸾手中,“前辈慢用,要点心吗?味道还不错。” “吃你的去吧。” 青鸾摆摆手,让苗媚儿坐了回去。 苗媚儿加快速度,她算是看出来了,青鸾这是在等之前进钱庄的山羊胡子,等那人出来,她再想悠哉悠哉坐下吃东西,怕是不能了。 一刻钟后,苗媚儿吃得差不多有五分饱时,青鸾动了,“走。” 苗媚儿闻言连忙喝完杯中的茶,抓起桌上剩的点心用手帕一包,塞进怀里,跟着青鸾下了楼。 两人小心翼翼跟在乔家马车后面,直到马车拐进一处深宅大院里,她们才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院子,青鸾微微眯起眼睛,这地方...... 她正想着这地方眼熟时,身后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师叔,你们怎么在这?吃午饭了吗?饿不饿呀?” 林非晚快步走到青鸾面前,抬手挽上她的胳膊,不经意间看到苗媚儿不戴面纱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叹。 这张脸,和从前那张真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换脸之术,还真是有意思...... 青鸾看了看林非晚,又看了看秦惊羽,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觉得这地方看着熟悉,这不是他们昨日见过的通州刺史的刺史府吗? 这么说,那人如今是在刺史府里当管家? “师侄,通州刺史姓什么?” 林非晚和秦惊羽都是青鸾的师侄,但能让她只叫身份,不叫名字的,只能是秦惊羽。 他很有自觉,轻声道:“乔,乔刺史。” 青鸾脸上看不到一丝意外,“查查他身边的管家吧,若我没记错,那位赵管家是云谷的人。” 他们到达通州的消息,云谷怕是已经知道了。 秦惊羽点点头,“我即刻让人去查。” 两个月之前,白虎军便顺利渗入西南地区,查个人而已,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青鸾知道秦惊羽身边能人异士很多,便没再多问,既然他说了要查,就一定会查清楚的。 ...... 除夕夜,大家坐在一起用过晚饭,便准备出去看傩戏了。 每年除夕,大到州城,小到县城,都会准备傩戏演出,以驱赶邪灵,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通州城自然也不例外。 天色刚刚暗下来,祭祀仪式便开始了。 乔刺史身为这通州城里最大的官,主持祭祀当仁不让,林非晚他们赶过去时,祭祀已经结束了,傩戏正式开始。 伴随着阵阵鼓乐声,戴着神灵面具的演员出场,一边歌唱一边舞蹈,拉开了傩戏的帷幕。 歌唱结束,戴着凶神恶煞钟馗面具的演员便开始捉鬼,人群中发出阵阵叫好声,林非晚也跟着拍手欢呼。 雪团蹲在她肩膀上,小爪子都快鼓出残影来了,一人一宠动作一模一样。 看着她发亮的眸子,秦惊羽唇角轻扬,从路边摊贩手里买下两个面具,一个土地公,一个土地婆。 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晚。” 林非晚回眸,看到他手里的面具,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土地公,土地婆!” “好看吗?” 秦惊羽把土地公的面具举在眼前,土地婆的递了出去。 林非晚眉梢飞扬,接过土地婆的面具放在脸上,强压着笑意叫道:“老头子?” 面具之下,秦惊羽嘴角都快咧到眼角那去了,“老婆子?”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满满的全是彼此。 不远处,荆楚默默转过头去,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自进入军营后,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子这么有人气的一面。 果然,只有在爱的人面前,主子才像个孩子似的,会笑会闹。 史小五瞠目结舌地看着秦惊羽两人互动,嘴角狠狠抽了抽,“荆楚,王爷该不会被人调包了吧?” 这么幼稚的男人,还是那个冷血残酷,不近人情,面不改色取下敌人首级的瑞亲王吗? 闻言,荆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主子这明明是被爱情滋润的,你个万年单身汉懂个屁。” 史小五眼角抽了抽,有心想反驳,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两人的互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好好,我不懂,就你懂,行了吧?” “哼!”荆楚哼笑一声,“老史,你别不服气,我可是亲眼看着主子亲自向圣上求来和王妃的赐婚圣旨的。” 他家主子对王妃那是早早便惦记上了,只因王妃早有婚约在身,再加上战场刀剑无情,便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 他会知道,皆因那年攻打西月时,主子随身携带的护身符被西月主将的剑挑走了,为了追回护身符,主子硬生生追出二十余里,一枪把西月主将钉在地上。 当他带人追上去增援时,只看到绵延二十余里的尸首,横七竖八躺在那,个个一枪捅穿咽喉,死不瞑目。 那时他还以为送主子护身符的会是太后,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王妃送的。 听到荆楚的话,史小五脸上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我知道了。” “关于乔刺史和赵管家,你让兄弟们仔细查查,堂堂一州刺史,朝廷命官,管家怎么会和云谷牵扯在一起?” 荆楚深深地看了眼刺史府的方向,但愿这次的事,乔刺史全不知情,不然...... “好!” 钟馗终于捉住全部在逃的小鬼,人群中发出热烈的叫好声,逐渐有人跑进演员队伍中,想在接下来的祈福环节沾沾福气。 林非晚抓住秦惊羽的胳膊,跟着跑到福神跟前,围在他身边祈福。 秦惊羽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默默在心中说道:“一愿眼前人身体康健,二愿心上人平安顺遂,三愿夫妻白头偕老。” 第93章 暗夜 子夜时分,夜似墨染,伸手不见五指。 厢房里,林非晚摸黑取出早早准备好的毒药,闭上眼睛放进嘴巴里,用力咽了下去。 侧卧在床榻上,她静静等着黄金虫起反应,雪团乖乖躺在她怀里,小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下巴,专注的模样像是在盯一个大宝贝。 须臾,林非晚额头沁出冷汗,她双手死死抓住锦被,把头埋了进去,蒙住她破碎的呜咽。 雪团全身炸毛,小手抓着林非晚的里衣,嘴里不住地发出警告的嘶鸣声。 但这次的效果明显要弱很多,黄金虫像是疯了一般在林非晚体内翻滚、啃噬,似要破体而出。 冷汗逐渐从额头蔓延至全身,不消片刻,林非晚全身上下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连雪团身上不知何时也湿了毛发,小家伙看着打绺的皮毛,小小的眼睛里闪过害怕。 它松开小爪爪想从被窝里出去,下一刻直接被林非晚抓住塞进事先准备好的竹篓里,扣上盖子。 “吱吱!” 雪团拼命拍打竹篓,试图从里面出来。 林非晚瑟瑟发抖,从喉咙里挤出安慰的话来,“雪团......别......别怕,别......惊动任何......人,乖!” 说完,她忙又咬住用棉布厚厚包裹的木棍,努力压下一阵阵钻心蚀骨的疼痛。 恍惚中,她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连眨一下眼睛都像是放慢了一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欲睡时,忽然脑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联系,惊醒了身心俱疲的她。 睁开眼睛,外面不再是浓稠的似墨水般的黑夜,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猛地坐起来,湿透的里衣比冰块还要刺骨,她打了个哆嗦,缩回被窝里,打开了竹篓上的盖子。 “乖雪团,去找师叔。” ...... 前院。 暗五悄悄闪进秦惊羽的卧房。 彼时,秦惊羽才换好衣服,正在房间里练字,看到突然出现的暗五,头也不抬地道:“说。” “王妃好像出事了。” 话音未落,秦惊羽眼神倏地一凝,放下毛笔,转过身来。 “何出此言?” 暗五将雪团火急火燎跑到青鸾房间,将人拽进林非晚房中的事说了出来。 “......雪团的毛发乱糟糟的,还打绺了。” 要知道,一直以来,雪团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梳的整整齐齐的,昨夜回房间时,也未见凌乱。 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是和谁干过架似的,很是反常。 秦惊羽皱了皱眉,雪团、青鸾,难道是......“我去看看。” 能让雪团慌乱的,至今为止好像只有黄金虫了,这些时日黄金虫一直很安分,难道昨夜又作乱了? 一想到林非晚昨夜或许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他就恨不得即刻把黄金虫掏出来,剁成肉沫,喂鸡! 匆匆赶至后院,秦惊羽站在厢房门前,抬手便要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板,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看着站在门外的秦惊羽,青鸾难得好声好气地道:“让厨房准备热水,阿晚需要沐浴更衣。” 闻言,秦惊羽心中猜测落实,挥挥手,暗五立刻退了下去。 “师叔,前几日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的黄金虫又作乱了?” 青鸾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接触到他眉宇间的担忧,眼底的戾气消散开来。 “黄金虫这东西,只要一日在阿晚身体里,便一日是个祸害,云谷那边,你最好早做打算。” 说完,青鸾关上门,给炭盆里添了些银丝炭,让房间里的温度升上来。 秦惊羽在门外站了许久,摩挲着脖子上挂的蛊哨,他转身走开了。 回到前院,暗五再次出现在秦惊羽面前,热水已经送到后院厢房,他直觉主子还有别的事吩咐。 果然,他才露面,秦惊羽便问:“调查乔刺史、赵管家和打探云谷位置的人都有消息了吗?” “云谷和乔刺史都查清楚了,不过那个赵管家有点东西,荆大人昨日去碧波楼买消息,尚未归来。” 一个管家,查起来比刺史还要复杂,这本身便是一个大问题。 秦惊羽按了按太阳穴,去碧波楼买消息,这要是让谢星辰知道了,怕不是得炸。 “你先下去吧。” ...... 云谷。 苗阿木举着信一路飞奔至谷主所在的竹楼。 “谷主,外面来信了!” 谷主从二楼走出来,看着墙边用绳结做下的标记,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四十四天了,黄金虫就快能出来了。 “谷主,外面来的信。”苗阿木恭恭敬敬把信交到谷主手里。 谷主接过信,随即拆开看了起来,云谷中的其他人听到声音,纷纷从各自的竹楼里走了出来。 看完信,谷主笑了起来,随手把信团成一团,“接黄金虫回来的时机到了。” 听到这话,苗阿木顿时欢呼起来,“太好了,谷主,您让我去吧,我一定把黄金虫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他是云谷最强悍的勇士,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谷主沉吟一声:“带上云谷骁勇善战的勇士们,务必将黄金虫迎回来。” “是!”苗阿木激动地高声应道,拉响了竹楼上的铜铃。 瞬间,云谷里的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寂静了数日的云谷再次变得喧闹起来。 另一边,林非晚等人还不知云谷中人要出来的消息,沐浴更衣后,林非晚乖乖站在青鸾对面,任由紫蝎围着自己转来转去。 雪团站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对这边翘首相望,秦惊羽站在雪团后面,一人一貂的神态如出一辙。 良久,紫蝎回到青鸾手心里,原地转起圈来,带着毒刺的尾巴一晃一晃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伴随着紫蝎的动作,青鸾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面色复杂地看向林非晚。 林非晚摸了摸鼻子,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看到她这个反应,青鸾太阳穴跳了跳,这死丫头竟然敢偷偷瞒着她...... “林非晚!” “在。” 林非晚一激灵,连忙应了一声,并未注意到她叫的是全名,也没有注意到秦惊羽突变的脸色。 第94章 撒娇 “你给我老实交代,谁教你以身饲蛊的?” 青鸾一下下戳着林非晚的脑袋,气呼呼的脸上仍残留着一丝心悸。 古往今来,蛊师养蛊,前期皆是在体外完成,蛊虫养成后,还要取心头血,蛊师和蛊虫才能合为一体。 像林非晚这样,以自身为炉鼎,以血肉和毒药为食物,强横压制黄金虫,建立主仆联系的,实在闻所未闻。 秦惊羽狠狠拧起眉心,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林非晚抿抿嘴,讨好一笑,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湿漉漉的,像雪地里的梅花鹿,让人不忍苛责。 青鸾心顿时软了,面上依然是一副生气的模样,“我可不是秦惊羽,对我来这套没用,麻溜交代,听到没有?” 听到这话,林非晚下意识朝秦惊羽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 秦惊羽黑着脸,全当没有看到她的目光。 林非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解释道:“自那日雪团把黄金虫叼上来,我便让碧波楼详细查了那东西的来历,出京前几日,魅娘给了我一份资料......” 资料上详细记载了有关黄金虫的一切,以及云谷某些秘辛。 黄金虫成蛊的条件很苛刻,除去要和十二种毒物共同埋在地里四十九日,还要人以身为饲四十九日,期间若能以剧毒驯服黄金虫,便建立主仆联系。 反之,若不能在以身饲蛊的四十九日里驯服黄金虫,四十九日一到,黄金虫破体而出,以身为饲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黄金虫破体而出的一刻钟内会非常虚弱,这时再以心头血降服,便能捡漏,成为黄金虫的主人。 林非晚吞下黄金虫纯属偶然,却误打误撞,被迫开始生命倒计时。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拼死一搏,成了,那是老天爷不想让她死,没成,算她倒霉。 青鸾没想到黄金虫还有这种说法,脚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白里透红的脸颊如今只剩白了。 “黄金虫竟然是这样炼成的......” 林非晚眨眨眼,试探性向前走了两步,见她没反应,双手顺势挽上她的胳膊。 “师叔,我真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但是这几日云谷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拖着不见,分明是在等黄金虫破体而出的时间。” 若她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等着云谷的人到来,只怕在到达云谷当日,便彻底留在那了。 青鸾眼睛转了转,脸色变得铁青,“好一个苗媚儿,好一个云谷,还是这么卑鄙无耻!” 她拉下林非晚的胳膊,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师侄,你好好和这丫头谈谈吧,我去找苗媚儿。” “是,师叔。” 秦惊羽低声应道,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却让林非晚的心颤了颤。 察觉到心中一闪而逝的害怕,林非晚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莫名其妙。 青鸾出去后,秦惊羽顺势把雪团扔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不轻不重,看不出有发脾气的痕迹。 林非晚眨眨眼,努力忽视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心虚,坐在桌边摸了只核桃开始剥壳。 秦惊羽转身看到这一幕,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走到桌边,他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颗剥好的核桃仁送到了他眼前,他愣了愣,垂眸对上一双带有讨好意味的桃花眼。 “尝尝核桃?” 秦惊羽静静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林非晚把核桃往前送了送,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别生气了嘛,这核桃很好吃的,你尝尝呀。” 她说着把核桃再次往前送了送,差一点点直接塞进秦惊羽嘴里。 秦惊羽在心里叹了一声,张开嘴把核桃含了进去。 林非晚见状笑得更灿烂了,“吃了我的核桃就不能再生我的气喽。” 看着她如花的笑颜,秦惊羽一口咬碎口中的核桃仁,抬起胳膊把人拥进怀里。 林非晚怔怔愣住,感受到他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她抿了抿嘴,抬起胳膊轻轻拍上他的后背。 “瞒着你们是我不对,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秦惊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环着她的胳膊,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到实处。 咽下口中的核桃,他缓缓在她发顶印下一吻,“若你出事,我绝不独活。” 林非晚闻言眼睛闪了闪,从他怀里退了出去,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这种想法真的很蠢。” 不等秦惊羽开口,她继续道:“若我不幸没有驯服黄金虫,你要做的不是殉情,而是替我报仇!” “云谷明知黄金虫入体后,我便成了肉身鼎炉,却故意拖延时间,想让我喂虫子,你若不替我荡平云谷,到下面我也不理你。” 秦惊羽点点头,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这是自然,我会让云谷付出代价的。” 淮南王死活不肯回封地,其中便有云谷作祟,如今,云谷又想让林非晚喂黄金虫...... 怪不得一开始联系上时,云谷里的人说什么都不肯亲自前往京城,而是让他们自己过来。 那时,他们便开始计算时间了吧。 真是好得很呐。 ...... 此时,云谷中人还不知黄金虫已然被林非晚驯化,此刻正风尘仆仆朝通州城赶。 与此同时,荆楚拿到了赵管家的详细信息,已经从外面赶回到通州城。 把资料送到秦惊羽手上后,他用手背摸了摸桌上的茶壶,随即拎起来就往嘴里灌。 这一路风霜同程,差点把他耳朵给冻掉喽,肚子里满满的都是凉气,再不来点热水灌一灌,真要成冰块了。 “这次碧波楼查赵管家,还查出了一个人,不过这里的管事没有权限,多亏了王妃给我的令牌才把资料拿到手。” 秦惊羽仔细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冷不丁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短暂的怔愣后,他加快了翻看资料的速度,看完后把资料又扔给了荆楚。 “把这个东西给青鸾师叔送过去吧,她应该想看到这个。” 第95章 赴宴 荆楚送资料过去时,青鸾正在教林非晚如何与黄金虫沟通。 黄金虫为蛊虽罕见,但既然是蛊,而且是已经认主的蛊,沟通方式理应和寻常蛊虫一样。 林非晚悟性高,且心性坚韧,只听了一遍便领悟到要点,她瞥了眼朝这边走来的荆楚,主动退至一旁自己尝试起来。 青鸾敛去眼底的惊叹,神色淡然地看向荆楚,“有事吗?” 荆楚双手奉上赵管家的资料,“这是赵管家迄今为止的生平,我们主子已经看过,特地让我给您送来。” 闻言,青鸾淡然的神色隐隐有崩塌的迹象,不过很快,她便自己调整好了。 “给我吧。” 接过资料,青鸾摆摆手,“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前辈说笑了,这都是我家主子应该做的。”荆楚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青鸾望了眼正专心尝试与黄金虫沟通的林非晚,手中的资料仿佛有千斤重,压的她不能挪动一步。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中,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即翻开资料第一页。 赵管家今年正是知天命的年纪,生平所有积攒起来,不过区区十余张纸,然,正是这十余张纸,勾起了她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顶着这张脸的她已经年过半百? 三十年前,她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三十年后,她只做刀俎,往昔种种,到了该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青鸾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底一片清明。 “师叔,师叔!” 院中传来林非晚的欢呼声,青鸾脸上扬起笑容,起身走了出去。 林非晚兴奋地跑到青鸾面前,眸中水光盈盈,“师叔,我感受到黄金虫的回应了。” 青鸾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家阿晚真棒,比我当年强多了,你再和黄金虫好好磨合几日,待云谷的人到了......” 青鸾眸底闪过一抹厉色,有黄金虫在,莫说云谷谷主,便是大祭司凤轻,也别想讨到便宜。 感受到她周身泛起的杀意,林非晚微微眯了眯眼,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 “师叔,刺史府的赵管家,你想怎么处置?” 她尊重师叔的隐私,师叔不想提及过去,那她便不问,但该惩处的人必须得处理掉。 在师叔和陌生人面前,她帮亲不帮理。 “三日笑,美人泪,平心散我都有,实在不行,就上千疮百孔,我保他死相凄惨,尸体连老娘都认不出来。” 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青鸾挑了下眉,“你这确定是毒吗?” “怎么不是?” 林非晚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笑到筋脉寸断的三日笑,哭到肝肠寸断的美人泪,之前叫女儿泪来着,我给改了,还有气到七窍流血的平心散,都是我的宝贝。” “千疮百孔只听名字便能猜到是毒吧,我之前便是用这款毒让苗媚儿开口的。” 青鸾闻言笑出了声,虽早知林非晚在毒术这方面天赋异禀,但当她亲耳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时,还是忍不住惊叹。 “难怪师兄说只有你能担得起小毒王一名,既然如此,我想要一款中毒如润物细无声,发作如狂风暴雨的毒,最好能让他在死之前狠狠受些折磨。”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我的毒,全部无色无嗅,不过要论受折磨,必须是三日笑。” “中了三日笑的人,中毒后三日内没有任何症状,便是神医云起在这,也察觉不出来,待到第三日日落时分,他会笑,控制不住地笑,一直笑到第二日太阳出来。” 她详细描绘着三日笑毒发时的情景,“在这几个时辰内,他全身筋脉会寸寸裂开,连肛门都会裂开呢。” 小郡王有幸体会过一把,不过他比较幸运,中途花钱消了灾。 青鸾眼睛一亮,“这个好,就用这个。” “好嘞。”林非晚笑眯眯地点头,“那便定三日笑,不过,下毒这事,你是想亲自出马还是交给暗卫他们?” 三日笑是接触性毒药,想要对赵管家下毒,必须有所接触才行。 只要轻轻触碰到他身上一丁点裸露在外的皮肤,三日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人体。 青鸾勾了勾嘴角,“我亲自去。” 三日的潜伏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要的是那人提心吊胆过三日,而非一无所知度过潜伏期。 她要让那人在惶恐不安中,草木皆兵的度过每一天,然后再饱受折磨,毒发身亡。 她要让那人遭受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我记得乔刺史一直想宴请惊羽,不如让他答应赴宴,届时咱们一同前往刺史府?” 林非晚迅速为青鸾想好了见到赵管家的方法,这样一来,即便青鸾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举止,看在秦惊羽的面子上,他也不敢乱来。 这么想着,她立刻找到秦惊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秦惊羽一口答应下来,“恰好刺史府今日又送了请柬来,我这便让荆楚告诉对方,明日赴宴。” “要赵管家也在的,别去外面的酒肆了。” 林非晚不放心地叮嘱道,赴宴不是目的,让青鸾顺利见到赵管家才是。 秦惊羽笑着拍了下她的发顶,“放心,我晓得。” 她正在慢慢接纳他融入她的生活中,这种变化很好,他很喜欢。 荆楚把消息送出去后,刺史府上顿时热闹起来,刺史夫人亲自督促下人采购物资,誓要在秦惊羽心中留个好印象。 偌大个通州,能买到的东西都买了,每一样都特别的新鲜,后厨提前半日开始备菜,努力做到万无一失。 赵管家则在前院忙着为乔刺史送请柬,只乔刺史一人宴请瑞亲王,很容易得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所以,乔刺史还请了旁人来作陪。 第二日,乔刺史请来作陪的人早早便到了,大家都期待着一睹瑞亲王真容。 在众多翘首以待的目光中,荆楚驾着马车,载着秦惊羽林非晚和青鸾缓缓停在刺史府大门前。 “哎呀呀,荆大人,好久不见。” 看到马车,乔刺史第一个冲了出去,脸上热情洋溢。 第96章 见面 荆楚和乔刺史寒暄了两句,笑眯眯地看着他亲自把马凳放在地上。 既然有人抢着干活,他也乐得清闲。 为了给林非晚和青鸾撑场子,秦惊羽出发时特地换了朝服,下了马车,身前立刻乌压压跪下一片。 秦惊羽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转身扶着林非晚和青鸾从马车上走下来,随即才招呼众人起身。 这一举动放在旁人身上是端架子,但在秦惊羽身上,没有人敢有半点不满,唯恐惹怒了这位杀名在外的活阎王。 乔刺史笑着凑上前来,“王爷,府中已备好宴席,还请您和贵人移驾。” 秦惊羽点点头,神色淡然,带着林非晚和青鸾朝刺史府中走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瑞亲王亲自向圣上求旨赐婚的事早已传遍大历每一寸土地,众人偷偷看了眼林非晚和青鸾的长相,一时竟分不清哪位才是传闻中的瑞亲王妃。 原因无他,林非晚一身红衣,热烈张扬,青鸾一袭紫衣,妩媚妖娆,实在是各有各的美。 而红色和紫色在大历皆代表着尊贵,众人会迷茫也是正常的。 虽然分辨不清,但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两位,不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 乔刺史带着秦惊羽等人在前厅落座后,立刻有掌事姑姑将林非晚和青鸾请至后院,那里,有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宴席。 来至后院,林非晚和青鸾互相看了一眼,从下了马车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赵管家。 青鸾暗暗拍了拍林非晚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早晚会见面的。 “林小姐,有失远迎,还望您切莫怪罪。” 刺史夫人迎上前来,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住了林非晚的手,亲热的呼唤着。 林非晚轻轻一笑,“夫人说笑了,是我们叨扰了才对,在通州住下的这几日,我总能听到夫人的贤名,实在好奇的紧,便央着王爷带我们过来瞧瞧。” “见到夫人,我才知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贤名在外,倒是让人忽略了夫人的美貌了。” 刺史夫人闻言羞红了脸,心中受宠若惊,看向林非晚的目光更热情了。 “林小姐真会说话,你们二位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我充其量只能算清秀罢了。” 刺史夫人由衷的赞叹道,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羡慕,和一丝几不可察的向往。 林非晚和青鸾都是年轻面孔,不像她,纵然再怎么保养,也遮盖不住已经三十岁的事实。 都说女人如花,她的盛花期,如今已经过去了。 说话间,刺史夫人已经领着两人入了席,落了座。 “林小姐,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男子有男子的情分场,女子也有女子的交际圈,两边的圈子绝大部分是重合的。 林非晚暗暗记下出现在席面上女眷的身份,稍微一想,便能猜到前厅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通州下面一共七个县,今日便来了五个县令夫人,还有一个是通州最大的书院,集贤书院的山长夫人,都是在当地颇有名望的人。 由此可以看出,乔刺史心中还是很尊重秦惊羽的。 简单介绍过后,宴席便开始了。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送上桌,林非晚一时间食指大动,但想到这是在外面,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翻腾的食欲,装得文雅一些。 出门在外,她不仅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了林家,代表了瑞亲王。 美食,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没必要在外面徒惹笑话。 刺史夫人见她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连忙为她介绍起来,同时贴心的用公筷将食物夹到她面前。 “这是我们这的特色菜,不知道京城有没有,林小姐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林非晚微微一笑,这才动起筷子,在刺史夫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的确不错,从前竟从未在京城吃过。” 闻言,刺史夫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好吃你便多吃点,这东西虽不常见,但制作起来并不复杂,回头我送你些材料,让厨子把方法写下来,回到京城也能时常吃到了。” “那我先谢谢夫人了。” 林非晚又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羊肉又软又滑,半点腥味也没有,她忍不住在心中流下泪来。 太好吃了...... 不行,回头得让纪良好好学学,这么好吃的羊肉,她从前竟然从来都没有吃过! ...... 宴席结束时,刺史夫人还拉着林非晚的手请教美容的方法。 赵管家便是在这个时候,从前院走了过来,远远站在外面,让掌事姑姑把刺史夫人叫了出来。 林非晚顺着掌事姑姑的目光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一抹山羊胡,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冷光。 她看了青鸾一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了。 在刺史夫人起身走过去的刹那,青鸾跟着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有丫鬟看到了,有心想要阻拦,但碍于青鸾的身份,一时间并不敢上前。 直到刺史夫人和赵管家说完话,一转身便看到了青鸾,不由得微微一怔,“青鸾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赵管家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随即又低下头去。 青鸾笑了笑,看着赵管家轻颤的肩膀,幽幽道:“我只是看到贵府的管家有些眼熟,下意识想出来看看,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哦?”刺史夫人眸底闪过一抹精光,“青鸾姑娘认得赵管家?” “实不相瞒,他长得很像我小时候失散的一个哥哥。” 青鸾说着往赵管家的方向走了两步,刺史夫人见状,沉吟一声,“赵管家,你抬起头来看看,可认得面前这位青鸾姑娘?” “你可看仔细了,这可是跟着王爷来做客的青鸾姑娘。” 刺史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心里忍不住想着,若是能凭借这个机会,让青鸾和赵管家搭上关系,那瑞亲王...... 赵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抱歉,夫人,老奴并不识得这位青鸾姑娘。” 第97章 如愿 刺史夫人眉心微沉,“赵管家,你可看仔细了?” 赵管家垂首侍立一旁,眉眼低垂,“青鸾姑娘堪称绝色,老奴巴不得有这么一个妹妹,但老奴不能撒谎,否则耽误了青鸾姑娘寻亲,老奴的罪过便大了。” 听到这话,刺史夫人心中不悦,看向青鸾时却一脸歉然,“真对不住,看来是青鸾姑娘认错人了。” 青鸾没有理会刺史夫人,双眼直勾勾盯着对面,“可以把你的左手伸出手给我看看吗?” 刺史夫人忙给赵管家使了个眼色,赵管家屏住呼吸,把左手递了出去,心乱如麻。 他并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印记,或许,此青鸾非彼青鸾? 当年是他亲手把人推下悬崖,她不可能还活着...... 赵管家努力说服自己,但不知为何,心中并没有很踏实的感觉。 青鸾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白皙的手腕,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眸底压抑不住的阴鸷。 片刻后,她失落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轻轻说了声:“失礼了。” 她身子晃了晃,一脸希望凭空出现后又蓦然消失的破碎感,看的刺史夫人都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林非晚及时走过来,扶住青鸾的胳膊,“夫人,失礼了,我先带她回去,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出了这样的事,刺史夫人也不好再挽留,只能亲自送林非晚和青鸾出去。 须臾,秦惊羽也从席上退了下来,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不耐。 他一向最讨厌和文人在一起喝酒,今日不仅喝了酒,还被迫听了场关于西南地区的民生汇报,真是遭了大罪了。 若不是因为林非晚开口,他才不来受这个罪。 不过...... 他眼睛转了转,眉宇间三分不耐顿时变成七分,同时又多了两分疲惫和一分委屈。 钻进马车,他一言不发地坐到林非晚对面,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片刻后,青鸾嗤笑一声,“这里太闷了,我想下去走走,就不跟你们一路了。” 看在他今日帮自己报仇的份上,便不拆穿他的小心机了,若是让旁人看到大历战神这副面孔,怕是会惊掉下巴。 不过,偏偏阿晚就吃这一套...... 不知想到什么,青鸾摇头失笑,郁积在心头的戾气逐渐散开,压抑的心隐隐有想要放飞自我的欲望。 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奖励自己一壶酒,好像不过分吧? 青鸾离开后,车厢里只剩林非晚和秦惊羽两个人,哦,还有一只雪貂。 秦惊羽随手扔出一把干炸蜈蚣,把雪团引至一旁,然后顺利占据了它原来的位置,和林非晚坐在一起。 “阿晚,刺史府中的女眷没有为难你吧?” 林非晚摇摇头,“我可是你的准王妃,谁敢为难我呀?怎么,前面有人让你不痛快了吗?” 看到秦惊羽的表情,林非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顺着他的话关心起来。 秦惊羽心中暗爽,面上的七分不耐霎时间全部消失,脸上只余淡淡的疲惫。 “不痛快倒没有,只是我向来不喜与文人一同饮酒,今日为了你和师叔,可是实实遭了回罪,阿晚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 林非晚微一挑眉,抬起胳膊轻轻抱了上去,“这么补偿好不好?” 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抱了回去,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如此甚好。” 林非晚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脊背,“辛苦你了,待云谷的事解决后,我陪你去雪山玩一遭可好?” 想了想,她补充道:“不带青鸾师叔。” “一言为定。”秦惊羽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随即又美美的合上了。 谁陪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 ...... 夜深了,万籁俱寂。 刺史府旁的巷子里,一抹人影悄悄从窄门里走出来,径直朝着主街上的万盛钱庄而去。 黑影绕至后门,口中学着野猫叫了两声,后门很快便打开了一条缝,容黑影挤了进去。 “赵叔,究竟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庄主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在里面等你呢。” 小厮领着偷摸赶来的赵管家来至客厅,里面灯火通明,六个炭盆烧的旺旺的,暖和极了。 客厅正中央,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脸上颧骨突出,双眼阴冷,像是草丛里蛰伏的毒蛇,正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看到他,赵管家顿时松了口气,“苗庄主,你总算回来了。” “天塌了还是地陷了,瞧你这存不住气的样子。” 苗庄主嫌弃地瞥了赵管家一眼,“说吧,究竟出了何事?” 赵管家径直走了过去,把左手伸了出来,“庄主,你先帮我检查检查,我身体里没有被人种什么蛊,下什么毒吧?” 青鸾走后,他一直感觉心神不宁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今日他见的青鸾和三十年前的青鸾有什么渊源,那他...... 思来想去,还是得排查一下,他才能安心。 苗庄主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脑子被驴踢了?” 就为了这点小事火急火燎把他叫回来,真是病得不轻。 赵管家连忙按住起身欲离开的苗庄主,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青鸾这个名字,苗庄主脸上的表情隐隐有开裂的迹象,“青鸾?你确定是她?” “正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找你帮我检查检查。” 赵管家再次把手向前伸了伸,这次,苗庄主没有再出言讽刺,而是请出了自己的蛊虫。 他的蛊是蛇蛊,在众多蛊虫中具有很强的杀伤力,若旁人体内被人种了蛊,他的蛇蛊也会有反应。 检查了一遍,蛇蛊并没有任何反应。 赵管家暗暗松了口气,并没有急着把手收回去,“还有毒呢,再试试毒。” “毒?” 苗庄主皱眉,“青鸾还会毒吗?” “青鸾不会,但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林非晚,可是毒王的关门弟子,江湖人称小毒王,还是检查检查比较好。” 赵管家特地点了下林非晚的师门,他记得,苗庄主和毒王是有仇的。 第98章 出发 果然,听到毒王的名号,苗庄主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什么狗屁毒王,当年若不是他设计陷害,登上毒王宝座的应该是我!” 想起当年的事,苗庄主周身散发着嗜血的疯狂,感受到主人心情变化的蛇蛊支棱着身子,危险的吐着信子。 赵管家连声附和,心中波澜不惊,谁对谁错他没有那个闲心去管,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中毒。 “把你的手给我。” 苗庄主拽着他坐下来,扯过他的手放在跟前,认认真真把起脉来。 赵管家大气不敢出,心中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受,他既害怕苗庄主真把出什么来,又害怕他把不出什么来。 良久,苗庄主松开手,在赵管家忐忑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一切正常。” “正常?”赵管家重复一遍,“庄主,你确定不需要再把一遍?” “你想死吗?”苗庄主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学年轻人吃春药助兴,就你这破洞一样的身体,要真中了毒,早有所反应了。” 赵管家:“......” 不需要就不需要,怎么还揭人短呢。 他都这把年纪了,不吃点助兴的药,怎么快活? 苗庄主冷哼一声,“云谷的人最迟后日便要到了,你看好那群人,不要再让黄金虫再丢了。” “这是自然。” 赵管家摸上自己的左手,松了口气。 ...... 小院里,林非晚专心与黄金虫沟通,眼看一人一虫之间的感应日渐强烈时,云谷的人到了。 在黄金虫没有回到云谷之前,以苗阿木为首的年轻人们态度都很和善,对林非晚嘘寒问暖的,催促她赶快出发。 林非晚静静看着他们演戏,佯装神色慌乱地和秦惊羽商议之后,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谷。 苗阿木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趁时间还早,咱们即刻出发吧,早一日回到云谷,林小姐也能早一日解脱。” “不过,我们云谷向来不接待外宾,所以这次最多只能允许三个人进去,你们看看谁去?” 苗阿木扫了眼站在院子里的荆楚等人,那些人一看便是练家子,让这样的人进了云谷,万一没控制好,可就是他们的损失了。 还不如都留下,这样一来,消息闭塞,即便是向外求救,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秦惊羽冷冷扫了苗阿木一眼,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都去,进不去云谷,那便在外面安营扎寨,等我们出来。” 苗阿木眼睛闪了闪,讪讪地笑了,“这样也好,那咱们快些出发吧。”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还有些事没有了结,明日一早,我再追你们去。” 青鸾站了出来,今日便是给那姓赵的下毒的第三日,不亲眼看到他的惨状,她心头的恨意散不干净。 林非晚点点头,“这样也好,我让惊羽跟乔刺史打声招呼,你还是住在这。” 说定之后,秦惊羽便让人去收拾行囊,带足了干粮和零食,以及路上取暖用的东西。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人便跟着苗阿木出发了。 苗阿木心中记挂着黄金虫在林非晚体内的时间,一路十万火急,连中途歇息的时间都免了。 林非晚和秦惊羽坐在马车里,吹不到风,受不到冻,荆楚等人更是早在战场上便习惯了加急赶路时的恶劣状况,谁都没有叫一声苦。 正是他们这种迫切的态度,才让苗阿木觉得,林非晚受尽了黄金虫的折磨,迫不及待要到云谷取出黄金虫。 马车里,林非晚看着西方缓缓坠下的金乌,放下车帘,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 “喏,吃点葡萄干。” 转过头来,一把干干净净,果肉丰满的葡萄干静静躺在秦惊羽宽大的掌心里。 对上他宠溺的笑脸,林非晚嘴角的笑容褪去了凉薄,爬上了眼底。 她抓起一半的葡萄干,软软的指腹从秦惊羽手心轻轻蹭过,像是小猫没有亮出爪子,轻轻在他心上抓了一把。 “惊羽,姓赵的死了,乔刺史会不会勃然大怒?” 秦惊羽暗暗皱眉,“若他聪明点,是绝不会大肆声张的。” 青鸾下毒隐秘,事后三日才发作,乔刺史那边虽找不到证据,但应该也能猜到一二。 他若再聪明点,把事情推到江湖人寻仇上去,就更不会大肆声张了。 若他不够聪明...... 秦惊羽眼底一片冰冷,查不到证据,那就是一件悬案,悬案太多,对乔刺史的考核并无益处。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扔了几颗葡萄干到嘴里,“那就祝他聪明点吧。” 太阳完全隐入地平线以下时,天色昏暗了许多。 通州城内,乔刺史带着夫人去了岳丈家,便早早给赵管家放了假。 赵管家看了眼西方灰沉沉的天空,转身关上院门,正准备回房休息时,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自己笑声的那一刻,赵管家整个人都懵了。 刚才是他在笑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中闪过时,耳边再次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赵管家死死捂住嘴巴,一颗心扑通乱跳,一股莫名的恐慌逐渐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老爷,您怎么在这站着呀?奴家房中炖了天麻羊肉汤,您要不要过去喝一碗?” 正当赵管家不知所措时,他新收的姬妾荷花朝他袅袅婷婷地走来,冬日里,一张小脸满布春情。 走近后,荷花才注意到赵管家额头的青筋,忍不住叫了起来:“呀,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赵管家一颗心不住地下沉,他心里很清楚,他怕是中毒了。 该死的苗庄主,还敢说比毒王厉害,他要被他害惨了。 “我出去......哈哈哈......一趟,你回屋待着去。” 说完,他死死咬住袖子,转身打开门,踉跄着跑了出去。 他不能等死,他还没活够,他不想死...... “赵武。” 忽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乌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赵管家身形一顿,随即拼了命向前跑,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第99章 入瓮 日夜兼程,林非晚一行人终于在第二日日落前赶到云谷外。 看着面前即使在冬日,依旧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山,林非晚心中蠢蠢欲动。 大山之中,往往蕴藏着数不尽的宝藏,解决完云谷的事,或许她应该在山上好好逛一逛。 趁着冬眠中的狗熊和毒物都还没有苏醒,带点当地的土特产回去,才算得上不虚此行。 苗阿木翻身下马,挡在云谷的入口处,警惕地看向跟在马车后面的史小五等人。 “马上要入谷了,劳烦让你们的人退出一百米再安营扎寨。” 秦惊羽摆摆手,史小五立即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向后退去,以步为尺,精准后退了一百米。 苗阿木满意地笑了,掏出蛊哨放在口中吹了起来,片刻后,远处的深绿之中走出两道身影来。 林非晚眼睛深了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雪团的毛发,安抚着小家伙急不可耐的心情。 一个满是蛊虫的云谷,在雪团眼中,简直是一块巨大的宝藏,里面每一只蛊虫都将成为它的盘中餐。 “咱们进去吧。” 苗阿木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面上虽然在笑,但眼底深处满满的都是戒备和警惕。 林非晚和秦惊羽互相看了一眼,抬脚并肩走了进去,荆楚走在两人身后,心中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苗阿木对同伴挥了挥手,让他们断后,他则跟在荆楚身后,确保这一行人不会逃走。 听着后面的动静,林非晚嘴角勾了勾,状似不经意查看着山体两边的环境,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她捣了捣秦惊羽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左边规律生长的小黄花,若非离得远,她一时间还看不出来,那里竟是一处杀阵。 秦惊羽假装给他整理披风,引导她向右边看,手指悄悄比了个二。 右边同样有两个杀阵,可以说,云谷出口周围,布满了杀阵。 再往里走,杀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迷阵,但不论是杀阵还是迷阵,用来做阵眼的,都是在外界珍贵无比的毒花毒草。 林非晚看的眼热不已,心中直呼这一趟真是来对了,先不说这次能带走多少东西,留着当个药园子也是极好的呀。 走在两端的云谷中人忽然感觉后背凉凉的,心头隐隐有种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大约两刻钟后,羊肠小道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谷中竹楼林立,屋舍俨然,良田千顷,一派世外桃源的模样。 见有人进来,站在谷口值守的小伙立刻拉响身旁的铜铃,叮铃当啷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云谷。 没过一会,云谷中人陆陆续续从竹楼里走了出来,不论男女老少,在火把的照映下看着都黑黑的。 这些人有的穿着暖和的羊皮袄,有的穿着大棉袍,但更多人只是穿着粗布麻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林非晚粗粗扫了一眼,心中便对云谷的情况猜到了一个大概。 有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这里应该算不上什么世外桃源,充其量不过是某人依靠着传承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在这里当起了土皇帝。 这种地方的人,通常会将宗族和传承看的极重,即便是皇帝在这,说话也不一定比谷主或大祭司好使。 和这种地方的人为敌......林非晚眸底闪过一抹冷色。 “谷主,误食黄金虫的林小姐和她未婚夫都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帮林小姐解脱一下?” 苗阿木强忍激动,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谷主,眼底氤氲着疯狂的光芒。 谷主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了丝警告,瞬间让人安静下来。 “没规矩,取蛊不是件容易的事,贵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在谷中歇上一夜,待明日一早再取蛊也不迟。” 谷主笑的一脸和善,“小老儿已命人收拾好房间,咱们先用晚食,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小老儿亲自替贵人取蛊。” 林非晚抿了抿嘴,眼角眉梢间满是担心,“可是,黄金虫已经折腾的我好几夜没能睡个好觉了,谷主可有办法压制一二?” 云谷谷主沉吟许久,没有说话。 林非晚见状连忙晃了晃秦惊羽的胳膊,秦惊羽面无表情挥挥手,荆楚立刻带着宝贝走上前来。 “若谷主能早日取出本王王妃体内的黄金虫,除这些东西外,本王还有重谢。” 荆楚打开装宝贝的盒子,上千年的人参、雪参、灵芝、首乌品相极好,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更别说那满满一盒子堪比龙眼大小的珍珠,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七彩的光晕。 谷主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贪婪,虽然很快消失,但还是被林非晚和秦惊羽捕捉到了。 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压制黄金虫的办法我这的确有一个,不过,压制过程会非常痛苦,但能换一夜安眠,不知贵人?” 谷主装作一脸为难地看向林非晚和秦惊羽,想要二人拿个主意。 林非晚假装思考,“不知压制过程要持续多久?若时间短些,能换得一日安眠我也认了。” “这个......”谷主沉吟一声,“时间长短还要看黄金虫在贵人体内的情况,少则一盏茶的时间,多则一炷香的时间。” 林非晚心中微微一动,“那,我试试吧。” 谷主闻言笑了笑,“那好,贵人楼上请,咱们先用晚食,然后再压制黄金虫。” 说罢,他领着林非晚和秦惊羽一行人向竹楼上走去。 林非晚挽着秦惊羽的胳膊,默默在心中与黄金虫沟通,云谷毕竟底蕴深厚,又是黄金虫的出生地,若谷主真有驱使黄金虫的办法,她也得早做打算才是。 师叔说一般认主的蛊虫不会听从旁人驱使,不知道黄金虫在不在此列中。 若是师叔也在这就好了,有她在,他们在这遍布蛊虫的云谷里也能踏实些。 “阿嚏!” 山崖之下,青鸾轻轻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紧紧盯着面前被藤蔓掩盖的洞穴。 当年,她便是在这里养的伤。 第100章 自大 月明星稀,塔楼之上,几个轮值的年轻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刻意压低的声音遮不住他们激动的心情,在这无边黑夜中显得有些瘆人。 “那倒霉蛋可真傻,真以为谷主有办法压制黄金虫,白白送出那么些宝贝。” “黄金虫数百年才出了这一只,认主之前,莫说是谷主,就算是大祭司,照样啥法子都没有。” “那谷主怎么还答应帮忙压制黄金虫?” 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夹杂在偷笑的声音中响了起来,空气蓦的安静了一瞬。 须臾,两道压抑不住的笑声在夜空下回荡,塔楼上的火把像是受到了惊吓,火焰猛地窜出去老远。 “傻瓜,你真以为谷主摆那一桌菜是为了请他们吃饭吗?” “难道不是吗?” 青涩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没人再回答他,只有风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竹楼之上。 林非晚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云谷中人竟自大到这种地步,连她的身份都不调查一下吗? 她可是令江湖人退避三舍的小毒王诶,在她面前用毒,还是这种最下流的蒙汗药,看不起谁呢? 这东西,她八岁那年就免疫了好吧,莫说只是放在菜和汤里,就是让她干吃,她也晕不过去啊。 “贵人尝尝我们云谷的特色菜吧,这道冬笋老鸭汤用的是新鲜的冬笋,味道鲜美,外面轻易可吃不到。” 林非晚微微一笑,“谢谢谷主,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师叔还没到,这出戏暂时只能继续往下演。 秦惊羽皱起眉头,捏着手心被林非晚塞过来丸药,心头一阵无语。 一眼便能看出的杀阵、迷阵、蒙汗药,看来之前真是他高估了云谷。 谷主亲自给两人盛汤夹菜,态度那叫一个热情周到,看到两人都喝了汤,吃了菜,他才坐下去了。 用完晚食,谷主掐着时间帮林非晚压制黄金虫。 林非晚坐在椅子上,扶着脑袋,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谷主念念有词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像是在念经一样,除了骚扰耳朵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黄金虫在她体内懒洋洋的,半点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她正想着该怎么装一装时,宛如和尚念经似的声音消失了。 谷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丝淡淡的激动,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林非晚和秦惊羽还是听出来了。 “贵人,黄金虫今夜不会再打扰你安眠了。” “可是......” 林非晚还想说些什么,谷主抬起手,一脸慈祥地打断道:“小老儿知道你的困惑,黄金虫进入了休眠期,所以才没有折腾你。” 林非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们踏实睡上一觉吧,明日一早,小老儿便亲自为贵人取蛊。” 谷主笑呵呵的摸上自己的胡子,浑浊的眼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 ...... 待林非晚和秦惊羽等人走进房间后,谷主一步步走上后面那栋竹楼。 那里,是云谷大祭司的住处。 “吱呀”一声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连一丝月光都照不进来。 “黄金虫在她体内没动静了,按照羊皮卷上所说,黄金虫应当是吃饱喝足进入了最后的蛰伏期,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便是黄金虫破体而出之日。” 谷主的声音低沉喑哑,浑浊的眸子里盛满了野心,在漆黑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短暂的沉寂后,黑暗中传出大祭司的声音,“根据卦象显示,黄金虫近日有成功认主的迹象。” 听到这话,谷主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随即又缓缓压抑下去。 “根据云谷的规矩,黄金虫只认谷主为主,你没什么要说的吧?” 谷主紧紧盯着黑暗中某个方向,即使看不到人,他也知道,大祭司此刻正在那里。 良久,大祭司冷淡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你放心,我不跟你争。” 听到这句话,谷主眼神才稍稍放松了些,但眼底深处还是带了一丝防备。 “你放心,若黄金虫认我为主,我必定钻研出培育黄金虫的窍门,争取在我卸任之前,培育出新的黄金虫。” 外面的风吹得更厉害了,黑暗中隐约传来一声嗤笑,夹杂在风声里,让人听不真切。 ...... 黑暗中,雪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林非晚,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小模样比抓到黄金虫时还要激动。 林非晚轻轻捏着它的耳朵,小声安抚道:“再等等,等师叔来了,让你吃到饱。” 都说宠物随主人,这一点在她和雪团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和她一样,雪团对吃情有独钟。 毒性越大,雪团越激动,可可爱爱的,她的心都要化了。 雪团闻言乖乖团成一团,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林非晚昏昏欲睡,雪团突然站了起来,全身毛发微微炸开,一脸防备地盯着门外。 林非晚面色微变,轻手轻脚下了床,趴在地上认真听起来。 竹子打造的竹楼,传声效果格外好,外面有什么动静,趴在地板上听的一清二楚。 不像是有人在走动,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林非晚蹙了蹙眉,该不会是谁的蛊虫偷偷摸摸溜出来了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到门口便消失了,林非晚等了许久,也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慢慢坐回到床上。 与此同时,住在另一间房里的秦惊羽和荆楚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异样,为了防止云谷中人起疑心,两人并没有出去,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 如果此时有人出来看一眼,便会发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不是旁的,正是青鸾的宝贝紫蝎。 小东西摸清楚了林非晚所在的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原路返回。 为了防止林非晚这出现什么意外,云谷今夜轮值的人并不少,但不论是陆地上的还是塔楼上的,没有一个人发现云谷中进了一只紫蝎。 小东西大摇大摆爬回到山上参天的老树上,在天色将明时,爬到一只白皙的手掌中,在上面转起了圈圈。 第101章 圣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沉睡了一夜的云谷逐渐苏醒。 塔楼之上,轮值的年轻人用力晃动铜铃,清脆的铃声乘着风传遍了整个云谷。 昏暗的房间内,林非晚缓缓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底看不到半点迷蒙,压根不像才醒来的模样。 侧过头,她看了眼枕边睡得正香的雪团,掀开被子,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外衣,连毛靴子都好好穿在脚上。 房中间的炭盆隐隐有熄灭的迹象,空气湿冷湿冷的,哈一口气,眼前白雾升腾。 她随手把雪团捞在怀里,正准备去隔壁看看,打开房门便看到云谷谷主站在门前。 还是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但他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残忍,和昨夜那个和善慈祥的老者简直判若两人。 一身蓝色带花草鱼鸟刺绣的大氅包裹着他年迈的身体,胸前悬挂着一面刻着不知名图样的银牌,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威严。 林非晚眉梢轻扬,“谷主,早上好呀。” 谷主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眯,随即扬起笑容,“早上好,贵人昨夜睡得可好?” “托谷主的福,睡的很好,不过......”林非晚迟疑了下,默默运气让脸色看上去再难看些,“刚刚黄金虫好像又在闹了。” 闻言,谷主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精光,“这都是正常的,今日小老儿便替贵人把黄金虫取出来。” “那可真是太感谢谷主了。” 林非晚一脸感激地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到隔壁房间不知何时竟上了锁。 她的心沉了沉,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一直到太阳爬上山头,秦惊羽也没有露面。 林非晚佯装不经意地问:“谷主,隔壁怎么上锁了?我未婚夫呢?” “他没告诉你吗?”谷主一脸惊讶,“今日是我们谷中年轻人进山打猎的日子,你那未婚夫或许是觉得有趣,便跟着去了,说要给你捉几只兔子玩。” 谷主说的煞有介事,若不是林非晚了解秦惊羽,还真要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谷主把我未婚夫藏起来了呢。”林非晚开玩笑似的笑了笑,一颗心再次向下沉了沉。 昨夜她给秦惊羽的那枚能解百毒的丸药是百解丹的升级版,是她最近研究出来,且和师叔一同用蛊虫试验过的,不仅能解草木之毒,亦能解蛊虫之毒。 如今,秦惊羽不见踪影,很大可能是出事了。 想到这,她心中杀念顿起。 谷主忽然感觉后脖颈一凉,胸口处,本命蛊虫疯狂躁动,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四下看了看,云谷内一派祥和,和平时一模一样,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今日是黄金虫认主的日子,黄金虫一出,百蛊降服,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连他也不敢保证谷内绝对没有旁人觊觎黄金虫。 不说别人,大祭司那个老东西为了祭司之位连一同长大的师姐都敢害,黄金虫,可比祭司的位置诱人多了。 他猜遍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近在咫尺的林非晚。 或许,在他心里,林非晚只是为黄金虫提供营养的肉身鼎炉,连个人都算不上。 “贵人若准备好了,就请随小老儿到云谷圣地取蛊吧。” 林非晚微微一笑,跟在谷主身后向楼下走去,空地上的火堆还冒着红光,白烟如练,风一吹便散了。 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一眼望去,安静祥和。 目光回到那处火堆,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片刻后,走在前面的谷主停了下来。 林非晚跟着停了下来,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环境。 这是一处山洞。 一处带温泉的山洞。 洞内温度比外面高出一大截,在洞里站着,仿佛回到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 林非晚活动了一下身体,把雪团放在地上,她曾听师叔说过,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培育蛊虫。 在这里生活的毒物,会因为温度乱了天性,不再冬眠,时时刻刻保持活跃。 雪团小鼻子动了动,黑豆似的小眼睛里冒着精光,哇,好吃的,好多好吃的,好想吃好吃的...... “谷主,这里便是云谷圣地吗?取蛊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林非晚转了转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眼睛一刻都没有从云谷谷主身上离开过。 云谷谷主点点头,“这里很安全,取蛊过程中或许会有危险,人多只会添乱而已。” “这样呀,我明白了。” 林非晚笑了,“谷主,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谷主看着山洞外面已经爬到头顶的太阳,内心深处隐隐闪过一丝恐慌,强装镇定道: “再等等,取蛊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那还挺麻烦的。” 林非晚四下看了看,走到一处藤椅边坐了下来,雪团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擦一擦快要流下来的口水。 谷主皱了皱眉头,隐隐感觉林非晚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贵人,你......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不应该呀,都这个时候了,黄金虫也该出来了。 还有,这女人怎么回事?脸色看着怎么好像比之前好些了? 林非晚摸摸自己的肚子,眨眨眼,“不舒服?好像没有,云谷圣地真是神了,我这才进来没一会儿,黄金虫便不闹腾了。” 谷主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不闹腾,这怎么可以! 他把人带进来是不想在黄金虫认主时出差错,可不是为了让黄金虫安静下来的。 他正恼怒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黄金虫入体已有四十九日,怎么可能会因为温度变化而变乖,除非...... 他想到什么,本就沟壑纵横的老脸一时间阴沉无比,看上去更难看了。 “贵人,你误食黄金虫至今有几日了?” “唔......”林非晚掐指一算,“满打满算,今日是第四十九日。” 谷主闻言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日子没错,黄金虫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羊皮卷上所言并不准确? 不是第四十九日日出时,或许是日落时? 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没有怀疑林非晚已经令黄金虫认主。 第102章 摊牌 眼看日头渐高,谷主终于按捺不住,从怀里掏出一只银铃晃动起来。 银铃小巧,声音空灵,配上独有的韵律,是云谷谷主和大祭司之间从不外传的联络信号。 眼下让黄金虫破体而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破体而出之后,黄金虫认谁为主,到时候再来争个高下也不迟。 空灵的声音传出去许久,圣地外依然寂静如初,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谷主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忍不住朝圣地入口处走了走,大祭司怎的还没到? 林非晚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晃着脚,心中嗤笑一声,云谷谷主不过如此,迟钝的样子和纪良喂的猪有的一比了。 既然秦惊羽是安全的,那她这里也不需要再拖延时间了。 举起脖子上的蛊哨亲了一口,林非晚坐了起来,雪团见状迅速跳至她身上,她随手搂住,动作熟练地仿佛发生过千百次。 “谷主,黄金虫还取吗?我都饿了。” 谷主本就心绪烦乱,闻听此言直接暴走,“饿饿饿,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没看到我正烦着呢吗?” 林非晚挑了下眉,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是不是饿死鬼投胎不好说,但我知道,你马上要变成鬼了。” 谷主沉下脸,唤出本命蛊虫朝林非晚攻去,“不知死活,本来还想留你到黄金虫破体之时,现在看来不必了。” 谷主的本命蛊虫是一只大蜈蚣,一只全身黑到发光的大蜈蚣,行动迅速,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林非晚面前。 林非晚饶有兴趣地蹲下来,按住怀中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雪团,尝试与黄金虫沟通。 经过这几日的磨合,黄金虫给出回应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心念闪过的同一时间,黄金虫便有所动作了。 一股寻常人感受不到,但蛊虫非常敏感的威严感自林非晚身上蔓延开来。 霎时间,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大蜈蚣,这一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林非晚心中直呼太神奇,难怪云谷不惜得罪朝廷也要让她以身为饲供养黄金虫,原来黄金虫出,万蛊降服的传说竟是真的。 黄金虫这么厉害,也不枉她那几日受那么大的罪。 想到这,林非晚松开了按住雪团的手,轻轻在它屁股上拍了拍,“去吧。” 雪团迅速朝地上趴着的大蜈蚣奔去,雪白的身躯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抓住蜈蚣便大快朵颐起来。 云谷谷主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吐出一口老血。 就在刚刚,本命蛊虫和他的联系,彻底断了。 “你......” 谷主捂着胸口,一脸震惊地看着林非晚,“你那是什么怪物?怎么能吃掉我的蛊虫?” 林非晚淡淡一笑,“我这个是雪貂呀,要说为什么能吃蛊虫,可能和它的天性有关吧,它嗜毒,毒性越大越美味。” 谷主难以置信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雪貂?嗜毒的雪貂?” 林非晚不疾不徐地向前一步,“谷主,你接到朝廷送来的信件时,都不知道查一查,究竟是哪个倒霉蛋误食了黄金虫吗?” 谷主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布满褶皱的手掌却悄悄摸向脖颈。 林非晚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有理会,早在途经昨夜点起的那处火堆时,她便把毒药悄悄扔了进去。 外面的风是从圣地向云谷聚落的方向吹的,经高温烘烤后的毒药,毒性会混在白烟里,随风散入千家万户。 “小女子不才,忝为毒王关门弟子,江湖人送外号小毒王,在我面前玩毒,你还差点意思。” “黄金虫是云谷叛徒苗媚儿带出去,阴差阳错下被我吞下去,一开始,我的确只想取出黄金虫,报酬随便你们提,但是......” 林非晚走到谷主面前蹲下身来,桃花眼中覆盖着厚厚一层寒冰,“当我查到黄金虫的来历和传说时,我便猜到,你们不会替我取出黄金虫。” 谷主怔怔看着她,原来,她竟然早就知道...... 林非晚冷冷一笑,“我平生最讨厌受制于人,蛊也一样,你想把我当成供养黄金虫的肉鼎,我偏不如你的愿,提前在我身体里驯服了黄金虫。” 听到这话,谷主瞳孔骤缩,在体内驯服黄金虫,羊皮卷上从未提过!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在体内驯服黄金虫的吧?” 林非晚站了起来,瞥了眼吃完大蜈蚣,正在圣地里四处搜寻蛊毒填肚子的雪团,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蛊、毒二字历来不是泾渭分明的,蛊能生毒,毒亦能克蛊,说来也是缘分,我从六岁开始接触各种有毒之物,身体早已对多种毒免疫。” “我不怕毒,但黄金虫怕毒,所以我便一点点斟酌着毒药的剂量,驯服了黄金虫。” 听完林非晚驯服黄金虫的过程,谷主浑浊的眼球里划过一抹恐惧,以毒驯蛊并非没有先例,但过程太痛苦了。 蛊虫碰到毒药会挣扎,会反击,每一次动作带来的痛苦堪比噬心之痛,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她,真的是人吗? 这一刻,谷主说不清心中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 他盯着身前垂落的蛊哨,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大祭司身上。 云谷之中,唯有代代相传的大祭司能接触到一些连他都接触不到的机密,这里面便包括了蛊虫易主的操作。 黄金虫,只能属于云谷! 见他不说话,林非晚轻笑了一声,“别等了,你的大祭司不会过来了,难道你没有发觉,今日云谷连声鸟鸣都听不到了吗?” 谷主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眼里满是阴鸷与怨毒,“你做了什么?” “下毒啊。”林非晚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特别不值一提的小事。 “云谷入口处的杀阵和迷阵都是为我们准备的吧,可惜,布阵手法太幼稚,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 谷主的呼吸蓦的乱了,狠狠瞪着林非晚,“你别忘了,你那未婚夫还在我们手里呢,死之前能拉上瑞亲王垫背,我也不算吃亏。” 第103章 不老 听到谷主威胁的话语,林非晚悠哉悠哉拎起脖子上挂的蛊哨。 “你应该认得我手里的东西吧?毕竟,你也有。” 小小的蛊哨看上去精致极了,一下子便吸引了谷主的注意。 他眯起眼睛端详着蛊哨,须臾,瞳孔一缩,低下头看向他身前垂下来的东西,两者之间,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不可能!蛊哨的制作方法只有我们云谷的人知道,你那只不可能是真的......” 谷主连连摇头,怎么都不愿相信眼睛所看到的,阴沉的老脸看着有几分惨白。 “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这东西我家王爷那里也有一只,它告诉我,我家王爷如今安全的很。” 林非晚把蛊哨放回衣裳里,“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顿了顿,她噗嗤一声笑了,“算了,反正整个云谷都要为你的贪婪陪葬,有什么话,你们在下面见面再说吧。” 闻言,谷主彻底慌了,“你不能这么做......我们云谷还有人在外面......” 话音未落,圣地深处忽然传来一道嗤笑的声音,“老东西,这时候还想骗人呢?” “谁?”谷主警惕地看向圣地深处,心里乱糟糟的,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林非晚骤然明亮的小脸。 林非晚欣喜地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了几步,石壁上忽然裂开一条缝,接着,一道石门从里面向外推开。 下一刻,青鸾、秦惊羽和荆楚鱼贯而出,清冷的圣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秦惊羽张开双臂,将林非晚搂进怀里,空荡荡的怀抱被填满的那一刻,他失落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吓到了吧?” 林非晚抬起胳膊抱了回去,闭上眼睛,小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还好你没事。” 看到隔壁上锁的时候,她的心的确慌了,云谷虽说手段浅显了些,但毕竟是常年养蛊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 还好有蛊哨在,不然她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难得看到林非晚如此小女人的一面,秦惊羽惊喜之余,默默收紧了搂着她的胳膊。 青鸾淡淡瞥了两人一眼,一步步走到谷主面前,每一步都带着复仇的戾气,“老东西,还认得我吗?” 谷主慢慢撑着墙站了起来,“你是谁?我们之间好像没有恩怨吧?” “哈哈哈哈......”青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咱们之间的恩怨大了去了。” 谷主皱着眉头,防备的看着青鸾,一时没有说话。 青鸾眼神一凝,指如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的脖子,“老东西,三十年前你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谷主用力抓住她的手,妄图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但怎么都不成功。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的脸就变得煞白煞白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三十年前,你、赵武和凤轻做下的孽,每每午夜梦回,当真问心无愧吗?” 谷主脸色隐隐发紫,眼白都翻出来了。 荆楚扶了扶额头,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前辈,你这么掐着他,他说不出话来的。” “......” 青鸾回头睨了荆楚一眼,荆楚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向后退了几步。 青鸾松开手,任由谷主狼狈跌倒在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呼吸的模样,心中只觉一阵快慰。 谷主好不容易喘上气来,对上青鸾充满杀意的目光,忍不住向后退去,却忘了身后是石壁,已经退无可退。 “你......你和青鸾什么关系?” 青鸾闻言笑出了声,“忘了自我介绍了,小女子名叫青鸾,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五十。” “什么?” “什么?!” 谷主的惊呼声刚一出来,便被一道更惊讶的声音压了下去。 荆楚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辈,您今年贵庚?” 青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给我面朝石壁站着去。” 没看出她在报仇吗?真会扫兴。 荆楚摸了摸鼻子,默默向后退去,面朝石壁,耳朵却支棱了起来。 他猜过青鸾前辈的年纪,想过她今年可能三十,甚至可能快要四十,唯独不敢想她今年五十。 谁家年过半百的人长得还跟小姑娘似的那么水灵? 若不是她说话时那副老练的口吻,以及身上那股魅惑的气质不像少女,说她二十出头都有人信。 若是让京城中的贵妇人知道她有这种保养的绝技,还不得疯了? 看到荆楚被罚面壁思过,林非晚和秦惊羽一时忍俊不禁。 秦惊羽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拉着人走到藤椅边坐下来,再从怀里掏出之前在外面买的小麻花,放在藤椅旁边的石桌上。 “你知道青鸾前辈和云谷的恩怨吗?” 掏出手帕,秦惊羽一根根仔细擦着她的手指,虔诚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什么宝物。 林非晚沉吟一声,“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师父说过,师叔和云谷之间,不死不休。” 这些年来,她和师叔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除了拜师那次,后面基本每隔两年才会见到师叔一次,每次短则一旬,长则月半。 而且,她第一次见到师叔时,她便是这副模样,十二年过去,从未变过。 师父说是因为蛊虫的缘故,她曾经很羡慕师叔不会变老,直到她有一次夜里听到师叔痛苦挣扎的声音,心里便只余下心疼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世间万物都有自然的规律,违背自然规律,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巨大的。 秦惊羽仔细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尝一根小麻花吧,师叔这边一时半会估计完不了。” 林非晚点点头,在油纸包里挑了一根裹满红糖的小麻花,送进嘴里。 小麻花嘎嘣脆,那声音像极了手指断裂声音,也像手腕断裂的声音,更像腿骨裂开的声音。 林非晚嚼呀嚼,吃到不太甜的,随手往秦惊羽嘴边一送。 嚼麻花的声音顿时盖过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待到最后一根小麻花进了林非晚的肚子,云谷谷主已经软成一坨烂泥了,身下还有一滩可疑液体。 第104章 恩怨 “老东西,你和凤轻狼狈为奸时,可曾算到三十年后会栽在我手里?” 青鸾踩着云谷谷主的脸碾了碾,郁积在心头三十年的怨气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有活动的迹象。 她和凤轻本是同门师姐妹,三十年前,大祭司感知到大限已近,欲从她和凤轻之中选出下一任大祭司。 她在占卜和养蛊方面都比凤轻强,不论在师父心里还是云谷百姓心中,她都是下一任大祭司的不二人选。 凤轻心有不甘,在宣布新任大祭司前夜买通谷主,假借庆祝之名大摆宴席,灌她喝酒,在她喝醉之后又安排赵武强占了她的身子。 云谷大祭司必须是处子之身,她破了身,终与大祭司之位失之交臂。 本该沉塘的她在师父求情下保住了性命,和赵武结为夫妻。 婚后不久,她便设计从赵武口中得知了失身的真相。 然而,还不等她展开报复,谷主和凤轻再次沆瀣一气,刻意在云谷布置了一些象征着灾难的“天垂象”,并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形单力薄的她被五花大绑,万蛊啃噬,在所有云谷百姓的欢呼声中,从圣山山顶坠下悬崖。 老天垂怜,她没有死,在谷底躺了一天一夜后,被早已进入圣地等待死亡的师父救了下来,换了脸,逐出了云谷。 云谷通往外界的密道,她便是在那时知道的。 云谷谷主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嘴里呜呜咽咽的,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青鸾没有捡骂的爱好,不在乎他究竟说什么,只要他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放心,凤轻比你早些落在我手里,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说完,她解下腰间拇指粗细的麻绳,在谷主上半身缠了两圈,然后打了个圈,像狗链子似的拴在谷主脖子上。 拴好后,她试着拽了拽,“手感不错。” 谷主羞愤欲死,别说咬舌自尽了,连拖拽都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条臭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林非晚的小麻花恰好在此时吃完了,她舔了舔手指头,站了起来。 “师叔,你不会是想把这老东西当狗养吧?屁用没有的家伙,白费粮食。” 青鸾哼哼一笑,“这老东西还不配和狗相提并论,我只是想让他和凤轻承受一遍我所经历的痛苦而已。” 万蛊啃噬的痛苦,足足折磨了她三十年,三十年来,每逢月圆之夜,她都痛不欲生。 如今,好不容易被她逮到报仇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两人死去。 林非晚勾唇一笑,眸中冰冷一片,“这主意不错。” 正好她也能看看,师叔曾经究竟遭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 圣山山顶。 荆楚气喘吁吁地把谷主和大祭司扔在雪地里,然后瞪了眼早已登顶的秦惊羽三人,目光幽怨。 “你们怎么好意思把两个人都扔给我的?” 两个老东西还都挺沉,看来这些年没少吃好东西呀。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帮忙?” 荆楚:“......” 虽然但是,也不能都扔给他吧? 青鸾闭上眼睛,感受着圣山山顶冷冽的空气,太阳当空,冰雪融化,山顶的风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下割在人脸上。 林非晚拽了拽头顶毛茸茸的鹿皮帽子,把耳朵藏藏好,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师叔坚持把人拽到山顶,应该不是为了冻肉干这么简单,难道...... 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好似明白了什么。 转过身,她正想说些什么,猛然注意到师叔的身体竟然在发抖。 她眨了眨眼,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师叔略显单薄的后背。 “师叔,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秦惊羽皱了皱眉,默默走开一段距离,替二人挡住来自高空的冷风。 在林非晚的安慰下,青鸾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不堪回首的过往,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像融化的冰块似的,变成水流走了。 “阿晚,我想借你的黄金虫一用。” 青鸾轻轻蹭了蹭林非晚的耳朵,“三十年前,云谷里的人相信了凤轻的鬼话,让蛊虫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想让他们也尝尝被万蛊啃噬的滋味。” “没问题。”林非晚蹭了回去。 她的毒能使人陷入昏迷,对蛊虫来说效用却不大,因此想要单独把云谷的蛊虫召集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万蛊进山,生灵退散。 风吹的更猛烈了,谷主和凤轻几次险些昏死过去,肿胀的皮肉一点点上冻,褪去了狰狞的模样。 林非晚面不改色扎下第七根金针,保住两人最后一口气,口中撒娇似的抱怨道: “师叔,你该早点让黄金虫命令万蛊上山的,给这两个人保命,人家的金针都脏了。” “我知道云谷的宝贝藏在哪儿,等解决完这件事,我带你去找。” 林非晚闻言挑了挑眉,“这个可以有。” 青鸾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经意间对上凤轻不甘怨恨的眸子,抬脚走了过去。 “你费尽心思当上大祭司又怎样?技不如人,强行占卜只会损耗你的阳寿,即便我没有来复仇,你又能活几日?” 凤轻早已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 林非晚犹觉刺激不够,眼睛转了转,走到青鸾身后,下巴搭上她的肩膀。 “怪不得云谷没有算到这次灾祸,原来是大祭司能力不行呀,看她这副模样,应该不敢再占卜了吧?” 凤轻眼珠子动了动,艰难地瞪向林非晚,胸口剧烈起伏着。 贱人,贱人,都是因为她! “生气呀?是不是想杀了我?”林非晚啧啧摇头,“如果眼神能杀人,你还有可能杀了我,可惜呀,你那眼神对我来说不疼不痒的。” “你看看我师叔,再看看你,一个五十岁像二十岁,一个四十八岁像九十八岁,啧啧,这就是差距呀。” 在林非晚的挑衅下,凤轻气到吐血,浑身抽搐。 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快准狠的扎下一根金针,嘴里念叨着:“这么大气性干啥,蛊虫马上到了,可不能让你死了......” 第105章 了结 青鸾知道林非晚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暖暖的。 山风吹过,送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千万只蚱蜢在草地上爬行,绵延不绝。 “来了。” 青鸾眼神一凝,看向山下上来的路。 须臾,成百上千只蛊虫出现在几人面前,密密麻麻的,看的人头皮发麻。 荆楚摸了摸胳膊,看着蛊虫队伍里的蜈蚣、蝎子、蜘蛛、蛤蟆、毒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平日里看这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怎么一多起来,看着就那么不得劲呢?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非晚盯着面前还在不断增长的蛊虫大军,默默在心中对黄金虫下了命令。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蛊虫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谷主和大祭司奔去,食其肉,饮其血。 二人很快淹没在数不清的蛊虫大军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二人说不出话来的嘴巴里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声音,听着痛苦极了。 青鸾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心头郁积的怨气一点点散去。 片刻后,她拉了拉林非晚的胳膊,“留他们一口气。”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还留?” 青鸾抿了抿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被他们丢下圣山的。” 林非晚恍然大悟,“明白了。” 黄金虫的威慑力很强,成百上千只蛊虫很快从谷主和大祭司身上爬了下来,像待检阅的士兵一样退至一旁。 原地的谷主和大祭司,身上的衣裳变得破破烂烂的,上面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破破烂烂的衣裳下面,看不到一块好肉,坑坑洼洼,血肉模糊,有些肉少的位置深可见骨。 一如三十年前青鸾的模样。 青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今日之后,我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完,她抬脚把人踹下山崖,这一刻,她心中的恨意彻底烟消云散了。 青鸾转过身,对着林非晚伸出手,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走吧,我带你去找宝贝。” 林非晚一把抓住她的手,“靠着这么大一座山,云谷的宝贝得可多了吧?” “反正三十年前我看到的时候不少。” “那可太好了,对了,这些蛊虫怎么办?” “先带下去吧,回头找个罐子给雪团装上。” 师叔侄两人边说边往山下走,完全忘了一旁还有两个人。 荆楚悄悄瞥了眼自家主子黑成锅底的脸,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 三十年过去,云谷的宝贝少了大半,只剩些草药之类的。 林非晚有些失望,但还是把里面值钱的草药全部打包,好歹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师叔,云谷其他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永远都忘不了,初来云谷那日,这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鲜美的肉。 那种眼神,她跟师父游历时曾在一个部落里见到过,那个部落的人有一种癖好。 一种吃人的癖好。 他们相信,吃下同类后,会吸收同类身上的优点,像是胆气、力气、智谋。 林非晚不清楚云谷的人是否有这种癖好,但他们当时的眼神,真的太像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盼着她早点死去。 青鸾眼睛闪了闪,“这里留不得了,你和师侄入谷之事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谷主和大祭司都死了,他们一定会给那两个老东西报仇的。” 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没人比她更清楚云谷的可怕之处。 这里的孩子自记事起便被教育,大祭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伤害了云谷的大祭司,将受到云谷不死不休的追杀。 “你们再去谷主家里看看吧,那里应该有好东西,余下的都交给我吧。” 谷主和大祭司都是她杀的,也该由她来做个了结。 林非晚和秦惊羽互相看了看,把药材丢到荆楚怀里,一同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林非晚和秦惊羽在云谷入口处等着青鸾,云谷两旁的迷阵和杀阵全部都被人拆了阵眼。 青鸾提着一个大包袱从谷中款款走来,走近后直接把包袱扔向荆楚,“我在谷里找到的。” 荆楚连忙伸手抱住,“哎哟,还怪沉的。” 青鸾扭头看向林非晚和秦惊羽,神情严肃:“刚刚清点人数时,我发现云谷这一辈的小孩子少了很多,后来我在凤轻那老贱人的住处找到了一本邪书。”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看上去陈旧不堪的书籍,“这里面记录了一个用童男童女重返年轻的秘术......” 云谷里这一辈的小孩子少,或许不是少,而是都被凤轻害了。 林非晚接过书简单翻了翻,愕然发现上面不仅有利用换血大法重返年轻的邪术,还有食用少女补身体的方法,其内容惊世骇俗,闻所未闻。 “这......” 她脑中再次闪过那日傍晚看到的眼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师叔,云谷的人该不会真吃人吧?” 青鸾沉默了,吃没吃过,恐怕只有云谷的人才知道。 秦惊羽有些反胃,吃人...... “师叔,云谷里的人,你怎么解决的?” 听出他想转移话题,青鸾呼出一口气,“那些蛊虫,我用了点药,弑主了,不能给雪团吃了。” 秦惊羽微微一怔,望了眼风平浪静的云谷,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你再给这里布一个迷阵吧,防止外面的人进去。” 青鸾知道秦惊羽布阵本领得了师兄真传,比云谷布阵的水准高多了。 秦惊羽颔首,在入口处布置了一处较为复杂的迷阵,既能防止外面的人进去,又能阻碍里面的东西出来。 做完这些,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了云谷。 林非晚本来想去山上逛一圈的想法,也在搜罗到云谷众多宝贝后打消了。 回京的路总算没那么赶了,报平安的信送出去后,一行人走走停停,偶尔捉只山雀,掏个蛇窝给雪团打牙祭,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在他们走后第二日,云谷入口处便来了一个人。 来人并没有发觉入口处那个和往日不同的阵法,一头钻了进去,一刻钟后,他又水灵灵回到了原点。 第106章 归来 春雨如油,淅淅沥沥。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黄土地的泥腥气。 林非晚掀起车帘,长街之上鲜有行人,记忆中的喧闹声和吆喝声也消失了,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大哥的腿恢复的如何了,阴天下雨,是否还那么难捱?” 一阵清风吹过,细雨换了方向,密密麻麻朝林非晚面上扑去。 忽然,一只宽大的袖子从旁边伸了出来,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脑袋,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沉香气息。 “春雨凉,莫受了寒。” 秦惊羽小心放下车帘,“大哥身边有岳父照料,还有师叔帮忙,腿不会落下毛病的。” 林非晚向后靠在车厢上,“但愿如此。” 车厢里安静下来,车轱辘缓缓行驶在青石路面上,一如既往的平稳。 马上要分开,林非晚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朝夕相处两月有余,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当初为了能在冬日里赶路舒服些,秦惊羽命工部打造了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能同时放下两张矮榻和一张茶几的豪华马车。 不论是去时还是来时,他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不用她开口,便能察觉到她的需求。 每逢途经县城、州城,他必能找到当地最合她口味的美食,从不让她在吃上有不愉快的经历。 她从不带丫鬟出门,但这一路却没有一刻感觉到不方便,即使是需要如厕的时候。 他总能察觉到她需要什么。 和他同吃同住的这两个月,她体会到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父母和师父跟前,从不需要她操心任何事。 看着呆呆盯着自己出神的丫头,秦惊羽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手中动作不停,将烤热的橘子扒开,送到她面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 林非晚回过神来,接过送到面前的橘子,“马上要分开了,我还怪舍不得你的。” 秦惊羽微微一怔,嘴角的弧度深了些,“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成婚了?不会分开太久的。” 这次,换林非晚愣住了。 对哦,他们快要大婚了。 出嫁的女子是要住在夫家的。 看她傻傻的模样,脸上全然不见往日待人接物的睿智,秦惊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感受着她像锦缎似的乌发,他一颗心都要化了。 “爷,王妃,林府到了。” 这时,荆楚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林非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起身便要出去,虽说这次离家的时日和往常相比算短的了,但她这次归家时,心中欢喜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秦惊羽连忙拿过一旁的油纸伞,小心护她周全。 ...... 林府一早便接到白虎军传来的消息,林征等人掐着时间一直等在大门廊檐下,看到马车到了,黄琼连忙让下人把油纸伞撑了起来。 整整六把大大的油纸伞,两两相接,从马车到府门前,搭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林非晚走下马车,搭上黄琼伸过来的手,脸上笑开了花,“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去吧。” 黄琼紧紧握住林非晚的手,拉着她往里走,林清欢见状急忙走到另一边,霸占了她另一只胳膊。 “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林非晚伸出手刮了下林清欢的鼻子,母女三人高高兴兴进了大门,完全把秦惊羽给忘了。 林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爷,一路辛苦了,里面请里面请。” 秦惊羽微微颔首,荆楚及时接过他手里的油纸伞,护着他跟在林征身边走了进去。 ...... 四个炭盆熏了一上午的前厅暖暖的,密不透风的门帘把料峭春寒完全挡在外面。 来福呈上热茶,春阳端上早早备下,一直在灶上温着的茯苓糕和姜枣茶汤,让林非晚和秦惊羽祛祛体内的寒湿之气。 “你们这一走便是小三个月,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回到家咱好好补补。” 黄琼不在乎他们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只在乎两人的身体好不好,回家了,烦心事可不能跟着回来。 林非晚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娘,有惊羽在,我可没吃什么苦,你捏捏,我是不是比走的时候还胖了些?” 黄琼捏上女儿的脸,肉嘟嘟的,的确比走的时候要胖些,忍不住看了秦惊羽一眼,眼底满是喜爱。 之前她还担心瑞亲王养尊处优,不会关心人,现在看来,是她狭隘了。 “王爷受累了,安王余孽可都逮捕归案了?” 秦惊羽叹了口气,“是本王无能,让他们跑了。” 黄琼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林征,林征冲她摇了摇头,黄琼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 “圣上不会怪罪吧?” 近三个月的追捕都没能将安王余孽捉拿归案,放着那么一个有谋朝篡位心思的王爷在外面,皇帝能睡好觉吗? 秦惊羽淡淡一笑,“不会的。” 且不说安王已经死了,即便真逃出去了,他也有本事再抓回来。 听到这话,黄琼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 林非晚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大哥?他的腿还没有好吗?” “已经好了。”黄琼摩挲着林非晚的手背,“商州那边出了灾情,太医院派太医和医助前去援助,你大哥跟着去了。” 林思远已经当了三年的医助,想要提为太医,没有一点功绩傍身是不行的。 若这次灾情处理得当,太医院论功行赏,每个人都不会吃亏的。 林非晚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大哥的腿,春寒料峭,受过伤的地方若保养不当,骨头缝都疼呀。 “大哥出去多久了?受灾的地方距离外祖家远不远?我想过去看看。” “他出去已有一旬了,受灾的地方在乡下,距离你外祖家有些路程,你才回来,还是在家歇几日吧。” 黄琼舍不得让女儿跟着出去受罪,儿子要搏前程,她无话可说,但是女儿本可以安心在家的。 林非晚蹙了蹙眉,正要说些什么,秦惊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往常这时候不都开始春耕了吗?商州那边怎么这时候传出灾情了?” 第107章 质问 “商州今年开春后一直阴雨连绵,半月前河堤决口,淹了下游大半良田,百姓损失惨重。” 林征沉声说道,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煞是难受。 正如秦惊羽所说,春耕早已开始,种子已播进地里,深秋播种的小麦也挺过了寒冬,却都毁在了这场大水里。 更别说人员疏散不及时,房毁人伤比比皆是,商州的百姓今年难呐。 秦惊羽拧了拧眉,商州境内的河堤,他若没记错的话,不是去年才加固的吗? 想到这,他坐不住了,起身提出告辞,林非晚打着伞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 看着马车消失在雨雾中,林非晚抿了抿嘴,转身回去。 林清欢笑眯眯地凑上前来,“姐,你真的要去商州吗?” 林非晚点点头,“大哥在那,若灾情严重,他定是顾不上自己的,我想去看看。” 大历一向包容,选拔官员虽要求身体健全,面貌无损,但若有特殊才能者,亦能破格录用。 但这一条对太医并不适用,太医选拔比普通官员更为严格,除了身体要健全,选拔时身体还不能有疾。 林思璋的腿虽好了,但毕竟时日尚短,天气又不好,万一有什么意外,他心心念念的太医可做不成了。 林清欢挽上林非晚的胳膊,“姐,你带我一起去吧?商州有灾,我想去尽一份心力。” 林非晚睨了她一眼,“钱、粮食、药材,你选一样尽一份心意便好,人还是不要露面了。” “为什么?”林清欢瞪大了眼睛,“我也能去帮忙呀!” “你捐钱捐物也是帮忙,不一定非要露面,商州现在灾民定然少不了,你一个姑娘家过去,若有个什么闪失,你让娘怎么受得了?” 林非晚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灾难发生后,人性往往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跟师父在外面游历时,她看到太多人性的阴暗面了,不想去赌,也不敢去赌。 林清欢撅起嘴巴,“能有什么闪失?婉容姐来信说外祖家在商州城外设了粥棚,她们都在那帮忙,我也想去。” “傻丫头。” 林非晚点了下她的额头,宠溺道:“外祖家不缺人手,婉容她们只是露个面,图个好名声,好说亲事。” “咱们家又不在商州,你千里迢迢跑过去,若抢了婉容她们的风头,舅母该不高兴了。” 林清欢小口微张,满脸难以置信,“竟然是这样的吗?” 难怪每有灾害发生,京郊涌现难民时,京中贵女们都爱主持施粥事宜,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种弯弯绕。 林非晚点点头,“你若不信,便去问娘,我要先歇一歇,吃晚饭时再叫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闺房门口,林非晚推门进去,只留林清欢一人站在廊檐下。 片刻后,林清欢转身离去,雪团跑出来关上了房门。 ...... 皇宫。 秦惊羽进宫时,皇帝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们开会,他便先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母子二人正说体己话时,宫女进来通报,安太妃求见。 秦惊羽皱了皱眉,“母后,安太妃一直留在宫里吗?” 太后点点头,“自安王被人劫走后,她便回来了,安王府已经查封,那里住不得,皇帝便把人安排在后宫了。” 安太妃住在后宫很安分,每日里只烧香拜佛、抄写佛经,很少出来走动。 这次会出来,应该是因为...... 太后看向秦惊羽,“安王找到了吗?” 秦惊羽摇头,“还没有找到。” 话音落下,殿内传来一声惊呼,“太妃娘娘!” 秦惊羽和太后循声望去,一眼看到瘫软在地上的安太妃,以及周围混乱的宫女。 太后按了按太阳穴,“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很快,太医赶来,一针下去,安太妃便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子,耳边回响起进殿时秦惊羽所说的话,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听到秦惊羽回来的消息,她连衣裳都顾不得换便赶了过来,本以为会听到有关安王的消息,谁成想...... “太后,安太妃醒了。” 杨姑姑瞥了眼那串从安太妃脸上滑落至发间的泪珠,轻轻唤了声太后。 太后在床边坐了下来,拉起安太妃的手,“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昏倒了?” 安太妃拽出自己的手,喑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凉意,“何必明知故问?” 太后面色一僵,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冲,竟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 她脸上的关心褪去,眉眼间只剩冷漠,做错事的不是她,亦不是她的孩子,她凭什么要承受这莫名的怒火? “安太妃想必是累糊涂了,来人,送安太妃回宫休息。” 站起身,太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不再给安太妃开口的机会。 安太妃愣住了,在宫女们走上前来时,用力拍掉她们伸过来的手,只听啪的一声,宫女们跪了一地。 安太妃翻身下床,紧跟着太后从内殿走了出来,看到等候在外面的秦惊羽,立刻小步跑了起来。 “瑞亲王,为何只有你回来了?安王呢?你把安王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看安太妃要抓到秦惊羽,杨姑姑忽然从一旁跑了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腰。 秦惊羽皱眉,“闹什么?” 安太妃不得寸进,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秦惊羽,癫狂的模样像个疯婆子。 “你不是出去找安王了吗?没有找到人你凭什么回来?凭什么你能回来,本宫的儿子却不能?凭什么?!” 一声声的质问响彻整个寿康宫,宫女和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敢动,唯恐这场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 太后黑了脸,走到安太妃面前,抬手扇了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哀家的儿子?” 安太妃被打的脑袋向一旁歪去,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你打我?” “没错,哀家打的就是你。” 冷着脸的太后威严尊贵,和狼狈的安太妃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杨姑姑摆摆手,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如流水般退了出去。 第108章 后悔 宫女太监们散去后,寿康宫只剩太后、瑞亲王、安太妃和杨姑姑四人。 太后一步步走到安太妃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眸里的不甘和怨恨,冷冷一笑。 “哀家叫你一声姐姐是看在先帝的份上,你以为你算老几,也配在哀家面前拿乔?” “谁知道当初安王究竟是被人劫走的,还是早有筹谋?” “瑞亲王为寻那乱臣贼子,连过年都没能在哀家跟前尽孝,如今回来了,你不说关心两句,上来就是质问,不觉得过分吗?” 太后越说越生气,“早知如此,当初哀家就不该劝皇帝网开一面,直接推去午门,斩首示众,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听出太后声音里浓浓的悔意,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当初他和皇帝计划用安王引苗媚儿出来的事,并没有告诉太后,如今看到太后这么生气,他除了安慰,什么都不能说。 “母后,别生气了,安王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除非他能换一张脸,不然迟早会被抓住的。” 太后抬手搭上秦惊羽的胳膊,冷哼一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被太后刺激到了,安太妃冷静下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今日,她好像太冲动了...... “来人,送安太妃回宫。” 太后不想再看到安太妃,叫来宫女把人送走,然后让秦惊羽去找皇帝。 “我不想在这后宫在看到她。” 秦惊羽心领神会,好好安抚了一番太后的情绪,又叮嘱了杨姑姑一通,随后才赶往御书房。 ...... 林府。 林非晚在这次从云谷带回来的东西里挑了些贵重的药材和干净的皮毛,打包好三份。 一份给师父,一份给父母,另一份她打算带去商州,给外祖父。 东西收拾好后,雨势渐小,隐隐有要出太阳的趋势。 林非晚跟父母说了一声,让来宝准备马车,直接赶去了碧波楼别院。 彼时,赫连修和纪德裕正坐在堂屋门前下棋,看到林非晚大包小裹的赶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咱们的小毒王回来了。” 几人在外面经历的事,先一步回来的青鸾已经跟两人讲过了,总的来说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万事大吉。 “师父,纪叔,快来看看我从云谷带回来的宝贝。” 林非晚笑眯眯地走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端走了棋盘,腾出地方来放她带来的东西。 下棋中断,赫连修和纪德裕谁都不恼,乐呵呵站起身,好奇地扒拉着包袱里的东西。 “哟,这是熊皮吧?” “这首乌不错,这品相少说也有上千年了。” 林非晚把所有的药材都拿出来,“可惜这么好的何首乌只有一支,不过这些灵芝、三七和黄精品相也都很好。” 比脸盘还大的灵芝足足有两朵,三七和黄精也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品质,赫连修摸着自己的胡须,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正好家中有材料,今日便把这黄精炮制上,回头送些给林兄弟补补身子。” 赫连修损伤了根基以后,最重养生,服食九蒸九曝的黄精养生,是他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学来的。 目前他已坚持了数年,效果肉眼可见。 “师父炮制的黄精最好,这些都拜托师父了。”林非晚把黄精往赫连修面前推了推,“过几日我想去趟商州,看看我大哥。” 林思璋的腿,她若不能亲自把个脉看看,心里总归不踏实。 听她提起林思璋,赫连修摆摆手,纪德裕心领神会,把东西都收了起来,“你们师徒慢慢聊,我去准备晚饭。” “纪良在林府备着晚饭呢,纪叔若不嫌麻烦,一块过去呗,大家聚一聚,吃点好的。” 林非晚连忙提醒道,她答应娘要回去吃晚饭的,瑞亲王府送了不少食材过去,正好大家一起吃。 纪德裕挑了挑眉,“也行。” 纪德裕走后,赫连修站了起来,林非晚跟着站了起来。 “林思璋走之前来找过我,有你留下的黑玉断续膏,他的腿不说完全回到之前的状态,也八九不离十了。” “但骨折过的腿,再怎么养都不可能百分百回到从前,差的那十分之一二,若好好将养,还能安稳,不能好好将养,苦头还在后面呢。” 林非晚抿抿嘴,这个道理她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担心。 “商州有外祖父在,我大哥才想着趁此机会去搏一搏,而且他因为受伤休息的太久了,太医院里竞争激烈......” “你若打定主意了,那便去吧,这些皮子你带回去,给他做成皮裤,隔风保暖。” 赫连修瞥了眼桌面,上面空荡荡的,连根毛都没有,他不由得愣了愣。 这个纪老头...... 林非晚摇摇头,“家里还有料子,那是我孝敬师父的,您还是收下吧。” 师徒二人又说了会话,眼看天色渐晚,便准备往林府去。 “对了,怎么没看到师叔?” 林非晚很是疑惑,接近京城时,青鸾便带着那个换了脸的苗媚儿先行离开了,按说早该回到碧波楼了。 赫连修笑了笑,“她去碧波楼找魅娘了,不用管她,咱们先过去吧。” 压在心头三十年的恩怨终于了结,青鸾这时候放纵些也没什么,只要自己开心便好。 而且,她也不是孩子了,什么都过问只会让她不舒服,这样便好。 林非晚闻言没再多问,和师父一起坐上马车,天已然放晴,西边红霞满天,煞是壮观。 林府内一片欢声笑语,吃年夜饭时才会用到的大圆桌被抬了出来,桌上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羊肉香气。 加了陈皮和山楂的羊肉没有半点腥臊气,软烂可口,再喝上一口汤,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想到那个味道,林非晚舔了舔嘴唇,扫了眼桌上的碗筷,正想说话,身后传来来宝的声音。 “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瑞亲王到了。” “快请进来。” 林征微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瑞亲王要留在宫中陪太后用膳呢。 林非晚却清楚,他应该是担心她着急,所以才这么快赶了回来。 第109章 采购 吃过晚食,赫连修和纪德裕便结伴离开了林府,只有秦惊羽留了下来。 拂晓端上刮油解腻的普洱茶,喝着茶,秦惊羽缓缓道出今夜跑来这里蹭饭的原因。 “圣上想让我去商州走一趟,查查洛河决堤的真相。” 洛河在商州境内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周围农田灌溉都指着这条河,去年加固河堤,朝廷拨了不少银子,结果只撑了不到一年便决堤了,中间必有猫腻。 皇帝让他带兵前去,且赐他先斩后奏的特权,可见气得不轻。 林非晚沉吟一声,“你什么时候出发?我想和你一起走。” “明日点兵,准备物资,后日卯时正刻出发。” “可以,明日我也准备些东西带去。”林非晚呼出一口气。 有时间准备东西更好,除了粮食外,草药也得多准备一些。 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但这“大疫”若及早处理,也是可以避免的,她此次前去,除了照顾林思璋,还有一点便是把这疫病掐死在摇篮里。 这样大的功绩,应该足够林思璋提为太医了吧? 秦惊羽勾了勾唇角,“对了,安太妃明日便要去香山寺祈福了,归期不定。” 安王已死,好好留着安太妃,天下读书人只会说皇帝宽厚,只要安王一日不归案,安太妃便要在香山寺留一日。 到最后,安太妃究竟是想让安王回来,还是让安王在外面改头换面度过一生,就要看她的心了。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安王已死,安太妃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香山寺喽。 ...... 去商州的日子定下后,黄琼、林非晚和林清欢便忙了起来。 林非晚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交给黄琼和林清欢,让他们去买粮食和草药。 林府有自己经常合作的药铺,但这次买的多,找了几家药铺才凑齐了整整十车的草药。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林非晚还到京中各大布庄走了一遭,准备买些防风保暖的衣物,再添置些被褥。 看天气,今年倒春寒还要冷上一段时间,保暖做不好,更容易生病了。 她买的东西多,老板答应给送到府上,正付钱时,从外面走来几名女子,个个衣着华丽,金钗步摇在发间轻晃。 “老板,听说你们这新上了一种能将雨丝留在布料上的锦缎,可还有货?” 熟悉的声音一出来,林非晚挑了下眉,真巧呐。 她把钱点好交给老板,没打算和故人叙旧,“这些布料、衣裳和被褥,今儿个日落之前请务必送到长宁街林府。” “一定一定。”老板摸着光溜溜的金元宝,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说完,布庄老板忙又招呼新进来的客人,“真是不好意思,雨丝锦都被这位小姐买光了,两位要不要看看别的?” “买光了?让我看看谁这么大......林......皇婶?” “乖。” 林非晚笑眯眯的,“明日我要和你十三叔去商州,听老板说雨丝锦挺新鲜,便想买来送给家中姐妹,你若真喜欢,不如我送你一匹?” “不,不用了。”安乐气势瞬间矮了一头,“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就是图个新鲜,既然你都买了,那我再看看别的。” “行吧。” 林非晚耸了耸肩,“你们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皇婶慢走。”安乐连忙欠了欠身。 林非晚摆摆手,自始至终没有看旁边的萧欢颜等人一眼。 萧欢颜搅着手帕,看着林非晚离去的背影,目光幽幽。 “没想到瑞亲王妃长得这么美,难怪瑞亲王愿意为她亲自求来赐婚圣旨。” 刘梦兰忍不住赞了一声,没注意到身边有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孟盈盈撇撇嘴,“各花入各眼,我不觉得她有多美,京中比她美的人多的是,而且我记得,她还没有和瑞亲王完婚吧?” 安乐点点头,“皇叔和皇婶要到四月才大婚,钦天监选了个最好的日子。” “没有大婚就跟着男子四处抛头露面,全无羞耻之心,林院正家的家教不过如此,让这样的人做瑞亲王妃,简直丢瑞亲王的脸。” “盈盈,你怎么好像对林小姐很不满呀?” 刘梦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鄙夷。 “你该不会,心悦瑞亲王吧?” 孟莹莹脸色一变,语气吞吞吐吐,“我只是......瑞亲王英明神武,俊美无俦......我......大历应该没有女子不动心吧?” 刘梦兰嗤笑一声,“瑞亲王长得是不错,但那就是个冷面杀神,在他面前我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心动了。” 她只是家中庶女,不求嫁入高门,只求能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离。 孟莹莹没有说话,心中暗道刘梦兰没有眼光,世上能有几个男子能跟瑞亲王相比? “我记得林家二小姐今年要及笄了吧,林家大小姐比她大几岁?” “四岁。”萧欢颜淡淡道,“她今年十九岁了。” “十九岁都是老姑娘了,怎么才成婚?”孟盈盈惊呼一声,“她该不会身体有问题吧?” “住口!” 安乐黑着脸呵斥了一声,“林非晚是我皇婶,你们再口无遮拦,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孟盈盈脸色一变,阴沉着脸转过头,若不是看在淮南王妃时常与安乐走动的份上,她才懒得凑过来。 萧欢颜眼睛暗了暗,抬手搭上安乐的胳膊,“嫂子,你不要生气了,盈盈是无心的。” “算了,我不想逛了,你们自己玩吧。” 安乐甩开萧欢颜的手,自顾自走了出去。 刘梦兰用手帕蹭了蹭鼻子,“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顿时,布庄里只剩萧欢颜和孟盈盈两个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离开了布庄。 眼看没生意可做,老板也不恼,今天卖出去的比之前一个月卖出去都多,她还是去备货吧。 萧欢颜和孟盈盈离开布庄后并没有回家,二人找了家茶楼,要了间雅间,上去说悄悄话去了。 这一切,林非晚并不知情,此刻她正在摘星阁,和秦惊羽商议明日出发的事宜。 第110章 镖局 洛河决堤,皇帝盛怒,欲派瑞亲王领兵前往,调查真相。 截止到目前,摘星阁已经拦下五波携此消息前往商州的信使或信鸽,但并不确定是否全部拦了下来。 从这些消息便可看出,洛河决堤,一定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次前往商州,除了查出洛河决堤的真相,严厉惩办涉事官员,还要揪出京中一手遮天的佞臣。 林非晚看着摆在桌上的资料,沉吟许久,“距离事发已经有半月之久,这时候过去,恐怕证据都被他们消灭干净了。” “洛河决堤第二日,我便派阁中密探悄悄前往商州查探真相,但是......” 谢星辰苦笑一声,商州是孟家盘踞的地方,摘星阁虽安插了几个暗桩进去,但孟家自洛河决堤后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暗桩想找到证据全身而退,难呐! “不怕王妃笑话,我已经有整整五日没有收到过从商州传来的消息了。” 林非晚挑了挑眉,这还真是件麻烦事。 “惊羽,你是怎么想的?” “大历的情报组织,摘星阁称第二,也唯有碧波楼敢称第一,五日没有消息,说不定已经暴露或叛变,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世家大族的手段不容小觑,没暴露还好,一旦暴露,摘星阁的探子能不能撑过酷刑,还尚未可知。 他不能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一切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阿晚,我想见师叔一面。”秦惊羽严肃地看着林非晚。 林非晚心念一动,瞬间猜到他的打算,“师父如今就在碧波楼别院,我带你过去。” “还是我自己去吧。”秦惊羽按住林非晚的胳膊,“这次过去,我代表的不是我,而是朝廷。” 林非晚抿了抿嘴,“好吧,最迟明早,我等你消息。” ...... 未时正刻,黄护院清点好林非晚院子里的货物,粗略估计能装二十车。 “大小姐,这些东西是要明日和大军一起出发吗?” 林非晚摇摇头,“我打算用咱们黄家的飞鹰镖局来押送,一应费用麻烦黄护院让镖局给我开好清单。” 黄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距今也有一百来年的历史了,家中凭借走镖积累了不少财富和人脉。 当母亲跟父亲定居京城,外祖父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在京城开了家镖局,不为挣钱,只为了两边来往方便。 如今飞鹰镖局在京城的人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接单养活镖局,另一部分担当后勤,只在林家有需要的时候出动。 二十车物资不是小数,跟军队一起走目标太大,而且易让人误会是朝廷拨的物资。 虽说她购置这些东西也是为了救济灾民,但她是个俗人,功劳是要送给林思璋的,再不济也是林家的,这个绝对不能出错。 “大小姐,老太爷说过,咱们自家人走镖,不收钱。” 黄护院以为林非晚不知情,特地提醒了一句。 林非晚笑了笑,“我知道,你让他们开就好了,按市价来,不要给我折扣,我有用。” “是,大小姐。”黄护院不明白林非晚想干什么,但还是按她说的去做了。 订单到达飞鹰镖局,立刻有镖师张罗车马,准备运送物资回商州。 黄护院安心把这事交付给镖局的严铁,便回林府等着镖局来装车走货了。 他前脚走,飞鹰镖局另一队的队长付良黑着脸拦住了严铁,“我们谈谈。” 严铁诧异地抬眸,“你说。” “明日镖局有个大单,要用到三十辆马车,接了这单,兄弟们都能好好歇上两个月,大小姐那里,你给拒了吧。” 付良眉眼间带着一丝轻蔑,“护送林府的货一分钱都没有,只有老太爷的补贴,你应该不想让兄弟们都跟着你吃糠咽菜吧?” 严铁皱眉,“黄大哥在时,你怎么不直接拒了?这马上要去装车了,你想起来明日有大单了?” “就算你有大单,也得优先处理大小姐的订单,别忘了,咱们这些人是为什么来到这的,而且老太爷的补贴怎么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在京城和商州之间护送林府的货的确没酬金,但老太爷的补贴,加上林府给的红包,哪一次不比给别人走镖赚的多? 付良沉下脸,“严铁,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是你非要跟老太爷对着干!” 严铁寸步不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镖局里有镖师看情况不对,悄悄溜了出去。 ...... 黄护院回到林府,立刻招呼护院们把货物全部搬到后院门前,准备等镖局的马车一到,便直接装车,走人。 正忙活着,康伯领着熊飞镖师从外面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黄护院,你来一下。” 听到声音,黄护院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手,跑了过来,“康伯,怎么了?” “飞鹰镖局出事了。”熊飞不等康伯说话,便抢着回答道:“付镖头说明日有一笔大订单,不让严镖头带马车过来,两人快打起来了。” “什么?”黄护院太阳穴跳了跳,“我去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熊飞摊开手,他若是知道为什么,便不会来找黄护院回去主持大局了。 黄护院心中憋了口气,“飞鹰镖局的事我做不得主,我去找夫人来看看怎么处理。” “什么事要找我母亲?”林非晚一身红衣,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金光闪耀,像神仙下凡。 黄护院略一沉吟,便把飞鹰镖局的事说了出来,林非晚也是飞鹰镖局的正经主子,且比夫人还要有主意,定能想到办法。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付良说的大单子,付定金了吗?”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飞鹰镖局接了定金,那她自然不好为难别人。 能护这些货的,不一定非得是飞鹰镖局。 熊飞摇摇头,“回大小姐,付镖头对接生意向来不许我们跟着,定金交没交,我们也不知道。” “黄护院,你去问问,这次走镖的确仓促了些,若飞鹰镖局实在忙不过来,我再找别人。” 明日便要出发了,在这个关头上,林非晚不想再添事端,只想早早确定下来。 第111章 墨焰 黄护院带回飞鹰镖局已收定金的消息时,碧波楼的护院正在后门等待。 林非晚摆摆手,让黄护院把等在后门处的碧波楼护院请了进来,原计划不变,继续清点物资。 黄护院领命退了下去,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夫人,待他从夫人那出来,林府外停靠着整整二十辆拉货的马车。 他不由得愣住了,“这些马车是从哪里来的?” “大小姐花钱雇的。”元宝脸色有些不好看,黄家本身便是走镖发家的,京中也有镖局,自家人要送货,竟然还要从外面花钱雇人来。 等到了商州,他一定要到老太爷面前告付良一状。 黄护院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招呼兄弟们帮忙装车吧。” 人多力量大,二十辆马车的货,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全部装上了车,只等明日出发,前往商州。 临行前夜,林清欢躺在林非晚的闺床上,“姐,我下个月及笄,你记得赶回来呀。” 林非晚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自然,你的及笄礼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一定让我们家清欢惊艳众人。” “嘻嘻......”林清欢抱着林非晚的胳膊笑了,眉眼间满是眷恋,“那我等着。” 姐妹二人在这天夜里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直到月上中天才沉沉睡去。 斗转星移,月升月落,第二日很快便到了。 卯时刚到,林非晚便起来了,她一醒,林清欢紧跟着也醒了过来。 荷香端着温水进来,“大小姐,厨房做了灌汤包和饺子,夫人让您用过早点再出发。” “知道了。”林非晚打了个呵欠,“你伺候二小姐洗漱吧,我自己来。” 林非晚不习惯有人伺候,若非林清欢在她这,荷香是进不来她的院子的。 洗漱好之后,她随手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红绸带束在脑后,行走间,脑后的秀发左右摆动,俏皮又灵动。 “我先出去了,你快点。” 大军定好卯时正刻出发,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军开拔的时间。 这个时间点,林征早已进宫当值,家里只有黄琼一个人站在前院伺候她养的花花草草。 看到林非晚来了,她笑着站直身体,接过一旁拂晓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娘让厨房准备了灌汤包和饺子,你吃点垫垫肚子再走,省得路上冷。” “知道了,娘。”林非晚上前挽住黄琼的胳膊,“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带给外祖父的?” 说话间,母女二人已经来至前厅,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黄琼点点头,瞥了眼外面桌子上的东西,“有两封信,里面有娘写的家书,还有几张银票,是娘孝敬给你外祖父的。” “飞鹰镖局的事,娘都知道了,娘待会儿便去镖局看看,你不要生气哈。” 林非晚笑了,不以为意,“我为什么要生气?” “决定用飞鹰镖局送货是我临时决定,既然镖局已经收了客人的定金,自然是要先招呼好客人,省得落下个不诚信的名声,以后谁还敢找飞鹰镖局送货?” 黄琼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你能想通便好,你找的镖局是哪家的?花了多少钱?娘给你报销。” “不用了。”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娘,你的钱还是留着买新衣服吧,我有钱。” 她可不敢说这次是碧波楼押货,暂时先瞒着吧,等她和秦惊羽大婚后,若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还冒着热气的灌汤包和饺子端上来时,林清欢也出来了,母女三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了早饭。 吃过饭,林非晚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宝贝墨焰,“老伙计,又要辛苦你了。” 墨焰和雪团一样,都是师父送她的生辰礼,通体乌黑,因额前一团火焰形状的鬃毛而得名,能日行千里。 墨焰打了个响鼻,大大的马头伸到林非晚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 林非晚抱住马头胡乱揉了几下,转身和母亲妹妹告别,然后牵着马朝等在一旁的秦惊羽走去。 秦惊羽上下打量着墨焰,眼底闪过一抹赞叹,“好马!” 墨焰高傲地昂起头,大大的马眼里泛着灵动的光。 秦惊羽挑眉,“还挺有脾气的。” 林非晚笑了笑,“墨焰的确有点脾气,不过它很厉害,不是寻常马能比的。” “看出来了。”秦惊羽移开目光,“怎么没见雪团跟你在一起?” “雪团昨夜便去碧波楼帮我看着东西去了。”林非晚意有所指,“我买了十车草药,在到达商州之前,它在那看着会好很多。” 碧波楼这批护院武功都不错,警惕性也强,但对毒却不精通,有雪团看着,更安全些。 ...... 林非晚看着前方只有不到百人的队伍,面上划过一抹茫然。 “不是说带兵前往吗?” 看到她这呆萌的样子,秦惊羽实在没忍住,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们就是我带的兵,昨日在校场从三万人里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林非晚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要带成千上万的兵过去呢,既然只有这么点儿人,行军速度是不是得提上来?” 幸好她没有让物资和“大军”一起走,这么点儿人,个个轻装上阵,怎么能和物资一起走? 秦惊羽目光专注地看着林非晚,“提高行军速度,你确定你能跟上来吗?” 林非晚闻言斜了他一眼,轻哼道:“瞧不起谁呢?” 说完,她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大红的披风在空气中肆意飞扬,热烈而张扬。 “驾!” 林非晚回头冲秦惊羽调皮一笑,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一脸宠溺地低下头,上马快速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越过等候在原地的白虎军精英们,神采奕奕向前路奔去,片刻后才远远传来一声,“跟上!” 留在原地的将士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看向荆楚,“荆大人,王爷前面那个,是王妃吗?” 荆楚应了一声,“全体将士听令,上马,追上王爷。” “是!” 所有人动作整齐地翻身上马,策马向前奔去。 第112章 难民 越往南走,小路上,旷野中随处可见难民的身影。 他们或茕茕独立,或三五成伴,或拖家带口,无一不是一脸菜色,面相凄苦。 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们,顿时如受惊的傻狍子似的,双膝跪地,把头埋进胳膊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林非晚望了眼西沉的金乌,回头望向落后自己半个马身子的秦惊羽,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不需言语,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秦惊羽翻身下马,身后的将士们跟着下马,荆楚把缰绳递给身旁的人,走到秦惊羽面前。 “主子,要问问吗?” 秦惊羽颔首,“圣上早已命商州刺史开仓放粮,缘何路上还会有这么多难民出逃?” 难道商州刺史阳奉阴违,不曾开仓放粮? 若是有充足的食物果腹,百姓怎舍得背井离乡? 荆楚走到路边,随便挑了几个人问话,得到想要的答案,抬手招过后面的白明,给难民留下了两兜麦饼和两壶水。 他们不是没有更好的东西,但这些难民许久未进食,肠胃空虚,受不得刺激,吃的太好反而是害了他们。 看着送到面前的麦饼和水,难民怔住了,不敢伸手去接。 荆楚佯装生气,“给你们便拿着,每人一个,谁敢哄抢,乱枪挑死。”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将士们配合地将手中长枪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难民们见状乖顺极了,主动排起队来领吃的。 荆楚给白明使了个眼色,让他负责维持秩序,随即回到秦惊羽面前汇报情况。 “爷,商州刺史开仓放粮了,但每日只放寅时一个时辰,远不能解决问题,商州城内施粥的商户,前几日也都停了,他们实在撑不下去了。” “都停了?” 秦惊羽沉下脸,“可是时间太久,商户们支撑不下去了?” 在京城,施粥的人家一般都要备上半月的粮食,半月后,难民基本缓过来,朝廷也已处理好灾情,一切都可以逐渐回归正轨。 洛河决堤至今只有十七日,商州刺史上报灾情也只有七日,这种时候停止施粥......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看来这次商州行,远不如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林非晚轻夹马腹,向前几步,“惊羽,继续向前走一段再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吧。” 秦惊羽点点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发完麦饼的白明,翻身上马。 伴随着一阵清越的马鸣声,队伍逐渐消失了踪影。 ...... 日落后,队伍在一处地势平缓的苍天古树旁停下来修整。 一日不曾吃东西,人马俱疲,林非晚从行李中取出给墨焰准备的黑豆和草料,让它填饱肚子。 看着它吃得开心,林非晚摸了摸墨焰的脑袋,嘴角勾起笑容。 “还有不到两百里就到商州了,我想简单休整一下便出发,你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秦惊羽走到林非晚身后,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身后吹来的冷风。 早春时节,太阳落山后温度也随之降下来了,稍不注意,很容易外感风邪。 林非晚点点头,不以为意,“放心吧,我能撑得住,我也想早点赶到商州,然后再好好休息。” “那好,先吃东西吧。”秦惊羽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向老树下,那里地势稍高,比较干净。 “爷,王妃,晚饭还要再等等,先吃点肉干垫垫吧。” 荆楚取出包袱里的牛肉干,这些牛肉干是用皇庄里受伤的牛做的,数量不多。 林非晚随手抽出一根肉干塞进嘴里,四下看了看,找了一根冲出地面的树根坐了下来,姿势有些豪迈。 不远处准备搭灶的白虎军看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 王爷未来的王妃,好像和传说中的有很大不同啊。 工部那群家伙不是说,王妃娇气的很,出行必须用四匹马拉的豪华大马车,马车里还必须留出放置点心果子的位置吗? 怎么今日的王妃,一人一骑,潇洒恣意,从卯时正刻到现在,骑在马上近五个时辰都没有叫过一声累? 休整时席地而坐,举止大方,硬邦邦的肉干说吃就吃,看着便觉得舒服。 敢污蔑他们王妃,等这次事情结束后回去,他们一定把工部那群小崽子揍得满地找牙。 这时,出去寻找干柴的人回来了,黑夜里燃起几处火光,清冷的空气逐渐有了温度。 秦惊羽在林非晚身旁坐了下来,“我记得,外祖家是在商州吧?” 闻言,林非晚斜睨了他一眼,“清欢说,前几日外祖家来信提到过施粥的事。”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主动交代清楚,商州商户突然全部停止施粥,中间必有猫腻。 “昨日,你和师父谈的怎么样?” 秦惊羽撕下一条肉干,笑着说道:“师叔同意碧波楼和我合作,但价格上没有折扣。” 赫连修的原话是这样的,“看在你是阿晚夫君的份上,合作可以,但你代表的是朝廷,折扣便算了。” 不论如何,有碧波楼协助,他们到商州后不至于被人蒙住眼睛。 林非晚眨了眨眼,“钱是朝廷出的吧?” “是,咱们到那边先看看,若有抄家啥的,就用那个,若没有,户部补上。”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河堤决口这等大事,只要查出来,一律抄家,至于是流放还是斩首,要看情节轻重。 林非晚若有所思,咬下一口肉干,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 空气中传来肉汤的香气,隐隐夹杂着一股麦饼烤焦后的气味,让人不由得胃口大开。 “爷,王妃,喝点肉汤,吃点麦饼夹肉吧。” 荆楚送来烤热的麦饼夹肉,和新鲜的肉汤,味道和家里没得比,但在外面,能吃上这已经很不错了。 秦惊羽接过荆楚手里的托盘,望了眼人群的方向,“大家手里的干粮还够吃吗?” “都够的。”荆楚笑了笑,“大家本来以为中午要停下来歇着的,特地多准备了一餐的量,没想到王妃这么厉害,大家都对王妃敬佩的很呢。” 第113章 商州 夜,浓稠似墨,伸手不见五指。 古老的商州城墙上,火把在冷风中摇曳,远远看去,像一团团跳动的精灵。 秦惊羽率军抵达城外,声势浩大的马蹄声瞬间惊醒了城墙上值守的士兵,踉跄着跑下楼去。 秦惊羽向后瞥了一眼,荆楚轻夹马腹,向前几步,气沉丹田:“瑞亲王到,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平地惊雷般的声音陡然响起,惊得正在城垛上栖息的夜枭扑腾着翅膀,怪叫着飞向茫茫夜空。 片刻后,城门打开,数不清的火把从城里鱼贯而出,点亮了一片天空。 借着火把的光明,秦惊羽和林非晚快速向四周扫了一眼,旷野中干干净净,连半个难民的身影都看不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眸底带着如出一辙的沉重。 商州刺史走在火把后面,一上来便给秦惊羽行了个大礼,“下官拜见王爷。” 秦惊羽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良久才缓缓道:“你来的还挺快。” “王爷过奖了,更深露重,还请王爷随下官到城内安歇。”马刺史擦擦额头上的汗,笑得一脸讨好。 秦惊羽哼了一声,“头前带路。” 暂时先放他一马,等碧波楼送情报来,他再好好跟他算算这笔账。 马刺史忙应了一声,站起来转身向城里走去,秦惊羽轻轻踢了下身下的骏马,缓缓跟了上去。 林非晚默不作声跟上前去,进城后不动声色遁入主街道右侧的胡同里,随即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荆楚轻夹马腹跟了上去,身后的人依次向前补一个位置,默契地打着掩护。 马刺史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转头看去,正对上秦惊羽看不出喜怒的脸,不由得心中一窒,悻悻转了回去。 ...... 林非晚在夜色中敲开了黄府的大门。 已是深夜,黄府中依然灯火通明,黄老太爷、黄大爷、黄二爷、黄夫人等齐聚在府中前院正厅,厅中气氛沉重。 看到林非晚来了,大夫人赵氏眉眼间闪过一抹委屈,“阿晚,你可算来了。” 林非晚抓住大舅母伸过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大舅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二舅母,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坐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深夜来到外祖父家里,往常都是外祖父或者大舅舅二舅舅一个人等她,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林非晚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外祖父,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赵氏再也忍不住,抽出怀中的手绢抽泣起来,“阿晚,你婉容妹妹让孟家带走了......你帮帮舅母,把你婉容妹妹救出来好不好?” 林非晚狠狠蹙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报官了吗?” “今日上午。”黄大爷缓缓吐出一口气,“事情发生后,我立刻带上护院和镖师去孟家要人,但他们死不承认,官兵在孟府搜了一遍,也没找到人。” “愿意作证的货栈老板,未时正刻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后院......” 他好好的女儿,带着护院出了一趟门,护院一死一重伤,女儿找不到了。 黄大爷抬头看向房顶,眼前一阵模糊。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轻轻抱住大舅母,拍了拍她的后背。 “大舅母,先别哭,你们把这件事仔细跟我说说,具体是谁带走的婉容?” 孟家目标太大,但若只是锁定一两个人,对她来说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孟家小公子,孟回章。” 赵氏咬牙切齿地报出孟回章的名字,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孟回章是吧,我记住了,你们在家等着,我出去一趟。” “慢着。” 林非晚转身欲走时,黄老太爷叫住了她。 “深更半夜的,你要到哪儿去?孟家说是狼窝虎穴也不为过,你单枪匹马的冲上去,只会把你自己折里头。” 林非晚抿了抿嘴,“外祖父,我有那么傻吗?单枪匹马的冲上去,那是莽夫,不是我。” “你不傻,但孟家不是你能招惹的,而且你这次来不是为了思璋那孩子吗?他......” 黄老太爷顿了顿,眼底满是歉疚,“昨日那孩子便联络不上了。” 林非晚微微一怔,“联络不上是什么意思?” “自思璋来到商州,我们每日早晚都会让人给他送点东西,或是吃的,或是草药、衣物,但今日一早突然找不到他了,后来又......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黄老太爷不敢看林非晚的眼睛,不想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厌恶或谴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像一记晴天霹雳,他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黄家在商州生活了小一百年,和孟家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竟让他们对一个女儿家下手?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外祖父,我想知道,是只有我大哥找不到了,还是太医院来的人都找不到了?” 听到这话,黄老太爷怔了怔,面上一片茫然。 “这......” “都找不到了。” 黄二爷沉声说道,“我找遍了整个商州城,还花钱向衙役打听了,但还是没有消息。” 林非晚没再说话,在这个节骨眼上,林思璋和黄婉容相继出事,很难不让她多想。 太医院所有人都找不到,或许是和城门口那些消失的难民一样,被集中迁至某个地方,也有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林思璋、黄婉容,偏偏是这两个和她有关系的人,偏偏是在秦惊羽调查洛河决堤的节骨眼上。 林非晚控制不住地把事情往别的方向想...... 赵氏吸了吸鼻子,“那我的婉容怎么办?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万一......”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她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似的,喘不上气来。 厅中寂静一片,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林非晚拍了拍赵氏的手,“大舅母,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婉容安然无恙带回来的。” 第114章 孟家 林思璋和黄婉容相继出事,打乱了林非晚的计划,她不得不提前联络碧波楼的人。 蛊哨无声,在黄府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名全身笼罩在白衣中的死士从天而降。 “啊!” 赵氏和周氏惊呼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双泛红的眸子里满是惊骇。 黄大爷、黄二爷和黄老太爷虽没有叫出声来,脸上的惊吓却不比两人少。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心虚一笑,“这是师父送给我的死士,自己人自己人。” 闻言,黄府众人松了口气,看向死士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敬畏和期待。 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而落,这等功夫应该是武林高手吧,阿晚身边有这样的人才,或许真能把人安全救回来。 “主人。”死士嘶哑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林非晚抬眸看向他,“联络碧波楼,我要知道黄婉容和林思璋的下落,孟府的详细资料和院落布局也给我来一份,要快。”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把人安然无恙的救出来,必须得先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若是只能硬碰硬,摸清楚孟家的布局,她下毒的时候才不至于遗漏了谁。 死士点了下头,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赵氏和周氏再次瞪大了双眼,原来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这等身手吗? 难怪保护婉容的两名护院一死一重伤。 再次看向林非晚时,两人的眼中泛着光。 黄大爷站了起来,“阿晚,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让死士联络的是碧波楼?那个有名的销金窟碧波楼?” 说话时,黄大爷的脸色略显怪异,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外甥女会和碧波楼有牵扯。 听到黄大爷的话,黄二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虎目圆睁,“啥玩意儿?碧波楼?” 林非晚看着两位舅舅一副等自己给个交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大舅,二舅,你们想哪里去了?青楼楚馆只是碧波楼表面上的身份,暗地里,它可是大历历史最悠久的情报机构,背靠毒雾山庄。” 听到这话,黄大爷和黄二爷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这还差不多,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出入那种地方。” 林非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正厅中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寿伯领着丫鬟端上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黄老太爷双手在膝盖上拍了下,缓缓站起身。 “赶了一天的路,饿坏了吧?这是你大舅舅从酒楼里订的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一直在灶上温着。” “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快先坐下吃点垫垫肚子吧。” 黄二爷摸摸肚子,自从婉容出事,他忙到现在一直都没吃东西,肚子早抗议了。 林非晚拉着赵氏和周氏,一起朝饭桌走去,“大家一起吃。”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心思吃饭,但他们还记得提前给自己从酒楼里订菜,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 碧波楼的效率很高。 林非晚等人才吃完饭,死士带着碧波楼打听到的消息就来了。 根据碧波楼的消息,林思璋和黄婉柔都只是被软禁起来了,没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对两人出手的都是孟家,原因正如林非晚心里猜测的那样,孟家忌惮这次前来调查洛河决堤的瑞亲王,想要以两人为要挟。 看到这里,林非晚心中充满歉意,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抬头。 “大舅,大舅母......” “这遭瘟的孟家,做错了事不思悔改,脑子里净装些歪门邪道!” 赵氏忍不住咒骂出声,洛河决堤事关重大,圣上既然派了瑞亲王率兵前来调查,定然是要把毒瘤害虫全处理掉的。 他们不说补救,竟妄想着用林思璋和黄婉容两条人命威胁朝廷? 先不说瑞亲王肯不肯受此威胁,即便他真肯为了这两条人命放过孟家,圣上和满朝文武会怎么看瑞亲王?怎么看林家? 商州数万百姓怎么看他们黄家? 届时,即便她的婉容毫发无伤的回到家,一辈子也毁了。 好一个孟家,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林非晚愕然抬头,眸底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歉意,“大舅母......” 对上她眼底的情绪,赵氏轻轻叹了口气,“傻阿晚,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觉得对不起大舅母,都是那遭瘟的孟家该死!” “没错。”黄大爷沉声道:“孟家在商州素来嚣张狂妄,去年加固河堤,就是孟家子弟负责的,洛河决堤,孟家难辞其咎。” 他还有一点没说,去年孟家很可能压根就没有加固河堤,朝廷拨下来的款项,极有可能被贪污了。 可惜,他只是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 感受到大家对孟家的气愤,林非晚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会想办法在孟家发难之前把婉容救出来的。” 既然碧波楼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那查出婉容和林思璋被软禁的地点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能知道人在哪,她就有把握把人带出来。 赵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孟家既然想用婉容和大外甥威胁瑞亲王,目的达成之前,想把人救出来,应该很难吧?” 闻言,林非晚冷哼一声,眸底寒光闪烁,“这世上,还没有我想救,救不了的人。” 逼急了她,她直接送孟家所有人去阎罗殿报到,谁能知道凶手是她? “老太爷,不好了,严墨撑不住了!” 忽然,一道悲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管家寿伯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黄老太爷面色一变,“快带我去看看。” “我也去。”林非晚跟了上去,“来之前我带了不少药,让我去看看。” 严墨是为了保护黄婉容受的伤,她不能坐视不理。 寿伯带着两人快速赶了过去,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但没有一个人哪怕皱一下眉头。 林非晚越过寿伯,快速检查了一遍严墨的情况。 “失血过多,但还能救,外祖父,让人再送几个炭盆来,然后把他的衣裳脱掉,露出伤口。” 林非晚把随身携带的小包取了下来,掏出一卷曾经在林征身上用过的刀具。 第115章 地牢 为严墨割掉坏肉,重新上药后,严墨的呼吸逐渐平稳,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回春堂老大夫不敢相信地搭上严墨的脉,指腹下的脉象虽不似正常人一般强健有力,但比之前简直不要好太多。 “这......真神了!” 老大夫转头看向擦拭刀具的林非晚,神色复杂,枉他行医数十载,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小姑娘。 “敢问林姑娘师从何人?” 林非晚蹙了蹙眉,还没张口,黄老太爷便笑着拍上了老大夫的肩膀,“老哥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太医院院正女婿的大女儿,林非晚。” 听到黄老太爷的介绍,老大夫了然一笑,“原来是林院正的女儿,失敬失敬。” 林非晚看了外祖父一眼,虽不清楚他老人家为何故意让老大夫误会,但也没解释。 收拾好刀具,她留下两瓶金疮药,让寿伯交给负责照顾严墨的人,按时换药,随后便出去了。 老大夫知道黄家此时正是多事之秋,确定人命保住后便告辞了。 ...... 寅时一刻,死士送来了孟家的地形图,以及林思璋和黄婉容被软禁的地点。 二人并不在一处,林思璋也并非是唯一一个被孟家软禁的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卫国公夫人的侄子,江暧。 江暧父母双亡,自四岁时便被接到卫国公府,由江夫人亲自照料,江夫人很看重兄长留下的这个孩子。 林非晚看着到手的资料,眼眸深深,看来孟家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跟朝廷硬刚了。 把林思璋和江暧的资料放在一旁,林非晚拿过那张画着黄婉容软禁地点的地形图和资料分析,认真看了起来。 黄婉容的确不在孟家,她在孟家郊外庄子上的地牢里。 看着资料上标注的进入地牢的办法,林非晚开始从布包里往外掏毒药。 孟家派去看守地牢的人,怎么说也能算得上是心腹,黄家死了一个黄星,严墨重伤,她会让孟家百倍偿还。 东西收拾好之后,林非晚换上一身黑衣,头发梳成辫子,高高盘在脑后,推开门便准备出去。 院子里,黄老太爷还没歇下,看到她这身装扮,缓缓走了过来。 “这个时间点,城门都关了,还是等天亮以后再去吧。” 林非晚摇摇头,“夜长梦多,我有办法出去,您安心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明日秦惊羽就要行动了,她这个时间过去,还能打孟家一个措手不及。 黄老太爷还想说些什么,但林非晚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几个闪身,人已经消失在院墙后面。 看着高高的院墙,黄老太爷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在心中祈祷。 老天爷保佑,让她的外孙女平平安安把孙女带回来。 ...... 郊外,孟家农庄。 万籁俱寂,肥头大耳的大黄狗耳朵动了动,慢慢站了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忽然,一只烧鸡凭空冒出来,滚了几圈,稳稳在大黄狗嘴边停了下来。 香喷喷的大烧鸡冒着油光,大黄狗泛着光的眼睛倏地一亮,随即站了起来,绕着烧鸡走了一圈,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 很快,黑暗中传来大口咀嚼的声音。 屏气凝神在角落里等待的林非晚笑了,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一、二、三......九、十......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并不明显。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从角落里走出来,踢了一脚昏睡过去的大黄狗,随即直奔地牢而去。 地牢建在牛棚下面,有且只有一个入口,在放牛郎房间里的床下面。 要想不惊动这里的人,进去把人救出来,只有一个办法。 林非晚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装有毒烟的竹筒,拔掉塞子,从窗户缝里塞进去,用力一吹。 分布在空气中的毒烟会随着里面人的呼吸进入人体,继而悄无声息取走人命。 等了片刻后,她推开门,里面的炭盆还燃着,桌子上歪七扭八趴着四个壮汉。 身体还温热,但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呼吸。 林非晚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床边随手把躺在上面的人拽到地上,掀起床上的床板,一个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非晚眼睛微微眯起,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通道口。 沿着楼梯走到底时,足足有半个农庄大小的地牢呈现在林非晚面前。 楼梯尽头连接着地牢中间的长廊,长廊两侧是一间间紧紧相连的牢房,足有成人手臂的粗的木头牢牢将人困在里面。 一盏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盏挂在木头上,是阴暗地牢里唯一的光。 闻着空气里陈腐的血腥味,林非晚眼底浮现一抹凝重。 占地面积如此广的一处地牢,里面究竟关押过多少人? 婉容,会在哪里? 林非晚转了转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一步步向前走去,借着牢房门口微弱的光芒,越过一间间牢房。 听到动静,原本在牢房里睡着的人陆续惊醒,一个个扑到前面来。 “放我们出去!” “我们可是有户籍的良民,难道你们不怕官府追查吗?” “我们不要吃的了,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吧。” “......”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冲上前来,林非晚定睛一看,里面男女老幼皆有,不像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更像是...... 白日里在路上遇到的那群难民。 林非晚瞳孔一缩,难道,商州城外消失的难民,竟全部在这里吗? 孟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安静!” 林非晚说话时带了几分内劲,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她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 “你们可是这次洛河决堤受灾的难民?” “我们当然是难民,明明是你们说要给我们找个能吃饭睡觉的地儿,结果却把我们关在这,现在竟还来问我们!” “我不是孟家人。” 林非晚淡淡瞥了眼凶狠瞪着自己的男人,“不过,若你们乖乖听话,我会让人来救你们的。” 闻言,之前还凶巴巴的男人脸上浮现怀疑的神色,“你真不是孟家人?” “骗你对我有好处吗?” 林非晚向前走了几步,“你们可曾有人见过之前在城外施粥的黄家小姐?” 第116章 解救 地牢尽头,唯一一间用土坯围起来的房间内,静静躺着一个人。 少女面容姣好,脸上、身上看不到半点血污,只那一身衣裙看着皱巴巴的。 林非晚一颗心向下沉了沉,掏出怀里削铁如泥的匕首,用力挥下去。 哗啦。 堪比成人小拇指粗细的锁链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不可谓不响,但里面的人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整个地牢里只听得到难民的声音。 林非晚眉心微沉,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摸上少女的脖颈。 还在跳。 她松了口气,轻轻搭上少女的脉,片刻后,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难怪这么大动静都不醒,原来是中毒了。 不过没关系,这世上还没有她解不了的毒。 收回手,林非晚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块黑熊皮做的斗篷,将少女严严实实包裹在里面。 然后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向地牢外走去。 地牢里的难民顿时不乐意了,“你不能走!” “没错,要走一起走,不然别怪我们惊动守卫。” “你必须把我们都放了,你也不想孟家人知道是谁劫走了黄家姑娘吧?” “......” 听到这些声音,林非晚步子一顿,慢悠悠在狭窄的地牢通道里转了一圈,将那些口出威胁的人记在心里。 对上她冷冽的目光,有的人目光躲闪,面露羞愧,有的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洋洋自得。 “呵!” 林非晚冷冷一笑,全身上下散发出犹如实质的杀意,铺天盖地向四周涌去。 地牢里的难民大都是庄户人家,哪里经受过这场面,当即吓白了脸,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似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一群蠢货!” 她可不是没见识过人性险恶的大家闺秀,手上沾满了鲜血,既然她敢来,便做好的万全的准备。 “小......小姐,请息怒,他们只是太害怕了,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忽然,地牢深处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明明同样很害怕,却还是顶着压力为难民们求情。 林非晚循着声音望去,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竟然还有人单独住一间? 记下男子的相貌,林非晚扫了眼吓得跟鹌鹑似的难民,“瑞亲王已经到商州了,你们乖乖的,自然有人来救你们,若你们非要找死,我也不拦着。” “出了这个地牢,谁再敢议论一句黄家姑娘,不论天涯海角,我定取你们项上人头。” 闻言,难民们抖得更厉害了,不少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林非晚冷哼一声,抱着黄婉容走上台阶,离开了这个地方。 ...... 从孟家农庄出来后,林非晚没有回黄家,而是在碧波楼名下的宅子里先住了下来。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很快便要出来了。 林非晚吩咐人在房间里守着,回到黄家报了个平安。 赵氏一夜未睡,眼底一片青黑,一把抓住林非晚的手,“阿晚,我的婉容呢?我的婉容现在在哪?”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赵氏的手背,“家里不安全,我暂时把她放在外面的宅子里了,等孟家这事了了,我再送她回来。” “不过......”她抿了抿嘴,“孟家为了防止婉容逃跑,给她下了毒,为防万一,我得先看看家里的药柜,若缺了药,得提前出去买。” “什么?”赵氏身子晃了晃,大喜大悲之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大舅母!” “夫人!” “嫂嫂!”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赵氏被抱回了房间,林非晚想跟上去,被黄老太爷按住了肩膀。 “回春堂的墨老先生在,你不用过去了,先去检查药柜吧。” 既然是刻意下毒,便有可能为了防止他们解毒而控制住整个商州的药铺,在孟家人还没发现之前,凑齐药材才是最重要的。 林非晚点点头,跟在黄老太爷身后赶往药堂。 受林家的影响,黄家家里也有一间专门用来放置药材的房间,里面草药种类繁多,但多是一些常备药材。 林非晚暂时还不知道黄婉容中了什么毒,自然需要家里药材再齐全些。 她把家里所缺的药材列了个单子,“外祖父,这些药您最好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或者家里的生面孔分批去买,买回来不要急着入库,我检查过再说。” 黄老太爷明白林非晚的顾虑,当即便出去找人了。 林非晚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碧波楼给师父送一封信,让他在那边帮忙备些药材。 信写好送出去后,太阳已经出来了。 望着东方像土鸡蛋黄似的太阳,林非晚闭上眼睛,缓缓舒了一口气,身体里涌上淡淡的疲惫。 赶了一整日的路,又忙了一整夜,她这身体还真有些乏了。 想当初她闭关炼药,忙起来时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那时心中只有兴奋,没有疲惫。 诶,不服老不行啦...... 也不知道秦惊羽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外面便传来了下人通报的声音。 “瑞亲王到!” 林非晚眉梢微动,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前面昂首阔步朝她走来的男人。 金色的阳光洒在那身贵不可言的紫色朝服上,璀璨的光芒如繁星般耀眼,朝服上的四爪巨蟒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要从上面挣脱出来。 林非晚忍不住勾起嘴角,面前这个优秀的男子,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阿晚在想什么?” 走到林非晚面前,秦惊羽怜惜地抚上她的脸,这副黑眼圈,她昨夜不曾休息吗? 林非晚展颜一笑,拉下他的手张开,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在想你呀。” 她清晰感觉到面前的男子身体一僵,连呼吸都乱了一瞬,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 蹭了蹭他的胸口,林非晚放心地把身子全部重量都压了过去。 “惊羽......” 秦惊羽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我在。” “我好累呀。”林非晚嘟囔一声,愤愤不平,“孟家那群狗东西把你大舅哥给软禁了,这事你管不管?” 第117章 动手 日光微醺。 秦惊羽垂眸盯着林非晚乌黑的发顶,心中一阵激荡。 她这是在撒娇吗? “阿晚,你是清醒的吗?” 听到这话,林非晚从秦惊羽怀中抬起头来,下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我只是有点累,不是有点昏,谁之前信誓旦旦说要成为我的依靠的?” 说话时,林非晚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神闪烁,忽然不敢对上头顶那双幽深的眸子。 看到她这个反应,秦惊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臂一伸,当即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 “是我,是我说要成为你的依靠的!你放心,我一定把大舅哥安然无恙救出来。” 林非晚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迷人的笑脸,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从院子里传了出去,惊动了枝头栖息的喜鹊,扇动翅膀飞向天空。 不远处,黄老太爷一脸宠溺地摇摇头,这两个年轻人...... 良久,等到院中转圈圈的两人停下来后,黄老太爷重重咳了一声,从角落里走出来。 “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莫怪。” “惊羽,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外祖父,也是师父的好友。” 林非晚不想看到黄老太爷这么客气,牵着秦惊羽的手主动介绍道。 “外祖父,这是阿晚给您找的外孙女婿,您看看可还能入眼?” “外祖父,在家里,您就当我是一个普通的晚辈便好。”秦惊羽也不扭捏,随着林非晚叫出了口。 黄老太爷本来还担心瑞亲王生气,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抹欣慰。 “你们两个感情好最好,快别在院子里站着了,里面坐吧。” ...... 秦惊羽在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外祖父,我今日来是有些关于施粥的问题想请教您的。” 商州名门贵族不多,但有底蕴的商户却不少,洛河决堤后,由商户们自发组成的施粥队伍挽救了不少人的命。 碧波楼整理的资料里没有记录停止施粥的原因,他便想到了黄家。 黄老太爷叹了口气,“还不都是孟家和刺史府闹的......” 黄家本来打算赈灾施粥半个月的,眼看着才过去一半,孟家便来捣乱,他们带来的人里,有的还披着官府的皮。 民不与官斗,他只能让人收了摊子,再做打算,谁能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灾民突然全部消失了。 秦惊羽脸色沉了下去,原因和他猜的相差无几,刺史府和孟家都是一丘之貉。 投靠了世家的朝廷官员,也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 “那些消失的难民,如今都在孟家位于郊外农庄的地牢里。” 林非晚淡淡说道:“那些人应该是被孟家骗过去的,如果你需要证人证词,可以让白虎军把人救出来。” 听到这话,秦惊羽没有半点意外,这些,碧波楼给的资料里都有写。 那些钱总算没白花。 “白虎军正在按照碧波楼给的名单抓人,孟家郊外那个庄子里有多少守卫?” 林非晚摇摇头,“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秦惊羽有些意外,“农庄里布置阵法了吗?孟家怎么那么放心?” 林非晚摸了摸鼻子,“没有阵法,之前的确有人,我带着毒药去逛了一圈,顺手把人都送走了。” 秦惊羽:“......” 黄老太爷:“......” 黄老太爷咽了咽口水,他这个外孙女真是跟赫连修那个老家伙学坏了。 林非晚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是孟家先伤我黄家的,我表妹被抓走,身中奇毒,至今没找到解药,我黄家的护院一死一重伤,我弄死几个孟家人过分吗?” “不过分。”秦惊羽摇头,“那些人到白虎军手里也得死,你先送他们下去,便宜他们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秦惊羽又在黄家坐了一会儿,直到荆楚来叫他,他才急匆匆走了。 ...... 送走秦惊羽后,黄老太爷走到林非晚面前,欲言又止。 林非晚叹了口气,“外祖父,有话您最好直接点,您知道的,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了。” 黄老太爷讪讪一笑,搓了搓手,“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农庄里的人真的都死了?” 林非晚点头,神情淡漠,“我的毒药,还从来没出现过失手的情况。” 黄老太爷闻言,面上有些难过,“阿晚,你有没有想过,农庄里的佃户是无辜的?” 一杆子打死,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严墨不无辜吗?婉容不无辜吗?为了保护婉容丧命的护院不无辜吗?” 黄老太爷沉默了片刻,“他们是无辜的,可有罪的是孟家......” “死的那些都是孟家的走狗,里面没有寻常百姓。” 林非晚没等黄老太爷说完便打断道,“那个庄子下面有地牢,里面住的都是孟家的打手和走狗,谁手上都不干净。” 她知道外祖父担心她误伤寻常百姓,但若里面真有寻常百姓,她又怎么可能直接投毒? 秦惊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问,只因为他相信她。 黄老太爷这才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外祖父只是担心你有朝一日会责怪自己。” 他的外孙女从不是那等冷血之人,毒杀坏人她能做到心安理得,但毒杀平民百姓,她未必能睡得安稳。 林非晚淡淡一笑,“我知道,出去买药的人好像回来了,我去看看。” 在林非晚检查药材时,黄家采购药材的消息悄无声息传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客栈内。 “主子,都看清楚了,那些买药的人最后都进了黄家的院子。” “很好,让人继续监视。” 窗户前,一身白衣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酒杯。 “林非晚,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果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名副其实的小毒王。” 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第118章 血河 商州天晴了。 贪污加固河堤款项、与孟家狼狈为奸、害死商州数千百姓的马刺史满门抄斩。 孟家强占良田、贪污河堤款、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数罪并罚,株连九族。 秦惊羽派出二十个刽子手负责斩首,从太阳出来那刻开始,伴随着一颗颗人头掉下斩首台,鲜血如河流般汩汩朝下面流去,不到一个时辰,菜市口连块落脚地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周边酒楼、食肆、茶楼里满是叫好喝彩声,甚至有人激动得落下泪来。 “孟家终于完了,日子有盼头了!” “女儿,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吧,祸害你的畜生死了!” “老婆子,你可以瞑目了,害死咱们孩子的孟家完了!” “......”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传入秦惊羽等人的耳朵里,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区区一个孟家,竟然把大历子民祸害到这等地步,简直是在挑衅朝廷。 可悲的是,商州大小官员,没有人敢站出来替百姓当家做主便罢了,竟连一个敢暗中举报的人都没有。 由小见大,看来朝廷在地方管理上还需要多费心思呀。 所有人头全部落地,太阳也快要落山了。 秦惊羽缓缓吐出一口郁气,“你们也去帮帮忙,把所有尸首都扔到乱葬岗去吧。” 荆楚看了眼四周还不肯散去的百姓,“扔到乱葬岗,若老百姓还想出口恶气,我们......” “天色将暗,有时候看不真切都是正常的。” 秦惊羽扫了眼周边不肯离去的老百姓,他们在想什么,他很清楚,若这样能平民愤,他巴不得他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样,后续工作才能更高效快捷的展开。 荆楚心领神会,招呼兄弟们上前帮着一起处理尸首去了。 ...... 碧波楼名下的院子里。 林非晚用了一日时间,在祸害了数不清多少只鸽子后,终于配出了黄婉容身上的毒药,以及对应的解药。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以让黄婉容醒过来。 看着手里的毒药和解药,林非晚活动了下脖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少东家。” 碧波楼分处的陈管事迎上前来,“厨房已经备好饭菜了,您要尝尝吗?” 林非晚捏了捏山根,神色间有些疲惫,“送到花厅去吧,另外,一百两,帮我找个人,试毒。” 陈管事面色如常,像是习惯了似的,“是,老奴这就去办。” 林非晚点点头,朝花厅走去。 试毒要废掉的鸽子都是钱买的,鸽子试成功了,还得花钱找人试,这也是她为何那么喜欢钱的原因。 没办法,开销大呀。 陈管事很快便把人找来了,碧波楼的人都清楚林非晚的规矩,用到人试毒的时候,基本都不会没命的。 身子有损伤,将养段时间也能好,还能白挣一百两,这生意可太好了。 林非晚瞥了眼来试毒的人,“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身有暗疾的人不能试毒,试不准不说,还可能一命呜呼,这可不是她的本意。 男子坐下来,面带忐忑伸出手,露出一截粗糙的手腕。 林非晚搭上手,片刻后把手收了回来,面色始终淡淡的,“红瓶是毒,这里有茶,你送下去吧。” 男子看向桌上摆放的红瓶,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伸手拿过来,把里面的毒药倒在手心里。 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林非晚在麦饼里夹了几块炖肉,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仔细记下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那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站着的是她的心上人。 “阿晚......” 忽然,一道幽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非晚眼睛不动,抬手冲站在外面的秦惊羽招了招手,“忙完了?坐下来吃点东西。” 秦惊羽黑了脸,心里满是醋意,“阿晚,这是谁呀?从前怎么没见你带我见过?” 酸溜溜的语气看得陈管事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压抑不住地扬起来。 原来大名鼎鼎的瑞亲王也会有吃醋的时候。 “王爷......” 他正要解释,男子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在地上。 林非晚眼睛一亮,随手把手里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快速跑到男子身前,抓起他的手。 秦惊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平稳的气息登时乱了,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他身上向外蔓延开来。 陈管事面色一白,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少东家诶,求您回个头吧,您相公想杀人诶! 可惜,林非晚没有读心的特异功能,这一刻,她的全副心神都在面前男子身上,直到他和黄婉容的脉象渐趋一致,才松开了手。 “陈管事,把解药给他服下去吧。”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林非晚纳闷不已,抬起头,对上陈管事求救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厅中气氛不对。 她起身转回去,看到秦惊羽黑沉沉的一张脸,眨了眨眼,抬手捏了上去。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管事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他今日要和少东家一起丧命于此了,可怜他才娶的新妇,年纪轻轻便要守寡了。 秦惊羽捉住林非晚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声音里隐隐带着丝委屈: “我在外面监斩马刺史和孟家九族,你在这里一双眼睛都要长别人身上去了,你还问我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这一声质问听得林非晚微微一怔,她眼睛长谁身上去了? 还有,这说话的口吻怎么那么酸? 难道,他吃醋了? 想到这个可能,林非晚忍不住双手捏住某人的脸颊向外扯了扯,明媚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秦惊羽,你是不是吃醋了?” 秦惊羽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抬手揽上她的腰,把人朝自己怀里带了带,默认了她的话。 见他这副反应,林非晚笑得更灿烂了,心里像吃了蜂蜜似的,甜丝丝的。 “地上那个只是我让陈管事找来试毒的人,你就算吃醋,也得先看看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吧?” “放着你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美男子不要,除非我脑子被驴给踢了。” 第119章 调戏 林非晚一番话,说得秦惊羽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他看着怀里的姑娘,有心想说些体己话,近在耳边的呼吸声时刻提醒着他,厅中还有闲杂人等。 秦惊羽强压下翘起的嘴角,掀起眼皮看向陈管事,“你和他,出去。” 迫人的威压消失,陈管事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小的这就把人弄走。” “带上解药,记录下他的反应。”林非晚连忙转过头叮嘱道。 陈管事抓过解药塞进怀里,双手从男子腋下穿过,拖着他的胳膊向外退去。 闲杂人等消失后,秦惊羽长眸半眯,双手按住林非晚的脸,把她的头转了回来。 “唔......” 林非晚眨眨眼,盯着秦惊羽淡然的神色,手动为他扬起笑容,“你笑起来更好看。” 秦惊羽眼眸深处仿佛有暗流涌动,一双手向下移去,掐抱住她的腰,同时身体后退,坐在太师椅上,林非晚坐在他腿上。 “阿晚,等商州这边的事结束后,咱们就成婚吧。” 林非晚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双手极其自然地搂上他的脖子。 秦惊羽呼吸一滞。 林非晚狡黠一笑,不经意间瞥到他泛红的耳尖,主动向前凑了凑,鼻尖轻轻在上面蹭了蹭。 “你把马刺史斩了,商州谁来接手?你确定咱们一时半会走得了吗?” 雷霆手段处理马刺史和孟家好处是很多,但也并非没有弊端。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开仓放粮、灾后重建等都是需要时间的。 林非晚说的话,秦惊羽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了遭受调戏的耳朵上,心里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来。 迟迟等不到回应,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小口微张,轻轻咬了上去。 “你在听我说话吗?” “唔!”秦惊羽闷哼一声,下意识转过头,恰巧撞进一双饱含笑意的桃花眼中。 见他看过来,林非晚装傻,“怎么了?” 秦惊羽磨了磨后槽牙,看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唇瓣,低头覆了上去。 林非晚微微一怔,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夜深人静时,黄府里正热闹。 赵氏搂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口中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黄婉容跟着红了眼眶,过了好一阵儿心情才平复下来。 “阿晚,谢谢你把婉容救回来,你救了大舅母的命呀。” 赵氏搂着女儿,一脸感激地看向林非晚,内心深处涌上敬意。 林非晚笑了笑,“大舅母说这话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婉容表妹体内的毒虽解了,但还是要好好调养一阵,才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给她补补身子。” 女儿家的身体最怕落下病根,赵氏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抓着女儿的手不愿松开。 林非晚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笑了笑,转头看向外祖父。 “外祖父,马刺史和孟家皆已伏诛,难民的事还得继续处理,我代惊羽问一声,咱们家可还愿意继续施粥?” 提起这件事,黄老太爷面色一正,“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官府不准备开仓放粮吗?” “要放的。”林非晚解释道:“不过难民得先登记造册,然后才能开仓放粮,这段时间总不能让难民饿着吧?” 孟家在郊外地牢里关押的人不全都是难民,还有一部分,是和孟家有过节的人,在孟家的操作下,他们连户籍都没有了。 这些人都得统一处理,愿意回原籍的,发粮食返回原籍,不愿意回原籍的,就近落户。 大水早已退去,这个时候把土地平整出来,重新撒种,还不至于颗粒无收。 黄老太爷沉吟片刻,“这样好了,明日一早,咱们家便在东城门继续施粥。” “别的商户那里,麻烦外祖父帮着去问一声,若他们愿意继续施粥,让惊羽请他们坐在一起吃顿便饭。” 林非晚说出秦惊羽答应下的条件,秦惊羽还从来没有和商户一起用过饭,这是第一次。 黄老太爷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去给你们问问。” “那就辛苦外祖父了。” 又搞定一件事,林非晚活动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呵欠,准备休息了。 “对了,阿晚,思璋那孩子现在何处,没受伤吧?” “大哥和太医院的人在一处呢,没受伤,明日太医院会在东城门义诊,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孟家抄家后,林思璋和江暧便重获自由了,二人都没什么大碍,出来后便急匆匆找太医报到去了。 听到人没事,黄大爷和黄二爷彻底放松下来。 林非晚又打了一个呵欠,跟众人告别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 碧波楼护送的粮食和草药都到了,黄老太爷看到全员陌生的护送队伍,气得中午饭都没吃。 “我黄老汉的亲外孙女要送救灾物资回来,得去外面花钱请别人,京城的飞鹰镖局干什么去了?” “当初在京城开镖局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镖局要以阿琼和阿琼的孩子为主?” 林非晚还没走到前厅,便听到外祖父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得挑了下眉,脚下加快步伐。 “外祖父,请旁人来押运是我的主意,您可不要冲两位舅舅发火。” 林非晚大步走进前厅,走到黄老太爷面前乖乖站好,“当时飞鹰镖局已经接了顾客的定金,我知道您心疼娘和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但我不想毁了飞鹰镖局的名声。” “飞鹰镖局是您和曾祖父的心血,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若真因我而坏了名声,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胡说!” 黄老太爷一瞪眼,心头的气逐渐散去。 林非晚嘿嘿一笑,顺杆向上爬,“外祖父,这些人都是师父培养出来的,不算正经镖师,我请他们来主要是因为他们武功高,能护住我的东西。” 她那些粮食和草药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买的,在没看到回头钱之前,是一点损失都不能有的。 黄老太爷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第120章 流言 林非晚维护飞鹰镖局名声的拳拳心意,黄老太爷心里跟明镜似的,正因如此,他心里才不是滋味。 “外祖父,不要不开心了,先让人把车上的布料、皮子卸下来吧。” 林非晚很清楚老太爷心里在想什么,调皮地拽了拽他的胡子,趁机转移话题。 “粮食、草药和被褥是我给灾民带的,咱们家既然要继续施粥,那便把粮食留下,草药给大哥送去,被褥什么的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送出去。” 经过这次大清理,商州城外的灾民只会多,不会少,她准备的被褥只能找机会送给最需要的人。 比如,愿意领了粮食回原户籍继续耕种的人,灾民回到原户籍,既保住了人口,也保住了土地,再免去一二年的税收,日子何愁过不下去? 黄老太爷宠溺的摸了摸林非晚的头,“那些布料、皮子一块送出去吧?” “不行。”林非晚果断拒绝,“布料是我特地为几位表妹挑的京城时兴的布料,皮子是我从......是我的战利品,贵重自不必说,真给了灾民,他们未必保的住。” 相比较之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被褥要实在的多,也安全的多。 穷人家里有宝贝,往往带来的不是福,而是灾祸。 黄老太爷稍微一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只不过一时间忘记了。 林非晚微微一笑,“外祖父,咱们家这次争取在灾民以及京城来的人面前好好露个脸,我想趁这个机会,让大哥正式提为太医。” 黄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放心,外祖父一定努力。” 黄大爷和黄二爷见老爷子气消了,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爹,赈济灾民就别让婉容出面了吧,那些灾民几乎都知道婉容......被孟家掳走关押在地牢的事。” 黄大爷脸色有些难看,孟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掳走,一开始便想着坏了婉容的名声。 虽说孟家已经株连九族,但他还是觉得不解气,恨不能把罪魁祸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黄老太爷攥紧拳头,“既如此,便让婉容在家歇着吧,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林非晚端起桌上的茶盏,掀开盖子,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没有说话。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借着喝茶的动作看向门外。 “爷爷,我不要躲在家里!” 黄婉容风风火火来到几人面前,“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躲?而且他们又没把我怎么着,这时候躲了不是心虚吗?我偏要继续施粥!” 阳光下,少女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坚韧,脊背挺直,如苍松翠柏,不为世俗弯腰。 林非晚眼角漫出淡淡笑意,这才符合黄婉容一向的行事作风。 黄大爷沉下脸,“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孟家大庭广众之下将你掳走,早已传遍了整个商州城,我们都知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别人可不知道,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黄婉容倔强地站在原地,“说人是非者不会因女儿闭门不出便放过女儿,相反,他们只会认为女儿心虚,胡编乱造,什么脏的臭的屎盆子都往女儿脑袋上扣。” “女儿偏不如他们所愿,偏要坦坦荡荡站在人前,看谁在那满嘴喷粪!” “你......你......”黄大爷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气得险些昏过去。 林非晚连忙按住大舅舅手上的穴道,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林非晚。 “阿晚,你在干什么?” 林非晚抿唇一笑,“我看您快翻白眼了,这不是想着让您清醒清醒吗?怎么样,有用吧?” 黄大爷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两步,讪讪道:“有用,有用。” 都快把他眼泪捏出来了,能没用吗? 外甥女这手劲忒大!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非晚清了清嗓子:“我认为,婉容说的没错。” 话音落下,黄大爷瞪大眼睛,张口便要反驳,林非晚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流言不会因为婉容不出现就消失,甚至有可能愈演愈烈,但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加以引导,未尝不能让流言为我们所用。”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流言这东西本就是把双刃剑,端看执剑者怎么操作。” 孟家掳走黄婉容,除了因为黄家是她外祖的家之外,还因为黄婉容为了赈济灾民,经常出现在施粥的棚子那。 换句话说,流言完全可以转换为,黄婉容是因为保护灾民才被掳走的。 再让秦惊羽露个面,慰问慰问,坐实这个消息,后续谁再敢胡说八道,就要掂量掂量了。 黄大爷面色为难,“这......行吗?” “明天我会亲自跟过去看着,若真不行,谁敢造谣,直接抓起来,软的不行咱还有硬的,怕啥?” 林非晚拔出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轻在上面吹了吹。 黄婉容面露崇拜,小碎步挪到林非晚身边,亲昵挽住她的胳膊,“阿晚表姐,你真好。” 林非晚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乖,明日表姐保护你。” “嗯!”黄婉容乖巧点头,在林非晚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家爹吐了吐舌头,哼。 黄大爷牙根痒痒,实在没办法,甩了下袖子离开了。 黄二爷忍俊不禁,“明日我再从护院里挑几个功夫好的。” “不用了,二舅舅,我雇的那些镖师足够了。” 林非晚秉持着花钱就要物尽其用的原则,拒绝了黄家出护院保护这事。 “我要先把药材给大哥送去,晚上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 林非晚侧头,“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给你们带的布料?” 黄婉容眼前一亮,“要去。” 二十车物资,除去十车药材,五车粮食,其余五车全是布料、皮子和被褥。 黄婉容看到满满当当的马车,眼睛都移不开了。 “阿晚表姐,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是呀,都卸下来让大舅母和二舅母分,皮子是我送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的。” 第121章 送药 马刺史满门抄斩后,秦惊羽安排灾民住进了刺史府。 老弱妇孺优先,成年男子随后,房间住不下,便在院子里搭帐篷。 这样一来,灾民的安全更有保障,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第一时间处理,防止疫情爆发。 林非晚送药材过来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在院子里给灾民熬药,三口大锅同时煮,院子里满是药香。 人群之中,她一眼看到正在为灾民发放药汤的林思璋,一身淡青色长袍,在蓝白灰色调中一枝独秀。 林非晚莞尔一笑,命人去寻太医院带队的章太医,抬脚朝那抹淡青色身影走了过去。 “大哥。” 听到声音,林思璋转过身来,眼底一片温柔,“阿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些草药。”林非晚用下巴指了指外面的车队,“你们带来支援的草药用掉不少了吧?” 早春时节本就是外感风寒的高发期,再加上一场大水,灾民汇聚在商州城下时,已经找不出几个健康的人了。 林思璋激动地一拍手,“这可太好了,实不相瞒,我们带来的草药都用光了,章太医正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商州灾民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医疗团队是不可能这时候打道回京的,但继续待下去,要么请京城拨款,要么在当地调集物资。 林非晚这时候送来草药,可真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你等等,我这就叫人把草药卸下来,送入库房。” 林思璋说着便要走,腿刚迈出去,林非晚便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拦了下来。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林非晚解释道:“不着急,我已经命人去寻章太医了。” 十车草药不是小数目,她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不仅仅是为了救济灾民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走声。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看着在碧波楼护院陪同下出来的章太医,眼睛深了深。 一身藏青色衣袍已有明显的褶皱,袖口、下摆还有些许药渍,胡子貌似久未打理,看着乱糟糟的。 看到这副模样的章太医,林非晚想到四个字:一心为民。 “下官参见瑞亲王妃。” 章太医来到林非晚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林非晚及时扶住章太医的胳膊,不肯受完这一礼,“章太医快请起,我和瑞亲王还未大婚,您叫我一声林姑娘便好。” “不可,不可。”章太医摇头,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急切,“不知王妃说的草药......” 林非晚微微一笑,拍拍手,停放在外面的十车草药陆续进了院子。 雪团功成身退,一溜烟从草药上下来,跑到林非晚脚边,顺着她的袍子爬到肩头,随即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非晚亲昵地摸了摸雪团的脑袋,“乖,辛苦了,晚上给你吃点新鲜的。” 雪团抓住林非晚的手指亲了一口,黑豆似的眼睛闪闪发光。 章太医看着面前满满十车草药咽了咽口水,“这些当真是王妃要送给我们用的?” “不是哦。”林非晚笑眯眯地,“这些,是医助林思璋贡献给赈灾队伍的,我只负责把草药送过来而已。” 章太医闻言愣了愣,随即看向林非晚身后的林思璋,林思璋静静站在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 章太医毕竟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回头再看一眼充足的草药,他笑了,“林医助医术精湛,一心为民,此次援助结束回去后,老夫定会如实上报。” 林非晚笑了,“来人,帮章太医把草药送入库房。” 林思璋这时才明白林非晚的心思,心里暖暖的,很是熨帖。 ...... 太阳落山时,林非晚和林思璋出现在商州城内一家食肆里。 林非晚在去送草药前特地先在这里订了席面,两人一进去,直奔二楼包厢。 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大大抚慰了林思璋的心,“我都记不得自己几日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今日安心好好吃吧,接下来几日我每日都在这里订菜。”林非晚为林思璋盛了碗汤,“灾民重要,自己的身体也重要。” 热乎乎的甜汤,喝一口,直接暖到心里。 林思璋笑了笑,“知道了,对了,你怎么没叫上王爷一起来吃饭?” “他没空。” 林非晚撇撇嘴,那人忙得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哪里有时间出来吃饭? 斩了一个孟家,查抄出来的宝贝无数,需要十数人同时清点,除此之外,还有田地、矿产、隐户无数,都需要清点出来。 秦惊羽作为瑞亲王,有些事虽不需要亲自动手,也得在现场坐镇。 林思璋耸耸肩,放下汤碗,正准备吃菜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林思璋下意识扭头看去,“你还请了别人?” 林非晚摇头,右手摸进荷包里,警惕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谁?” “故人求见。” 一道温和的男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林思璋皱了皱眉,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难道是来找他的? 想到这,他放下筷子,走过去拍了拍林非晚的肩膀,示意她向后退退。 “可能是来找我的。” 林非晚向后退了一步,并未放松警惕,手中的迷魂散随时要撒出去。 林思璋打开包厢门,看到外面面容温润的俊俏公子,不由得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这人,竟是孟家把他和江暧掳去时,曾在孟家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林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男子微微一笑,“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能请林公子、林姑娘一起吃个便饭?” 林思璋皱眉,语气生疏,“这位公子,我们好像没有交情吧?” “我和你的确没有。”男子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不过,我和林姑娘相识已久,老友重逢,请客吃饭,实乃再正常不过。” 闻言,林思璋皱起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回头看了眼林非晚。 林非晚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我们认识吗?” 男子闻言笑得意味深长,“我与姑娘神交已久,却从未见过面,姑娘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 第122章 退步 “在下复姓钟离,单名一个鹤字。” 男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地在身前扇了扇,“区区不才,神仙泪正是在下研制出来的。” 听到神仙泪三个字,林非晚的表情倏地严肃起来,不动声色将林思璋护在身后。 钟离鹤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笑意弥漫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看来消息没错,家人的确是她的软肋,一个惊才绝艳的毒术天才,怎么能有软肋呢? 林非晚摸上腰间的匕首,“没想到令药王谷和神医云起皆束手无策的神仙泪竟然是出自你的手,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话完全是林非晚的真心话,截止到目前为止,神仙泪是她唯一能解,但却复刻不出来的毒药。 她本以为研制神仙泪的是白发苍苍的老翁,没想到竟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 他研制出神仙泪时,有十岁吗? 师父总是夸她是玩毒的天才,现在看来,她离天才还有很远的距离呐。 钟离鹤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朗声笑了起来,“林姑娘过誉了,我的神仙泪再厉害,不照样让你解出来了吗?” 他看了眼林非晚放在腰间的手,“林姑娘大可不必这么警惕,我今日来,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林非晚淡淡一笑,心中并未放下警惕,“可能要让钟离先生失望了,我这个人天性冷淡,不爱交朋友。” “是吗?”钟离鹤挑了下眉,也不恼,“听说林姑娘最近又解了一味奇毒,不知林姑娘可愿与在下交流交流解毒心得?在下回去也好调整毒方。” 钟离鹤双眼直勾勾盯着林非晚,眼角眉梢间满是挑衅之色。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去过孟家?” “正是。”钟离鹤摇起扇子,强硬的挤进包厢,“外面人多眼杂,还是关起门来好说话,林姑娘觉得呢?” 林思璋皱起眉头,正要说话,一只手在他手上拍了拍。 “哥,你去雪团身边坐吧。” 林思璋虽不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多问,走到雪团身边坐了下来。 甫一坐定,雪团灵活爬上他的大腿,在上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手里抓着足有手掌长的蜈蚣啃得正欢实。 钟离鹤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林非晚身上移开过,压根没注意到包厢里还有只雪貂。 “林姑娘快坐,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谨。”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这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来,林非晚垂眸转动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我表姐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林非晚这话说的非常肯定,难怪她在复刻毒药时,总感觉里面的配伍和用料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和神仙泪相似。 不过,那毒还远不能和神仙泪相比,有点像过家家似的,真不知他怎么好意思说是奇毒的。 钟离鹤坦然承认,“没错,前些时日我一直在孟家做客,孟家小公子向我求一味毒药,我便给他了。” “只是令人沉睡的毒药,比不上神仙泪,但我没想到,你只用了一日便解出来了。”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赞叹和一丝几不可察的酸意,矛盾,却又那么自然。 林非晚笑了,笑声中带着嘲讽,“那只能证明,你制毒的本领退步了,里面的断肠草如果换成曼陀罗,药效相同,想得出解药可不那么容易。” “哦?”钟离鹤眼睛亮了起来,“我只在里面放了一点点断肠草,你也闻出来了?” 林非晚点头,“常年玩毒的,闻不出来才要反思自己吧?” 别说里面只有一点断肠草,在毒雾山庄学习的那些年,就算只是浸泡过毒草的清水,把毒草去掉后,她也能闻出里面之前泡的是什么。 钟离鹤满眼赞赏,“你还真是玩毒的天才,在下自愧不如。” 对于林非晚说他退步的话,他没有反驳,自从神仙泪后,他再也研制不出能与之媲美的毒药,的确是退步了。 而林非晚不同,这些年,她的三日笑、美人泪、平心散等等,一次次让他赞叹不已。 若她肯把脑子里的想法与他共享,他们两个人,何愁不能...... 想到美好的未来,钟离鹤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林姑娘,你天赋一流,实在不该困在深宅内院,瑞亲王虽好,却未必是你的良配,为何不看看我呢?” 听到这话,林思璋还未来得及咽下的汤全喷了出来,好好一桌菜,几乎全毁了。 “咳咳咳......” 雪团嫌弃的溜到一旁,小爪爪在自己洁白的毛发上拍打着,像是要打掉什么脏东西。 钟离鹤抬手抹掉发丝上的污水,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手中的扇柄轻轻抬起,对准林思璋的脖子。 下一刻,一抹极细的银光射出。 “趴下!” 瞥到那抹银光,林非晚冷喝一声,双手用力拍在桌子边上,瞬间让桌子高高翘起,挡下了自扇柄里射出来的钢针。 看到银针插在桌子上,林非晚心里松了口气,随即朝着钟离鹤攻去,“找死!” 钟离鹤勾起嘴角,抬起扇子格挡,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淡定自若。 “原来林姑娘还会功夫,咱们可太相配了。” 林非晚迟迟不能把钟离鹤怎么样,干脆收了手,钟离鹤见状笑的更开心了。 “林姑娘,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林非晚冷笑一声,“我考你个大头鬼!把他给我抓起来。” 钟离鹤警惕地看向房门,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自窗户那钻了进来,刹那间,他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强烈的危险感让他迅速朝包厢门的方向奔去。 眼看着包厢门近在咫尺,他后颈一痛,整个人昏了过去。 林非晚哼笑一声,“把人送到瑞亲王跟前去,就说这人要挖他墙角。” “是。” 死士扛起躺在地上的钟离鹤,眨眼间便消失在包厢里。 林思璋狠狠咽了咽口水,“阿晚,刚刚那人是谁啊?” “师父送我的死士。”林非晚走过去,用力拔下插进桌子里的针,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脸色阴沉无比。 第123章 逃逸 刺史府住满灾民后,秦惊羽率白虎军一直住在节度使提供的别院里处理公务。 唐节度使和马刺史一向不对付,二人本平级,但马刺史身后有孟家支持,唐节度使只能避其锋芒,常年在山里练兵。 马刺史为首的大小官员尽皆斩首后,秦惊羽将唐节度使召了回来,帮助他处理商州一应事宜。 死士扛着钟离鹤闯进别院时,秦惊羽正和受灾的泯县、良县、滑县县令等商量帮灾民重建家乡、补救春耕之事。 荆楚走进来,凑到秦惊羽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 秦惊羽眼露诧异,摆手让唐节度使继续跟大家讨论,他则跟着荆楚走到院子里。 一身白衣的死士,在火光通明的院子里格外显眼,更显眼的,是他扔在地上的男子。 秦惊羽在林非晚身边见过死士,看到他,便想到了林非晚,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你主子让你过来有事吗?” 死士指了指地上的钟离鹤,“主子说,这人要挖你墙角。” 秦惊羽皱了下眉,挖他墙角?什么意思? 荆楚捏住钟离鹤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爷,他该不会想说,这人对王妃......” 话没有说完,但秦惊羽已经明白了,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干了什么?” 死士想了想,道:“他说王爷不是主子的良配,请主子考虑考虑他,还对林大爷使用暗器,主子打不过他。” 听完死士的话,秦惊羽脸黑的能和书房里的墨块有的一比了,一股迫人的威压自他身上向四周蔓延开来。 “扔牢里去,让施良好好招待。” “是。” 荆楚冷冷踢了钟离鹤一脚,该死的东西,竟敢诋毁王爷,真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秦惊羽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转身回到房间,等处理好百姓民生的大事,他再好好跟他算账! 他想的挺好,可是,等他和各县县令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去到牢里时,人已经不在了。 秦惊羽眸中泛起波澜,“人呢?” 荆楚单膝跪地,面带愧疚,“属下失职,让人跑了。” 秦惊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须臾,道:“施良呢?” “中毒了。”荆楚脸埋的更低了。 秦惊羽摆摆手,让荆楚站了起来,“先带我去看看施良。” 荆楚领着秦惊羽走到前院,看到房间里愁眉苦脸的诸位,忍不住皱了皱眉。 得知施良中毒的第一时间,他便让人请了太医过来,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大家还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回事?施良的毒很难解吗?”秦惊羽走进房间,皱起了眉。 章太医转过身来,拱手行礼,“回王爷,施统领的毒,下官实在没见过......” 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毒,他怎么敢随便用药? 秦惊羽抿了抿唇,轻声道:“劳烦章太医务必留住他的命,我马上请别人来帮忙。” “下官定当竭尽所能。”章太医垂首道。 秦惊羽转过大步离去,骑上骏马,直奔林非晚现在居住的黄府而去。 ...... 月上中天,气温骤降。 林非晚拔掉施良身上最后一根金针,施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秦惊羽上前一步,“怎么样?毒解了吗?” 林非晚点点头,“再喝一付药拔拔余毒,明日便没事了。” 秦惊羽闻言松了口气,看了眼施良逐渐缓和的脸色,微微用力搂住林非晚的腰,向外走去。 “还好有你,不然我今日要损失一位大将。” 林非晚一脸歉意,“我该让死士给你提个醒的,那人是研制出神仙泪的鬼才,太医遇上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秦惊羽眯了眯眼睛,“是他研制的神仙泪?” 林非晚把遇到钟离鹤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婉容表妹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我之前试探他水平下降了,但从今日施良所中之毒来看,他怕是有意藏拙。” 林非晚不明白,钟离鹤为何对黄婉容手下留情,若真是想和她交朋友,又为何在食肆里对林思璋下手? 一时间,她有些看不清那个男人。 秦惊羽若有所思,“看来,还真不能放任那人在外面。” 一个擅长制毒,又会功夫的男人,远比普通人要危险的多。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他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件麻烦。 一阵冷风吹过,林非晚缩了缩脖子,秦惊羽见状,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 “夜里凉,别冻着了。” 林非晚拢了拢披风,抬头冲他盈盈一笑,“明日,你陪我去粥棚那走一遭,给表妹充充场面呗。” 秦惊羽挑了下眉,“你既开口了,我总是要去的,不过,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 “还不是孟家闹的。”林非晚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妄议流言之辈多是欺软怕硬、趋炎附势之徒,婉容落个好名声,外人开口前总得思量思量。” 秦惊羽沉吟一声,“明日我随你去。” “你真好。”林非晚揽住他的腰,靠了上去,逐渐把身体的重量移过去。 秦惊羽面上巍然不动,耳根却悄悄红了。 二人身后,荆楚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端着药走进房间,亲自给施良喂了下去。 看着他脸上显露出红润的色泽,荆楚松了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施良运了运气,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王妃真神了,我感觉身体比中毒之前还要舒服。” 他是随王爷在战场上杀过敌的,早年落下暗伤,平时虽不显,但每年深秋到早春时节,总是格外难受。 那种难受不至于让他下不了床、提不动刀,但就是不舒服,让人觉得别别扭扭的。 如今,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竟全消失了。 他看了眼门外,“你确定王妃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小毒王,不是小神医?” 荆楚闻言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你可别在王妃面前叫什么小神医,王妃平生有两大特别讨厌的事,一是受人威胁,二是听人叫她小神医。” 第124章 废物 在商州官商配合,万民一心的情况下,灾情处理的很迅速。 良田被毁的百姓经过官府登记造册,白虎军亲率商州军队,实行多对多帮扶政策,只用了三日时间,便把被大水冲毁的田地整理了出来。 田地是回来了,但大水冲走了田里肥沃的土壤,良田变下田,没个五六年是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状态的。 秦惊羽站在田间小路上,身上暗红色的披风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为损失惨重的百姓哀鸣。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里像坠了一块重逾千斤的磨盘,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带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泯县县令小心站在距离秦惊羽一米开外的地方,等着身前的人做出事关民生的大决策。 “本王会调集周边粮仓的粮食,由县衙和里正负责,将粮食按人口、时间分发到每家每户,本王会派人暗中监督,谁敢中饱私囊,就地正法!” 话音落地,一股凛冽杀意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荡开,离得近的官员们瑟瑟发抖,隐约中,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菜市口。 那里的血迹至今未干,孟家九族七百多口人命,时时刻刻警醒着他们。 秦惊羽淡淡扫了身后众人一眼,转身上马,率领白虎军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一走,现场的气氛顿时松快许多。 上洛村村长小心翼翼凑到里正身边,“里正大人,王爷刚刚怎么说?粮食还能领吗?种子怎么办?这地还种吗?” 赵里正呼出一口气,“听王爷的意思,粮食和种子官府都给发,地必须得种,不然下半年吃什么?” 朝廷开仓放粮是有条件的,如今商州受灾严重,朝廷愿意开仓放粮救人,等这段时间过去,洛河修好了,生活还是得继续。 “给发粮食和种子就成。”上洛村村长松了口气,“只要眼前的难题解决了,咱们啥都不怕。” “就是不知道王爷之前说的免税还作不作数?” 赵里正沉默了,在结果没下来之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瑞亲王来到商州做的都是为百姓出气的事不错,但毕竟是天家子孙,当真会为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考虑吗? ...... 商州一应事宜都处理好,清明近在眼前。 秦惊羽留下摘星阁的暗探监督后续事宜的落实情况,便带着林非晚和章太医等人,在京城第三道催促回京的旨意下往京城去。 和来时不同,回程的队伍里押送着一车车孟家和马刺史等人狼狈为奸、草菅人命的证据,以及查抄得来的无数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等。 至于地契,秦惊羽全部留给了前来接任的杨刺史,方便他为那些解救出来的隐户分田分产,多出来的便留作官田。 不必急着赶路,林非晚骑着墨焰,肩上坐着雪团,悠哉悠哉的模样,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游玩的。 “碧波楼传来消息,钟离鹤在前几日便赶到了燕城,在那住下来了,这一路怕是没那么安全。”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他擅毒,我手下将士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敢冒头,就把命留下吧。” 他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引得林非晚歪头看了过来。 阳光下,他深邃的眼眸熠熠生辉,像是一块精心雕琢的黑曜石,让人移不开眼。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秦惊羽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碰撞出点点火花。 片刻后,两人心有灵犀的移开目光,唇角抑制不住扬了起来。 两人身后,荆楚带着白虎军笑得肩膀乱颤,哎呦喂,谁能想到在战场上如有神助的瑞亲王,在心仪的女子面前,竟然是这副模样。 瞧那张脸,用春情荡漾来形容也不为过。 大家正窃窃私语,忽然队伍后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敌袭!” 一声嘹亮的呐喊如响雷一般,瞬间炸碎了荒野的寂静,训练有素的白虎军镇定自若地准备迎战。 荒野中听不到丝毫慌乱的声音,有的只是白虎军镇定自若地指挥声和铿锵有力的步伐。 “阿晚,你在军队后方不要乱动,我去前面看看。” 林非晚正要点头,蹲在她肩头的雪团突然站起来,两眼放光,左闻闻,右嗅嗅,随即嗖一声蹿了出去。 看到如此兴奋的雪团,林非晚脑中灵光一闪,及时拉住秦惊羽的胳膊。 “等等。” 秦惊羽勒住缰绳,虽不理解,但还是退回到林非晚身旁。 林非晚轻轻踢了下马腹,借力腾空一跃,稳稳落在秦惊羽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秦惊羽回眸望了她一眼,轻轻颔首,踢了下马腹,“驾!” 林非晚腾空而起,敏锐的目光迅速锁定雪团前进的方向,随即缓缓落在地上。 另一边,秦惊羽已通过旗语完成了对白虎军的指挥,抬起胳膊用力挥舞起来。 林非晚眼神倏地一寒,转动着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雪团前进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整个人便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白虎军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若不是秦惊羽下了死令屏住呼吸,这一刻便要叫出来。 秦惊羽死死握着拳头,手背上、脖颈间,青筋如同一条条青色虬龙,仿佛随时要从他身上冲出来。 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讨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心仪的女子只身涉险,他却只能留在原地,只因为他在剧毒面前,只有给她添乱的份。 咚! 咚咚! 队伍中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几个依旧是处于队伍最末端的将士,秦惊羽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漆黑,一眼望去,让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林非晚已经顺着雪团找到了钟离鹤的藏身之处。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非晚脸上扬起残忍的笑容,“找到你了!” 钟离鹤眼神中闪过一抹痴狂,“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也只有你能找到我,瑞亲王那个废物,这种时候也只有靠边站才不拖你的后腿。” “废物?”林非晚冷冷一笑,“他若是废物,你连废物都不如。” 第125章 心毒 钟离鹤一脸受伤的模样,“林姑娘,你这小嘴怎么跟淬了毒似的?” “我不止嘴淬了毒,心更毒。”林非晚挑了挑眉,目光盯着他的嘴,红润中泛着淡淡的黑,毒药放的虽久,药效依旧不减当年。 察觉到她的目光,钟离鹤心中雀跃不已,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何异样。 “林姑娘,我不怪你送我入大牢,但我还是想说,我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伴侣。” 钟离鹤舔了舔嘴唇,眸中权欲熏天,“若我们强强联合,莫说名利双收,便是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也未尝不能坐上一坐!”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平稳的呼吸已然变得急促,鼻子里流出两行猩红的液体。 他抬手一摸,瞥到指尖的猩红,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这......” 林非晚啧了一声,摇摇头,失望道:“毒入心脉才发觉,真不知你怎么出的师,反应如此迟钝。” 一个常年玩毒的人,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中毒,看来之前是她高看他了。 钟离鹤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非晚,“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他是想把林非晚收归己用没错,但他也清楚,对面的女子有多么危险,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林非晚根本没机会对他下手。 可他现在偏偏中了毒,难道是通过呼吸? 他们明明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他这里也不是下风口,为何只有他中毒,林非晚却没事? 钟离鹤来不及细思,果断点住自己身上的要穴,却不想一指头下去,一股血腥气顿时从心底涌了上来。 “噗!” 吐出一大口鲜血,钟离鹤满是不甘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摔去,惊起一片尘土。 林非晚再没看他一眼,张口唤了声:“雪团。” 雪团嗖一声从草丛里蹿出来,跑到钟离鹤身上一边嗅一边翻找着,摸出不少毒药。 看着面前丰盛的战果,小家伙亮出锋利的爪子,在钟离鹤脖颈上重重划下,每一道痕迹,都是深可见骨的程度。 做完这些,它抱起地上的毒药,摇头晃脑地朝林非晚奔去。 ...... 解决掉钟离鹤后,回京的路变得顺畅无比。 进了京,秦惊羽侧头看向身旁的林非晚,眼底遍布柔情,“我先回宫述职,顺便打探打探情况,论功行赏时再让人来通知你。” 林非晚点点头,“我回去把解药的方子写下来,你记得派人来取,一定要坚持喝七日。” 钟离鹤已死,他在回程路上伏击众人用的毒,对林非晚来说不算难题,只是稍微有些麻烦。 秦惊羽摸了摸她的头,“好,你先回家吧。” 看着林非晚的身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秦惊羽敛去笑容,微微抬手,“进宫。” 大部队径直朝东华门而去,街上行人避让,直到大部队走远,寂静的长街才再次热闹起来。 林府。 林非晚回来的消息一早便传到林府,林清欢和黄琼站在府门口翘首以望,看到出现在拐角处的人影,林清欢叫了起来。 “娘,来了来了,姐回来了!” 黄琼面带激动,待林非晚在府门前翻身下马后,再也忍不住奔上前去。 “阿晚,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路饿了吧?娘请纪良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东西,快跟娘进去吧。” 林非晚把缰绳交给来宝,笑着扶住黄琼的手,另一只手拉住林清欢,母女三人高高兴兴进了府。 好一番嘘寒问暖后,黄琼问起了商州的情况,林非晚仔细交代清楚,尤其是事关黄家的事,包括黄婉容曾被掳走一事。 黄琼一脸怔然,“婉容她现在还好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林非晚微微一笑,“婉容很豁达,如今商州人人皆知,婉容是因为保护灾民才被抓走的,没人敢在人前乱说。” 黄琼闻言叹了口气,“人前不敢乱说,人后未必没人乱嚼舌根,我只担心这事以后会影响婉容说亲事。” 黄婉容去年便及笄了,如今正是相看亲事的时候,若非如此,家里也不会让婉容出面负责粥棚施粥这事,也就不会...... 林非晚端起茶杯,“这事算是因我而起,舅舅舅母虽不怪罪,但我会负责到底。” 听到这话,黄琼愣了愣,“你怎么负责?” “这您就别管了,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婉容后半生的。”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小口小口啜着杯中热茶。 片刻后,林非晚放下茶杯,“娘,我回来后还没去师父那,我先去师父那看看,回来再用饭。” “应该的,那你去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同在一处住着,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林非晚起身离开,林清欢本想跟着一块去,脑袋上挨了记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乖乖在家,大哥再过不久也回来了,他回来后你务必把人留下来。” 林清欢摸了摸脑门,嘟囔道:“哦,知道了。” 林非晚捏了捏她的小脸,“乖。” 离开林府一段距离后,林非晚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惨白,一丝血迹自她嘴角溢出。 她面不改色擦掉嘴角的血渍,加快速度赶往碧波楼别院,眼看别院大门近在眼前,她眼前倏地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连忙扶住墙,定了定神,正准备继续向前走时,面前突然暗了下来。 “不省心的小东西,就知道吓唬我!” 听到声音,林非晚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师父,你来......” 话音未落,她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去。 赫连修连忙把人抱起来,闪身飞进别院。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内述职的秦惊羽忽然捂住心口,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 皇帝眼神一凝,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小十三,你怎么了?” “皇兄,我......”秦惊羽正想说自己没事,心口处传来的剧痛愈加难以忍受,竟两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皇帝面色大变,忙从书桌后跑到秦惊羽身边,抬手试探他的鼻息,“小十三!” “来人,速传太医!” 第126章 解释 御书房内气氛沉重。 皇帝在房内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正在为秦惊羽把脉的林征,“瑞亲王究竟怎么了?把出来没有?” 林征面露为难,和暖的天气里,额间直冒冷汗,“回圣上,瑞亲王,瑞亲王他......没事。” 说出最后诊断,林征趴跪在地上,将身子伏至地尘埃,静静等待来自君王的怒火。 “庸医!”皇帝猛地将花瓶扫在地上,“他都昏过去了,你跟我说他没事,谁给你的胆子敢糊弄朕?” 林征闻言把头埋的更低了,心中有苦难言,“圣上恕罪,微臣实在诊不出瑞亲王缘何昏倒。” “废物,一群废物!”皇帝一手掀翻桌子,“魏森,再去请周老太医。” 魏森躬身退了下去,正准备亲自跑一趟,抬眼便看到魏文背着周老太医朝御书房而来,顿时松了口气。 “干爹,周老太医来了。”魏文轻手轻脚将人放下来。 魏森面上一喜,“周老太医,快跟老奴进去吧,圣上正等着您呢。” 周老太医捋了捋惊魂未定的心,“那快进去吧。” 将周老太医送进去后,魏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眼一旁等待的魏文,脸色柔和下来。 “辛苦你了,等瑞亲王好转,我会向圣上请求提一提你的身份。” 魏文一脸乖巧,“儿子都听您的。” 在皇宫乱成一团时,碧波楼别院里同样凶险。 那日在荒野之中,林非晚给钟离鹤下的毒就藏在她随身携带的赤金缠丝手镯中,那是一种真正的奇毒,是赫连修送与林非晚保命用的。 那毒药无色无嗅,细比微尘,可藏在风中随呼吸进入人体,见效快,但若中毒后不运功,尚能拖延两三日,一旦运功,顷刻间夺人性命。 钟离鹤对自己中毒之事太过慌乱,没有静下心来仔细分辨,而是妄图运功阻断毒素在身体里蔓延。 殊不知,正是他的这一举动要了他的命。 林非晚身上没有解毒的药,只有缓解的药,这一路走来,不敢运气,才坚持到现在。 但毒素也早已悄无声息浸入她的血液之中,只服用解药是不够的,必须辅以药浴,以火烹煮,才能把血液里的毒素完全逼出来。 这一通忙活下来,太阳已向西沉去。 赫连修看着越来越清澈的水,随手甩了一把额上的汗,“臭丫头,就知道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魅娘淡忍俊不禁,“我说我来便好,不知道是谁不放心,非得亲自在边上监督着。” 赫连修长眸半眯,哼了一声,“你别以为煮个人简单的很,火候、换水、时间错一点都有可能致使毒素残留在血液里。” “是是是。”魅娘不想和他杠,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接触到林非晚依旧紧闭的双眸,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主子,阿晚怎么还没醒?” “再有半刻钟吧。”赫连修活动了下身体,“你看着点时间,水不用再换了,等人醒了记得来找我。” “是。” 魅娘不敢放松,继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半刻钟后,林非晚缓缓睁开眼睛,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的秦惊羽也醒了过来。 一睁眼,他就看到床榻前乌压压跪了一群人,耳畔是黄帝近乎咆哮的声音,吵得他头都痛了。 “皇兄,消消气。”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滴水落进沸腾的猪油里,瞬间炸开了锅。 “圣上,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秦惊羽支着身子坐起来,瞥到跪在地上的林征等人,眸底闪过一抹深思。 “小十三,你别乱动,再让周老太医和林院正给你把把脉。” 秦惊羽应了一声,半躺在床榻上,任由周老太医和林院正搭上自己的脉。 依然是没问题。 对这个回答,秦惊羽没有丝毫意外,他的身体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林非晚的身体。 但这话,他不能告诉皇兄。 “皇兄,我只是有些累了,身体并无大碍,您还是让周老太医和林院正回去吧。” “累了?”皇帝有些不信,若只是累了,林院正和周老太医不至于诊断不出来。 但若不是累了,身体又没有问题,无端昏迷,难道问题出在...... 想到这,皇帝垂眸敛去眸底的思绪,“累了便好好歇歇吧,有你送来的证据,若朝堂上再有人敢胡乱攀咬,朕便把人送去给孟家作伴。” “那臣弟先去拜别母后,回府歇着。” 秦惊羽顺势提出回府,离开之前,仍不忘小声提醒道:“皇兄,抄家得来的那些宝贝,别忘了给臣弟留着点。” 皇帝嘴角抽了抽,“知道了知道了,财迷。” 秦惊羽挑了下眉,安然接受了这个称呼,他可是即将大婚的男子了,财迷点哄夫人开心,有何不可? 看着他朝寿康宫走去,皇帝挥挥手,让所有人下去,唤出了只听命于他的暗卫。 “去查一下,瑞亲王和王妃之间发生过何事。” ...... 自皇宫出来后,秦惊羽直奔碧波楼别院。 看到坐在堂屋里,神采奕奕的林非晚,秦惊羽眼睛深了深。 分别时,她身上的衣裳不是这件。 “惊羽,你怎么来了?宫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秦惊羽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走到赫连修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师叔,可否让我和阿晚单独谈谈?” 赫连修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随即摆摆手,“谈吧,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 “谢师叔。”秦惊羽恭送赫连修离开,不慌不忙的关上堂屋的门。 房间里骤然暗下来,林非晚眨眨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惊羽,你关门干什么?” 秦惊羽看着林非晚,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似的,房间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阿晚,你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林非晚眸底飞快闪过一抹心虚,强自嘴硬道:“我需要和你解释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 秦惊羽咬咬牙,一把掐抱住她的腰,落坐在宽敞的太师椅上,一对修长的手臂如同铜筋铁骨,牢牢将人禁锢在他的怀抱中。 第127章 主从 林非晚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搭在秦惊羽肩膀上。 秦惊羽扯出衣襟内的蛊哨,“阿晚,你莫不是以为什么都不说,我便什么都不知了?” 蛊哨上看不到半点时光的沉淀,像是每日都精心保养似的,崭新崭新的。 林非晚眨眨眼,脑子转的稍慢了些,“你把蛊哨扯出来干什么?” 秦惊羽:“......” 他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奈,光洁的脑门抵在她额前,“阿晚,不要装傻......”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困惑,她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她哪里装傻了? 她的反应落在秦惊羽眼中,秦惊羽皱了下眉,缓缓向后退了退,“阿晚,你不知道佩戴双生蛊者,情到深处,心意相通吗?” 林非晚点头,“听师叔说过,可那又怎样?” “今日未时正刻,你昏迷了,我没说错吧。” 秦惊羽说的异常肯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林非晚的身体状况了,那次黄金虫入体也是,只不过远没有这次强烈。 林非晚睁圆了一双眼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也昏迷了。”秦惊羽松开蛊哨,双手搂住她的腰,“太医院查不出原因,皇兄把致仕的周老太医请了去,还是查不出来,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闻言,林非晚嘴唇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良久,她闭上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双生蛊从未向我传递过你的情绪,我以为是......为何你能感受到,还......” 林非晚眉心紧蹙,按理来说,双生蛊应该是双向感应才对,怎么只有秦惊羽能感受到? 难不成双生蛊是想告诉她,她对他用情不深? 秦惊羽也想到了这点,但很快否定了,他有心,能感受到林非晚对他的情意,无需蛊虫来证明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一阵沉默。 “你们两个谈完了没?”赫连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非晚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猛地拍了下秦惊羽的肩膀,从他腿上下来,跑到门口打开门。 “师父,为何我昏迷,惊羽也会昏迷?为何他能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我却感受不到他的?” 听到这话,赫连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得大婚后才能发现呢。” 林非晚瞪大眼睛,“师父,你一早便知道?” 秦惊羽一言不发地看着赫连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修点点头,“你们二人身上的蛊虫虽名为双生,实则一主一从,并不平等。” “阿晚身上这只为主,惊羽身上这只为从,从蛊能感受到主蛊佩戴者的情绪变化,主蛊佩戴者身受重伤,从蛊佩戴者将感同身受。” “但是,从蛊佩戴者的情绪波动、受伤都不会对主蛊佩戴者产生任何影响。” 换句话说,秦惊羽可以感受到林非晚的喜怒哀乐,会承受林非晚同等的痛苦,但秦惊羽的情绪不会对林非晚产生任何影响。 秦惊羽受伤,更不会影响到林非晚,双生蛊,只是名为双生而已。 “怎么这样?” 林非晚一脸怅然,“师父,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赫连修勾了勾嘴角,双眼直勾勾盯着秦惊羽,眸中不见半分笑意,“师侄若心有不满,我即刻便请青鸾为你们解除双生蛊。” 秦惊羽皱眉,“师叔,自始至终,我都没说过任何不满的话。” “你可想好了,你们二人还未同房,双生蛊尚可解除,一旦同房,再想解开是万万不能了。”赫连修意味深长地说道。 秦惊羽缓慢却坚定的点点头,“想好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赫连修眉眼间漫上一丝笑意,“这还差不多。”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的下颌,心里满满涨涨的,一时间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滋味。 “对了,还有一点忘说了。”赫连修想到一件事,“师侄,你可要保护好阿晚,她若遭遇不幸,你的小命也得玩完。” “什么?” 秦惊羽还没来得及反应,林非晚先叫出了声,“万一我让人害了,他要跟着没了,谁给我报仇呀?” 赫连修:“......” 秦惊羽:“......” 赫连修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撇撇嘴,低下头,“我说的不对吗?若是自然老死还好,万一让人害了,活着的那个难道不报仇吗?” 秦惊羽心中失笑不已,抬手覆上她的发顶,“我不会让人害了你的。” 林非晚一时没有说话,秦惊羽拍了拍她的脑袋,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师叔?” “嗯?”赫连修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 “若我出事,会连累阿晚吗?”秦惊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赫连修。 赫连修笑了,笑容里透着淡淡的冷漠,“不会,你身死那刻,阿晚最多只有片刻的心痛。” 林非晚:“......” 秦惊羽松了口气,“那便好。” 林非晚抬眼瞪他,这有什么好的?若她早知道双生蛊说法这么多,当初就不把这东西送他了。 要不,趁还有机会,把这东西解了? 听到秦惊羽的话,赫连修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你们一个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一个是惊才绝艳的小毒王,想伤到你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眼林非晚,“你若真心疼他,便好好钻研毒术,争取活得久些不就好了?” “行了,你们两个都滚吧,我这里没准备你们的晚食。” 赫连修摆摆手,转身朝厨房走去。 林非晚和秦惊羽互相看了一眼,摸摸鼻子,一同离开了别院。 待两人走后,赫连修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着门口哼了一声。 “老纪,摆桌,用饭。” 纪德裕摇头失笑,这人怎么越老越像个孩子似的? “你让我准备这么些菜,结果却把人给撵走了,就剩咱们两个老东西,能吃得完吗?” “吃不完明日再吃,天又不热,东西且放得住呢。” 赫连修哼哼两声,“小丫头才回来,林家人肯定盼着一同用晚饭呢,何必让人家惦记?” 第128章 乡主 坐上马车,林非晚怔怔盯着秦惊羽胸前的蛊哨出神。 赫连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主从关系的双生蛊的确是她没想到的。 秦惊羽沏好热茶,看到她还在发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还在想师叔的话?” 林非晚睫毛颤了颤,对上他盛满关怀的眸子,抿了抿嘴,“惊羽,双生蛊......” 话没说完,秦惊羽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她唇上,眉眼间满是认真,“我觉得双生蛊蛮好,你觉得对我不公平,却不知我在窃喜,能知你所想,承你所受。” “若你我二人缘深,今生共白头,百年之后黄泉路上也相伴,我这辈子才是没有一点遗憾了。” 林非晚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秦惊羽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深邃的眸子里隐约有暗芒闪动,“以后不要再提解除双生蛊的话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林非晚静静看着他,嘴唇微张,含住唇瓣上作乱的手,耳边不出意外传来某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她忍不住笑了,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丝丝媚意,贝齿微微用力,咬了下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秦惊羽呆愣片刻,随即缓缓抽出手指,坐了过去,“我只要你。” 林非晚眼前一暗,有两片温热的东西覆在她唇上,一番试探后攻城略地。 马车外,荆楚默默减速,让马儿走得再慢些。 ...... 翌日。 早朝结束后,皇帝去了皇后的住处,还没走近,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皇帝拧起的眉心舒缓开来,抬手制止太监通禀,悄悄走进大殿。 里面的人不知皇帝来了,聊的正开心。 “不错,很合身,回头等你们大婚那日,我和圣上只等着喝你敬的茶了。” 皇后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一如她的性格,宽容、大度,处事有方。 林非晚两颊微红,英气逼人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还早呢。” “不早了,还有不足一月的时间,你和小十三便要大婚了。” 皇后感慨一声,“时间过得可真快,想当初小十三出生时,太子都一岁半了,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疼了。” “早些年太子大婚,几个兄弟陆续也娶了正妃,唯有小十三怎么都不愿成婚,我们本来都做好他一个人的打算了,谁成想他竟然像开窍了似的,进宫来请旨赐婚。” 说话时,皇后一直是笑着的,那慈爱的模样不像是在说弟弟,更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 林非晚“咦”了一声,“皇后娘娘,您和太后娘娘难道没有想过强塞个女人给他吗?”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他那个脾气,谁敢给他塞人?” 林非晚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神色怪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不经意间瞥到一抹明黄,看了过去,“圣上,您这是下早朝了?” 皇帝点点头,走到皇后身边坐了下来,摆摆手制止了林非晚想要行礼的动作。 “好好坐着吧,这次商州受灾,你送去的十车草药立了大功,你还发现了孟家的地牢,在回程途中解决了刺客,救了小十三和将士们的命,说吧,想让朕给你什么赏赐?” “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 林非晚没有急着要东西,“那十车草药是臣女的大哥要的,不能算是臣女的功劳。” 皇帝瞥了她一眼,“早朝结束后,朕已命人去太医院传旨,提林思璋为太医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笑了,林思璋成为太医了,一定很高兴吧。 看到她的笑脸,皇帝忍不住摇摇头,“行了,这下可以说你想要什么了吧?” 林非晚敛去笑脸,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臣女想请圣上封臣女表妹为乡主。” 皇帝正欲让人起身,听到这话,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皇后,“你瞧瞧这丫头,还真不跟朕见外,上来就要替别人讨要乡主的封号。” 说着,他转过头来,“拿着朕的封赏做人情,你可真能想得出。” 皇后眉眼间满是笑意,“黄家姑娘为救灾民才遭了孟家报复,是大义之举,且黄家在此次商州受灾期间设棚施粥,救济百姓,可见是个好的。” “封个乡主,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彰显圣上仁德爱民,臣妾倒觉得,未尝不可。” 皇后也是女子,她很清楚,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掳走是什么心情。 这事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皇帝沉吟片刻,秦惊羽述职时并未提到黄家姑娘的事,他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件事。 若黄家姑娘是为了救灾民而遭孟家报复,的确不该承受流言蜚语的影响。 想到这,他清了清嗓子,“乡主可以封,不过乡主没有封地,每年只有二十两银子和一些节日赏赐什么的,你可愿意?” 林非晚当即伏下身去,“谢圣上。” 钱这东西再少也是朝廷发的,更别说每年额外还有赏赐,东西或许不多,但只要珍贵就够了。 整个商州,能得到宫里赏赐东西的人可不多。 皇帝摇摇头,“听说你买草药、粮食、被褥花了不少钱,你这个小财迷,怎么不找朕报销了?” “嘿嘿......”林非晚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之前的确有这种打算来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已经求了赏赐,怎么好意思再求别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皇帝和皇后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笑得正开心时,杨姑姑来了。 “瑞亲王在寿康宫,特让奴婢来请林姑娘过去。” 皇帝摆摆手,“既如此,那你便去吧,小十三从孟家那堆东西里挑了不少好东西走,都是给你准备的,小财迷养出了个大财迷呀。” 林非晚笑了笑,跟皇帝皇后辞别后便跟着杨姑姑走了出去。 她走后,皇帝也从皇后那出来了,回到御书房,暗卫便出现在他面前。 “回禀主子,瑞亲王和瑞亲王妃之间发生的事,已经全部查清楚了,昨日瑞亲王昏迷时,瑞亲王妃也陷入了昏迷中。” 第129章 抹黑 皇宫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名小太监将藏在浮尘里的情报送到荆楚手上。 小太监模样不算出众,是那种混在人群中便消失的长相,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荆楚摆摆手,小太监立即退了下去,在深宫里转了几个圈,随后便找不到了。 荆楚打开情报,默默记下上面的内容,手掌握拳,再打开,掌心只余一片碎屑,风一吹便消失了。 他在原地待了片刻,转身朝寿康宫走去。 寿康宫里,太后正一手拉着林非晚,笑得很是和蔼可亲。 “待你们大婚后,哀家便带上杨姑姑和侍卫,去云游天下去,圆一圆哀家少年时的梦。” “哀家一直以为这辈子要老死宫中,幸好有你,帮哀家取蛊,调理好了身子,你是哀家的大恩人呐。” 林非晚轻轻拭去太后眼角的湿润,“是您福报深,老天才把我送到您跟前,解了您的苦痛,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哪里就担得起您一声恩人了?” 太后被这番言论逗笑了,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面前的姑娘,进退有仪,不挟恩图报,难怪自家儿子那么喜欢。 若她是男子,定然也心动。 “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听说这次小十三在回京路上遭孟家余孽伏击,是你孤身犯险,击杀歹徒,救了全军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可有此事?” 林非晚眼眸微动,秦惊羽是这么向上汇报的吗? 钟离鹤是因为她才伏击军队,若这事被太后等人知道了,就算危险解除,怕也是会埋怨她吧? 若将钟离鹤归为孟家余孽,为孟家报仇,反死在她手里,她就只剩功劳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熨帖极了。 “太后娘娘,惊羽说的不全对。” “哦?”太后好奇地看了眼秦惊羽,“那真相究竟如何?” 秦惊羽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表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林非晚笑了笑,“说来惭愧,当时最先发现歹人的并非臣女,而是臣女养的宠物雪团,一只嗜毒的雪貂。” 说到雪团,她眼角眉梢间满是对小家伙的爱怜,“雪团对毒物最是敏感,多亏有它在,我才能及时提醒惊羽,找出歹人,进而击杀。” 太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雪貂竟会对毒物敏感,哀家还真没见过。” “或许是从小在毒雾山庄长大的原因吧。”林非晚没有过多解释,因为这东西她也说不好。 师父曾说过或许是异变了,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太后笑了笑,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又跟林非晚说了会话,便邀请两人留下用午膳。 林非晚和秦惊羽没有推辞,二人留下来陪太后用过午膳才出宫去。 将林非晚送回家后,荆楚带秦惊羽去了摘星阁。 “爷,圣上怀疑您昨日昏迷和王妃有关,已经命暗卫去查了。” 摘星阁内所有情报都是对皇帝公开的,暗卫来查,摘星阁不能阻拦,但报个信还是可以的。 谢星辰按了按太阳穴,“另外,你走之前让我留心的事有眉头了,护着孟家、和马刺史狼狈为奸的人都在这了,有些已经让圣上处置了,还有几个好好的。” 孟家和马刺史一家满门抄斩的事传到京城后,朝中有很多人弹劾瑞亲王,甚至还有人说王爷不把人押回京审问,有不臣之心。 要知道,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最听不得这种话了,这些人是想害死王爷呀。 好在皇帝一心护着王爷,不然...... 秦惊羽接过情报扫了一眼,“把这些给圣上送去,要杀要剐,他决定。” 谢星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看着秦惊羽欲言又止。 秦惊羽皱了下眉,“有话直说。” “前段时间吧,有人故意抹黑王妃,具体情况和处理都写在里面了,主子要是不忙就看看吧。” 谢星辰把桌上一份单独放起来的文件拿了出来,这件事表面上看着过去了,但有些伤害已然造成。 时至今日,京中妇人圈子里仍旧会拿林非晚的年龄,以及林非晚拜毒王为师这事议论。 听到和林非晚相关,秦惊羽沉下脸,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谢星辰默默向后退去,直至退到门口,他转身打开门飞快的蹿了出去。 能做的他都做了,林府那边一直瞒的好好的,但那些人非要找死,他也不介意送她们一程。 ...... 与此同时,林府。 林非晚开开心心回到家,正准备和家人汇报给表妹挣了个乡主称号之事,抬头便看到母亲和妹妹通红的眼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娘,清欢,谁把你们惹哭了?” 黄琼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我们这是高兴的,你大哥终于提为太医了。” “是吗?”林非晚眯起眼睛,心中不信。 旁人她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能不了解吗? 虽然她们从小不在一处生活,但性格什么的一早便定了,不过是提为太医而已,当初老头当上太医院院正两人都没这么激动。 想到这,她看向自她进门后一直低着头的林清欢,“清欢,你来说。” 林清欢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来,有心想说些什么,黄琼一瞪眼又把嘴闭上了。 林非晚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娘,您若当我是您的女儿,就不要瞒着我,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只有你们两个才是亲母女,我只是个外人。” “你怎么能这么想?”黄琼急了,她本来就因为林非晚没在她跟前长大心中有愧,听到这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林非晚沉着脸,“我也不想这么想,但是您看看您做的事,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黄琼:“......” 她迟疑了片刻,随即长长叹了口气,“娘告诉你还不行吗?但你要先答应娘,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生气。” 林非晚挑眉,看来这事是和自己相关的了。 “行,我不生气。” 黄琼松了口气,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恶狠狠地咒骂道:“还不是那群闲出屁来的家伙,竟敢朝你身上扣屎盆子......” 第130章 上门 这一切还要从林思璋提拔为太医的消息传入林府说起。 黄琼和林清欢高兴,想要庆祝庆祝,便想去天香馆订一桌席面,等大家回来一块聚聚。 按说订席面这事让府中小厮跑一趟便好,恰好珍宝阁传来消息,黄琼为林清欢定做的珍珠头面好了,她便想着亲自去一趟。 谁知到珍宝阁后,遇到了太子太傅的夫人领着一群官员家眷,太子太傅的夫人一眼相中了黄琼为林清欢定做的头面,非要买下来。 黄琼不肯,跟在太子太傅夫人身后的那群官员家眷,像条狗似的开始护主了,骂她不识抬举便算了,竟还骂起林非晚来了。 什么老姑娘、品行不端、嚣张跋扈、阴险狠毒,啥话难听说什么,甚至还有人说林非晚身患隐疾才迟迟没有嫁人。 黄琼怎么能忍得下去,当即便和她们吵起来,吵着吵着便要动手。 林清欢是有些身手的,虽说只是花拳绣腿,但对付几个深宅妇人足够了。 听完黄琼的话,林非晚久久没有言语。 不是难过,只是纳闷,好端端的,她是怎么惹到这些官员家眷了? “娘,你把今日在珍宝阁和你起冲突那些人夫君的官职写下来给我吧。” 既然不清楚,那就直接上门问,简单粗暴。 黄琼微微一愣,“你要名单做什么?” “当然是上门讨个说法。”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人家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默不作声,人家还以为咱怕了呢。” 忍气吞声可不是她的性格,整个京城里,除了皇帝,还没有她不敢惹的人。 黄琼迟疑了,“这......不好吧?清欢护着我,我并没有受伤,反而是那几位夫人......” 说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打赢了还上门算账,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林非晚邪肆一笑,“那正好,我带点药材上门慰问一下,顺便请教一下,那些关于我的话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江湖上的人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但在京城不行,这里有她最在乎的家人,她的名声坏了,是会影响到清欢说亲的。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听到这话,黄琼抿了抿嘴,“那好吧。” “清欢,去准备笔墨纸砚。”林非晚摆摆手,林清欢立刻出去准备东西,很快把东西带了回来。 黄琼写下每位夫人家中夫君的官职,大到太子太傅,小到鸿胪寺卿,一个都没有漏下。 “写完了。” 林非晚拿起写好的纸看了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太子太傅上。 看起来,这就是这些人里官职最高的了。 “娘,太子太傅和太傅比谁的官职高?” “当然是太傅。”黄琼解释道:“太傅是正一品,太子太傅是从一品,你父亲只是正五品。” 不说太子太傅,随便一位都比林征官职高,这也是她们敢在外面肆无忌惮欺侮她的原因。 她们笃定她不敢反抗,却小瞧了一位母亲维护子女的决心,落得这个结局,也是活该。 林非晚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五品官就活该被欺负吗? “清欢,你和娘在家里等着吧,我出去一趟。” ...... 林非晚拿着黄琼写的名单,没有急着去找人算账,而是先去碧波楼买了个消息。 想知道她是怎么得罪这些夫人的,那些话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除了始作俑者,应该没人比碧波楼还清楚了。 买到想要的消息后,林非晚直奔鸿胪寺卿孟大人府上。 孟府下人虽不认识林非晚,但也听说过瑞亲王妃的大名,当即进去通禀主子。 孟大人午休结束,正准备出门会友,听到门房通禀瑞亲王妃到访,不由得愣住了。 “瑞亲王妃?她怎么到咱们府上来了?” 门房摇头,“小的也不知,她只说是来拜会老爷夫人的,小的不敢不来通禀。” “你下去吧,本官亲自前去迎接。”孟大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决定亲自出门迎接。 虽说只是小小太医院院正之女,但能得瑞亲王青睐,也不是他能怠慢的起的人物。 孟大人走到孟府门口,看到气定神闲站在树下的一抹红色身影,眼前一阵恍惚。 “老爷......” 孟府下人小声叫了一声,孟大人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林姑娘,你来孟府找本官有何贵干?” 还没有大婚,这时候称呼瑞亲王妃不太合适,孟大人想了想,还是觉得叫林姑娘好。 林非晚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孟大人的长相,天庭饱满,眉清目秀,下巴上挂一撮山羊胡,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俏模样。 “孟大人,我是为今日上午,家母和舍妹在珍宝阁和尊夫人动手一事来的。” 林非晚微微欠身,直奔主题。 孟大人愣住了,仿佛不知道有这件事,“林姑娘,你是说,拙荆今日上午在外面和令慈动手了?” “是的。”林非晚点点头,“舍妹学过些功夫,看到母亲挨打,便奋不顾身迎了上去,或许伤到了尊夫人,还望您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孟大人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着人家孩子的面打人家母亲,换了他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就是不孝。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他夫人怎么会突然对林院正的夫人动手?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孟大人只好把人请进家里,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来人,快去后院请夫人过来。” 林非晚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点心没动,那东西不过看着精巧,轻轻一闻便知道,味道不怎么样。 孟夫人来的很快,妆发精致,仪容大方,看不出半点在外面和人动手的样子。 看到坐在上首的林非晚,孟夫人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正常。 “林姑娘,你怎么在这?” 林非晚笑了笑,“当然是来看看孟夫人有无大碍,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还以为得受点皮肉之苦呢,真失望。 孟夫人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很难看,“堂堂林府千金,竟然对我一个长辈动手,林大人真是好家教。” 第131章 默契 “夫人。” 孟大人皱眉,语气略带不满。 孟夫人轻哼一声,低头摆弄着染了蔻丹的指甲,“我有说错吗?敢对长辈动手的女子,也唯有林家能养出来。” 林非晚似笑非笑,“比不得孟夫人,当街叫骂,污言秽语肮脏不堪,知道的尊你一声孟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泼妇才从粪坑用过早食没漱口呢。” 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真臭。” “你......”孟夫人拍桌而起,“放肆!” 孟大人亦沉下脸,“看在你是准瑞亲王妃的份上,我尊你一声林姑娘,但你实不该在我府上辱骂我夫人。” “这便生气了?”林非晚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淡淡讥诮,“尊夫人在珍宝阁中口口声声说我嚣张跋扈、阴险恶毒,我若不坐实一下,旁人岂不道尊夫人满口胡言?” 孟大人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夫人,见她目光躲闪,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而且,孟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身有隐疾,所以才迟迟嫁不出去,老姑娘一个,配不上瑞亲王。” 林非晚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找孟夫人诊过脉?应该说,我们两个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吧?” “对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犯下如此口业,也只有孟夫人的娘家才能养出你这等人了。” 孟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连孟大人也跟着低下头去。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回禀圣上、太后,若连累孟大人遭到申斥,我先在这说声抱歉了。” 说完,林非晚起身准备离开,孟夫人这才慌了,连忙阻止。 “慢着,今日上午在珍宝阁那么说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何苦针对我一人?” 林非晚转过身笑了,“的确不止你一个,但造谣我身有隐疾的话最先是从孟府传出去的,我没说错吧?” 看着孟夫人惨白的脸色,她心中一阵畅快。 旁人怎么议论她,她还真不在乎,但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母亲不敬,她这个人,护短的很。 林非晚大步流星地离开孟大人府上,继续朝下一家出发。 在她身后,孟大人狠狠瞪了孟夫人一眼,“你脑子坏掉了吗?她可是准瑞亲王妃,你说你招惹她干什么?” 孟夫人抿抿嘴,强自镇定道:“那可不一定,太后娘娘不会允许一个身有隐疾的女子成为瑞亲王妃的,大婚只要一日未办,她就不算是瑞亲王妃。” 孟大人皱起眉头,“林姑娘当真身有隐疾?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是盈盈从萧家姑娘那打听到的,萧家和林家可是世交,她说的话应该没错。” 孟夫人四下看了看,小声道:“这事周夫人也知道,周大人可是太子太傅,她说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孟大人眉眼间闪过一抹深思,若连周大人都这么认为的话...... 若林非晚失去瑞亲王妃的名头,区区林府,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他们信任的太子太傅,此刻正被人吊起在周府门前,用鞭子抽打。 周太傅身后,周夫人带领阖家女眷,在白虎军的监视下,眼睁睁看着周太傅被打。 秦惊羽坐在周府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冷漠地看着白虎军鞭打周太傅。 和林非晚先找造谣的人不同,秦惊羽秉持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来便拿下了蹦跶的最欢的这群人里的头头。 身为太子太傅,内帏不修,纵容夫人欺负他的王妃,真当他拿不动刀了? “爷,二十鞭打完了。” 荆楚甩了下手里的鞭子,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猩红。 秦惊羽把扳指戴回去,站起身,接过荆楚手里的鞭子走了过去。 “周太傅可知,今日这顿打从何而来?” 周太傅是文官,二十鞭下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涔涔。 虽很狼狈,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能听懂秦惊羽的问话。 周太傅艰难摇头,“微臣不知。” “连因何受罚都不知,这二十鞭打的不冤。”秦惊羽用鞭子挑起周太傅的下巴,啧了一声。 周太傅身子颤了颤,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本王和王妃去商州救灾时,市井中曾有传言,污蔑本王的王妃身有隐疾,这事周太傅可曾听说过?” 秦惊羽扫了眼周太傅身后的女眷,养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哪里见过这等事,个个噤若寒蝉。 周太傅摇头,“微臣不知。” “不知?”秦惊羽冷笑一声,“你不知,你的好夫人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不仅知道,她还四处宣扬,太后不会允许本王娶一位身有隐疾的王妃。” “周夫人这么笃定,不知道的,还以为本朝太后就是她呢。” 这话不可谓不重,周太傅本就难看的脸更是变得苍白无比,周夫人身子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瑞亲王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殿下恕罪,贱内是无心的,她是被人蒙骗了呀。” 周太傅颤抖着身子为周夫人请罪,“这一切都是是鸿胪寺卿孟大人的夫人告诉贱内的。” 闻言,秦惊羽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周太傅刚才不还说不知吗?怎么此刻竟全知道了?” 周太傅低下头,绝望地闭上眼睛。 秦惊羽哼了一声,扔掉带血的鞭子,“在本王面前装傻,你还嫩点。” “走。” 荆楚扫了眼地上的鞭子,趁秦惊羽没注意又给捡了回来,这可是他新做的鞭子,可不能随便扔掉。 浩浩荡荡的白虎军离开后,周夫人连忙让人把周太傅放了下来。 “快,快去请大夫!” 霎时间,周府一片兵荒马乱。 周府不远处,正准备去下一家的秦惊羽停住了脚步。 在他对面,站着正准备去周府找茬的林非晚,二人相视一笑。 秦惊羽率先抬脚走了过去,“怎么没在家歇着?” “再歇着,我怕我哪天从旁人口中听到我的死讯。” 林非晚自嘲的笑了笑,“你怎么没在家歇着?” “我在摘星阁看到了一份情报,这不,出来给你出气。”秦惊羽摸了摸她的头。 第132章 规矩 福来茶肆。 林非晚放下摘星阁的情报,扬起笑脸,“不错,和碧波楼搜集到的情况相差无几,有进步。” 摘星阁的情报里,详细记录了这次造谣事件最初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始作俑者和参与者,连中间有人为她分辩都记得清清楚楚。 单就这份情报而论,比碧波楼记载的还要详细。 短短数月,摘星阁便能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实属难得。 秦惊羽轻轻一笑,将茶杯送到她面前,“这件事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背后应该有人想借这件事激怒我,继而做些别的。” 至于别的是什么,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应该很快能知道了。 林非晚微一挑眉,“你是说,这些人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现在应该是弃子了。”秦惊羽勾了勾嘴角。 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也如对方所愿,严厉惩处了带头的太子太傅,甚至动用了私刑,明日早朝应该有很多弹劾自己的折子吧。 他杀了孟家九族,躲在暗处的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一次弹劾不奏效,定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林非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弃子也得付出代价。” 珍宝阁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珠宝楼,每日往来的莫不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她们这么一闹,她算是出名了。 她出名也没什么,但再过不久便是林清欢的及笄礼的,姑娘家一生仅一次的及笄礼,她可不想因为她的原因搞砸了。 “你说的是。”秦惊羽本来也没想轻拿轻放,引出幕后之人是真,杀鸡儆猴也是真。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太子太傅在自家门前被瑞亲王吊起来鞭打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秦惊羽在民间本就有战神之称,加之这次去商州赈灾,诛杀并公布了马刺史和孟家等人这些年来威霸一方的恶劣行径,为民做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因此,瑞亲王鞭打太子太傅这事出来后,民间一股脑的声讨起太子太傅来,大家一致认为,定然是太子太傅错了。 在这阵强烈的民众呼声中,朝堂上弹劾瑞亲王的折子如雨后蘑菇般,纷纷冒了出来。 弹劾的内容,无一不是抨击瑞亲王当街吊打太子太傅,滥用私刑,目无王法,影响恶劣。 “圣上,您不能再如此纵容瑞亲王了,若不严惩,恐难以平众怒。” “求圣上严惩瑞亲王!” “求圣上......”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秦惊羽面无表情站在前面,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皇帝稳坐高台,面容严肃,只有那双眼睛,在悄悄比对朝堂上弹劾的大臣和昨日摘星阁送来的情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上次清理了一批,这次竟然还有这么多蛀虫。 不过,这次倒是没几个御史乱叫唤了。 “肃静。” 魏森及时站出来说了一句,喧闹的朝堂立刻安静下来。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下面一个个以死明志的臣子们,然后又瞥了眼臣子前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太子,轻轻把手搭在龙椅上。 “太子,周太傅是你的老师,怎么不见你为老师出头呢?” 太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无妄之灾,迟早得烧到自己身上。 出列后,太子拱手行礼,“回禀父皇,儿臣只是觉得事出有因,十三皇叔虽做的过了些,但还可以理解。” 天地君亲师,亲在师前,谁亲谁疏他还是分得清的。 若是旁人和周太傅起冲突,他定然要出面维护,但现在和周太傅起冲突的是他嫡亲的十三叔,该向着谁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皇帝挑眉一笑,“这么说,你清楚内情了?” “是。”太子不敢隐瞒,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如实阐述一遍,中间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伴随着太子说出最后一个字,朝堂上静的可怕。 良久,皇帝笑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好!” 朝堂上顿时喧闹起来。 中书令轻咳一声,暗中给花御史传递信号。 花御史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冲了出去,“圣上,您如此宠信瑞亲王,难道就不怕他谋权篡位吗?” 说完,他径直朝殿中龙纹盘旋的大柱子撞去,要以死明志。 皇帝脸色霎时间冷下来,“拦住他!” ...... 相比前朝的紧张刺激,后宫也不遑多让。 周夫人带着孟夫人等人求见皇后,想让皇后主持公道,没想到进宫便看到在里面悠哉悠哉坐着吃点心的林非晚。 周夫人脸色顿时僵硬下来,孟夫人等人也愣住了。 这......她怎么在这? 皇后淡淡扫了眼各位夫人的神色,“梅香姑姑,给各位夫人上茶。” “众位请坐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见皇后这副态度,周夫人等人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去,一个个按照大小尊卑坐了下来。 周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当仁不让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她看了眼还在吃点心的林非晚,冷哼一声。 “果真是在外面长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林非晚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规矩这事,还真轮不到周夫人在她面前说教。 “娘娘,周夫人说您没规矩呢。” 周夫人面色大变,“你胡说,本夫人说的是你没有规矩,和皇后娘娘何干?” “巧了,阿晚的规矩是本宫教的,你说相不相干?” 皇后淡淡一笑,眸中清冷如雪山消融的雪水,让人望之生寒。 周夫人这下彻底慌了,连忙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没有指责您的意思,臣妾只是......只是......” 孟夫人等人静坐不动,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前找不痛快。 不过,林非晚的规矩怎么会是皇后娘娘教的呢? 林非晚掏出手绢擦擦手,补充道:“你只是瞧不起我自小在外面长大而已,你是一品诰命,我还瑞亲王妃呢,让我站起来迎你,真是脸大得能当跑马场了。” 看到她张口,孟夫人等人控制不住地想起昨日在家中被怼的一幕,一个个咬紧牙关,不敢吱声。 第133章 出气 梅香姑姑上罢新茶,瞥了眼周夫人难看的脸色,默不作声退至皇后身旁。 世家向来好用规矩约束女子,久而久之,规矩便也成了世家贵女之间可以用来比较攻击的工具。 周夫人想把没规矩的帽子扣在林非晚头上,却怎么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非晚端起茶杯吹了吹,不去看众人难看的脸色,大家都是来告状的,她们越难受她心里越畅快。 “梅香姑姑,今日这茶冲的时机正好呢,真香。” 梅香姑姑笑了,“林姑娘喜欢便好。” “我可太喜欢了。”林非晚又喝了两口,随后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冲对面的周夫人投去一抹挑衅的目光。 周夫人气得差点撕烂了手中绣帕,但还是咬牙道:“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还望娘娘宽恕臣妾这次。” 闻言,林非晚和皇后互相看了一眼。 林非晚朝皇后娘娘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瞧,告状的来了。” 两人的小动作除了梅香姑姑,再无一人看见。 皇后嗔怪的看了林非晚一眼,眉眼间满是宠溺,转过头来,她脸上的宠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和端庄。 “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周夫人不妨说说,是谁把你气成这样?” 周夫人微微一愣,皇后娘娘竟然没叫她起来?她这是在为林非晚撑腰吗? 若真如此,今日这状她还能告的赢吗? 迟迟等不到周夫人的回话,皇后朝她看了一眼,“姑姑,你怎么不提醒我周夫人还跪着呢?周夫人,快起来吧。” 周夫人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扶着椅子边缘站了起来,慢慢坐回椅子上。 “周夫人,你还没告诉本宫,是谁把你气成这样的?” 一时间,周夫人脑中百转千回,须臾,她再次跪了下去。 “请娘娘恕罪,臣妾一时糊涂,听信流言,误以为林姑娘身有隐疾,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得林姑娘和瑞亲王大发雷霆,妾知错了。” 说完,周夫人伏下身去,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听到这话,孟夫人等人白了脸,皇后和林非晚再次互相看了一眼。 林非晚耸耸肩,谁知道这个周夫人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眼下怎么主动认错了? 林非晚不明白个中缘由,皇后可看的一清二楚。 这周夫人不是个笨的,应该是看出了她对林非晚的维护,所以才临时改口,挺识时务的,不过...... “本宫怎么听说,这流言是周夫人纵容传出去的?” 皇后面色冷下来,“若摘星阁情报无误,这流言最初兴起的地方,便是孟夫人府上吧?” “昨日你们这群人还在珍宝阁和林夫人、林二姑娘产生冲突,欲强买林夫人为二女儿及笄定做的头面?” 听到自己的名字,孟夫人再坐不住,脸色惨白的从椅子上起身,在大殿中央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恕罪。” 其余几位夫人紧跟着跪了下去,昨日在珍宝阁发生的那场冲突里,就有她们的身影。 看到面前乌压压跪下一片,皇后冷哼一声,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 “本宫看你们当真是闲出病来了,你们也都是女子,当知流言对女子来说比老虎还要威猛,你们在造谣、传谣时可曾想过你们家中也有女儿?” 众位夫人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像受惊的鹌鹑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哪里还有半点和林非晚叫嚣时的强硬。 林非晚悠哉悠哉喝了口茶,告状的感觉可真爽呀。 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还强买林夫人为二女儿定做的头面,你们这种行径,与强盗何异?” “这事若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历是从土匪窝里发展起来的!” “皇后娘娘息怒!” 周夫人等人瑟瑟发抖,这罪名实在太大,她们实在承受不起啊。 皇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大殿之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须臾,林非晚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走到皇后身后,轻轻按上她的头。 “皇后娘娘别生气了,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臣女看几位夫人应该知道错了,让她们给家母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了吧。” 林非晚可没忘记家中的母亲和妹妹,她是痛快了,她娘心里还憋屈着呢。 皇后闭上眼睛,“就按你说的办吧,你们几位出宫后即刻去林府赔礼道歉,姑姑,你去看着。” “是。” “是。” 皇后摆摆手,“都散了吧。” 梅香姑姑走上前去,脸上带着未及眼底的笑容,“几位夫人快起来,出宫去吧。” 待周夫人等人走后,林非晚再忍不住了,站在皇后身旁,笑得前俯后合。 “哎哟喂,真是太痛快了,娘娘,您都不知道昨日她们一个个多么趾高气昂,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呢。” 皇后宠溺一笑,“你呀。” “嘿嘿。”林非晚一脸乖巧的挽住皇后的胳膊,“谢谢娘娘帮我撑腰,若不是您,我可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皇后轻轻点了点林非晚的鼻子,“你可不是会吃亏的人,就算没有我,你也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她们不痛快吧。” “知我者,娘娘也。” 林非晚轻轻一笑,“不过,自己找回场子和有人撑腰,感觉可太不一样了。” “而且,凭我自己的能力,可做不到让她们上门赔礼道歉。” 皇后笑了笑,想到从皇帝那看到的情报,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阿晚,萧家姑娘和你有仇吗?为何要散播你身有隐疾的谣言?” 林非晚微微眯起眼睛,“算有仇吧,毕竟萧逸兴高中探花却只能当个清闲小官,都是我害的呢。” 连同上次误导安王,这已经是萧欢颜第二次在她身后搞小动作了,虽不痛不痒的,但癞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呐。 看来她有必要找时间好好和她谈谈了。 “圣上驾到,瑞亲王到。” 这时,外面传来魏森的通报声,皇后和林非晚连忙起身迎接。 第134章 虚惊 皇帝亲手扶起皇后,拉着人走到里面坐下来。 秦惊羽随即扶起林非晚,二人相视一笑,正准备过去坐下,皇帝开口了。 “林非晚,你可知罪?” 皇帝威严的声音里充斥着淡淡的不满,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林非晚微微一怔,随即站定不动,微微垂首,声音清冷,“臣女不知所犯何罪。” “怂恿瑞亲王,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害的瑞亲王今日早朝遭数人弹劾,你可知错?” 从知罪到知错,虽一字之差,代表的含义却差之千里。 林非晚眼眸微动,抬起头看着皇帝的眼睛,慢慢道:“臣女没错。” “瑞亲王是在摘星阁得知臣女遭遇,进而欲为臣女出气,当街打了太子太傅,臣女赶到时已经散场了。” “臣女认为,夫妻一体,为夫者庇佑妻女乃是天经地义,周夫人等人栽赃陷害臣女,何尝不是在挑衅瑞亲王的威严?” “若不严惩,瑞亲王威严何在?皇家威严何在?” 林非晚义正词严,她和秦惊羽早已订婚,很快便要大婚,京中谁人不知她是准瑞亲王妃? 皇帝一言不发的盯着她,不带半分笑意的眸子如同冬日雪山之巅,只一眼,便让人直打寒颤。 换了旁人,早在这样的注视下溃不成军了,但林非晚不同,她坦坦荡荡站在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如山间春风,让人顿时放松下来。 皇后暗暗拽了拽皇帝的衣裳,想让他收起威压,皇帝不曾理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秦惊羽忍不住开口时,皇帝又说话了: “这件事朕姑且算你没错,但给瑞亲王种双生蛊,陷其于险地,你又作何解释?” 皇后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在秦惊羽和林非晚之间流连。 秦惊羽默默攥紧拳头,努力压下即将冲出口的解释。 林非晚恍然大悟,这才是皇帝生气的原因吧?当眼珠子护着长大的弟弟,如今生命和她绑到了一起,还是以如此不公平的方式,谁能不生气呢? 不过,他生气归生气,这是她和秦惊羽之间的事,而且她也给过秦惊羽反悔的机会了,是他不要的。 既然如此,谁都别想把他们分开。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从容道:“没有解释,种蛊这事他情我愿,臣女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事和您可没什么关系。” “放肆!” 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跳了跳。 皇后朝林非晚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先服个软,林非晚全当看不到。 这事她不可能服软,永远都不可能,她的男人,谁都别想抢。 她从荷包里取出皇帝送的免死金牌,“圣上,您若是真气到想杀了臣女,就把这东西收回去吧,秦惊羽这辈子只能是臣女的。” 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但就是这副平静的模样,有种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镇定。 皇帝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赞赏,她这么坚定,也算对得起小十三至死不渝的选择。 来之前,皇帝便提前问过秦惊羽,得知了双生蛊的真相。 最初他的确生气,但一个是他当成儿子养的弟弟,一个是他曾想收为干女儿的姑娘,人家你情我愿的,他好像真没必要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最主要的是,自家痴情种弟弟非林非晚不娶,林非晚在他的威严下,亦不曾开口放弃,他还执着什么? 瞥了眼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免死金牌,皇帝的心软了下来。 林非晚明知他不可能动她,却还是把这东西拿了出来,他还能说什么。 “诶,罢了,你们二人主意大,朕是管不了了,快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吧。” 皇帝摆摆手,语气柔和下来。 皇后和秦惊羽皆松了口气,一时间,秦惊羽望向林非晚的眸子里仿佛银河横铺了下来,纵使是白日,依然星光闪耀。 秦惊羽贴近林非晚,轻轻揽住她的肩,小声道:“吓坏了吧?” 望着他眸子里的心疼和动容,林非晚低眉一笑,“你可太小瞧我了。”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但在看到秦惊羽欲言又止的神色,以及他攥紧的拳头时,她便清楚,这只是虚惊一场。 就算她猜错了,皇帝真生气了,要她解除双生蛊,她也有的是办法逃脱。 无论如何都是安全的结果,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皇帝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撇撇嘴,“别放松这么早,母后那关还没过呢。” 秦惊羽脸上的笑容一顿,林非晚眸底也添了丝紧张的神色。 太后...... “别怪朕不帮你们,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们无论如何都要跟母后坦白。” 皇帝敲了敲桌面,一脸严肃,“若三日后你们没有向母后坦白,朕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秦惊羽想说些什么,林非晚拽住他的胳膊,对他摇摇头,“一言为定。” 皇帝满意地笑了,“好了,若没有其他事,你们便退下吧。” “臣女还有一事相求。”林非晚眨巴着深情的桃花眼看着皇后,成功逗笑了皇后。 皇后举起手帕遮了遮面,“你个小机灵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有外人在,你我二人大可不必这么外道。”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乖巧道:“明日是臣妹的及笄礼,臣女斗胆,想请皇后娘娘带些人过去捧个场。” “哦,对了,臣女外祖一家今日便抵达京城,圣上答应封臣女表妹的乡主之位,可别忘了。” 皇帝黑了脸,“知道了。” “那臣女先代表妹谢过圣上了。” 林非晚知道皇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册封圣旨迟迟不下,多半与双生蛊有关。 如今,双生蛊已转到明面上,那册封圣旨也该兑现了。 “圣上也不用操之过急,待臣女妹妹及笄礼过后再行册封便好,臣女不想让人抢了妹妹的风头。” “你......” 皇帝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她,片刻后忽然笑了,笑容里还带着半分嗔怪。 “亲表妹还计较这些,你可真是......” 身为皇帝,谁在他面前说话不得九转十八弯,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坦坦荡荡把自己的小心眼露出来。 第135章 上京 从皇后宫中出来后,秦惊羽宽大有力的手掌轻轻包裹住林非晚的小手。 林非晚侧了下头,浅笑盈盈,轻轻晃动胳膊,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阿晚......” 秦惊羽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会不会怪我没拦着皇兄试探你?” 林非晚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为何要怪你?师父为了我算计你,皇上为了你试探我,皆是因为你我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 “若皇帝连试探一下都不肯,我才要怀疑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太淡呢。” 听到这话,秦惊羽眼底深处的忐忑如一阵风一样,瞬间无影无踪了。 他勾起唇角,手上微微用力,随即又松开,“明日林清欢及笄,我会叫些人去捧场的。” “那我先替清欢谢过你这位姐夫了。”林非晚调皮一笑。 秦惊羽唇角的笑意加深,很满意这个新身份,姐夫...... 出宫后,林非晚径直去了碧波楼,从魅娘那取出提前为林清欢定制的头面。 林清欢最爱珍珠,林非晚便将之前从安乐郡主那得来的极品珍珠送与母亲,让她找珍宝阁的老师傅定做头面。 珍珠头面有了,她这次让魅娘提前准备的是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造型亦是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但保证奢华、大气。 检查好头面,林非晚笑着塞给魅娘一锭金元宝,“辛苦了。” 硕大一只金元宝,看的魅娘眼睛都直了,“哎呀,咱俩谁跟谁,这么见外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无比诚实的接过金元宝,塞进了衣袖里,“清欢妹子及笄,我便不去了,替我向她道声祝福。” “好说。” 林非晚打包好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放进竹篮里,挎在胳膊上。 从碧波楼后院出来后,林非晚没走出多远,便察觉到有人跟踪她。 白日里的平康街鲜少有人出没,那人自以为保持了一段距离,殊不知这样才更可疑。 今日她还得回去迎接外祖一家,没工夫陪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玩,还是给师父送去解解闷吧。 想到这,她加快步伐,拐入前方的胡同里,消失不见。 后面的人看到林非晚没了踪影,急忙赶上前来,正要拐进胡同时,一把粉末朝他扑面而来。 “唔。” 纵使男子捂住口鼻,毒粉还是钻入了他的鼻腔中,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便倒地不起了。 林非晚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上残余的毒粉,吹动蛊哨,死士一身白衣飘了出来。 “主子。” “把人送到师父那好好拷问拷问。” 自回到京城,想敲她闷棍的人可太多了,看来她小毒王的名头还不够响呀。 死士随手拽起地上的男子,眨眼间消失在林非晚面前。 林非晚扔掉手绢,忽然想到什么,又把手绢捡了起来,塞回袖子里带回家去。 ...... 林府。 黄琼带着林清欢神色焦急地等在府门前时,远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黄琼忙探身望去,视野之中,唯有形单影只的一人一骑,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失望。 “娘,是二哥,二哥回来了。” 林清欢挽着黄琼的胳膊欢呼雀跃,她的及笄礼,总算能和家人团圆了。 听她这么一说,黄琼才认出不远处的男子,脸上的失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喜。 “娘,小妹,我回来了。” 林思远勒住缰绳,身形潇洒地从马背上跃下来,脸笑的跟朵花似的,生怕旁人不知他今日心情好。 黄琼拉住林思远的胳膊上下打量起来,“娘怎么瞧着你比过年那阵又瘦了?是不是白虎军营里的训练太苦了?” 林思远闻言举起胳膊,亮晶晶的眸底带着丝丝炫耀,“娘,我这不是瘦,是更精壮了,不信你捏捏,我的胳膊可有劲的很呐。” “好,娘捏一捏。” 黄琼笑着捏上林思远的胳膊,感受到手掌下结实的触感,不由得为之一惊。 “这么结实?” 林思远得意的挑了挑眉,尚带有几分稚嫩脸庞骄傲地晃了晃,“儿子自入军营中片刻不敢懈怠,只等月底的挑战赛一过,便是真正的白虎军一员了。” “好,我儿有出息了,娘为你骄傲。” 黄琼用力拍了拍林思远的胳膊,脸上满是欣慰。 “二哥,月底你上挑战台的时候,我一定去为你喝彩。” “好,一言为定。” 林思远摸了摸林清欢的脑袋,一眨眼的工夫,妹妹已经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说话间,远处再次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不过,这次的声音明显比较乱。 “是外祖家的马车。” 林思远一眼看到马车上随风飘扬的飞鹰镖局小旗,连忙唤来小厮,把他的马牵进去。 黄家此次来参加林清欢及笄礼的人可不少,插了飞鹰镖局旗子的马车足足有三辆,每一辆看着都很大气。 黄琼站在最前面,翘首以盼,看到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黄老太爷,不由得红了眼眶。 “爹。” 黄老太爷拉住女儿的手,不住地打量着,动作和黄琼之前对林思远做的别无二致。 看到这一幕,林思远和林清欢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什么东西具象化了。 “小妹。” “姑姑,表哥,表妹。” “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 双方互相见礼后,黄琼搀着父亲进了院门,“老林今日实在请不下来假,不过他答应我,今日会早些回来。” “今日请不下来假,明日总不用当值了吧?” 外孙女的及笄礼,黄老太爷还是很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想当年林非晚的及笄礼只象征性操办了下,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明日不当值的。” 黄琼为林征解释,之前老爷子三令五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为林清欢办及笄礼,林征怎么会不提前计划呢。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林府,林清欢挽着黄婉容的胳膊,高高兴兴走在最后。 他们进去不久,林非晚也从外面赶回来了,在外面逛了一圈,此时她手中不止有林清欢的及笄礼,还有送给表弟表妹的礼物。 第136章 及笄 晨光熹微,林府中一派忙碌景象。 丫鬟小厮穿梭在前院,将整个院子布置的庄重典雅,微风中,耀眼的红绸轻轻从廊柱上拂过。 前厅正中央,铺着绣有蝙蝠图样的锦毡,锦毡上立着一个长长的几案,几案上整齐摆放着精美的笄、发钗、罗帕等物。 香炉中升腾起袅袅青烟,衬得眼前这一切端庄肃穆。 一向爱穿绿衣的林清欢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绫罗长裙,外披绯红色锦缎霞帔,青丝如瀑,自然垂在身后。 那双灵动的眸子里,较往日更多了一抹青涩和紧张。 “姐,及笄礼持续时间长不长呀?” 林非晚摇头,“放心吧,很快的。” 她及笄那年是在毒雾山庄办的,母亲和外祖都去了,并没有持续太久。 “待会皇后娘娘会带人过来,我请她做为你梳头加笄的女宾,皇后娘娘人很和善,你不要害怕。” 林非晚想的比较多,那日在珍宝阁中起冲突,很多人都看到林清欢对孟夫人等人动手了,虽说孟夫人等已由皇后做主,给母亲赔礼道歉了,但难保谁不暗中使手段。 皇后来做林清欢及笄礼上的女宾,往后就算有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也得掂量掂量。 林清欢咽了咽口水,“我尽量。” 她何德何能,竟让皇后娘娘来做她及笄礼的女宾? “表姐,前面传信过来,皇后娘娘带了卫国公夫人、护国将军夫人、太傅夫人前来观礼。” 黄婉容走进来,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羡慕,表姐的面子可真大,竟能说动皇后娘娘出面。 林非晚点点头,“婉容,你陪清欢在这里说说话吧,我去前面看看。” “好。”黄婉容温柔应了一声。 林非晚拍了拍林清欢的手背,起身走了出去。 前院里,因为皇后等人到来,热闹的气氛骤然清冷了许多。 随着林非晚从后院走来,短暂的清冷很快再次热闹起来。 林非晚游刃有余的游走在皇后和几位夫人之间,把几人哄得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褪不下去。 赵氏和周氏互相看了一眼,眼底的羡慕和赞赏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通报的声音。 “瑞亲王到,嘉懿公主到。” 听到这声音,皇后几人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皇后摇摇头,“我昨日让人请嘉懿,她说有事要忙,原来就是这事。” “嘉懿公主许久不曾出来参加宴会了,没想到今日竟会来参加姑娘家的及笄礼。” “你也不看看是谁请的?” 说话间,瑞亲王和嘉懿公主便带着侍卫侍女进来了。 林征和黄琼走上前去,“见过王爷,嘉懿公主。” “林大人请起,在外面无需那么多礼节。”嘉懿公主摆摆手,四下看了看,“哪位是我十三皇婶?” 秦惊羽笑了笑,朝林非晚走了过去,“这便是。” 嘉懿公主顺着他的步伐看了过去,正对上林非晚含笑的桃花眼,透着一丝妩媚,然眉宇间又洋溢着飒爽的英气,本该对立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竟没有半点突兀。 她眼睛亮了亮,“十三皇婶好。” “公主好。”林非晚笑了笑,“公主请上座,及笄礼马上要开始了。” “好。” ...... 礼乐声中,林清欢莲步轻移,步入正厅。 林征和黄琼坐在上位,看着她从阳光中走来,眼底满是慈爱与欣慰。 正厅两旁,端坐着身着华服的皇后等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及笄少女的祝福。 “笄礼始,全场静。” “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成人笄礼开始,奏乐!” 赞者吟诵结束,及笄礼正式开始。 林清欢望向坐在正前方的父母,在他们慈爱的目光中,内心的紧张一点点褪去。 “一拜父母。” 林清欢抬起双手交叠在面前,对父母深深一拜。 “一拜众宾。” 林清欢转身,对坐在正厅两旁的宾客深深拜了下去,随即在厅中央的锦毯上跪坐下来。 “请正宾盥手。” 皇后笑着起身,走到盥盆前轻轻洗了洗手,随后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帕擦干净手。 “请正宾为将笄者理妆。” 皇后走到林清欢身后,轻轻拨了拨她的秀发,林清欢大气不敢喘,坐在那一动不动。 “请主家陪同正宾下盥洗手。” 随着笄礼一步步展开,林非晚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原来,正儿八经的及笄礼步骤这么麻烦的吗? 三加之后,及笄礼圆满结束。 林清欢回到后院,黄琼招待宾客们入席,正厅逐渐安静下来。 ...... 翌日。 皇后亲自为林清欢加笄的风头还没过去,魏森携圣旨大张旗鼓抵达林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古之贤王,以礼治国,今有黄家婉容,贤良淑德,温婉端庄,救护灾民有功,朕心甚喜,特封为乡主,望其秉持美德,为乡邻之楷模,造福一方。” 圣旨宣完,魏森笑眯眯低下头,“哪位是黄氏婉容姑娘,快领旨谢恩吧。” 林非晚轻轻推了推还在怔愣中的黄婉容,黄婉容回过神来,连忙接旨,“民女领旨谢恩。” “圣上让咱家带了些锦缎丝绸、珠宝玉器赠与乡主,都是女儿家常用的东西,乡主一并收下吧。” “谢圣上。” 黄婉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见她把东西收下了,魏森朝林非晚行了一礼,“林姑娘,咱家先告退了。” “魏公公慢走。”林非晚塞给魏森一个锦囊,里面装了些散碎银子,是给魏森的辛苦费。 魏森知道林非晚是真心要给,也不推辞,笑眯眯收下钱,带着人大张旗鼓离开了。 林非晚搀起黄琼,“外祖,舅舅,舅母,你们也快起来吧。” 黄琼拉住林非晚的手,“阿晚,婉容的乡主是你向圣上求来的吗?” “回京路上立了一个小功,圣上问我想要什么,我便给婉容妹妹换了个乡主。” 林非晚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这乡主没有封地,每年只有二三十两银子和一些宫中的赏赐,有了这个,商州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第137章 比武 林清欢的及笄礼过后,林府门槛快要被媒婆踏破了。 林非晚为了躲清净,带着雪团和它的零食去碧波楼别院投奔师父。 林清欢本想跟着一块去的,黄琼不肯,直接在房间里把人拦了下来。 “你婉容和婉音表姐都在这,你和你姐都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不想留亲戚住下呢。” 林清欢气馁的扔下行李,塌着肩膀坐在矮榻上,“可是娘,我还不想嫁人呀。” “谁说要你嫁人了。”黄琼坐在女儿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娘还想再留你两年呢,咱们不急着嫁人。” “真的?” 林清欢转过头来,圆溜溜的杏眼里仿佛有光划过。 黄琼点头,“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虽说女子及笄便可谈婚论嫁,但女子过早破身生育乃是件极为伤身的事,若是可以,娘宁愿你像你姐姐一样,十九二十才出嫁。” 之前与萧家有婚约的时候,那边也曾催促过,想早早完婚。 但那时林非晚在外面由师父做主,当时便拒绝了,让萧逸兴考上功名再说。 虽是用了功名为借口,但赫连修曾与林家修书一封,解释了具体缘由,也是自那时起,黄琼更加敬佩赫连修了。 不论如何,他是真心爱护林非晚的,这便足够了。 林清欢松了口气,挽上黄琼的胳膊,“既然娘无心让我出嫁,为何不直接拒了那些媒婆,整日上门来,挺不招人待见的。” “傻瓜。” 黄琼抬手点上林清欢的额头,“你不急着出嫁,你两位表姐想出嫁呀,让媒人看看也是好的。” 林清欢摸了摸母亲点过的地方,恍然大悟。 清风拂过,窗外落英缤纷,转眼间,已来到四月底。 这一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并无特别,但对新进白虎军的人来说,是期待又紧张的日子。 历经半年的训练,是否能留在白虎军,就看这一次了。 林非晚带着秦惊羽给的手牌,早早和家人一起来到观武台上占据了绝佳的观看位置。 “娘,外祖,咱们就在这坐下吧,比武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呢。” 黄老太爷点点头,招呼大家一起坐下来,“我说这里怎么人这么少。” 白虎军的选拔标准十分严格,每次进用新人,都会通过比武打擂的方式展现在满朝文武面前,顺便让满朝文武知道白虎军明面上的实力。 这不仅是对满朝文武的交代,更是暗戳戳的震慑。 林家众人坐下不久,观武台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很快,整个观武台都坐满了。 林非晚环视一周,看到了站在皇帝身后的林征和林思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皇帝真把父亲和大哥带来了,一会思远上场时,一定高兴。 在林非晚看向林征和林思璋时,两人也都注意到了她,父子二人暗中碰了碰胳膊。 ...... 今日比武,秦惊羽、护国将军、卫国公以及史小五等队长充当裁判,荆楚为主持。 一声锣响,比武擂台正式开始。 率先上场的,是各家军队提前送来的优秀人才,这些人无需在白虎军营训练半年,一来便直接比武。 虽无需训练,但选拔依旧严苛,各军队送来三十余人,最后不过一二人能留下而已。 “好!” “打的好!” 林非晚看的兴致缺缺,忍不住从荷包里掏出小零食吃了起来。 这种层次的对抗,和飞羽山庄庄主为大小姐举办的比武招亲相比,简直像是在过家家。 不过,若白虎军中每个人都有不输擂台上的人的实力,放在战场上,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姐,这上面的人这么厉害,二哥能行吗?” 林清欢歪过头,小声在林非晚耳边嘀咕着,看到她荷包里装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姐,我也想吃果脯肉干。” 林非晚大方的取出一包新的递给林清欢,“你可不要小瞧你二哥,他在那里,真的有很认真在训练。” 每次和秦惊羽见面,秦惊羽都会向她汇报林思远在白虎军营里的近况。 一开始,小郡王在白虎军营里并不安分,在明目张胆找茬被打过一顿后,经常借着训练的名义暗戳戳搞针对。 小郡王虽纨绔风流,但毕竟是自小受过皇家教育的,对付别人不行,对付林思远还是可以的。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小郡王第四次想要戏耍林思远时,直接被林思远一个背摔扔在地上。 后来,小郡王在林思远手里再没讨到好处。 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被白虎军中几位队长看中,只等着今日擂台赛赢了,直接抢人。 林非晚相信,能让人争抢的,林思远的实力毋庸置疑。 林清欢若有所思,“如果一会能看到二哥暴打小郡王就好了,王爷姐夫哪哪都好,就是把小郡王送进白虎军里保护起来,这点我最讨厌。” 那个暗绣了林非晚名字的香囊是她辛辛苦苦绣出来的,还没等送到林非晚手上便让萧母抢走就算了,还险些害了她姐姐。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偷偷溜出去,把小郡王套上麻袋痛扁一顿。 林非晚笑了,“不把人送进去,你二哥怎么报仇?” 之前她曾认为,秦惊羽把小郡王送进白虎军营里是为了磨炼培养他,了解到小郡王的禀性后,她才明白,秦惊羽把人弄进去纯粹是为了刺激林思远。 困难面前,知难而退是正常反应,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迎难而上。 林思远轻易进入白虎军,少年心性并不坚韧,在长达六个月的训练中很可能产生放弃的念头,而有了小郡王,就不用担心了。 小郡王之于林思远,就像胡萝卜之于毛驴,不断引诱他前进。 说话间,比武台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很快地方军队送来的人便比完了,这次送来的人底子很不错,经过秦惊羽和护国将军等人商议,决定留下两人。 一位是差一点守擂成功的钟勇,还有一位是连败十人的王贵。 听到这个结果,两人满足地笑了。 “最后一轮比试,即将开始。” 荆楚敲了下锣,成功唤回林家众人的注意力。 第138章 将才 “不是都比完了吗?怎的还有一轮?” “你不知道吗?这最后一轮是专门为那些通过特殊方式加入白虎军的人准备的,这规矩一直都有,但一直无人敢试,没想到今年竟让咱们瞧见了。” “特殊方式?那不是走后门吗?” “走后门最后能留下来不丢人,没有实力最后只能滚蛋的才丢人。” 在看台众人的议论声中,走后门加入白虎军的主角登场了。 “那……那不是小郡王吗?他消失半年,竟是去了白虎军?”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向只知吃喝玩乐的小郡王竟然痛改前非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 “……” 看台之上,淮南王妃神色紧张地死死拽住手中的帕子,比武的凶险她已经见识到了,若是她的儿子有个好歹…… “王爷,你快去跟圣上求个情,别让咱们儿子参加比武了,他若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 淮南王一脸苦闷,“你当本王没想过找圣上求情吗?圣上说了,白虎军的事由瑞亲王全权做主,他有心无力呀。” “借口!”淮南王妃咬牙低声道,“他分明是偏袒小十三。” 只要是瑞亲王想做的事,皇帝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大力促成,什么有心无力,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个道理淮南王也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更气闷。 “圣上说了,咱儿子在白虎军里六个月的苦都熬过来了,这眼看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咱们也该试着相信他。” 淮南王看向比武台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期待,知子莫若父,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儿子了。 斗鸡遛狗,拈花惹草样样在行,每次让他读书习武,整个人就像被人打断脊梁骨似的,站都站不起来。 淮南王妃还想说些什么,皇帝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开始了。” 比武台上。 林思远主动发起进攻,一个箭步上前,右拳如猛虎出击,带着呼呼风声直冲小郡王面门而去。 淮南王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直至看到小郡王闪身躲过一拳才放下来。 小郡王避开林思远攻击的同时,双手迅速握拳,带着一股狠绝用力砸向林思远的肘部。 林思远一击不中,迅速改变招式,双手擒住小郡王的手腕一拉一拽,同时提膝顶向他的腹部。 小郡王吃痛不已,迅速后退,第一回合败下阵来。 “打的好!” 林清欢忍不住欢呼出声,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林非晚笑吟吟看了眼激动的妹妹,随即再次看向比武台。 林思远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六个月能有如今的身手,已经能甩普通人一大截了。 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小郡王这六个月来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和林思远胶着打了二十个回合,才狼狈掉下比武台。 伴随一声清脆的锣响,最后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 这一次,看台上少了些喝彩声,气氛略显尴尬。 除了不想得罪淮南王,众人更担心皇帝会生气,毕竟小郡王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家子孙。 天家子孙败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少年,谁知道那位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林清欢看着冷场的看台,不甘心的咬住了嘴唇,“姐,他们简直欺负人。” 这种反应,跟和倒彩有什么区别?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林清欢的手背,“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坐在裁判席上的秦惊羽便站了起来,“二十回合定胜负,思远又进步了,不错。” 林思远摸着脑袋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亮亮的,里面盛满了希望。 “王爷,那我现在是白虎军一员了吗?” “当然。” 秦惊羽挥挥手,史小五等人立刻涌上前去. “思远,加入我金鳞小队吧?” “思远,来我们烈日小队,你不是一直想学我的回马枪吗?我教给你。” “我也有好东西教给你,思远,看看我......” 一时间,林思远成了香饽饽,众小队队长都抢着要。 春风中,林思远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哪里还有半点对战时的精明的果断。 秦惊羽转过头,遥遥望向看台上的林非晚,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彼此眼底的神韵只有对方才能看懂。 林非晚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秦惊羽心领神会,勾唇一笑,风华尽显,一时看呆了一群人。 瑞亲王凶名在外,寻常得个好脸色也难,今日竟然笑了? 还笑得这么......魅惑? 脑中闪过魅惑二字时,看台上不少人白了脸,一个个赶忙低下头,唯恐让瑞亲王瞧见,掉了脑袋。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小十三这块百炼精钢竟也有化作绕指柔的时候。” 皇后淡淡一笑,眼底溢出欣慰,随即转身看向一旁,“淮南王妃,快命人把小郡王请上来吧,这么短的时日能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实属不易。” 淮南王妃强挤出一抹笑容,垂在一侧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是。” 淮南王妃抬手招过府中亲兵,命人下去把小郡王带上来,让太医好好检查检查。 淮南王府亲兵一动,林非晚亦站起身来,时刻注意她动作的秦惊羽见状,带上林思远朝看台走去。 护国将军、卫国公等人随即跟了上去。 当林非晚走到皇后面前时,秦惊羽带着林思远恰好走到皇帝面前。 林非晚上前拍了拍林思远结实的肩膀,“不错,没浪费姐的人情,以后在白虎军里要恪尽职守,保家卫国,知道吗?” “我会的。”林思远目光灼灼。 皇帝欣慰一笑,“林太医真是教子有方,两个儿子一个才提了太医,另一个就入了白虎军,朕都羡慕了。” 林征从皇帝身后躬身快步走到前面,“圣上谬赞。” “行了,你也别在朕面前谦虚了,朕昨日便听瑞亲王说了,你家老二有将才之姿,将来好好培养,定能为我大历再添一员猛将。” 林征闻言瞥了林思远一眼,眸底满是欣慰。 “林太医,快来为我儿看看,不过一场比试而已,至于下死手吗?” 淮南王妃强压的怒火在看到亲儿子满身伤痕时再也压不住了,不顾皇帝还在,径直冲林征发起火来。 指责中带着愤怒的声音一出来,看台上的气氛登时变了。 正欲上前祝贺林征的人默默坐了回去。 第139章 庆功 “没伤筋没动骨的,怎的就下死手了?” 秦惊羽皱了皱眉,“皇嫂对孩子未免太溺爱,一点皮外伤便大惊小叫,没的让在场的将士们笑话。” 淮南王妃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顷刻间红了眼眶,“十三弟当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拳头没打到你身上,你自然觉得没什么。” “但你看看,这哪里像是皮外伤的样子?” 说罢,她将小郡王扯到皇帝面前,“圣上您看看,这孩子可是您亲眼看着长大的,现在让人打的鼻青脸肿,这还叫皮外伤吗?” 小郡王那张脸露出来,皇帝险些笑出声来。 他记忆中,小郡王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正是靠那张貌比潘安的脸,他在女人堆里才那么吃香。 可现在,两个眼窝又青又紫,俊俏的脸庞肿的跟猪头似的,鼻间隐隐能看到一丝血迹,像是没擦干净。 挺拔的身姿也变得弯腰驼背的,平白像是老了十来岁,什么潇洒风流,全不沾边了。 皇帝嘴角抽了抽,他合理怀疑林思远和小郡王有仇,故意朝他脸上招呼的。 刚刚的比试明明也看不出专朝脸攻击了,怎么最后出来的效果......这么好呢? “咳,林太医,你去给小郡王检查检查。” “是。” 林征弯着腰走过去,“小郡王,得罪了。” 小郡王扯了扯嘴角,下一瞬,整张脸都跟着抖起来,看得瑞亲王妃落下泪来。 “本王妃警告你,若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让林思远陪葬!” “母妃......” “住口!” 淮南王看到皇帝冷下脸来,忙出口申斥口无遮拦的夫人。 白虎军擂台比武是规矩,他们儿子技不如人,坦坦荡荡认输,还能让别人尊一声男子汉,如此用权势压人,只会让人看不起。 而且,白虎军护短的很,林思远已经接过烈日小队的令牌,便是烈日小队的人,他们是绝不可能让林思远出事的。 即便这些全不论,林家是小十三岳丈家,林思远是小十三的小舅子,他能眼睁睁看着你让他小舅子陪葬? 话说出口时,淮南王妃便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 皇帝神色冷冷地坐在高位上,“林太医,如何?” “回禀圣上,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擦几日药酒便能好。” 林征如实汇报,他心里明白,这场比武自己儿子还是有所保留了,不然不会是这个结果。 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淮南王妃可听到了?若你不信,可回宫请其他太医再诊过。” “臣妾相信林太医所言。” “既如此那便散了吧。” 皇帝摆摆手,“回宫。” “恭送圣上、皇后娘娘。” 看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人,唯有个别人只是弯了弯腰。 秦惊羽扫了小郡王一眼,小郡王身子一僵,顿时不敢一动。 “回去后我让荆楚给你送点上好的药酒,这几日就在家好好养伤吧。” ...... 为了庆祝林思远正式加入白虎军,秦惊羽特地命天香馆歇业一日,专门负责准备庆功宴。 来参加庆功宴的,除了林家人、黄家人,还有白虎军营今年新增的另外两名将士,以及白虎军目前没有任务在身的老兵。 为了避免林黄两家人不自在,秦惊羽命人把两家的宴席摆在包厢里,隐私性更好。 他可记得,黄家这次有不少女眷在的。 林非晚带着家人进了包厢,菜肴陆续上齐,大厅里热闹的声音像喧腾的海浪,一阵阵朝包厢涌来。 “外祖,舅舅,舅母,表妹,快尝尝味道如何?天香馆的宴席在京城可是一席难求呢。” 黄老太爷仔细看了眼满桌菜肴,偏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一抹东西。 林非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她回到包厢,“外祖,舅舅,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你们若想到外面和他们坐一起吃席,现在就过去吧。” 黄老太爷微微一怔,随即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 “没关系的,外面都安排好了,有位子的。”林非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化解他的顾虑。 “外面那些大部分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我记得外公最爱听人说打仗的事了,快去吧。” 黄大爷和黄二爷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起身,“爹,既然阿晚都安排好了,那咱们就过去吧,也让她们女儿家说些悄悄话。” 闻言,黄老太爷带着俩儿子一起走了出去。 门外,荆楚早早便在那候着了,看到两人出来,立刻热情迎了上去。 “老爷子,黄大爷,黄二爷,我带你们入席。” “诶,好好好。” 看到荆楚在外面,黄老太爷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 没了三位男子在场,赵氏等人的神色自在多了,席间的气氛也随之热闹起来。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赵氏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阿琼,我们打算后日便回商州了。” 黄琼闻言一愣,“后日?怎的这般仓促?可是妹妹有招待不周之处?” “你想到哪里去了。”赵氏摇摇头,“你和妹夫招待的很好,但我们已出来半月之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再过不久,庄子上的麦子该收了,家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总归是不妥的。” 黄琼在心中回忆了下时间,看了眼旁边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几位姑娘,小声问道:“那你前几日相中的那家......” “算了,京城高门显贵太多,我还是想给婉容寻一桩更妥帖的亲事。” 虽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门槛太高,反而容易受拿捏。 如今婉容有乡主的名头,还是回到商州,择一门好亲事吧。 见赵氏主意已定,黄琼没再多说什么,举起筷子给她碗里添了颗八宝肉圆。 “嫂嫂主意定了便好。” 二房周氏漫不经心拨弄着碗里的银耳,“婉容得封乡主,回商州后家里定会让媒婆踏破了门槛,只可怜我们婉音,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能说一门怎样的亲事。” 第140章 无礼 周氏一番酸溜溜的话出口,包厢里仿佛起了一阵风,热闹气氛顿时散了。 黄婉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娘,您......” 话没说完,周氏一记眼刀甩了过去,“我说错了吗?一个是乡主,一个是普通商户之女,任谁选都会选前者而非后者吧。” 黄婉音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黄婉容和林清欢互相看了一眼,默默放下手中还未啃完的羊蹄。 “今日这宴席是为思远摆的庆功宴,弟妹非要这时候闹,是想让大家都吃不下东西吗?” 周氏摊开双手,“我可没拦着你们,菜在桌上摆着,手长你们自己身上,难不成还要我喂你们吗?” 黄琼脸色有些难看,周氏究竟想干什么?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林非晚慢吞吞扔掉手里的羊骨头,拿起手帕擦掉手指上的油。 “二舅母,你想要什么?” 周氏闻言一喜,“我不要旁的,阿晚,你给你婉音表妹也弄个乡主当当好不好?” 听到这话,林非晚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二舅母,你当乡主是烤羊腿,有钱便能买到吗?” “婉容能封为乡主,主要是因为婉容为保护灾民被孟家劫走了,加之黄家在商州施粥赈灾,我又捐了十车草药,回京路上杀了宵小,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如今你张口便让我为婉音求个乡主封号,请问你让我拿什么求?” 一番话说的周氏脸色有些难看,但眼中固执依旧清晰可见。 “黄家施粥,不能都算在长房身上,我们二房也有份。” 林非晚点头,“所以呢?就凭这?二舅母,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在商州施粥赈灾的有多少户人家?” 周氏脸色更难看了,“那你说需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需要什么,我只知道黄家不可能再出一个乡主了。” 林非晚脸色冷下来,“婉容遭孟家劫掠一事闹得商州人尽皆知,乡主是我用来保她名声的,没想到二舅母连这都要争,真是越发小家子气了。” 这世道,女子名声等同性命,有乡主封号护着,婉容这辈子最起码不会受那件事困扰。 周氏脸色惨白,颤巍巍指着林非晚的脸,“你,反了,你竟敢教训起长辈来了?” 林非晚嗤笑一声,“长辈无错,我自然不敢放肆,但你听听你说的话,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吗?” “你别拿什么伦理纲常威胁我,我可不是在内宅后院长大的女子,不怕你威胁。” 说完,她举起筷子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肉,“娘,继续吃,好好的宴席不能浪费了。” 天香馆有三成收益都是她的,今日为了摆庆功宴没有开门营业,本来就亏大了,若再浪费了,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黄琼抿了抿嘴,举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肉。 赵氏和黄婉容互相看了一眼,陆续跟着举起手里的筷子,宴席继续。 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周氏气得摔了筷子,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黄婉音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起身欲跟上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继续吃。” 林非晚给黄婉音夹了些菜,轻叹了一口气,“婉音,我希望你能明白,封乡主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黄婉音苦涩一笑,“表姐,我知道的,我......我也不知道娘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无礼的请求。” 娘这一弄,让她日后如何与婉容堂姐相处? “你能明白便好,若你日后遇到什么难题,表姐定当全力相助。” ...... 这天的庆功宴,林非晚等人最终还是没有吃好。 周氏在男人堆里找到黄二爷,把人拉出店去一番哭诉,当天便闹着要回商州。 一大家子人只能先从庆功宴上撤了下来。 回到林府,黄老太爷沉着脸坐在上位,“老二家的,你闹什么?” “我要回商州,你们不走我自己走,反正你们有啥好事都只想着大房,连乡主封号都是大房的。” 事已至此,周氏也不打算再维持表面和平了,一股脑的把怨气发泄出来。 黄老太爷愣了愣,“我什么时候只想着大房了,你们两房,我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既然端平,为何只大房家的婉容封了乡主,我家婉音却没有?” 林非晚按了按太阳穴,“二舅母,若你非要这么问的话,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周氏瞪着林非晚,眼底满是不甘和怨恨。 “婉容被孟家掳走是受了我的牵连,孟家想用婉容来拿捏我,进而拿捏瑞亲王,大舅母知道真相却不怨我,这个乡主是我欠婉容的。” “我欠婉容,但我可不欠婉音,若我记得没错的话,黄家施粥那几日,你把婉音送到娘家去了吧。” 林非晚当时有让碧波楼提前调查过黄家的资料,对于周氏的举动,她虽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 如今,她非要闹,那也不要怪她不给她留情面。 周氏脸色白了白,没再说话。 黄老太爷疲惫的叹了口气,“原来是乡主封号闹的......” 林非晚眼底闪过不耐,“谁想走便走吧,我绝不拦着,册封乡主的圣旨已下,绝无更改或再册封的可能,某人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我还有事,晚上不在家里吃了,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林府。 才出门,迎面撞上不放心跟过来的秦惊羽,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委屈。 “惊羽......” 秦惊羽眸底一暗,抬手摸上她的头,“怎么了?” “有点烦。”林非晚吐出一口郁气,“不说我的事了,你怎么过来了?庆功宴结束了吗?” 见她不想说,秦惊羽没有再问,吹了声口哨,荆楚赶着马车从街口奔了过来。 “先上马车吧。” 林非晚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秦惊羽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碟茯苓茴香芝麻糕,“没吃饱吧,先吃点点心垫垫吧。”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勾住秦惊羽的脖子,趁势坐在他腿上,伸出胳膊,把人搂的结结实实的。 第141章 贼子 爱重之人投怀送抱怎么办? 在脑子想出答案之前,男子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落在少女身后,一只向上把住少女脑后,另一只向下占领少女纤纤腰腹,下巴轻轻抵在少女肩胛骨处,将人牢牢扣在怀里。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抱着,两颗心填的满满的。 坐在外面驾车的荆楚似察觉到什么,默默降低了马儿奔走的速度,在宽阔的大街上漫步。 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从马车旁经过时,间或投去一抹好奇的目光。 渐渐,长街之上变得喧闹起来,叫卖声、揽客声、孩童的玩闹声充斥在一起,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片炙热的阳光倾泻而下,灼热的温度透过车板,渗进车厢,狭小的空间逐渐升温。 林非晚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深情的桃花眼底一片清明。 她舒了口气,脑袋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蹭了蹭,指尖描绘着他衣裳上的图形。 “惊羽......” 秦惊羽眸色暗了暗,声音如常,“我在。” “惊羽?” “是我。” “惊羽。” “在呢。” 秦惊羽一声声回应着少女的呼唤,语气没有半点不耐。 他不知林家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可以肯定,那件事在林非晚心中掀起了波澜,不然她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虽然他很喜欢,但她不快乐,他又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阿晚,家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手上的动作不停,“二舅母把我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了,想让我为婉音表妹也求个乡主封号。” 秦惊羽皱眉:“......” 许愿池里的王八?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二舅母对册封乡主一事是否有些太......想当然了?” 林非晚轻笑一声,“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和大舅母攀比,大房有的,她必须也得有,至于怎么得来的,并不重要。” 秦惊羽轻轻抚摸林非晚的头,“她惹你不高兴,咱们以后少来往便是了。” 林非晚抬起头,“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舅母人再怎么不好,终究还是二舅舅的妻子,是母亲娘家弟妹。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为了母亲,为了外祖父,她也不能把二舅母怎么着。 这才是让她觉得憋闷的地方。 若是换了旁人,她早一把毒粉扔过去了,哪能让自己受这窝囊气? 少女明媚的小脸上,桃花眼星光闪闪。 秦惊羽低头吻了下去。 ...... 碧波楼别院。 赫连修一口羊排,一口美酒,时不时再往嘴里扔几粒花生米,看着好不快活。 “你个小没良心的,把人扔在我这里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了。” 林非晚嘿嘿一笑,殷勤捏着师父肩膀,“辛苦师父了,徒儿新研制了一款毒药,还没起名字,劳烦师父帮徒儿掌掌眼,看看该起什么名好。” “新毒药?”赫连修来了兴致,手中美酒羊排顿时不香了。 林非晚献宝似的掏出一个胖胖的陶瓷罐子,“这里面的东西沾到人的皮肤上,哪怕只有一点,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必全身溃烂,化为脓水。” “但毒性太强,做不到无色无嗅,只能做成毒液的样子。” 这种毒和她上次给苗媚儿吃的有点类似,不过那种是内服的,敌人可不会乖乖张嘴,让你把毒药喂进去。 做成毒液,直接接触皮肤在实战中杀伤力更强,即便敌人武功高强,也很容易中招。 赫连修擦擦手,拿来一只干净小碗,倒出一点毒药,用特制的小棍儿搅了搅。 看到小棍的变化,他眼睛亮了,“这个好!” 林非晚闻言勾起嘴角,“那,那个人......” “柴房关着呢,你们自己找去,别在这里碍事。” “得嘞。” 林非晚笑眯眯转身离去,果然在柴房找到那日跟踪她的男子。 “阿晚,这是那日我记下来的口供,你拿去吧。”纪德裕及时把口供送了过来。 秦惊羽随手接过,低头仔细看起来,上面的口供记录的很详细,从姓名、籍贯、年龄到为何跟踪,身后主子是谁都写的清清楚楚。 “是中书令。”孟家在京城孝敬的人,也是替孟家蒙蔽天听的人。 催他回京、参他残暴、参他当街殴打太子太傅的幕后主使。 人一旦坐上高位,权力大了,欲望亦会随之变大,中书令这些年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冒犯了皇权的威严。 生出不臣之心的贼子,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林非晚挑了下眉,跟师父在外游历时,她曾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口碑两极化分裂严重的名字。 “他不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吗?” 秦惊羽轻笑,“朝廷重臣,自是有股子清高在的,他们瞧不上江湖人,认为他们粗鲁、野蛮、无礼。” 想当初他出山回朝,就曾在中书令眼底看到过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不屑和轻视。 后来他接连打了无数胜仗,再回到京城,中书令对他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只不过表面上做的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既然瞧不上江湖人,那便用江湖人的手段来对付他吧。” 林非晚冷哼一声,瞥了眼地上苟延残喘的男子,转身出了柴房。 彼时,赫连修正用兔子试毒,在这种小动物身上,毒药发作速度更快,不过片刻工夫,兔子就变成了一滩脓水。 比化尸粉还要好用。 赫连修啧啧称奇,“乖徒儿,这样的毒药,你做出来几瓶?有解药吗?” “药材难得,拢共只得两瓶,解药也有,不过......”林非晚心中警惕,“师父,该不会是你想试药吧?那绝对不成!” “您身子调理这些年才好,这毒太猛,您招架不住。” 她向后退了两步,和师父拉开距离。 赫连修瞪眼,“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 “您又不是没抢过。”林非晚小声嘀咕,“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快到了,您若是真疼我,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自己冒险。” 第142章 荔枝 在少女警惕防备的目光下,赫连修失笑摇头,从实招来。 “我不给自己用。” 他都这把年纪了,名望财富皆有,已经不需要自己试药了。 “您保证?”林非晚还是不放心。 赫连修举起右手,“我发誓,这么毒的宝贝,用在我身上不是浪费了?” 林非晚仔细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她把解药掏了出来,“解药炼的也不多,大婚过后,我想去外面找些药材,您要去吗?” “去云谷吧,那边山里宝贝多。”赫连修咂了咂嘴。 上次林非晚从云谷带回来的黄精可真是个好东西,他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找些回来。 林非晚心里想的也是云谷,过去这么久,那边应该已经没人了吧? “那就去云谷吧。” 说话间,两人定了大婚后的行程,看得秦惊羽连忙跳出来阻止。 “不可!” 赫连修和林非晚吓了一跳,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秦惊羽,眼底的嗔怒如出一辙。 秦惊羽盯着林非晚的眼睛,声音略带委屈,“阿晚,你之前不是说要去雪山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林非晚闻言眨了眨眼,她好像的确说过去雪山的话...... 去雪山也不是不行,那边的药材同样不少,但多是些极品保养身体的药,像是千年雪参、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一类的。 她想要的是能制毒的草药,这些草药在云谷山上有很多。 她正发愁该说些什么时,赫连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你们大婚后,你还能不能出远门还未可知呢。” 秦惊羽皱眉,“师叔,您这话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他怎么不能出远门了? 赫连修但笑不语,抓起解药开始撵人,“走走走,都走都走,老头子要歇着了。” 秦惊羽还想再说些什么,林非晚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去碧波楼吧。” 若真有事,碧波楼那一定有消息,若没有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 碧波楼。 魅娘像是早知两人会来,提前备了两碟精致的点心,并几样当下最新鲜的水果。 黄澄澄的枇杷、圆滚滚的杨梅、粉嘟嘟的樱桃,最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小筐挂着水珠的荔枝。 看到荔枝,林非晚双眼冒光,“这里怎么会有新鲜荔枝?” 这东西她在岭南那吃到过,汁水充足,甜甜的,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不过同时用荔枝壳泡水喝会好很多。 “才下来的新鲜荔枝,南边刚送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主子送去你便来了,可有口福喽。” 魅娘招呼两人坐下来,“回头你带上些回去,让家里人都尝尝鲜。” “那我不跟你客气了。”林非晚眼睛在四样水果上转了两圈,没有急着吃荔枝,而是先把手伸向了樱桃。 这些水果里,山樱桃酸酸甜甜,杨梅次之,枇杷甜多酸少,荔枝满口鲜甜。 若是先吃荔枝,再吃旁的,就吃不出味道来了。 秦惊羽默不作声坐下来,开始剥荔枝。 “我想跟楼里做笔生意。” 酸酸甜甜的樱桃可口又开胃,吃得林非晚眼睛眯了起来。 “中书令不是瞧不起江湖人吗?那就用江湖上的方式,把中书令藏污纳垢的府邸掀个底朝天吧。” 闻言,魅娘眼波流转,“这么做,即使打一折也不便宜哦。” “无碍。”林非晚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捏起一颗杨梅,“楼里的春宵如梦还要续货吗?” 说完,她张大嘴巴,把整只杨梅吞了进去,一边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像在藏过冬粮食的松鼠似的。 魅娘:“什么时候要结果?” 林非晚伸出三根手指,最迟三天。 魅娘沉吟一声,“好,这单子楼里接了,中书令的资料楼里都有,这些年中书令行事越发乖张,纵容家中小辈行凶,积攒了不少仇家呢。” 毁在中书令府里的少男少女总计多少,碧波楼也说不好,但只那些记录在案的,就已经多达十六位。 这十六个人,十个家里都是普通老百姓,求告无门,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四个家里有点小钱,当个小官,为了某些原因,选择闭嘴。 剩下那两个才是碧波楼选择合作的人选,一对龙凤胎,父亲是通州乾阳派掌门人,自两人出事后,乾阳派一直没有放弃找人。 若是他知道,他的宝贝儿女早在三年前便被掳至中书令府上,应该会想和碧波楼合作的。 林非晚没有追问下去,杨梅吃完,秦惊羽手中已经有两个圆嘟嘟的荔枝了。 “张嘴。” 林非晚乖乖张嘴,软弹的荔枝肉碰到牙齿,轻轻晃了晃,一口咬下去,汁水瞬间在嘴巴里炸开,满足极了。 如此吃了两个,她便懒得自己剥了,心安理得享受着秦惊羽贴心的照顾。 看到两人相处的模式,魅娘忽然也想给自己找个伴儿了。 一个不需要成亲,不需要传宗接代,能在她累的时候照顾她,陪她温存的伴儿。 “定金十两,交了钱走人吧。” 魅娘摆摆手,“我去让人把水果给你备上。” ...... 从碧波楼出来后,秦惊羽亲自将人送回林府。 看到带有瑞亲王府标识的马车,黄护院立刻迎上前来。 秦惊羽扶着林非晚的手走下马车,瞥了黄护院一眼,“荆楚,把马车里的水果抱出来。” 荆楚含糊不清应了一声,拽出马车里的水果,直接塞到黄护院怀里,随后快速奔向墙角,吐出无数樱桃核。 这樱桃可真好吃,就是树不太好栽,皇家的庄园里栽了那么多,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五棵树。 五棵小樱桃树结出来的果子,供应皇室成员和达官贵人尚且不够,哪里有多的分给他们。 林非晚踏进家门,随口问了句:“外祖家可有人离开?” “回大小姐,没有人离开。” “这样啊......” 林非晚看了眼他怀里的水果,眼底闪过一抹肉疼,“把这些水果洗干净,每家每样来一盘吧。” 还以为二舅母走了呢,竟然还在。 她眼底那抹肉疼没能逃过秦惊羽的眼睛,他步子一顿,抬起的脚缩了回去,站在林府门槛外面。 第143章 扳指 夕阳的余晖将男人影子拉的瘦瘦长长,像纸片似的安安静静铺在地上。 “阿晚,摘星阁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今日先不进去了。” 林非晚不做他想,“那你去忙吧,我今日不出门了。” 秦惊羽轻轻一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之中,转身,“去碧波楼。” 闻言,荆楚手里的剑险些戳在地上,他抬头望了眼夕阳的位置,面上有些为难。 “爷,要不,您看看时间再说?” 再有一刻钟,平康街便要彻底热闹起来了,秦惊羽这时候过去,若让人发现了......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要我说第二遍?” 荆楚无奈,“好,谁让您是主子呢。” 二人回到马车上,循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林府。 这时节新鲜樱桃不稀罕,枇杷、杨梅再过段时间也能看到,唯独荔枝,可是实打实的稀罕物。 从岭南到京城,何止千里之遥,这么金贵的水果运过来,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 林征在宫中为贵人看病,曾有幸得过几颗荔枝,自己舍不得吃,带回家给夫人孩子尝鲜,味道已经有些变了。 不像今日吃的,新鲜甘甜,入口爆汁,回味悠长,让人吃一颗想两颗,吃两颗想三颗,越吃越想吃。 “姐,原来新鲜荔枝这么好吃,你从哪里弄来的呀?” “表姐,这荔枝是王爷姐夫送来的吧?” 林非晚捏了颗杨梅填进嘴里,“这是师父送的,今年宫里还没收到岭南送来的荔枝呢。” 不止荔枝,熟透的杨梅也好吃,和她从前吃的味道别无二致。 听到这话,黄琼擦了擦手,“赫连师父准备在京城定居吗?” 语气里带着丝期待,若赫连修肯在京城安家,她就不用再担心女儿会回到毒雾山庄了。 虽说那里没什么不好,但太远了。 林非晚摇头,“师父留下来是为了参加我和惊羽大婚的,大婚过后,他还是要离开京城的。” 到时带上师兄师姐们,去云谷寻宝,然后从那边直接北上,回毒雾山庄。 “再有一旬便是我大婚的日子了,外祖父他们这次走了,下次还会回来的吧?”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黄老太爷雄浑的大笑声,“当然要来,你可是外祖父最宝贝的外孙女,你大婚怎么能少得了外祖父呢。” 听到这声音,林非晚眼中闪过放松,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黄老太爷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抬头看向黄琼,“我和你大哥、小弟商量好了,明日回商州,待家里事情安排妥当,阿晚大婚前一日再回来。” “这段时间你帮我留意一下,提前租一处小院,到时我们直接住进去。” 林府算不上大,他们一家住进来后,林府就没空房间了。 林思远入了白虎军,平日当值结束后也能回来歇歇,他们老在这住着,连孩子都不能回家,这样不好。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黄琼应承下来,答应会留心观察有没有合适的小院。 翌日。 黄老太爷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带着林征和黄琼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如同来时那样,满载而来,满载而归。 黄家人走后,荆楚亲自给林府送来一筐荔枝和一筐杨梅,每个筐子足足有一米高。 “王妃,这是今儿个一早岭南送来的荔枝和杨梅,爷想着你爱吃,便把他那一份都让我送来了。” 林非晚看着面前还沁着水珠的荔枝,红绿相交的颜色,看上去喜盈盈的,一眼便知新鲜。 “辛苦你了,不过,他怎么没来?” 荆楚面色不变,只指尖轻轻颤了颤,“圣上和爷在一起呢,他实在走不开,王妃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 林非晚摆摆手,“没有,你回去吧。” “好嘞,那我先退下了。”荆楚笑着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走到马儿身边,翻身上马,快速离开了。 直至走远后,他才轻轻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吓死他了,还以为要露馅了呢。 林非晚叫来护院,把荔枝和杨梅送进她的院子,每人分了几颗荔枝和几颗杨梅。 夏日里吃荔枝,若想吃久些,必少不了冰。 林非晚制毒时有时会用到冰,林征为人看病有时也会用到冰,这东西林家一年四季都不缺。 从冰室取出干净的冰块,稍微砸成小块,铺在瓷盆下面,再把荔枝、杨梅放上去,可保鲜。 雪团闻着味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直奔荔枝扑去。 林非晚勾起嘴角,双手迅如疾风,一把揪住雪团脖颈处的皮毛。 “乖乖的,给你留好了。” 说完,她端出大瓷盆后面的小瓷盆,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一半是荔枝,一半是杨梅。 雪团立即调转方向,朝小瓷盆扑去。 两只小爪爪捧起杨梅便埋头啃了起来。 荆楚送来的杨梅个头很大,和荔枝不相上下,雪团一只爪爪拿不住,两只刚刚好。 不一会,小家伙吃的半张脸都变成紫红色了。 林非晚托着腮帮子坐在一旁,伸出食指轻轻拨弄着雪团的耳朵,“这段时间可让你玩疯了,整日不见踪影,也不见你带什么宝贝回来。” 雪团歪着小脑袋在她手指上蹭了蹭,黑黢黢的小眼睛眨巴眨巴,乖巧极了。 林非晚忍不住笑了,“吃吧,这些都是给你留的。” “姐,你在里面吗?” 林清欢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林非晚点了点雪团的小脑袋,走了出去。 “我在这,怎么了?” “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 林清欢递上信,“送信的那人说,必须要由你亲自打开。” 林非晚挑了下眉,接过信仔细检查起来,没毒。 打开信封,里面的东西掉落下来,是一个扳指,种水极好,颜色也通透,看着便知是个好东西。 和扳指在一起的,还有信。 “若想得知扳指来历,午时一刻,京郊城隍庙,我等你。” 看完信上的内容,林清欢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谁写的信,乱七八糟的?这扳指是谁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约你午时一刻在城隍庙见面?” 第144章 渊源 湖水蓝的玉扳指,在阳光下像一汪湖泊,波光粼粼。 扳指通体洁净无瑕,只在内里隐蔽处刻有不起眼的标识,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林非晚摩挲着扳指里细微的凹陷,好看的桃花眼沉了沉。 这样的扳指,只有一个人有。 “送信的人还在外面吗?” “来送信的是个乞儿,已经跑了。” 林清欢面露担心,“姐,你该不会真要去京郊城隍庙见这么个不敢露面的东西吧?” 林非晚把扳指收起来,拍拍她的脑袋,“秦惊羽才让荆楚送来的荔枝和杨梅,除去我冰起来的那些,余下的你给拂晓她们分一点,然后让厨房做荔枝肉吃。” “杨梅暂且不要动,等我回来,咱们泡杨梅酒喝。” 林清欢胡乱点点头,心里乱糟糟的,“姐,你要赴约必须带上我,不然我去告诉娘,咱们谁都走不了。” 林非晚蹙了蹙眉,对上她倔强担心的眸子,心蓦的软了。 “带上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一切听我的,不然我只能把你打晕留下来。” 林清欢笑了,亲昵地挽上林非晚的胳膊,“都听你的。” 姐妹两人如此便说定了,临走之前,林非晚扫了眼坐在桌上吃的开心的雪团,随手一捞,把小家伙和它的零食都捞了过来。 雪团的战斗力,保护一个林清欢还是不成问题的。 ...... 京郊。 城隍庙后院厢房。 一妙龄女子面戴纱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爬满紫藤花的抄手游廊愣愣出神。 那年,她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遇到了那个令她春心萌动的少年。 五月还不到最热的时候,早晚温差大,二哥投身行伍之中,娘生气,只她一人来送行。 军队是在丑时末开拔的,太阳还没出来,天空中星河璀璨,恍如白昼。 她穿着去年制的衣裳,外面披一件半旧不新的褙子,在庞大的队伍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军纪严明,军队开拔后不得再与送行之人联系,她哭唧唧跟在队伍后面,怎么都找不到二哥在什么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军队彻底看不到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那时,他就像一束光,撕开了困住她的黑暗,将她送回到人世间。 “若有困难,可带这枚扳指到瑞亲王府求助。” 他的声音清冷,像九天之上的神明,在她脑中刻了整整六年。 回到家,她把扳指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将这件事悄悄藏在心里。 她知道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大,从未奢望过什么,但他竟然要和林非晚成婚了,凭什么? 她父亲曾经也是太医,她也是太医之女,一定程度上来说,她们是一样的,凭什么她能当瑞亲王妃? 心底涌上来的嫉妒宛如地狱之火,在她血液里乱窜,扭曲了她的五官。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像是冰块扔进火海里。 “萧欢颜,你从哪儿得来的扳指?” 萧欢颜循着声音看去,撞进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里,刹那间,她体内汹涌的火气瞬间蔫了。 “林非晚......” 她咀嚼着这个让她敬过恨过嫉妒过的名字,声音里藏着她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 老天爷不公平,大家出生时明明都一样,怎么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恨意,林非晚缓缓勾起唇角,走到窗边,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的视线平齐。 “我正想去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栽赃陷害、造谣,你很恨我呀。” 萧欢颜眼睛闪了闪,下意识想避开她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强迫自己对上她的眼睛。 “没错,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在外面!” 萧欢颜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心头还未完全熄灭的怒火此刻有了复燃的迹象。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有火光在跳动。 林非晚挑了挑眉,“之前还一口一个晚姐姐,如今却恨不得我早点死,是因为秦惊羽吧。” 这话她说的非常肯定,林萧两家的矛盾自她和萧逸兴退婚开始,萧逸兴犯错在先,萧家人没资格来她面前叫嚣。 除去这点,再结合萧欢颜做下的事,加上这次的扳指,她敢肯定,绝对和秦惊羽有关。 一个女子为何会因为一个男子处处针对另一名女子? 除了男女之间那点事,林非晚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萧欢颜喜欢秦惊羽。 心思被戳破,萧欢颜覆在面巾下的脸蛋悄然红了。 林非晚离得近,将这一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心头涌上几分得意和醋意。 得意的是她眼光好,醋意是眼光太好,惦记的人太多,也很苦恼。 她和秦惊羽还没成婚呢,暗中觊觎的人便忍不住了,等他们成婚了,那些人还能忍得住? 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 “阿嚏!” 远在皇宫的秦惊羽忽的打了个喷嚏,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像一团飞虫盘踞在心里,痒痒的,想抓又无从下手。 皇帝皱了下眉,“魏森,传太医。” “慢。”秦惊羽连忙制止,“不用传太医,皇兄,我没事。” 皇帝不说话,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这次,该不会又是小阿晚出事了吧?去查。” 最后两个字是说给暗卫听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暗处隐藏的暗卫少了一个。 这次秦惊羽没有阻拦,他没事,林非晚一定也没事,他现在走不开,暗卫去看看也好。 “皇兄,铁勒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若任其壮大,恐一时半会难啃下来。” “趁咱们还年轻,把内忧外患都处理干净,您和皇嫂才能安心出门,不然,太子三不五时写信催您,您能受得了?” 皇帝沉吟许久,“让摘星阁再调查仔细些,不是朕畏首畏尾,实在是战火起,百姓苦呐。”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秦惊羽颔首,“好,我让摘星阁再查仔细些,您那些人都培养好了吗?什么时候把中书令换了?” “我可把丑话放在前头,您若是处理不好这事,别怪臣弟用些非常手段了。” 第145章 往事 城隍庙内。 林非晚看着迟迟不愿道出扳指来历的萧欢颜,心头生出几分不耐。 “你不愿说就算了,我找个愿意说的去,你自己在这里玩吧。” 说罢,林非晚转身欲走,萧欢颜这才慌了神,“慢着。” 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林非晚明知扳指是那人的,竟然不生气?难道她心里根本不爱那人,一切只是演戏而已? 这念头如水藻般一旦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占据了她整个脑海。 心跳声在这一刻如擂鼓般在耳旁响起,期待、紧张、害怕在她心头交织在一起。 “林非晚,你根本不喜欢瑞亲王,对不对?” “你若不喜欢他,就不要霸占他,他那样惊世绝艳的人物,身边应该站一位温柔女子,你这样强势,会给他压力的。” 这番话不可谓不大胆,成功止住了林非晚的脚步。 转过身来,她看向万般情绪皆刻画在脸上的少女,眼角眉梢间溢出淡淡讥讽。 “温柔?压力?这话是他贴在你耳朵边告诉你的吗?” “你......你不要乱说,我和瑞亲王殿下只有过数面之缘,从未,从未逾矩。” 萧欢颜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薄如蝉翼的轻纱根本挡不住,欲遮还羞,为她增添了几分风情。 此时,若是有男子在场,定会好好欣赏这一美景,可惜,这里只有两名女子。 林非晚轻哼了一声,“意淫出来的话也敢说出口,我算是彻底见识到萧家的家教了。” “秦惊羽是我的人,现在是,将来也是,我劝你少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小心魇在梦里,醒不过来了。” 她深深看了眼萧欢颜的眼睛,转身间,衣袖挥动,一股几乎看不到的粉末夹在风里飘了出去。 萧欢颜在原地愣了片刻,等她想起扳指,想去追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该死。” 她跺了跺脚,那可是瑞亲王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这边的动静很快通过暗卫传进皇帝和秦惊羽耳中。 听到萧欢颜的名字,秦惊羽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现在对姓萧的都没什么好感。 “小十三,那扳指当真是你留给萧家姑娘的?你为何留那样一个贴身物件给一个姑娘家?” 皇帝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弟弟了,他能看出秦惊羽爱惨了林非晚,但留扳指给陌生女子,还是过于孟浪了些。 好在萧家姑娘一直没用到那枚扳指,不然,京城指不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呢。 秦惊羽沉吟许久,终于想到了当时的情况,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臣弟当时才听说阿晚和萧家有婚约,心情低落,又想着林家也不富裕,便想帮林家减轻些负担,所以才把扳指留给了她。” 皇帝了然,“所以,你送扳指不是因为看上人家姑娘了,是想替林家、不,替林非晚照顾萧家,是这个意思吗?” 老天爷呀,您到底塞了多少痴情种到天家来,爱屋及乌也没有这样子的吧? 这根本就是脑袋被驴踢了才对。 秦惊羽不再言语,默认了他的话。 皇帝扶了扶额,“行了,你早点出宫解释清楚吧,朕怕再留你,那丫头会直接闯进来。” “那臣弟先告退了。” “退吧退吧。” 皇帝摆摆手,待人走之后,立刻让魏森把太子和护国将军等人叫了进来。 铁勒在边关不安分,如今夏收在即,那边若是要捣乱,应该不会拖延太久,届时该如何应对,还需好好布置一番才可以。 话分两头,秦惊羽从御书房出来后直奔寿康宫。 自那日他和林非晚在太后面前坦白,太后说想静一静,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太后了。 眼看大婚在即,他必须提前确定太后的心意,省得到时候出乱子。 寿康宫里冷冷清清的,偌大个宫殿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秦惊羽忍不住拧起眉心。 “母后?” “杨姑姑?” “有人吗?” 秦惊羽有力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良久,杨姑姑才从最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淡褐色的细棉长裙,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仅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首饰。 “原来是殿下来了,太后娘娘在后面呢,您快随老奴进来吧。” 秦惊羽跟了上去,“姑姑,你今日怎么这副打扮?母后发不出月银了?” “哪儿有。”杨姑姑呵呵直笑,“太后娘娘想着就快要出宫了,提前适应一下,林姑娘没和您一起来吗?” 秦惊羽摇头,“姑姑,母后这段时间心情如何?” 杨姑姑猜到秦惊羽话里的意思,和善一笑,“太后娘娘早想通了,只是一直拉不下脸主动找您,您今日能来,娘娘定然高兴。” 听到这话,秦惊羽心中宽松下来。 走到后面,冷清的宫殿骤然热闹起来,宫女太监们齐齐聚在里面,正围在铁炉子前烧烤。 太后一身枣红色暗纹提花长裙,坐在人群中,像是当家主母,让人一眼能看到。 “母后。” 秦惊羽上前行礼,太后连忙把人扶了起来,慈爱的眼睛朝他身后看了看。 “阿晚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母后,您说什么呢,阿晚怎么可能生您的气。” 秦惊羽拉过凳子坐下来,“是皇兄宣我进宫的,没带阿晚,您若是想她了,可以让杨姑姑帮您把人叫进来,说说话。” “不着急,不着急。” 太后笑眯眯的,“等到你们大婚那日,哀家定送你们一份大礼。” 探明太后的态度后,秦惊羽留下来陪太后说了会儿话,没有留下来用午膳就出宫了。 他满心都是林非晚,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荆楚的异样。 “去摘星阁。” “爷,王妃......” “王妃怎么了?” 秦惊羽顿了下,转身认真看着他。 荆楚朝马车里看了一眼,示意他先进去。 秦惊羽皱了皱眉,掀开车帘,看到在里面逗雪团玩的人,一颗焦躁的心像是被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着。 他弯腰坐了进去,“阿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非晚没有说话,随手掏出那枚从萧欢颜那扣下来的扳指,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你的东西为何会在萧欢颜身上?” 第146章 针对 秦惊羽早料到林非晚会有此一问,老老实实把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六年前的少年稍显青涩,处事不够圆滑,心思不够缜密,只一颗心载着满腔热爱,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后来你和萧逸兴退婚,我一高兴,便把这事忘了。” 林非晚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因为“爱屋及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对上那双深邃瞳孔中淡淡的忐忑,林非晚叹了口气,抬起手弹了下他光洁的脑门。 “你可别滥发善心了,你知不知道,萧欢颜今日让我不要霸占你,还说我太强势,不温柔,你在我面前会有压力。” 说着说着,林非晚心头才灭的火苗又冒起火光,“我给你压力了吗?” 秦惊羽抓住那只在脑门上作怪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下,“有你在,我只有动力,没有压力。” 他的唇软软的,温温的,落在指腹上,微微有点痒。 林非晚娇嗔着瞪他一眼,把手收了回来,藏在雪团的肚子下面。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遗憾,随即抓住雪团向外一扔,同时变换位置,坐在林非晚身边。 “雪团!” 雪团还沉浸在吃吃吃里,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它回过神来,面前只有一张放大的脸。 “唧唧!” 雪团惊吓不已,手里的荔枝顿时不香了,留下一记臭屁,飞快蹿回马车里。 “呕!” 雪貂的屁很臭,很臭。 荆楚恨不得原地去世,气急败坏,“雪团!” 听着荆楚痛苦地声音,林非晚瞄了秦惊羽一眼,“你不要随便扔雪团,它在受惊情况下是会咬人的。” 秦惊羽不情不愿点头,“天热,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林非晚哼笑一声,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吃醋嘛,言不由衷,她都明白。 “萧欢颜心悦你,你自己惹出来的桃花回头自己解决,至于这枚扳指......” 种水挺好,就这么扔了挺可惜的,留下来吧,她心里看着总有些不舒服。 秦惊羽不动声色靠近,“我有新扳指了,这只让工匠雕琢一番,给雪团弄个平安扣吧。” 林非晚闻言挑了下眉,扳指变平安扣,还是送给雪团的,“这个主意好,你尽快让工匠雕出来吧。” “没问题。”秦惊羽接过扳指,随手扔在一旁,再次向林非晚靠了靠,“你还没用午饭吧,咱们下去吃点?” “去醉园吧,我已经让清欢先在那边点菜了。” 醉园是京城新开的一家食肆,自开业当天起生意就十分火爆,从林府去城隍庙的路上遇到了,林非晚便打发林清欢去订包厢。 这个时间点,到那边应该正好能赶上开饭。 秦惊羽若有所思,若他没记错的话,醉园好像是淮南王妃送给安乐的礼物。 之前安乐不愿打理,醉园就空在那,怎么突然之间做起食肆的生意来了? “那就去醉园吧。” 正好看看能不能遇到安乐,自从安王失踪后,他就再没见过安乐了。 ...... 醉园。 正值饭点,来醉园吃饭的人很多,一眼望去,大厅里已经看不到空位了。 林非晚报上包厢名,立即有小二将两人领至二楼,这里和下面比,要显得安静些。 推开包厢门,坐在最里面的林清欢立刻跑了出来。 “姐,你总算回来了,额,王爷姐夫好。” 看到秦惊羽,林清欢脸上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 秦惊羽心中失笑,轻轻点了下头,“小妹好。” 他在兄弟们里排十三,是最小的,下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 如今突然多出一双弟弟妹妹,感觉还不赖。 林清欢悄悄挪到林非晚另一边,抱走了雪团,“姐,你怎么把姐夫带来了?” 她自认为声音很小,却不知,在有内力的人耳中,蚊蝇哼哼也是噪音。 林非晚勾唇一笑,“有人结账不好吗?” 林清欢默默竖起大拇指。 “上菜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一道菜都没上。” 说起这个,林清欢心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姐,你不知道,对面包厢在我后面来的,他们的菜都上齐了,咱们的菜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林非晚转头看了眼对面包厢,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能听到里面觥筹交错的声音。 “把小二叫上来。” 林清欢闻言正想出去,林非晚拉住她的胳膊,看向秦惊羽,“让荆楚去。” 秦惊羽颔首,转身走出包厢。 林非晚反手关上包厢门,“你来到醉园后有和谁起冲突,或者遇到什么人吗?” 送上门的生意,按说老板不该区别对待,除非是刻意针对。 醉园新开张不久,她们第一次来,能被谁针对? 林清欢抿抿嘴,把自己来到醉园后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订包厢、等菜,中间除了醉园的跑堂,她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更别说起冲突了。 她订好包厢后便乖乖在里面等着,一直到他们回来,中间只催过一次菜。 听完林清欢的话,林非晚猜到源头在醉园,只是不知醉园的老板是谁,是针对林清欢,还是针对她,亦或是针对林家。 思绪流转间,秦惊羽推开包厢门,回来了。 “查到了,是这家店的老板刻意为难,你们若是不想在这吃了,咱们还是去天香馆。” 听到这话,林清欢顿时炸了。 “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为什么针对我?不想做我的生意为何不在门口拦住我?我都等这么久了,什么说法都不给我就想让我走,不可能!” 林清欢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大大的杏眼红了眼眶。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抬手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乖,咱们不走,把老板叫来。” 最后一句话,林非晚是看着秦惊羽说的。 秦惊羽早猜到会是这样,对身后招招手,荆楚立刻把老板带了进来。 看着突然走进来的萧母和萧欢颜,林非晚姐妹二人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醉园是你们开的?” “准确来说,这里是安乐的产业,她们只是代为打理。” 第147章 轻慢 秦惊羽出声后,一道热烈的目光像是粘在他身上似的,大胆的很。 秦惊羽皱眉,抬眸看去,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嫌弃,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铺天盖地的杀意如一张细密的渔网,精准朝萧欢颜扑去。 少女长在后院,哪里见过这场面,藏在面纱下的小脸倏地惨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秦惊羽冷哼一声,迫人的威压刻意在少女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像一阵风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两股颤颤,双手死死抓住萧母的胳膊才勉强站直身体。 林非晚瞄了秦惊羽一眼,唇角微扬,目光转向萧母二人时,脸上重归平静。 “早知醉园是你们开的,今日我们姐妹绝不会踏进来,你们不愿招待,也不明说,只让我们干巴巴等着,是何道理?” 萧母人在后厨,并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如今听来才知,竟是萧欢颜又闯祸了,不觉有些心累。 前几日孟夫人才为萧欢颜造谣林非晚身有隐疾的事上门讨要说法,如今,萧欢颜又刻意针对林家姐妹,往日情谊好像都喂了狗。 她这究竟是养了个什么女儿呀? “阿晚......林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们醉园招待不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愿自掏腰包请你们吃饭,你们看可以吗?” 萧母面色复杂地看着林非晚,眼底隐隐跃动着一丝期待。 林非晚低头撸了把雪团的脑袋,“算了,你们敢请,我们不敢吃,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饭菜里动手脚?” 她轻慢的语气瞬间引得萧欢颜破防不已,“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林非晚淡淡道,“换个地方吃饭吧。” 秦惊羽伸手去拿桌上剩下的荔枝和杨梅,“去天香馆吧。” 林非晚点点头,向后觑了一眼,“清欢,走了。” 林清欢小脸铁青,经过萧欢颜身边时,实在没忍住,“你真让人恶心。” 萧欢颜猛地抬起头,林清欢哼了一声,没去看她略显猩红的双眼,跟在林非晚身后走下楼去。 萧母躬着身子跟在后面,好一通赔礼道歉,直到把人送上马车才松了口气。 然,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来时,身后传来小二惊慌失措的声音: “老板,大小姐昏倒了。” ...... 坐在马车上,林非晚拿着一块棉布,仔细擦拭着雪团染了杨梅汁的毛发。 不知想到什么,她勾起的嘴角一直没下去过。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容易惹人诟病,但她都走了,再发生什么事,总不能赖在她身上吧? 造她的谣,觊觎她的男人,真当她是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了? 杨梅汁不好去除,待林非晚把棉布拿下来时,只有嘴角染色的雪团成功换了颗脑袋。 浅淡的紫红色将它洁白的毛发浸染的十分均匀,像是本来的模样。 林清欢第一个没忍住,“噗嗤!” 秦惊羽随之也跟着笑了起来,大手一把覆住雪团的脑袋,粗鲁的揉了揉。 “贪吃鬼,活该。” 雪团吱吱叫出声来,小爪爪用力扒拉掉秦惊羽的手掌,逃命似的蹿到林非晚身后。 秦惊羽还想再逗逗它,林非晚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刻老实下来。 看到这一幕,林清欢捂着嘴转过头笑了起来。 “醉园那边不要去了,萧家有任何事你们都不要过问。” 林非晚捞出雪团抱在怀里,“清欢,从今日开始一直到我大婚,你就不要出门了。” 碧波楼那边找来的江湖人士已经就位,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中书令出事,全城必然戒严。 林清欢不知道为什么,但对林非晚的话,她一向是盲从的。 “好,那从天香馆出来,我就待在家给你准备添妆的东西吧。” “我让纪良住进来,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对这个妹妹,林非晚是打心眼里爱护的,林家算得上开明,她和妹妹没怎么吃过学规矩的苦,性格上也开朗些。 两人性格虽有分别,但对于吃都情有独钟,这也是林清欢看到新开业的醉园,想要去尝个新鲜的原因。 林清欢一把搂住林非晚的胳膊,“谢谢姐。” ...... 一行人在天香馆吃了顿安稳饭。 依然是稳定的发挥,色香味俱全,还添了时令新菜,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秦惊羽命荆楚驾车送林清欢回家,他带着林非晚转去了碧波楼。 看到他们,魅娘眼睛闪了闪,派人去别院叫赫连修,她自己迎了上去。 “阿晚,你来得正好,楼里有几个姑娘身子不爽利,你帮着给看看呗。” 林非晚想也不想答应下来,碧波楼里养有专门的大夫给姑娘们检查身体,但有些毛病,不是随便谁都能看出来的。 秦惊羽眯起长眸,看着魅娘和林非晚离去的背影,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时,肩膀上落下一只大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稍显苍老,力道依旧不减。 “师侄,跟我来。” 秦惊羽眼眸微动,瞥了眼林非晚消失的方向,转身跟着赫连修走进后院一间房间。 房间外面灰扑扑的,看着和旁的房间并无不同,走进来才知里面内有乾坤。 初夏时节,外面温度正适宜,里面却像是深秋,凉涔涔的。 “坐吧。” 赫连修从黄花梨木的橱柜里端出一套茶具,点燃放在小土炉里的银丝炭,准备煮茶。 他的动作很流畅,行云流水般,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秦惊羽主动接过接下来的活,“师叔不是最爱喝酒吗?什么时候会煮茶了?” 赫连修哈哈大笑,“酒好是好,不能经常喝,还是茶更好些,修身养性。” 秦惊羽没有说话,专心煮茶,他的动作不算流畅,但好歹没出错。 赫连修身子向后歪了歪,“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这话虽是疑问句,但赫连修说的很是肯定,像是亲眼看到似的。 秦惊羽放上茶壶,点点头,“铁勒这些年一直很安分,突然传来异动,其中必定有诈。”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们遗留下来的小问题。”赫连修从抽屉里取出卷轴。 第148章 洗澡 为碧波楼里的姑娘们调理好身体,金乌缓缓西沉,院里光线黯淡下来。 魅娘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林非晚专注的模样,眼底满是赞赏和欣慰。 “乾阳派只来了两个人,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单枪匹马的白虎军在他们面前,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这也算是乾阳派的态度,人是要救的,但不愿和朝廷作对,武林人士纵然身手再好,在大炮面前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但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两个人进入中书令府上,和逛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分别。 林非晚若有所思,“尽快安排个合适的时间吧,我和惊羽说一声,把白虎军暂且调离东宁坊。” 东宁坊是朝中大员集中的坊市,中书令的府邸也在那,街道宽阔,四通八达。 “听说中书令府上大公子明日要娶妻,届时一定很热闹,正好可以趁乱做些什么。” 魅娘的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搜集好每一份情报是她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届时接应和扫尾都由碧波楼出面,可以扰乱敌人视线,这笔钱乾阳派出了,你这边就不用再花一份钱了。” 林非晚闻言笑眯了眼,“那敢情好。” “既然你没问题,那明日便安排行动了,届时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 林非晚收拾好随身携带的银针,最后留下一份调理身体的单子。 “这是我给牡丹写的,孩子既然生下来了,便好好养着,月子里别落下啥毛病。” 魅娘眼睛闪了闪,接过林非晚递来的单子,“牡丹她,所托非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当真一点不错。 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耳提面命那么久,还是有人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那份例外。 可是,谁家好人会来这种地方找媳妇呢? “实在不行,派两个人去处理干净点。” 林非晚冷声说道,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去处理掉一两只老鼠。 魅娘没有接话,日光下,她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冷艳动人。 ...... 林府。 林非晚挥手告别秦惊羽,转身朝府内走去。 “大小姐,您回来了。” “大小姐回来了。” 林非晚颔首回应,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了过来,“黄护院。” 黄护院立即走上前来,“大小姐有何吩咐?” “接下来几日,除了师父和瑞亲王来找,任何人来都说我不在家,记住了吗?” 京城要乱起来了,她只想好好在家歇几日,捣鼓些新毒药喂喂雪团,顺便再和黄金虫增进一下感情,以后也好放出来。 黄护院虽不明白林非晚为何这么说,但还是牢牢记在心里,并坚决执行。 看到黄护院听进去了,林非晚满意离开,回后院和黄琼打了声招呼便到自己房间待着了。 一推门,她便看到雪团一手银环蛇,一手大蜈蚣,吃得正香。 银环蛇的血滴在它毛发上,桌布上,看上去脏脏的。 林非晚蹙起眉头,“雪团,给我下来,桌子脏了没看到吗?” 雪团向下看了一眼,讪笑着挪了挪身子,遮住脚下那一团殷红,黑豆似的小眼睛眨呀眨,似乎在说,哪有。 林非晚简直没眼看,“瞧你那自欺欺人的样子,吃的脏兮兮的,晚上不许上我的床。” 雪团闻言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把大蜈蚣塞进嘴巴,银环蛇塞回竹筒里,随即就要朝林非晚身上跳。 “不许动!” 林非晚亮出银针,“老老实实在那站着,我去打水给你洗澡。” 雪团顿时不动了,看到林非晚拿盆走出去,再次把银环蛇掏出来,嘎嘣嘎嘣咬起来,像是习惯的样子。 林非晚拿着盆走出小院,迎面看到荷香几人有说有笑的,看到她,几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 荷香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大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去?有什么事交给奴婢们去做就好。” 对这位不经常见面的大小姐,荷香心里是感激的,若不是她送的药膏,她的脸现在定然是要留疤的。 林非晚笑了笑,“我想去打些温水给雪团洗澡。” “交给奴婢来做吧。”荷香接过水盆,“奴婢打好水给您送过去。” 林非晚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耸了耸肩,“有劳了。” 荷香端着水盆转身朝厨房走去,林非晚想了想,朝配药房走了过去。 回到家这么久,带回来的东西都用的差不多了,想给雪团洗个干净澡,没有皂角可不行。 在毒雾山庄,闲暇时间林非晚会做很多东西,像是用来洗手的药皂,洗头发的何首乌皂,还有什么花露、精油、面膏等,不计其数。 毒雾山庄里有一座古老的藏书楼,里面什么书都有,五花八门,除了毒药以外的东西,她都是在那里学的。 今日时间紧,来不及做药皂,只能先用皂角代替。 温热的水盆里,皂角搓出绵密的泡沫,密密麻麻覆盖在雪团身上。 雪团像是早已习惯,小爪子主动捧起盆里的泡沫往脸上抹,上下揉搓的样子逗乐了荷香等人。 “大小姐,奴婢来给雪团洗澡吧,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呢。” 林非晚瞥了眼跃跃欲试的荷香和静秋,主动让出位置,离开时轻轻拍了下雪团的脑袋。 “老实点,不许乱动。” 退出一段距离后,林非晚便不动了,家里人毕竟没和雪团近距离接触过,安全起见,她还是看着点比较好。 好在雪团比较乖,任由荷香等人上下其手也不反抗,反而一脸享受的模样。 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姐,你怎么......荷香,你们怎么都跑我姐这里来了?” 林清欢正要问些什么,不经意间瞥到荷香等人的身影,顿时转移了话题。 “她们在帮雪团洗澡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非晚主动帮荷香等人解释道,抬手捋起林清欢额前的碎发,“跑这么急做什么?” 林清欢左右看了看,凑到林非晚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姐,是你做的吗?” 第149章 偷闲 对上林清欢清澈的眼神,林非晚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是想为她求情吗?” 林清欢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句话暗含的两层意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我不想为任何人求情,我只是很开心,她有今日纯纯活该,我才不会再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心力呢。”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们之间早已是过去式,人是要往前看的,总沉浸在过去算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林非晚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清欢真是长大了。” 如今的林清欢,虽然模样没变,说话没变,但她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心相较以往更成熟了。 林清欢嘿嘿一笑,挽上林非晚的胳膊,撒娇,“不论我多大,永远都是姐姐的妹妹。” “这是自然。”林非晚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子,“外面的事不要管,明日你来我这,我教你做女儿家常用到的胭脂水粉还有头油啥的。” “自己做的东西更安全些,外面有些胭脂掺了东西,用在脸上伤皮肤。” 林清欢欢呼一声,“谢谢姐,明日我一定来。” 恰在这时,荷香等人已经将雪团洗干净抱出来了,用干净的棉布一裹,像包小孩子似的包的严严实实。 雪团身体舒展不开,忍不住挣扎起来,从棉布里挣脱出来,跳到桌上,晃动身体甩干水分。 “啊!” “哎呀!” 漫天水珠像雨点似的落在众人身上,荷香等人惊呼不已,连忙举起胳膊来挡,小院里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林非晚和林清欢互相看了一眼,笑着倚成一团。 ...... 前厅。 黄琼静静看着坐在面前的安乐,心如止水,不起一丝涟漪。 热茶渐渐变凉,安乐咬了咬嘴唇,放下茶杯,看向黄琼,目光恳切。 “林夫人,听母亲说,欢颜是您看着长大的,她莫名其妙昏迷,生死未卜,您发发善心,让林小姐过去看看吧。” 黄琼淡淡一笑,“萧夫人说笑了,贵府有人昏迷,你该去找大夫,实在不行去请太医,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求我。” 安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琼端起茶杯,喝了口不怎么热的茶,“若没有别的事,恕不远送。” 安乐脸沉了沉,胸前起伏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用力甩了下袖子离开了。 黄琼吐掉口中发涩的茶水,“拂晓,换新茶来,顺便看看厨房准备好晚饭没,老爷和少爷快要回来了。” “是,夫人。”拂晓端走茶壶,转身朝厨房走去。 黄琼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朝林非晚的院子走去。 另一边,萧母看着从林府走出来的安乐,期待的目光逐渐黯淡。 “她还是不肯出手相助吗?” 安乐冷着脸点头,“母亲,我早说过林府不会帮忙的,下次再有这事,你可别找我了,我可不想再看人家的脸色。” 萧母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不会有下次了,不过......欢颜她......” “我会去求姨母帮忙的。”安乐还是松了口。 萧家人对她还是不错的,没有因为父王获罪而苛待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对她好的,她必会回报。 “辛苦你了,安乐。” 萧母朝安乐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好在安乐还有淮南王妃这层关系,不然...... 欢颜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 萧母抬头看了眼林府的匾额,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翌日。 中书令府上大公子娶妻,京中热闹非凡。 林府也收到了中书令发来的请柬,但林征要当值,林思璋也要当值,两人都没时间,林非晚不放心黄琼独自前去,只让人送了礼过去。 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乱起来了,去那干啥?给人挡刀子吗? “娘,你别在房间干坐着了,我教你们做面脂,美白、祛斑、延缓衰老。” 林非晚说出女子无法拒绝的三个功效,黄琼脸上的迟疑顿时散去了。 “咱们和中书令一直没有来往,不去便不去吧,不过,你真会做美白、祛斑、延缓衰老的面脂吗?” 林非晚挑了挑眉,“会不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是呀,娘,咱们试试就知道了。”林清欢已经按捺不住了。 林非晚宠溺地摸上林清欢的头,“走,咱们先去配药,中草药不仅能用来治病,还能用来美容呢。” 像是黄芪,那可是女子养生的宝贝,内服外用皆可,可轻身,延缓衰老,对皱纹亦有作用。 母女三人待在家里,围着火炉和中草药打转,府中丫鬟们也赶来凑热闹,各种小点子层出不穷,一时间热闹非凡。 草药香、花香、猪油香,混杂在一起,香味杂乱,味道有些难闻。 “姐,这味道是不是不对?我记得外面卖的都可香了。” 林清欢小心看着泛着热汽的大锅,小脸皱成一团,心中已经做好坏事的准备。 林非晚鼻头翕动,神秘一笑,“空气里的味道不对,面脂的味道可没变,你好好看着火,我把花露挪开,一会就知道了。” 夏季最不缺的便是花,上等花露可以兑水饮用,是皇室宴请贵宾不可缺少的一道重头戏。 除此之外,花露还可以用来洗手洗脸,让花香在人身上长久停留。 除了花露,还能做精油,混有花露的精油和不含花露的精油价格天差地别,用途也各不相同,头油便是一种。 不知不觉,太阳已升到头顶正上方。 大家的心思都在面脂和花露上,谁也没心思坐下来好好用饭,胡乱吃了点,便又忙起来了。 这一忙,便忙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 黄芪面脂、人参茯苓眼脂、柿叶祛斑面脂、何首乌侧柏叶洗发皂以及纯中药做的七味当归菁。 看着面前摆满桌面的瓶瓶罐罐,黄琼和林清欢像孩子似的,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何首乌侧柏叶洗发皂再放放,等干透了便可以切来分给大家,用来洗头很不错。” “那这些东西呢?” 林清欢眼巴巴盯着桌上其余的罐罐。 林非晚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150章 迁怒 喧闹声逐渐清晰,林非晚默默摸上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 然,看到急匆匆冲进来的人,她缓缓松开手,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康伯,何处喧哗?”黄琼放下面脂,向前走了两步。 康伯面露慌张,“回夫人,大少爷让人抬回来了,今日中书令大人家有人受伤,大少爷奉命出诊,被人迁怒,现已昏迷。”生死不知。 最后四个字他没有说,一双满含热泪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非晚,那专注的模样像是在看救星。 林非晚取下身上罩衣,冷着脸走上前去,“康伯,去东华门找思远,让他即刻归家。” “是。”康伯连忙唤过来宝,命他出去寻林思远。 林思璋奉命出诊,惨遭迁怒,中书令实在太猖狂了,连圣上都没放在眼里。 林非晚走到林思璋房间,看到床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眼底划过一抹凛冽。 抬手搭上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着她的冷静自持,林府下人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慌乱不再,众人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须臾,林非晚松开手,“大哥挨了一记窝心脚,气滞血瘀,没什么大碍。” 康伯闻言松了口气,“那要不要熬药?” “我开个方子,取药给他泡个澡,配以金针刺穴,便不用喝药了。” 林非晚走到桌边坐下,写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康伯立刻让人去配药房抓药。 林府的下人,旁的本事没有,辨药抓药还是可以的。 趁着人去抓药的工夫,林非晚脱下林思璋的上衣,看到胸口处发黑的鞋印,眸中一片漆黑。 ...... 门外。 黄琼和林清欢手拉手,神色焦急等在外面。 看到来福出来,连忙把人叫过来问了问,“里面什么情况?大少爷情况严重吗?” 来福言简意赅道清林思璋目前的情况,随即去配药房抓药,准备熬药,给林思璋泡澡。 得知林思璋没有生命危险,黄琼提起的一口气瞬间落回肚子里,身子一软,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林清欢身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林清欢用力托起母亲的胳膊,眉眼间满是担忧。 “既然姐说大哥没事,那大哥一定没事,现在只等二哥回来,这口恶气说什么都不能咽。”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林思远的声音。 “娘,大哥怎么样了?” 黄琼转身看向林思远,见他一身银色甲胄,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全然不见从前稚嫩,心中好受不少。 “思远,你回来了......” “思远,外面现在什么动静?中书令府上混入的歹人抓住了吗?这事现在由谁负责?” 黄琼话未说完,林非晚便从房间走了出来,接连三个问题抛了出去。 不等林思远回答,她又看向黄琼,“娘,大哥醒了,您进去看看吧。” 这话一出,黄琼顿时顾不上和林思远说话了,急忙推开了林思璋的房门。 林非晚给林清欢使了个眼色,林清欢心领神会,跟在母亲身后走了进去。 林非晚按了按太阳穴,把林思远叫到一旁,仔细问了问外面的情况。 林思远给两人倒上茶,“听说中书令府上藏了两位从外面掳来的江湖女子,人已经救走了,中书令府中主子奴才死了一堆。”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只有这些吗?” 碧波楼难道没有把中书令贪赃枉法,作恶多端的证据扔出来? 哪里出错了? 林思远灌了一大杯茶,“那些人来救人好像还扔了些什么东西,但都让中书令收起来了。” 他没能亲眼看到现场,道听途说的消息有些不全,林非晚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来之前告过假了吗?” 林思远点头,“我跟荆大人告过假了,大人让我处理好家事再回去,不用着急。” 林非晚闻言眼睛转了转,既然荆楚知道了,那秦惊羽也该知道了。 “你在家照顾大哥吧,明日一早再回去,我去给大哥配些药。” 林思远不疑有他,乖乖点头。 林非晚摸了摸林思远的脑袋,突然发现他长高了不少,“回头等大哥成婚了,也给你说一门亲事。” 林思远脸颊绯红,“我,我不用,我还小,还得建功立业呢。” 林非晚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朝外面走去。 ...... 夜渐渐深了。 今日的京城相较以往要安静许多。 林非晚一身黑衣,钻入茫茫夜色中,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待她再出现时,人已经来到碧波楼后院,大红的灯笼,装点出暧昧的氛围,楼里处处都是莺歌燕舞。 林非晚轻车熟路摸到魅娘房间,拉开床后面的机关,一个暗道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暗道两旁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里面明晃晃的。 林非晚矮身钻进暗道,在里面转悠了一刻钟左右,才看到里面宽阔的内室。 简单的石桌、石凳、石床,两名女子躺在床上,一名男子在床头站着,还有一名男子守在门口,看到林非晚进来,立刻亮出兵器。 “莫慌,自己人。” 关键时刻,魅娘从另一个门里走了进来。 “阿晚,你来的正好,这两位姑娘离开中书令府后便陷入了昏迷,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魅娘的话,挡在林非晚面前的两名男子才稍稍让开,林非晚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径直走到石床边。 双手搭脉,小露一手,瞬间引来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样?需要找东家来吗?” 林非晚收回手,“她们体内中了蛊毒,若不及时取出,你这里不等明日太阳出来,就得被人找到。” 有了黄金虫后,林非晚对蛊虫的感知敏锐许多,床上的姐妹花体内都有蛊毒,但,具体是什么蛊,还不好说。 “对了,师叔最近去什么地方了?” 大仇得报,青鸾很是潇洒了一段时间,林非晚几次想找师叔,结果却连影子都摸不着。 这次的蛊毒,若是师叔在这,定能一眼瞧出来。 魅娘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青鸾前辈说要出去看看大好河山,已经走了一月了,估计得你大婚才能回来。” 第151章 粉蛊 密室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林非晚缓缓坐回石床边,看着姐妹二人安然的面容,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帮我准备火盆、浓盐水、香引和一只干净的小碗。” 魅娘应了一声,立刻去准备。 林非晚抬眸看向警惕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淡淡道:“你们和这对姐妹花有血缘关系吗?” 闻言,两男子眼底警惕更浓,“你问这个作甚?” “自然是救人。”林非晚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你们在我的地盘,若想这对姐妹花活着,就把你们的警惕心放一放,不要妨碍我救人。” 听到这番暗含斥责意味的话,两男子脸色变了变,须臾,看起来年纪稍长的一位站了出来。 “我是她们的亲哥哥,一母同胞的那种。” 林非晚暗暗点头,“我待会要取你一点血,引出你妹妹体内的蛊虫。”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没有说话。 这时,出去取东西的魅娘回来了,神色略显紧张,“外面有官兵在搜查,咱们得尽快把人转移出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林非晚不慌不忙,从魅娘手里接过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接触蛊虫的时间并不长,在不确定是何蛊虫的时候,不能贸然出手。 “那谁他哥,放点血来。” 林非晚随手把小碗递了出去。 魅娘正疑惑时,身后的乾阳派大弟子柳明前便主动把碗接了过去。 割腕,放血,期间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接过新鲜血液,林非晚在里面掺了点东西,“你们二位,过来端着浓盐水。” 年轻些的男子张口便想问为什么,被柳明前捂住嘴巴,拽了过去。 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刀具包,从里面掏出三棱针,放在火上烤了烤。 “魅娘,把火盆放在床前,按住姐妹俩的胳膊,千万不要动。” 魅娘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含糊。 林非晚把加了料的血放在姐妹二人手腕下方,用三棱针在姐妹二人手腕上挑出一个伤口。 四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姐妹俩的手腕,忽然,男子惊呼一声,“动了。” “都不许动。” 林非晚暗暗警告两人一眼,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了银针。 密室里气氛紧张起来。 片刻后,两只模样怪异的粉红色蛊虫从针眼里冒出头来。 林非晚眼神一凝,双手齐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只蛊虫挑落在下面的浓盐水中。 进了浓盐水中,两只蛊虫立刻翻滚起来,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放到桌上去。” 林非晚指挥两人将蛊虫拿远些,从荷包里取出疗伤用的药丸塞进两人嘴里。 “一颗一百两,不议价。” 柳明前:“......” 喂完药丸,林非晚长舒一口气,“好了,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人便醒了。” 魅娘看着浓盐水中两只粉红色的肉虫子,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阿晚,这究竟是什么蛊虫?模样未免怪了些。” 林非晚走过去,用三棱针拨了拨浓盐水中的肉虫子,粉色,粉色...... 忽然,她想到什么,凑到魅娘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魅娘面露惊诧,但还是走过去小心检查了下。 “是吗?”林非晚问。 魅娘点头,“八九不离十。” 林非晚眉梢轻扬,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柳明前二人看的云里雾里的,“你们二位在说什么?这蛊虫取出来了,应该不会再影响妹妹的身体了吧?” 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林非晚抿了抿嘴,用三棱针挑起蛊虫扔到火堆里。 “这东西吧,比媚药猛,用在男女身上,鱼水之欢时能带来难以言喻的欢愉......”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现在虽然取出来了,但或许还有后遗症,我给你们开个药方,回去泡澡加内服,三个月之内不要和人有肌肤之亲,慢慢会好的。” 柳明前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堂堂七尺男儿,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知道了,谢谢。” “诊金到位便好,为防万一,回去路上,她们最好还是昏迷着吧。” 林非晚轻轻咳了一声,她出诊开药可都是要钱的,口头上的感谢其实没必要。 柳明前点点头,“我们兄弟二人此次带来的钱不够,待我们回去后,定让人把钱送来。” “也可,你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林非晚看着浓盐水中渐渐僵直的蛊虫,眼睛深了深。 子蛊死亡,母蛊应该能感觉到,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查到这里。 魅娘掏出一个包袱递给兄弟二人,“沿地道出去就是城外,外面有人接应,你们快走吧。” 柳明前点点头,接过东西,背上妹妹往外赶去。 魅娘亲自把人送出去,再回来时,只见林非晚坐在石桌前,手心里逗弄着一只金黄色的大虫子。 看清楚大虫子的模样,魅娘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下意识看向桌上两碗浓盐水。 “阿晚,你手里那是什么?” “黄金虫。” 林非晚站起身来,将手心里的黄金虫放在魅娘肩膀上,“黄金虫号称万蛊之王,有它在,外面的人应该搜不进来。” 若母蛊还在,即便子蛊已经取出,仍有可能发现这里,但有黄金虫在,母蛊只会变成瞎子、聋子,提供不了任何信息。 魅娘强忍着想把黄金虫赶下去的欲望,拉着林非晚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去吧。” 林非晚目送魅娘离开,看着在浓盐水中的蛊虫,眸中染上一抹沉思。 魅娘走下楼,还没来得及去前面,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便在官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那模样,分明是中书令家的大公子,曲长阳。 魅娘眼睛闪了闪,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官爷,你们找到歹人了吗?” “滚开。” 曲长阳一把推开魅娘,径直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直奔某个地方而去。 魅娘的心倏地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变化。 走到楼梯下面,曲长阳在原地转了几圈,皱着眉头看向二楼,“楼上是什么地方?” 第152章 处置 魅娘笑容依旧,“回公子,二楼是奴家和楼中霓裳姑娘住处。” “方便上去看看吗?”曲长阳表面像是在请示,但话音未落,人已然踏上楼梯。 魅娘脸上笑容深了深,“公子请便,我们正正经经开门迎客,行得正,坐得直。” 曲长阳没有理会魅娘,一步步走上楼梯,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魅娘跟在后面,不动声色瞥了眼鬓边的黄金虫,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 曲长阳挨个推开房门,皱着眉头在里面转上一圈,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两个房间检查完,曲长阳黑了脸,猛地甩了下袖子走下楼去。 “官爷,慢走,有空来玩呀。” 魅娘在大红灯笼下挥动手绢,风情万种,看得随曲长阳而来的官兵眼睛都直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魅娘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简单叮嘱护院几句,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阿晚?” “阿晚,你在吗?” “......” 回应她的,只有一室寂静。 魅娘蹙了蹙眉,正愁该怎么把黄金虫揪下来时,后窗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魅娘眼神一凛,摸出腰间匕首,一步步向后窗挪去。 吱! 伴随一道细微的声音,一颗脑袋从外面挤了进来。 “呼,还好赶上了。” 看到来人,魅娘松了口气,把匕首塞回腰间,“阿晚,你干什么去了?” “我把那两只蛊虫送外面去了。”林非晚跳进房间,“那些人没在这里找到蛊虫,但这里是蛊虫最后活动的地点,等那些人回过味来,谁知道会不会回来?” 蛊虫这东西,仅仅从体内取出来还不保险,必须彻底烟消云散才能断绝一切可能。 那两只粉色蛊虫在浓盐水中腌了这么久,即便被人捡走,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魅娘似懂非懂,“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我身上这只,你是不是得拿回去?” 想到趴在耳边的金黄色大虫子,魅娘全身控制不住地起鸡皮疙瘩,她真不待见虫子呐。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非晚忍俊不禁,随即把黄金虫收了回来。 “瞧你吓的,这东西看时间长了,还蛮可爱的。” “呵呵......” 魅娘扯了扯嘴角,缩了缩脖子,“你高兴就好。” 林非晚把黄金虫放到耳后,“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 次日。 太阳像颗硕大的土鸡蛋黄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 凉风习习,不冷不燥,浑然一股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林思璋舒展四肢,在院子里打起拳来,整个人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昨日受过伤的模样。 一套拳打下来,旁边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哥恢复的不错嘛,都有精神出来打拳了。” 听到这声音,林思璋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阿晚,你起来了。” 林非晚走到林思璋面前,拎起他的手腕搭上脉去,林思璋微微一愣,随即由她去了。 “嗯,不错,淤血散了,气息顺了,恢复的挺好。” 林思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看看谁帮我治疗的,我们阿晚可真厉害,跟你相比,大哥差太多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都是学医的,他在家学习家传的本领,竟连妹妹一点皮毛都比不上。 他这个长兄当的,实在是不合格。 林非晚轻轻一笑,“这不能怪你,要怪只怪老头比师父差远了,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闻言,林思璋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笑了,“你呀!” 林非晚挑了挑眉,兄妹二人笑得正开心时,忽然感觉身旁有道灼热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 下一刻,两人同时转身,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征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哼了一声,背着手走远了。 ...... 东华门。 林非晚目送林征和林思璋远去,转身送林思远回白虎军营。 “中书令家的事还没有结果,你作为一个新兵,不要强出头,安心训练,知道吗?” 林思远点点头,“这事还轮不到我们出面,王爷说会在我们这群人里挑一些上前线,姐,我想去。” 少年望着空气处,眼中满是憧憬,上阵杀敌是深埋在他心里的愿望,如今终于有要实现的可能...... 阳光下,少年的眸子里仿佛盛了一整个太阳,那么耀眼,让人移不开眼。 林非晚笑了,“想去便努力,我可先把话放在这,你若实力不达标,我是不会替你求情的。” “真的吗?”林思远兴奋地蹦起来,“那我若实力达标,姐你能帮我说服爹娘吗?” “没问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东华门里面,林非晚不能再继续向前走。 林思远转过身来,挥挥手,“姐,我进去了。” 林非晚摆摆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宇拐角处,转身走出去,靠在外面墙上,摆弄起胸前挂着的蛊哨。 小小的蛊哨,颜色有些斑驳,但里面的蛊虫还很活跃。 忽然,蛊虫在哨子里欢快涌动,林非晚嘴角勾了勾,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你来了。” “嗯。” 一只大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我还没吃早饭,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林非晚掀起眼皮,伸出双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陪陪你吧。” 秦惊羽唇角勾起,“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林小姐赏脸。” “嘿嘿。”林非晚忍俊不禁,“那就不必了。” 二人有说有笑,从东华门走到外面的东大街,随便找了家早点铺子坐了下来。 “两笼灌汤包,两碗鳝鱼鸡丝汤,一碟小咸菜。” 点过菜,秦惊羽掏出手绢擦了擦林非晚面前的桌子,“大哥昨日回去没什么事吧?” 林非晚收回打量的目光,眼睛深了深,“挨了一记窝心脚,还好处理及时,没什么大碍。” “昨日那群人散出来的东西,今早送到皇兄桌上了,皇兄下令搜家,人已经送进天牢了。” 秦惊羽太知道林非晚想听什么了,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第153章 筹谋 碧波楼在搜集情报上从未出过差错,加上摘星阁暗中搜查到的证据,中书令这次必死无疑。 皇帝这次没有直接动手,主要是想着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暗处那些小喽啰都拽到明面上来,是杀是留全看他们表现。 经秦惊羽这么一说,林非晚心中一动,猜到些什么。 “话说,皇帝今年高寿?” 秦惊羽夹起一只灌汤包,眉眼温和,“再过段时间,四十六岁整。” 林非晚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正是出去闯荡的好时候。” 闻言,秦惊羽眼底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她猜得到。 “阿晚和我想的一样。” 林非晚笑了笑,把蒸笼里余下的三只灌汤包全推到对面,“吃不下了。” “给我吧。”秦惊羽没有半点扭捏,长臂一伸,直接把桌上余下的东西都打扫进肚子里。 他的出身本不至于让他这么节俭,但在战场那些年,他经历的多了,便养成了食不剩饭的习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剩的他都要。 林非晚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男子,明媚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填饱肚子,秦惊羽便亲自把林非晚送回家,还有几日便是两人大婚,他只想早点把这团乱麻理清,欢欢喜喜迎娶心仪的女子进门。 看着林非晚背影消失在林府大门内,秦惊羽敛去嘴角的笑容,转身欲走时,身后忽然有人在叫他。 “瑞亲王殿下,请留步。” 秦惊羽面无表情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身形纤弱的女子,狠狠皱起眉头。 ...... 林非晚见过母亲,想到在碧波楼听到的消息,转身走进配药房。 既是要备战,自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除去粮草,草药和成药也是必不可少的。 草药朝廷自会准备,成药制备不易,必须提前储存,现在朝廷对外保密铁勒犯境的消息,自然不会吩咐太医院批量制药。 上次花费的草药为表妹换了个乡主,孟家抄来的东西没得到,这次又赶上中书令抄家,朝廷应该有的是钱买成药吧?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元宝,林非晚忽然感觉动力十足。 在林非晚专心准备搞钱时,林清欢气呼呼跑到黄琼面前。 “娘,我和荷香从外面回来,看到萧欢颜上了王爷姐夫的马车!” 想到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幕,林清欢恨不能把萧欢颜拽到面前,用力甩她几个大嘴巴。 儿时相识至今,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瑞亲王是她姐夫,她一个女儿家眼巴巴往前凑什么? 黄琼面色微变,随即平静下来,“她是上了瑞亲王的马车,不是上了瑞亲王的床,你慌什么?” 林清欢眼角抽了抽,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黄琼神色从容端起茶杯,“你难道忘了那日在醉园,瑞亲王对萧欢颜是何态度了吗?” 林清欢眼睛眨了眨,怔愣片刻后忽然笑了。 “娘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 那可是大历最不近人情的冷面战神,她怎么能因为在姐姐面前见了几次那人的好脸色,就忘了那是什么样的人了呢。 “你姐又钻进配药房了,你不是说要给她添妆吗?快去准备准备吧。” “我这便去。” 林清欢喝完杯中清茶,美滋滋离开了。 ...... 林非晚用了三日时间将配药房里的药材全部清理干净。 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药瓶,林非晚伸了个懒腰,药准备好了,是时候该出去看看,曲家的钱准备好了没有? 走出配药房,一抹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怀里。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撸了把雪团的脑袋,“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那日从姐妹花身上取出的粉蛊,林非晚只扔了一只,还有一只带回来送雪团了。 不知是不是粉蛊毒性不强的原因,小家伙一爪子把粉蛊切碎喂毒蛇了,小模样嫌弃的很。 雪团轻轻蹭了蹭林非晚的手心,在她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随之躺好不动了。 林非晚轻笑一声,带着小家伙出了门。 坐在马车里,外面的议论声源源不断涌进来。 “听说了吗?中书令一手遮天,贪赃枉法,皇帝已经下令,三日后满门抄斩。” “你这消息落后了,中书令为保家人,昨日便在天牢自尽了,不知皇帝会不会心软?” “中书令犯下的那些事,皇帝怎会心软?难道他不怕百姓口诛笔伐吗?” “......” 林非晚悄悄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在摘星阁外面停了下来。 她前脚下车,后脚秦惊羽便跟着到了。 “中书令以死求情,他那些门生联名上书,只求为曲家留下一丝血脉,皇兄正发愁呢。” 中书令会寻思是谁都没想到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若再对曲家赶尽杀绝,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 早知,当时就该让中书令一家死在江湖人手里。 林非晚抓着雪团的爪子摸了摸秦惊羽的脸,“一丝血脉而已,留下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留谁?怎么留,是个问题。” 不知是不是粉蛊的原因,曲家已有些年月没添过人口,曲家最小的孩子,唯有曲长阳的长子,今年十岁整。 十岁,什么都记得,难保不会心生怨怼。 留这样的人在身边,那才是给大历清明的政治上悬了一把利剑。 秦惊羽淡淡瞥了雪团一眼,雪团缩了缩脑袋,从林非晚怀中挣脱出来,一溜烟跑了。 秦惊羽眼角漫上一丝笑意,“皇兄想留个小的,越小越好,主要是安抚那些年轻官员的心。” 两次科举,朝中换了大半新鲜血液,少年壮志,一颗心忠君报国,还没有被官场污染。 这些人,是皇帝留给太子的新生力量,也是太子大展身手的坚实后盾,不能出差错。 听到这话,林非晚眼睛闪了闪,“若要小的,我或许能有办法。” 秦惊羽挑了下眉,朝林非晚凑近了些,轻轻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非晚神秘一笑,调皮地在他手心挠了挠,“暂时不能告诉你。” 第154章 母子 对上秦惊羽深邃的目光,林非晚话题一转,“我在家做了些治疗外伤的成药,朝廷收吗?” 秦惊羽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成药的话,我跟皇兄说一声,让户部和太医院和你谈。” 林非晚点点头,“安王、孟家、曲家,有这三家在,国库应该不缺银子哈。” “放心,这次能打个富裕仗。”秦惊羽眼眸深了深。 两人一时无言,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秦惊羽低头摩挲着她滑嫩的指尖,目光瞥到腕间那一抹赤金,眼中飞快闪过些什么。 “这只赤金缠丝手镯,是师叔在你及笄时送的吧?” “是呀,挺好用的。” 林非晚抬起胳膊,阳光下,赤金泛着耀眼的金光,比烈日还要夺人眼球。 “赤金缠丝工艺并不复杂,但里面巧妙增加了机关,上次对付钟离鹤,我那毒药便藏在这里。” 她把手伸到秦惊羽面前,仔细向他展示手镯里的机关,小小的手镯,既能藏毒,还能藏刀,关键时刻很能派上用场。 秦惊羽听得认真,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颇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摘星阁后院。 花夫人怔怔盯着手中情报,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会这样?” 谢星辰不疾不徐斟上两杯热茶,“这是碧波楼调查到的,你应该听说过,碧波楼在情报这块从未出过差错。” 花夫人没有说话,碧波楼名声在外,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 她找了这么些年的孩子,竟然近在眼前,她还几次将人赶走...... 想到那孩子眼中的失望,花夫人一时间只觉得好像有人在拿小刀扎自己的心。 “阁主,我......我想见见王妃。” 谢星辰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王妃和主子在一起,你先等等吧。” 花夫人点点头,手指搅着帕子,“我,我去给王妃准备些新研究出来的吃食。” 说罢,她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步伐稍显慌乱。 谢星辰摇摇头,喝下杯中清茶,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妙。 ...... 午时一刻,秦惊羽正准备带林非晚去天香馆,开门便被守在外面的花夫人吓了一跳。 秦惊羽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旁人在,皱了皱眉,“花夫人,你站在这干什么?” 花夫人抿抿嘴,目光热切盯着林非晚,眸中似有千般情,看得林非晚脸皮忍不住抽动起来。 “我脸上有东西吗?花夫人为何这般看我?” 花夫人抬手送上新制的糕点,“王妃,这是我新研制的点心,您尝尝味道可还好?” 林非晚歪了下脑袋,没有接花夫人手里的提盒。 “我这人不爱琢磨别人的弯弯绕,花夫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自那次纪良拜师不成,她和花夫人之间便再没说过话,今日花夫人眼巴巴凑上来,她只有一个念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花夫人讪讪一笑,“王妃莫生气,奴家别无所求,只想跟您打听打听之前找我拜师的那孩子的事。” “听说他叫纪良,是随了谁的姓?家中可有父母健在?” 林非晚蹙了蹙眉,“我怎不知,摘星阁如今还兼职衙门查户籍之事了?” 秦惊羽淡淡扫了花夫人一眼,看来她知道纪良是她的孩子了。 当初他也是从师父那听了一耳朵,并不确定纪良是否真为花夫人亲生子,所以他才在纪良前来学艺时提议把人留下。 奈何花夫人反应激烈,他又没有确切证据,不好让花夫人希望落空,这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花夫人再次提起纪良,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这,秦惊羽朝楼下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谢星辰看过来的目光,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阿晚......” 他低下头,凑在林非晚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回头瞥了花夫人一眼。 花夫人双手抓紧提盒把手又松开,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林非晚将花夫人神色看在眼里,轻轻推开秦惊羽。 “纪良是纪叔在山里捡的,捡到时高烧不退,人险些没救回来,纪叔把纪良当亲儿子养的,你若真想母子相认,便亲自上门,我是不会帮忙的。” 不论真相如何,纪良出生被弃是事实,险些长不成也是事实。 她作为一个外人,没资格替纪良做决定,更没资格替纪叔做决定。 花夫人闻言有些失望,但她心里也清楚,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帮忙。 “谢王妃,我想知道纪良现在何处?” “我家。” 林非晚笑了笑,“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在准备午饭。” 看着花夫人离去的背影,林非晚淡淡瞥了秦惊羽一眼。 “你是不是早知道纪良是花夫人的孩子?” 秦惊羽连忙表态,“早有怀疑,但我保证,只比你早知道那么一眨眼的工夫。” “哼!”林非晚抬脚走下楼,秦惊羽连忙跟上。 “天香馆今日会做一鱼三吃,新鲜的很,你可一定不能错过。” 谢星辰看着秦惊羽卑微哄媳妇的模样,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天香馆出来,已经是未时正刻了,美美饱餐一顿的两人什么嫌隙都没有了。 “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去找户部和太医院的人来,商量回收成药的事。” 秦惊羽擦了擦林非晚嘴角的汤渍,“曲家那事,你上点心,早点有着落,我好帮你从皇兄那多争取点好东西。” “放心吧。”听到有好东西,林非晚双眼放光。 凭曲家的家世,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东西是他们搞不到的吧,若是能有些稀有药材就更好了。 “我先去处理一下曲家子嗣的事,你帮我跟户部的人约个时间......今日酉时正刻吧。” “可以。” 秦惊羽亲自驾车,把人送到碧波楼旁边的胡同里,看着她悄悄摸进碧波楼,转身钻进马车。 下一刻,他之前坐的位置落下一人。 “爷,都处理好了,萧家姑娘下月便能成婚。” “给淮南王妃和安乐带句话,谁若敢插手这事,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冷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似带着凛冽杀意,惊起枝头两只飞鸟。 第155章 有孕 碧波楼,密室。 时隔三日,林非晚再次见到了乾阳派弟子。 两百两银子,外加乾阳派送来的珠宝草药,都是送给林非晚的。 “之前不知姑娘便是小毒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柳明前态度恭敬,明显是提前被人叮嘱过了。 林非晚笑眯眯收下礼物,“柳公子客气,江湖中人谁人不知乾阳派光明磊落,受人敬重,能帮到你们,我也很荣幸。” 柳明前小心观察着林非晚的神情,见她不似在说客套话,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望姑娘应允。” “哦?” 林非晚挑了挑眉,“卖货还得先验货呢,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应允?” 柳明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咬咬牙,“我想请姑娘帮我妹妹堕胎。” 林非晚眼眸微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妹妹已有两月身孕,大夫说她身子不好,寻常堕胎药或会一尸两命,我们实在没办法......求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妹妹。” 柳明前膝盖一软,双膝跪地,实实在在朝林非晚行了一个大礼。 林非晚蹙起眉心,“你先起来再说。” 柳明前低着头站起身,“求姑娘,我妹妹还年轻,她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说的妹妹是左眼角下一点黑痣那个吧。” 林非晚回忆了下那日的情景,取蛊时的确有一人脉象显示有孕,但她的身体...... “对对对,就是左眼角下一点黑痣那个,那是我大妹。” 柳明前有些激动,“姑娘,她那胎能堕吗?” “她底子坏了,强行堕胎只会一尸两命,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得常年用药养着,稍不注意就得到鬼门关走上一遭。” 林非晚没有夸大其词,姐妹花的身体底子基本都毁的差不多了,没个三五年时间,根本养不回来。 这时候给姐姐强行堕胎,无异于把姐姐最后一口气吹散了。 “你好好想想吧。” 留下柳明前一人在密室,林非晚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 柳明前双眼猩红,叩开密室的门。 “若保胎,我妹妹可有活路?” 林非晚眼眸微动,“若保胎,母子同养,机会比堕胎大,我亦有把握能在令妹产后助其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 柳明前深吸一口气,“只要我妹妹平安,我选保胎。” 林非晚抿了抿嘴,“中书令昨日已在天牢自尽,曲家门生向圣上联名求情,留曲家一丝血脉,这事你可听说了?” 柳明前眉眼间闪过一抹警惕,“你说这些干什么?” “曲家将你的妹妹们祸害至此,难道你不想看到曲家满门抄斩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眼角眉梢间爬上淡淡的蛊惑,“曲家满门抄斩,但曲家留下的家财可以作为补偿,保你妹妹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知道乾阳派很有钱,但和曲家比起来,应该还差点吧。” 柳明前没有说话,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林非晚没有催促,“若你想通了,我可以帮你处理好后面的事,你妹妹也不必站在人前,受人指点。” 留下这句话,她再次离开了碧波楼的密室,这次,她没有再回来。 ...... 离开碧波楼时,金乌西沉。 林非晚跟魅娘打好招呼,便按照和秦惊羽约定好的,只身前往天香馆。 国家打仗,户部负责征集粮草和草药,成药也在购买范围内,但可浮动的范围比较大。 这次负责和林非晚谈生意的,是户部侍郎和太医院掌事,两人一主一副,等级分明。 林非晚走到天香馆时,谢星辰早早便在那候着了。 “王妃,主子让我来帮您撑个场面。” “麻烦了。” 林非晚微微一笑,和谢星辰一前一后走进包厢。 “张侍郎、王掌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走进包厢,谢星辰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牢牢将林非晚护在身后,不让她和这些人寒暄。 张侍郎认得谢星辰,再看他身后的林非晚,心中有了几分成算。 “原来是谢阁主大驾光临,近来政治清明,朝堂安稳,摘星阁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一鸣惊人呐。” “张侍郎说笑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算不得什么。” 谢星辰笑眯眯把话题扔回张侍郎怀里,话里话外表明,他也是听命令行事,真正做主的,还是高高在上那位。 张侍郎了然一笑,瞥了眼自进来后便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林非晚,适时止住了话题。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外伤药得先验验货,疗效好价钱不是问题,但若......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注意到张侍郎眼底深处的鄙夷,林非晚恍然大悟,这人把她当做滥竽充数的了。 她不由得笑了,“验货可以,但每样只出一瓶,多了没有。” 她不是第一次和朝廷打交道了,知道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索性在最开始便讲明白。 不然,只验货这一点,便能验掉她半数存货。 张侍郎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满意,“一瓶太少,疗效不显,看不出效果。” “呵......”林非晚轻嗤一声,“我的药,若一瓶不显疗效,全送给你们。” 说话间,她把荷包里的三种药掏出来放在桌上,挨个介绍: “金疮药,止血效果立竿见影;退热药,专门针对生锈铁器引发的高热;蛇药,治疗各类毒蛇咬伤。” 听到有专门针对生锈铁器引发高热的药,王掌事顿时眼前一亮。 “你这药,当真能治疗生锈铁器引发的高热?” “你若不信,尽管去试。” 林非晚自信一笑,“这三瓶药,我免费送给你们,用的好,咱们再来谈生意。” 张侍郎和王掌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非晚不疾不徐,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时候不早了,你们慢慢吃吧,恕不奉陪。” 谢星辰闻言站了起来,“王妃,我已命后厨准备饭菜了,还是先吃过再走吧。” 林非晚眉眼弯弯,“帮我打包,带回家吃。” 第156章 不行 暮色四合。 林非晚弯腰走下马车,将食盒递给来宝,“把里面的菜热热,给你们加个餐。” 来宝受宠若惊,“大小姐,这可都是好菜,给我们吃......” 他可是亲眼看着天香馆掌柜打包的,这些菜一筷子没动过,给他们吃...... 林非晚一脸理所应当,“给你们吃的当然是好菜,饭桌上的残羹冷炙还用得着我特地打包回来吗?你不想要?” “想要想要。”来宝连忙双手接过食盒,天香馆的菜他们平日里可吃不着。 林非晚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朝前厅走去,这个时间,林征和林思璋才从宫里回来,家里应该还没用饭。 果然,她走进前厅时,饭菜还没上桌。 看到她回来了,黄琼忙笑道:“拂晓,摆饭吧。” 拂晓应了一声退下去。 林非晚走到林征身旁,“老头,太医院的王掌事你熟吗?为人如何?你们之间可有嫌隙?” 林征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女儿一通三连问问懵了,下意识回答道:“王掌事算是太医院采买,为人尚可,我们关系一般,没有嫌隙。” 尚可?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那便是无功无过,大错没有,小毛病不少喽?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你们......”林征话音一顿,忽然想到什么,“今日要卖成药给太医院的,是你?” 林非晚点点头,“是我,不过还没谈妥,我送了他们几瓶试用。” 林征怔怔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一时间既骄傲又心酸,女儿卖药,他这个当老子的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女儿家抛头露面,和朝廷官员谈生意,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说什么呢。 “阿晚,你手头没钱花了吗?怎的想起来卖成药了?” 林非晚淡淡瞥了老头一眼,“钱谁嫌多?我只是觉得朝廷这一年来连抄三家,国库堆积,想办法帮国库分担分担压力罢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看呆了前厅一众吃瓜群众。 “咳咳咳......姐,你真是......” 林清欢一阵词穷,她姐这脸皮咋这么厚?她都不好意思说了。 林非晚眉梢轻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一没偷二没抢,说说还不行了?” “行行行,你想怎么说都行。”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色香味俱全,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意思。 林非晚垂眸坐在椅子上,“纪良回去了吗?” 听到这话,黄琼感叹一声,“纪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找来了,我看他心神不宁,便让他回去了。” 林非晚没再说话,待林征动筷子后便跟着一块吃了起来。 翌日。 林非晚早早去了碧波楼别院。 敲开门,便对上纪良青黑的眼窝,那模样像是一夜未合眼,狼狈又憔悴。 “你来了。” 林非晚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雪团,小家伙迅速蹿了出去,趴在纪良脑袋上,像一顶毛帽子。 纪良打了个哈欠,“赫连师父和师父出门了,你还要进来吗?” “进,为什么不进?”林非晚闪身进门,顺便关上了院门。 “你先去休息吧,看你那眼窝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了。” 林非晚摆摆手,打发走了纪良,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赫连修在这里住了半年还久,这里俨然变成了第二个毒雾山庄,院子边边角角都种上了毒花毒草。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林非晚心头前所未有的放松,伸了个懒腰,拎出师父的躺椅放在阳光下,美美躺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不算晒人,暖风袭来,昏昏欲睡。 ...... 林非晚是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蒙蒙睁开眼,她看到面前围了一群熟悉的面孔,个个脸上喜笑颜开,像是在庆贺什么。 看到她醒来,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快步走了过来,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大口。 “乖阿晚,可想死大师姐了,快让大师姐亲一口。” 林非晚眨眨眼,摸上自己濡湿的脸颊,嘴角扬起笑容,伸出胳膊抱了回去。 “大师姐,阿晚好想你!” 大师姐名叫赫连岁安,是赫连修早年在外面捡到的弃婴,救回来后跟了自己的姓,不愿她出人头地,只愿她岁岁平安。 奈何大师姐争气的很,学什么都很快,不到二八年华便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来,人送外号毒娘子。 林非晚初到毒雾山庄时,一直是大师姐带她的,后来大师姐和风雪寨的寨主成婚,两人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 林非晚的态度取悦了赫连岁安,她一手搂着小师妹不松手,另一只手指挥男人把好东西都送过来。 “江雪,你把我带回来的雪参、雪莲、冬虫夏草还有虎骨、鹿茸啥的都拿过来,让阿晚先挑些自己喜欢的。” 江雪幽幽瞥了眼霸占自己媳妇的林非晚,一双有力的臂膀提着两个大木箱子走过来,松开手。 嘭! 重物落地,传来一声巨响。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转身将头埋在赫连岁安怀里,“大师姐,姐夫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好凶呀。” 江雪看着这副模样的林非晚,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是那个每次见面都让他吃闷亏的姑娘吗?怎么突然变成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赫连岁安瞪了江雪一眼,低头安抚林非晚时,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小阿晚别怕,他只是赶路累了,身上没劲了,你知道的,男人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了。” “噗!” “噗嗤!” 谁都没想到赫连岁安竟会这么说,一时间院子里喷笑声不停,每个人都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只除了一人。 江雪暗暗攥紧拳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对上这小毒王,他从来都没赢过,不是吗? 林非晚朝江雪投去一抹得意的目光,“姐夫才三十出头便不行可不行,大师姐,你得好好帮他调理调理。” “好,我回头便帮他调理。” 赫连岁安轻轻摸着林非晚的脑袋,“对了,师父和纪叔怎么都不在?这个时间他们会去哪儿?” 第157章 家底 话音未落,赫连修的声音便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谁在找我们?” 听到声音,赫连岁安忙松开林非晚,神色恭敬走到赫连修面前,弯腰施了一礼。 “父亲,女儿回来了。” 赫连修眸中划过点点温情,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孩子,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赫连岁安微微一笑,“相公年后猎了只猛虎,虎骨已经泡上了,再过段时间您就能用上了。” 父女二人站在原地寒暄良久,周叔通、徐安和郑中铎等人才走上前来,挨个拜见师父。 赫连修很满意院中的热闹,招呼大家在堂屋自己找位子坐下来,纪德裕和纪良去准备接风宴。 “阿晚和惊羽大婚,明日你们师叔也是要来的,咱们虽是江湖人士,但不能让人看扁了,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安轻笑一声,“师父放心,咱们毒雾山庄数百年的家底从来不是说着好听的,您让我们准备的东西皆已备齐。” 作为赫连修的徒弟,林非晚嫁给师伯的弟子,门当户对。 但作为林院正的女儿,林非晚嫁入皇家,在外人眼里便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瑞亲王订婚消息传出去已久,他们这一路走来,闲言碎语也没少听,心里正有气呢。 除去身份,真要比家底,毒雾山庄不怕任何人。 莫说只是一个王爷,便是把国库拉出来比比,他们亦不放在眼里。 “没错,师父,我在外面偶然得了些天材地宝,本想做为生辰礼送与阿晚,如今看来,还是用来做嫁妆更合适。” “师父,我在外面亦得了好东西,大婚那日,定让阿晚风风光光出嫁。” 周叔通几人都是看着林非晚长大的,大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比任何人都要亲近。 赫连修点点头,“阿晚年前中了云谷的黄金虫,如今云谷已变成一座空谷,待阿晚大婚后,你们若有时间,可去逛一逛。” 云谷环境适宜,即便是冬日,也是青山常翠,这样的环境很适合一些宝贝生长。 他们这群人,最爱的便是寻宝了。 听到云谷,徐安等人眼前纷纷亮起来,他们很早便听说过云谷的大名,只是碍于那里蛊师实力强横,不敢硬闯。 “阿晚,你是怎么摆平云谷的,跟我们说说呗。” “是呀,那什么黄金虫是怎么一回事?” “......” 对上师兄们求知若渴的目光,林非晚缓缓道来,堂屋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 接风宴后,赫连岁安等人都去休息了。 赫连修单独将林非晚叫到一旁,“摘星阁的花夫人是纪良生母,这事你知道吗?” “昨儿个才知道的。”林非晚捏了捏山根,“惊羽说,这消息是摘星阁问碧波楼买的,师父你怎么比我知道的还晚?” 摘星阁成立总共也没几年,陈年旧事调查起来费劲不说,准确度还不高,但他们竟然会向碧波楼买消息,这属实是林非晚没料到的。 按这个节奏下去,摘星阁干脆加入碧波楼算了,当个小弟不香吗? 赫连修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瞪了林非晚一眼,“我看他是跟你学坏了,投机取巧,若我早知道,他能买到这消息吗?” 纪良的身世在毒雾山庄不是秘密,早年前,纪德裕的确动过寻找纪良生母的念头,但那都是陈年往事了。 后来,纪德裕再不提这事,他也逐渐忘了,谁成想这时候纪良生母自己跑出来了。 想到昨日见到的女子,赫连修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若是有苦衷还好,若是单纯后悔,他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林非晚眨眨眼,一脸无辜,“师父你这是迁怒,我可没和惊羽做过生意,他的生意都是跟您谈的。” “你......”赫连修佯装凶狠地瞪大眼睛,奈何林非晚压根不怕。 片刻后,师徒二人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赫连修叹了口气,“我知道,纪良那孩子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如今花夫人露面,若能解开纪良心里的疙瘩,我可以不阻止他们母子相认。” “纪叔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非晚走到师父下首坐下来,在认亲这事上,她和师父都是局外人,不能做任何人的主。 赫连修哼了一声,“那就是个老顽固。” 相交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纪德裕,那就是个嘴硬心软,还患得患失的男人。 他的前半生专注厨艺,人到中年摘取厨神桂冠,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相伴。 后来捡到纪良,那老东西最初没想过把纪良留在身边,后来才慢慢产生感情,两人之间生出羁绊。 如今老东西已经年逾古稀,身边只纪良一人,这时候冒出个花夫人...... 赫连修在心里叹了口气。 “让碧波楼好好查查吧,看看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既然碧波楼能查到纪良和花夫人的关系,那当年真相如何,应该不难查。 “我已命碧波楼去查了,应该很快有结果。” ...... 赫连修口中的很快,的确很快。 太阳未落时,碧波楼的调查报告和证人证词便送到赫连修面前了。 了解清楚数年前的来龙去脉,赫连修最终还是把选择权交到纪德裕和纪良手上。 一个苦命的女子遭到婆家和娘家迫害,侥幸留下一条命,这些年都没放弃过寻找孩子,也可以了。 林非晚没有打搅二人,给他们留出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悄悄退了出去。 离开碧波楼别院,她肩膀上立刻搭上一只手。 “跟我来。” 半个时辰后,林非晚回到林府,吹动挂在脖子上的蛊哨。 蛊哨无声,撩动的却是藏在血肉之中的那颗心。 夜色寂静,林非晚坐在桌前,望着窗外藤蔓肆意蔓延的葡萄架,怔怔出神。 毒雾山庄里也有葡萄架,葡萄架在夏日容易引来蛇虫,是雪团最开心的时候。 想到在毒雾山庄的日子,她嘴角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阵风吹过,房间里多了道黑影,烛光下,那影子在门窗上摇摇晃晃。 第158章 大婚 察觉到身后人靠近,林非晚探起身来,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房间里顿时黯淡下来,唯有丝丝缕缕月光从门缝中钻进来,想要一探究竟。 黑暗中,林非晚双眸晶亮,身后跃动着两点红光,像两盏小小的河灯,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什么东西?” 秦惊羽暗暗皱眉,抬手将林非晚揽进怀中,另一只手作势要打那两点红光。 林非晚连忙按下他的胳膊,“别动,那是雪团呐。” 秦惊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凝神细看,果然在月光下看到了那一团毛茸茸,嘴角抽了抽。 “雪团的眼睛为何是红色的?” 林非晚耸了耸肩,“特别吧,即便在黑夜里我也能准确找到它。” “是挺特别。”红眼睛的雪团,秦惊羽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非晚拉着秦惊羽的手坐下来,“曲家留子嗣的事有着落了,乾阳派救走的女子中有一人怀孕,不能堕胎,他们答应留下孩子。” 林非晚心里清楚,对方做出这个决定很痛苦,但那两姐妹的身体已经坏透了,强行堕胎真的会死人的。 而且有那么一段痛苦的回忆,那两姐妹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出来,有个孩子陪着,或许能帮到忙。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那边有什么条件?” “曲家必须死光光,曲家家产留些给乾阳派养孩子,乾阳派的人不出面。” “好说。” 解决掉一桩心事,秦惊羽心中松快许多。 “明日皇兄会下旨给曲家留子嗣,后日曲家满门抄斩,再然后,京中便没什么要紧事了。” 他紧了紧搂住林非晚的胳膊,两人婚期越来越近,他这心里竟然像毛头小子似的,慌慌的。 这种感觉是他之前二十余年从未体验过的,陌生,但是并不讨厌。 林非晚放松下来,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在那条胳膊上,“大婚后,你能在京城待几日?” 铁勒犯境,边关并非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在,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预感,秦惊羽一定会带兵前往支援。 这一走,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秦惊羽身子僵了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磨了磨。 “前线暂时安全,若铁勒识趣,或许不用我亲自带兵前往。” 林非晚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我保证,我们大婚那日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 风起,院中的葡萄藤哗啦啦作响。 ...... 在皇帝的控制下,曲家留下血脉的事并没有宣扬的人尽皆知。 曲家斩首那日,京中绝大多数百姓都前去看热闹了,每个人都想看看,权倾一世的曲家是怎么倒台的。 林非晚也去凑热闹了,带着伪装成侍卫的柳明前,坐在视线最好的房间里,看手起刀落,曲家人身首异处。 “解气了吗?” 林非晚斜睨了身后人一眼。 柳明前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剑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毒王的恩情,我们乾阳派今日记下了。” 林非晚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曲家事落幕后,林非晚每日只在林府、碧波楼别院活动,一边等待大婚到来,一边静候太医院来信。 她本以为药给出去,太医院那边很快会有消息,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他们竟如此沉得住气。 很快,大婚之日到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霞光洒在遍地红绸的长宁街上,热烈又灿烂。 林府之中,处处张灯结彩,丫鬟小厮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每个人都换上了过年才会换的新衣服。 一盘盘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搭成的小山摆在前厅最显眼的桌子上,每一盘上面都贴着红纸黑字,彰显喜庆。 林非晚坐在梳妆台前,打磨得干净光滑的铜镜里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容。 在她身旁,是皇后娘娘特地派来为她梳妆打扮的芳姑姑,一双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在宫里很受尊敬。 “姑娘皮肤好,只要开个脸,稍微扑点粉就好,过了反而不好看了。” 林非晚闭着眼睛,任由芳姑姑在自己脸上摆弄,“姑姑随便弄便好,我相信您的眼光和手艺。” 听到这话,芳姑姑脸上笑容深了深,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 眼前这位可是瑞亲王亲自求来的王妃,可怠慢不得。 须臾,芳姑姑收回手,满意地打量着林非晚的脸,“可以了。” “我看看,我看看。” 林清欢忍不住挤进来,看到林非晚略施粉黛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这么稍稍一打扮,眉宇间那股英气便被盖了下去,只余缱绻的温柔与妩媚,像换了个人似的。 “姐......你还是我姐吗?”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林非晚忍俊不禁,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 林清欢摸摸脑袋,嘿嘿一笑,一双眼睛怎么都没办法从她身上挪开。 “王爷姐夫若看到你这副模样,定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饶是林非晚淡定从容,听到这话脸颊上还是飞起两朵红云。 “护国将军夫人来了。” 这时,黄琼带着护国将军夫人走了进来。 护国将军夫人是京中公认的有福之人,由她来给林非晚梳头,再合适不过了。 在林府忙碌之时,瑞亲王府也没有闲着。 秦惊羽身骑高头大马,硕大的红花绑在身前,为他冰冷的面容增添了三分温和。 荆楚和谢星辰也是一身华服,不远不近跟在秦惊羽身后,陪着主子迎回主母。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喜乐声像夏风似的,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道路两旁的阁楼上,藏着暗自神伤的少女,默默为自己从未开始的爱恋默哀。 这一刻,不是所有人的悲喜都相同。 “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林府门前,来宝远远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便跑回院子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林征清了清嗓子,紧张地看着林思璋,“我这衣服没乱吧?” “没有。”林思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我这身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好,你们兄弟出去把人迎进来吧。” 第159章 添妆 堵在林府门前,林思远心中雀跃不已。 眼看迎亲队伍皆已下马,林思远强忍住对秦惊羽的敬畏,横刀跨立门前,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秦惊羽微一挑眉,瞥了荆楚一眼,荆楚笑着咳了声,“思远兄弟,今日是王爷大婚的好日子,你把刀横在这,是想跟谁比划比划?” 林思远笑呵呵的,“荆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堵门的,今日真正想跟王爷比划比划的,可不是我。” “哦?”荆楚朝林府里面望了一眼,一眼望去,里面尽皆黑发红衣,一时竟看不清脸。 正当他疑惑时,一道人影自林府上空飘然而落。 “风雪寨江雪,请瑞亲王不吝赐教。” 人群中,江雪一身宝蓝色暗纹提花长袍,静静立在那,瞬间成为人群焦点。 荆楚眯了眯眼睛,正欲上前,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 “原来是江寨主,不知赫连师姐可一同来了?” “秦师弟,我在这。” 赫连岁安笑眯眯探出头来,“你也知道,阿晚算是我带大的,想娶她,先过我这一关。” 秦惊羽闻言勾了勾唇角,“既是赫连师姐吩咐,师弟莫敢不从。” 说罢,他将目光重新挪回江雪身上,“江寨主,请。” 荆楚挥挥手,让大家后退,腾出空间给两人切磋身手。 这一操作看呆了前来凑热闹的围观群众,接亲堵门他们见多了,但多是文比,武比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有胆子和瑞亲王动手的?” “你没听到那人自报家门吗,风雪寨江雪,我可听说风雪寨是三不管地带的土皇帝,江湖上没人不卖他们一个薄面的。” “原来是江湖中人......”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秦惊羽和江雪身形交缠在一起,引得围观群众们惊呼不已。 大家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秦惊羽动手,那潇洒的身姿和利落的身手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只一双眼睛跟着那抹身影在动。 这一刻,所有传闻在真人面前皆黯然失色,大历百姓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骄傲和自豪。 最终,切磋以秦惊羽略胜一筹结束,长宁街上欢呼声响彻天地。 这声音传到林府后院,惊动了正等着秦惊羽前来接亲的黄琼等人。 “外面什么动静?” 林非晚眸光流转,“应该是师兄师姐们在考量他吧。” 秦惊羽的身份摆在那,寻常人不敢拦路,但师兄师姐们可不怕,甚至可以说都在等着这一日。 黄琼闻言挑了下眉,“但愿别闹太凶,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不会,他们有分寸。” 林非晚捏了块容易克化的点心,慢条斯理吃着,出了这个门,再想吃到东西不知要什么时候,她得先垫垫肚子再说。 看到她这副闲适的模样,黄琼忍不住笑了,心头随即涌出淡淡失落。 ...... 武比、文比、散财三关皆过,秦惊羽才成功把象征喜结连理的红绸塞到了林非晚手中。 拜别父母时,赫连修和欧阳诚笑眯眯坐在了林征身旁,坦然受了新人一礼。 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赫连修忍不住站起来,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徐安见状,招呼师兄师姐们径直跟了上去。 “毒雾山庄为瑞亲王妃添妆,黄金十万两,千年人参一对、千年雪参一对、天山雪莲一对、珍稀药材十箱。” “风雪寨为瑞亲王妃添妆,黄金十万两,珍珠二十斛,虎骨、鹿茸、熊皮等共十箱。” “平安镖局为瑞亲王妃添妆......” “飞鹰镖局为瑞亲王妃......” “......” 一道道气势雄浑的声音在内劲的加持下响彻天际,一箱箱绑了红绸的添妆自长宁街另一个方向拉出来,绵延数十米不绝。 林非晚坐在花轿里,听着耳畔的声音,只觉眼眶一阵酸涩。 这些,都是娘家和师父师兄师姐们给她的底气。 忽然,耳畔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阿晚,我的都给你。” 林非晚忍俊不禁,透过摇晃的轿帘向外瞥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满含深情的眸子。 队伍很快抵达瑞亲王府,一时间,吹吹打打的声音更热烈了。 新人下轿,步入喜堂。 在礼部官员的唱喏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次弯腰都是在向天地昭告,新人对彼此的承诺。 礼成之后,送入洞房,男子手执喜秤,挑起大红盖头,四目相对,眼中情意绵绵,羡煞旁人。 “喔......” 到了这一刻,起哄声终于忍不住,整个瑞亲王府都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中。 ...... 天色渐晚。 红烛摇曳,在房间中晕染出旖旎春光。 林非晚坐在床上,手中是雪团一颗颗剥好的核桃,旁边站着黄琼为她准备的陪嫁丫鬟,春阳和静秋。 二人皆已定亲,跟来不过是图涨个月钱,顺便为她们的相公在瑞亲王府名下谋一份差事。 看到林非晚如此放松,两人神色间皆有些紧张。 “王妃,旁人进来看到不好吧?” “谁敢进来?” 林非晚不以为意,“放心,不会有不长眼的进来的,你们若累了就去休息吧,不用陪我在这里等着。” 春阳和静秋互相看了一眼,正要说话,房门突然开了。 二人下意识向外看去,“见过王爷。” 秦惊羽微微颔首,“你们先下去吧。” 说着,他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一道道精致菜肴。 春阳和静秋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默默退了下去。 关门时,秦惊羽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带了你爱吃的八宝肉圆,快来垫垫肚子。” 林非晚舔了舔嘴,“你先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摘了,头皮疼。” “好。”秦惊羽走过去,轻轻拆下她脑袋上的钗环,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扯到她一根头发。 全部拆干净后,他看着桌上小山似的首饰,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些东西压在头上,一定累坏了吧。” 林非晚重重点头,嘟囔道:“下辈子咱俩换换,我来娶你好了。” 第160章 洞房 啪! 龙凤喜烛爆响灯花,仿佛是在附和林非晚的话。 秦惊羽眉眼含笑,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好,下辈子,换你来娶我。” 林非晚歪着脑袋看过去,四目相对,两人眸底情绪如出一辙。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心里像正午时分吃到井水湃过的甜瓜似的,舒爽惬意。 “吱吱!” 忽然,一道细微的声音横降在两人中间,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秦惊羽唇角的笑意收敛,幽幽盯着张牙舞爪的雪团,“它怎么在这?” “它一直都在。”林非晚没有察觉到秦惊羽微变的脸色,走到桌边坐下来,“你吃了吗?” 秦惊羽嘴角勾了勾,在雪团警惕的目光中一个手刀劈过去,看到它软软瘫在地上,眉梢都跟着扬了起来。 “惊羽?” “我在。” 秦惊羽不动声色伸出脚,轻轻一踢,小家伙顿时冲进床榻下面,消失了踪影。 转过身,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 “今日宴席是纪叔掌勺,天香馆大厨和御厨共同准备的,有几道菜很不错,你若爱吃,我让府里的厨子去学。” 说着,他执起筷子,夹了些菜送到林非晚面前的小碗里,然后才跟着吃起来。 “唔,这个好吃。” 吃到可口的,林非晚眼前一亮,随即给秦惊羽夹了一筷子。 良宵美景,二人像是成婚多年的夫妻似的,一举一动皆是关心和默契。 桌上菜肴渐少,秦惊羽不知何时放下筷子,取出早早备在一旁的合卺酒,斟了满满两杯。 “阿晚......” 林非晚素手一抖,脑中不自觉想起成婚前夜,赫连岁安躺在她身边,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新婚夜,合卺酒,洞房花烛,红浪翻滚,良辰美景......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喉间一阵干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左看右看,唯独不敢对上那道灼热的视线。 “呵呵......阿晚,你在害羞吗?” 秦惊羽俯下身去,杯中酒一滴不洒,稳稳盘踞在小小的酒杯里。 “阿晚,喝过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 林非晚瞥向他手中的酒杯,轻轻咳了声,强装镇定接过那杯酒,随即便要送出去。 “干......” “错了。” 秦惊羽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绕过她的手,手臂交缠在一起。 “交杯酒要这么喝......” 林非晚任由他摆弄,只觉一颗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美酒入口,绵香醇厚,刹那间,身体便热了起来。 淡淡绯红从脖颈处向上蔓延,顷刻间便染红了整张脸。 微暖的烛光下,更显得人比花娇。 “阿晚......” 秦惊羽站起身,弯腰将人横抱在身前,深邃的眼眸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林非晚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缓缓将脑袋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有韵律的心跳声像一首安神曲,抚平了她内心的慌乱。 窗外,一片云彩飘过,遮住了那一轮圆月。 ...... 翌日。 凉风习习,阳光不燥。 林非晚在一阵窸窣声中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大红的床帐,歪头看向身旁。 目之所及,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挺秀的鼻头直挺挺立在那,像是平原上凸起的高山。 想到昨夜的情况,她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对眉毛,接着是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一路滑到喉结。 察觉到身边人呼吸微变,她坏坏一笑,掌心包裹住那处喉结微微用力。 “唔......” 秦惊羽再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修长手臂从被窝里抽出来,翻了个身,顿时将人牢牢困在怀里。 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阿晚......” 林非晚轻轻一笑,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探起身子在他耳边叫道: “相公,该起床了。” 秦惊羽呼吸一滞,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再叫一声。” “相公,该起床了,今日得进宫呢。” 林非晚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努力忽略腰间传来的酸麻感,她身体一向很好,这点感觉尚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擒住她的手,对准那两片殷红吻了下去。 等两人真正从床上下来时,辰时已经过去一半了。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两人总算赶在巳时之前进了宫。 寿康宫。 太后、皇后、皇帝看着姗姗来迟的夫妻二人,彼此交换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番交谈后,太后出言将小夫妻留了下来。 “小十三、阿晚,今日留在宫里用膳吧,哀家有些话要叮嘱你们。” “是,太后。” 林非晚应了一声,心中莫名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紧张,像羽毛轻拂心尖,痒痒的。 “小十三,你跟朕来一趟。” 皇帝站起身,顺便叫走了秦惊羽,原地只留太后、皇后和林非晚。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远去的背影,心头不期然闪过二人之前的对话,雀跃的心顷刻间冷静下来。 “阿晚,阿晚?” 皇后接连唤了两声,林非晚这才回过神来,略显不好意思地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 皇后温和一笑,“小十三不喜王府里有太多人,我们便一直没给他安排太多仆从,如今你们成婚了,你若觉得人手不足尽管开口,本宫帮你们拨些人过去伺候。” “不不不,不用了。” 林非晚连忙拒绝,“臣妾和王爷一样,都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府中现有人手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安排人了。” 若非规矩在那,属于他们的家,她一个外人都不想留。 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留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在府里干什么? 皇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你和小十三一个脾气,都不习惯旁人伺候。” 林非晚调皮一笑,“师父和师伯自小教导臣妾和王爷要自力更生,这么些年来,我们早已习惯在生活中不假人手了。” “自力更生好呀,哀家年轻时也不习惯旁人伺候,如今是越发惫懒了。” 第161章 添堵 御书房。 皇帝抽出边关送来的奏折,“你看看吧。” 秦惊羽接过奏折仔细看起来,远山似的眉峰忽而挑起,面上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表情。 “铁勒在边境捣乱近一月之久,如今说退兵便退兵,真当我军将领和他们一样都是草包不成?” 营地、粮草、士气,大军开拔,即便只行进数里,对士兵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耗,怎么可能用来开玩笑? 皇帝眉眼间闪过淡笑,“朕也是这么想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铁勒表面按兵不动,实际如何,谁都不知道。” 靠近铁勒的几座边城是秦惊羽前两年才平定下来的,休养生息两年,百姓的日子才刚刚有盼头,这时若起战乱,一切将从头再来。 秦惊羽合上奏折,扔回到书桌上,“臣弟会尽快联系位于铁勒境内的密探,早日打探出铁勒的真实意图。” “那这事便交予你了。”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太子处理国事仍有不足,你若有时间,多带带他。” “是。” 秦惊羽勾了勾唇角,“若没有旁的事,请允许臣弟先行告退。” 闻言,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扫量了他一遍。 “怎的,你还怕母后和皇后会为难你的王妃吗?” 秦惊羽挑眉,“臣弟可从未说过这话,皇兄莫要往臣弟身上乱扣帽子。” 皇帝轻哼一声,“朕也有过新婚燕尔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真以为朕不知道?” 秦惊羽但笑不语,皇后和母后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为难他的王妃倒不至于,但他担心阿晚会不自在呀。 她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深宫中规矩本就多,她一个人面对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心里不自在是在所难免的。 见他这副模样,皇帝忍不住摇摇头,笑道:“滚吧滚吧。” 秦惊羽嘴角的笑意深了深,行了一礼后默默退了下去。 离开御书房后,他的步子陡然快起来,如一阵风似的奔向寿康宫。 彼时,寿康宫中温馨的氛围因淮南王妃的到来逐渐降至冰点。 太后阴沉着一张脸,睿智的眸子里覆了厚厚一层冰霜,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威压。 “淮南王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感受到来自太后的压力,淮南王妃暗暗咬牙,“回太后,臣妾知道。” “那你可知,今日是小十三大婚第二天?” “臣妾知道。” 淮南王妃心头乱跳,实在承受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求太后明鉴,实在是要出人命了,臣妾不得不厚着脸皮求您恩典。” “哼!” 太后冷哼一声,周身威压不减反增。 “真要寻死,便该寻个无人处自我了断,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拿性命要挟他人。” 听到这话,淮南王妃脸白了白,太后这是不愿意出面了...... “太后......” “瑞亲王到。” 淮南王妃还想说些什么,一道尖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她面上一慌,立即闭了嘴。 秦惊羽走进殿内,看到跪在地上的淮南王妃,以及林非晚冷漠的面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母后,皇嫂,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朝着太后和皇后拱手行了一礼,随即便径直走到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 太后看看淮南王妃,又看了看林非晚,心头忽的烦躁起来,“还不是你惹的祸,淮南王妃要为萧家姑娘跟你讨个名分。” 秦惊羽闻言放下了端起的茶杯,危险的眯起眼睛,“跟本王讨名分?凭什么?” “淮南王妃说你玷污了人家。”林非晚讥诮的声音轻轻落地,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里,瞬间炸了。 秦惊羽瞳孔猛地一缩,扭头看向林非晚,控诉道:“阿晚,我是冤枉的!” 林非晚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一丝笑意,神色冷淡,“淮南王妃说的有理有据,人家姑娘都为你寻短见了,你怎么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 秦惊羽太过愤怒,一时间没注意到林非晚眼底暗藏的笑意,猛地拍了下桌子。 “皇嫂,本王究竟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在本王大婚第二天就眼巴巴跑进宫来栽赃本王?” “你说本王玷污了萧家姑娘,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别怪本王不念往日情分。” 话落,一股隐约带着铁锈气息的威压自他身上向四周弥漫开来,大殿内杀气四溢,令人胆战心惊。 “我......” 淮南王妃怔怔说不出话来。 她不明白,为何只是收个人进府能引起秦惊羽如此大的反应,这样子,像极了那些惧内的人的反应。 寿康宫中空气像是凝滞一般,皇后抚了抚心口,隐隐有些不舒服。 看到这,林非晚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搭上秦惊羽的手,“惊羽。” 顷刻间,如春风拂面,殿内冷意全消,熟悉的热度重新弥漫在大殿之内。 “既然淮南王妃口口声声要让我家王爷给别的女人一个名分,不如直接把当事人请出来吧,咱们当面对质。” 林非晚声音清冷,“若那姑娘所言属实,本宫亲自迎她进府,若栽赃陷害,依法论处,谁都不许求情,怎样?” 太后看着她冷漠的脸庞,担心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只见他满心满眼全都是身旁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那便这么办吧,杨姑姑,你亲自去传哀家懿旨,宣萧家姑娘和安乐进宫。” “是。” 杨姑姑领命退了下去。 太后瞥了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淮南王妃,烦躁地摆摆手,“你也起来吧,跪在那像什么样子?” 淮南王妃咬着牙站了起来,坐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另一边。 杨姑姑匆忙出宫,中途遇到欲前往寿康宫用午膳的皇帝,当即事无巨细,将事情始末全部说了出来。 得知淮南王妃在秦惊羽新婚第二日便要给瑞亲王府塞女人,皇帝登时黑了脸。 “来人,宣淮南王进宫!” 看到皇帝生气,杨姑姑心里安定许多,告了声罪,继续前往宫外,宣安乐和萧欢颜进宫。 不论这次事情是真是假,萧家和淮南王这次是彻底惹到皇帝和瑞亲王了。 第162章 会审 正午的阳光晒得地面滚烫滚烫的。 安乐和萧欢颜低眉颔首跪在寿康宫外,安静得仿佛两具尸体。 寿康宫内,皇帝、太后、皇后、淮南王夫妇及瑞亲王夫妇依次而坐,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皇帝淡淡扫了眼淮南王夫妇,冰冷的目光看的淮南王呼吸一滞,一颗心悄悄提了起来。 “既然人都到了,淮南王妃,你把之前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吧。” 淮南王妃心中叫苦不迭,但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把之前求太后出面的话又说了一遍。 “昨日瑞亲王大婚,萧家姑娘留下遗书寻了短见,臣妾当时正与安乐在一处,及时将人救下,看过遗书才知,萧家姑娘竟与瑞亲王有过肌肤之亲......” 说到这,淮南王妃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异样,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她一时没有抓住。 “臣妾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瑞亲王后院只有一个王妃,添个人也没什么,才进宫想求太后娘娘做主,将萧姑娘指给瑞亲王。” 话音落地,淮南王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王妃,总算明白今日皇帝和小十三为何都对自己冷着张脸了。 “她说与小十三有肌肤之亲便有肌肤之亲,谁能证明?” “早不寻短见,晚不寻短见,偏偏你去了,人家寻短见了,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淮南王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家王妃,恨不能晃一晃她的脑袋,把里面的水晃出来。 淮南王妃脸色一变,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时日里,她一直都是在外面和安乐见面,昨日两人最初亦是约定在醉园里,是安乐说身子不舒服,她才改道去了萧府。 如今仔细想来,这未必不是安乐和萧欢颜的算计。 听到淮南王夫妇的对话,皇帝冷哼一声,抬眸看向殿外,“让她们进来吧。” 魏森应了一声,亲自走出去把安乐和萧欢颜叫进寿康宫。 二人在青石板上跪了许久,忽然站起来,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险些一脑袋栽下去。 魏森面无表情看着两人,“二位快些,莫让圣上久等。” 听到这话,安乐心头涌上一阵酸涩,若是父王未曾谋反,若是祖母还在宫中,她在宫里怎会是这个待遇? 想到这次进宫的缘由,安乐侧头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欢颜默默攥紧拳头,强压下心底泛起的恐惧和慌乱。 “嫂嫂,我们进去吧。” 成败,在此一举了。 安乐一步步走进殿内,看到里面坐着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再次跪了下去。 “臣妇叩见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民女叩见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帝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安乐先起来吧,来人,看座。” 毕竟是曾真心疼过的晚辈,看不到的时候跪便跪了,在跟前时还是留些体面吧。 安乐没想到皇帝会给她看座,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谢圣上。” 萧欢颜看到这一幕,垂在身前的手动了动,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思绪,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对秦惊羽芳心暗许她能理解,但不惜损害自己的名声也要进瑞亲王府,这就让她看不明白了。 一个心里根本不可能有她的男人,她难道不怕蹉跎一生? 看到林非晚的目光一直在萧欢颜身上打转,秦惊羽还未平静的心底再起波澜。 “阿晚,我真没有碰过她。” 林非晚挑了下眉,“我相信你。” 有双生蛊在,莫说他不可能变心,即便真变心了,代价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秦惊羽,不过,某人显然误会了。 闻言,秦惊羽心中还是久久没办法平静下来。 烦乱之下,他看向跪在中央的萧欢颜,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萧欢颜,你说你与本王有肌肤之亲,可有证据?本王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和你有的肌肤之亲?” 听到这个声音,萧欢颜缓缓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眶呈现在众人面前,一看就是才哭过的模样。 她就那么看着秦惊羽,幽怨的目光像是在谴责负心汉,“王爷果真要逼我至此吗?” 秦惊羽冷下脸,“自作孽,不可活。” 一丝淡淡的杀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小十三,冷静。” 秦惊羽移开目光,低头抓过林非晚的手指在手心把玩着,细腻的触感让他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皇帝松了口气,看向萧欢颜,“瑞亲王的问题,你可能答出?可有人证、物证?” “......回圣上,民女能。” 萧欢颜闭上眼睛,“瑞亲王和民女是在五日前发生关系的,王爷身边的荆大人可以作证,民女亦见过王爷左胸上方一点红痣。” 皇帝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下意识看向一直未曾开言的太后,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来人,传荆楚。” 作为瑞亲王的贴身护卫,若有荆楚作证...... 皇帝悄悄瞥了林非晚一眼,看到她兴致盎然的模样,额前落下两行黑线。 这丫头,怎么看自家人的热闹还这么起劲? 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在他腹诽时,林非晚像是听到似的转头看去,对皇帝扬起一抹笑脸。 皇帝太阳穴抽了抽,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寿康宫外传来荆楚的声音。 “卑职参见圣上,太后,皇后......” “行了,别参了,萧欢颜说你可以为她证明,五日前瑞亲王曾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是也不是?”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荆楚的话,精光矍铄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一股淡淡的威压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荆楚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萧欢颜,又看了看饶有兴致看戏的林非晚,嘴角抽了抽。 这情形,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 “回圣上,五日前,王爷的确与萧姑娘见过面......” 第163章 不能 五日前,林府外。 萧欢颜从角落里走出来,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秦惊羽。 “王爷可知,你心中端庄美好的林非晚实则阴险狡诈,心肠歹毒,是个十足的蛇蝎毒妇?” 充满怨气的声音像一根绳索,死死缠住了秦惊羽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找死!” 秦惊羽危险的眯起眼睛,抬手一吸,萧欢颜那纤弱的脖子便来到他手中。 只要稍稍用力,眼前口出恶言的脆弱生命便走到了人生尽头。 萧欢颜勉力一笑,艰难说道:“您若不信的话可以去调查,我这一身伤病便是她的杰作。” 秦惊羽不为所动,默默收紧虎口。 直到不能呼吸,萧欢颜才慌了,“出来之前......我已和母亲嫂嫂说过,若我回不去,便去府衙告林非晚投毒害人。” 话音落下,她脖子上瞬间松下来,新鲜空气争先恐后进入她鼻子和嘴巴里。 “咳咳咳......” 萧欢颜猜到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但既然她活下来了,便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根据大历律法,因私人恩怨滥用毒药者,杖三十,徒一年,造成重大伤害者,杖八十,徒五年。” 萧欢颜笑了,捂着脖子看向秦惊羽,“若我告到府衙,我这身伤,林非晚能判几年?” 秦惊羽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您。”萧欢颜目光灼热地盯着秦惊羽,眸中满是痴迷,“我不求做您的王妃,只求您能在身边为我留一个位置。” “只要您能答应我,我保证以后绝不追究林非晚对我下毒之事。” 秦惊羽眸光微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马车吧。” 萧欢颜闻言面上闪过喜色,连忙上了瑞亲王府的马车。 荆楚黑着脸从马车上跳下来,“爷,您怎么能让她上去,这事若让王妃知道了,您小心......”受皮肉之苦。 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本王就是那种人吗?” 荆楚摸摸鼻子,“卑职不是那个意思,但那姑娘明显就是心怀不轨,您让她上马车,万一她讹上您怎么办?” 荆楚这时候也没想到,他竟会一语成谶,如今的萧欢颜,可不就是在讹人吗? “卑职亲自将萧姑娘和王爷送到天香馆,谁料萧姑娘偷偷在茶水里下药,王爷见萧姑娘如此想男人,便亲自送了她一个。” 荆楚详细说出五日前的具体情况,一句不敢隐瞒。 大殿中一时间安静极了,谁都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萧欢颜脸色惨白,“不,不是这样的,那日分明就是王爷,你在说谎!” “卑职以性命起誓,若有一句虚言,便让卑职死无全尸,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荆楚一脸认真,“萧姑娘,你何必自欺欺人?虽说你算计了我们王爷,但王爷送你的男人可不差,你再继续闹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若不是顾虑到萧欢颜可能把林非晚下毒一事告诉了别人,他家主子才不会这么好心,给她找一个男人。 敢算计主子,没把她送到城隍庙乞丐堆里去已经是主子慈悲了。 萧欢颜摇着头,怎么都不肯相信,“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那日和我在一起的是王爷,是王爷,我记得他胸前的痣......” 萧欢颜脸上逐渐呈现出癫狂的模样,像是神志不清了一般。 皇帝狠狠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秦惊羽的声音率先在他耳畔响起。 “两年前瑞亲王府曾杖杀过一名靠画本王半裸图牟利的画师,本王胸前有痣之事,京中人尽皆知。” 皇帝闻言诧异地看向秦惊羽,随即险些笑出声来。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当年那画师画了数十幅瑞亲王的画像,一幅画炒到上千两,即便这样求画的人还络绎不绝。 后来还是摘星阁查出异样,才找到那名画师,结束了这桩荒唐事。 “咳,小十三这么一说朕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秦惊羽淡淡扫了眼在心里偷乐的皇帝,若非那人是他送的,他降低了戒心,怎么可能让人画出半裸图? 想到这,他悄悄瞥向林非晚的方向,不曾想撞进一双满是戏谑的眸子里,微微一怔后心逐渐安定下来。 看到他看过来,林非晚微微斜了斜身子,以手掩口,小声道:“我也想看你的半裸图。” 秦惊羽嘴角抽了抽,“......” 她这个反应,对吗? 林非晚声音很小,奈何大殿内安静得落根针都能清晰可闻,比落针还大的动静自然传入每个人耳中。 皇帝和皇后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什么,林非晚对小十三还真是信赖呢。 这事若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怎么闹呢? 大殿之下,萧欢颜一脸怨恨地盯着林非晚。 “林非晚,其实你并没有很爱重瑞亲王吧,自我跪在这,你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瑞亲王妃!” 凄厉的指责声猛地在寿康宫中炸开,吓了众人一跳。 皇帝顿时黑了脸,“来人,把这泼妇给朕叉下去,以诬陷罪论处,任何人不得求情。” 萧欢颜倔强地抬着头,表面看着一点不怕,实则身体冰凉,一颗心早已坠入冰窟之中。 “慢着。” 在内侍要将人带走时,林非晚站起身,不疾不徐走到萧欢颜面前,抬起她的下巴。 “你诬陷当朝亲王,满口谎言,不过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一直在看戏。” “在淮南王妃亲口说出你和我家王爷有过肌肤之亲时,你们在我眼里就像是大街上耍猴的,你可知为什么?” 萧欢颜死死瞪着林非晚,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林非晚松开手,慢条斯理掏出手绢,淡淡扫了眼大殿之上同样好奇的大家伙,不由得轻轻一笑。 “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她随手扔掉手绢,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根本不能和女子发生关系。” 第164章 回礼 “噗!” 想要借喝茶掩饰自己看戏的心的皇帝,终究还是栽在林非晚手中,大庭广众下一口茶喷了出来。 顷刻间,寿康宫中呼啦啦跪倒一片。 皇后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起身背对众人为皇帝整理面前的狼藉。 一直闭目养神的太后也睁开眼睛,保养得当的脸上因林非晚的一番话,眉宇间生出皱纹。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萧欢颜和安乐则是一脸震惊,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唯有秦惊羽一脸黑线,嘴角抽搐,“阿晚,你在说什么?” 林非晚蹙了蹙眉,目光接触到众人眼中藏不住的尴尬和惊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对上秦惊羽幽怨的目光,她摸了摸鼻子,“咳,我是说,我家王爷体内有双生蛊,和除我之外的人发生关系,那人会死的。” 这便是双生蛊另一霸道之处,对伴侣忠贞,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办法破解。 听到这话,淮南王妃忍不住瞪大眼睛:“双生蛊?你竟对瑞亲王下蛊?林非晚,你怎么敢的?” 经她这么一叫,寿康宫中气氛顿时变了。 皇帝扔掉手帕,冷声道:“都下去!” 魏森忙摆摆手,让寿康宫中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了出去。 很快,寿康宫中再无闲杂人等。 皇帝冷冷看向淮南王妃,“乱喊乱叫成何体统?” 淮南王妃脸色涨红,忙低下头,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耻辱和不甘。 皇帝未免偏心太过,林非晚给瑞亲王下蛊,该受斥责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淮南王沉下脸,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移开目光,眸光中带了几分谴责,但更多的是对晚辈的宠溺。 “瑞亲王妃,你既一早便知真相,为何之前不说,害的朕大费周章,午膳都延后了?” 林非晚轻咳一声,乖乖低下头去,“臣妾知错。” 早说了还能有今日的好戏吗? 在淮南王妃开口为萧欢颜讨名分时,她才想到,身为王爷,她和秦惊羽在外人眼中注定不可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今日才大婚第二日,淮南王妃便敢开口,以后等时日长了,难保不会有旁人往瑞亲王府塞人。 既如此,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事情闹大,断了所有人的念想,省得以后烦人。 皇帝轻哼一声,“你认错倒是挺快。” “皇兄,这事不怪阿晚,是我忘了。”秦惊羽出言道。 皇帝没好气地瞥了秦惊羽一眼,他还没说什么呢,这人护的还挺快。 活该一辈子被自家夫人拿捏。 太后缓缓站了起来,“双生蛊是瑞亲王自己求来的,不是瑞亲王妃强迫,哀家不希望听到任何捕风捉影的话。”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互相看了一眼,这话,太后是说给他们听的。 不过,太后竟然早就知道瑞亲王身中蛊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时候不早了,该处理掉的人都处理掉吧,哀家饿了。” 皇帝应了一声,“是,母后。” “来人,将萧欢颜带下去,送入大牢,命刑部以诬陷亲王罪处置,安乐和淮南王妃受其蒙蔽,责其向瑞亲王妃赔礼道歉,闭门思过。” 萧欢颜、安乐、淮南王妃,谁都没漏下。 萧欢颜呆呆坐在地上,任由内侍将自己拉走,一颗心早已痛到麻木。 堂堂瑞亲王,竟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女子,皇帝和太后竟也不管...... ...... 和太后一起用过午膳后,淮南王妃带着安乐找到林非晚赔礼道歉。 林非晚看着两人眉眼间的不情愿,轻轻勾了勾嘴角,“看在你们亲自上场逗我一笑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了。” 淮南王妃黑了脸,强忍怒气道:“瑞亲王妃莫要得意太早,你对萧姑娘下毒之事,还没有个论断呢。” “她说我下毒便是我下毒,有证据吗?”林非晚笑了,“空口白牙的诬陷我也会,想要治本王妃的罪,还是先把证据拿出来吧。” 下毒这事,她早练得炉火纯青,只要她不愿意,谁都拿不出她下毒的证据。 “你......” 淮南王妃没想到林非晚说话这么猖狂,有心想怼回去,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非晚上下扫量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淮南王妃与其在我这费心思,不如回去好好看着淮南王吧。” 丢下这句话,林非晚悠哉悠哉走远了。 大婚第二日便想给她添堵,真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淮南王妃转头看向安乐,“她这话什么意思?” 安乐摇摇头,面色复杂地看着林非晚的背影。 “莫名其妙!” 淮南王妃嘀咕一声,随即带着安乐离开了皇宫。 把安乐送回萧府后,淮南王妃回到王府,正准备好好歇歇,却发现前厅里热闹极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你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是,王妃。”海棠应了一声,快步朝前厅走去。 片刻后,她转身回来,脸色有些怪异,“王妃,瑞亲王给王爷送来六位美人,说是,说是要帮王妃您分忧。” “什么?” 淮南王妃身子晃了晃,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林非晚那张意味不明的笑脸,当即气的心口都疼了。 “好一个瑞亲王,好一个瑞亲王妃......” 这分明是林非晚在报复她,还一下子送来六个...... “王爷可在里面?” 海棠点点头,“王爷和瑞亲王都在。” 海棠担心地看着淮南王妃,瑞亲王从不掺和女子后宅之事,如今怎么突然想到给淮南王后宅塞人了? “王妃,瑞亲王为何会这么做?” 淮南王妃一阵心塞,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把她做的事说出来。 “你随我过去看看。” 海棠点点头,扶着淮南王妃走向前厅。 两人踏进去后,秦惊羽淡淡扫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阿晚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淮南王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王妃,又看了看厅中站成两排的各类美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165章 恶名 瑞亲王府。 秦惊羽在药庐找到林非晚,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对这里还满意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放松靠在身后人怀里,“你精心为我准备的,我怎么可能不满意?” 这处药庐是用王府里仅次于主院的小院改造的,环境清雅,有假山流水荷花池,还有三分薄田,里面种着几样容易成活的草药。 两间正房打通,像药铺似的,草药分门别类放在里面,两间偏房一间用来配药、炼药,另一间用来休息。 整体布局像毒雾山庄似的,让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这番话取悦了秦惊羽,他凑在怀中人耳边轻笑出声,微暖的气流熏的那只耳朵逐渐漫上绯红的色彩。 “淮南王那边,我送去了六位美人,你不在场,没看到淮南王妃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闻言,林非晚向后看去,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活该,是她先不做人的。” “对,活该。” 秦惊羽附和道,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不过,你确定要让摘星阁把消息散出去吗?” 林非晚挑了挑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难得旁人给我搭了台子,若是不唱上一出好戏,岂不是对不起她们的辛苦付出?” 说着,她转过身,面对秦惊羽,双手揽住他的腰,“你可不许阳奉阴违,更不许心疼我,别忘了,散布消息这事碧波楼也能做。” 秦惊羽看着她明媚的神色,眸色暗了暗,随即低头封住了那张说个不停的小嘴。 林非晚微微一愣,旋即闭上眼睛回应起来。 ...... 翌日。 大婚第三日,是林非晚回门的日子。 秦惊羽一早起来便让人把库房门打开,在里面挑挑拣拣,装了整整三辆马车的回门礼,一路招摇回到林府。 下了马车,便看到林征带着黄琼和林思璋等人等在府门前。 “岳父,岳母,大哥,思远,清欢,大家都在呢。” 林非晚笑着抓住黄琼的手,“爹,娘,大哥,思远,清欢,咱们进去吧。” 黄琼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压下了想要问出口的话,带着人朝府里走去。 秦惊羽给荆楚使了个眼色,荆楚心领神会,招呼林府护院将回门礼搬进府去。 待众人在前厅落座后,林征夫妇看着堆成小山似的回门礼,心中惶恐不已。 “王爷,这些东西......” 秦惊羽淡淡一笑,“这些都是我为阿晚准备的回门礼,东西不多,请岳母随意分配便好。” 听到这话,林征等人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不多? 林非晚似笑非笑瞥了男人一眼,“娘,回门礼是他该准备的,你们只管收着便好。” “对,只管收着,若不是阿晚阻止,我还得再装两辆马车。” 在两位长辈面前,秦惊羽一改平日冷漠的模样,言谈举止温和亲切,像是换了个人。 这让习惯了他在朝堂上冷面杀神模样的林征感到别扭极了,过了好一阵才逐渐适应。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话,便张罗着让厨房准备午饭了。 为了今日回门,黄琼特地请来了纪良,只为了做一顿合林非晚口味的午饭。 趁着准备午饭的工夫,黄琼悄悄将林非晚叫到后院。 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模样,林非晚忍不住笑了,“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前厅说?” 黄琼按住林非晚的手,神情严肃,“阿晚,你可知外面都在说什么?” “说什么?”林非晚眯了眯眼睛,想到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对秦惊羽下蛊,不容人?” “真有这回事?!” 黄琼惊呆了,眉宇间闪过一抹慌乱,“你这孩子,怎么能,怎么能......” 她一直以为外面的传言是空穴来风,是有心人栽赃陷害的,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对当朝王爷下蛊,若是传到圣上和太后耳中......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黄琼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大热天的,全身冰凉。 “娘,回神!” 林非晚用力按在黄琼右手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娘,那蛊不是我给他下的,是他追着我要的,而且这事太后他们都知道。” 林非晚解释道:“外面的传言是我故意让人散布的,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外人想往我们家塞人的念头。” 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但是她不愿也不能让关心她的人跟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闻言,黄琼眉宇间的慌乱逐渐消失不见。 “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帝,太后他们都知道瑞亲王身上有蛊虫的事?” 对上她不安的目光,林非晚没有多言,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黄琼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去,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林非晚连忙扶住她。 黄琼用力咽了咽口水,“你不想让人塞人进瑞亲王府,还能想别的办法,怎么就用这招最不利于自己的呢?” 这件事一出来,林非晚算是彻底背上了恶名。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她索性把昨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萧欢颜赌上名声闹这么大,她只能随机应变,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听完林非晚的话,黄琼用力拍在桌上,胸前因气愤不住起伏着,“混账!” “的确混账,娘你若心里有气,就去萧府撒吧,女儿也是受害者呀。” 林非晚喟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与此同时,秦惊羽在前厅主动向林征几人交代清楚了林非晚的计划,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岳父放心,我这一生绝不会背叛阿晚,我们之间也绝不会插进第三个人。” 林征面色复杂看着他,眉宇之间依稀可以看到一丝震惊。 他和夫人曾猜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更没想到这一切的导火索竟然是萧家。 “王爷,你......” “岳父。” 秦惊羽神色从容地打断道:“我和阿晚夫妻一体,您可以叫我的名字,我们之间不必这么生分的,不是吗?” 第166章 利用 林征进入太医院很久了,对秦惊羽的敬畏几乎刻进骨子里,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不过,秦惊羽肯主动拉近关系,林征心头还是很熨帖的。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那我们也不瞎操心了,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秦惊羽淡淡一笑,和林征说了些林思远近日在白虎军营里的表现,不动声色消除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用过午饭,林非晚带着秦惊羽告别父母,转头去了赫连修所在的碧波楼别院。 看到他们,赫连岁安果断扔掉自家夫君的手,一把将林非晚拉入怀中。 “小阿晚,你可算来了,人家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江雪看着骤然空下来的怀抱,好看的眉眼沉了下去,每次都是这样! 林非晚瞥了眼黑着脸的江雪,眼珠子转了转,“我也想早点来呢,可我怕姐夫嫌我来得早,打搅你们夫妻单独相处的时光。” “他敢?”赫连岁安朝身后投去一抹威胁的眼神,江雪咬咬牙,嘴角扯出一抹稍显凶狠的笑容。 林非晚在心里笑歪了,面上还是一副好怕怕的样子,“姐夫笑的真吓人。” 江雪:“......” “死丫头,我劝你适可而止。” 不就是在她小时候小小利用了她几回,至于记仇记到现在吗? 果然是个小心眼的臭丫头! 林非晚在心里哼了一声,“师姐,你看他......” “江雪,你什么态度?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掉不掉价呀?” 赫连岁安责备地瞪了江雪一眼,他明明知道林非晚只是占占嘴上便宜,还一点不肯相让,难怪他们成婚这么久,林非晚还是不待见他。 江雪气笑了,“我的错,我的错,小师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姐夫一般计较。” “算了,大师姐,我不想看到你们为我吵架。” 林非晚故作大度的说道,成功让江雪的脸又黑了一度。 秦惊羽在一旁看着三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眼睛深了深,他们之间的回忆,没有他...... 这时,赫连修从房间走了出来,瞥了眼几人的脸色,笑着摇了摇头。 “师侄,你跟我进来一下。” 秦惊羽应了一声,抬腿朝赫连修走去。 林非晚盯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心里隐约闪过一抹异样。 师父和惊羽什么时候需要单独谈话了? 赫连岁安顺着林非晚的目光看去,眼睛闪了闪,随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晚,外面的传言是你让摘星阁散布的吗?” 有碧波楼在,皇宫里昨日发生的事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市井中流言传的那么迅速,要说后面没有推手,是绝不可能的。 林非晚点点头,一边随赫连岁安朝凉亭走去,一边将昨日发生的事当笑话说给她听。 ...... 房间里。 赫连修随手指了下椅子,“坐下,我给你搭个脉。” 秦惊羽闻言乖乖坐下,把胳膊伸出来,等着赫连修把脉,深邃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赫连修搭上秦惊羽的脉,睿智的眸子缓缓闭了起来。 须臾,他睁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适应的不错,今日可以继续下一阶段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眸子里迸射出一抹精光,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事若是让阿晚发现了,老夫可不会帮你隐瞒的。” 赫连修哼哼两声,“你若不想她担心,就给我乖乖隐藏好了,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师叔放心,我记得的。” 秦惊羽缓缓收回胳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一片温柔。 “你记得便好。” 赫连修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这里面的药,每隔一日服用一粒,服用后半个时辰之内不要在阿晚身边转悠,切记。” 秦惊羽接过药瓶,轻轻点了点头。 “行了,你出去吧,省得时间久了阿晚起疑。” 赫连修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又叮嘱道:“东西藏好了。” 秦惊羽轻轻一笑,低头将药瓶藏进袖子里,藏在怀里或腰间,搂搂抱抱时能感觉到,但袖子里不会。 藏好东西后,他起身准备离开,外面隐约传来赫连岁安和林非晚的笑声。 他眯了眯眼睛,伸手打开窗户,看着守在凉亭外面的人,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师叔,我注意到阿晚好像对江寨主有些敌意,这是为什么?” 闻言,赫连修忍不住笑了,“这事说来话长......” 秦惊羽侧过身,“愿闻其详。” 赫连修清了清嗓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追忆,“那还是阿晚十一岁的时候......” 那年一直在外面历练的赫连岁安回到毒雾山庄,身中寒毒,狼狈不堪。 林非晚心疼不已,日日贴身照顾,在她梦呓时得知她是在外面让男人给欺负了。 小小的林非晚那时便想到利用碧波楼的力量调查真相,同时苦练毒术,她本就天赋异禀,又刻苦认真,短短数日便进步飞快。 待碧波楼送来情报后,她怂恿师兄们带她溜出去,跑到风雪寨下毒,还把江风江雪毒晕后带回了毒雾山庄。 江风江雪虽是兄弟,但同父不同母,又处在风雪寨选继任寨主的节骨眼上,江风便把主意打到了赫连岁安身上,想让江雪主动放弃竞选。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赫连岁安宁愿独自远走都不愿拖累江雪,更没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身上。 对于伤害自家人的敌人,毒雾山庄从不手软,江风到达毒雾山庄后,立刻被赫连修和林非晚当药人用了。 事情到这本该是圆满大结局,可惜,江雪的责任心太重,他放不下风雪寨的兄弟们,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回风雪寨。 等他再回来时,赫连岁安的寒毒已经快清干净了。 自那时起,林非晚便看江雪不顺眼,每次见面,各种无伤大雅的小毒药拼命朝江雪身上招呼。 赫连修记得很清楚,江雪挽回赫连岁安的那段时间,林非晚一日最多创造出十三种不致命的毒药,把江雪整的叫苦不迭。 那时的林非晚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她不懂,为何江雪那么狼狈,赫连岁安脸上却逐渐没了笑容? 第1章 归家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郊外的宁静。 尘土飞扬中,两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两位身穿骑装的年轻男子,神情严肃,眼神坚定。 看到他们,蹲守在城门口的绿衣少年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吁——” 两人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口中发出一声嘶鸣。 红衣男子翻身下马,多情的桃花眼扫过绿衣少年的衣服,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安心。 “老头还能喘气吧?” 绿衣少年抿了抿嘴,眉眼间隐隐带着几分无措,“我出来时还能喘气,但也只能喘气了。” 闻言,红衣男子脸色微变。 绿衣少年轻轻扯住男子的衣袖,双眼发红,“姐,父亲会死吗?” “把你的眼泪给我憋回去,他还没跟我道歉,想死?不可能!” 红衣男子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脆起来,宛如珠落玉盘,煞是好听。 “走,回家。” “嗯,回家。” 绿衣少年动作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焦灼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傍晚的城门口多的是要出城的人,要进城的却不多,很快便轮到他们。 几人一心想着回去救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走后,负责检查路引的守卫悄悄离开了岗位。 ...... 长宁街,林府。 昏暗的房间内,林征歪着脑袋趴在床上,脸颊瘦削,脸色苍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然而,自腰间至小腿,却是一片血肉模糊,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林非晚转过身,压下心头的痛意,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三师兄,准备麻沸散,思远,准备热水,大哥,你来煎药。” 闻言,守在门口的林家人俱是一喜。 黄琼双眼含泪,一把捉住林非晚的手,“阿晚,你父亲还有救,对吗?” 林非晚点点头,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娘,你让人多准备些蜡烛和铜镜来,老......他的伤必须立刻处理。” “好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黄琼连连点头,深深地看了眼房内的相公,转身快速离开了。 林思璋和林思远紧跟着各自散开了。 一刻钟后,林非晚和徐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药箱进了卧房。 加了粗蜡烛和镜子的卧房,比之前要亮堂多了,虽不如白日,却也相去不远。 林非晚打开药箱,取出里面淡黄色的布包,打开,露出里面金色的针、剪、刀、钳、凿等器具。 “三师兄,开始吧。” “好。” 徐安应了一声,用剪刀除去林征身上黏连的白布,露出下面泥泞的血肉。 林非晚修长的手指在布包上面划过,取下上面的镊子和平刃刀,开始准备动手。 一块块腐肉从林征身上割下来,丢进铜盆里,只片刻的功夫,盆里便堆起了小小的“肉山”。 直到林征身上流出鲜红的血液,林非晚才直起腰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上药吧。” 上好的金疮药敷在创面上,鲜血很快便止住了。 林非晚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反应的父亲,忍不住抬手摸向他的颈间。 徐安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淡笑,“小师妹,既然你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愿意先服个软?” 林非晚轻哼一声,收回手开始整理器具,“我担心他是因为他是我父亲,但我又没错,凭什么先服软?” “我和老头之间闹得再凶,那也是家事,外人想要害他......” 她轻轻擦拭着平刃刀,声音清冷如山间消融的积雪,“必须做好被我报复回去的准备。” 听出她话语中不加掩饰的杀意,徐安微微一笑,“来之前师父已经让碧波楼去调查了,相信明天就会有消息的。” 林非晚闻言勾了勾嘴角,灯光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寒光闪烁,让人移不开眼。 ...... 用过晚食后,大家都去歇着了。 林非晚陪着母亲回到卧房,在外间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林征才动过刀,今夜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能平安撑过去,那只迈进鬼门关的脚才能真正缩回来。 “娘,老头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廷杖打在腰上的,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回来,恐怕......” 回想起老头的伤情,林非晚半眯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黄琼缓缓摇头,保养得当的脸庞上泛着淡淡愁容,“你还不知道他吗?他从不与人交恶,这次又是被迁怒挨的板子,要怪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些愤懑不平。 但,也仅此而已,下令打人的是当今圣上,她连伸冤都不能,难道还能报仇吗? 林非晚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信息,“迁怒?” 黄琼点点头,将五天前十六皇子突发恶疾、不治身亡,德妃伤心过度小产,太医院当值太医全部被打了板子的事告诉了女儿。 在皇宫里,类似这种迁怒的例子并不罕见,大家顶多叹一句时运不济,然后还得笑着把打碎的牙咽进肚子里。 黄琼摩挲着林非晚的手,叹息道:“我只求你父能熬过这一关,以后大不了辞官归隐,再不受这窝囊气。” 这话多少有点说气话的样子,林非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接话。 夜渐渐深了,林非晚轻轻拔掉母亲头上的金针,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里间隐约传来难受的嘤咛声,她悄悄起身,带着针灸包走了进去。 微暖的烛光下,林征脸颊微红,身体一阵阵止不住地战栗,俨然一副起了高热的样子。 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模样,林非晚哼了一声,“迂腐的臭老头,等你醒了再跟你算账。” 嘴上说的凶,手上针灸的动作却是极尽温柔,唯恐弄疼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明,林府里陆续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林非晚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呼吸平稳,脸色如常的父亲,伸着懒腰朝外间走去。 正当她想好好补个觉时,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了。 第2章 逼婚 四目相对,拂晓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开口:“大小姐,出事了。” 林非晚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床上的老头,看到他安然无恙,骤然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她回来是为了救老头,只要老头好好的,别的在她这都不算事。 她又打了个呵欠,冲拂晓摆摆手,示意她去外面说话。 拂晓望了眼在矮榻上睡得正香的夫人,咬咬牙退了出去。 林非晚小心关上房门,带着拂晓走远了些,“说吧,出什么事了?” 拂晓脸上有些难为情,“大小姐......” 一声“大小姐”过后,拂晓便没了下文,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本就因一夜未睡而心情烦躁的林非晚更烦闷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补觉去了。”她转身欲走。 拂晓连忙跑到前面拦住她,跺了跺脚,闭上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是淮王府的小郡王,他......他带着绣了您名字的香囊来逼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非晚按了按眉心,拂晓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怎么连一块却听不明白了呢? 她的香囊什么时候跑那劳什子的小郡王身上去了? 还逼婚? 拂晓快要哭出来了,“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那香囊的确是您的。” “小郡王放话说,如果您不嫁给他,他明天就抬着花轿来堵门,顺便帮咱们林府扬扬名。” “混账!” 忽然,一道厉斥声从林非晚身后传来,黄琼散着头发,披着外衣站在房门口,胸膛因为愤怒剧烈起伏着。 林非晚蹙起眉头,沉着脸回房拿了件披风罩在她身上,“娘,清晨露重,您爱惜着点身子,别着了凉。” 黄琼拍了拍林非晚的手,冷声问道:“小郡王人在哪?” “在前厅,大少爷也在。”拂晓忐忑地回道,“夫人,咱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先给我梳妆。” 拂晓应了一声,快步转身去准备热水。 黄琼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林非晚,“阿晚,你实话告诉娘,你认识淮南王府的小郡王吗?” 林非晚摇头,哭笑不得,“娘,我连小郡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美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识他?而且......” 她抬起手,阳光下,纤细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只是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手,能开膛破肚,亦能修补皮肉,唯独不会刺绣。 也不能说不会,只是绣出来的东西,连初学女红的孩童都比不上。 “女儿于女红并不精通,府里准备的香囊也从不绣名字,小郡王手里绣了名字的香囊是谁的?” 黄琼微微一愣,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快得她没有抓住。 ...... 前厅。 林思璋黑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坐在对面淮南王府小郡王恨得牙痒痒。 男子身着一袭祥云暗纹长袍,一头青丝随意束起,偏又留了几缕垂在额前,显得慵懒极了。 他生的很好看,眉如远山,眸若星辰,眼波流转时,整个人透着几分不羁的傲气。 “我说,大舅哥,岳母大人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对我这个女婿不满意吧?” “小郡王慎言,家父乃区区从五品太医,不敢高攀淮南王府。” 林思璋强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来。 小郡王挑了下眉,摩挲着扇骨上的宝石,似笑非笑地道:“一个贵妾而已,以林大人的品级正合适,不算高攀。” “你......”林思璋闻言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林家虽算不上高门显贵,但林父好歹也是从五品太医院副院正,堂堂从五品太医的嫡女,竟然要给人做妾? 这一刻,林思璋想杀人的心达到了顶峰。 小郡王轻笑一声,声音里的轻蔑清晰可闻,“怎么,生气了?” 说完,他倏地冷下脸,“区区贵妾,本当不起本郡王亲自前来,你更当不起本郡王一声大舅哥,不过谁让本郡王喜欢晚晚呢?” 林思璋死死握着拳头,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想动手的模样。 站在小郡王身后的侍卫们默默摸上腰间的佩刀,大有只要林思璋敢动一下,直接就地正法的意思。 小郡王没有看林思璋的脸,撩起腰间的香囊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口,表情贱贱的,“晚晚的味道,真香。” “呕~” 林非晚实在没忍住呕出了声,老天爷呀,她只是想看看淮南王府的小郡王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至于这么恶心她吧? “谁?” 小郡王面带不悦地扭头看去,目光在接触到门口的少女时,瞬间呆滞了。 阳光下,少女一袭红衣,如火焰般热烈,细碎的阳光落在上面,仿佛为红衣镀上了一层华贵的金边。 那张脸如鹅蛋一般,眉峰微扬,眼若桃花,鼻子挺拔又不失秀美,英气中透着几分妩媚,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却不会让人感觉突兀。 小郡王见多了美女,但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英姿飒爽的女人,一时间竟看呆了。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林思璋忍不住狠狠皱起眉头,快步走到林非晚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不安好心的目光。 “阿晚,你怎么过来了?” 林非晚安慰地拍了拍大哥的胳膊,从他的庇护下走了出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郡王。 “听说,小郡王找人绣了带有我名字的香囊,我竟不知,小郡王原来心悦于我?” 她特别强调了“找人绣”三个字,想让小郡王知难而退,如果不是担心连累家人,她早一包毒粉撒出去了。 敢算计她,真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听到声音,小郡王回过神,一步步朝少女走去,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仿佛在检查货物似的,令人反感。 “林大小姐此言差矣,本郡王的确心悦于你,不过这香囊可不是本郡王找人绣的。” 小郡王别有深意地看着林非晚,用扇子轻轻撩起腰间的香囊,让众人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第3章 逃走 阳光下,湖绿色的香囊微微泛着光泽。 香囊上一只仙鹤优雅站立在梅树下,鹤顶朱红,鹤羽雪白,最难得的是仙鹤的眼睛,灵动得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 林非晚在心里赞了声香囊的绣功,却又忍不住纳闷,她怎么没看到上面绣了她的名字? 想到这,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屏风后的拂晓,不经意间瞥到母亲煞白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林大小姐,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小郡王朝林非晚逼近了些,半眯起眼睛想嗅一口女儿香,不料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顿觉扫兴不已。 林非晚朝旁边走了几步,漫不经心道:“看清楚了如何?没看清楚又如何?” 小郡王扬起下巴,语气强硬,“不如何,总归你都是要嫁给本郡王的。” “你若识相点,乖乖在家待嫁,本郡王尚能给你留一份体面,否则,全京城都会知道林家女和本郡王的风流韵事,林家也将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小郡王轻佻的用扇子挑起林非晚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也不知林大人能否再受一次廷杖?” 林思璋瞳孔倏地一缩,一把拉过妹妹护在身后,两眼死死盯着小郡王,目光中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小郡王若执意相逼,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哦,是吗?” 小郡王轻蔑一笑,摆了摆手,“让他安静点。” 话音落下,一旁待命的侍卫们跳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林思璋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林思璋连反抗都来不及,便被制服了,气得双眼通红。 林非晚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杀意疯狂蔓延,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刹那间,她脸上的媚色压过了英气,看上去格外美艳动人。 小郡王呼吸一滞,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痴迷,忍不住伸出手去。 眼看那只手要落在自己脸上,林非晚眼睛微不可见地闪了闪,嘴角笑容加深,轻抬皓腕将其推了回去。 嫩如葱白的纤纤细指似触非触的拂过小郡王的手背,引得他一阵战栗。 “要我嫁也不是不行,但我父亲伤势未愈,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闻言,小郡王眼底绽放出惊喜,“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淮南王府的花轿会准时接你入府。” “好,一言为定。” ...... 小郡王离开后,林非晚洗干净手,让拂晓把母亲从屏风后面搀了出来。 母亲不出面,她尚能以父亲伤重拖延时间,母亲出面,以小郡王的混不吝,恐怕今日就逼得她嫁过去了。 “阿晚,你逃吧,逃得远远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从五品太医,我不信他真敢把我们怎么样!” 林非晚勾起唇角,笑容里藏着几分危险,“哥,你这话让老头听见,又该说你不稳重了,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沉住气,不要慌。” 林思璋还想说些什么,林非晚摆摆手,一副不想再谈的意思。 林思璋皱了皱眉,他深知这个妹妹说一不二的性子,纵使心中不安,也只能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林非晚扶着母亲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娘,你认得那只香囊,对吗?” 大历律法严明,小郡王虽金尊玉贵,若没有那只香囊,也不敢这般咄咄逼人。 若想安全彻底解决问题,香囊是个关键。 黄琼脸色难看的厉害,眼底混杂着惶恐和愤怒,以及一丝淡淡的担心。 “那只香囊,是三年前清欢给你绣的,后来被你容姨看中要走了,说是要让她家大郎随身带着......” 说到这,她顿住了,茫然地眨眨眼。 应该在萧家大郎身上的香囊为何会在小郡王身上?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看向林思璋,“大哥,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在信里说过,萧逸兴下场参加科举了,结果怎么样了?” 林思璋默默算了下日子,发现放榜那天正好是父亲被迁怒的日子,这几天他一直忙着照顾父亲,压根没空关心外面的情况。 “我马上派人出去打听打听。” 林思璋扬声把来福叫了进来,刚吩咐完,来福便兴奋地开口:“大少爷,这个我清楚!” “咱家准姑爷得中进士一甲第三名,是今年的探花郎!” 林非晚转动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悦。 林思璋摆摆手让福来下去,“娘,萧家这几天有人到咱家来过吗?” 黄琼摇摇头,一颗心不断下沉,直直坠入深渊,连呼吸都变得痛了。 萧林两家是世交,当年她和萧夫人同时怀孕,又恰巧是一男一女,便订了娃娃亲。 后来萧大人获罪,受刑后没挺住一命归西,留下萧夫人带着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是林家一直在帮衬他们。 如今,林家遭难,萧家却一次面都没有露过,黄琼心中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林思璋沉下脸,心中生出几分不快。 “萧家......” 话没说完,林思远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娘,爹醒了!” ...... 林征醒是醒了,人还很虚弱,为了不前功尽弃,林非晚和家人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告诉他。 看着林家人愁容满面的模样,徐安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狠厉。 “小师妹,你若担心连累家人,我可以帮你做掉那劳什子的小郡王。” 作为毒雾山庄的三师兄,徐安和大师兄、二师兄一样护短,淮南王府的小郡王在大历国是个庞然大物,但对他们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闻言,林非晚笑了,眉眼弯弯,明眸皓齿,俏皮而灵动。 “谢谢三师兄,不过不用了,他能活到三日后再说吧。” 徐安挑了下眉,“你用毒了?三日......难道是三日笑?” 三日笑,毒发前没有任何症状,但第三天日落后会狂笑至筋脉断裂而死。 林非晚眉梢轻扬,她讨厌有人威胁她,如果不是香囊的事还没调查清楚,她才不会用三日笑这种温柔的毒,明明千疮百孔更适合他。 “三师兄,先不说这个了,你让碧波楼帮我做件事,要尽快。” 第4章 退婚 碧波楼。 京城有名的销金窟,温柔乡,同时也是毒雾山庄在外的情报部门。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只有碧波楼不想知道的,没有它查不到的。 接到调查太医院从五品副院正林大人受伤原因的命令后,碧波楼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查了个清清楚楚。 “喏,消息都在这了,顺便帮我跟阿晚说一声,春宵如梦没货了。” 碧波娘子扭着腰肢坐在徐安对面,打了个呵欠,把写满消息的宣纸推到对面。 徐安点点头,不疾不徐的把消息收进怀里,“再去查查淮南王府的小郡王,他手里有只林家给小师妹准备的香囊,那东西本该在萧逸兴身上的。” 闻言,碧波娘子哼笑一声,轻轻吹了吹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萧家、淮南王府、德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消息带回去,阿晚看了便知。” 徐安微微一愣,“你连这也查到了?” “当然,我们碧波楼搞情报向来喜欢追本溯源。”碧波娘子眯起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遮住了眼底闪烁的寒光。 徐安脸色微沉,“小师妹用了三日笑,你知道该怎么做。” 再次回到林府,徐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多了很多暗哨,从呼吸声来看,都是些小喽啰。 他冷笑一声,面不改色的叩开林家的大门。 ...... 看完碧波楼调查到的情报,林非晚闭上眼睛,一下下转动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 看她这副模样,徐安拎起茶壶给自己冲了杯茶,“萧家的事,你要告诉林家人吗?” 林非晚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底如山顶积年的白雪,寒彻骨髓,“不仅要告诉,我还要和萧逸兴解除婚约,安乐郡主和德妃,谁都别想好。”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平静得像是在说天冷该添衣服了。 徐安笑了,这话换了别人说,他定要笑一声蚍蜉撼树,但从小师妹嘴里说出来,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期待。 “只解除婚约可不行,姓萧的如此忘恩负义,险些推你入火坑,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林非晚六岁进入毒雾山庄学习医术和毒术,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来大家朝夕相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敢欺负他们毒雾山庄的人,当他们是死的吗?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松开腕上的手镯,起身朝后院走去。 林府内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繁茂的竹林落在抄手游廊里,留下一地的斑驳。 忽而,黑云压城,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地上,空气中的桂花香逐渐被升腾而起的泥土气所掩盖。 花厅里,黄琼、林思璋、林思远和林非晚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子上放着碧波楼调查到的消息。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着,萧逸兴殿试前一个月,在南山礼佛时救下了马车坏在半路的安乐郡主,之后几天,两人来往密切,举止亲密。 十天后,淮南王妃受安太妃所托,暗中为安乐郡主和萧逸兴牵线,萧逸兴以已有婚约推辞,回家后仍与安乐郡主保持书信联系。 又过半月,淮南王府小郡王举办螃蟹宴,邀请高中进士的才子们赏桂花,吃螃蟹,萧逸兴大醉,留宿淮南王府。 萧逸兴和安乐郡主在淮南王府颠鸾倒凤时,萧逸兴身上的香囊到了小郡王手里。 次日,安太妃进宫面见德妃,德妃随即召见林太医,一刻钟后,长生殿内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 当天下午,十六皇子暴病而亡,德妃小产,太医院当值太医悉数被迁怒。 德妃身边的槐花姑姑暗中收买了负责行刑的廷杖官,廷杖几次打在林太医腰上,险些闹出人命。 白纸黑字,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展现在林家人面前。 “娘,趁着小郡王还没闹起来,先把萧家的婚事退了吧,省得被那没良心的人拿捏。” 林非晚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眼底满是讥诮。 黄琼咬着牙,一双丹凤眼里燃着熊熊烈火,“好一个忘恩负义的萧逸兴,竟敢这般欺辱我们林家,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帮衬他们!”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尽早把婚事退了,和萧家的账,咱们慢慢算。” 林思璋冷静地说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放在桌下的那双紧握成拳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思远,你现在立刻给舅舅飞鸽传书,宣表弟和萧欢颜的婚事也不用考虑了。” “我马上去!” 林思远起身往外跑去,他外祖家是走镖的,为了联系方便,两边一直用的都是信鸽。 半个时辰后。 黄琼换了一件大红锦缎绣金牡丹的长袖衫,下身是绣祥云蝙蝠纹的裙子,满头乌发梳成云朵髻,正中央插着一个赤金镶玉的梳篦,端的是一个端庄大气。 她娘家代代走镖,相比于华美的衣裙,其实她更喜欢干净利落的衣服,例如骑装,但今天是去退婚,她自然不能弱了自家的气场。 “娘这身可以吧?” 林非晚双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气场十足。” 听到这话,黄琼勾了勾嘴角,随即冷下脸来,“走吧,去退婚。” 萧家破败前,和林府同在一条街上,萧父去世后,萧母卖掉了大宅子,举家搬到了平民百姓居住的西宁坊。 黄琼担心萧母带着孩子受人欺负,经常让林思璋带着林府的护卫过来帮忙,一来二去的,大家便都知道萧家不好惹了。 看着眼前萧宅的匾额,黄琼掩去眼底的复杂,招招手,“来宝,叩门。” 萧家有两子一女,长子萧逸兴,当朝探花,次子萧逸飞,两年前投身军营,小女儿萧欢颜,年芳十四,待字闺中。 “谁呀?” 萧母打开院门,对上黄琼带着余怒的眼睛,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心虚,随即又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来。 “轻音,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说话。” 黄琼强忍住给她一巴掌的冲动,冷着脸走进萧宅,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不知道你们要过来,家里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只有点粗茶,你们可别嫌弃。” “怎么,你那贵为郡主的准儿媳竟连点好茶叶都舍不得送你吗?” 第5章 巴掌 看到萧母像没事人一样笑盈盈的,黄琼实在没忍住出言嘲讽起来。 想她坦荡半生,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对萧家母子更是竭尽所能,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养了一群中山狼,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萧母呆住了,疑惑地望向林夫人身侧的红衣少女,却不防撞进一双如雪山般冷漠的眸子里,一颗心狠狠颤了颤。 “阿琼,你在说什么?什么郡主准儿媳?我的准儿媳从来只有阿晚一个呀。”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是吧?” 黄琼冷笑一声,“你那好大儿和安乐郡主都滚到床上去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娘的不知情。” 想到小郡王手里的香囊和三日之约,黄琼扒了萧逸兴皮的心思都有了。 萧母闻言脸色骤变,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大郎断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更龌龊的他都做了,悔婚算个屁。”黄琼咬着牙,“你我相识二十余载,应知我最恨背信弃义之人,你那好大儿做出那等腌臜事,林萧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 萧母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拼命摇头,“不,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阿琼,你容我问清楚可好?” “不必了。”黄琼摇头,态度坚决,“今日这婚退定了,你若真有心,就把绣了阿晚名字的香囊还来。” 说完,黄琼不顾萧母苍白的脸色,转身带着儿女们决然离去。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萧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焦急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娘,您怎么坐在这?发生什么事了?” 萧母怔怔然抬起头,对上萧逸兴关切的目光,慢慢红了眼眶。 萧逸兴慌了,“娘,谁欺负您了?您告诉我,儿子给您出气。” “大郎......” 萧母干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你和安乐郡主......是清白的,对不对?” 秋风乍起,几片枯叶从枝头掉落,打着转悠悠然飘进水缸里,水面上立刻泛起一圈涟漪。 萧逸兴抿了抿嘴,移开目光,怔怔的盯着空气,叹息道:“您都知道了......”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 萧逸兴低垂着眼帘,默默转正被打歪的脑袋,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萧母眼底满是失望与心痛,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大郎,你糊涂啊!” “你自幼聪慧,林家往日待咱们如何,你不会不知,你怎能做那背信弃义、行为不端的小人?” 萧逸兴垂着头,不解释也不辩驳,两眼放空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这副模样,萧母落下泪来,拽着人来到萧父的牌位前,“跪下!” 萧逸兴双膝一软,跪在蒲团上,直勾勾盯着高台上的牌位,眼神忽明忽暗,如多云时的夜空。 “萧林两家世交的情分今日毁在你手里,你便在这好好跪着思过,明天跟我去林府赔礼道歉。” 萧母声音发颤,如果可以,她更想让儿子和郡主断绝来往,再求得林家原谅,保住两家的情分。 可那是郡主啊! 一步错,步步错,萧家如今已没有选择。 ...... 翌日。 晨曦未破,林府便忙碌起来。 今日是林思璋休假结束,回宫当值的日子,一家人吃过早食,林非晚便把昨日赶工做出来的金疮药塞进了林思璋的药箱。 “上次和老头一起受牵连的人不少,这几瓶药你带着,该给谁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林思璋笑着摸了摸林非晚的脑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非晚一把拍掉他的手,嗔怪道:“梳头很累。” 林思璋哭笑不得,宠溺地敲了下她的脑门,“我走了,你在家照顾好父亲......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别跟他置气。” 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后半句话,不是他不相信自家妹子,实在是老头有时候说话太气人。 林非晚轻哼一声,“啰嗦,快走你的吧。” 林思璋摇头失笑,背着药箱上了马车,来福扯着缰绳,甩了下手里的鞭子。 “驾。” 马车声渐行渐远,林非晚敛去嘴角的笑容,正准备回府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晚,容姨......我带他来赔礼道歉,能让我们进去吗?” 萧母一脸歉疚的看着林非晚,自家儿子有错在先,不怪她昨天那般冷漠。 看到萧母身后的萧逸兴,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我的东西,你们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萧母连连点头,微微弓着腰,看上去略显卑微,“这些年你们送的玩具、书本、文房四宝,我都带来了。” 说着,她拍了下萧逸兴的胳膊,让他把背篓放下来,“阿晚,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林非晚仔细在背篓中翻了翻,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纵使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失望。 “原来你们的赔礼道歉,是偷偷扣下女儿家的香囊,怎么?是要献给哪位达官显贵来换取荣华富贵啊?” 这个世道对女性约束颇多,香囊在某些时候等同于女儿家的清白,用女儿家的清白换取荣华富贵,这话不可谓不恶毒。 萧母和萧逸兴当场变了脸色。 萧母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地质问道:“阿晚,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做得,我为何说不得?”林非晚冷冷一笑,眼底的讥诮更深了,“萧夫人,你真的了解你的好儿子吗?你以为我娘要和你恩断义绝只是因为他悔婚吗?” “林非晚!”萧逸兴暴喝一声,恼羞成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非晚眼中寒光一闪,抬手一巴掌甩了出去,“吵死了。” 不同于萧母盛怒之下也仅是打歪脑袋的巴掌,林非晚这一巴掌用了几分内劲,如狂风过境,扇得萧逸兴飞出三米远,重重地落在一辆马车前。 “吁!” 马夫连忙拉紧缰绳,这才没让马蹄落在萧逸兴身上。 “大郎!”萧母惊呼一声,神色慌乱地跑过去把人扶起来,“你怎么样?哪里痛?” 林非晚不耐烦看两人母子情深,转身回到府内。 第6章 故人 看着林府大门缓缓关闭,荆楚气笑了,“爷,林家大姑娘溜了。” 车乘内安静了一瞬,随即传出一阵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愉悦,几分戏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罢了,先去摘星阁。” 荆楚扫了眼路边脸肿成猪头的男人,撇撇嘴,轻轻甩了下马鞭,“驾......” 片刻后,萧母搀着萧逸兴离开了长宁街,只留下一筐半新不旧的文房四宝等东西,孤零零立在街上。 不过很快,这样的好东西便被人捡了去,如获至宝般爱惜着,仿佛有了这些,人生便有了希望。 经此一事,林萧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林思璋当值归来,听到自家妹子动了手,微微一愣后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打便打了,不过下次还是不要亲自动手了,咱家别的没有,身手不错的护院还是有不少的,让他们代劳便是。” 林非晚勾唇一笑,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不要,没有自己打的爽。” 林思璋一脸宠溺地笑了,“你呀,罢了,你高兴便好。” 黄琼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高兴太久,脸上便再次布满愁容。 “距离三日之约只剩一日,阿晚,你想到办法了吗?” 林非晚神秘一笑,轻轻转动手指,匕首如银蛇般在指间穿梭,舞出一朵朵绚丽的刀花。 “娘,别急,明晚,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她说得轻松,黄琼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阿晚,你想到什么办法?能跟娘透个底吗?我这心里实在是......” 看着母亲焦急的模样,林非晚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在毒雾山庄十余载,她早已习惯自力更生,遇到任何困难,第一考虑的永远是能否独立解决。 能解决,便解决完再当笑话讲给师父、师兄师姐们听;解决不了的才会求助师父或师兄师姐们。 这次小郡王逼婚,虽危险一点,但尚在她能解决的范围内,便不想烦扰他人,却忘了她现在不是在毒雾山庄。 眼前这些人,是最关心她的母亲、哥哥、弟弟,这时候瞒着他们,只会让他们殚精竭虑。 不过,下毒这种事于他们来说太过惊骇,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徒增恐惧。 想到这,她放下指间翻飞的匕首,站起身走到母亲身后,弯下腰从后面抱住她。 “娘,三师兄打听到明晚淮南王府会很热闹,届时我们会偷偷潜入淮南王府,把香囊偷出来。” “没了香囊,小郡王再想强娶官员之女,也得掂量掂量经不经得起言官的弹劾。” 黄琼恍然大悟,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去淮南王府偷东西,会不会太危险了?” “放心吧,三师兄已经去踩过点了,不会有事的。”林非晚蹭了蹭母亲的脖子,“娘,太晚了,您该歇息了。” ...... 翌日。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坠入地平线时,淮南王府内爆出一阵狂笑声。 那笑声癫狂,时而像鸭子叫,时而像野驴吼,持续不断,怎么都停不下来。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接到下人禀告匆匆赶来,恰好看到小郡王笑着掀翻了桌子,房间里满是茶盏碎片,怎一个乱字了得。 淮南王妃惊呼一声,“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哈哈哈......”小郡王眼底闪过委屈,快步朝淮南王妃跑了过来,“哈哈哈......母妃,孩儿不想笑哈哈哈哈......” 淮南王妃一脸心疼,双眼含泪地看向淮南王,“王爷,你快救救咱们的孩子呀。” 淮南王皱起眉头,摆摆手,“叫府医来。” 立刻有人退了下去。 “父王哈哈哈......”小郡王笑着流下眼泪,“孩儿快喘不上气哈哈......来了哈哈哈......” 淮南王看着他因大笑涨红的脸,招手叫来侍卫,“点穴试试。” 小郡王期待地看向侍卫,侍卫拱手道了声“得罪了”,手指如疾风般点向小郡王身上的要穴。 房中众人全副心神皆在小郡王身上,无人注意到角落里负责收拾残局的小丫鬟偷偷潜入了内室。 小郡王被点了穴,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再无一处可动,那仿佛魔怔般的笑声也消失了。 淮南王妃松了口气,摆摆手让房内收拾残局的小丫鬟们退了出去,“快,把小郡王放到榻上去。” 侍卫们小心抬着小郡王放到榻上,淮南王妃焦急地看向门外,“府医怎么还没到?快,再让人去请。” ...... 房顶上,徐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一幕。 “小师妹,点穴能暂缓三日笑毒发吗?” 林非晚嗤了一声,把香囊塞进怀里,“如果这么简单,师父就不会把虎骨酒和续命丹输给我了。” 听到她这么说,徐安眼底兴味更浓,“小师妹,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看热闹。” “行吧,你注意安全。” 香囊到手了,小郡王也死定了,林非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飞身下了房顶。 朦胧月色下,她如飞燕般俯冲向下,脚尖在墙上一点,旋即稳稳落在地上,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巷道之间。 回到林府,林非晚将香囊交给母亲辨别真假,在看到梅花树干中隐藏的“晚”字时,黄琼长舒一口气。 “是这只没错,当初清欢学会这一新绣技便迫不及待绣了这只香囊给你,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林非晚覆上母亲的手背,随手把香囊扔进面前的火盆里。 “这东西脏了,等清欢回来我跟她解释。” 黄琼颔首,提了三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了下去,刹那间,一股疲惫感席卷而来。 林非晚亲自送母亲回房歇息,从房里出来时,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她蹙了蹙眉头,抬眸看向小跑着向她奔来的林思远,抢先一步做了噤声的手势。 林思远捂住嘴巴,拉着她走得远了些,低声道:“姐,瑞亲王来了。” “瑞亲王?那是谁?” 林非晚六岁离家,十二年来只回来过几次,对皇室成员实在不熟。 第7章 求情 “瑞亲王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子,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 提起瑞亲王,林思远眼里满是崇拜,“他四岁拜师学艺,十六岁带兵打仗,十九岁让西月俯首称臣,二十一岁扫平西北匪患,二十二岁建立白虎军,是大历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白虎军?” “对,白虎军是瑞亲王亲自训练出来,专门负责保护圣上和皇城的军队,据说里面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神兵。” 林思远眼中划过一丝向往,“若有朝一日我能进入白虎军,这辈子便没有遗憾了。” 林非晚扬了扬眉,“原来你想投军呐。” “嘿嘿。”林思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还差得远呢,上次报名只过了初选。” 林非晚摸了把他的脑袋,“你习武晚,已经失了先机,不过勤能补拙,姐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谢谢姐,咱们快走吧,不好让瑞亲王久等。” 林思远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但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夜深了些,明月被乌云遮盖,天地间漆黑一片,唯有前厅亮着暖橘色的烛光。 林非晚心里想着白虎军,踏进前厅时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看到烛光中瑞亲王的样貌,整个人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男人生得极为俊美。 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微扬,透着一丝不羁和洒脱; 一双眸子深邃似海,一眼望去,稍不注意便迷失了自我; 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似笑非笑,让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他就那么静静坐在那,清冷高贵,如空中皓月,可望而不可即。 “王爷,这便是舍妹。”林思璋温和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林非晚的思绪,“阿晚,来见过王爷。” 林非晚敛去眼底的思绪,走到瑞亲王身边施了一礼,“臣女林非晚见过瑞亲王。” “呵呵......”男人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和戏谑,“难得见你这么乖巧娴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羽哥哥。” 话音落下,前厅一片寂静。 林思璋和林思远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瑞亲王嘴里说出来的。 荆楚翻了个白眼,这什么调戏良家少女的流氓言论? 爷,您若不是瑞亲王,信不信人家亲哥哥跳起来打死你? 林非晚眼角抽了抽,如果说之前只是五分怀疑的话,那现在她百分百确定,面前这位出身显贵、战功赫赫、丰神俊朗的男子就是师伯最得意的弟子,惊羽。 难怪他消失的这八年里音信全无...... 忽然,她太阳穴跳了跳,如果惊羽是瑞亲王的话,那岂不是淮南王府小郡王的......皇叔? 想到这,她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胡思乱想间,秦惊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笑得一脸戏谑,“小师妹,你怎么不说话?” 林非晚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歪着头,似嗔似怪道:“惊羽师兄,你瞒的我们好苦,八年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在哪个深山老林里迷路了呢。” 听到她这么说,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好笑,这丫头...... 他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我和小师妹有话要说。” 荆楚转身欲走,看到站在原地不动的林家兄弟,直接一手一个向外拖去,两人本想挣扎,接触到林非晚安抚的眼神,乖乖退了下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游廊尽头。 林非晚悄悄呼出一口气,看着秦惊羽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一时有些出神。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美,初次见面时,她还因那张脸跟在某人屁股后面叫了一天的美人姐姐,被师兄师姐们笑话了好久。 八年过去了,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那张脸依旧俊美无俦,但和从前相比,又添了几分坚毅和冷峻,像是历经岁月沉淀的老酒,韵味十足。 “怎么,不认识了?” 秦惊羽退回椅子上坐下,眉梢轻扬,似笑非笑。 林非晚挑了下眉,调侃道:“怎么可能,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咱们的天下第一美人呀。” 秦惊羽额头落下一行黑线,咳了一声,低声道:“小师妹,我有正事和你谈。” 林非晚敛去笑容,正襟危坐,“怎么了?” “小郡王年少轻狂,犯下大错,你惩罚他没错,但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小命?” 提起小郡王,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你放心,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和你有关系。” 林非晚一颗心向下沉了沉,她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想到这,她眼角眉梢间染上淡淡的讥诮,一脸平静地说道:“他想强娶我进府,和杀了我没什么分别,所以我要他的命,这很公平。” “我尚有自救的办法,若换了别人,她们可有出路?” 对上少女眉眼间的讥诮,秦惊羽薄唇紧抿,眼底飞快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我不喜欢假设,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而且......”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诱惑,“我听说你一直在寻找千年雪参,淮南王府正好有一对。” 林非晚微微一怔。 “若你愿施舍一副解药,除了雪参,淮南王府还愿出万两......”秦惊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黄金。” “成交!” 早说小郡王的命这么值钱呐,赚了赚了。 看着她这副财迷的模样,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宠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出口恶气。” 林非晚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那他要强娶我当贵妾的事......” 秦惊羽冷冷一笑,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寒意,“他不敢。”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取了三日笑的解药给他,再三强调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可不许食言。” “明日一早,我亲自给你送来。” 拿到解药,秦惊羽便带着荆楚连夜赶往淮南王府。 小郡王笑了半夜,双眼猩红,耳朵、嘴角、鼻孔里不断流出鲜血,一副随时要挂掉的样子。 第8章 活罪 看到小郡王这副模样,荆楚心中咋舌,忽然明白为何毒王那么多徒弟,小毒王的称号却落在了林非晚头上。 他还以为是那位偏宠关门弟子,原来是关门弟子最争气,瞧瞧这毒,啧啧。 腹诽间,淮南王妃看到去而复返的秦惊羽,眼底迸出耀眼的光,“十三弟,怎么样?找到解药了吗?” 秦惊羽微一颔首,神色淡漠,“解药找到了,除了你们承诺的一对千年雪参和黄金万两,我还有一个条件。” 淮南王妃脸上闪过激动,“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 “此次灾祸皆因他年少轻狂,目无法纪而起,我虽为他寻得解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解毒后,他必须随我入白虎军训练一年。” “这......” 听到要进白虎军,淮南王妃眼底闪过不舍,谁不知道瑞亲王手下的白虎军军纪严明,峰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那个罪?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淮南王,想让他说几句话。 接收到她的目光,淮南王眼睛闪了闪,“就按十三弟你说的办,等峰儿解毒后,我定亲自把他送到你府上去。” “过去是我们把他宠坏了,才导致他接近弱冠之年还一事无成,整日里只知道惹是生非,以后辛苦你这个做皇叔的多费心了。”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这还像句人话,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又不是女儿家,那么娇宠做什么?” “是是是,十三弟教训的是。” 淮南王苦笑一声,“你看,解药......” 秦惊羽瞥了眼身后的荆楚,荆楚立刻双手奉上解药,“温酒送服最佳。” ...... 次日。 朝霞伴着旭日染红了半边天空。 黄琼自清晨醒来后便觉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一惊一乍的。 直至拂晓满脸喜色,匆匆来到她身边,“夫人,瑞亲王殿下来了,说是要代小郡王赔礼道歉。” 黄琼猛地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瑞亲王殿下?你没看错吧?” 堂堂瑞亲王,怎么会代小郡王道歉?就算要道歉,那也该是淮南王吧? “奴婢绝对没看错。”拂晓声音有些激动,“而且夫人您知道吗,瑞亲王殿下和大小姐是师兄妹!” “什么?”黄琼瞠目。 黄琼带着拂晓匆匆赶至前厅,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瑞亲王,一颗心险些从胸膛里跳出来。 定了定神,她走上前去,轻施一礼,“臣妇拜见瑞亲王。” “林夫人快免礼。”秦惊羽虚扶了林夫人一把,“本王和阿晚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您是阿晚的母亲,也算是本王的长辈,不用行这些虚礼。” 黄琼坚持行完了礼,双眼眯成一条线,“礼不可废。” 秦惊羽没有勉强,邀黄琼落座后谈起了道歉和补偿的事。 他没有提小郡王中毒的话,按照他的了解,林非晚绝对不会把下毒这事告诉家里人。 千年雪参她能悄悄藏起来,万两黄金要怎么藏? 正好算进补偿里,名正言顺。 听到淮南王府愿出万两黄金对强娶一事表示歉意,林夫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双眼差点被箱子里冒出来的金光闪到。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她沉吟一声,“这事事关小女清誉,臣妇想先问过她的意见。” 话音刚落,林非晚便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什么事要问我的意见?” 收了一对千年雪参,她心情大好,一双桃花眼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衬得她整个人都温柔了。 秦惊羽看着她,笑意在眼底蔓延,嘴角微微勾了勾,“淮南王府想用万两黄金平息强娶的事,你愿意吗?”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挑眉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看到她滴溜乱转的眼睛,秦惊羽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这丫头,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肯吃亏。 “这三日来,我们一家人担惊受怕,耗损心神,只补偿黄金万两可不够,除非......” 林非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流动着异样的光彩,“你让思远加入白虎军,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林思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随即又慢慢平静下来。 白虎军,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秦惊羽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淡淡的宠溺,嘴角溢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八年不见,她与他终究还是生疏了。 “白虎军军纪严明,凡是通过特殊渠道进去的,必须在半年后的个人赛上取得前三名的好成绩,否则将被踢出白虎军。” “林思远,即便这样,你还要进去吗?” 秦惊羽淡淡扫了林思远一眼,清冷的眸子里隐隐透出几分压迫感。 林思远深吸一口气,顶着他给的压力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回王爷,我想去。” ...... 秦惊羽离开后,黄琼也回去照顾自家相公了。 林非晚怔怔看着桂花树下的斑驳光影,心头思绪万千。 沉浸在天上掉馅饼,没砸死人,且馅饼味美多汁里的林思远笑得像个傻子,看的徐安止不住的摇头。 “小师妹,你是故意用白虎军试探惊羽的吧。” 秦惊羽来时他正在房间给林征换药,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但也能猜到一二。 好好的师兄变成了当朝瑞亲王,虽说人还是那个人,但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林非晚嘴角弯了弯,没有否认,“我不想和惊羽师兄为敌,也不想放过安乐郡主和德妃,只能试探下他的态度了。” 好在,他还是从前的惊羽。 徐安了然一笑,换了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万两黄金?” 林非晚沉吟一声,“这次回来我暂时不打算走了,按照我和老头的暴脾气,以后少不了吵架,所以我想在外面置办一处宅子,再买间商铺。” 徐安挑了挑眉,“置办宅子我能理解,商铺还需要买吗?只要你开口,别说商铺了,碧波楼都是你的。” 林非晚笑了,正想开口,旁边插进来一道惊诧的声音。 “姐,你们说的是平康街那个碧波楼吗?” 第9章 送行 前厅突然安静下来。 院子里,秋风乍起,满树桂花如金色雨点般簌簌飘落,空气中暗香浮动。 林非晚似笑非笑地歪过头,“你怎么知道碧波楼在平康街?” 林思远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像煮熟的虾子似的,涨的通红。 “我,我是听别人说的,我可没......没去过那种地方。” 看着他局促的模样,林非晚和徐安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两人放肆的大笑声中,林思远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姐!” “我......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他忙不迭向外跑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林非晚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别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等我说完,咱们去买新的。” 林思远目光游移不定,“姐,你想说什么?” “明天,淮南王府的小郡王也会加入白虎军。”林非晚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意,“你这一去,或许会被针对......” 话没说完,林思远便笑了,“姐,白虎军禁止私斗,违者杖责五十军棍,逐出白虎军,永不录用。” 他的眼睛黑的耀眼,浑身上下透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气,“他若敢对我动手,我还真敬他是条汉子。” 那可是五十军棍,体质差的很可能死在行刑台上,小郡王细皮嫩肉的,真不一定挺得过去。 林非晚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淡淡的讥诮,“五十军棍或许很可怕,但五十军棍加逐出白虎军,对某人来说,无异于吊在蠢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 一开始,小郡王或许会乖乖训练,但当他的身体负荷不了训练的强度时,他就会想要逃走。 这时候,白虎军对私斗者的惩罚将变成黑夜中最耀眼的那颗明星,让他移不开眼睛。 和她关系最亲近的林思远,自然而然就是那个最适合起冲突,然后一起受罚的倒霉蛋。 凭他的身份,五十军棍绝对死不了,还能顺理成章的退出白虎军,免去一年的惩罚。 林思远脑子转的并不慢,很快便想到这一层,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 翌日。 寅时还未过半,林府的马车便早早来到东华门外。 林思远掀开车帘,望着眼前仿佛沉睡巨兽般的皇城,一股敬畏与兴奋悄然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姐,我下去等着吧,趁时间还早,你回去睡个回笼觉。” 闻言,闭目养神中的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呆瓜,你当我是为了送你过来才起这么早的吗?” 林思远挠了挠头,“难道不是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没再说话,林思远抿抿嘴,乖乖坐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皇城外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林思远有些坐不住了。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却还不见瑞亲王的车驾,他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担忧。 “姐......” “嘘。” 林非晚耳朵动了动,猛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精光乍现,“来了。” 林思远瞪大眼睛,下意识探出头向后望去,只见茫茫夜色中,一点微弱的烛光正匀速前进,空气中,车轮声逐渐清晰起来。 只片刻的工夫,那烛光便来至眼前,灯笼上烫金的瑞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荆楚瞥了眼瞠目结舌的林思远,扭头说道:“爷,林家大姑娘来了。” 话音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车帘,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他,林思远面色一正,连忙跳下马车,“思远见过王爷。” 秦惊羽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他身后的林非晚,把手伸了过去。 林非晚扫了眼他身后的马车,也不扭捏,抬手搭上他的胳膊纵身一跃,衣摆在微风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惊羽师兄,你可让我们好等。” 看着她眉宇间微不可察的娇嗔,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温柔,“为表歉意,中午我做东,咱们去下馆子。” “天香馆的八宝肉圆乃京城一绝,每日限量供应,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非晚咽了咽口水,“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秦惊羽缓缓勾起嘴角。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转身从马车里掏出两个篮子,一个圆的,一个方的。 “这里面是我配的一些药,有内服的、外敷的,还有泡澡用的,具体功效我都写在纸上了。” 说着,她把圆篮子递给荆楚,然后把方篮子交到秦惊羽手里,“这里面是我根据师伯提供的症状配的药,既然你在这,就直接给你吧。” 秦惊羽点点头,把篮子接了过来,“谢谢小师妹。” “你若真想谢我,就帮我护着些思远吧,他很崇拜你,做梦都想加入白虎军。” 林非晚拍了拍林思远的胳膊,偏过头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秦惊羽看着她的手,唇角微扬,“白虎军军纪严明,只要他不犯错,我保证谁都不能欺负他。” 林思远闻言挺直身板,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看着多少有点傻气。 在他对面,荆楚眯起眼睛来回打量着林非晚和秦惊羽,总感觉这两人说话怪怪的。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进去吧,我要回去补回笼觉了。” 林非晚扫了荆楚一眼,挥挥手,一撩衣摆,腾身上了马车。 看着林府的马车逐渐淡出视野,秦惊羽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死人的冷漠。 “还不滚下来!” 林思远心里一紧,嘴巴嗫喏了两下,正想开口,一个身影忽然从瑞王府的马车里跳了下来。 “皇叔。” 小郡王走到秦惊羽面前,颔首低眉,端的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林思远怔了怔,脑中闪过昨日姐姐说的话,丝丝缕缕的愤怒逐渐爬上眉眼。 秦惊羽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两人心神一震。 “白虎军只看能力不问出身,你们两个进去后好好训练,谁若心怀不轨,一律军法处置。” “是,王爷。” “是,皇叔。” 秦惊羽冷冷看向小郡王,“在这里,我只是王爷,不是你皇叔,记住了吗?” 小郡王闻言身体一僵,“记住了,皇......王爷。” 第10章 择婿 天色微明,沉睡了一夜的京城渐渐苏醒。 店铺里,街道旁,一家家早食铺子前热气蒸腾,模糊了人脸。 空气里,麦香、菜香、油香、鲜肉香混杂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来宝一溜小跑至马车前,笑眯眯地把手里提着的两只雕花食盒放上车,随即侧过身子,抬起屁股坐到车架上。 “大小姐,东西买好了,消息也散出去了。” “回吧。” 林非晚提起一只雕花食盒,打开盖子,瞬间,一股香气夹在热气里扑面而来。 待热气散去,食盒上层的早食才显露了真容。 只见那如玉的碟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六只汤包,个个皮薄如蝉翼,隐隐可以看到汤包皮下的馅料。 轻轻一晃,汤汁在里面流动,带动汤包皮跟着颤动起来。 单从色、香上来看,这的确算得上精品汤包,难怪能让各世家贵族甘心排队等候。 盖上食盒盖子,她轻轻倚在靠枕上,闭上眼睛,不疾不徐地转动着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 小郡王那算是翻篇了,萧逸兴被打后再没露过面,安乐郡主也没有任何动静,这可不行。 既然他们不动,那她便帮一把好了。 思绪转动间,马车稳稳驶入林府。 林非晚提着食盒走下马车,步伐轻快地朝后院走去。 “大小姐。” “大小姐好。” “大小姐,您回来了,夫人和老爷正在花厅等您呢。” 自林非晚回家后,林征的伤一日比一日见好,黄琼脸上的笑一日比一日开怀,林府的氛围也一日比一日松快。 下人们对眼前这位陌生、美丽、医术超群、人脉深厚的大小姐喜欢的不得了。 感受到大家的热情,林非晚挑眉一笑,脚下换了方向。 走进花厅,她放下食盒,在偏厅的矮榻上找到了脸色有些难看的父母。 注意到两人的脸色,她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娘,谁惹您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去帮您出气。” “小没良心的,眼里只有你娘,没看到我也在这吗?”林征不满地抱怨道。 林非晚诧异地看过去,眼神陌生的好似不认识眼前人似的,“老头,你伤到脑子了?” 林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黄琼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眉眼间沉淀的气闷随之消散开来,她站起身,拉着女儿的手朝外走去。 “别理他,他这是为萧家悔婚生气呢,你一早出去乏了吧,娘让厨房炖了白果墨鱼汤,给你好好补补。” 林非晚了然一笑,没有问是谁说漏了嘴,前几天瞒着他是担心影响病情,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毕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必须知道。 “正好我回来的时候买了几笼珍馐坊的灌汤包,配上白果墨鱼汤正好。” “那太好了,珍馐坊的灌汤包可难排了,我想这一口好久了。” “是吗?改天我问师父借小厨神用几天,他做的灌汤包才是一绝,娘你一定喜欢。” 说话间,两人走到圆桌边坐了下来。 一旁候着的拂晓立刻把角落里温着的白果墨鱼汤呈了上来,再配上一碟子菊花馒头和梅子姜片,就是很不错的早食了。 黄琼亲自为林非晚盛了碗汤,“阿晚,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萧逸兴不堪为配,娘打算重新为你择个夫婿,你说好不好?” 林非晚接过汤碗,“重择夫婿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几个小小的要求。” “毕竟是要与你相守一生的人,只几个小要求可不行,咱们得把门槛提高点,把人渣过滤掉。” “说的没错,咱家的女婿必须要最好的,文韬武略,必须要比萧家那小子强上十倍,不,一百倍。” 林征一步步挪了过来,额间冒出一层细汗,不到五米的距离,愣是被他走出了五百米的错觉。 闻言,林非晚好整以暇地支起下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这是老头第二次主动搭话,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脑子发昏,第二次总不是了吧? 难道某人要自打自脸,先跟她服软了? 可是,连声道歉都没有,他凭什么认为她会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下来? 见她不接话,林征尴尬地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将林征表现看在眼里的黄琼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老东西,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阿晚的未来夫婿当然要比背信弃义的萧家大郎强,不过,萧家大郎勾搭上了安乐郡主,这身份上,咱们怕是难以逾越了。” 闻言,林征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非晚忽然觉得好没意思,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匙,“娘,我饿了,咱们先用饭吧。”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早食结束后,林非晚全当没看到林征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头钻进了配药房。 再出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把做好的春宵如梦和一个包袱交给徐安,“三师兄,这些天辛苦你了,这批春宵如梦的货款就当师妹送给师兄的酒钱,你可不许拒绝。” 徐安闻言勾了勾嘴角,“那师兄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我留下帮忙吗?” 林非晚摇摇头,“我能应付的来,包袱里有一支千年雪参,劳烦三师兄代我送给师父。” “好,那你注意安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让魅娘传话给毒雾山庄。” 交代了几句后,徐安便如来时那样,骑着马离开了。 看着一人一骑消失在视线中,林非晚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准备回府时,身后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姐姐!” 林非晚转身,一回头便看到一张明媚的笑脸朝着她扑过来。 她连忙张开双臂,稳稳把人接在怀里转了几圈,才化解掉了那股冲击力。 稳定下来后,她忍不住朝怀中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臭丫头,吓死我了,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嘿嘿。”林清欢蹭了蹭她的脖子,扬起的笑脸上是全然的信任,“姐姐怎么可能接不住我呢?” 对上她鹿儿似的眼眸,林非晚摇摇头,正想开口时,身旁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晚姐姐,好久不见。” 第11章 冲突 听到声音,林清欢连忙从林非晚身上跳了下去。 “姐,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容姨的女儿,欢颜,萧欢颜,我们名字里都有个欢字。” 林清欢拉过好友站到姐姐面前,“不过欢颜的脾性和我正好相反,她温柔娴静,做事沉稳,刺绣功夫更是了得,以后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融洽。” 林非晚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不会因为萧逸兴干的龌龊事迁怒他的妹妹,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和萧家人之间,早已没了以后。 接触到林非晚冷漠的目光,萧欢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嘴角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嫂嫂......” 话没说完,林非晚便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萧小姐,令兄早在半月前便为你寻了位郡主做新嫂嫂,我也已经和他退婚,担不起萧小姐一声嫂嫂。” “时间不早了,萧小姐先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惦念。”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滞的萧欢颜,拉着同样傻眼的林清欢朝府内走去。 走进院子,林非晚顿了下,抬手招过黄护院,“你找个人暗中护送萧小姐安全回到萧家。” “是,大小姐。”黄护院领命退了下去。 林清欢回过神来,气得呼吸都粗了几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姐,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忍忍,他现在傍上了安乐郡主,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但趁夜黑风高套个麻袋还是可以的。” 林非晚轻飘飘地说道,对上皇室,林家毫无胜算,但若偷偷的来,相信那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林清欢紧紧抿着嘴巴,跺了跺脚,实在不甘心。 “萧逸兴悔婚在前,隐瞒遗失香囊在后,险些毁了我,咱们两家已恩断义绝,你和萧欢颜......以后尽量不要来往了。” 林非晚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林萧两家既已断交,还是断干净点好,人性这东西,向来经不起考验。 林清欢低下头,抱住林非晚的胳膊蹭了蹭,“姐,我想最后再和欢颜说两句话。” 林非晚轻叹一声,“我让黄护院找个人陪你一起去。” “大小姐,我陪二小姐去吧。”元宝自告奋勇。 林非晚看了他一眼,元宝是外公家最年轻的镖师,身手了得,人又机灵,经常护送林清欢在京城和商州之间来回。 “带上春阳一起吧,早去早回。” 春阳和拂晓、荷香、静秋一样,是林府的一等丫鬟,懂医理,会些粗浅功夫,平时在林清欢跟前伺候。 闻言,林清欢抬起头,冲着林非晚娇俏一笑,“谢谢姐姐。” ...... 得了允许后,林清欢带着春阳追上萧欢颜,元宝隐在暗处,悄悄保护着两人的安全。 萧欢颜没想到她会追出来,面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清欢脸上没了笑容,将从林非晚那听到的消息如实讲了出来,“......姐姐让我忍,但欢颜你知道的,我忍不住......” 萧欢颜脸色煞白,如水的眸子里泛起波涛,身体微微颤抖,“不会的,大哥不是那种人,不是......” “你相信你大哥,我相信我姐姐,真相究竟如何,你大可回去问问你那好哥哥。” 见萧欢颜没有第一时间跟她站在同一阵营,林清欢不禁有些失望,心里那不成熟的念头也逐渐淡了下去。 姐姐说的对,还是趁夜黑风高,把人套上麻袋再好好打一顿吧。 “欢颜,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家了,以后,咱们不要再来往了。” 话音落下,萧欢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林清欢别过眼去,屏住呼吸,压下胸口涌上来的酸涩感。 等不到她的回首,萧欢颜神色黯淡了下去,没再说话,静静地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踏入西宁坊,周围骤然变得热闹起来,连空气都带着几分喧嚣的气息。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真是伤风败俗!” “哎哟,我都没眼看,谁能想到堂堂郡主竟然这么没羞没臊的,啧啧......” “林家可真倒霉,帮衬萧家这么些年,到头来竟养出一群中山狼。” “......”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萧欢颜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忍不住加快脚步朝前奔去。 林清欢下意识追了上去,春阳有心阻拦,手伸出去扑了个空,急忙跟了上去。 主仆两人跟着萧欢颜一路来到萧宅门前,恰好看到安乐郡主和萧逸兴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她们,萧逸兴明显怔住了。 安乐郡主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杏眼圆睁,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萧郎,她们是谁?” 萧逸兴眼睛闪了闪,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安乐,跟你介绍一下,我妹妹,萧欢颜。” “欢颜,过来见过安乐郡主。” 闻言,安乐郡主顷刻间换上了一副和乐的模样,上前一步,亲昵的拉住萧欢颜的手。 “早就听说欢颜妹妹温婉娴静,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欢颜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郡主过誉了......” “本郡主从不说违心的话。”安乐郡主上下打量着萧欢颜,笑眯眯地把腕上的赤金石榴镯褪到了她手上,“初次见面,本郡主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送你了。” 不等萧欢颜推辞,她接着道:“你可不许推辞,不然就是瞧不起本郡主。” 萧欢颜眼底闪过一抹惶恐,只能留下手镯,“欢颜谢过郡主。” 安乐郡主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林清欢,“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对上林清欢厌恶的目光,安乐郡主冷下脸来,声音里透着几分危险,“你这位朋友好像对本郡主有意见啊。” 萧欢颜神色慌乱,急忙挡在林清欢面前,“郡主,清欢她只是......” 话没说完,安乐郡主眯起眼睛打断道:“清欢,林清欢?林非晚的妹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清欢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到这儿来吗?” 第12章 威胁 日头正浓,一抹人影急匆匆冲入林府。 黄护院警惕地提起长枪,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提起的心瞬间冲至嗓子眼。 “春阳?是谁伤了你?二小姐呢?” 春阳咳出一口血沫,“安乐郡主把二小姐扣在萧家了,她带了暗卫,元宝和赵铭打不过他们。” 黄护院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扶住她,“先不要惊动老爷夫人,我带你去找大小姐,她和瑞亲王是师兄妹,应该能救二小姐。” 春阳点点头,任由黄护院扶着她,一路来到芳菲小筑门外。 彼时,林非晚正在配制药剂,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把药材放到各自的位置上。 出得门来,春阳高肿的脸颊,带血的伤痕,以及嘴角来不及拭去的鲜血,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她的心。 林非晚瞳孔倏地一缩,快走几步来到春阳面前,一手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小心抬起她的脸。 春阳赶忙求救,“大小姐,二小姐被安乐郡主扣在萧家了,她带了暗卫......” “我知道了。”林非晚放下她的手腕,“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我给你拿瓶药膏,坚持抹七天,保准一点疤都不留。” “谢谢大小姐。”春阳鼻头一酸,眼眶中升腾起雾气。 林非晚摸了摸她的头,“你在家休息吧,这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夫人,知道吗?” 春阳点点头,她心里很清楚,这时候只有大小姐才能救出二小姐,老爷夫人即便知道了,也只能跟着提心吊胆而已。 林非晚转身回到闺房,再出来时,身上多了个绣虫鸟花样的布包。 黄护院紧随其后,“大小姐,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林非晚脚下不停,多情的桃花眼在这一刻带上了几分凛冽的杀意。 走到大门口,她忽然停了下来,“若瑞亲王派人来问,如实交代。” 黄护院愣了一秒,这才明白她竟不是要去找瑞亲王求救的,“大小姐......”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还没等他张口,林非晚便消失在他眼前。 ...... 从长宁街到西宁坊并不远,林非晚施展轻功,几息之间便看到了萧宅外华丽的车驾。 郡主的车驾极尽奢华,朱漆车身雕龙绘凤,镶金嵌银,锦幔流苏绣工精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纤纤细指轻轻拨开精致的流苏,朝里面弹了些粉末。 拉车的骏马似察觉到危险,踢踏着马蹄,不安地发出阵阵嘶鸣。 “谁......” 车夫警惕地提起长刀,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整个人便弓着身子飞向萧宅大门。 “嘭!” 厚重的门板承受不住,朝后倒去,带起一阵狂风。 一股异香藏在风中,畅通无阻的散入萧宅,不等被人察觉,便被宅中浓郁的桂花香气压住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把房间里的人引了出来。 “晚姐姐......”萧欢颜面色复杂地喃喃道。 寂静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墙头门后陆陆续续多了些圆滚滚的脑袋,探着脖子,像大鹅似的看热闹,但始终不敢走上前来。 林非晚视若无睹,踩着萧家掉落的大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院中双手反绑,双膝跪地的三个人。 与此同时,跪在院子里的三个人也看到了她,个个神情激动,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林非晚眼睛沉了沉,径直朝他们走去。 堪称嚣张的举动瞬间惹怒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安乐郡主,“给我拦住她。” 话音落下,两道人影瞬间从她身后飞身出来,两只大手成鹰爪状朝林非晚抓去。 林非晚不躲不避,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脚下始终坚定地朝着跪在地上的林清欢走去。 安乐郡主嘴角微勾,一双杏眼不自觉地瞪大,连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她已经等不及看到林非晚狼狈的模样了,不知道她的嘴有没有林清欢那么硬。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只见那两道飞出去的人影在靠近林非晚的瞬间便口吐鲜血,像折翼的乌鸦般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非晚安然无恙地走到林清欢三人面前,替他们松了绑,解了哑穴。 “还能撑一会儿吗?” 林清欢擦去嘴角的血迹,垂头丧气地道歉,“对不起,姐,我又闯祸了。” 元宝抓住脱臼的胳膊接了上去,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大小姐,不是二小姐的错,是安乐郡主先挑衅的。” 赵铭赞同地点点头,眼底满是自责,身为护院,没保护好主人的安全,是大大的失职。 林非晚轻轻拭去林清欢脸颊上的血迹,声音温柔的安抚道:“没关系,姐能解决,你告诉姐,你的脸是谁打的?” 相比于元宝和赵铭的惨状,林清欢的伤势看着要轻许多,只是,她脸上那一对巴掌印怎么看怎么碍眼。 林清欢摸了摸脸,疼得“嘶”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指了过去,“我的脸是安乐郡主打的,元宝和赵大哥的脸是她身后的婢女打的,她的暗卫也动手了。” 从郡主到婢女再到暗卫,全都被她指认了个遍。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步步朝安乐郡主走去,眉宇间拢聚的煞气如实质般凝结在一起,让人心生战栗。 安乐郡主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强自镇定下来。 “林非晚,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难道想祸及全家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林非晚忽然笑了起来,刹那间,她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媚色。 “我平生最讨厌......受人威胁。” 话音未落,她已来到安乐郡主面前,扬起胳膊打了下去。 “郡主小心。” 关键时刻,琳琅猛地将安乐郡主拉到身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琳琅狼狈摔在地上,安乐郡主瞪大了眼睛,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林非晚不满地“啧”了一声,“真不乖。” 她那张脸明明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让人汗毛直立。 第13章 护短 看到这副模样的林非晚,安乐郡主终究还是怕了。 她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住一处坚实的胸膛,鼻尖充斥着暖暖的松木香,她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林......林非晚,你若就此停手,本郡主可以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怎么样?” 安乐郡主一副施舍的语气,林非晚闻言,笑容里添了些妩媚,配上那一身红色劲装,着实看呆了某些人。 “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但前提是,你招惹的是我。” 安乐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一旁伤痕累累的林清欢,不死心地问:“什么意思?” 林非晚微一挑眉,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意思就是,我这个人护短的很,你动我没关系,动我家人,我与你,不死不休。”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轻飘飘的,但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杀意,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安乐郡主心上。 六神无主间,她忍不住看向躺在地上的暗卫,隐约中,她好像看到其中一个人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没等她细想那是什么,林非晚便再次来到她面前。 对上那双清冽的眸子,她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饶是如此,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适可而止吧,林非晚,难道你真想让整个林家为你的任性狂妄付出代价吗?” 萧逸兴站了出来,脸上满是责备和嫌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林非晚“呵”一声笑了出来,旋即一巴掌挥了出去,“这些人里,就属你最没资格教训我,知道吗?” “大郎!” “大哥!” 萧母和萧欢颜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萧逸兴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桂花树上,惊落满地金黄。 林清欢啧啧摇头,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可怜这一树的桂花了,本来能做好些桂花糕的。” 元宝和赵铭互相看了一眼,眼底对林非晚的敬慕如出一辙。 忽然,天空一声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 元宝、赵铭和林清欢同时朝天空望去,看到天空中那缕还未散尽的红色烟雾,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林清欢急忙朝林非晚跑去,“姐,不好了,这是向白虎军求救的信号弹,咱们快走吧。” 林非晚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几声,那笑声如山间淙淙流水,涤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抑。 “傻丫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回家让娘担心,不如在这里彻底解决干净。” 林清欢眨眨眼,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闻言,安乐郡主脸上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林非晚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道:“你猜,是白虎军来得快还是我的巴掌快?” ...... 另一边。 荆楚从黄护院口中得知林非晚的去向后,忍不住为安乐郡主捏了把汗。 “爷,咱们要去萧家看看吗?” 秦惊羽闭着眼端坐在马车里,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再等等。” “还等?”荆楚瞠目,“林大姑娘走了已经快两刻钟了,再等下去,她不得把安乐郡主扒皮拆骨?” 秦惊羽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荆楚挑了下眉,明白了他的打算,默默为安乐郡主点了几根香。 “那就再等......” 话没说完,西面的天空突然炸开红色的信号弹,荆楚目光一凛,“爷,是暗卫求救的信号弹。” 秦惊羽这才睁开眼睛,“去萧家。” “是。”荆楚坐上车,扬起马鞭挥了下去,“驾!” 片刻后,荆楚和白虎军所属麒麟大队在萧宅门前遇到了。 队长乔山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马车前,躬身行礼,“王爷。” 秦惊羽撩开车帘,闲庭信步般走下马车,“起来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带下面的人回去吧。” 乔山不解,但绝对的信任让他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挥挥手带着兄弟们离开了。 荆楚看着门户大开的萧宅,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起来,林大姑娘动手还是这么雷厉风行的。 “爷,看样子,里面战况激烈啊。” 秦惊羽没有理会,踩着萧家的大门走了进去,荆楚摸摸鼻子,连忙跟了上去。 进得院子,秦惊羽一眼便看到了那抹耀眼的红色。 他的目光逐寸扫过她乌黑的发顶,含笑的侧脸,整齐的衣衫,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安心。 放松下来,他这才注意到站在她身旁,嘴角带血,脸颊高高肿起的林清欢,以及对面和林清欢如出一辙造型的安乐郡主。 至于安乐身后同样狼狈的婢女,以及院子里躺着的暗卫等人,在他眼里,和院中的花草树木并无区别。 “皇叔,救我!” 看到秦惊羽的那一刻,安乐郡主眼里饱含泪光,一股委屈夹杂着屈辱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林清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走上前来,胆怯却又坚定地将林非晚护在身后。 林非晚愣了一瞬,旋即缓缓勾起嘴角,明媚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她轻轻搭上身前瘦弱的肩膀,斜向前迈出一步,“傻丫头,姐还没到需要你保护的时候,而且,他不会伤害我的。” 林清欢面上划过一抹疑惑,有心想问一句,又觉得时机不对,时刻警惕地看着距他们越来越近的瑞亲王。 安乐郡主也听到了林非晚的话,她不屑地睨了林非晚一眼,嗤笑道:“不知所谓。” 来的可是她皇叔。 虽说皇叔平日不苟言笑,经常不近人情,偶尔冷酷残暴,但那也是她亲皇叔啊,怎么可能不向着她呢?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直到她亲眼看到秦惊羽径直走到对面,嘘寒问暖,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你没受伤吧?” 林非晚斜睨了眼呆滞的安乐郡主,嘴角微扬,“我没事,不过,你确定不先关心关心你的好侄女吗?” 秦惊羽头也不回地道:“她还能站着,证明你没下死手,既如此,便没什么需要关心的。” 闻言,林非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似是要看进他的心里。 第14章 惩罚 秦惊羽坦然迎上林非晚的目光,温暖的大手落在她额前,轻轻拍了拍。 “你若觉得不解气,我跟圣上说一声,撤了他的探花郎,可好?” 说完,他淡淡瞥了萧逸兴一眼,凛冽的杀气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那天在林府门前撞见萧逸兴被打,他便让摘星阁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一个背信弃义,品行不端的男人怎配为大历的探花郎? 抛弃青梅,勾引郡主,随便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林非晚挑了下眉,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萧家几人,心头冒出几分恶趣味。 “撤了他的探花郎?” “他品行不端,不配为探花郎。” “那......” 林非晚垂下眼帘,似是在考虑要不要点头。 她的迟疑让萧母的心如坠深渊,慌忙矮身跪在地尘埃,稍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助和惶恐。 “阿晚,千错万错都是容姨的错,容姨在这给你磕头赔罪,求你看在咱们两家多年的情分上高抬贵手,不要让王爷撤了他的探花郎。” 说完,她便急切地开始磕头,一个个实实在在触地的响头,在寂静的小院里发出沉闷的响声,不一会儿,头上便见了血。 “娘,你不要这样......大哥......” 萧欢颜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心慌不已,只能跟着跪了下来,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站在林非晚身后的林清欢,眼里带着恳求。 对上她的目光,林清欢别过脸去,神色黯淡。 就在刚才,元宝和赵铭不敌安乐郡主的暗卫,她被安乐郡主的婢女押着给安乐郡主打耳光的时候,可没人给她求情。 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想起她了,把她当什么了? 察觉到林清欢的拒绝,萧欢颜心中抽痛,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离她而去了。 林非晚侧头看了眼失落的妹妹,神色冷了几分。 再抬起头,她眉眼间多了一丝娇嗔,“羽哥哥,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故意这么说的吧?”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秦惊羽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芒,愉悦自心底蔓延至嘴角,晕染得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非晚眨眨眼,嘴角的笑容扩散到脸颊,“没有吗?我怎么记得十岁那年,某人答应要陪我去雪山,结果到现在都未曾实现诺言?” 提起从前,林非晚面上浮现出淡淡的怀念。 秦惊羽眉梢轻扬,顺势说道:“我的错,不知今年我可有机会履行诺言?” 两人闲话家常似的聊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在周围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想为情郎求情的安乐郡主,还没来得及张口,整个人便如被点了穴道似的,傻愣在原地了。 萧母忘了继续磕头,萧欢颜难以置信地瞠目,萧逸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清欢、元宝和赵铭这些“林家人”,也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直到荆楚皱着眉头走到秦惊羽身旁,才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安静。 “爷,暗十六和暗十七应该是中毒了。” 闻言,秦惊羽拧了下眉,暗卫中毒他并不意外,小师妹身手一般,唯有用毒才可保平安。 他意外的是荆楚的用词,能让他用应该两个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毒他没见过,也没有解药。 想到这,他看向林非晚,还没等他开口,便被面前的小丫头抢了先。 “新型毒药,只针对习武之人,有淡香,四息之内见效,五百两一份,解药一千两一份。” 秦惊羽哭笑不得,“你真是掉钱眼里了。” 林非晚警惕地后退一步,“别想攀交情,我看在她是你侄女的份上才没用致命毒药,但你的情面也只能用一次,再有下次,你就重新培养暗卫吧。” “荆楚,给钱。” “等等,出来的急,我没带解药。” 林非晚没再看萧家人,冲林清欢伸出手,“走,跟姐回家。” 秦惊羽挑了挑眉,“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要不要撤掉萧逸兴的探花郎呢。” 闻言,林非晚笑了笑,没有说话,拉着林清欢走出了萧家大门。 她从未怀疑过秦惊羽的能力,以他受宠的程度,让圣上开金口撤掉萧逸兴探花郎的名号不是不可能。 但是,该以什么理由昭告天下呢? 难道要如实说,探花郎悔婚在先,勾引郡主在后? 事关皇室颜面,先不说圣上同不同意,安太妃那一关便不好过。 该出的气都出了,她又何必与皇室为敌。 多讹点钱难道不香吗? ...... 回到林府,林非晚唤来荷香为林清欢上药,她则带着研发出来的毒药来到秦惊羽面前。 “这款毒药,我为它起名逆脉销魂散,中此毒者不得运转内力,不然将会承受经脉逆转的痛苦。” 秦惊羽把玩着小巧的瓷瓶,“这应该是初级版吧,我记得师叔对你的要求是,毒药必须无色无味,最长三息之内见效,这个有香味,四息才见效......” 林非晚点点头,“我手里还有一款中级版,高级版也正在研究,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 “初级、中级毒药各给我来十份,解药要一百份。” 自古以来,毒、药不分家,毒用得好,比灵丹妙药还神,药用错地方,比蚀骨毒药还毒。 大历皇室不仅收集药,还收集毒,了解得越多,生命越安全。 林非晚眼睛一亮,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纯金打造的小算盘,纤纤细指灵活的在上面跳起舞来,“中级毒药一千两一份,共计十一万五千两,请问怎么付钱?” “林大姑娘,我们要这么多,不能打个折吗?”荆楚慢吞吞地往外掏钱。 林非晚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买来做什么,打折?给你打骨折行不行?” 荆楚摸了摸鼻子,不情愿地把银票掏了出来。 林非晚一把抢了过来,数清楚之后,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明日午时来取吧,现在,咱们是不是该下馆子去了?” 秦惊羽笑了,“走吧,我已经定好雅间了。” 第15章 合作 天香馆能从京城众多酒楼中脱颖而出,原因有二,一是味道,二是布局。 和普通酒楼方形的建筑结构不同,天香馆采用圆形建筑,既对应天圆地方,整体又如盛放的花儿一般,美艳夺目。 除一楼大堂外,二楼和三楼的雅间皆分布在十二朵花瓣之上,每个雅间都是不同的风格。 秦惊羽定的便是三楼金桂雅间,推开门,便是一面偌大的蟾宫折桂的屏风。 绕过屏风,左手边摆放着上好的梨木桌椅,多宝架靠墙而立,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小玩意,供人把玩。 吃过饭,另一边还有矮榻和躺椅可供歇息。 “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小二上完菜,弓着身子退了下去,贴心地为两人关上门。 秦惊羽盛了一小碗胡椒猪肚汤放在林非晚面前,“先喝点汤润润,这些都是天香馆的招牌菜,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我不客气了。” 自菜品陆续呈上时,林非晚便移不开眼了,若不是还记得点规矩,早动筷子了。 如今听到可以开动了,她伸出筷子,目标明确的直奔距离她稍微有些远的糯米排骨。 糯米软糯中带着点肉香,排骨鲜香中带着些糯米香,隐隐还能尝出箬叶的味道,实在是美味。 见她吃的这么香,秦惊羽跟着夹了一筷子,然后把这道菜向她面前挪了挪。 此时,林非晚已经把筷子伸向需要预定才能吃到的八宝肉圆了。 接连吃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的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明艳的小脸上满是餍足。 “真不错,这家厨师的手艺和小厨神有的一拼了。” 闻言,秦惊羽轻轻一笑,“既然喜欢,以后可以常来,这间雅间我包了一年,一应花费记我账上。” 林非晚扭头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隐透着警惕,“你想干什么?”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师兄请师妹吃饭很正常,但请一年......就很不正常。 吃人嘴软,她可不想因为些吃食被人拿捏。 秦惊羽嘴角微扬,眸中笑意加深,“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警觉,我只是想和你谈个合作而已。” “合作?”林非晚夹了一筷子桂花糕,“什么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秦惊羽斟满两杯青梅酒,将其中一杯送到林非晚面前,轻声问道:“阿晚,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林非晚倏地瞪大眼睛,一寸寸转动僵硬的脖子,一不小心,嘴里的桂花糕掉进汤碗里,溅出几滴油花。 秦惊羽失笑不已,抬手轻轻拭去她嘴角的糕点沫,“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常年习武,男人的指腹并不光滑,甚至有些粗糙,蹭在她嘴角时,热热的,刺刺的。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旋即回过神来,头向后倾去,避开了他的手。 六岁的少女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十二岁少年的温柔,但十八岁的少女不行。 她抬起胳膊胡乱擦了下嘴,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佯装若无其事地道:“惊羽师兄,你别逗我了,还是先说说怎么合作吧。” “我说的就是合作。”秦惊羽从容地看着她的眼睛,“做我的王妃,先不要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林非晚抿了抿嘴,目光转向桌上用来摆盘的鲜桂花,眸中神色莫名。 “林萧两家已退婚,林大人势必要再为你择一门婚事,但以林大人的品阶和安乐的影响,愿与林家结亲的人怕是不多,难道你甘心在矮子里拔将军吗?”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眉眼间浮现出淡淡的不悦。 “淮南王府的麻烦我已为你摆平,但你今日在安乐面前用毒,难保她回去不会告状,若传到淮南王耳中,他未必联想不到三日笑是出自你的手。” 秦惊羽将现状摊开摆上桌,“如若淮南王和安王联手,到时不论是你的处境还是林家的处境,都会变得举步维艰。” “但是,如若你嫁给我,当上瑞亲王妃,困扰着你和林家的这些难题都将不复存在,在身份上,你还能压萧逸兴和安乐一头,每次见面,他们必须向你请安。” 林非晚眼睛亮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旋即又暗了下去。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很诱人,但为何我只看到对我的好处?合作,难道不该是双赢的吗?”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当然是双赢,有了王妃,皇兄和母后便不能再强塞女人给我,我也能安心训练白虎军。” “我无法接受瑞亲王府里住进一个陌生的女人,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举双手欢迎。” 林非晚上下瞄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惊羽端起酒杯,朝林非晚举了举,“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林非晚看向手边的青梅酒,眼帘低垂,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 林非晚回到林府时,林清欢正靠在黄琼怀中撒娇,林征黑着脸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咳一声,弄出了点动静,“娘,清欢,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林征便看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你今日对皇家暗卫用了毒?还让瑞亲王花钱买你的解药?” 林非晚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你有意见?” 林征:“......” 林征眼角抽了抽,他能有意见吗?他敢有意见吗? 见他这副模样,林非晚心底才冒头的不满渐渐散去,开口解释道:“你们放心,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倚仗,绝对不会连累林家。” “你这孩子,谁担心这个了,我担心的是皇家人秋后算账,安王那人......” 后面的话,林征没有说出口,只有脸上的担心暴露了心情。 林非晚眸光微闪,正要提起秦惊羽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元宝面色严肃地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不好了,安王带领亲兵闯进来了。” “什么?” 林征面色大变,一颗心快速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黄琼慌忙站起来,推着林非晚和林清欢往外走,“你们快走,从后门走,直接出城,去商州找你们外公。” 第16章 底气 “来不及了,安王让人包围了林府,现在谁都出不去。” 元宝懊恼地捶了下手,都怪他在大伙面前炫耀大小姐太入神,没能早点发现林府外的情况,现在别说人了,苍蝇都难飞出去。 黄琼闻言身子晃了晃,林非晚连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娘,别怕,安王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 话音落下,一道雄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中透着浓郁的不屑和杀气,“林大小姐好大的口气,本王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本王不敢做的事。” 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两队威风凛凛的王府亲兵,精良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手中利刃仿佛随时要出鞘,砍下敌人的头颅。 安王走在最后,高大的身材比码头扛大包的力工还要魁梧几分,眉毛又粗又黑,一双牛眼瞪得像铜铃,发出慑人的光芒,能止小儿夜啼。 “下官参见王爷。” “臣妇参见王爷。” 林征急忙向前一步,双膝跪地,黄琼有样学样,同时不忘将一双女儿扯到身后,示意她们跟着跪下。 林清欢抿着嘴巴跪了下去,眼角余光瞥到林非晚的姿势,下巴差点掉下来。 “王爷息怒,小女在外野惯了,口出狂言,望您看在她少不更事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林大人将姿态放到最低,语气卑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护住他的女儿。 安王一脚踢开快趴在地上的林大人,“少不更事?依本王看是目中无人,心狠手辣才对,敢伤本王的宝贝安乐,我要她的命!” “来人,把林家大小姐拉出去,就地正法。” 林征闷哼一声,急急忙忙爬回来抱住安王的腿,“王爷息怒,王爷......” “滚开!” 安王瞪向随行的亲兵,“还不快动手。” “是。” 林鹤挥挥手,手下的士兵立刻朝林夫人身后走去。 黄琼吓得脸色惨白,但仍死死护着身后的女儿,“安王殿下,你滥杀臣子家眷,难道就不怕圣上问罪吗?” 听到这话,安王眯着眼睛看了过去,脚同时踢了过去,“本王是圣上的亲兄弟,别说杀个把家眷,就算把你们一家全杀了,圣上也不会砍本王的脑袋。” “别忘了,是你们的好女儿先对安乐动的手,本王为郡主出气,合情合理。” 眼看那臭脚要落在黄琼心窝上,她身后猛地伸出一双手,死死擒住脚踝,用力一拉一推。 安王一时没防备,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模样好不狼狈。 这一变故惊呆了安王府众亲兵,林鹤倒抽一口凉气,赶忙把人扶起来,“大胆!给我抓住她。” 林非晚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即素手一抬,一枚纯金打造的方形令牌显露在空气中。 “圣上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动我?” 阳光下,纯金打造的令牌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令牌周身一圈皇室御用的特殊纹路,高贵神秘,令牌中间“免死”二字苍劲有力,霸气天成。 安王府亲兵们互相看了看,一时谁都不敢妄动。 林非晚手持令牌,不疾不徐的从黄琼身后走了出来,眼含讥诮,“安王殿下,我说过,你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安王面上惊疑不定,两只牛眼死死盯着金牌,“不可能,本王从未听过圣上给人发过免死金牌。” “笑话,圣上做事,难道还需要事先知会你一声不成?” 林非晚邪肆一笑,桃花眼中戾气浮动,暗戳戳给对面的安王埋下陷阱。 安王莽夫的名声虽由来已久,但毕竟是皇家人,又怎能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身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是多疑,今天这话若是传到那人耳朵里,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他恶狠狠地瞪着林非晚,气得脑仁儿都疼了。 ...... 安王虽围住了林府,但率领亲兵冲进林府的消息还是传入了摘星阁。 谢星辰深知秦惊羽对林家大小姐有多看重,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了荆楚手中。 彼时,荆楚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马车顶上看风景,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车顶掉了下去,幸好他反应快,半空中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太狼狈。 “什么?安王率领亲兵包围了林府?” 谢星辰捏了捏鼻梁,无奈道:“你没听错,我劝你最好快点通知主子,晚了怕是只能给林家大姑娘收尸了。” 荆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闪了闪,“爷进宫请旨去了,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林家大姑娘有保命的手段,应该不会出......大事吧?” 谢星辰闻言皱了皱眉,“什么叫不会出大事?难道她还敢对安王用毒不成?” 荆楚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我不是说这个,难道你忘了吗?林家大姑娘手里有一块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 谢星辰恍然大悟,“我派人去林府盯着了,但愿林大姑娘没事,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说不准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先不说他家主子,只毒雾山庄便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在说什么,谁出事了?” 秦惊羽不知何时从宫里出来了,冷峻的眉眼间带着些许淡淡的喜色,手中明黄色的圣旨被他当宝贝似的,紧紧握着。 荆楚连忙把情况汇报了上去,“爷,既然您出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秦惊羽冷下脸,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去林府。” 荆楚应了一声,连忙跳上马车,挥动马鞭朝林府的方向而去。 谢星辰见状,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还没见过那位林大姑娘,不知是怎样绝色的人儿,竟把他家主子迷成这样。 荆楚赶车的技术很好,加之路上并不拥挤,很快便到达了林府。 看着围在林府外面的士兵,以及聚在角落里指指点点的人群,荆楚脸色有些难看,“王爷,安王的亲兵还没有离开。” 秦惊羽走下马车,府外的士兵便呼啦啦跪了下去。 “参见王爷。” 秦惊羽冷着一张脸,径直走进林府大门,谢星辰和荆楚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第17章 圣旨 林府,前厅。 林非晚看着安王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只觉笼罩在心头的郁气瞬间消散,整个人神清气爽。 “安王殿下若没有别的事,请恕我们不能远送。” 黑着脸的安王煞气四溢,面容更加可怖,“谁说本王要走了?欺侮郡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赏林大小姐掌嘴五十!” 安王气得脸都扭曲了,“这次,本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林非晚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眸中没有半点温度。 黄琼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逼近女儿的亲兵,伸展双臂,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牢牢护在她前面。 “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女儿!” 安王冷哼一声,“既然你们母女情深,那便一起打,各掌嘴五十。” 闻言,林非晚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寒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摸上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 她正要动,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看谁敢动手?” 林非晚眸光微闪,默默放下手,乖乖躲在母亲身后。 林清欢眼前一亮,这个声音她记得。 林征和黄琼不约而同看向门外,依稀残存着怒气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期待。 安王眼睛沉了沉,双眼冒火地扭头看向门口,“小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秦惊羽冷着脸踏入前厅,眉宇间透着几分凛然之气,“林非晚是本王亲自向皇兄求来的王妃,谁若动她,便是和本王作对。” 话音落下,前厅中响起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安王瞪圆了一双牛眼,满脸难以置信,“你,你堂堂亲王,竟然捡别的男人不要的女人,你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秦惊羽危险地眯起眼睛,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阴冷,“这话应该本王问你吧?” “堂堂安王殿下的亲兵,打不过地痞流寇,让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当了英雄,可曾想过皇家颜面?” 林鹤眼睛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安王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口欲反驳,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秦惊羽抢了话头。 “本王不信你查不到那书生的底细,明知他有婚约,仍纵容安乐与之来往、厮混,让全京城的百姓看皇室的笑话时,又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自始至终,阿晚都是受害者,她明事理,不愿让皇室难堪,主动退婚,在你们口中便成了她被男人抛弃,真真是好不要脸!” 秦惊羽用力甩了下衣袖,“今日本王便把话放在这,谁若让本王的王妃不痛快,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你......” 挨了好大一顿数落,安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安王若不满,大可以到皇兄面前告状,让皇兄主持公道。” 秦惊羽亲自把林大人扶到椅子上坐下,这般贴心,着实让林大人受惊不已。 安王咬紧牙关,拂袖而去,林鹤连忙带人跟了上去。 安王等人离开后,黄琼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在一旁站着的秦惊羽,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不是说是师兄妹吗?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她的好女儿就成了瑞亲王妃了?还是瑞亲王亲自求来的...... 这一刻,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娘,您哪里不舒服吗?” 注意到她的动作,林非晚走过去搭上她的脉。 黄琼摇摇头,有心想给个笑脸,但实在笑不出来,“娘没有不舒服,娘只是......”她看了秦惊羽一眼,“只是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说,王爷是你师兄吗?” 林非晚扬了扬眉,看向秦惊羽,秦惊羽嘴角微扬,轻咳一声,走到前厅中央,朝林征夫妇鞠了一躬。 不等两人反应,便开口解释道:“林大人,林夫人,实不相瞒,本王很早之前便心悦阿晚,碍于她早有婚约一直隐忍。”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如今阿晚已是自由身,本王不想再错过她,便亲自去皇兄面前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他举起手,露出手心攥着的明黄色圣旨,“本王愿以性命担保,此生唯阿晚一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厅中的女儿。 论身份地位、模样家私,瑞亲王的确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她是什么想法。 对上两人的目光,林非晚微微一笑,“女儿都听娘的。” 也是关心则乱,圣旨都下了,她即便不愿,又有什么用呢? 林征闻言摸着胡子笑了,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道:“还请王爷稍等片刻,下官马上命人准备香案,接旨。” “不必麻烦。”秦惊羽抬手制止,随即把圣旨直接塞到林非晚手中,“这里没外人,圣旨便不宣了,直接拿着吧。” “不过阿晚得换身衣服,随我进宫面见母后,顺便解决点麻烦......” 他眯了眯眼睛,安王率亲兵围了林府的事应该已经传进宫里了,正好趁着今天一次解决掉,迟了,恐再生变故。 他少时便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既然欺负了,那便给他扒下一层皮来。 林非晚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心有灵犀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雀跃不已。 京城中地段好的商铺和院子太贵,万两黄金有点不太够,既然安王主动送上门来,不狠狠敲他一笔都对不起她自己。 她想的太入迷,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进宫的马车上。 对上秦惊羽戏谑的眸子,她眨了眨眼,“惊羽师兄,安王,有钱吗?” 听到这个问题,秦惊羽忍不住笑了,“比淮南王有钱,不过,相比于黄白之物,安王府名下的几家铺子宅院更值钱。” “与其敲了钱来再出去买铺面宅院,不如直接让他把名下的铺面宅院转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那便再好不过了。” 林非晚美滋滋地眯起眼睛,狡黠的模样像只小狐狸,看得对面的男人眸子暗了下去。 第18章 示弱 自林府出来后,安乐郡主狼狈的模样和林非晚放肆的面容在安王脑海中交替出现。 数个来回后,他再也忍不住,翻身上马,冲向皇宫。 林鹤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彻底看不到,才抬起胳膊挥了挥,“回府。” 安乐郡主受袭之后,安王便处理了渎职了亲兵,留下来的,皆是没去过南山的,任谁来都查不出问题。 这一点,林鹤明白,安王也明白,他不怕秦惊羽查,只怕不能给他的宝贝安乐出气。 进入宫门后,他便直奔御书房,目标明确。 一刻钟后,秦惊羽携林非晚出现在宫门口,得知安王进去有一会儿了,两人一点都不意外。 “安王那边让皇兄先应付着,今天要见你的是太后,我先带你去给皇后请安,然后再去见太后。” 秦惊羽转过身,面朝林非晚叮嘱道,清冷的眸子里依然可见淡淡的惊艳。 因着要面见太后和皇后,她今日脱下了利落的劲装,换上了一身绯红色罗裙,外面罩着一件绣有金桂图案的同色丝质褙子,华贵又不失秋日韵味。 一条金色绣云纹的腰带,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下,仅用一根红色绸带绑住,几缕碎发随风飘扬,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 多情的桃花眼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看着看着,他忽然靠近了些,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痒痒的, 林非晚缩了缩脖子,斜向前迈出一步,“快走吧。” “好。”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弹掉从她肩膀上取下来的桂花,转身走在前面。 林非晚深吸一口气,刻意放慢了步子,错开半身的距离跟在后面。 提起皇宫,人们总是会联想到宫规森严四个字,林非晚也不例外。 安王今日这么一闹,倒是提醒她了,对上高高在上的皇权,即便是有免死金牌傍身,也不能确保她的安全。 在保命的前提下,想要折磨一个人的办法数不胜数,深宫里的人尤其深谙此道。 她可不想栽在这上面,所以,该小心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好。 脚下的青石板光洁平整,延伸至四面八方。 很快,两人便来到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外。 没等多久,坤宁宫的梅香姑姑便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上才来跟娘娘说了王爷求赐婚圣旨的事,您便来了,这位想必便是您亲自求来的王妃了吧?” “见过梅香姑姑。”林非晚福了福身子。 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恰到好处的笑容成功赢得了梅香姑姑的好感,她连忙错开身子,避过这一礼。 “林小姐快快请起,莫要折煞老奴了。” 秦惊羽满意地移开目光,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厉。 林非晚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跟着梅香姑姑走进坤宁宫。 坤宁宫虽是皇后住处,一应布局和摆设却并不奢华,反而还透着几分农家的朴素。 宫里随处可见竹制的桌椅、充满童趣的小矮凳、草编的花篮和各种小玩意,让每个进来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看着这些东西,林非晚嘴角微微扬起,眸中闪过一抹追忆,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当真是一点没变。 这么想着,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阿晚,本宫总算把你等来了。” 林非晚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皇后娘娘身着一袭扶光色淡雅长裙,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紫檀木发簪挽起,再无任何点缀, 她上前两步,福下身子,“臣女林非晚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皇后亲自把人扶了起来,上下端详着她,眼角眉梢间爬满了笑意,“三年不见,真是出落得越发清丽脱俗了,像个仙女似的。” 林非晚垂眸一笑,悄悄红了耳尖,“娘娘莫要打趣臣女了,在臣女心中,娘娘才是大美人,岁月都舍不得在您身上留下痕迹呢。” 皇后闻言愣了一瞬,两颊飞起一酡嫣红,“你这小嘴抹了蜜了吧,怎么那么甜?” “臣女说的都是真心话,娘娘您知道的,臣女从不撒谎。”林非晚掀起眼皮,主动挽上皇后的胳膊,撒娇道。 皇后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声音里满是愉悦,“你这丫头......” 秦惊羽见两人相处得如此融洽,眉眼柔和了许多。 梅香姑姑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见两人落座后,送上一壶茶,顺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娘娘,您与林小姐是旧识?” 皇后接过茶杯,感慨道:“姑姑,她便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神医,若不是她,我在四年前便去了,乾儿和麒儿也不会平安降生在这个世上。” 听到这话,梅香姑姑怔怔的看着林非晚,忽然,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林非晚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原来您就是小神医,谢谢您救了娘娘和小主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林非晚一脸惊愕,连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梅香姑姑,快快请起,你年纪比我大,给我磕头,我是要折寿的。” “而且,我可不是什么小神医,他们都叫我小毒王。” 梅香姑姑眼角抽了抽,“小......毒王?” “没错,当年娘娘不是中毒了吗?我只是帮她解了个毒,顺便调理了一下身体而已,受不起你如此大礼。” 林非晚说的云淡风轻,梅香姑姑心中的敬佩之意更甚了。 当年的毒,没人比她更清楚,那可是连神医云起和药王谷的人都束手无策的神仙泪,中了神仙泪,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林非晚能解此毒,当真是把神医云起和药王谷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恨不得昭告天下,偏偏她好像并不在意。 皇后笑着放下茶杯,“真不知道你为何总强调旁人叫你小毒王,小神医难道不好听吗?” 林非晚回到座位上坐下,自嘲的笑了笑,“可是小毒王更让人畏惧啊。” “行走江湖,旁人知道我是小毒王,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绝不敢欺负我,不像在京城,谁都想给我一耳光,还不许我反击。” 第19章 撑腰 小姑娘说着红了眼角,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把皇后和梅香姑姑心疼坏了。 皇后面色微沉,“小十三,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人在你的地盘上欺负了阿晚?” 秦惊羽心中好笑,这丫头竟然会暗戳戳告状,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嫂,这事说来话长,我下次再一五一十告诉你,现在我得带阿晚去见母后。” 皇后抿了抿嘴,“你们先去,我换身衣服马上过去,今日这事必须说清楚。” 秦惊羽知道她这是真动怒了,点了点头,带着林非晚离开了坤宁宫。 两人走后,皇后立刻准备换衣,“姑姑,你遣人到宫外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香姑姑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帮皇后更换正装。 ...... 另一边。 从坤宁宫出来后,秦惊羽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丫头,忍不住伸出大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 “你不是一向喜欢自己动手吗?怎的今日竟会告状了?” 林非晚一把拍掉他不老实的手,哼了一声,“师叔说了,姑娘家要学会适当示弱,可以激起旁人的保护欲,有时还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萧逸兴、安乐郡主甚至安王面前,她必须强硬,软弱不会让他们有一丝丝愧疚,只会让他们轻视,继而肆意欺侮。 但在皇宫里,在这个大历权力的巅峰场上,适当示弱,会为她赢得同情、怜惜,也方便她借刀杀人。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以后,我来保护你。” 我会好好保护你,所以,你不需要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不需要小心算计。 林非晚挑眉,唇角扬起,“不知道瑞亲王妃的名头好不好用?” “你可以试试。”秦惊羽勾了勾唇角,“走吧,不要让太后等久了,她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林非晚点点头,一边听着他介绍太后,一边往寿康宫的方向赶。 太后是先帝继后,是先帝第一任皇后,元敏太后的亲妹妹,生性活泼,喜好游山玩水,二人感情很好。 元敏太后在世时,她是护国将军府备受宠爱的小小姐,整日无忧无虑,直至元敏太后病重,她临危受命,照顾未满六岁的太子,才嫁给先帝为继后。 二人婚后相敬如宾,一直未有子嗣,直至太子妃生下皇长孙,再无人可撼动太子地位,太后才诞下幼子。 先帝感念太后抚育太子有功,后宫再没传出过妃嫔有孕的消息。 十年前,先帝驾崩,太子登基,追封生母为元敏太后,封养母为昭仁太后,移居寿康宫。 因着太后对皇帝的恩德,皇帝和秦惊羽的关系也十分融洽,加之秦惊羽出生时,皇帝的长子已经快三岁了,所以皇帝几乎把他当儿子养。 在秦惊羽面前,就是太子也得往后退一退。 听完太后的事迹,寿康宫已近在眼前。 宫门口,站着一位看着比梅香姑姑大上一轮的妇人,她的鬓发已花白,却半点不显老态,远远看着,仪态天成,贵气逼人。 秦惊羽小声道:“那是母后的奶娘,杨姑姑。” 话音未落,杨姑姑便迎了上来,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很是可亲,“王爷,您来了,太后娘娘等您多时了。” 杨姑姑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林非晚,心中暗暗点头,模样、身条都是极好的,不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秦惊羽颔首,侧了下身子,“杨姑姑,这是林院正家的大小姐,非晚,也是本王向皇兄求来的王妃。” 杨姑姑闻言深深地看了林非晚一眼,福了福身子,“林小姐。” 林非晚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一礼,“姑姑。” 杨姑姑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抹异样,随即笑着把人请进寿康宫。 秋意渐深,天气转凉,寿康宫内早早摆上了炭盆,一踏进去,便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太后身着一袭深绿色锦缎长袍,袍子上花团锦簇,领口和袖口各有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看着保暖又华丽。 秦惊羽嘴角勾了勾,对着高位之上的太后深深拜了下去。 “儿臣见过母后。” 林非晚站在他身旁福下身子,“臣女林非晚见过太后,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林非晚身上,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能让她那不近女色的儿子亲自求娶的女子。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非晚,真是好名字。” 太后抬起胳膊,冲她招了招手,“好孩子,来,到哀家身边来。” 林非晚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宠辱不惊的模样让太后眼角的笑意深了些。 待她靠近了,太后亲昵地抓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好孩子,你在外面受委屈了,你放心,哀家今日定为你主持公道。” 林非晚怔了怔,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正要开口,一股极淡的香味悄然钻进她鼻子里,待她想闻清楚时,又消失了。 她暗暗蹙眉,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臣女谢过太后。”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看向杨姑姑,“姑姑,你去看看,皇帝和安王来了吗?”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安王到。” 太后挑眉,“来得倒挺快。” 林非晚眼睛深了深,她好像知道那股味道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时,皇帝、皇后和安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行礼。 林非晚趁此机会从太后身边退开,走到秦惊羽身旁,悄悄捏了下他的手心。 秦惊羽扬了扬眉,不禁一阵心猿意马,再回过神来时,便看到殿中众人或揶揄或不满的目光。 他故作镇定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本王脸上有花?” 皇帝笑了,“安王已经答应朕,不追究林小姐殴打安乐郡主的责任,但她必须给安乐道歉,你没意见吧?” “道歉?”秦惊羽嗤了一声,“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安乐和萧逸兴无媒苟合,阿晚主动和萧家退婚,是不想世人看皇家的笑话,安乐可好,生怕旁人不知她做了什么,在萧家门前大放厥词不说,还对林二小姐动手,皇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第20章 编修 有些话,林非晚不能说也不方便说,秦惊羽可没有这个顾虑,一顿输出,成功让在场的皇家人变了脸色。 皇室中人,受万民供养,自当为万民表率,安乐郡主和萧逸兴厮混不算什么,但若损害皇家形象,那便另当别论了。 皇帝面带薄怒,猛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无媒苟合?街前骂人?安王,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安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冷汗直冒,“圣上息怒!安乐不是有意的,都怪林非晚,是她先对萧逸兴动的手,安乐气不过,才一时失态的。” 闻言,林非晚暗中让泪水蓄满眼眶,却又不掉下来。 她抬起头,伤心又倔强,“王爷这话好没理,萧逸兴背信弃义在先,拒不认错在后,身为被他悔婚的女子,臣女打他一巴掌,过分吗?” “试问,若安乐郡主的未来夫婿背信弃义,撕毁婚约,您可愿用一巴掌了结所有恩怨?” 安王恶狠狠瞪着林非晚,“巧舌如簧!”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王爷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你......” “住口!” 皇帝随手抓起放在桌上的石榴扔了出去,精准命中安王的脑袋,安王瞬间大气不敢出。 秦惊羽眉峰轻挑,“皇兄,萧逸兴背信弃义,枉读圣贤书,臣弟认为,此子不堪大用,不如撤掉他的探花郎,如何?” 林非晚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忍不住冒出来的期待。 在来的路上,秦惊羽便和她讨论过,皇帝最重能惩罚萧逸兴到什么地步。 让皇帝撤掉萧逸兴的探花郎的确不太现实,正因为不现实,秦惊羽提出来,皇帝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必然得做点什么。 要知道,高中探花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做官的起点。 一个探花,若多年不得重用...... “传令下去,萧逸兴不堪大用,责其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修身养性。” 翰林院编修,不过是名声好听,实则与参与政事无缘了。 “至于安乐......禁足三月,闭门思过,任何人为她求情,褫夺郡主称号,降为县主。” 最后这句话,皇帝是故意说给安王听的,他可不想下了口谕后,安太妃整日来烦扰他和太后。 安王死死攥着拳头,深深伏在地上,“臣领旨谢恩。” 皇帝重新端起续上的茶杯,斜睨了秦惊羽一眼,“瑞亲王对朕的处置可还满意?” 秦惊羽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皇兄圣明,臣弟心服口服,接下来,咱们再来说说安王带亲兵闯入林府,要将臣弟的王妃就地正法的事吧。” “若不是您早年赐她免死金牌,臣弟的王妃就要香消玉殒了,臣弟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已。”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清脆的杯盏破碎的声音,秦惊羽手中的茶杯便这么碎了。 “若皇室中人可以目无法纪,肆意杀人,臣弟不知,臣弟训练白虎军的意义何在。” 这话一出,皇帝、皇后和太后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那件事之前,保护皇帝和京城平安的还不是白虎军,而是当时的金鳞卫。 金鳞卫是大历圣祖皇帝,即先帝祖父一手创建,至今已历经四朝,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利益交织,早已不似最初那般纯粹。 两年前,大历、西月、北真、大食四国会谈,礼王买通了金鳞卫,和北真狼狈为奸,在京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幸好秦惊羽平定西北归来,以雷霆之势击杀了犯上作乱的礼王和北真国二皇子,剿灭了金鳞卫残余部队,才平定了这场叛乱。 自那以后,秦惊羽便着手训练白虎军,准备培养出一支唯皇帝命令是从的精兵队伍。 秦惊羽这时候提起白虎军,又指控安王目无法纪,难免会让皇帝想起两年前的不愉快。 “林小姐,瑞王所言可属实?” 面对皇帝的询问,林非晚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 “臣女可以理解安王为安乐郡主出气的心情,但安王带亲兵闯入臣女家中,要把臣女就地正法时,着实吓到臣女了。” “好在有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安王才免了臣女的死罪,改为赏臣女掌嘴五十。” 说完,她抿着嘴巴,朝皇后眨了眨眼,眉眼间一副可怜巴巴的感觉。 “掌嘴五十?”皇后惊呼一声,“安王,你是想毁阿晚的容吗?” 太后沉下脸,“安王,你过分了。” 安王低着头,不做辩解。 事已至此,他不想解释什么,也不认为自己错了,怪只怪他动作太慢,若是进门直接砍,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见安王不再强辩,皇帝看了秦惊羽一眼,秦惊羽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开始盘算讨要补偿的事宜。 一番讨价还价后,成功为林非晚从安王那讨来一处临街带小院的铺面和一处二进的小院。 此外,太后、皇后和皇帝各赏了些金银珠宝、锦缎药材给林非晚,意思不言而喻。 ...... 从皇宫出来后,秦惊羽亲自把人护送到林府。 一箱箱的赏赐从马车上搬下去,可把府里的下人们高兴坏了。 林非晚看着和老头说话的秦惊羽,转身走到黄琼跟前,“娘,太后娘娘赏了我不少上好的锦缎,您拿去给全家人做几身新衣裳吧。” “那是太后娘娘赏你的,还是只给你做吧,我们去布庄做就好。”黄琼摇摇头。 林非晚佯装不悦地沉下脸,“您非要如此的话,明天我就回毒雾山庄。” “别!”黄琼一把抓住她的手,生怕她真走了,“都做,都做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勾了勾嘴角,“除了药材,其余的您都可以随便取用。” 黄琼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秦惊羽一直在朝这边看,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林征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秦惊羽朝林非晚走了过去,“明日母后会派杨嬷嬷来取你的庚帖,到时候再让她给你量个尺寸,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婚服。” 看着他的脸,林非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太后的容颜,心头欲言又止。 第21章 道歉 秦惊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眸底深处黯了黯,声音也冷淡了些。 “你若不想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婚服,我可以和母后说,延迟婚期。” 林非晚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何时说过不想让宫里的绣娘赶制婚服?我女红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惊羽暗暗皱眉,“我看你心不在焉的,还以为你......” 林非晚无奈地闭了闭眼,叹息道:“我只是在想,万一钦天监说我们八字不合怎么办?”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暂时不把太后的情况告诉秦惊羽,毕竟她还不是百分百肯定,说出来或许会打草惊蛇。 秦惊羽没想到她是在担心这个,微微一愣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刹那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 一股强大的自信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说的嗷。” “我说的。” 秦惊羽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这是摘星阁的令牌,明日我要出门几天,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带着它去摘星阁,自会有人为你排忧解难。” “摘星阁?”林非晚接过令牌,心中咋舌,难怪他能查到小郡王的毒是她下的,还敢保证没有旁人知道。 之前碧波娘子便说过,整个京城,唯有摘星阁的情报侦查能力与碧波楼不相上下,原来背后的主人竟是他。 不知道,碧波楼在宫里埋的人有没有暴露...... 秦惊羽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忍住想描绘那双眉眼的冲动,把手落在了她的发顶。 “我先走了,你好好在家歇息吧。” 告别后,他转身走上马车,荆楚拽动缰绳,马儿踢踏着步子,慢慢钻入茫茫黑夜中。 另一边,林非晚和家人在一起用过晚食后便钻进了配药房。 她想弄清楚,今日在寿康宫,从太后口中逸散出来的那股异香究竟是什么。 那种气味,绝非寻常草木之香,她隐约能感觉到有些熟悉,偏偏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的气味。 花厅里,林征望眼欲穿地盯着配药房的方向,久等不到人回来,不免有些着急。 “阿晚怎么还不出来?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又在捣鼓什么?” 黄琼闻言斜了他一眼,“她爱捣鼓什么捣鼓什么,你若真想道歉,就放下你的面子,主动点,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林征噎了一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得去歇息了,阿晚给我配了泡脚的药包,我可得好好试试。” 说完,黄琼带着婢女走远了,林思璋左右看了看,一把拉住林清欢的胳膊。 “小妹,阿晚给你的药膏,你给我看看呗,药效怎么这么好呢。” 林清欢眨了下眼睛,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药膏在我房里呢,大哥,你跟我回去拿。”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很快消失了踪影,原地只剩下林征一人望着配药房的方向。 夜渐渐深了,配药房烛光晃动,窗纸上映出一抹倩影,高高的,瘦瘦的,来回走动着。 林征看着那抹身影,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了过去。 更深露重,冷风吹过,还未痊愈的腰以及下面难以启齿的部位,像是有虫子在里面啃噬似的,酸胀、刺痛。 难以言表的疼痛拖慢了他的步子,却没有打消他前进的念头。 一步一步,他挪到配药房门前,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再抬起,如此重复了三遍,终于敲了下去。 “阿晚,爹能和你谈谈吗?”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 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难堪,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 就在他再度抬起胳膊的时候,门开了。 ...... 林征坐在铺了棉垫子的椅子上,看着配药房里乱糟糟的景象,指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你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林非晚淡淡瞥了他一眼,“老头,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 林征眼睛闪了闪,“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你我父女之间,哪里还能有深仇大恨不成?” 听到这话,林非晚眯起眼睛,转过头,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你记错了吧,早在十二年前,你便扬言没有我这种不孝的女儿,还不许我叫你爹,不是吗?” 时至今日,她仍能想起当年那场激烈的争吵,十二年了,她心里的疙瘩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林老头哑口无言,心中不禁一阵阵抽痛。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原谅他。 “阿晚......” “停。” 不等人把话说完,林非晚便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现在就可以出去了,我很忙。” 说完,她便转身继续配自己的毒药了,那种味道绝对是毒。 “你......” 林征气急,起身欲走,动作稍微大了点,牵动着腰臀间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想到身后的伤,他又坐了回去,一咬牙,道:“你怎知我不是来道歉的?” 这话一出,配药房顿时安静下来。 林非晚手中未经炮制的天仙子掉在桌上,她顾不得捡起来,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却见老头双眼紧闭,一时间气笑了。 “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萧家出事便阻止你继续学医,还说出那些过分的话,这些年,是爹欠你一个道歉。” 林征一鼓作气,把深埋在心里十多年的话全部吐了出来,这次再不说,他真怕没有机会了。 林非晚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老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萧家出事,你就不让我学医了?” 林征眼皮颤了颤,小心翼翼睁开眼,正对上女儿复杂的眸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就当我胆小吧,这世道对女子约束颇多,女子为医,更是难上加难,你的身份,注定你接触更多的是女子后宅,那是一个稍不留意,便有可能丧命的地方。”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虽然很快便消失了,但还是被林非晚捕捉到了。 第22章 商铺 电光火石间,林非晚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等她抓住便消失了。 她不太能理解,仅仅因为怕,老头便不让她继续学医,这个理由实在太不具有说服力,她甚至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反应。 林征闭了闭眼,长吁出一口气,“你长大了,不论是医术还是毒术,都比为父强,但为父还是想告诫你一句,少掺和后宫的事。” 说完,他缓缓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歇着。” 林非晚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手抬了抬,又无力地坠了下去。 十二年的埋怨和隔阂,不是说开了便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她需要时间。 阴冷的寒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林征的衣摆猎猎作响,吹乱了屋内凌乱的古籍,却半点都没吹到林非晚脸上。 没有挽留,期待的那一声爹也没有听到,他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他也清楚,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离开后,林非晚心里乱糟糟的,没了继续探寻答案的心情,关门回到闺房。 ...... 翌日。 林思璋值夜班归来,带回了珍馐坊的灌汤包,配上厨房准备的鸭血粉丝汤,味道也很不错。 吃过早食,林思璋便去补觉了,林清欢挽着林非晚的胳膊,欢田喜地的把脸凑到她面前,“姐,你看,是不是看不出来了?” 林非晚看着面前白里透红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我家清欢真是个大美人。” “嘿嘿......”林清欢害羞的低下头,手心贴上脸颊,难得一副娇羞女儿态。 黄琼看着姐妹两人和乐的氛围,正要说话,下人低敛着眉眼,趋步快走至她身旁,“夫人,太后娘娘身前的杨姑姑来了,说是要来取大小姐的庚帖。” 黄琼连忙起身,一边吩咐拂晓去取林非晚的庚帖,一边亲自去外面把人迎进来。 杨姑姑跟着黄琼走进花厅,简单寒暄了几句,趁着庚帖还未到,便先准备给林非晚量尺寸。 肢体接触间,林非晚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吊钟花的香气。 那味道并不明显,若不是她常年跟毒草毒花毒虫作伴,真不一定闻得出来。 “王妃,劳驾抬一下胳膊,咱们来量胸围。” 林非晚配合地抬起胳膊,在杨姑姑靠近时仔细闻了闻,确定是吊钟花的香气无疑。 吊钟花因花朵形似一口口倒吊的大钟而得名,全株有毒,单独使用可致人恶心、呕吐、腹泻、心跳减慢、视力模糊,亦可搭配毒花、毒草、毒虫,配出见血封喉的剧毒。 太后口中的异香还没弄清楚,又在杨姑姑身上发现了吊钟花,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对太后下毒手? 她走神间,杨姑姑已经量好了尺寸,拂晓也把庚帖带来了。 黄琼接过庚帖,和一包银子一起,双手送到杨姑姑手上,“姑姑,劳烦您跑一趟了。” 杨姑姑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把庚帖和银子全收了下来,“林夫人有心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宫跟太后娘娘复命了。” “我送您。”黄琼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出去。 眼看着两人走出花厅,林清欢呼出一口气,“呼,憋死我了,姐,你真要嫁给瑞亲王啊?” 没有人说话。 林清欢纳闷的走到林非晚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 林非晚回过神来,抬眸的瞬间敛去了眸底的思绪,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林清欢一脸担心地挽上她的胳膊,“姐,你在想什么?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对上她的眼睛,林非晚抬起手,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看着她撒娇着叫痛,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昨日安王赔了我一间商铺和一处二进小院,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林清欢闻言,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 安王不仅没能为安乐郡主出气,还被逼着让出一间商铺和一处二进小院,心里恨得咬牙,但皇命难违,只能在商铺和院子的位置上出口恶气。 临街商铺,临的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平康街,且和着名的销金窟碧波楼只有一个胡同的距离。 这条街上最不缺的便是秦楼楚馆,白日里,平康街几乎家家关门闭户,太阳落山后才会热闹起来。 安王把这里的商铺给林非晚,就是在故意气她。 堂堂太医院副院正的千金、瑞亲王的准王妃,跑到平康街里开商铺,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林清欢气炸了,“安王欺人太甚,竟然,竟然给你这种地方的商铺!” “冷静。”林非晚带着林清欢走到后门,抬手正想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打量了两人一眼,态度不甚恭敬地把人请了进去。“林大小姐,我们掌柜的等候多时了。” 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带着林清欢,在小厮的指引下走进后院。 后院不大,目测只有前面商铺的一半,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厨房、卧房、客厅、水井一目了然,甚至还有两畦菜地并两棵柿子树。 林非晚的目光在柿子树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淡移开了。 进了客厅,一个身材矮小,眼似绿豆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 “林大小姐,久仰久仰,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林非晚淡淡扫了他一眼,“若我没记错,安王给我这间铺子时并没有带任何人的身契,你们为何还在这?” 这话一出,吴老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林大小姐有所不知,小老儿在这间店铺待了大半辈子,实在舍不得离开,你是千金之躯,出入商铺不便,小老儿愿效犬马之劳,为你排忧解难。” 嘴上说着表忠心的话,吴老头的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藏不住的轻蔑,可把林非晚姐妹俩恶心的不轻。 林清欢差点咬碎了一口贝齿,“姐,我能打人吗?” “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林非晚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客厅的门。 第23章 拆了 “什么东西,敢在我姐姐面前放肆,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林清欢本就因商铺的位置存了一肚子气,动起手来难免带着迁怒的情绪,吴老头难以招架,哀嚎着喊救命。 小厮想上前帮忙,被林非晚一针扎下去,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一盏茶后,吴老头的求救声弱了下去,林清欢呼出一口郁气,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 “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非晚晃了晃手里的麻绳,和林清欢一起,三下五除二便把吴老头和小厮绑了起来。 然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你带着这块令牌去摘星阁,请人把这两个家伙扔到安王府大门口去,我找人把这里收拾收拾。” 既给了她的商铺,那便是她的,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这位置在别人眼中不怎么样,在她这儿,还真没那么差。 林清欢两眼冒光地接过摘星阁的令牌,沉甸甸的令牌触手生凉,她忍不住一激灵。 “小心点,让来宝送你过去。” 林非晚跟着林清欢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开后,转身敲响了碧波楼的后门。 片刻后,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从碧波楼后门走出来,径直走进了对面商铺的后门。 吴老头和小厮躺在客厅门口,看到这些人,眼睛险些瞪出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林非晚随手一指,“把这两个给我扔到门口去,然后把这间商铺给我拆了,所有东西清理干净。” “是,少东家。” 接到命令后,大家迅速行动起来,该扔人的扔人,该拆家的拆家。 期间,林清欢带着摘星阁的人回来了一趟,带走了吴老头和小厮。 或许是因为令牌,亦或是秦惊羽提前打好了招呼,没有人多嘴。 林非晚对这个效率很满意,当即又带了几个人,顺便把位于平康街后面,猫儿巷的宅子一并清理了。 和家具齐全的商铺不同,这处宅子能拆的早被安王派人拆走了,不能拆的也都砸的差不多了,一眼望去,一片狼藉。 林清欢呼吸一滞,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姐,这......” 林非晚面无表情地看着如盗贼入境般的院子,黑珍珠般的瞳孔中明明没有一丝情绪,却让人不寒而栗。 “回去吧。” 林清欢气愤难当,“姐,这里怎么办?” “凉拌。”林非晚凉薄一笑,眸中神色不明。 见她这副模样,碧波楼中出来的几位壮汉悄悄缩了缩脖子,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哪个老寿星上吊的敢把小煞星气成这样,真是活腻味了。 林非晚转过身,瞥到几人的神色,淡淡道:“告诉你们头儿,那间商铺我要重新布置,给我看好了。” “是。” 整齐划一的声音比差役还有气势,林清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 安王府。 春熙堂内,安王听完吴老头的话,气愤难当,随手把盛有热茶的茶杯扔了出去。 “蠢货!” “王爷息怒......” 滚烫的热水洒了吴老头一脸,他咬着牙向下趴了趴,远远看去,像一坨烂泥似的。 “废物,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安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滚远点,转头去看身后的林鹤,“猫儿巷那边的宅子处理干净了吗?” “回王爷,已经拆干净了,拆不掉的也都砸了。” 林鹤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抹可惜,猫儿巷那边有不少珍贵的花花草草,如今都与杂草无异了。 这个回答总算让安王心里好受了些,“砸的好,姓林的以为傍上小十三便可高枕无忧了,做梦。” 林鹤低着头,不再言语。 忽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惊恐瞬间吸引了安王的注意。 “王爷,不好了,郡主昏过去了!” 安王闻言猛地站起来,转身朝后院跑去。 院子里,寒风骤起,吹落了枝头的枯叶,一片片干黄的叶子,如折翼的蝴蝶般,四散飘零。 与此同时,林府。 “阿嚏!” 林清欢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身上的外衫,“姐,起风了,该添衣裳了。” 林非晚抬起头,看了眼半空中仿佛在跳舞的落叶,起身走到里间,打开了黄花梨木打的衣柜。 “娘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送我的鹤氅和狐裘整理出来了,你来看看喜欢哪件,姐送你。” “嘿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清欢搓搓手,一脸色眯眯地走到衣柜前,故意搞怪的模样逗得林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林清欢松了口气,亲昵的挽上她的胳膊,“姐,别生气了,只要院子还在,咱们可以重新布置的。” “说不定,那处宅子品味太差了,安王怕咱们笑话他,才故意让人毁尸灭迹的。” 林非晚轻笑一声,“毁尸灭迹是这么用的吗?” “差不多吧。”林清欢努了努鼻子,“哎呀,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我这里还有些体己,你先拿去修整院子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些都是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林府虽不富裕,她外祖家还是有些家底的。 林非晚笑着把她的手推了回去,“这些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那还有淮南王府求我救人送的万两黄金,而且,谁说修整院子必须要花咱们的钱了?” 林清欢还没从“万两黄金”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又听到后半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咱们的院子不花咱们的钱,要花谁的钱?”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取出衣柜里雪白的狐裘,在林清欢身上比划起来。 “当然是安王喽,人总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林清欢闻言更迷糊了,安王?可能吗? 还没来得及问出心底的疑惑,她身上便多了一件雪白的狐裘。 “这个更衬你的气质,送给你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配药房了。” 林清欢迷迷糊糊走出房间,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春阳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二小姐,你怎么了?刚才奴婢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 林清欢眨眨眼,“我没事,对了,你帮我把这件狐裘放起来吧。” 第24章 药包 一夜秋雨后,气温骤降。 来福、来宝提着火盆,早早去花厅暖房子,好让主子们用早食时不至于受冻。 途经配药房时,门突然开了,两人俱是一愣。 待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后,两人上前问了声好,来福瞄了眼冷清的配药房,把手里的火盆向前送了送。 “大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我这有火盆,给您放在里面取取暖吧。” 林非晚摇头,“不必,我这便离开了,父亲和母亲的房里放火盆了吗?” “听厨房说,那边半夜便生了火盆,我们正要把火盆放到花厅去。” 林非晚点点头,瞥了眼手里装满药材的布袋,“放下火盆后,把这个给父亲送去,这里面是我配好的药,在火盆上烤个一刻钟,热敷在腰上即可。” 说罢,她把布袋搭在来宝肩上,不经意间瞥到他红彤彤的耳朵,微微眯了下眼睛。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她转身又回了配药房。 却说另一边,来宝将火盆送到花厅后,便带着药包找到拂晓,老爷夫人的寝居在后院,禁止家中仆从随意闯入。 拂晓捏着药包,想到大小姐和老爷之间的隔阂,不禁为老爷高兴。 她就知道,老爷受伤,大小姐表现出来的关心忧虑不是假的,两人都有心,何愁父女关系不能回到从前。 “辛苦你了,我这就把东西给夫人送去。” 昨夜气温骤降,老爷受伤的地方又疼又痒,夫人心疼,夜里几乎没怎么睡,有了这东西,应当能好些吧? 心里这么想着,拂晓疾步来至正房,昨夜折腾的久,往日已经梳洗的时辰,今日才刚刚起床。 黄琼披头散发,坐在椅子上,眼底一抹青黑格外显眼。 拂晓进了内室,双手把药包呈上,“夫人,这是大小姐一早起来为老爷配的药,说是在火上烤一刻钟后热敷即可。” 话音落下,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拂晓充耳未闻,目不斜视。 黄琼接过药包,斜了屏风后一眼,“瞧瞧,一大早现配的药,要我说,就不该对你这么好,道歉前难为情,道歉后还难为情,真让人火大。” 嘴上说的狠,她还是亲自把药包架在了火盆上。 拂晓在原地站了会,见这里暂时不需要她,便悄悄退下了。 ...... 用早食的时候,躲了一天的林征终于还是在儿女面前露了面。 不知是花厅熏得太暖了,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他的脸红红的,眼神闪躲,像是喝了假酒。 看到一对女儿,他清了清嗓子,“阿晚,阿欢,昨夜睡得还好吗?” 林非晚挑了下眉,轻轻嗯了一声。 林清欢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的目光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量着。 “爹,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林征淡淡瞥了她一眼,“用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林清欢撇撇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但心里门儿清,依照姐姐的性子,爹肯定是认错道歉了。 黄琼看着尚算和睦的氛围,嘴角勾了起来。 用完早食,黄琼给林思远收拾了些保暖的衣服鞋袜,让来宝送到白虎军营里去。 来宝正要走,便被人叫住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林非晚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这里面是一些冬季常用的药膏,你一并给思远带去,这两瓶是给你的,抹在耳朵上,防冻。” 来宝接过林非晚手里的东西,满心欢喜地道谢,“谢大小姐惦记,奴才一定把东西送到二少爷手里。” “去吧。” 林非晚摆摆手,转身再次钻入配药房,这一待便是一天。 接下来两天,除了用饭的时间,她都待在配药房里,林清欢一开始还能耐得住性子陪她,后来实在无聊,便不来了。 天实在冷,她便缠着娘打拳热身,准备食材,等姐姐出来吃锅子。 “娘,这次回来,姐姐便不走了吧?” 过去十二年里,自林非晚被毒王收做关门弟子,前六年一次都没回来过,第七年开始,每年只回来一次,每次住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 因着骨肉分离,黄琼没少埋怨林征,每年林非晚要离开时,林家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黄琼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秀发,“你姐姐既答应和瑞亲王成婚,想必以后是不走了。” “那便好。”林清欢依偎在娘亲怀里,“娘,姐姐真要嫁给瑞亲王了吗?她的免死金牌是瑞亲王送的吗?” 时至今日,她仍感觉像做梦一样,短短几日,先是和萧家退婚,接着又与安乐郡主起了冲突,还惹得安王上门报复。 她当时真以为死定了,结果姐姐竟然亮出了御赐免死金牌,还让瑞亲王亲自求了圣旨赐婚。 要放在寻常时候,她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黄琼摇摇头,正要解释,春阳急匆匆走了进来,“夫人,二小姐,卫国公府给咱们府上递了拜帖。” 黄琼愣了一下,从春阳手中接过拜帖打开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合上手中的拜帖,“给卫国公府回话,明日上午,林府恭候卫国公夫人大驾光临。” 春阳应了一声,转身去告知门房。 林清欢好奇地盯着拜帖,“娘,卫国公府怎么突然想到给咱们递拜帖?” “当然是为了你姐姐的婚事。” 卫国公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亦是京城德高望重的世家夫人,这桩婚事虽是圣上赐婚,但该有的媒人还是要有的。 林清欢眼睛转了转,“娘,我去找姐姐。” “去吧。”黄琼摆摆手,开口把拂晓和静秋叫了进来。 “明日卫国公夫人要带人来送聘礼,你们帮我看看该怎么打扮才不失礼。” 在黄琼忙着搭配衣服时,林非晚终于找到了太后口中异香的来源,看着古籍上的记载,她的心一路下坠。 脑中闪过太后慈爱的模样,她猛地站起身,随手捞起一个斗笠,推开门朝外跑去。 “诶,姐,你去哪儿呀?”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林非晚顾不上解释,戴上斗笠便钻入小巷,借着墙体的掩饰用上了轻功。 片刻后,她看着头顶龙飞凤舞的“摘星阁”三个大字,抬脚走了进去。 第25章 蛊毒 “这位贵客,请问您是买还是卖?” 林非晚站在门口时,摘星阁内负责执行和协调的莫执事便注意到了她,见她进来,立刻笑着凑上前来。 林非晚上下扫了男人一眼,没有废话,直接掏出秦惊羽送的令牌,“我要见你们阁主。” 莫执事心中一惊,面上带了几分敬意,“请您入茶室稍作片刻,我马上请阁主过来。” 他招招手,叫来侍女将人引入茶室,疾步朝后院走去。 “贵客,请尝尝我们这的点心吧,保证是别处吃不到的美味。” 侍女送上四碟点心并一壶上好的普洱,那点心个个精致,气味清甜,隐隐透着股子水果的香气。 林非晚在配药房中待了大半天,肚子早空了,看到这些美味又养眼的糕点,忍不住捏了一块。 这一吃,便停不下来了。 点心不甜不腻,果味十足,竟比小厨神做的还要好吃。 不知不觉,四碟点心被她吃掉一半。 这时,茶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姑娘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便是王爷亲自求来的王妃?” 闻听此言,林非晚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一点糕点碎屑,眼底一片茫然,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摘星阁阁主不是谢星辰吗?美人,你哪位?” “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谢望舒怔了一下,心中怅然若失,“原来,他竟不是在骗我,他心里没有我。” 说罢,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 林非晚挑了下眉,咽下嘴里的糕点,顺便喝了口茶压一压,“我好像没有说过,是王爷告诉我,摘星阁阁主是谢星辰吧?” 摘星阁虽厉害,到底是后起之秀,和拥有数百年历史的碧波楼不能比,身为碧波楼的少东家,若连摘星阁阁主是谁都不知道,未免有些太无能。 谢望舒闻言诧异的看了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有别的渠道知道贵阁阁主的身份,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我今日来是想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林非晚一脸严肃,太后的情况非比寻常,若不能早点解决,恐于寿数有碍。 谢望舒蹙眉望着她,见她神色不似撒谎,心里莫名好受了些,“王爷的去向,只有我哥一人知晓,我哥不在。” 林非晚抿了抿嘴,这就难办了。 她虽是准瑞亲王妃,但还没成婚,怕是进不去宫门,就算进去了,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又恐打草惊蛇。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先走了。”她起身离开茶室。 谢望舒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请等......” 后半句话,在看到厅中站着的一群人时,如数吞进了肚子里。 “王爷......” ...... 林非晚本以为今日要空手而归,没想到她运气还不算太差,竟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秦惊羽。 一时高兴,她没忍住,激动地跑上前去,“惊羽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秦惊羽见她如此热情,心中惊喜交加,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阿晚,你是来找我的吗?”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谢星辰汇报了她这些天的情况,今日在这里看到她,又是这副热情的模样,一颗心像泡进了蜜罐子似的。 不远处,谢望舒怔怔盯着秦惊羽扬起的唇角,心中百感交集。 林非晚看了眼聚在秦惊羽身旁的人,想了想,把人拉到一旁,“惊羽师兄,太后娘娘出事了。” 秦惊羽怔了一下,面上冷厉之色尽显,“谁?” “这里人多,不好细说,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并非是林非晚不信这摘星阁中之人,但她要说的事太过骇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随我来。” 秦惊羽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人直奔二楼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楼下的人才开始动起来。 谢望舒一脸苦涩地走到谢星辰身旁,“哥......” 谢星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傻丫头,我早与你说过的,他不是你的良人。” “哥,我好不甘心呐......”谢望舒闭上眼睛,脑中满满的都是秦惊羽扬起的唇角,温柔的眸子。 京城谁人不知,瑞亲王不苟言笑,面容冷厉,为人冷酷,铁面无情,他们相识六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原来,他是会笑的...... 谢星辰捏了捏妹妹的脸,“出去散散心吧,正好降温了,南方要比这儿暖一些,你便去那儿吧。” ...... 摘星阁,二楼。 林非晚简单把自己发现太后中毒、杨姑姑中毒,以及这几天尝试配毒的事说了出来。 “我之前以为太后娘娘是中毒了,但我查遍了古籍,发现太后娘娘不是中毒,而是中了一种名为香姑子的蛊。” “这种蛊喜甜、喜温,中蛊的人脉象和常人无异,但时间长了,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说完,她担心地看了秦惊羽一眼,“不过,幸运的是,这种蛊通常都是单独存在的,不会灭了一只惊动另一只。” 秦惊羽面如寒霜,突然伸出手把她拥进怀里,轻轻用力,“幸好有你......” 林非晚愣了愣,随即抬起手,像哄小孩睡觉似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太后娘娘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而且,你知道的,我敢来找你,肯定是因为我找到了消灭蛊虫的办法,别忘了,我可是小毒王。” 秦惊羽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的双臂默默加大了些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胳膊,把人放了出来。 “明日卫国公夫人会上门提亲,我想趁这个机会,把母后接出来,到时候在林府为她灭蛊。” 林非晚不置可否,“我是没意见的,但你知道是谁给太后娘娘下了蛊吗?” “据我所知,这种蛊在南疆并不常见,攻击力也不强,很少有蛊师愿意大费周章养这东西。” 秦惊羽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事过留痕,我不信那人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只要留下了,摘星阁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揪出来的。” 第26章 纳征 从摘星阁出来后,林非晚稍作变装,拐进了碧波楼后院。 摘星阁要调查太后中蛊之事,势必会对皇宫展开调查,碧波楼虽未牵涉其中,但若拔出几个费心安插进去的暗探便不好了。 身为碧波楼的少东家,她有责任保护碧波楼的安全,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说清来意后,碧波娘子轻轻吹了吹涂满蔻丹的指甲,笑得一脸暧昧,“奴家还以为阿晚你要碧波楼协助摘星阁调查呢。” 林非晚微微一笑,“魅娘比我资历深,理应更清楚碧波楼的规矩,惊羽师兄虽是师伯弟子,但更是皇家儿女。” 碧波楼的规矩不多,但仅有的几条谁都不能触犯,否则,将是灭顶之灾。 听她这么说,碧波娘子面上暧昧神色稍缓,起身转到她身后,一双嫩白藕臂环过她的肩颈,自然垂落在她胸前。 “原来阿晚不曾忘,可为何奴家听说,你与瑞亲王即将成婚了?难不成是探子查错了?” “我们只是合作。” 林非晚眨眨眼,忍不住打趣道:“无所不知的碧波楼,竟没查到个中缘由,看来还得加强训练呐。” 碧波娘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合作?” 林非晚点点头,将和秦惊羽之间的合作和盘托出,“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大婚只是走个过场,这并不违反碧波楼的规矩。” 碧波娘子面色复杂地看着说的一脸理所当然的少东家,忍不住在心里为那位英明神武的瑞亲王掬了一把泪。 她能看出那位对林非晚的心思绝不纯粹,但用合作的方式先把人套住,再培养感情,这办法不能说聪明,甚至还有点蠢。 不过,目前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我会通知宫里的暗桩不再活动,能不能查出来,就看摘星阁的本事了。” 说罢,她直起身子,“隔壁那个院子,你打算做些什么生意?不如,把地方赁给我吧?” 林非晚捏了块桌上的点心,尝了一口才发觉味道比摘星阁里的差远了,当下也顾不得细品,囫囵咽了下去。 碧波娘子连忙给她倒了杯茶,“这点心不好吃吗?” “和摘星阁的相比,差点,给师父写封信吧,让小厨神过来学习学习。” 林非晚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斗笠,“那院子我还有用,赁给你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挂在毒雾山庄名下。” 树大好乘凉,以后入了瑞亲王府,这铺子在她名下,不论做什么生意,都是与民争利,还是挂在旁人名下更稳妥。 思来想去,还是毒雾山庄的名头好用,一不怕安王捣乱,二不怕旁人闲言碎语,毕竟毒雾山庄名声本就不算好。 碧波娘子亲自把人送到后门,“对了,忘了与你说了,近两日安王在遍寻名医,为安乐郡主瞧病。”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戴上斗笠,钻入胡同里,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 再次听到安王遍寻名医的事,是回家用晚食的时候。 连当了两夜值的林思璋早上回来后便睡了,一直到用晚食的时候才堪堪醒来。 林非晚稍一打听,便听到了更为详细的版本。 “安乐郡主三日前突发恶疾,安王当时便请了御医会诊,但不知为何,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安王发了好大一通火,不得已张榜遍寻名医。” “三日前?”林清欢在心里算了算,然后轻轻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不是和郡主打架那天,不然,谁知道安王会不会算在咱们头上?” 林非晚笑了笑,没有表态。 “对了,娘,一会儿让人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吧,明日太后娘娘可能会来。” “哦,好......你说谁会来?”黄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筷子上的羊肉掉了都没发现。 不仅是她,林征、林思璋和林清欢俱是一副被人点了穴的样子,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林非晚顿觉失笑,“太后娘娘人挺和善的,惊羽师兄是她唯一的亲生子,跟着一起来提个亲应该不逾矩吧?” 皇帝亲自赐婚,省了纳采的流程,前几日才问了名,接下来便是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卫国公夫人便是为此而来。 太后作为瑞亲王生母,亲自过问婚事也在情理之中。 林征率先回过神来,他看了眼笑颜如花的大女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太后的确仁慈,夫人,用罢晚食让家里人都动起来吧,虽不能布置得富丽堂皇,好歹也得干净整洁。” 林征发话,黄琼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即吩咐下去。 林府的丫鬟、小厮、护院等人立刻动起来,直忙活到月上中天,才缓缓散去了。 次日。 秋高气爽,太空湛蓝如洗。 瑞王府前,阳光在华丽的銮舆上洒下一片金辉,銮舆一侧,秦惊羽一身华服,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贵气逼人。 卫国公夫人坐在銮舆前面的马车里,头前还有数十位白虎军的精英开道,个个神采飞扬,血气方刚。 最难得的还要数銮舆后面的送聘队伍,那聘礼箱子皆是难得的红木,只只雕花精美,身缠红绸,喜气洋洋。 一声令下,队伍便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朝着长宁街而去,引得无数人出来看热闹。 “那是太后娘娘的銮舆吧,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表妹的婆婆的三姑的小儿媳在瑞亲王府里当差,听说瑞亲王求圣上给他和林府千金赐婚了,这八成是去送聘礼的。” “林府千金?哪个林府?” “......” 人群中议论声不绝于耳,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有张人脸,惨白惨白的。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送聘队伍,萧欢颜咬咬牙,转身跟了上去。 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暖洋洋的,嘈杂的人声中,间或传来一两声高亢有力的雁鸣。 萧欢颜一路跟着队伍来到林府门前,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了起来,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竟然是这个林府......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她伤了郡主都没事,什么师兄妹?都是蒙骗世人的幌子,说不定,两人早有首尾! 最后看了林府一眼,她转身决然而去。 第27章 鸿雁 林征和黄琼得知太后要来,一早便在前厅候着,听到下人来报,连忙整理衣冠,携家眷出门迎接。 待太后及杨姑姑等人进府后,管家康伯忙令府中护院引导送聘队伍进入前院,同时不忘加强后院的守卫,以防有人走错了路。 一箱箱聘礼落地,随即被人打开,数不清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玩珍奇、珍贵药材和田产地契,摆满了整个院子。 林征和黄琼在前厅看的清清楚楚,心中高兴自家女儿被皇室看重的同时,自卑止不住地从心底涌出来。 他们从女儿出生起便开始为其存嫁妆,十八年了,和这些聘礼比起来,还是太寒酸了。 厅中火盆源源不断释放热意,两人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江夫人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笑盈盈拉起黄琼的手,“黄夫人,今日本只我一人来的,太后娘娘说亲家总该见一面,便跟来了,你可莫要见怪。” 黄琼笑了笑,“夫人说的哪里话,太后娘娘肯光临寒舍,实乃我们的福气,欢迎还来不及,怎会怪您。” 卫国公夫人闻言笑的一脸欣慰,“既如此,那咱们闲言少叙,钦天监前日为瑞亲王和林小姐合了八字,发现二人命中相合,缘分深厚,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人成婚,必将恩爱和睦,白头偕老,幸福美满,子孙满堂。” 祝福话接连不断从她口中说出来,听得黄琼眉眼弯弯,满心欢喜,主位上的太后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说这话她早已听钦天监的人说过一遍,但好话,谁嫌多呀。 “阿羽这孩子自小便主意多,四岁时便闹着要拜师学艺,这一去便是十二载,十六岁回宫后又进了军营,二十二岁才回来,一直不愿成婚。” 太后说着摇了摇头,笑道:“哀家还当他有什么隐疾,谁成想,前几日他竟主动求皇帝赐婚,哀家这才明白,原来哀家竟生了个情种。” 黄琼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有微笑才不失礼数。 “阿羽和阿晚也算青梅竹马,往日种种便不提了,只盼来日二人能幸福美满的过一生。” 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林萧两家退婚的事,来龙去脉,皇后已命人调查清楚,林家品行端正,心地善良,没什么令人指摘的。 过去十二年,林非晚常年住在毒山,和萧逸兴几乎没什么来往,散了正好。 江夫人连连点头,接着话题一转,谈到成婚的良辰吉日上。 在前厅氛围一片融洽时,秦惊羽带着荆楚,把一对大雁亲自送到了林非晚面前。 林非晚看着眼前瘦巴巴的大雁,咂了咂嘴,“这得好好养起来吧,瘦巴巴的,肉肯定柴。” 秦惊羽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听到后半句,嘴角狠狠抽了抽。 荆楚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大姑娘,古往今来,想把聘雁吃进肚子里的,你是头一个。” “聘雁?”林非晚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你前几日出门,是去找大雁了?” 时值深秋,早过了大雁大规模迁徙的好时机,这时候能找到大雁,还是一对,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秦惊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礼不可废,聘雁虽不可食,但我还打了些野鸡野兔,已经送到天香馆,中午便能吃上了。” 想到天香馆厨子的手艺,林非晚舔了舔嘴唇,对着身前的男人甜甜一笑。 “谢谢惊羽师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秦惊羽唇角轻扬,眸子暗了暗。 荆楚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笑着向前挤了挤,“林大姑娘,你是不知,我们爷为了猎到这一对大雁,那可费老鼻子劲了。” “因大雁要一对寓意才好,我们爷又不忍心胡乱凑一对,硬是在外面埋伏了三个日夜,寒气入侵经脉,才等到这一对雁。” 荆楚挤眉弄眼的,“为了这次大婚,爷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捧你面前来,你可明白我们爷的心意?” “荆楚。”秦惊羽淡淡叫了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却让人不禁心中一颤。 荆楚摸摸鼻子,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同时还不忘投给林非晚一抹可怜巴巴的眼神。 林非晚蹙眉,“把手给我。” 秦惊羽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我没事,你别听他胡说,当务之急是昨日你说的那事。” “给我。”林非晚动手去抢,“是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自觉,你的身体,我比你更清楚,明知暗伤未愈还敢这么折腾,你是想让我进门当寡妇吗?” “噗......” 荆楚连忙捂住嘴,背过身去,只是那不停抖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元宝、荷香等人此时已经傻了,呆呆的站在那,活像两只呆头鹅。 秦惊羽无奈,又舍不得动手,只能任由她抢过自己的胳膊,原地诊起脉来。 片刻后,林非晚黑着脸哼了一声,“你的那些药继续吃,除此之外,再加三副泡澡的药材,好好把你煮一煮。” “好,都听你的。” 秦惊羽声音里满是纵容,眸子里满满当当都是眼前人的模样。 荆楚在一旁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朝几人来的杨姑姑,轻轻咳了一声。 秦惊羽皱了下眉,转身看到不远处的杨姑姑,眼底的情绪悉数褪去 杨姑姑在几人身旁停下,“王爷,前厅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娘娘让奴婢来问一声,什么时候开始?” 秦惊羽看向林非晚,林非晚颔首,道:“回姑姑,即刻便可开始,请您把太后娘娘引至后院。” 杨姑姑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去安排了。 林非晚左右看了看,拉着秦惊羽的胳膊走远了些,“惊羽师兄,昨日回来我又翻了翻古籍,香姑子虽是单独成蛊,但取蛊时极易逸散香气,吸引蜂鸟。” “我们毒雾山庄育有引路蜂,可根据气味追踪,若香姑子也能逸散香气,取蛊时,背后给太后下蛊的人难保没有办法得知。” 气味易暴露,这也是毒雾山庄对极品毒药要求近乎苛刻的原因之一。 第28章 取蛊 林非晚的一番话在秦惊羽心里敲响了警钟。 眼看太后进入后院,秦惊羽一个眼神叫来荆楚,将林非晚留下的东西放在他手上。 “一会若有蜂鸟入府,将里面的东西撒出去即可,切记不要杀生。” 今日是他纳吉纳征的好日子,他不想见血,而且,若真能凭蜂鸟探得动静,能否杀光已不重要,潜藏在暗中的凶手在蜂鸟倾巢而出时便能察觉到。 一遇到正经事,荆楚神色严肃,领了命便迅速隐匿了身形。 一刻钟后,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在后院弥漫开来,逐渐越过高墙,随风散入千家万户。 秦惊羽面如寒霜,一双眸子似被千年冰雪覆盖,让人望而生畏。 他记得这股味道,想当初,寿康宫里负责点心的厨娘,还是他让人寻来的。 随着这股味道越来越浓,天空中陆续飞来成群的蝴蝶、蜜蜂,间或夹杂着几只色彩艳丽的鸟儿。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得周围住户的注意,越来越多双眼睛聚焦在林府上空。 “什么味道?好香。” “眼看要入冬了,哪里来的蝴蝶和蜜蜂?” “今日瑞亲王来林府送聘礼,林府便引来如此多的蜜蜂蝴蝶,此乃大吉呀!” “......”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逐渐统一,大家默契的认定此乃祥瑞。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片刻,周围几条街上的人便把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王带领亲兵气势汹汹赶来,听到众人对瑞亲王和林府的吹捧,拳头攥得咔咔直响。 “给本王把人都轰走!” “是。” 林鹤领命,带着士兵强势冲进人潮,“安王殿下到,闲杂人等避让。” 听到安王的名号,前一刻还拥挤成灾的人群,眨眼间便如潮水般褪去,整整齐齐的躬身站在街道两旁。 “恭迎安王殿下。” 安王冷哼一声,狠狠甩了下袖子,径直朝着林府而去。 ...... 林府后院。 取蛊正到关键时刻,林非晚双眼紧盯着太后腕间蠕动的皮肉,手中的三棱针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杨姑姑双手端着一个盛满不知名药汁的广口碗,大气不敢喘,全神贯注,只为等待一个命令。 “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林非晚手中的三棱针精准刺破太后腕间的皮肉,霎时间,一坨浑身是血的胖虫子从针口涌出来,随即掉入下方的碗里。 成功接到蛊虫,杨姑姑全身汗毛直立,强忍不适把碗放在炉子上,迅速盖上盖子。 一时间,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喘粗气的声音。 “好......好了吧?” 杨姑姑不太敢动,僵硬的转动脖子,期待的看着林非晚。 林非晚面不改色地拭去太后腕间的血珠,撒上止血药粉,然后起身抱住了杨姑姑。 “姑姑,您太棒了!今日太后体内的蛊能顺利取出来,您有一半的功劳。” 在她怀里,杨姑姑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下来,她伸出手,轻轻回抱住面前的姑娘。 “林小姐,谢谢,谢谢您救了太后娘娘。” 林非晚俏皮一笑,“姑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太后娘娘那么好的人,不该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轻轻拍着杨姑姑的背,“而且,太后娘娘可是我未来婆母,我还指望她老人家给我撑腰呢,断不许什么腌臜货害了她去。” 一番话说得礼数周全又不失俏皮,逗得杨姑姑很快笑了起来,一颗心终于慢慢落在实处。 从林非晚怀中退出来,她看了眼还未苏醒的太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醒?” “很快,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林非晚看着太后娘娘的衣服,想了想,道:“娘娘醒来或许会叫热,但蛊虫才取出来,娘娘须得好好调理身子,万不可冒然减衣。” “此外,回宫后,望姑姑督促娘娘,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充足的睡眠胜过一切灵丹妙药。” 杨姑姑细细记在心里,太后一不用上朝,二不用妃嫔晨昏定省,早睡晚起,根本没有难度。 说完太后的事,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一个手串,以及一个绘着桂花的瓷瓶交给杨姑姑。 “姑姑,这些是给你的,瓷瓶里是解吊钟花毒的解药,手串可以检测毒药,只要你贴身戴着,即使再遇到毒药,也能有所防范。” 手串是她小的时候,师父送的生日礼物,近些年她已经能百毒不侵,手串便摘了下来,换上了赤金缠丝手镯。 这次回来,她本来是想把手串送给妹妹的,但目前来看,太后和杨姑姑更需要。 至于清欢那,她记得秦惊羽手里也有一个这样的手串...... 杨姑姑怔怔看着手里的东西,好久才回过神来,一张口,只觉嗓子干涩难忍。 “林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也中毒了?” 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目光,林非晚颔首,神色严肃,“吊钟花毒会让人心跳逐渐减慢,继而心跳停止,姑姑,你应该有感觉吧?” 说话间,她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杨姑姑的脉,脉象显示出来的,和她的猜测相差无几。 杨姑姑捂着心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解药你最好回去再吃,吃完泡个澡,有利于解药走遍全身,连续吃三天,便可解毒了。” 林非晚最后抱了抱杨姑姑,“你在这陪陪太后娘娘吧,我要出去跟惊羽师兄报平安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留给杨姑姑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 能在深宫活到现在,谁也不会是单纯的小白兔,敌人到底是谁,她们需要好好静下来想一想。 “惊......” 踏出房门,林非晚正想开口,看到只剩下护院守卫的院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这时,看到她走出来,元宝急忙上前,“大小姐,安王又来了,他说安乐郡主突发恶疾是你搞的鬼,让老爷夫人把你交出去,瑞亲王殿下已经去解围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眉眼间透着淡淡的邪气。 “他说是我搞的鬼,我便要认吗?有证据吗?” 元宝面色难看,踌躇道:“听说,是萧姑娘向安王告的密。” 第29章 对质 听到是萧欢颜告密,林非晚轻嗤一声,心下大定。 她那日动手极为隐秘,朝马车里弹的也不是毒,即便萧欢颜想为萧逸兴出气,咬定是她做的,也没有证据。 不然,今日来的便不是安王,而是京兆尹了。 明知今日太后在此,还要在这时上门问罪,是想让太后出面搅散这桩赐婚吗? 想到这,林非晚意味不明地哼笑两声,“看好后院,在里面的人出来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是,大小姐。”元宝应声道。 林非晚抬脚走向前院,香味散去,天空中的蜂鸟随之少了许多,仅剩零散的几只还在锲而不舍地寻着香源。 走进前院,再看不到一只蜂鸟,院中随处可见身穿铁甲的士兵,威风凛凛,气势惊人。 看到她,立在前厅外的守卫眼睛一亮,高声道:“准王妃到!” 突然而起的声音吓得林非晚一激灵,幽幽望着不知为何兴奋起来的守卫,一阵无语。 那人嘿嘿一笑,“准王妃,您小心门槛。” 林非晚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随即跨入前厅,在数十只眼睛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径直走到父母身旁。 “爹,娘,你们没事吧?” 林征摇摇头,黄琼有心想问些什么,被安王愤怒的牛眼瞪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秦惊羽看着她空荡荡的身后,如深海般的眸子深不见底,“阿晚,你忙完了?” 林非晚点点头,“一切顺利。” 闻言,暗藏在秦惊羽眸底深处的紧张如雾般散去,不留一点痕迹。 安王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气得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蹦了起来,“林非晚,你可知罪?” 林非晚蹙眉,正要开口,秦惊羽冰冷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响了起来,“安王兄,你过分了。” “我只是答应帮你问问阿晚,没有说你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安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怒视过去,“小十三,你糊涂,如此心肠歹毒的蛇蝎妇人,怎堪为天家儿媳?” “安王兄慎言!”秦惊羽厉声道,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凛冽,“若你再空口无凭乱栽赃,别怪弟弟不念往日情分。” “你......” 安王气得要死,眼见秦惊羽铁了心要护着林非晚,他把证据讲了出来。 “今日一早,萧家姑娘给本王献了颗能解百毒的百解丹,安乐服用过后,症状果然消失,足以证明之前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安乐身为皇家郡主,除了你那胆大包天的准王妃,谁敢对她下毒?” “而且,这百解丹是你护着的这女人炼的,她炼的解药只能解她下的毒,难道还不能证明是她对安乐下毒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唯有秦惊羽和林非晚仿佛没事人似的。 林非晚“呵”一声笑了起来,“安王所言,只是揣测,可有真凭实据能证明我对安乐郡主下毒?亦或是有人证亲眼看到我下毒?” “百解丹是我所炼不错,但那是八年前,我受圣上所托,为南地兵士解丛林瘴气之毒而炼的,至于王爷所说,我的解药只能解我下的毒,纯属无稽之谈。” “满口胡言!” 安王完全不信她的话,“为南地将士解丛林瘴气之毒的,分明是太医院所制的净瘴丹,吹牛也该有个限度。” 眼看和安王根本说不通,林非晚失了耐心,“你若不信,大可去找圣上问个清楚,同样的,你若觉得是我给安乐郡主下的毒,就让京兆尹来抓我。” “无凭无据,随随便便朝我头上扣屎盆子,全无半点天家儿女风度,菜市口最会扯皮的泼妇在你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你......” 安王气得脸色通红,一双充血的眼睛仿佛要吃人般骇人,“我要杀了你!” “你还真没这个本事。”林非晚不嫌事大地讥讽出声,“我有圣上御赐免死金牌,你杀得了我吗?” “你......”安王气得直喘粗气,厅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卫国公夫人惊讶地看着愤怒到极点的安王,良久之后,她把目光转到林非晚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她这是在故意激怒安王? 林征和黄琼胆战心惊地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王爷息怒......” 这边的动静一出来,安王像是愤怒的公牛,突然找到了发泄口,紧绷的理智“咔”一声断了。 “我杀不了你,还动不了他们吗?” 凛冽的杀意如狂风般朝林征夫妇涌去,眨眼间席卷了整个前厅。 林征和黄琼僵硬着身体,不敢一动,更不敢抬头,深秋的天气,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卫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安王,有心想求个情,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惊羽微微侧头,荆楚心领神会,冲门外的白虎军做了个手势,准备随时拿下安王府亲兵。 忽然,林非晚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和狠戾,“你敢动我父母,我就屠安王府满门,不信,你大可试试。” 和安王愤怒到极致的粗鲁声不同,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同样很疯狂,把安王都镇住了。 卫国公夫人同情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征夫妇,过去他们之间没有交集,但也听过他们夫妇的美名,怎的,偏生养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屠安王府满门,这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这话若被太后听到,那...... 脑中才闪过这念头,门外便传来白虎军的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话落,太后在杨姑姑的搀扶下,冷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儿臣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秦惊羽和安王同时向太后请安,林征夫妇换了个方向,头依旧埋在地上。 卫国公夫人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不经意间瞥到太后身上的衣服,眉心蹙了蹙。 太后之前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衣服吧? “都平身吧。” 太后摆摆手,走到主位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众人。 第30章 和解 “安王,你可知哀家今日为何在这?” 甫一落座,太后便开始发难,看似寻常的问话,声音却是冷硬的。 安王脸色很难看,躬身拜了拜,“回太后,儿臣知道今日是十三弟纳吉纳征的好日子,正因如此,儿臣才不得不来。” 闻言,太后轻笑一声,“哦?这么说来,你是特地来给哀家和瑞亲王找不痛快的?” “儿臣不敢。”安王腰弯得更深了,“儿臣只是不愿十三弟被这心狠手辣的妖女蛊惑,将来抱憾终生,才来揭穿她的真面目。” “心狠手辣?妖女?抱憾终生?” 太后一连三个疑问,“安王,哀家为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王正欲解释,秦惊羽站了出来,三言两语把安王空口白牙污蔑林非晚给安乐下毒的事交代清楚。 “母后,儿子了解阿晚,她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她说没有给安乐下毒,就绝对没有给安乐下毒。” 太后狠狠蹙了蹙眉,没想到这次也是因为安乐,随即一想,又觉得这才正常。 毕竟,安王只有在安乐出事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变得暴躁无常。 “安王,你说林家姑娘给安乐下毒,可有证据?” 安王脸耷拉下来,闷声道:“没有。” 太后:“......” 太后捏了捏山根,“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安王,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安王闻言白了脸,慌忙跪了下去,“太后息怒,儿臣,儿臣是一时生气......” 太后抬起手,“你还是跟皇帝解释去吧,哀家可不想帮你们断案。” 安王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 皇宫。 御书房。 皇帝才结束一次小朝会,正准备吃点点心喝点茶歇歇,便听到内侍通报,太后和瑞亲王到了。 想到昨日秦惊羽说的那番话,皇帝面色一正,“快请进来。” 内侍退了出去,片刻后,秦惊羽搀着太后走了进来。 皇帝连忙起身相迎,“母后,您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太后颔首,皇帝心领神会,挥挥手让内侍全部退了出去,整个御书房里只留他们三人。 “阿晚帮我取了蛊,说是接下来好好调养即可,杨姑姑那,阿晚也配出了解药,还送了她一串手串,说是遇到毒药能示警,以后心里不慌。” 皇帝一直知道林非晚那一手制毒解毒的功夫尚在毒王之上,但没想到,她竟连蛊也能解。 这么优秀的人才,可惜,是个女娇娥。 他在心里叹了声,面上却不显分毫,“这么大的功劳,按那丫头的性子,早该来讨赏了,怎么没和你们一同进宫?” 秦惊羽黑着脸,“她来了,林大人和安王都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听到安王的名字,皇帝挑了下眉,“林大人是来谢恩的吧?安王怎么也来了?你们怎么和他走一道去了?” 秦惊羽嗤了一声,一双眸子冷如冰山,“您钦定的探花郎的亲妹子,向安王进献了一颗百解丹,安王便认定安乐是中毒了,还是阿晚给下的毒,闹着要阿晚的命。” “什么?”皇帝眼角抽了抽,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档子事。 “阿晚有免死金牌,安王竟当着卫国公夫人的面说,动不了她便动她父母,气得阿晚当即放下狠话,若安王敢动林大人夫妇,她便屠安王府满门。” 秦惊羽缓缓道出后续,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话,皇帝从他这听到,总好过从旁人口中听到。 他从来没想过要瞒着什么,他亲自培养的白虎精英,从来都是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这些话,皇帝迟早是要知道的,从他这听到,他还能帮着消除皇帝的不满。 听完秦惊羽的话,皇帝沉默了。 屠安王府满门,这话恐怕也只有她敢说。 不,不仅仅是敢说,还敢做。 毒王教出来的小毒王,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让他们都进来吧。” 有皇帝的首肯,安王和林家人很快便进了御书房。 皇帝没有急着训斥安王,而是先关心起安乐郡主的病情来,缓和了安王的情绪。 安乐郡主生病,太医院有能力的太医都去看了,没一个说是中毒的,林非晚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因而皇帝还真没怀疑她。 一个是亲兄弟,一个是即将成为他弟媳的人,皇帝本想当个和事佬,奈何才提起话头,安王便炸了。 “圣上,我不知道林非晚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但一个连太医院净瘴丹功劳都想抢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皇帝皱眉,“净瘴丹本来就是林非晚的,怎么能说是抢?” 这下,换安王傻眼了,“净瘴丹难道不是太医院研究出来的吗?” “不,净瘴丹是林非晚的,她做了这丹药,命名为百解丹,后来她把方子卖给了朕,朕又把方子给了太医院,再制出来丹药便叫净瘴丹。” 皇帝知道安王很在意百解丹能解安乐身上的毒,干脆把这事解释清楚。 安王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若百解丹真是为了解丛林瘴气而生的,那安乐算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他直接问了出来。 皇帝看向林非晚,示意她出来说两句,林非晚在心里撇撇嘴,但还是站了出来。 “安乐郡主突发恶疾,可能是外邪入体,后续药不对症,药便成了毒,服下百解丹自然能见效,但不能除根,最迟午后便会复发。” “你能治吗?”皇帝眼含期待。 林非晚没有说的太绝对,“我需要看一看再说。” 皇帝闻言看向安王,安王咬牙,“若你能救了本王的安乐,本王愿向你赔礼道歉。” “道歉便不用了,赔钱吧,我正愁没钱布置新得的那处二进小院。” “可以,本王会把小院恢复原样,再送你黄金万两,但前提是,你要治好安乐。” “成交。”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半点看不出之前剑拔弩张的模样。 两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安王拱手告退,皇帝摆摆手,笑着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呼出来,对上林非晚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他脸上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第31章 请罪 对上那双桃花眼,皇帝有种回到四年前的错觉。 那年,皇后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他遍寻天下名医也找不到解毒之法。 万念俱灰时,小十三在战场上派出精兵,护送皇后进了毒雾山庄,这才保住了母子三人的性命。 之后半年的时间,皇后母子三人一直留在山庄调理身体,他送了无数封拜帖,才得以进入山庄陪伴皇后一月。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给皇后解毒的和研制百解丹的竟是同一人,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小,本领强,最爱黄白之物,美食次之,喜形于色,心思单纯。 每次看到她神采飞扬的灵动模样,他都有种把人拐回家当女儿养的冲动,有这么个肆意洒脱的人在宫里,一定热闹。 可惜,小姑娘不愿做公主,他虽遗憾,到底没勉强她,考虑到她张扬的个性,便赐了她一块免死金牌。 他如今仍记得,小姑娘抱着金牌兴奋的模样,也记得,小姑娘背后跟她养的那只貂儿吐槽,说他太抠,三条命只换一块免死金牌。 当时,他真是哭笑不得,但却没有半分恼意。 如今,再次看到这双忽闪忽闪的桃花眼,不用明说,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回忆中抽出身来,皇帝哼笑一声,“说吧,这次想讨什么赏?” 林非晚闻言跪了下来,“圣上恕罪,臣女不敢求赏,只求您莫怪臣女口出狂言,今日安王威胁臣女,动不了臣女便动臣女的父母......” 说到这,她顿了顿,“您是知道的,臣女这个人不拘小节,唯独最厌恶被人威胁,臣女气极了,便威胁安王要屠安王府满门,还请圣上恕罪。” 皇帝挑了下眉,看了秦惊羽一眼,缓缓道:“维护父母,何罪之有?” “你救了太后,当重重有赏,既然你不敢求,那朕便做主,赏你黄金千两、珍珠一斛、药材十箱、丝帛百匹、御厨两个。” “另外,太医院章院正要退了,林大人准备准备,升品吧。” 林征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皇帝的笑脸,忍不住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臣女谢圣上隆恩。” “臣叩谢圣上隆恩。” 皇帝看向太后,见她没有任何不满,这才满意地摸上自己的胡子。 “退下吧。” 林非晚和林征互相看了一眼,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两人到家后,皇帝的赏赐紧跟着便到了,除此之外,太后和皇后也各赏了些女儿家用的头面首饰之类的。 看着满院的赏赐,黄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悄悄摸到林征胳膊上,用力掐了下去。 “嗷!” 林征吃痛不已,扭头龇牙咧嘴地看着夫人,“夫人,你为何拧我?” 黄琼浅浅呼出一口气,“原来不是梦啊。” 林征欲哭无泪,只觉得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若是多来几次,他怕是命不久矣。 黄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耷拉着个脸,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林征无奈,他那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敬佩不已的百解丹主人,竟然是他的女儿! 而且,看皇帝今日的态度,他们好像关系还不错? 黄琼没再搭理他,快步来到林非晚面前,“阿晚,安王以后不会再来找茬了吧?” “这个不好说。”林非晚摇摇头,“安王那人莽撞的很,我只能保证不主动招惹他,但不能保证他不来招惹我。” “像这次,安王就是听了萧欢颜的话来找茬,萧逸兴如今已被圣上弃之不用,萧家以后难保不会记恨上咱们家,若萧逸兴在安乐郡主面前吹吹风......”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十分明显了。 黄琼恨得牙痒痒,“恨便恨,谁怕谁?是他萧家背信弃义在先,说破大天咱们家都占理。” “况且,他萧逸兴有安乐郡主,咱们家还有瑞亲王做女婿呢,在瑞亲王面前,别说安乐郡主了,就算是安王......” “娘,慎言。”林非晚轻声打断了母亲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黄琼自知说错了话,神色讪讪的,不再言语。 林非晚拉住母亲的手,“娘,我知道您很高兴有惊羽师兄做女婿,但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说出来就变味了。” “这世上的道理,您比我懂,应当知道,人这一辈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有大树乘凉是好事,但变成大树才是快事。” 她看向林征,“老头,你甘心别人提起你时,首先想到的是瑞亲王,而不是太医院院正吗?” 林征皱了皱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府和安王府、萧家的仇已经结下,与其整日活在瑞亲王的庇护下,不如好好利用这个关系,为自己挣出条康庄大道来。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能有如今的成就,便是因为这个吗? 林征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 “我会努力坐稳太医院院正的位子。” 林非晚勾了勾唇角,有这句话便够了。 “对了,怎么不见清欢?惊羽师兄在天香馆订了席面,咱们中午出去吃。” “姐,我在这。” 话音刚落,林清欢便从院子里蹦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上好的黄花梨木盒子。 盒子只比两只手略大些,二指厚,装不了什么东西。 她凑到林非晚面前,献宝似的把盒子送到姐姐面前,“姐,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林非晚诧异地挑了下眉,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赤金璀璨,红宝石如烈焰般耀眼,每一颗都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怎样?姐,你喜欢吗?” 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林非晚笑着摸了摸她的前额,“姐很喜欢,谢谢。” “嘿嘿,不用谢,咱们可是亲姐妹。”林清欢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挽着林非晚的胳膊不放。 黄琼一脸赞叹,“这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好是好,但不便宜吧?娘记得你的私房钱不是都花出去了吗?哪儿来的钱买这副头面?” 第32章 风毒 听到黄琼的话,林清欢清澈的眸底闪过些什么,不等人察觉便消失了。 她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就是我用私房钱买的,我把之前在多宝阁定的珍珠头面退了,又添了些银子换了这个。” 黄琼心中了然,那珍珠头面本是林清欢为萧欢颜准备的及笄礼,如今退了也好。 两家已然是这副局面了,不该花的钱即便是送与乞儿,也不能花在萧家人身上。 “买了这副头面,你那小金库里应当比脸还干净了吧?” 林清欢羞涩一笑,松开姐姐的胳膊,挪到母亲身旁,抱住她的胳膊撒起娇来。 “美人娘,给女儿涨一涨月钱吧,女儿囊中羞涩,想要孝敬母亲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黄琼被她晃得头晕,伸出手点在她额前,嗔怪道:“你呀......” “美人娘,涨涨月钱吧。”林清欢整个人都蹭到了母亲身上,颇有股耍无赖的感觉。 黄琼被她磨的没法子,只能同意往后每月涨一两银子的月钱。 林清欢露出得逞的笑,随即跑回林非晚身边,“姐,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咱们中午出去吃,要去哪儿呀?” “天香馆。” ...... 秦惊羽定的席面,除了一道八宝肉圆外,全是野味。 汤是野鸡炖的,排骨是野猪身上剔的,此外,还有爆炒野兔、蜜炙野山羊、烤鹧鸪等,色香味俱全。 林家人吃得心满意足,临走时还打包了几只烤鹧鸪,准备带回家给林思璋尝尝。 才出门,几人便被一名打扮贵气的姑姑拦住了。 “林姑娘,安太妃有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非晚按住黄琼的手,转头对身边人道:“娘,安太妃找我应该是为了安乐郡主生病的事,你们先回去吧。” “姐,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欢防备的看着在安太妃身边伺候的姑姑。 林非晚摇摇头,“乖,你在家陪娘,圣上知道我去安王府看诊,他们不敢动我,而且,我一人去,更方便。” 她知道林清欢想保护她,但她真不需要。 她所倚仗的从来都不是武力,而是毒,迷药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对上敌人,她自有不动声色要人命的剧毒。 林清欢想到那天在萧家的情况,不舍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好吧,姐,你早点回来。” 林非晚颔首,转身看向安太妃派来的人,神色淡淡的,“走吧。” 蓝姑姑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你不需要带个药箱吗?” “安王府竟穷到这地步了吗?连副药材都凑不出来,那安王答应赔我万两黄金,该不会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林非晚一脸怀疑地看着蓝姑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她的药箱里都是宝贝,给安乐郡主用实在是糟践了。 蓝姑姑眼角抽了抽,“林姑娘,你想多了,安王府还不至于连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 “那便好,不然,我可是会去找圣上讨债的。” 答应给她的钱,谁都不能不给! 蓝姑姑扯了扯嘴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姑娘,咱们走吧。” ...... 安王府。 安太妃端坐在高位之上,眉心紧蹙,掌心的佛珠一颗颗从拇指下划过。 “人怎的还没来?” 安王黑着脸走来走去,“快让人再去催催,若她不愿,绑也得给本王绑来。” “来了,来了,蓝姑姑回来了。” 门仆的通报声自大门处炸响,疾风似的,眨眼间便传到前厅众人耳中。 安王按捺不住跑了出去,看到林非晚的那刻,抓住她的胳膊便朝后院跑去,速度之快,蓝姑姑都没反应过来。 安太妃看着眼前这幕,忙叫过蓝姑姑,搀着她朝后院走去。 此时,安乐郡主正躺在床上,四肢皆被丝绸绑住,动弹不得,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大片的风疹,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看着格外瘆人。 她双目紧闭,看着像睡着了,但那紧蹙的眉心,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缓半分。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非晚啧了一声,真是作孽哦。 她的药粉能让接触到的人起风疹,像皮肤病似的,但只要清淡饮食,七日便可完全退去。 这个脉象,太医是能诊出来的。 但她猜安乐郡主大概率不会遵循。 毕竟,连出行的马车都那么奢华的人,怎能忍受连续七日清汤寡水的饮食?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你能治吗?”安王神色焦急。 林非晚没有回答,自己拎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开始诊脉。 片刻后,她放下安乐郡主的手,起身看向安王,“郡主是外感风毒,需要清淡饮食,这个,太医之前应该有诊出吧?” 安王脸色很难看,一旁的周侧妃站了出来,“太医的确说过,但并不见效,所以......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安乐郡主能不能受得了这个罪了。” 林非晚直直看着安王的眼睛,“王爷是否应该把安乐郡主弄醒,让她自己选择?” “不可!”安王还没表态,周侧妃便忍不住抢先开口,“王爷,安乐这几日快被折磨疯了,现在把她弄醒,她怕是又要闹了。” 安王眼睛闪了闪,想到这几日安乐的情况,一股疲惫感自心头散入四肢百骸。 他想了想,“你有什么办法?” 林非晚勾起唇角,明媚张扬,“药浴,将安乐公主放入药汤中,文火煮上半个时辰,可解风毒,煮上一个时辰,即可生出婴儿般柔嫩肌肤。” “煮?”周侧妃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半个时辰,便是肉也烂了,你是想要安乐的命吗?” 听到这话,安王猛地看向林非晚,眼中满是狠戾,“谋害皇家郡主,即便你有免死金牌,本王也能要你的命。” 林非晚面上闪过一丝嫌弃和不耐,“安王殿下,若不能多食核桃,您便多吃些豆腐脑吧,我若真想害安乐郡主,何苦来您这安王府?” “你若信不过我,那便七日清淡饮食,我会详细列出哪些东西不能吃,忍个七天,自然痊愈,但是身上的疤可去不掉。” 第33章 煮人 安王正拿不准主意时,安太妃不疾不徐走了进来。 周侧妃疾步走过去,搀住安太妃的胳膊,把蓝姑姑换了下去。 “母妃,林姑娘说安乐是外感风毒起的疹子,若想快些好,须得在药汤里煮上半个时辰,否则便只能忍受七天清淡饮食,妾身和王爷实在拿不定主意。” 安太妃闻言,浑浊的眼眸中泛起冷光,“本宫当是什么神医,原来竟是个只会用不入流法子的庸医,来人,给本宫打出去。” 林非晚微眯了下眼,扫了眼从外面涌进来的粗壮婆子,讥笑道:“太妃娘娘,夜半惊醒,难以入眠的滋味不好受吧?” 安太妃目光一凛,抬起手让下人退下,“你怎么知道?” “印堂发青,面色萎黄,眼睑浮肿,太妃娘娘,你脸上带着象呢。” 林非晚轻轻一笑,“难怪安乐郡主得个风毒便让安王张榜遍寻名医,原来贵府的府医就这水平啊,啧啧。” 她摇摇头,略带遗憾地瞥了安乐郡主一眼,“我是真心想救安乐郡主的,既然你们不想她快些痊愈,那便算了,我自己走。” 她算是看明白了,安王是真心疼爱安乐郡主,但周侧妃和安太妃,还真不一定像外面说的那样,待安乐郡主如珍如宝。 若是真疼爱安乐郡主,即便信不过煮人的法子,也该仔细问问还有无别的法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想把她打出去。 这时,安王把人拦了下来。 “林姑娘,你说的药汤真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吗?煮人,该怎么煮?你如何保证本王的安乐不会受伤?” 周侧妃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急切,“王爷,您当真要让她把安乐放进锅里煮吗?难道您忘了她和安乐之间......” 话没说完,安王便沉着脸猛甩了下袖子,“休要多言!” 周侧妃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看向安太妃,安太妃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 林非晚挑了下眉,把操作步骤详细讲给安王听,她是治病,不是要命,当然不能和炖肉一概而论,虽然,人也是一坨带骨头的肉。 “若王爷拿定主意了,我写个药方,你派人去抓药吧,解风毒这事,宜早不宜迟。” ...... 所需药材到位后,林非晚迅速配好药,在安王府后院架起了火堆,准备煮药。 浴桶大小的陶缸,架在火堆上,安乐郡主坐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有几分瘆人。 林非晚拎了张椅子,坐在火堆前,时刻把控着火候和药汤的温度。 一刻钟后,药香四溢,安乐郡主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时刻注意陶缸情况的林非晚嘴角勾起,端起茶杯朝安王郡主送了送,“郡主,好久不见。” 安乐郡主下意识朝声音处看去,对上林非晚戏谑的眸子,一双杏眼霎时间睁到最大。 “啊!” 平地惊雷般的声音在安王府后院炸响,紧接着,蓝姑姑急匆匆跑了过来。 “郡主,你醒了,别怕,林姑娘是在为你治病呢。” 安乐想转动脖子,惊骇的发现,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她哪里都动不了。 “蓝姑姑,我怎么动不了?” “林姑娘担心郡主醒来乱动,特地点了你的穴道,好郡主,再坚持一刻钟,你身上的风毒便能解了。” 蓝姑姑一脸心疼地看着安乐郡主,她家郡主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受过这种罪? 听到是为了治病,安乐强忍不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逐渐升温的药汤、浓郁的药香、酥痒的皮肤,都让她感觉度日如年。 身子动弹不得,她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林非晚,试图转移注意力。 “萧欢颜说是你给我下的毒,为什么?我是打了你妹妹,但你也打回来了,不是吗?” 林非晚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不屑道:“她说我给你下了毒你便信,她说屎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安乐郡主小脸通红,不知是熏的还是臊的,“你说话怎能如此粗鄙?难怪萧郎情不自禁爱上我,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他。” “狗屁的情不自禁。”林非晚嗤了一声,“他是人,若连基本的自控能力都没有,和发情期到了,受天性支配,随时随地交配的畜生有何分别?” “明知有婚约在身,还拈花惹草,这叫背信弃义,品行不端,还情不自禁?我呸!” 林非晚语出惊人,一番话听得安乐郡主和一旁的蓝姑姑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陶缸里的药汤越来越热,安乐郡主承受不住,林非晚才走过去,慢慢朝里面加温水。 又一刻钟后,周侧妃带着丫鬟婆子以及厚实的帐子,急匆匆赶了过来。 她一来,便心肝肉的叫着,“好孩子,你受苦了,已经半个时辰了,你还难受吗?” 安乐郡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的确不痒了。 “姨娘,好像不难受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郡主搀出来。” 周侧妃连忙吩咐丫鬟婆子,想把安乐郡主从陶缸里面接出来。 林非晚眯了眯眼,指尖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慢着。” 周侧妃不满地蹙起眉心,“林姑娘,你是医者,治病救人才是你的职责,郡主既已痊愈,往后的事便不劳你操心了。”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你想要的东西,还请林姑娘移步前厅,来人,给林姑娘带路。” 话音落下,周侧妃身后的绿衣丫鬟便走了出来,“林姑娘,请吧。” 看着周侧妃防备的目光,林非晚笑了,霎时间,她那张脸明媚如花,只是隐隐带着一丝讽刺。 她一步步走到安乐郡主身前,抬手解了她的穴道,“既然风毒解了,穴道也解了吧。”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跟着丫鬟走了。 周侧妃松了口气,连忙让婆子把安乐郡主从陶缸里搀了出来。 听着身后的动静,林非晚似笑非笑,不疾不徐走向前厅。 一进门,她差点被满厅的金光闪了眼,整整两大箱新铸的金子,每一个都有十两那么重。 她挑了挑眉,今天这金子......不好拿呀。 第34章 哑哨 走进前厅后,领路的丫鬟便退了下去,蓝姑姑匆匆走到安太妃身后,在她耳边小声汇报了下情况。 她虽以手掩口,但那点声音在习武之人听来,和正常说话没什么区别。 煮过的安乐郡主红疹尽褪,瘙痒感不再,只是留了些疤痕,后续还需要用祛疤的药膏好好抹抹。 听完蓝姑姑的话,安太妃瞥了眼自顾自找位置坐下的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不喜,但却没有发作。 “林姑娘,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本宫好好睡个觉?” 林非晚笑眯眯的,“太妃娘娘是想找我看病呀,法子我有,端看娘娘舍不舍得出诊金了。” 送上门的钱不挣,财神爷会不高兴的。 安太妃蹙了蹙眉,“林姑娘,莫要太贪心了,你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得到万两黄金,难道还不知足吗?” “王爷担心安乐失了理智,才会任由你狮子大开口,但凡事都该有个度,小心得不偿失。” 太妃说话轻声细语的,连威胁都是温柔的。 但威胁就是威胁,林非晚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 她轻轻一笑,多情的桃花眼里清凌凌的,“太妃此言差矣。” “首先,万两黄金买的不是我的时间,而是安乐郡主的康健;其次,这钱是安王自己定的;最后,除了这万两黄金,安王还需把小院恢复原样。” “当初安王许诺时,圣上、太后娘娘和瑞亲王都在场,太妃若不信,大可差人去问个清楚。” 安太妃脸色有些难看,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冷冷道:“林大人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伶牙俐齿的,女儿家还是温婉些更讨人喜欢。” 林非晚不以为然,“世上花卉万千,牡丹、菊花、莲花等各有追捧者,正如女子,或温婉、或率真、或敏慧、或端庄,若都是千篇一律的温婉,岂不无趣的紧?” 安太妃冷下脸来,“哀家说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当真是好教养。” “太妃恕罪,我这个人自小心直口快,你若不喜,那我不说了便是。” 说完,林非晚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安太妃气得头疼,但又拿林非晚没有任何办法。 她可以随意处置普通官员的家眷,但林非晚如今是皇帝赐婚给瑞亲王的王妃,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媳,她若动手,不合规矩。 蓝姑姑看到太妃这副模样,默默低下了头。 作为太妃跟前最有脸面的姑姑,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但那也是要分人的,面前这位,她惹不起。 这时,安王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那的林非晚,第一次露出笑脸。 “林姑娘,谢谢你救了本王的安乐,院子那本王已经命人去办了,你看,能否再给本王的母妃看一看?”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只要王爷付诊金,我便看。” 安王愣了愣,随即大手一挥,“付,林姑娘要多少?” “王爷看着给便好,太妃娘娘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才不要自己定价,省得被安太妃捏住把柄,翻脸不认人。 而且,看着给可是门大学问,安王为了女儿愿出黄金万两,为了老娘,若给少了,安太妃心里不舒服,给多了,安太妃心里也不痛快。 但无论多少,于她来说都是赚的,想到这,她的心情更好了。 安王没想那么多,张口便又添了百两黄金,从林非晚手里买下了药方,便让下人去抓药了。 安太妃看着那晃眼的一万零一百两黄金,只觉心口像刀割似的,疼痛难忍。 她不痛快,便想难为林非晚,“林姑娘,黄金都在这了,王府实在没有闲人,只能劳烦你自己带回去了。” 安太妃咬重“自己”两个人,同时狠狠剜了安王一眼,不让他开口。 不是贪心吗,有本事要,也要有那个本事带走才行。 安王摸摸鼻子,“我去后院看看。” 林非晚挑了挑眉,在安太妃恶毒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前厅很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安太妃看了蓝姑姑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瞧她,竟随身带一个坏掉的哨子,本宫还以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摇摇头,发出两声短促的嗤笑,嘲讽意味十足。 这一刻,积压在她心头的郁气逐渐散开了。 蓝姑姑心念转动,捂着嘴笑了起来,“林姑娘,你若想找人帮忙,还是亲自前去的好,一个哑哨,怕是连只麻雀都唤不来吧?” 林非晚斜了她一眼,邪肆一笑,“谁说我这是哑哨了,我的人已经接到消息了,很快便会来接我。” “噗......哈哈哈......” 蓝姑姑忍不住笑得大声了些,“林姑娘,你莫不是害了癔症?怎的青天白日里说起胡话来了?” 林非晚眯了眯眼,捏起一颗红枣弹了出去,正中蓝姑姑的哑穴。 放肆的笑声戛然而止,蓝姑姑惊恐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求助地看向安太妃。 “聒噪。” 林非晚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是个练家子。 安太妃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正想发怒,下人进来通报,瑞亲王到。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怎么来了? 安太妃强压下怒火,让下人把瑞亲王迎了进来。 秦惊羽走进门,依旧是那副俊朗的容颜,眼神锐利如鹰,冷冷地扫过去,让人不敢直视。 “见过安太妃。” “平身。” 安太妃挤出笑容,“小十三,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来了?” “当然是来接本王的王妃。”秦惊羽看向林非晚,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温柔。 “若安太妃没什么别的事,本王便把王妃带走了。” 安太妃脸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你来的正好,本宫正想派人帮林姑娘把这些黄金带回去呢。” “不劳烦太妃操心,本王带了人来。” 秦惊羽拍了下手,荆楚立刻带着四名亲兵从外面跑了进来,搬起厅中的两箱黄金便往外走。 安太妃肉痛的不行,但又无法阻止,待秦惊羽几人离开后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35章 依靠 从安王府出来,林非晚一眼看到了乖乖在墙角排排站的壮汉们。 看到她,一个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有种熊瞎子告状的既视感。 “少东家......” 林非晚捏了捏眉心,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一股无力感漫上心头,“惊羽师兄,你是在让我的人在这罚站吗?” 她没注意到,在她说出这话时,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吃味。 他淡淡扫了那群人一眼,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压迫感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朝他们涌去,吓得他们一动不敢动。 看到他们的表现,他既满意又嫌弃,如此矛盾,又如此统一。 “这些人想硬闯安王府,若非知道他们是你的人,他们早死在荆楚的利剑之下了。” “硬闯?” 林非晚错愕不已,忍不住回头看去,“我只是让他们来支援......”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闭上嘴巴,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她用了支援的信号,难怪来的是他们。 “是我吹错信号了,惊羽师兄,你让他们散了吧。” 秦惊羽微眯了眼,摆摆手,荆楚立刻走过去,让人散开了。 随即,林非晚招手唤来一人,“回去告诉魅娘,我吹错信号了,另外,抬一箱黄金回去存到高升钱庄毒雾山庄名下。” 高升钱庄遍布各国,毒雾山庄在里面有一个专门的账户,可供毒雾山庄所有弟子存取现银。 存,只要报名字便好,取,则是要出示身份证明的。 毒雾山庄的弟子时常需要离开山庄,到外面采药或寻宝,有这样一个钱庄在,方便很多。 “是,少东家。” 林非晚摆摆手,看着他们离开后,跟着秦惊羽上了马车。 瑞亲王规格的马车很宽敞,外表虽不似安乐郡主那么奢华,但处处透着精致、低调、内敛。 车厢皆以楠木打造,纹理细腻,无需雕琢,自有一股天然的美,座椅上铺着上好的锦缎和皮毛,看着就暖和,就连马车内的小几,也设计精巧,机关重重。 一进来,林非晚的目光便落在了秦惊羽打开的储物暗格上,暗格设计精巧,里面的点心也精致。 她笑嘻嘻伸手去拿点心,“惊羽师兄,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安王府?” 来的那么及时,安太妃登时便不敢再难为她了,真像个救星似的。 秦惊羽睨了她一眼,提起小火炉上的紫砂壶,冲了杯茶,放在她面前,“你之前不是说安乐午后会犯病吗?我放心不下。” 听到这个原因,林非晚瘪了瘪嘴,轻哼一声,专心致志吃起点心来。 和摘星阁一样的味道,甜而不腻,果味清香,吃一口便停不下来。 秦惊羽眼底闪过笑意,“我还没问你,在安王府,你是通过什么向外界传达的信号?” 碧波楼的人来得太及时了,若不是他信不过暴躁易怒的安王赶了过去,今日他连为她解围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 林非晚咽下口中的点心,接过秦惊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摘了下来。 “这个,就是我用来联系碧波楼护卫的工具,蛊哨。” 白里透红的掌心,一只古朴的哨子静静躺在那,仅从外观上,和普通的哨子并无不同。 秦惊羽没有被这东西的外观迷惑,他很清楚,若是普通的哨子,是万不会以蛊命名的。 “这里面......”他提起那根殷红的绳子,一股少女独有的幽香随即钻入他鼻间,淡淡的,并不浓烈。 他的眸子暗了暗,轻轻把哨子送到耳边,晃了晃,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细,像蚕在啃噬桑叶,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里面是......蛊虫?” 林非晚点点头,桃花眼亮闪闪的,“这里面有一只母蛊,能控制很多只子蛊,吹动蛊哨时,里面的母蛊会动,从而引导佩戴子蛊的人来支援。” “可是,当时在安王府,我好像并没有听到声音?” “蛊哨本来就没有声音。”林非晚探起身,指着蛊哨上面的出风口,“这里从外面看和寻常哨子没有区别,但是里面是不一样的。” “吹动蛊哨时,气流在里面拨动蛊虫,母蛊活动的轨迹会传给子蛊,信号就传出去了。” 少女专心讲解着蛊哨的结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乖乖软软,看得人心都化了。 秦惊羽呼吸乱了一瞬,指尖轻颤,他抬起头,伸出另一只胳膊,从少女耳边绕到脑后,捋顺她因摘哨凌乱的秀发。 林非晚茫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一动不动。 “惊羽师兄,你干什么?” 秦惊羽唇角微勾,把蛊哨重新戴回她脖子上。 “这东西不错,若用在军营里,双方交战时,定能出奇制胜。” 没有声音的蛊哨,不会在传递信号时惊动对手,比信号弹要好用。 林非晚摇摇头,“军营人太多了,母蛊培养不易,控制子蛊也需要训练,很难配备到每一个士兵身上。” 秦惊羽眉宇间闪过一抹遗憾,眼眸中却看不到半点失望,清冷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楚。 “既然暂时不能用在军营里,能否分一个子蛊给我?” “什么?”林非晚眨眨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惊羽师兄,你刚说什么?” 秦惊羽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位置上,认真且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说,我想要一只子蛊,我想保护你。” 林非晚怔了怔,正想说她不需要保护,男人又开口了。 “自你从毒雾山庄回来至今,无论是萧家悔婚、小郡王逼婚、安乐扣留林清欢还是今日安太妃难为你,你从未向我求助过。” “我知道你习惯了一个人,也清楚以你的能力无需向任何人求助,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说要保护你,从来不是开玩笑。” 林非晚抿了抿嘴,眼神躲闪,忽然有种不敢和他继续对视的感觉。 “阿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可以吗?” 第36章 抗拒 林非晚六岁进入毒雾山庄,第一堂课,便是自立。 十二年来,她早已将独立思考和行动刻入骨髓中,忽然听到有人想成为她的依靠,心底涌出来的,不是欢喜,而是抗拒,以及一丝淡淡的茫然。 她很清楚,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自立和不给自己留退路。 若真让心有了依靠,人便容易怠惰,怠惰的人注定无法成功,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或许是她沉默的太久,秦惊羽只觉一颗心坠入了冰窟,苦涩的滋味在舌根漫开。 他眨了下眼,掩去眼底深处的失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若为难便算了。” “只是京城终究不比云山,权贵云集,若遇麻烦,万不可滥用毒药,知道吗?” 林非晚点点头,“我又不傻,毒药那么珍贵,可不是谁都配得上的,而且,有瑞亲王妃的头衔在,应该没有不长眼的找我的麻烦吧?” “当然。”秦惊羽自信一笑,一股强大的气势向四周散开,“在京城,你应该可以横着走。” 这话他可不是开玩笑的,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太后的亲子、白虎军统帅,即便是安王和淮南王也得卖他个面子。 至于其他一等大臣,在他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自然不会傻到为难他的王妃。 林非晚笑了,脸上有些小得意,“惊羽师兄,往后余生,还请多多关照。” 秦惊羽闻言一愣,嘴角逸出一声喟叹,宠溺道:“没问题。” ...... 夜色正浓。 林非晚换上夜行衣,从碧波楼后门溜进了魅娘的房间。 看到她,碧波娘子扭着腰肢便凑了过来,“你来了,今日想让我传什么话?” “我给师父和师兄们写了封信,请他们来参加大婚,另外,你这还有引路蜂吗?” 林非晚把信件放在桌上,随手在果盘里拽了颗葡萄塞进嘴里,“碧波楼的护院该加强训练了。” 她承认,秦惊羽很厉害,但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竟然打不过......她在心里快速算了算,竟然打不过五个人,在墙角排排站,真丢人。 碧波娘子轻嗤一声,“我的小祖宗,那可是战神瑞亲王,若想制胜,只能用毒。” 林非晚吐出葡萄皮,换了个话题,“引路蜂还有吗?” “有,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要引路蜂干什么。”碧波娘子双手搭上她的肩,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碧波楼不可插手皇室纷争,难道你忘了吗?” 林非晚眨眨眼,装傻道:“我不插手,我只是卖几只引路蜂,有钱不赚王八蛋,对吧?” 碧波娘子娇哼一声,“引路蜂是能随便卖的东西吗?还是卖给瑞亲王,阿晚,你在玩火。” “哎呀,魅娘,好魅娘~”林非晚环住她的腰,轻晃撒娇,“你疼疼我吧,我已经把追踪粉卖出去了,若不早点派出引路蜂,东西可就白瞎了。” 碧波娘子不为所动,但也没推开她。 林非晚心知有戏,使出杀手锏,“好魅娘,你卖我十只引路蜂,我再送你一罐美白水加一瓶祛皱纹的黄芪膏,好不好嘛?” 碧波娘子闻言眼睛亮了亮,讨价还价:“三罐美白水。” “好,没问题。” 林非晚站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把引路蜂给我,明天我给你送钱和东西来。” 碧波娘子无奈地摇摇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非晚点头,心里忍不住盘算着,这次该收多少钱合适。 一刻钟后,她带着引路蜂悄悄回到了林府,没有看到,在她进去后,两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爷,王妃和碧波楼......” “管好你的嘴。” “是。” ...... 翌日。 林非晚把从魅娘那买来的引路蜂交给了秦惊羽,并贴心教了追踪方法。 “十只引路蜂十两黄金,为了这点东西,我还搭上了三罐美白水和一瓶黄芪膏,你一共需要给我二十两黄金。” 秦惊羽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沓百两银票,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八百两是我送你的零花钱,京城东西贵,想买什么便买,钱不够了师兄再给。” 林非晚看着面前的银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移开目光。 “不行,无功不受禄,我只要我该收的,而且,我有钱。” 淮南王府和安王府的黄金还在她库房里放着呢,她不花,只是因为......舍不得。 金灿灿的大元宝,只是看着,便心情愉悦。 秦惊羽不为所动,“我给出的钱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难道你忘了吗,咱们快成婚了。” “你是我亲自求来的王妃,给你花钱,我高兴。” 说完,他站了起来,“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尽管去东华门找人传话,他们知道我在哪。” 林非晚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银票留下。 十张百两银票,被微风掀起一角,仿佛在对林非晚勾手,来呀,来呀。 林非晚咬咬牙,一把将银票塞进荷包,嘟囔道:“太折磨人了,我先帮他收着,回头记个账,以后有机会再还他吧。” 她正嘀咕着,林清欢一蹦一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只有她一人,猛地扑到她背上。 “姐,外面有人指名找你,听康伯说是名男子,需不需要打发了他?” 林非晚躲闪不及,狼狈地趴在桌上,眼角抽搐,“下来。” 林清欢讪讪一笑,乖乖从她背上下来,立定站好。 林非晚揉了揉前胸,站起身没好气的点了点妹妹的额头,“坏丫头,磕疼我了。” 林清欢讨好一笑,“对不起嘛,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林非晚无奈地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一份清单,以及才放进去的百两银票,“你去外面的药铺帮我补点货,剩下的钱给你当跑腿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林清欢接了清单和银票迅速跑开了,把外面不知是何身份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林非晚失笑不已,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会是谁指名要找她呢? 第37章 接风 林府,大门外。 康伯面色复杂地看着蹲在台阶下的男子,全身写满了抗拒。 察觉到他的目光,男子抬起头,嘴角向上,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他身前,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儿正抱着一条浑身长满金色圆环的小蛇啃得开心,那嘎嘣嘎嘣的声音像是在啃脆骨似的,听得康伯汗毛直立。 忽然,嘎嘣嘎嘣的声音消失了。 康伯下意识看过去,恰好看到半空中一抹雪白急速朝他扑,他瞳孔一缩,想要躲开,却发现脚像是长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他闭上眼睛,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然而,预料中的触碰并未来临。 “雪团,你也来了,真好,快让我看看瘦了没?” 林非晚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宝贝,满心欢喜,正想好好蹭一蹭它的小肚子,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连忙把小家伙拿远了些,“臭雪团,吃了零食没漱口吧?你自己闻闻,这味道好闻吗?” 对上她略带嫌弃的目光,雪团眨了眨黑珍珠似的小眼睛,蹿到男子身边,捧着小小的竹筒往嘴里倒。 里面的水都喝完后,它又跑回到林非晚身边,抓着她的衣摆蹭蹭蹭爬了上去,一直爬到肩头,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康伯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小东西成精了! 林非晚用脸颊蹭了蹭雪团的脑袋,然后才看向康伯,脸上扬起安抚的笑容。 “康伯,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养的宠物,雪团,那位是厨神的亲传弟子,纪良,是我特地找来给母亲做灌汤包的。” 康伯身体僵硬地点点头,“纪公子,请进。” 纪良憨憨一笑,“康伯好。” “好好,你也好......”康伯目光不受控制地看着他手里血糊糊的小蛇,向后退了又退。 林非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明白了康伯吓成这样的原因,忍不住瞪了纪良一眼。 还不快把毒蛇收起来。 纪良摸摸鼻子,把还没死透的金环蛇塞回到竹筒里,然后才提上行李,跟在林非晚身后入了林府。 “小姐,厨房在什么地方?时间不早了,我想早点熟悉熟悉,好准备午饭。” “不急,你先随我见过我父母。” 进门做客,第一件事便是拜会主人,这是规矩。 纪良哦了一声,乖乖跟在她身后。 林非晚向后瞥了一眼,眸底一片温柔。 纪良是厨神在山里找食材的时候捡到的,当时是雪天,他全身滚烫,大家差点以为他活不下来。 好在他很顽强,挺了两天,热便完全退了,能吃能喝,只是烧坏了脑子,反应有些迟钝。 厨神没有嫌弃,让他随他姓纪,以良为名,一直带在身边悉心教诲。 纪良也很争气,旁的学的慢,在厨艺上却很有天赋,慢慢有了小厨神的名号。 这次他能单独出门,林非晚很意外,但也很高兴,这意味着他也能独立生活了。 前厅。 提前接到丫鬟通禀的黄琼早早在里面坐着了。 昨日圣旨已下,林征晋升为正五品太医院院正,天还没亮便进宫交接了,家里只有她能接见客人。 “娘,我把小厨神带来了。” 踏过门槛,林非晚把纪良送到母亲面前,“纪良,这位便是我娘。” 纪良看着面前一脸和善的女人,心生欢喜,躬身行了个大礼,“伯母好。” “哎哟,快快免礼,请坐。”黄琼还没看清楚女儿肩头坐了个什么,见他行此大礼,连忙让人坐了下来。 接着,便是一阵嘘寒问暖,纪良半点心机也无,黄琼问什么,他便说什么,很快就他的身世、来这的原因以及一路的遭遇全交代了。 林非晚抚了抚额,她话好像说早了。 黄琼也没想到这一问能问出这么多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好孩子,你以后便在这里住下吧,下厨的事不急,你才来,合该我们为你接风洗尘才对。” 纪良乖乖点头,“谢谢伯母。” 黄琼笑着看向林非晚,“阿晚,让康伯在杏花楼订一桌席面送来,咱们给纪良接风洗尘。” “杏花楼的饭菜口味不如天香馆,要订便在天香馆订。” 林非晚说着从荷包里取出桂花包间的号码牌,“来宝,带着这块牌子去天香馆订一桌席面,让他们送来。” 来宝接过牌子麻溜跑了出去。 天香馆接到订单,立刻去请示掌柜的,掌柜的带着牌子快步上了二楼桂花包厢。 此时,秦惊羽正带着荆楚和谢星辰在里面用膳,看到掌柜的,荆楚率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王爷,林府小厮带着牌子来订席面,说是要送家去,您看......” 秦惊羽淡淡道:“准备最好的席面送去,一应花费记我账上。” “是。”掌柜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他走后,荆楚跟着走了出去,片刻后,他又回来了。 “爷,王妃接了一名男子回府,这席面便是为他准备的接风宴。” “咔嚓!” 秦惊羽手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谢星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失控的某人,“咱们英明神武的冷面战神竟然也有吃醋的时候吗?” 秦惊羽冷冷扫了他一眼,“半个时辰,我要那人的详细资料。” 谢星辰嘴角抽了抽,“不是,我菜还没吃几口呢。” “查清楚了再吃不迟。” “你狠。”谢星辰吐出一口闷气,埋怨地睨了荆楚一眼,“你也是,也不知道问清楚点,净给我找麻烦。” 荆楚咧嘴一笑,“阁主大人说笑了,情报这块一向是摘星阁负责,不是吗?” “哼!”谢星辰眼睛转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走了桌上的八宝肉圆,随即消失在包厢里。 荆楚瞠目,气得咬牙,那肉圆他才吃了一个! “回府。” 秦惊羽起身朝外走去,荆楚满脸肉疼的跟着站了起来,离开包厢后随手拽住一名店小二,让他把里面的菜打包好了送瑞亲王府去。 谢星辰的速度很快,带着天香馆的菜一同来到了瑞亲王府,随手把食盒交给黄长史。 “主子和我们都还没吃饱,劳您把这些菜给我们热热再摆上。” 第38章 团灭 瑞亲王府,花厅。 秦惊羽看完谢星辰送来的资料,眉心的川字缓缓消失。 “通知花夫人,近几日不要外出。” 谢星辰眼疾手快的从荆楚面前抢了根羊蹄,看着他火大的样子,贱兮兮地啃了一口。 “主子,不行呀,每年这个时候,花夫人都要出门游历,你突然不让人家外出,总得有个理由吧。” 秦惊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取出火折子把资料点了,扔进铜盆里。 “每年都出去,还不是没找到?你告诉她,今年暂缓出门,或许我能帮她找到她想找的人。” 听到这话,谢星辰羊蹄也不啃了,两眼认真地盯着秦惊羽,“主子,咱可不能拿这事开玩笑。” 秦惊羽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看我像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谢星辰缩了缩脖子,“我会如实传达给花夫人的。” “快点吃,吃完干活,这次若还不能把人揪出来,你自己去刑堂领罚。” 想到取蛊那天满天蜂鸟的情景,秦惊羽眼底寒光闪烁,一股凛冽的杀意自他身上向四周蔓延开来。 谢星辰和荆楚对视一眼,默默加快了嘴巴的动作。 嘴巴嘴巴,再吃快点。 十只引路蜂,摘星阁便兵分十路,陆续把十只引路蜂放了出来。 冷不丁从狭小的空间中出来,引路蜂像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转了几圈,随即慢慢恢复了正常,开始朝着追踪粉离开的方向追去。 如此过了三天,十只引路蜂全部失去了联络。 接到汇报,谢星辰黑了脸,脑中不期然闪过那日秦惊羽说的话,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默哀。 “引路蜂消失地点都记下来了吗?” “都在这了。” “给我吧。” 谢星辰缓缓吐出一口气,接过资料正准备出门,便听到手下人来报, “阁主,瑞亲王带着王妃来了。” 谢星辰怔了怔,把资料收好,一脸平静的走下楼,却没有见到人。 “人呢?” “江长老把人带去后院了。” “后院?” 谢星辰皱了皱眉,后院是摘星阁女使的活动场所,江长老怎么会把主子带去那? 正想着,他便看到江长老从后院走了出来。 ...... 摘星阁后院,茶室。 花夫人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人,脸上看不出悲喜。 “主子,您知道,我这门手艺向来传女不传男,所以,恕难从命。” 秦惊羽端起茶杯,“花夫人,若你还想找到那个人,这话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闻言,花夫人瞳孔骤缩,“您是在威胁我吗?” 秦惊羽喝了口茶,不再言语,这个态度看在花夫人眼里,无疑是他默认了。 林非晚蹙了蹙眉,内心那股执念忽然散了,她若早知道花夫人是这个态度,今日绝不会让秦惊羽带她来这。 她只是想让纪良学学那么好吃的点心是怎么做的,但若师傅有规矩,不愿教,那算了便是。 “惊羽师兄,算了,是我太冒昧了,不要为难花夫人了。” 秦惊羽还想说些什么,林非晚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朝外走,“花夫人,实在抱歉,今日之事你且当没发生过。” 纪良对花夫人鞠了一躬,乖乖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出去。 秦惊羽看着胳膊上的手,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花夫人怔怔看着这一幕,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离开茶室,林非晚放开秦惊羽,“惊羽师兄,我若知道你说的办法是威胁厨师,一定不会跟你来这的。” 她是爱吃不错,但也知强扭的瓜不甜,一个被逼着教出一身技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保留? 有所保留,哪怕只是一点,都不会是一样的味道。 秦惊羽眼底闪过笑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前额,“好了,别生气了,是我考虑不周,我道歉,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眼珠子转了转,“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是不是该送我点东西?” 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惊羽,一双桃花眼里,一只写着“想要”,另一只写着“糕点”。 秦惊羽轻笑一声,唤来摘星阁的掌事,“把阁内所有点心打包好,送到林院正府上去。” 不远处,谢星辰一口茶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某人脸上的笑容。 忽然,他想到什么,掏出怀里的资料,一个闪身来到两人面前。 “主子,王妃,好巧,呵呵......呵呵......” 对上两人无语的目光,谢星辰摸摸鼻子,笑声略显尴尬。 “有事?” “有有有,那十只引路蜂......”谢星辰垂下头,“全军覆没了。” 秦惊羽眼中寒光乍现,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自他身上弥漫开来,如寒风过境,让人止不住地战栗,“去三楼。” 林非晚想了想,转头对纪良说了句话,随即疾步跟了上去。 根据记录,十只引路蜂里有六只集中消失在两个地方,其中必定有猫腻。 “王妃,引路蜂放出去会不会迷路?” “不会。”林非晚摇头,“引路蜂认路的本领堪比老马,即使失去追踪目标,也能原路返回。” “就算真在野外遇到危险,这六只引路蜂消失的地方怎么说?” 话落,她伸出手点在地图中两个被标记的位置上,一脸严肃。 她的引路蜂可是要历经重重筛选才能出来接任务的,若全部野外遇难,她毒雾山庄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惊羽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冷声道:“这两个地方,给我查!” 谢星辰面色一正,领命退了下去。 林非晚看着他离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两处地点在谁名下?” 秦惊羽皱了皱眉,“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那好,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非晚没有再多言,碧波楼的规矩在那,她不能过多插手皇室纷争。 秦惊羽把地图卷了起来,“我送你。” 看着林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秦惊羽转头去了白虎军营。 马车里,林非晚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碧波娘子,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魅娘,我没有插手这次的事。” “哎呀,奴家不是为这个来的,奴家只是想告诉你,上次给你的引路蜂拿错了。” 第39章 下跪 林非晚缓缓放下捏在眉心的手,眼底的温度逐渐褪去。 “拿错了?” 魅娘微微垂首,脸上的媚态全然消失,“那批引路蜂是残次品,抱歉,少东家,碧波楼的规矩不能破。” 她曾想过隐瞒这件事,顺着摘星阁的思路将引路蜂的死栽赃到暗处的敌人身上,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与其日后被查出来,不如她主动坦白。 林非晚静静地看着她,眸底弥漫着淡淡的失望,一股令人心惊胆颤的冷意瞬间填满了整个车厢。 魅娘脸色发白,头垂的更低了, 纪良不知发生了何事,缩在车厢一角,默默无言,整个人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碧波娘子,你逾矩了。” 林非晚清冷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魅娘的心,“碧波楼不得插手皇室纷争,但若连挣皇室成员的钱都禁止,首先违规的便是你。” “你莫不是忘了,有多少位皇室成员在碧波楼砸过钱?” 魅娘闻言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自八年前开始,我便经师父引见和皇家开始了合作,经我手研制出来的毒药和解药,大半都卖给了皇室。” “如今,不过是卖几只引路蜂,你便上纲上线,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最初的愠怒过去后,林非晚冷静下来,再来看魅娘的举动,只觉得处处是疑点。 出现在外界的引路蜂,每一只都是由毒雾山庄训练好之后送出来的,或许会生病,但绝不会出现残次品。 而且,魅娘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既已答应卖掉引路蜂,就不会再作妖。 那批出问题的引路蜂,指不定是谁的责任。 想到这,她眯了眯眼,伸手抬起魅娘的下巴,犀利的目光直直看进她心里。 “魅娘,你在替谁遮掩?” 魅娘瞳孔一缩,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暴露了问题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抱歉,是我御下不严,你便当是我的责任吧。” 对这个回答,林非晚并不意外,她松开手,玩味一笑,“碧波楼里,能让你舍身相护的,好像并不多。” 魅娘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没有说出是谁。 林非晚哼笑一声,“的确是你的责任,身为楼主,御下不严,偷换货物,严重损害了毒雾山庄的名声,我会如实将情况汇报给师父。” 说完,她不顾魅娘惨白的脸色,到街角隐蔽处将人赶出了马车。 回到林府,摘星阁的点心已经先一步到了。 林非晚将所有点心分成分量不等的六份,送了纪良一份,“你尝尝这个点心,试试能否复刻出来。” 纪良鼻子动了动,清澈的眸子为之一亮,牢牢捧住手里的托盘。 看到他这个反应,林非晚轻轻一笑,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些。 ...... 摘星阁的调查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引路蜂消失的那两处地点,摘星阁明里暗里进行了两次搜寻,但都一无所获。 林非晚知道是引路蜂的问题,但这时候把问题捅出去,她不确定摘星阁会对碧波楼做些什么。 到底是背靠皇权的组织,若真想为难一个民间组织,办法还是有不少的。 正当她烦躁的揉乱了雪团一身毛时,林清欢气呼呼地跑进她的院子。 “姐,你快看看去吧,容......萧逸兴他娘把咱娘堵家门口了!” 林非晚猛地站了起来,怀里的雪团掉在桌上,“怎么回事?” 从魔爪中逃脱出来的雪团,趁机溜之大吉。 “萧逸兴他娘这几日每日都来,娘一直不肯让人进来,今日她不知发了什么疯,趁娘赴宴回来跪在地上拦住了娘。” 林清欢气得小脸通红,“外面都是看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她了呢。”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抬手摘下挂在屏风后面的荷包挎在身上,“她来干什么?” “听说是为那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求情。”林清欢撇撇嘴,“听说那家伙近几日一直流连酒楼,常常喝个烂醉。” 近些日子,三甲进士陆续都得到了任用,状元郎求了外放,到地方上当一名小小县令,榜眼进了户部,担任小小侍郎。 不论是县令还是侍郎,都是受皇帝重用的表现,唯有萧逸兴,只当了个小小的编修,名声虽好听,但实际权力并不大。 而且这个职位可操作的空间很大,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探花郎,三五年难见皇帝的面都是正常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府门前,只见路对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母身上,萧母身前,站着脸色铁青的黄琼。 阵阵议论声从人群里传出来,夹在深秋凛冽的风中,飘到了黄琼母女耳中。 “真是人心不古,林萧两家可是世交,如今林家攀上了瑞亲王府,便瞧不上从前的旧相识了。” “你知道个屁,分明是萧家背信弃义在先,高中探花后狗眼看人低,攀上了安乐郡主,瑞亲王是后来的。” “不论谁先谁后,既然林家因祸得福,就高抬贵手放过萧家呗,何苦把人逼成这样?” “听说是瑞亲王为了给林姑娘报仇,才让圣上不许重用探花郎的,十年寒窗却换来这等待遇,萧夫人也是心疼孩子。” “......” 人群中最初还有人说萧母活该,渐渐地,人们讨论的,便只剩下为读书郎鸣不平了。 十年寒窗苦,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高中探花,却因儿女私情毁了前程,实在令人唏嘘。 这些声音如利箭般刺向黄琼的耳朵,气得她浑身直哆嗦。 萧母还在苦苦哀求,声泪俱下,“阿琼,我求求你,只要你让阿晚帮大郎说说情,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你住口!”黄琼高高抬起手,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萧母的头歪向一旁。 热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 萧母捂着脸,久久没有抬头,来之前她便想到会有这一遭了,只要能帮到大郎,几个耳光又算什么呢? “天下学子千千万,不是只有你家大郎寒窗苦读,但只有你家大郎背信弃义,品行不端!” 第40章 毒王 “萧家败落十二载,林家便帮了十二年,你扪心自问,这十二年里,我林家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提起过去,黄琼一脸愤怒,她只恨没有早点看清萧家人的真面目,险些害了她的女儿。 萧母只是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放过我的大郎,他好不容易高中,不能这么蹉跎时光啊。” 萧母哭着,跪着靠近黄琼,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裙。 琼掰开她的手,用力甩开,“有本事你跪到圣上面前,求圣上收回成命,在这跪着,圣上可看不到。” 萧母不甘心,还想再抓住黄琼的裙摆,忽地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指尖擦着她的鼻子拉住黄琼的胳膊,把人往后带了带。 “萧夫人,令郎的任命是圣上钦点,你口口声声求我母亲,让我帮令郎说情,难不成是对圣上的决断不满?” 在萧母反应过来之前,林非晚一顶高帽子扣下去,萧母瞬间失声了。 对圣上不满,这话若是传到圣上耳中,萧逸兴连翰林院编修的位置都保不住。 林非晚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她微微弯下腰,不容拒绝地将人拽起来,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你若不想再失去安王府这门亲家,最好不要再做出任何有损萧家颜面的事。” 萧母脸色惨白一片,顺着她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 林非晚拍了拍她衣裙上的土,“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母咬着牙,面色复杂的低着头跑开了。 林非晚看了一眼还不肯散去的人群,淡淡说了声:“怎么?你们也觉得圣上的决断不够英明,想要为萧逸兴打抱不平?” 话音未落,前一刻还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瞬间像大难临头似的,各自散开了。 长街之上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余一辆马车在路中央格外显眼。 林清欢一脸欢喜的搂住林非晚的胳膊,“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吓跑了。” 林非晚笑了笑,扶着黄琼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气急攻心,肝气郁滞,娘,你得想开点儿,为了那种东西搭上自己的健康不值得。” 黄琼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萧母不可能不知道萧逸兴具体做了什么,明知他做了什么还来求她,真是…… “这很正常,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林非晚眯起眼睛,看着停在三人面前的马车,心里乱糟糟的。 林清欢也注意到了马车,好奇地问:“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停咱们家门口了?” “我师父的。”林非晚看着车帘上的标志,跟母亲和妹妹说了一声,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弟子林非晚,恭迎师父大驾。” 话落,马车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只白皙细腻的大手撩开车帘,弓着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 毒雾山庄庄主携厨神驾到,林府顿时忙碌起来。 纪良化身买菜郎,亲自去外面买来了顶顶新鲜的食材,回到厨房接着给师父打下手,顺便汇报这几日的情况。 前厅,当值归来的林征和毒雾山庄庄主,即毒王赫连修坐在主位上,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林征不是第一次见赫连修,但每次见到赫连修都会有一种看到皇帝的感觉,倒不是说两人长得像,只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简直是一模一样。 “赫连兄,感谢你把阿晚教的那么好,今日你若不嫌弃,便在我家住下吧。” 赫连修哈哈一笑,摇摇头,“我在京城有两处房产,便不在贵府叨扰了,回头咱们再好好聊聊。” 林征再三挽留,实在拧不过他的脾气,只好随他去了。 林非晚瞅准时机,走进前厅把人叫进了她的配药房,“师父,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您汇报。” 赫连修扫了眼打扫得一丝不苟的房间,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重要的事还得避着人?” 林非晚缓缓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如实道来,顺便提了一嘴魅娘欺上瞒下、包庇属下的事。 引路蜂事小,毒雾山庄的信誉是大,若外界人人皆知毒雾山庄故意卖有问题的引路蜂给客人,以后还怎么敢和他们合作? 赫连修纤细的指尖在桌上轻叩,“魅娘那边我去处理,惊羽毕竟是你师伯的关门弟子,只要把握好度,适当帮一把没什么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非晚附和道,“只是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恐怕不能再用引路蜂,这样一来,要帮惊羽师兄,只能我出面了。” “那便你去吧。”赫连修点点头,他的须发已经花白,但皮肤依旧如年轻时一般,不仅没有老年斑,还丝滑有弹性,比之少年也不遑多让。 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更是看不到半点老年人会有的浑浊。 每个被那双眼睛看着的人,总是会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次我和你纪叔叔提前过来,后续你外祖的镖局还会把我准备的礼物送来,这些日子我再在这里逛逛,随便买点东西,全当师父送你的嫁妆了。” 赫连修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你初到我身边仿佛就在昨日似的,一眨眼,你都要嫁人了。” “师父,我和惊羽师兄的婚事是……” 林非晚正想解释,话没说完,门口便传来敲门的声音。 “大小姐,瑞亲王殿下来了。” 闻言,赫连修笑着站了起来,“摘星阁的速度还挺快,难怪能用短短两年的时间,抢走碧波楼四成左右的客源。” 明明是欣赏的语气,林非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危险,默默在心里为秦惊羽掬了一把同情泪。 碧波楼是毒雾山庄最大的收入来源,平白被人抢了近一半的生意,师父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没有露出分毫,跟在师父身边朝前厅走去。 还没进门,赫连修便高声道:“惊羽,师叔的好大侄儿,快让师叔看看,你野出去这八年变成了何等模样?” 第41章 色心 萧母浑浑噩噩推开家门,院中冷冷清清,唯有几片枯叶晃晃悠悠落在她脚下。 她踉跄跨过门槛,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埋首呜咽出声。 压抑哀怨的哭声还没传出大门,便被呼啸而至的寒风撕得稀碎。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她哆嗦着止住哭声,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小院。 自萧家败落,她便用体己钱买了这处小院,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 那时候日子虽比不上从前,但林家常常补贴,再加上她做刺绣也能换钱,日子也还过得去。 她想不明白,林家从前明明那么喜欢大郎,也知道大郎读书有多苦,为何这次非要毁了他不可? 阿晚那孩子,明明没有受到伤害啊? 望着不远处枝叶稀薄的桂花树,萧母只觉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萧母陷入昏迷时,林府正大摆宴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作为全场唯一敢为难秦惊羽的长辈,赫连修一连出了好几个难题,直问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惊羽红了脸。 最后,还是林征看不下去了,笑着转移了话题。 “今日便先放过你,待你们大婚时,咱们再好好过过招。” 赫连修干了杯中美酒,顺着林征展开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待宴席散去,月亮已经爬到树顶了。 赫连修拒绝了林征的挽留,带着厨神纪德裕以及车夫,如来时那般,驾着马车离开了。 林非晚作为弟子,亲自把人送到府门外,看着马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头看向等在一旁的男子。 “惊羽师兄,你还好吗?” 醉酒后的男子,眉若远山含黛,往日淡漠的眸子像是注入了一汪春水,水盈盈的,看着温柔极了。 泛红的脸颊像冬日盛放在墙角的梅花,不见半分平日冷厉的模样,看的人心痒痒的。 林非晚像是被蛊惑了,走到距离男子仅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那双迷蒙的眼睛,伸手便欲抚上他的脸。 “师兄......” 大胆的举动看呆了还未离开的林征夫妇等人,林征正欲开口喝止自家女儿的轻浮举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巴便被人捂住了。 对上自家夫人恶狠狠的眼神,林征主动闭上嘴巴。 黄琼哼了一声,悄悄招手叫过康伯等人,踮着脚尖退回府内。 圣上赐婚,三书六礼只差亲迎,占点便宜怎么了? 反正吃亏的不是女儿,瑞亲王牺牲下美色也没什么吧。 正沉浸在美色中的林非晚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纤细的手指轻轻从他嘴角向上滑,略过坚挺的鼻梁,丝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眼看那只手即将抵达眉心,一记响亮的响鼻声突然炸响,唤回了林非晚的注意力。 她眨眨眼,看着自己不安分的手指,对上秦惊羽无辜的眼睛,嘿嘿笑出了声。 把手背到身后,她看了眼身后不知何时来的荆楚,两颊飞起淡淡嫣红,“那个,你的人来了,路上睡点,我回去慢了。” 说完,她佯装淡定地转身回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进入大门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连忙命下人关门。 厚重的红色大门抵在门槛后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荆楚全身僵硬,忽然感觉一股凛冽的寒意铺天盖地朝他涌来,他慢慢抬起头,恰好撞进一双漫天冰雪的眸子里。 恍惚间,他仿佛一只被人拔了全身羽毛的苍鹰,空有翅膀,飞不起来,只能任由冰雪一点点将他掩埋。 直至一声冷哼自天边传来,瞬间,他如梦初醒。 “爷......” 看着半点醉意也没有的秦惊羽,荆楚低头认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家爷竟然使美人计! 真是...... 秦惊羽钻进马车,“明日换辆马车。” “是。”荆楚摸了摸鼻子,驾着马车拐了个弯,朝瑞亲王府而去。 另一边。 林非晚回到房间,抱住蹲在桌上啃核桃的雪团滚到床上,把头埋在它暖暖软软的肚子上。 “唔唔唔,雪团,我竟然对惊羽师兄见色起意了......” 雪团像是习惯了似的,两只小脚丫搭在林非晚脑后,两只前爪依旧抱着核桃仁啃得开心。 小家伙随了主人,爱好美食,荤素不忌,每日不是在吃,便是在找食物的路上。 嘴上虽然在叫着,但她仍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忆秦惊羽醉眼迷离的样子,笑得像个傻子。 原来醉酒后的秦惊羽这么诱人啊...... 夜渐渐深了,窗外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落叶声,再无半点声音。 自那日后,林非晚一直躲着秦惊羽,每日跟在师父身边,看着他惩戒魅娘,揪出了私自培育引路蜂的舞娘玲珑。 看到玲珑的脸时,林非晚才明白为何魅娘这么维护她。 那张脸,和魅娘曾经死去的妹妹碧青,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不是她亲自为魅娘的妹妹收的尸,确定人真的死了,她真怀疑眼前的玲珑就是碧青。 引路蜂的培育过程很严苛,稍有不对,培育出来的引路蜂就是残次品,非但不能追踪敌人,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所以毒雾山庄一直严禁任何人私自培育引路蜂,玲珑此举,明知故犯,再加上损害毒雾山庄名声,罪加一等。 最后,玲珑被降为碧波楼粗使丫鬟,每个月都要领十鞭的惩罚,一年以后方可结束。 听到这个结果,魅娘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把人带离碧波楼,就不是大问题。 解决完碧波楼的问题,林非晚趁机把师父带到隔壁的铺子里。 “师父,我想把这间铺子挂在毒雾山庄名下,唔,做些......关于内调外养的养生生意。”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没办法,她精通的是毒,总不能把毒药摆在明面上吧? 和毒相关的,便是医了,什么美肤、美体的方子她有一堆,而能达到预期效果的,不外乎内调外养。 而且,这内调外养不止能做女儿家的生意,男子也可以。 瘦一点,壮一点,久一点,嘿嘿,她会的稍微有点杂。 第42章 委屈 在不危害毒雾山庄利益的前提下,赫连修一直是个好师父。 “只要钱到位,别说挂山庄名下,就是挂为师名下也没问题。” 林非晚连连点头,“规矩我懂,和师兄们一样,每年三成贡,对吧?” “这是你开的第一间铺子,用不着三成,每年一成贡,等你以后有钱了再涨。” 赫连修摆摆手,定了小徒弟往后需缴纳的岁贡,他是庄主,他说了算。 林非晚闻言笑开了花,屁颠屁颠跑到师父身后捏起肩来,“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等安王把那处二进小院布置好了,我定把最好的房间留给师父。” 赫连修嘴角勾起宠溺的笑,在她高超的按摩技艺下放松下来,微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安王把那处二进小院赔你,虽不安好心,但总算坏心办了好事,离碧波楼近一点,平时也能有个照应。” 林非晚头也不抬,“碧波楼的护卫还是差了点,我想用毒把院子保护起来,谁若不长眼,哼哼......” 威胁的意味十足。 她非常讨厌陌生人在家里飞檐走壁,论武功,她只有轻功拿得出手,打架她不行,用毒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她的师父,赫赫有名的毒王,在她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想要安然从她布置的毒阵中走出,都做不到。 赫连修欣慰地点头,“不错,有为师当年的风范,毒肯定是要下的,为师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那,辛苦师父了。”林非晚从肩膀捏到胳膊,“师父,上次我托三师兄给您带的千年雪参,您试了吗?效果如何?” 听到这话,赫连修朗声大笑,愉悦的笑声传出去好远,“试了,不愧是千年雪参,药力十足,那么大一支千年雪参送给我,你不心疼吗?” 赫连修毒王的名号由来已久,早年间,他以身试毒,伤了根基,才逐渐淡出江湖。 隐退之后,他苦心钻研医术,亲自试药,配合药膳养生,才逐渐把身体调养得稍微好一些。 而所有药材中,千年雪参是效果最好的。 林非晚笑眯眯的,不以为意,“我这不是还有一支吗?淮南王眼睛都不眨地拿出一对千年雪参,好东西不少哦。” 赫连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良久,他拍了拍林非晚的手背,“歇歇吧。” 林非晚应了一声,正准备坐下来时,护院来报,瑞亲王找来了。 赫连修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那小子不是来找我的,你去吧,我想借你的地盘休息休息。” “是,师父。” 林非晚起身走了出去,看到站在后门的秦惊羽,脑中不期然闪过他醉酒的一幕,耳朵热热的。 她舔了舔嘴唇,努力晃掉脑海中的画面,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惊羽师兄,你怎么来了?” 秦惊羽瞥了眼她充血的耳尖,眸底满是笑意。 “我来告诉你,安王已经把那处小院收拾好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闻言,林非晚瞬间把心里那一点小尴尬抛到脑后,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当然要。” ...... 恢复原样的小院,假山流水,茂林修竹,移步换景,看着便心旷神怡。 林非晚自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嘴角便控制不住地想和眼角汇合,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恋人久别重逢。 她的眼睛略过院中每一处风景,殊不知,在她身后,有一双眼睛,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她在看景,他在看她。 两人把整个院子逛了一遍,最后又绕回到了距离大门不远的凉亭里。 凉亭当初没拆掉,如今只是换了一套大理石的桌凳,还贴心的铺上了隔绝寒气的织锦垫子。 林非晚记不得今日是第几次点头了,“没想到,安王还挺大方的。” “你治好了安乐和太妃的顽疾,他这个人,虽然莽撞些,但对人好时是真没坏心眼的。” 秦惊羽勾了勾唇角,“你以后打算怎么处置这里?” “布置布置,以后这就是我第三个家了。”林非晚坐在垫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感慨道。 秦惊羽暗自皱眉,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第三个?” “林府、毒雾山庄、这儿,可不就是第三个吗?”林非晚没有察觉到异样,掰着手指头介绍着。 秦惊羽抿了抿嘴,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是按时间排的序?” “对呀。”林非晚歪了歪头,对上他深邃似海的眸子,脑子不听使唤的闪过一些画面。 她眼睛闪了闪,佯装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咽了一口口水。 完了,以后不敢和惊羽师兄对视了。 秦惊羽嘴角勾了勾,轻声道:“这么说来,瑞亲王府以后会是你第四个家喽?” 他忽然很后悔,早知道不该让荆楚督促安王府的人这么快把这里修好的,不然,他的家在她心里怎么也能排第三。 林府和毒雾山庄他争不过,如今,竟让一个小破院子抢在了前面! 某人完全忘了,是谁在安王府为林非晚解围后,又特地拐了回去,只为了让安王早点把修院子的钱给到位。 林非晚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怔了怔,随即点了头。 “应该是的吧。” 她说的不是很肯定,因为她也不确定,瑞亲王府是否会成为她第四个家。 两人的婚事只是各取所需,若以后他有了想娶回家的人,会不会把她请出去? 不知为何,想到这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发生的事,她心口闷闷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秦惊羽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皱了皱眉,手背轻轻覆上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林非晚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眸底深处莫名有些委屈。 秦惊羽眼睛暗了暗,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怎么了?” 林非晚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我......” “谁?” 秦惊羽警惕地将林非晚护在身后,拧眉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雪貂,“这里怎么会有......” 话没说完,林非晚便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雪团?” 第43章 宝贝 林非晚捞起雪团抱在怀里,按着它的头朝秦惊羽点了点,捏着嗓子搞怪道: “雪团见过瑞亲王殿下。” 秦惊羽瞠目,哭笑不得地揉上她的脑袋,“调皮。” 林非晚微一沉腰,动作丝滑地从他掌下滑了出来,“别揉乱了,荷香很辛苦才梳好的。” 秦惊羽手在半空顿了顿,随即改揉为拍,目光一寸寸扫描着她怀里的小家伙,冰冷的目光让敏锐的雪团进入了戒备状态。 “嘶嘶......” 秦惊羽微一挑眉,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雪团身上的毛瞬间炸成了球。 林非晚低下头,顺着雪球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男子,微眯了下眼睛,随即伸出手捂上他的眼。 “惊羽师兄,你是要吃了我的雪团吗?” 秦惊羽微微一愣,纤长的睫毛轻轻扫过她温温软软的掌心,鼻尖充斥着撩人心弦的桂花香气,让他心里痒痒的。 “阿晚......” 略显喑哑的声音出口,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拉满。 林非晚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心底漫上一股无法言说的紧张。 “怎......怎么了?” 秦惊羽抬起胳膊,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手,“其实,我......” 话没说完,林非晚忽然一声惊呼,抽出捂在他眼睛上的手,“雪团,你快回来。” 眼前骤然恢复明亮,秦惊羽只听到一声噗通落水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时,便看到林非晚神色焦急地站在池塘边。 刹那间,他周身仿佛有黑色火焰在跳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清明。 “阿晚,怎么回事?那个小东西呢?” 林非晚头也不回地指着池塘,“雪团不知怎的了,突然挣开我跳进去了。” 眼看便到立冬,经历过一番折腾又重新恢复的池塘光秃秃的,连半支残荷都看不到。 这样的好处便是,站在陆地上便能看清楚水下的动静。 秦惊羽冷眼看着水面上零星的气泡,瞥到身旁人不加掩饰的担忧,心里酸酸的。 “雪貂,应该会游泳吧?” 林非晚怔了怔,“雪貂是会游泳的,但雪团它......”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她眉眼间闪过一丝尴尬,“它小时候差点被水蛇缠死在湖里,水性不太好。” 她记得,自它小时候出事后,雪团便很少下水,即便捕捉食物,也基本都在陆地上。 这次竟然不顾一切跳入池塘,倒像是...... 林非晚想到了什么,桃花眼顿时冷了下来,对雪团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只有一个。 看着她忽然冷下来的俏脸,秦惊羽皱了皱眉,“怎么了?” 林非晚盯着水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桃花眼似笑非笑,为她平添了几分媚色。 “惊羽师兄,这下面有宝贝呢,雪团它,鼻子灵得很,最擅长找宝贝了。” 秦惊羽看着她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他好像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充满了危险。 就像一团火焰,危险却妖娆,扣人心弦,让人忍不住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时,安静的池塘忽然有了动静,一团雪白从岸边爬了上来,嘴里叼着一只金黄色的......大虫子。 林非晚连忙把雪团拎了起来,从它嘴里取下那只颜色过分美丽的大虫子。 “呜呜......” 雪团不满地挥动着小爪子,仿佛在说:那是我的东西,我的! “乖,我用十只金环蛇跟你换。”林非晚双眼紧盯着手里的虫子,心里有个不太肯定的念头。 雪团“呜呜”抗议,它才不要金环蛇,这东西可比金环蛇好吃多了。 它的反应让林非晚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要知道,动物比人拥有更敏锐的洞察力,不论是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对食物的认知。 它不愿意换,只能说明这东西有多毒。 林非晚瞥了眼装死的虫子,“再加十条银环蛇,十条竹叶青,十条五步蛇,雪团呐,你是那么聪明一只貂儿,是想吃一顿还是吃很多顿,嗯?” 上扬的尾音,半是诱惑半是威胁,颇有种哄骗小孩子的感觉。 秦惊羽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一人一宠,目光略过那只颜色金黄的大虫子时,眸底闪过一抹深思。 这就是阿晚说的宝贝? 一只怪异的虫子? 雪团眨巴眨巴黑珍珠似的小眼睛,艰难地扭过头,四只爪爪自然下垂,一副认命的模样。 林非晚轻笑一声,拎起小家伙凑到眼前,在它粉粉的小鼻子上亲了一口,“真乖。” 雪团害羞地用前爪捂住眼睛,小嘴巴努力朝前凑。 忽然,它的嘴巴被捏住了,一股陌生与危险的气息笼罩住它整个身子。 “这小东西才下了水,脏得很,还是先清理干净吧。” 秦惊羽黑着脸提着雪团的脖子把它接了过来,冷冷扫了眼小东西后爪中间的小小貂,以及那两颗不甚明显的蛋蛋。 还真是个公的。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亦或是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太明显,林非晚迅速把雪貂抢了回来。 “那个,惊羽师兄,我要把这虫子给师父看看,今天的事,你记得保密。” 说完,她拎着雪团朝后门跑去,只扔下一句:“对了,别忘了锁门。” 秦惊羽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连凛冽的寒风都退避三舍,绕着他转了个圈,卷动枯叶跳起了舞。 荆楚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在心里叫了声苦,小心翼翼凑了上去。 “爷,消失的引路蜂,回来了......好像还带回了些别的东西。” 秦惊羽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冷如深渊寒潭,令人不寒而栗,“别的什么东西?” 荆楚缩了缩脖子,“也是蜂,但个头明显要大一些......” 想了想,他建议道:“兄弟们对引路蜂知之甚少,要不要,请王妃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话音落下,他惊讶地身旁的空气逐渐回暖,连风呼啸的声音都小了下来。 “阿晚现在应该在安王赔她的那个铺子里,你去请人,我回去布置一下。” 第44章 化尸 白日里的平康街简直比义庄还要安静几分。 林非晚拎着雪团飞奔回商铺后院,瞥到在墙角洗菜的纪良,随手把雪团扔了出去。 “纪良,帮我把雪团洗干净。” 纪良慌忙站起来,提起衣摆接住雪团,对上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笑着松了口气。 “团子,你这是在哪祸害的?都湿透了,不会是下水了吧?” 雪团麻溜在衣摆里站起来,小爪爪兴奋地比划了一阵,然后指向林非晚的方向,拍拍胸脯,小模样神气的不得了。 纪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说你下水了,还在水里找到了宝贝,我们团子真厉害。” 雪团一屁股坐了下去,四肢摊开躺在衣摆里,一副累惨了的模样,逗得纪良哈哈大笑。 “正好我烧了热水,给你泡个澡,驱驱寒吧。” 说着,他捧着雪团进了厨房。 纪德裕收回看热闹的目光,扭头看向自林非晚回来后便一脸严肃不说话的老伙计。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赫连修捏在手里的黄金虫,瞳孔猛地放大了几分。 “你们从哪找到的黄金虫?” 话音落下,前一刻还在大眼瞪小眼的大小毒王,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赫连修沉吟一声,“老纪,你说这虫子叫黄金虫?是我知道的那个黄金虫吗?” 纪德裕神情严肃,从赫连修手里接过假死状态的黄金虫,转着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就是黄金虫,不过它比我曾经见过的都要大,我见过的那些,七八个加一起能有这么大就不错了。” 听到这话,赫连修和林非晚面面相觑。 “不过,我记得,黄金虫只有云谷那边有,什么时候京城也有了?” 纪德裕皱了皱眉,“丫头,这只黄金虫是雪团找到的吗?” 林非晚颔首,“今日我和惊羽师兄去检查院子,雪团不知怎么跑了过去,一头扎进池塘把这东西抓了上来。” 这时,纪良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从厨房出来,雪团正在盆里玩得开心。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雪团只对毒物感兴趣,越毒越宝贝,换这一只虫子,足足花了我四十条毒蛇。” 纪德裕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难道,这只黄金虫已经不是虫了,是......” “嘘!” 关键时刻,赫连修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纪德裕瞳孔一缩,不再言语。 不知为何,林非晚莫名想到了太后身体里的香姑子,心头闪过莫名的感觉。 “师父......” “请问,林大小姐在这吗?” 荆楚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打断了林非晚未说完的话。 一时间,赫连修、纪德裕、纪良、雪团和林非晚一起看了过去。 被五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荆楚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王妃,您能出来一下吗?” 林非晚起身走了过去,“惊羽师兄让你来的吗?” 荆楚连连点头,苦哈哈地道:“王妃,您那引路蜂带着别的蜂种回来了,能劳烦您跟我去看看吗?” 闻言,林非晚面容一肃,扭头看向师父,恰好撞进师父辨不出喜怒的眸子里。 “既是引路蜂出了问题,你便去看看吧。” ...... 林非晚跟着荆楚来到摘星阁时,三楼书房里已经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 十只引路蜂回来了六只,带回了六只个头大一倍有余的不知名蜂种,十二只蜂分开关在软烟罗做的布袋里。 林非晚检查过后,从荷包里扒拉出了一红一白两个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分别撒在两只袋子里。 眨眼间,撒了白色瓶子里粉末的引路蜂尽数化为一滩尸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而另一只袋子里的蜂虫仿佛被吓到似的,在袋子里乱转起来。 书房里,充斥着嗡嗡嗡的声音。 “行了,把这六只蜂放生吧。” 林非晚拍了拍手,转身发现身后除了秦惊羽外,一个人也没有,再仔细一看,荆楚和谢星辰正站在墙角瑟瑟发抖。 两人对上她的视线,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王妃,您那白瓶子里装的是......” 荆楚指了指还放在桌上的白色瓷瓶。 林非晚微一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要不要给你们试试?” “不不不不......” 荆楚和谢星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林非晚忍着笑,叹息道:“可惜了,我还想把瓶子里剩的药粉送你们呢,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化尸粉的配方吗?” 荆楚和谢星辰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意动。 江湖上早有化尸类剧毒,但那是化尸水,保存不易不说,稍不注意还容易自取灭亡。 他们之前退避三舍也是怕误伤,若化尸水变成化尸粉...... 秦惊羽睨了眼两个没出息的手下,起身打开了装有大个头蜂虫的布袋。 林非晚连忙打开窗户,让它们飞了出去,然后迅速关上窗户。 “阿晚,那六只引路蜂是怎么回事?它们带回来的那东西......” 秦惊羽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林非晚抿了抿嘴,低头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黄金,一脸肉痛地放在桌上。 “抱歉,之前卖给你的那十只引路蜂是残次品,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检查,钱退你。” 秦惊羽眯起眼睛,看着桌上那两锭金元宝,心里很不爽。 “那六只大个头的蜂很有可能是敌人放出来跟踪引路蜂的......” 林非晚一脸歉意,“不过你们放心,我给它们撒了能刺激发情的毒药,那几只蜂回去后会疯狂交配而死,和它们交配的蜂也会中毒,全部死翘翘。” 秦惊羽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若它们全死了,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简单。” 林非晚冲他讨好一笑,“雪团鼻子灵得很,我可以让它帮忙追踪,它很厉害的,只要是有毒药和蛊毒的地方,不论对方藏的多深,它都能找的到。” 第45章 礼物 听到雪团擅长追踪毒药和蛊,秦惊羽眼前浮现出那小东西从池塘爬出来的画面。 他若没记错,那小东西上岸时,嘴里曾叼着一只金黄色大虫子,阿晚像哄小孩似的,用四十条毒蛇才哄到手。 难道,那只金黄色大虫子有剧毒? 他正欲开口问清楚,一抬头,正巧撞入一双透着讨好和祈求的眸子里,心倏地软了。 伸出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他轻声道:“说吧,想求我干什么?” “嘿嘿。”林非晚摸了摸一点都不疼的额头,坦白道:“请雪团帮忙得准备礼物,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借我几个身手好的人使使呗。” 秦惊羽面色不变,“那小东西喜欢什么?我让荆楚去准备。” “它喜欢的东西不太常见......”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像金环蛇、银环蛇、五步蛇、竹叶青一类的蛇虫都可以,它嗜毒,越毒越好。” 今日许诺给雪团的毒蛇还没搞定,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存些货,她有种感觉,接下来需要雪团的地方还很多。 秦惊羽挑了挑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笑意,“荆楚,听到了吧,快去准备。” “是。” 略带哀怨的声音从荆楚口中传了出来。 他一步步从墙角挪了回来,距离林非晚仅三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目光在那只小巧的白色瓷瓶上流连不去。 “王妃,此去一行,或有性命之忧,您可否送点解药以防万一?” 林非晚蹙了蹙眉,“我手中没有现成的解药,不如,我现在回去给你配?” 十二岁的时候,她便不再配制蛇毒的解药了,手边实在没有现成的。 闻言,荆楚眼睛闪了闪,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准备吧,不过,您之前说要把这个送我是不是真的?” 话落,他眼疾手快的把白瓷瓶捞进怀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 林非晚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送你了送你了,你这弯拐的堪比东皇山了。” “谢王妃!”荆楚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白瓶,然后慎重的放进荷包里。 ...... 是夜。 万籁俱寂。 京郊一处庄子里,一华服男子看着满地的蜂尸,眼底满是阴鸷。 “主子。” 伴随一阵银铃碰撞的声音,一美艳女子出现在男子身后,微微弯腰,露出胸前旖旎春光。 男子转过身,半眯起眼睛,左手如闪电般向女子袭去,擒住了她那白皙纤细的脖颈。 “你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吗?为何一日之间,这群虎头蜂全死了?” 脆弱的脖颈被人握在手里,女子被迫仰起头来,对上男子狠戾的眼神,呼吸变得浑浊。 “主子息怒,是奴家大意,没能及时发觉虎头蜂中了毒,害了所有的蜂......” “中毒?” 华服男子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随手将人甩了出去。 “嘭!” 女子重重砸在门上,随即又落在地上,“哇”的呕出一口鲜血,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 女子生的本就美艳,此时受伤流血,破碎感拉满,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可惜,她的受伤并没有引起男子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这个庄子不能再留了。” 华服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从今日起,你便进山吧,成功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山。” 女子俏脸一白,“是。” 当夜,山庄燃起熊熊大火,火势之大,照亮了半边天。 “该死!” 林非晚怒骂一声,呼吸因连续施展轻功稍显急促。 从摘星阁回去后,她便掐着时间让雪团循着抵死缠绵的气息开始追踪,谁料追着追着,竟走进了别人设的迷阵里。 等她反应过来,破阵出来以后,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林姑娘,这......” 这时,落在林非晚身后的护卫终于跟了上来,火光将他眼中的惊恐无限放大。 林非晚抚摸着瘫在怀里的雪团,嘴角溢出一声叹息,“我们来晚了。” 闻言,护卫谢四垂下头,暗暗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 “林姑娘,主子申时一刻便让我在你身边待命,你却酉时三刻才出发,事已至此,你还是自己跟主子解释去吧。” 说完,谢四扭头便走,背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谴责和嫌弃。 林非晚狠狠蹙着眉,一股火从心底“嗖”的冒了出来,和着外面连天的火光,逐渐有燎原之势。 “我去你大爷的!” 她轻点脚尖,施展轻功追了出去,靠近后直接一把软筋散招呼过去。 谢四意识到不对时,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上,只眼睛、鼻子和嘴巴还听使唤。 “林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干你!” 话音未落,林非晚飞起一脚踹了出去,“老娘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还自己跟主子解释,他是你主子,不是我主子,轮得到你嫌弃我?” 中了软筋散的谢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身上的衣服便磨破了,脸上也挂了彩。 心头的郁气出来之后,林非晚哼了一声,“雪团,我们走。” “嘶嘶......” 雪团跑到谢四脑袋旁,小拳拳照着眼睛捶了上去,在他吃痛的哀嚎声中,抬起后腿,美美的撒了个尿。 “啊!” 一声尖叫瞬间响彻云端,惊起一片鸟雀。 林非晚抱住朝她奔来的雪团,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好雪团,回去给你加餐。” 雪团笑倒在林非晚怀里,翘起小腿,美美地睡了起来。 一人一宠潇洒离去,徒留谢四瘫在原地,无声瞪着夜幕。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认为他错了,林姑娘小肚鸡肠,心肠歹毒,真不知道主子怎么会看上那种女子? 等他回去后,一定好好跟阁主说说,林姑娘绝不是主子的良配。 夜渐渐深了,寒气陡降,谢四破烂的衣裳抵挡不住寒气的入侵,不由得瑟瑟发抖。 “有人吗?” “阁主!主子!谁来救救我?” 此时,谢四心心念念的阁主和主子正聚在摘星阁三楼的书房里开会。 秦惊羽才从皇宫回来,西南边境传来消息,皇帝急召他进宫商议,足足五个时辰才出来。 第46章 放倒 西南是淮南王的封地,当年礼王造反时,淮南王夫妇曾舍命帮皇帝传递消息,后来淮南王夫妇便留在了京城。 西南气候潮湿,常年瘴气弥漫,有着绝佳的天然屏障,百姓生活虽不富足,但胜在安宁。 此次西南传来异动,是皇帝和秦惊羽没有料到的,但两人谁都没有轻视,当年的事给足了两人教训。 足足五个时辰的密谈,两人设想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以及对应的措施。 接下来,便需要秦惊羽探寻西南异动背后的真相,在这方面,摘星阁是专业的。 谢星辰领命之后,迅速安排人手前往西南核查真相,秦惊羽喝了口茶,放松下来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林非晚。 “这都亥时了吧,你派去保护阿晚的人回来了吗?” 若不是西南突然传来消息,今日该是他去保护阿晚的。 那丫头轻功一绝,但身手实在差的可以,若没人保护,他是不放心她亲自去的。 谢星辰微微一愣,“我让谢四去的,他是谢姓护卫中身手最好的,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秦惊羽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你去问问,我去林府看看。” 这么晚了,若阿晚出点什么事......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喘不上气来。 秦惊羽是施展轻功进的林府,才到芳香小筑,还没来得及叩响那扇窗,便觉眼前一阵眩晕,一头磕在了木头上。 再醒来,他躺在榻上,榻前香炉袅袅生烟,闻一口,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醒了。”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话音落下,林非晚面无表情的脸探了出来。 “你说,若世人知道英明神武的瑞亲王夜探女子闺阁,会不会把你当成风流下作的采花贼,抓起来沉塘?” 听出她话语中不加掩饰的不满,秦惊羽讪讪一笑,摸着鼻子坐了起来,“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家吗......” “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林非晚不为所动,明晃晃撵人。 秦惊羽点点头,“我即刻走,但谢四没跟你一同回来吗?” 听他提起谢四,林非晚冷笑一声,“你深夜闯我闺阁,原来是为了谢四,我算知道他一个护卫哪来的勇气了,原来都是你纵容的。” 秦惊羽听的云里雾里的,“阿晚,你在说什么?我来是......” 话没说完,林非晚迅速缩回屏风后面,“不想听你解释,出去!” 秦惊羽惊愕地张张嘴,这才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劲,他还想再解释解释,门外隐约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咬咬牙,只能先从后窗离开,准备明日再问清楚。 “大小姐,你醒着吗?” “马上要睡了。” 林非晚钻进被窝,盯着帐子上的刺绣,眼底没有半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脸烦躁地坐了起来,从荷包里翻出未用完的迷药,给自己用了。 角落里,迷迷糊糊醒过来的雪团看着她的举动,眨了眨茫然的小眼睛。 今夜,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林非晚用迷药强行让自己陷入昏睡,秦惊羽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没了雪团带路,摘星阁里根本没人知道林非晚和谢四去了什么地方,只能围绕京城展开地毯式搜寻。 这一举动惊动了同为情报机构的碧波楼,得知摘星阁在找人后,碧波楼里赶来拜见毒王的暗探忍不住笑了。 “今日摘星阁谢姓护卫随少东家一同去了京郊,结果被少东家放倒扔在那了,我回来时,他还起不来呢。” “看来少东家还是跟咱们一条心的,摘星阁作为后来者,这两年势头太猛了,活该吃亏。” 对于摘星阁护卫栽在碧波楼少东家手上这事,碧波楼的探子们只觉得爽极了。 听着下面人对徒弟的吹捧,赫连修勾了勾嘴角,“摘星阁的主子是我师侄,咱们暗中笑笑即可,不可落井下石。” “是,东家。” 赫连修起身,遥望着天边星辰,“既是阿晚放倒的人,那便对着星空思过吧。” 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碧波楼的暗探们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就这样,在碧波楼有意阻挠的情况下,摘星阁的人直到东方欲晓时才找到了在京郊冻成冰溜子的谢四。 消息传回瑞亲王府时,彻夜未眠的秦惊羽黑着脸赶了过去。 ...... 摘星阁,二楼。 谢四泡在温暖的浴桶中,颤颤巍巍复述昨日的情况,线索中断加上冻了一夜,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个人恩怨。 “阁主,林非晚根本就是一个胸无点墨、自私自利、小肚鸡肠、心思歹毒的女子,她那样的人,连望舒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主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听到这些胆大包天的话,谢星辰面色巨变,“住口!” 旁人不清楚,他和荆楚这些陪着秦惊羽从军营里闯出来的老部下,可一直都知道,主子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师妹。 只不过那时候的林非晚是别人的未婚妻,而且那几年大历四面楚歌,形势紧迫,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后来林非晚和萧家退婚,他看着主子亲自求了圣上赐婚,在野外埋伏几个日夜,只为挑一对好看的聘雁做聘礼,便知道,主子这辈子要定那人了。 即便是哄,也得把人哄到身边。 谢四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阁主,你给主子找个高明的大夫看看吧,我怀疑,林非晚给主子下药了。” “还说?你想死不成!” 谢星辰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打得谢四嘴角沁出血丝。 “林姑娘是主子挂在心尖上的人,岂容你我妄议?你若再摆不正自己的态度,便给我滚回江南去。” 谢四没想到谢星辰会这么生气,怔愣间,全身汗毛忽然竖了起来,那是习武之人对危险来临时的警觉。 他定了定神,警惕地循着直觉望去,直直地撞进一双阴冷的眸子里。 那一刹那,他感觉浴桶里的热水都结了冰,刺骨的寒意不断地朝他身体里涌去,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主......主子......” 第47章 杀意 秦惊羽缓步走进房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冰封的湖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四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 “主子,我呃......”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如此强悍,如此无情,仿佛下一刻便要送他去见阎王。 “主子,请手下留情!” 谢星辰慌忙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谢四口出狂言,的确该罚,但请主子看在他以往的功劳和对摘星阁的贡献上,饶他性命。” 秦惊羽不为所动,慢慢收紧虎口,“对阿晚不敬,该死。” 谢四凸起的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涨红的脸渐渐发紫,不过片刻,又转向衰败的灰白色,意识开始模糊。 谢星辰咬咬牙,大声道:“主子,谢四冒犯王妃还未道歉,不如先留他一命,交与王妃处置,如何?” 闻言,秦惊羽冰冷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光,像是冰面上裂开了一条缝。 他缓缓松开手,冷眼看着谢四跌回浴桶里,狼狈地大口喘气,“如此,便先留你一命。” 谢星辰松了口气,连忙唤人将谢四抬了出去,“给他换身干净衣服,无需太厚,再找些荆条来。” 换衣服是体面,荆条是负荆请罪,他这话不仅是说给下人听的,更是说给秦惊羽听的。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话。 谢星辰提起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去,看着自家主子眼底的青黑,他摸了摸鼻子,“主子一夜未睡吗?” 他记得探子说过,林非晚早在夜深之前便回府了呀,主子这副模样,莫不是......被迁怒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不止眼底青黑,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若他不能让阿晚消气,你便准备准备,给他收尸吧。” 谢星辰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看来他猜对了,他就说,一个谢四怎么可能让主子挂念成这样。 谢四,真是...... 一刻钟后。 谢星辰带着绑好荆条的谢四,在秦惊羽的见证下赶往林府。 这一阵仗看呆了林府的门仆和护院,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把人请进府的同时,有人飞奔去通知主人。 今日是林征当值,林思璋旬休,接到通禀时,林非晚和林清欢姐妹正陪在黄琼身边说话。 听到秦惊羽带着一个身背荆条的人上门,黄琼下意识看向林非晚,“阿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想到女儿不知何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黄琼便心疼的不得了,只恨不得把那人拽到跟前狠狠踹一顿。 林非晚轻轻一笑,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淡淡不屑,“娘,你女儿可不是软柿子,我连郡主都敢打,谁能欺负得了我?” 黄琼迟疑了片刻,“那,瑞亲王这是......” “有人说话不好听,我用软筋散让他在郊外躺了一夜,可能被找回来了吧。” 林非晚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整整一夜才找到人,摘星阁也不过如此。 黄琼眼角抽了抽,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她的女儿给人下了软筋散,结果王爷还带人来负荆请罪? 林非晚给林清欢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挽上母亲的胳膊。 “好了,娘,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不如跟我一同去前院看看吧。” ...... 林府前院。 谢四身背荆条,直挺挺跪在青石板上,仔细看去,生满尖刺的荆条几不可察地颤动着。 不远处,林府的护院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眼睛不约而同看着跪在院中央的男子。 元宝左右看了看,悄悄走到黄护院身后,“头儿,这小子是欺负大小姐了吗?” 黄护院摇头,“我也不知,按理来说,应该没人能欺负咱家大小姐,但是......” 人都跪到自家院子里来了,黄护院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打脸还是很疼的。 元宝眯起眼睛,眼底泛着危险的光芒,“回头问问二小姐,若他真欺负了大小姐......” 黄护院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唯有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的心情。 “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元宝眼睛闪了闪,悄悄退了下去,黄护院瞥了他一眼,起身迎了上去。 “夫人,大小姐,大少爷正在前厅待客。” 黄琼颔首,侧头看向女儿,“要先让人起来吧?” “不用。”林非晚神色淡漠,“又不是我让他跪的,而且,他可未必听我的话。” 她还记得,昨日这人到她身边时,明里暗里催了她好几次,她本想解释清楚,只有抵死缠绵的药效发挥到极致时,才会和蜂尸产生独特气味,更利于追踪。 后来被催烦了,啥都没解释,就让他干着急,没办法,她林非晚一向吃软不吃硬,既然不会好好说话,那便气着吧。 听出她话语中淡淡的不满,黄琼没再说什么,两人带着丫鬟,目不斜视地从谢四面前走了过去。 谢四武功高强,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颤抖的身子微微一僵。 踏进前厅,林非晚一眼看到秦惊羽眼底的青黑,心头的怒气倏地一下散去大半。 双方见礼后,黄琼下意识想坐到秦惊羽下首的位置,被林非晚拉到另一个主位上坐了下来。 “娘,您是长辈,坐这里才对。” 秦惊羽附和:“没错,是该坐这的。” 听到他也这么说,黄琼才放心坐下了。 “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外面那人因何身背荆条?” 秦惊羽闻言看向林非晚,眸光深深,“下人言语不当,冒犯了阿晚,特来负荆请罪,黄夫人和阿晚可随意处置。” “哦?”林非晚挑了挑眉,挑衅地望了回去,“随意处置?杀了也没问题吗?” 这话一出,黄琼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林思璋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秦惊羽,担心他生气,却见对方缓缓勾起了嘴角,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下一刻,一道与他表情截然相反的冷酷声音在前厅响了起来:“若非给你赔罪,今早他便见阎王了。” 第48章 迷阵 说话时,秦惊羽淡淡瞥了眼跪在外面的谢四,冰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谢四虽是谢家护卫,但整个谢家都奉他为主,莫说是处置个护卫,即便是谢家家主的生死,也在他一念之间。 听到秦惊羽的话,黄琼和林思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自接到赐婚圣旨的那刻起,林家便陷进一种矛盾的氛围中,一方面高兴能有瑞亲王做女婿,另一方面又害怕瑞亲王非良配。 如今,他们亲眼看到了秦惊羽对林非晚的态度,矛盾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不在乎谢四的死活,除了谢星辰。 他站在秦惊羽身后,双手合十,一脸祈求的恳请林非晚高抬贵手。 林非晚蹙眉,淡定移开目光,“我对要他的命没兴趣,况且,我让他在京郊躺了一夜,已经出过气了。” 她不需要等任何人为她主持公道,因为,她想要的会自己争取,挨打了,便狠狠打回去,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谢星辰舒了口气,感激地朝林非晚无声说了声“谢谢”。 他和谢四从小一起长大,这些年来,他身边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原来的那些伙伴已经所剩无几。 若真让他看着谢四去死,他真的会接受不了的。 秦惊羽抿了抿嘴,眼底深处闪过淡淡的失落,是啊,她为自己出过气了,不需要他帮忙。 “你出气是你的事,他对你不敬,便罚他在这跪上一天,赔礼道歉。” 纵使她不需要,秦惊羽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也算是杀鸡儆猴,让他身边的人看清楚,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林非晚看着跪在青石板上的男人,心念一转,“负荆请罪顶多算道歉,赔礼呢?我怎么没看到?” 总的来说,谢四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就是看不起她而已,从小到大,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八岁的林非晚会气到小脸发红,但十八岁的林非晚绝不会伤害自己,只会伤害别人。 瞧不起她,她不会少一块肉,不会少一文钱,但是对方肯定会损失些什么。 若是在平时,她把谢四打一顿,让对方在地上躺一夜,这事便过去了,但今日不同。 秦惊羽既然说让谢四赔礼道歉,她若是把送上门的礼物往外推,财神爷会不开心的。 让财神爷不开心的事绝不能做。 这么想着,林非晚心里残存的怨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一双桃花眼眨呀眨,期待地看向秦惊羽。 秦惊羽微微一怔,心头划过一丝欢愉,“星辰。” “是。”谢星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一样的东西,“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和天香馆三成的股份,是谢四和摘星阁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林思璋和黄琼惊讶的看向谢星辰,五百两银票不算贵重,但天香馆三成的股份,就不是贵重二字能表达清楚的了。 作为京城最受欢迎的饭庄之一,天香馆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才能一直安然无恙。 一定程度上来说,天香馆和金宝楼一样,是身份的象征。 林非晚没想那么多,听到赔礼里面有天香馆股份时,下意识看向秦惊羽,他当初还让她在天香馆随便吃呢,原来是有关系啊。 对上她的目光,秦惊羽眼神柔和下来,“这些东西对谢家来说九牛一毛,你只管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非晚笑眯眯接过谢星辰递过来的东西。 “对了,谢四也别跪一天了,你们走的时候把人带上,让他回去多喝些甘草水,雪团的尿里有小毒。” 把银票和契书塞进荷包里,她大发慈悲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免了他接下来几日的头疼脑热。 谢星辰怔了怔,一时没想明白,雪团尿里带毒和谢四有什么关系,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倒霉的谢四...... ...... 送走谢星辰和谢四后,林非晚看了眼赖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开的秦惊羽,傲娇地哼了一声。 秦惊羽满眼宠溺,把手轻轻放在她发顶,拍了拍,“还生气呢?我昨......只是随口一问,真没旁的意思。” “啪!” 林非晚一把拍掉他的手,扭头瞪了他一眼,“下次别什么人都往我身边放,不然可不是在郊外睡一夜这么简单了。” 秦惊羽眼睛暗了暗,指尖从她如锦缎般丝滑的发间穿过,像一只小手,拨动他的心弦。 “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随即又压了下去,“这次虽然没能抓到人,但京郊那处迷阵显然是为了保护庄子设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懂,下次咱们一起去看看。” 闻言,秦惊羽眉心微沉,“现在你有时间吗?我想现在去看看。” “你一夜没睡,不想补个觉吗?”林非晚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眼底的青黑,“你这样子,很像我和师父在山里遇到的食铁兽。” 白皙细滑的指尖温温热热的,点在他眼底,像是有法术似的,引得他心底一阵战栗。 那是一种和恐惧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奇妙。 秦惊羽强压住身体的反应,默默感受着汗毛在里衣的压迫下一根根舒展身躯,嘴角一点点向上扬起。 “有你在,我一点不想去补觉。” 林非晚眨眨眼,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受,她收回手指,背在身后,轻轻搓了搓。 “既然你不累,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当时为了方便雪团追踪,她和谢四是施展轻功过去的,路线已经刻在她脑子里了。 那里还是有些远的,她可不想一直飙轻功了,有更舒服方便的方式,为什么不用? 坐在马车里,她美美吃着点心,“纪良做的点心还是差点意思,回头你再给我送些点心来呗,我让纪良再试试。” “没问题,回去我便让花夫人准备。” 秦惊羽半靠在车厢上,看着对面的姑娘吃的香喷喷的样子,亲手给她续上一杯茶。 “喝点茶,只吃点心太腻了。” “嗯嗯。” 林非晚舔了舔手指,“你这茶也好喝,回头送我点儿呗?” 第49章 菜贩 一路吃吃喝喝,两人来至迷阵外围时日头已高。 和昨日下午不同,今日这里道路两旁零零散散蹲着几个卖东西的小贩。 新鲜的萝卜、菘菜、菠菜、韭菜、冬瓜、莲藕等等,让人眼花缭乱,比京城卖的菜品还要丰富。 看到有人来,小贩热情起身招呼,“贵人,买点菜吧,都是今早才摘的,新鲜着呢。” 林非晚面带微笑,目光从小贩身上略过,看向那些水灵灵的蔬菜,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贵人,买点菜吧,我们的菜比城里新鲜,还比他们便宜。” 小贩说着拿起一颗大菘菜,上面还带着水珠,“您看看,这多好的菜呀,不论是炖羊肉、打素汤还是包烤肉,都是顶好的。” 秦惊羽沉下脸,张口正欲呵斥,忽然感觉一双软滑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掌心,不疼,酥酥的。 他愣了下,垂眸看向两人相偎的那条胳膊。 袖筒宽大,遮挡了他的视线,恍惚中,他隐约感觉到那只手轻轻捏在了他心尖上。 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朝小贩走去,秦惊羽如影随形。 “你这菜看着还不错,怎么卖的?” “萝卜一捆十五文钱,菘菜一捆二十文钱,菠菜要贵些,一小捆三十文钱,韭菜最便宜,一捆八文钱,冬瓜、莲藕论个,小的一个十文钱,大的二十文。” 小贩张口便来,“贵人您要多少?” 林非晚心念微动,她常常听纪良念叨,天冷了,菜比从前贵了很多,这里的菜价格倒和往年差不多。 她四下看了看,见另外几个人身前也差不多是这些菜,只不过没有一个是和他一样的,或多或少都少了一两样。 “师兄,我看这里的菜都挺好,不如咱们都要了吧?” 林非晚扭头向后看去,明媚的笑容闪花了男子的眼,乱了他的心。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声音低沉,“听你的。” 听到这话,林非晚满意的转过头去,“你摊上这些我都要了,不过,你这些有点少,那边几个人你都认识吗?一起叫过来吧,他们的我也要了。” 小贩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高兴地对林非晚鞠了个大躬,“谢谢贵人,谢谢贵人,他们我都认识,我马上把人叫来。” 说完,他对周围摆摊的人挥了挥手,“哎,你们快来,贵人要把咱们的菜都包圆了。” 话音落下,零零散散分布在路旁的菜贩将菜挨个捡回筐里,挑着扁担便朝这来了。 林非晚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开始翻荷包,“我要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便宜点?” “便宜便宜,当然要便宜,这样吧,每种都便宜个一......两文钱好了。” “这还差不多,过过数吧。” 林非晚把荷包里的散碎银子都掏了出来,顺便掏出了一颗糖,随手塞秦惊羽嘴巴里了。 “师兄,尝尝我做的桂花糖。” 秦惊羽瞳孔倏地放大,下意识含住嘴里的糖,含糊道:“好吃。” 有点甜,有点苦,还有点酸,味道像极了她八岁那年第一次独立配出的迷魂香解药。 电光火石间,秦惊羽因美色在前而迟钝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她像颠沙包似的,颠在掌心的散碎银子,他把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暗卫才能看懂的手势。 与此同时,正在算钱的菜贩们只觉身子一软,一个个倒在地上。 林非晚勾起嘴角,把散碎银子放回荷包,拍打掉掌心残存的迷魂香,“大功告成。” 这时,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显出身形,跪倒在秦惊羽身后,“主子。” “把这些人带回去,不惜一切代价,问出他们的主子,顺便再查查这些菜是从哪儿出来的。” “是。” “对了,别忘了把这些菜送到林府去,辛苦了。” 林非晚插了句嘴,笑眯眯地对暗卫们挥了挥手。 暗卫身形一顿,想到谢四的教训,一个个乖的不得了,“谢王妃关心,我们不辛苦。” 秦惊羽赞赏的看了几人一眼,“这个月俸禄翻倍。” ...... 留暗卫在外围处理残局,林非晚和秦惊羽继续朝迷阵里面走。 “阿晚,你是如何确定那些菜贩子都是冒牌货的?” 想到刚才的事,秦惊羽在心中感叹美色误人的同时,又忍不住为林非晚敏锐的洞察力所折服。 林非晚侧头看了他一眼,“衣服、鞋、蔬菜,破绽太多了,而且,他们身上都有味。” 相同款式衣服、干净的半点湿泥都没有的布鞋、比城内任何一家菜贩都丰富的蔬菜品种,怎么可能是普通老百姓?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种味道,一种尿骚味。 前几点秦惊羽还能理解,他也是通过这几点确定的,但,最后一点他实在不明白。 “有味?什么味?” 林非晚噗嗤一笑,“雪团的尿骚味。” 昨日进了迷阵,为了快点找到出口,她特地让雪团在里面几个方位做了标记,雪团的尿骚味能持续很久,沾上之后,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消失的。 那些人若没进过迷阵,身上是不会有那种味道的。 秦惊羽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呀......” 林非晚扬了扬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还以为能狠下心来,当机立断放火烧庄子的人有多聪明,原来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线索中断时,她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再生气也没办法,如今有了那几个人,局势可以说是柳暗花明了。 “对了,师兄,你若撬不开他们的嘴,可以来找我帮忙,我给你友情价。” 秦惊羽额前落下两行黑线,“知道了,你个小财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周围的景色逐渐变了,前面不远处,正是昨夜被烧毁的庄子。 大火烧的急,庄子周围又罕有人烟,火势没有扑灭,把整个庄子都化成了灰烬。 林非晚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凝重。 “迷阵被人破了。” 秦惊羽凝神看着不远处那一片焦黑,“天干物燥,那么大的火,山怎么没有受到波及?” 第50章 沙土 寒冬将至,京郊遍地都是枯黄的野草,稍微沾点火星都能烧起来。 昨夜那么大的火,竟半点没有波及到周围,实在有些反常。 林非晚看了秦惊羽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来到废墟周围。 离得近了,两人一眼看到堆在废墟外围,那成百上千个粗麻大袋,因为烈火的缘故,大半都破破烂烂,露出了里面的沙土。 两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众所周知,灭火除了可以用水,还可以用沙土或泥土覆盖火源,京城内不少酒楼客栈都备有沙土袋或沙箱。 同样的,若在起火时用沙土袋隔开火源,也能很好控制火势蔓延。 “看来,这里的主人早有准备。” 数量如此庞大的沙土袋,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林非晚走上前去,捏了把沙土攥在手里,“这种质量的沙土,数量这么多,应该不能私自采集吧?” 根据大历朝关于土地保护方面的律法,任何人不得擅自开采河滩、田间的沙土,大规模采集沙土前,必须向有关部门报备。 这个庄子用了这么多沙土,以秦惊羽的能力,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或许也能查到些什么。 秦惊羽微眯起眼睛,“我会让人去查的。” “那就交给你了。”林非晚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废墟周围这么多沙土,眼睛骨碌碌转了起来。 “惊羽师兄,你要查沙土的来历,需要把它们都带走吗?” 对上她熠熠生辉的眸子,秦惊羽一眼看进她心底,嘴角含笑,“检查完之后,我让人送到林府去。” “不用不用。”林非晚笑颜如花,“还是送到安王赔我的小院去吧。” “好。” 秦惊羽眼底满是宠溺,手指动了动,亲昵的点在她眉间。 ...... 送林非晚回家后,秦惊羽眉宇间的温和褪去,如一柄出鞘的利刃,杀意凛然走进暗牢。 暗牢建于地下,常年不见天日,地道两旁挂满了骷髅形状的长明灯,里面的灯油皆是用暗牢最穷凶极恶的人炼制而成,既为照明,也为震慑。 今日,暗牢来了几位新人,里面关押的“前辈”们兴奋极了,七嘴八舌的打听外面的情况。 身处不见天日、不分日夜的暗牢,每次只有新人来的时候,他们才能有新的话题,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嘿,年轻人,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年轻人,外面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年轻人,不要害羞嘛,跟爷爷们说说话。” 孟天躺在桌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无形中放大了他的恐惧。 他不想知道他的同伴去哪儿了,也不想知道即将面对什么,只求药劲早点过去,一死了之。 “怎么,想死?”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暗牢中响起,刹那间,之前聒噪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秦惊羽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一身玄色衣衫衬得他身材颀长,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说出你效忠的对象,本王可以送你到南地,隐姓埋名,平平淡淡过一生。” 孟天呼吸变得急促,很快又慢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无声表达自己的抗拒。 自跟了主子那日起,他便知道,他这一生和平淡无缘了。 看到他的态度,秦惊羽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双目染上猩红,“来人,上刑。” 话音落下,牢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窸窣声,孟天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看到,几乎每个人都挪进最深处,捂上了耳朵。 与此同时,林非晚找到魅娘,讨回了当初买引路蜂的那十两黄金。 祸是碧波楼闯下的,想让她买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没要回当初送的东西已经很给魅娘面子了。 “小财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还有一万多两黄金呢,何必跟我计较这十两黄金的事。” 林非晚轻哼一声,“我的钱再多那也是我凭本事挣的,你闯的祸,凭啥要我买单?” 魅娘无奈,但还是把十两黄金还给了她,“给你给你,小没良心的。” 林非晚接过黄金放进荷包,“对了,你知道昨夜着火的那处庄子是谁的产业吗?” 魅娘沉吟一声,“我记得,那处庄子之前好像是淮南王府的。” “之前?”林非晚蹙了蹙眉,“那现在呢?” 魅娘摇摇头,“三年前,小郡王把那处庄子打赌输出去了,但具体是输给谁了,还需要调查。” “大概什么时候能查到?” “这个时间有点久,三日吧。” 林非晚勉强点了点头,“三日后,我等你的答案。” 魅娘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林非晚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打算说什么。 “德妃小产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了吗?那日突发恶疾暴毙的十六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可没忘,老头当日是怎么受的迁怒,她现在在外面,不好冒然对德妃出手,必须得有周全的计划才行。 魅娘垂下眼皮,脸色有些复杂,“前段时间摘星阁的动作太大,咱们安插在皇宫的暗桩没敢动,因此还没有查清楚。” 听到这话,林非晚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 “皇宫里的事先放一放,先查查黄金虫的事吧,那东西绝不会凭空出现在池塘里的。” 谈起这个,魅娘面色稍平,“东家已经吩咐过了,我们的人正在着手调查,但还需要时间。” 那么大一只黄金虫,还会装死,很明显已经被人炼成了蛊,若不是雪团敏锐,后果不堪设想。 和魅娘说了会话,林非晚跑到师父跟前,看了看那只还在假死状态的黄金虫,然后才往家里走。 白日的京城很热闹,谈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汇在一起,热闹却不显聒噪。 她边走边看,手里逐渐拎满了东西,现炒的糖炒栗子,用麦管吸着吃的火晶柿子,烤梨、煮菱角、糖脆饼...... 正当她等夹饼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忽然冲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林姑娘,我们主子想请您过府一叙。” 第51章 毁容 淮南王府,后院。 亲眼看到安乐郡主如今的模样,林非晚啧啧两声,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疤痕交错的脸。 不过几日不见,她的脸非但没有好转,疤痕的印记反而更深了,像一只只丑陋狰狞的虫子趴在她脸上。 “你这脸上的疤,怎的看上去颜色更深了?难道你没用玉容膏?” 玉容膏,效如其名,能消除疤痕,使容颜如玉,一直是皇室女眷惯用的美容方子,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安乐黑着脸,几次想发火,都被琳琅按了下去,“林姑娘,郡主是用了玉容膏才这样的。” “给我瞧瞧。”林非晚伸出手。 琳琅立刻取来安乐郡主还未用完的玉容膏,毕恭毕敬送到她手上。 林非晚打开盖子,用手扇了扇,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微辛的气味,那是白附子散发出来的气味。 白附子具有祛风痰,解毒散结的作用,可以帮助改善肤色和斑点,可一旦过量,药便成了毒,会刺激疤痕红肿,使得疤痕颜色加深。 这里面的白附子明显是过量添加的,难怪用了这么些时日,安乐的脸便成了这副模样。 “这东西有人动过手脚,不能再用了,至于是谁动的手脚,你既躲到了淮南王府,还让丫鬟请我过来,想必心里已经有计较了吧。” 安乐郡主闻言差点咬碎了一口贝齿,“你早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林非晚装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安乐郡主脸色狰狞,“那日,你明明有法子帮我把身上、脸上的疤都去了,为何不坚持煮下去?” 若是那日再煮半个时辰,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出她声音里的质问和不满,林非晚冷下脸,“你若还没蠢到无可救药,就该记得当时是谁急着撵我走。” “还有,若你一直是这副嘴脸,还是带着这一脸的疤更合适。” 威胁人而已,谁不会? 若不是安乐郡主人傻钱多,她才懒的管这摊子闲事。 “你......” 安乐郡主气极,想要发火,心中又忌惮她的实力,毕竟,她可不像别人虚张声势,说动手她是真动手啊。 安乐心里气得吐血,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只是配上她那一脸的疤,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林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请你救救我,只要能去掉我脸上和身上的疤,除了萧郎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闻言,林非晚不屑的冷哼一声,“也就你把他当宝,男人哪有钱香?” 一个人渣而已,在她心里一文不值,真金白银、珠宝首饰、珍稀药材,哪个不比他香? 安乐郡主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真是俗不可耐,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 她不要萧郎正好,等她痊愈了,即刻便求父王为他们主持大婚。 “你这身上的疤好说,再进浴桶里煮上一个时辰便好,但这脸上的疤要想去除,可没那么容易。” 林非晚说的是实话,疤痕本就是颜色浅的时候容易去除,现在弄成这副模样,之前的法子行不通了。 听到这话,安乐郡主慌了,双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怎么办?” 林非晚反手一拧,面带不悦,“不要动手动脚的。” 安乐郡主疼的脸都白了,“痛!” 琳琅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林姑娘,求您放开郡主吧,她不是有意的。” 林非晚松开手,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能看出来,这间房里的布局摆设都是精心准备的,不比安乐郡主在安王府的房间差。 听说淮南王妃是安乐郡主的亲小姨,一间房都这么用心,其他方面应该也不错。 “你能在这住多久?” “我想在这住多久便能住多久。” 安乐郡主小心活动着手腕,看着林非晚的眼神带着些防备和敬畏。 她从来没见过这般野蛮粗鲁的女子,这力气,简直不像是女子应该有的。 “你身体上的疤,我今日便可以替你除了,但过程会很痛苦,你可能忍?” 安乐郡主抿了抿嘴,目光坚定,“我能。” 为了美丽,她什么都能忍。 “那好,我立刻开药,你让你的丫鬟亲自去买,今日便先替你把身上的疤去了。” 林非晚让琳琅送上纸笔,写下所需的药材,让人立刻去买来。 琳琅半点不敢耽搁,火速出府买来了单子上的药材,供林非晚配药用。 当天上午,淮南王府里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哀嚎声,纵使是青天白日里,也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 ...... 将昏过去的安乐郡主抱到榻上,林非晚仔细检查了下她泛红的肌肤,确定没有疤痕才满意的笑了。 “接下来七日内除了鸡蛋外,不许沾半点荤腥,我保证让你们郡主的皮肤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嫩。” 琳琅记在心里,这次可不敢再让郡主任性了,不然罪都白受了。 “谢谢林姑娘,这是郡主答应给您的一匣子极品珍珠,请您笑纳。” 林非晚接过来看了看,确定都是上好的珍珠,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去除脸上疤痕的膏药我也配好了,这次可别让人动了手脚,不然我可没什么好法子了。” “是,奴婢记下了。” 琳琅边说边引导林非晚向外走,是她把人带进来的,当然要把人安全送出去。 两人进来时走的是后门,出去时自然也是后门,距离后门最近的是王府的下人房,彼时,恰好有一妇人在洗衣服。 看到琳琅,妇人抬了抬头,“琳琅姑娘这是要出门吗?” “钱姑姑好,我送送林姑娘。”琳琅欠身道。 忽的,寒风乍起,裹挟着一股被皂角香掩盖的骚味朝林非晚和琳琅袭去。 琳琅用帕子捂了捂口鼻,别过头去,“林姑娘,咱们快走吧。” 林非晚深深看了眼洗衣服的钱姑姑,跟在琳琅身后走到后门,闪身离开了。 黄昏的太阳没什么温度,气温慢慢降了下来。 看了眼紧闭的王府后门,她没有回林府,转身直奔瑞亲王府。 她走的匆忙,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后,淮南王府的后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第52章 线索 瑞亲王府、摘星阁、东华门,都没有秦惊羽的影子。 眼看暮色降临,林非晚饥肠辘辘回到林府,让纪良简单摊了个韭菜鸡蛋饼垫垫肚子。 林清欢得知她还没用晚食,忙命人将特地给她留的烤羊排和羊肉汤呈了上来。 “这些是赫连伯伯送来的,我和娘都吃过了,味道好得很呢,姐,你也快尝尝。” 林非晚点点头,一手羊排,一手韭菜鸡蛋饼,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还是纪良的手艺好,这韭菜是今日上午送来的吗?” 林清欢点点头,“姐,那一车蔬菜是王爷姐夫名下庄子里产的吧,姐夫那样的人,还知道往家里送菜,可见是把你放心里了的。”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待肚子不再唱空城计后,缓缓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你这小嘴抹蜜了,这么甜?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又闯祸了?” 林清欢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哪有?姐,你莫要冤枉我。” “真没有吗?”林非晚啃干净羊排上的肉,又换了一根,“我怎么听说,你带着元宝和春阳,把早上来咱家负荆请罪的谢四套麻袋揍了一顿。” 乍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林非晚是不信的,谢四武功高强,别说是三个人,就是一打四也绰绰有余。 但那是正常发挥的谢四,荒郊野外躺了一夜,还被迫喝了雪团的尿,只一个拉肚子便能摧毁一个武功高手。 也是因为拉肚子,谢四反应迟钝,才被元宝找到机会套上麻袋,痛扁一顿。 林清欢嘴巴撅的能挂油桶了,“谁让他对你不敬,我只是小小报复一下,出口恶气。” 林非晚宠溺地叹了口气,“你呀,姐的恩怨姐自己能解决,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谢四以后报复你怎么办?” 看到谢四的第一眼,林非晚就看出来了,那小子绝非善茬,她不怕,但不想把家人牵扯进来。 林清欢眨了眨眼,“他应该不知道是我干的吧?” 林非晚扶额,“你猜是谁跟我告的状?” 再怎么说,谢四也是摘星阁的人,作为京城最有实力的情报机构之一,即便谢四不知道是谁干的,摘星阁的探子会不知道吗? 若不是看在她今日放过谢四一命的份上,谢星辰早在他们鬼鬼祟祟进入摘星阁时,便让人把他们抓起来了。 林清欢低下头,手指搅着帕子,“我以后不这么冲动了。” “乖。”林非晚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随即把从安乐郡主那得来的一匣子珍珠放在桌上,“看看喜欢吗?” 林清欢不明所以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整个人惊呆了。 “哇,好大!” 因为萧欢颜喜欢珍珠,她也对珍珠有所了解,她见过最大的珍珠不过比黑豆大一些,每一颗都价值千金。 这匣子里的珍珠不仅每一颗都颗粒浑圆、晶莹剔透,个头更是堪比带皮的莲子,夺人眼球。 这种尺寸的珍珠,不论是制簪子还是簪在冠上,都是顶好的。 “姐,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的珍珠?” 林非晚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第二根羊排,擦了擦手,“安乐郡主给的诊金,你留一些,其余的我给娘送去。” “好,那我留三颗好了。” 林清欢舍不得多留,她可还记得,姐姐以后是要嫁入王府的,钱财这些傍身的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林非晚摇头失笑,但想到这些东西放在娘那,也就没多说什么。 ...... 翌日。 秦惊羽还是不见踪影。 林非晚不再等,给谢星辰传了口信之后,便让碧波楼行动起来。 不到半日时间,有关淮南王府钱姑姑的信息便送到了林非晚面前。 “钱姑姑,淮南王府前院管家赵忠的夫人,负责淮南王府后宅的采买事宜,为人精明,圆滑,贪婪,有三子一女......” 魅娘缓缓介绍着钱姑姑的详细情况,声音里不带半丝媚意,和平时截然不同。 随着话音落下,林非晚睁开眼,眸底精光闪烁,“一个负责后宅采买事宜的掌事姑姑,会在大冷天独自蹲在水井边浣衣吗?” 林府虽小,也算不上权贵之家,但府中照样有专门负责浣衣的下人,不论是主子的,还是丫鬟护院的。 淮南王府那么显贵,怎么可能没有专门浣衣的下人? 这一点,她昨日临睡前便想到了,只是不太确定。 如今,钱姑姑的身份信息摆在眼前,再加上昨日琳琅对钱姑姑的态度,让她坚信,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魅娘反应稍慢了些,“你是说,昨日钱姑姑是故意等在那让你看到的?” 林非晚沉吟一声,“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这也能解释的清,为何钱姑姑会在那个时间点浣衣。” 不论那个迷阵是在大火之后破掉的,还是第二天早上破掉的,破阵的人都有充足的时间清理那件沾有雪团尿液的衣裳。 她和秦惊羽从京郊回来后,去了碧波楼,看了师父,和雪团玩闹,然后才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琳琅。 进了淮南王府后,她在里面至少待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莫说一件衣裳,十件、二十件都洗出来了。 偏偏在她要离开王府的时候浣衣,目的很明显啊。 魅娘勾了勾嘴角,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妩媚,“有趣,真是有趣,算计人竟然算计到我们碧波楼头上来了。” 林非晚跟着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寒意四射,“是呀,有趣的很。” “少东家放心,奴家会让人好好查查钱姑姑,争取把她祖宗八辈都查清楚。” 魅娘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去刺杀贪官污吏。 “魅娘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碧波楼最近要查的事情太多了,这种繁琐的小事便让摘星阁去头疼吧。” 毕竟是涉及到淮南王府,有些事,碧波楼干起来不如摘星阁方便。 魅娘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好,反正这本来就是皇家人自己的事。” 从太后取蛊到现在,线索竟然指向了京中的王爷,看来,安稳的日子又快结束喽。 第53章 魄力 摘星阁。 谢星辰坐在书桌前,面色凝重,桌上摆着暗探送来的情报,里面的内容让他的心都提起来了。 “咚咚!”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阁主,朱雀卫送来最新情报。” 谢星辰敛去眸底的思绪,开口让人把情报送了进来。 朱雀卫是摘星阁众多暗探中的一支,身份保密,专门负责查探皇家之事,从未出过错。 接到情报后,谢星辰没有急着打开,“谢四走了吗?” “今日一早便走了,谢五亲自去送的,他知道你是为他好,走之前很平静。” 江长老轻叹一声,他是看着谢家这群孩子长大的,谢四本性不坏,只是桀骜了些,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在谢四心里,能配得上主子的只有谢望舒,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主子心里一直有个人。 谢四想为望舒出气,但找错了对象,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怪不得。 如今,主子肯放过他,他远远离开,去望舒身边当个护卫,已是最好的结果。 谢星辰颔首,“我知道了,您先去歇着吧。” 江长老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并贴心的关上了门。 谢星辰看着手里最新的情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冷冽。 打开情报,上面的字并不多,但每个字都仿佛是张牙舞爪的豺狼,叫嚣着要吃人。 他合上情报,连同桌上那份一起,装进荷包里,起身准备出门。 ...... 北方的冬日,只要是晴好的天气,阳光都暖暖的,每到这时候,墙根下坐满了晒暖的人。 有老人,有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谈天说地,或追逐打闹。 林非晚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手中把玩着一只崭新的哨子,阳光照在上面,泛起寒光。 拐入巷子里,阳光被遮挡,喧闹声也渐渐远去。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忽然,咔嚓声变得杂乱起来,身后寒风骤起。 林非晚脚下不停,双手探进荷包,放下哨子,轻轻拍了拍。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可不能弄坏了。 “站住!” 一只粗糙的大手搭上少女的肩膀,随即,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唔!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 林非晚转过身,这才看清楚拦路人的打扮,六个人,青天白日,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看不清模样。 她忍不住摇摇头,夜行衣是为了更好在黑夜里隐匿身形,白天穿这种衣服,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啊。 “一群蠢货!” 懒得动手,她抬手撒了包软筋散出去。 六人迅速后退,趴在地上那个退的慢了点,但也行动自如,看不出半点中毒的样子。 “小娘皮,有毒了不起?哥儿几个今日可是做好准备来的,还有什么毒药,一并使出来吧。” 看着对面嚣张的模样,林非晚挑了下眉,活动着手腕冲了上去。 脚步沉重,一看便不是练家子,既然用毒不行,便肉搏吧。 六人互相看了看,眼冒兴奋,冲了上去。 “哎哟!” “啊!” “嗷!” 仅一个照面的工夫,六人全军覆没,像只大蛆似的躺在地上哀嚎着。 林非晚一脸不尽兴的模样,走过去每人补上一脚,“就这身手,也敢出来作恶,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嗷!姑奶奶饶命,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把小的们当屁一样放了吧!” “求姑奶奶高抬贵手!” “求姑奶奶......” 几人边求饶边往巷子口瞧,期待能有人看到他们,叫来衙役,把林非晚抓走。 可是他们忘了,在他们尾随林非晚进入巷子的时候,周围便被人清理干净了。 林非晚听得耳朵烦,直接点了几人的穴道,让他们去会周公,然后吹响了脖子上挂的蛊哨。 ...... 林非晚在小巷遇袭的事,很快便传到赫连修耳朵里。 虽然只是六个不通武功的莽夫,赫连修还是把雪团送回到林非晚身边。 雪团行动迅速,唾液带毒,即便敌人屏住呼吸,也能轻而易举将毒液注入敌人体内。 林非晚撸着雪团的脑袋,面露担心,“您把雪团放我这,黄金虫那边若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黄金虫一直处于假死状态中,作为以一切毒物为食的雪团,天生是这些毒物的克星,所以林非晚才让它和师父待在一起。 若把雪团接到身边,万一黄金虫醒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赫连修笑了笑,不以为意,“前些时日我已派飞鹰传书于你师叔,算算日子,他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闻言,林非晚舒了口气,师叔是玩蛊毒的行家,有他在,应该没问题。 送走赫连修后,林非晚正准备进配药房,下人来报,瑞亲王到了。 林非晚摸上荷包,感受到里面东西的轮廓,轻轻吁了一口气。 还没到前厅,她率先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荆楚,以及他脚边那两只大号封口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雄黄气味。 猜到里面的东西,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荆楚!” 愉悦的声音传进前厅,正在和黄琼说话的秦惊羽眼睛暗了暗,不动声色结束话题。 “好像是阿晚来了,我出去看看。” 黄琼摆摆手,心中好笑的同时,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和满意。 秦惊羽走向厅外,看到和荆楚一起蹲在陶罐边上的少女,心中一阵吃味。 “阿晚!”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步伐坚定地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金光战甲。 林非晚回头,看到逆光而来的男人,惊艳不已,一颗心噗通噗通,乱了节奏。 直到额头上落下一只宽厚大掌,她才回过神来。 “惊羽师兄,你今天好俊俏哟。” 秦惊羽微微一愣,心头的醋意还未消散,便被突然涌上来的蜜意淹没了,一向不爱吃甜的他,这一刻突然感觉心里像吞了一整罐蜂蜜。 荆楚咽了咽口水,把罐子封好,悄悄退到一旁。 不愧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主子调情,有魄力! 第54章 疑点 阳光微醺。 在男人逐渐炙热的目光中,林非晚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耳朵烫烫的。 “谢谢你给雪团准备这么多零食,庄子那边的事,我有新发现,你要听吗?” 秦惊羽唇角微扬,“洗耳恭听。” 林非晚站起身,“你陪我一起去给雪团送零食吧,你们亲近亲近,庄子的事咱们路上细说。” 话音落下,荆楚便想把陶罐提起来,手才伸出去,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下意识抬头看去。 对上那双暗含威胁的眸子,荆楚缩了缩脖子,默默把手缩了回来,并再次后退。 不让他提正好,他落得清闲,哼。 秦惊羽亲自提起陶罐,和林非晚一左一右,并肩朝后院走去。 黄琼站在前厅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偷偷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她抬手把黄护院叫了过来。 “你去跟大伙儿说一声,都避着点儿瑞亲王,别打扰大小姐和瑞亲王说悄悄话。” 黄护院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回去告诉大家了。 既然瑞亲王来了,今日定是小厨神掌勺,大家又有口福了。 想到纪良的手艺,他悄悄咽了咽口水。 另一边,林非晚把秦惊羽带到雪团面前,隔着陶罐,小家伙也闻到了毒蛇的气息,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师兄,你把陶罐放在桌上吧。”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听话地把陶罐放在桌上。 几乎是在陶罐放下的同时,雪团便迫不及待扑了上去。 林非晚勾起嘴角,伸手一抓,又快又准,提住了雪团脖子后面那块皮。 “等等,先别急。” “吱吱......” 雪团四只爪爪乱蹬,活像个耍赖的孩子,小眼睛里泛起水光,可怜兮兮的惹人心疼。 林非晚随手一抓,按住它两只后爪,动作熟练地像是做过千百遍,“又没说不让你吃,急什么?” 说着,她提着小家伙转了一下,让它面对秦惊羽。 “看清楚了,这个就是送你零食的人,这两大陶罐的毒蛇都是他抓的,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听到这话,秦惊羽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雪团,这小东西还会表示? 雪团小眼睛转了转,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对着秦惊羽拜了拜。 秦惊羽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这小东西,成精了吧?”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成精不至于,但通人性是真的,好歹跟了我五年呢。” 她把雪团放到桌上,敲了敲陶罐,“一次只能开一罐,不许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不然全给你毒死,听到没有?” 雪团连连点头,整个身子趴到陶罐上,小鼻子凑在红布头边上闻呀闻。 看到它这样子,林非晚笑着摇摇头,和秦惊羽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有个秋千,是她三岁时父亲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打,秋千绳子和坐垫不知换了多少次。 她曾说过把秋千去掉,但谁都舍不得,就一直留着了。 她坐了上去,头靠在粗粗的麻绳上,“师兄,那几个人招了吗?摘星阁查出沙土和蔬菜的来处了吗?” 秦惊羽把手放在她头顶的麻绳上,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招了,来处也查清楚了。” 这个声音? 林非晚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好像并不高兴,结果让你接受不了吗?” 秦惊羽垂眸盯着她的发顶,那乌黑的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伸手去抓,手心空空。 他的沉默让林非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摘星阁已经查到了。 不过,她很好奇,对太后下手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猜的那个人。 “师兄?” 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正想劝劝他时,忽然眼前一暗,脸埋进眼前人的腰间。 “阿晚,别推开我,好不好?” 林非晚默默放下抬起的手,鼻腔里充斥着沉香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秦惊羽满足地闭上眼睛,郁积在心头的闷气,缓缓化作一声叹息,从他身体里逃了出来。 良久,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手,转身走到林非晚身后,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那几个人说,他们是受淮南王府赵管家的吩咐,假扮菜贩埋伏在路上拖延时间的。” “摘星阁也查出,沙土和蔬菜也都和淮南王有关。” 秦惊羽低沉的声音缓缓在林非晚身后响起,语气平静,但林非晚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伤怀。 先帝共有十三位皇子,除去先帝在位时夭折的三位,成年后病逝的两位,如今还在人世的皇帝、安王、淮南王、瑞亲王和位于西北、南地的两位王爷。 若太后中蛊是淮南王干的,这位在之前平叛中立功的王爷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但是...... 林非晚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便被人转了回去。 她嘴角抽了抽,没再转头,“可是,师兄,你确定淮南王不是被别人利用来掩人耳目的吗?” 秦惊羽微微眯起眼睛,“怎么说?” 林非晚把和魅娘一起分析的话没有保留的讲了出来,“若那些人是为了给赵管家争取破坏迷阵的时间而埋伏在那,听起来的确很合理,但是......” 她抿了抿嘴,“他有充足的时间洗干净衣服,甚至他完全可以扔掉那件衣裳,而不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故意让我发现。” 秦惊羽皱起眉头,“听你这么说,赵管家的行为的确可疑......” “而且,根据碧波楼掌握的消息,京郊那处庄子在很早之前就被小郡王打赌输给了别人,摘星阁不会不知道吧?” 林非晚不想质疑摘星阁的能力,但是若连这点都没查到,那可真是太失职了。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从秋千后面走了出来,“阿晚,我现在要去摘星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林非晚正想拒绝,不经意间摸到荷包里的东西,点头答应下来,“好,正好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两人找到黄琼,答应一定会回来用午食,然后一同坐马车朝摘星阁而去。 走到半路,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崭新的哨子。 第55章 双生 一只用五彩绳拴着的,崭新的哨子。 秦惊羽稍稍坐端正了些,“你换哨子了?” 林非晚摇头,“一蛊一哨,蛊在哨在,蛊亡哨消,蛊哨一旦认主便不能更换,这只我是准备送你的。” “送我?”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几分,压在心头的阴郁也逐渐散去。 林非晚点点头,面容严肃,“不过,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接不接蛊哨,你考虑好了再决定。” 闻言,秦惊羽面色一正,“你说。” 林非晚掏出脖子上挂的蛊哨,两只蛊哨靠近后,突然震动起来。 秦惊羽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帮自己解惑。 “我要送你的这只蛊哨,里面住的蛊,和我的这只蛊哨里面的蛊本来是一对。”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的眼睛,一字一顿,确保自己说的足够清楚,“双生蛊是师叔送我的及笄礼,夫妻佩戴,日久天长,可心意相通。”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十三个字,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双生蛊送出去,她和对方便绑定了,大婚可以是演戏,是各取所需,但双生蛊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收了她的双生蛊,便等于盖上了她的印章,一生一世,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若是背叛...... 秦惊羽嘴角轻扬,看着蛊哨的眼神越发炙热,“这东西真不错,我喜欢。”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双生蛊一旦全部认主,你这一辈子身心都得是我的,将来若有一方变心,雄蛊会和主人同归于尽。” “你堂堂大历战功显赫的瑞亲王,可要想清楚了,收下这只蛊哨,你以后再想纳妾,可是不能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不知是谁的心在耳膜上擂鼓呐喊,车轱辘嘎吱嘎吱,像是在为这一刻伴奏。 看着她不自信的眼神,秦惊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只想先把人娶到手再慢慢培养感情,没想到会让她这么不自信。 果然,他就不该听谢星辰的,表现的那么含蓄,阿晚都误会了! 他这一生娶一个便够了,纳哪门子的妾啊?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只要收下这只蛊哨,便能心意相通吗?” “还需要你一滴指尖血滴上去,蛊虫才会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你自然会有感觉。” 林非晚紧紧盯着秦惊羽的眼睛,“你可要想清楚了,指尖血没滴上去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回应她的,是秦惊羽咬破指尖的坚决。 殷红的鲜血滴在蛊哨上,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为他的坚决震惊的同时,内心深处漫上丝丝异样的感受。 他这是在跟她表明心意吗? “自始至终,我所求所图只有你,绝不后悔。” 秦惊羽从她手中提起那只崭新的蛊哨,送到她眼前,深情款款,“可以帮我戴上吗?” 他生的本就俊美,此刻深情望着她,深邃的眉眼仿若蕴藏着璀璨星河,而她,便是里面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林非晚深吸一口气,接过五彩绳,探起身子,把蛊哨系在了他脖子上。 “戴上我的蛊哨,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能反悔哦。” “求之不得。” ...... 摘星阁,三楼。 林非晚仔细检查了一遍摘星阁查到的情报,发现里面确实没有京郊庄子易主的记录。 但是,对赵忠和钱姑姑的调查倒是详细的很,几乎事无巨细,连他们某天吃了什么,拉了几次都记的清清楚楚的。 她不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但,太详细了。 一个潜伏已久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被调查的如此清楚,不是太蠢便是刻意的。 他在刻意留下蛛丝马迹,好方便别人顺藤摸瓜,揪出他这个老贼,顺便带出他背后的主子。 “这些资料有问题吗?” 林非晚沉吟一声,“我说不好,但我前两日才让碧波楼查过钱姑姑,因为要的急,查到的东西比较有限,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的都查不到。” 她从不怀疑碧波楼的能力,能悄悄瞒过碧波楼的勾当,摘星阁想要查清楚,不费一番功夫怎么可能? 短短两日,赵忠的过往全部展现在面前,这一点,碧波楼做不到。 谢星辰皱眉,“摘星阁能查清楚是因为摘星阁的探子能力强,就因为这个怀疑资料的真实性,未免太草率了吧?” 秦惊羽淡淡扫了他一眼,谢星辰立刻闭上嘴巴,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林非晚知道若没有别的证据,不足以说服他,她仔细想着那天的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要想知道我的怀疑对不对,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谁?” “安乐郡主。” 林非晚目光灼灼。 那日她是被安乐郡主请到淮南王府,才撞见钱姑姑浆洗带有雪团尿液的衣服的。 她一直以为安乐郡主是发现了周侧妃的真面目,担心被迫害才会躲到淮南王府去,但...... 安王爱女如命在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周侧妃谋害郡主,安乐为何不求安王收拾周侧妃?而是自己躲走? 难道,安王爱女都是假象不成? 秦惊羽微眯了下眼睛,“星辰,传令朱雀卫,继续调查,安乐那,我来问。” 谢星辰领命退下,书房里顿时只剩秦惊羽和林非晚两个人。 “走,我先送你回家。” 林非晚拉住他的胳膊,“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那日给安乐郡主留的药膏,算算日子,今日也该用光了,最迟今日下午,她会来找我的。” 秦惊羽点点头,“先回去用午饭吧,让我也尝尝小厨神的手艺。” “走。” 林非晚眉梢轻扬,“我跟你说,纪良的手艺可是得了他师父的亲传,他烤的羊肉,炖的墨鱼羊肉汤,做的灌汤包都特别好吃......” 提起吃,她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从摘星阁到林府,她说了一路,哈喇子都快止不住了。 “爷,王妃,安乐郡主跟前的琳琅求见。” 马车还未在林府门前停好,荆楚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56章 卸任 林府。 前厅。 琳琅局促不安站在厅中,低眉颔首,“林姑娘的药很好,郡主脸上的疤颜色淡了,相信再用段时间,定能完全褪去。” 秦惊羽神情冷淡,“堂堂郡主,被一个侧妃暗算谋害,安王知道吗?” “王爷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本想处罚侧妃的,但府医诊断出侧妃有了身孕,惩罚便草草过去了。” 琳琅的声音里充满了埋怨,她知道奴婢没资格议论主子的事,但她就是为郡主感到憋屈。 周侧妃一有身孕,立即被太妃娘娘保护起来了,府中上下都围绕周侧妃而转,谁还记得她家郡主还在淮南王府? 明明是安王府身份尊贵的郡主,却被逼到有家不敢回,若是王妃还在,定不会让人这般欺辱郡主。 秦惊羽微眯了眼,“安乐现在还在淮南王府吗?” “在的。”琳琅不敢隐瞒,“郡主说,在脸上的疤完全褪去前,她不敢回去冒险。” 若是药再被人动手脚,郡主的脸怕是真的好不了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也是一样。 秦惊羽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林非晚带着配好的药膏走进来,才挥挥手,让琳琅离开了。 她前脚走,后脚秦惊羽便让暗卫跟上去,去淮南王府探探虚实。 林非晚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秦惊羽亲手倒了杯茶,放在对面,“你说,淮南王妃是怎么那么巧,恰好在安乐发现周侧妃真面目的第二天,约周侧妃去上香的?” 林非晚挑了挑眉,“这个,就要问淮南王妃了。” 秦惊羽还要说些什么,黄琼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让人看着便高兴。 “午膳准备好了,王爷入席吧。” ...... 事实证明,纪良的厨艺的确精湛,连秦惊羽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忍不住吃撑了。 “这等美味,合该让思远一起尝尝,恰好我下午要去白虎军营,不如再让人准备些,我给他捎去?” 听到二儿子的名字,黄琼愣了愣,随即喜不自胜地站起身,“那敢情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林思远进入白虎军后,除了每旬一次的书信外,和家中再无来往,黄琼心中思念,但她也知道那是儿子向往的前程。 如今,秦惊羽亲口说要给林思远捎带美食,黄琼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带上。 她风风火火走到后厨,发热的脑袋让冷风一吹,顿时冷静下来。 “纪良,你再烙些薄饼吧,把留出来的炙烤羊肉再热热,待会让王爷一并给思远带去。” “对了,是不是还有一锅汤?再添些萝卜,都给他带上。” 立冬的羊汤,思远已经错过了,现在补上也算,多加些菜,也能跟大伙分一分。 纪良点点头,“我马上准备。” 纪良用了半个时辰,烙了一百余张薄饼,和羊肉、羊汤一起交给秦惊羽,让他带去军营。 秦惊羽要上马车时,林非晚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把这个一起带上,里面都是些常用药。”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桃花眼眨呀眨,“我去干什么?而且,军营重地,我应该不能随便进吧?” 秦惊羽看上去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如今他们还未成婚,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纵使他不介意,甚至为之雀跃,但总要考虑到她的名声。 “你在家歇息吧,我去去就回。” “嗯嗯。” 林非晚挥挥手,看着瑞亲王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转身看向康伯,道: “康伯,我出去一趟,你帮我跟母亲说一声,不要担心。” “大小姐,带上两名护院吧。”康伯一脸担心,“若是再遇到袭击,可怎么好?” 没有武功的小混混没有得逞,难保敌人不会再派人来,那时候可不一定是不会武功的地痞无赖了,还是带些护院安全些。 林非晚笑容泛起冷意,“我巴不得她再派人来。” 上次袭击,碧波楼已经查清楚了前因后果,六个混混,每人鞭六十,然后扔进南风馆,小赚了一笔。 要知道,那六个人可不是什么街头小混混,而是各家不知上进的纨绔子弟,此番羞辱,她就不信他们能咽的下这口气。 康伯还是很担心,但林非晚坚持不用带护院,只是把雪团带上了。 从林府到碧波楼别院,一路平安无事。 林非晚遗憾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彼时,赫连修正和纪德裕在别院中下棋,见林非晚带着雪团来了,斜睨了她一眼。 “双生蛊送出去了吗?” 林非晚抿嘴一笑,眉眼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送出去了,我今日来是想卸下碧波楼少东家的身份的。” 她和秦惊羽绑在一起,不说以后,眼前的麻烦她便不能坐视不理,那样一来,便违反了碧波楼的规矩。 安全起见,她还是不要当碧波楼的少东家了。 赫连修轻笑一声,似是早猜到她会这么说,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呀,这还没嫁人呢,一颗心便全扑到人家身上去了。” 纪德裕觑了他一眼,打趣道:“不扑不行呐,你这碧波楼不许插手皇室纷争,瑞亲王可是坚定站在皇帝身后的人,若他出事,你想让阿晚守寡不成?” 赫连修被怼的哑口无言,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纪德裕不疼不痒,淡定落下一子,棋面上,白子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黑子团团包围。 赫连修顿时急了,“不行不行,重来,我刚才看错了。” “落子无悔,赫连修,你要点脸好不好?” “我有脸,再要脸不成二皮脸了,我不要,我不下这里,不下这里了......” 眼看两人因为悔棋争执起来,林非晚和雪团面面相觑,摸摸鼻子,默默退了出去。 按照她对师父的了解,他输棋后肯定要埋怨她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反正她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碧波楼的规矩可管不到她了。 悄悄关上门,林非晚轻轻舒了口气。 “走吧,看看回去的路上有没有惊喜。” 雪团蹲在她肩头,忽然冲着角落里呜呜叫了起来。 第57章 眼熟 寒风起,黑云遮蔽了斜阳。 林非晚目不转睛盯着角落,纤纤细手轻拍雪团的脑袋,“上工了。” 雪团一身雪白的毛发炸成球,“嗖”的一声从肩头俯冲下来,直奔角落里的敌人而去。 顷刻间,雪团的示警声、撕咬声和破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林非晚默默从荷包里取出药性极强的毒药。 她一步步逼近,桃花眼中一片冰冷,看不到半点情绪波动。 正当她想要把毒撒出去时,暗处的人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比破庙最懒的乞丐也不遑多让。 出来后,他咚一声跪了下去,随即放声大哭起来,凄惨的声音像是被恶霸强抢的良家少男。 “姑奶奶,我错了,求你让你家宝贝蛋放过我吧!” 林非晚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别小看这两步,这是她用生命测量出的安全距离,在这个范围内,不论对方多强,她都有精准下毒的机会。 退到安全距离之后,她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面前的男人。 男人第一眼看去虽惨,但头发蓬松,上面没有一点油污,缀在发梢那只发箍,也是上好的白玉。 衣衫褴褛,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一身锦衣绸裤,腰带里更是绣有金线,很明显是才被雪团撕烂的。 蓬头乱发下的一张脸,五官端正,虽比不上她惊羽师兄俊俏,但和普通人比,略胜一筹。 除此之外,看着也有些眼熟。 林非晚心中有了计较,抬手将咬住男子手指不松口的雪团招了回来。 “你认识我?” “姑奶奶,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飞羽山庄的朱珣,五年前,咱们曾有过一段同行时光。” 朱珣眼巴巴看着她,跪地膝行向前,“毒王他老人家近来可还安好?” 林非晚警惕后退,她可没忘雪团是因为察觉到敌意才示警的,“你跪那别动。” 朱珣眼睛闪了闪,乖乖不动,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手心什么都没有,“我不动,我不动。” “飞羽山庄不是在陇中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回姑奶奶,我是奉师父之命,前来京城探亲的。”朱珣胡乱拢了拢头发,脸上闪过几分郝然。 “我这不是听说碧波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魂窟,所以才想着在走之前来看看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姑奶奶,还弄得......” 他摊开双手,讪讪而笑,“碧波楼是去不成了,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林非晚神色淡漠,“这么说,是我家雪团误伤到你了?” “不打紧不打紧,只是毁了一身衣裳,畜生嘛,偶尔发疯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珣一副大度的模样,笑呵呵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看着他的笑脸,林非晚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 “既然是误伤,那我便该负责,这样吧,我赔你一身衣裳,再补偿你一百两白银,算是赔礼道歉。” 说着,她低头在荷包里翻了起来,“我记得我带了银票的。” “不用了,姑奶奶,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若是被师父知道,我又该挨打了。” 朱珣趁势站了起来,自然而然朝林非晚靠近,想要拦住她掏钱。 两人越来越近,雪团弓着身子,全身的毛要炸不炸的,像个刺猬似的。 “找到了。” 林非晚从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轻轻甩了甩。 朱珣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后退,忽然,他一脸惊恐地抬头,“你......” “嘭!” 话没说完,朱珣便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林非晚用袖子甩了甩,“呸,花言巧语,我家雪团感知敌意可是天生的,给我乖乖睡一觉吧。” 雪团像是听懂了似的,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去,敲门,把人送师父那去。” 雪团嗖一声蹿出去,正要敲门,碧波楼别院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赫连修和纪德裕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朱珣,互相看了一眼。 赫连修走了过来,“什么情况?” “好像是飞羽山庄的人,不知为何对我有敌意,让雪团撕成这样了。” 林非晚拨开他凌乱的头发,伸出手仔仔细细在那张脸上摸了个遍,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 赫连修打趣:“阿晚,你可是有夫家的女子了,这样对别的男子上下其手不好吧?”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师父,我不是,我只是......” 话没说完,赫连修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师父懂,这人长得虽不如好大侄儿,但也挺耐看,不过从皮肤上看,应该没有戴人皮面具。” 林非晚还想反驳,听到后半句,只能冲天翻了个白眼。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明明知道她在干什么,偏偏要往别的上面扯。 纪德裕抱着雪团,一边投喂自己私藏的肉干,一边凑上前来,“阿晚,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非晚点点头,审视着朱珣的脸,面色凝重,“这人,很像一个人。” 纪德裕撸毛的手一顿,“的确像是个人,还知道穿衣裳,不像猴子。” 林非晚:“......” 林非晚无奈叹气,“我的意思是,他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让碧波楼查一查吧,你下委托,我批条子,给你一折优惠。” 赫连修笑得一脸和蔼,“乖徒儿,你知道碧波楼的收费一向不低,卸任的话你若收回,我便当什么都没听到,怎么样?” “你这么喜欢钱,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送给碧波楼吗?” 林非晚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拒绝了,“算了,反正春宵如梦也快用完了,大不了我以物易物。” 赫连修:“......哼!” 赫连修哼了一声,提着朱珣一只脚朝院子里走去,纪德裕见状,连忙拽着衣裳提住上半截身体。 可惜,那衣裳在雪团的利刃之下,早已无法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只听“嗤啦”一声,那衣裳完全裂开,露出男子精壮的上半身。 小麦色的皮肤上,明晃晃三颗红痣,不偏不倚,成三角形长在脐上三寸之处,像一个特殊的标记。 第58章 前提 林非晚怔在原地,脑中不期然闪过另一个人的胴体。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红痣,同样的形状,像双生子在娘胎里生出的无法泯灭的羁绊。 纪德裕连声叫着罪过,胡乱把手里的破布条子搭在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把隔壁护院找来吧,我是抬不动了。” 赫连修闻言松开手,掏出蛊哨吹了起来,顷刻间,碧波楼的护院便到了。 “把人抬进去。” 赫连修摆摆手,看到小徒弟还在发呆,一记脑瓜崩敲了上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非晚抬起头,桃花眼熠熠生辉,“师父,您说的给我打一折,可不许反悔。” 赫连修嘴角抽了抽,“一折一折,谁反悔谁是棒槌。” “谢师父。”林非晚粲然一笑,捞起雪团抱在怀里,“劳烦师父帮我看好那个人,晚些时候我让惊羽师兄来提人。” “按时计费,谢绝还价。” 赫连修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本正经。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没问题。” 反正是惊羽师兄掏钱,按时计费便按时计费呗,等碧波楼调查清楚朱珣的身世,她也得找师兄报销开销去。 淮南王和安王那么有钱,师兄那么受皇帝敬重,手里的宝贝应该也不少吧? 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赫连修心中失笑,看来,小徒弟虽然把双生蛊送出去了,但情感上还是迷糊的。 或许,他应该提点提点他的好师侄。 这么想着,当天夜里秦惊羽来提人的时候,赫连修就把人叫到了一旁。 “双生蛊戴上了吗?” 秦惊羽按了按胸前,轻轻颔首,“戴上了,或许时间太短,我感知不到阿晚的心意。” “噗嗤!” 赫连修忍不住笑出声来,“白天才戴上,晚上便想感知阿晚的心意,你以为你戴的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秦惊羽默,若真有蛔虫,他还真不介意随身携带。 笑够了,赫连修轻轻咳了咳,“看来有些事阿晚没和你说清楚。” “夫妻佩戴双生蛊,日久天长,的确会心意相通,但前提是,佩戴双方要彼此相爱。” 他咬重了后半句话,“若佩戴双方有一方还没有爱上对方,双方自然不会感知到彼此的心意,最多只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 这也是林非晚求双生蛊的最初意图。 秦惊羽怔了怔,赫连修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继续说:“惊羽,只你有爱是不够的,你要让阿晚爱上你,明白吗?” 说完,他拍了拍秦惊羽的肩膀,“加油吧。”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荆楚将人交给暗牢里的兄弟,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这天之后,秦惊羽足足有两天的时间没有出现在林非晚面前。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碧波楼和摘星阁一刻不得闲,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了各自需要调查的事。 朱珣的身世信息,自他出生至今,没有一点遗漏的出现在林非晚手中。 看着手里的资料,林非晚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掀开了笼罩在大地上的油布,隐匿在黑暗中的蛇虫鼠蚁纷纷跑了出来。 她带上资料,利用双生蛊感知了下秦惊羽的位置,带上来宝朝摘星阁赶去。 彼时,摘星阁终于查到了赵忠和钱姑姑背后真正的主子。 看着摆在书桌上的消息,秦惊羽脸色铁青,周身直冒寒气,房间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开口。 谢星辰和荆楚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想让对方开口,但谁都没那个胆量。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阁主,林大小姐来了。” 谢星辰和荆楚对视一眼,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狠狠舒了口气。 “快请上来!” 这下好了,有林大小姐在,今日便不用怕主子放冷气了。 很快,林非晚推开门走了进来。 秦惊羽掩去眸底思绪,笑得一脸温和,“阿晚,你来找我吗?” 林非晚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情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日我让你带走的朱珣,是安王和安王妃的孩子。” “什么?!” 短暂的沉寂后,书房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声。 秦惊羽虽不像两人那样失态,但一瞬间睁圆的眼睛也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他的失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但眼底残存的震惊久久无法消失。 打开情报,他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碧波楼在情报这块是摘星阁的前辈,时间久,人脉广,暗探多,即便是查十几年前的事,也并不困难。 根据碧波楼查到的消息,朱珣是在十六年前,和安王妃身边的杜鹃姑姑一起出现在陇中地区的。 秦惊羽抿了抿嘴,安王妃死在十六年前生产的那天夜里,时间上倒是对得上。 杜鹃姑姑带着朱珣隐姓埋名,在深山中生活了三年,朱珣三岁时,杜鹃姑姑葬身在火海中,朱珣不知去向。 有暗探证实,朱珣被飞羽山庄莫庄主救下,一直收养在身边,安稳过了十年。 三年前,周家的人找到了朱珣,并暗中保持来往,安王并不知情。 两日前,朱珣接到周侧妃的信,来到京城,试图绑架林非晚。 看到最后一句话,秦惊羽沉下脸,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好一个安王府,好一个周侧妃!” 明知林非晚是他亲自向皇兄求来的王妃,还敢对付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荆楚!” “在。” 荆楚拱手站了出来,一脸严肃。 “本王命你,率白虎军包围安王府,捉拿叛上作乱者安王、周侧妃,若遇反抗,就地格杀!” 荆楚眼神一凝,整个人气势大变,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弱弱的开口: “爷,咱们不用先回禀圣上吗?” 谢星辰此时也回过神来,“主子息怒,安王意图谋反证据还不充足,此时上门捉拿,只怕会打草惊蛇啊。” 摘星阁才查清楚赵忠的事,人刚送进暗牢,口供、人证、物证都没有,突然发难,难以服众啊。 秦惊羽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那就先让赵忠夫妇张口,传令朱雀卫,监视安王府,不得有误。” 第59章 报销 荆楚和谢星辰都退了下去。 秦惊羽眼含歉意,轻轻把手搭在少女前额,“对不住,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惊了。” 之前是安乐和安王,这次是周侧妃,安王府上下果真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 桃花眼笑眯眯,抓过男人的手放在掌心,“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想对付我,那些人还差得远呢。” “不过,你若想为我出口恶气,不妨让人大肆宣扬一下,就说安王府周侧妃的族兄族弟好男风,不惜亲自到南风馆接客吧。” 周家不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吗?她偏不让,她倒要看看,得罪了家族的周侧妃还会不会有好下场。 秦惊羽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好,都听你的。” 林非晚满意的勾起嘴角,目光瞥到书桌上的资料,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师兄,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是碧波楼的少东家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眉心微沉,眼角眉梢间满是藏不住的关心,“怎会这样?碧波楼不是一向由毒王接任吗?师叔是毒王,你是小毒王,少东家除了你还能有谁?” “还不是因为你。”林非晚哼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么娇嗔。 秦惊羽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失神地望着她,忘了接话。 林非晚未曾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碧波楼不能参与皇室纷争,之前咱们是合作,但现在......”她瞥了眼胸前的位置,那里挂着一只蛊哨。 “双生蛊联系已生,我自认以后做不到对你的事袖手旁观,这碧波楼的少东家自然不该再是我。” 秦惊羽只听到后半段,失神的双眸猛地亮起来,胸膛里,一颗心乱了节奏。 “你说,你该不该承担责任?” 秦惊羽扬起嘴角,满眼宠溺,“的确是我的责任,没了碧波楼,还有摘星阁,早在我送你令牌的时候,你便是摘星阁的主子了。” 林非晚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我不是这个意思,摘星阁背靠皇家,我可不想要。” 不仅不想要,也不敢要呀,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宫里的秘密多了,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呀。 而且,她这么说,可不是为了要摘星阁的。 “不想要?”秦惊羽拧眉,忽然有点嫌弃这个他一手组建起来的组织。 她肯定是因为摘星阁情报经常出错或延迟才这么说的,看来,有必要再进行一次严格培训了。 此时,远在摘星阁外的谢星辰狠狠打了个喷嚏。 林非晚点点头,桃花眼深情地看着他,“我不要摘星阁,我只要你,问碧波楼买情报花了不少钱,你能帮我报销吗?” 听完整句话,秦惊羽还未来得及扬起的笑脸顷刻间塌了下去。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要钱! 这个小财迷。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当然能报销,不过咱们即将成婚,到时候我的钱便是你的钱,若用我的私库报销,岂不相当于把你的钱从一个口袋挪到另一个口袋?” “到头来,还是花你的钱买了碧波楼的情报,未免有些不划算吧?” “诶?”林非晚一脸茫然,这......怎么和师叔说的不一样? 她十岁之后,师叔便告诉她,女子嫁到夫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嫁妆里出的,若夫家不中用,偷用妻子嫁妆的事也不罕见。 男人的钱要维持人情往来,要支撑全家的开销,不适合、也不方便和妻子的钱混在一起。 “你......你把钱都给我,那你平日需要花钱怎么办?” 秦惊羽笑得一脸温柔,“只能劳烦夫人了。” 桃花眼眯了起来,“难道你不怕旁人说你惧内吗?” “那又何妨?”秦惊羽不以为意,他从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世上芸芸众生,关心我的不过寥寥数人,我在意的也仅有这寥寥数人,至于旁人,与我何干?” 他不是皇兄,在乎天下百姓怎么看他,他只要对皇兄尽忠,对百姓尽责便够了,余下的时间,他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所向往的,是母后年轻时游历江湖的畅快和肆意,天下那么大,他想和相守一生之人去看看。 林非晚眉梢轻扬,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和我想的一样,真好!” 若说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冷言冷语,她可太有话说了。 她六岁和老头闹掰,离家出走,拜师毒王,跟随师父游历天下,这一路走来,他人异样的眼光的冷言冷语不知听了多少。 她从小便知道,有些人嘴巴很贱,实际上怂的很,只敢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从不敢当面放屁。 她生气过,愤怒过,每每这样,那些人便会更得意,仿佛打了胜仗一样。 直到师父说,那些人是故意的,因为他们的人生很不幸,便想把别人也拉下泥潭,和那样的人纠缠,只会损自己的福运。 那时起她便悟了,不相干的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要是实在难听了,直接一包毒药撒过去。 她的师父是毒王,毒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秦惊羽看着胳膊,眼神一暗,很想把那只手握进掌心里。 “不过,该报销的钱还是要报销的,我问碧波楼买来的情报,也算帮了摘星阁的忙,对不对?” 林非晚一双桃花眼闪呀闪,眉眼间透着一股狡黠,像小狐狸似的。 闻言,秦惊羽附和着点头,“没错,你花了多少钱,我让摘星阁走公账给你报销。” “那可太好了!” 林非晚连忙把荷包里的票据拿了出来,“还有两个消息没查清楚,一共是一千五百两,师父给我打了一折,就是一百五十两......黄金。” 秦惊羽接过票据,上面清清楚楚盖着碧波楼的公印和魅娘的私印。 “就按一千五百两报销,这些日子你一直为这事奔波,钱可以打折,你的心意不能。” 这话一出,林非晚脸上盛放出花儿来,她忍不住一把抱住秦惊羽,“师兄,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第60章 安王 温香软玉入怀,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把手放在林非晚背上,心下一阵激荡。 “因为你是阿晚呐,我们阿晚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温和的话语像是陈述,又像是承诺,萦绕在林非晚耳边,久久不散。 饶是林非晚脸皮厚,也不禁红了脸颊。 她轻轻退出秦惊羽的怀抱,眼神闪躲,“对了,摘星阁是查到什么了吗?竟然让你生了动安王的心思。” 暖暖的桂花香淡去,秦惊羽心中一阵失落,轻轻攥了攥拳,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摘星阁查到,那日是安王暗中派人将周侧妃谋害安乐的消息告诉了淮南王妃,淮南王妃邀请周侧妃上香,主要是为了让安乐离开安王府。” “安乐容貌受损,必然会找你求救,你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安王笃定你会随琳琅入淮南王府,届时钱姑姑自然有机会让你发现那件带尿骚味的袍子。” 秦惊羽缓缓将摘星阁查到的事道出,纵然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为安王的算计感到心惊。 若算计这一切的是淮南王,他或许还不至于这么惊讶,但那是安王,是全京城出名的莽夫王爷,安王。 他隐隐有种感觉,安王算计的远不止这些,甚至连安乐和萧逸兴的相遇,或许也是安王谋划来的。 “赵忠夫妇藏得很深,但摘星阁的人查到,四年前,安王曾救过赵忠儿子赵天宝的命。” 安王和赵忠的交集只有那么一次,四年来,两人从未联系过,若不是秦峰说京郊庄子在四年前输给了赵天宝,他也不会想到让人去查赵天宝。 自然,也不会发现安王的真面目。 这些年来,安王骗过了皇兄,骗过了他,也骗过了天下所有的百姓,让人不寒而栗。 林非晚一阵唏嘘,但还是想不明白,“安王究竟为何这么做?他若想谋朝篡位,为何不算计皇帝,却要算计太后?” 话本子里不是说,男人的战场在前朝,女子的战场在后院吗? 安王为何会对太后下手?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蛊虫,又是从哪儿来的? 秦惊羽摇摇头,深邃似海的眸子里暗波汹涌,危险重重。 这些问题,摘星阁暂时还没有查到。 ...... 自那日摘星阁报销了她买消息所用花销后,林非晚足足三日都没再看到秦惊羽。 这三日里,她也没闲着,新制了一批春宵如梦,白日里给碧波楼送了过去。 魅娘把人请到自己房里歇着,端来茶点,“尝尝纪良新做的点心,比你在摘星阁吃到的,如何?” 林非晚捏了一块送进嘴里,仔细尝了尝,“不错,纪良进步越来越大了。” “对了,你之前捣鼓出来的女子假孕之药还有没有了?昨日咱们楼里在宝塔巷的探子回话,说京中有贵人买女子假孕之药,一枚千金。” 魅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这段时日没怎么挣钱吧,要不要考虑一下?” “假孕?” 不知为何,林非晚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琳琅对秦惊羽说的话。 周侧妃谋害安乐郡主,皆因有孕才躲过一劫,这个要买假孕药的,该不会是她吧? 想到这,她的心蠢蠢欲动,先是小混混,后是朱珣,周侧妃一再和她过不去,若是假孕...... “假孕药我可以给你,酬金也可以分你一半,但我要知道这药最后用在谁身上了。” “成交!” 魅娘举起茶杯,妖娆一笑,媚态天成。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又过去三日了,另外两个消息有进展了吗?” 魅娘敛去笑容,低声道:“十六皇子可能不是突发恶疾而死,而是......”她看着林非晚的眼睛,吐气如兰,“死于德妃之手。” 林非晚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茶杯漾起一条条波纹。 “有证据吗?” 魅娘摇头,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悲哀,“后宫之中的女子,没有谁会在做坏事之后还留着把柄。” 权力、财富让那些身处深宫的太监宫女趋之若鹜,明知是飞蛾扑火,却总是忍不住赌一把。 赌赢了,便是人上人,赌输了,便失去一切,连同性命。 总是有人看不透,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贵人,怎么可能真心允许一个低贱的奴才和她们平起平坐? “不过,碧波楼能查到的事,摘星阁费点心思,应该也能查到,看在你的面子上,碧波楼会适当给予帮助。” 十六皇子的死,皇室假若上点心,当时便去查,或许真相早就大白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假若。 林非晚轻轻叩击桌面,“十六皇子的生母是谁?”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太晚了,十六皇子的生母难产而死,自小便养在德妃身边。” 魅娘轻轻叹了一声,“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听说德妃一开始对十六皇子挺好的,后来不知为何,便下了死手。” 林非晚晃动手中的茶杯,看着茶叶在里面沉浮,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不知为何......魅娘,这话不该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德妃小产的真相必须查清楚。” “摘星阁那你无需担心,这几日,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顾及到后宫。” 安王毕竟是大历的王爷,若想动他,没有真凭实据,莫说百姓接受不了,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而要把安王查得清清楚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然,摘星阁也不会被蒙蔽至今了。 和魅娘交代清楚后,林非晚便离开碧波楼,回到了林府。 刚进家门,康伯便迎了上来,稍显浑浊的眼底布满了焦急。 “大小姐,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林非晚眼神一凝,“大哥怎么了?” “大少爷昨夜当值,今天一早宫里传来消息,说大少爷夜里醉酒,调戏贵人,已经被押进大牢了!” 康伯声音里充满了担心和无措,“老爷如今还跪在宫里请罪,夫人听到消息昏过去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林非晚轻轻抓住康伯的手,“康伯,别急,我先去看看母亲,大哥那里,我自会去查清楚真相。” 第61章 暗箭 一针下去,黄琼悠悠转醒。 对上那双盛满关切的桃花眼,昏倒前的记忆袭来,她只觉眼眶一阵酸涩。 “阿晚,你大哥他......” 林非晚轻轻扯了扯被角,“娘,您且放宽心,女儿跟您保证,不论大哥是否被人陷害,他都不会丢掉性命。” “您在家好好的,女儿才能放心进宫,接父亲和大哥回家,您说对不对?” 黄琼定定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娘在家等你们回来。” 林非晚笑了笑,转头唤来林清欢在家陪着母亲,她则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第一次进宫穿的那身金红色衣裙再次被她翻了出来,换好衣服,她让丫鬟退下,吹动蛊哨。 眨眼间,一身玄色劲装的死士便落了下来,“主子。” “速令碧波楼查清林思璋昨夜宫闱醉酒真相。”林非晚冷声道,周身气势凛然。 死士是她卸任碧波楼少东家后,赫连修安排给她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没办法,她要赶在面见皇帝前知道真相,请碧波楼调查是最快的。 接到命令,死士腾身消失在院子里。 林非晚转了转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眼神坚定无比地朝外面走去。 林府门外,康伯早早准备好了马车,驾车的是林思璋惯用的小厮,来福。 他每日接送林思璋当值休息,最熟悉进宫的路。 看着林非晚踏上马车,康伯一脸担心,“大小姐,一切小心,千万别跟皇家人硬碰硬。” “知道了,康伯。”林非晚颔首,放下了车帘。 “驾!” 来福挥动马鞭,驱使着马儿在宽阔的长街上跑了起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在西华门外停了下来。 “大小姐,咱们到了。” 话音落下,马车里伸出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掌,接着,林非晚弓着腰走了下来。 看着西华门两侧威风凛凛的士兵,林非晚取出提前准备好的腰牌,吩咐来福在原地等候,随即径直走了过去。 “劳烦通禀一声,林院正之女林非晚求见圣上。” 说罢,她递上腰牌。 听到她的名字,侍卫脸上的散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尊重。 “请瑞亲王妃稍等片刻,在下即刻帮您通禀。” 林非晚颔首,“有劳。” 侍卫速度很快,面带歉意,“回王妃,圣上暂时不想见您。”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面不改色,“再帮我向皇后通禀一声吧。” 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帝生气是应该的,但这种事拖得越久越难解决,她今天既然来了,便没打算空手回去。 侍卫不敢耽搁,消息传到皇后宫中,梅香姑姑亲自到宫门口来接人。 林非晚跟着梅香姑姑走进皇宫,顺便向她打听了下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丑时三刻,瑾贵人突然起了高热,是李太医和林医助去看的,听说小半个时辰才退热,李太医留下林医助守着便回去了,谁料......” 梅香姑姑叹了口气,“瑾贵人那边闹着要悬梁自尽,皇后娘娘很是安抚了一番,听说今早何家在朝堂上向圣上哭诉来着。” 林非晚听懂了梅香姑姑的潜台词,这事很难办。 “昨夜,是谁发现我......林医助调戏贵人的?” 梅香姑姑沉吟一声,“好像是瑾贵人身边的宫女,香草。” 林非晚默默将人名记在心里,直到来到坤宁宫,都再没说一句话。 见到皇后,林非晚没有立刻求皇后帮忙,而是先帮她把了把脉,检查了一下身体。 “娘娘近来思虑颇多,有损心神,若长此以往,恐于寿数有碍。” 林非晚蹙起眉头,面上满是不赞同,“娘娘,您把我之前跟您说的话都忘到脑后跟了吧?” 皇后装傻,“怎么可能?阿晚的话我可是时刻记在心里的。” “呵呵......” 林非晚冷笑了一声,“记在心里,但不听是吧,我明白。” 她知道身为后宫之主,想要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基本不可能,但皇后的命是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总是忍不住关心一点。 思虑成疾,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见她真生气了,皇后看了梅香姑姑一眼,梅香姑姑挥挥手,立刻让宫女们都下去了。 “好了,阿晚别生气了,本宫答应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定好好修养,好不好?” 皇后也很惜命,她的孩子还小,若早早没了娘,该怎么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 林非晚轻哼一声,轻轻搭上皇后的手背,“娘娘可得爱惜点,臣女还指望着以后您给臣女撑腰呢。” “是是是,本宫给你撑腰。”皇后笑了笑,“你这次来,是为了你长兄林医助调戏贵人的事吧?” 林非晚面色一正,点点头,“臣女想要见他一面,臣女不相信他会偷偷在当值的时候喝酒,还干出那种事。” 她没有直接求皇后帮忙,因为她很清楚,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时候,求谁都没用。 而且,若有证据在手,她也能直接求到皇帝面前,也省的在皇后这欠下人情了。 皇后轻轻点头,“是该见一面,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等,本宫去圣上那走一遭。” 林非晚应了下来,亲自送皇后出了坤宁宫,独自等候在大殿中。 须臾,有宫女进来送茶点,碧绿的龙井茶酥散发着淡淡的龙井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王妃请慢用。” 林非晚瞥了眼手边的点心,忽然一愣,随即轻轻拿掉最上面一层点心,露出藏在下面的纸条。 见四下无人,她打开纸条,快速瞄了眼上面的信息,然后将纸条揉成团,和点心一起咽进肚子。 站起身,她径直走出坤宁宫,在坤宁宫外西南角找到了送点心的宫女,从她口中听到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有证据或证人吗?” 宫女点点头,“酒坛子我们已经找到了,另外,您若能救下瑾贵人跟前的宫女,碧儿的亲弟弟,定能让她为林医助作证。” 林非晚若有所思,宫女左右看了看,匆匆离开了。 林非晚抬头看向远处的御书房,身后一支利箭以破空之势朝她袭来。 她心中一凛,强烈的危险感让她下意识向旁边躲去,利箭堪堪擦着她的左臂飞了出去。 第62章 警告 丝帛破裂的声音响起。 林非晚拧了下眉,瞥到左臂上殷红的鲜血迅速变黑,右手迅速封住穴道,阻止毒素蔓延。 接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一枚药丸吞了下去,然后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箭矢捡了起来。 回望利箭射来的方向,别说人了,连个鸟影子都没有,林非晚冷笑一声,警惕地退回坤宁宫。 先不说这箭是谁射的,但就眼下来说,那人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很快,瑞亲王妃在坤宁宫遇刺的消息传进了御书房。 皇后大惊,皇帝也顾不得迁怒,一道道旨意传下去,两人双双赶至坤宁宫。 “瑞亲王妃怎么样了?叫太医了没有?刺客抓住了吗?” 一到坤宁宫,皇后急忙看向守在宫门外的宫女,宫女面色为难地摇摇头,“回皇后娘娘,瑞亲王妃她......不让叫太医。” 皇后眉心微沉,“胡闹!” 她匆忙迈进宫殿,恰好看到林非晚正在处理左臂上的伤口,大殿里满是药味,沾满黑血的棉花堆满了污物盆。 不远处放着一支箭矢,箭头隐隐发黑。 “黑色的血......” 皇后下意识看向皇帝,想当初她身中神仙泪,神医云起为她刺血放毒,那时的血便是黑色的。 皇帝眼睛沉了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即看向林非晚,“箭上有毒?” 林非晚单手打了个结,眸光沉静,“有毒,但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这种程度的毒更像是一个警告。” 皇帝挑了挑眉,“警告?什么警告?” “来自德妃的警告。”林非晚坦然对上皇帝的目光,“包括昨夜我长兄被人陷害入狱,也是同一人的手笔。” 皇帝脸色黑了下来,一股迫人的气势自他身上逸散开来,“你是说,是朕的德妃在害你?你可知污蔑德妃是什么罪名?” “我有证据。”林非晚半点不怯,“若我能证实一切都是德妃干的,您要怎么处置她?” 皇帝没有说话,看着林非晚的目光透着危险。 皇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底满是担忧。 在她看来,林非晚指认德妃的举动还是太冲动了,但,若她真能拿出证据来...... 她抿了抿嘴,这么关键的时刻,小十三竟然不在,真是...... 良久,皇帝淡淡开口:“你先把证据拿出来,若你所说属实,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林非晚松了口气,皇帝黑脸可真吓人,简直和盛怒中的师父有的一比。 在皇后的帮助下,林非晚先是根据碧波楼暗探的指示,带人寻到了那只被掩埋在瑾贵人宫里桂花树下,加了料的酒坛子。 趁着太医院验酒坛的时候,她悄悄找到碧儿的亲弟弟,一个在花房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小路子。 小路子前两日从房顶上摔下来,腰恰好压在一处凸起的坚石上,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下半身便没有知觉了。 这几日若不是碧儿掏钱养着他,他早就被花房的大太监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昏暗的房间狭小逼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尿骚味,一股尿在被褥上,自然阴干,又反复尿湿的气味。 “谁?” 听到开门的声音,小路子警惕地扭头看过来。 逆光中,林非晚像一位身披霞光的仙女,那么耀眼,他看一眼仿佛都是亵渎。 “小路子?” “在!” 空灵的声音透着些许清冷的感觉,一时间,小路子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可以帮你重新站起来,作为回报,你帮我做一件不违背良心和道德的小事,如何?” 听到可以重新站起来,小路子脸上闪过一抹热切,“您,您真能帮我吗?” “当然。”林非晚走到床前,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小路子屏住呼吸,感受着手腕上温热的指尖,悄悄红了脸。 专心把脉的林非晚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从脉象上看,他是脊椎出现了错位,压迫了神经,所以才会导致下半身没有知觉。 这种情况并不算疑难杂症,太医院应该能看,只不过,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太监,又怎么能请得动太医呢? 她叹了口气,掀开他的被子,霎时间,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气味更浓郁了。 小路子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其他太监嘲讽奚落的话语。 他颤巍巍地想把被子拉回来,手动了动,又放下来,紧闭双眼,仿佛这样,便不会难堪了。 然而,预料中难听的话并没有传入他耳中,只有一双手落在他腰上。 他正想睁开眼睛,腰间忽然像是被雷击中似的,痛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行了,我再给你扎几针,保你立刻站起来。” 林非晚掏出荷包里的银针,快准狠的在相应穴位上扎了起来,小路子只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忍不住咬上手腕。 一刻钟后,林非晚起针,“起来走走吧。” 小路子不敢相信地睁开眼,手慢慢挪到腿上,重重掐了一把。 “唔!” 久违的疼痛感传来,他不由得红了眼睛,片刻后颤颤巍巍挪下床。 “我......我真的能站起来了?” “小路子?你......你好了?!” 一道更激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非晚眯起眼睛,慢悠悠收拾着银针。 小路子转过身,朝着门口的人露出一抹似哭似笑的笑容来,“姐,是仙女姐姐救了我。” 碧儿一脸激动的跑进来,拉着小路子上下打量着,看到他的腿颤抖,但确确实实是自己站着,不由得落下泪来。 下一刻,碧儿直接跪在林非晚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大恩大德,碧儿没齿难忘,往后恩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姐弟做的,我们定万死不辞!” 林非晚等的便是这一句,“我不要你们万死,我只需要你随我到圣上面前,说出昨夜林医助醉酒调戏瑾贵人的真相。” 闻言,碧儿瞳孔倏地一缩,“您,您是......” “我是毒王的关门弟子,也是林院正之女,林医助的妹妹,更是瑞亲王亲自求来的王妃,林非晚。” 第63章 作证 林非晚带碧儿回坤宁宫的时候,太医院已经验出了酒坛里残留的迷药。 也不知瑾贵人是自负还是蠢,酒坛上还留着她亲笔写的红贴,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很有辨识度。 酒坛、迷药,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皇帝黑着脸挥手斥退众人,帝王的威压扫向林非晚身后的碧儿,吓得人脸色惨白。 林非晚不动声色向前半步,将碧儿护在自己身后,“圣上,碧儿也是瑾贵人跟前的宫女,昨夜真相如何,您也该问问她,而不是听信瑾贵人和香草一面之词。” “碧儿?” 皇帝冷冷开口,碧儿立即从林非晚身后走出来,跪在地上,脑袋贴在地毯上,不敢轻抬半分。 “奴婢在。” “朕且问你,昨夜林医助饮的酒是从何处而来?” “回圣上,是......是瑾贵人命香草从库房中取的秋日醉,林医助本不欲饮酒,是瑾贵人说,说他不喝便是嫌弃贵人品阶低,不配请他喝酒,林医助才喝了一盅酒。” 碧儿磕磕绊绊讲出昨夜的事,看不到皇帝的脸,让她心中的压力没那么大。 皇后蹙眉,“昨夜你在现场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昨夜奴婢在殿外当值,林医助留下来观察贵人情况时,就在奴婢不远处。” 一个外男,在诊治结束后自然不能再留在内殿,只有外殿还能暂且避避风寒。 皇后点点头,看向皇帝,用眼神示意他看一看冷着脸的林非晚。 她和皇帝都很清楚,酒坛和里面的迷药才是关键证据,碧儿这个证人的话,只能算锦上添花。 堂堂贵人,设计陷害污蔑太医院医助,若让人含冤蒙屈,且不说林家人怎样,未免寒了太医院众太医的心。 长此以往,谁还肯尽心为后宫中的女子尽心诊治? 皇帝摆摆手,皇后立刻让碧儿退了下去,大殿之中只余帝后与林非晚三人。 没有外人在,皇帝轻叹了一声,帝王的威压转瞬间烟消云散,“阿晚,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德妃的手笔吗?为何提供的证据都指向瑾贵人?” 一声阿晚,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在毒雾山庄的时候,那时候没有君臣之分,有的只是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和妻子的救命恩人。 见皇帝这副模样,林非晚也收敛了气势,但还是坚持要一个真相。 “瑾贵人是谁的狗咳,站在谁那边,您不要告诉我,您一点都不知情。” 林思璋和她不同,她不在乎什么太医院,什么济世救民,把她惹急了,她可以把那家人全杀了,一走了之。 林思璋从小的梦想便是和父亲一样,做一名医术精湛的太医,他很清楚,在这个世道,唯有站得高了,才能有所作为。 他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不能就这么背上骂名,更不能丢掉性命。 “当初安太妃进宫求德妃帮忙,让我父亲主动与萧家退婚,好成全安乐郡主与萧逸兴,我父亲不愿,又恰好遇到太医院办事不力......” 林非晚眸底泛着寒光,“德妃买通了行刑官,每一下廷杖都击在腰上,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别说头七,我父亲七七都过了。” “如今,她又对我长兄下手,这样的人,德妃?她配吗?” 皇帝抿紧双唇,没有质问林非晚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因为这件事,他早在林征还没痊愈的时候便从秦惊羽口中知道了。 威胁不成就试图要了林征的性命,德妃的确做的过分了,所以他冷落了德妃一个月,让她反思。 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是...... 德妃也真是的,他明明已经给十三和林非晚赐婚了,她还要和她过不去,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吗? 皇后和皇帝少年夫妻,一个眼神,便能猜到皇帝想什么。 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她知道,他心里对德妃起了埋怨。 德妃凭借其父兄在前朝的功绩,在宫里眼高于顶,稍有不顺心便打骂下人,常常把人打死,她身为皇后,除了斥责几句,竟也没有别的办法。 若这次真能靠这件事降一降德妃的品级,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皇帝捏了捏太阳穴,“这次的事,朕只能先发落瑾贵人,至于德妃,没有瑾贵人指证,朕暂时还动她不得。” 听到这话,林非晚笑了,“这好办,您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定能让瑾贵人开口指证德妃。” 看到她冰冷的笑容,皇帝心头隐隐不安,“你想干什么?” “您放心,我保证不闹出人命,在我回来前,还望您保护好瑾贵人,切勿打草惊蛇。” 林非晚眉眼间染上几分狠戾,让人汗毛直立。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皇后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德妃最近行事的确张狂了些,也该吃点教训了。 ...... 一刻钟后,从皇宫出来的林非晚坐上了马车,“去都官司郎中何照达的家。” 来福稍一思索,随即扬起马鞭,“驾。” 长街上空荡荡的,来福便让马儿跑快点,待要拐弯的时候,对面突然冲出来两个骑马的人,来福连忙勒住缰绳。 此时,静坐在车厢内的林非晚鼻子动了动,她猛地睁开眼睛,脚尖一点,蹿出马车,同时朝那两匹马扔出一把毒粉。 “来福,跳车!” 听到声音,来福毫不犹豫从车上跳了下来。 下一刻,车轮处传来清晰的断裂声,整架马车瞬间狠狠砸在地上,马儿受惊,嘶鸣着向前跑去。 林非晚眼疾手快,一针下去,让马儿暂时陷入昏迷,避免马儿跑掉,伤害到别人。 “来福,你看着点儿。” 把马儿交给来福,林非晚活动活动手腕,转身朝后面走去。 前一刻还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人,此刻已狼狈地摔在地上,鼻子里、嘴巴里满是鲜血。 林非晚努了努鼻子,抓起其中一人的手腕,果不其然,在他指缝里发现了残留的毒药。 恰好,和她今天左臂伤口上的毒药是同一种。 “抓到你了。” “唔......” 男人想说话,可惜身中剧毒,一张嘴,鲜血争先恐后往外冒。 林非晚取出半份解药塞进他嘴里,随即把人交给匆匆赶来的白虎军。 第64章 选择 “这是在皇宫朝我放冷箭的凶手,劳烦诸位把人送到圣上面前去。” 得益于秦惊羽练兵结束后亲自蹲守大雁当聘礼的事,白虎军上下皆知,他们那英明神武的瑞亲王坠入爱河了。 为了防止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凑钱请荆楚为王妃画了幅画像,轮流传阅。 此刻,画上人近在眼前,周成和殷武等人看傻了眼,呼吸都暂停了。 眼见他们没有反应,林非晚蹙了蹙眉,“军爷,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声军爷,如一记惊雷,瞬间将周成等人从呆滞状态中唤醒,周成忙躬身行礼,赔笑道: “当不起您一声军爷,我叫周成,是白虎军金乌大队的队长,您叫我小周便好。” 开玩笑,若是让王爷知道,王妃叫他军爷,非得找他好好切磋切磋不成。 殷武向前挤了挤,“我是麒麟大队的队长殷武,您叫我小殷便好。” “您刚才说,这两个人在皇宫朝您放冷箭是吗?您只管把人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人送到圣上面前。” 林非晚点点头,“这两人中了我的毒,不过暂时死不了,我还有事,接下来辛苦你们了。” “没问题,您慢走。”周成一把将殷武拉到身后,笑着凑上前来。 殷武还想再争,林非晚已经转身走了,他狠狠瞪了眼身旁的男人,“卑鄙!” “切,咱俩半斤八两。”周成不以为意,目光瞟向不远处散掉的车架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朝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殷武皱了皱眉,“老周,你干啥呢,王妃让咱把人送到圣上面前去,你往哪儿跑?” 周成没有理他,走到车架旁蹲了下来,车架已经散了,但还是能看出,最大的问题在车轱辘。 他伸手拿起一块断裂的木头,断面平整,处处透着切割的痕迹,另一只车轱辘上也有同样断面的木头。 这时,殷武走了过来,他正想说话,看到周成手里的东西,面色一寒。 “全收起来,这都是证据。” ...... 另一边。 林非晚让来福回家再驾一辆马车来,支开人后,她吹动蛊哨唤来死士。 “去都官司郎中何照达家,取他和他夫人一件贴身首饰来。” 贴身饰品,是她对何家人的警告,贴身的东西能悄无声息取走,若她想避过所有人的耳目下个毒,何家能逃过吗? 要何家满门的性命还是忠于德妃,瑾贵人只要不傻,便该知道怎么选。 死士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何家夫妇贴身佩戴的玉佩和手镯便到了林非晚手中。 看着手里的东西,林非晚嘴角勾了勾,转身朝皇宫走去。 这一次,她直接在梅香姑姑的陪同下来到瑾贵人所在的掖庭宫。 “林小姐,您进去吧,老奴在外面为您守着。” “谢谢姑姑。” 林非晚道了声谢,用力推开掖庭宫偏殿的门。 瑾贵人居正六品,还没有资格单独占据一个宫殿,只能住在掖庭宫的偏殿里。 相比正殿,偏殿不得太阳,即便是大白天里,不点蜡烛,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 有皇帝的命令,瑾贵人不得踏出宫殿半步,此刻听到偏殿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里面的人立刻跑了出来。 “圣上......你是谁?” 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瑾贵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闪过不悦,不过配上那双肿成鱼泡的双眼,实在有碍观瞻。 林非晚嘴角微勾,“我是林医助的妹妹,你设计陷害我长兄,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闻言,瑾贵人瞳孔倏地一缩,“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林医助酒后无德,我才是那个受害的人!” “呵......”林非晚讥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你让香草埋在树下的酒坛子已经挖出来了,圣上叫了太医检验,里面存有迷药。” “圣上已经答应我,让我送你最后一程,你说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捆银色丝线状的细绳子,又掏出一瓶毒药和一把匕首,全部放在桌上。 “选一样吧。” 瑾贵人眼底浮现出恐惧,她往后退了退,想要寻求帮助,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可能,圣上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 “不会?”林非晚冷笑一声,“女子名节大于天,身为皇帝的女人,你以名节做赌注,设计陷害陌生男子,和给圣上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若今日我没有找到证据,坐实了我长兄的罪,他只有死路一条,你知不知道?” 调戏宫妃,别说林思璋了,闹大了,整个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瑾贵人小脸惨白,但还是强装镇定,“我没有设计陷害林医助,是他图谋不轨!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说着她朝门口跑去,擦肩而过时,林非晚迅速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啊!” 瑾贵人踉跄着向后倒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林非晚活动着手腕,一步步逼近,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 “动动你那瓜子仁大的脑子,好好想想,若无圣上许可,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瑾贵人身体止不住地轻颤,这一刻才真的怕了。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从荷包里取出一坨用丝帕包着的东西,放在地上。 轻轻打开丝帕,她捏着瑾贵人的下巴,迫使她看向地面。 “瞧瞧那玉佩和手镯,看着熟悉吗?” 瑾贵人盯着玉佩和手镯,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有我父母的东西?” 林非晚没有回答,“认得就好,我知道昨夜的事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过是德妃手中的一把枪,若你能随我到圣上面前供出德妃,这两样东西完璧归赵。” “若你还想包庇她,甘愿做个替死鬼,那我也只能大发慈悲,送你父母陪你一起上路了,省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怪可怜的。” 抬起瑾贵人的下巴,林非晚一脸真诚,“你放心,我动作很快的,保准让你们黄泉路上不孤单。” 第65章 发落 在何家和德妃之间,瑾贵人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指认德妃,保全家人。 玉佩还能偷到手,但那手镯是她外祖母去世那年传给母亲的,母亲一戴便是十年,从未离手。 如今手镯近在眼前,她不敢赌。 林非晚嘴角轻扬,“听说瑾贵人为人小心谨慎,想必手里定不缺德妃的把柄,届时到圣上面前,还望贵人不要吝啬。” 瑾贵人猛地抬头,目光怨毒,“林小姐不要逼人太甚,我若敢献上德妃的把柄,严家绝不会放过何家的。” 后宫和前朝本就息息相关,她手中的把柄远不足置德妃于死地,就算皇帝狠心撸了德妃,也伤不到严家,那时候倒霉的只有何家。 林非晚嗤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她抬起的脖颈,声音里透着些许凉薄,“看来你是笃定我会放过何家了?” 冰冷的指尖落在肌肤上,引得瑾贵人一阵战栗,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你......我已经答应指认德妃了,你不能乱来......” “我不能?”林非晚轻笑了一声,眼含讥诮,“普天之下,只有我不想做,没有我不能做的事。” 看着面前纤细白嫩的脖颈,她眯了眯眼睛,指尖缓缓下滑,抵在她脉搏跳动的地方,微微用力。 “唔......” 瑾贵人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恐惧,想要从她手下逃脱,却动弹不得。 “你在后宫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权力意味着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堂堂瑞亲王妃,找不到一个替死鬼?” 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瑾贵人睁圆的大眼睛里挤满了恐惧,“你......” 林非晚冷哼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何家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好好想想吧,瑾贵人。” 瑾贵人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平静。 ...... 兴庆宫。 香草跪在德妃跟前,神色焦急,“求德妃娘娘救救我家小主,圣上已经禁了小主的足,那事怕是包不住了。” 面对香草的苦苦哀求,德妃面不改色,自顾自吃着核桃仁,“只不过是禁足而已,圣上若真想处置瑾贵人,早送上白绫与毒酒了,你何必自己吓自己?” 报春观察着德妃的脸色,眼睛转了转,弯腰把人扶了起来。 “我们娘娘命人留心着圣上的动静呢,你且让瑾贵人安心在掖庭宫待几日,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了,我们娘娘自有法子让瑾贵人复宠。” “可是,可是那酒坛已经挖了出来,若太医查出里面有迷药......” 香草还是不放心,俗话说,做贼心虚,她昨日销赃时心慌的很,忘记是否把酒坛里的酒倒干净了。 听到这,自香草进来后一直从容不迫的德妃脸色微变,她坐直身体,危险地眯起眼睛: “昨日的酒,我不是让你找机会扔进水井里的吗?” 香草低着头,不敢回话,掖庭宫偏殿没有单独的水井,只有正殿另一边才有,她当时害怕极了,根本没敢出去。 看到她这副模样,德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下脸,斥了声:“蠢货!” 报春连忙伸手去扶,“娘娘,瑾贵人会不会......” 报春神色不明,但德妃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你去找人看好瑾贵人,再找人给我母亲送个信,让她务必让弟弟去圣上面前,请我归宁。” 若酒坛已经出现在皇帝面前,瑾贵人不可能只落个禁足的罪名,但德妃相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 严家指头缝里稍微漏点东西,便足够补偿何家的了。 想到这,德妃再次冷静下来,“报春,你代本宫去掖庭宫看望一下瑾贵人,本宫去圣上那里看看。” 报春应了一声,带着香草一同离开了兴庆宫。 然而,等两人来到掖庭宫偏殿时,里面已经没有了瑾贵人的影子。 香草和报春脸色俱是一变。 彼时,瑾贵人已经跟随梅香姑姑和林非晚来到了坤宁宫。 瑾贵人面如死灰,交代了德妃命她陷害林医助的始末,并拿出了装有迷药的信纸,上面还有德妃跟前一等宫女报春的笔迹。 皇帝看着摆在眼前的证据,脸黑如炭,“你可知,德妃因何命你设计陷害林医助?” 瑾贵人抿了抿嘴,瞥了林非晚一眼,“那日负责林院正仗刑的,是德妃娘娘的远房表妹夫。” 林非晚愣了愣,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收拾不了德妃,但请秦惊羽帮忙收拾一个行刑官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那人挺虚的,才二十仗便一命呜呼了。 原来德妃竟是因为这个才要对林思璋下手,她还以为德妃知道她调查她的事了。 皇帝皱了下眉,“行刑官怎么了?” 瑾贵人心中闪过一抹恶念,原来圣上不知道林非晚害死人的事,若她现在说出来...... 她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耳边便传来林非晚冷漠的声音,“他死了,勉强撑到二十廷杖。” 瑾贵人不敢相信地望向林非晚,这人怎么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那可是一条人命。 林非晚没有理会她,双眼直直看着皇帝,“圣上,我兄长已经在大牢待了四个时辰了。” 皇帝换来自己身前的大太监魏森,“你带着朕的口谕,陪林小姐一同去大牢把林医助放出来。” “至于瑾贵人,设计陷害他人,心思歹毒,贬为庶人,幽禁明镜台,终生不得出。” 皇帝的话音落下,瑾贵人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幽禁明镜台,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林非晚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暂时先跟魏森去往大牢,两人刚走出坤宁宫,迎面和德妃撞了个正着。 “参见德妃娘娘。” 魏森朝林非晚使了个眼色,林非晚面无表情跟着施了一礼,她手里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把德妃拉下马,该忍还是得忍。 德妃摆摆手,深深看了林非晚一眼,阴冷的目光像毒蛇似的,看得人脊背发凉。 “听说林小姐医术高超,本宫近几日头痛的厉害,不知林小姐可有时间帮本宫看看?” 第66章 回家 阳光下,德妃妆容精致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变脸之快,让人自叹不如。 魏森为林非晚捏了把汗,德妃不清楚,他心里可跟明镜似的,眼前这位就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 骄纵不可一世的德妃,对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非晚,不知道谁能压谁一头? 林非晚不知魏森的心理活动,朝德妃投去一抹挑衅的目光,“德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不止医术高超,毒术更是一流,最擅长杀人于无形......” 说到这,她刻意让德妃看到她眼底犹如实质的杀意,“德妃娘娘确定要让我看看吗?” 如此不加掩饰的杀意如一柄利刃,狠狠刺入德妃的心,德妃变了脸,下意识后退一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德妃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的扬起手,“贱人,胆敢恐吓本宫!” 林非晚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抬手扣住德妃的手腕,肌肤接触间,藏于指甲下的女儿泪悄无声息落在德妃手腕上。 “大胆,敢对德妃娘娘动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德妃身后的荷香姑姑怒斥一声,随即便要对林非晚动手,林非晚可不惯着,抬腿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乱叫什么,吵死了。” 荷香飞出去三米远,重重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德妃气得全身直哆嗦,“反了,真是反了,魏森,你是木头吗?眼睁睁看着本宫被人欺负,小心本宫让圣上砍了你的脑袋!” 魏森面色微变,连连劝阻,“林小姐,您快松手吧,算老奴求您了。” 林非晚看了他一眼,轻轻松开手,同时朝后面退了一步。 得到自由的德妃活动了几下手腕,趁所有人不备,一巴掌扇在魏森脸上。 “狗奴才,你是故意的吧?” 魏森连忙跪了下来,“娘娘息怒,老奴实在冤枉呐。” 魏森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怨与恨,林非晚说的没错,这样一个蛮横跋扈的人,根本配不上德这个封号。 林非晚冷冷看着德妃,“圣上此刻就在坤宁宫,你若觉得委屈,大可去告状,我等着你。” “你......” 德妃咬了咬牙,猛地甩了下衣袖,径直走进坤宁宫。 林非晚随手拉起魏森,看了下他的脸,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玉制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消肿的,你先擦擦吧。” 魏森微微一愣,接过东西,躬身行了一礼,“谢林小姐,咱们快去大牢吧。” 林非晚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大牢,魏森宣读完皇帝的口谕后,便让今日当值的都官司郎中郑中海把人放出来。 “郑大人,还愣着干什么?放人呐。” 郑中海神色略显慌张,“魏公公稍等,下官立刻放人,立刻放人。”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走进大牢,林非晚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郑中海身子僵硬了一瞬,一直走到关押林思璋的牢房前,僵硬的身子还没有软下来。 “林思璋,你可以出去了。” “......” 没有任何声音。 大牢里光线很弱,潮湿混合着血肉腐烂的气味,很是难闻。 林非晚迟迟等不到林思璋出来,忍不住推开郑中海,向前走了两步。 墙上黑豆大小的烛火跳动着,借着这一抹微弱的光线,她在牢房角落里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哥!” 林非晚脸色大变,猛地推了把牢门,带动上门的铁链哗哗作响。 “开门!” 对上林非晚要吃人似的目光,郑中海不敢耽搁,连忙掏出钥匙开门,他的手抖的厉害,对了几次才把锁链打开了。 林非晚拽掉铁链,推开门大步跑了进去。 来到林思璋身边后,她顿时不敢动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哥,我来接你了......” 牢房里面的光更暗了,她看不清林思璋身上具体伤成了什么样,慌乱中,她感觉荷包里有什么东西硌到她了。 她伸手在里面一掏,一个杏儿大小的夜明珠出现在手心,牢房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看到夜明珠发光的样子,她这才想起,这是今早魅娘塞给她的,说是扬州富商送给碧波楼的礼物,一共一对。 有了夜明珠的光,林非晚终于看清楚了林思璋此刻的模样。 他的胳膊和腿以诡异的姿势抱着躯干,团成一个球一样,一动不动。 月白色的长袍上满是浸透鲜血的鞭痕,鞭鞭见血,足以看出用刑的人下手有多狠。 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林非晚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内心深处直直冲入脑门,整个人快要炸了。 “谁干的?” 郑中海低着头,不敢回答。 这一个两个的,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没等到回答,林非晚闭了闭眼,压抑住汹涌的内心,伸出双臂,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发出一声嘤咛,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哥,阿晚带你回家。” 林非晚抱着人一步步往外走,和郑中海擦肩而过时,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往外走。 听到声音,魏森看了过来,目光在接触到林非晚怀中的人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林医助怎么变成这样了?圣上还没定罪,谁敢动手?” 林非晚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也想知道我兄长怎么变成这样了,劳你给圣上带句话,他欠我一个交代。” 魏森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时候的林非晚冷静的有点渗人。 在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时,林非晚已经带着林思璋走远了。 魏森想了想,加快脚步朝皇宫而去。 ...... 京城外的官道上。 骑在快马上的秦惊羽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愤怒和一缕淡淡的杀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感觉有些陌生,不像是他自己的......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抬手摸上胸前的蛊哨。 难道,这是阿晚的情绪波动?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她的情绪大到可以影响他? “爷,怎么了?” 注意到秦惊羽的速度慢了下来,荆楚第一个赶了过来。 秦惊羽摇摇头,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加快速度,争取天黑之前入城。” 第67章 闭关 林思璋回到林府时,惨烈的模样刺激的黄琼险些再度陷入昏迷。 林清欢登时便哭出来了,“姐,大哥还活着吗?” “收起你的眼泪,还不到哭的时候。” 林非晚冷声道,动作却是和声音截然不同的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小心再小心。 林清欢闻言立刻抹去脸上的泪,闭上嘴,小心翼翼站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又怕添乱。 “娘,我已经给师父传过信了,他马上到,你让人去皇宫给父亲送个口信,让他即刻回来。” 放下林思璋,林非晚把黄琼支了出去,接下来她需要把大哥的双臂和双腿归位,那场面太血腥,她怕母亲支撑不住。 黄琼不放心,拉着林非晚的胳膊,声音颤抖,“阿晚,你跟娘说实话,你大哥以后还能当太医吗?” 甄选太医的条件之一便是身体健全,看到林思璋这副模样,黄琼心里既害怕,又忍不住抱有期待。 当初那么多太医都说林征可能救不回来了,女儿一回来,便让他脱离了危险,自那时起,黄琼心里便把女儿当成了支柱。 这次林思璋这样,她不信任何人的话,也不信她的眼睛,她只信她的女儿。 林非晚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娘,我可是把师父请来了,我向您保证,大哥一定会好好的。” 闻言,黄琼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一步三回头地往外去了。 片刻后,赫连修迈进林思璋的房间,林清欢被赶了出来,房门关闭。 林清欢偎在黄琼身旁,两人手拉着手,互为安慰,目不转睛盯着房门。 ...... 在赫连修与林非晚全力救治林思璋时,魏森已经回到皇宫,来到皇帝跟前。 彼时,中书舍人已经誊好了降德妃为严嫔的圣旨,皇帝正在过目,看到魏森回来,皇帝按了按太阳穴。 “林医助出来了吧?瑞亲王妃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宫里还有两个中毒的没处理,她不会忘了吧?” 敢在皇宫内放冷箭,本来死了也没什么,但既然林非晚给了解药续命,肯定是不想他们就这么轻松死去的。 而且他接到线报,小十三就快回来了,那两个家伙,还是扔给小十三处置吧。 魏森躬身行礼,把在大牢里看到的一五一十,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林医助跟个血人没两样,胳膊和腿不是脱臼便是骨折,瑞亲王妃让奴才跟您说一声,您......您欠她一个交代。” “嘭!” 皇帝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混账东西!今日何人当值,让他给朕滚过来!” 没有他的命令便敢对林思璋下如此狠手,未免太过猖狂,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郑中海很快便跪在御书房,圣上面前,他不敢再隐瞒,将林思璋进大牢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对林思璋动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德妃的远房表叔,那个死去行刑官的父亲,刘循。 而带刘循进大牢,虐打林思璋的是德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严藩。 听完郑中海的话,皇帝太阳穴一阵抽痛不已。 “来人,拟旨,郑中海玩忽职守,犯下大错,着革去都官司郎中一职,投入大牢,听候发落。” “另,着白虎军捉拿滥用私刑者刘循、严藩,投入大牢,等候瑞亲王处置。” 郑中海全身冰冷一片,但还是乖乖磕头,领旨谢恩。 郑中海离开后,魏森瞥了眼旁边德妃降位分的圣旨,“圣上,若没别的事,老奴先去给德妃娘娘颁旨了。” “慢着。”皇帝沉声道,“再拟旨,将严嫔降为婕妤,着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魏森弯下腰,“遵旨。” “速召镇国将军、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前来议政。” 皇帝没有急着处理严藩等人,打算全部交给即将回京的秦惊羽,毕竟出事的是他的大舅子,而且...... 按照林家那丫头恩仇必报的性子,她肯定希望能自己为林思璋报仇。 ...... 林非晚并不知皇帝的心思,此刻,她和赫连修才将林思璋身上的伤修复的七七八八。 双臂脱臼时间太长,接回来也得好好休养,不然很影响双臂的灵活度,双腿比双臂的情况要更糟,两条腿共计四处骨折,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骨头接好。 断骨重生不难,难的是怎么把断裂处接的正正好好,这样以后恢复起来才不会出现跛脚的情况。 赫连修长吁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黑玉断续膏的方子你也有,是你自己准备还是为师来准备?” 林非晚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污,“这次还请师父帮徒儿再操操心,我这边还要忙一阵。” 赫连修没有问她要忙什么,点点头,“那我回去便准备,另外,你让人给我收拾出一个院子来,我要搬过来。” “谢谢师父。”林非晚勉力一笑,“我会让人准备好需要的药材。” “你专心忙自己的吧,我这有碧波楼呢,真有搞不到的东西再麻烦你。” 赫连修很清楚林非晚接下来要弄什么,他并不想阻止,若是林非晚被人伤成这样,他保证做的比这还过分。 林非晚没有再跟师父客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金乌西沉,空气中凉飕飕的,饶是如此,黄琼和林清欢还是一步都没有离开。 看到有人出来,黄琼立刻站起来奔过去,或许是起来的速度太快了,整个人眼前一黑,便要向前栽去。 “娘!” 林非晚和林清欢惊呼一声,同时接住了黄琼下坠的身体。 黄琼晃了晃脑袋,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胳膊,“娘没事,思璋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但今夜可能会起热,还需要有人仔细照看着。” 林非晚简单说了下结果,“您让人把大哥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吧,让师父住进去,方便些。” 黄琼狠狠松了口气,一阵战栗感从脑袋快速向下涌去,让她不由得一激灵。 “救回来便好......静秋,快让人把院子整理出来。” 林非晚看着静秋领命而去,淡淡道:“接下来几天我要闭关制药,谁都别来烦我。” 第68章 出关 林征从皇宫急匆匆赶回来时,林非晚已经带着干粮进了配药房。 看到他,黄琼鼻腔里骤然涌上一股酸涩感,声音里带了些埋怨,“你怎么才回来?” “皇后娘娘留我在宫里待了段时间,送了我很多珍贵的药材。”林征看向身后,来福立刻捧着东西走了过来。 药不算很多,但每一种都很珍贵,这么珍贵的药材在手里,林征心里没有半点高兴,只有无尽的恐慌。 “老大怎么样了?他究竟伤成什么样?救回来了吗?不会对以后有影响吧?” 对这个继承他衣钵的儿子,林征心里是很宝贝的,林家虽世代行医,但走到他这一辈,能进宫当御医的不过他一人。 虽商州老家还有林氏子弟,但那些人在医药方面的造诣远比不上林思璋,若他折在这,先不说林家要败落,那孩子自己便接受不了。 黄琼吸了吸鼻子,“阿晚请了赫连师父来帮忙,老大救回来了,但今夜可能会起高热,还是要小心照顾着。” 听到人救回来了,林征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亲自守着老大,定让他安全度过今夜。” 说完,他四下看了看,“怎么没见阿晚?” “她......她带着雪团和干粮,进配药房闭关了,不许我们任何人打扰。” 黄琼抓住林征的手,心中惴惴不安,“老头子,我心慌呀,阿晚是个犟的,你说,她这时候进配药房该不会是想......” 她放轻了声音,“该不会是想配毒药,去给老大报仇吧?” 林征心里咯噔一声,按照大女儿恩仇必报的个性,还真有可能会干出这事。 他在宫里的时候便听说,圣上已经把人收监了,该怎么处置要按照律法来,若阿晚出手,圣上那...... “夫人,你在家定要看好女儿,千万不可莽撞,就算是要报仇,也得等瑞亲王回京再说。” 黄琼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 当天夜里,林思璋果然起了高热,还好林家早有准备,提前备好了退热的药汤。 一副汤药灌下去,赫连修便准备去休息了,“这副药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不出两刻钟,林家大郎定能退热。” 见他这么笃定,林征和黄琼提到一半的心又放了回去。 赫连修打了个呵欠,“别在这傻站着了,我那惊羽侄儿快回来了,你们两个合计合计该怎么告状,我先去休息了。”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瑞亲王要回来了?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来宝便匆匆跑了过来,“老爷,夫人,瑞亲王到了。” 两人眼睛一亮,林征简单整理了一下着装,带着黄琼急匆匆朝前厅去,路上小声交流着该怎么告状。 来至前厅外,两人互相看了看,肿眼泡、苦巴脸、满是褶子的衣衫,狼狈的恰到好处。 “王爷......” 林征迈进前厅,声音沉重,只一声便让秦惊羽站了起来。 看着未来岳父母狼狈的模样,秦惊羽面上闪过一抹狠厉,脚下不停,搀着两人走过来坐下。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么这副模样?” 林征叹了口气,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黄琼顺势拎出手绢,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泪水。 “实不相瞒,今日我儿思璋险些命丧牢狱之中......” 黄琼年纪大了,落泪不似寻常待字闺中的少女,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娇弱,她哭起来静悄悄的,唯独哽咽的声音,和声音里的辛酸让人动容。 秦惊羽阴沉着脸,手中紧握着马鞭,手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猛地站起身,“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征和黄琼看着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面前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黄琼一张口,声音还带点嘶哑,“王爷这是答应要为咱们出气了?” “应该是。”林征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眸深深。 从林府离开后,秦惊羽直奔皇宫,往常这时候皇宫早已下钥,今日皇帝知道秦惊羽夜间归来,便一直为他留着门。 看到如猛虎般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的男子,皇帝忍不住腹诽,小十三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赶在他开口前,皇帝把刑部审出来的口供翻了出来,“看看吧,这些都是和你那王妃相关的口供。” “严家对林非晚的恶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朕已命朱雀卫细查,至于结果,说不准什么时候出来。” 秦惊羽满腔怒火没能发泄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阎王在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三份口供,一份是放冷箭的那两人,一份刘循的,还有一份是严藩的。 三份口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背后都有严家撑腰。 看完口供,秦惊羽随手把东西扔到桌上,“皇兄,罔顾圣命、滥用私刑判个死刑没问题吧。” 皇帝猜到他会这么说,“其他人你随意,但严藩暂时还不能死。” “谁都可以活,严藩不行!” 秦惊羽冷着脸驳回了皇帝的话,“臣弟这几日见到了摘星阁去年潜入西山的暗探,具体信息都在这里,皇兄可以好好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先下手为强,若给严家反应的时间,将来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皇帝面色一正,接过秦惊羽手里的折子看了起来。 秦惊羽站起身,“我先去大牢,皇兄慢慢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影钻入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 两日后,卯时,星辰漫天。 林非晚走出配药房,脸色略显苍白,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比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还要耀眼。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林思璋房间里看了看,然后带着雪团和这两日的心血,偷偷进了瑞亲王府,差点被人当成刺客。 秦惊羽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你这两日该不会都没怎么用饭吧?” 林非晚点点头,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用肉汤煨的米羹,“再来一碗。” 秦惊羽接过碗,亲自给她续上,一连喝了三碗,她才满足地放下碗筷,直奔主题。 “惊羽师兄,大牢里对我大哥动手的人是谁?” 第69章 报仇 繁星点缀在夜空中,洒下点点微弱的光芒。 寒风轻拂,吹动大牢门前的火把张牙舞爪,一阵阵阴冷的气息从大牢深处向外涌,让人不禁遍体生寒。 两名守卫手持长枪站立在寒风中,身姿挺拔如松,神情肃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守卫下意识握紧手中长枪,循着声音望去。 “吁!” 荆楚勒住缰绳,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即把一旁的踏凳放在地上。 “爷,王妃,大牢到了。” 秦惊羽掀开车帘,躬身走下马车,然后转过身,把胳膊递了过去,“阿晚。” 话音落下,一身锦裘的林非晚轻轻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缓缓走下马车,姿态优雅,肩膀上的雪团乖巧地坐着,像个玩偶。 看着夜色中的大牢,林非晚多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希望那人能多撑些时间,也不枉她在配药房里待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王爷。” 守卫之一走上前来,“这个时间,您怎么会来?” “本王奉圣上手谕,前来提审犯人刘循。”秦惊羽使了个眼色,荆楚立刻把手谕送上。 守卫接过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回去后侧身让开了路,“王爷请。” 秦惊羽颔首,拥着林非晚走进大牢,沉重的锁链在两人身后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临时敲响的丧钟。 此时,大牢里的犯人基本都还在昏睡中,牢头亲自领着三人走到刘循的牢房门口,打开牢门。 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惊醒了角落里蜷缩在稻草上睡觉的男人。 “谁?” “犯人刘循,瑞亲王提审,出来吧。” 牢头慵懒的声音落在刘循耳中,仿佛牛头马面在传唤,刘循吓得瑟瑟发抖,赖在牢里死活不肯出来。 谁人不知瑞亲王是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战神,他做下那样的事,落在他手里,还有活路吗? 见他迟迟不动,牢头怒了,直接走进去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拖了出来,“狗东西,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绷紧的衣领死死箍着刘循的脖子,不过片刻,他便翻起了白眼。 牢头拖着人绑到提审区域,动作麻利地把人绑在柱子上,退下来后对秦惊羽等人谄媚一笑: “王爷,犯人刘循已经出来了,您随便审,随便问。”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荆楚见状送上一块碎银,“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牢头眼睛一亮,抓着碎银子道了声谢,美滋滋地回到当值待的地方,给自己倒上一碗热茶。 秦惊羽轻轻拍了拍林非晚的胳膊,“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出了事我给你兜底。” 闻言,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被绑住双腿的刘循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可是德妃娘娘的表叔,娘娘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德妃?”林非晚轻嗤一声,“你口中的德妃,早在你进来那日便被圣上褫夺封号,降了位分,原来你还不知道呢。” “你胡说!” 刘循还没说话,牢房深处忽然传出一声愤怒的暴喝声。 “圣上怎么可能降我姐姐的位分?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了!”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穿过重重阻碍,精准地锁定严藩的牢房。 严藩的牢房和刘循是对着的,在那个位置,恰好能把提审区域尽收眼底。 注意到这点,林非晚深邃的眸底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在黯淡的烛火下隐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刻,她忽然笑出了声,笑声中透着淡淡的疯狂,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恐怖。 严藩狠狠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我想笑便笑,关你屁事。”林非晚淡淡瞥了那边一眼,同时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雪团。 顿时,雪团像离弦的箭一般疾射而出,落到林循身上,对准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啊!” 猝不及防下,刘循尖叫出声,吵醒了牢房里不少犯人。 雪团的牙齿能分泌毒液,不仅能提神醒脑,还能放大痛觉。 换句话说,被雪团咬了的人,手指被竹叶割伤的痛,基本和被刀捅的感觉一样。 咬过人之后,雪团便从男人身上跑了下来,目光在荆楚和秦惊羽身上转了转,最后爬到了秦惊羽肩膀上坐下。 秦惊羽挑了挑眉,默默放松肩膀,让小家伙坐的更舒服些。 林非晚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缓缓朝刘循接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刘循心上。 “你......你想干什么......” 刘循挣扎着向后退,可惜他早已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非晚一步步靠近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妃,给您这个。”荆楚及时送上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棍子。 林非晚拿在手里颠了颠,满意地点点头,下一刻,手中的棍子便狠狠招呼上刘循的腿。 嘭! “啊!!” 刘循无法自控地痛呼出声,充血的眼球向外凸起,仿佛随时都能从眼眶里掉下来,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还没等他从前一波剧痛中缓过来,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每一棍落下的位置,都和林思璋受伤的地方分毫不差。 打完之后,林非晚缓缓呼出一口气,扔掉棍子,正要上手检查一下成果,肩膀上突然多出来一只手。 “荆楚,你去检查一下。” 荆楚面不改色走上前,在刘循腿上按了几下,“四处骨折。” 说完他不禁扭头看了林非晚一眼,成年男性的腿骨有多硬他是知道的,仅仅四棍子便造成四处骨折,足以见得她心中的怒意。 不过,仅仅四棍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按照王妃的性子,报仇不该是这么简单吧? 很快,荆楚便知道,林非晚的报复不过才刚刚开始。 “把他两条胳膊卸下来。” 林非晚不疾不徐地把荷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荆楚闻言立刻上手卸了刘循的两条胳膊。 刘循抽搐了几下,整个人像只软骨虾似的挂在柱子上,冷汗如源源不绝的溪流般汩汩而下,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尿骚味。 第70章 儆猴 脱臼、骨折,刘循加诸林思璋身上的罪孽如今正报应在他身上。 刘循迟钝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接下来,应该是鞭刑了吧? 他还以为林家人有什么能耐,原来不过是把他对林思璋做的还在他身上而已。 等着吧,只要他死不了,今日的屈辱,他必千百倍奉还。 可惜,这时候的刘循并不知道,他没有以后了。 林非晚在荆楚和秦惊羽的注视下,打开一罐毒药,脸上的笑容隐隐透着些许残忍和凶戾。 “这是我根据黑玉断续膏的配方研制出的一款功效截然相反的药膏,和化尸粉效果相似,但更温和一些。” 众所周知,黑玉断续膏是疗伤圣药,能令断骨重生,而化尸粉则是腐蚀皮肉和筋骨的剧毒。 这两个名字还从未一同出现过。 荆楚抿抿嘴,试探性地问:“王妃,您知道黑玉断续膏的配方?” 林非晚斜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荆楚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您当我什么都没说。”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冷冷看着刘循,“把他的衣裳给我脱了。” “好......什么?”荆楚正要动手,手伸出去才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自家主子。 纵然是在昏暗的环境中,荆楚也能感受到从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林非晚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我说,脱掉他的衣裳。” “阿晚......”秦惊羽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搭上她的肩膀,“你想干什么,不如交给我来?” 让他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在林非晚面前袒胸露乳,只是这么一想,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林非晚蹙眉,愣了片刻后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只是想把他的伤口露出来,没想看他的身子,瘦的跟麻杆似的,看他不如看只猴。” 秦惊羽闻言拧起的眉心舒缓开来,摆摆手,示意荆楚去做。 荆楚一脸嫌弃,三下五除二把刘循的衣袖和裤腿全撕下来,扔到一边。 “药膏涂在伤口上。”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我来?” “荆楚!” 荆楚认命接过林非晚手里的东西,胡乱在刘循伤口上涂抹起来。 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荆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试图辨别里面蕴含的药材。 在清凉药膏的刺激下,刘循全身泛起鸡皮疙瘩,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药膏的威力,直至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那股密密麻麻的痛意将他淹没。 “唔......” 像是有把锉刀在他的皮肉里,对着断裂的骨头缝磨呀磨,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便让他痛昏过去。 “雪团。” 林非晚淡淡一声,雪团迅速在刘循手上咬下一口。 转过身,它呸呸呸吐了几口,抓过从荷包里掏出来的竹筒,打开盖子,抓出里面的银环蛇啃了起来。 臭男人,臭死了,吃点零食去去味。 如此严肃的环境中,荆楚忽然很想笑,这小家伙简直成精了,他也好想养一个。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明亮起来,点点晨光透过铁窗照进来,牢房里显得亮了许多。 林非晚掏出匕首,割断刘循身上的麻绳,冷眼看着他像一条虫子似的跌落在地上。 连昏迷的权利都没有,刘循这一刻才怕了。 “求......求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错了......” 闻言,林非晚轻笑了一声,“既然你承认自己错了,那更要惩罚了。” “我可记得,你在我兄长身上打了整整一百鞭,这些我还没还给你呢。” 大牢里死一般寂静,不论是已经醒来的,还是装睡的,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连之前还在狗叫的严藩,此刻也老老实实闭着嘴巴,唯恐林非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林非晚在笑什么,她是在杀鸡儆猴,她在恐吓他! 刘循的现在,便是他的将来。 荆楚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鞭子,这些东西都是之前秦惊羽让他查过林思璋的伤之后准备的。 林非晚看了眼鞭子,摇摇头,“鞭子带来的痛太强烈,会压住他身体里蚀骨的痛意,我不要。” “那......” 荆楚正想问她要什么,话还没出口,便看到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一罐蜂蜜。 “用这个。” 林非晚把蜂蜜递给荆楚,然后又取出三个比之前雪团掏出来的竹筒略粗一些的竹筒。 “这些是雪团亲自捉来的噬心蚁,毒性不大,但可以让人的身体长时间保持在兴奋状态。” 蚀骨膏加噬心蚁,内外夹击,能让刘循清醒着忍受骨头缝里传出来的疼痛,直到死亡,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可以接受别人对付她,但是,对付她的家人,她与他不死不休! 荆楚咽了咽口水,“我明白了,王妃。” 看着刘循挣扎着向外爬,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朝严藩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触到她的目光,严藩瞳孔一震,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林非晚嗤了一声,挽着秦惊羽的胳膊离开了大牢,身后,布料撕裂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 和煦的阳光如蒙蒙细雨般洒落在林非晚和秦惊羽身上,驱散了两人身上的阴冷。 看着日出的方向,林非晚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秦惊羽低头注视着身边的姑娘,眼底的心疼简直快要溢出来。 “府里新来了个云谷的厨娘,要不要去试试味道?” 这一刻,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秦惊羽只想到用美食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他从前便试过,屡试不爽。 林非晚眨眨眼,歪着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逆光下,他的脑袋后面金光万丈。 “你看清楚我怎么对牢里那男人的了吧?” 秦惊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当然,不止我看清楚了,里面的犯人应该都看清楚了。”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着他,“看清楚了便好,将来若你敢负我,你会比里面那位还要凄惨哦。” 秦惊羽微微一怔,大手随即覆上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宠溺,“不会的。” 第71章 死了 刘循在大牢里煎熬了三日才断气。 狱卒次日来清理牢房,愕然发现早已凉透的尸体竟还是软的,尤其是两条腿,仿佛没了骨头似的。 两名狱卒互相看了一眼,草草将人用破席子卷了,抬出大牢。 严藩怔怔望着狱卒的背影,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奔脑后,布满血丝的双眼胀痛难忍。 忽然,一阵窸窣的响声从牢房上空传来,他循声望去,只一眼,便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只见牢房狭小的铁窗上站着一只雪白的貂儿,阳光下,它锋利的牙齿隐隐泛着寒光。 看到那对尖牙,严藩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刘循受刑那天的画面,他记得,这只貂儿当时就站在那女人肩上。 连日来的惊恐和焦虑,让他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雪团眼珠子转了转,从竹筒里挑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扔了下去,一转身消失了踪影。 比婴儿手指还细的小蛇,在杂乱的监牢里并不起眼,纵使严藩对面还有不少犯人,也没人看到那条蛇。 ...... 严藩的死讯传到林府时,黄琼正站在一旁,看林征给林思璋把脉。 听到消息,房间里的一家人俱是一愣,林征缓缓看向黄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林思璋探究的目光在父母身上来回转动,“爹,娘,你们怎么了?” 林征眼睛闪了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头看向来福,“严藩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回老爷,听外面的人说,严藩是巳时三刻惊悸而死,另外,对大少爷滥用私刑的刘循也死了。” 想了想,来福补充道:“听说刘循是昨儿个夜里活活疼死的,比严藩死的早。” 一连听到两个人的死讯,这两个人还都是害得林思璋卧病在床的罪魁祸首,林征和黄琼怎么都淡定不了。 林征深吸一口气,“大小姐现在何处?” “大小姐正在隔壁赫连先生的院子,两人好像在讨论什么药方。” 身为太医院院正的家仆,来福稍微知道些药材的名称和功效,因此能听出赫连修和林非晚在说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方面的药,便无从得知了。 林征拧起眉毛,“大小姐今日没出门吗?” “没有。”来福摇头,“大小姐一直在府中,未曾出去过。” 林征又看了黄琼一眼,摆摆手让来福下去了。 黄琼一把抓住林征的手,“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阿晚做的?” 她若记得没错,女儿那日从配药房出来后,可是整整消失了几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外面回来。 林征看了眼门外,“夫人,不如,你去问问?”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林非晚的声音,“不用问了,是我干的。” 她走进门,看着父母陡然大变的脸色,一脸云淡风轻,“刘循是我整死的。” 三日才断气,也算体会过林思璋的痛苦,不枉她耗费那么多毒虫毒草,提前把毒药配出来。 听到这话,躺在床上的林思璋吸了口凉气,“圣上不是把人关进大牢了吗?你直接把人弄死,圣上那......” “惊羽师兄说过,这事他兜底。” 林非晚从容道:“不过,你们以为,圣上和惊羽师兄为什么迟迟不肯让人审理刘循的案子?” 闭关结束后,她便从秦惊羽那听说了,圣上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在皇宫朝她放暗箭的刺客。 之所以不动刘循和严藩,一是想留给她出气,二是不想打草惊蛇。 严家的水深的很,这也是她只动刘循,没动严藩的主要原因,她在等一个时机。 而今日,她等的时机便到了。 林征和黄琼猜到了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非晚见两人这副模样,没再解释什么,“你们只需知道,没人会追究刘循的死便够了。” 说着,她为林思璋搭了个脉,“身体恢复的很好,再有半月便可试着下地走动了。” 林思璋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子,只觉得两人的身份好像颠了个个儿。 他这个兄长当的,还真是失职。 林思璋眼底黯淡了一瞬,紧接着,脑袋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傻大哥,胡思乱想什么呢,咱们可是亲兄妹。” 林非晚轻轻哼了一声,“你在家好好歇着吧,我有事找惊羽师兄。” 林思璋佯装生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的。” 林非晚眉梢轻扬,和父母告别后叫上来宝,坐马车去瑞亲王府。 马车缓缓驶离林府大门前,片刻后,一辆装扮奢华的马车从另一个方向驶了过来,稳稳停在林府门前。 ...... 在秦惊羽的再三强调下,瑞亲王府中每个人都认得将来的瑞亲王妃。 林非晚来到瑞亲王府,没有等待,立刻被长史亲自迎进府中,等她到前厅的时候,秦惊羽也赶来了。 他身着一件深蓝色带仙鹤展翅刺绣锦袍,腰间配一条同色镶红宝石腰带,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进门后,他直奔林非晚身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阿晚,你来了。” 林非晚颔首,四下看了看,“方便找个私密性好点的地方,单独聊聊吗?”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去书房吧。” 林非晚站了起来,和秦惊羽并肩走在一起,一同走出前厅。 进入书房,林非晚主动关上门,然后又从斜挎包里捞出睡懒觉的雪团,充当守门人。 看到她这么郑重,秦惊羽眉宇间也多了一丝严肃,“你今日过来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 林非晚拉过秦惊羽,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从斜挎包里取出两封信和两沓厚厚的账本。 “碧波楼查到的东西,你看看,够不够按死那两个人的。” 秦惊羽微眯了下眼睛,“我要先验验货,若货真价实,老规矩,摘星阁报销。” 林非晚满意地笑了,上道。 把东西推过去,她慢悠悠开口,“放心,绝对物超所值。” 这里面可是有关德妃和安王的秘辛,谁能想到,素有莽夫之称的安王,实则背地里暗戳戳搞了那么多事。 莽夫,不过是他为了麻痹敌人装出的假象罢了。 第72章 查抄 在秦惊羽验看书信时,林非晚闲庭信步般在书房里逛起来。 房内陈设看似简约,但处处透着精致和内敛的奢华。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题在上面的字迹和署名,林非晚曾在师父房里见过,听说是真正有价无市的宝贝。 博古架上摆着几件官窑瓷器,釉色温润细腻,只看着便觉赏心悦目,旁边还有几件玉质的摆件,阳光洒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影。 摆满古籍和兵书的书架一眼看去乌黑黑的,但仔细看会发现,乌黑中还藏着深红,就连书桌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纹理细腻极了。 逛了一圈下来,林非晚双眼冒光,啧啧,满屋子的宝贝呀。 这时,秦惊羽终于把两封信看完了,阴沉的脸色彰显了他此刻的心情。 林非晚放下手中把玩的砚台,“怎么样,摘星阁能报销吗?” 秦惊羽定定看着她,对上那双冒着金光的眸子,围绕在他身边的阴冷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摘星阁可以报销,但我知道一种比摘星阁报销更赚钱的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闻言,林非晚挑了挑眉,凑近了些,“什么法子?” 秦惊羽神秘一笑,“你随我出去便知道了。” 林非晚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再看他这一身穿着,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他说的是分赃...... 想到这,林非晚心中一片火热。 ...... 安王府。 秦惊羽稳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肩上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一举一动,尽显王者霸气。 “行动!” 一声令下,白虎军迅速分成两组,一组冲进安王府,另一组则把安王府团团围住。 林非晚看着眼前的动静,心中跃跃欲试,几次想冲进去,都被秦惊羽拦了下来。 “再等等,警惕安王狗急跳墙。” 这些时日以来,秦惊羽完全掌握了安王犯上作乱的证据,那一桩桩记在淮南王名下的罪名,实则都是安王搞的鬼。 这些年真是小瞧他了,大费周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差点把天下人都骗了。 林非晚眉眼飞扬,“那好吧,我再等等,不过咱们先说清楚,这里面我能得几成?” “你提供的情报,我会亲自报与皇兄,到时论功行赏,怎么都不会低于一成。” 秦惊羽沉吟一声,“若你嫌少,我的那份也归你。” “不少了不少了。”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一成听起来不多,但也要看基数呀,安王府的资产......得是个庞然大物吧。 想到安王面不改色送出来的万两黄金,以及安乐郡主手中那比龙眼还大的珍珠,林非晚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火热。 训练有素的白虎军很快占据了整个安王府,弓箭手迅速分散在墙头上、屋顶上,大有安王抵抗,乱箭射死的既视感。 安王、安太妃、周侧妃等人全部被赶至前院,连同王府内的下人,整个院子站的满满当当的。 秦惊羽偕同林非晚缓缓走进安王府。 看到他们,安王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小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不如问问你自己,谋害太后、结党营私、私铸兵器、犯上作乱,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你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安王还未说话,扶着安太妃的周侧妃先急了,她太清楚这些罪名是什么下场了。 秦惊羽冷冷看着她,眼中狠厉不加掩饰,“人证物证俱全,岂容你在这里咆哮,来人,给本王把她的嘴堵上。” 周侧妃闻言瞬间慌了,手摸到肚子,随即胆子又大了起来,“我身怀皇嗣,谁敢动我?” 要动手的白虎军怔了怔,看着周侧妃微微显怀的肚子犯了难。 林非晚哼笑一声,“我来。” 说罢,她一步步逼近周侧妃,指如疾风,点了她的哑穴。 没了聒噪的人捣乱,秦惊羽再次把目光看向安王,深邃的目光中盛满了恨意与戾气。 因为中蛊,她老人家吹不得半点冷风,一年中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能在外面自由活动,平时想出去玩一玩都不行。 若不是阿晚偶然发现了母后体内的蛊虫,他的母后甚至撑不到知天命的年纪,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带走!” “我看谁敢?” 安太妃猛地站起身,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牢牢将安王护在身后。 她瞪着秦惊羽,“今日你若非要带走他,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麻烦。”林非晚啧了一声,一个手刀直接把人砍晕了。 她的动作太快,安太妃和安王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两人回过神来,安太妃已经倒在了地上。 安王目眦欲裂,抽出腰间长刀便朝着林非晚砍去,林非晚轻轻一跃,向后退去,避开了安王的刀。 安王紧追不舍,秦惊羽摆摆手,抽出佩剑拦下他的刀,不过几个回合,便把他的刀甩飞出去。 没了兵器,林非晚顺势朝着安王扔出一把软筋散,以防万一。 安王一时没有防备,吸了大大一口,如笨狗熊一样壮硕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 “齐活。” 林非晚拍拍手,秦惊羽略带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白虎军上前来把人抬出去。 安王府人员冗杂,处理起来很是费了些时间。 林非晚仔细记下从安王府里查抄出来的东西,悄悄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得到多少时,淮南王带着安乐郡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王府被查抄,连下人都没躲过,唯有躲在淮南王府的安乐逃过一劫。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院子,安乐还是不愿相信,那个疼她宠她的父王竟然会有造反的心思。 “十三皇叔,我父王他真的......”心怀不轨吗? 最后五个字安乐没有问出口,秦惊羽面无表情点点头,“他布了很大一个局,将所有坏事都安在了淮南王身上,你若不信,便去问问你姨母吧。” 安乐心中一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秦惊羽没有理会她,拉起林非晚的手走出了安王府。 查抄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审问才是重头戏,他想知道,安王究竟为何对太后下手。 第73章 根源 去皇宫的路上,林非晚能觉察出秦惊羽的心乱了。 都说天家无情,可目前为止,她接触到的,不论是皇帝、皇后还是太后,很明显都不是冷血的人。 亲手抓捕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弟,心里不好受是很正常的。 林非晚摩挲着雪团的脑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师兄,今日怎的没见荆楚跟在你身边?”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他去查抄严府了,除了严府,还有几个结党营私的大臣,都在今日抄家。” 所有证据皆已到位,集中清理一批国家的蛀虫,虽会造成一定混乱,但也能趁机检验一下这批进士的才能。 林非晚点点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安王这棵大树倒了,挂在这棵树上的猢狲自然也没必要留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开口:“师兄,你还记得大牢里的严藩吗?” “一个死人,提他作甚?”秦惊羽转头看向林非晚,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非晚抿了抿嘴,“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仵作说了,他是惊悸而死。”秦惊羽缓缓开口,“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林非晚眨了眨眼,神色迷茫,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冒出头来。 严藩的死因会像雪花似的传遍京城,该不会是秦惊羽一手推动的吧? 不然,该怎么解释,犯人死讯只会通知家里人的大牢,在严藩死后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让他的死因传遍了全京城? 想到这,她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秦惊羽,桃花眼中泛着异样光泽。 “师兄,你是不是......” “主子,西华门到了。” 林非晚正欲问个清楚,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抿了抿嘴,止住了话题。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随即又缓缓松开,“先下去吧。” 林非晚颔首,和秦惊羽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 御书房。 皇后和太后分坐在皇帝两侧,太后身旁坐着秦惊羽和林非晚,安王和严婕妤跪在几人对面,脸色很是难看。 除了这几人外,御书房内再见不到一个人,连皇帝平日最宠信的魏森,此刻也老老实实守在外面。 皇帝沉着脸,用力将证据朝两人身上扔去。 “奸夫淫妇,朕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要如此对朕?” 漫天的书信和口供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飘落在两人头上、身上。 严婕妤身子一颤,眼睛死死盯着散落在地毯上的书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记录着她犯错的过往。 御书房内静的出奇,林非晚悄悄从荷包里摸出一块肉干,调整好姿势,准备看戏。 根据碧波楼查到的情报,德妃......不,现在应该称呼一声严婕妤,在未进宫时便和安王相识了。 严婕妤貌美,为人虽骄横了些,但恰好是安王喜欢的那一类女子。 当时安王还没有王妃,几次出入严府,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严婕妤一边享受着被安王追求的优越感,一边悄悄参加了宫里的选秀,被皇帝封为贵人。 皇帝和王爷,严婕妤选了皇帝,两人从此不再联系。 后来...... “当初若不是你横刀夺爱,我和阿婷早已双宿双飞,你怎么敢说没有对不起我们?” 安王抬起头,脸上没了之前伪装出来的蛮横和鲁莽,有的只是怨恨和不甘。 “若不是你无能,需要充盈后宫来平衡前朝的势力,阿婷怎么会入宫为妃?” “你要了她,却不好好对她,纵容皇后害了她的孩子,让她再不能生育,你怎么有脸说没有对不起她!” 安王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皇帝拆吞入腹,“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忘了,我可没忘。” 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脸色铁青,“一派胡言!” “每次选秀前,朕都会提前半年放出话去,不愿入宫者可自行婚配,你们若果真相爱,为何不先行订婚?” “至于皇后谋害皇嗣,更是无稽之谈,严婕妤没了孩子,甚至不能生育,明明是......”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悲怆的哭声,“圣上,请您饶过安王吧,他是被歹人迷了心智,才会糊里糊涂犯下大错呀!” 安太妃的声音清晰传进御书房中,林非晚挑了挑眉,悄悄用手挡着,拿出牙签来剔了剔牙。 嗯,肉干有点老了,下次让纪良注意点火候。 在她身旁,秦惊羽压住上扬的嘴角,微微侧了侧身子,替她挡住皇帝的视线。 皇帝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来人,让安太妃进来。” 话音落下,御书房的门打开,安太妃连忙走了进来,因为着急,差点摔在地上。 看到皇帝,安太妃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圣上,安王实在是被奸人迷惑了,请您明察啊。” “母妃,您这是干什么?” 安王瞪大了一双牛眼,眸中除了气急败坏之外,还有淡淡的无奈和绝望。 时至今日,他已不奢望能安然无恙走出御书房,但他想让母妃活着。 安太妃猛地打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快向圣上认错,说你是被人迷失了心智!” “没有人迷惑我。”安王别过脸去,“我只恨计划不够周全,没能除掉该死的人。” 安王隐晦地瞥了林非晚一眼,小十三的王妃,呵...... 正在看戏的林非晚不爽地端正身体,“安王殿下,你当真以为是圣上抢了你的女人吗?” 有些事,摘星阁查不到,不意味着碧波楼也查不到,魅娘的书房里至今还留着不少以严婕妤和安王为原型写的话本子。 有些事,外人不清楚,但严府的下人,尤其是严婕妤未出阁前的丫鬟,比谁都清楚。 安王狠狠瞪向林非晚,“你别想污蔑阿婷,难道你不知道,皇命难违吗?” 林非晚笑了,“严婕妤,你当真是因为皇命难违才进宫的吗?” “傻孩子,你被她骗了,她分明是想攀高枝才吊着你进宫参加选秀的。” 安太妃用力拍打着安王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选秀当天本宫在场,她什么德性我能不清楚吗?” 第74章 落幕 那年选秀是在春天。 春和景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安太妃得知安王心仪的女子在选秀之列,不惜豁出老脸,亲自求到太后跟前,想让太后帮忙把那女子刷下来。 太后一口答应下来,甚至动了亲自为安王赐婚的念头,可惜,严婕妤的心根本不在安王身上。 安太妃永远忘不掉,严婕妤是怎么拒绝她,又是怎么花银子打点储秀宫上下的。 自那时起安太妃便知道,严婕妤不是个好东西,但安王早已深陷情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后来,安王娶了别家女子,安太妃本以为两人之间彻底断了,没想到他们竟一直暗中联系! “圣上,当年的事您和太后都知道的,自始至终都是严婕妤吊着我儿,怂恿我儿犯下大错呀。” 想到安王这些年犯下的错,安太妃悔不当初,早知道安王会被严家这小贱人迷成这样,她当时就该送她下地狱的。 皇帝面无表情,安王和严婕妤的前尘往事他知道没错,但那并不是他们苟合的理由。 “安王,你可知,选秀前一日,严尚书曾找朕告状,控告你骚扰良家女子?” 安王虎躯一震,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皇帝面色冰冷,继续道:“正好今日安太妃也在,不如大家把话说开,严婕妤因何不能生育?” 安王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母妃,“母妃,这事和您有关系?” 对上安王的目光,安太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看不到半点后悔,有的只是浓浓的恨意。 “没错,这事是本宫做的,不过本宫只是以牙还牙罢了,那碗银耳百合桂圆汤是她想送给同时有身孕的丽美人的。” 当年的秀女很争气,一次侍寝便怀上的足有两人,但丽美人的父亲只是个小小县令,一下子便成为了后宫里的靶子。 若非皇后先一步把人接到了坤宁宫,只怕丽美人早已成了红颜枯骨。 安太妃早年也曾被人这般暗害,流掉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一个没忍住,便让人换了严婕妤的补汤。 听到这话,一直跪在地上的严婕妤终于抬头了,那张历经岁月沉淀的脸上满是泪水。 林非晚挑了挑眉,看这样子,不像假哭呀。 严婕妤看着皇帝,眼中满是不甘,“圣上,这么些年来,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皇帝默而不语,冷漠的目光比利剑还要伤人,见他这样,严婕妤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我不信,你心里若没有我,为何长春宫这些年来一直荣宠不断?” 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来人。” 话音落下,魏森推开门走了进来,躬身在一旁候着。 “严婕妤私通外男,谋害皇子,不思悔改,赐白绫。” “安王谋害太后,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削其安王名号,贬为庶人,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 严婕妤一根白绫结束了生命。 她的尸体暂时安置在明镜台,只等着严家满门抄斩之后,送去与严家团聚。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转头看向太后,“母后,儿子不孝,没能让害您的贼人付出生命。” 太后摇摇头,“算了,安太妃当年曾帮过哀家,这次全当还了她的恩情,从此山高水长,两不相欠。” 太后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安王的手笔。 安王不是小孩子了,究竟是被严婕妤玩弄于掌心之中,还是确有反心,除了他谁都不清楚。 秦惊羽默默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眼皮低垂,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林非晚抿抿嘴,悄悄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肘,该处置的都处置的差不多了,该分赃了吧? 秦惊羽转头,对上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皇兄,严婕妤和安王的渊源是阿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十六皇子死于严婕妤之手也是阿晚发现的,今日抄家所得,是不是得有她一份?”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沉重的气氛瞬间淡了许多。 皇帝一阵失笑,瞥了眼林非晚卖乖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有,都有。” “今日抄来的资产还没有并入国库,小十三,你带你媳妇去挑挑看,相中什么,都拿走。” “这话当真?” 林非晚眼睛里冒着光,“只要我看中了便能拿走,您不会反悔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是天子,说出的话,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皇帝摆摆手,“快去吧,等到并入国库,可不要说朕没给你们机会。” 林非晚拉着秦惊羽的胳膊便往外走,看中什么拿什么,皇帝简直太大方了! 秦惊羽嘴角含笑,任由林非晚拉着自己向前走,眼底的宠溺像一汪湖水,深不见底,仿佛随时都要溢出来。 ...... 按照规定,抄家得来的东西在纳入国库之前,必须先在户部登记造册。 登记造册之后,再由皇帝决定是收入国库,还是赏赐给官员。 秦惊羽带着林非晚赶来的时候,户部侍郎正带人清点分类,所有东西分门别类放在户部的院子里,一眼望去,顺眼极了。 “下官参见王爷。” 秦惊羽一脸严肃,“东西都清点好了吗?” “回王爷,快了,我们正准备登记造册。”赵侍郎神色恭敬,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秦惊羽点点头,“你们先退下吧,本王奉圣上口谕,带王妃挑点东西。” 赵侍郎眉眼间的笑意瞬间凝固,脸上闪过一抹肉痛,“是,下官明白。” 他挥挥手,带着户部的人离开现场,走到一半,他转头看了眼两人身后,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空着手来的,应该拿不了多少东西吧? 想到这,他佝偻的腰顿时挺直了。 在他身后,林非晚扫了眼成箱的黄金和白银,果断移开目光,坚定不移地朝着珍稀药材走去。 难得一见的千年人参、千年雪参、冬虫夏草、天山雪莲、何首乌、灵芝......都是她的。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的,正准备叫秦惊羽帮忙一起装,就看到荆楚神色匆匆走了过来。 第75章 下手 “爷,严世伦死了。” 荆楚瞥了眼看过来的林非晚,压低了声音,“他去林府找茬,毒王出手了。” 自决定要动严家后,摘星阁便派了人时刻监视严府,今日一早,严世伦去了林府。 他担心严世伦狗急跳墙,伤到林院正夫妇,立刻带着人赶了过去,结果只看到赫连修像扔死狗似的把人扔出来。 七窍流血,脸上、脖子上的皮都抓烂了,天知道严世伦死之前遭遇了什么。 秦惊羽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死便死了,严家所做之事证据确凿,终归得死。” 任何意图颠覆大历的人,都该死。 听他这么说,荆楚脸上的焦虑瞬间散了。 “爷,安王那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有些事不方便摆到明面上,只能暗中解决了。 安王意图谋反,这是大罪,太后求情,不过是为他求来几天的活路,若死在流放路上,谁也不能说什么。 秦惊羽抬了抬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安王手里还有一张底牌没露出来。” 那个给太后种蛊,操纵虎头蜂跟踪引路蜂的蛊师,还没露面。 另外,那处二进小院里怪异的金黄色大虫子,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荆楚点点头,暂且退了下去。 秦惊羽抬眸看向林非晚,只见她抽了一匹蜀锦铺在地上,上面摆着大大小小许多盒珍稀药材。 他粗粗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唯独少了药。 他低头宠溺一笑,闲庭信步般走过去,时不时从地上罗列整齐的东西里拿出来几个,每一个都价值不菲。 “再扯匹布,把这些东西都装上。” 林非晚闻言果断又扯开了一匹蜀锦,稍稍叠了叠,铺在地上,秦惊羽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上去。 让后宫妃嫔和世家女眷趋之若鹜的蜀锦,在她手里成了装东西的包袱皮,若是让旁人见了,非得骂一句暴殄天物不可。 两人在宝贝堆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两匹蜀锦都装不下了,才撤出了户部的院子。 赵侍郎第一时间赶了回来,看到那堆分文未动的钱箱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一口气还未全部舒出来,他就看到不远处空了一片,蹬蹬蹬跑过去,脸色瞬间塌了。 “我的药!!!” ...... 林非晚和秦惊羽胳膊贴着胳膊挤在一起,偌大个马车,被两匹蜀锦塞的满满当当。 咫尺之间,两人的呼吸声在彼此耳中清晰可闻,桂花香和沉香在空气中追逐,交缠,氤氲出暧昧的气息。 林非晚心里盘算着药材的去处,不经意间,四目相对,林非晚抿嘴一笑,模样乖巧极了。 秦惊羽勾起嘴角,轻轻撩开她耳畔的碎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高兴吗?” “高兴!”林非晚一把抓住他的手,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惊羽师兄,以后还有这种事,一定要叫上我。”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叫上你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 “放心,只是一件动动嘴的小事。”秦惊羽缓缓开口,“我收了你的双生蛊,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老是名字加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只是师兄妹关系呢。” 林非晚眨眨眼,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要分她的东西便好,改口,小事一桩。 心里这么想着,她开口便道:“惊......惊......” 不知为何,简简单单的惊羽二字忽然变得烫嘴起来,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非晚有些傻眼,她记得小时候叫羽哥哥叫得挺顺嘴的啊,怎么叫声惊羽叫不出口了? “羽哥哥?” 秦惊羽眸子暗了暗,正想答应下来,耳畔又传来一声稍显紧张的声音:“惊羽?” 秦惊羽呼吸一滞,心跳骤然乱了节奏,“再叫一声?” “惊羽......惊羽......惊羽......” 林非晚白皙的脸颊上爬上一片淡淡的红,接连叫了几遍,终于叫顺口了。 秦惊羽静静看着她,终是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佳人入怀那一刻,他只觉得空荡荡的心瞬间被填满了。 林非晚任由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抬起胳膊...... ...... 京郊,长亭外,寒风凛冽。 除去郡主身份的安乐依依不舍拉着安太妃的手,双眼红肿,不知哭过多久。 “祖母,您当真不要安乐,要随父王一同去岭南那等荒蛮之地吗?” 安太妃叹息着擦了擦安乐眼角的泪水,“傻孩子,只有我跟着去,你父亲他们流放路上才能安稳些。” 有些话,安太妃不方便说的太明白,但她心里清楚,此行她若不去,恐怕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安乐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似的喷涌而出。 到底是真心疼爱过的孩子,安太妃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祖母给你留了嫁妆,成婚后,你切不可再任性妄为,要好好和夫君一起把日子过好,知道吗?” “你那姨母是个心善的,以后你要常和她走动走动,有她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安乐点点头,红着眼看向安王,“父王,你要保重,女儿有机会会去看你的。” 安王闭了闭眼,拍了拍安乐的发顶,转身向一旁走去。 “该上路了。” 押解安王府的差役走上前来,催促着众人上路。 已经入冬了,一日冷过一日,要趁着还没开始下雪早些上路,不然这老的老,有孕的有孕,迟早得死在路上。 看着安王等人逐渐走远,安乐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上马车。 片刻后,长亭外只余风声呜咽,不知是在为谁悲鸣。 角落里走出两个人来,锦帽貂裘,全身上下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走吧。” “美人泪的潜伏期可长可短,你难道不怕安王死在路上吗?” “有安太妃在,他不会的。” 男子撸下蒙在脸上的布巾,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秦惊羽。 安太妃会求太后和皇帝移居岭南,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因如此,他才决定用慢性毒药美人泪。 第76章 师叔 让中毒者哭到肝肠寸断的美人泪,是林非晚为了惩戒虐杀儿媳的恶婆婆所研究出来的。 和三日笑以笑为引的原理相同,美人泪以泪为引,中毒者会逐渐情绪化,随着流泪次数增加,情绪会越发难以控制,直至肝肠寸断而死。 安太妃很聪明,随着安王一同前往岭南,的确能保护安王,但她估计想不到,安王的寿数,在离京之前便确定了。 秦惊羽打了个手势,隐匿身形的暗卫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他要抓住藏在暗处的蛊师,安王这条线便不能丢。 北风刮在脸上,像千百根针戳上来似的,刺刺痛痛的。 林非晚默默拉起布巾,遮住脸,“惊羽,我想回去了。” 如娇似嗔的语气一下子把陷入沉思的秦惊羽拉了回来,他勾了勾嘴角,揽上林非晚的腰,“走,咱们回家。” 林非晚藏在布巾下的嘴角上扬,任由他揽着自己,走向藏在另一个方向的马车。 荆楚早已备好了点心和热茶给两人暖身子,生活并没有因安王的离开而发生任何改变。 次日,皇帝开始大肆清洗朝中势力,参与谋反的,该砍头的砍头,该充奴为婢的充奴为婢,菜市口的血腥气即使在冬日也久久散不掉。 等到一切都结束,事情暂且告一个段落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旬了。 冬月底,安乐和萧逸兴大婚,没了郡主的名头,两人的大婚略显寒酸,但和平民百姓相比,仍是奢侈的。 看在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面子上,收到请柬的人家基本都去了,林府也收到了请柬,但没有一个人出席。 林非晚也没去,因为她的师叔,南疆第一蛊师,终于到了。 为了给师叔接风洗尘,林非晚早早在天香馆订了席面,每一道菜都是按照师叔的喜好点的,她亲自看着做的。 “师叔,你坐这里,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青鸾眉眼含笑地接过茶杯,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音,“听说咱们小阿晚把双生蛊送出去了,不知道人来了没有?” 她生的极美,肌肤赛雪,眉似新月,眸中波光流动,隐隐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来了来了。”林非晚忙不迭地点点头,“他去皇宫取鹿肉了,很快回来。” 话音未落,包厢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秦惊羽身着月白色绣红梅锦袍走了进来,眉眼如画,风度翩翩。 “抱歉,我来晚了。” 林非晚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惊羽穿月白色衣袍,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赫连修转头看了眼林非晚身上的红色劲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挺般配的。 “惊羽,给你介绍下,这是青鸾师叔,师叔,这就是我送双生蛊的男人,师伯的小徒弟,惊羽师兄。” 秦惊羽和林非晚虽是同一个师公的,但秦惊羽除了毒王,并未见过师父其他的师兄师弟师妹们,所以需要林非晚介绍。 “青鸾师叔。”秦惊羽规规矩矩问好。 纵使他是声名显赫的战神瑞亲王,今日,在这间包厢里,他只是一个小辈,有些礼节是必须的。 青鸾上下打量着他,不点而朱的红唇轻启,“原来你就是小阿晚的另一半,还不错。” “谢青鸾师叔夸奖。” 秦惊羽不动声色,“听说您爱吃鹿肉,我从皇宫带了一只鹿腿,已经送到后厨了。” 青鸾闻言笑了起来,笑声比她腕间的银铃声还清脆悠扬,“难为你有心了,快入座吧。” “你坐这吧。”林非晚拉着秦惊羽的胳膊,把人安排在自己身边。 人到齐了,菜也陆陆续续端上来,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赫连修执起公筷,先给青鸾夹了一个八宝肉圆,“这家店的招牌菜,尝尝,大家也动筷子吧。” 纪德裕、纪良、林非晚和秦惊羽这才执起筷子,专心用饭。 接风宴过后,青鸾跟着赫连修住到了碧波楼别院,连日来的疲惫让她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早上了。 睡饱的青鸾精神饱满,只是苦了五脏庙,跟着主人三天饿了八顿。 “师兄,有吃的吗?饿扁了。” 赫连修轻笑一声,调侃道:“原来你也会饿,我还当你成仙了呢。” 青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闻着味儿跑到了厨房,片刻后端着一托盘吃的走了出来。 看着简简单单的米粥、馅饼、和小菜,实则每一样都不简单。 米粥是用老母鸡、火腿和瑶柱等吊的高汤熬的,里面还放了剁成鸡茸的鸡胸肉,温补效果最好。 馅饼里包的是羊肉,小菜也是用高汤烫出来的,搭配在一起,既清补还不腻,恰到好处。 青鸾吃美了,眼睛眯成了月牙,“师兄,你说的黄金虫在什么地方?” “喏。”赫连修随手递出一根竹筒。 自从黄金虫到了他手里,一直处于假死状态,他怀疑虫子也有冬眠期。 青鸾接过竹筒,还没等她打开,手上戴的银铃便叮铃铃响个不停,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躁动了一般。 青鸾眯了眯眼,“这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简单还用你出马?”赫连修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东西是雪团从池塘下面弄出来的,你能找出它的主人吗?” “我试试......” 青鸾几口喝完米粥,把东西随手一放,漱了漱口,把自己的宝贝请了出来。 赫连修敏锐地发现,一直装死的黄金虫动了。 “动了动了!” 青鸾抬起胳膊,有规律地晃动起腕间的铃铛,一阵特殊的音乐在别院上空响起。 一只黑得发光的毒蝎伴随着音乐声,一点点朝黄金虫逼近,围观的赫连修大气不敢出,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桌面。 眼看毒蝎的蝎尾要扎在黄金虫身上,黄金虫猛地弹跳起来,狠狠甩了毒蝎一耳光。 “小心!” 青鸾惊呼一声,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赫连修不敢松懈,掏出剧毒时刻以备不时之需。 下一刻,黄金虫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速朝大门口飞去。 “师兄,拦住它!” 就在这时,别院的门开了,“师父......唔......” 第77章 意外 赫连修和青鸾对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来到别院大门口。 “阿晚,你没受伤吧?黄金虫呢?” 听到声音,林非晚茫然的脸上划过一抹恶心,推开两人转头一阵干呕。 “哕!” 雪团一溜烟爬到她背上,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焦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从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往外冒。 “呜呜呜呜......” 看到这一幕,青鸾心里咯噔一声,“阿晚,黄金虫该不会......” 回应她的,是更高音节的干呕声,青鸾的心顿时落进了深渊,完了。 她转过头,对上赫连修关心的目光,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措的情绪,“师兄,黄金虫跑到阿晚肚子里去了,怎么办?” 赫连修闻言一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心里没来得及放下的毒药瓶被他硬生生攥碎了,千金难求的剧毒就这么散入空气中。 林非晚实在呕不出什么,干脆把手指伸进喉咙里一抠,下一刻,一阵更强烈的呕吐感袭来。 她猛地推开青鸾,跑到下水口边大吐特吐起来,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全浪费了。 直到没东西可吐,胃里一阵阵往外冒酸水,她气喘吁吁靠在树上,“出,出来了没?” 雪团趴在她肩头上,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失望地摇摇头。 青鸾瞥了眼腕间没有任何动静的银铃,一颗心不断下沉,“黄金虫已经苏醒,一旦进入人体,只靠催吐,是绝对出不来的。” 蛊虫进入人体,在蛊师看来是很寻常的事,每一个成功的蛊师最后都会和自己精心饲养的蛊虫合二为一。 要用的时候再从体内召唤出来,是很方便的,但,林非晚不是蛊师啊。 而且,那只黄金虫明显是有主的,以身饲养有主的蛊虫,无异于在体内埋下了定时炸药。 赫连修轻轻擦掉林非晚嘴角的污秽,出口的声音却是和动作截然相反的冷漠,“青鸾,我不管你是把虫子弄出来还是怎么着,我只要阿晚平安。” 青鸾低下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师兄,你让我好好想想。” 林非晚站直身体,一边感受着体内的动静,一边从水井里打了小半桶水,把嘴巴漱了一遍又一遍。 只要想到那只黄金虫还在她身体里,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不排斥蛊虫,藏在蛊哨里,挂在脖子上她能接受,但是肚子里的......她又想吐了。 最后一口井水,她直接咽了下去。 或许是感受到林非晚的不安,雪团从她肩膀上滑了下来,挂在她胳膊上,小爪爪轻轻抚摸她的心口。 看到小家伙的动作,林非晚心中一暖,把它捞进怀里,一下下轻撸着它的毛发。 撸着撸着,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黄金虫已经进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重要的是怎么解决掉它。 “师叔,若是弄不出来的话,能不能让它进入休眠中?” 闻言,青鸾抬起头,面露为难,“若在外面,气温低,黄金虫的确容易陷入休眠,但它现在......温度正合适,想让它休眠......” 她摇摇头,“不过,根据刚才黄金虫的反应来看,它应该是怕我的紫蝎的,若是让紫蝎把黄金虫赶出来......” 青鸾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赫连修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控制紫蝎进入阿晚身体里,把黄金虫赶出来?” 青鸾点点头,“这是目前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赫连修看向林非晚,“阿晚,你什么意见?”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两只蛊虫打架,应该不知道要保护擂台吧?” 赫连修:“......” 青鸾:“......” 三人大眼瞪小眼,这还真是个问题。 须臾,青鸾咳了一声,“要不,先试试用食物把黄金虫引出来?我记得黄金虫最爱吃花蜜,尤其是紫云英蜜。” 赫连修闻言太阳穴跳了跳,气馁地闭上眼睛,“小祖宗,大冬天里,你让我上哪去找花蜜?” 青鸾自知说错了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非晚捏了捏山根,“我现在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不然,先试试别的花蜜?” 听她这么说,青鸾眼神一凝,“你说你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是啊。”林非晚摸了摸肚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第一次把蛊虫吞进肚子里,她不知道怎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的,但舒服不舒服她还是知道的。 青鸾朝她走近了些,摆摆手,“团子,下去。” 雪团朝她呲了呲牙,两只小爪子牢牢抓住林非晚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放开。 青鸾眉心微沉,一把将雪团从林非晚怀中揪出来,扔到一旁,“去去去,别捣乱。” 雪团张牙舞爪,还想再爬回去,赫连修冷冷看了它一眼,“嗯?” 雪团身子一僵,黑珍珠里盈满了泪珠,随即冲着赫连修摆出攻击的姿势,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嘶嘶......” 赫连修微微一愣,雪团是他捉来送给小徒弟的,早年间不听话的时候没少挨他的打,从不敢忤逆他,这次怎么...... “师父,别吓雪团,它唔......” 林非晚正想把雪团捞回来,手刚伸出去,忽然心口一阵剧痛,她身体一僵,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这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师父......师叔......” 青鸾面色大变,连忙扶住林非晚下坠的身体,指尖快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趴在一旁休息的紫蝎举着尾巴爬了过来,在青鸾的指挥下,一点点爬上她的身体。 一阵阵钻心的痛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林非晚咬住嘴唇,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没过多久,意识还是陷入了黑暗中。 看到林非晚昏死过去,雪团像疯了似的跑过去,一爪子打飞青鸾的紫蝎,全身炸毛地护在主人身前。 第78章 天敌 看到紫蝎仅一个照面便被拍飞,青鸾难以置信地望了雪团一眼,同时不忘施展轻功,把她的小宝贝接在掌心。 确定紫蝎没有受伤后,青鸾舒了口气,回到赫连修身边,面露担忧,“师兄,黄金虫已经动了,若不尽早除掉,阿晚恐有性命之忧。” 赫连修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盯着雪团,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 青鸾还想再说些什么,赫连修抬了抬手,“闭嘴,仔细看。” 青鸾闭上嘴巴,顺着赫连修的目光看去,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只见雪团不知何时转了身,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嘴里呜呜嘶嘶像是在训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 然而,青鸾却笑不出来,因为即便昏死过去,脸上依旧难掩痛苦之色的林非晚,此刻紧蹙的眉心竟有了舒缓的迹象。 片刻的工夫,她的脸色逐渐趋于正常,黑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雪团......” 对上雪团涕泗横流的小脸,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撑着地面准备站起来。 青鸾和赫连修连忙过来帮忙,把人搀起来,拍一拍身上的尘土。 雪团拽着林非晚的衣角爬了上去,在她胳膊上挂住便不肯动了,小眼睛警惕地瞪着对面的两人,时不时露出它那一对锋利的尖牙。 林非晚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摸上心口,那里此刻没有任何异样。 她蹙了蹙眉,“师父,师叔,你们做了什么?黄金虫好像又不动了。” 赫连修摇摇头,深深看了眼她怀里护主的小家伙,“不是我们,应该是雪团。” “雪团?” 林非晚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家伙,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察觉到她的目光,雪团仰起头,黑豆似的小眼睛眨呀眨,悄咪咪伸出两根手指。 林非晚宠溺一笑,从荷包里掏出两根细细的竹筒,里面不是旁的,正是雪团最爱的零食,毒蛇。 看到竹筒,雪团本就闪闪发光的眼睛更亮了,它接过竹筒,吭哧吭哧爬到林非晚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 林非晚轻轻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透雪团是怎么做到的。 “雪团天生以毒物为食,或许,它生来便是这些东西的天敌。” 赫连修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黄金虫在雪团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紫蝎也一样,雪团天生便是克它们的。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雪团在林非晚身上时,黄金虫根本不敢作乱,而雪团被青鸾扔下来后,黄金虫便开始作妖了。 林非晚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怔愣片刻后想到一个问题:“从今以后,雪团再不能与我分开了吗?” 赫连修和青鸾互相看了一眼,青鸾沉吟一声,“我会尽快想到办法。” ...... 摘星阁。 谢星辰带着下面人呈上来的情报,找到了正在甄选动工图纸的秦惊羽。 大清洗过后,秦惊羽为自己请了几日的假期,专心为即将到来的大婚之日做准备。 瑞亲王府里的布置都是皇帝让人准备的,往日秦惊羽住着不觉什么,但林非晚要住进来了,他便哪哪都有些看不顺眼了。 前些日子已经动了前院,如今,该动后院了。 “主子,探子送上来一份关于王妃的情报,您,看看吧。” “你读吧,我现在没时间。” 秦惊羽满眼都是桌上的图纸,这些都是他花大价钱从徐安手里买来的,上面都是这些年来林非晚亲自布置过的毒雾山庄。 毕竟是她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若是能把毒雾山庄搬到瑞亲王府,岂不等同于,瑞亲王府是她第二个家? 虽不是第一,但好歹比安王送的那个小院排名靠前吧。 心里满满都是林非晚的秦惊羽没有注意到,今日的谢星辰有些反常。 谢星辰咬咬牙,打开情报,“王妃误食黄金虫,正全城寻找花蜜。” 秦惊羽手上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看向谢星辰,“你说什么?” 谢星辰重复了一遍,秦惊羽扔下手里的图纸,抢过他手里的情报,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 情报很短,只有十四个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秦惊羽一颗心不断下沉,整个人像是不会水的旱鸭子陡然间掉入深渊,喘不上气来。 “传本王的命令,京中但凡能提供花蜜者,本王重重有赏。” “是。” 谢星辰对这个命令并不意外,但眉眼间暗藏的担忧并没有因此褪去。 黄金虫是什么,影响有多大,摘星阁如今也都查了个一清二楚,有主的蛊王进入人体,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罗殿。 眼看马上要到两人大婚的日子了,出了这等变故,不知道...... 谢星辰退下后,秦惊羽看了眼桌上的图纸,全部收起来,塞进衣裳里。 “荆楚!” “在。” 荆楚从外面走了进来,“把后院花房里开的花每种都拔上几支,随我一同去找阿晚。” 荆楚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办,只要是王妃需要的,别说花了,皇宫里的树都能拔了。 一刻钟后,花夫人看着少了近三分之一的花房,气得直打哆嗦。 “荆楚!!!” ...... “阿嚏!阿嚏!!” 荆楚吸了吸鼻子,瞥了眼马车上开的正热烈的花儿,嘀咕道:“肯定是花夫人在骂我。” 秦惊羽冷着脸走下马车,“嘟囔什么,还不快把花都送进来。” “是,爷。”荆楚蹭了蹭鼻子,小心翼翼把马车上的花抱下来。 秦惊羽敲了敲门,片刻后,纪良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来人,直接侧身让他们进来了。 “你们也带花来了。” 秦惊羽眉心微沉,“怎么,带花来不对吗?” 纪良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赫连师傅、青鸾师傅和林小姐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问问吧。” 秦惊羽闻言眉心皱的更紧了,他快走几步,迈进前厅,一眼就看到靠着墙倒立,嘴巴张开的林非晚。 前厅里堆满了花,红梅、白梅、绿梅、水仙、迎春、冬青、山茶,每一种都开的很好,不同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使得前厅的空气稍显污浊。 第79章 承诺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秦惊羽重赏之下,全京城正在开的花源源不断送进了碧波楼别院。 林非晚像是受人摆布的傀儡,张着嘴巴倒立在墙角,双手和下颌处又酸又胀,比小时候受罚还要辛苦。 “师父,我不想再试了......” 林非晚可怜巴巴地眨眨眼,实在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本来张着嘴口水分泌的就快,还不许她咽,秦惊羽还在一旁看着...... 她还不如昏死过去呢。 赫连修不用看也知道厅中堆积了多少鲜花,那混杂的香气简直快把他灵敏的嗅觉废掉了。 他摆摆手,拉住还想加量的青鸾,“换种靠谱点的方法吧。” 青鸾抿抿嘴,放下了手里的鲜花,“阿晚家的,你去把阿晚扶下来吧,小心别摔了。” 秦惊羽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阿晚家的叫的是他,心中情不自禁闪过一丝暗爽,走过去把林非晚扶了下来。 雪团立即调整位置,牢牢占据着林非晚的右肩,一刻不愿离开。 秦惊羽神色复杂地睨了它一眼,心头那一丝不甚明显的暗爽瞬间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醋意。 偏偏他还不能发作,心中一阵憋闷。 扶着林非晚坐下,秦惊羽自然而然捉住她一双灵巧的双手,交叠放在掌心,边用掌心的热度为她暖手,边力度适中地按摩着。 只一会儿的工夫,林非晚紧蹙的眉心便舒展开来,看向身前男人的眸子里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赫连修和青鸾撇撇嘴,眼底却盈满了欣慰的笑意,知道疼人的男子,在长辈心里总是受欢迎的。 “咕......咕噜噜......” 忽然,一阵怪异的响声从林非晚身上传来,瞬间,三双眼睛同时看了过去。 林非晚悄悄红了耳尖,面上却一副强装淡定的模样,“看什么?早上吃的那点东西不是都浪费了嘛,五脏庙抗议了。” 秦惊羽率先反应过来,“你想吃什么?我让荆楚去天香馆给你订。” “不用这么麻烦,大小厨神可都在家呢,而且也到用午饭的点了,纪叔应该准备好了。”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去天香馆订菜还得等,纪叔这里却是眼看着便能用饭了,哪个更快点她还是分的清的。 赫连修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师侄,你把桌子拉好,等着摆饭。” “好。”秦惊羽细心按摩完林非晚的手腕,“你坐着歇歇,我去收拾一下。” 林非晚站了起来,“我和你一块收拾吧,这么多花,浪费了怪可惜的。” “不用,还有荆楚呢。” 候在门外的荆楚闻言撇撇嘴,你高贵,你讨好媳妇让我干活。 “荆楚。” 荆楚扬声回道:“来了,爷!” “爷,花夫人最近正在尝试做各种花水,不如让她来看看这些花能不能用?” 闻言,秦惊羽微微颔首,“让花夫人来一趟吧。” ...... 花夫人来到碧波楼别院时,还在为荆楚偷拔她的花生气,看到别院里这么多花,顿时只剩心疼了。 “冬日里开花本就不易,你们偷偷摘了又不好好对待,真真是暴殄天物。” “主子叫你来不是听你批评的,这些花买来便是为了试验,结果没用,没有扔掉那是主子节俭。” 荆楚淡淡瞥了花夫人一眼,“若我没记错的话,碧波楼后院的花也都是主子买的吧,何来偷摘一说?” 花夫人神色一僵,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荆楚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些花是为了帮王妃引出体内的黄金虫,结果没用,主子心情不说差到极点,也是绝对没有耐心听花夫人在这指指点点的。 而且人是他提议叫来的,这话若传进主子耳朵里,他也没好果子吃。 “这些花你若能用,便带回去,你若不能用,我便给别人了,用来做点点心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花夫人眼角染上几分轻蔑,“不是所有的花做点心都好吃的,处理不好,失了鲜花本来的味道不说,还容易发苦。” 在做点心这方面,花夫人自认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她做的点心,是旁人企及不到的高度。 荆楚深深看了花夫人一眼,淡淡道:“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若失了度,变成自负,便惹人厌烦了。” 花夫人不以为意,从花海中挑挑拣拣,选了些品相最好的准备带走。 “我只要这些,余下的还是化作花泥吧。” 荆楚看着余下的花朵,除了花瓣稍微有些损伤外,基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忍不住笑了。 原来,她的怜惜也是有条件的。 “你走吧。” 花夫人抱着花款款离开,荆楚弯下腰,把剩下的花全部抱到厨房门口。 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姓花?” 荆楚点点头,“纪师傅,您认得她吗?” 纪德裕没有说话,看着花夫人离开的方向,良久之后才扭头进了厨房。 荆楚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 林非晚抚摸着雪团蓬松的毛发,出神地望着茶几上的点心和茶。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不吵不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全身上下却隐隐透着些淡淡的悲伤。 看到她这副模样,秦惊羽只觉得有一双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刺痛。 他忍不住坐过去,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有力的臂膀牢牢把人保护住。 “阿晚,不要害怕,我向你承诺,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解决黄金虫的办法的。” 林非晚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坚实有力的胸膛,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伸出手,轻轻在那颗心上方戳了戳。 耳畔的心跳声陡然漏了一拍,再度响起时,节奏好像更快了。 林非晚抬起头,恰好撞进那双一眼望不见底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里有个小小的人儿,她笑,里面的人也跟着笑。 “惊羽......” “我在。” 秦惊羽暗暗用力,把人搂的紧一些,再紧一些。 林非晚眨眨眼,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我好像又饿了......” 第80章 恶化 在林非晚把手伸向第三盘点心时,秦惊羽右眼皮跳了跳,忙令荆楚原路返回。 荆楚微微一怔,对迎上前来的康伯歉意一笑,驾着马车拐了个弯,朝来时的路奔去。 康伯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傻傻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康伯,你老人家怎么站在这吹风?大小姐还没回来吗?” 康伯回过神来,布满皱纹的眉头皱了皱,“大小姐回来了,但又走了。” “走了?”来福连忙去看,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还能看到半点马车的影子。 康伯心中隐隐有些不踏实,他转身回到林府,找到林征和黄琼汇报了刚刚的情况。 过家门而不入,甚至连声解释都没有,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林征和黄琼互相看了一眼,让康伯先退了下去,两人在前厅里走来走去。 “还有半月便是瑞亲王和阿晚大婚的日子,按照规矩,他们两个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两人虽是准夫妻不错,但毕竟还没有成婚,像这样四处奔波,出双入对,真的有些影响不好。 之前看在阿晚要帮皇家查案的份上,他们才没有干涉两人见面,但如今马上要成婚了,继续这样好像有点不像话。 林征沉吟许久,“或许他们有什么要紧事也说不定,等阿晚回来再告诉她,成婚之前不要见面的事吧。” 黄琼点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意见很快达成一致,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能等到林非晚回家。 ...... 林非晚的情况恶化的很快,黄金虫在她体内像一只不知餍足为何物的饕餮,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营养。 它好像知道雪团奈何不了它,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时不时再折腾一番,不过几日的工夫,林非晚便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林非晚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赫连修便直接上门通知林府,林非晚要从他这里出嫁。 林征和黄琼心中不舍,但也清楚赫连修在林非晚心中的地位,只能点了头。 赫连修,夫妻二人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头子,我这心里怎么没着没落的,你说,咱们女儿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能吧,若咱女儿出事,不说瑞亲王反应如何,便是赫连先生,也不会这么镇定吧。” 林征回想着赫连修和瑞亲王的神色,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黄琼。 “若女儿真没事,为何不自己来说,赫连师父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女儿派出去找草药?” 黄琼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一颗心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 林征沉默良久,“再等等吧,还有不到半月便大婚了,届时阿晚肯定得露面。” 另一边,碧波楼别院。 林非晚坐在墙根下,神色慵懒地晒着太阳,怀里始终抱着一只干干净净的雪貂。 后院的配药房里,赫连修、青鸾和秦惊羽围坐在桌前,盯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神色各异。 “云谷那边联系上了吗?” 不见阳光的房间里,赫连修神色晦暗,全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联系上了,那边要我们把人送过去。” 青鸾挠了挠乱成鸡窝状的头发,这几日里,为了找到消灭黄金虫的办法,她连自己也顾不得收拾,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极了,哪里还有半点初来时的风采。 “按照黄金虫目前的吞噬速度,阿晚撑不到云谷,所以我想让她和黄金虫一起陷入沉睡。” 赫连修说着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挑拣了一个出来,“这是我早些年研究出来的神仙醉,一经服下,整个人便如醉死一般,除非服用解药,否则永远醒不过来。” 闻言,秦惊羽瞳孔一缩,沉声道:“您的意思是,神仙醉能对付黄金虫?” “这东西研究出来之后,第一个使用的人同样是身中蛊毒,我的神仙醉为他的家人争取了半年的时间寻求能解蛊毒的办法。” 赫连修晃了晃手中的毒药,“但是神仙醉只能使用一次,解毒之后再用便无效了。” 这也就意味着,云谷那边必须有万全的法子引出或消灭林非晚体内的黄金虫,否则,不能给林非晚服用解药。 三人看着桌上的药瓶,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配药房的门开了,一抹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们在这讨论了这么久,怎么没人来问问我的意见?” 听到声音,秦惊羽立刻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心扶住她的身子,“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看你们迟迟做不了决定,所以想着来帮你们一把嘛。” 林非晚眨眨眼,俏皮一笑,“既然云谷那边肯让我们过去,说明他们应该有对付黄金虫的办法,至于是不是真的......” 她看向青鸾,“这不是还有我青鸾师叔在吗?我师叔可是南疆第一蛊师,谁能在我师叔眼皮子底下捣鬼?” 不露声色的马屁拍下去,青鸾忍不住笑了,她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擦掉眼角的泪水。 “你这丫头......” 赫连修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把神仙醉连同解药一起交到了她手里。 “想好了再服用,我记得还有几日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了吧。” 瑞亲王大婚,整个皇室都十分看重,早在两人订婚之后便开始准备了,若是贸然说取消,那肯定是不成的。 若皇室得知林非晚身中蛊毒,有可能危及性命,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意让林非晚嫁入皇室。 不过,就算他们不愿意也没用,双生蛊的霸道可不是说着玩的。 林非晚看着手里的神仙醉加解药,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正对上他看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不,再等几日,等大婚过后我再去云谷?” 秦惊羽狠狠皱起眉头,霸道的揽上她的腰,“什么叫大婚后你再去云谷?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一起去吗?” “不过,大婚那么繁琐,你现在的身体不一定能撑下来......” 第81章 推迟 红绸牵双喜,金瓶锁同心,洞房花烛,良辰美景...... 秦惊羽希望大婚留给林非晚的是一个美好的回忆,美好的回忆不该掺杂一星半点的痛苦。 他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晦暗,轻轻将下巴抵在林非晚头顶,“阿晚,等咱们从云谷回来再大婚,好不好?” 林非晚微微一愣,正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轻咳,“爷,王妃,宫里来人了。” 林非晚仰起头,对上秦惊羽幽深的目光,抿嘴一笑,“走吧,去看看。” 算一算,她误食黄金虫已经快一旬了,宫里这个时候才传他们,应该是已经先商量过了。 不论结果如何,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她的。 秦惊羽低下头,深深嗅了口她身上的桂花香,随即冷声吩咐道:“备马。” 别院门口,赫连修面无表情看着瑞亲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开,随即掏出脖子上挂的蛊哨,吹出了一曲特别的节奏。 不消片刻,一个全身笼罩在白布里的男子出现在赫连修面前。 ...... 皇城,坤宁宫。 皇后清点着私库里珍贵的药材,指挥着梅香姑姑把它们都包起来。 皇帝在皇后身旁走来走去,片刻都坐不住,“怎的还没到?魏森,你再去外面看看。” “是。”魏森弯着腰慢慢退了出去,走到外殿才直起身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才踏出坤宁宫的大门,便见不远处魏文步履匆匆而来,“干爹,瑞亲王和准王妃到了,但......” 他左右看了看,凑到魏森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魏森面色一变,摆摆手让他退至一旁。 片刻后,专属于瑞亲王的銮驾出现在宫中御道上,越来越近。 魏森端正神色,迎了上去,“王爷,林小姐,圣上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二位呢。” 秦惊羽冷着脸,微微颔首,转过身时,五官瞬间柔和下来,“我抱你下来。” “哪里就那么虚了,我自己来。” 在皇宫之中,林非晚不想让任何人抓住自己的错处,坚持自己下来。 她施展轻功,稳稳落地,但还是引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瘦削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以及眉眼间那掩饰不住的疲惫。 魏森心下一颤,连忙低下头,引着两人朝坤宁宫走去。 待秦惊羽和林非晚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门口后,两旁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过了一会儿,有人悄悄走开了。 魏文不动声色地将议论的人和走开的人记在心里,乖乖挨着柱子站在那,等着里面传唤。 ...... 皇帝和皇后怎么都没想到,林非晚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不过才十日未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都不止,气色看上去简直和从前没有可比性。 皇后捉住林非晚的手,温温热热的触感让她松了口气,“怎的这么严重?连你师父都没有什么好法子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娘娘不用担心,师父已经找到办法了,我很快便没事了。” 听到这话,皇后下意识瞥了秦惊羽一眼,看到他未曾舒展的眉心,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她拉着林非晚坐下来,让梅香姑姑把收拾出来的珍贵药材拿了出来,“这里都是我和圣上私库里的药材,你带回去试一试,看有没有用。” 林非晚眼睛一亮,“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私库里还有,你放心收着吧。”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经意间和她怀里的雪团对视上了,皇后怔了怔,随即露出友善的笑容。 “这是雪团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林非晚把药材向自己身前拉了拉,笑得像偷腥的猫,“雪团,跟皇后娘娘打个招呼。” 雪团在林非晚怀中站直了身体,随即朝着皇后一鞠躬,然后又坐了回去,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的皇后惊奇不已。 “这小家伙太聪明了!” 林非晚笑而不语,雪团会成长的这么快,和皇后当年身中的剧毒神仙泪有很大关系。 它吃的毒越厉害,它也会变得越聪明,这也是她这些年一直热衷研究毒药的原因之一。 相比于皇后和林非晚相谈愉快的场面,皇帝和秦惊羽的谈话就有些沉重了。 秦惊羽明确提出要延迟大婚,顺便请假,护送林非晚去云谷接受治疗。 “白虎军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安王已流放去岭南,西南的乱象也已平定,臣弟现下只想好好保护臣弟的妻。”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你要救林非晚朕没有意见,但延迟大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惊羽大婚,他是比照他大婚的规格稍微降了一点等级吩咐礼部准备的,眼看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秦惊羽一句推迟,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若是让御史台那群家伙知道了,弹劾瑞亲王的折子能把他给淹了。 像是猜到皇帝心中所想,秦惊羽一脸不以为意,“御史台想弹劾随便,臣弟不在乎,至于浪费的人力物力财力,臣弟愿一力承担。” 见他这么坚持,皇帝颇有些头痛,“你可真是......” 宠溺的语气里实在听不出半分责怪,没办法,皇帝一直把秦惊羽这个弟弟当亲儿子宠,甚至对他比对太子还要好,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秦惊羽要任性一回,皇帝也没办法,只能宠着呗。 而且...... 皇帝望了眼瘦削的林非晚,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孩子受罪了呀。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明日早朝朕便通知下去,另外,白虎军那边......” “臣弟自会安排妥当。” 秦惊羽微微有些激动,朝皇帝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皇帝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忍不住笑了,“朕私库里的药材都贡献了一份,你们可千万莫要辜负朕的心意。” 秦惊羽点点头,在坤宁宫又坐了会儿,便带着林非晚准备离开了。 他们走后,魏森从外面走了进来,“圣上,有人把准王妃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出去了,奴才已经把人抓住,此刻正在外面,听候发落。” 皇帝闻言面色一冷,“送去暗牢。” 第82章 变故 晴朗的冬日,长街之上热闹非凡,叫卖声、还价声、孩童的喧闹声络绎不绝。 空气中充斥着麦香、肉香和淡淡的焦香,让人不由得食欲大开。 林非晚撩开车帘一角,一眼看到外面通体金黄的烤全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配上一张擀得透光的小饼,撒上些胡椒,那滋味简直了。 她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被坐在对面的秦惊羽尽收眼底,他勾了勾嘴角,撩开车帘,让荆楚下去买吃的。 当荆楚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林非晚“咦”了一声,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接着,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额前,“我已经和皇兄说了推迟婚期的事,等我安排好白虎军,咱们即刻出发,前往云谷。” 林非晚闻言看了过去,深情的桃花眼里泛着点点荧光,“你找个时间把推迟婚期的事告诉我父母吧,我不想让他们从别人口中得知。” “至于我误食黄金虫的事,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们了......” 秦惊羽轻轻叹了口气,“听你的,稍晚些时候,我给思远放几日假,让他回去陪陪二老。” 两人想的很好,但却忘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会朝着预期发展的。 林非晚身体抱恙,命不久矣的消息如冬日最凛冽的寒风,强横地刮过京城大街小巷。 林清欢从布庄回来,一踏进家门,眼眶中的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仪态尽失地跑进前厅,看到林征和黄琼俱是一副焦急慌乱的模样,一颗心像被千万根银针扎上那么疼。 “爹,娘,姐姐她好好的,对不对?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是空穴来风,是不是?”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沉寂。 黄琼忍不住埋怨起来,“那日我便觉得心里不踏实,让你去别院看看,你非说过几日,过几日,这下好了吧?” “姓林的,我告诉你,若女儿有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林征脸色难看的厉害,猛地站起来,“我这便去找赫连师父问问清楚。” 说罢,他抬脚便往外走,才到前院,便看到离家月余的林思远背着包袱回来了。 林思远走的时候,林征还不能下地,此刻看到他安然无恙站在面前,林思远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爹,我回来了!” 林征皱起眉头,“好好走路,跑什么?” 林思远速度慢了下来,“爹,你要出门吗?家里有吃的没,我好饿。” 林征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全身上下透着浓浓的戾气,眼神凶狠,看的林思远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爹......” “二哥,你总算回来了,外面都在传大姐命不久矣,你知道大姐在哪吗?” 林清欢从前厅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林思远的胳膊,林思璋还不能下床,她心里慌极了,还好林思远回来了。 林思远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暗芒,脸上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空穴来风你们也信?” 他伸出手点了点林清欢的额头,“傻瓜,好好动动你的脑子吧,大姐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毒王,这世上还能有他解不了的毒?” 林清欢吃痛一声,还挂着眼泪的眸子猛地迸射出耀眼的光芒,“二哥,你是说,外面都是谣言,对吗?” “当然了,我可跟你们说,我这几日一直和大姐待在一起,我总不会骗你们吧?” 林思远一边说一边拉着林清欢往回走,“你不知道,王爷姐夫和咱姐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之前清理安王的时候,有漏网之鱼,知道吧?” 林思远假装悄咪咪地和林清欢说话,实则声音大到角落里的黄护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征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拉着林清欢越走越远的林思远,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难道真如林思远所说,阿晚一直都好好的,外面的谣言都是安王余孽传出来的? 为的是让他们方寸大乱,进而暴露阿晚和瑞亲王的位置...... 林征前一刻还在怀疑林思远话语的真实性,下一刻,便自觉脑补出了一场阴谋大戏。 迈出的脚迅速收了回来,“不行,我不能给阿晚添乱。” 他转身走了回去,准备找林思远再仔细问问。 不远处,瞥到林征跟上来的林思远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了一片冷汗。 还好,总算不辱使命。 不过,他姐...... 想到林非晚此刻的现状,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求求你,千万保佑姐姐平安顺遂。 ...... 在摘星阁和白虎军的配合下,乱传消息的人一个个全都被抓了起来,罪名全都是私通安王余孽。 在白虎军的雷霆镇压下,外面关于林非晚的流言蜚语很快被肃清。 秦惊羽走出暗牢,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月影,“这些人全杀了吧,尸体扔到乱葬岗。” “是,那他们身后之人......”月影迟疑了一瞬。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搜集证据,交与圣上裁决。” 朝堂上已经经历过一次大清理,短时间内不好再发生第二次,但若是他们不知收敛,他相信皇兄也不介意从头再来。 月影领命,身影悄无声息消失在月光中。 秦惊羽活动了几下脖子和手腕,转身朝白虎军的营地走去。 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当第一缕霞光洒向大地,万物从沉睡中渐渐苏醒,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秦惊羽骑马赶至林府,把推迟婚期的消息告诉了林家二老,顺便说了几句关于林非晚的事,让他们安一安心。 昨日白虎军大张旗鼓的抓人,今日又听到秦惊羽这么说,林征和黄琼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王爷,阿晚估计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秦惊羽沉吟一声,“暂时不好说,不过请二老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听他这么说,黄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目送秦惊羽离开林府。 从林府出来,秦惊羽马不停蹄赶往碧波楼别院,远远地,他就看到别院门口站着许多身材魁梧的侍卫,把别院牢牢围住。 第83章 老鼠 “主子!” 谢星辰匆匆赶来,脸上略带兴奋,“暗卫来报,安王中途让人救走了!” 秦惊羽眸光一冷,勾了勾嘴角,“让画师尽快画出画像,和暗十六保持联络,我要抓活的。” 不枉他等了这么久,老鼠总算出洞了。 “你盯仔细些,待押解差役的信送回来,刑部或许会出通缉令,另外,安太妃那边也要派人盯牢点。” 安太妃是为了安王才提出迁居岭南的,如今安王不知所踪,安太妃有很大可能会回来。 安王这个人,别的不说,对安太妃还是很孝顺的,安太妃若真回来了,便不能再轻易离开了。 谢星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主子,你和王妃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眼看这天一日冷过一日,不如趁早出发,不然等雪落下来,再想出门可没那么容易了。 听他提起林非晚,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等今晚工部交来马车,便随时可以启程。” 谢星辰若有所思,“那我让人沿途多备些上好的炭火,冬日里总不好一直吃冷食。” “你去安排吧。” 秦惊羽摆摆手,轻轻踢了下马腹,继续朝别院而去。 来至院门外,秦惊羽翻身下马,正要进门,壮汉们的气势瞬间变了,十来个人把人拦了下来。 “别院重地,闲人免进。” 秦惊羽眯了眯眼,耐着性子解释道:“本王是毒王关门弟子林非晚未过门的夫婿。” “那也不能进。”为首一人目光坚定,死死守在门前,“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看到他们这副死脑筋的模样,秦惊羽啧了一声,活动起了手腕,“找打。” 话音未落,他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一阵拳脚相接的破空声过后,秦惊羽周围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 他甩了甩手,踩在尸体中间的空隙处走进别院,绕过影壁墙,蓦的对上一双深情款款,满是笑意的眸子。 秦惊羽忍不住笑了,“怎么站在这?” “当然是为了欣赏我家夫婿神勇的英姿。”林非晚打趣道,“这次这批人和上次安王府外面的那批相比,如何?” 秦惊羽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沉吟一声,“这批更厉害,他们也是碧波楼的护院吗?” “算是吧。” 林非晚转过身,两人一同朝院子里走去,“这些是师父特地找人培训的,不过还没出师。” “原来如此......” 秦惊羽轻笑一声,“对了,安王让人救走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便能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需要毒药吗?” 在碧波楼和摘星阁两大情报机构的围追堵截下,安王的势力早已尽数浮出水面,如今还有实力救人的,不外乎不知踪迹的蛊师。 对付普通人,林非晚绝不怀疑秦惊羽训练出来的人的本事,但对上一名蛊师,一切都要慎重。 秦惊羽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从你这求些毒药?” 林非晚笑着睨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淡淡的娇嗔,像是在说,我还能不知道你。 掀开前厅厚实的挡风棉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舒适的温度让瑟瑟发抖的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正在和赫连修说话的青鸾看了两人一眼,“我说阿晚怎么突然出去了,原来是师侄回来了,外面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秦惊羽微微颔首,“都处理好了,我手下的人找到了安王门下蛊师的踪迹,正......” 话没说完,青鸾猛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双眼熠熠生辉,“人在哪?让我去。” 秦惊羽微微一愣,“人还在逃跑中,不过我已经命人远远跟在后面了。” “下药了吗?”青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惊羽正疑惑时,林非晚轻声回答道:“安王中了我的美人泪,引路蜂可以追踪的到。” 毒雾山庄的引路蜂,除了能循着追踪粉的味跑,还有一些经过特别训练的,可以追着毒药的气息跑。 不过,后者要比前者更珍贵些,平时很少用到。 巧的是,这次赫连修从毒雾山庄过来,便带了一批专门追踪毒药的引路蜂。 “既然引路蜂能追踪到,青鸾,你亲自去一趟,尽快把那名蛊师活捉回来。” 赫连修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青鸾面色一正,“师兄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 ...... 青鸾离开时,纪良把烙好的肉饼给她装了些,只要有火,简单烤烤便能吃,比干吃馒头味道好多了。 林非晚看着焦黄喷香的肉香,摸了摸肚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今日,黄金虫好像不怎么闹腾了? 她的药起效果了? “小姐,吃个肉饼吧。” 纪良把肉饼送到林非晚面前,“碧波楼送来了好大一条牛腿,我烙了好些饼,还留了些肉,等你出去的时候带上。” “好。”林非晚笑弯了眼睛,没有黄金虫捣乱,她吃的更香了。 两日后,青鸾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个身材火辣的美艳女子。 女子腰间和手腕上都系着银铃,和青鸾类似的打扮,很有辨识度。 “阿晚,秦师侄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把安王处置好便来找你。” 青鸾喝了口热茶,长舒一口气,“这两日在外面可冻坏我了,不过总算把人带回来了,这小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自投罗网。” 那日她和秦惊羽一起出发,走出京城没多久便联系上了一直在暗处追踪的十六,这才得知,这人竟是带着安王朝京城来的。 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这么吸引她。 听到这话,林非晚眼睛闪了闪,起身走到女子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肌肤相接的刹那,女子腰间系的银铃无风自响,发出阵阵急促的声音。 青鸾见状迅速把林非晚拉了回来,警惕地看向女子,“阿晚,你别离她这么近,小心她身上有诈。” 林非晚蹙了蹙眉,清楚感觉到体内逐渐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 雪团全身的毛发炸开,口中发出警告的嘶吼声,女子脸色一变,眼里满是不甘。 第84章 下毒 痛意散去,林非晚拽下女子腰间的银铃,有节奏地晃了晃。 瞬间,体内消弭的痛意隐隐有再次冒头的迹象。 林非晚轻轻一笑,“原来黄金虫真是你的。” 在得知京郊那处庄子一直在安王名下时,林非晚便猜测黄金虫和安王脱不了干系,毕竟,当初那院子是安王负责复原的。 但她不明白,安王身边既然有能操控黄金虫的蛊师,为何会给太后种香姑子? 若安王真想要太后的命,他可以选择的实在太多了。 苗媚儿恶狠狠瞪着林非晚,“黄金虫一旦进入人体,非死不得出,姓林的,你死定了。” “是吗?” 林非晚嗤笑一声,弯下腰,一手捏开她的嘴,另一只手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扔了进去,随即合上她的嘴。 药丸很小,入口即化,苗媚儿脸色一白,想吐出来已经晚了。 林非晚哼了一声,慢悠悠松开手,“不如,咱们来打个赌,看看谁死的更快一点?” “你......”苗媚儿死死瞪着她,眼底深处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恐惧。 看到她这副外厉内荏的模样,林非晚忍不住笑出了声,比银铃还要悦耳的声音从前厅传了出去,在小院里久久不散。 赫连修和青鸾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林非晚戏弄苗媚儿,慈爱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自黄金虫跑进林非晚身体里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笑得这么欢快了,这女子还算有些用处。 “你刚刚也看到了,有雪团在,你的黄金虫在我体内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我的毒可不一样哦。” 林非晚抬手抚上她的脸,“好滑的肌肤,你平日里定没少保养吧?若是生几个疮,啧啧......” 林非晚清楚的感觉到,手下的女子轻轻打了个寒颤,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毒药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给它起了个很传神的名字,叫千疮百孔。” “别看它小小一颗,毒性可霸道的很,只要半刻钟,它的毒性就会完全散入血液里,继而从血里往外拱,从哪里拱出来,哪里就会烂一个疮。” 林非晚指尖轻轻滑动,从苗媚儿脸上滑到脖子上,继而是锁骨...... “这么好的一张皮相,若是生出千百个烂疮......” 苗媚儿闭上眼睛,“住口,不要再说了!” 林非晚抠了抠耳朵,“小点声音,我听得到。” 苗媚儿全身冰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自己全身生疮的模样。 “怎么样?要不要交换?你把黄金虫从我体内取出来,我给你解药。” 林非晚笑眯眯地说道:“你有半刻钟的时间好好考虑哦。” ...... 暗牢。 安王烦躁地抓乱了头顶的头发,“我说过了,我是被胁迫的,我要回岭南,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别急。”秦惊羽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安太妃就快回京了,你应该不想看她白跑一趟吧?” 安王闻言抿紧嘴唇,鼻子里重重呼出两串浊气。 秦惊羽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皇嫂当年中毒,差点一尸三命,是你做的吧。” 这话虽是个疑问句,但秦惊羽说的异常肯定,好似亲眼看到一般。 安王脸色微变,别过眼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皇嫂中毒,出门求医一年有余,带着两个健康的侄儿回来的时候,你心里肯定恨死了吧?” 秦惊羽自顾自地说道,根本不在乎他承不承认,有些事,即便他不承认又能怎么样? “你迫切想知道是谁为皇嫂解的毒,但你查不到,所以你才对母后种下香姑子,想引出为皇嫂解毒的人,蓄意报复。” 想到池塘里的黄金虫,以及这些日子林非晚受到的折磨,秦惊羽心底的杀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在秦惊羽说完,安王身子颤了颤。 良久,寂静的暗牢里传来一声冷哼,“即便你知道又怎样?皇帝判我流放,你敢动我吗?” 秦惊羽饮尽杯中热茶,缓缓站了起来,“你承认便好,死在我手里,你不亏。” 安王闻言瞳孔猛地放大,“小十三,你想干什么?” 秦惊羽充耳不闻,从腰间抽出薄如蝉翼的软剑,注入内力,软剑瞬间发出铮铮的声音。 安王怕了,慌忙向后退去,“小十三,你难道不怕......” 一道亮光闪过。 鲜血喷涌而出。 安王难以置信地捂上脖子,喷薄而出的血液很快染红了他的手,他像坨烂泥似的,软软倒在地上。 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心。 秦惊羽抽出手帕,一下下擦拭着剑上的血,愤怒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月影,收拾掉。” “是。” 月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拉着安王的脚,像拽死猪似的朝暗牢外走去。 剑上的血擦干净后,软剑又变成软趴趴的模样,秦惊羽将它缠回腰间,一脸平静地走出暗牢。 在摘星阁和碧波楼查到安王所有的行动后,那一个个被特殊标记的时间点,他很快便想到了当年皇后中毒的事。 后面的,稍微一猜也能想到,那只黄金虫,一开始便是安王为林非晚准备的。 但他不知道安王手下的蛊师藏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用安王做饵,把人引出来,如今人捉到了,安王自然没用了。 这边的事很快传到皇帝耳中。 皇帝看着自己才写下的毛笔字,不疾不徐换了张干净的纸。 “让瑞亲王处理干净点,在押解差役的信送到后,便把通缉画像挂出去吧,算是朕给安太妃的交代。” 皇帝从来没想过让安王活着,瑞亲王想用安王引出藏在暗处的蛊师一事,他自始至终都是知情的。 若能引出,安王的命留不住,若引不出,那便等美人泪毒发。 安王,总归是要死的。 魏森应了一声,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翌日,天还未亮,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悄悄驶出了京城。 林非晚躺在榻上,睡眼朦胧,身上有一只大手轻轻拍着,“乖,再睡一会儿吧,还早着呢。” 第85章 软禁 太阳缓缓升至头顶时,安太妃的马车回到了京城。 收到消息,正在坤宁宫和皇后说话的皇帝哼了一声,让魏森随便派个人出宫迎接。 皇后迟疑道:“随便派个太监出去,安太妃不会多想吧?” “要的便是她多想。”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劫囚的是老六手下的人,朕若此时不表态,安太妃只会认为是朕派人暗害了老六。” 安太妃因何请求迁居岭南,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 皇后闻言没再劝说,“臣妾已让人把安乐宫收拾出来了,便让安太妃住进去吧。” 安王府已经查封,安太妃想回去是不能了,而且,皇帝也不会放她独自住在外面的。 皇帝欣慰一笑,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知我者,梓潼也。” 皇后嘴角扬起,“好了,安太妃应该要到了,你快走吧。” 皇帝点点头,带着魏森等人离开了。 数日不见,安太妃看上去像是足足老了十岁。 发间银丝斑驳,眼尾布满皱纹,脸上由钱财和权势养出来的富态被风霜捶打的支离破碎。 看到皇帝,安太妃忙躬身行礼,“圣上可有我那不争气儿子的消息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但字里行间带着一丝隐晦的试探。 皇帝挑了下眉,面容冷厉,“安太妃可知,劫走老六的人是谁?” 安太妃微微一愣,“这......老身不知。” “不知?好,那朕来告诉你。” 皇帝扔出摘星阁描绘出的画像,“她,便是安王收到麾下,给太后种蛊的蛊师,苗媚儿。” 安太妃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的斥责声又到了。 “谋害太后,屯兵造反,私通后妃,这些罪名堆在一起,朕即便是把老六千刀万剐,御史台那群人也绝不敢叫半句。” “只因你向太后求情,还要迁居岭南,朕才免去老六的死刑,只是流放,结果他竟然敢逃跑!” 皇帝冷笑一声,“安太妃,你们真当朕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吗?” 安太妃脸色一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圣上息怒,老身敢以性命担保,我儿绝不是逃跑,他是被人抢走的呀!” 说着,她哭了起来,“流放路上,周侧妃不慎小产,我儿已生死志,怎会逃跑?求圣上明鉴,救回我儿!” 安太妃咬着牙,以头抢地,顷刻间,额间便红肿一片。 皇帝冷眼看着安太妃的举动,安王是回不来了,但这件事没必要让安太妃知道。 片刻后,皇帝给魏森使了个眼色,魏森连忙拦住安太妃,把人扶了起来。 “太妃娘娘,您快起来吧,圣上早已让刑部张贴通缉令,只要那名女子露面,一定会被人抓住的。” 安太妃随着魏森的力道站了起来,皇帝摆摆手,让魏森带着安太妃下去了。 安太妃不敢再多言,跟着魏森出去了。 等人走远后,皇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山根,“周侧妃可以灭口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守在暗处的暗卫瞬间行动起来。 朱珣死了,安王也死了,这世上知道安王曾经有一个儿子的只有周侧妃了,他不想以后再出什么变故。 须臾,魏森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皇帝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把这封信给林院正送去,切勿声张。” “是。”魏森接过信放进怀里,转身走了出去。 ...... 是夜。 林征从皇宫回来,迫不及待找到黄琼,夫妻二人凑在烛光下逐字逐句看着林非晚写的信。 潇洒飘逸的行书,同以往送来的家书一样,看在二人眼里无比亲切。 信不长,简简单单报了平安,顺便提了一嘴捉拿安王余孽的事,归期不定。 除此之外,信里还以开玩笑的口吻交代了,让林府中的厨娘好好跟纪德裕学习厨艺的事,年后赫连修便要走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黄琼笑着流下眼泪,“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安王让人劫走了,阿晚和瑞亲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咱们还是先放宽心的好。” 林征身在皇宫,随便听上一耳朵,都要比黄琼的消息灵通的多。 黄琼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忍不住咒骂道:“遭瘟的安王,干脆死外面算了,呸!” 林征连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黄琼哼了一声,“行了,哪那么多耳朵,晚食已经准备好了,先用饭吧。” 冬日寒冷,总要吃些羊肉御寒,趁着林思远在家,黄琼命后厨到下面的村子里买来整只的羊,烧烤、火锅、烙饼、煮汤,怎么好吃怎么来。 和他们相比,用了一日时间还没到商州的秦惊羽等人,今夜只能在官道旁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虽不比家里东西齐全,好歹比睡在外面好。 几人要了三间上房,几盘现烤的羊肉,一大盆羊汤,和几张大饼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秦惊羽和荆楚各自回到房间,林非晚关上房门,让雪团守着,从荷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毒药。 吃了下去。 然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身为毒王的徒弟,除了会制毒,还要试毒。 只有亲自试了,才能知道成品和预期差在哪,效果上有没有打折扣。 赫连修早年试毒伤了身体,后来便再三叮嘱徒弟们好好补养身体,试毒时更加小心。 不过,试毒并非全无好处的,最起码,林非晚如今的身体,已经不惧任何她亲自研发出来的毒药了。 所以,她才会放心服下毒药。 她想看看,究竟是黄金虫毒一点,还是她的毒药更厉害一点。 若是能解决掉黄金虫,云谷不去也罢。 一夜安静,黄金虫乖乖的,不吵也不闹,像是进入了休眠中。 看着空了的药瓶,林非晚勾了勾嘴角,随手掏出一颗毒药送给雪团当零食。 雪团抱住毒药,像吃糖豆似的,在嘴里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这次出来,林非晚准备了很多毒药,各种毒性的都有,一部分是雪团的零食,另一部分...... 她推开窗,天灰蒙蒙的,西南方向像是起了雾,怎么都看不清楚。 第86章 围棋 天色不好,看着像要下雪的样子。 用过早饭,几人便匆匆启程,想要在大雪落下之前赶到下一站,梁州。 秦惊羽掏出棋盘,冲林非晚晃了晃,林非晚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在桌前坐的端端正正。 两人一黑一白,很快在棋盘上厮杀起来,秦惊羽本想着逗她开心,下棋时没有全力以赴,后面竟被团团包围,溃不成军。 林非晚咂咂嘴,一脸不满,“惊羽师兄,你糊弄鬼呢?师伯可说过,你下棋很厉害的。”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立刻举手认错道歉,“我的错,咱们再来一局,这次我一定认真对待。”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嘟囔一声,“罚你捡棋子。” 秦惊羽笑的一脸宠溺,“好,我来。” 很快,棋盘上干干净净,黑子白子分开放在两个棋盅里,重新开始。 “这次换你执黑。” 秦惊羽笑了笑,“好。” 再次开始,秦惊羽没有再漫不经心,林非晚亦全力以赴,两人以棋盘为沙盘,棋子为士兵,上演了一场你追我堵的好戏。 这一局,一直从早上下到中午,直到荆楚叫两人吃东西,他们才从棋局里抽出身来。 再看林非晚,秦惊羽深邃似海的眸子里盛满了异样的光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一样,溢于言表的模样像是不经世事的孩童。 对上他的目光,林非晚抬起头来,轻轻哼了一声,“这下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秦惊羽爱惨了她这副模样,对着她鞠了一躬,“之前小瞧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摸着雪团,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荆楚挑了挑眉,拿着才热好的干粮送到两人身边,“先吃点肉饼吧,我还热了汤,很快就好了。” 林非晚接过肉饼,道了声谢,车上的干粮都是纪德裕和纪良准备的,口味没的说,几人吃的都很满意。 吃完肉饼,每人一碗肉汤,然后继续出发。 秦惊羽和林非晚继续上午没有下完的棋局,酣畅淋漓地大杀四方,直到夕阳西斜,两人才再次抬起头来。 林非晚眨眨眼,缓解双眼的干涩,慢慢活动了几下脖子。 “我的脖子,我的......好酸。” 秦惊羽轻轻一笑,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按起来,神色自然。 “马车里坐了一天没换姿势,你不酸谁酸?” 林非晚“嘶”了一声,随即猛地闭上嘴巴,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肩膀上那双大手像会点火似的,所经之处带起一片火热,比敷热毛巾还要舒服。 不过片刻的工夫,她便感觉到脖颈处的酸涩好了许多,说不出的轻松。 “舒服......” 林非晚嘴角溢出一声喟叹,斜睨了身旁人一眼,打趣似的说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不错,有赏。” 一抹流光自秦惊羽眸中闪过,“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王妃赏?” “噗嗤!”林非晚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乖,只要你伺候好本王妃,本王妃定不亏待你。” 说完,不等秦惊羽有任何反应,她先忍不住笑瘫在矮榻上。 秦惊羽定定看着她,须臾,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调皮。” 林非晚吐了吐舌头,把怀里的雪团放到脸上,遮住了她笑到眼泪流出来的眼睛。 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从身体里传来,她身子一僵,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秦惊羽敏锐地注意到她的颤抖,连忙拉下雪团,果然看到一张稍显惨白的脸。 见他发现了,林非晚勉强挤出一抹笑,“好像乐极生悲了,该死的虫子,又来闹我。” 她面前没有铜镜,看不到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有多么难看,更别提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看得秦惊羽心都痛了。 秦惊羽俯下身,把人抱进怀里,想要帮她缓解痛苦,却发现自己除了能说几句苍白的安慰人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阿晚,用药吧?” 林非晚摇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腰,侧过头把脸埋了进去,“再等等。” 黄金虫作乱虽还会痛,但和第一次痛时相比,这几次的强度明显要弱上许多。 这说明,她喂黄金虫吃的毒药是有用的。 不过,这次维持的时间明显要短,或许,她应该加大剂量了。 秦惊羽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面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冰,整个人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雪团发出不安的哼唧声,磨磨蹭蹭转过身,背对着秦惊羽,但身子始终不曾离开林非晚半步。 它不清楚林非晚在做什么实验,只知道,它可以帮助主人压制体内的坏虫子。 所以,即便是有危险,它也不愿丢下主人逃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更暗了,荆楚驾着马车缓缓驶入梁州城。 秦惊羽在梁州有别院,早在他们离京的时候,摘星阁便飞鸽传书通知留守在这边的下人把院子收拾出来,等着秦惊羽等人到来。 马车驶进别院,管家立刻带着下人赶来,想要给秦惊羽请安,还没等靠近,便被荆楚拦住了。 “主子现在不方便,房间、热水、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管家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听说王妃爱好美食,老奴特意请来全梁州最好的厨子准备的晚膳。” 荆楚笑了,“你有心了。” 话音落下,秦惊羽和林非晚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两个人,陪王妃去沐浴更衣。” 管家闻言连忙推出两个可可爱爱的小丫鬟,两人看着虽小,但胜在机灵,引着林非晚走向后院。 管家笑着解释:“主子不经常来,这里的丫鬟到年龄都放出去了,新招的这些都是家生子,凑合凑合也能用。” 秦惊羽微微颔首,“这些小事你做主便好,对了,前几日可有人带着本王的令牌前来?” “有有有。”管家忙道:“是两位姑娘,老奴已把人安排在听雨轩,不过......” 管家迟疑片刻,接着道:“那两位姑娘有些怪,她们住下来第二日,听雨轩内常传出姑娘家的哀嚎声。” 第87章 换脸 似是为了印证管家的话,别院西南角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管家脸都白了,跟在管家身后的壮汉们虽未变脸,但从那不自觉互相靠近的小碎步里,亦可以窥见他们内心的畏惧。 荆楚挑了下眉,这时才发现,别院里的护卫们竟有向碧波楼看齐的趋势,这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胆子有点小呐。 不像是受过正经训练的,更像是......为了借用男子的阳气镇压什么。 想到这,荆楚咧开嘴笑了,看向管家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促狭。 “梁叔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前两日来的那两位中,有一位是主子的犯人,可能在求饶吧。” 听他这么说,梁叔微微一怔,随即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老奴还以为......” 后面的话梁叔没有说出口,但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了。 秦惊羽淡淡扫了一眼西南方向,“准备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开饭。” “是。”梁叔带着大部分人退了下去,只留了两个在原地伺候着。 秦惊羽看向荆楚,荆楚心领神会,“我去听雨轩看看。” 秦惊羽移开目光,抬脚朝主院走去,身后的人立刻跟了上去,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 青鸾和苗媚儿比秦惊羽出发的稍早些,一路快马加鞭,当日傍晚便住进了别院。 苗媚儿本以为住下来之后能轻松些,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成为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那个和她同为蛊师的青鸾,竟连云谷从不轻易外传的改头换面之术都会,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女人的真实身份。 她有心想问清楚,但根本找不到机会,极速溃烂的脸,和如雨后蘑菇般不停向外生长的肉芽让她口中除了能发出哀嚎,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这女人,简直是魔鬼! 对上苗媚儿恐惧的眼神,青鸾妩媚一笑,举止优雅地为自己倒了杯温酒,“我说过,小阿晚因你受到的痛苦,我会让你百倍偿还。” 安王报复皇帝没问题,金碧辉煌的皇城,内里实则比臭水沟好不了多少,烂得透透的。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的小阿晚下手,有主的黄金虫入体,那种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早年前她养蛊失败,有幸体会过一次,便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如今,她最疼爱的小师侄受了这无妄之灾,她若不做些什么,怎能平息她心头的怒火。 更何况,外面满大街都是苗媚儿的通缉令,给她换张脸,一举两得。 苗媚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拼命朝自己嘴里塞棉布,让一切呻吟都烂在肚子里。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青鸾眼底一寒,冷声问道:“谁?” “青鸾前辈,是我,荆楚。” 听到这个声音,青鸾眉宇间的防备褪去,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霎时间,一股暖意迫不及待朝外面涌去,随即被外面的冷空气吞吃入肚,不留一丝痕迹。 荆楚闪身进来,感受到房间里的热意,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呼出一口气。 “前辈,主子和王妃都到了,特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青鸾勾了勾嘴角,“小阿晚到了呀,好,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便过去。” 荆楚应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影,不禁愣了愣,苗媚儿的脸怎么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咳咳......还有事?” 青鸾唤回了荆楚的注意力,荆楚抿抿嘴,好奇地指向角落里的一坨,“前辈,那是......” 青鸾神秘一笑,“秘密,再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回答了和没回答没区别的回答,听得荆楚的心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揭下苗媚儿脸上的白布,一探究竟。 但在青鸾危险的注视下,他只是摸了摸鼻子,默默退了出去。 ...... 晚膳过后,青鸾拉着林非晚的手进了房间。 “小阿晚,老实交代,你对黄金虫做了什么?为何我的紫蝎蠢蠢欲动?” 青鸾神色严肃地看着林非晚,犀利的目光仿佛能一眼看进她的心底。 她和紫蝎已相伴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她的紫蝎精明的很,只有在遇到实力强横但稍逊它一筹的蛊虫时,才会迫不及待想出来吞并对方。 但,明明两日前分开时,紫蝎还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林非晚摸了摸耳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颤一颤的。 “我......给它喂了点毒。” 闻言,青鸾双眼蓦的瞪大,手高高抬起,终究还是轻轻落下。 “你个傻丫头,黄金虫如今在你体内,你喂它毒药,难道自己不会吸收吗?你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青鸾又气又急,用力戳了戳林非晚的额头,“你这丫头实在大胆......” 林非晚眨眨眼,抱住青鸾的腰,撒娇道:“师叔,我配的毒,对我没用,而且我很小心在控制剂量了。” 看到她难得卖乖的模样,青鸾无奈地叹了口气,怜惜的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你呀,云谷那边明明已经答应帮忙取出黄金虫了,你还费这个劲干什么?” 林非晚在青鸾怀里蹭了蹭,眸中清冷一片,“可是师叔,你若这么信得过云谷,便不会陪我一同去,更不会带上那个苗媚儿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云谷答应帮忙取黄金虫,索取的报酬一定不简单。 只要黄金虫好好在她体内一日,她便要受人制肘,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她实实在在喜欢不起来。 早在确定黄金虫名字那日,她便让碧波楼去调查黄金虫的所有信息,虽用的时间久了些,但好歹是查到了。 既然让她窥探到了黄金虫的秘密,她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自己? 青鸾很早便知道自家小师侄聪明通透,如今亲耳听到她猜出自己的心思,默默收紧了搂着她的胳膊。 没错,她不相信云谷会这么善良,云谷是什么地方,里面住着什么人,旁人不清楚,她可清楚的很。 若非必要,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那种地方。 第88章 雪人 暖黄色的烛光洒在房门上,映出二人亲密依偎的画面。 荆楚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家主子,连忙撤回目光,不动声色后退。 主子可真能吃醋,青鸾前辈可是女子,还是王妃的长辈,有些亲密举动不是很正常的吗? 瞧他那张脸黑的,洗脸水简直能当墨汁用了。 秦惊羽听不到荆楚的腹诽,他脑中正逐帧回放晚膳时林非晚和青鸾的每一个动作,直觉两人有事瞒着他。 而那件事,很有可能与黄金虫有关。 今日黄金虫又闹了一次,但林非晚却怎么都不肯服药,她当时的模样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就在他苦思冥想时,面前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柱子似的男人,青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柱子似的站在这,灯都不提一盏,是想扮鬼吓人吗?” 荆楚摸了摸鼻子,没有解释两人夜间视物的本领好,提灯反而会有影响。 青鸾没指望两人回答,朝秦惊羽招招手,“师侄,你跟我来一趟。” 秦惊羽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僻静处,周围漆黑一片,凛冽的北风像带刺的刀,从脸上吹过时留下一片刺痛。 “师叔,你叫我过来,有何吩咐?” 黑夜中,秦惊羽的眸子比天空中最耀眼的星子还要闪亮。 青鸾掩去眸底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明日暂且在这里歇一歇,后日再出发吧。” 秦惊羽眯了眯眼睛,“就这?” 青鸾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吗?” 秦惊羽摇摇头,“怎么会?师叔想歇歇,那咱们便过一日再出发,正好再买些东西。” “行了,你先回去吧。” 青鸾心里乱糟糟的,摆摆手自己先走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一向挺直的背影在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秦惊羽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荆楚来叫他,才转身回去了。 风,逐渐变大,吹乱了一汪湖水,逐渐有雪花落下来,溶进湖水中消失不见。 一夜过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遮盖了腌臜的污秽。 林非晚推开窗,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雪团灵活地爬上她的肩膀,小身子像条围巾似的团在她脖子上,严严实实挡住了寒风。 林非晚垂眸,对上一双黝黑的小眼睛,骨碌碌乱转,忍不住笑了,心里暖暖的。 “下雪了,你的那坛子零食要吃快点了,不然都冻僵了,味道可不好了。” 雪团甩了甩尾巴,尖利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住她的衣领拽了拽,林非晚心领神会,关上窗走了回去。 下一刻,雪团静静从她身上蹿了下去,跑到墙角的坛子跟前,拔开了坛子上的封口。 顿时,一股淡淡的腥气传了出来。 不等扩散,雪团迅速把爪子伸了进去,摸出两根盘成一团的毒蛇,一根送到嘴边,一根挂在胳膊上。 然后迅速封上坛子,小模样比孩童还要机灵。 林非晚抬手缓缓摸向腹部,昨夜加大毒药剂量后,她能清晰感觉到黄金虫的焦躁与不安。 不过那种焦躁和不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或许,她找到克制黄金虫的办法了。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外面便传来一阵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 “阿晚,你起来了吗?” “等一下,我再添件外裳。” 林非晚扬声道,转头打开放在床前的竹箱子,从里面拿出皇后送她的黑色狐裘罩在身上。 狐裘带着立领,竖起来恰好能严严实实遮住脖子,一点风都吹不进去。 穿好衣服,林非晚打开房门,她不习惯有人伺候,便没带人出来,也没有留别院的人在房间里伺候。 门开后,一片银白之中,秦惊羽一身玄色裘皮大氅,长身玉立,端的是一副公子俊逸的模样。 看到她身上的衣裳,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嘴角微微勾起。 “这件狐裘不错,回头我再猎些更好的给你做衣裳。” 林非晚闻言俏皮一笑,“有吃的吗?饿了。” 昨夜为了让黄金虫尽可能多吃毒药,她刻意吃的少了些,结果就是饿醒了。 “我先让人伺候你洗漱,然后咱们去用早膳,现蒸的灌汤包,羊蝎子墨鱼炖的汤,还有金银饼和银丝卷,想吃什么吃什么。” 林非晚舔了舔嘴唇,明显感觉更饿了。 ...... 用过早膳后,林非晚和青鸾又跑到一旁嘀嘀咕咕,秦惊羽看着两人的身影,默默移开视线。 须臾,两人分开,青鸾朝听雨轩走去,林非晚朝秦惊羽走了过来。 “昨夜的雪下的挺大的,明日出发,路不会不通吧?” 秦惊羽微微一笑,“放心,我今早便派人提前出去清路了,不会有影响的。” “那就好。”林非晚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院中茫茫白雪,心头蠢蠢欲动。 “惊羽......” “我在。” 秦惊羽走到林非晚身后,高大的身躯如一座山,挡住了自身后吹来的冷风,将她牢牢护在身前。 林非晚回眸一笑,明眸皓齿,妩媚动人,“要堆雪人吗?” 秦惊羽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眼睛像是黏住了似的,再移不开,“好。” 林非晚转头,笑着朝空地跑去,秦惊羽将手背在身后,暗中比了个手势,追了上去。 片刻后,梁叔派人送来了全新的铲子,还有从厨房里要来的板栗、萝卜缨和胡萝卜根。 两人一宠,没要任何人帮忙,一点点堆出一个模样、身形和雪团相似的雪人。 欢声笑语在别院中久久不散,梁叔看着这副模样的秦惊羽,眼底隐约闪着泪花。 一个时辰后,秦惊羽将小手冰凉的林非晚送回房间,然后转身回到之前的地方,“出来吧。” “爷,您可算想起我来了。” 荆楚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鼻头通红,脸颊惨白,看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这个月月钱翻倍。” 荆楚闻言立刻精神起来,“谢谢爷。” 秦惊羽摆摆手,“刚才......可都听清楚了?” 第89章 教训 青鸾第二次将林非晚带走说悄悄话时,秦惊羽做了一个小人之举,偷听。 在他的地盘上,青鸾和林非晚的警惕心都没那么强,荆楚敛息过去,悄悄听那么一耳朵,基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荆楚本来是悄悄鄙视自家主子的,可当他听清楚两人谈话的内容,他心中那份暗戳戳的鄙视瞬间变成明晃晃的了。 王妃体内的黄金虫时常作乱,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他家主子不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别人关心了,他还胡乱猜疑,真是...... 荆楚收敛了几分嫌弃,认真道:“主子,青鸾前辈只是在关心王妃昨夜睡的好不好,黄金虫有没有作乱而已,不过......” 秦惊羽面色一正,“不过什么?” 荆楚抿了抿嘴,“爷,您今早关心王妃昨夜睡的好不好了吗?” 秦惊羽微微一愣,荆楚见状继续说道:“爷,您不是一直想和王妃培养感情吗?眼下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您不能因为看到王妃气色好,便断定王妃昨夜睡的好,连关心都省了。” “都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您处处安排的当,堂堂王爷做起了管家的活,怎么偏偏嘴巴那么矜贵?”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忍不住反思起来,他好像真的只是做,而很少说。 荆楚说完,悄悄瞥了眼他的脸色,见他听进去了,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爷,您好好想想吧,卑职先告退了。” 荆楚转身退了下去,徒留秦惊羽一人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 在别院待了一日两夜,次日天放晴后,林非晚等人再次启程。 出了城门,林非晚抱着雪团掀开了车帘,城外官道上干干净净的,连点泥泞都看不到。 昨日的雪尽数堆在路边的沟渠内,沾着黄黄的泥巴,混着枯黄的杂草,看着虽脏脏的,但到春暖花开时,也是不错的水源。 “道路这样清扫一遍是不是干净多了?”秦惊羽凑了过来,“放下车帘吧,别冻到了。” 说话间,他极其自然地拉过林非晚的手,放在掌心暖着,“瞧你的手,冰冰凉凉的,是不是穿的少了点?” 林非晚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耳尖,温温的,热热的,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秦惊羽身子一僵,一股战栗感从耳尖瞬间传至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阿晚......” 低沉的嗓音一出来,两人俱是一愣。 须臾,林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深情的桃花眼中泛起星星点点促狭的笑意。 秦惊羽太阳穴抽了抽,闭上眼,一把将面前这个笑得格外灿烂的姑娘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里带着浓浓宠溺和无奈。 “别笑了,好不好?” 林非晚连连点头,但怎么都忍不住,悦耳的笑声从车厢中传出去好远。 马车外,荆楚回头望了眼车厢,笑得欣慰又得意。 事实证明,他家主子聪明的很,若一路都是欢声笑语,谁还会觉得路途遥远又无聊呢。 一路向南,气温稍稍有些回暖,但北风一吹,即便是阳光煦暖,照样冻得人打哆嗦。 队伍走走歇歇,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到西南,而云谷,还有至少五天的路程。 年关已至,秦惊羽和林非晚商议后决定在通州城先住下来,不再向前。 “师侄在这应该没有别院了吧?” 青鸾似笑非笑地睨了秦惊羽一眼,这小子一路走来净秀恩爱了,真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秦惊羽淡淡一笑,“别院的确没有,不过我相信通州刺史那应该有宽敞的院子供我们落脚。” 青鸾嘴角抽了抽,怎么忘了眼前这家伙还是一朝王爷了呢。 林非晚忍俊不禁,上前挽住青鸾的胳膊,“惊羽师兄的关系,不用白不用,正好咱们也该好好歇歇了。” 青鸾怎会看不出她的维护之意,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现在的心情和岳父看女婿好有一比,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 通州刺史来的很快,安排的也很到位。 秦惊羽无意上门打搅,挑选了距离刺史府有一段距离的二进小院,里面的房间不多不少,恰好能让他们包括暗卫踏实过个好年。 通州刺史见秦惊羽心意已决,便识趣的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把院中需要的米面粮油、肉菜蛋奶等物资准备齐全了。 在他忙活的同时,荆楚已经查到了通州刺史的考评和平日里的口碑,汇报给了秦惊羽。 “通州刺史为官虽谈不上清廉,但却是个脑袋灵活,肯为百姓出头的好官,拉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从下面村子里赊的。” 秦惊羽闻言勾了勾嘴角,“既是赊的,便把钱交与他,即刻还给百姓吧。” 他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一路走来,只要不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贪官污吏,即便稍微贪点,他也全当没看到。 通州刺史既肯为百姓出头,还有本事让百姓放心把东西赊出来,足以证明是个好官。 既是好官,他这个当王爷的,自是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荆楚领命退了出去,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通州刺史,递过去几张银票。 “王爷给你的买东西的钱,你点点够不够?” 通州刺史微微一愣,连忙摆了摆手,“大人说笑了,准备这些东西是下官的本分,怎么能收王爷的钱?” “拿着吧。”荆楚强硬地把钱塞进他手里,“尽早把钱给百姓送去,不要让人家害怕。” 通州刺史再三推让后还是收了下来,带着钱走出院门,他心中一时间既高兴又忍不住庆幸。 瑞亲王竟然知道他这些东西是赊来的,应该已经把他调查了个遍了,幸好...... 回到刺史府,他连忙让管家把银票兑开,即刻送到下面村子里去。 管家带着银票离开了刺史府,走进街上一家钱庄,把银票留在前面等着兑换散银,人却悄悄走进了后院。 第90章 涮肉 通州刺史提供的小院不止干净整洁,连一应家具被褥都像是才添置的。 林非晚和青鸾逛了一圈,选中了后院两间相邻的房间,让人把炭盆放进来先烤着,夜里入睡便没那么艰难了。 从房间里出来,林非晚把手往雪团怀里揣了揣,“师叔,你还是要与苗媚儿住同一间吗?” 青鸾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眼云谷的方向,“云谷出来的人都精的很,还是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些。” 这不是林非晚第一次听青鸾点评云谷,每次都带点嘲讽,但这次,她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恨意。 林非晚暗暗蹙眉,“师叔,你好像很了解云谷?” 青鸾眼睛闪了闪,自嘲地笑了笑,“谈不上很了解,只是......” 她轻笑一声,姣好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淡淡的阴鸷,“我曾经在那个地方有过很不美好的回忆。” 听到这话,林非晚微微一愣,脑海中快速闪过些什么,不等她抓住,便消失不见了。 青鸾勾了勾嘴角,摸了摸林非晚的发顶,“阿晚,你放心,这次师叔豁出命去,也要把黄金虫从你体内弄出来。” 林非晚蹙眉,抱住她的胳膊,“我不要,我只要师叔长命百岁。” 骤然失去依托,雪团险些掉在地上,小爪子连忙抓住林非晚的衣襟爬了上去。 青鸾闻言笑开了花,这次的笑容不再浅止于皮肉之上,连带她一双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林非晚蹭了蹭她的肩膀,“云谷有蛊,我有毒,惊羽师兄更有千军万马,真对上,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这话可不是她在安慰青鸾,她的毒术可是师父认可,神医云起和药王谷都束手无策的。 当初是云谷答应让他们来的,若是好好说话,各取所需还罢,若是心怀不轨,她有的是毒药和手段。 看着林非晚晶亮的眸子,青鸾轻叹一声,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 她这辈子,没有收徒弟,但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师侄,就够了。 “咳咳!” 不远处,秦惊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青鸾翻了个白眼,下巴搭在林非晚肩上,淡淡道:“师侄,你这身体不太行呀,才吹了这么一会冷风便咳起来了,啧啧,太虚了。” 秦惊羽嘴角抽了抽:“......” 他虚?! 林非晚把头埋在青鸾肩窝里无声笑了起来,对上青鸾师叔,就算他是王爷也没招。 秦惊羽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嘴角硬挤出一抹笑容,“师叔,阿晚,晚上要吃铜锅涮肉吗?” 青鸾挑了下眉,“行吧,你先去准备吧,我们稍后就到。” “是,师叔。” 秦惊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幽幽望了眼林非晚的背影,转身走开了。 见他走了,青鸾才松开按住林非晚肩膀的手,“你有没有觉得,秦惊羽有些黏人?” 路上同处一辆马车还不够,下了马车还要时时刻刻往林非晚身边凑,不是黏人是什么? 林非晚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间生出一丝淡淡的媚意,“我不觉得呀。” 青鸾摇头失笑,“你呀......” ...... 入夜后,小院里灯火通明,肉香四溢,热闹非常。 “铜锅来喽,小心烫!” 荆楚和暗五将两口铜锅分别放在两张桌子的正中央,桌子上摆满了片好的羊肉和各种新鲜的蔬菜,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我去外面逛了逛,恰好遇到两个卖鸭头和麻花的,味道还真不赖,大家伙也都尝尝。” 说话的是白虎军金鳞大队的队长,史小五,也是这次林非晚下西南路上的先行官,当初梁州城外的积雪便是他带人清理的。 林非晚他们从京城出发时,他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全白虎军里只有他们小队没见过王妃模样,他便抢来了这个任务。 “菜都备齐了吧?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吧。” 荆楚扫了眼桌上的菜,走到另一张桌子前,招呼大家伙坐了下来。 秦惊羽和林非晚等人坐的主桌和荆楚他们坐的桌子稍微有些距离,但两张桌子上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 羊肉更是堆得高高的,绝对管够。 秦惊羽执起筷子,先烫了一片羊肉,看到火候可以了,便招呼着林非晚和青鸾动筷子。 吃铜锅涮肉,要的便是自己动手的乐趣。 林非晚左右看了看,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肉包子形状的瓷罐罐,“等等,吃羊肉怎么能少的了胡椒呢。” 胡椒有引火归元的作用,羊肉是温补的,过量食用或会导致上火,加上胡椒,便能把火引到肾里,既温补还不上火。 林非晚将胡椒撒到铜锅里,只要一点点,便能增添风味,引火归元。 这边撒完,林非晚叫来荆楚,让他们也撒一点到铜锅里,然后厅中的氛围才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秦惊羽嘴角含笑地看着林非晚忙活,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两份蘸料。 青鸾看着他这副贤惠的模样,忽然笑了。 她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铜锅里涮了涮,随即捞出来放进面前的碟子里,自顾自吃了起来。 炭盆在角落里烧的正旺,间或发出一声爆鸣,铜锅前烟雾缭绕,每个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正是一副人间好景象。 这顿饭,大家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了,回到房间,钻进暖暖的被窝,又是一夜好眠。 黑夜里,只有大红灯笼里的烛火还在燃烧着。 相比于这边的静谧,距离通州百里之遥的云谷却是闹哄哄的,数不清的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火光中,每张脸上都是激动与兴奋。 “谷主,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立刻出谷,把黄金虫迎回来。” “黄金虫被苗媚儿偷出谷去,这些日子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苦,还是早点迎回来吧。” “是呀,谷主......” “谷主......” 面对喧闹的人群,一位鬓发皆白的老者轻轻举起手中的权杖。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留远处时不时传来寒风从山谷间吹过的声音。 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老者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91章 云谷 谷主扫了眼安静下来的人群,缓缓将权杖点在地上。 “黄金虫定然是要迎回来的,但不是现在,而今我们要做的,是加强云谷的防守,让他们有来无回。” 谷主眼中一寒,阴冷的声音夹在风中,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云谷一直流传着黄金虫成蛊,必成蛊王的传说,数百年来,云谷中人一直致力于培养黄金虫,但几乎所有黄金虫到最后都沦为了盘中餐。 好不容易有一只黄金虫成了蛊,只需简单炼制一番便能变成蛊王,偏偏被苗媚儿那个贱人偷走了。 上天垂怜,送来黄金虫找到肉鼎的消息,这次,他定要把黄金虫抢回来。 人群缓缓散去后,谷主身后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她看着谷主眼底的嗜血,默默移开了视线。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外面那位可是大历战无不胜的战神瑞亲王,他若在云谷出事,朝廷必将荡平云谷。” 谷主冷哼一声,“战神之名可不是他单枪匹马闯出来的,没了军队,在云谷里,他什么都不是,至于朝廷......” 他抬头看向云谷出口的方向,“淮南王当年也说过这话,结果还不是没攻进来?” 等朝廷派兵过来了,黄金虫已经大成,他大可带着谷中翘楚迁居他地,届时,云谷将会变成大历将士的埋骨地。 想到这,他心中一阵激动不已。 快了,就快了,只要黄金虫在肉鼎中待足七七四十九日,便能破体而出! 到时候,全天下的蛊师都将拜倒在他的脚下。 呼啸的北风骤然变得强劲起来,吹在山谷之间,像是老虎在发出声声嘶吼。 ...... 翌日。 除夕。 通州城内,家家户户换上了新的桃符,林非晚等人居住的小院也不例外。 看着秦惊羽忙活的身影,林非晚抱着雪团斜倚在门框上,桃花眼中泛着点点笑意,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恰在这时,秦惊羽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雪团挠挠头,疑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不明白两人好好的笑什么? 秦惊羽走过来,“在这里站着冷不冷?” “有雪团在,不冷。”林非晚说着抽出一只手放在他手背上,“热的吧?” 冰冷的手背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再次埋进雪团温软的毛发里。 秦惊羽深深看了雪团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拇指轻轻摩挲着残留着余温的手背。 “先进去吧,荆楚他们准备自己做年糕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象征着年年高升的年糕和团团圆圆的汤圆,是除夕必吃的东西,此外还有鱼、羊肉、屠苏酒。 虽说不比皇宫里准备的丰盛,但胜在食物新鲜,味道也不差,比一般人家好上太多了。 林非晚来了兴致,新鲜现做的年糕蘸蜂蜜或白糖都挺好吃的。 “在毒雾山庄的时候,师兄师姐们每年也都会做年糕,糯米和粳米做的白年糕,蘸蜂蜜或者白糖可好吃了,还有加了猪油......” 谈起毒雾山庄,林非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说个不停,秦惊羽偶尔回应一下,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他没能亲自参与她的过去,不过没关系,因为现在的她,会讲给他听。 捶打年糕是个力气活,但小院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一把子力气的汉子。 荆楚、暗卫和金鳞小队的队员齐齐上阵打起了擂台,比谁做的年糕又快又好。 吆喝声、叫好声回荡在院子上空,热火朝天的声音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连北风都没有那么刺骨了。 林非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转身从前厅拎出一张太师椅,又把小桌上摆着的核桃、栗子、葡萄干用桌布兜了起来,一起带了出去。 待他走后,青鸾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里拽着身不由己的苗媚儿。 “今日,要么你找到云谷在通州城的联络点,要么,我亲自送你上路,不要妄图耍花招,明白吗?” 苗媚儿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望向青鸾的眼底写满了恐惧,“你......你怎么知道......” 青鸾残忍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乖乖按我说的做,不该问的别问。” 她下手并不重,但这点力道打在苗媚儿新长出的脸上,每一下都像有千百根针扎在她脸上一样。 苗媚儿脸色惨白一片,满是咬痕的下唇瓣再次被她咬的半点血色也没有。 青鸾勾了勾嘴角,“走吧。” 苗媚儿不敢反抗,乖乖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除夕的通州城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卖面具的小摊,各种各样狰狞的面孔,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苗媚儿不敢四下乱看,一双眼睛专心寻找着街上带有云谷标识的匾额,青鸾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也观察着街上的人。 太阳逐渐上升到头顶正上方,店小二的吆喝声混杂在扑鼻的香气里,让人忽视不得。 苗媚儿咽了咽口水,不经意间瞥到旁边印有黄金虫标识的钱庄,瞳孔蓦的一缩。 “找到了。” 与此同时,青鸾冰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苗媚儿忍不住回过头去,恰好看到青鸾眼底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恨意,心不由得颤了颤。 “你......认得我们云谷的标识?” 青鸾垂眸,讥笑道:“不认得,不过会用黄金虫做标识的,好像不多。” 苗媚儿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鸾默默记下钱庄的位置,“走吧,回去吃午饭。” 苗媚儿有些惊讶,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转身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她们身旁经过,缓缓停在了钱庄门前。 马车上,偌大的乔字遒劲有力,迎风招展。 青鸾微微眯起眼睛,一个留有山羊胡的男人从马车里弯腰走了出来。 下一刻,钱庄里有人跑了出来,笑着把人请了进去,“赵管家,里面请。” 男人左右看了看,抬腿走进钱庄。 看到他那张脸,青鸾怔怔愣在原地,怎么是他? 第92章 傩戏 苗媚儿小心看了眼青鸾的脸色,“前辈,咱们还回去吗?” 听到声音,青鸾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把人带进钱庄对面一家食肆,找了间临街的包厢坐下。 随便点了些上菜速度最快的茶水点心,青鸾便把小二打发了。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马车上偌大的乔字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小二很快把茶水点心送了上来,苗媚儿咽了咽口水,一边抓起点心往嘴里塞,一边不忘给两人倒茶。 青鸾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扬起笑脸,把茶杯送到青鸾手中,“前辈慢用,要点心吗?味道还不错。” “吃你的去吧。” 青鸾摆摆手,让苗媚儿坐了回去。 苗媚儿加快速度,她算是看出来了,青鸾这是在等之前进钱庄的山羊胡子,等那人出来,她再想悠哉悠哉坐下吃东西,怕是不能了。 一刻钟后,苗媚儿吃得差不多有五分饱时,青鸾动了,“走。” 苗媚儿闻言连忙喝完杯中的茶,抓起桌上剩的点心用手帕一包,塞进怀里,跟着青鸾下了楼。 两人小心翼翼跟在乔家马车后面,直到马车拐进一处深宅大院里,她们才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院子,青鸾微微眯起眼睛,这地方...... 她正想着这地方眼熟时,身后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师叔,你们怎么在这?吃午饭了吗?饿不饿呀?” 林非晚快步走到青鸾面前,抬手挽上她的胳膊,不经意间看到苗媚儿不戴面纱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叹。 这张脸,和从前那张真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换脸之术,还真是有意思...... 青鸾看了看林非晚,又看了看秦惊羽,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觉得这地方看着熟悉,这不是他们昨日见过的通州刺史的刺史府吗? 这么说,那人如今是在刺史府里当管家? “师侄,通州刺史姓什么?” 林非晚和秦惊羽都是青鸾的师侄,但能让她只叫身份,不叫名字的,只能是秦惊羽。 他很有自觉,轻声道:“乔,乔刺史。” 青鸾脸上看不到一丝意外,“查查他身边的管家吧,若我没记错,那位赵管家是云谷的人。” 他们到达通州的消息,云谷怕是已经知道了。 秦惊羽点点头,“我即刻让人去查。” 两个月之前,白虎军便顺利渗入西南地区,查个人而已,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青鸾知道秦惊羽身边能人异士很多,便没再多问,既然他说了要查,就一定会查清楚的。 ...... 除夕夜,大家坐在一起用过晚饭,便准备出去看傩戏了。 每年除夕,大到州城,小到县城,都会准备傩戏演出,以驱赶邪灵,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通州城自然也不例外。 天色刚刚暗下来,祭祀仪式便开始了。 乔刺史身为这通州城里最大的官,主持祭祀当仁不让,林非晚他们赶过去时,祭祀已经结束了,傩戏正式开始。 伴随着阵阵鼓乐声,戴着神灵面具的演员出场,一边歌唱一边舞蹈,拉开了傩戏的帷幕。 歌唱结束,戴着凶神恶煞钟馗面具的演员便开始捉鬼,人群中发出阵阵叫好声,林非晚也跟着拍手欢呼。 雪团蹲在她肩膀上,小爪子都快鼓出残影来了,一人一宠动作一模一样。 看着她发亮的眸子,秦惊羽唇角轻扬,从路边摊贩手里买下两个面具,一个土地公,一个土地婆。 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晚。” 林非晚回眸,看到他手里的面具,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土地公,土地婆!” “好看吗?” 秦惊羽把土地公的面具举在眼前,土地婆的递了出去。 林非晚眉梢飞扬,接过土地婆的面具放在脸上,强压着笑意叫道:“老头子?” 面具之下,秦惊羽嘴角都快咧到眼角那去了,“老婆子?”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满满的全是彼此。 不远处,荆楚默默转过头去,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自进入军营后,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子这么有人气的一面。 果然,只有在爱的人面前,主子才像个孩子似的,会笑会闹。 史小五瞠目结舌地看着秦惊羽两人互动,嘴角狠狠抽了抽,“荆楚,王爷该不会被人调包了吧?” 这么幼稚的男人,还是那个冷血残酷,不近人情,面不改色取下敌人首级的瑞亲王吗? 闻言,荆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主子这明明是被爱情滋润的,你个万年单身汉懂个屁。” 史小五眼角抽了抽,有心想反驳,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两人的互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好好,我不懂,就你懂,行了吧?” “哼!”荆楚哼笑一声,“老史,你别不服气,我可是亲眼看着主子亲自向圣上求来和王妃的赐婚圣旨的。” 他家主子对王妃那是早早便惦记上了,只因王妃早有婚约在身,再加上战场刀剑无情,便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 他会知道,皆因那年攻打西月时,主子随身携带的护身符被西月主将的剑挑走了,为了追回护身符,主子硬生生追出二十余里,一枪把西月主将钉在地上。 当他带人追上去增援时,只看到绵延二十余里的尸首,横七竖八躺在那,个个一枪捅穿咽喉,死不瞑目。 那时他还以为送主子护身符的会是太后,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王妃送的。 听到荆楚的话,史小五脸上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我知道了。” “关于乔刺史和赵管家,你让兄弟们仔细查查,堂堂一州刺史,朝廷命官,管家怎么会和云谷牵扯在一起?” 荆楚深深地看了眼刺史府的方向,但愿这次的事,乔刺史全不知情,不然...... “好!” 钟馗终于捉住全部在逃的小鬼,人群中发出热烈的叫好声,逐渐有人跑进演员队伍中,想在接下来的祈福环节沾沾福气。 林非晚抓住秦惊羽的胳膊,跟着跑到福神跟前,围在他身边祈福。 秦惊羽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默默在心中说道:“一愿眼前人身体康健,二愿心上人平安顺遂,三愿夫妻白头偕老。” 第93章 暗夜 子夜时分,夜似墨染,伸手不见五指。 厢房里,林非晚摸黑取出早早准备好的毒药,闭上眼睛放进嘴巴里,用力咽了下去。 侧卧在床榻上,她静静等着黄金虫起反应,雪团乖乖躺在她怀里,小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下巴,专注的模样像是在盯一个大宝贝。 须臾,林非晚额头沁出冷汗,她双手死死抓住锦被,把头埋了进去,蒙住她破碎的呜咽。 雪团全身炸毛,小手抓着林非晚的里衣,嘴里不住地发出警告的嘶鸣声。 但这次的效果明显要弱很多,黄金虫像是疯了一般在林非晚体内翻滚、啃噬,似要破体而出。 冷汗逐渐从额头蔓延至全身,不消片刻,林非晚全身上下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连雪团身上不知何时也湿了毛发,小家伙看着打绺的皮毛,小小的眼睛里闪过害怕。 它松开小爪爪想从被窝里出去,下一刻直接被林非晚抓住塞进事先准备好的竹篓里,扣上盖子。 “吱吱!” 雪团拼命拍打竹篓,试图从里面出来。 林非晚瑟瑟发抖,从喉咙里挤出安慰的话来,“雪团......别......别怕,别......惊动任何......人,乖!” 说完,她忙又咬住用棉布厚厚包裹的木棍,努力压下一阵阵钻心蚀骨的疼痛。 恍惚中,她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连眨一下眼睛都像是放慢了一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欲睡时,忽然脑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联系,惊醒了身心俱疲的她。 睁开眼睛,外面不再是浓稠的似墨水般的黑夜,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猛地坐起来,湿透的里衣比冰块还要刺骨,她打了个哆嗦,缩回被窝里,打开了竹篓上的盖子。 “乖雪团,去找师叔。” ...... 前院。 暗五悄悄闪进秦惊羽的卧房。 彼时,秦惊羽才换好衣服,正在房间里练字,看到突然出现的暗五,头也不抬地道:“说。” “王妃好像出事了。” 话音未落,秦惊羽眼神倏地一凝,放下毛笔,转过身来。 “何出此言?” 暗五将雪团火急火燎跑到青鸾房间,将人拽进林非晚房中的事说了出来。 “......雪团的毛发乱糟糟的,还打绺了。” 要知道,一直以来,雪团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梳的整整齐齐的,昨夜回房间时,也未见凌乱。 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是和谁干过架似的,很是反常。 秦惊羽皱了皱眉,雪团、青鸾,难道是......“我去看看。” 能让雪团慌乱的,至今为止好像只有黄金虫了,这些时日黄金虫一直很安分,难道昨夜又作乱了? 一想到林非晚昨夜或许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他就恨不得即刻把黄金虫掏出来,剁成肉沫,喂鸡! 匆匆赶至后院,秦惊羽站在厢房门前,抬手便要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板,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看着站在门外的秦惊羽,青鸾难得好声好气地道:“让厨房准备热水,阿晚需要沐浴更衣。” 闻言,秦惊羽心中猜测落实,挥挥手,暗五立刻退了下去。 “师叔,前几日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的黄金虫又作乱了?” 青鸾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接触到他眉宇间的担忧,眼底的戾气消散开来。 “黄金虫这东西,只要一日在阿晚身体里,便一日是个祸害,云谷那边,你最好早做打算。” 说完,青鸾关上门,给炭盆里添了些银丝炭,让房间里的温度升上来。 秦惊羽在门外站了许久,摩挲着脖子上挂的蛊哨,他转身走开了。 回到前院,暗五再次出现在秦惊羽面前,热水已经送到后院厢房,他直觉主子还有别的事吩咐。 果然,他才露面,秦惊羽便问:“调查乔刺史、赵管家和打探云谷位置的人都有消息了吗?” “云谷和乔刺史都查清楚了,不过那个赵管家有点东西,荆大人昨日去碧波楼买消息,尚未归来。” 一个管家,查起来比刺史还要复杂,这本身便是一个大问题。 秦惊羽按了按太阳穴,去碧波楼买消息,这要是让谢星辰知道了,怕不是得炸。 “你先下去吧。” ...... 云谷。 苗阿木举着信一路飞奔至谷主所在的竹楼。 “谷主,外面来信了!” 谷主从二楼走出来,看着墙边用绳结做下的标记,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四十四天了,黄金虫就快能出来了。 “谷主,外面来的信。”苗阿木恭恭敬敬把信交到谷主手里。 谷主接过信,随即拆开看了起来,云谷中的其他人听到声音,纷纷从各自的竹楼里走了出来。 看完信,谷主笑了起来,随手把信团成一团,“接黄金虫回来的时机到了。” 听到这话,苗阿木顿时欢呼起来,“太好了,谷主,您让我去吧,我一定把黄金虫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他是云谷最强悍的勇士,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谷主沉吟一声:“带上云谷骁勇善战的勇士们,务必将黄金虫迎回来。” “是!”苗阿木激动地高声应道,拉响了竹楼上的铜铃。 瞬间,云谷里的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寂静了数日的云谷再次变得喧闹起来。 另一边,林非晚等人还不知云谷中人要出来的消息,沐浴更衣后,林非晚乖乖站在青鸾对面,任由紫蝎围着自己转来转去。 雪团站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对这边翘首相望,秦惊羽站在雪团后面,一人一貂的神态如出一辙。 良久,紫蝎回到青鸾手心里,原地转起圈来,带着毒刺的尾巴一晃一晃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伴随着紫蝎的动作,青鸾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面色复杂地看向林非晚。 林非晚摸了摸鼻子,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看到她这个反应,青鸾太阳穴跳了跳,这死丫头竟然敢偷偷瞒着她...... “林非晚!” “在。” 林非晚一激灵,连忙应了一声,并未注意到她叫的是全名,也没有注意到秦惊羽突变的脸色。 第94章 撒娇 “你给我老实交代,谁教你以身饲蛊的?” 青鸾一下下戳着林非晚的脑袋,气呼呼的脸上仍残留着一丝心悸。 古往今来,蛊师养蛊,前期皆是在体外完成,蛊虫养成后,还要取心头血,蛊师和蛊虫才能合为一体。 像林非晚这样,以自身为炉鼎,以血肉和毒药为食物,强横压制黄金虫,建立主仆联系的,实在闻所未闻。 秦惊羽狠狠拧起眉心,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林非晚抿抿嘴,讨好一笑,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湿漉漉的,像雪地里的梅花鹿,让人不忍苛责。 青鸾心顿时软了,面上依然是一副生气的模样,“我可不是秦惊羽,对我来这套没用,麻溜交代,听到没有?” 听到这话,林非晚下意识朝秦惊羽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 秦惊羽黑着脸,全当没有看到她的目光。 林非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解释道:“自那日雪团把黄金虫叼上来,我便让碧波楼详细查了那东西的来历,出京前几日,魅娘给了我一份资料......” 资料上详细记载了有关黄金虫的一切,以及云谷某些秘辛。 黄金虫成蛊的条件很苛刻,除去要和十二种毒物共同埋在地里四十九日,还要人以身为饲四十九日,期间若能以剧毒驯服黄金虫,便建立主仆联系。 反之,若不能在以身饲蛊的四十九日里驯服黄金虫,四十九日一到,黄金虫破体而出,以身为饲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黄金虫破体而出的一刻钟内会非常虚弱,这时再以心头血降服,便能捡漏,成为黄金虫的主人。 林非晚吞下黄金虫纯属偶然,却误打误撞,被迫开始生命倒计时。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拼死一搏,成了,那是老天爷不想让她死,没成,算她倒霉。 青鸾没想到黄金虫还有这种说法,脚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白里透红的脸颊如今只剩白了。 “黄金虫竟然是这样炼成的......” 林非晚眨眨眼,试探性向前走了两步,见她没反应,双手顺势挽上她的胳膊。 “师叔,我真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但是这几日云谷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拖着不见,分明是在等黄金虫破体而出的时间。” 若她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等着云谷的人到来,只怕在到达云谷当日,便彻底留在那了。 青鸾眼睛转了转,脸色变得铁青,“好一个苗媚儿,好一个云谷,还是这么卑鄙无耻!” 她拉下林非晚的胳膊,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师侄,你好好和这丫头谈谈吧,我去找苗媚儿。” “是,师叔。” 秦惊羽低声应道,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却让林非晚的心颤了颤。 察觉到心中一闪而逝的害怕,林非晚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莫名其妙。 青鸾出去后,秦惊羽顺势把雪团扔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不轻不重,看不出有发脾气的痕迹。 林非晚眨眨眼,努力忽视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心虚,坐在桌边摸了只核桃开始剥壳。 秦惊羽转身看到这一幕,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走到桌边,他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颗剥好的核桃仁送到了他眼前,他愣了愣,垂眸对上一双带有讨好意味的桃花眼。 “尝尝核桃?” 秦惊羽静静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林非晚把核桃往前送了送,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别生气了嘛,这核桃很好吃的,你尝尝呀。” 她说着把核桃再次往前送了送,差一点点直接塞进秦惊羽嘴里。 秦惊羽在心里叹了一声,张开嘴把核桃含了进去。 林非晚见状笑得更灿烂了,“吃了我的核桃就不能再生我的气喽。” 看着她如花的笑颜,秦惊羽一口咬碎口中的核桃仁,抬起胳膊把人拥进怀里。 林非晚怔怔愣住,感受到他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她抿了抿嘴,抬起胳膊轻轻拍上他的后背。 “瞒着你们是我不对,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秦惊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环着她的胳膊,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到实处。 咽下口中的核桃,他缓缓在她发顶印下一吻,“若你出事,我绝不独活。” 林非晚闻言眼睛闪了闪,从他怀里退了出去,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这种想法真的很蠢。” 不等秦惊羽开口,她继续道:“若我不幸没有驯服黄金虫,你要做的不是殉情,而是替我报仇!” “云谷明知黄金虫入体后,我便成了肉身鼎炉,却故意拖延时间,想让我喂虫子,你若不替我荡平云谷,到下面我也不理你。” 秦惊羽点点头,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这是自然,我会让云谷付出代价的。” 淮南王死活不肯回封地,其中便有云谷作祟,如今,云谷又想让林非晚喂黄金虫...... 怪不得一开始联系上时,云谷里的人说什么都不肯亲自前往京城,而是让他们自己过来。 那时,他们便开始计算时间了吧。 真是好得很呐。 ...... 此时,云谷中人还不知黄金虫已然被林非晚驯化,此刻正风尘仆仆朝通州城赶。 与此同时,荆楚拿到了赵管家的详细信息,已经从外面赶回到通州城。 把资料送到秦惊羽手上后,他用手背摸了摸桌上的茶壶,随即拎起来就往嘴里灌。 这一路风霜同程,差点把他耳朵给冻掉喽,肚子里满满的都是凉气,再不来点热水灌一灌,真要成冰块了。 “这次碧波楼查赵管家,还查出了一个人,不过这里的管事没有权限,多亏了王妃给我的令牌才把资料拿到手。” 秦惊羽仔细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冷不丁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短暂的怔愣后,他加快了翻看资料的速度,看完后把资料又扔给了荆楚。 “把这个东西给青鸾师叔送过去吧,她应该想看到这个。” 第95章 赴宴 荆楚送资料过去时,青鸾正在教林非晚如何与黄金虫沟通。 黄金虫为蛊虽罕见,但既然是蛊,而且是已经认主的蛊,沟通方式理应和寻常蛊虫一样。 林非晚悟性高,且心性坚韧,只听了一遍便领悟到要点,她瞥了眼朝这边走来的荆楚,主动退至一旁自己尝试起来。 青鸾敛去眼底的惊叹,神色淡然地看向荆楚,“有事吗?” 荆楚双手奉上赵管家的资料,“这是赵管家迄今为止的生平,我们主子已经看过,特地让我给您送来。” 闻言,青鸾淡然的神色隐隐有崩塌的迹象,不过很快,她便自己调整好了。 “给我吧。” 接过资料,青鸾摆摆手,“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前辈说笑了,这都是我家主子应该做的。”荆楚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青鸾望了眼正专心尝试与黄金虫沟通的林非晚,手中的资料仿佛有千斤重,压的她不能挪动一步。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中,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即翻开资料第一页。 赵管家今年正是知天命的年纪,生平所有积攒起来,不过区区十余张纸,然,正是这十余张纸,勾起了她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顶着这张脸的她已经年过半百? 三十年前,她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三十年后,她只做刀俎,往昔种种,到了该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青鸾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底一片清明。 “师叔,师叔!” 院中传来林非晚的欢呼声,青鸾脸上扬起笑容,起身走了出去。 林非晚兴奋地跑到青鸾面前,眸中水光盈盈,“师叔,我感受到黄金虫的回应了。” 青鸾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家阿晚真棒,比我当年强多了,你再和黄金虫好好磨合几日,待云谷的人到了......” 青鸾眸底闪过一抹厉色,有黄金虫在,莫说云谷谷主,便是大祭司凤轻,也别想讨到便宜。 感受到她周身泛起的杀意,林非晚微微眯了眯眼,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 “师叔,刺史府的赵管家,你想怎么处置?” 她尊重师叔的隐私,师叔不想提及过去,那她便不问,但该惩处的人必须得处理掉。 在师叔和陌生人面前,她帮亲不帮理。 “三日笑,美人泪,平心散我都有,实在不行,就上千疮百孔,我保他死相凄惨,尸体连老娘都认不出来。” 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青鸾挑了下眉,“你这确定是毒吗?” “怎么不是?” 林非晚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笑到筋脉寸断的三日笑,哭到肝肠寸断的美人泪,之前叫女儿泪来着,我给改了,还有气到七窍流血的平心散,都是我的宝贝。” “千疮百孔只听名字便能猜到是毒吧,我之前便是用这款毒让苗媚儿开口的。” 青鸾闻言笑出了声,虽早知林非晚在毒术这方面天赋异禀,但当她亲耳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时,还是忍不住惊叹。 “难怪师兄说只有你能担得起小毒王一名,既然如此,我想要一款中毒如润物细无声,发作如狂风暴雨的毒,最好能让他在死之前狠狠受些折磨。”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我的毒,全部无色无嗅,不过要论受折磨,必须是三日笑。” “中了三日笑的人,中毒后三日内没有任何症状,便是神医云起在这,也察觉不出来,待到第三日日落时分,他会笑,控制不住地笑,一直笑到第二日太阳出来。” 她详细描绘着三日笑毒发时的情景,“在这几个时辰内,他全身筋脉会寸寸裂开,连肛门都会裂开呢。” 小郡王有幸体会过一把,不过他比较幸运,中途花钱消了灾。 青鸾眼睛一亮,“这个好,就用这个。” “好嘞。”林非晚笑眯眯地点头,“那便定三日笑,不过,下毒这事,你是想亲自出马还是交给暗卫他们?” 三日笑是接触性毒药,想要对赵管家下毒,必须有所接触才行。 只要轻轻触碰到他身上一丁点裸露在外的皮肤,三日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人体。 青鸾勾了勾嘴角,“我亲自去。” 三日的潜伏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要的是那人提心吊胆过三日,而非一无所知度过潜伏期。 她要让那人在惶恐不安中,草木皆兵的度过每一天,然后再饱受折磨,毒发身亡。 她要让那人遭受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我记得乔刺史一直想宴请惊羽,不如让他答应赴宴,届时咱们一同前往刺史府?” 林非晚迅速为青鸾想好了见到赵管家的方法,这样一来,即便青鸾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举止,看在秦惊羽的面子上,他也不敢乱来。 这么想着,她立刻找到秦惊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秦惊羽一口答应下来,“恰好刺史府今日又送了请柬来,我这便让荆楚告诉对方,明日赴宴。” “要赵管家也在的,别去外面的酒肆了。” 林非晚不放心地叮嘱道,赴宴不是目的,让青鸾顺利见到赵管家才是。 秦惊羽笑着拍了下她的发顶,“放心,我晓得。” 她正在慢慢接纳他融入她的生活中,这种变化很好,他很喜欢。 荆楚把消息送出去后,刺史府上顿时热闹起来,刺史夫人亲自督促下人采购物资,誓要在秦惊羽心中留个好印象。 偌大个通州,能买到的东西都买了,每一样都特别的新鲜,后厨提前半日开始备菜,努力做到万无一失。 赵管家则在前院忙着为乔刺史送请柬,只乔刺史一人宴请瑞亲王,很容易得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所以,乔刺史还请了旁人来作陪。 第二日,乔刺史请来作陪的人早早便到了,大家都期待着一睹瑞亲王真容。 在众多翘首以待的目光中,荆楚驾着马车,载着秦惊羽林非晚和青鸾缓缓停在刺史府大门前。 “哎呀呀,荆大人,好久不见。” 看到马车,乔刺史第一个冲了出去,脸上热情洋溢。 第96章 见面 荆楚和乔刺史寒暄了两句,笑眯眯地看着他亲自把马凳放在地上。 既然有人抢着干活,他也乐得清闲。 为了给林非晚和青鸾撑场子,秦惊羽出发时特地换了朝服,下了马车,身前立刻乌压压跪下一片。 秦惊羽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转身扶着林非晚和青鸾从马车上走下来,随即才招呼众人起身。 这一举动放在旁人身上是端架子,但在秦惊羽身上,没有人敢有半点不满,唯恐惹怒了这位杀名在外的活阎王。 乔刺史笑着凑上前来,“王爷,府中已备好宴席,还请您和贵人移驾。” 秦惊羽点点头,神色淡然,带着林非晚和青鸾朝刺史府中走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瑞亲王亲自向圣上求旨赐婚的事早已传遍大历每一寸土地,众人偷偷看了眼林非晚和青鸾的长相,一时竟分不清哪位才是传闻中的瑞亲王妃。 原因无他,林非晚一身红衣,热烈张扬,青鸾一袭紫衣,妩媚妖娆,实在是各有各的美。 而红色和紫色在大历皆代表着尊贵,众人会迷茫也是正常的。 虽然分辨不清,但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两位,不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 乔刺史带着秦惊羽等人在前厅落座后,立刻有掌事姑姑将林非晚和青鸾请至后院,那里,有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宴席。 来至后院,林非晚和青鸾互相看了一眼,从下了马车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赵管家。 青鸾暗暗拍了拍林非晚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早晚会见面的。 “林小姐,有失远迎,还望您切莫怪罪。” 刺史夫人迎上前来,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住了林非晚的手,亲热的呼唤着。 林非晚轻轻一笑,“夫人说笑了,是我们叨扰了才对,在通州住下的这几日,我总能听到夫人的贤名,实在好奇的紧,便央着王爷带我们过来瞧瞧。” “见到夫人,我才知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贤名在外,倒是让人忽略了夫人的美貌了。” 刺史夫人闻言羞红了脸,心中受宠若惊,看向林非晚的目光更热情了。 “林小姐真会说话,你们二位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我充其量只能算清秀罢了。” 刺史夫人由衷的赞叹道,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羡慕,和一丝几不可察的向往。 林非晚和青鸾都是年轻面孔,不像她,纵然再怎么保养,也遮盖不住已经三十岁的事实。 都说女人如花,她的盛花期,如今已经过去了。 说话间,刺史夫人已经领着两人入了席,落了座。 “林小姐,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男子有男子的情分场,女子也有女子的交际圈,两边的圈子绝大部分是重合的。 林非晚暗暗记下出现在席面上女眷的身份,稍微一想,便能猜到前厅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通州下面一共七个县,今日便来了五个县令夫人,还有一个是通州最大的书院,集贤书院的山长夫人,都是在当地颇有名望的人。 由此可以看出,乔刺史心中还是很尊重秦惊羽的。 简单介绍过后,宴席便开始了。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送上桌,林非晚一时间食指大动,但想到这是在外面,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翻腾的食欲,装得文雅一些。 出门在外,她不仅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了林家,代表了瑞亲王。 美食,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没必要在外面徒惹笑话。 刺史夫人见她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连忙为她介绍起来,同时贴心的用公筷将食物夹到她面前。 “这是我们这的特色菜,不知道京城有没有,林小姐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林非晚微微一笑,这才动起筷子,在刺史夫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的确不错,从前竟从未在京城吃过。” 闻言,刺史夫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好吃你便多吃点,这东西虽不常见,但制作起来并不复杂,回头我送你些材料,让厨子把方法写下来,回到京城也能时常吃到了。” “那我先谢谢夫人了。” 林非晚又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羊肉又软又滑,半点腥味也没有,她忍不住在心中流下泪来。 太好吃了...... 不行,回头得让纪良好好学学,这么好吃的羊肉,她从前竟然从来都没有吃过! ...... 宴席结束时,刺史夫人还拉着林非晚的手请教美容的方法。 赵管家便是在这个时候,从前院走了过来,远远站在外面,让掌事姑姑把刺史夫人叫了出来。 林非晚顺着掌事姑姑的目光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一抹山羊胡,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冷光。 她看了青鸾一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了。 在刺史夫人起身走过去的刹那,青鸾跟着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有丫鬟看到了,有心想要阻拦,但碍于青鸾的身份,一时间并不敢上前。 直到刺史夫人和赵管家说完话,一转身便看到了青鸾,不由得微微一怔,“青鸾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赵管家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随即又低下头去。 青鸾笑了笑,看着赵管家轻颤的肩膀,幽幽道:“我只是看到贵府的管家有些眼熟,下意识想出来看看,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哦?”刺史夫人眸底闪过一抹精光,“青鸾姑娘认得赵管家?” “实不相瞒,他长得很像我小时候失散的一个哥哥。” 青鸾说着往赵管家的方向走了两步,刺史夫人见状,沉吟一声,“赵管家,你抬起头来看看,可认得面前这位青鸾姑娘?” “你可看仔细了,这可是跟着王爷来做客的青鸾姑娘。” 刺史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心里忍不住想着,若是能凭借这个机会,让青鸾和赵管家搭上关系,那瑞亲王...... 赵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抱歉,夫人,老奴并不识得这位青鸾姑娘。” 第97章 如愿 刺史夫人眉心微沉,“赵管家,你可看仔细了?” 赵管家垂首侍立一旁,眉眼低垂,“青鸾姑娘堪称绝色,老奴巴不得有这么一个妹妹,但老奴不能撒谎,否则耽误了青鸾姑娘寻亲,老奴的罪过便大了。” 听到这话,刺史夫人心中不悦,看向青鸾时却一脸歉然,“真对不住,看来是青鸾姑娘认错人了。” 青鸾没有理会刺史夫人,双眼直勾勾盯着对面,“可以把你的左手伸出手给我看看吗?” 刺史夫人忙给赵管家使了个眼色,赵管家屏住呼吸,把左手递了出去,心乱如麻。 他并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印记,或许,此青鸾非彼青鸾? 当年是他亲手把人推下悬崖,她不可能还活着...... 赵管家努力说服自己,但不知为何,心中并没有很踏实的感觉。 青鸾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白皙的手腕,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眸底压抑不住的阴鸷。 片刻后,她失落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轻轻说了声:“失礼了。” 她身子晃了晃,一脸希望凭空出现后又蓦然消失的破碎感,看的刺史夫人都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林非晚及时走过来,扶住青鸾的胳膊,“夫人,失礼了,我先带她回去,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出了这样的事,刺史夫人也不好再挽留,只能亲自送林非晚和青鸾出去。 须臾,秦惊羽也从席上退了下来,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不耐。 他一向最讨厌和文人在一起喝酒,今日不仅喝了酒,还被迫听了场关于西南地区的民生汇报,真是遭了大罪了。 若不是因为林非晚开口,他才不来受这个罪。 不过...... 他眼睛转了转,眉宇间三分不耐顿时变成七分,同时又多了两分疲惫和一分委屈。 钻进马车,他一言不发地坐到林非晚对面,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片刻后,青鸾嗤笑一声,“这里太闷了,我想下去走走,就不跟你们一路了。” 看在他今日帮自己报仇的份上,便不拆穿他的小心机了,若是让旁人看到大历战神这副面孔,怕是会惊掉下巴。 不过,偏偏阿晚就吃这一套...... 不知想到什么,青鸾摇头失笑,郁积在心头的戾气逐渐散开,压抑的心隐隐有想要放飞自我的欲望。 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奖励自己一壶酒,好像不过分吧? 青鸾离开后,车厢里只剩林非晚和秦惊羽两个人,哦,还有一只雪貂。 秦惊羽随手扔出一把干炸蜈蚣,把雪团引至一旁,然后顺利占据了它原来的位置,和林非晚坐在一起。 “阿晚,刺史府中的女眷没有为难你吧?” 林非晚摇摇头,“我可是你的准王妃,谁敢为难我呀?怎么,前面有人让你不痛快了吗?” 看到秦惊羽的表情,林非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顺着他的话关心起来。 秦惊羽心中暗爽,面上的七分不耐霎时间全部消失,脸上只余淡淡的疲惫。 “不痛快倒没有,只是我向来不喜与文人一同饮酒,今日为了你和师叔,可是实实遭了回罪,阿晚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 林非晚微一挑眉,抬起胳膊轻轻抱了上去,“这么补偿好不好?” 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抱了回去,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如此甚好。” 林非晚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脊背,“辛苦你了,待云谷的事解决后,我陪你去雪山玩一遭可好?” 想了想,她补充道:“不带青鸾师叔。” “一言为定。”秦惊羽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随即又美美的合上了。 谁陪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 ...... 夜深了,万籁俱寂。 刺史府旁的巷子里,一抹人影悄悄从窄门里走出来,径直朝着主街上的万盛钱庄而去。 黑影绕至后门,口中学着野猫叫了两声,后门很快便打开了一条缝,容黑影挤了进去。 “赵叔,究竟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庄主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在里面等你呢。” 小厮领着偷摸赶来的赵管家来至客厅,里面灯火通明,六个炭盆烧的旺旺的,暖和极了。 客厅正中央,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脸上颧骨突出,双眼阴冷,像是草丛里蛰伏的毒蛇,正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看到他,赵管家顿时松了口气,“苗庄主,你总算回来了。” “天塌了还是地陷了,瞧你这存不住气的样子。” 苗庄主嫌弃地瞥了赵管家一眼,“说吧,究竟出了何事?” 赵管家径直走了过去,把左手伸了出来,“庄主,你先帮我检查检查,我身体里没有被人种什么蛊,下什么毒吧?” 青鸾走后,他一直感觉心神不宁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今日他见的青鸾和三十年前的青鸾有什么渊源,那他...... 思来想去,还是得排查一下,他才能安心。 苗庄主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脑子被驴踢了?” 就为了这点小事火急火燎把他叫回来,真是病得不轻。 赵管家连忙按住起身欲离开的苗庄主,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青鸾这个名字,苗庄主脸上的表情隐隐有开裂的迹象,“青鸾?你确定是她?” “正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找你帮我检查检查。” 赵管家再次把手向前伸了伸,这次,苗庄主没有再出言讽刺,而是请出了自己的蛊虫。 他的蛊是蛇蛊,在众多蛊虫中具有很强的杀伤力,若旁人体内被人种了蛊,他的蛇蛊也会有反应。 检查了一遍,蛇蛊并没有任何反应。 赵管家暗暗松了口气,并没有急着把手收回去,“还有毒呢,再试试毒。” “毒?” 苗庄主皱眉,“青鸾还会毒吗?” “青鸾不会,但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林非晚,可是毒王的关门弟子,江湖人称小毒王,还是检查检查比较好。” 赵管家特地点了下林非晚的师门,他记得,苗庄主和毒王是有仇的。 第98章 出发 果然,听到毒王的名号,苗庄主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什么狗屁毒王,当年若不是他设计陷害,登上毒王宝座的应该是我!” 想起当年的事,苗庄主周身散发着嗜血的疯狂,感受到主人心情变化的蛇蛊支棱着身子,危险的吐着信子。 赵管家连声附和,心中波澜不惊,谁对谁错他没有那个闲心去管,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中毒。 “把你的手给我。” 苗庄主拽着他坐下来,扯过他的手放在跟前,认认真真把起脉来。 赵管家大气不敢出,心中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受,他既害怕苗庄主真把出什么来,又害怕他把不出什么来。 良久,苗庄主松开手,在赵管家忐忑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一切正常。” “正常?”赵管家重复一遍,“庄主,你确定不需要再把一遍?” “你想死吗?”苗庄主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学年轻人吃春药助兴,就你这破洞一样的身体,要真中了毒,早有所反应了。” 赵管家:“......” 不需要就不需要,怎么还揭人短呢。 他都这把年纪了,不吃点助兴的药,怎么快活? 苗庄主冷哼一声,“云谷的人最迟后日便要到了,你看好那群人,不要再让黄金虫再丢了。” “这是自然。” 赵管家摸上自己的左手,松了口气。 ...... 小院里,林非晚专心与黄金虫沟通,眼看一人一虫之间的感应日渐强烈时,云谷的人到了。 在黄金虫没有回到云谷之前,以苗阿木为首的年轻人们态度都很和善,对林非晚嘘寒问暖的,催促她赶快出发。 林非晚静静看着他们演戏,佯装神色慌乱地和秦惊羽商议之后,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谷。 苗阿木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趁时间还早,咱们即刻出发吧,早一日回到云谷,林小姐也能早一日解脱。” “不过,我们云谷向来不接待外宾,所以这次最多只能允许三个人进去,你们看看谁去?” 苗阿木扫了眼站在院子里的荆楚等人,那些人一看便是练家子,让这样的人进了云谷,万一没控制好,可就是他们的损失了。 还不如都留下,这样一来,消息闭塞,即便是向外求救,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秦惊羽冷冷扫了苗阿木一眼,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都去,进不去云谷,那便在外面安营扎寨,等我们出来。” 苗阿木眼睛闪了闪,讪讪地笑了,“这样也好,那咱们快些出发吧。”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还有些事没有了结,明日一早,我再追你们去。” 青鸾站了出来,今日便是给那姓赵的下毒的第三日,不亲眼看到他的惨状,她心头的恨意散不干净。 林非晚点点头,“这样也好,我让惊羽跟乔刺史打声招呼,你还是住在这。” 说定之后,秦惊羽便让人去收拾行囊,带足了干粮和零食,以及路上取暖用的东西。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人便跟着苗阿木出发了。 苗阿木心中记挂着黄金虫在林非晚体内的时间,一路十万火急,连中途歇息的时间都免了。 林非晚和秦惊羽坐在马车里,吹不到风,受不到冻,荆楚等人更是早在战场上便习惯了加急赶路时的恶劣状况,谁都没有叫一声苦。 正是他们这种迫切的态度,才让苗阿木觉得,林非晚受尽了黄金虫的折磨,迫不及待要到云谷取出黄金虫。 马车里,林非晚看着西方缓缓坠下的金乌,放下车帘,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 “喏,吃点葡萄干。” 转过头来,一把干干净净,果肉丰满的葡萄干静静躺在秦惊羽宽大的掌心里。 对上他宠溺的笑脸,林非晚嘴角的笑容褪去了凉薄,爬上了眼底。 她抓起一半的葡萄干,软软的指腹从秦惊羽手心轻轻蹭过,像是小猫没有亮出爪子,轻轻在他心上抓了一把。 “惊羽,姓赵的死了,乔刺史会不会勃然大怒?” 秦惊羽暗暗皱眉,“若他聪明点,是绝不会大肆声张的。” 青鸾下毒隐秘,事后三日才发作,乔刺史那边虽找不到证据,但应该也能猜到一二。 他若再聪明点,把事情推到江湖人寻仇上去,就更不会大肆声张了。 若他不够聪明...... 秦惊羽眼底一片冰冷,查不到证据,那就是一件悬案,悬案太多,对乔刺史的考核并无益处。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扔了几颗葡萄干到嘴里,“那就祝他聪明点吧。” 太阳完全隐入地平线以下时,天色昏暗了许多。 通州城内,乔刺史带着夫人去了岳丈家,便早早给赵管家放了假。 赵管家看了眼西方灰沉沉的天空,转身关上院门,正准备回房休息时,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自己笑声的那一刻,赵管家整个人都懵了。 刚才是他在笑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中闪过时,耳边再次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赵管家死死捂住嘴巴,一颗心扑通乱跳,一股莫名的恐慌逐渐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老爷,您怎么在这站着呀?奴家房中炖了天麻羊肉汤,您要不要过去喝一碗?” 正当赵管家不知所措时,他新收的姬妾荷花朝他袅袅婷婷地走来,冬日里,一张小脸满布春情。 走近后,荷花才注意到赵管家额头的青筋,忍不住叫了起来:“呀,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赵管家一颗心不住地下沉,他心里很清楚,他怕是中毒了。 该死的苗庄主,还敢说比毒王厉害,他要被他害惨了。 “我出去......哈哈哈......一趟,你回屋待着去。” 说完,他死死咬住袖子,转身打开门,踉跄着跑了出去。 他不能等死,他还没活够,他不想死...... “赵武。” 忽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乌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赵管家身形一顿,随即拼了命向前跑,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第99章 入瓮 日夜兼程,林非晚一行人终于在第二日日落前赶到云谷外。 看着面前即使在冬日,依旧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山,林非晚心中蠢蠢欲动。 大山之中,往往蕴藏着数不尽的宝藏,解决完云谷的事,或许她应该在山上好好逛一逛。 趁着冬眠中的狗熊和毒物都还没有苏醒,带点当地的土特产回去,才算得上不虚此行。 苗阿木翻身下马,挡在云谷的入口处,警惕地看向跟在马车后面的史小五等人。 “马上要入谷了,劳烦让你们的人退出一百米再安营扎寨。” 秦惊羽摆摆手,史小五立即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向后退去,以步为尺,精准后退了一百米。 苗阿木满意地笑了,掏出蛊哨放在口中吹了起来,片刻后,远处的深绿之中走出两道身影来。 林非晚眼睛深了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雪团的毛发,安抚着小家伙急不可耐的心情。 一个满是蛊虫的云谷,在雪团眼中,简直是一块巨大的宝藏,里面每一只蛊虫都将成为它的盘中餐。 “咱们进去吧。” 苗阿木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面上虽然在笑,但眼底深处满满的都是戒备和警惕。 林非晚和秦惊羽互相看了一眼,抬脚并肩走了进去,荆楚走在两人身后,心中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苗阿木对同伴挥了挥手,让他们断后,他则跟在荆楚身后,确保这一行人不会逃走。 听着后面的动静,林非晚嘴角勾了勾,状似不经意查看着山体两边的环境,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她捣了捣秦惊羽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左边规律生长的小黄花,若非离得远,她一时间还看不出来,那里竟是一处杀阵。 秦惊羽假装给他整理披风,引导她向右边看,手指悄悄比了个二。 右边同样有两个杀阵,可以说,云谷出口周围,布满了杀阵。 再往里走,杀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迷阵,但不论是杀阵还是迷阵,用来做阵眼的,都是在外界珍贵无比的毒花毒草。 林非晚看的眼热不已,心中直呼这一趟真是来对了,先不说这次能带走多少东西,留着当个药园子也是极好的呀。 走在两端的云谷中人忽然感觉后背凉凉的,心头隐隐有种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大约两刻钟后,羊肠小道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谷中竹楼林立,屋舍俨然,良田千顷,一派世外桃源的模样。 见有人进来,站在谷口值守的小伙立刻拉响身旁的铜铃,叮铃当啷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云谷。 没过一会,云谷中人陆陆续续从竹楼里走了出来,不论男女老少,在火把的照映下看着都黑黑的。 这些人有的穿着暖和的羊皮袄,有的穿着大棉袍,但更多人只是穿着粗布麻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林非晚粗粗扫了一眼,心中便对云谷的情况猜到了一个大概。 有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这里应该算不上什么世外桃源,充其量不过是某人依靠着传承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在这里当起了土皇帝。 这种地方的人,通常会将宗族和传承看的极重,即便是皇帝在这,说话也不一定比谷主或大祭司好使。 和这种地方的人为敌......林非晚眸底闪过一抹冷色。 “谷主,误食黄金虫的林小姐和她未婚夫都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帮林小姐解脱一下?” 苗阿木强忍激动,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谷主,眼底氤氲着疯狂的光芒。 谷主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了丝警告,瞬间让人安静下来。 “没规矩,取蛊不是件容易的事,贵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在谷中歇上一夜,待明日一早再取蛊也不迟。” 谷主笑的一脸和善,“小老儿已命人收拾好房间,咱们先用晚食,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小老儿亲自替贵人取蛊。” 林非晚抿了抿嘴,眼角眉梢间满是担心,“可是,黄金虫已经折腾的我好几夜没能睡个好觉了,谷主可有办法压制一二?” 云谷谷主沉吟许久,没有说话。 林非晚见状连忙晃了晃秦惊羽的胳膊,秦惊羽面无表情挥挥手,荆楚立刻带着宝贝走上前来。 “若谷主能早日取出本王王妃体内的黄金虫,除这些东西外,本王还有重谢。” 荆楚打开装宝贝的盒子,上千年的人参、雪参、灵芝、首乌品相极好,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更别说那满满一盒子堪比龙眼大小的珍珠,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七彩的光晕。 谷主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贪婪,虽然很快消失,但还是被林非晚和秦惊羽捕捉到了。 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压制黄金虫的办法我这的确有一个,不过,压制过程会非常痛苦,但能换一夜安眠,不知贵人?” 谷主装作一脸为难地看向林非晚和秦惊羽,想要二人拿个主意。 林非晚假装思考,“不知压制过程要持续多久?若时间短些,能换得一日安眠我也认了。” “这个......”谷主沉吟一声,“时间长短还要看黄金虫在贵人体内的情况,少则一盏茶的时间,多则一炷香的时间。” 林非晚心中微微一动,“那,我试试吧。” 谷主闻言笑了笑,“那好,贵人楼上请,咱们先用晚食,然后再压制黄金虫。” 说罢,他领着林非晚和秦惊羽一行人向竹楼上走去。 林非晚挽着秦惊羽的胳膊,默默在心中与黄金虫沟通,云谷毕竟底蕴深厚,又是黄金虫的出生地,若谷主真有驱使黄金虫的办法,她也得早做打算才是。 师叔说一般认主的蛊虫不会听从旁人驱使,不知道黄金虫在不在此列中。 若是师叔也在这就好了,有她在,他们在这遍布蛊虫的云谷里也能踏实些。 “阿嚏!” 山崖之下,青鸾轻轻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紧紧盯着面前被藤蔓掩盖的洞穴。 当年,她便是在这里养的伤。 第100章 自大 月明星稀,塔楼之上,几个轮值的年轻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刻意压低的声音遮不住他们激动的心情,在这无边黑夜中显得有些瘆人。 “那倒霉蛋可真傻,真以为谷主有办法压制黄金虫,白白送出那么些宝贝。” “黄金虫数百年才出了这一只,认主之前,莫说是谷主,就算是大祭司,照样啥法子都没有。” “那谷主怎么还答应帮忙压制黄金虫?” 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夹杂在偷笑的声音中响了起来,空气蓦的安静了一瞬。 须臾,两道压抑不住的笑声在夜空下回荡,塔楼上的火把像是受到了惊吓,火焰猛地窜出去老远。 “傻瓜,你真以为谷主摆那一桌菜是为了请他们吃饭吗?” “难道不是吗?” 青涩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没人再回答他,只有风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竹楼之上。 林非晚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云谷中人竟自大到这种地步,连她的身份都不调查一下吗? 她可是令江湖人退避三舍的小毒王诶,在她面前用毒,还是这种最下流的蒙汗药,看不起谁呢? 这东西,她八岁那年就免疫了好吧,莫说只是放在菜和汤里,就是让她干吃,她也晕不过去啊。 “贵人尝尝我们云谷的特色菜吧,这道冬笋老鸭汤用的是新鲜的冬笋,味道鲜美,外面轻易可吃不到。” 林非晚微微一笑,“谢谢谷主,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师叔还没到,这出戏暂时只能继续往下演。 秦惊羽皱起眉头,捏着手心被林非晚塞过来丸药,心头一阵无语。 一眼便能看出的杀阵、迷阵、蒙汗药,看来之前真是他高估了云谷。 谷主亲自给两人盛汤夹菜,态度那叫一个热情周到,看到两人都喝了汤,吃了菜,他才坐下去了。 用完晚食,谷主掐着时间帮林非晚压制黄金虫。 林非晚坐在椅子上,扶着脑袋,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谷主念念有词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像是在念经一样,除了骚扰耳朵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黄金虫在她体内懒洋洋的,半点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她正想着该怎么装一装时,宛如和尚念经似的声音消失了。 谷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丝淡淡的激动,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林非晚和秦惊羽还是听出来了。 “贵人,黄金虫今夜不会再打扰你安眠了。” “可是......” 林非晚还想说些什么,谷主抬起手,一脸慈祥地打断道:“小老儿知道你的困惑,黄金虫进入了休眠期,所以才没有折腾你。” 林非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们踏实睡上一觉吧,明日一早,小老儿便亲自为贵人取蛊。” 谷主笑呵呵的摸上自己的胡子,浑浊的眼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 ...... 待林非晚和秦惊羽等人走进房间后,谷主一步步走上后面那栋竹楼。 那里,是云谷大祭司的住处。 “吱呀”一声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连一丝月光都照不进来。 “黄金虫在她体内没动静了,按照羊皮卷上所说,黄金虫应当是吃饱喝足进入了最后的蛰伏期,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便是黄金虫破体而出之日。” 谷主的声音低沉喑哑,浑浊的眸子里盛满了野心,在漆黑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短暂的沉寂后,黑暗中传出大祭司的声音,“根据卦象显示,黄金虫近日有成功认主的迹象。” 听到这话,谷主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随即又缓缓压抑下去。 “根据云谷的规矩,黄金虫只认谷主为主,你没什么要说的吧?” 谷主紧紧盯着黑暗中某个方向,即使看不到人,他也知道,大祭司此刻正在那里。 良久,大祭司冷淡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你放心,我不跟你争。” 听到这句话,谷主眼神才稍稍放松了些,但眼底深处还是带了一丝防备。 “你放心,若黄金虫认我为主,我必定钻研出培育黄金虫的窍门,争取在我卸任之前,培育出新的黄金虫。” 外面的风吹得更厉害了,黑暗中隐约传来一声嗤笑,夹杂在风声里,让人听不真切。 ...... 黑暗中,雪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林非晚,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小模样比抓到黄金虫时还要激动。 林非晚轻轻捏着它的耳朵,小声安抚道:“再等等,等师叔来了,让你吃到饱。” 都说宠物随主人,这一点在她和雪团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和她一样,雪团对吃情有独钟。 毒性越大,雪团越激动,可可爱爱的,她的心都要化了。 雪团闻言乖乖团成一团,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林非晚昏昏欲睡,雪团突然站了起来,全身毛发微微炸开,一脸防备地盯着门外。 林非晚面色微变,轻手轻脚下了床,趴在地上认真听起来。 竹子打造的竹楼,传声效果格外好,外面有什么动静,趴在地板上听的一清二楚。 不像是有人在走动,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林非晚蹙了蹙眉,该不会是谁的蛊虫偷偷摸摸溜出来了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到门口便消失了,林非晚等了许久,也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慢慢坐回到床上。 与此同时,住在另一间房里的秦惊羽和荆楚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异样,为了防止云谷中人起疑心,两人并没有出去,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 如果此时有人出来看一眼,便会发现,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不是旁的,正是青鸾的宝贝紫蝎。 小东西摸清楚了林非晚所在的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原路返回。 为了防止林非晚这出现什么意外,云谷今夜轮值的人并不少,但不论是陆地上的还是塔楼上的,没有一个人发现云谷中进了一只紫蝎。 小东西大摇大摆爬回到山上参天的老树上,在天色将明时,爬到一只白皙的手掌中,在上面转起了圈圈。 第101章 圣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沉睡了一夜的云谷逐渐苏醒。 塔楼之上,轮值的年轻人用力晃动铜铃,清脆的铃声乘着风传遍了整个云谷。 昏暗的房间内,林非晚缓缓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底看不到半点迷蒙,压根不像才醒来的模样。 侧过头,她看了眼枕边睡得正香的雪团,掀开被子,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外衣,连毛靴子都好好穿在脚上。 房中间的炭盆隐隐有熄灭的迹象,空气湿冷湿冷的,哈一口气,眼前白雾升腾。 她随手把雪团捞在怀里,正准备去隔壁看看,打开房门便看到云谷谷主站在门前。 还是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但他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残忍,和昨夜那个和善慈祥的老者简直判若两人。 一身蓝色带花草鱼鸟刺绣的大氅包裹着他年迈的身体,胸前悬挂着一面刻着不知名图样的银牌,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威严。 林非晚眉梢轻扬,“谷主,早上好呀。” 谷主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眯,随即扬起笑容,“早上好,贵人昨夜睡得可好?” “托谷主的福,睡的很好,不过......”林非晚迟疑了下,默默运气让脸色看上去再难看些,“刚刚黄金虫好像又在闹了。” 闻言,谷主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精光,“这都是正常的,今日小老儿便替贵人把黄金虫取出来。” “那可真是太感谢谷主了。” 林非晚一脸感激地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到隔壁房间不知何时竟上了锁。 她的心沉了沉,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一直到太阳爬上山头,秦惊羽也没有露面。 林非晚佯装不经意地问:“谷主,隔壁怎么上锁了?我未婚夫呢?” “他没告诉你吗?”谷主一脸惊讶,“今日是我们谷中年轻人进山打猎的日子,你那未婚夫或许是觉得有趣,便跟着去了,说要给你捉几只兔子玩。” 谷主说的煞有介事,若不是林非晚了解秦惊羽,还真要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谷主把我未婚夫藏起来了呢。”林非晚开玩笑似的笑了笑,一颗心再次向下沉了沉。 昨夜她给秦惊羽的那枚能解百毒的丸药是百解丹的升级版,是她最近研究出来,且和师叔一同用蛊虫试验过的,不仅能解草木之毒,亦能解蛊虫之毒。 如今,秦惊羽不见踪影,很大可能是出事了。 想到这,她心中杀念顿起。 谷主忽然感觉后脖颈一凉,胸口处,本命蛊虫疯狂躁动,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四下看了看,云谷内一派祥和,和平时一模一样,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今日是黄金虫认主的日子,黄金虫一出,百蛊降服,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连他也不敢保证谷内绝对没有旁人觊觎黄金虫。 不说别人,大祭司那个老东西为了祭司之位连一同长大的师姐都敢害,黄金虫,可比祭司的位置诱人多了。 他猜遍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近在咫尺的林非晚。 或许,在他心里,林非晚只是为黄金虫提供营养的肉身鼎炉,连个人都算不上。 “贵人若准备好了,就请随小老儿到云谷圣地取蛊吧。” 林非晚微微一笑,跟在谷主身后向楼下走去,空地上的火堆还冒着红光,白烟如练,风一吹便散了。 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一眼望去,安静祥和。 目光回到那处火堆,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片刻后,走在前面的谷主停了下来。 林非晚跟着停了下来,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环境。 这是一处山洞。 一处带温泉的山洞。 洞内温度比外面高出一大截,在洞里站着,仿佛回到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 林非晚活动了一下身体,把雪团放在地上,她曾听师叔说过,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培育蛊虫。 在这里生活的毒物,会因为温度乱了天性,不再冬眠,时时刻刻保持活跃。 雪团小鼻子动了动,黑豆似的小眼睛里冒着精光,哇,好吃的,好多好吃的,好想吃好吃的...... “谷主,这里便是云谷圣地吗?取蛊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林非晚转了转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眼睛一刻都没有从云谷谷主身上离开过。 云谷谷主点点头,“这里很安全,取蛊过程中或许会有危险,人多只会添乱而已。” “这样呀,我明白了。” 林非晚笑了,“谷主,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谷主看着山洞外面已经爬到头顶的太阳,内心深处隐隐闪过一丝恐慌,强装镇定道: “再等等,取蛊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那还挺麻烦的。” 林非晚四下看了看,走到一处藤椅边坐了下来,雪团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擦一擦快要流下来的口水。 谷主皱了皱眉头,隐隐感觉林非晚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贵人,你......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不应该呀,都这个时候了,黄金虫也该出来了。 还有,这女人怎么回事?脸色看着怎么好像比之前好些了? 林非晚摸摸自己的肚子,眨眨眼,“不舒服?好像没有,云谷圣地真是神了,我这才进来没一会儿,黄金虫便不闹腾了。” 谷主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不闹腾,这怎么可以! 他把人带进来是不想在黄金虫认主时出差错,可不是为了让黄金虫安静下来的。 他正恼怒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黄金虫入体已有四十九日,怎么可能会因为温度变化而变乖,除非...... 他想到什么,本就沟壑纵横的老脸一时间阴沉无比,看上去更难看了。 “贵人,你误食黄金虫至今有几日了?” “唔......”林非晚掐指一算,“满打满算,今日是第四十九日。” 谷主闻言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日子没错,黄金虫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羊皮卷上所言并不准确? 不是第四十九日日出时,或许是日落时? 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没有怀疑林非晚已经令黄金虫认主。 第102章 摊牌 眼看日头渐高,谷主终于按捺不住,从怀里掏出一只银铃晃动起来。 银铃小巧,声音空灵,配上独有的韵律,是云谷谷主和大祭司之间从不外传的联络信号。 眼下让黄金虫破体而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破体而出之后,黄金虫认谁为主,到时候再来争个高下也不迟。 空灵的声音传出去许久,圣地外依然寂静如初,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谷主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忍不住朝圣地入口处走了走,大祭司怎的还没到? 林非晚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晃着脚,心中嗤笑一声,云谷谷主不过如此,迟钝的样子和纪良喂的猪有的一比了。 既然秦惊羽是安全的,那她这里也不需要再拖延时间了。 举起脖子上的蛊哨亲了一口,林非晚坐了起来,雪团见状迅速跳至她身上,她随手搂住,动作熟练地仿佛发生过千百次。 “谷主,黄金虫还取吗?我都饿了。” 谷主本就心绪烦乱,闻听此言直接暴走,“饿饿饿,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没看到我正烦着呢吗?” 林非晚挑了下眉,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是不是饿死鬼投胎不好说,但我知道,你马上要变成鬼了。” 谷主沉下脸,唤出本命蛊虫朝林非晚攻去,“不知死活,本来还想留你到黄金虫破体之时,现在看来不必了。” 谷主的本命蛊虫是一只大蜈蚣,一只全身黑到发光的大蜈蚣,行动迅速,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林非晚面前。 林非晚饶有兴趣地蹲下来,按住怀中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雪团,尝试与黄金虫沟通。 经过这几日的磨合,黄金虫给出回应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心念闪过的同一时间,黄金虫便有所动作了。 一股寻常人感受不到,但蛊虫非常敏感的威严感自林非晚身上蔓延开来。 霎时间,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大蜈蚣,这一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林非晚心中直呼太神奇,难怪云谷不惜得罪朝廷也要让她以身为饲供养黄金虫,原来黄金虫出,万蛊降服的传说竟是真的。 黄金虫这么厉害,也不枉她那几日受那么大的罪。 想到这,林非晚松开了按住雪团的手,轻轻在它屁股上拍了拍,“去吧。” 雪团迅速朝地上趴着的大蜈蚣奔去,雪白的身躯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抓住蜈蚣便大快朵颐起来。 云谷谷主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吐出一口老血。 就在刚刚,本命蛊虫和他的联系,彻底断了。 “你......” 谷主捂着胸口,一脸震惊地看着林非晚,“你那是什么怪物?怎么能吃掉我的蛊虫?” 林非晚淡淡一笑,“我这个是雪貂呀,要说为什么能吃蛊虫,可能和它的天性有关吧,它嗜毒,毒性越大越美味。” 谷主难以置信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雪貂?嗜毒的雪貂?” 林非晚不疾不徐地向前一步,“谷主,你接到朝廷送来的信件时,都不知道查一查,究竟是哪个倒霉蛋误食了黄金虫吗?” 谷主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布满褶皱的手掌却悄悄摸向脖颈。 林非晚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有理会,早在途经昨夜点起的那处火堆时,她便把毒药悄悄扔了进去。 外面的风是从圣地向云谷聚落的方向吹的,经高温烘烤后的毒药,毒性会混在白烟里,随风散入千家万户。 “小女子不才,忝为毒王关门弟子,江湖人送外号小毒王,在我面前玩毒,你还差点意思。” “黄金虫是云谷叛徒苗媚儿带出去,阴差阳错下被我吞下去,一开始,我的确只想取出黄金虫,报酬随便你们提,但是......” 林非晚走到谷主面前蹲下身来,桃花眼中覆盖着厚厚一层寒冰,“当我查到黄金虫的来历和传说时,我便猜到,你们不会替我取出黄金虫。” 谷主怔怔看着她,原来,她竟然早就知道...... 林非晚冷冷一笑,“我平生最讨厌受制于人,蛊也一样,你想把我当成供养黄金虫的肉鼎,我偏不如你的愿,提前在我身体里驯服了黄金虫。” 听到这话,谷主瞳孔骤缩,在体内驯服黄金虫,羊皮卷上从未提过!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在体内驯服黄金虫的吧?” 林非晚站了起来,瞥了眼吃完大蜈蚣,正在圣地里四处搜寻蛊毒填肚子的雪团,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蛊、毒二字历来不是泾渭分明的,蛊能生毒,毒亦能克蛊,说来也是缘分,我从六岁开始接触各种有毒之物,身体早已对多种毒免疫。” “我不怕毒,但黄金虫怕毒,所以我便一点点斟酌着毒药的剂量,驯服了黄金虫。” 听完林非晚驯服黄金虫的过程,谷主浑浊的眼球里划过一抹恐惧,以毒驯蛊并非没有先例,但过程太痛苦了。 蛊虫碰到毒药会挣扎,会反击,每一次动作带来的痛苦堪比噬心之痛,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她,真的是人吗? 这一刻,谷主说不清心中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 他盯着身前垂落的蛊哨,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大祭司身上。 云谷之中,唯有代代相传的大祭司能接触到一些连他都接触不到的机密,这里面便包括了蛊虫易主的操作。 黄金虫,只能属于云谷! 见他不说话,林非晚轻笑了一声,“别等了,你的大祭司不会过来了,难道你没有发觉,今日云谷连声鸟鸣都听不到了吗?” 谷主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眼里满是阴鸷与怨毒,“你做了什么?” “下毒啊。”林非晚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特别不值一提的小事。 “云谷入口处的杀阵和迷阵都是为我们准备的吧,可惜,布阵手法太幼稚,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 谷主的呼吸蓦的乱了,狠狠瞪着林非晚,“你别忘了,你那未婚夫还在我们手里呢,死之前能拉上瑞亲王垫背,我也不算吃亏。” 第103章 不老 听到谷主威胁的话语,林非晚悠哉悠哉拎起脖子上挂的蛊哨。 “你应该认得我手里的东西吧?毕竟,你也有。” 小小的蛊哨看上去精致极了,一下子便吸引了谷主的注意。 他眯起眼睛端详着蛊哨,须臾,瞳孔一缩,低下头看向他身前垂下来的东西,两者之间,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不可能!蛊哨的制作方法只有我们云谷的人知道,你那只不可能是真的......” 谷主连连摇头,怎么都不愿相信眼睛所看到的,阴沉的老脸看着有几分惨白。 “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这东西我家王爷那里也有一只,它告诉我,我家王爷如今安全的很。” 林非晚把蛊哨放回衣裳里,“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顿了顿,她噗嗤一声笑了,“算了,反正整个云谷都要为你的贪婪陪葬,有什么话,你们在下面见面再说吧。” 闻言,谷主彻底慌了,“你不能这么做......我们云谷还有人在外面......” 话音未落,圣地深处忽然传来一道嗤笑的声音,“老东西,这时候还想骗人呢?” “谁?”谷主警惕地看向圣地深处,心里乱糟糟的,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林非晚骤然明亮的小脸。 林非晚欣喜地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了几步,石壁上忽然裂开一条缝,接着,一道石门从里面向外推开。 下一刻,青鸾、秦惊羽和荆楚鱼贯而出,清冷的圣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秦惊羽张开双臂,将林非晚搂进怀里,空荡荡的怀抱被填满的那一刻,他失落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吓到了吧?” 林非晚抬起胳膊抱了回去,闭上眼睛,小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还好你没事。” 看到隔壁上锁的时候,她的心的确慌了,云谷虽说手段浅显了些,但毕竟是常年养蛊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 还好有蛊哨在,不然她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难得看到林非晚如此小女人的一面,秦惊羽惊喜之余,默默收紧了搂着她的胳膊。 青鸾淡淡瞥了两人一眼,一步步走到谷主面前,每一步都带着复仇的戾气,“老东西,还认得我吗?” 谷主慢慢撑着墙站了起来,“你是谁?我们之间好像没有恩怨吧?” “哈哈哈哈......”青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咱们之间的恩怨大了去了。” 谷主皱着眉头,防备的看着青鸾,一时没有说话。 青鸾眼神一凝,指如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的脖子,“老东西,三十年前你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谷主用力抓住她的手,妄图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但怎么都不成功。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的脸就变得煞白煞白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三十年前,你、赵武和凤轻做下的孽,每每午夜梦回,当真问心无愧吗?” 谷主脸色隐隐发紫,眼白都翻出来了。 荆楚扶了扶额头,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前辈,你这么掐着他,他说不出话来的。” “......” 青鸾回头睨了荆楚一眼,荆楚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向后退了几步。 青鸾松开手,任由谷主狼狈跌倒在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呼吸的模样,心中只觉一阵快慰。 谷主好不容易喘上气来,对上青鸾充满杀意的目光,忍不住向后退去,却忘了身后是石壁,已经退无可退。 “你......你和青鸾什么关系?” 青鸾闻言笑出了声,“忘了自我介绍了,小女子名叫青鸾,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五十。” “什么?” “什么?!” 谷主的惊呼声刚一出来,便被一道更惊讶的声音压了下去。 荆楚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辈,您今年贵庚?” 青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给我面朝石壁站着去。” 没看出她在报仇吗?真会扫兴。 荆楚摸了摸鼻子,默默向后退去,面朝石壁,耳朵却支棱了起来。 他猜过青鸾前辈的年纪,想过她今年可能三十,甚至可能快要四十,唯独不敢想她今年五十。 谁家年过半百的人长得还跟小姑娘似的那么水灵? 若不是她说话时那副老练的口吻,以及身上那股魅惑的气质不像少女,说她二十出头都有人信。 若是让京城中的贵妇人知道她有这种保养的绝技,还不得疯了? 看到荆楚被罚面壁思过,林非晚和秦惊羽一时忍俊不禁。 秦惊羽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拉着人走到藤椅边坐下来,再从怀里掏出之前在外面买的小麻花,放在藤椅旁边的石桌上。 “你知道青鸾前辈和云谷的恩怨吗?” 掏出手帕,秦惊羽一根根仔细擦着她的手指,虔诚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什么宝物。 林非晚沉吟一声,“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师父说过,师叔和云谷之间,不死不休。” 这些年来,她和师叔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除了拜师那次,后面基本每隔两年才会见到师叔一次,每次短则一旬,长则月半。 而且,她第一次见到师叔时,她便是这副模样,十二年过去,从未变过。 师父说是因为蛊虫的缘故,她曾经很羡慕师叔不会变老,直到她有一次夜里听到师叔痛苦挣扎的声音,心里便只余下心疼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世间万物都有自然的规律,违背自然规律,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巨大的。 秦惊羽仔细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尝一根小麻花吧,师叔这边一时半会估计完不了。” 林非晚点点头,在油纸包里挑了一根裹满红糖的小麻花,送进嘴里。 小麻花嘎嘣脆,那声音像极了手指断裂声音,也像手腕断裂的声音,更像腿骨裂开的声音。 林非晚嚼呀嚼,吃到不太甜的,随手往秦惊羽嘴边一送。 嚼麻花的声音顿时盖过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待到最后一根小麻花进了林非晚的肚子,云谷谷主已经软成一坨烂泥了,身下还有一滩可疑液体。 第104章 恩怨 “老东西,你和凤轻狼狈为奸时,可曾算到三十年后会栽在我手里?” 青鸾踩着云谷谷主的脸碾了碾,郁积在心头三十年的怨气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有活动的迹象。 她和凤轻本是同门师姐妹,三十年前,大祭司感知到大限已近,欲从她和凤轻之中选出下一任大祭司。 她在占卜和养蛊方面都比凤轻强,不论在师父心里还是云谷百姓心中,她都是下一任大祭司的不二人选。 凤轻心有不甘,在宣布新任大祭司前夜买通谷主,假借庆祝之名大摆宴席,灌她喝酒,在她喝醉之后又安排赵武强占了她的身子。 云谷大祭司必须是处子之身,她破了身,终与大祭司之位失之交臂。 本该沉塘的她在师父求情下保住了性命,和赵武结为夫妻。 婚后不久,她便设计从赵武口中得知了失身的真相。 然而,还不等她展开报复,谷主和凤轻再次沆瀣一气,刻意在云谷布置了一些象征着灾难的“天垂象”,并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形单力薄的她被五花大绑,万蛊啃噬,在所有云谷百姓的欢呼声中,从圣山山顶坠下悬崖。 老天垂怜,她没有死,在谷底躺了一天一夜后,被早已进入圣地等待死亡的师父救了下来,换了脸,逐出了云谷。 云谷通往外界的密道,她便是在那时知道的。 云谷谷主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嘴里呜呜咽咽的,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青鸾没有捡骂的爱好,不在乎他究竟说什么,只要他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放心,凤轻比你早些落在我手里,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说完,她解下腰间拇指粗细的麻绳,在谷主上半身缠了两圈,然后打了个圈,像狗链子似的拴在谷主脖子上。 拴好后,她试着拽了拽,“手感不错。” 谷主羞愤欲死,别说咬舌自尽了,连拖拽都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条臭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林非晚的小麻花恰好在此时吃完了,她舔了舔手指头,站了起来。 “师叔,你不会是想把这老东西当狗养吧?屁用没有的家伙,白费粮食。” 青鸾哼哼一笑,“这老东西还不配和狗相提并论,我只是想让他和凤轻承受一遍我所经历的痛苦而已。” 万蛊啃噬的痛苦,足足折磨了她三十年,三十年来,每逢月圆之夜,她都痛不欲生。 如今,好不容易被她逮到报仇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两人死去。 林非晚勾唇一笑,眸中冰冷一片,“这主意不错。” 正好她也能看看,师叔曾经究竟遭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 圣山山顶。 荆楚气喘吁吁地把谷主和大祭司扔在雪地里,然后瞪了眼早已登顶的秦惊羽三人,目光幽怨。 “你们怎么好意思把两个人都扔给我的?” 两个老东西还都挺沉,看来这些年没少吃好东西呀。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帮忙?” 荆楚:“......” 虽然但是,也不能都扔给他吧? 青鸾闭上眼睛,感受着圣山山顶冷冽的空气,太阳当空,冰雪融化,山顶的风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下割在人脸上。 林非晚拽了拽头顶毛茸茸的鹿皮帽子,把耳朵藏藏好,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师叔坚持把人拽到山顶,应该不是为了冻肉干这么简单,难道...... 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好似明白了什么。 转过身,她正想说些什么,猛然注意到师叔的身体竟然在发抖。 她眨了眨眼,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师叔略显单薄的后背。 “师叔,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秦惊羽皱了皱眉,默默走开一段距离,替二人挡住来自高空的冷风。 在林非晚的安慰下,青鸾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不堪回首的过往,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像融化的冰块似的,变成水流走了。 “阿晚,我想借你的黄金虫一用。” 青鸾轻轻蹭了蹭林非晚的耳朵,“三十年前,云谷里的人相信了凤轻的鬼话,让蛊虫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想让他们也尝尝被万蛊啃噬的滋味。” “没问题。”林非晚蹭了回去。 她的毒能使人陷入昏迷,对蛊虫来说效用却不大,因此想要单独把云谷的蛊虫召集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万蛊进山,生灵退散。 风吹的更猛烈了,谷主和凤轻几次险些昏死过去,肿胀的皮肉一点点上冻,褪去了狰狞的模样。 林非晚面不改色扎下第七根金针,保住两人最后一口气,口中撒娇似的抱怨道: “师叔,你该早点让黄金虫命令万蛊上山的,给这两个人保命,人家的金针都脏了。” “我知道云谷的宝贝藏在哪儿,等解决完这件事,我带你去找。” 林非晚闻言挑了挑眉,“这个可以有。” 青鸾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经意间对上凤轻不甘怨恨的眸子,抬脚走了过去。 “你费尽心思当上大祭司又怎样?技不如人,强行占卜只会损耗你的阳寿,即便我没有来复仇,你又能活几日?” 凤轻早已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 林非晚犹觉刺激不够,眼睛转了转,走到青鸾身后,下巴搭上她的肩膀。 “怪不得云谷没有算到这次灾祸,原来是大祭司能力不行呀,看她这副模样,应该不敢再占卜了吧?” 凤轻眼珠子动了动,艰难地瞪向林非晚,胸口剧烈起伏着。 贱人,贱人,都是因为她! “生气呀?是不是想杀了我?”林非晚啧啧摇头,“如果眼神能杀人,你还有可能杀了我,可惜呀,你那眼神对我来说不疼不痒的。” “你看看我师叔,再看看你,一个五十岁像二十岁,一个四十八岁像九十八岁,啧啧,这就是差距呀。” 在林非晚的挑衅下,凤轻气到吐血,浑身抽搐。 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快准狠的扎下一根金针,嘴里念叨着:“这么大气性干啥,蛊虫马上到了,可不能让你死了......” 第105章 了结 青鸾知道林非晚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暖暖的。 山风吹过,送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千万只蚱蜢在草地上爬行,绵延不绝。 “来了。” 青鸾眼神一凝,看向山下上来的路。 须臾,成百上千只蛊虫出现在几人面前,密密麻麻的,看的人头皮发麻。 荆楚摸了摸胳膊,看着蛊虫队伍里的蜈蚣、蝎子、蜘蛛、蛤蟆、毒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平日里看这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怎么一多起来,看着就那么不得劲呢?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非晚盯着面前还在不断增长的蛊虫大军,默默在心中对黄金虫下了命令。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蛊虫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谷主和大祭司奔去,食其肉,饮其血。 二人很快淹没在数不清的蛊虫大军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二人说不出话来的嘴巴里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声音,听着痛苦极了。 青鸾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心头郁积的怨气一点点散去。 片刻后,她拉了拉林非晚的胳膊,“留他们一口气。”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还留?” 青鸾抿了抿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被他们丢下圣山的。” 林非晚恍然大悟,“明白了。” 黄金虫的威慑力很强,成百上千只蛊虫很快从谷主和大祭司身上爬了下来,像待检阅的士兵一样退至一旁。 原地的谷主和大祭司,身上的衣裳变得破破烂烂的,上面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破破烂烂的衣裳下面,看不到一块好肉,坑坑洼洼,血肉模糊,有些肉少的位置深可见骨。 一如三十年前青鸾的模样。 青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今日之后,我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完,她抬脚把人踹下山崖,这一刻,她心中的恨意彻底烟消云散了。 青鸾转过身,对着林非晚伸出手,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走吧,我带你去找宝贝。” 林非晚一把抓住她的手,“靠着这么大一座山,云谷的宝贝得可多了吧?” “反正三十年前我看到的时候不少。” “那可太好了,对了,这些蛊虫怎么办?” “先带下去吧,回头找个罐子给雪团装上。” 师叔侄两人边说边往山下走,完全忘了一旁还有两个人。 荆楚悄悄瞥了眼自家主子黑成锅底的脸,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 三十年过去,云谷的宝贝少了大半,只剩些草药之类的。 林非晚有些失望,但还是把里面值钱的草药全部打包,好歹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师叔,云谷其他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永远都忘不了,初来云谷那日,这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鲜美的肉。 那种眼神,她跟师父游历时曾在一个部落里见到过,那个部落的人有一种癖好。 一种吃人的癖好。 他们相信,吃下同类后,会吸收同类身上的优点,像是胆气、力气、智谋。 林非晚不清楚云谷的人是否有这种癖好,但他们当时的眼神,真的太像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盼着她早点死去。 青鸾眼睛闪了闪,“这里留不得了,你和师侄入谷之事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谷主和大祭司都死了,他们一定会给那两个老东西报仇的。” 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没人比她更清楚云谷的可怕之处。 这里的孩子自记事起便被教育,大祭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伤害了云谷的大祭司,将受到云谷不死不休的追杀。 “你们再去谷主家里看看吧,那里应该有好东西,余下的都交给我吧。” 谷主和大祭司都是她杀的,也该由她来做个了结。 林非晚和秦惊羽互相看了看,把药材丢到荆楚怀里,一同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林非晚和秦惊羽在云谷入口处等着青鸾,云谷两旁的迷阵和杀阵全部都被人拆了阵眼。 青鸾提着一个大包袱从谷中款款走来,走近后直接把包袱扔向荆楚,“我在谷里找到的。” 荆楚连忙伸手抱住,“哎哟,还怪沉的。” 青鸾扭头看向林非晚和秦惊羽,神情严肃:“刚刚清点人数时,我发现云谷这一辈的小孩子少了很多,后来我在凤轻那老贱人的住处找到了一本邪书。”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看上去陈旧不堪的书籍,“这里面记录了一个用童男童女重返年轻的秘术......” 云谷里这一辈的小孩子少,或许不是少,而是都被凤轻害了。 林非晚接过书简单翻了翻,愕然发现上面不仅有利用换血大法重返年轻的邪术,还有食用少女补身体的方法,其内容惊世骇俗,闻所未闻。 “这......” 她脑中再次闪过那日傍晚看到的眼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师叔,云谷的人该不会真吃人吧?” 青鸾沉默了,吃没吃过,恐怕只有云谷的人才知道。 秦惊羽有些反胃,吃人...... “师叔,云谷里的人,你怎么解决的?” 听出他想转移话题,青鸾呼出一口气,“那些蛊虫,我用了点药,弑主了,不能给雪团吃了。” 秦惊羽微微一怔,望了眼风平浪静的云谷,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你再给这里布一个迷阵吧,防止外面的人进去。” 青鸾知道秦惊羽布阵本领得了师兄真传,比云谷布阵的水准高多了。 秦惊羽颔首,在入口处布置了一处较为复杂的迷阵,既能防止外面的人进去,又能阻碍里面的东西出来。 做完这些,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了云谷。 林非晚本来想去山上逛一圈的想法,也在搜罗到云谷众多宝贝后打消了。 回京的路总算没那么赶了,报平安的信送出去后,一行人走走停停,偶尔捉只山雀,掏个蛇窝给雪团打牙祭,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在他们走后第二日,云谷入口处便来了一个人。 来人并没有发觉入口处那个和往日不同的阵法,一头钻了进去,一刻钟后,他又水灵灵回到了原点。 第106章 归来 春雨如油,淅淅沥沥。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黄土地的泥腥气。 林非晚掀起车帘,长街之上鲜有行人,记忆中的喧闹声和吆喝声也消失了,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大哥的腿恢复的如何了,阴天下雨,是否还那么难捱?” 一阵清风吹过,细雨换了方向,密密麻麻朝林非晚面上扑去。 忽然,一只宽大的袖子从旁边伸了出来,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脑袋,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沉香气息。 “春雨凉,莫受了寒。” 秦惊羽小心放下车帘,“大哥身边有岳父照料,还有师叔帮忙,腿不会落下毛病的。” 林非晚向后靠在车厢上,“但愿如此。” 车厢里安静下来,车轱辘缓缓行驶在青石路面上,一如既往的平稳。 马上要分开,林非晚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朝夕相处两月有余,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当初为了能在冬日里赶路舒服些,秦惊羽命工部打造了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能同时放下两张矮榻和一张茶几的豪华马车。 不论是去时还是来时,他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不用她开口,便能察觉到她的需求。 每逢途经县城、州城,他必能找到当地最合她口味的美食,从不让她在吃上有不愉快的经历。 她从不带丫鬟出门,但这一路却没有一刻感觉到不方便,即使是需要如厕的时候。 他总能察觉到她需要什么。 和他同吃同住的这两个月,她体会到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父母和师父跟前,从不需要她操心任何事。 看着呆呆盯着自己出神的丫头,秦惊羽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手中动作不停,将烤热的橘子扒开,送到她面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 林非晚回过神来,接过送到面前的橘子,“马上要分开了,我还怪舍不得你的。” 秦惊羽微微一怔,嘴角的弧度深了些,“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成婚了?不会分开太久的。” 这次,换林非晚愣住了。 对哦,他们快要大婚了。 出嫁的女子是要住在夫家的。 看她傻傻的模样,脸上全然不见往日待人接物的睿智,秦惊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感受着她像锦缎似的乌发,他一颗心都要化了。 “爷,王妃,林府到了。” 这时,荆楚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林非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起身便要出去,虽说这次离家的时日和往常相比算短的了,但她这次归家时,心中欢喜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秦惊羽连忙拿过一旁的油纸伞,小心护她周全。 ...... 林府一早便接到白虎军传来的消息,林征等人掐着时间一直等在大门廊檐下,看到马车到了,黄琼连忙让下人把油纸伞撑了起来。 整整六把大大的油纸伞,两两相接,从马车到府门前,搭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林非晚走下马车,搭上黄琼伸过来的手,脸上笑开了花,“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去吧。” 黄琼紧紧握住林非晚的手,拉着她往里走,林清欢见状急忙走到另一边,霸占了她另一只胳膊。 “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林非晚伸出手刮了下林清欢的鼻子,母女三人高高兴兴进了大门,完全把秦惊羽给忘了。 林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爷,一路辛苦了,里面请里面请。” 秦惊羽微微颔首,荆楚及时接过他手里的油纸伞,护着他跟在林征身边走了进去。 ...... 四个炭盆熏了一上午的前厅暖暖的,密不透风的门帘把料峭春寒完全挡在外面。 来福呈上热茶,春阳端上早早备下,一直在灶上温着的茯苓糕和姜枣茶汤,让林非晚和秦惊羽祛祛体内的寒湿之气。 “你们这一走便是小三个月,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回到家咱好好补补。” 黄琼不在乎他们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只在乎两人的身体好不好,回家了,烦心事可不能跟着回来。 林非晚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娘,有惊羽在,我可没吃什么苦,你捏捏,我是不是比走的时候还胖了些?” 黄琼捏上女儿的脸,肉嘟嘟的,的确比走的时候要胖些,忍不住看了秦惊羽一眼,眼底满是喜爱。 之前她还担心瑞亲王养尊处优,不会关心人,现在看来,是她狭隘了。 “王爷受累了,安王余孽可都逮捕归案了?” 秦惊羽叹了口气,“是本王无能,让他们跑了。” 黄琼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林征,林征冲她摇了摇头,黄琼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 “圣上不会怪罪吧?” 近三个月的追捕都没能将安王余孽捉拿归案,放着那么一个有谋朝篡位心思的王爷在外面,皇帝能睡好觉吗? 秦惊羽淡淡一笑,“不会的。” 且不说安王已经死了,即便真逃出去了,他也有本事再抓回来。 听到这话,黄琼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 林非晚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大哥?他的腿还没有好吗?” “已经好了。”黄琼摩挲着林非晚的手背,“商州那边出了灾情,太医院派太医和医助前去援助,你大哥跟着去了。” 林思远已经当了三年的医助,想要提为太医,没有一点功绩傍身是不行的。 若这次灾情处理得当,太医院论功行赏,每个人都不会吃亏的。 林非晚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大哥的腿,春寒料峭,受过伤的地方若保养不当,骨头缝都疼呀。 “大哥出去多久了?受灾的地方距离外祖家远不远?我想过去看看。” “他出去已有一旬了,受灾的地方在乡下,距离你外祖家有些路程,你才回来,还是在家歇几日吧。” 黄琼舍不得让女儿跟着出去受罪,儿子要搏前程,她无话可说,但是女儿本可以安心在家的。 林非晚蹙了蹙眉,正要说些什么,秦惊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往常这时候不都开始春耕了吗?商州那边怎么这时候传出灾情了?” 第107章 质问 “商州今年开春后一直阴雨连绵,半月前河堤决口,淹了下游大半良田,百姓损失惨重。” 林征沉声说道,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煞是难受。 正如秦惊羽所说,春耕早已开始,种子已播进地里,深秋播种的小麦也挺过了寒冬,却都毁在了这场大水里。 更别说人员疏散不及时,房毁人伤比比皆是,商州的百姓今年难呐。 秦惊羽拧了拧眉,商州境内的河堤,他若没记错的话,不是去年才加固的吗? 想到这,他坐不住了,起身提出告辞,林非晚打着伞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 看着马车消失在雨雾中,林非晚抿了抿嘴,转身回去。 林清欢笑眯眯地凑上前来,“姐,你真的要去商州吗?” 林非晚点点头,“大哥在那,若灾情严重,他定是顾不上自己的,我想去看看。” 大历一向包容,选拔官员虽要求身体健全,面貌无损,但若有特殊才能者,亦能破格录用。 但这一条对太医并不适用,太医选拔比普通官员更为严格,除了身体要健全,选拔时身体还不能有疾。 林思璋的腿虽好了,但毕竟时日尚短,天气又不好,万一有什么意外,他心心念念的太医可做不成了。 林清欢挽上林非晚的胳膊,“姐,你带我一起去吧?商州有灾,我想去尽一份心力。” 林非晚睨了她一眼,“钱、粮食、药材,你选一样尽一份心意便好,人还是不要露面了。” “为什么?”林清欢瞪大了眼睛,“我也能去帮忙呀!” “你捐钱捐物也是帮忙,不一定非要露面,商州现在灾民定然少不了,你一个姑娘家过去,若有个什么闪失,你让娘怎么受得了?” 林非晚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灾难发生后,人性往往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跟师父在外面游历时,她看到太多人性的阴暗面了,不想去赌,也不敢去赌。 林清欢撅起嘴巴,“能有什么闪失?婉容姐来信说外祖家在商州城外设了粥棚,她们都在那帮忙,我也想去。” “傻丫头。” 林非晚点了下她的额头,宠溺道:“外祖家不缺人手,婉容她们只是露个面,图个好名声,好说亲事。” “咱们家又不在商州,你千里迢迢跑过去,若抢了婉容她们的风头,舅母该不高兴了。” 林清欢小口微张,满脸难以置信,“竟然是这样的吗?” 难怪每有灾害发生,京郊涌现难民时,京中贵女们都爱主持施粥事宜,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种弯弯绕。 林非晚点点头,“你若不信,便去问娘,我要先歇一歇,吃晚饭时再叫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闺房门口,林非晚推门进去,只留林清欢一人站在廊檐下。 片刻后,林清欢转身离去,雪团跑出来关上了房门。 ...... 皇宫。 秦惊羽进宫时,皇帝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们开会,他便先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母子二人正说体己话时,宫女进来通报,安太妃求见。 秦惊羽皱了皱眉,“母后,安太妃一直留在宫里吗?” 太后点点头,“自安王被人劫走后,她便回来了,安王府已经查封,那里住不得,皇帝便把人安排在后宫了。” 安太妃住在后宫很安分,每日里只烧香拜佛、抄写佛经,很少出来走动。 这次会出来,应该是因为...... 太后看向秦惊羽,“安王找到了吗?” 秦惊羽摇头,“还没有找到。” 话音落下,殿内传来一声惊呼,“太妃娘娘!” 秦惊羽和太后循声望去,一眼看到瘫软在地上的安太妃,以及周围混乱的宫女。 太后按了按太阳穴,“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很快,太医赶来,一针下去,安太妃便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子,耳边回响起进殿时秦惊羽所说的话,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听到秦惊羽回来的消息,她连衣裳都顾不得换便赶了过来,本以为会听到有关安王的消息,谁成想...... “太后,安太妃醒了。” 杨姑姑瞥了眼那串从安太妃脸上滑落至发间的泪珠,轻轻唤了声太后。 太后在床边坐了下来,拉起安太妃的手,“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昏倒了?” 安太妃拽出自己的手,喑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凉意,“何必明知故问?” 太后面色一僵,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冲,竟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 她脸上的关心褪去,眉眼间只剩冷漠,做错事的不是她,亦不是她的孩子,她凭什么要承受这莫名的怒火? “安太妃想必是累糊涂了,来人,送安太妃回宫休息。” 站起身,太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不再给安太妃开口的机会。 安太妃愣住了,在宫女们走上前来时,用力拍掉她们伸过来的手,只听啪的一声,宫女们跪了一地。 安太妃翻身下床,紧跟着太后从内殿走了出来,看到等候在外面的秦惊羽,立刻小步跑了起来。 “瑞亲王,为何只有你回来了?安王呢?你把安王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看安太妃要抓到秦惊羽,杨姑姑忽然从一旁跑了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腰。 秦惊羽皱眉,“闹什么?” 安太妃不得寸进,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秦惊羽,癫狂的模样像个疯婆子。 “你不是出去找安王了吗?没有找到人你凭什么回来?凭什么你能回来,本宫的儿子却不能?凭什么?!” 一声声的质问响彻整个寿康宫,宫女和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敢动,唯恐这场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 太后黑了脸,走到安太妃面前,抬手扇了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哀家的儿子?” 安太妃被打的脑袋向一旁歪去,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你打我?” “没错,哀家打的就是你。” 冷着脸的太后威严尊贵,和狼狈的安太妃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杨姑姑摆摆手,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如流水般退了出去。 第108章 后悔 宫女太监们散去后,寿康宫只剩太后、瑞亲王、安太妃和杨姑姑四人。 太后一步步走到安太妃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眸里的不甘和怨恨,冷冷一笑。 “哀家叫你一声姐姐是看在先帝的份上,你以为你算老几,也配在哀家面前拿乔?” “谁知道当初安王究竟是被人劫走的,还是早有筹谋?” “瑞亲王为寻那乱臣贼子,连过年都没能在哀家跟前尽孝,如今回来了,你不说关心两句,上来就是质问,不觉得过分吗?” 太后越说越生气,“早知如此,当初哀家就不该劝皇帝网开一面,直接推去午门,斩首示众,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听出太后声音里浓浓的悔意,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当初他和皇帝计划用安王引苗媚儿出来的事,并没有告诉太后,如今看到太后这么生气,他除了安慰,什么都不能说。 “母后,别生气了,安王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除非他能换一张脸,不然迟早会被抓住的。” 太后抬手搭上秦惊羽的胳膊,冷哼一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被太后刺激到了,安太妃冷静下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今日,她好像太冲动了...... “来人,送安太妃回宫。” 太后不想再看到安太妃,叫来宫女把人送走,然后让秦惊羽去找皇帝。 “我不想在这后宫在看到她。” 秦惊羽心领神会,好好安抚了一番太后的情绪,又叮嘱了杨姑姑一通,随后才赶往御书房。 ...... 林府。 林非晚在这次从云谷带回来的东西里挑了些贵重的药材和干净的皮毛,打包好三份。 一份给师父,一份给父母,另一份她打算带去商州,给外祖父。 东西收拾好后,雨势渐小,隐隐有要出太阳的趋势。 林非晚跟父母说了一声,让来宝准备马车,直接赶去了碧波楼别院。 彼时,赫连修和纪德裕正坐在堂屋门前下棋,看到林非晚大包小裹的赶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咱们的小毒王回来了。” 几人在外面经历的事,先一步回来的青鸾已经跟两人讲过了,总的来说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万事大吉。 “师父,纪叔,快来看看我从云谷带回来的宝贝。” 林非晚笑眯眯地走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端走了棋盘,腾出地方来放她带来的东西。 下棋中断,赫连修和纪德裕谁都不恼,乐呵呵站起身,好奇地扒拉着包袱里的东西。 “哟,这是熊皮吧?” “这首乌不错,这品相少说也有上千年了。” 林非晚把所有的药材都拿出来,“可惜这么好的何首乌只有一支,不过这些灵芝、三七和黄精品相也都很好。” 比脸盘还大的灵芝足足有两朵,三七和黄精也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品质,赫连修摸着自己的胡须,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正好家中有材料,今日便把这黄精炮制上,回头送些给林兄弟补补身子。” 赫连修损伤了根基以后,最重养生,服食九蒸九曝的黄精养生,是他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学来的。 目前他已坚持了数年,效果肉眼可见。 “师父炮制的黄精最好,这些都拜托师父了。”林非晚把黄精往赫连修面前推了推,“过几日我想去趟商州,看看我大哥。” 林思璋的腿,她若不能亲自把个脉看看,心里总归不踏实。 听她提起林思璋,赫连修摆摆手,纪德裕心领神会,把东西都收了起来,“你们师徒慢慢聊,我去准备晚饭。” “纪良在林府备着晚饭呢,纪叔若不嫌麻烦,一块过去呗,大家聚一聚,吃点好的。” 林非晚连忙提醒道,她答应娘要回去吃晚饭的,瑞亲王府送了不少食材过去,正好大家一起吃。 纪德裕挑了挑眉,“也行。” 纪德裕走后,赫连修站了起来,林非晚跟着站了起来。 “林思璋走之前来找过我,有你留下的黑玉断续膏,他的腿不说完全回到之前的状态,也八九不离十了。” “但骨折过的腿,再怎么养都不可能百分百回到从前,差的那十分之一二,若好好将养,还能安稳,不能好好将养,苦头还在后面呢。” 林非晚抿抿嘴,这个道理她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担心。 “商州有外祖父在,我大哥才想着趁此机会去搏一搏,而且他因为受伤休息的太久了,太医院里竞争激烈......” “你若打定主意了,那便去吧,这些皮子你带回去,给他做成皮裤,隔风保暖。” 赫连修瞥了眼桌面,上面空荡荡的,连根毛都没有,他不由得愣了愣。 这个纪老头...... 林非晚摇摇头,“家里还有料子,那是我孝敬师父的,您还是收下吧。” 师徒二人又说了会话,眼看天色渐晚,便准备往林府去。 “对了,怎么没看到师叔?” 林非晚很是疑惑,接近京城时,青鸾便带着那个换了脸的苗媚儿先行离开了,按说早该回到碧波楼了。 赫连修笑了笑,“她去碧波楼找魅娘了,不用管她,咱们先过去吧。” 压在心头三十年的恩怨终于了结,青鸾这时候放纵些也没什么,只要自己开心便好。 而且,她也不是孩子了,什么都过问只会让她不舒服,这样便好。 林非晚闻言没再多问,和师父一起坐上马车,天已然放晴,西边红霞满天,煞是壮观。 林府内一片欢声笑语,吃年夜饭时才会用到的大圆桌被抬了出来,桌上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羊肉香气。 加了陈皮和山楂的羊肉没有半点腥臊气,软烂可口,再喝上一口汤,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想到那个味道,林非晚舔了舔嘴唇,扫了眼桌上的碗筷,正想说话,身后传来来宝的声音。 “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瑞亲王到了。” “快请进来。” 林征微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瑞亲王要留在宫中陪太后用膳呢。 林非晚却清楚,他应该是担心她着急,所以才这么快赶了回来。 第109章 采购 吃过晚食,赫连修和纪德裕便结伴离开了林府,只有秦惊羽留了下来。 拂晓端上刮油解腻的普洱茶,喝着茶,秦惊羽缓缓道出今夜跑来这里蹭饭的原因。 “圣上想让我去商州走一趟,查查洛河决堤的真相。” 洛河在商州境内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周围农田灌溉都指着这条河,去年加固河堤,朝廷拨了不少银子,结果只撑了不到一年便决堤了,中间必有猫腻。 皇帝让他带兵前去,且赐他先斩后奏的特权,可见气得不轻。 林非晚沉吟一声,“你什么时候出发?我想和你一起走。” “明日点兵,准备物资,后日卯时正刻出发。” “可以,明日我也准备些东西带去。”林非晚呼出一口气。 有时间准备东西更好,除了粮食外,草药也得多准备一些。 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但这“大疫”若及早处理,也是可以避免的,她此次前去,除了照顾林思璋,还有一点便是把这疫病掐死在摇篮里。 这样大的功绩,应该足够林思璋提为太医了吧? 秦惊羽勾了勾唇角,“对了,安太妃明日便要去香山寺祈福了,归期不定。” 安王已死,好好留着安太妃,天下读书人只会说皇帝宽厚,只要安王一日不归案,安太妃便要在香山寺留一日。 到最后,安太妃究竟是想让安王回来,还是让安王在外面改头换面度过一生,就要看她的心了。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安王已死,安太妃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香山寺喽。 ...... 去商州的日子定下后,黄琼、林非晚和林清欢便忙了起来。 林非晚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交给黄琼和林清欢,让他们去买粮食和草药。 林府有自己经常合作的药铺,但这次买的多,找了几家药铺才凑齐了整整十车的草药。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林非晚还到京中各大布庄走了一遭,准备买些防风保暖的衣物,再添置些被褥。 看天气,今年倒春寒还要冷上一段时间,保暖做不好,更容易生病了。 她买的东西多,老板答应给送到府上,正付钱时,从外面走来几名女子,个个衣着华丽,金钗步摇在发间轻晃。 “老板,听说你们这新上了一种能将雨丝留在布料上的锦缎,可还有货?” 熟悉的声音一出来,林非晚挑了下眉,真巧呐。 她把钱点好交给老板,没打算和故人叙旧,“这些布料、衣裳和被褥,今儿个日落之前请务必送到长宁街林府。” “一定一定。”老板摸着光溜溜的金元宝,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说完,布庄老板忙又招呼新进来的客人,“真是不好意思,雨丝锦都被这位小姐买光了,两位要不要看看别的?” “买光了?让我看看谁这么大......林......皇婶?” “乖。” 林非晚笑眯眯的,“明日我要和你十三叔去商州,听老板说雨丝锦挺新鲜,便想买来送给家中姐妹,你若真喜欢,不如我送你一匹?” “不,不用了。”安乐气势瞬间矮了一头,“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就是图个新鲜,既然你都买了,那我再看看别的。” “行吧。” 林非晚耸了耸肩,“你们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皇婶慢走。”安乐连忙欠了欠身。 林非晚摆摆手,自始至终没有看旁边的萧欢颜等人一眼。 萧欢颜搅着手帕,看着林非晚离去的背影,目光幽幽。 “没想到瑞亲王妃长得这么美,难怪瑞亲王愿意为她亲自求来赐婚圣旨。” 刘梦兰忍不住赞了一声,没注意到身边有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孟盈盈撇撇嘴,“各花入各眼,我不觉得她有多美,京中比她美的人多的是,而且我记得,她还没有和瑞亲王完婚吧?” 安乐点点头,“皇叔和皇婶要到四月才大婚,钦天监选了个最好的日子。” “没有大婚就跟着男子四处抛头露面,全无羞耻之心,林院正家的家教不过如此,让这样的人做瑞亲王妃,简直丢瑞亲王的脸。” “盈盈,你怎么好像对林小姐很不满呀?” 刘梦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鄙夷。 “你该不会,心悦瑞亲王吧?” 孟莹莹脸色一变,语气吞吞吐吐,“我只是......瑞亲王英明神武,俊美无俦......我......大历应该没有女子不动心吧?” 刘梦兰嗤笑一声,“瑞亲王长得是不错,但那就是个冷面杀神,在他面前我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心动了。” 她只是家中庶女,不求嫁入高门,只求能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离。 孟莹莹没有说话,心中暗道刘梦兰没有眼光,世上能有几个男子能跟瑞亲王相比? “我记得林家二小姐今年要及笄了吧,林家大小姐比她大几岁?” “四岁。”萧欢颜淡淡道,“她今年十九岁了。” “十九岁都是老姑娘了,怎么才成婚?”孟盈盈惊呼一声,“她该不会身体有问题吧?” “住口!” 安乐黑着脸呵斥了一声,“林非晚是我皇婶,你们再口无遮拦,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孟盈盈脸色一变,阴沉着脸转过头,若不是看在淮南王妃时常与安乐走动的份上,她才懒得凑过来。 萧欢颜眼睛暗了暗,抬手搭上安乐的胳膊,“嫂子,你不要生气了,盈盈是无心的。” “算了,我不想逛了,你们自己玩吧。” 安乐甩开萧欢颜的手,自顾自走了出去。 刘梦兰用手帕蹭了蹭鼻子,“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顿时,布庄里只剩萧欢颜和孟盈盈两个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离开了布庄。 眼看没生意可做,老板也不恼,今天卖出去的比之前一个月卖出去都多,她还是去备货吧。 萧欢颜和孟盈盈离开布庄后并没有回家,二人找了家茶楼,要了间雅间,上去说悄悄话去了。 这一切,林非晚并不知情,此刻她正在摘星阁,和秦惊羽商议明日出发的事宜。 第110章 镖局 洛河决堤,皇帝盛怒,欲派瑞亲王领兵前往,调查真相。 截止到目前,摘星阁已经拦下五波携此消息前往商州的信使或信鸽,但并不确定是否全部拦了下来。 从这些消息便可看出,洛河决堤,一定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次前往商州,除了查出洛河决堤的真相,严厉惩办涉事官员,还要揪出京中一手遮天的佞臣。 林非晚看着摆在桌上的资料,沉吟许久,“距离事发已经有半月之久,这时候过去,恐怕证据都被他们消灭干净了。” “洛河决堤第二日,我便派阁中密探悄悄前往商州查探真相,但是......” 谢星辰苦笑一声,商州是孟家盘踞的地方,摘星阁虽安插了几个暗桩进去,但孟家自洛河决堤后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暗桩想找到证据全身而退,难呐! “不怕王妃笑话,我已经有整整五日没有收到过从商州传来的消息了。” 林非晚挑了挑眉,这还真是件麻烦事。 “惊羽,你是怎么想的?” “大历的情报组织,摘星阁称第二,也唯有碧波楼敢称第一,五日没有消息,说不定已经暴露或叛变,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世家大族的手段不容小觑,没暴露还好,一旦暴露,摘星阁的探子能不能撑过酷刑,还尚未可知。 他不能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一切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阿晚,我想见师叔一面。”秦惊羽严肃地看着林非晚。 林非晚心念一动,瞬间猜到他的打算,“师父如今就在碧波楼别院,我带你过去。” “还是我自己去吧。”秦惊羽按住林非晚的胳膊,“这次过去,我代表的不是我,而是朝廷。” 林非晚抿了抿嘴,“好吧,最迟明早,我等你消息。” ...... 未时正刻,黄护院清点好林非晚院子里的货物,粗略估计能装二十车。 “大小姐,这些东西是要明日和大军一起出发吗?” 林非晚摇摇头,“我打算用咱们黄家的飞鹰镖局来押送,一应费用麻烦黄护院让镖局给我开好清单。” 黄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距今也有一百来年的历史了,家中凭借走镖积累了不少财富和人脉。 当母亲跟父亲定居京城,外祖父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在京城开了家镖局,不为挣钱,只为了两边来往方便。 如今飞鹰镖局在京城的人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接单养活镖局,另一部分担当后勤,只在林家有需要的时候出动。 二十车物资不是小数,跟军队一起走目标太大,而且易让人误会是朝廷拨的物资。 虽说她购置这些东西也是为了救济灾民,但她是个俗人,功劳是要送给林思璋的,再不济也是林家的,这个绝对不能出错。 “大小姐,老太爷说过,咱们自家人走镖,不收钱。” 黄护院以为林非晚不知情,特地提醒了一句。 林非晚笑了笑,“我知道,你让他们开就好了,按市价来,不要给我折扣,我有用。” “是,大小姐。”黄护院不明白林非晚想干什么,但还是按她说的去做了。 订单到达飞鹰镖局,立刻有镖师张罗车马,准备运送物资回商州。 黄护院安心把这事交付给镖局的严铁,便回林府等着镖局来装车走货了。 他前脚走,飞鹰镖局另一队的队长付良黑着脸拦住了严铁,“我们谈谈。” 严铁诧异地抬眸,“你说。” “明日镖局有个大单,要用到三十辆马车,接了这单,兄弟们都能好好歇上两个月,大小姐那里,你给拒了吧。” 付良眉眼间带着一丝轻蔑,“护送林府的货一分钱都没有,只有老太爷的补贴,你应该不想让兄弟们都跟着你吃糠咽菜吧?” 严铁皱眉,“黄大哥在时,你怎么不直接拒了?这马上要去装车了,你想起来明日有大单了?” “就算你有大单,也得优先处理大小姐的订单,别忘了,咱们这些人是为什么来到这的,而且老太爷的补贴怎么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在京城和商州之间护送林府的货的确没酬金,但老太爷的补贴,加上林府给的红包,哪一次不比给别人走镖赚的多? 付良沉下脸,“严铁,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是你非要跟老太爷对着干!” 严铁寸步不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镖局里有镖师看情况不对,悄悄溜了出去。 ...... 黄护院回到林府,立刻招呼护院们把货物全部搬到后院门前,准备等镖局的马车一到,便直接装车,走人。 正忙活着,康伯领着熊飞镖师从外面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黄护院,你来一下。” 听到声音,黄护院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手,跑了过来,“康伯,怎么了?” “飞鹰镖局出事了。”熊飞不等康伯说话,便抢着回答道:“付镖头说明日有一笔大订单,不让严镖头带马车过来,两人快打起来了。” “什么?”黄护院太阳穴跳了跳,“我去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熊飞摊开手,他若是知道为什么,便不会来找黄护院回去主持大局了。 黄护院心中憋了口气,“飞鹰镖局的事我做不得主,我去找夫人来看看怎么处理。” “什么事要找我母亲?”林非晚一身红衣,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金光闪耀,像神仙下凡。 黄护院略一沉吟,便把飞鹰镖局的事说了出来,林非晚也是飞鹰镖局的正经主子,且比夫人还要有主意,定能想到办法。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付良说的大单子,付定金了吗?”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飞鹰镖局接了定金,那她自然不好为难别人。 能护这些货的,不一定非得是飞鹰镖局。 熊飞摇摇头,“回大小姐,付镖头对接生意向来不许我们跟着,定金交没交,我们也不知道。” “黄护院,你去问问,这次走镖的确仓促了些,若飞鹰镖局实在忙不过来,我再找别人。” 明日便要出发了,在这个关头上,林非晚不想再添事端,只想早早确定下来。 第111章 墨焰 黄护院带回飞鹰镖局已收定金的消息时,碧波楼的护院正在后门等待。 林非晚摆摆手,让黄护院把等在后门处的碧波楼护院请了进来,原计划不变,继续清点物资。 黄护院领命退了下去,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夫人,待他从夫人那出来,林府外停靠着整整二十辆拉货的马车。 他不由得愣住了,“这些马车是从哪里来的?” “大小姐花钱雇的。”元宝脸色有些不好看,黄家本身便是走镖发家的,京中也有镖局,自家人要送货,竟然还要从外面花钱雇人来。 等到了商州,他一定要到老太爷面前告付良一状。 黄护院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招呼兄弟们帮忙装车吧。” 人多力量大,二十辆马车的货,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全部装上了车,只等明日出发,前往商州。 临行前夜,林清欢躺在林非晚的闺床上,“姐,我下个月及笄,你记得赶回来呀。” 林非晚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自然,你的及笄礼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一定让我们家清欢惊艳众人。” “嘻嘻......”林清欢抱着林非晚的胳膊笑了,眉眼间满是眷恋,“那我等着。” 姐妹二人在这天夜里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直到月上中天才沉沉睡去。 斗转星移,月升月落,第二日很快便到了。 卯时刚到,林非晚便起来了,她一醒,林清欢紧跟着也醒了过来。 荷香端着温水进来,“大小姐,厨房做了灌汤包和饺子,夫人让您用过早点再出发。” “知道了。”林非晚打了个呵欠,“你伺候二小姐洗漱吧,我自己来。” 林非晚不习惯有人伺候,若非林清欢在她这,荷香是进不来她的院子的。 洗漱好之后,她随手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红绸带束在脑后,行走间,脑后的秀发左右摆动,俏皮又灵动。 “我先出去了,你快点。” 大军定好卯时正刻出发,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军开拔的时间。 这个时间点,林征早已进宫当值,家里只有黄琼一个人站在前院伺候她养的花花草草。 看到林非晚来了,她笑着站直身体,接过一旁拂晓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娘让厨房准备了灌汤包和饺子,你吃点垫垫肚子再走,省得路上冷。” “知道了,娘。”林非晚上前挽住黄琼的胳膊,“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带给外祖父的?” 说话间,母女二人已经来至前厅,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黄琼点点头,瞥了眼外面桌子上的东西,“有两封信,里面有娘写的家书,还有几张银票,是娘孝敬给你外祖父的。” “飞鹰镖局的事,娘都知道了,娘待会儿便去镖局看看,你不要生气哈。” 林非晚笑了,不以为意,“我为什么要生气?” “决定用飞鹰镖局送货是我临时决定,既然镖局已经收了客人的定金,自然是要先招呼好客人,省得落下个不诚信的名声,以后谁还敢找飞鹰镖局送货?” 黄琼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你能想通便好,你找的镖局是哪家的?花了多少钱?娘给你报销。” “不用了。”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娘,你的钱还是留着买新衣服吧,我有钱。” 她可不敢说这次是碧波楼押货,暂时先瞒着吧,等她和秦惊羽大婚后,若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还冒着热气的灌汤包和饺子端上来时,林清欢也出来了,母女三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了早饭。 吃过饭,林非晚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宝贝墨焰,“老伙计,又要辛苦你了。” 墨焰和雪团一样,都是师父送她的生辰礼,通体乌黑,因额前一团火焰形状的鬃毛而得名,能日行千里。 墨焰打了个响鼻,大大的马头伸到林非晚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 林非晚抱住马头胡乱揉了几下,转身和母亲妹妹告别,然后牵着马朝等在一旁的秦惊羽走去。 秦惊羽上下打量着墨焰,眼底闪过一抹赞叹,“好马!” 墨焰高傲地昂起头,大大的马眼里泛着灵动的光。 秦惊羽挑眉,“还挺有脾气的。” 林非晚笑了笑,“墨焰的确有点脾气,不过它很厉害,不是寻常马能比的。” “看出来了。”秦惊羽移开目光,“怎么没见雪团跟你在一起?” “雪团昨夜便去碧波楼帮我看着东西去了。”林非晚意有所指,“我买了十车草药,在到达商州之前,它在那看着会好很多。” 碧波楼这批护院武功都不错,警惕性也强,但对毒却不精通,有雪团看着,更安全些。 ...... 林非晚看着前方只有不到百人的队伍,面上划过一抹茫然。 “不是说带兵前往吗?” 看到她这呆萌的样子,秦惊羽实在没忍住,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们就是我带的兵,昨日在校场从三万人里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林非晚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要带成千上万的兵过去呢,既然只有这么点儿人,行军速度是不是得提上来?” 幸好她没有让物资和“大军”一起走,这么点儿人,个个轻装上阵,怎么能和物资一起走? 秦惊羽目光专注地看着林非晚,“提高行军速度,你确定你能跟上来吗?” 林非晚闻言斜了他一眼,轻哼道:“瞧不起谁呢?” 说完,她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大红的披风在空气中肆意飞扬,热烈而张扬。 “驾!” 林非晚回头冲秦惊羽调皮一笑,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一脸宠溺地低下头,上马快速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越过等候在原地的白虎军精英们,神采奕奕向前路奔去,片刻后才远远传来一声,“跟上!” 留在原地的将士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看向荆楚,“荆大人,王爷前面那个,是王妃吗?” 荆楚应了一声,“全体将士听令,上马,追上王爷。” “是!” 所有人动作整齐地翻身上马,策马向前奔去。 第112章 难民 越往南走,小路上,旷野中随处可见难民的身影。 他们或茕茕独立,或三五成伴,或拖家带口,无一不是一脸菜色,面相凄苦。 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们,顿时如受惊的傻狍子似的,双膝跪地,把头埋进胳膊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林非晚望了眼西沉的金乌,回头望向落后自己半个马身子的秦惊羽,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不需言语,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秦惊羽翻身下马,身后的将士们跟着下马,荆楚把缰绳递给身旁的人,走到秦惊羽面前。 “主子,要问问吗?” 秦惊羽颔首,“圣上早已命商州刺史开仓放粮,缘何路上还会有这么多难民出逃?” 难道商州刺史阳奉阴违,不曾开仓放粮? 若是有充足的食物果腹,百姓怎舍得背井离乡? 荆楚走到路边,随便挑了几个人问话,得到想要的答案,抬手招过后面的白明,给难民留下了两兜麦饼和两壶水。 他们不是没有更好的东西,但这些难民许久未进食,肠胃空虚,受不得刺激,吃的太好反而是害了他们。 看着送到面前的麦饼和水,难民怔住了,不敢伸手去接。 荆楚佯装生气,“给你们便拿着,每人一个,谁敢哄抢,乱枪挑死。”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将士们配合地将手中长枪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难民们见状乖顺极了,主动排起队来领吃的。 荆楚给白明使了个眼色,让他负责维持秩序,随即回到秦惊羽面前汇报情况。 “爷,商州刺史开仓放粮了,但每日只放寅时一个时辰,远不能解决问题,商州城内施粥的商户,前几日也都停了,他们实在撑不下去了。” “都停了?” 秦惊羽沉下脸,“可是时间太久,商户们支撑不下去了?” 在京城,施粥的人家一般都要备上半月的粮食,半月后,难民基本缓过来,朝廷也已处理好灾情,一切都可以逐渐回归正轨。 洛河决堤至今只有十七日,商州刺史上报灾情也只有七日,这种时候停止施粥......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看来这次商州行,远不如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林非晚轻夹马腹,向前几步,“惊羽,继续向前走一段再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吧。” 秦惊羽点点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发完麦饼的白明,翻身上马。 伴随着一阵清越的马鸣声,队伍逐渐消失了踪影。 ...... 日落后,队伍在一处地势平缓的苍天古树旁停下来修整。 一日不曾吃东西,人马俱疲,林非晚从行李中取出给墨焰准备的黑豆和草料,让它填饱肚子。 看着它吃得开心,林非晚摸了摸墨焰的脑袋,嘴角勾起笑容。 “还有不到两百里就到商州了,我想简单休整一下便出发,你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秦惊羽走到林非晚身后,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身后吹来的冷风。 早春时节,太阳落山后温度也随之降下来了,稍不注意,很容易外感风邪。 林非晚点点头,不以为意,“放心吧,我能撑得住,我也想早点赶到商州,然后再好好休息。” “那好,先吃东西吧。”秦惊羽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向老树下,那里地势稍高,比较干净。 “爷,王妃,晚饭还要再等等,先吃点肉干垫垫吧。” 荆楚取出包袱里的牛肉干,这些牛肉干是用皇庄里受伤的牛做的,数量不多。 林非晚随手抽出一根肉干塞进嘴里,四下看了看,找了一根冲出地面的树根坐了下来,姿势有些豪迈。 不远处准备搭灶的白虎军看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 王爷未来的王妃,好像和传说中的有很大不同啊。 工部那群家伙不是说,王妃娇气的很,出行必须用四匹马拉的豪华大马车,马车里还必须留出放置点心果子的位置吗? 怎么今日的王妃,一人一骑,潇洒恣意,从卯时正刻到现在,骑在马上近五个时辰都没有叫过一声累? 休整时席地而坐,举止大方,硬邦邦的肉干说吃就吃,看着便觉得舒服。 敢污蔑他们王妃,等这次事情结束后回去,他们一定把工部那群小崽子揍得满地找牙。 这时,出去寻找干柴的人回来了,黑夜里燃起几处火光,清冷的空气逐渐有了温度。 秦惊羽在林非晚身旁坐了下来,“我记得,外祖家是在商州吧?” 闻言,林非晚斜睨了他一眼,“清欢说,前几日外祖家来信提到过施粥的事。”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主动交代清楚,商州商户突然全部停止施粥,中间必有猫腻。 “昨日,你和师父谈的怎么样?” 秦惊羽撕下一条肉干,笑着说道:“师叔同意碧波楼和我合作,但价格上没有折扣。” 赫连修的原话是这样的,“看在你是阿晚夫君的份上,合作可以,但你代表的是朝廷,折扣便算了。” 不论如何,有碧波楼协助,他们到商州后不至于被人蒙住眼睛。 林非晚眨了眨眼,“钱是朝廷出的吧?” “是,咱们到那边先看看,若有抄家啥的,就用那个,若没有,户部补上。”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河堤决口这等大事,只要查出来,一律抄家,至于是流放还是斩首,要看情节轻重。 林非晚若有所思,咬下一口肉干,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 空气中传来肉汤的香气,隐隐夹杂着一股麦饼烤焦后的气味,让人不由得胃口大开。 “爷,王妃,喝点肉汤,吃点麦饼夹肉吧。” 荆楚送来烤热的麦饼夹肉,和新鲜的肉汤,味道和家里没得比,但在外面,能吃上这已经很不错了。 秦惊羽接过荆楚手里的托盘,望了眼人群的方向,“大家手里的干粮还够吃吗?” “都够的。”荆楚笑了笑,“大家本来以为中午要停下来歇着的,特地多准备了一餐的量,没想到王妃这么厉害,大家都对王妃敬佩的很呢。” 第113章 商州 夜,浓稠似墨,伸手不见五指。 古老的商州城墙上,火把在冷风中摇曳,远远看去,像一团团跳动的精灵。 秦惊羽率军抵达城外,声势浩大的马蹄声瞬间惊醒了城墙上值守的士兵,踉跄着跑下楼去。 秦惊羽向后瞥了一眼,荆楚轻夹马腹,向前几步,气沉丹田:“瑞亲王到,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平地惊雷般的声音陡然响起,惊得正在城垛上栖息的夜枭扑腾着翅膀,怪叫着飞向茫茫夜空。 片刻后,城门打开,数不清的火把从城里鱼贯而出,点亮了一片天空。 借着火把的光明,秦惊羽和林非晚快速向四周扫了一眼,旷野中干干净净,连半个难民的身影都看不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眸底带着如出一辙的沉重。 商州刺史走在火把后面,一上来便给秦惊羽行了个大礼,“下官拜见王爷。” 秦惊羽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良久才缓缓道:“你来的还挺快。” “王爷过奖了,更深露重,还请王爷随下官到城内安歇。”马刺史擦擦额头上的汗,笑得一脸讨好。 秦惊羽哼了一声,“头前带路。” 暂时先放他一马,等碧波楼送情报来,他再好好跟他算算这笔账。 马刺史忙应了一声,站起来转身向城里走去,秦惊羽轻轻踢了下身下的骏马,缓缓跟了上去。 林非晚默不作声跟上前去,进城后不动声色遁入主街道右侧的胡同里,随即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荆楚轻夹马腹跟了上去,身后的人依次向前补一个位置,默契地打着掩护。 马刺史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转头看去,正对上秦惊羽看不出喜怒的脸,不由得心中一窒,悻悻转了回去。 ...... 林非晚在夜色中敲开了黄府的大门。 已是深夜,黄府中依然灯火通明,黄老太爷、黄大爷、黄二爷、黄夫人等齐聚在府中前院正厅,厅中气氛沉重。 看到林非晚来了,大夫人赵氏眉眼间闪过一抹委屈,“阿晚,你可算来了。” 林非晚抓住大舅母伸过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大舅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二舅母,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坐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深夜来到外祖父家里,往常都是外祖父或者大舅舅二舅舅一个人等她,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林非晚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外祖父,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赵氏再也忍不住,抽出怀中的手绢抽泣起来,“阿晚,你婉容妹妹让孟家带走了......你帮帮舅母,把你婉容妹妹救出来好不好?” 林非晚狠狠蹙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报官了吗?” “今日上午。”黄大爷缓缓吐出一口气,“事情发生后,我立刻带上护院和镖师去孟家要人,但他们死不承认,官兵在孟府搜了一遍,也没找到人。” “愿意作证的货栈老板,未时正刻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后院......” 他好好的女儿,带着护院出了一趟门,护院一死一重伤,女儿找不到了。 黄大爷抬头看向房顶,眼前一阵模糊。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轻轻抱住大舅母,拍了拍她的后背。 “大舅母,先别哭,你们把这件事仔细跟我说说,具体是谁带走的婉容?” 孟家目标太大,但若只是锁定一两个人,对她来说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孟家小公子,孟回章。” 赵氏咬牙切齿地报出孟回章的名字,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孟回章是吧,我记住了,你们在家等着,我出去一趟。” “慢着。” 林非晚转身欲走时,黄老太爷叫住了她。 “深更半夜的,你要到哪儿去?孟家说是狼窝虎穴也不为过,你单枪匹马的冲上去,只会把你自己折里头。” 林非晚抿了抿嘴,“外祖父,我有那么傻吗?单枪匹马的冲上去,那是莽夫,不是我。” “你不傻,但孟家不是你能招惹的,而且你这次来不是为了思璋那孩子吗?他......” 黄老太爷顿了顿,眼底满是歉疚,“昨日那孩子便联络不上了。” 林非晚微微一怔,“联络不上是什么意思?” “自思璋来到商州,我们每日早晚都会让人给他送点东西,或是吃的,或是草药、衣物,但今日一早突然找不到他了,后来又......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黄老太爷不敢看林非晚的眼睛,不想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厌恶或谴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像一记晴天霹雳,他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黄家在商州生活了小一百年,和孟家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竟让他们对一个女儿家下手?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外祖父,我想知道,是只有我大哥找不到了,还是太医院来的人都找不到了?” 听到这话,黄老太爷怔了怔,面上一片茫然。 “这......” “都找不到了。” 黄二爷沉声说道,“我找遍了整个商州城,还花钱向衙役打听了,但还是没有消息。” 林非晚没再说话,在这个节骨眼上,林思璋和黄婉容相继出事,很难不让她多想。 太医院所有人都找不到,或许是和城门口那些消失的难民一样,被集中迁至某个地方,也有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林思璋、黄婉容,偏偏是这两个和她有关系的人,偏偏是在秦惊羽调查洛河决堤的节骨眼上。 林非晚控制不住地把事情往别的方向想...... 赵氏吸了吸鼻子,“那我的婉容怎么办?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万一......”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她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似的,喘不上气来。 厅中寂静一片,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林非晚拍了拍赵氏的手,“大舅母,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婉容安然无恙带回来的。” 第114章 孟家 林思璋和黄婉容相继出事,打乱了林非晚的计划,她不得不提前联络碧波楼的人。 蛊哨无声,在黄府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名全身笼罩在白衣中的死士从天而降。 “啊!” 赵氏和周氏惊呼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双泛红的眸子里满是惊骇。 黄大爷、黄二爷和黄老太爷虽没有叫出声来,脸上的惊吓却不比两人少。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心虚一笑,“这是师父送给我的死士,自己人自己人。” 闻言,黄府众人松了口气,看向死士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敬畏和期待。 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而落,这等功夫应该是武林高手吧,阿晚身边有这样的人才,或许真能把人安全救回来。 “主人。”死士嘶哑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林非晚抬眸看向他,“联络碧波楼,我要知道黄婉容和林思璋的下落,孟府的详细资料和院落布局也给我来一份,要快。”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把人安然无恙的救出来,必须得先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若是只能硬碰硬,摸清楚孟家的布局,她下毒的时候才不至于遗漏了谁。 死士点了下头,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赵氏和周氏再次瞪大了双眼,原来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这等身手吗? 难怪保护婉容的两名护院一死一重伤。 再次看向林非晚时,两人的眼中泛着光。 黄大爷站了起来,“阿晚,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让死士联络的是碧波楼?那个有名的销金窟碧波楼?” 说话时,黄大爷的脸色略显怪异,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外甥女会和碧波楼有牵扯。 听到黄大爷的话,黄二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虎目圆睁,“啥玩意儿?碧波楼?” 林非晚看着两位舅舅一副等自己给个交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大舅,二舅,你们想哪里去了?青楼楚馆只是碧波楼表面上的身份,暗地里,它可是大历历史最悠久的情报机构,背靠毒雾山庄。” 听到这话,黄大爷和黄二爷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这还差不多,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出入那种地方。” 林非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正厅中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寿伯领着丫鬟端上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黄老太爷双手在膝盖上拍了下,缓缓站起身。 “赶了一天的路,饿坏了吧?这是你大舅舅从酒楼里订的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一直在灶上温着。” “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快先坐下吃点垫垫肚子吧。” 黄二爷摸摸肚子,自从婉容出事,他忙到现在一直都没吃东西,肚子早抗议了。 林非晚拉着赵氏和周氏,一起朝饭桌走去,“大家一起吃。”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心思吃饭,但他们还记得提前给自己从酒楼里订菜,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 碧波楼的效率很高。 林非晚等人才吃完饭,死士带着碧波楼打听到的消息就来了。 根据碧波楼的消息,林思璋和黄婉柔都只是被软禁起来了,没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对两人出手的都是孟家,原因正如林非晚心里猜测的那样,孟家忌惮这次前来调查洛河决堤的瑞亲王,想要以两人为要挟。 看到这里,林非晚心中充满歉意,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抬头。 “大舅,大舅母......” “这遭瘟的孟家,做错了事不思悔改,脑子里净装些歪门邪道!” 赵氏忍不住咒骂出声,洛河决堤事关重大,圣上既然派了瑞亲王率兵前来调查,定然是要把毒瘤害虫全处理掉的。 他们不说补救,竟妄想着用林思璋和黄婉容两条人命威胁朝廷? 先不说瑞亲王肯不肯受此威胁,即便他真肯为了这两条人命放过孟家,圣上和满朝文武会怎么看瑞亲王?怎么看林家? 商州数万百姓怎么看他们黄家? 届时,即便她的婉容毫发无伤的回到家,一辈子也毁了。 好一个孟家,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林非晚愕然抬头,眸底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歉意,“大舅母......” 对上她眼底的情绪,赵氏轻轻叹了口气,“傻阿晚,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觉得对不起大舅母,都是那遭瘟的孟家该死!” “没错。”黄大爷沉声道:“孟家在商州素来嚣张狂妄,去年加固河堤,就是孟家子弟负责的,洛河决堤,孟家难辞其咎。” 他还有一点没说,去年孟家很可能压根就没有加固河堤,朝廷拨下来的款项,极有可能被贪污了。 可惜,他只是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 感受到大家对孟家的气愤,林非晚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会想办法在孟家发难之前把婉容救出来的。” 既然碧波楼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那查出婉容和林思璋被软禁的地点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能知道人在哪,她就有把握把人带出来。 赵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孟家既然想用婉容和大外甥威胁瑞亲王,目的达成之前,想把人救出来,应该很难吧?” 闻言,林非晚冷哼一声,眸底寒光闪烁,“这世上,还没有我想救,救不了的人。” 逼急了她,她直接送孟家所有人去阎罗殿报到,谁能知道凶手是她? “老太爷,不好了,严墨撑不住了!” 忽然,一道悲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管家寿伯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黄老太爷面色一变,“快带我去看看。” “我也去。”林非晚跟了上去,“来之前我带了不少药,让我去看看。” 严墨是为了保护黄婉容受的伤,她不能坐视不理。 寿伯带着两人快速赶了过去,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但没有一个人哪怕皱一下眉头。 林非晚越过寿伯,快速检查了一遍严墨的情况。 “失血过多,但还能救,外祖父,让人再送几个炭盆来,然后把他的衣裳脱掉,露出伤口。” 林非晚把随身携带的小包取了下来,掏出一卷曾经在林征身上用过的刀具。 第115章 地牢 为严墨割掉坏肉,重新上药后,严墨的呼吸逐渐平稳,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回春堂老大夫不敢相信地搭上严墨的脉,指腹下的脉象虽不似正常人一般强健有力,但比之前简直不要好太多。 “这......真神了!” 老大夫转头看向擦拭刀具的林非晚,神色复杂,枉他行医数十载,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小姑娘。 “敢问林姑娘师从何人?” 林非晚蹙了蹙眉,还没张口,黄老太爷便笑着拍上了老大夫的肩膀,“老哥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太医院院正女婿的大女儿,林非晚。” 听到黄老太爷的介绍,老大夫了然一笑,“原来是林院正的女儿,失敬失敬。” 林非晚看了外祖父一眼,虽不清楚他老人家为何故意让老大夫误会,但也没解释。 收拾好刀具,她留下两瓶金疮药,让寿伯交给负责照顾严墨的人,按时换药,随后便出去了。 老大夫知道黄家此时正是多事之秋,确定人命保住后便告辞了。 ...... 寅时一刻,死士送来了孟家的地形图,以及林思璋和黄婉容被软禁的地点。 二人并不在一处,林思璋也并非是唯一一个被孟家软禁的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卫国公夫人的侄子,江暧。 江暧父母双亡,自四岁时便被接到卫国公府,由江夫人亲自照料,江夫人很看重兄长留下的这个孩子。 林非晚看着到手的资料,眼眸深深,看来孟家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跟朝廷硬刚了。 把林思璋和江暧的资料放在一旁,林非晚拿过那张画着黄婉容软禁地点的地形图和资料分析,认真看了起来。 黄婉容的确不在孟家,她在孟家郊外庄子上的地牢里。 看着资料上标注的进入地牢的办法,林非晚开始从布包里往外掏毒药。 孟家派去看守地牢的人,怎么说也能算得上是心腹,黄家死了一个黄星,严墨重伤,她会让孟家百倍偿还。 东西收拾好之后,林非晚换上一身黑衣,头发梳成辫子,高高盘在脑后,推开门便准备出去。 院子里,黄老太爷还没歇下,看到她这身装扮,缓缓走了过来。 “这个时间点,城门都关了,还是等天亮以后再去吧。” 林非晚摇摇头,“夜长梦多,我有办法出去,您安心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明日秦惊羽就要行动了,她这个时间过去,还能打孟家一个措手不及。 黄老太爷还想说些什么,但林非晚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几个闪身,人已经消失在院墙后面。 看着高高的院墙,黄老太爷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在心中祈祷。 老天爷保佑,让她的外孙女平平安安把孙女带回来。 ...... 郊外,孟家农庄。 万籁俱寂,肥头大耳的大黄狗耳朵动了动,慢慢站了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忽然,一只烧鸡凭空冒出来,滚了几圈,稳稳在大黄狗嘴边停了下来。 香喷喷的大烧鸡冒着油光,大黄狗泛着光的眼睛倏地一亮,随即站了起来,绕着烧鸡走了一圈,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 很快,黑暗中传来大口咀嚼的声音。 屏气凝神在角落里等待的林非晚笑了,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一、二、三......九、十......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并不明显。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从角落里走出来,踢了一脚昏睡过去的大黄狗,随即直奔地牢而去。 地牢建在牛棚下面,有且只有一个入口,在放牛郎房间里的床下面。 要想不惊动这里的人,进去把人救出来,只有一个办法。 林非晚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装有毒烟的竹筒,拔掉塞子,从窗户缝里塞进去,用力一吹。 分布在空气中的毒烟会随着里面人的呼吸进入人体,继而悄无声息取走人命。 等了片刻后,她推开门,里面的炭盆还燃着,桌子上歪七扭八趴着四个壮汉。 身体还温热,但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呼吸。 林非晚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床边随手把躺在上面的人拽到地上,掀起床上的床板,一个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非晚眼睛微微眯起,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通道口。 沿着楼梯走到底时,足足有半个农庄大小的地牢呈现在林非晚面前。 楼梯尽头连接着地牢中间的长廊,长廊两侧是一间间紧紧相连的牢房,足有成人手臂的粗的木头牢牢将人困在里面。 一盏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盏挂在木头上,是阴暗地牢里唯一的光。 闻着空气里陈腐的血腥味,林非晚眼底浮现一抹凝重。 占地面积如此广的一处地牢,里面究竟关押过多少人? 婉容,会在哪里? 林非晚转了转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一步步向前走去,借着牢房门口微弱的光芒,越过一间间牢房。 听到动静,原本在牢房里睡着的人陆续惊醒,一个个扑到前面来。 “放我们出去!” “我们可是有户籍的良民,难道你们不怕官府追查吗?” “我们不要吃的了,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吧。” “......”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冲上前来,林非晚定睛一看,里面男女老幼皆有,不像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更像是...... 白日里在路上遇到的那群难民。 林非晚瞳孔一缩,难道,商州城外消失的难民,竟全部在这里吗? 孟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安静!” 林非晚说话时带了几分内劲,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她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 “你们可是这次洛河决堤受灾的难民?” “我们当然是难民,明明是你们说要给我们找个能吃饭睡觉的地儿,结果却把我们关在这,现在竟还来问我们!” “我不是孟家人。” 林非晚淡淡瞥了眼凶狠瞪着自己的男人,“不过,若你们乖乖听话,我会让人来救你们的。” 闻言,之前还凶巴巴的男人脸上浮现怀疑的神色,“你真不是孟家人?” “骗你对我有好处吗?” 林非晚向前走了几步,“你们可曾有人见过之前在城外施粥的黄家小姐?” 第116章 解救 地牢尽头,唯一一间用土坯围起来的房间内,静静躺着一个人。 少女面容姣好,脸上、身上看不到半点血污,只那一身衣裙看着皱巴巴的。 林非晚一颗心向下沉了沉,掏出怀里削铁如泥的匕首,用力挥下去。 哗啦。 堪比成人小拇指粗细的锁链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不可谓不响,但里面的人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整个地牢里只听得到难民的声音。 林非晚眉心微沉,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摸上少女的脖颈。 还在跳。 她松了口气,轻轻搭上少女的脉,片刻后,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难怪这么大动静都不醒,原来是中毒了。 不过没关系,这世上还没有她解不了的毒。 收回手,林非晚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块黑熊皮做的斗篷,将少女严严实实包裹在里面。 然后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向地牢外走去。 地牢里的难民顿时不乐意了,“你不能走!” “没错,要走一起走,不然别怪我们惊动守卫。” “你必须把我们都放了,你也不想孟家人知道是谁劫走了黄家姑娘吧?” “......” 听到这些声音,林非晚步子一顿,慢悠悠在狭窄的地牢通道里转了一圈,将那些口出威胁的人记在心里。 对上她冷冽的目光,有的人目光躲闪,面露羞愧,有的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洋洋自得。 “呵!” 林非晚冷冷一笑,全身上下散发出犹如实质的杀意,铺天盖地向四周涌去。 地牢里的难民大都是庄户人家,哪里经受过这场面,当即吓白了脸,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似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一群蠢货!” 她可不是没见识过人性险恶的大家闺秀,手上沾满了鲜血,既然她敢来,便做好的万全的准备。 “小......小姐,请息怒,他们只是太害怕了,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忽然,地牢深处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明明同样很害怕,却还是顶着压力为难民们求情。 林非晚循着声音望去,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竟然还有人单独住一间? 记下男子的相貌,林非晚扫了眼吓得跟鹌鹑似的难民,“瑞亲王已经到商州了,你们乖乖的,自然有人来救你们,若你们非要找死,我也不拦着。” “出了这个地牢,谁再敢议论一句黄家姑娘,不论天涯海角,我定取你们项上人头。” 闻言,难民们抖得更厉害了,不少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林非晚冷哼一声,抱着黄婉容走上台阶,离开了这个地方。 ...... 从孟家农庄出来后,林非晚没有回黄家,而是在碧波楼名下的宅子里先住了下来。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很快便要出来了。 林非晚吩咐人在房间里守着,回到黄家报了个平安。 赵氏一夜未睡,眼底一片青黑,一把抓住林非晚的手,“阿晚,我的婉容呢?我的婉容现在在哪?”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赵氏的手背,“家里不安全,我暂时把她放在外面的宅子里了,等孟家这事了了,我再送她回来。” “不过......”她抿了抿嘴,“孟家为了防止婉容逃跑,给她下了毒,为防万一,我得先看看家里的药柜,若缺了药,得提前出去买。” “什么?”赵氏身子晃了晃,大喜大悲之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大舅母!” “夫人!” “嫂嫂!”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赵氏被抱回了房间,林非晚想跟上去,被黄老太爷按住了肩膀。 “回春堂的墨老先生在,你不用过去了,先去检查药柜吧。” 既然是刻意下毒,便有可能为了防止他们解毒而控制住整个商州的药铺,在孟家人还没发现之前,凑齐药材才是最重要的。 林非晚点点头,跟在黄老太爷身后赶往药堂。 受林家的影响,黄家家里也有一间专门用来放置药材的房间,里面草药种类繁多,但多是一些常备药材。 林非晚暂时还不知道黄婉容中了什么毒,自然需要家里药材再齐全些。 她把家里所缺的药材列了个单子,“外祖父,这些药您最好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或者家里的生面孔分批去买,买回来不要急着入库,我检查过再说。” 黄老太爷明白林非晚的顾虑,当即便出去找人了。 林非晚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碧波楼给师父送一封信,让他在那边帮忙备些药材。 信写好送出去后,太阳已经出来了。 望着东方像土鸡蛋黄似的太阳,林非晚闭上眼睛,缓缓舒了一口气,身体里涌上淡淡的疲惫。 赶了一整日的路,又忙了一整夜,她这身体还真有些乏了。 想当初她闭关炼药,忙起来时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那时心中只有兴奋,没有疲惫。 诶,不服老不行啦...... 也不知道秦惊羽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外面便传来了下人通报的声音。 “瑞亲王到!” 林非晚眉梢微动,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前面昂首阔步朝她走来的男人。 金色的阳光洒在那身贵不可言的紫色朝服上,璀璨的光芒如繁星般耀眼,朝服上的四爪巨蟒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要从上面挣脱出来。 林非晚忍不住勾起嘴角,面前这个优秀的男子,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阿晚在想什么?” 走到林非晚面前,秦惊羽怜惜地抚上她的脸,这副黑眼圈,她昨夜不曾休息吗? 林非晚展颜一笑,拉下他的手张开,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在想你呀。” 她清晰感觉到面前的男子身体一僵,连呼吸都乱了一瞬,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 蹭了蹭他的胸口,林非晚放心地把身子全部重量都压了过去。 “惊羽......” 秦惊羽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我在。” “我好累呀。”林非晚嘟囔一声,愤愤不平,“孟家那群狗东西把你大舅哥给软禁了,这事你管不管?” 第117章 动手 日光微醺。 秦惊羽垂眸盯着林非晚乌黑的发顶,心中一阵激荡。 她这是在撒娇吗? “阿晚,你是清醒的吗?” 听到这话,林非晚从秦惊羽怀中抬起头来,下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我只是有点累,不是有点昏,谁之前信誓旦旦说要成为我的依靠的?” 说话时,林非晚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神闪烁,忽然不敢对上头顶那双幽深的眸子。 看到她这个反应,秦惊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臂一伸,当即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 “是我,是我说要成为你的依靠的!你放心,我一定把大舅哥安然无恙救出来。” 林非晚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迷人的笑脸,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从院子里传了出去,惊动了枝头栖息的喜鹊,扇动翅膀飞向天空。 不远处,黄老太爷一脸宠溺地摇摇头,这两个年轻人...... 良久,等到院中转圈圈的两人停下来后,黄老太爷重重咳了一声,从角落里走出来。 “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莫怪。” “惊羽,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外祖父,也是师父的好友。” 林非晚不想看到黄老太爷这么客气,牵着秦惊羽的手主动介绍道。 “外祖父,这是阿晚给您找的外孙女婿,您看看可还能入眼?” “外祖父,在家里,您就当我是一个普通的晚辈便好。”秦惊羽也不扭捏,随着林非晚叫出了口。 黄老太爷本来还担心瑞亲王生气,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抹欣慰。 “你们两个感情好最好,快别在院子里站着了,里面坐吧。” ...... 秦惊羽在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外祖父,我今日来是有些关于施粥的问题想请教您的。” 商州名门贵族不多,但有底蕴的商户却不少,洛河决堤后,由商户们自发组成的施粥队伍挽救了不少人的命。 碧波楼整理的资料里没有记录停止施粥的原因,他便想到了黄家。 黄老太爷叹了口气,“还不都是孟家和刺史府闹的......” 黄家本来打算赈灾施粥半个月的,眼看着才过去一半,孟家便来捣乱,他们带来的人里,有的还披着官府的皮。 民不与官斗,他只能让人收了摊子,再做打算,谁能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灾民突然全部消失了。 秦惊羽脸色沉了下去,原因和他猜的相差无几,刺史府和孟家都是一丘之貉。 投靠了世家的朝廷官员,也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 “那些消失的难民,如今都在孟家位于郊外农庄的地牢里。” 林非晚淡淡说道:“那些人应该是被孟家骗过去的,如果你需要证人证词,可以让白虎军把人救出来。” 听到这话,秦惊羽没有半点意外,这些,碧波楼给的资料里都有写。 那些钱总算没白花。 “白虎军正在按照碧波楼给的名单抓人,孟家郊外那个庄子里有多少守卫?” 林非晚摇摇头,“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秦惊羽有些意外,“农庄里布置阵法了吗?孟家怎么那么放心?” 林非晚摸了摸鼻子,“没有阵法,之前的确有人,我带着毒药去逛了一圈,顺手把人都送走了。” 秦惊羽:“......” 黄老太爷:“......” 黄老太爷咽了咽口水,他这个外孙女真是跟赫连修那个老家伙学坏了。 林非晚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是孟家先伤我黄家的,我表妹被抓走,身中奇毒,至今没找到解药,我黄家的护院一死一重伤,我弄死几个孟家人过分吗?” “不过分。”秦惊羽摇头,“那些人到白虎军手里也得死,你先送他们下去,便宜他们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秦惊羽又在黄家坐了一会儿,直到荆楚来叫他,他才急匆匆走了。 ...... 送走秦惊羽后,黄老太爷走到林非晚面前,欲言又止。 林非晚叹了口气,“外祖父,有话您最好直接点,您知道的,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了。” 黄老太爷讪讪一笑,搓了搓手,“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农庄里的人真的都死了?” 林非晚点头,神情淡漠,“我的毒药,还从来没出现过失手的情况。” 黄老太爷闻言,面上有些难过,“阿晚,你有没有想过,农庄里的佃户是无辜的?” 一杆子打死,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严墨不无辜吗?婉容不无辜吗?为了保护婉容丧命的护院不无辜吗?” 黄老太爷沉默了片刻,“他们是无辜的,可有罪的是孟家......” “死的那些都是孟家的走狗,里面没有寻常百姓。” 林非晚没等黄老太爷说完便打断道,“那个庄子下面有地牢,里面住的都是孟家的打手和走狗,谁手上都不干净。” 她知道外祖父担心她误伤寻常百姓,但若里面真有寻常百姓,她又怎么可能直接投毒? 秦惊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问,只因为他相信她。 黄老太爷这才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外祖父只是担心你有朝一日会责怪自己。” 他的外孙女从不是那等冷血之人,毒杀坏人她能做到心安理得,但毒杀平民百姓,她未必能睡得安稳。 林非晚淡淡一笑,“我知道,出去买药的人好像回来了,我去看看。” 在林非晚检查药材时,黄家采购药材的消息悄无声息传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客栈内。 “主子,都看清楚了,那些买药的人最后都进了黄家的院子。” “很好,让人继续监视。” 窗户前,一身白衣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酒杯。 “林非晚,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果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名副其实的小毒王。” 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第118章 血河 商州天晴了。 贪污加固河堤款项、与孟家狼狈为奸、害死商州数千百姓的马刺史满门抄斩。 孟家强占良田、贪污河堤款、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数罪并罚,株连九族。 秦惊羽派出二十个刽子手负责斩首,从太阳出来那刻开始,伴随着一颗颗人头掉下斩首台,鲜血如河流般汩汩朝下面流去,不到一个时辰,菜市口连块落脚地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周边酒楼、食肆、茶楼里满是叫好喝彩声,甚至有人激动得落下泪来。 “孟家终于完了,日子有盼头了!” “女儿,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吧,祸害你的畜生死了!” “老婆子,你可以瞑目了,害死咱们孩子的孟家完了!” “......”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传入秦惊羽等人的耳朵里,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区区一个孟家,竟然把大历子民祸害到这等地步,简直是在挑衅朝廷。 可悲的是,商州大小官员,没有人敢站出来替百姓当家做主便罢了,竟连一个敢暗中举报的人都没有。 由小见大,看来朝廷在地方管理上还需要多费心思呀。 所有人头全部落地,太阳也快要落山了。 秦惊羽缓缓吐出一口郁气,“你们也去帮帮忙,把所有尸首都扔到乱葬岗去吧。” 荆楚看了眼四周还不肯散去的百姓,“扔到乱葬岗,若老百姓还想出口恶气,我们......” “天色将暗,有时候看不真切都是正常的。” 秦惊羽扫了眼周边不肯离去的老百姓,他们在想什么,他很清楚,若这样能平民愤,他巴不得他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样,后续工作才能更高效快捷的展开。 荆楚心领神会,招呼兄弟们上前帮着一起处理尸首去了。 ...... 碧波楼名下的院子里。 林非晚用了一日时间,在祸害了数不清多少只鸽子后,终于配出了黄婉容身上的毒药,以及对应的解药。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以让黄婉容醒过来。 看着手里的毒药和解药,林非晚活动了下脖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少东家。” 碧波楼分处的陈管事迎上前来,“厨房已经备好饭菜了,您要尝尝吗?” 林非晚捏了捏山根,神色间有些疲惫,“送到花厅去吧,另外,一百两,帮我找个人,试毒。” 陈管事面色如常,像是习惯了似的,“是,老奴这就去办。” 林非晚点点头,朝花厅走去。 试毒要废掉的鸽子都是钱买的,鸽子试成功了,还得花钱找人试,这也是她为何那么喜欢钱的原因。 没办法,开销大呀。 陈管事很快便把人找来了,碧波楼的人都清楚林非晚的规矩,用到人试毒的时候,基本都不会没命的。 身子有损伤,将养段时间也能好,还能白挣一百两,这生意可太好了。 林非晚瞥了眼来试毒的人,“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身有暗疾的人不能试毒,试不准不说,还可能一命呜呼,这可不是她的本意。 男子坐下来,面带忐忑伸出手,露出一截粗糙的手腕。 林非晚搭上手,片刻后把手收了回来,面色始终淡淡的,“红瓶是毒,这里有茶,你送下去吧。” 男子看向桌上摆放的红瓶,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伸手拿过来,把里面的毒药倒在手心里。 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林非晚在麦饼里夹了几块炖肉,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仔细记下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那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站着的是她的心上人。 “阿晚......” 忽然,一道幽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非晚眼睛不动,抬手冲站在外面的秦惊羽招了招手,“忙完了?坐下来吃点东西。” 秦惊羽黑了脸,心里满是醋意,“阿晚,这是谁呀?从前怎么没见你带我见过?” 酸溜溜的语气看得陈管事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压抑不住地扬起来。 原来大名鼎鼎的瑞亲王也会有吃醋的时候。 “王爷......” 他正要解释,男子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在地上。 林非晚眼睛一亮,随手把手里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快速跑到男子身前,抓起他的手。 秦惊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平稳的气息登时乱了,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他身上向外蔓延开来。 陈管事面色一白,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少东家诶,求您回个头吧,您相公想杀人诶! 可惜,林非晚没有读心的特异功能,这一刻,她的全副心神都在面前男子身上,直到他和黄婉容的脉象渐趋一致,才松开了手。 “陈管事,把解药给他服下去吧。”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林非晚纳闷不已,抬起头,对上陈管事求救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厅中气氛不对。 她起身转回去,看到秦惊羽黑沉沉的一张脸,眨了眨眼,抬手捏了上去。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管事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他今日要和少东家一起丧命于此了,可怜他才娶的新妇,年纪轻轻便要守寡了。 秦惊羽捉住林非晚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声音里隐隐带着丝委屈: “我在外面监斩马刺史和孟家九族,你在这里一双眼睛都要长别人身上去了,你还问我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这一声质问听得林非晚微微一怔,她眼睛长谁身上去了? 还有,这说话的口吻怎么那么酸? 难道,他吃醋了? 想到这个可能,林非晚忍不住双手捏住某人的脸颊向外扯了扯,明媚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秦惊羽,你是不是吃醋了?” 秦惊羽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抬手揽上她的腰,把人朝自己怀里带了带,默认了她的话。 见他这副反应,林非晚笑得更灿烂了,心里像吃了蜂蜜似的,甜丝丝的。 “地上那个只是我让陈管事找来试毒的人,你就算吃醋,也得先看看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吧?” “放着你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美男子不要,除非我脑子被驴给踢了。” 第119章 调戏 林非晚一番话,说得秦惊羽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他看着怀里的姑娘,有心想说些体己话,近在耳边的呼吸声时刻提醒着他,厅中还有闲杂人等。 秦惊羽强压下翘起的嘴角,掀起眼皮看向陈管事,“你和他,出去。” 迫人的威压消失,陈管事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小的这就把人弄走。” “带上解药,记录下他的反应。”林非晚连忙转过头叮嘱道。 陈管事抓过解药塞进怀里,双手从男子腋下穿过,拖着他的胳膊向外退去。 闲杂人等消失后,秦惊羽长眸半眯,双手按住林非晚的脸,把她的头转了回来。 “唔......” 林非晚眨眨眼,盯着秦惊羽淡然的神色,手动为他扬起笑容,“你笑起来更好看。” 秦惊羽眼眸深处仿佛有暗流涌动,一双手向下移去,掐抱住她的腰,同时身体后退,坐在太师椅上,林非晚坐在他腿上。 “阿晚,等商州这边的事结束后,咱们就成婚吧。” 林非晚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双手极其自然地搂上他的脖子。 秦惊羽呼吸一滞。 林非晚狡黠一笑,不经意间瞥到他泛红的耳尖,主动向前凑了凑,鼻尖轻轻在上面蹭了蹭。 “你把马刺史斩了,商州谁来接手?你确定咱们一时半会走得了吗?” 雷霆手段处理马刺史和孟家好处是很多,但也并非没有弊端。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开仓放粮、灾后重建等都是需要时间的。 林非晚说的话,秦惊羽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了遭受调戏的耳朵上,心里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来。 迟迟等不到回应,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小口微张,轻轻咬了上去。 “你在听我说话吗?” “唔!”秦惊羽闷哼一声,下意识转过头,恰巧撞进一双饱含笑意的桃花眼中。 见他看过来,林非晚装傻,“怎么了?” 秦惊羽磨了磨后槽牙,看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唇瓣,低头覆了上去。 林非晚微微一怔,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夜深人静时,黄府里正热闹。 赵氏搂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口中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黄婉容跟着红了眼眶,过了好一阵儿心情才平复下来。 “阿晚,谢谢你把婉容救回来,你救了大舅母的命呀。” 赵氏搂着女儿,一脸感激地看向林非晚,内心深处涌上敬意。 林非晚笑了笑,“大舅母说这话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婉容表妹体内的毒虽解了,但还是要好好调养一阵,才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给她补补身子。” 女儿家的身体最怕落下病根,赵氏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抓着女儿的手不愿松开。 林非晚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笑了笑,转头看向外祖父。 “外祖父,马刺史和孟家皆已伏诛,难民的事还得继续处理,我代惊羽问一声,咱们家可还愿意继续施粥?” 提起这件事,黄老太爷面色一正,“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官府不准备开仓放粮吗?” “要放的。”林非晚解释道:“不过难民得先登记造册,然后才能开仓放粮,这段时间总不能让难民饿着吧?” 孟家在郊外地牢里关押的人不全都是难民,还有一部分,是和孟家有过节的人,在孟家的操作下,他们连户籍都没有了。 这些人都得统一处理,愿意回原籍的,发粮食返回原籍,不愿意回原籍的,就近落户。 大水早已退去,这个时候把土地平整出来,重新撒种,还不至于颗粒无收。 黄老太爷沉吟片刻,“这样好了,明日一早,咱们家便在东城门继续施粥。” “别的商户那里,麻烦外祖父帮着去问一声,若他们愿意继续施粥,让惊羽请他们坐在一起吃顿便饭。” 林非晚说出秦惊羽答应下的条件,秦惊羽还从来没有和商户一起用过饭,这是第一次。 黄老太爷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去给你们问问。” “那就辛苦外祖父了。” 又搞定一件事,林非晚活动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呵欠,准备休息了。 “对了,阿晚,思璋那孩子现在何处,没受伤吧?” “大哥和太医院的人在一处呢,没受伤,明日太医院会在东城门义诊,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孟家抄家后,林思璋和江暧便重获自由了,二人都没什么大碍,出来后便急匆匆找太医报到去了。 听到人没事,黄大爷和黄二爷彻底放松下来。 林非晚又打了一个呵欠,跟众人告别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 碧波楼护送的粮食和草药都到了,黄老太爷看到全员陌生的护送队伍,气得中午饭都没吃。 “我黄老汉的亲外孙女要送救灾物资回来,得去外面花钱请别人,京城的飞鹰镖局干什么去了?” “当初在京城开镖局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镖局要以阿琼和阿琼的孩子为主?” 林非晚还没走到前厅,便听到外祖父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得挑了下眉,脚下加快步伐。 “外祖父,请旁人来押运是我的主意,您可不要冲两位舅舅发火。” 林非晚大步走进前厅,走到黄老太爷面前乖乖站好,“当时飞鹰镖局已经接了顾客的定金,我知道您心疼娘和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但我不想毁了飞鹰镖局的名声。” “飞鹰镖局是您和曾祖父的心血,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若真因我而坏了名声,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胡说!” 黄老太爷一瞪眼,心头的气逐渐散去。 林非晚嘿嘿一笑,顺杆向上爬,“外祖父,这些人都是师父培养出来的,不算正经镖师,我请他们来主要是因为他们武功高,能护住我的东西。” 她那些粮食和草药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买的,在没看到回头钱之前,是一点损失都不能有的。 黄老太爷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第120章 流言 林非晚维护飞鹰镖局名声的拳拳心意,黄老太爷心里跟明镜似的,正因如此,他心里才不是滋味。 “外祖父,不要不开心了,先让人把车上的布料、皮子卸下来吧。” 林非晚很清楚老太爷心里在想什么,调皮地拽了拽他的胡子,趁机转移话题。 “粮食、草药和被褥是我给灾民带的,咱们家既然要继续施粥,那便把粮食留下,草药给大哥送去,被褥什么的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送出去。” 经过这次大清理,商州城外的灾民只会多,不会少,她准备的被褥只能找机会送给最需要的人。 比如,愿意领了粮食回原户籍继续耕种的人,灾民回到原户籍,既保住了人口,也保住了土地,再免去一二年的税收,日子何愁过不下去? 黄老太爷宠溺的摸了摸林非晚的头,“那些布料、皮子一块送出去吧?” “不行。”林非晚果断拒绝,“布料是我特地为几位表妹挑的京城时兴的布料,皮子是我从......是我的战利品,贵重自不必说,真给了灾民,他们未必保的住。” 相比较之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被褥要实在的多,也安全的多。 穷人家里有宝贝,往往带来的不是福,而是灾祸。 黄老太爷稍微一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只不过一时间忘记了。 林非晚微微一笑,“外祖父,咱们家这次争取在灾民以及京城来的人面前好好露个脸,我想趁这个机会,让大哥正式提为太医。” 黄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放心,外祖父一定努力。” 黄大爷和黄二爷见老爷子气消了,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爹,赈济灾民就别让婉容出面了吧,那些灾民几乎都知道婉容......被孟家掳走关押在地牢的事。” 黄大爷脸色有些难看,孟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掳走,一开始便想着坏了婉容的名声。 虽说孟家已经株连九族,但他还是觉得不解气,恨不能把罪魁祸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黄老太爷攥紧拳头,“既如此,便让婉容在家歇着吧,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林非晚端起桌上的茶盏,掀开盖子,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没有说话。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借着喝茶的动作看向门外。 “爷爷,我不要躲在家里!” 黄婉容风风火火来到几人面前,“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躲?而且他们又没把我怎么着,这时候躲了不是心虚吗?我偏要继续施粥!” 阳光下,少女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坚韧,脊背挺直,如苍松翠柏,不为世俗弯腰。 林非晚眼角漫出淡淡笑意,这才符合黄婉容一向的行事作风。 黄大爷沉下脸,“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孟家大庭广众之下将你掳走,早已传遍了整个商州城,我们都知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别人可不知道,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黄婉容倔强地站在原地,“说人是非者不会因女儿闭门不出便放过女儿,相反,他们只会认为女儿心虚,胡编乱造,什么脏的臭的屎盆子都往女儿脑袋上扣。” “女儿偏不如他们所愿,偏要坦坦荡荡站在人前,看谁在那满嘴喷粪!” “你......你......”黄大爷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气得险些昏过去。 林非晚连忙按住大舅舅手上的穴道,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林非晚。 “阿晚,你在干什么?” 林非晚抿唇一笑,“我看您快翻白眼了,这不是想着让您清醒清醒吗?怎么样,有用吧?” 黄大爷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两步,讪讪道:“有用,有用。” 都快把他眼泪捏出来了,能没用吗? 外甥女这手劲忒大!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非晚清了清嗓子:“我认为,婉容说的没错。” 话音落下,黄大爷瞪大眼睛,张口便要反驳,林非晚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流言不会因为婉容不出现就消失,甚至有可能愈演愈烈,但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加以引导,未尝不能让流言为我们所用。”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流言这东西本就是把双刃剑,端看执剑者怎么操作。” 孟家掳走黄婉容,除了因为黄家是她外祖的家之外,还因为黄婉容为了赈济灾民,经常出现在施粥的棚子那。 换句话说,流言完全可以转换为,黄婉容是因为保护灾民才被掳走的。 再让秦惊羽露个面,慰问慰问,坐实这个消息,后续谁再敢胡说八道,就要掂量掂量了。 黄大爷面色为难,“这......行吗?” “明天我会亲自跟过去看着,若真不行,谁敢造谣,直接抓起来,软的不行咱还有硬的,怕啥?” 林非晚拔出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轻在上面吹了吹。 黄婉容面露崇拜,小碎步挪到林非晚身边,亲昵挽住她的胳膊,“阿晚表姐,你真好。” 林非晚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乖,明日表姐保护你。” “嗯!”黄婉容乖巧点头,在林非晚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家爹吐了吐舌头,哼。 黄大爷牙根痒痒,实在没办法,甩了下袖子离开了。 黄二爷忍俊不禁,“明日我再从护院里挑几个功夫好的。” “不用了,二舅舅,我雇的那些镖师足够了。” 林非晚秉持着花钱就要物尽其用的原则,拒绝了黄家出护院保护这事。 “我要先把药材给大哥送去,晚上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 林非晚侧头,“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给你们带的布料?” 黄婉容眼前一亮,“要去。” 二十车物资,除去十车药材,五车粮食,其余五车全是布料、皮子和被褥。 黄婉容看到满满当当的马车,眼睛都移不开了。 “阿晚表姐,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是呀,都卸下来让大舅母和二舅母分,皮子是我送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的。” 第121章 送药 马刺史满门抄斩后,秦惊羽安排灾民住进了刺史府。 老弱妇孺优先,成年男子随后,房间住不下,便在院子里搭帐篷。 这样一来,灾民的安全更有保障,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第一时间处理,防止疫情爆发。 林非晚送药材过来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在院子里给灾民熬药,三口大锅同时煮,院子里满是药香。 人群之中,她一眼看到正在为灾民发放药汤的林思璋,一身淡青色长袍,在蓝白灰色调中一枝独秀。 林非晚莞尔一笑,命人去寻太医院带队的章太医,抬脚朝那抹淡青色身影走了过去。 “大哥。” 听到声音,林思璋转过身来,眼底一片温柔,“阿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些草药。”林非晚用下巴指了指外面的车队,“你们带来支援的草药用掉不少了吧?” 早春时节本就是外感风寒的高发期,再加上一场大水,灾民汇聚在商州城下时,已经找不出几个健康的人了。 林思璋激动地一拍手,“这可太好了,实不相瞒,我们带来的草药都用光了,章太医正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商州灾民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医疗团队是不可能这时候打道回京的,但继续待下去,要么请京城拨款,要么在当地调集物资。 林非晚这时候送来草药,可真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你等等,我这就叫人把草药卸下来,送入库房。” 林思璋说着便要走,腿刚迈出去,林非晚便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拦了下来。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林非晚解释道:“不着急,我已经命人去寻章太医了。” 十车草药不是小数目,她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不仅仅是为了救济灾民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走声。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看着在碧波楼护院陪同下出来的章太医,眼睛深了深。 一身藏青色衣袍已有明显的褶皱,袖口、下摆还有些许药渍,胡子貌似久未打理,看着乱糟糟的。 看到这副模样的章太医,林非晚想到四个字:一心为民。 “下官参见瑞亲王妃。” 章太医来到林非晚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林非晚及时扶住章太医的胳膊,不肯受完这一礼,“章太医快请起,我和瑞亲王还未大婚,您叫我一声林姑娘便好。” “不可,不可。”章太医摇头,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急切,“不知王妃说的草药......” 林非晚微微一笑,拍拍手,停放在外面的十车草药陆续进了院子。 雪团功成身退,一溜烟从草药上下来,跑到林非晚脚边,顺着她的袍子爬到肩头,随即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非晚亲昵地摸了摸雪团的脑袋,“乖,辛苦了,晚上给你吃点新鲜的。” 雪团抓住林非晚的手指亲了一口,黑豆似的眼睛闪闪发光。 章太医看着面前满满十车草药咽了咽口水,“这些当真是王妃要送给我们用的?” “不是哦。”林非晚笑眯眯地,“这些,是医助林思璋贡献给赈灾队伍的,我只负责把草药送过来而已。” 章太医闻言愣了愣,随即看向林非晚身后的林思璋,林思璋静静站在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 章太医毕竟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回头再看一眼充足的草药,他笑了,“林医助医术精湛,一心为民,此次援助结束回去后,老夫定会如实上报。” 林非晚笑了,“来人,帮章太医把草药送入库房。” 林思璋这时才明白林非晚的心思,心里暖暖的,很是熨帖。 ...... 太阳落山时,林非晚和林思璋出现在商州城内一家食肆里。 林非晚在去送草药前特地先在这里订了席面,两人一进去,直奔二楼包厢。 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大大抚慰了林思璋的心,“我都记不得自己几日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今日安心好好吃吧,接下来几日我每日都在这里订菜。”林非晚为林思璋盛了碗汤,“灾民重要,自己的身体也重要。” 热乎乎的甜汤,喝一口,直接暖到心里。 林思璋笑了笑,“知道了,对了,你怎么没叫上王爷一起来吃饭?” “他没空。” 林非晚撇撇嘴,那人忙得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哪里有时间出来吃饭? 斩了一个孟家,查抄出来的宝贝无数,需要十数人同时清点,除此之外,还有田地、矿产、隐户无数,都需要清点出来。 秦惊羽作为瑞亲王,有些事虽不需要亲自动手,也得在现场坐镇。 林思璋耸耸肩,放下汤碗,正准备吃菜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林思璋下意识扭头看去,“你还请了别人?” 林非晚摇头,右手摸进荷包里,警惕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谁?” “故人求见。” 一道温和的男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林思璋皱了皱眉,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难道是来找他的? 想到这,他放下筷子,走过去拍了拍林非晚的肩膀,示意她向后退退。 “可能是来找我的。” 林非晚向后退了一步,并未放松警惕,手中的迷魂散随时要撒出去。 林思璋打开包厢门,看到外面面容温润的俊俏公子,不由得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这人,竟是孟家把他和江暧掳去时,曾在孟家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林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男子微微一笑,“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能请林公子、林姑娘一起吃个便饭?” 林思璋皱眉,语气生疏,“这位公子,我们好像没有交情吧?” “我和你的确没有。”男子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不过,我和林姑娘相识已久,老友重逢,请客吃饭,实乃再正常不过。” 闻言,林思璋皱起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回头看了眼林非晚。 林非晚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我们认识吗?” 男子闻言笑得意味深长,“我与姑娘神交已久,却从未见过面,姑娘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 第122章 退步 “在下复姓钟离,单名一个鹤字。” 男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地在身前扇了扇,“区区不才,神仙泪正是在下研制出来的。” 听到神仙泪三个字,林非晚的表情倏地严肃起来,不动声色将林思璋护在身后。 钟离鹤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笑意弥漫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看来消息没错,家人的确是她的软肋,一个惊才绝艳的毒术天才,怎么能有软肋呢? 林非晚摸上腰间的匕首,“没想到令药王谷和神医云起皆束手无策的神仙泪竟然是出自你的手,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话完全是林非晚的真心话,截止到目前为止,神仙泪是她唯一能解,但却复刻不出来的毒药。 她本以为研制神仙泪的是白发苍苍的老翁,没想到竟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 他研制出神仙泪时,有十岁吗? 师父总是夸她是玩毒的天才,现在看来,她离天才还有很远的距离呐。 钟离鹤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朗声笑了起来,“林姑娘过誉了,我的神仙泪再厉害,不照样让你解出来了吗?” 他看了眼林非晚放在腰间的手,“林姑娘大可不必这么警惕,我今日来,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林非晚淡淡一笑,心中并未放下警惕,“可能要让钟离先生失望了,我这个人天性冷淡,不爱交朋友。” “是吗?”钟离鹤挑了下眉,也不恼,“听说林姑娘最近又解了一味奇毒,不知林姑娘可愿与在下交流交流解毒心得?在下回去也好调整毒方。” 钟离鹤双眼直勾勾盯着林非晚,眼角眉梢间满是挑衅之色。 林非晚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去过孟家?” “正是。”钟离鹤摇起扇子,强硬的挤进包厢,“外面人多眼杂,还是关起门来好说话,林姑娘觉得呢?” 林思璋皱起眉头,正要说话,一只手在他手上拍了拍。 “哥,你去雪团身边坐吧。” 林思璋虽不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多问,走到雪团身边坐了下来。 甫一坐定,雪团灵活爬上他的大腿,在上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手里抓着足有手掌长的蜈蚣啃得正欢实。 钟离鹤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林非晚身上移开过,压根没注意到包厢里还有只雪貂。 “林姑娘快坐,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谨。”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这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来,林非晚垂眸转动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我表姐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林非晚这话说的非常肯定,难怪她在复刻毒药时,总感觉里面的配伍和用料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和神仙泪相似。 不过,那毒还远不能和神仙泪相比,有点像过家家似的,真不知他怎么好意思说是奇毒的。 钟离鹤坦然承认,“没错,前些时日我一直在孟家做客,孟家小公子向我求一味毒药,我便给他了。” “只是令人沉睡的毒药,比不上神仙泪,但我没想到,你只用了一日便解出来了。”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赞叹和一丝几不可察的酸意,矛盾,却又那么自然。 林非晚笑了,笑声中带着嘲讽,“那只能证明,你制毒的本领退步了,里面的断肠草如果换成曼陀罗,药效相同,想得出解药可不那么容易。” “哦?”钟离鹤眼睛亮了起来,“我只在里面放了一点点断肠草,你也闻出来了?” 林非晚点头,“常年玩毒的,闻不出来才要反思自己吧?” 别说里面只有一点断肠草,在毒雾山庄学习的那些年,就算只是浸泡过毒草的清水,把毒草去掉后,她也能闻出里面之前泡的是什么。 钟离鹤满眼赞赏,“你还真是玩毒的天才,在下自愧不如。” 对于林非晚说他退步的话,他没有反驳,自从神仙泪后,他再也研制不出能与之媲美的毒药,的确是退步了。 而林非晚不同,这些年,她的三日笑、美人泪、平心散等等,一次次让他赞叹不已。 若她肯把脑子里的想法与他共享,他们两个人,何愁不能...... 想到美好的未来,钟离鹤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林姑娘,你天赋一流,实在不该困在深宅内院,瑞亲王虽好,却未必是你的良配,为何不看看我呢?” 听到这话,林思璋还未来得及咽下的汤全喷了出来,好好一桌菜,几乎全毁了。 “咳咳咳......” 雪团嫌弃的溜到一旁,小爪爪在自己洁白的毛发上拍打着,像是要打掉什么脏东西。 钟离鹤抬手抹掉发丝上的污水,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手中的扇柄轻轻抬起,对准林思璋的脖子。 下一刻,一抹极细的银光射出。 “趴下!” 瞥到那抹银光,林非晚冷喝一声,双手用力拍在桌子边上,瞬间让桌子高高翘起,挡下了自扇柄里射出来的钢针。 看到银针插在桌子上,林非晚心里松了口气,随即朝着钟离鹤攻去,“找死!” 钟离鹤勾起嘴角,抬起扇子格挡,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淡定自若。 “原来林姑娘还会功夫,咱们可太相配了。” 林非晚迟迟不能把钟离鹤怎么样,干脆收了手,钟离鹤见状笑的更开心了。 “林姑娘,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林非晚冷笑一声,“我考你个大头鬼!把他给我抓起来。” 钟离鹤警惕地看向房门,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自窗户那钻了进来,刹那间,他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强烈的危险感让他迅速朝包厢门的方向奔去。 眼看着包厢门近在咫尺,他后颈一痛,整个人昏了过去。 林非晚哼笑一声,“把人送到瑞亲王跟前去,就说这人要挖他墙角。” “是。” 死士扛起躺在地上的钟离鹤,眨眼间便消失在包厢里。 林思璋狠狠咽了咽口水,“阿晚,刚刚那人是谁啊?” “师父送我的死士。”林非晚走过去,用力拔下插进桌子里的针,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脸色阴沉无比。 第123章 逃逸 刺史府住满灾民后,秦惊羽率白虎军一直住在节度使提供的别院里处理公务。 唐节度使和马刺史一向不对付,二人本平级,但马刺史身后有孟家支持,唐节度使只能避其锋芒,常年在山里练兵。 马刺史为首的大小官员尽皆斩首后,秦惊羽将唐节度使召了回来,帮助他处理商州一应事宜。 死士扛着钟离鹤闯进别院时,秦惊羽正和受灾的泯县、良县、滑县县令等商量帮灾民重建家乡、补救春耕之事。 荆楚走进来,凑到秦惊羽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 秦惊羽眼露诧异,摆手让唐节度使继续跟大家讨论,他则跟着荆楚走到院子里。 一身白衣的死士,在火光通明的院子里格外显眼,更显眼的,是他扔在地上的男子。 秦惊羽在林非晚身边见过死士,看到他,便想到了林非晚,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你主子让你过来有事吗?” 死士指了指地上的钟离鹤,“主子说,这人要挖你墙角。” 秦惊羽皱了下眉,挖他墙角?什么意思? 荆楚捏住钟离鹤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爷,他该不会想说,这人对王妃......” 话没有说完,但秦惊羽已经明白了,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干了什么?” 死士想了想,道:“他说王爷不是主子的良配,请主子考虑考虑他,还对林大爷使用暗器,主子打不过他。” 听完死士的话,秦惊羽脸黑的能和书房里的墨块有的一比了,一股迫人的威压自他身上向四周蔓延开来。 “扔牢里去,让施良好好招待。” “是。” 荆楚冷冷踢了钟离鹤一脚,该死的东西,竟敢诋毁王爷,真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秦惊羽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转身回到房间,等处理好百姓民生的大事,他再好好跟他算账! 他想的挺好,可是,等他和各县县令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去到牢里时,人已经不在了。 秦惊羽眸中泛起波澜,“人呢?” 荆楚单膝跪地,面带愧疚,“属下失职,让人跑了。” 秦惊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须臾,道:“施良呢?” “中毒了。”荆楚脸埋的更低了。 秦惊羽摆摆手,让荆楚站了起来,“先带我去看看施良。” 荆楚领着秦惊羽走到前院,看到房间里愁眉苦脸的诸位,忍不住皱了皱眉。 得知施良中毒的第一时间,他便让人请了太医过来,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大家还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回事?施良的毒很难解吗?”秦惊羽走进房间,皱起了眉。 章太医转过身来,拱手行礼,“回王爷,施统领的毒,下官实在没见过......” 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毒,他怎么敢随便用药? 秦惊羽抿了抿唇,轻声道:“劳烦章太医务必留住他的命,我马上请别人来帮忙。” “下官定当竭尽所能。”章太医垂首道。 秦惊羽转过大步离去,骑上骏马,直奔林非晚现在居住的黄府而去。 ...... 月上中天,气温骤降。 林非晚拔掉施良身上最后一根金针,施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秦惊羽上前一步,“怎么样?毒解了吗?” 林非晚点点头,“再喝一付药拔拔余毒,明日便没事了。” 秦惊羽闻言松了口气,看了眼施良逐渐缓和的脸色,微微用力搂住林非晚的腰,向外走去。 “还好有你,不然我今日要损失一位大将。” 林非晚一脸歉意,“我该让死士给你提个醒的,那人是研制出神仙泪的鬼才,太医遇上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秦惊羽眯了眯眼睛,“是他研制的神仙泪?” 林非晚把遇到钟离鹤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婉容表妹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我之前试探他水平下降了,但从今日施良所中之毒来看,他怕是有意藏拙。” 林非晚不明白,钟离鹤为何对黄婉容手下留情,若真是想和她交朋友,又为何在食肆里对林思璋下手? 一时间,她有些看不清那个男人。 秦惊羽若有所思,“看来,还真不能放任那人在外面。” 一个擅长制毒,又会功夫的男人,远比普通人要危险的多。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他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件麻烦。 一阵冷风吹过,林非晚缩了缩脖子,秦惊羽见状,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 “夜里凉,别冻着了。” 林非晚拢了拢披风,抬头冲他盈盈一笑,“明日,你陪我去粥棚那走一遭,给表妹充充场面呗。” 秦惊羽挑了下眉,“你既开口了,我总是要去的,不过,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 “还不是孟家闹的。”林非晚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妄议流言之辈多是欺软怕硬、趋炎附势之徒,婉容落个好名声,外人开口前总得思量思量。” 秦惊羽沉吟一声,“明日我随你去。” “你真好。”林非晚揽住他的腰,靠了上去,逐渐把身体的重量移过去。 秦惊羽面上巍然不动,耳根却悄悄红了。 二人身后,荆楚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端着药走进房间,亲自给施良喂了下去。 看着他脸上显露出红润的色泽,荆楚松了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施良运了运气,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王妃真神了,我感觉身体比中毒之前还要舒服。” 他是随王爷在战场上杀过敌的,早年落下暗伤,平时虽不显,但每年深秋到早春时节,总是格外难受。 那种难受不至于让他下不了床、提不动刀,但就是不舒服,让人觉得别别扭扭的。 如今,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竟全消失了。 他看了眼门外,“你确定王妃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小毒王,不是小神医?” 荆楚闻言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你可别在王妃面前叫什么小神医,王妃平生有两大特别讨厌的事,一是受人威胁,二是听人叫她小神医。” 第124章 废物 在商州官商配合,万民一心的情况下,灾情处理的很迅速。 良田被毁的百姓经过官府登记造册,白虎军亲率商州军队,实行多对多帮扶政策,只用了三日时间,便把被大水冲毁的田地整理了出来。 田地是回来了,但大水冲走了田里肥沃的土壤,良田变下田,没个五六年是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状态的。 秦惊羽站在田间小路上,身上暗红色的披风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为损失惨重的百姓哀鸣。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里像坠了一块重逾千斤的磨盘,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带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泯县县令小心站在距离秦惊羽一米开外的地方,等着身前的人做出事关民生的大决策。 “本王会调集周边粮仓的粮食,由县衙和里正负责,将粮食按人口、时间分发到每家每户,本王会派人暗中监督,谁敢中饱私囊,就地正法!” 话音落地,一股凛冽杀意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荡开,离得近的官员们瑟瑟发抖,隐约中,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菜市口。 那里的血迹至今未干,孟家九族七百多口人命,时时刻刻警醒着他们。 秦惊羽淡淡扫了身后众人一眼,转身上马,率领白虎军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一走,现场的气氛顿时松快许多。 上洛村村长小心翼翼凑到里正身边,“里正大人,王爷刚刚怎么说?粮食还能领吗?种子怎么办?这地还种吗?” 赵里正呼出一口气,“听王爷的意思,粮食和种子官府都给发,地必须得种,不然下半年吃什么?” 朝廷开仓放粮是有条件的,如今商州受灾严重,朝廷愿意开仓放粮救人,等这段时间过去,洛河修好了,生活还是得继续。 “给发粮食和种子就成。”上洛村村长松了口气,“只要眼前的难题解决了,咱们啥都不怕。” “就是不知道王爷之前说的免税还作不作数?” 赵里正沉默了,在结果没下来之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瑞亲王来到商州做的都是为百姓出气的事不错,但毕竟是天家子孙,当真会为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考虑吗? ...... 商州一应事宜都处理好,清明近在眼前。 秦惊羽留下摘星阁的暗探监督后续事宜的落实情况,便带着林非晚和章太医等人,在京城第三道催促回京的旨意下往京城去。 和来时不同,回程的队伍里押送着一车车孟家和马刺史等人狼狈为奸、草菅人命的证据,以及查抄得来的无数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等。 至于地契,秦惊羽全部留给了前来接任的杨刺史,方便他为那些解救出来的隐户分田分产,多出来的便留作官田。 不必急着赶路,林非晚骑着墨焰,肩上坐着雪团,悠哉悠哉的模样,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游玩的。 “碧波楼传来消息,钟离鹤在前几日便赶到了燕城,在那住下来了,这一路怕是没那么安全。”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他擅毒,我手下将士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敢冒头,就把命留下吧。” 他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引得林非晚歪头看了过来。 阳光下,他深邃的眼眸熠熠生辉,像是一块精心雕琢的黑曜石,让人移不开眼。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秦惊羽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碰撞出点点火花。 片刻后,两人心有灵犀的移开目光,唇角抑制不住扬了起来。 两人身后,荆楚带着白虎军笑得肩膀乱颤,哎呦喂,谁能想到在战场上如有神助的瑞亲王,在心仪的女子面前,竟然是这副模样。 瞧那张脸,用春情荡漾来形容也不为过。 大家正窃窃私语,忽然队伍后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敌袭!” 一声嘹亮的呐喊如响雷一般,瞬间炸碎了荒野的寂静,训练有素的白虎军镇定自若地准备迎战。 荒野中听不到丝毫慌乱的声音,有的只是白虎军镇定自若地指挥声和铿锵有力的步伐。 “阿晚,你在军队后方不要乱动,我去前面看看。” 林非晚正要点头,蹲在她肩头的雪团突然站起来,两眼放光,左闻闻,右嗅嗅,随即嗖一声蹿了出去。 看到如此兴奋的雪团,林非晚脑中灵光一闪,及时拉住秦惊羽的胳膊。 “等等。” 秦惊羽勒住缰绳,虽不理解,但还是退回到林非晚身旁。 林非晚轻轻踢了下马腹,借力腾空一跃,稳稳落在秦惊羽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秦惊羽回眸望了她一眼,轻轻颔首,踢了下马腹,“驾!” 林非晚腾空而起,敏锐的目光迅速锁定雪团前进的方向,随即缓缓落在地上。 另一边,秦惊羽已通过旗语完成了对白虎军的指挥,抬起胳膊用力挥舞起来。 林非晚眼神倏地一寒,转动着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雪团前进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整个人便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白虎军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若不是秦惊羽下了死令屏住呼吸,这一刻便要叫出来。 秦惊羽死死握着拳头,手背上、脖颈间,青筋如同一条条青色虬龙,仿佛随时要从他身上冲出来。 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讨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心仪的女子只身涉险,他却只能留在原地,只因为他在剧毒面前,只有给她添乱的份。 咚! 咚咚! 队伍中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几个依旧是处于队伍最末端的将士,秦惊羽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漆黑,一眼望去,让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林非晚已经顺着雪团找到了钟离鹤的藏身之处。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非晚脸上扬起残忍的笑容,“找到你了!” 钟离鹤眼神中闪过一抹痴狂,“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也只有你能找到我,瑞亲王那个废物,这种时候也只有靠边站才不拖你的后腿。” “废物?”林非晚冷冷一笑,“他若是废物,你连废物都不如。” 第125章 心毒 钟离鹤一脸受伤的模样,“林姑娘,你这小嘴怎么跟淬了毒似的?” “我不止嘴淬了毒,心更毒。”林非晚挑了挑眉,目光盯着他的嘴,红润中泛着淡淡的黑,毒药放的虽久,药效依旧不减当年。 察觉到她的目光,钟离鹤心中雀跃不已,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何异样。 “林姑娘,我不怪你送我入大牢,但我还是想说,我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伴侣。” 钟离鹤舔了舔嘴唇,眸中权欲熏天,“若我们强强联合,莫说名利双收,便是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也未尝不能坐上一坐!”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平稳的呼吸已然变得急促,鼻子里流出两行猩红的液体。 他抬手一摸,瞥到指尖的猩红,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这......” 林非晚啧了一声,摇摇头,失望道:“毒入心脉才发觉,真不知你怎么出的师,反应如此迟钝。” 一个常年玩毒的人,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中毒,看来之前是她高看他了。 钟离鹤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非晚,“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他是想把林非晚收归己用没错,但他也清楚,对面的女子有多么危险,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林非晚根本没机会对他下手。 可他现在偏偏中了毒,难道是通过呼吸? 他们明明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他这里也不是下风口,为何只有他中毒,林非晚却没事? 钟离鹤来不及细思,果断点住自己身上的要穴,却不想一指头下去,一股血腥气顿时从心底涌了上来。 “噗!” 吐出一大口鲜血,钟离鹤满是不甘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摔去,惊起一片尘土。 林非晚再没看他一眼,张口唤了声:“雪团。” 雪团嗖一声从草丛里蹿出来,跑到钟离鹤身上一边嗅一边翻找着,摸出不少毒药。 看着面前丰盛的战果,小家伙亮出锋利的爪子,在钟离鹤脖颈上重重划下,每一道痕迹,都是深可见骨的程度。 做完这些,它抱起地上的毒药,摇头晃脑地朝林非晚奔去。 ...... 解决掉钟离鹤后,回京的路变得顺畅无比。 进了京,秦惊羽侧头看向身旁的林非晚,眼底遍布柔情,“我先回宫述职,顺便打探打探情况,论功行赏时再让人来通知你。” 林非晚点点头,“我回去把解药的方子写下来,你记得派人来取,一定要坚持喝七日。” 钟离鹤已死,他在回程路上伏击众人用的毒,对林非晚来说不算难题,只是稍微有些麻烦。 秦惊羽摸了摸她的头,“好,你先回家吧。” 看着林非晚的身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秦惊羽敛去笑容,微微抬手,“进宫。” 大部队径直朝东华门而去,街上行人避让,直到大部队走远,寂静的长街才再次热闹起来。 林府。 林非晚回来的消息一早便传到林府,林清欢和黄琼站在府门口翘首以望,看到出现在拐角处的人影,林清欢叫了起来。 “娘,来了来了,姐回来了!” 黄琼面带激动,待林非晚在府门前翻身下马后,再也忍不住奔上前去。 “阿晚,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路饿了吧?娘请纪良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东西,快跟娘进去吧。” 林非晚把缰绳交给来宝,笑着扶住黄琼的手,另一只手拉住林清欢,母女三人高高兴兴进了府。 好一番嘘寒问暖后,黄琼问起了商州的情况,林非晚仔细交代清楚,尤其是事关黄家的事,包括黄婉容曾被掳走一事。 黄琼一脸怔然,“婉容她现在还好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林非晚微微一笑,“婉容很豁达,如今商州人人皆知,婉容是因为保护灾民才被抓走的,没人敢在人前乱说。” 黄琼闻言叹了口气,“人前不敢乱说,人后未必没人乱嚼舌根,我只担心这事以后会影响婉容说亲事。” 黄婉容去年便及笄了,如今正是相看亲事的时候,若非如此,家里也不会让婉容出面负责粥棚施粥这事,也就不会...... 林非晚端起茶杯,“这事算是因我而起,舅舅舅母虽不怪罪,但我会负责到底。” 听到这话,黄琼愣了愣,“你怎么负责?” “这您就别管了,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婉容后半生的。”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小口小口啜着杯中热茶。 片刻后,林非晚放下茶杯,“娘,我回来后还没去师父那,我先去师父那看看,回来再用饭。” “应该的,那你去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同在一处住着,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林非晚起身离开,林清欢本想跟着一块去,脑袋上挨了记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乖乖在家,大哥再过不久也回来了,他回来后你务必把人留下来。” 林清欢摸了摸脑门,嘟囔道:“哦,知道了。” 林非晚捏了捏她的小脸,“乖。” 离开林府一段距离后,林非晚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惨白,一丝血迹自她嘴角溢出。 她面不改色擦掉嘴角的血渍,加快速度赶往碧波楼别院,眼看别院大门近在眼前,她眼前倏地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下去。 她连忙扶住墙,定了定神,正准备继续向前走时,面前突然暗了下来。 “不省心的小东西,就知道吓唬我!” 听到声音,林非晚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师父,你来......” 话音未落,她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去。 赫连修连忙把人抱起来,闪身飞进别院。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内述职的秦惊羽忽然捂住心口,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 皇帝眼神一凝,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小十三,你怎么了?” “皇兄,我......”秦惊羽正想说自己没事,心口处传来的剧痛愈加难以忍受,竟两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皇帝面色大变,忙从书桌后跑到秦惊羽身边,抬手试探他的鼻息,“小十三!” “来人,速传太医!” 第126章 解释 御书房内气氛沉重。 皇帝在房内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正在为秦惊羽把脉的林征,“瑞亲王究竟怎么了?把出来没有?” 林征面露为难,和暖的天气里,额间直冒冷汗,“回圣上,瑞亲王,瑞亲王他......没事。” 说出最后诊断,林征趴跪在地上,将身子伏至地尘埃,静静等待来自君王的怒火。 “庸医!”皇帝猛地将花瓶扫在地上,“他都昏过去了,你跟我说他没事,谁给你的胆子敢糊弄朕?” 林征闻言把头埋的更低了,心中有苦难言,“圣上恕罪,微臣实在诊不出瑞亲王缘何昏倒。” “废物,一群废物!”皇帝一手掀翻桌子,“魏森,再去请周老太医。” 魏森躬身退了下去,正准备亲自跑一趟,抬眼便看到魏文背着周老太医朝御书房而来,顿时松了口气。 “干爹,周老太医来了。”魏文轻手轻脚将人放下来。 魏森面上一喜,“周老太医,快跟老奴进去吧,圣上正等着您呢。” 周老太医捋了捋惊魂未定的心,“那快进去吧。” 将周老太医送进去后,魏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眼一旁等待的魏文,脸色柔和下来。 “辛苦你了,等瑞亲王好转,我会向圣上请求提一提你的身份。” 魏文一脸乖巧,“儿子都听您的。” 在皇宫乱成一团时,碧波楼别院里同样凶险。 那日在荒野之中,林非晚给钟离鹤下的毒就藏在她随身携带的赤金缠丝手镯中,那是一种真正的奇毒,是赫连修送与林非晚保命用的。 那毒药无色无嗅,细比微尘,可藏在风中随呼吸进入人体,见效快,但若中毒后不运功,尚能拖延两三日,一旦运功,顷刻间夺人性命。 钟离鹤对自己中毒之事太过慌乱,没有静下心来仔细分辨,而是妄图运功阻断毒素在身体里蔓延。 殊不知,正是他的这一举动要了他的命。 林非晚身上没有解毒的药,只有缓解的药,这一路走来,不敢运气,才坚持到现在。 但毒素也早已悄无声息浸入她的血液之中,只服用解药是不够的,必须辅以药浴,以火烹煮,才能把血液里的毒素完全逼出来。 这一通忙活下来,太阳已向西沉去。 赫连修看着越来越清澈的水,随手甩了一把额上的汗,“臭丫头,就知道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魅娘淡忍俊不禁,“我说我来便好,不知道是谁不放心,非得亲自在边上监督着。” 赫连修长眸半眯,哼了一声,“你别以为煮个人简单的很,火候、换水、时间错一点都有可能致使毒素残留在血液里。” “是是是。”魅娘不想和他杠,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接触到林非晚依旧紧闭的双眸,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主子,阿晚怎么还没醒?” “再有半刻钟吧。”赫连修活动了下身体,“你看着点时间,水不用再换了,等人醒了记得来找我。” “是。” 魅娘不敢放松,继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半刻钟后,林非晚缓缓睁开眼睛,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的秦惊羽也醒了过来。 一睁眼,他就看到床榻前乌压压跪了一群人,耳畔是黄帝近乎咆哮的声音,吵得他头都痛了。 “皇兄,消消气。”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滴水落进沸腾的猪油里,瞬间炸开了锅。 “圣上,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秦惊羽支着身子坐起来,瞥到跪在地上的林征等人,眸底闪过一抹深思。 “小十三,你别乱动,再让周老太医和林院正给你把把脉。” 秦惊羽应了一声,半躺在床榻上,任由周老太医和林院正搭上自己的脉。 依然是没问题。 对这个回答,秦惊羽没有丝毫意外,他的身体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林非晚的身体。 但这话,他不能告诉皇兄。 “皇兄,我只是有些累了,身体并无大碍,您还是让周老太医和林院正回去吧。” “累了?”皇帝有些不信,若只是累了,林院正和周老太医不至于诊断不出来。 但若不是累了,身体又没有问题,无端昏迷,难道问题出在...... 想到这,皇帝垂眸敛去眸底的思绪,“累了便好好歇歇吧,有你送来的证据,若朝堂上再有人敢胡乱攀咬,朕便把人送去给孟家作伴。” “那臣弟先去拜别母后,回府歇着。” 秦惊羽顺势提出回府,离开之前,仍不忘小声提醒道:“皇兄,抄家得来的那些宝贝,别忘了给臣弟留着点。” 皇帝嘴角抽了抽,“知道了知道了,财迷。” 秦惊羽挑了下眉,安然接受了这个称呼,他可是即将大婚的男子了,财迷点哄夫人开心,有何不可? 看着他朝寿康宫走去,皇帝挥挥手,让所有人下去,唤出了只听命于他的暗卫。 “去查一下,瑞亲王和王妃之间发生过何事。” ...... 自皇宫出来后,秦惊羽直奔碧波楼别院。 看到坐在堂屋里,神采奕奕的林非晚,秦惊羽眼睛深了深。 分别时,她身上的衣裳不是这件。 “惊羽,你怎么来了?宫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秦惊羽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走到赫连修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师叔,可否让我和阿晚单独谈谈?” 赫连修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随即摆摆手,“谈吧,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 “谢师叔。”秦惊羽恭送赫连修离开,不慌不忙的关上堂屋的门。 房间里骤然暗下来,林非晚眨眨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惊羽,你关门干什么?” 秦惊羽看着林非晚,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似的,房间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阿晚,你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林非晚眸底飞快闪过一抹心虚,强自嘴硬道:“我需要和你解释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 秦惊羽咬咬牙,一把掐抱住她的腰,落坐在宽敞的太师椅上,一对修长的手臂如同铜筋铁骨,牢牢将人禁锢在他的怀抱中。 第127章 主从 林非晚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搭在秦惊羽肩膀上。 秦惊羽扯出衣襟内的蛊哨,“阿晚,你莫不是以为什么都不说,我便什么都不知了?” 蛊哨上看不到半点时光的沉淀,像是每日都精心保养似的,崭新崭新的。 林非晚眨眨眼,脑子转的稍慢了些,“你把蛊哨扯出来干什么?” 秦惊羽:“......” 他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奈,光洁的脑门抵在她额前,“阿晚,不要装傻......”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困惑,她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她哪里装傻了? 她的反应落在秦惊羽眼中,秦惊羽皱了下眉,缓缓向后退了退,“阿晚,你不知道佩戴双生蛊者,情到深处,心意相通吗?” 林非晚点头,“听师叔说过,可那又怎样?” “今日未时正刻,你昏迷了,我没说错吧。” 秦惊羽说的异常肯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林非晚的身体状况了,那次黄金虫入体也是,只不过远没有这次强烈。 林非晚睁圆了一双眼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也昏迷了。”秦惊羽松开蛊哨,双手搂住她的腰,“太医院查不出原因,皇兄把致仕的周老太医请了去,还是查不出来,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闻言,林非晚嘴唇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良久,她闭上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双生蛊从未向我传递过你的情绪,我以为是......为何你能感受到,还......” 林非晚眉心紧蹙,按理来说,双生蛊应该是双向感应才对,怎么只有秦惊羽能感受到? 难不成双生蛊是想告诉她,她对他用情不深? 秦惊羽也想到了这点,但很快否定了,他有心,能感受到林非晚对他的情意,无需蛊虫来证明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一阵沉默。 “你们两个谈完了没?”赫连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非晚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猛地拍了下秦惊羽的肩膀,从他腿上下来,跑到门口打开门。 “师父,为何我昏迷,惊羽也会昏迷?为何他能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我却感受不到他的?” 听到这话,赫连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得大婚后才能发现呢。” 林非晚瞪大眼睛,“师父,你一早便知道?” 秦惊羽一言不发地看着赫连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修点点头,“你们二人身上的蛊虫虽名为双生,实则一主一从,并不平等。” “阿晚身上这只为主,惊羽身上这只为从,从蛊能感受到主蛊佩戴者的情绪变化,主蛊佩戴者身受重伤,从蛊佩戴者将感同身受。” “但是,从蛊佩戴者的情绪波动、受伤都不会对主蛊佩戴者产生任何影响。” 换句话说,秦惊羽可以感受到林非晚的喜怒哀乐,会承受林非晚同等的痛苦,但秦惊羽的情绪不会对林非晚产生任何影响。 秦惊羽受伤,更不会影响到林非晚,双生蛊,只是名为双生而已。 “怎么这样?” 林非晚一脸怅然,“师父,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赫连修勾了勾嘴角,双眼直勾勾盯着秦惊羽,眸中不见半分笑意,“师侄若心有不满,我即刻便请青鸾为你们解除双生蛊。” 秦惊羽皱眉,“师叔,自始至终,我都没说过任何不满的话。” “你可想好了,你们二人还未同房,双生蛊尚可解除,一旦同房,再想解开是万万不能了。”赫连修意味深长地说道。 秦惊羽缓慢却坚定的点点头,“想好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赫连修眉眼间漫上一丝笑意,“这还差不多。”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的下颌,心里满满涨涨的,一时间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滋味。 “对了,还有一点忘说了。”赫连修想到一件事,“师侄,你可要保护好阿晚,她若遭遇不幸,你的小命也得玩完。” “什么?” 秦惊羽还没来得及反应,林非晚先叫出了声,“万一我让人害了,他要跟着没了,谁给我报仇呀?” 赫连修:“......” 秦惊羽:“......” 赫连修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撇撇嘴,低下头,“我说的不对吗?若是自然老死还好,万一让人害了,活着的那个难道不报仇吗?” 秦惊羽心中失笑不已,抬手覆上她的发顶,“我不会让人害了你的。” 林非晚一时没有说话,秦惊羽拍了拍她的脑袋,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师叔?” “嗯?”赫连修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 “若我出事,会连累阿晚吗?”秦惊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赫连修。 赫连修笑了,笑容里透着淡淡的冷漠,“不会,你身死那刻,阿晚最多只有片刻的心痛。” 林非晚:“......” 秦惊羽松了口气,“那便好。” 林非晚抬眼瞪他,这有什么好的?若她早知道双生蛊说法这么多,当初就不把这东西送他了。 要不,趁还有机会,把这东西解了? 听到秦惊羽的话,赫连修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你们一个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一个是惊才绝艳的小毒王,想伤到你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眼林非晚,“你若真心疼他,便好好钻研毒术,争取活得久些不就好了?” “行了,你们两个都滚吧,我这里没准备你们的晚食。” 赫连修摆摆手,转身朝厨房走去。 林非晚和秦惊羽互相看了一眼,摸摸鼻子,一同离开了别院。 待两人走后,赫连修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着门口哼了一声。 “老纪,摆桌,用饭。” 纪德裕摇头失笑,这人怎么越老越像个孩子似的? “你让我准备这么些菜,结果却把人给撵走了,就剩咱们两个老东西,能吃得完吗?” “吃不完明日再吃,天又不热,东西且放得住呢。” 赫连修哼哼两声,“小丫头才回来,林家人肯定盼着一同用晚饭呢,何必让人家惦记?” 第128章 乡主 坐上马车,林非晚怔怔盯着秦惊羽胸前的蛊哨出神。 赫连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主从关系的双生蛊的确是她没想到的。 秦惊羽沏好热茶,看到她还在发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还在想师叔的话?” 林非晚睫毛颤了颤,对上他盛满关怀的眸子,抿了抿嘴,“惊羽,双生蛊......” 话没说完,秦惊羽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她唇上,眉眼间满是认真,“我觉得双生蛊蛮好,你觉得对我不公平,却不知我在窃喜,能知你所想,承你所受。” “若你我二人缘深,今生共白头,百年之后黄泉路上也相伴,我这辈子才是没有一点遗憾了。” 林非晚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秦惊羽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深邃的眸子里隐约有暗芒闪动,“以后不要再提解除双生蛊的话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林非晚静静看着他,嘴唇微张,含住唇瓣上作乱的手,耳边不出意外传来某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她忍不住笑了,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丝丝媚意,贝齿微微用力,咬了下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秦惊羽呆愣片刻,随即缓缓抽出手指,坐了过去,“我只要你。” 林非晚眼前一暗,有两片温热的东西覆在她唇上,一番试探后攻城略地。 马车外,荆楚默默减速,让马儿走得再慢些。 ...... 翌日。 早朝结束后,皇帝去了皇后的住处,还没走近,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皇帝拧起的眉心舒缓开来,抬手制止太监通禀,悄悄走进大殿。 里面的人不知皇帝来了,聊的正开心。 “不错,很合身,回头等你们大婚那日,我和圣上只等着喝你敬的茶了。” 皇后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一如她的性格,宽容、大度,处事有方。 林非晚两颊微红,英气逼人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还早呢。” “不早了,还有不足一月的时间,你和小十三便要大婚了。” 皇后感慨一声,“时间过得可真快,想当初小十三出生时,太子都一岁半了,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疼了。” “早些年太子大婚,几个兄弟陆续也娶了正妃,唯有小十三怎么都不愿成婚,我们本来都做好他一个人的打算了,谁成想他竟然像开窍了似的,进宫来请旨赐婚。” 说话时,皇后一直是笑着的,那慈爱的模样不像是在说弟弟,更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 林非晚“咦”了一声,“皇后娘娘,您和太后娘娘难道没有想过强塞个女人给他吗?”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他那个脾气,谁敢给他塞人?” 林非晚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神色怪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不经意间瞥到一抹明黄,看了过去,“圣上,您这是下早朝了?” 皇帝点点头,走到皇后身边坐了下来,摆摆手制止了林非晚想要行礼的动作。 “好好坐着吧,这次商州受灾,你送去的十车草药立了大功,你还发现了孟家的地牢,在回程途中解决了刺客,救了小十三和将士们的命,说吧,想让朕给你什么赏赐?” “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 林非晚没有急着要东西,“那十车草药是臣女的大哥要的,不能算是臣女的功劳。” 皇帝瞥了她一眼,“早朝结束后,朕已命人去太医院传旨,提林思璋为太医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笑了,林思璋成为太医了,一定很高兴吧。 看到她的笑脸,皇帝忍不住摇摇头,“行了,这下可以说你想要什么了吧?” 林非晚敛去笑脸,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臣女想请圣上封臣女表妹为乡主。” 皇帝正欲让人起身,听到这话,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皇后,“你瞧瞧这丫头,还真不跟朕见外,上来就要替别人讨要乡主的封号。” 说着,他转过头来,“拿着朕的封赏做人情,你可真能想得出。” 皇后眉眼间满是笑意,“黄家姑娘为救灾民才遭了孟家报复,是大义之举,且黄家在此次商州受灾期间设棚施粥,救济百姓,可见是个好的。” “封个乡主,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彰显圣上仁德爱民,臣妾倒觉得,未尝不可。” 皇后也是女子,她很清楚,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掳走是什么心情。 这事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皇帝沉吟片刻,秦惊羽述职时并未提到黄家姑娘的事,他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件事。 若黄家姑娘是为了救灾民而遭孟家报复,的确不该承受流言蜚语的影响。 想到这,他清了清嗓子,“乡主可以封,不过乡主没有封地,每年只有二十两银子和一些节日赏赐什么的,你可愿意?” 林非晚当即伏下身去,“谢圣上。” 钱这东西再少也是朝廷发的,更别说每年额外还有赏赐,东西或许不多,但只要珍贵就够了。 整个商州,能得到宫里赏赐东西的人可不多。 皇帝摇摇头,“听说你买草药、粮食、被褥花了不少钱,你这个小财迷,怎么不找朕报销了?” “嘿嘿......”林非晚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之前的确有这种打算来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已经求了赏赐,怎么好意思再求别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皇帝和皇后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笑得正开心时,杨姑姑来了。 “瑞亲王在寿康宫,特让奴婢来请林姑娘过去。” 皇帝摆摆手,“既如此,那你便去吧,小十三从孟家那堆东西里挑了不少好东西走,都是给你准备的,小财迷养出了个大财迷呀。” 林非晚笑了笑,跟皇帝皇后辞别后便跟着杨姑姑走了出去。 她走后,皇帝也从皇后那出来了,回到御书房,暗卫便出现在他面前。 “回禀主子,瑞亲王和瑞亲王妃之间发生的事,已经全部查清楚了,昨日瑞亲王昏迷时,瑞亲王妃也陷入了昏迷中。” 第129章 抹黑 皇宫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名小太监将藏在浮尘里的情报送到荆楚手上。 小太监模样不算出众,是那种混在人群中便消失的长相,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荆楚摆摆手,小太监立即退了下去,在深宫里转了几个圈,随后便找不到了。 荆楚打开情报,默默记下上面的内容,手掌握拳,再打开,掌心只余一片碎屑,风一吹便消失了。 他在原地待了片刻,转身朝寿康宫走去。 寿康宫里,太后正一手拉着林非晚,笑得很是和蔼可亲。 “待你们大婚后,哀家便带上杨姑姑和侍卫,去云游天下去,圆一圆哀家少年时的梦。” “哀家一直以为这辈子要老死宫中,幸好有你,帮哀家取蛊,调理好了身子,你是哀家的大恩人呐。” 林非晚轻轻拭去太后眼角的湿润,“是您福报深,老天才把我送到您跟前,解了您的苦痛,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哪里就担得起您一声恩人了?” 太后被这番言论逗笑了,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面前的姑娘,进退有仪,不挟恩图报,难怪自家儿子那么喜欢。 若她是男子,定然也心动。 “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听说这次小十三在回京路上遭孟家余孽伏击,是你孤身犯险,击杀歹徒,救了全军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可有此事?” 林非晚眼眸微动,秦惊羽是这么向上汇报的吗? 钟离鹤是因为她才伏击军队,若这事被太后等人知道了,就算危险解除,怕也是会埋怨她吧? 若将钟离鹤归为孟家余孽,为孟家报仇,反死在她手里,她就只剩功劳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熨帖极了。 “太后娘娘,惊羽说的不全对。” “哦?”太后好奇地看了眼秦惊羽,“那真相究竟如何?” 秦惊羽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表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林非晚笑了笑,“说来惭愧,当时最先发现歹人的并非臣女,而是臣女养的宠物雪团,一只嗜毒的雪貂。” 说到雪团,她眼角眉梢间满是对小家伙的爱怜,“雪团对毒物最是敏感,多亏有它在,我才能及时提醒惊羽,找出歹人,进而击杀。” 太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雪貂竟会对毒物敏感,哀家还真没见过。” “或许是从小在毒雾山庄长大的原因吧。”林非晚没有过多解释,因为这东西她也说不好。 师父曾说过或许是异变了,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太后笑了笑,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又跟林非晚说了会话,便邀请两人留下用午膳。 林非晚和秦惊羽没有推辞,二人留下来陪太后用过午膳才出宫去。 将林非晚送回家后,荆楚带秦惊羽去了摘星阁。 “爷,圣上怀疑您昨日昏迷和王妃有关,已经命暗卫去查了。” 摘星阁内所有情报都是对皇帝公开的,暗卫来查,摘星阁不能阻拦,但报个信还是可以的。 谢星辰按了按太阳穴,“另外,你走之前让我留心的事有眉头了,护着孟家、和马刺史狼狈为奸的人都在这了,有些已经让圣上处置了,还有几个好好的。” 孟家和马刺史一家满门抄斩的事传到京城后,朝中有很多人弹劾瑞亲王,甚至还有人说王爷不把人押回京审问,有不臣之心。 要知道,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最听不得这种话了,这些人是想害死王爷呀。 好在皇帝一心护着王爷,不然...... 秦惊羽接过情报扫了一眼,“把这些给圣上送去,要杀要剐,他决定。” 谢星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看着秦惊羽欲言又止。 秦惊羽皱了下眉,“有话直说。” “前段时间吧,有人故意抹黑王妃,具体情况和处理都写在里面了,主子要是不忙就看看吧。” 谢星辰把桌上一份单独放起来的文件拿了出来,这件事表面上看着过去了,但有些伤害已然造成。 时至今日,京中妇人圈子里仍旧会拿林非晚的年龄,以及林非晚拜毒王为师这事议论。 听到和林非晚相关,秦惊羽沉下脸,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谢星辰默默向后退去,直至退到门口,他转身打开门飞快的蹿了出去。 能做的他都做了,林府那边一直瞒的好好的,但那些人非要找死,他也不介意送她们一程。 ...... 与此同时,林府。 林非晚开开心心回到家,正准备和家人汇报给表妹挣了个乡主称号之事,抬头便看到母亲和妹妹通红的眼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娘,清欢,谁把你们惹哭了?” 黄琼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我们这是高兴的,你大哥终于提为太医了。” “是吗?”林非晚眯起眼睛,心中不信。 旁人她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能不了解吗? 虽然她们从小不在一处生活,但性格什么的一早便定了,不过是提为太医而已,当初老头当上太医院院正两人都没这么激动。 想到这,她看向自她进门后一直低着头的林清欢,“清欢,你来说。” 林清欢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来,有心想说些什么,黄琼一瞪眼又把嘴闭上了。 林非晚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娘,您若当我是您的女儿,就不要瞒着我,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只有你们两个才是亲母女,我只是个外人。” “你怎么能这么想?”黄琼急了,她本来就因为林非晚没在她跟前长大心中有愧,听到这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林非晚沉着脸,“我也不想这么想,但是您看看您做的事,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黄琼:“......” 她迟疑了片刻,随即长长叹了口气,“娘告诉你还不行吗?但你要先答应娘,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生气。” 林非晚挑眉,看来这事是和自己相关的了。 “行,我不生气。” 黄琼松了口气,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恶狠狠地咒骂道:“还不是那群闲出屁来的家伙,竟敢朝你身上扣屎盆子......” 第130章 上门 这一切还要从林思璋提拔为太医的消息传入林府说起。 黄琼和林清欢高兴,想要庆祝庆祝,便想去天香馆订一桌席面,等大家回来一块聚聚。 按说订席面这事让府中小厮跑一趟便好,恰好珍宝阁传来消息,黄琼为林清欢定做的珍珠头面好了,她便想着亲自去一趟。 谁知到珍宝阁后,遇到了太子太傅的夫人领着一群官员家眷,太子太傅的夫人一眼相中了黄琼为林清欢定做的头面,非要买下来。 黄琼不肯,跟在太子太傅夫人身后的那群官员家眷,像条狗似的开始护主了,骂她不识抬举便算了,竟还骂起林非晚来了。 什么老姑娘、品行不端、嚣张跋扈、阴险狠毒,啥话难听说什么,甚至还有人说林非晚身患隐疾才迟迟没有嫁人。 黄琼怎么能忍得下去,当即便和她们吵起来,吵着吵着便要动手。 林清欢是有些身手的,虽说只是花拳绣腿,但对付几个深宅妇人足够了。 听完黄琼的话,林非晚久久没有言语。 不是难过,只是纳闷,好端端的,她是怎么惹到这些官员家眷了? “娘,你把今日在珍宝阁和你起冲突那些人夫君的官职写下来给我吧。” 既然不清楚,那就直接上门问,简单粗暴。 黄琼微微一愣,“你要名单做什么?” “当然是上门讨个说法。”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人家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默不作声,人家还以为咱怕了呢。” 忍气吞声可不是她的性格,整个京城里,除了皇帝,还没有她不敢惹的人。 黄琼迟疑了,“这......不好吧?清欢护着我,我并没有受伤,反而是那几位夫人......” 说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打赢了还上门算账,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林非晚邪肆一笑,“那正好,我带点药材上门慰问一下,顺便请教一下,那些关于我的话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江湖上的人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但在京城不行,这里有她最在乎的家人,她的名声坏了,是会影响到清欢说亲的。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听到这话,黄琼抿了抿嘴,“那好吧。” “清欢,去准备笔墨纸砚。”林非晚摆摆手,林清欢立刻出去准备东西,很快把东西带了回来。 黄琼写下每位夫人家中夫君的官职,大到太子太傅,小到鸿胪寺卿,一个都没有漏下。 “写完了。” 林非晚拿起写好的纸看了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太子太傅上。 看起来,这就是这些人里官职最高的了。 “娘,太子太傅和太傅比谁的官职高?” “当然是太傅。”黄琼解释道:“太傅是正一品,太子太傅是从一品,你父亲只是正五品。” 不说太子太傅,随便一位都比林征官职高,这也是她们敢在外面肆无忌惮欺侮她的原因。 她们笃定她不敢反抗,却小瞧了一位母亲维护子女的决心,落得这个结局,也是活该。 林非晚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五品官就活该被欺负吗? “清欢,你和娘在家里等着吧,我出去一趟。” ...... 林非晚拿着黄琼写的名单,没有急着去找人算账,而是先去碧波楼买了个消息。 想知道她是怎么得罪这些夫人的,那些话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除了始作俑者,应该没人比碧波楼还清楚了。 买到想要的消息后,林非晚直奔鸿胪寺卿孟大人府上。 孟府下人虽不认识林非晚,但也听说过瑞亲王妃的大名,当即进去通禀主子。 孟大人午休结束,正准备出门会友,听到门房通禀瑞亲王妃到访,不由得愣住了。 “瑞亲王妃?她怎么到咱们府上来了?” 门房摇头,“小的也不知,她只说是来拜会老爷夫人的,小的不敢不来通禀。” “你下去吧,本官亲自前去迎接。”孟大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决定亲自出门迎接。 虽说只是小小太医院院正之女,但能得瑞亲王青睐,也不是他能怠慢的起的人物。 孟大人走到孟府门口,看到气定神闲站在树下的一抹红色身影,眼前一阵恍惚。 “老爷......” 孟府下人小声叫了一声,孟大人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林姑娘,你来孟府找本官有何贵干?” 还没有大婚,这时候称呼瑞亲王妃不太合适,孟大人想了想,还是觉得叫林姑娘好。 林非晚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孟大人的长相,天庭饱满,眉清目秀,下巴上挂一撮山羊胡,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俏模样。 “孟大人,我是为今日上午,家母和舍妹在珍宝阁和尊夫人动手一事来的。” 林非晚微微欠身,直奔主题。 孟大人愣住了,仿佛不知道有这件事,“林姑娘,你是说,拙荆今日上午在外面和令慈动手了?” “是的。”林非晚点点头,“舍妹学过些功夫,看到母亲挨打,便奋不顾身迎了上去,或许伤到了尊夫人,还望您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孟大人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着人家孩子的面打人家母亲,换了他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就是不孝。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他夫人怎么会突然对林院正的夫人动手?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孟大人只好把人请进家里,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来人,快去后院请夫人过来。” 林非晚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点心没动,那东西不过看着精巧,轻轻一闻便知道,味道不怎么样。 孟夫人来的很快,妆发精致,仪容大方,看不出半点在外面和人动手的样子。 看到坐在上首的林非晚,孟夫人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正常。 “林姑娘,你怎么在这?” 林非晚笑了笑,“当然是来看看孟夫人有无大碍,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还以为得受点皮肉之苦呢,真失望。 孟夫人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很难看,“堂堂林府千金,竟然对我一个长辈动手,林大人真是好家教。” 第131章 默契 “夫人。” 孟大人皱眉,语气略带不满。 孟夫人轻哼一声,低头摆弄着染了蔻丹的指甲,“我有说错吗?敢对长辈动手的女子,也唯有林家能养出来。” 林非晚似笑非笑,“比不得孟夫人,当街叫骂,污言秽语肮脏不堪,知道的尊你一声孟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泼妇才从粪坑用过早食没漱口呢。” 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真臭。” “你......”孟夫人拍桌而起,“放肆!” 孟大人亦沉下脸,“看在你是准瑞亲王妃的份上,我尊你一声林姑娘,但你实不该在我府上辱骂我夫人。” “这便生气了?”林非晚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淡淡讥诮,“尊夫人在珍宝阁中口口声声说我嚣张跋扈、阴险恶毒,我若不坐实一下,旁人岂不道尊夫人满口胡言?” 孟大人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夫人,见她目光躲闪,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而且,孟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身有隐疾,所以才迟迟嫁不出去,老姑娘一个,配不上瑞亲王。” 林非晚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找孟夫人诊过脉?应该说,我们两个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吧?” “对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犯下如此口业,也只有孟夫人的娘家才能养出你这等人了。” 孟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连孟大人也跟着低下头去。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回禀圣上、太后,若连累孟大人遭到申斥,我先在这说声抱歉了。” 说完,林非晚起身准备离开,孟夫人这才慌了,连忙阻止。 “慢着,今日上午在珍宝阁那么说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何苦针对我一人?” 林非晚转过身笑了,“的确不止你一个,但造谣我身有隐疾的话最先是从孟府传出去的,我没说错吧?” 看着孟夫人惨白的脸色,她心中一阵畅快。 旁人怎么议论她,她还真不在乎,但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母亲不敬,她这个人,护短的很。 林非晚大步流星地离开孟大人府上,继续朝下一家出发。 在她身后,孟大人狠狠瞪了孟夫人一眼,“你脑子坏掉了吗?她可是准瑞亲王妃,你说你招惹她干什么?” 孟夫人抿抿嘴,强自镇定道:“那可不一定,太后娘娘不会允许一个身有隐疾的女子成为瑞亲王妃的,大婚只要一日未办,她就不算是瑞亲王妃。” 孟大人皱起眉头,“林姑娘当真身有隐疾?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是盈盈从萧家姑娘那打听到的,萧家和林家可是世交,她说的话应该没错。” 孟夫人四下看了看,小声道:“这事周夫人也知道,周大人可是太子太傅,她说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孟大人眉眼间闪过一抹深思,若连周大人都这么认为的话...... 若林非晚失去瑞亲王妃的名头,区区林府,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他们信任的太子太傅,此刻正被人吊起在周府门前,用鞭子抽打。 周太傅身后,周夫人带领阖家女眷,在白虎军的监视下,眼睁睁看着周太傅被打。 秦惊羽坐在周府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冷漠地看着白虎军鞭打周太傅。 和林非晚先找造谣的人不同,秦惊羽秉持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来便拿下了蹦跶的最欢的这群人里的头头。 身为太子太傅,内帏不修,纵容夫人欺负他的王妃,真当他拿不动刀了? “爷,二十鞭打完了。” 荆楚甩了下手里的鞭子,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猩红。 秦惊羽把扳指戴回去,站起身,接过荆楚手里的鞭子走了过去。 “周太傅可知,今日这顿打从何而来?” 周太傅是文官,二十鞭下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涔涔。 虽很狼狈,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能听懂秦惊羽的问话。 周太傅艰难摇头,“微臣不知。” “连因何受罚都不知,这二十鞭打的不冤。”秦惊羽用鞭子挑起周太傅的下巴,啧了一声。 周太傅身子颤了颤,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本王和王妃去商州救灾时,市井中曾有传言,污蔑本王的王妃身有隐疾,这事周太傅可曾听说过?” 秦惊羽扫了眼周太傅身后的女眷,养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哪里见过这等事,个个噤若寒蝉。 周太傅摇头,“微臣不知。” “不知?”秦惊羽冷笑一声,“你不知,你的好夫人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不仅知道,她还四处宣扬,太后不会允许本王娶一位身有隐疾的王妃。” “周夫人这么笃定,不知道的,还以为本朝太后就是她呢。” 这话不可谓不重,周太傅本就难看的脸更是变得苍白无比,周夫人身子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瑞亲王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殿下恕罪,贱内是无心的,她是被人蒙骗了呀。” 周太傅颤抖着身子为周夫人请罪,“这一切都是是鸿胪寺卿孟大人的夫人告诉贱内的。” 闻言,秦惊羽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周太傅刚才不还说不知吗?怎么此刻竟全知道了?” 周太傅低下头,绝望地闭上眼睛。 秦惊羽哼了一声,扔掉带血的鞭子,“在本王面前装傻,你还嫩点。” “走。” 荆楚扫了眼地上的鞭子,趁秦惊羽没注意又给捡了回来,这可是他新做的鞭子,可不能随便扔掉。 浩浩荡荡的白虎军离开后,周夫人连忙让人把周太傅放了下来。 “快,快去请大夫!” 霎时间,周府一片兵荒马乱。 周府不远处,正准备去下一家的秦惊羽停住了脚步。 在他对面,站着正准备去周府找茬的林非晚,二人相视一笑。 秦惊羽率先抬脚走了过去,“怎么没在家歇着?” “再歇着,我怕我哪天从旁人口中听到我的死讯。” 林非晚自嘲的笑了笑,“你怎么没在家歇着?” “我在摘星阁看到了一份情报,这不,出来给你出气。”秦惊羽摸了摸她的头。 第132章 规矩 福来茶肆。 林非晚放下摘星阁的情报,扬起笑脸,“不错,和碧波楼搜集到的情况相差无几,有进步。” 摘星阁的情报里,详细记录了这次造谣事件最初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始作俑者和参与者,连中间有人为她分辩都记得清清楚楚。 单就这份情报而论,比碧波楼记载的还要详细。 短短数月,摘星阁便能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实属难得。 秦惊羽轻轻一笑,将茶杯送到她面前,“这件事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背后应该有人想借这件事激怒我,继而做些别的。” 至于别的是什么,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应该很快能知道了。 林非晚微一挑眉,“你是说,这些人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现在应该是弃子了。”秦惊羽勾了勾嘴角。 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也如对方所愿,严厉惩处了带头的太子太傅,甚至动用了私刑,明日早朝应该有很多弹劾自己的折子吧。 他杀了孟家九族,躲在暗处的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一次弹劾不奏效,定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林非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弃子也得付出代价。” 珍宝阁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珠宝楼,每日往来的莫不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她们这么一闹,她算是出名了。 她出名也没什么,但再过不久便是林清欢的及笄礼的,姑娘家一生仅一次的及笄礼,她可不想因为她的原因搞砸了。 “你说的是。”秦惊羽本来也没想轻拿轻放,引出幕后之人是真,杀鸡儆猴也是真。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太子太傅在自家门前被瑞亲王吊起来鞭打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秦惊羽在民间本就有战神之称,加之这次去商州赈灾,诛杀并公布了马刺史和孟家等人这些年来威霸一方的恶劣行径,为民做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因此,瑞亲王鞭打太子太傅这事出来后,民间一股脑的声讨起太子太傅来,大家一致认为,定然是太子太傅错了。 在这阵强烈的民众呼声中,朝堂上弹劾瑞亲王的折子如雨后蘑菇般,纷纷冒了出来。 弹劾的内容,无一不是抨击瑞亲王当街吊打太子太傅,滥用私刑,目无王法,影响恶劣。 “圣上,您不能再如此纵容瑞亲王了,若不严惩,恐难以平众怒。” “求圣上严惩瑞亲王!” “求圣上......”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秦惊羽面无表情站在前面,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皇帝稳坐高台,面容严肃,只有那双眼睛,在悄悄比对朝堂上弹劾的大臣和昨日摘星阁送来的情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上次清理了一批,这次竟然还有这么多蛀虫。 不过,这次倒是没几个御史乱叫唤了。 “肃静。” 魏森及时站出来说了一句,喧闹的朝堂立刻安静下来。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下面一个个以死明志的臣子们,然后又瞥了眼臣子前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太子,轻轻把手搭在龙椅上。 “太子,周太傅是你的老师,怎么不见你为老师出头呢?” 太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无妄之灾,迟早得烧到自己身上。 出列后,太子拱手行礼,“回禀父皇,儿臣只是觉得事出有因,十三皇叔虽做的过了些,但还可以理解。” 天地君亲师,亲在师前,谁亲谁疏他还是分得清的。 若是旁人和周太傅起冲突,他定然要出面维护,但现在和周太傅起冲突的是他嫡亲的十三叔,该向着谁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皇帝挑眉一笑,“这么说,你清楚内情了?” “是。”太子不敢隐瞒,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如实阐述一遍,中间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伴随着太子说出最后一个字,朝堂上静的可怕。 良久,皇帝笑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好!” 朝堂上顿时喧闹起来。 中书令轻咳一声,暗中给花御史传递信号。 花御史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冲了出去,“圣上,您如此宠信瑞亲王,难道就不怕他谋权篡位吗?” 说完,他径直朝殿中龙纹盘旋的大柱子撞去,要以死明志。 皇帝脸色霎时间冷下来,“拦住他!” ...... 相比前朝的紧张刺激,后宫也不遑多让。 周夫人带着孟夫人等人求见皇后,想让皇后主持公道,没想到进宫便看到在里面悠哉悠哉坐着吃点心的林非晚。 周夫人脸色顿时僵硬下来,孟夫人等人也愣住了。 这......她怎么在这? 皇后淡淡扫了眼各位夫人的神色,“梅香姑姑,给各位夫人上茶。” “众位请坐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见皇后这副态度,周夫人等人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去,一个个按照大小尊卑坐了下来。 周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当仁不让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她看了眼还在吃点心的林非晚,冷哼一声。 “果真是在外面长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林非晚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规矩这事,还真轮不到周夫人在她面前说教。 “娘娘,周夫人说您没规矩呢。” 周夫人面色大变,“你胡说,本夫人说的是你没有规矩,和皇后娘娘何干?” “巧了,阿晚的规矩是本宫教的,你说相不相干?” 皇后淡淡一笑,眸中清冷如雪山消融的雪水,让人望之生寒。 周夫人这下彻底慌了,连忙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没有指责您的意思,臣妾只是......只是......” 孟夫人等人静坐不动,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前找不痛快。 不过,林非晚的规矩怎么会是皇后娘娘教的呢? 林非晚掏出手绢擦擦手,补充道:“你只是瞧不起我自小在外面长大而已,你是一品诰命,我还瑞亲王妃呢,让我站起来迎你,真是脸大得能当跑马场了。” 看到她张口,孟夫人等人控制不住地想起昨日在家中被怼的一幕,一个个咬紧牙关,不敢吱声。 第133章 出气 梅香姑姑上罢新茶,瞥了眼周夫人难看的脸色,默不作声退至皇后身旁。 世家向来好用规矩约束女子,久而久之,规矩便也成了世家贵女之间可以用来比较攻击的工具。 周夫人想把没规矩的帽子扣在林非晚头上,却怎么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非晚端起茶杯吹了吹,不去看众人难看的脸色,大家都是来告状的,她们越难受她心里越畅快。 “梅香姑姑,今日这茶冲的时机正好呢,真香。” 梅香姑姑笑了,“林姑娘喜欢便好。” “我可太喜欢了。”林非晚又喝了两口,随后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冲对面的周夫人投去一抹挑衅的目光。 周夫人气得差点撕烂了手中绣帕,但还是咬牙道:“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还望娘娘宽恕臣妾这次。” 闻言,林非晚和皇后互相看了一眼。 林非晚朝皇后娘娘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瞧,告状的来了。” 两人的小动作除了梅香姑姑,再无一人看见。 皇后嗔怪的看了林非晚一眼,眉眼间满是宠溺,转过头来,她脸上的宠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和端庄。 “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周夫人不妨说说,是谁把你气成这样?” 周夫人微微一愣,皇后娘娘竟然没叫她起来?她这是在为林非晚撑腰吗? 若真如此,今日这状她还能告的赢吗? 迟迟等不到周夫人的回话,皇后朝她看了一眼,“姑姑,你怎么不提醒我周夫人还跪着呢?周夫人,快起来吧。” 周夫人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扶着椅子边缘站了起来,慢慢坐回椅子上。 “周夫人,你还没告诉本宫,是谁把你气成这样的?” 一时间,周夫人脑中百转千回,须臾,她再次跪了下去。 “请娘娘恕罪,臣妾一时糊涂,听信流言,误以为林姑娘身有隐疾,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得林姑娘和瑞亲王大发雷霆,妾知错了。” 说完,周夫人伏下身去,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听到这话,孟夫人等人白了脸,皇后和林非晚再次互相看了一眼。 林非晚耸耸肩,谁知道这个周夫人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眼下怎么主动认错了? 林非晚不明白个中缘由,皇后可看的一清二楚。 这周夫人不是个笨的,应该是看出了她对林非晚的维护,所以才临时改口,挺识时务的,不过...... “本宫怎么听说,这流言是周夫人纵容传出去的?” 皇后面色冷下来,“若摘星阁情报无误,这流言最初兴起的地方,便是孟夫人府上吧?” “昨日你们这群人还在珍宝阁和林夫人、林二姑娘产生冲突,欲强买林夫人为二女儿及笄定做的头面?” 听到自己的名字,孟夫人再坐不住,脸色惨白的从椅子上起身,在大殿中央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恕罪。” 其余几位夫人紧跟着跪了下去,昨日在珍宝阁发生的那场冲突里,就有她们的身影。 看到面前乌压压跪下一片,皇后冷哼一声,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 “本宫看你们当真是闲出病来了,你们也都是女子,当知流言对女子来说比老虎还要威猛,你们在造谣、传谣时可曾想过你们家中也有女儿?” 众位夫人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像受惊的鹌鹑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哪里还有半点和林非晚叫嚣时的强硬。 林非晚悠哉悠哉喝了口茶,告状的感觉可真爽呀。 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还强买林夫人为二女儿定做的头面,你们这种行径,与强盗何异?” “这事若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历是从土匪窝里发展起来的!” “皇后娘娘息怒!” 周夫人等人瑟瑟发抖,这罪名实在太大,她们实在承受不起啊。 皇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大殿之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须臾,林非晚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走到皇后身后,轻轻按上她的头。 “皇后娘娘别生气了,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臣女看几位夫人应该知道错了,让她们给家母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了吧。” 林非晚可没忘记家中的母亲和妹妹,她是痛快了,她娘心里还憋屈着呢。 皇后闭上眼睛,“就按你说的办吧,你们几位出宫后即刻去林府赔礼道歉,姑姑,你去看着。” “是。” “是。” 皇后摆摆手,“都散了吧。” 梅香姑姑走上前去,脸上带着未及眼底的笑容,“几位夫人快起来,出宫去吧。” 待周夫人等人走后,林非晚再忍不住了,站在皇后身旁,笑得前俯后合。 “哎哟喂,真是太痛快了,娘娘,您都不知道昨日她们一个个多么趾高气昂,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呢。” 皇后宠溺一笑,“你呀。” “嘿嘿。”林非晚一脸乖巧的挽住皇后的胳膊,“谢谢娘娘帮我撑腰,若不是您,我可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皇后轻轻点了点林非晚的鼻子,“你可不是会吃亏的人,就算没有我,你也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她们不痛快吧。” “知我者,娘娘也。” 林非晚轻轻一笑,“不过,自己找回场子和有人撑腰,感觉可太不一样了。” “而且,凭我自己的能力,可做不到让她们上门赔礼道歉。” 皇后笑了笑,想到从皇帝那看到的情报,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阿晚,萧家姑娘和你有仇吗?为何要散播你身有隐疾的谣言?” 林非晚微微眯起眼睛,“算有仇吧,毕竟萧逸兴高中探花却只能当个清闲小官,都是我害的呢。” 连同上次误导安王,这已经是萧欢颜第二次在她身后搞小动作了,虽不痛不痒的,但癞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呐。 看来她有必要找时间好好和她谈谈了。 “圣上驾到,瑞亲王到。” 这时,外面传来魏森的通报声,皇后和林非晚连忙起身迎接。 第134章 虚惊 皇帝亲手扶起皇后,拉着人走到里面坐下来。 秦惊羽随即扶起林非晚,二人相视一笑,正准备过去坐下,皇帝开口了。 “林非晚,你可知罪?” 皇帝威严的声音里充斥着淡淡的不满,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林非晚微微一怔,随即站定不动,微微垂首,声音清冷,“臣女不知所犯何罪。” “怂恿瑞亲王,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害的瑞亲王今日早朝遭数人弹劾,你可知错?” 从知罪到知错,虽一字之差,代表的含义却差之千里。 林非晚眼眸微动,抬起头看着皇帝的眼睛,慢慢道:“臣女没错。” “瑞亲王是在摘星阁得知臣女遭遇,进而欲为臣女出气,当街打了太子太傅,臣女赶到时已经散场了。” “臣女认为,夫妻一体,为夫者庇佑妻女乃是天经地义,周夫人等人栽赃陷害臣女,何尝不是在挑衅瑞亲王的威严?” “若不严惩,瑞亲王威严何在?皇家威严何在?” 林非晚义正词严,她和秦惊羽早已订婚,很快便要大婚,京中谁人不知她是准瑞亲王妃? 皇帝一言不发的盯着她,不带半分笑意的眸子如同冬日雪山之巅,只一眼,便让人直打寒颤。 换了旁人,早在这样的注视下溃不成军了,但林非晚不同,她坦坦荡荡站在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如山间春风,让人顿时放松下来。 皇后暗暗拽了拽皇帝的衣裳,想让他收起威压,皇帝不曾理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秦惊羽忍不住开口时,皇帝又说话了: “这件事朕姑且算你没错,但给瑞亲王种双生蛊,陷其于险地,你又作何解释?” 皇后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在秦惊羽和林非晚之间流连。 秦惊羽默默攥紧拳头,努力压下即将冲出口的解释。 林非晚恍然大悟,这才是皇帝生气的原因吧?当眼珠子护着长大的弟弟,如今生命和她绑到了一起,还是以如此不公平的方式,谁能不生气呢? 不过,他生气归生气,这是她和秦惊羽之间的事,而且她也给过秦惊羽反悔的机会了,是他不要的。 既然如此,谁都别想把他们分开。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从容道:“没有解释,种蛊这事他情我愿,臣女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事和您可没什么关系。” “放肆!” 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跳了跳。 皇后朝林非晚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先服个软,林非晚全当看不到。 这事她不可能服软,永远都不可能,她的男人,谁都别想抢。 她从荷包里取出皇帝送的免死金牌,“圣上,您若是真气到想杀了臣女,就把这东西收回去吧,秦惊羽这辈子只能是臣女的。” 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但就是这副平静的模样,有种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镇定。 皇帝眼底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赞赏,她这么坚定,也算对得起小十三至死不渝的选择。 来之前,皇帝便提前问过秦惊羽,得知了双生蛊的真相。 最初他的确生气,但一个是他当成儿子养的弟弟,一个是他曾想收为干女儿的姑娘,人家你情我愿的,他好像真没必要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最主要的是,自家痴情种弟弟非林非晚不娶,林非晚在他的威严下,亦不曾开口放弃,他还执着什么? 瞥了眼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免死金牌,皇帝的心软了下来。 林非晚明知他不可能动她,却还是把这东西拿了出来,他还能说什么。 “诶,罢了,你们二人主意大,朕是管不了了,快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吧。” 皇帝摆摆手,语气柔和下来。 皇后和秦惊羽皆松了口气,一时间,秦惊羽望向林非晚的眸子里仿佛银河横铺了下来,纵使是白日,依然星光闪耀。 秦惊羽贴近林非晚,轻轻揽住她的肩,小声道:“吓坏了吧?” 望着他眸子里的心疼和动容,林非晚低眉一笑,“你可太小瞧我了。”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但在看到秦惊羽欲言又止的神色,以及他攥紧的拳头时,她便清楚,这只是虚惊一场。 就算她猜错了,皇帝真生气了,要她解除双生蛊,她也有的是办法逃脱。 无论如何都是安全的结果,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皇帝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撇撇嘴,“别放松这么早,母后那关还没过呢。” 秦惊羽脸上的笑容一顿,林非晚眸底也添了丝紧张的神色。 太后...... “别怪朕不帮你们,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们无论如何都要跟母后坦白。” 皇帝敲了敲桌面,一脸严肃,“若三日后你们没有向母后坦白,朕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秦惊羽想说些什么,林非晚拽住他的胳膊,对他摇摇头,“一言为定。” 皇帝满意地笑了,“好了,若没有其他事,你们便退下吧。” “臣女还有一事相求。”林非晚眨巴着深情的桃花眼看着皇后,成功逗笑了皇后。 皇后举起手帕遮了遮面,“你个小机灵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有外人在,你我二人大可不必这么外道。” 林非晚笑得眉眼弯弯,乖巧道:“明日是臣妹的及笄礼,臣女斗胆,想请皇后娘娘带些人过去捧个场。” “哦,对了,臣女外祖一家今日便抵达京城,圣上答应封臣女表妹的乡主之位,可别忘了。” 皇帝黑了脸,“知道了。” “那臣女先代表妹谢过圣上了。” 林非晚知道皇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册封圣旨迟迟不下,多半与双生蛊有关。 如今,双生蛊已转到明面上,那册封圣旨也该兑现了。 “圣上也不用操之过急,待臣女妹妹及笄礼过后再行册封便好,臣女不想让人抢了妹妹的风头。” “你......” 皇帝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她,片刻后忽然笑了,笑容里还带着半分嗔怪。 “亲表妹还计较这些,你可真是......” 身为皇帝,谁在他面前说话不得九转十八弯,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坦坦荡荡把自己的小心眼露出来。 第135章 上京 从皇后宫中出来后,秦惊羽宽大有力的手掌轻轻包裹住林非晚的小手。 林非晚侧了下头,浅笑盈盈,轻轻晃动胳膊,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阿晚......” 秦惊羽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会不会怪我没拦着皇兄试探你?” 林非晚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为何要怪你?师父为了我算计你,皇上为了你试探我,皆是因为你我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 “若皇帝连试探一下都不肯,我才要怀疑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太淡呢。” 听到这话,秦惊羽眼底深处的忐忑如一阵风一样,瞬间无影无踪了。 他勾起唇角,手上微微用力,随即又松开,“明日林清欢及笄,我会叫些人去捧场的。” “那我先替清欢谢过你这位姐夫了。”林非晚调皮一笑。 秦惊羽唇角的笑意加深,很满意这个新身份,姐夫...... 出宫后,林非晚径直去了碧波楼,从魅娘那取出提前为林清欢定制的头面。 林清欢最爱珍珠,林非晚便将之前从安乐郡主那得来的极品珍珠送与母亲,让她找珍宝阁的老师傅定做头面。 珍珠头面有了,她这次让魅娘提前准备的是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造型亦是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但保证奢华、大气。 检查好头面,林非晚笑着塞给魅娘一锭金元宝,“辛苦了。” 硕大一只金元宝,看的魅娘眼睛都直了,“哎呀,咱俩谁跟谁,这么见外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无比诚实的接过金元宝,塞进了衣袖里,“清欢妹子及笄,我便不去了,替我向她道声祝福。” “好说。” 林非晚打包好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放进竹篮里,挎在胳膊上。 从碧波楼后院出来后,林非晚没走出多远,便察觉到有人跟踪她。 白日里的平康街鲜少有人出没,那人自以为保持了一段距离,殊不知这样才更可疑。 今日她还得回去迎接外祖一家,没工夫陪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玩,还是给师父送去解解闷吧。 想到这,她加快步伐,拐入前方的胡同里,消失不见。 后面的人看到林非晚没了踪影,急忙赶上前来,正要拐进胡同时,一把粉末朝他扑面而来。 “唔。” 纵使男子捂住口鼻,毒粉还是钻入了他的鼻腔中,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便倒地不起了。 林非晚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上残余的毒粉,吹动蛊哨,死士一身白衣飘了出来。 “主子。” “把人送到师父那好好拷问拷问。” 自回到京城,想敲她闷棍的人可太多了,看来她小毒王的名头还不够响呀。 死士随手拽起地上的男子,眨眼间消失在林非晚面前。 林非晚扔掉手绢,忽然想到什么,又把手绢捡了起来,塞回袖子里带回家去。 ...... 林府。 黄琼带着林清欢神色焦急地等在府门前时,远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黄琼忙探身望去,视野之中,唯有形单影只的一人一骑,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失望。 “娘,是二哥,二哥回来了。” 林清欢挽着黄琼的胳膊欢呼雀跃,她的及笄礼,总算能和家人团圆了。 听她这么一说,黄琼才认出不远处的男子,脸上的失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喜。 “娘,小妹,我回来了。” 林思远勒住缰绳,身形潇洒地从马背上跃下来,脸笑的跟朵花似的,生怕旁人不知他今日心情好。 黄琼拉住林思远的胳膊上下打量起来,“娘怎么瞧着你比过年那阵又瘦了?是不是白虎军营里的训练太苦了?” 林思远闻言举起胳膊,亮晶晶的眸底带着丝丝炫耀,“娘,我这不是瘦,是更精壮了,不信你捏捏,我的胳膊可有劲的很呐。” “好,娘捏一捏。” 黄琼笑着捏上林思远的胳膊,感受到手掌下结实的触感,不由得为之一惊。 “这么结实?” 林思远得意的挑了挑眉,尚带有几分稚嫩脸庞骄傲地晃了晃,“儿子自入军营中片刻不敢懈怠,只等月底的挑战赛一过,便是真正的白虎军一员了。” “好,我儿有出息了,娘为你骄傲。” 黄琼用力拍了拍林思远的胳膊,脸上满是欣慰。 “二哥,月底你上挑战台的时候,我一定去为你喝彩。” “好,一言为定。” 林思远摸了摸林清欢的脑袋,一眨眼的工夫,妹妹已经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说话间,远处再次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不过,这次的声音明显比较乱。 “是外祖家的马车。” 林思远一眼看到马车上随风飘扬的飞鹰镖局小旗,连忙唤来小厮,把他的马牵进去。 黄家此次来参加林清欢及笄礼的人可不少,插了飞鹰镖局旗子的马车足足有三辆,每一辆看着都很大气。 黄琼站在最前面,翘首以盼,看到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黄老太爷,不由得红了眼眶。 “爹。” 黄老太爷拉住女儿的手,不住地打量着,动作和黄琼之前对林思远做的别无二致。 看到这一幕,林思远和林清欢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什么东西具象化了。 “小妹。” “姑姑,表哥,表妹。” “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 双方互相见礼后,黄琼搀着父亲进了院门,“老林今日实在请不下来假,不过他答应我,今日会早些回来。” “今日请不下来假,明日总不用当值了吧?” 外孙女的及笄礼,黄老太爷还是很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想当年林非晚的及笄礼只象征性操办了下,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明日不当值的。” 黄琼为林征解释,之前老爷子三令五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为林清欢办及笄礼,林征怎么会不提前计划呢。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林府,林清欢挽着黄婉容的胳膊,高高兴兴走在最后。 他们进去不久,林非晚也从外面赶回来了,在外面逛了一圈,此时她手中不止有林清欢的及笄礼,还有送给表弟表妹的礼物。 第136章 及笄 晨光熹微,林府中一派忙碌景象。 丫鬟小厮穿梭在前院,将整个院子布置的庄重典雅,微风中,耀眼的红绸轻轻从廊柱上拂过。 前厅正中央,铺着绣有蝙蝠图样的锦毡,锦毡上立着一个长长的几案,几案上整齐摆放着精美的笄、发钗、罗帕等物。 香炉中升腾起袅袅青烟,衬得眼前这一切端庄肃穆。 一向爱穿绿衣的林清欢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绫罗长裙,外披绯红色锦缎霞帔,青丝如瀑,自然垂在身后。 那双灵动的眸子里,较往日更多了一抹青涩和紧张。 “姐,及笄礼持续时间长不长呀?” 林非晚摇头,“放心吧,很快的。” 她及笄那年是在毒雾山庄办的,母亲和外祖都去了,并没有持续太久。 “待会皇后娘娘会带人过来,我请她做为你梳头加笄的女宾,皇后娘娘人很和善,你不要害怕。” 林非晚想的比较多,那日在珍宝阁中起冲突,很多人都看到林清欢对孟夫人等人动手了,虽说孟夫人等已由皇后做主,给母亲赔礼道歉了,但难保谁不暗中使手段。 皇后来做林清欢及笄礼上的女宾,往后就算有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也得掂量掂量。 林清欢咽了咽口水,“我尽量。” 她何德何能,竟让皇后娘娘来做她及笄礼的女宾? “表姐,前面传信过来,皇后娘娘带了卫国公夫人、护国将军夫人、太傅夫人前来观礼。” 黄婉容走进来,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羡慕,表姐的面子可真大,竟能说动皇后娘娘出面。 林非晚点点头,“婉容,你陪清欢在这里说说话吧,我去前面看看。” “好。”黄婉容温柔应了一声。 林非晚拍了拍林清欢的手背,起身走了出去。 前院里,因为皇后等人到来,热闹的气氛骤然清冷了许多。 随着林非晚从后院走来,短暂的清冷很快再次热闹起来。 林非晚游刃有余的游走在皇后和几位夫人之间,把几人哄得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褪不下去。 赵氏和周氏互相看了一眼,眼底的羡慕和赞赏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通报的声音。 “瑞亲王到,嘉懿公主到。” 听到这声音,皇后几人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皇后摇摇头,“我昨日让人请嘉懿,她说有事要忙,原来就是这事。” “嘉懿公主许久不曾出来参加宴会了,没想到今日竟会来参加姑娘家的及笄礼。” “你也不看看是谁请的?” 说话间,瑞亲王和嘉懿公主便带着侍卫侍女进来了。 林征和黄琼走上前去,“见过王爷,嘉懿公主。” “林大人请起,在外面无需那么多礼节。”嘉懿公主摆摆手,四下看了看,“哪位是我十三皇婶?” 秦惊羽笑了笑,朝林非晚走了过去,“这便是。” 嘉懿公主顺着他的步伐看了过去,正对上林非晚含笑的桃花眼,透着一丝妩媚,然眉宇间又洋溢着飒爽的英气,本该对立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竟没有半点突兀。 她眼睛亮了亮,“十三皇婶好。” “公主好。”林非晚笑了笑,“公主请上座,及笄礼马上要开始了。” “好。” ...... 礼乐声中,林清欢莲步轻移,步入正厅。 林征和黄琼坐在上位,看着她从阳光中走来,眼底满是慈爱与欣慰。 正厅两旁,端坐着身着华服的皇后等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及笄少女的祝福。 “笄礼始,全场静。” “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成人笄礼开始,奏乐!” 赞者吟诵结束,及笄礼正式开始。 林清欢望向坐在正前方的父母,在他们慈爱的目光中,内心的紧张一点点褪去。 “一拜父母。” 林清欢抬起双手交叠在面前,对父母深深一拜。 “一拜众宾。” 林清欢转身,对坐在正厅两旁的宾客深深拜了下去,随即在厅中央的锦毯上跪坐下来。 “请正宾盥手。” 皇后笑着起身,走到盥盆前轻轻洗了洗手,随后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帕擦干净手。 “请正宾为将笄者理妆。” 皇后走到林清欢身后,轻轻拨了拨她的秀发,林清欢大气不敢喘,坐在那一动不动。 “请主家陪同正宾下盥洗手。” 随着笄礼一步步展开,林非晚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原来,正儿八经的及笄礼步骤这么麻烦的吗? 三加之后,及笄礼圆满结束。 林清欢回到后院,黄琼招待宾客们入席,正厅逐渐安静下来。 ...... 翌日。 皇后亲自为林清欢加笄的风头还没过去,魏森携圣旨大张旗鼓抵达林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古之贤王,以礼治国,今有黄家婉容,贤良淑德,温婉端庄,救护灾民有功,朕心甚喜,特封为乡主,望其秉持美德,为乡邻之楷模,造福一方。” 圣旨宣完,魏森笑眯眯低下头,“哪位是黄氏婉容姑娘,快领旨谢恩吧。” 林非晚轻轻推了推还在怔愣中的黄婉容,黄婉容回过神来,连忙接旨,“民女领旨谢恩。” “圣上让咱家带了些锦缎丝绸、珠宝玉器赠与乡主,都是女儿家常用的东西,乡主一并收下吧。” “谢圣上。” 黄婉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见她把东西收下了,魏森朝林非晚行了一礼,“林姑娘,咱家先告退了。” “魏公公慢走。”林非晚塞给魏森一个锦囊,里面装了些散碎银子,是给魏森的辛苦费。 魏森知道林非晚是真心要给,也不推辞,笑眯眯收下钱,带着人大张旗鼓离开了。 林非晚搀起黄琼,“外祖,舅舅,舅母,你们也快起来吧。” 黄琼拉住林非晚的手,“阿晚,婉容的乡主是你向圣上求来的吗?” “回京路上立了一个小功,圣上问我想要什么,我便给婉容妹妹换了个乡主。” 林非晚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这乡主没有封地,每年只有二三十两银子和一些宫中的赏赐,有了这个,商州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第137章 比武 林清欢的及笄礼过后,林府门槛快要被媒婆踏破了。 林非晚为了躲清净,带着雪团和它的零食去碧波楼别院投奔师父。 林清欢本想跟着一块去的,黄琼不肯,直接在房间里把人拦了下来。 “你婉容和婉音表姐都在这,你和你姐都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不想留亲戚住下呢。” 林清欢气馁的扔下行李,塌着肩膀坐在矮榻上,“可是娘,我还不想嫁人呀。” “谁说要你嫁人了。”黄琼坐在女儿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娘还想再留你两年呢,咱们不急着嫁人。” “真的?” 林清欢转过头来,圆溜溜的杏眼里仿佛有光划过。 黄琼点头,“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虽说女子及笄便可谈婚论嫁,但女子过早破身生育乃是件极为伤身的事,若是可以,娘宁愿你像你姐姐一样,十九二十才出嫁。” 之前与萧家有婚约的时候,那边也曾催促过,想早早完婚。 但那时林非晚在外面由师父做主,当时便拒绝了,让萧逸兴考上功名再说。 虽是用了功名为借口,但赫连修曾与林家修书一封,解释了具体缘由,也是自那时起,黄琼更加敬佩赫连修了。 不论如何,他是真心爱护林非晚的,这便足够了。 林清欢松了口气,挽上黄琼的胳膊,“既然娘无心让我出嫁,为何不直接拒了那些媒婆,整日上门来,挺不招人待见的。” “傻瓜。” 黄琼抬手点上林清欢的额头,“你不急着出嫁,你两位表姐想出嫁呀,让媒人看看也是好的。” 林清欢摸了摸母亲点过的地方,恍然大悟。 清风拂过,窗外落英缤纷,转眼间,已来到四月底。 这一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并无特别,但对新进白虎军的人来说,是期待又紧张的日子。 历经半年的训练,是否能留在白虎军,就看这一次了。 林非晚带着秦惊羽给的手牌,早早和家人一起来到观武台上占据了绝佳的观看位置。 “娘,外祖,咱们就在这坐下吧,比武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呢。” 黄老太爷点点头,招呼大家一起坐下来,“我说这里怎么人这么少。” 白虎军的选拔标准十分严格,每次进用新人,都会通过比武打擂的方式展现在满朝文武面前,顺便让满朝文武知道白虎军明面上的实力。 这不仅是对满朝文武的交代,更是暗戳戳的震慑。 林家众人坐下不久,观武台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很快,整个观武台都坐满了。 林非晚环视一周,看到了站在皇帝身后的林征和林思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皇帝真把父亲和大哥带来了,一会思远上场时,一定高兴。 在林非晚看向林征和林思璋时,两人也都注意到了她,父子二人暗中碰了碰胳膊。 ...... 今日比武,秦惊羽、护国将军、卫国公以及史小五等队长充当裁判,荆楚为主持。 一声锣响,比武擂台正式开始。 率先上场的,是各家军队提前送来的优秀人才,这些人无需在白虎军营训练半年,一来便直接比武。 虽无需训练,但选拔依旧严苛,各军队送来三十余人,最后不过一二人能留下而已。 “好!” “打的好!” 林非晚看的兴致缺缺,忍不住从荷包里掏出小零食吃了起来。 这种层次的对抗,和飞羽山庄庄主为大小姐举办的比武招亲相比,简直像是在过家家。 不过,若白虎军中每个人都有不输擂台上的人的实力,放在战场上,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姐,这上面的人这么厉害,二哥能行吗?” 林清欢歪过头,小声在林非晚耳边嘀咕着,看到她荷包里装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姐,我也想吃果脯肉干。” 林非晚大方的取出一包新的递给林清欢,“你可不要小瞧你二哥,他在那里,真的有很认真在训练。” 每次和秦惊羽见面,秦惊羽都会向她汇报林思远在白虎军营里的近况。 一开始,小郡王在白虎军营里并不安分,在明目张胆找茬被打过一顿后,经常借着训练的名义暗戳戳搞针对。 小郡王虽纨绔风流,但毕竟是自小受过皇家教育的,对付别人不行,对付林思远还是可以的。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小郡王第四次想要戏耍林思远时,直接被林思远一个背摔扔在地上。 后来,小郡王在林思远手里再没讨到好处。 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被白虎军中几位队长看中,只等着今日擂台赛赢了,直接抢人。 林非晚相信,能让人争抢的,林思远的实力毋庸置疑。 林清欢若有所思,“如果一会能看到二哥暴打小郡王就好了,王爷姐夫哪哪都好,就是把小郡王送进白虎军里保护起来,这点我最讨厌。” 那个暗绣了林非晚名字的香囊是她辛辛苦苦绣出来的,还没等送到林非晚手上便让萧母抢走就算了,还险些害了她姐姐。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偷偷溜出去,把小郡王套上麻袋痛扁一顿。 林非晚笑了,“不把人送进去,你二哥怎么报仇?” 之前她曾认为,秦惊羽把小郡王送进白虎军营里是为了磨炼培养他,了解到小郡王的禀性后,她才明白,秦惊羽把人弄进去纯粹是为了刺激林思远。 困难面前,知难而退是正常反应,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迎难而上。 林思远轻易进入白虎军,少年心性并不坚韧,在长达六个月的训练中很可能产生放弃的念头,而有了小郡王,就不用担心了。 小郡王之于林思远,就像胡萝卜之于毛驴,不断引诱他前进。 说话间,比武台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很快地方军队送来的人便比完了,这次送来的人底子很不错,经过秦惊羽和护国将军等人商议,决定留下两人。 一位是差一点守擂成功的钟勇,还有一位是连败十人的王贵。 听到这个结果,两人满足地笑了。 “最后一轮比试,即将开始。” 荆楚敲了下锣,成功唤回林家众人的注意力。 第138章 将才 “不是都比完了吗?怎的还有一轮?” “你不知道吗?这最后一轮是专门为那些通过特殊方式加入白虎军的人准备的,这规矩一直都有,但一直无人敢试,没想到今年竟让咱们瞧见了。” “特殊方式?那不是走后门吗?” “走后门最后能留下来不丢人,没有实力最后只能滚蛋的才丢人。” 在看台众人的议论声中,走后门加入白虎军的主角登场了。 “那……那不是小郡王吗?他消失半年,竟是去了白虎军?”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向只知吃喝玩乐的小郡王竟然痛改前非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 “……” 看台之上,淮南王妃神色紧张地死死拽住手中的帕子,比武的凶险她已经见识到了,若是她的儿子有个好歹…… “王爷,你快去跟圣上求个情,别让咱们儿子参加比武了,他若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 淮南王一脸苦闷,“你当本王没想过找圣上求情吗?圣上说了,白虎军的事由瑞亲王全权做主,他有心无力呀。” “借口!”淮南王妃咬牙低声道,“他分明是偏袒小十三。” 只要是瑞亲王想做的事,皇帝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大力促成,什么有心无力,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个道理淮南王也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更气闷。 “圣上说了,咱儿子在白虎军里六个月的苦都熬过来了,这眼看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咱们也该试着相信他。” 淮南王看向比武台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期待,知子莫若父,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儿子了。 斗鸡遛狗,拈花惹草样样在行,每次让他读书习武,整个人就像被人打断脊梁骨似的,站都站不起来。 淮南王妃还想说些什么,皇帝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开始了。” 比武台上。 林思远主动发起进攻,一个箭步上前,右拳如猛虎出击,带着呼呼风声直冲小郡王面门而去。 淮南王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直至看到小郡王闪身躲过一拳才放下来。 小郡王避开林思远攻击的同时,双手迅速握拳,带着一股狠绝用力砸向林思远的肘部。 林思远一击不中,迅速改变招式,双手擒住小郡王的手腕一拉一拽,同时提膝顶向他的腹部。 小郡王吃痛不已,迅速后退,第一回合败下阵来。 “打的好!” 林清欢忍不住欢呼出声,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林非晚笑吟吟看了眼激动的妹妹,随即再次看向比武台。 林思远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六个月能有如今的身手,已经能甩普通人一大截了。 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小郡王这六个月来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和林思远胶着打了二十个回合,才狼狈掉下比武台。 伴随一声清脆的锣响,最后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 这一次,看台上少了些喝彩声,气氛略显尴尬。 除了不想得罪淮南王,众人更担心皇帝会生气,毕竟小郡王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家子孙。 天家子孙败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少年,谁知道那位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林清欢看着冷场的看台,不甘心的咬住了嘴唇,“姐,他们简直欺负人。” 这种反应,跟和倒彩有什么区别?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林清欢的手背,“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坐在裁判席上的秦惊羽便站了起来,“二十回合定胜负,思远又进步了,不错。” 林思远摸着脑袋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亮亮的,里面盛满了希望。 “王爷,那我现在是白虎军一员了吗?” “当然。” 秦惊羽挥挥手,史小五等人立刻涌上前去. “思远,加入我金鳞小队吧?” “思远,来我们烈日小队,你不是一直想学我的回马枪吗?我教给你。” “我也有好东西教给你,思远,看看我......” 一时间,林思远成了香饽饽,众小队队长都抢着要。 春风中,林思远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哪里还有半点对战时的精明的果断。 秦惊羽转过头,遥遥望向看台上的林非晚,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彼此眼底的神韵只有对方才能看懂。 林非晚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秦惊羽心领神会,勾唇一笑,风华尽显,一时看呆了一群人。 瑞亲王凶名在外,寻常得个好脸色也难,今日竟然笑了? 还笑得这么......魅惑? 脑中闪过魅惑二字时,看台上不少人白了脸,一个个赶忙低下头,唯恐让瑞亲王瞧见,掉了脑袋。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小十三这块百炼精钢竟也有化作绕指柔的时候。” 皇后淡淡一笑,眼底溢出欣慰,随即转身看向一旁,“淮南王妃,快命人把小郡王请上来吧,这么短的时日能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实属不易。” 淮南王妃强挤出一抹笑容,垂在一侧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是。” 淮南王妃抬手招过府中亲兵,命人下去把小郡王带上来,让太医好好检查检查。 淮南王府亲兵一动,林非晚亦站起身来,时刻注意她动作的秦惊羽见状,带上林思远朝看台走去。 护国将军、卫国公等人随即跟了上去。 当林非晚走到皇后面前时,秦惊羽带着林思远恰好走到皇帝面前。 林非晚上前拍了拍林思远结实的肩膀,“不错,没浪费姐的人情,以后在白虎军里要恪尽职守,保家卫国,知道吗?” “我会的。”林思远目光灼灼。 皇帝欣慰一笑,“林太医真是教子有方,两个儿子一个才提了太医,另一个就入了白虎军,朕都羡慕了。” 林征从皇帝身后躬身快步走到前面,“圣上谬赞。” “行了,你也别在朕面前谦虚了,朕昨日便听瑞亲王说了,你家老二有将才之姿,将来好好培养,定能为我大历再添一员猛将。” 林征闻言瞥了林思远一眼,眸底满是欣慰。 “林太医,快来为我儿看看,不过一场比试而已,至于下死手吗?” 淮南王妃强压的怒火在看到亲儿子满身伤痕时再也压不住了,不顾皇帝还在,径直冲林征发起火来。 指责中带着愤怒的声音一出来,看台上的气氛登时变了。 正欲上前祝贺林征的人默默坐了回去。 第139章 庆功 “没伤筋没动骨的,怎的就下死手了?” 秦惊羽皱了皱眉,“皇嫂对孩子未免太溺爱,一点皮外伤便大惊小叫,没的让在场的将士们笑话。” 淮南王妃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顷刻间红了眼眶,“十三弟当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拳头没打到你身上,你自然觉得没什么。” “但你看看,这哪里像是皮外伤的样子?” 说罢,她将小郡王扯到皇帝面前,“圣上您看看,这孩子可是您亲眼看着长大的,现在让人打的鼻青脸肿,这还叫皮外伤吗?” 小郡王那张脸露出来,皇帝险些笑出声来。 他记忆中,小郡王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正是靠那张貌比潘安的脸,他在女人堆里才那么吃香。 可现在,两个眼窝又青又紫,俊俏的脸庞肿的跟猪头似的,鼻间隐隐能看到一丝血迹,像是没擦干净。 挺拔的身姿也变得弯腰驼背的,平白像是老了十来岁,什么潇洒风流,全不沾边了。 皇帝嘴角抽了抽,他合理怀疑林思远和小郡王有仇,故意朝他脸上招呼的。 刚刚的比试明明也看不出专朝脸攻击了,怎么最后出来的效果......这么好呢? “咳,林太医,你去给小郡王检查检查。” “是。” 林征弯着腰走过去,“小郡王,得罪了。” 小郡王扯了扯嘴角,下一瞬,整张脸都跟着抖起来,看得瑞亲王妃落下泪来。 “本王妃警告你,若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让林思远陪葬!” “母妃......” “住口!” 淮南王看到皇帝冷下脸来,忙出口申斥口无遮拦的夫人。 白虎军擂台比武是规矩,他们儿子技不如人,坦坦荡荡认输,还能让别人尊一声男子汉,如此用权势压人,只会让人看不起。 而且,白虎军护短的很,林思远已经接过烈日小队的令牌,便是烈日小队的人,他们是绝不可能让林思远出事的。 即便这些全不论,林家是小十三岳丈家,林思远是小十三的小舅子,他能眼睁睁看着你让他小舅子陪葬? 话说出口时,淮南王妃便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 皇帝神色冷冷地坐在高位上,“林太医,如何?” “回禀圣上,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擦几日药酒便能好。” 林征如实汇报,他心里明白,这场比武自己儿子还是有所保留了,不然不会是这个结果。 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淮南王妃可听到了?若你不信,可回宫请其他太医再诊过。” “臣妾相信林太医所言。” “既如此那便散了吧。” 皇帝摆摆手,“回宫。” “恭送圣上、皇后娘娘。” 看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人,唯有个别人只是弯了弯腰。 秦惊羽扫了小郡王一眼,小郡王身子一僵,顿时不敢一动。 “回去后我让荆楚给你送点上好的药酒,这几日就在家好好养伤吧。” ...... 为了庆祝林思远正式加入白虎军,秦惊羽特地命天香馆歇业一日,专门负责准备庆功宴。 来参加庆功宴的,除了林家人、黄家人,还有白虎军营今年新增的另外两名将士,以及白虎军目前没有任务在身的老兵。 为了避免林黄两家人不自在,秦惊羽命人把两家的宴席摆在包厢里,隐私性更好。 他可记得,黄家这次有不少女眷在的。 林非晚带着家人进了包厢,菜肴陆续上齐,大厅里热闹的声音像喧腾的海浪,一阵阵朝包厢涌来。 “外祖,舅舅,舅母,表妹,快尝尝味道如何?天香馆的宴席在京城可是一席难求呢。” 黄老太爷仔细看了眼满桌菜肴,偏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一抹东西。 林非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她回到包厢,“外祖,舅舅,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你们若想到外面和他们坐一起吃席,现在就过去吧。” 黄老太爷微微一怔,随即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 “没关系的,外面都安排好了,有位子的。”林非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化解他的顾虑。 “外面那些大部分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我记得外公最爱听人说打仗的事了,快去吧。” 黄大爷和黄二爷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起身,“爹,既然阿晚都安排好了,那咱们就过去吧,也让她们女儿家说些悄悄话。” 闻言,黄老太爷带着俩儿子一起走了出去。 门外,荆楚早早便在那候着了,看到两人出来,立刻热情迎了上去。 “老爷子,黄大爷,黄二爷,我带你们入席。” “诶,好好好。” 看到荆楚在外面,黄老太爷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 没了三位男子在场,赵氏等人的神色自在多了,席间的气氛也随之热闹起来。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赵氏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阿琼,我们打算后日便回商州了。” 黄琼闻言一愣,“后日?怎的这般仓促?可是妹妹有招待不周之处?” “你想到哪里去了。”赵氏摇摇头,“你和妹夫招待的很好,但我们已出来半月之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再过不久,庄子上的麦子该收了,家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总归是不妥的。” 黄琼在心中回忆了下时间,看了眼旁边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几位姑娘,小声问道:“那你前几日相中的那家......” “算了,京城高门显贵太多,我还是想给婉容寻一桩更妥帖的亲事。” 虽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门槛太高,反而容易受拿捏。 如今婉容有乡主的名头,还是回到商州,择一门好亲事吧。 见赵氏主意已定,黄琼没再多说什么,举起筷子给她碗里添了颗八宝肉圆。 “嫂嫂主意定了便好。” 二房周氏漫不经心拨弄着碗里的银耳,“婉容得封乡主,回商州后家里定会让媒婆踏破了门槛,只可怜我们婉音,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能说一门怎样的亲事。” 第140章 无礼 周氏一番酸溜溜的话出口,包厢里仿佛起了一阵风,热闹气氛顿时散了。 黄婉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娘,您......” 话没说完,周氏一记眼刀甩了过去,“我说错了吗?一个是乡主,一个是普通商户之女,任谁选都会选前者而非后者吧。” 黄婉音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黄婉容和林清欢互相看了一眼,默默放下手中还未啃完的羊蹄。 “今日这宴席是为思远摆的庆功宴,弟妹非要这时候闹,是想让大家都吃不下东西吗?” 周氏摊开双手,“我可没拦着你们,菜在桌上摆着,手长你们自己身上,难不成还要我喂你们吗?” 黄琼脸色有些难看,周氏究竟想干什么?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林非晚慢吞吞扔掉手里的羊骨头,拿起手帕擦掉手指上的油。 “二舅母,你想要什么?” 周氏闻言一喜,“我不要旁的,阿晚,你给你婉音表妹也弄个乡主当当好不好?” 听到这话,林非晚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二舅母,你当乡主是烤羊腿,有钱便能买到吗?” “婉容能封为乡主,主要是因为婉容为保护灾民被孟家劫走了,加之黄家在商州施粥赈灾,我又捐了十车草药,回京路上杀了宵小,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如今你张口便让我为婉音求个乡主封号,请问你让我拿什么求?” 一番话说的周氏脸色有些难看,但眼中固执依旧清晰可见。 “黄家施粥,不能都算在长房身上,我们二房也有份。” 林非晚点头,“所以呢?就凭这?二舅母,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在商州施粥赈灾的有多少户人家?” 周氏脸色更难看了,“那你说需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需要什么,我只知道黄家不可能再出一个乡主了。” 林非晚脸色冷下来,“婉容遭孟家劫掠一事闹得商州人尽皆知,乡主是我用来保她名声的,没想到二舅母连这都要争,真是越发小家子气了。” 这世道,女子名声等同性命,有乡主封号护着,婉容这辈子最起码不会受那件事困扰。 周氏脸色惨白,颤巍巍指着林非晚的脸,“你,反了,你竟敢教训起长辈来了?” 林非晚嗤笑一声,“长辈无错,我自然不敢放肆,但你听听你说的话,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吗?” “你别拿什么伦理纲常威胁我,我可不是在内宅后院长大的女子,不怕你威胁。” 说完,她举起筷子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肉,“娘,继续吃,好好的宴席不能浪费了。” 天香馆有三成收益都是她的,今日为了摆庆功宴没有开门营业,本来就亏大了,若再浪费了,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黄琼抿了抿嘴,举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肉。 赵氏和黄婉容互相看了一眼,陆续跟着举起手里的筷子,宴席继续。 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周氏气得摔了筷子,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黄婉音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起身欲跟上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继续吃。” 林非晚给黄婉音夹了些菜,轻叹了一口气,“婉音,我希望你能明白,封乡主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黄婉音苦涩一笑,“表姐,我知道的,我......我也不知道娘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无礼的请求。” 娘这一弄,让她日后如何与婉容堂姐相处? “你能明白便好,若你日后遇到什么难题,表姐定当全力相助。” ...... 这天的庆功宴,林非晚等人最终还是没有吃好。 周氏在男人堆里找到黄二爷,把人拉出店去一番哭诉,当天便闹着要回商州。 一大家子人只能先从庆功宴上撤了下来。 回到林府,黄老太爷沉着脸坐在上位,“老二家的,你闹什么?” “我要回商州,你们不走我自己走,反正你们有啥好事都只想着大房,连乡主封号都是大房的。” 事已至此,周氏也不打算再维持表面和平了,一股脑的把怨气发泄出来。 黄老太爷愣了愣,“我什么时候只想着大房了,你们两房,我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既然端平,为何只大房家的婉容封了乡主,我家婉音却没有?” 林非晚按了按太阳穴,“二舅母,若你非要这么问的话,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周氏瞪着林非晚,眼底满是不甘和怨恨。 “婉容被孟家掳走是受了我的牵连,孟家想用婉容来拿捏我,进而拿捏瑞亲王,大舅母知道真相却不怨我,这个乡主是我欠婉容的。” “我欠婉容,但我可不欠婉音,若我记得没错的话,黄家施粥那几日,你把婉音送到娘家去了吧。” 林非晚当时有让碧波楼提前调查过黄家的资料,对于周氏的举动,她虽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 如今,她非要闹,那也不要怪她不给她留情面。 周氏脸色白了白,没再说话。 黄老太爷疲惫的叹了口气,“原来是乡主封号闹的......” 林非晚眼底闪过不耐,“谁想走便走吧,我绝不拦着,册封乡主的圣旨已下,绝无更改或再册封的可能,某人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我还有事,晚上不在家里吃了,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林府。 才出门,迎面撞上不放心跟过来的秦惊羽,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委屈。 “惊羽......” 秦惊羽眸底一暗,抬手摸上她的头,“怎么了?” “有点烦。”林非晚吐出一口郁气,“不说我的事了,你怎么过来了?庆功宴结束了吗?” 见她不想说,秦惊羽没有再问,吹了声口哨,荆楚赶着马车从街口奔了过来。 “先上马车吧。” 林非晚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秦惊羽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碟茯苓茴香芝麻糕,“没吃饱吧,先吃点点心垫垫吧。”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勾住秦惊羽的脖子,趁势坐在他腿上,伸出胳膊,把人搂的结结实实的。 第141章 贼子 爱重之人投怀送抱怎么办? 在脑子想出答案之前,男子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落在少女身后,一只向上把住少女脑后,另一只向下占领少女纤纤腰腹,下巴轻轻抵在少女肩胛骨处,将人牢牢扣在怀里。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抱着,两颗心填的满满的。 坐在外面驾车的荆楚似察觉到什么,默默降低了马儿奔走的速度,在宽阔的大街上漫步。 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从马车旁经过时,间或投去一抹好奇的目光。 渐渐,长街之上变得喧闹起来,叫卖声、揽客声、孩童的玩闹声充斥在一起,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片炙热的阳光倾泻而下,灼热的温度透过车板,渗进车厢,狭小的空间逐渐升温。 林非晚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深情的桃花眼底一片清明。 她舒了口气,脑袋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蹭了蹭,指尖描绘着他衣裳上的图形。 “惊羽......” 秦惊羽眸色暗了暗,声音如常,“我在。” “惊羽?” “是我。” “惊羽。” “在呢。” 秦惊羽一声声回应着少女的呼唤,语气没有半点不耐。 他不知林家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可以肯定,那件事在林非晚心中掀起了波澜,不然她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虽然他很喜欢,但她不快乐,他又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阿晚,家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手上的动作不停,“二舅母把我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了,想让我为婉音表妹也求个乡主封号。” 秦惊羽皱眉:“......” 许愿池里的王八?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二舅母对册封乡主一事是否有些太......想当然了?” 林非晚轻笑一声,“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和大舅母攀比,大房有的,她必须也得有,至于怎么得来的,并不重要。” 秦惊羽轻轻抚摸林非晚的头,“她惹你不高兴,咱们以后少来往便是了。” 林非晚抬起头,“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舅母人再怎么不好,终究还是二舅舅的妻子,是母亲娘家弟妹。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为了母亲,为了外祖父,她也不能把二舅母怎么着。 这才是让她觉得憋闷的地方。 若是换了旁人,她早一把毒粉扔过去了,哪能让自己受这窝囊气? 少女明媚的小脸上,桃花眼星光闪闪。 秦惊羽低头吻了下去。 ...... 碧波楼别院。 赫连修一口羊排,一口美酒,时不时再往嘴里扔几粒花生米,看着好不快活。 “你个小没良心的,把人扔在我这里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了。” 林非晚嘿嘿一笑,殷勤捏着师父肩膀,“辛苦师父了,徒儿新研制了一款毒药,还没起名字,劳烦师父帮徒儿掌掌眼,看看该起什么名好。” “新毒药?”赫连修来了兴致,手中美酒羊排顿时不香了。 林非晚献宝似的掏出一个胖胖的陶瓷罐子,“这里面的东西沾到人的皮肤上,哪怕只有一点,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必全身溃烂,化为脓水。” “但毒性太强,做不到无色无嗅,只能做成毒液的样子。” 这种毒和她上次给苗媚儿吃的有点类似,不过那种是内服的,敌人可不会乖乖张嘴,让你把毒药喂进去。 做成毒液,直接接触皮肤在实战中杀伤力更强,即便敌人武功高强,也很容易中招。 赫连修擦擦手,拿来一只干净小碗,倒出一点毒药,用特制的小棍儿搅了搅。 看到小棍的变化,他眼睛亮了,“这个好!” 林非晚闻言勾起嘴角,“那,那个人......” “柴房关着呢,你们自己找去,别在这里碍事。” “得嘞。” 林非晚笑眯眯转身离去,果然在柴房找到那日跟踪她的男子。 “阿晚,这是那日我记下来的口供,你拿去吧。”纪德裕及时把口供送了过来。 秦惊羽随手接过,低头仔细看起来,上面的口供记录的很详细,从姓名、籍贯、年龄到为何跟踪,身后主子是谁都写的清清楚楚。 “是中书令。”孟家在京城孝敬的人,也是替孟家蒙蔽天听的人。 催他回京、参他残暴、参他当街殴打太子太傅的幕后主使。 人一旦坐上高位,权力大了,欲望亦会随之变大,中书令这些年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冒犯了皇权的威严。 生出不臣之心的贼子,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林非晚挑了下眉,跟师父在外游历时,她曾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口碑两极化分裂严重的名字。 “他不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吗?” 秦惊羽轻笑,“朝廷重臣,自是有股子清高在的,他们瞧不上江湖人,认为他们粗鲁、野蛮、无礼。” 想当初他出山回朝,就曾在中书令眼底看到过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不屑和轻视。 后来他接连打了无数胜仗,再回到京城,中书令对他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只不过表面上做的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既然瞧不上江湖人,那便用江湖人的手段来对付他吧。” 林非晚冷哼一声,瞥了眼地上苟延残喘的男子,转身出了柴房。 彼时,赫连修正用兔子试毒,在这种小动物身上,毒药发作速度更快,不过片刻工夫,兔子就变成了一滩脓水。 比化尸粉还要好用。 赫连修啧啧称奇,“乖徒儿,这样的毒药,你做出来几瓶?有解药吗?” “药材难得,拢共只得两瓶,解药也有,不过......”林非晚心中警惕,“师父,该不会是你想试药吧?那绝对不成!” “您身子调理这些年才好,这毒太猛,您招架不住。” 她向后退了两步,和师父拉开距离。 赫连修瞪眼,“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 “您又不是没抢过。”林非晚小声嘀咕,“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快到了,您若是真疼我,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自己冒险。” 第142章 荔枝 在少女警惕防备的目光下,赫连修失笑摇头,从实招来。 “我不给自己用。” 他都这把年纪了,名望财富皆有,已经不需要自己试药了。 “您保证?”林非晚还是不放心。 赫连修举起右手,“我发誓,这么毒的宝贝,用在我身上不是浪费了?” 林非晚仔细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她把解药掏了出来,“解药炼的也不多,大婚过后,我想去外面找些药材,您要去吗?” “去云谷吧,那边山里宝贝多。”赫连修咂了咂嘴。 上次林非晚从云谷带回来的黄精可真是个好东西,他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找些回来。 林非晚心里想的也是云谷,过去这么久,那边应该已经没人了吧? “那就去云谷吧。” 说话间,两人定了大婚后的行程,看得秦惊羽连忙跳出来阻止。 “不可!” 赫连修和林非晚吓了一跳,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秦惊羽,眼底的嗔怒如出一辙。 秦惊羽盯着林非晚的眼睛,声音略带委屈,“阿晚,你之前不是说要去雪山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林非晚闻言眨了眨眼,她好像的确说过去雪山的话...... 去雪山也不是不行,那边的药材同样不少,但多是些极品保养身体的药,像是千年雪参、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一类的。 她想要的是能制毒的草药,这些草药在云谷山上有很多。 她正发愁该说些什么时,赫连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你们大婚后,你还能不能出远门还未可知呢。” 秦惊羽皱眉,“师叔,您这话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他怎么不能出远门了? 赫连修但笑不语,抓起解药开始撵人,“走走走,都走都走,老头子要歇着了。” 秦惊羽还想再说些什么,林非晚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去碧波楼吧。” 若真有事,碧波楼那一定有消息,若没有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 碧波楼。 魅娘像是早知两人会来,提前备了两碟精致的点心,并几样当下最新鲜的水果。 黄澄澄的枇杷、圆滚滚的杨梅、粉嘟嘟的樱桃,最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小筐挂着水珠的荔枝。 看到荔枝,林非晚双眼冒光,“这里怎么会有新鲜荔枝?” 这东西她在岭南那吃到过,汁水充足,甜甜的,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不过同时用荔枝壳泡水喝会好很多。 “才下来的新鲜荔枝,南边刚送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主子送去你便来了,可有口福喽。” 魅娘招呼两人坐下来,“回头你带上些回去,让家里人都尝尝鲜。” “那我不跟你客气了。”林非晚眼睛在四样水果上转了两圈,没有急着吃荔枝,而是先把手伸向了樱桃。 这些水果里,山樱桃酸酸甜甜,杨梅次之,枇杷甜多酸少,荔枝满口鲜甜。 若是先吃荔枝,再吃旁的,就吃不出味道来了。 秦惊羽默不作声坐下来,开始剥荔枝。 “我想跟楼里做笔生意。” 酸酸甜甜的樱桃可口又开胃,吃得林非晚眼睛眯了起来。 “中书令不是瞧不起江湖人吗?那就用江湖上的方式,把中书令藏污纳垢的府邸掀个底朝天吧。” 闻言,魅娘眼波流转,“这么做,即使打一折也不便宜哦。” “无碍。”林非晚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捏起一颗杨梅,“楼里的春宵如梦还要续货吗?” 说完,她张大嘴巴,把整只杨梅吞了进去,一边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像在藏过冬粮食的松鼠似的。 魅娘:“什么时候要结果?” 林非晚伸出三根手指,最迟三天。 魅娘沉吟一声,“好,这单子楼里接了,中书令的资料楼里都有,这些年中书令行事越发乖张,纵容家中小辈行凶,积攒了不少仇家呢。” 毁在中书令府里的少男少女总计多少,碧波楼也说不好,但只那些记录在案的,就已经多达十六位。 这十六个人,十个家里都是普通老百姓,求告无门,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四个家里有点小钱,当个小官,为了某些原因,选择闭嘴。 剩下那两个才是碧波楼选择合作的人选,一对龙凤胎,父亲是通州乾阳派掌门人,自两人出事后,乾阳派一直没有放弃找人。 若是他知道,他的宝贝儿女早在三年前便被掳至中书令府上,应该会想和碧波楼合作的。 林非晚没有追问下去,杨梅吃完,秦惊羽手中已经有两个圆嘟嘟的荔枝了。 “张嘴。” 林非晚乖乖张嘴,软弹的荔枝肉碰到牙齿,轻轻晃了晃,一口咬下去,汁水瞬间在嘴巴里炸开,满足极了。 如此吃了两个,她便懒得自己剥了,心安理得享受着秦惊羽贴心的照顾。 看到两人相处的模式,魅娘忽然也想给自己找个伴儿了。 一个不需要成亲,不需要传宗接代,能在她累的时候照顾她,陪她温存的伴儿。 “定金十两,交了钱走人吧。” 魅娘摆摆手,“我去让人把水果给你备上。” ...... 从碧波楼出来后,秦惊羽亲自将人送回林府。 看到带有瑞亲王府标识的马车,黄护院立刻迎上前来。 秦惊羽扶着林非晚的手走下马车,瞥了黄护院一眼,“荆楚,把马车里的水果抱出来。” 荆楚含糊不清应了一声,拽出马车里的水果,直接塞到黄护院怀里,随后快速奔向墙角,吐出无数樱桃核。 这樱桃可真好吃,就是树不太好栽,皇家的庄园里栽了那么多,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五棵树。 五棵小樱桃树结出来的果子,供应皇室成员和达官贵人尚且不够,哪里有多的分给他们。 林非晚踏进家门,随口问了句:“外祖家可有人离开?” “回大小姐,没有人离开。” “这样啊......” 林非晚看了眼他怀里的水果,眼底闪过一抹肉疼,“把这些水果洗干净,每家每样来一盘吧。” 还以为二舅母走了呢,竟然还在。 她眼底那抹肉疼没能逃过秦惊羽的眼睛,他步子一顿,抬起的脚缩了回去,站在林府门槛外面。 第143章 扳指 夕阳的余晖将男人影子拉的瘦瘦长长,像纸片似的安安静静铺在地上。 “阿晚,摘星阁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今日先不进去了。” 林非晚不做他想,“那你去忙吧,我今日不出门了。” 秦惊羽轻轻一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之中,转身,“去碧波楼。” 闻言,荆楚手里的剑险些戳在地上,他抬头望了眼夕阳的位置,面上有些为难。 “爷,要不,您看看时间再说?” 再有一刻钟,平康街便要彻底热闹起来了,秦惊羽这时候过去,若让人发现了......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要我说第二遍?” 荆楚无奈,“好,谁让您是主子呢。” 二人回到马车上,循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林府。 这时节新鲜樱桃不稀罕,枇杷、杨梅再过段时间也能看到,唯独荔枝,可是实打实的稀罕物。 从岭南到京城,何止千里之遥,这么金贵的水果运过来,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 林征在宫中为贵人看病,曾有幸得过几颗荔枝,自己舍不得吃,带回家给夫人孩子尝鲜,味道已经有些变了。 不像今日吃的,新鲜甘甜,入口爆汁,回味悠长,让人吃一颗想两颗,吃两颗想三颗,越吃越想吃。 “姐,原来新鲜荔枝这么好吃,你从哪里弄来的呀?” “表姐,这荔枝是王爷姐夫送来的吧?” 林非晚捏了颗杨梅填进嘴里,“这是师父送的,今年宫里还没收到岭南送来的荔枝呢。” 不止荔枝,熟透的杨梅也好吃,和她从前吃的味道别无二致。 听到这话,黄琼擦了擦手,“赫连师父准备在京城定居吗?” 语气里带着丝期待,若赫连修肯在京城安家,她就不用再担心女儿会回到毒雾山庄了。 虽说那里没什么不好,但太远了。 林非晚摇头,“师父留下来是为了参加我和惊羽大婚的,大婚过后,他还是要离开京城的。” 到时带上师兄师姐们,去云谷寻宝,然后从那边直接北上,回毒雾山庄。 “再有一旬便是我大婚的日子了,外祖父他们这次走了,下次还会回来的吧?”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黄老太爷雄浑的大笑声,“当然要来,你可是外祖父最宝贝的外孙女,你大婚怎么能少得了外祖父呢。” 听到这声音,林非晚眼中闪过放松,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黄老太爷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抬头看向黄琼,“我和你大哥、小弟商量好了,明日回商州,待家里事情安排妥当,阿晚大婚前一日再回来。” “这段时间你帮我留意一下,提前租一处小院,到时我们直接住进去。” 林府算不上大,他们一家住进来后,林府就没空房间了。 林思远入了白虎军,平日当值结束后也能回来歇歇,他们老在这住着,连孩子都不能回家,这样不好。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黄琼应承下来,答应会留心观察有没有合适的小院。 翌日。 黄老太爷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带着林征和黄琼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如同来时那样,满载而来,满载而归。 黄家人走后,荆楚亲自给林府送来一筐荔枝和一筐杨梅,每个筐子足足有一米高。 “王妃,这是今儿个一早岭南送来的荔枝和杨梅,爷想着你爱吃,便把他那一份都让我送来了。” 林非晚看着面前还沁着水珠的荔枝,红绿相交的颜色,看上去喜盈盈的,一眼便知新鲜。 “辛苦你了,不过,他怎么没来?” 荆楚面色不变,只指尖轻轻颤了颤,“圣上和爷在一起呢,他实在走不开,王妃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 林非晚摆摆手,“没有,你回去吧。” “好嘞,那我先退下了。”荆楚笑着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走到马儿身边,翻身上马,快速离开了。 直至走远后,他才轻轻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吓死他了,还以为要露馅了呢。 林非晚叫来护院,把荔枝和杨梅送进她的院子,每人分了几颗荔枝和几颗杨梅。 夏日里吃荔枝,若想吃久些,必少不了冰。 林非晚制毒时有时会用到冰,林征为人看病有时也会用到冰,这东西林家一年四季都不缺。 从冰室取出干净的冰块,稍微砸成小块,铺在瓷盆下面,再把荔枝、杨梅放上去,可保鲜。 雪团闻着味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直奔荔枝扑去。 林非晚勾起嘴角,双手迅如疾风,一把揪住雪团脖颈处的皮毛。 “乖乖的,给你留好了。” 说完,她端出大瓷盆后面的小瓷盆,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一半是荔枝,一半是杨梅。 雪团立即调转方向,朝小瓷盆扑去。 两只小爪爪捧起杨梅便埋头啃了起来。 荆楚送来的杨梅个头很大,和荔枝不相上下,雪团一只爪爪拿不住,两只刚刚好。 不一会,小家伙吃的半张脸都变成紫红色了。 林非晚托着腮帮子坐在一旁,伸出食指轻轻拨弄着雪团的耳朵,“这段时间可让你玩疯了,整日不见踪影,也不见你带什么宝贝回来。” 雪团歪着小脑袋在她手指上蹭了蹭,黑黢黢的小眼睛眨巴眨巴,乖巧极了。 林非晚忍不住笑了,“吃吧,这些都是给你留的。” “姐,你在里面吗?” 林清欢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林非晚点了点雪团的小脑袋,走了出去。 “我在这,怎么了?” “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 林清欢递上信,“送信的那人说,必须要由你亲自打开。” 林非晚挑了下眉,接过信仔细检查起来,没毒。 打开信封,里面的东西掉落下来,是一个扳指,种水极好,颜色也通透,看着便知是个好东西。 和扳指在一起的,还有信。 “若想得知扳指来历,午时一刻,京郊城隍庙,我等你。” 看完信上的内容,林清欢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谁写的信,乱七八糟的?这扳指是谁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约你午时一刻在城隍庙见面?” 第144章 渊源 湖水蓝的玉扳指,在阳光下像一汪湖泊,波光粼粼。 扳指通体洁净无瑕,只在内里隐蔽处刻有不起眼的标识,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林非晚摩挲着扳指里细微的凹陷,好看的桃花眼沉了沉。 这样的扳指,只有一个人有。 “送信的人还在外面吗?” “来送信的是个乞儿,已经跑了。” 林清欢面露担心,“姐,你该不会真要去京郊城隍庙见这么个不敢露面的东西吧?” 林非晚把扳指收起来,拍拍她的脑袋,“秦惊羽才让荆楚送来的荔枝和杨梅,除去我冰起来的那些,余下的你给拂晓她们分一点,然后让厨房做荔枝肉吃。” “杨梅暂且不要动,等我回来,咱们泡杨梅酒喝。” 林清欢胡乱点点头,心里乱糟糟的,“姐,你要赴约必须带上我,不然我去告诉娘,咱们谁都走不了。” 林非晚蹙了蹙眉,对上她倔强担心的眸子,心蓦的软了。 “带上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一切听我的,不然我只能把你打晕留下来。” 林清欢笑了,亲昵地挽上林非晚的胳膊,“都听你的。” 姐妹两人如此便说定了,临走之前,林非晚扫了眼坐在桌上吃的开心的雪团,随手一捞,把小家伙和它的零食都捞了过来。 雪团的战斗力,保护一个林清欢还是不成问题的。 ...... 京郊。 城隍庙后院厢房。 一妙龄女子面戴纱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爬满紫藤花的抄手游廊愣愣出神。 那年,她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遇到了那个令她春心萌动的少年。 五月还不到最热的时候,早晚温差大,二哥投身行伍之中,娘生气,只她一人来送行。 军队是在丑时末开拔的,太阳还没出来,天空中星河璀璨,恍如白昼。 她穿着去年制的衣裳,外面披一件半旧不新的褙子,在庞大的队伍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军纪严明,军队开拔后不得再与送行之人联系,她哭唧唧跟在队伍后面,怎么都找不到二哥在什么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军队彻底看不到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那时,他就像一束光,撕开了困住她的黑暗,将她送回到人世间。 “若有困难,可带这枚扳指到瑞亲王府求助。” 他的声音清冷,像九天之上的神明,在她脑中刻了整整六年。 回到家,她把扳指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将这件事悄悄藏在心里。 她知道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大,从未奢望过什么,但他竟然要和林非晚成婚了,凭什么? 她父亲曾经也是太医,她也是太医之女,一定程度上来说,她们是一样的,凭什么她能当瑞亲王妃? 心底涌上来的嫉妒宛如地狱之火,在她血液里乱窜,扭曲了她的五官。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像是冰块扔进火海里。 “萧欢颜,你从哪儿得来的扳指?” 萧欢颜循着声音看去,撞进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里,刹那间,她体内汹涌的火气瞬间蔫了。 “林非晚......” 她咀嚼着这个让她敬过恨过嫉妒过的名字,声音里藏着她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 老天爷不公平,大家出生时明明都一样,怎么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恨意,林非晚缓缓勾起唇角,走到窗边,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的视线平齐。 “我正想去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栽赃陷害、造谣,你很恨我呀。” 萧欢颜眼睛闪了闪,下意识想避开她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强迫自己对上她的眼睛。 “没错,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在外面!” 萧欢颜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心头还未完全熄灭的怒火此刻有了复燃的迹象。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有火光在跳动。 林非晚挑了挑眉,“之前还一口一个晚姐姐,如今却恨不得我早点死,是因为秦惊羽吧。” 这话她说的非常肯定,林萧两家的矛盾自她和萧逸兴退婚开始,萧逸兴犯错在先,萧家人没资格来她面前叫嚣。 除去这点,再结合萧欢颜做下的事,加上这次的扳指,她敢肯定,绝对和秦惊羽有关。 一个女子为何会因为一个男子处处针对另一名女子? 除了男女之间那点事,林非晚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萧欢颜喜欢秦惊羽。 心思被戳破,萧欢颜覆在面巾下的脸蛋悄然红了。 林非晚离得近,将这一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心头涌上几分得意和醋意。 得意的是她眼光好,醋意是眼光太好,惦记的人太多,也很苦恼。 她和秦惊羽还没成婚呢,暗中觊觎的人便忍不住了,等他们成婚了,那些人还能忍得住? 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 “阿嚏!” 远在皇宫的秦惊羽忽的打了个喷嚏,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像一团飞虫盘踞在心里,痒痒的,想抓又无从下手。 皇帝皱了下眉,“魏森,传太医。” “慢。”秦惊羽连忙制止,“不用传太医,皇兄,我没事。” 皇帝不说话,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这次,该不会又是小阿晚出事了吧?去查。” 最后两个字是说给暗卫听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暗处隐藏的暗卫少了一个。 这次秦惊羽没有阻拦,他没事,林非晚一定也没事,他现在走不开,暗卫去看看也好。 “皇兄,铁勒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若任其壮大,恐一时半会难啃下来。” “趁咱们还年轻,把内忧外患都处理干净,您和皇嫂才能安心出门,不然,太子三不五时写信催您,您能受得了?” 皇帝沉吟许久,“让摘星阁再调查仔细些,不是朕畏首畏尾,实在是战火起,百姓苦呐。”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秦惊羽颔首,“好,我让摘星阁再查仔细些,您那些人都培养好了吗?什么时候把中书令换了?” “我可把丑话放在前头,您若是处理不好这事,别怪臣弟用些非常手段了。” 第145章 往事 城隍庙内。 林非晚看着迟迟不愿道出扳指来历的萧欢颜,心头生出几分不耐。 “你不愿说就算了,我找个愿意说的去,你自己在这里玩吧。” 说罢,林非晚转身欲走,萧欢颜这才慌了神,“慢着。” 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林非晚明知扳指是那人的,竟然不生气?难道她心里根本不爱那人,一切只是演戏而已? 这念头如水藻般一旦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占据了她整个脑海。 心跳声在这一刻如擂鼓般在耳旁响起,期待、紧张、害怕在她心头交织在一起。 “林非晚,你根本不喜欢瑞亲王,对不对?” “你若不喜欢他,就不要霸占他,他那样惊世绝艳的人物,身边应该站一位温柔女子,你这样强势,会给他压力的。” 这番话不可谓不大胆,成功止住了林非晚的脚步。 转过身来,她看向万般情绪皆刻画在脸上的少女,眼角眉梢间溢出淡淡讥讽。 “温柔?压力?这话是他贴在你耳朵边告诉你的吗?” “你......你不要乱说,我和瑞亲王殿下只有过数面之缘,从未,从未逾矩。” 萧欢颜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薄如蝉翼的轻纱根本挡不住,欲遮还羞,为她增添了几分风情。 此时,若是有男子在场,定会好好欣赏这一美景,可惜,这里只有两名女子。 林非晚轻哼了一声,“意淫出来的话也敢说出口,我算是彻底见识到萧家的家教了。” “秦惊羽是我的人,现在是,将来也是,我劝你少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小心魇在梦里,醒不过来了。” 她深深看了眼萧欢颜的眼睛,转身间,衣袖挥动,一股几乎看不到的粉末夹在风里飘了出去。 萧欢颜在原地愣了片刻,等她想起扳指,想去追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该死。” 她跺了跺脚,那可是瑞亲王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这边的动静很快通过暗卫传进皇帝和秦惊羽耳中。 听到萧欢颜的名字,秦惊羽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现在对姓萧的都没什么好感。 “小十三,那扳指当真是你留给萧家姑娘的?你为何留那样一个贴身物件给一个姑娘家?” 皇帝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弟弟了,他能看出秦惊羽爱惨了林非晚,但留扳指给陌生女子,还是过于孟浪了些。 好在萧家姑娘一直没用到那枚扳指,不然,京城指不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呢。 秦惊羽沉吟许久,终于想到了当时的情况,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臣弟当时才听说阿晚和萧家有婚约,心情低落,又想着林家也不富裕,便想帮林家减轻些负担,所以才把扳指留给了她。” 皇帝了然,“所以,你送扳指不是因为看上人家姑娘了,是想替林家、不,替林非晚照顾萧家,是这个意思吗?” 老天爷呀,您到底塞了多少痴情种到天家来,爱屋及乌也没有这样子的吧? 这根本就是脑袋被驴踢了才对。 秦惊羽不再言语,默认了他的话。 皇帝扶了扶额,“行了,你早点出宫解释清楚吧,朕怕再留你,那丫头会直接闯进来。” “那臣弟先告退了。” “退吧退吧。” 皇帝摆摆手,待人走之后,立刻让魏森把太子和护国将军等人叫了进来。 铁勒在边关不安分,如今夏收在即,那边若是要捣乱,应该不会拖延太久,届时该如何应对,还需好好布置一番才可以。 话分两头,秦惊羽从御书房出来后直奔寿康宫。 自那日他和林非晚在太后面前坦白,太后说想静一静,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太后了。 眼看大婚在即,他必须提前确定太后的心意,省得到时候出乱子。 寿康宫里冷冷清清的,偌大个宫殿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秦惊羽忍不住拧起眉心。 “母后?” “杨姑姑?” “有人吗?” 秦惊羽有力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良久,杨姑姑才从最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淡褐色的细棉长裙,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仅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首饰。 “原来是殿下来了,太后娘娘在后面呢,您快随老奴进来吧。” 秦惊羽跟了上去,“姑姑,你今日怎么这副打扮?母后发不出月银了?” “哪儿有。”杨姑姑呵呵直笑,“太后娘娘想着就快要出宫了,提前适应一下,林姑娘没和您一起来吗?” 秦惊羽摇头,“姑姑,母后这段时间心情如何?” 杨姑姑猜到秦惊羽话里的意思,和善一笑,“太后娘娘早想通了,只是一直拉不下脸主动找您,您今日能来,娘娘定然高兴。” 听到这话,秦惊羽心中宽松下来。 走到后面,冷清的宫殿骤然热闹起来,宫女太监们齐齐聚在里面,正围在铁炉子前烧烤。 太后一身枣红色暗纹提花长裙,坐在人群中,像是当家主母,让人一眼能看到。 “母后。” 秦惊羽上前行礼,太后连忙把人扶了起来,慈爱的眼睛朝他身后看了看。 “阿晚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母后,您说什么呢,阿晚怎么可能生您的气。” 秦惊羽拉过凳子坐下来,“是皇兄宣我进宫的,没带阿晚,您若是想她了,可以让杨姑姑帮您把人叫进来,说说话。” “不着急,不着急。” 太后笑眯眯的,“等到你们大婚那日,哀家定送你们一份大礼。” 探明太后的态度后,秦惊羽留下来陪太后说了会儿话,没有留下来用午膳就出宫了。 他满心都是林非晚,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荆楚的异样。 “去摘星阁。” “爷,王妃......” “王妃怎么了?” 秦惊羽顿了下,转身认真看着他。 荆楚朝马车里看了一眼,示意他先进去。 秦惊羽皱了皱眉,掀开车帘,看到在里面逗雪团玩的人,一颗焦躁的心像是被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着。 他弯腰坐了进去,“阿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非晚没有说话,随手掏出那枚从萧欢颜那扣下来的扳指,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你的东西为何会在萧欢颜身上?” 第146章 针对 秦惊羽早料到林非晚会有此一问,老老实实把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六年前的少年稍显青涩,处事不够圆滑,心思不够缜密,只一颗心载着满腔热爱,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后来你和萧逸兴退婚,我一高兴,便把这事忘了。” 林非晚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因为“爱屋及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对上那双深邃瞳孔中淡淡的忐忑,林非晚叹了口气,抬起手弹了下他光洁的脑门。 “你可别滥发善心了,你知不知道,萧欢颜今日让我不要霸占你,还说我太强势,不温柔,你在我面前会有压力。” 说着说着,林非晚心头才灭的火苗又冒起火光,“我给你压力了吗?” 秦惊羽抓住那只在脑门上作怪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下,“有你在,我只有动力,没有压力。” 他的唇软软的,温温的,落在指腹上,微微有点痒。 林非晚娇嗔着瞪他一眼,把手收了回来,藏在雪团的肚子下面。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遗憾,随即抓住雪团向外一扔,同时变换位置,坐在林非晚身边。 “雪团!” 雪团还沉浸在吃吃吃里,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它回过神来,面前只有一张放大的脸。 “唧唧!” 雪团惊吓不已,手里的荔枝顿时不香了,留下一记臭屁,飞快蹿回马车里。 “呕!” 雪貂的屁很臭,很臭。 荆楚恨不得原地去世,气急败坏,“雪团!” 听着荆楚痛苦地声音,林非晚瞄了秦惊羽一眼,“你不要随便扔雪团,它在受惊情况下是会咬人的。” 秦惊羽不情不愿点头,“天热,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林非晚哼笑一声,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吃醋嘛,言不由衷,她都明白。 “萧欢颜心悦你,你自己惹出来的桃花回头自己解决,至于这枚扳指......” 种水挺好,就这么扔了挺可惜的,留下来吧,她心里看着总有些不舒服。 秦惊羽不动声色靠近,“我有新扳指了,这只让工匠雕琢一番,给雪团弄个平安扣吧。” 林非晚闻言挑了下眉,扳指变平安扣,还是送给雪团的,“这个主意好,你尽快让工匠雕出来吧。” “没问题。”秦惊羽接过扳指,随手扔在一旁,再次向林非晚靠了靠,“你还没用午饭吧,咱们下去吃点?” “去醉园吧,我已经让清欢先在那边点菜了。” 醉园是京城新开的一家食肆,自开业当天起生意就十分火爆,从林府去城隍庙的路上遇到了,林非晚便打发林清欢去订包厢。 这个时间点,到那边应该正好能赶上开饭。 秦惊羽若有所思,若他没记错的话,醉园好像是淮南王妃送给安乐的礼物。 之前安乐不愿打理,醉园就空在那,怎么突然之间做起食肆的生意来了? “那就去醉园吧。” 正好看看能不能遇到安乐,自从安王失踪后,他就再没见过安乐了。 ...... 醉园。 正值饭点,来醉园吃饭的人很多,一眼望去,大厅里已经看不到空位了。 林非晚报上包厢名,立即有小二将两人领至二楼,这里和下面比,要显得安静些。 推开包厢门,坐在最里面的林清欢立刻跑了出来。 “姐,你总算回来了,额,王爷姐夫好。” 看到秦惊羽,林清欢脸上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 秦惊羽心中失笑,轻轻点了下头,“小妹好。” 他在兄弟们里排十三,是最小的,下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 如今突然多出一双弟弟妹妹,感觉还不赖。 林清欢悄悄挪到林非晚另一边,抱走了雪团,“姐,你怎么把姐夫带来了?” 她自认为声音很小,却不知,在有内力的人耳中,蚊蝇哼哼也是噪音。 林非晚勾唇一笑,“有人结账不好吗?” 林清欢默默竖起大拇指。 “上菜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一道菜都没上。” 说起这个,林清欢心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姐,你不知道,对面包厢在我后面来的,他们的菜都上齐了,咱们的菜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林非晚转头看了眼对面包厢,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能听到里面觥筹交错的声音。 “把小二叫上来。” 林清欢闻言正想出去,林非晚拉住她的胳膊,看向秦惊羽,“让荆楚去。” 秦惊羽颔首,转身走出包厢。 林非晚反手关上包厢门,“你来到醉园后有和谁起冲突,或者遇到什么人吗?” 送上门的生意,按说老板不该区别对待,除非是刻意针对。 醉园新开张不久,她们第一次来,能被谁针对? 林清欢抿抿嘴,把自己来到醉园后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订包厢、等菜,中间除了醉园的跑堂,她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更别说起冲突了。 她订好包厢后便乖乖在里面等着,一直到他们回来,中间只催过一次菜。 听完林清欢的话,林非晚猜到源头在醉园,只是不知醉园的老板是谁,是针对林清欢,还是针对她,亦或是针对林家。 思绪流转间,秦惊羽推开包厢门,回来了。 “查到了,是这家店的老板刻意为难,你们若是不想在这吃了,咱们还是去天香馆。” 听到这话,林清欢顿时炸了。 “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为什么针对我?不想做我的生意为何不在门口拦住我?我都等这么久了,什么说法都不给我就想让我走,不可能!” 林清欢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大大的杏眼红了眼眶。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抬手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乖,咱们不走,把老板叫来。” 最后一句话,林非晚是看着秦惊羽说的。 秦惊羽早猜到会是这样,对身后招招手,荆楚立刻把老板带了进来。 看着突然走进来的萧母和萧欢颜,林非晚姐妹二人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醉园是你们开的?” “准确来说,这里是安乐的产业,她们只是代为打理。” 第147章 轻慢 秦惊羽出声后,一道热烈的目光像是粘在他身上似的,大胆的很。 秦惊羽皱眉,抬眸看去,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嫌弃,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铺天盖地的杀意如一张细密的渔网,精准朝萧欢颜扑去。 少女长在后院,哪里见过这场面,藏在面纱下的小脸倏地惨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秦惊羽冷哼一声,迫人的威压刻意在少女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像一阵风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两股颤颤,双手死死抓住萧母的胳膊才勉强站直身体。 林非晚瞄了秦惊羽一眼,唇角微扬,目光转向萧母二人时,脸上重归平静。 “早知醉园是你们开的,今日我们姐妹绝不会踏进来,你们不愿招待,也不明说,只让我们干巴巴等着,是何道理?” 萧母人在后厨,并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如今听来才知,竟是萧欢颜又闯祸了,不觉有些心累。 前几日孟夫人才为萧欢颜造谣林非晚身有隐疾的事上门讨要说法,如今,萧欢颜又刻意针对林家姐妹,往日情谊好像都喂了狗。 她这究竟是养了个什么女儿呀? “阿晚......林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们醉园招待不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愿自掏腰包请你们吃饭,你们看可以吗?” 萧母面色复杂地看着林非晚,眼底隐隐跃动着一丝期待。 林非晚低头撸了把雪团的脑袋,“算了,你们敢请,我们不敢吃,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饭菜里动手脚?” 她轻慢的语气瞬间引得萧欢颜破防不已,“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林非晚淡淡道,“换个地方吃饭吧。” 秦惊羽伸手去拿桌上剩下的荔枝和杨梅,“去天香馆吧。” 林非晚点点头,向后觑了一眼,“清欢,走了。” 林清欢小脸铁青,经过萧欢颜身边时,实在没忍住,“你真让人恶心。” 萧欢颜猛地抬起头,林清欢哼了一声,没去看她略显猩红的双眼,跟在林非晚身后走下楼去。 萧母躬着身子跟在后面,好一通赔礼道歉,直到把人送上马车才松了口气。 然,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来时,身后传来小二惊慌失措的声音: “老板,大小姐昏倒了。” ...... 坐在马车上,林非晚拿着一块棉布,仔细擦拭着雪团染了杨梅汁的毛发。 不知想到什么,她勾起的嘴角一直没下去过。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容易惹人诟病,但她都走了,再发生什么事,总不能赖在她身上吧? 造她的谣,觊觎她的男人,真当她是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了? 杨梅汁不好去除,待林非晚把棉布拿下来时,只有嘴角染色的雪团成功换了颗脑袋。 浅淡的紫红色将它洁白的毛发浸染的十分均匀,像是本来的模样。 林清欢第一个没忍住,“噗嗤!” 秦惊羽随之也跟着笑了起来,大手一把覆住雪团的脑袋,粗鲁的揉了揉。 “贪吃鬼,活该。” 雪团吱吱叫出声来,小爪爪用力扒拉掉秦惊羽的手掌,逃命似的蹿到林非晚身后。 秦惊羽还想再逗逗它,林非晚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刻老实下来。 看到这一幕,林清欢捂着嘴转过头笑了起来。 “醉园那边不要去了,萧家有任何事你们都不要过问。” 林非晚捞出雪团抱在怀里,“清欢,从今日开始一直到我大婚,你就不要出门了。” 碧波楼那边找来的江湖人士已经就位,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中书令出事,全城必然戒严。 林清欢不知道为什么,但对林非晚的话,她一向是盲从的。 “好,那从天香馆出来,我就待在家给你准备添妆的东西吧。” “我让纪良住进来,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对这个妹妹,林非晚是打心眼里爱护的,林家算得上开明,她和妹妹没怎么吃过学规矩的苦,性格上也开朗些。 两人性格虽有分别,但对于吃都情有独钟,这也是林清欢看到新开业的醉园,想要去尝个新鲜的原因。 林清欢一把搂住林非晚的胳膊,“谢谢姐。” ...... 一行人在天香馆吃了顿安稳饭。 依然是稳定的发挥,色香味俱全,还添了时令新菜,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秦惊羽命荆楚驾车送林清欢回家,他带着林非晚转去了碧波楼。 看到他们,魅娘眼睛闪了闪,派人去别院叫赫连修,她自己迎了上去。 “阿晚,你来得正好,楼里有几个姑娘身子不爽利,你帮着给看看呗。” 林非晚想也不想答应下来,碧波楼里养有专门的大夫给姑娘们检查身体,但有些毛病,不是随便谁都能看出来的。 秦惊羽眯起长眸,看着魅娘和林非晚离去的背影,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时,肩膀上落下一只大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稍显苍老,力道依旧不减。 “师侄,跟我来。” 秦惊羽眼眸微动,瞥了眼林非晚消失的方向,转身跟着赫连修走进后院一间房间。 房间外面灰扑扑的,看着和旁的房间并无不同,走进来才知里面内有乾坤。 初夏时节,外面温度正适宜,里面却像是深秋,凉涔涔的。 “坐吧。” 赫连修从黄花梨木的橱柜里端出一套茶具,点燃放在小土炉里的银丝炭,准备煮茶。 他的动作很流畅,行云流水般,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秦惊羽主动接过接下来的活,“师叔不是最爱喝酒吗?什么时候会煮茶了?” 赫连修哈哈大笑,“酒好是好,不能经常喝,还是茶更好些,修身养性。” 秦惊羽没有说话,专心煮茶,他的动作不算流畅,但好歹没出错。 赫连修身子向后歪了歪,“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这话虽是疑问句,但赫连修说的很是肯定,像是亲眼看到似的。 秦惊羽放上茶壶,点点头,“铁勒这些年一直很安分,突然传来异动,其中必定有诈。”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们遗留下来的小问题。”赫连修从抽屉里取出卷轴。 第148章 洗澡 为碧波楼里的姑娘们调理好身体,金乌缓缓西沉,院里光线黯淡下来。 魅娘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林非晚专注的模样,眼底满是赞赏和欣慰。 “乾阳派只来了两个人,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单枪匹马的白虎军在他们面前,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这也算是乾阳派的态度,人是要救的,但不愿和朝廷作对,武林人士纵然身手再好,在大炮面前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但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两个人进入中书令府上,和逛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分别。 林非晚若有所思,“尽快安排个合适的时间吧,我和惊羽说一声,把白虎军暂且调离东宁坊。” 东宁坊是朝中大员集中的坊市,中书令的府邸也在那,街道宽阔,四通八达。 “听说中书令府上大公子明日要娶妻,届时一定很热闹,正好可以趁乱做些什么。” 魅娘的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搜集好每一份情报是她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届时接应和扫尾都由碧波楼出面,可以扰乱敌人视线,这笔钱乾阳派出了,你这边就不用再花一份钱了。” 林非晚闻言笑眯了眼,“那敢情好。” “既然你没问题,那明日便安排行动了,届时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 林非晚收拾好随身携带的银针,最后留下一份调理身体的单子。 “这是我给牡丹写的,孩子既然生下来了,便好好养着,月子里别落下啥毛病。” 魅娘眼睛闪了闪,接过林非晚递来的单子,“牡丹她,所托非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当真一点不错。 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耳提面命那么久,还是有人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那份例外。 可是,谁家好人会来这种地方找媳妇呢? “实在不行,派两个人去处理干净点。” 林非晚冷声说道,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去处理掉一两只老鼠。 魅娘没有接话,日光下,她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冷艳动人。 ...... 林府。 林非晚挥手告别秦惊羽,转身朝府内走去。 “大小姐,您回来了。” “大小姐回来了。” 林非晚颔首回应,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了过来,“黄护院。” 黄护院立即走上前来,“大小姐有何吩咐?” “接下来几日,除了师父和瑞亲王来找,任何人来都说我不在家,记住了吗?” 京城要乱起来了,她只想好好在家歇几日,捣鼓些新毒药喂喂雪团,顺便再和黄金虫增进一下感情,以后也好放出来。 黄护院虽不明白林非晚为何这么说,但还是牢牢记在心里,并坚决执行。 看到黄护院听进去了,林非晚满意离开,回后院和黄琼打了声招呼便到自己房间待着了。 一推门,她便看到雪团一手银环蛇,一手大蜈蚣,吃得正香。 银环蛇的血滴在它毛发上,桌布上,看上去脏脏的。 林非晚蹙起眉头,“雪团,给我下来,桌子脏了没看到吗?” 雪团向下看了一眼,讪笑着挪了挪身子,遮住脚下那一团殷红,黑豆似的小眼睛眨呀眨,似乎在说,哪有。 林非晚简直没眼看,“瞧你那自欺欺人的样子,吃的脏兮兮的,晚上不许上我的床。” 雪团闻言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把大蜈蚣塞进嘴巴,银环蛇塞回竹筒里,随即就要朝林非晚身上跳。 “不许动!” 林非晚亮出银针,“老老实实在那站着,我去打水给你洗澡。” 雪团顿时不动了,看到林非晚拿盆走出去,再次把银环蛇掏出来,嘎嘣嘎嘣咬起来,像是习惯的样子。 林非晚拿着盆走出小院,迎面看到荷香几人有说有笑的,看到她,几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 荷香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大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去?有什么事交给奴婢们去做就好。” 对这位不经常见面的大小姐,荷香心里是感激的,若不是她送的药膏,她的脸现在定然是要留疤的。 林非晚笑了笑,“我想去打些温水给雪团洗澡。” “交给奴婢来做吧。”荷香接过水盆,“奴婢打好水给您送过去。” 林非晚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耸了耸肩,“有劳了。” 荷香端着水盆转身朝厨房走去,林非晚想了想,朝配药房走了过去。 回到家这么久,带回来的东西都用的差不多了,想给雪团洗个干净澡,没有皂角可不行。 在毒雾山庄,闲暇时间林非晚会做很多东西,像是用来洗手的药皂,洗头发的何首乌皂,还有什么花露、精油、面膏等,不计其数。 毒雾山庄里有一座古老的藏书楼,里面什么书都有,五花八门,除了毒药以外的东西,她都是在那里学的。 今日时间紧,来不及做药皂,只能先用皂角代替。 温热的水盆里,皂角搓出绵密的泡沫,密密麻麻覆盖在雪团身上。 雪团像是早已习惯,小爪子主动捧起盆里的泡沫往脸上抹,上下揉搓的样子逗乐了荷香等人。 “大小姐,奴婢来给雪团洗澡吧,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呢。” 林非晚瞥了眼跃跃欲试的荷香和静秋,主动让出位置,离开时轻轻拍了下雪团的脑袋。 “老实点,不许乱动。” 退出一段距离后,林非晚便不动了,家里人毕竟没和雪团近距离接触过,安全起见,她还是看着点比较好。 好在雪团比较乖,任由荷香等人上下其手也不反抗,反而一脸享受的模样。 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姐,你怎么......荷香,你们怎么都跑我姐这里来了?” 林清欢正要问些什么,不经意间瞥到荷香等人的身影,顿时转移了话题。 “她们在帮雪团洗澡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非晚主动帮荷香等人解释道,抬手捋起林清欢额前的碎发,“跑这么急做什么?” 林清欢左右看了看,凑到林非晚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姐,是你做的吗?” 第149章 偷闲 对上林清欢清澈的眼神,林非晚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是想为她求情吗?” 林清欢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句话暗含的两层意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我不想为任何人求情,我只是很开心,她有今日纯纯活该,我才不会再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心力呢。”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们之间早已是过去式,人是要往前看的,总沉浸在过去算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林非晚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清欢真是长大了。” 如今的林清欢,虽然模样没变,说话没变,但她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心相较以往更成熟了。 林清欢嘿嘿一笑,挽上林非晚的胳膊,撒娇,“不论我多大,永远都是姐姐的妹妹。” “这是自然。”林非晚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子,“外面的事不要管,明日你来我这,我教你做女儿家常用到的胭脂水粉还有头油啥的。” “自己做的东西更安全些,外面有些胭脂掺了东西,用在脸上伤皮肤。” 林清欢欢呼一声,“谢谢姐,明日我一定来。” 恰在这时,荷香等人已经将雪团洗干净抱出来了,用干净的棉布一裹,像包小孩子似的包的严严实实。 雪团身体舒展不开,忍不住挣扎起来,从棉布里挣脱出来,跳到桌上,晃动身体甩干水分。 “啊!” “哎呀!” 漫天水珠像雨点似的落在众人身上,荷香等人惊呼不已,连忙举起胳膊来挡,小院里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林非晚和林清欢互相看了一眼,笑着倚成一团。 ...... 前厅。 黄琼静静看着坐在面前的安乐,心如止水,不起一丝涟漪。 热茶渐渐变凉,安乐咬了咬嘴唇,放下茶杯,看向黄琼,目光恳切。 “林夫人,听母亲说,欢颜是您看着长大的,她莫名其妙昏迷,生死未卜,您发发善心,让林小姐过去看看吧。” 黄琼淡淡一笑,“萧夫人说笑了,贵府有人昏迷,你该去找大夫,实在不行去请太医,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求我。” 安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琼端起茶杯,喝了口不怎么热的茶,“若没有别的事,恕不远送。” 安乐脸沉了沉,胸前起伏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用力甩了下袖子离开了。 黄琼吐掉口中发涩的茶水,“拂晓,换新茶来,顺便看看厨房准备好晚饭没,老爷和少爷快要回来了。” “是,夫人。”拂晓端走茶壶,转身朝厨房走去。 黄琼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朝林非晚的院子走去。 另一边,萧母看着从林府走出来的安乐,期待的目光逐渐黯淡。 “她还是不肯出手相助吗?” 安乐冷着脸点头,“母亲,我早说过林府不会帮忙的,下次再有这事,你可别找我了,我可不想再看人家的脸色。” 萧母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不会有下次了,不过......欢颜她......” “我会去求姨母帮忙的。”安乐还是松了口。 萧家人对她还是不错的,没有因为父王获罪而苛待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对她好的,她必会回报。 “辛苦你了,安乐。” 萧母朝安乐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好在安乐还有淮南王妃这层关系,不然...... 欢颜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 萧母抬头看了眼林府的匾额,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翌日。 中书令府上大公子娶妻,京中热闹非凡。 林府也收到了中书令发来的请柬,但林征要当值,林思璋也要当值,两人都没时间,林非晚不放心黄琼独自前去,只让人送了礼过去。 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乱起来了,去那干啥?给人挡刀子吗? “娘,你别在房间干坐着了,我教你们做面脂,美白、祛斑、延缓衰老。” 林非晚说出女子无法拒绝的三个功效,黄琼脸上的迟疑顿时散去了。 “咱们和中书令一直没有来往,不去便不去吧,不过,你真会做美白、祛斑、延缓衰老的面脂吗?” 林非晚挑了挑眉,“会不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是呀,娘,咱们试试就知道了。”林清欢已经按捺不住了。 林非晚宠溺地摸上林清欢的头,“走,咱们先去配药,中草药不仅能用来治病,还能用来美容呢。” 像是黄芪,那可是女子养生的宝贝,内服外用皆可,可轻身,延缓衰老,对皱纹亦有作用。 母女三人待在家里,围着火炉和中草药打转,府中丫鬟们也赶来凑热闹,各种小点子层出不穷,一时间热闹非凡。 草药香、花香、猪油香,混杂在一起,香味杂乱,味道有些难闻。 “姐,这味道是不是不对?我记得外面卖的都可香了。” 林清欢小心看着泛着热汽的大锅,小脸皱成一团,心中已经做好坏事的准备。 林非晚鼻头翕动,神秘一笑,“空气里的味道不对,面脂的味道可没变,你好好看着火,我把花露挪开,一会就知道了。” 夏季最不缺的便是花,上等花露可以兑水饮用,是皇室宴请贵宾不可缺少的一道重头戏。 除此之外,花露还可以用来洗手洗脸,让花香在人身上长久停留。 除了花露,还能做精油,混有花露的精油和不含花露的精油价格天差地别,用途也各不相同,头油便是一种。 不知不觉,太阳已升到头顶正上方。 大家的心思都在面脂和花露上,谁也没心思坐下来好好用饭,胡乱吃了点,便又忙起来了。 这一忙,便忙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 黄芪面脂、人参茯苓眼脂、柿叶祛斑面脂、何首乌侧柏叶洗发皂以及纯中药做的七味当归菁。 看着面前摆满桌面的瓶瓶罐罐,黄琼和林清欢像孩子似的,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何首乌侧柏叶洗发皂再放放,等干透了便可以切来分给大家,用来洗头很不错。” “那这些东西呢?” 林清欢眼巴巴盯着桌上其余的罐罐。 林非晚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150章 迁怒 喧闹声逐渐清晰,林非晚默默摸上腕间的赤金缠丝手镯。 然,看到急匆匆冲进来的人,她缓缓松开手,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康伯,何处喧哗?”黄琼放下面脂,向前走了两步。 康伯面露慌张,“回夫人,大少爷让人抬回来了,今日中书令大人家有人受伤,大少爷奉命出诊,被人迁怒,现已昏迷。”生死不知。 最后四个字他没有说,一双满含热泪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非晚,那专注的模样像是在看救星。 林非晚取下身上罩衣,冷着脸走上前去,“康伯,去东华门找思远,让他即刻归家。” “是。”康伯连忙唤过来宝,命他出去寻林思远。 林思璋奉命出诊,惨遭迁怒,中书令实在太猖狂了,连圣上都没放在眼里。 林非晚走到林思璋房间,看到床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眼底划过一抹凛冽。 抬手搭上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着她的冷静自持,林府下人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慌乱不再,众人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须臾,林非晚松开手,“大哥挨了一记窝心脚,气滞血瘀,没什么大碍。” 康伯闻言松了口气,“那要不要熬药?” “我开个方子,取药给他泡个澡,配以金针刺穴,便不用喝药了。” 林非晚走到桌边坐下,写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康伯立刻让人去配药房抓药。 林府的下人,旁的本事没有,辨药抓药还是可以的。 趁着人去抓药的工夫,林非晚脱下林思璋的上衣,看到胸口处发黑的鞋印,眸中一片漆黑。 ...... 门外。 黄琼和林清欢手拉手,神色焦急等在外面。 看到来福出来,连忙把人叫过来问了问,“里面什么情况?大少爷情况严重吗?” 来福言简意赅道清林思璋目前的情况,随即去配药房抓药,准备熬药,给林思璋泡澡。 得知林思璋没有生命危险,黄琼提起的一口气瞬间落回肚子里,身子一软,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林清欢身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林清欢用力托起母亲的胳膊,眉眼间满是担忧。 “既然姐说大哥没事,那大哥一定没事,现在只等二哥回来,这口恶气说什么都不能咽。”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林思远的声音。 “娘,大哥怎么样了?” 黄琼转身看向林思远,见他一身银色甲胄,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全然不见从前稚嫩,心中好受不少。 “思远,你回来了......” “思远,外面现在什么动静?中书令府上混入的歹人抓住了吗?这事现在由谁负责?” 黄琼话未说完,林非晚便从房间走了出来,接连三个问题抛了出去。 不等林思远回答,她又看向黄琼,“娘,大哥醒了,您进去看看吧。” 这话一出,黄琼顿时顾不上和林思远说话了,急忙推开了林思璋的房门。 林非晚给林清欢使了个眼色,林清欢心领神会,跟在母亲身后走了进去。 林非晚按了按太阳穴,把林思远叫到一旁,仔细问了问外面的情况。 林思远给两人倒上茶,“听说中书令府上藏了两位从外面掳来的江湖女子,人已经救走了,中书令府中主子奴才死了一堆。”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只有这些吗?” 碧波楼难道没有把中书令贪赃枉法,作恶多端的证据扔出来? 哪里出错了? 林思远灌了一大杯茶,“那些人来救人好像还扔了些什么东西,但都让中书令收起来了。” 他没能亲眼看到现场,道听途说的消息有些不全,林非晚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来之前告过假了吗?” 林思远点头,“我跟荆大人告过假了,大人让我处理好家事再回去,不用着急。” 林非晚闻言眼睛转了转,既然荆楚知道了,那秦惊羽也该知道了。 “你在家照顾大哥吧,明日一早再回去,我去给大哥配些药。” 林思远不疑有他,乖乖点头。 林非晚摸了摸林思远的脑袋,突然发现他长高了不少,“回头等大哥成婚了,也给你说一门亲事。” 林思远脸颊绯红,“我,我不用,我还小,还得建功立业呢。” 林非晚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朝外面走去。 ...... 夜渐渐深了。 今日的京城相较以往要安静许多。 林非晚一身黑衣,钻入茫茫夜色中,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待她再出现时,人已经来到碧波楼后院,大红的灯笼,装点出暧昧的氛围,楼里处处都是莺歌燕舞。 林非晚轻车熟路摸到魅娘房间,拉开床后面的机关,一个暗道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暗道两旁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里面明晃晃的。 林非晚矮身钻进暗道,在里面转悠了一刻钟左右,才看到里面宽阔的内室。 简单的石桌、石凳、石床,两名女子躺在床上,一名男子在床头站着,还有一名男子守在门口,看到林非晚进来,立刻亮出兵器。 “莫慌,自己人。” 关键时刻,魅娘从另一个门里走了进来。 “阿晚,你来的正好,这两位姑娘离开中书令府后便陷入了昏迷,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魅娘的话,挡在林非晚面前的两名男子才稍稍让开,林非晚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径直走到石床边。 双手搭脉,小露一手,瞬间引来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样?需要找东家来吗?” 林非晚收回手,“她们体内中了蛊毒,若不及时取出,你这里不等明日太阳出来,就得被人找到。” 有了黄金虫后,林非晚对蛊虫的感知敏锐许多,床上的姐妹花体内都有蛊毒,但,具体是什么蛊,还不好说。 “对了,师叔最近去什么地方了?” 大仇得报,青鸾很是潇洒了一段时间,林非晚几次想找师叔,结果却连影子都摸不着。 这次的蛊毒,若是师叔在这,定能一眼瞧出来。 魅娘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青鸾前辈说要出去看看大好河山,已经走了一月了,估计得你大婚才能回来。” 第151章 粉蛊 密室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林非晚缓缓坐回石床边,看着姐妹二人安然的面容,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帮我准备火盆、浓盐水、香引和一只干净的小碗。” 魅娘应了一声,立刻去准备。 林非晚抬眸看向警惕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淡淡道:“你们和这对姐妹花有血缘关系吗?” 闻言,两男子眼底警惕更浓,“你问这个作甚?” “自然是救人。”林非晚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你们在我的地盘,若想这对姐妹花活着,就把你们的警惕心放一放,不要妨碍我救人。” 听到这番暗含斥责意味的话,两男子脸色变了变,须臾,看起来年纪稍长的一位站了出来。 “我是她们的亲哥哥,一母同胞的那种。” 林非晚暗暗点头,“我待会要取你一点血,引出你妹妹体内的蛊虫。”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没有说话。 这时,出去取东西的魅娘回来了,神色略显紧张,“外面有官兵在搜查,咱们得尽快把人转移出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林非晚不慌不忙,从魅娘手里接过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接触蛊虫的时间并不长,在不确定是何蛊虫的时候,不能贸然出手。 “那谁他哥,放点血来。” 林非晚随手把小碗递了出去。 魅娘正疑惑时,身后的乾阳派大弟子柳明前便主动把碗接了过去。 割腕,放血,期间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接过新鲜血液,林非晚在里面掺了点东西,“你们二位,过来端着浓盐水。” 年轻些的男子张口便想问为什么,被柳明前捂住嘴巴,拽了过去。 林非晚从荷包里取出刀具包,从里面掏出三棱针,放在火上烤了烤。 “魅娘,把火盆放在床前,按住姐妹俩的胳膊,千万不要动。” 魅娘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含糊。 林非晚把加了料的血放在姐妹二人手腕下方,用三棱针在姐妹二人手腕上挑出一个伤口。 四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姐妹俩的手腕,忽然,男子惊呼一声,“动了。” “都不许动。” 林非晚暗暗警告两人一眼,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了银针。 密室里气氛紧张起来。 片刻后,两只模样怪异的粉红色蛊虫从针眼里冒出头来。 林非晚眼神一凝,双手齐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只蛊虫挑落在下面的浓盐水中。 进了浓盐水中,两只蛊虫立刻翻滚起来,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放到桌上去。” 林非晚指挥两人将蛊虫拿远些,从荷包里取出疗伤用的药丸塞进两人嘴里。 “一颗一百两,不议价。” 柳明前:“......” 喂完药丸,林非晚长舒一口气,“好了,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人便醒了。” 魅娘看着浓盐水中两只粉红色的肉虫子,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阿晚,这究竟是什么蛊虫?模样未免怪了些。” 林非晚走过去,用三棱针拨了拨浓盐水中的肉虫子,粉色,粉色...... 忽然,她想到什么,凑到魅娘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魅娘面露惊诧,但还是走过去小心检查了下。 “是吗?”林非晚问。 魅娘点头,“八九不离十。” 林非晚眉梢轻扬,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柳明前二人看的云里雾里的,“你们二位在说什么?这蛊虫取出来了,应该不会再影响妹妹的身体了吧?” 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林非晚抿了抿嘴,用三棱针挑起蛊虫扔到火堆里。 “这东西吧,比媚药猛,用在男女身上,鱼水之欢时能带来难以言喻的欢愉......”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现在虽然取出来了,但或许还有后遗症,我给你们开个药方,回去泡澡加内服,三个月之内不要和人有肌肤之亲,慢慢会好的。” 柳明前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堂堂七尺男儿,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知道了,谢谢。” “诊金到位便好,为防万一,回去路上,她们最好还是昏迷着吧。” 林非晚轻轻咳了一声,她出诊开药可都是要钱的,口头上的感谢其实没必要。 柳明前点点头,“我们兄弟二人此次带来的钱不够,待我们回去后,定让人把钱送来。” “也可,你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林非晚看着浓盐水中渐渐僵直的蛊虫,眼睛深了深。 子蛊死亡,母蛊应该能感觉到,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查到这里。 魅娘掏出一个包袱递给兄弟二人,“沿地道出去就是城外,外面有人接应,你们快走吧。” 柳明前点点头,接过东西,背上妹妹往外赶去。 魅娘亲自把人送出去,再回来时,只见林非晚坐在石桌前,手心里逗弄着一只金黄色的大虫子。 看清楚大虫子的模样,魅娘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下意识看向桌上两碗浓盐水。 “阿晚,你手里那是什么?” “黄金虫。” 林非晚站起身来,将手心里的黄金虫放在魅娘肩膀上,“黄金虫号称万蛊之王,有它在,外面的人应该搜不进来。” 若母蛊还在,即便子蛊已经取出,仍有可能发现这里,但有黄金虫在,母蛊只会变成瞎子、聋子,提供不了任何信息。 魅娘强忍着想把黄金虫赶下去的欲望,拉着林非晚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去吧。” 林非晚目送魅娘离开,看着在浓盐水中的蛊虫,眸中染上一抹沉思。 魅娘走下楼,还没来得及去前面,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便在官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那模样,分明是中书令家的大公子,曲长阳。 魅娘眼睛闪了闪,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官爷,你们找到歹人了吗?” “滚开。” 曲长阳一把推开魅娘,径直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直奔某个地方而去。 魅娘的心倏地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变化。 走到楼梯下面,曲长阳在原地转了几圈,皱着眉头看向二楼,“楼上是什么地方?” 第152章 处置 魅娘笑容依旧,“回公子,二楼是奴家和楼中霓裳姑娘住处。” “方便上去看看吗?”曲长阳表面像是在请示,但话音未落,人已然踏上楼梯。 魅娘脸上笑容深了深,“公子请便,我们正正经经开门迎客,行得正,坐得直。” 曲长阳没有理会魅娘,一步步走上楼梯,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魅娘跟在后面,不动声色瞥了眼鬓边的黄金虫,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 曲长阳挨个推开房门,皱着眉头在里面转上一圈,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两个房间检查完,曲长阳黑了脸,猛地甩了下袖子走下楼去。 “官爷,慢走,有空来玩呀。” 魅娘在大红灯笼下挥动手绢,风情万种,看得随曲长阳而来的官兵眼睛都直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魅娘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简单叮嘱护院几句,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阿晚?” “阿晚,你在吗?” “......” 回应她的,只有一室寂静。 魅娘蹙了蹙眉,正愁该怎么把黄金虫揪下来时,后窗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魅娘眼神一凛,摸出腰间匕首,一步步向后窗挪去。 吱! 伴随一道细微的声音,一颗脑袋从外面挤了进来。 “呼,还好赶上了。” 看到来人,魅娘松了口气,把匕首塞回腰间,“阿晚,你干什么去了?” “我把那两只蛊虫送外面去了。”林非晚跳进房间,“那些人没在这里找到蛊虫,但这里是蛊虫最后活动的地点,等那些人回过味来,谁知道会不会回来?” 蛊虫这东西,仅仅从体内取出来还不保险,必须彻底烟消云散才能断绝一切可能。 那两只粉色蛊虫在浓盐水中腌了这么久,即便被人捡走,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魅娘似懂非懂,“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我身上这只,你是不是得拿回去?” 想到趴在耳边的金黄色大虫子,魅娘全身控制不住地起鸡皮疙瘩,她真不待见虫子呐。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非晚忍俊不禁,随即把黄金虫收了回来。 “瞧你吓的,这东西看时间长了,还蛮可爱的。” “呵呵......” 魅娘扯了扯嘴角,缩了缩脖子,“你高兴就好。” 林非晚把黄金虫放到耳后,“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 次日。 太阳像颗硕大的土鸡蛋黄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 凉风习习,不冷不燥,浑然一股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林思璋舒展四肢,在院子里打起拳来,整个人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昨日受过伤的模样。 一套拳打下来,旁边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哥恢复的不错嘛,都有精神出来打拳了。” 听到这声音,林思璋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阿晚,你起来了。” 林非晚走到林思璋面前,拎起他的手腕搭上脉去,林思璋微微一愣,随即由她去了。 “嗯,不错,淤血散了,气息顺了,恢复的挺好。” 林思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看看谁帮我治疗的,我们阿晚可真厉害,跟你相比,大哥差太多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都是学医的,他在家学习家传的本领,竟连妹妹一点皮毛都比不上。 他这个长兄当的,实在是不合格。 林非晚轻轻一笑,“这不能怪你,要怪只怪老头比师父差远了,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闻言,林思璋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笑了,“你呀!” 林非晚挑了挑眉,兄妹二人笑得正开心时,忽然感觉身旁有道灼热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 下一刻,两人同时转身,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征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哼了一声,背着手走远了。 ...... 东华门。 林非晚目送林征和林思璋远去,转身送林思远回白虎军营。 “中书令家的事还没有结果,你作为一个新兵,不要强出头,安心训练,知道吗?” 林思远点点头,“这事还轮不到我们出面,王爷说会在我们这群人里挑一些上前线,姐,我想去。” 少年望着空气处,眼中满是憧憬,上阵杀敌是深埋在他心里的愿望,如今终于有要实现的可能...... 阳光下,少年的眸子里仿佛盛了一整个太阳,那么耀眼,让人移不开眼。 林非晚笑了,“想去便努力,我可先把话放在这,你若实力不达标,我是不会替你求情的。” “真的吗?”林思远兴奋地蹦起来,“那我若实力达标,姐你能帮我说服爹娘吗?” “没问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东华门里面,林非晚不能再继续向前走。 林思远转过身来,挥挥手,“姐,我进去了。” 林非晚摆摆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宇拐角处,转身走出去,靠在外面墙上,摆弄起胸前挂着的蛊哨。 小小的蛊哨,颜色有些斑驳,但里面的蛊虫还很活跃。 忽然,蛊虫在哨子里欢快涌动,林非晚嘴角勾了勾,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你来了。” “嗯。” 一只大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我还没吃早饭,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林非晚掀起眼皮,伸出双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陪陪你吧。” 秦惊羽唇角勾起,“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林小姐赏脸。” “嘿嘿。”林非晚忍俊不禁,“那就不必了。” 二人有说有笑,从东华门走到外面的东大街,随便找了家早点铺子坐了下来。 “两笼灌汤包,两碗鳝鱼鸡丝汤,一碟小咸菜。” 点过菜,秦惊羽掏出手绢擦了擦林非晚面前的桌子,“大哥昨日回去没什么事吧?” 林非晚收回打量的目光,眼睛深了深,“挨了一记窝心脚,还好处理及时,没什么大碍。” “昨日那群人散出来的东西,今早送到皇兄桌上了,皇兄下令搜家,人已经送进天牢了。” 秦惊羽太知道林非晚想听什么了,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第153章 筹谋 碧波楼在搜集情报上从未出过差错,加上摘星阁暗中搜查到的证据,中书令这次必死无疑。 皇帝这次没有直接动手,主要是想着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暗处那些小喽啰都拽到明面上来,是杀是留全看他们表现。 经秦惊羽这么一说,林非晚心中一动,猜到些什么。 “话说,皇帝今年高寿?” 秦惊羽夹起一只灌汤包,眉眼温和,“再过段时间,四十六岁整。” 林非晚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正是出去闯荡的好时候。” 闻言,秦惊羽眼底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她猜得到。 “阿晚和我想的一样。” 林非晚笑了笑,把蒸笼里余下的三只灌汤包全推到对面,“吃不下了。” “给我吧。”秦惊羽没有半点扭捏,长臂一伸,直接把桌上余下的东西都打扫进肚子里。 他的出身本不至于让他这么节俭,但在战场那些年,他经历的多了,便养成了食不剩饭的习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剩的他都要。 林非晚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男子,明媚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填饱肚子,秦惊羽便亲自把林非晚送回家,还有几日便是两人大婚,他只想早点把这团乱麻理清,欢欢喜喜迎娶心仪的女子进门。 看着林非晚背影消失在林府大门内,秦惊羽敛去嘴角的笑容,转身欲走时,身后忽然有人在叫他。 “瑞亲王殿下,请留步。” 秦惊羽面无表情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身形纤弱的女子,狠狠皱起眉头。 ...... 林非晚见过母亲,想到在碧波楼听到的消息,转身走进配药房。 既是要备战,自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除去粮草,草药和成药也是必不可少的。 草药朝廷自会准备,成药制备不易,必须提前储存,现在朝廷对外保密铁勒犯境的消息,自然不会吩咐太医院批量制药。 上次花费的草药为表妹换了个乡主,孟家抄来的东西没得到,这次又赶上中书令抄家,朝廷应该有的是钱买成药吧?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元宝,林非晚忽然感觉动力十足。 在林非晚专心准备搞钱时,林清欢气呼呼跑到黄琼面前。 “娘,我和荷香从外面回来,看到萧欢颜上了王爷姐夫的马车!” 想到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幕,林清欢恨不能把萧欢颜拽到面前,用力甩她几个大嘴巴。 儿时相识至今,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瑞亲王是她姐夫,她一个女儿家眼巴巴往前凑什么? 黄琼面色微变,随即平静下来,“她是上了瑞亲王的马车,不是上了瑞亲王的床,你慌什么?” 林清欢眼角抽了抽,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黄琼神色从容端起茶杯,“你难道忘了那日在醉园,瑞亲王对萧欢颜是何态度了吗?” 林清欢眼睛眨了眨,怔愣片刻后忽然笑了。 “娘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 那可是大历最不近人情的冷面战神,她怎么能因为在姐姐面前见了几次那人的好脸色,就忘了那是什么样的人了呢。 “你姐又钻进配药房了,你不是说要给她添妆吗?快去准备准备吧。” “我这便去。” 林清欢喝完杯中清茶,美滋滋离开了。 ...... 林非晚用了三日时间将配药房里的药材全部清理干净。 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药瓶,林非晚伸了个懒腰,药准备好了,是时候该出去看看,曲家的钱准备好了没有? 走出配药房,一抹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怀里。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撸了把雪团的脑袋,“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那日从姐妹花身上取出的粉蛊,林非晚只扔了一只,还有一只带回来送雪团了。 不知是不是粉蛊毒性不强的原因,小家伙一爪子把粉蛊切碎喂毒蛇了,小模样嫌弃的很。 雪团轻轻蹭了蹭林非晚的手心,在她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随之躺好不动了。 林非晚轻笑一声,带着小家伙出了门。 坐在马车里,外面的议论声源源不断涌进来。 “听说了吗?中书令一手遮天,贪赃枉法,皇帝已经下令,三日后满门抄斩。” “你这消息落后了,中书令为保家人,昨日便在天牢自尽了,不知皇帝会不会心软?” “中书令犯下的那些事,皇帝怎会心软?难道他不怕百姓口诛笔伐吗?” “......” 林非晚悄悄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在摘星阁外面停了下来。 她前脚下车,后脚秦惊羽便跟着到了。 “中书令以死求情,他那些门生联名上书,只求为曲家留下一丝血脉,皇兄正发愁呢。” 中书令会寻思是谁都没想到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若再对曲家赶尽杀绝,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 早知,当时就该让中书令一家死在江湖人手里。 林非晚抓着雪团的爪子摸了摸秦惊羽的脸,“一丝血脉而已,留下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留谁?怎么留,是个问题。” 不知是不是粉蛊的原因,曲家已有些年月没添过人口,曲家最小的孩子,唯有曲长阳的长子,今年十岁整。 十岁,什么都记得,难保不会心生怨怼。 留这样的人在身边,那才是给大历清明的政治上悬了一把利剑。 秦惊羽淡淡瞥了雪团一眼,雪团缩了缩脑袋,从林非晚怀中挣脱出来,一溜烟跑了。 秦惊羽眼角漫上一丝笑意,“皇兄想留个小的,越小越好,主要是安抚那些年轻官员的心。” 两次科举,朝中换了大半新鲜血液,少年壮志,一颗心忠君报国,还没有被官场污染。 这些人,是皇帝留给太子的新生力量,也是太子大展身手的坚实后盾,不能出差错。 听到这话,林非晚眼睛闪了闪,“若要小的,我或许能有办法。” 秦惊羽挑了下眉,朝林非晚凑近了些,轻轻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非晚神秘一笑,调皮地在他手心挠了挠,“暂时不能告诉你。” 第154章 母子 对上秦惊羽深邃的目光,林非晚话题一转,“我在家做了些治疗外伤的成药,朝廷收吗?” 秦惊羽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成药的话,我跟皇兄说一声,让户部和太医院和你谈。” 林非晚点点头,“安王、孟家、曲家,有这三家在,国库应该不缺银子哈。” “放心,这次能打个富裕仗。”秦惊羽眼眸深了深。 两人一时无言,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秦惊羽低头摩挲着她滑嫩的指尖,目光瞥到腕间那一抹赤金,眼中飞快闪过些什么。 “这只赤金缠丝手镯,是师叔在你及笄时送的吧?” “是呀,挺好用的。” 林非晚抬起胳膊,阳光下,赤金泛着耀眼的金光,比烈日还要夺人眼球。 “赤金缠丝工艺并不复杂,但里面巧妙增加了机关,上次对付钟离鹤,我那毒药便藏在这里。” 她把手伸到秦惊羽面前,仔细向他展示手镯里的机关,小小的手镯,既能藏毒,还能藏刀,关键时刻很能派上用场。 秦惊羽听得认真,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颇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摘星阁后院。 花夫人怔怔盯着手中情报,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会这样?” 谢星辰不疾不徐斟上两杯热茶,“这是碧波楼调查到的,你应该听说过,碧波楼在情报这块从未出过差错。” 花夫人没有说话,碧波楼名声在外,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 她找了这么些年的孩子,竟然近在眼前,她还几次将人赶走...... 想到那孩子眼中的失望,花夫人一时间只觉得好像有人在拿小刀扎自己的心。 “阁主,我......我想见见王妃。” 谢星辰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王妃和主子在一起,你先等等吧。” 花夫人点点头,手指搅着帕子,“我,我去给王妃准备些新研究出来的吃食。” 说罢,她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步伐稍显慌乱。 谢星辰摇摇头,喝下杯中清茶,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妙。 ...... 午时一刻,秦惊羽正准备带林非晚去天香馆,开门便被守在外面的花夫人吓了一跳。 秦惊羽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旁人在,皱了皱眉,“花夫人,你站在这干什么?” 花夫人抿抿嘴,目光热切盯着林非晚,眸中似有千般情,看得林非晚脸皮忍不住抽动起来。 “我脸上有东西吗?花夫人为何这般看我?” 花夫人抬手送上新制的糕点,“王妃,这是我新研制的点心,您尝尝味道可还好?” 林非晚歪了下脑袋,没有接花夫人手里的提盒。 “我这人不爱琢磨别人的弯弯绕,花夫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自那次纪良拜师不成,她和花夫人之间便再没说过话,今日花夫人眼巴巴凑上来,她只有一个念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花夫人讪讪一笑,“王妃莫生气,奴家别无所求,只想跟您打听打听之前找我拜师的那孩子的事。” “听说他叫纪良,是随了谁的姓?家中可有父母健在?” 林非晚蹙了蹙眉,“我怎不知,摘星阁如今还兼职衙门查户籍之事了?” 秦惊羽淡淡扫了花夫人一眼,看来她知道纪良是她的孩子了。 当初他也是从师父那听了一耳朵,并不确定纪良是否真为花夫人亲生子,所以他才在纪良前来学艺时提议把人留下。 奈何花夫人反应激烈,他又没有确切证据,不好让花夫人希望落空,这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花夫人再次提起纪良,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这,秦惊羽朝楼下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谢星辰看过来的目光,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阿晚......” 他低下头,凑在林非晚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回头瞥了花夫人一眼。 花夫人双手抓紧提盒把手又松开,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林非晚将花夫人神色看在眼里,轻轻推开秦惊羽。 “纪良是纪叔在山里捡的,捡到时高烧不退,人险些没救回来,纪叔把纪良当亲儿子养的,你若真想母子相认,便亲自上门,我是不会帮忙的。” 不论真相如何,纪良出生被弃是事实,险些长不成也是事实。 她作为一个外人,没资格替纪良做决定,更没资格替纪叔做决定。 花夫人闻言有些失望,但她心里也清楚,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帮忙。 “谢王妃,我想知道纪良现在何处?” “我家。” 林非晚笑了笑,“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在准备午饭。” 看着花夫人离去的背影,林非晚淡淡瞥了秦惊羽一眼。 “你是不是早知道纪良是花夫人的孩子?” 秦惊羽连忙表态,“早有怀疑,但我保证,只比你早知道那么一眨眼的工夫。” “哼!”林非晚抬脚走下楼,秦惊羽连忙跟上。 “天香馆今日会做一鱼三吃,新鲜的很,你可一定不能错过。” 谢星辰看着秦惊羽卑微哄媳妇的模样,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天香馆出来,已经是未时正刻了,美美饱餐一顿的两人什么嫌隙都没有了。 “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去找户部和太医院的人来,商量回收成药的事。” 秦惊羽擦了擦林非晚嘴角的汤渍,“曲家那事,你上点心,早点有着落,我好帮你从皇兄那多争取点好东西。” “放心吧。”听到有好东西,林非晚双眼放光。 凭曲家的家世,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东西是他们搞不到的吧,若是能有些稀有药材就更好了。 “我先去处理一下曲家子嗣的事,你帮我跟户部的人约个时间......今日酉时正刻吧。” “可以。” 秦惊羽亲自驾车,把人送到碧波楼旁边的胡同里,看着她悄悄摸进碧波楼,转身钻进马车。 下一刻,他之前坐的位置落下一人。 “爷,都处理好了,萧家姑娘下月便能成婚。” “给淮南王妃和安乐带句话,谁若敢插手这事,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冷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似带着凛冽杀意,惊起枝头两只飞鸟。 第155章 有孕 碧波楼,密室。 时隔三日,林非晚再次见到了乾阳派弟子。 两百两银子,外加乾阳派送来的珠宝草药,都是送给林非晚的。 “之前不知姑娘便是小毒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柳明前态度恭敬,明显是提前被人叮嘱过了。 林非晚笑眯眯收下礼物,“柳公子客气,江湖中人谁人不知乾阳派光明磊落,受人敬重,能帮到你们,我也很荣幸。” 柳明前小心观察着林非晚的神情,见她不似在说客套话,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望姑娘应允。” “哦?” 林非晚挑了挑眉,“卖货还得先验货呢,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应允?” 柳明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咬咬牙,“我想请姑娘帮我妹妹堕胎。” 林非晚眼眸微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妹妹已有两月身孕,大夫说她身子不好,寻常堕胎药或会一尸两命,我们实在没办法......求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妹妹。” 柳明前膝盖一软,双膝跪地,实实在在朝林非晚行了一个大礼。 林非晚蹙起眉心,“你先起来再说。” 柳明前低着头站起身,“求姑娘,我妹妹还年轻,她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说的妹妹是左眼角下一点黑痣那个吧。” 林非晚回忆了下那日的情景,取蛊时的确有一人脉象显示有孕,但她的身体...... “对对对,就是左眼角下一点黑痣那个,那是我大妹。” 柳明前有些激动,“姑娘,她那胎能堕吗?” “她底子坏了,强行堕胎只会一尸两命,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得常年用药养着,稍不注意就得到鬼门关走上一遭。” 林非晚没有夸大其词,姐妹花的身体底子基本都毁的差不多了,没个三五年时间,根本养不回来。 这时候给姐姐强行堕胎,无异于把姐姐最后一口气吹散了。 “你好好想想吧。” 留下柳明前一人在密室,林非晚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 柳明前双眼猩红,叩开密室的门。 “若保胎,我妹妹可有活路?” 林非晚眼眸微动,“若保胎,母子同养,机会比堕胎大,我亦有把握能在令妹产后助其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 柳明前深吸一口气,“只要我妹妹平安,我选保胎。” 林非晚抿了抿嘴,“中书令昨日已在天牢自尽,曲家门生向圣上联名求情,留曲家一丝血脉,这事你可听说了?” 柳明前眉眼间闪过一抹警惕,“你说这些干什么?” “曲家将你的妹妹们祸害至此,难道你不想看到曲家满门抄斩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眼角眉梢间爬上淡淡的蛊惑,“曲家满门抄斩,但曲家留下的家财可以作为补偿,保你妹妹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知道乾阳派很有钱,但和曲家比起来,应该还差点吧。” 柳明前没有说话,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林非晚没有催促,“若你想通了,我可以帮你处理好后面的事,你妹妹也不必站在人前,受人指点。” 留下这句话,她再次离开了碧波楼的密室,这次,她没有再回来。 ...... 离开碧波楼时,金乌西沉。 林非晚跟魅娘打好招呼,便按照和秦惊羽约定好的,只身前往天香馆。 国家打仗,户部负责征集粮草和草药,成药也在购买范围内,但可浮动的范围比较大。 这次负责和林非晚谈生意的,是户部侍郎和太医院掌事,两人一主一副,等级分明。 林非晚走到天香馆时,谢星辰早早便在那候着了。 “王妃,主子让我来帮您撑个场面。” “麻烦了。” 林非晚微微一笑,和谢星辰一前一后走进包厢。 “张侍郎、王掌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走进包厢,谢星辰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牢牢将林非晚护在身后,不让她和这些人寒暄。 张侍郎认得谢星辰,再看他身后的林非晚,心中有了几分成算。 “原来是谢阁主大驾光临,近来政治清明,朝堂安稳,摘星阁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一鸣惊人呐。” “张侍郎说笑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算不得什么。” 谢星辰笑眯眯把话题扔回张侍郎怀里,话里话外表明,他也是听命令行事,真正做主的,还是高高在上那位。 张侍郎了然一笑,瞥了眼自进来后便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林非晚,适时止住了话题。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外伤药得先验验货,疗效好价钱不是问题,但若......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注意到张侍郎眼底深处的鄙夷,林非晚恍然大悟,这人把她当做滥竽充数的了。 她不由得笑了,“验货可以,但每样只出一瓶,多了没有。” 她不是第一次和朝廷打交道了,知道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索性在最开始便讲明白。 不然,只验货这一点,便能验掉她半数存货。 张侍郎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满意,“一瓶太少,疗效不显,看不出效果。” “呵......”林非晚轻嗤一声,“我的药,若一瓶不显疗效,全送给你们。” 说话间,她把荷包里的三种药掏出来放在桌上,挨个介绍: “金疮药,止血效果立竿见影;退热药,专门针对生锈铁器引发的高热;蛇药,治疗各类毒蛇咬伤。” 听到有专门针对生锈铁器引发高热的药,王掌事顿时眼前一亮。 “你这药,当真能治疗生锈铁器引发的高热?” “你若不信,尽管去试。” 林非晚自信一笑,“这三瓶药,我免费送给你们,用的好,咱们再来谈生意。” 张侍郎和王掌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非晚不疾不徐,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时候不早了,你们慢慢吃吧,恕不奉陪。” 谢星辰闻言站了起来,“王妃,我已命后厨准备饭菜了,还是先吃过再走吧。” 林非晚眉眼弯弯,“帮我打包,带回家吃。” 第156章 不行 暮色四合。 林非晚弯腰走下马车,将食盒递给来宝,“把里面的菜热热,给你们加个餐。” 来宝受宠若惊,“大小姐,这可都是好菜,给我们吃......” 他可是亲眼看着天香馆掌柜打包的,这些菜一筷子没动过,给他们吃...... 林非晚一脸理所应当,“给你们吃的当然是好菜,饭桌上的残羹冷炙还用得着我特地打包回来吗?你不想要?” “想要想要。”来宝连忙双手接过食盒,天香馆的菜他们平日里可吃不着。 林非晚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朝前厅走去,这个时间,林征和林思璋才从宫里回来,家里应该还没用饭。 果然,她走进前厅时,饭菜还没上桌。 看到她回来了,黄琼忙笑道:“拂晓,摆饭吧。” 拂晓应了一声退下去。 林非晚走到林征身旁,“老头,太医院的王掌事你熟吗?为人如何?你们之间可有嫌隙?” 林征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女儿一通三连问问懵了,下意识回答道:“王掌事算是太医院采买,为人尚可,我们关系一般,没有嫌隙。” 尚可? 林非晚眼睛转了转,那便是无功无过,大错没有,小毛病不少喽?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你们......”林征话音一顿,忽然想到什么,“今日要卖成药给太医院的,是你?” 林非晚点点头,“是我,不过还没谈妥,我送了他们几瓶试用。” 林征怔怔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一时间既骄傲又心酸,女儿卖药,他这个当老子的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女儿家抛头露面,和朝廷官员谈生意,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说什么呢。 “阿晚,你手头没钱花了吗?怎的想起来卖成药了?” 林非晚淡淡瞥了老头一眼,“钱谁嫌多?我只是觉得朝廷这一年来连抄三家,国库堆积,想办法帮国库分担分担压力罢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看呆了前厅一众吃瓜群众。 “咳咳咳......姐,你真是......” 林清欢一阵词穷,她姐这脸皮咋这么厚?她都不好意思说了。 林非晚眉梢轻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一没偷二没抢,说说还不行了?” “行行行,你想怎么说都行。”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色香味俱全,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意思。 林非晚垂眸坐在椅子上,“纪良回去了吗?” 听到这话,黄琼感叹一声,“纪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找来了,我看他心神不宁,便让他回去了。” 林非晚没再说话,待林征动筷子后便跟着一块吃了起来。 翌日。 林非晚早早去了碧波楼别院。 敲开门,便对上纪良青黑的眼窝,那模样像是一夜未合眼,狼狈又憔悴。 “你来了。” 林非晚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雪团,小家伙迅速蹿了出去,趴在纪良脑袋上,像一顶毛帽子。 纪良打了个哈欠,“赫连师父和师父出门了,你还要进来吗?” “进,为什么不进?”林非晚闪身进门,顺便关上了院门。 “你先去休息吧,看你那眼窝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了。” 林非晚摆摆手,打发走了纪良,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赫连修在这里住了半年还久,这里俨然变成了第二个毒雾山庄,院子边边角角都种上了毒花毒草。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林非晚心头前所未有的放松,伸了个懒腰,拎出师父的躺椅放在阳光下,美美躺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不算晒人,暖风袭来,昏昏欲睡。 ...... 林非晚是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蒙蒙睁开眼,她看到面前围了一群熟悉的面孔,个个脸上喜笑颜开,像是在庆贺什么。 看到她醒来,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快步走了过来,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大口。 “乖阿晚,可想死大师姐了,快让大师姐亲一口。” 林非晚眨眨眼,摸上自己濡湿的脸颊,嘴角扬起笑容,伸出胳膊抱了回去。 “大师姐,阿晚好想你!” 大师姐名叫赫连岁安,是赫连修早年在外面捡到的弃婴,救回来后跟了自己的姓,不愿她出人头地,只愿她岁岁平安。 奈何大师姐争气的很,学什么都很快,不到二八年华便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来,人送外号毒娘子。 林非晚初到毒雾山庄时,一直是大师姐带她的,后来大师姐和风雪寨的寨主成婚,两人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 林非晚的态度取悦了赫连岁安,她一手搂着小师妹不松手,另一只手指挥男人把好东西都送过来。 “江雪,你把我带回来的雪参、雪莲、冬虫夏草还有虎骨、鹿茸啥的都拿过来,让阿晚先挑些自己喜欢的。” 江雪幽幽瞥了眼霸占自己媳妇的林非晚,一双有力的臂膀提着两个大木箱子走过来,松开手。 嘭! 重物落地,传来一声巨响。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转身将头埋在赫连岁安怀里,“大师姐,姐夫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好凶呀。” 江雪看着这副模样的林非晚,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是那个每次见面都让他吃闷亏的姑娘吗?怎么突然变成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赫连岁安瞪了江雪一眼,低头安抚林非晚时,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小阿晚别怕,他只是赶路累了,身上没劲了,你知道的,男人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了。” “噗!” “噗嗤!” 谁都没想到赫连岁安竟会这么说,一时间院子里喷笑声不停,每个人都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只除了一人。 江雪暗暗攥紧拳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对上这小毒王,他从来都没赢过,不是吗? 林非晚朝江雪投去一抹得意的目光,“姐夫才三十出头便不行可不行,大师姐,你得好好帮他调理调理。” “好,我回头便帮他调理。” 赫连岁安轻轻摸着林非晚的脑袋,“对了,师父和纪叔怎么都不在?这个时间他们会去哪儿?” 第157章 家底 话音未落,赫连修的声音便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谁在找我们?” 听到声音,赫连岁安忙松开林非晚,神色恭敬走到赫连修面前,弯腰施了一礼。 “父亲,女儿回来了。” 赫连修眸中划过点点温情,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孩子,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赫连岁安微微一笑,“相公年后猎了只猛虎,虎骨已经泡上了,再过段时间您就能用上了。” 父女二人站在原地寒暄良久,周叔通、徐安和郑中铎等人才走上前来,挨个拜见师父。 赫连修很满意院中的热闹,招呼大家在堂屋自己找位子坐下来,纪德裕和纪良去准备接风宴。 “阿晚和惊羽大婚,明日你们师叔也是要来的,咱们虽是江湖人士,但不能让人看扁了,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安轻笑一声,“师父放心,咱们毒雾山庄数百年的家底从来不是说着好听的,您让我们准备的东西皆已备齐。” 作为赫连修的徒弟,林非晚嫁给师伯的弟子,门当户对。 但作为林院正的女儿,林非晚嫁入皇家,在外人眼里便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瑞亲王订婚消息传出去已久,他们这一路走来,闲言碎语也没少听,心里正有气呢。 除去身份,真要比家底,毒雾山庄不怕任何人。 莫说只是一个王爷,便是把国库拉出来比比,他们亦不放在眼里。 “没错,师父,我在外面偶然得了些天材地宝,本想做为生辰礼送与阿晚,如今看来,还是用来做嫁妆更合适。” “师父,我在外面亦得了好东西,大婚那日,定让阿晚风风光光出嫁。” 周叔通几人都是看着林非晚长大的,大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比任何人都要亲近。 赫连修点点头,“阿晚年前中了云谷的黄金虫,如今云谷已变成一座空谷,待阿晚大婚后,你们若有时间,可去逛一逛。” 云谷环境适宜,即便是冬日,也是青山常翠,这样的环境很适合一些宝贝生长。 他们这群人,最爱的便是寻宝了。 听到云谷,徐安等人眼前纷纷亮起来,他们很早便听说过云谷的大名,只是碍于那里蛊师实力强横,不敢硬闯。 “阿晚,你是怎么摆平云谷的,跟我们说说呗。” “是呀,那什么黄金虫是怎么一回事?” “......” 对上师兄们求知若渴的目光,林非晚缓缓道来,堂屋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 接风宴后,赫连岁安等人都去休息了。 赫连修单独将林非晚叫到一旁,“摘星阁的花夫人是纪良生母,这事你知道吗?” “昨儿个才知道的。”林非晚捏了捏山根,“惊羽说,这消息是摘星阁问碧波楼买的,师父你怎么比我知道的还晚?” 摘星阁成立总共也没几年,陈年旧事调查起来费劲不说,准确度还不高,但他们竟然会向碧波楼买消息,这属实是林非晚没料到的。 按这个节奏下去,摘星阁干脆加入碧波楼算了,当个小弟不香吗? 赫连修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瞪了林非晚一眼,“我看他是跟你学坏了,投机取巧,若我早知道,他能买到这消息吗?” 纪良的身世在毒雾山庄不是秘密,早年前,纪德裕的确动过寻找纪良生母的念头,但那都是陈年往事了。 后来,纪德裕再不提这事,他也逐渐忘了,谁成想这时候纪良生母自己跑出来了。 想到昨日见到的女子,赫连修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若是有苦衷还好,若是单纯后悔,他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林非晚眨眨眼,一脸无辜,“师父你这是迁怒,我可没和惊羽做过生意,他的生意都是跟您谈的。” “你......”赫连修佯装凶狠地瞪大眼睛,奈何林非晚压根不怕。 片刻后,师徒二人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赫连修叹了口气,“我知道,纪良那孩子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如今花夫人露面,若能解开纪良心里的疙瘩,我可以不阻止他们母子相认。” “纪叔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非晚走到师父下首坐下来,在认亲这事上,她和师父都是局外人,不能做任何人的主。 赫连修哼了一声,“那就是个老顽固。” 相交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纪德裕,那就是个嘴硬心软,还患得患失的男人。 他的前半生专注厨艺,人到中年摘取厨神桂冠,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相伴。 后来捡到纪良,那老东西最初没想过把纪良留在身边,后来才慢慢产生感情,两人之间生出羁绊。 如今老东西已经年逾古稀,身边只纪良一人,这时候冒出个花夫人...... 赫连修在心里叹了口气。 “让碧波楼好好查查吧,看看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既然碧波楼能查到纪良和花夫人的关系,那当年真相如何,应该不难查。 “我已命碧波楼去查了,应该很快有结果。” ...... 赫连修口中的很快,的确很快。 太阳未落时,碧波楼的调查报告和证人证词便送到赫连修面前了。 了解清楚数年前的来龙去脉,赫连修最终还是把选择权交到纪德裕和纪良手上。 一个苦命的女子遭到婆家和娘家迫害,侥幸留下一条命,这些年都没放弃过寻找孩子,也可以了。 林非晚没有打搅二人,给他们留出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悄悄退了出去。 离开碧波楼别院,她肩膀上立刻搭上一只手。 “跟我来。” 半个时辰后,林非晚回到林府,吹动挂在脖子上的蛊哨。 蛊哨无声,撩动的却是藏在血肉之中的那颗心。 夜色寂静,林非晚坐在桌前,望着窗外藤蔓肆意蔓延的葡萄架,怔怔出神。 毒雾山庄里也有葡萄架,葡萄架在夏日容易引来蛇虫,是雪团最开心的时候。 想到在毒雾山庄的日子,她嘴角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阵风吹过,房间里多了道黑影,烛光下,那影子在门窗上摇摇晃晃。 第158章 大婚 察觉到身后人靠近,林非晚探起身来,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房间里顿时黯淡下来,唯有丝丝缕缕月光从门缝中钻进来,想要一探究竟。 黑暗中,林非晚双眸晶亮,身后跃动着两点红光,像两盏小小的河灯,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什么东西?” 秦惊羽暗暗皱眉,抬手将林非晚揽进怀中,另一只手作势要打那两点红光。 林非晚连忙按下他的胳膊,“别动,那是雪团呐。” 秦惊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凝神细看,果然在月光下看到了那一团毛茸茸,嘴角抽了抽。 “雪团的眼睛为何是红色的?” 林非晚耸了耸肩,“特别吧,即便在黑夜里我也能准确找到它。” “是挺特别。”红眼睛的雪团,秦惊羽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非晚拉着秦惊羽的手坐下来,“曲家留子嗣的事有着落了,乾阳派救走的女子中有一人怀孕,不能堕胎,他们答应留下孩子。” 林非晚心里清楚,对方做出这个决定很痛苦,但那两姐妹的身体已经坏透了,强行堕胎真的会死人的。 而且有那么一段痛苦的回忆,那两姐妹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出来,有个孩子陪着,或许能帮到忙。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那边有什么条件?” “曲家必须死光光,曲家家产留些给乾阳派养孩子,乾阳派的人不出面。” “好说。” 解决掉一桩心事,秦惊羽心中松快许多。 “明日皇兄会下旨给曲家留子嗣,后日曲家满门抄斩,再然后,京中便没什么要紧事了。” 他紧了紧搂住林非晚的胳膊,两人婚期越来越近,他这心里竟然像毛头小子似的,慌慌的。 这种感觉是他之前二十余年从未体验过的,陌生,但是并不讨厌。 林非晚放松下来,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在那条胳膊上,“大婚后,你能在京城待几日?” 铁勒犯境,边关并非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在,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预感,秦惊羽一定会带兵前往支援。 这一走,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秦惊羽身子僵了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磨了磨。 “前线暂时安全,若铁勒识趣,或许不用我亲自带兵前往。” 林非晚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我保证,我们大婚那日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 风起,院中的葡萄藤哗啦啦作响。 ...... 在皇帝的控制下,曲家留下血脉的事并没有宣扬的人尽皆知。 曲家斩首那日,京中绝大多数百姓都前去看热闹了,每个人都想看看,权倾一世的曲家是怎么倒台的。 林非晚也去凑热闹了,带着伪装成侍卫的柳明前,坐在视线最好的房间里,看手起刀落,曲家人身首异处。 “解气了吗?” 林非晚斜睨了身后人一眼。 柳明前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剑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毒王的恩情,我们乾阳派今日记下了。” 林非晚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曲家事落幕后,林非晚每日只在林府、碧波楼别院活动,一边等待大婚到来,一边静候太医院来信。 她本以为药给出去,太医院那边很快会有消息,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他们竟如此沉得住气。 很快,大婚之日到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霞光洒在遍地红绸的长宁街上,热烈又灿烂。 林府之中,处处张灯结彩,丫鬟小厮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每个人都换上了过年才会换的新衣服。 一盘盘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搭成的小山摆在前厅最显眼的桌子上,每一盘上面都贴着红纸黑字,彰显喜庆。 林非晚坐在梳妆台前,打磨得干净光滑的铜镜里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容。 在她身旁,是皇后娘娘特地派来为她梳妆打扮的芳姑姑,一双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在宫里很受尊敬。 “姑娘皮肤好,只要开个脸,稍微扑点粉就好,过了反而不好看了。” 林非晚闭着眼睛,任由芳姑姑在自己脸上摆弄,“姑姑随便弄便好,我相信您的眼光和手艺。” 听到这话,芳姑姑脸上笑容深了深,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 眼前这位可是瑞亲王亲自求来的王妃,可怠慢不得。 须臾,芳姑姑收回手,满意地打量着林非晚的脸,“可以了。” “我看看,我看看。” 林清欢忍不住挤进来,看到林非晚略施粉黛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这么稍稍一打扮,眉宇间那股英气便被盖了下去,只余缱绻的温柔与妩媚,像换了个人似的。 “姐......你还是我姐吗?”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林非晚忍俊不禁,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 林清欢摸摸脑袋,嘿嘿一笑,一双眼睛怎么都没办法从她身上挪开。 “王爷姐夫若看到你这副模样,定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饶是林非晚淡定从容,听到这话脸颊上还是飞起两朵红云。 “护国将军夫人来了。” 这时,黄琼带着护国将军夫人走了进来。 护国将军夫人是京中公认的有福之人,由她来给林非晚梳头,再合适不过了。 在林府忙碌之时,瑞亲王府也没有闲着。 秦惊羽身骑高头大马,硕大的红花绑在身前,为他冰冷的面容增添了三分温和。 荆楚和谢星辰也是一身华服,不远不近跟在秦惊羽身后,陪着主子迎回主母。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喜乐声像夏风似的,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道路两旁的阁楼上,藏着暗自神伤的少女,默默为自己从未开始的爱恋默哀。 这一刻,不是所有人的悲喜都相同。 “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林府门前,来宝远远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便跑回院子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林征清了清嗓子,紧张地看着林思璋,“我这衣服没乱吧?” “没有。”林思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我这身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好,你们兄弟出去把人迎进来吧。” 第159章 添妆 堵在林府门前,林思远心中雀跃不已。 眼看迎亲队伍皆已下马,林思远强忍住对秦惊羽的敬畏,横刀跨立门前,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秦惊羽微一挑眉,瞥了荆楚一眼,荆楚笑着咳了声,“思远兄弟,今日是王爷大婚的好日子,你把刀横在这,是想跟谁比划比划?” 林思远笑呵呵的,“荆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堵门的,今日真正想跟王爷比划比划的,可不是我。” “哦?”荆楚朝林府里面望了一眼,一眼望去,里面尽皆黑发红衣,一时竟看不清脸。 正当他疑惑时,一道人影自林府上空飘然而落。 “风雪寨江雪,请瑞亲王不吝赐教。” 人群中,江雪一身宝蓝色暗纹提花长袍,静静立在那,瞬间成为人群焦点。 荆楚眯了眯眼睛,正欲上前,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 “原来是江寨主,不知赫连师姐可一同来了?” “秦师弟,我在这。” 赫连岁安笑眯眯探出头来,“你也知道,阿晚算是我带大的,想娶她,先过我这一关。” 秦惊羽闻言勾了勾唇角,“既是赫连师姐吩咐,师弟莫敢不从。” 说罢,他将目光重新挪回江雪身上,“江寨主,请。” 荆楚挥挥手,让大家后退,腾出空间给两人切磋身手。 这一操作看呆了前来凑热闹的围观群众,接亲堵门他们见多了,但多是文比,武比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有胆子和瑞亲王动手的?” “你没听到那人自报家门吗,风雪寨江雪,我可听说风雪寨是三不管地带的土皇帝,江湖上没人不卖他们一个薄面的。” “原来是江湖中人......”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秦惊羽和江雪身形交缠在一起,引得围观群众们惊呼不已。 大家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秦惊羽动手,那潇洒的身姿和利落的身手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只一双眼睛跟着那抹身影在动。 这一刻,所有传闻在真人面前皆黯然失色,大历百姓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骄傲和自豪。 最终,切磋以秦惊羽略胜一筹结束,长宁街上欢呼声响彻天地。 这声音传到林府后院,惊动了正等着秦惊羽前来接亲的黄琼等人。 “外面什么动静?” 林非晚眸光流转,“应该是师兄师姐们在考量他吧。” 秦惊羽的身份摆在那,寻常人不敢拦路,但师兄师姐们可不怕,甚至可以说都在等着这一日。 黄琼闻言挑了下眉,“但愿别闹太凶,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不会,他们有分寸。” 林非晚捏了块容易克化的点心,慢条斯理吃着,出了这个门,再想吃到东西不知要什么时候,她得先垫垫肚子再说。 看到她这副闲适的模样,黄琼忍不住笑了,心头随即涌出淡淡失落。 ...... 武比、文比、散财三关皆过,秦惊羽才成功把象征喜结连理的红绸塞到了林非晚手中。 拜别父母时,赫连修和欧阳诚笑眯眯坐在了林征身旁,坦然受了新人一礼。 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赫连修忍不住站起来,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徐安见状,招呼师兄师姐们径直跟了上去。 “毒雾山庄为瑞亲王妃添妆,黄金十万两,千年人参一对、千年雪参一对、天山雪莲一对、珍稀药材十箱。” “风雪寨为瑞亲王妃添妆,黄金十万两,珍珠二十斛,虎骨、鹿茸、熊皮等共十箱。” “平安镖局为瑞亲王妃添妆......” “飞鹰镖局为瑞亲王妃......” “......” 一道道气势雄浑的声音在内劲的加持下响彻天际,一箱箱绑了红绸的添妆自长宁街另一个方向拉出来,绵延数十米不绝。 林非晚坐在花轿里,听着耳畔的声音,只觉眼眶一阵酸涩。 这些,都是娘家和师父师兄师姐们给她的底气。 忽然,耳畔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阿晚,我的都给你。” 林非晚忍俊不禁,透过摇晃的轿帘向外瞥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满含深情的眸子。 队伍很快抵达瑞亲王府,一时间,吹吹打打的声音更热烈了。 新人下轿,步入喜堂。 在礼部官员的唱喏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次弯腰都是在向天地昭告,新人对彼此的承诺。 礼成之后,送入洞房,男子手执喜秤,挑起大红盖头,四目相对,眼中情意绵绵,羡煞旁人。 “喔......” 到了这一刻,起哄声终于忍不住,整个瑞亲王府都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中。 ...... 天色渐晚。 红烛摇曳,在房间中晕染出旖旎春光。 林非晚坐在床上,手中是雪团一颗颗剥好的核桃,旁边站着黄琼为她准备的陪嫁丫鬟,春阳和静秋。 二人皆已定亲,跟来不过是图涨个月钱,顺便为她们的相公在瑞亲王府名下谋一份差事。 看到林非晚如此放松,两人神色间皆有些紧张。 “王妃,旁人进来看到不好吧?” “谁敢进来?” 林非晚不以为意,“放心,不会有不长眼的进来的,你们若累了就去休息吧,不用陪我在这里等着。” 春阳和静秋互相看了一眼,正要说话,房门突然开了。 二人下意识向外看去,“见过王爷。” 秦惊羽微微颔首,“你们先下去吧。” 说着,他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一道道精致菜肴。 春阳和静秋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默默退了下去。 关门时,秦惊羽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带了你爱吃的八宝肉圆,快来垫垫肚子。” 林非晚舔了舔嘴,“你先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摘了,头皮疼。” “好。”秦惊羽走过去,轻轻拆下她脑袋上的钗环,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扯到她一根头发。 全部拆干净后,他看着桌上小山似的首饰,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些东西压在头上,一定累坏了吧。” 林非晚重重点头,嘟囔道:“下辈子咱俩换换,我来娶你好了。” 第160章 洞房 啪! 龙凤喜烛爆响灯花,仿佛是在附和林非晚的话。 秦惊羽眉眼含笑,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好,下辈子,换你来娶我。” 林非晚歪着脑袋看过去,四目相对,两人眸底情绪如出一辙。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心里像正午时分吃到井水湃过的甜瓜似的,舒爽惬意。 “吱吱!” 忽然,一道细微的声音横降在两人中间,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秦惊羽唇角的笑意收敛,幽幽盯着张牙舞爪的雪团,“它怎么在这?” “它一直都在。”林非晚没有察觉到秦惊羽微变的脸色,走到桌边坐下来,“你吃了吗?” 秦惊羽嘴角勾了勾,在雪团警惕的目光中一个手刀劈过去,看到它软软瘫在地上,眉梢都跟着扬了起来。 “惊羽?” “我在。” 秦惊羽不动声色伸出脚,轻轻一踢,小家伙顿时冲进床榻下面,消失了踪影。 转过身,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 “今日宴席是纪叔掌勺,天香馆大厨和御厨共同准备的,有几道菜很不错,你若爱吃,我让府里的厨子去学。” 说着,他执起筷子,夹了些菜送到林非晚面前的小碗里,然后才跟着吃起来。 “唔,这个好吃。” 吃到可口的,林非晚眼前一亮,随即给秦惊羽夹了一筷子。 良宵美景,二人像是成婚多年的夫妻似的,一举一动皆是关心和默契。 桌上菜肴渐少,秦惊羽不知何时放下筷子,取出早早备在一旁的合卺酒,斟了满满两杯。 “阿晚......” 林非晚素手一抖,脑中不自觉想起成婚前夜,赫连岁安躺在她身边,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新婚夜,合卺酒,洞房花烛,红浪翻滚,良辰美景......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喉间一阵干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左看右看,唯独不敢对上那道灼热的视线。 “呵呵......阿晚,你在害羞吗?” 秦惊羽俯下身去,杯中酒一滴不洒,稳稳盘踞在小小的酒杯里。 “阿晚,喝过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 林非晚瞥向他手中的酒杯,轻轻咳了声,强装镇定接过那杯酒,随即便要送出去。 “干......” “错了。” 秦惊羽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绕过她的手,手臂交缠在一起。 “交杯酒要这么喝......” 林非晚任由他摆弄,只觉一颗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美酒入口,绵香醇厚,刹那间,身体便热了起来。 淡淡绯红从脖颈处向上蔓延,顷刻间便染红了整张脸。 微暖的烛光下,更显得人比花娇。 “阿晚......” 秦惊羽站起身,弯腰将人横抱在身前,深邃的眼眸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林非晚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缓缓将脑袋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有韵律的心跳声像一首安神曲,抚平了她内心的慌乱。 窗外,一片云彩飘过,遮住了那一轮圆月。 ...... 翌日。 凉风习习,阳光不燥。 林非晚在一阵窸窣声中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大红的床帐,歪头看向身旁。 目之所及,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挺秀的鼻头直挺挺立在那,像是平原上凸起的高山。 想到昨夜的情况,她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对眉毛,接着是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一路滑到喉结。 察觉到身边人呼吸微变,她坏坏一笑,掌心包裹住那处喉结微微用力。 “唔......” 秦惊羽再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修长手臂从被窝里抽出来,翻了个身,顿时将人牢牢困在怀里。 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阿晚......” 林非晚轻轻一笑,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探起身子在他耳边叫道: “相公,该起床了。” 秦惊羽呼吸一滞,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再叫一声。” “相公,该起床了,今日得进宫呢。” 林非晚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努力忽略腰间传来的酸麻感,她身体一向很好,这点感觉尚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擒住她的手,对准那两片殷红吻了下去。 等两人真正从床上下来时,辰时已经过去一半了。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两人总算赶在巳时之前进了宫。 寿康宫。 太后、皇后、皇帝看着姗姗来迟的夫妻二人,彼此交换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番交谈后,太后出言将小夫妻留了下来。 “小十三、阿晚,今日留在宫里用膳吧,哀家有些话要叮嘱你们。” “是,太后。” 林非晚应了一声,心中莫名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紧张,像羽毛轻拂心尖,痒痒的。 “小十三,你跟朕来一趟。” 皇帝站起身,顺便叫走了秦惊羽,原地只留太后、皇后和林非晚。 林非晚看着秦惊羽远去的背影,心头不期然闪过二人之前的对话,雀跃的心顷刻间冷静下来。 “阿晚,阿晚?” 皇后接连唤了两声,林非晚这才回过神来,略显不好意思地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 皇后温和一笑,“小十三不喜王府里有太多人,我们便一直没给他安排太多仆从,如今你们成婚了,你若觉得人手不足尽管开口,本宫帮你们拨些人过去伺候。” “不不不,不用了。” 林非晚连忙拒绝,“臣妾和王爷一样,都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府中现有人手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安排人了。” 若非规矩在那,属于他们的家,她一个外人都不想留。 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留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在府里干什么? 皇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你和小十三一个脾气,都不习惯旁人伺候。” 林非晚调皮一笑,“师父和师伯自小教导臣妾和王爷要自力更生,这么些年来,我们早已习惯在生活中不假人手了。” “自力更生好呀,哀家年轻时也不习惯旁人伺候,如今是越发惫懒了。” 第161章 添堵 御书房。 皇帝抽出边关送来的奏折,“你看看吧。” 秦惊羽接过奏折仔细看起来,远山似的眉峰忽而挑起,面上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表情。 “铁勒在边境捣乱近一月之久,如今说退兵便退兵,真当我军将领和他们一样都是草包不成?” 营地、粮草、士气,大军开拔,即便只行进数里,对士兵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耗,怎么可能用来开玩笑? 皇帝眉眼间闪过淡笑,“朕也是这么想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铁勒表面按兵不动,实际如何,谁都不知道。” 靠近铁勒的几座边城是秦惊羽前两年才平定下来的,休养生息两年,百姓的日子才刚刚有盼头,这时若起战乱,一切将从头再来。 秦惊羽合上奏折,扔回到书桌上,“臣弟会尽快联系位于铁勒境内的密探,早日打探出铁勒的真实意图。” “那这事便交予你了。”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太子处理国事仍有不足,你若有时间,多带带他。” “是。” 秦惊羽勾了勾唇角,“若没有旁的事,请允许臣弟先行告退。” 闻言,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扫量了他一遍。 “怎的,你还怕母后和皇后会为难你的王妃吗?” 秦惊羽挑眉,“臣弟可从未说过这话,皇兄莫要往臣弟身上乱扣帽子。” 皇帝轻哼一声,“朕也有过新婚燕尔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真以为朕不知道?” 秦惊羽但笑不语,皇后和母后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为难他的王妃倒不至于,但他担心阿晚会不自在呀。 她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深宫中规矩本就多,她一个人面对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心里不自在是在所难免的。 见他这副模样,皇帝忍不住摇摇头,笑道:“滚吧滚吧。” 秦惊羽嘴角的笑意深了深,行了一礼后默默退了下去。 离开御书房后,他的步子陡然快起来,如一阵风似的奔向寿康宫。 彼时,寿康宫中温馨的氛围因淮南王妃的到来逐渐降至冰点。 太后阴沉着一张脸,睿智的眸子里覆了厚厚一层冰霜,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威压。 “淮南王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感受到来自太后的压力,淮南王妃暗暗咬牙,“回太后,臣妾知道。” “那你可知,今日是小十三大婚第二天?” “臣妾知道。” 淮南王妃心头乱跳,实在承受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求太后明鉴,实在是要出人命了,臣妾不得不厚着脸皮求您恩典。” “哼!” 太后冷哼一声,周身威压不减反增。 “真要寻死,便该寻个无人处自我了断,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拿性命要挟他人。” 听到这话,淮南王妃脸白了白,太后这是不愿意出面了...... “太后......” “瑞亲王到。” 淮南王妃还想说些什么,一道尖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她面上一慌,立即闭了嘴。 秦惊羽走进殿内,看到跪在地上的淮南王妃,以及林非晚冷漠的面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母后,皇嫂,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朝着太后和皇后拱手行了一礼,随即便径直走到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 太后看看淮南王妃,又看了看林非晚,心头忽的烦躁起来,“还不是你惹的祸,淮南王妃要为萧家姑娘跟你讨个名分。” 秦惊羽闻言放下了端起的茶杯,危险的眯起眼睛,“跟本王讨名分?凭什么?” “淮南王妃说你玷污了人家。”林非晚讥诮的声音轻轻落地,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里,瞬间炸了。 秦惊羽瞳孔猛地一缩,扭头看向林非晚,控诉道:“阿晚,我是冤枉的!” 林非晚眼底几不可察闪过一丝笑意,神色冷淡,“淮南王妃说的有理有据,人家姑娘都为你寻短见了,你怎么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 秦惊羽太过愤怒,一时间没注意到林非晚眼底暗藏的笑意,猛地拍了下桌子。 “皇嫂,本王究竟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在本王大婚第二天就眼巴巴跑进宫来栽赃本王?” “你说本王玷污了萧家姑娘,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别怪本王不念往日情分。” 话落,一股隐约带着铁锈气息的威压自他身上向四周弥漫开来,大殿内杀气四溢,令人胆战心惊。 “我......” 淮南王妃怔怔说不出话来。 她不明白,为何只是收个人进府能引起秦惊羽如此大的反应,这样子,像极了那些惧内的人的反应。 寿康宫中空气像是凝滞一般,皇后抚了抚心口,隐隐有些不舒服。 看到这,林非晚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搭上秦惊羽的手,“惊羽。” 顷刻间,如春风拂面,殿内冷意全消,熟悉的热度重新弥漫在大殿之内。 “既然淮南王妃口口声声要让我家王爷给别的女人一个名分,不如直接把当事人请出来吧,咱们当面对质。” 林非晚声音清冷,“若那姑娘所言属实,本宫亲自迎她进府,若栽赃陷害,依法论处,谁都不许求情,怎样?” 太后看着她冷漠的脸庞,担心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只见他满心满眼全都是身旁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那便这么办吧,杨姑姑,你亲自去传哀家懿旨,宣萧家姑娘和安乐进宫。” “是。” 杨姑姑领命退了下去。 太后瞥了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淮南王妃,烦躁地摆摆手,“你也起来吧,跪在那像什么样子?” 淮南王妃咬着牙站了起来,坐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另一边。 杨姑姑匆忙出宫,中途遇到欲前往寿康宫用午膳的皇帝,当即事无巨细,将事情始末全部说了出来。 得知淮南王妃在秦惊羽新婚第二日便要给瑞亲王府塞女人,皇帝登时黑了脸。 “来人,宣淮南王进宫!” 看到皇帝生气,杨姑姑心里安定许多,告了声罪,继续前往宫外,宣安乐和萧欢颜进宫。 不论这次事情是真是假,萧家和淮南王这次是彻底惹到皇帝和瑞亲王了。 第162章 会审 正午的阳光晒得地面滚烫滚烫的。 安乐和萧欢颜低眉颔首跪在寿康宫外,安静得仿佛两具尸体。 寿康宫内,皇帝、太后、皇后、淮南王夫妇及瑞亲王夫妇依次而坐,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皇帝淡淡扫了眼淮南王夫妇,冰冷的目光看的淮南王呼吸一滞,一颗心悄悄提了起来。 “既然人都到了,淮南王妃,你把之前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吧。” 淮南王妃心中叫苦不迭,但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把之前求太后出面的话又说了一遍。 “昨日瑞亲王大婚,萧家姑娘留下遗书寻了短见,臣妾当时正与安乐在一处,及时将人救下,看过遗书才知,萧家姑娘竟与瑞亲王有过肌肤之亲......” 说到这,淮南王妃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异样,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她一时没有抓住。 “臣妾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瑞亲王后院只有一个王妃,添个人也没什么,才进宫想求太后娘娘做主,将萧姑娘指给瑞亲王。” 话音落地,淮南王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王妃,总算明白今日皇帝和小十三为何都对自己冷着张脸了。 “她说与小十三有肌肤之亲便有肌肤之亲,谁能证明?” “早不寻短见,晚不寻短见,偏偏你去了,人家寻短见了,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淮南王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家王妃,恨不能晃一晃她的脑袋,把里面的水晃出来。 淮南王妃脸色一变,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时日里,她一直都是在外面和安乐见面,昨日两人最初亦是约定在醉园里,是安乐说身子不舒服,她才改道去了萧府。 如今仔细想来,这未必不是安乐和萧欢颜的算计。 听到淮南王夫妇的对话,皇帝冷哼一声,抬眸看向殿外,“让她们进来吧。” 魏森应了一声,亲自走出去把安乐和萧欢颜叫进寿康宫。 二人在青石板上跪了许久,忽然站起来,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险些一脑袋栽下去。 魏森面无表情看着两人,“二位快些,莫让圣上久等。” 听到这话,安乐心头涌上一阵酸涩,若是父王未曾谋反,若是祖母还在宫中,她在宫里怎会是这个待遇? 想到这次进宫的缘由,安乐侧头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欢颜默默攥紧拳头,强压下心底泛起的恐惧和慌乱。 “嫂嫂,我们进去吧。” 成败,在此一举了。 安乐一步步走进殿内,看到里面坐着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再次跪了下去。 “臣妇叩见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民女叩见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帝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安乐先起来吧,来人,看座。” 毕竟是曾真心疼过的晚辈,看不到的时候跪便跪了,在跟前时还是留些体面吧。 安乐没想到皇帝会给她看座,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谢圣上。” 萧欢颜看到这一幕,垂在身前的手动了动,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思绪,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对秦惊羽芳心暗许她能理解,但不惜损害自己的名声也要进瑞亲王府,这就让她看不明白了。 一个心里根本不可能有她的男人,她难道不怕蹉跎一生? 看到林非晚的目光一直在萧欢颜身上打转,秦惊羽还未平静的心底再起波澜。 “阿晚,我真没有碰过她。” 林非晚挑了下眉,“我相信你。” 有双生蛊在,莫说他不可能变心,即便真变心了,代价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秦惊羽,不过,某人显然误会了。 闻言,秦惊羽心中还是久久没办法平静下来。 烦乱之下,他看向跪在中央的萧欢颜,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萧欢颜,你说你与本王有肌肤之亲,可有证据?本王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和你有的肌肤之亲?” 听到这个声音,萧欢颜缓缓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眶呈现在众人面前,一看就是才哭过的模样。 她就那么看着秦惊羽,幽怨的目光像是在谴责负心汉,“王爷果真要逼我至此吗?” 秦惊羽冷下脸,“自作孽,不可活。” 一丝淡淡的杀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小十三,冷静。” 秦惊羽移开目光,低头抓过林非晚的手指在手心把玩着,细腻的触感让他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皇帝松了口气,看向萧欢颜,“瑞亲王的问题,你可能答出?可有人证、物证?” “......回圣上,民女能。” 萧欢颜闭上眼睛,“瑞亲王和民女是在五日前发生关系的,王爷身边的荆大人可以作证,民女亦见过王爷左胸上方一点红痣。” 皇帝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下意识看向一直未曾开言的太后,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来人,传荆楚。” 作为瑞亲王的贴身护卫,若有荆楚作证...... 皇帝悄悄瞥了林非晚一眼,看到她兴致盎然的模样,额前落下两行黑线。 这丫头,怎么看自家人的热闹还这么起劲? 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在他腹诽时,林非晚像是听到似的转头看去,对皇帝扬起一抹笑脸。 皇帝太阳穴抽了抽,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寿康宫外传来荆楚的声音。 “卑职参见圣上,太后,皇后......” “行了,别参了,萧欢颜说你可以为她证明,五日前瑞亲王曾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是也不是?”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荆楚的话,精光矍铄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一股淡淡的威压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荆楚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萧欢颜,又看了看饶有兴致看戏的林非晚,嘴角抽了抽。 这情形,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 “回圣上,五日前,王爷的确与萧姑娘见过面......” 第163章 不能 五日前,林府外。 萧欢颜从角落里走出来,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秦惊羽。 “王爷可知,你心中端庄美好的林非晚实则阴险狡诈,心肠歹毒,是个十足的蛇蝎毒妇?” 充满怨气的声音像一根绳索,死死缠住了秦惊羽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找死!” 秦惊羽危险的眯起眼睛,抬手一吸,萧欢颜那纤弱的脖子便来到他手中。 只要稍稍用力,眼前口出恶言的脆弱生命便走到了人生尽头。 萧欢颜勉力一笑,艰难说道:“您若不信的话可以去调查,我这一身伤病便是她的杰作。” 秦惊羽不为所动,默默收紧虎口。 直到不能呼吸,萧欢颜才慌了,“出来之前......我已和母亲嫂嫂说过,若我回不去,便去府衙告林非晚投毒害人。” 话音落下,她脖子上瞬间松下来,新鲜空气争先恐后进入她鼻子和嘴巴里。 “咳咳咳......” 萧欢颜猜到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但既然她活下来了,便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根据大历律法,因私人恩怨滥用毒药者,杖三十,徒一年,造成重大伤害者,杖八十,徒五年。” 萧欢颜笑了,捂着脖子看向秦惊羽,“若我告到府衙,我这身伤,林非晚能判几年?” 秦惊羽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您。”萧欢颜目光灼热地盯着秦惊羽,眸中满是痴迷,“我不求做您的王妃,只求您能在身边为我留一个位置。” “只要您能答应我,我保证以后绝不追究林非晚对我下毒之事。” 秦惊羽眸光微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马车吧。” 萧欢颜闻言面上闪过喜色,连忙上了瑞亲王府的马车。 荆楚黑着脸从马车上跳下来,“爷,您怎么能让她上去,这事若让王妃知道了,您小心......”受皮肉之苦。 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本王就是那种人吗?” 荆楚摸摸鼻子,“卑职不是那个意思,但那姑娘明显就是心怀不轨,您让她上马车,万一她讹上您怎么办?” 荆楚这时候也没想到,他竟会一语成谶,如今的萧欢颜,可不就是在讹人吗? “卑职亲自将萧姑娘和王爷送到天香馆,谁料萧姑娘偷偷在茶水里下药,王爷见萧姑娘如此想男人,便亲自送了她一个。” 荆楚详细说出五日前的具体情况,一句不敢隐瞒。 大殿中一时间安静极了,谁都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萧欢颜脸色惨白,“不,不是这样的,那日分明就是王爷,你在说谎!” “卑职以性命起誓,若有一句虚言,便让卑职死无全尸,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荆楚一脸认真,“萧姑娘,你何必自欺欺人?虽说你算计了我们王爷,但王爷送你的男人可不差,你再继续闹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若不是顾虑到萧欢颜可能把林非晚下毒一事告诉了别人,他家主子才不会这么好心,给她找一个男人。 敢算计主子,没把她送到城隍庙乞丐堆里去已经是主子慈悲了。 萧欢颜摇着头,怎么都不肯相信,“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那日和我在一起的是王爷,是王爷,我记得他胸前的痣......” 萧欢颜脸上逐渐呈现出癫狂的模样,像是神志不清了一般。 皇帝狠狠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秦惊羽的声音率先在他耳畔响起。 “两年前瑞亲王府曾杖杀过一名靠画本王半裸图牟利的画师,本王胸前有痣之事,京中人尽皆知。” 皇帝闻言诧异地看向秦惊羽,随即险些笑出声来。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当年那画师画了数十幅瑞亲王的画像,一幅画炒到上千两,即便这样求画的人还络绎不绝。 后来还是摘星阁查出异样,才找到那名画师,结束了这桩荒唐事。 “咳,小十三这么一说朕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秦惊羽淡淡扫了眼在心里偷乐的皇帝,若非那人是他送的,他降低了戒心,怎么可能让人画出半裸图? 想到这,他悄悄瞥向林非晚的方向,不曾想撞进一双满是戏谑的眸子里,微微一怔后心逐渐安定下来。 看到他看过来,林非晚微微斜了斜身子,以手掩口,小声道:“我也想看你的半裸图。” 秦惊羽嘴角抽了抽,“......” 她这个反应,对吗? 林非晚声音很小,奈何大殿内安静得落根针都能清晰可闻,比落针还大的动静自然传入每个人耳中。 皇帝和皇后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什么,林非晚对小十三还真是信赖呢。 这事若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怎么闹呢? 大殿之下,萧欢颜一脸怨恨地盯着林非晚。 “林非晚,其实你并没有很爱重瑞亲王吧,自我跪在这,你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瑞亲王妃!” 凄厉的指责声猛地在寿康宫中炸开,吓了众人一跳。 皇帝顿时黑了脸,“来人,把这泼妇给朕叉下去,以诬陷罪论处,任何人不得求情。” 萧欢颜倔强地抬着头,表面看着一点不怕,实则身体冰凉,一颗心早已坠入冰窟之中。 “慢着。” 在内侍要将人带走时,林非晚站起身,不疾不徐走到萧欢颜面前,抬起她的下巴。 “你诬陷当朝亲王,满口谎言,不过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一直在看戏。” “在淮南王妃亲口说出你和我家王爷有过肌肤之亲时,你们在我眼里就像是大街上耍猴的,你可知为什么?” 萧欢颜死死瞪着林非晚,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林非晚松开手,慢条斯理掏出手绢,淡淡扫了眼大殿之上同样好奇的大家伙,不由得轻轻一笑。 “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她随手扔掉手绢,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根本不能和女子发生关系。” 第164章 回礼 “噗!” 想要借喝茶掩饰自己看戏的心的皇帝,终究还是栽在林非晚手中,大庭广众下一口茶喷了出来。 顷刻间,寿康宫中呼啦啦跪倒一片。 皇后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起身背对众人为皇帝整理面前的狼藉。 一直闭目养神的太后也睁开眼睛,保养得当的脸上因林非晚的一番话,眉宇间生出皱纹。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萧欢颜和安乐则是一脸震惊,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唯有秦惊羽一脸黑线,嘴角抽搐,“阿晚,你在说什么?” 林非晚蹙了蹙眉,目光接触到众人眼中藏不住的尴尬和惊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对上秦惊羽幽怨的目光,她摸了摸鼻子,“咳,我是说,我家王爷体内有双生蛊,和除我之外的人发生关系,那人会死的。” 这便是双生蛊另一霸道之处,对伴侣忠贞,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办法破解。 听到这话,淮南王妃忍不住瞪大眼睛:“双生蛊?你竟对瑞亲王下蛊?林非晚,你怎么敢的?” 经她这么一叫,寿康宫中气氛顿时变了。 皇帝扔掉手帕,冷声道:“都下去!” 魏森忙摆摆手,让寿康宫中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了出去。 很快,寿康宫中再无闲杂人等。 皇帝冷冷看向淮南王妃,“乱喊乱叫成何体统?” 淮南王妃脸色涨红,忙低下头,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耻辱和不甘。 皇帝未免偏心太过,林非晚给瑞亲王下蛊,该受斥责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淮南王沉下脸,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移开目光,眸光中带了几分谴责,但更多的是对晚辈的宠溺。 “瑞亲王妃,你既一早便知真相,为何之前不说,害的朕大费周章,午膳都延后了?” 林非晚轻咳一声,乖乖低下头去,“臣妾知错。” 早说了还能有今日的好戏吗? 在淮南王妃开口为萧欢颜讨名分时,她才想到,身为王爷,她和秦惊羽在外人眼中注定不可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今日才大婚第二日,淮南王妃便敢开口,以后等时日长了,难保不会有旁人往瑞亲王府塞人。 既如此,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事情闹大,断了所有人的念想,省得以后烦人。 皇帝轻哼一声,“你认错倒是挺快。” “皇兄,这事不怪阿晚,是我忘了。”秦惊羽出言道。 皇帝没好气地瞥了秦惊羽一眼,他还没说什么呢,这人护的还挺快。 活该一辈子被自家夫人拿捏。 太后缓缓站了起来,“双生蛊是瑞亲王自己求来的,不是瑞亲王妃强迫,哀家不希望听到任何捕风捉影的话。”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互相看了一眼,这话,太后是说给他们听的。 不过,太后竟然早就知道瑞亲王身中蛊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时候不早了,该处理掉的人都处理掉吧,哀家饿了。” 皇帝应了一声,“是,母后。” “来人,将萧欢颜带下去,送入大牢,命刑部以诬陷亲王罪处置,安乐和淮南王妃受其蒙蔽,责其向瑞亲王妃赔礼道歉,闭门思过。” 萧欢颜、安乐、淮南王妃,谁都没漏下。 萧欢颜呆呆坐在地上,任由内侍将自己拉走,一颗心早已痛到麻木。 堂堂瑞亲王,竟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女子,皇帝和太后竟也不管...... ...... 和太后一起用过午膳后,淮南王妃带着安乐找到林非晚赔礼道歉。 林非晚看着两人眉眼间的不情愿,轻轻勾了勾嘴角,“看在你们亲自上场逗我一笑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了。” 淮南王妃黑了脸,强忍怒气道:“瑞亲王妃莫要得意太早,你对萧姑娘下毒之事,还没有个论断呢。” “她说我下毒便是我下毒,有证据吗?”林非晚笑了,“空口白牙的诬陷我也会,想要治本王妃的罪,还是先把证据拿出来吧。” 下毒这事,她早练得炉火纯青,只要她不愿意,谁都拿不出她下毒的证据。 “你......” 淮南王妃没想到林非晚说话这么猖狂,有心想怼回去,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非晚上下扫量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淮南王妃与其在我这费心思,不如回去好好看着淮南王吧。” 丢下这句话,林非晚悠哉悠哉走远了。 大婚第二日便想给她添堵,真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淮南王妃转头看向安乐,“她这话什么意思?” 安乐摇摇头,面色复杂地看着林非晚的背影。 “莫名其妙!” 淮南王妃嘀咕一声,随即带着安乐离开了皇宫。 把安乐送回萧府后,淮南王妃回到王府,正准备好好歇歇,却发现前厅里热闹极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你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是,王妃。”海棠应了一声,快步朝前厅走去。 片刻后,她转身回来,脸色有些怪异,“王妃,瑞亲王给王爷送来六位美人,说是,说是要帮王妃您分忧。” “什么?” 淮南王妃身子晃了晃,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林非晚那张意味不明的笑脸,当即气的心口都疼了。 “好一个瑞亲王,好一个瑞亲王妃......” 这分明是林非晚在报复她,还一下子送来六个...... “王爷可在里面?” 海棠点点头,“王爷和瑞亲王都在。” 海棠担心地看着淮南王妃,瑞亲王从不掺和女子后宅之事,如今怎么突然想到给淮南王后宅塞人了? “王妃,瑞亲王为何会这么做?” 淮南王妃一阵心塞,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把她做的事说出来。 “你随我过去看看。” 海棠点点头,扶着淮南王妃走向前厅。 两人踏进去后,秦惊羽淡淡扫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阿晚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淮南王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王妃,又看了看厅中站成两排的各类美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165章 恶名 瑞亲王府。 秦惊羽在药庐找到林非晚,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对这里还满意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放松靠在身后人怀里,“你精心为我准备的,我怎么可能不满意?” 这处药庐是用王府里仅次于主院的小院改造的,环境清雅,有假山流水荷花池,还有三分薄田,里面种着几样容易成活的草药。 两间正房打通,像药铺似的,草药分门别类放在里面,两间偏房一间用来配药、炼药,另一间用来休息。 整体布局像毒雾山庄似的,让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这番话取悦了秦惊羽,他凑在怀中人耳边轻笑出声,微暖的气流熏的那只耳朵逐渐漫上绯红的色彩。 “淮南王那边,我送去了六位美人,你不在场,没看到淮南王妃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闻言,林非晚向后看去,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活该,是她先不做人的。” “对,活该。” 秦惊羽附和道,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不过,你确定要让摘星阁把消息散出去吗?” 林非晚挑了挑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难得旁人给我搭了台子,若是不唱上一出好戏,岂不是对不起她们的辛苦付出?” 说着,她转过身,面对秦惊羽,双手揽住他的腰,“你可不许阳奉阴违,更不许心疼我,别忘了,散布消息这事碧波楼也能做。” 秦惊羽看着她明媚的神色,眸色暗了暗,随即低头封住了那张说个不停的小嘴。 林非晚微微一愣,旋即闭上眼睛回应起来。 ...... 翌日。 大婚第三日,是林非晚回门的日子。 秦惊羽一早起来便让人把库房门打开,在里面挑挑拣拣,装了整整三辆马车的回门礼,一路招摇回到林府。 下了马车,便看到林征带着黄琼和林思璋等人等在府门前。 “岳父,岳母,大哥,思远,清欢,大家都在呢。” 林非晚笑着抓住黄琼的手,“爹,娘,大哥,思远,清欢,咱们进去吧。” 黄琼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压下了想要问出口的话,带着人朝府里走去。 秦惊羽给荆楚使了个眼色,荆楚心领神会,招呼林府护院将回门礼搬进府去。 待众人在前厅落座后,林征夫妇看着堆成小山似的回门礼,心中惶恐不已。 “王爷,这些东西......” 秦惊羽淡淡一笑,“这些都是我为阿晚准备的回门礼,东西不多,请岳母随意分配便好。” 听到这话,林征等人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不多? 林非晚似笑非笑瞥了男人一眼,“娘,回门礼是他该准备的,你们只管收着便好。” “对,只管收着,若不是阿晚阻止,我还得再装两辆马车。” 在两位长辈面前,秦惊羽一改平日冷漠的模样,言谈举止温和亲切,像是换了个人。 这让习惯了他在朝堂上冷面杀神模样的林征感到别扭极了,过了好一阵才逐渐适应。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话,便张罗着让厨房准备午饭了。 为了今日回门,黄琼特地请来了纪良,只为了做一顿合林非晚口味的午饭。 趁着准备午饭的工夫,黄琼悄悄将林非晚叫到后院。 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模样,林非晚忍不住笑了,“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前厅说?” 黄琼按住林非晚的手,神情严肃,“阿晚,你可知外面都在说什么?” “说什么?”林非晚眯了眯眼睛,想到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对秦惊羽下蛊,不容人?” “真有这回事?!” 黄琼惊呆了,眉宇间闪过一抹慌乱,“你这孩子,怎么能,怎么能......” 她一直以为外面的传言是空穴来风,是有心人栽赃陷害的,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对当朝王爷下蛊,若是传到圣上和太后耳中......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黄琼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大热天的,全身冰凉。 “娘,回神!” 林非晚用力按在黄琼右手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娘,那蛊不是我给他下的,是他追着我要的,而且这事太后他们都知道。” 林非晚解释道:“外面的传言是我故意让人散布的,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外人想往我们家塞人的念头。” 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但是她不愿也不能让关心她的人跟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闻言,黄琼眉宇间的慌乱逐渐消失不见。 “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帝,太后他们都知道瑞亲王身上有蛊虫的事?” 对上她不安的目光,林非晚没有多言,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黄琼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去,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林非晚连忙扶住她。 黄琼用力咽了咽口水,“你不想让人塞人进瑞亲王府,还能想别的办法,怎么就用这招最不利于自己的呢?” 这件事一出来,林非晚算是彻底背上了恶名。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她索性把昨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萧欢颜赌上名声闹这么大,她只能随机应变,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听完林非晚的话,黄琼用力拍在桌上,胸前因气愤不住起伏着,“混账!” “的确混账,娘你若心里有气,就去萧府撒吧,女儿也是受害者呀。” 林非晚喟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与此同时,秦惊羽在前厅主动向林征几人交代清楚了林非晚的计划,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岳父放心,我这一生绝不会背叛阿晚,我们之间也绝不会插进第三个人。” 林征面色复杂看着他,眉宇之间依稀可以看到一丝震惊。 他和夫人曾猜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更没想到这一切的导火索竟然是萧家。 “王爷,你......” “岳父。” 秦惊羽神色从容地打断道:“我和阿晚夫妻一体,您可以叫我的名字,我们之间不必这么生分的,不是吗?” 第166章 利用 林征进入太医院很久了,对秦惊羽的敬畏几乎刻进骨子里,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不过,秦惊羽肯主动拉近关系,林征心头还是很熨帖的。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那我们也不瞎操心了,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秦惊羽淡淡一笑,和林征说了些林思远近日在白虎军营里的表现,不动声色消除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用过午饭,林非晚带着秦惊羽告别父母,转头去了赫连修所在的碧波楼别院。 看到他们,赫连岁安果断扔掉自家夫君的手,一把将林非晚拉入怀中。 “小阿晚,你可算来了,人家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江雪看着骤然空下来的怀抱,好看的眉眼沉了下去,每次都是这样! 林非晚瞥了眼黑着脸的江雪,眼珠子转了转,“我也想早点来呢,可我怕姐夫嫌我来得早,打搅你们夫妻单独相处的时光。” “他敢?”赫连岁安朝身后投去一抹威胁的眼神,江雪咬咬牙,嘴角扯出一抹稍显凶狠的笑容。 林非晚在心里笑歪了,面上还是一副好怕怕的样子,“姐夫笑的真吓人。” 江雪:“......” “死丫头,我劝你适可而止。” 不就是在她小时候小小利用了她几回,至于记仇记到现在吗? 果然是个小心眼的臭丫头! 林非晚在心里哼了一声,“师姐,你看他......” “江雪,你什么态度?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掉不掉价呀?” 赫连岁安责备地瞪了江雪一眼,他明明知道林非晚只是占占嘴上便宜,还一点不肯相让,难怪他们成婚这么久,林非晚还是不待见他。 江雪气笑了,“我的错,我的错,小师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姐夫一般计较。” “算了,大师姐,我不想看到你们为我吵架。” 林非晚故作大度的说道,成功让江雪的脸又黑了一度。 秦惊羽在一旁看着三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眼睛深了深,他们之间的回忆,没有他...... 这时,赫连修从房间走了出来,瞥了眼几人的脸色,笑着摇了摇头。 “师侄,你跟我进来一下。” 秦惊羽应了一声,抬腿朝赫连修走去。 林非晚盯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心里隐约闪过一抹异样。 师父和惊羽什么时候需要单独谈话了? 赫连岁安顺着林非晚的目光看去,眼睛闪了闪,随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晚,外面的传言是你让摘星阁散布的吗?” 有碧波楼在,皇宫里昨日发生的事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市井中流言传的那么迅速,要说后面没有推手,是绝不可能的。 林非晚点点头,一边随赫连岁安朝凉亭走去,一边将昨日发生的事当笑话说给她听。 ...... 房间里。 赫连修随手指了下椅子,“坐下,我给你搭个脉。” 秦惊羽闻言乖乖坐下,把胳膊伸出来,等着赫连修把脉,深邃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赫连修搭上秦惊羽的脉,睿智的眸子缓缓闭了起来。 须臾,他睁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适应的不错,今日可以继续下一阶段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眸子里迸射出一抹精光,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事若是让阿晚发现了,老夫可不会帮你隐瞒的。” 赫连修哼哼两声,“你若不想她担心,就给我乖乖隐藏好了,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师叔放心,我记得的。” 秦惊羽缓缓收回胳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一片温柔。 “你记得便好。” 赫连修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这里面的药,每隔一日服用一粒,服用后半个时辰之内不要在阿晚身边转悠,切记。” 秦惊羽接过药瓶,轻轻点了点头。 “行了,你出去吧,省得时间久了阿晚起疑。” 赫连修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又叮嘱道:“东西藏好了。” 秦惊羽轻轻一笑,低头将药瓶藏进袖子里,藏在怀里或腰间,搂搂抱抱时能感觉到,但袖子里不会。 藏好东西后,他起身准备离开,外面隐约传来赫连岁安和林非晚的笑声。 他眯了眯眼睛,伸手打开窗户,看着守在凉亭外面的人,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师叔,我注意到阿晚好像对江寨主有些敌意,这是为什么?” 闻言,赫连修忍不住笑了,“这事说来话长......” 秦惊羽侧过身,“愿闻其详。” 赫连修清了清嗓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追忆,“那还是阿晚十一岁的时候......” 那年一直在外面历练的赫连岁安回到毒雾山庄,身中寒毒,狼狈不堪。 林非晚心疼不已,日日贴身照顾,在她梦呓时得知她是在外面让男人给欺负了。 小小的林非晚那时便想到利用碧波楼的力量调查真相,同时苦练毒术,她本就天赋异禀,又刻苦认真,短短数日便进步飞快。 待碧波楼送来情报后,她怂恿师兄们带她溜出去,跑到风雪寨下毒,还把江风江雪毒晕后带回了毒雾山庄。 江风江雪虽是兄弟,但同父不同母,又处在风雪寨选继任寨主的节骨眼上,江风便把主意打到了赫连岁安身上,想让江雪主动放弃竞选。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赫连岁安宁愿独自远走都不愿拖累江雪,更没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身上。 对于伤害自家人的敌人,毒雾山庄从不手软,江风到达毒雾山庄后,立刻被赫连修和林非晚当药人用了。 事情到这本该是圆满大结局,可惜,江雪的责任心太重,他放不下风雪寨的兄弟们,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回风雪寨。 等他再回来时,赫连岁安的寒毒已经快清干净了。 自那时起,林非晚便看江雪不顺眼,每次见面,各种无伤大雅的小毒药拼命朝江雪身上招呼。 赫连修记得很清楚,江雪挽回赫连岁安的那段时间,林非晚一日最多创造出十三种不致命的毒药,把江雪整的叫苦不迭。 那时的林非晚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她不懂,为何江雪那么狼狈,赫连岁安脸上却逐渐没了笑容? 第167章 气味 得知林非晚和江雪之间的恩怨,秦惊羽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十一岁的林非晚一心只想为师姐出气,不曾想正中江雪的圈套,成了他苦肉计的“帮凶”。 这对小小的林非晚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秦惊羽看着凉亭里始终抱着赫连岁安不松手的林非晚,不由得低头一笑。 “江寨主这事办的的确有些不地道。” 赫连修闻言点点头,“因为这件事,阿晚当年还离家出走过,好在半路让魅娘捡了去,不然......” 毒雾山庄地处毒山之上,只有小范围特定区域是安全的,林非晚在毒术上天赋异禀不错,但毕竟还小,没有独自闯山的能力。 若非中途遇到魅娘,极有可能会出事,那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秦惊羽眼睛深了深,再看向站在凉亭外面的江雪时,神色意味不明。 下一刻,外面的江雪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过来。 秦惊羽唇角微扬,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江雪眯了眯眼睛,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 日落时分,林非晚等人围坐在院子里,架起的烤槽上传来阵阵肉香味。 纪良笑得一脸腼腆,“大家尝尝我娘酿的桂花酒,度数不高的。” “这么快便喊娘了,看来你是真的认可她了。”赫连岁安笑眯眯地说道。 纪良点点头,看向纪德裕,“师父说,娘不想扔我的,师父还说,娘找我找了很多年,我该给她个机会。” 找到娘,他很高兴,但在他心里,师父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听到这话,林非晚扫了纪德裕一眼,夕阳的霞光下,纪德裕乐呵呵坐在那,微胖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很是和蔼。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纪德裕看了过来,“花夫人也是位苦命人。” 林非晚微微一笑,“苦难都过去了,往后余生皆是幸福美好。” “说得对。” 纪德裕举起酒杯,“来来来,大家喝一杯。” “干杯!” 众人举起酒杯,轻轻碰在一起。 酒过三巡,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院子里亮起一个个大红灯笼。 赫连岁安拉着林非晚的手不愿松开,“阿晚,今晚你跟师姐睡,咱们师姐妹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好,今晚我陪师姐睡。” 这话一出,微醺的江雪明显怔住了。 须臾,他忍不住捣了捣秦惊羽的胳膊,“你都不管管吗?” 秦惊羽闻言睨了他一眼,“阿晚和大师姐关系好,为何要管?” “你......” 江雪气到说不出话来,那点上头的醉意瞬间清醒了。 秦惊羽没有理会他,站起身走到林非晚身边,“你今晚在这陪师姐,明日一早我再来接你。” “惊羽,你真好,比某个小气巴拉的人好一万倍。” 或许是酒精作怪,林非晚抬手环住秦惊羽的脖子,当着众人的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江·小气巴拉·雪,“......” 秦惊羽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这好好的,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林非晚站了起来,月光下,她的小脸绯红,眉宇间的英气褪去,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 瑞亲王府。 秦惊羽回到卧房,在黑暗中掏出赫连修为他准备的药,服下一粒后躺在床上。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痛痒感从四肢百骸传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秦惊羽努力调整呼吸,强忍住一波波涌上来的痛意,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天地间漆黑一片,无边夜幕中,唯有几颗星子在闪闪发光。 月升月落,第二日很快便到了。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秦惊羽缓缓睁开眼睛。 昨日那股痛痒早已不复存在,但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他缓了好一阵才从床上起来。 “爷,您起来了吗?” 门外传来荆楚的声音。 秦惊羽应了一声,“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打开了,荆楚快速走到秦惊羽面前,担心的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爷,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您的脸色可有点不好看呀。” 秦惊羽闻言抬手摸上脸颊,摇摇头,“我没事,一会出去打套拳应该就会好些了。” 听到这话,荆楚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用过早膳后,秦惊羽正准备去碧波楼别院把林非晚接回来,宫里便来了人,让他即刻进宫。 秦惊羽沉吟一声,“你去碧波楼别院接王妃回来,告诉她我进宫去了。” 荆楚点点头,送秦惊羽到宫门口后,驾着马车扭头去了碧波楼别院。 彼时,林非晚正准备陪赫连岁安出门,打开门,一眼便看到等在外面的荆楚。 得知秦惊羽进宫去了,林非晚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荆楚先行回去。 荆楚转身的刹那,巷子里起了一阵风,赫连岁安和林非晚同时动了动鼻子。 片刻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大师姐,你闻到了吗?” “生生散的气味。” “荆楚身上为何会有生生散的气味?” 林非晚盯着荆楚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这个气味究竟是荆楚身上的,还是荆楚在旁人那染上的? “气味很淡了,时间应该挺久的了。” 赫连岁安眼睛深了深,生生散是剧毒,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活着的,中毒的人绝不是荆楚。 “你要不要回王府看看?” 闻言,林非晚看向赫连岁安,良久,她点了点头。 “抱歉,大师姐,今日不能陪你出去逛街了。” “没关系,我让江雪陪我去。” 赫连岁安拍了拍林非晚的胳膊,“或许是我们弄错了,生生散虽然是父亲研制的,但外面也不是没有。” “或许吧。” 林非晚抿了抿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告别赫连岁安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王府,推开卧房门的刹那,她提着的心慢慢放了回去。 卧房里干干净净,空气中只能闻到淡淡的香气,闻不到半点生生散的气味。 她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看着床上绣着鸳鸯图样的枕巾,忍不住笑了。 “真是自己吓自己,他怎么可能会中毒嘛......” 第168章 马脚 碧波楼别院。 赫连岁安目送林非晚离开后,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找到正在和纪德裕下棋的父亲。 “爹,您的生生散流入过江湖吗?” 听到这话,赫连修执棋的手一顿,抬头看过去,“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赫连岁安没有隐瞒,将在荆楚身上闻到生生散气味的事说了出来。 “女儿只是觉得奇怪,生生散不是寻常毒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荆楚身上?” 赫连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棋子,“所以,阿晚现在去找惊羽了,是吗?” 赫连岁安摇摇头,“师弟进宫了,阿晚回王府了。” 赫连修悄悄松了口气,再次执起棋子,目光重新移回棋盘上,“生生散之前卖过几次,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纪德裕瞥了他一眼,默默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这老东西,又憋什么坏呢? 听到父亲这么说,赫连岁安没有怀疑,只当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这时,江雪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还在院子里站着的赫连岁安,不由得眼前一亮。 “夫人,你今日不是要和阿晚那丫头出去逛街吗?怎么还在这?” “正好你回来了,阿晚临时有事,你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吧。” “好。” 江雪温声答应道,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 ...... 瑞亲王府。 在卧房中没有发现异样后,林非晚直接进了药庐。 才踏进院门,一抹白色身影乳燕投林般朝她奔来。 林非晚站定不动,朝着那抹身影张开双臂,将小家伙牢牢抱在怀里,好好撸了一把。 “哎呀呀,小雪团,原来你躲在这。” 雪团眯着一双小眼睛,躺在林非晚怀里,小爪爪抱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新婚第二日,小家伙从床底下爬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尿湿了秦惊羽身下的床褥,然后溜之大吉。 秦惊羽气得不行,但又抓不住雪团,只能命人换掉被褥,铺上新的。 林非晚本以为雪团跑出了瑞亲王府,没想到它竟然躲在药庐里,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这两日你吃什么东西了?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雪团立刻翻了个身,两眼放光的看着林非晚,嘴角隐隐流出一缕哈喇子。 看到它这副模样,林非晚哭笑不得,“你呀。” 带着雪团,她转身朝厨房走去,这个时间,临时去找毒物是来不及了,好在雪团吃的杂,让厨房弄点肉羹还是可以的。 王府的厨房比林府的大多了,林非晚说出诉求后,厨师很快便安排上了。 新鲜的鸡肉羊肉肉糜,搭配上一点胡萝卜,色香味俱全,雪团很喜欢。 吃过肉糜,林非晚随手配了一锅毒药给雪团补补身子,随后便钻进房间里,研究新毒药的解药去了。 上次从钟离鹤身上搜出来的毒药,有两种经她稍稍改了几味药,毒性便翻了好几倍。 不过这么做也有坏处,那就是解药到现在她都没有配出来。 只有毒药,没有解药,万一哪天需要用到,只有干瞪眼的份。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当林非晚从草药中抬起头来时,太阳已经爬过头顶正上方,正缓缓向西沉去。 她摸了摸肚子,走出房间,准备找些东西吃。 “王妃,您可算出来了。” 春阳跑上前来,“您中午没吃东西,饿坏了吧,奴婢这便让厨房送午饭来。” 林非晚眨眨眼,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身边有人伺候,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瑞亲王府。 “王爷回来了吗?” 春阳摇摇头,“王爷让人传话回来,说中午不回来吃了。” “知道了。”林非晚抿了抿嘴,压下心头漫上来的淡淡失落。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吃饭不觉得有什么,怎么成婚后,忽然感觉一个人吃饭有些提不起兴致来呢?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失落,雪团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攀着她的裙摆爬到她怀里。 “吱吱吱吱......” 小家伙兴奋的挥舞着小爪爪,只见那只雪白的右前爪上,此刻正缠着一只通体血红的无头毒蛇,断头处的血迹像是被什么舔过似的,干干净净。 林非晚盯着红蛇身上干干净净的断面,眼角抽了抽。 “你这是从哪儿抓到的零食?” 这种颜色的蛇不仅有毒,毒性还不小,怎么会出现在瑞亲王府里? 雪团站直身体,手舞足蹈的指向西北角的方向,脸上表情生动极了。 林非晚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眉宇间闪过一抹深思。 西北角,那边不是...... “王妃,午膳准备好了,您请到春暖阁用膳吧。” 林非晚陷入沉思时,静秋走了过来,她暂时把这件事放了放。 “头前带路吧。” “是。” 静秋应了一声,目光瞥到雪团爪子上缠绕的红蛇时,瞳孔猛地一缩,默默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 用过午饭,林非晚带着雪团在王府西北角转了好长时间,又问过王府里的侍卫,依然没有毒蛇的任何线索。 那红色小蛇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让人摸不清来路。 酉时过半时,秦惊羽从宫里回来了。 看到他,林非晚微微眯了下眼睛,抬手拍掉他抬起的胳膊,一脸严肃走了过去。 “不许动,让我检查检查。” 秦惊羽愣了愣,僵硬着身体不敢一动,“阿晚......” 林非晚围着秦惊羽转了一圈,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一丝生生散的气味,提起的心放下一半。 下一刻,她低头看向秦惊羽垂在身侧的双臂,瞄准他的腕间抓了过去。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秦惊羽瞳孔倏地一缩,连忙给荆楚使了个眼色。 荆楚心中叫苦不迭,动作却丝毫不慢,“王爷,摘星阁有要事发生,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什么?” 秦惊羽顺势转了个身,胳膊擦过林非晚的指尖。 “抱歉,阿晚,摘星阁出事了,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林非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是摘星阁出事,那我和你一块去吧,路上还能给你把个脉。” 第169章 露馅 夕阳的余晖洒在林非晚姣好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冷意。 若说之前提起的心放下一半,这次则全然坠回胸腔,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面前这人有事瞒着他。 “你为何不说话?难道我这个瑞亲王妃没资格陪你去解决摘星阁的突发事件?” 突发两个字,林非晚刻意咬重了些,一双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唯余冰冷和生气。 这才成婚没几日,便有事瞒着她了,若时日久了,他们之间当真能幸福和美的走完这一生吗? 林非晚心底不由闪过一丝怀疑和伤感。 顷刻间,双生蛊在蛊哨里躁动起来,主蛊的情绪铺天盖地般朝着从蛊涌去,进而传递到从蛊的宿主身上。 感受到她心底蔓延的情绪,秦惊羽顿时慌了,连忙将人揽在怀里。 “阿晚,你别生气,我也不想瞒你的,但是......” 他咬了咬牙,不确定这时候能不能说出真相,若是功亏一篑...... 见他还在迟疑,林非晚冷着脸挣开他的怀抱,“你不想也瞒了,如今我都猜到了,你还要隐瞒,无非是你认为你做的事我或许会反对。” 说到这,她心中控制不住地漫上淡淡的委屈,“明知我或许会反对,你还一意孤行,究其原因,还是我在你心里不够重要罢了。” “不是这样的......” 捕捉到林非晚眸底一闪而逝的委屈,秦惊羽心痛难忍,他让心爱的女子伤心了。 林非晚不想听他的解释,施展轻功,脚尖在院墙上一点,几个闪身的工夫便飞出了瑞亲王府。 “阿晚!” 秦惊羽急忙去追,奈何几个呼吸之后还是把人跟丢了。 “该死。” 秦惊羽猛地捶向墙面,俊朗的脸庞黑如锅底,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片刻后,荆楚追了上来,只看到自家主子一人,心中第一次对林非晚的轻功有了清楚的认知。 他家主子的功夫已经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了,竟然没有追上王妃,难怪说王妃虽然打架不行,但轻功一绝。 在心里赞了一声,荆楚走到秦惊羽面前,“爷,王妃在京中只有那么几个地方可去,要不,咱们挨个找找吧。” “我去林府,你去碧波楼别院。” 秦惊羽沉声说道,话音未落,人便消失了踪影。 荆楚不敢耽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待两人都消失后,原地围上来一群百姓,对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指指点点。 “刚刚那是瑞亲王和他的贴身侍卫吧?” “我怎么好像听到那人说什么王妃,难道瑞亲王和瑞亲王妃闹别扭了?” “一定是,瑞亲王妃嫉妒成性,心思歹毒,早早给瑞亲王下蛊杜绝他再娶,这事搁寻常人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王爷呢?” “啧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 流言如风,明明没有脚,却能行万里路,无孔不入。 瑞亲王和瑞亲王妃闹别扭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一时间,百姓对此议论纷纷,林非晚本就不太好的名声又臭了些。 待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时,流言已经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正准备和江雪尝一尝天香馆特色的赫连岁安,在听到有人大放厥词议论林非晚时,终是忍不住悄悄在他们的茶水里投了毒。 不致命,但却能让人腹鸣不止,窜稀不绝,管不住下面那张小口。 对此,江雪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帮她把毒药投了出去。 他和林非晚再怎么不对付,那也是一家人,家人和外人,该对付谁,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回到碧波楼别院,二人胸中之气还是没有散去。 “这才成婚几日,秦惊羽竟然敢欺负阿晚,真当我们这些娘家人不会对他动手吗?” “传言怎可尽信,上次的传言就是阿晚自导自演的,这次或许也是呢?” 同为男人,他不认为秦惊羽会欺负林非晚,明眼人都能看到,那人一颗心早丢在林非晚身上了。 这次的事,在不清楚前因后果的情况下,还是不好乱下结论的。 赫连岁安闻言狠狠剜了江雪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为他说话,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说完,她甩开江雪的手,径直走向赫连修的房间。 原地徒留江雪傻呆呆愣在原地。 他这是被迁怒了? ...... 秦惊羽和荆楚找遍了林府、碧波楼别院、碧波楼和曾经安王送林非晚的小院,都没有找到林非晚。 除了双生蛊传递给他的情绪,他没有任何关于林非晚的线索。 坐在前厅,秦惊羽整个人沉浸在焦躁与后悔之中,脸黑的一时间连荆楚都不敢贸然进来。 再次偷偷瞥了眼秦惊羽的脸色,荆楚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话还是你去跟爷说吧,我不敢。” 谢星辰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他若是敢过去,还用在这浪费唇舌吗? “要不,你把平伯找来?” 闻言,荆楚眼睛亮了起来,“对呀,还有平伯。” 平伯是太后娘家的老人,从小跟秦惊羽一同上山拜师,是看着秦惊羽长大的。 面对平伯,秦惊羽总会给几分薄面的。 想到这,荆楚转身欲走,下一刻直接和人迎面撞上了。 “哎哟。” 那人踉跄了一下,眼看着要栽在地上时,谢星辰及时将人拉住了。 “呼,吓死我了,平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平伯拍拍自己的心脏,惊魂未定道:“老头子早来了,是你们一直鬼鬼祟祟的,没听到。” 荆楚和谢星辰互相看了一眼,讪讪的笑了。 荆楚轻咳一声,“平伯,我们这不是太担心爷了吗,所以才没注意到你来了。” “你也知道,王妃跑出去了,根据摘星阁查到的情报,王妃极有可能在一个地方......” 话没说完,平伯便急着打断道:“那快通知王爷呀,天色已晚,王妃一人待在外面可怎么行?”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谢星辰点点头,随即把写有情报的书信塞到他手里,“情报在这,劳烦平伯进去一趟,把它交给主子。” 看着手里的书信,平伯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70章 地道 在荆楚等人因遍寻林非晚不到而战战兢兢时,林非晚正在雪团的带领下钻进一处地道中。 地道位于京郊树林里,入口处覆有茂盛灌木,很是隐蔽,若非雪团带路,林非晚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钻进地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仿佛置身于深秋时节,暑气立时便消退了。 “雪团,你确定这里面有宝贝?” 林非晚摸了摸陡然生出鸡皮疙瘩的胳膊,一步步走向深处。 雪团“吱吱”两声,小爪爪不住地指向前方,黑豆似的小眼睛因为黑暗泛着点点红光。 看到它这个反应,林非晚眼睛深了深,上次看到雪团这么激动,还是发现黄金虫的时候,难道里面的东西是和黄金虫同等的存在? 想到这,她心念微动,提前唤出黄金虫,以备不时之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驯化,黄金虫已和林非晚心意相通,只要一个念头,它便能听命而动。 看到胖乎乎的黄金虫,雪团眼睛眨了眨,嘴角疑似溢出可疑液体。 “乖,看前面。”林非晚哭笑不得地摆正雪团的脑袋,这么久了,雪团每次看到黄金虫还是会忍不住流口水。 雪团吧唧吧唧小嘴,似是想到地道深处的美味,加快速度朝前奔去,林非晚紧随其后,一时间完全忘了和秦惊羽生气这事。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难闻的腥臭味。 林非晚身子顿了顿,没有掩住口鼻,反而是用力闻了闻。 这个气味,怎么和她曾经在蛇窟里闻到的气味那么像? 难道,地道里面藏了一堆毒蛇? 谁会在这种地方专门挖一个地道来藏毒蛇? 来不及深思,面前狭窄的地道豁然开朗,一股更浓郁的气息瞬间将一人一宠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这是......” 看清楚地道深处的东西,林非晚不由得怔愣在原地。 ...... 另一边,秦惊羽根据摘星阁的情报,再次带荆楚回到碧波楼。 两人静静往那一坐,气场全开,周围很快便形成了一处真空地带,前来寻欢作乐的人陆续仓促离开。 “哎,您别走呀,陆公子......王公子......谢大人......” 龟公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挥金如土的贵客溜出碧波楼,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一个人都挽留不住,一气之下,他气了一下,赔着笑脸走上前去,“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呀?” 荆楚笑眯眯看向龟公,“告诉你们这当家做主的,带我们去见你们曾经的少东家,不然,我们以后每日都来。” 龟公眼睛闪了闪,“这位大人,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所以我才让你去叫能当家做主的来。” 荆楚轻轻拍了拍龟公的肩膀,看似轻飘飘的动作,落在龟公身上却恍如千斤之重,疼得他龇牙咧嘴。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叫人来。” “这才像话。” 荆楚坐了回去,“让人送壶好茶上来。” “是是是。”龟公小心翼翼退下去,快步走进后院,“来人,去给少东家的男人上壶好茶。” 吩咐下去后,他敲开魅娘的房门,进门后拍了下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楼主,您快出去看看吧,瑞亲王他......他来踢馆了!” “什么?”魅娘难以置信地站起来,手中的甜杏不小心掉在地上,滚了几圈,钻进了橱柜下面。 “你说谁来踢馆?” “瑞亲王!”龟公心痛难忍,“咱们楼里的大主顾都跑了,全都跑了呀!” 夜还长着,那些人走掉之后肯定去别家了,他的银子哟,全没了! “瑞亲王身边那人说,让咱们带他们去见少东家,不然以后每日都要来捣乱。” “楼主,您去找东家吧,瑞亲王欺人太甚了。” 听到这话,魅娘眉眼间闪过一抹放松,缓缓坐了回去。 “原来是冲着阿晚来的。” 秦惊羽之前来过,她给糊弄走了,当时她还挺失望的,没想到这人这么快便回过味来。 没错,林非晚之前的确在她这,但现在,估计早从密室里跑出去了。 秦惊羽找她要人,莫说她这没有,即便有,她也不会把人交出去。 她可是阿晚正儿八经的娘家人,威胁她?呵呵。 魅娘轻轻一笑,睨了眼坐在地上的龟公,“起来吧,不过一日不做生意而已,咱们楼里又不指着姑娘们活着。” 龟公撇撇嘴,抹了把眼泪,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 “话虽如此,但本该到咱腰包里的银子跑去别家,楼主你就不心疼吗?” 魅娘眼波流转,“我出去看看。” 龟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我去给东家报信,万一瑞亲王不肯离开,还是要东家出面。” “不用,我有办法让他主动离开。” 魅娘自信说道,林非晚虽然不在她这,但是应付一个让情绪冲昏理智的男人,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龟公将信将疑跟在魅娘身后,看着她短短几句话便把瑞亲王哄得主动离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楼主,你是这个,不过,若他回去后没看到少东家怎么办?” 魅娘耸耸肩,“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通知楼里的姑娘们,从今日开始,放假三日。” 三日,阿晚那丫头应该消气了吧? 也不知两人究竟因为何事闹别扭的。 ...... “阿嚏!” 魅娘念叨的功力太强,远在地道中的林非晚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喷嚏。 摸了摸痒痒的鼻子,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地道口,低头扫了眼脚下拉着长长一串“蛇链子”的雪团,默默走远了些。 “雪团,我先上去看看,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接你,知道吗?” 雪团咬一口手里的零食,点点头,小模样乖巧的不行。 林非晚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用力将地道口压着的青石板推开一条缝,将眼睛凑了过去。 外面比地道里稍稍亮那么一些,月光倾泻而下,静谧美好。 确定外面没人后,她用力将青石板整个推开,腾身跳了上去。 还没等她将雪团带上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谁在那边?” 第171章 出口 林非晚正欲捞起雪团,施展轻功离开,一道惊喜的声音将她拦了下来。 “王妃?!” “您怎么在这?王爷正四处找您呢。” 林非晚蹙了下眉,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跑到面前的瑞亲王府亲兵,不由得愣住了。 “你说这是哪儿?” 荆澜神色莫名的看着林非晚,“王妃,您怎么了?这里当然是瑞亲王府了。” “您仔细看看,下午您还在这周围转悠呢。” 闻言,林非晚接过荆澜手中的灯笼,聚在眼前好好照了照。 地道出口竟然在瑞亲王府西北角,难怪雪团会在瑞亲王府里抓到那样一条毒蛇。 想到雪团,她连忙把手伸进地道,“雪团,上来。” 荆澜这才注意到地上多了个大洞,微微一怔后脸色随即难看起来。 他在王府当值多年,非常肯定这里原本绝对没有这个洞...... 他正沉思时,耳畔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老大,蛇!” 荆澜回过神来,目光瞥到雪团从地道里拉出来的那一长串毒蛇,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王......王妃,这些蛇是......” 林非晚扫了众人一眼,和雪团拉开距离,“先把这地道堵上吧,这件事暂时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王爷那我自会去说。” “......是。” 荆澜迟疑了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王爷在大婚前便说过,待到大婚后,瑞亲王府所有人必须唯王妃马首是瞻。 王爷的话有时可以不听,但王妃的话一句也不能遗漏。 林非晚再次看了几人一眼,王府里的亲兵都是秦惊羽的心腹,还是可以信任的,但...... 她瞥了眼脚下的地道,月光下,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就像一个张着深渊巨口的恶鬼,等待时机要将他们拉入地域。 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瑞亲王府里挖这么一个地道,若说王府里没有奸细,她是不信的。 ...... 另一边,秦惊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赶回王府,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林非晚的下落。 “王妃回来了吗?” 谢星辰摇摇头,“王妃不在碧波楼吗?” 秦惊羽按了按太阳穴,没有说话,谢星辰忍不住看向荆楚,荆楚摇摇头,脸色不太好看。 如今看来,他们应该是让魅娘给骗了。 谢星辰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感受到秦惊羽周身的寒意,荆楚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说道:“爷,魅娘不是说,王妃有可能偷偷摸摸回来吗?不然,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荆楚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那么静静由他看着。 下一瞬,秦惊羽叹了口气,一言不发朝里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荆楚猛地松了口气。 “呼,吓死我了。” 谢星辰嘴角抽搐,“你这么说,有没有想过王妃不在后院怎么办?” “怎么办?”荆楚摊开双手,“凉拌。” 谢星辰,“......” “王妃若不回来,咱兄弟今夜甭想睡了,做好准备吧。” 荆楚拍了拍谢星辰的肩膀,正准备进去等王爷再出来时,扭头便看到荆澜率领王府亲兵走了过来。 “哥,你回来了,王爷呢?” 荆澜左右看了看,“王妃回来了,王爷知道吗?” 荆楚闻言身子一僵,一双瞪的溜圆的眼睛和谢星辰对视一眼,随即转向荆澜。 “你说什么?王妃回来了?” 荆澜点点头,“回来了......”想到王妃的叮嘱,他没有提及地道,只是强调,“王妃如今正在房间里呢。” 荆楚和谢星辰久久无语,荆澜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 “哥,谢大哥,你们怎么了?” 荆楚咬咬牙,猛地用胳膊锁住谢星辰的脖子,“老子早晚让你吓死!” 谢星辰翻了个白眼,扣住他的手腕,两人随即打成一团。 荆澜嘴角抽了抽,摇摇头,这两人,总是一言不合便开打。 没有看戏的心情,他抬起手招呼兄弟们,“继续巡逻。” ...... 后院。 秦惊羽站在卧房门前,迟疑良久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 房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房间尽收眼底。 秦惊羽提起的肩膀塌了下去,嘴角溢出一声苦笑。 早知如此,他一定不瞒着她。 “阿晚,我错了,你究竟在哪儿?” 男人失落地站在门口喃喃自语,伤心过度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林非晚双手环抱在胸前,心中的愤怒在不知不觉中逐渐随夜风而去,消散的无影无踪。 “既然你认错了,本王妃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你老实交代,本王妃便原谅你了。” 寂静的夜色中,她清脆的声音里藏着止不住的笑意,如一记惊雷,在秦惊羽耳边炸开。 秦惊羽难以置信地转身,林非晚那眉眼带笑的模样如流星般撞进他眼眸中,撞得他眼眶都酸了。 “怎么,不认识了?” “阿晚!” 秦惊羽猛地将人抱进怀里,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牢牢箍住她的身躯,那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里。 林非晚“嘶”了一声,箍在她身上的力道骤然一松,随即又贴了上来,不过这次,力道小了许多。 “阿晚,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林非晚闻言一愣,随即抱了回去,纤纤素手轻轻拍打他的背。 “看在你及时认错的份上,若你还能老实交代,你瞒我这事不追究也不是不行。” 秦惊羽用力点了下头,“我交代,我都交代。” “这还差不多。” 林非晚轻哼一声,在他怀里放松身体,“那你交代吧,我听听究竟是什么事。” “好。” 秦惊羽声音略显喑哑,保持这个姿势,将林非晚带进卧房,抱着人在桌前坐下。 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开始坦白:“你还记得那次对战钟离鹤吗?” 林非晚捞过他的大手把玩着,轻轻“嗯”了一声。 “只因钟离鹤身怀剧毒,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那种滋味我不想再体会到了。” 第172章 和好 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只身犯险而无能为力的感觉,体验一次足矣。 以他的年纪和身份,钻研毒术不太现实,他亦没有那份心力,只能换一种方式和林非晚共进退。 身为毒王,赫连修手中掌握着一种能让正常人百毒不侵的法子,只不过,这种法子有些残忍。 没有毅力和决心的人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听到秦惊羽的话,林非晚怔愣良久,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 秦惊羽说的轻描淡写,但她太清楚百毒不侵需要承受多少折磨与痛苦,自商州回来至现在,她竟从未发现。 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坠下,落在秦惊羽手背上。 秦惊羽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那是何物后,连忙把怀中人转了过来。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他轻叹一声,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那个。” 林非晚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慢慢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秦惊羽一脸怜惜地轻蹭她的脸颊,掌心温暖着她微凉的小脸,“乖,别哭了好不好?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林非晚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指尖轻移,搭上他的脉。 这一次,秦惊羽没有拒绝。 早在林非晚赌气离开时,他便后悔了。 她会生气,不过是在乎他罢了。 一刻钟后,林非晚缓缓移开指尖,对秦惊羽伸出手: “师父给你的生生散给我看看。” 秦惊羽在袖子深处掏了掏,乖乖把药瓶放在她白皙的掌心。 “我不知这药叫什么名字,师叔给我时只说了用法。” 林非晚打开瓶塞闻了闻,“生生散是师父早年得意之作,沾此毒药者,不会即刻丧命,只会加快衰老速度,终其一生,无药可解。” 死亡,在某些时候对某些人来说反而是解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折磨。 秦惊羽闻言眼角抽了抽,加快衰老速度......无药可解...... “这里面的生生散是师父改过剂量的,从你的脉象上看,你对它适应的不错。” “呼,吓死我了。” 秦惊羽再次揽上林非晚的腰,下巴蹭在她肩膀上,长舒了一口气。 林非晚不客气的拍了下他的脑袋,阴阳怪气,“原来你还会怕呀,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 试毒,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她,万一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很可能一命呜呼。 想到她差点变成寡妇,她实在没忍住,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嘶!” 秦惊羽瞳孔倏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她咬的地方向两侧蔓延开来,片刻后,连指尖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阿晚......” 浓重的喘息声响起,林非晚惊呼一声,声音随即变得模糊起来。 ...... 翌日。 林非晚醒来时,秦惊羽已经进宫了。 想到挖在瑞亲王府里的地道,以及地道里人为冬眠的毒蛇和蛊虫,她立即命人向宫里递了牌子。 魏森亲自来到宫门口,将林非晚接入御书房。 皇帝已经听说昨日林非晚夫妇闹别扭的事,这时看到林非晚进来,心中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瑞亲王妃,你可知民间如今是如何议论你的?皇家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林非晚闻言愣住了,“圣上,话不好这么说的吧?” “这难道不是事实?”皇帝佯装生气地沉下脸。 林非晚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事实?什么事实?圣上英明神武,难道连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嘿,你还挺生气。”皇帝忍不住笑了。 “难道臣妾不该生气吗?” 林非晚大不敬的瞪了皇帝一眼,外人不明白,他们又不是不清楚外面的谣言怎么来的,这时候想起来算账了,没门。 “大胆!” 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瑞亲王妃,这便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林非晚咬了咬牙,想到现在的身份,正犹豫着该不该跪下时,御书房内又进来一人。 “阿晚,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声音,林非晚心中蓦的委屈起来,把头扭向一旁,就是不看他。 秦惊羽心里“咯噔”一声,昨日不是哄好了吗?怎么还不理人呢? 此时,坐在书桌后面的皇帝悄悄扶了扶额头,坏了,玩笑开过了。 秦惊羽下意识看向皇帝,恰好对上皇帝心虚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什么。 “皇兄,你该不会欺负阿晚了吧?” “咳......”眼看问到自己面前了,皇帝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朕只是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秦惊羽:“......” 谁能来救救他? 他昨日才哄好的人! 接收到自家宝贝弟弟埋怨的目光,皇帝又咳了咳,“朕喉咙有些不舒服,要去皇后宫中歇一歇,你们自便。” 说完,他带着魏森离开了御书房。 秦惊羽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彻底看不到,才扭过头走到另一边。 “阿晚,皇兄的错,你惩罚皇兄便好,不要不理我呀。” 林非晚缓缓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这一举动孩子气十足,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 她也不清楚刚刚是怎么了,在听到秦惊羽声音的时候,她是安心的,也是委屈的。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抬起头,她环住秦惊羽的腰,“抱歉,我不该迁怒你的。” 秦惊羽微微一笑,反手抱了回去,“你都原谅我了,我也原谅你一次。” 这话逗笑了林非晚,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额头贴上他的下巴,没有说话。 秦惊羽也不说话,两人享受着此刻难得的静谧。 良久,林非晚才向后移去,直勾勾盯着秦惊羽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怀疑,瑞亲王府里有内贼。” 闻言,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哦?阿晚为何会这么认为?” 林非晚没有隐瞒,将昨日通过碧波楼密室去往郊外,紧跟着在京郊发现密道一事说了出来。 “你可知那密道中央是什么?” 秦惊羽微微眯起眼睛,“是什么?” 第173章 内贼 耳听为虚,林非晚亲自带秦惊羽去了一趟现场。 偌大的地道中央赫然是一个足有柴房大小的深坑,深坑里面和边缘堆满冰块,透明的冰块下清晰可见密密麻麻死去的毒蛇。 活着的,昨日都被雪团带走了,死去的不新鲜,小家伙挑食,不愿吃。 不远处的墙壁里,嵌着一个个压得严严实实的坛子,凑近去听,还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惊羽周身威压迫人,饶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荆楚亦承受不住,默不作声向后退了退。 林非晚低头拉住他的手,“地道应是才挖不久,那些坛子里应该是炼蛊用的,你若想摧毁,现在正是时候。” 秦惊羽缓缓舒了口气,“先上去吧,不要打草惊蛇。” 林非晚点点头,三人回到王府。 荆楚面容严肃,“爷,我去把老谢叫来。” 瑞亲王府里出了内贼,若要问责,摘星阁首当其冲。 不过,如今最关键的,是尽早查出内贼,不然,他们夜里都睡不安稳。 秦惊羽没有说话,看着荆楚离开后,他抱着林非晚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林非晚轻轻抚摸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根据昨日毒蛇休眠的情况和坛子里的蛊虫来看,距离暗处敌人动手还有段时间。” 所以,他还有时间查出内贼。 秦惊羽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眸底遍是凛冽寒意,“幸好有你在。” 那些毒蛇和蛊虫,倘若当真悄无声息炼成了,偌大个瑞亲王府不知是何下场。 敌人是奔着灭王府满门来的。 ...... 谢星辰来的很快。 三人坐在书房商议时,林非晚主动离开,转身离开王府去林家看了看。 昨日闹那么一场,家里人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还是先去报个平安比较好。 安抚好家里人,她随即便去了碧波楼别院。 看到她,赫连修忙命人斟茶上点心,热情非常,“师侄难得开口求人,我这个做师叔的总不好拒人千里之外,你说是吧?” 林非晚哼了一声,“不能拒绝,您总能跟我说一声吧?您知不知道,我差点当了寡妇!” 想到这她就气,“而且,您试便试吧,怎么能用生生散?那毒毒性多强,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惊羽有个好歹,您能把人赔给我吗?” 林非晚气哼哼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大师姐,你说,这事是不是师父做的过分了些?” 赫连岁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昨日我已说过父亲,这事的确是他考虑不周。” 听到这话,林非晚又看了师父一眼,“我不管,师父得补偿我受到惊吓的心。” “补偿补偿,乖徒儿,你说怎么补偿?” 赫连修连忙表态,只要林非晚能消气,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对,小师妹,你说想要什么,师姐一定支持你。” 赫连岁安对林非晚使了个眼色,让她尽管提,这件事是父亲理亏在先,不论什么要求他都拒绝不了的。 林非晚闻言半眯起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师父,您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哄我吧?”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赫连修大手一挥,“说,想让师父干什么。” 林非晚盯着师父的眼睛看了好久,眸光流转,“我想让师父帮我查出,京郊通向瑞亲王府后宅的地道是谁挖的?” 赫连修皱了皱眉,“地道?” “对,一个装满毒蛇和未成的蛊虫的地道。” 赫连修沉下脸,他宝贝徒弟身边出现这么危险的东西,碧波楼的人竟然一无所知,实在失职。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查清楚的。” ...... 从碧波楼别院回到瑞亲王府后,谢星辰已经走了。 摘星阁的调查紧锣密鼓的展开,瑞亲王府里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出现在了调查名单上。 深藏在暗处的朱雀卫全部出动,配合摘星阁的密探,将每个人的过去全部细细汇成报告,一份份摆上秦惊羽的书桌。 与此同时,秦惊羽和林非晚也没有闲着,二人带着雪团在皇宫里连续逛了几日,抓了些不该出现的小东西,堵了些陈年老地道。 皇帝、皇后和太后看着二人战果,脸色都有些难看,但却并不觉得意外。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来形容皇宫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东西都处理掉吧,你那边若有需要,尽管召唤白虎军。” 皇帝摆摆手,不想再看这些腌臜东西。 魏森闻言正想叫人来悄悄把东西处理掉,林非晚及时开口将人拦了下来。 “圣上,这些小东西你们不要,不如送给臣妾吧,臣妾保证,处理的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剩。” 魏森看向皇帝,等着下一个命令。 皇帝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朕差点把雪团给忘了,记得那小家伙最爱这些小东西了。” 林非晚摸了摸怀里望眼欲穿的雪团,辛苦几日了,报酬可不能少。 “算了,这些东西你收拾收拾带回去,可要放好了,莫伤了人。” “是。” 林非晚笑眯眯躬身行礼,跟宫人要了一个大缸,把所有东西一起放了进去,带出了宫。 前脚回到瑞亲王府,后脚摘星阁和碧波楼的人都到了。 林非晚连忙让荆楚看着把大缸放到后院,和秦惊羽一同去前院接待来客。 “这个时候,碧波楼的人怎的来了?” 秦惊羽还不知,林非晚已经去碧波楼别院找过赫连修,对碧波楼来人很是不解。 林非晚轻飘飘地道:“哦,那日我去找师父闹了闹。” 秦惊羽:“......” 秦惊羽摸摸鼻子,在心里对赫连修说了声抱歉。 他也没想到白日里赫连修才提醒他不要暴露,傍晚便暴露了,简直是......乌鸦嘴。 来到前厅,魅娘和谢星辰已经聊上了。 两家实力都不弱,查出来的东西有很多相同之处,不过也有少量不同,这少量不同,才是拉开差距的关键。 “怎么样,内贼是谁?” 秦惊羽看着林非晚带人走入偏厅,从谢星辰手中接过情报。 第174章 蛊人 “目前怀疑有三人。” 谢星辰念出三个人名,“罗钦,宋淮,练武场守卫,唐明,练武场洒扫。” 三个人,皆在练武场,即王府西北角当值,若要动手,的确能找到机会。 不过...... “练武场守卫当初都是精挑细选的,这三人是中途叛变还是潜伏已久?” 秦惊羽声音低沉,瑞亲王府里每一个人都是仔细挑选后确定的,若是中途叛变还好说,若是潜伏已久...... 谢星辰低下头,面有愧色,“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出这三人何时叛变。” 秦惊羽闻言抬眸看了过去,眸色深沉,“还未查出?” 谢星辰起身走到前厅正中央跪了下去,这事的确是摘星阁失职,他这个当阁主的,难辞其咎。 “请主子责罚。” 秦惊羽攥紧拳头,盯着他乌黑的发顶,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是那脾气暴虐的人,连摘星阁一时间都查不到的事,恰恰说明这件事背后不简单。 良久,他看向偏厅的方向,林非晚正在里面接待碧波楼的探子,不知道碧波楼查出来没有。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林非晚和碧波楼的人从偏厅走了出来。 秦惊羽让谢星辰起来,待林非晚将人送走后,开口问起那边的情况。 林非晚扫了谢星辰一眼,注意到他眉眼间的惭愧,心中了然,“摘星阁是没查到人,还是没查到原因?” 谢星辰:“回王妃,摘星阁目前只是怀疑三人,但具体原因和时间......”他摇摇头,“尚未查清。” “这不能怪你们。” 林非晚端起秦惊羽手边茶杯喝了一口,“这次的事有些复杂,先说说摘星阁查出的都有谁吧。” 谢星辰闻言一愣,随即沉声将三人姓名报上。 “敢问王妃,碧波楼查到的可是这三人?” 谢星辰两眼一眨不眨盯着林非晚,眸中有期待,更有忐忑。 身为摘星阁阁主,没人比他更清楚摘星阁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以及在某些方面的不足。 和碧波楼相比,摘星阁还是差了些。 林非晚点点头,“是这三人,你查不到时间和原因是因为,这三人皆中了蛊毒,悄无声息,生不由己。” “蛊毒?” 谢星辰和秦惊羽对视一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们中的是一种子母蛊,下蛊者通过母蛊操纵中了子蛊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所以摘星阁才查不出他们什么时候,因何原因叛变的。” 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叛变,这一切都是被迫的,甚至,在行动时,他们都无所察觉。 林非晚眸中神色不明,“若非青鸾师叔派人送信回来,碧波楼这次亦没有查出三人反常的真正原因。” 从云谷回来后,青鸾一直行踪不明,甚至说好在她大婚时回来亦没有做到。 就在几日前,她遣人送来书信,信中言明云谷尚有幸存者,且那人实力不弱。 青鸾正是一直在暗中跟踪那人,所以才迟迟没有露面。 “竟然是蛊?” 秦惊羽沉吟一声,云谷人的手段他早已体会过,若是云谷人,神不知鬼不觉对王府中人下蛊,似乎也能说得通。 谢星辰面有不解,“可是,他们是何时中的蛊?” “半月前,他们三人曾相约在祥福楼饮酒,当日,云谷那人也在那间酒楼。” 林非晚将碧波楼送来的情报放在桌上,“我有办法可以感知到三人体内是否真有蛊虫。” 秦惊羽和谢星辰互相看了一眼,秦惊羽站了起来,“还是试试吧。” ...... 一刻钟后。 瑞亲王府所有下人齐聚在前院。 练武场所有守卫中,罗钦三人站在靠后位置,并不显眼。 林非晚调动体内的黄金蛊,在人群中穿梭,过了好一阵才回到秦惊羽身边。 她对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留下荆楚处理后续,转身离开了前院。 “怎么样?是只有那三人中蛊了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秦惊羽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非晚摇头,“不,不止三个,是四个人,四个人,两种蛊。” “而且,根据黄金虫的反应来看,另外一个中蛊的时间比另外三个都要早。” 蛊虫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看来,云谷那人早就盯上瑞亲王府了,这也能解释,为何中蛊的人那么巧,都是在练武场当值的。 那是因为,那人已提前打听过了。 秦惊羽皱眉,“那人体内的蛊能解吗?” 子母蛊若动,必打草惊蛇,但若不是子母蛊...... 林非晚抬眸,“时间太久了,即便能取蛊,那人亦活不久了。” 秦惊羽:“......” “还是取出来吧,即便要死,也死的舒服些。” “那好吧。” 林非晚抿了抿嘴,“你去药庐帮我把我的药箱带来,我去把人带出来。” “好。” 秦惊羽摸了摸林非晚的头,抬脚朝药庐走去,林非晚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转身走了回去。 ...... 取蛊的过程不太顺利,但总归是成功了。 看着在浓盐水里疯狂蠕动的大胖虫子,后厨采买胖婶实在没忍住呕出声来。 “哕~” 林非晚面不改色用镊子将蛊虫夹起,扔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不舒服的?那时可曾见过什么陌生面孔?” 胖婶脸色苍白如纸,“奴婢记得,奴婢是在两旬前身子开始不舒服,当时只以为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没想到......” 她瞥了眼那燃的正旺的熊熊烈火,她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竟能和蛊虫打上交道。 “......至于陌生面孔,奴婢负责采买,每日要见的人多,陌生面孔亦不少,实在不知王妃说的是哪种陌生面孔。” 林非晚闻言抬眸看向秦惊羽,秦惊羽低头看了过来,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这蛊虫在你体内太久,你已时日无多,趁这段时间,好好安排下自己的身后事吧。” 毕竟是因他们而起,秦惊羽让账房给胖婶发了一千两银子,让她带回去随便花用。 事已至此,胖婶也猜到了什么,她没有要银子,而是在秦惊羽面前深深跪了下来。 第175章 子夜 “奴婢这些年受王爷照顾颇多,家中已置下一份产业,只可怜奴婢那一双儿女,早早没了娘亲......” 胖婶伏地恸哭,“奴婢不敢奢求,只求王爷能在他们成亲时照拂一二,莫要让后娘苛待嗟磨,奴婢下辈子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说罢,胖婶磕了几个头,“求王爷......” 秦惊羽和林非晚对视一眼,林非晚上前一步,将胖婶搀了起来。 “你的请求,王爷答应了,快起来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胖婶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些年在王府,她旁的不清楚,但秦惊羽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噩耗降临,若说她心中没有半点怨恨和不甘是不可能的,但结局已定,王爷心中有愧,她大吵大闹只会消耗掉王爷心中的愧疚,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千两白银的确很诱人,但若这些钱成为她家那口子娶继室的聘礼,那她宁愿一分没有。 如今王爷已答应照拂她那一双儿女,她也算死而无憾了。 努力挺直腰板走出瑞亲王府,胖婶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等她到家时,眼泪已干,唯有那通红的眼眶能看出她哭过的痕迹。 她正要推门进去,一旁的巷子里走出一个人来。 “胖婶。” 胖婶身子一顿,扭头看了过去,只见荆楚正提着一兜东西站在巷子口。 胖婶抿了抿嘴,“荆大人,你这是?” 荆楚走到胖婶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你的,好好和家人告个别吧。” 说完,荆楚微微弯了弯腰,然后转身离开了。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胖婶才回过神来,隔着包袱摸了摸里面的东西。 硬邦邦的,很熟悉的感觉。 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 地道一事查清后,秦惊羽暂定按兵不动,等待暗处敌人探出头来。 等待期间,林非晚联合青鸾师叔,利用黄金虫,神不知鬼不觉将罗钦三人身上的子蛊转移到天牢死刑犯身上。 子蛊转移后,罗钦三人顿时陷入昏迷。 荆楚拍了拍几人的脸,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怎的还昏过去了?他们不会也......” 有胖婶在前,他真怕这三人也跟着去了。 “昏迷是正常的。” 青鸾扫了三人一眼,“等他们再醒过来,会记起被蛊虫操纵时做下的事,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候都可以问了。” 听到这话,荆楚挑了下眉,“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非晚挽住青鸾的胳膊,“师叔,辛苦你了,阿晚带你去吃好吃的。” 青鸾笑着摸了把林非晚的小脸,“这算什么?我也是为了早点把那人揪出来,狗东西,实在太能逃了。” 林非晚眼眸深了深,“师叔放心,这次,定能抓住那人。” 青鸾闻言嘴角笑意更深了。 为了不引人怀疑,等待的时间里,瑞亲王府一切如常。 秦惊羽每日瑞亲王府、皇宫、白虎军营三点一线,林非晚也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旁处。 从前安王那得来的铺子搁置已久,她想了想,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开个业,也好给药庐里的那些东西腾个地方。 太医院和户部自从收下试用药,至今仍未有人来找她谈收成药的事,她也懒的再等下去。 六月初三,长生药坊正式开业。 林非晚身为瑞亲王妃,不方便出面主持开业典礼,便将店内一应事宜全权委托给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严伯,亦是毒雾山庄的管家。 虽是管家,但严伯在医毒上的造诣并不低,莫说寻常疾病,就算是疑难杂症也完全不在话下。 “都进来瞧一瞧,看一看了,长生药坊,助君长寿。” 严伯乐呵呵站在店铺门口招揽客人,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一眼看去便能让人想到长寿二字。 因着这,再加上赫连修、秦惊羽等人捧场,长生药坊地理位置虽略显尴尬,但开业这日还是挺热闹的。 林非晚坐在后院,听着前面寻医问药、人来人往的声音,惬意的晃动躺椅。 她这长生药坊的药和普通药铺可不同,待大家切身体会过,一定会爱上这里的。 毕竟,没人能抵挡得了长寿的诱惑。 ...... 六月中旬,碧波楼和摘星阁同时传来消息,京中再次发现云谷之中踪迹。 彼时,地道里的蛊虫已经快要培育成功了。 林非晚和青鸾清理干净地道中的痕迹,从里面跳了上来。 “今夜子时是蛊虫破坛而出的关键时期,那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地道里补回去的蛇都已拔了毒牙,会不会露馅?” 林非晚还是有些不放心,里面的痕迹虽说已清理干净,但那些毒蛇已经进了雪团的肚子,回不来了。 现在地道里的毒蛇,都是荆楚带人临时从外面捉回来,拔掉毒牙的。 青鸾轻哼一声,“除非他挨个掰开嘴巴看,否则谁会发现那些毒蛇都被拔掉了毒牙?” 林非晚想想也是,便没有那么担心了,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安。 夜色渐浓。 瑞亲王府门前的灯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红光,活像是特大号的雪团眼睛。 一道身影疾速跑进王府里,“主子,天牢那边传来消息,蛊人动了。”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吩咐下去,王府所有人不得擅自走动,让荆澜他们做好准备。” “是。”荆楚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林非晚抱着雪团,坐在练功房里,目光紧盯着前方空地上的地道出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夜时分准时到来。 前一刻还在酣睡的雪团猛地睁开眼睛,从林非晚身上跳了下来。 林非晚立刻举起胸前的蛊哨,有节奏的吹了起来。 须臾,寂静的深夜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非晚唤出黄金虫,静静留在暗处,等待敌人出现。 可是,直到半个时辰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不见,她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林非晚抬头看了眼月亮,忍不住狠狠蹙起眉头。 哪里出错了吗?怎么还没有抓到人? 第176章 中计 夜色苍茫。 和瑞亲王府相距甚远的平康街上,一道人影敲着梆子从远处走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刻意拉长的声音在喧闹的平康街上并不起眼,空气中充盈着男男女女寻欢作乐的声音,伴着酒肉和脂粉香,勾人心弦。 打更人伸长脖子,用力吸了口弥漫在周围的香气,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 然,还未等那满足之色在他脸上蔓延开来,他像是让人点了穴似的,神色凝滞,身子亦僵硬着倒了下去。 嘭! 一声闷响,像是石子落入大海,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须臾,一抹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高大身影将人拖至墙角,随后在男子身上撒了些东西,便转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鼓槌和铜锣了。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声声提醒,和之前听不出半点分别。 渐渐地,声音走出平康街,钻入隔壁的小巷子里。 看着面前挂着灯笼的大门,藏在斗篷里的人探出头来,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赫连修,你该死......” 阴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杀机。 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筒,他拔掉盖子,弯腰放出里面的东西。 一阵晚风吹过,遮住月亮的云彩晃晃悠悠飘向别处,月光倾泻而下,使得竹筒里的东西现出本来模样。 只见一只红到滴血的胖虫子在青石板上转悠一圈,随即目标坚定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随即消失了踪迹。 斗篷男见状,拎着铜锣和鼓槌退出了巷子。 在他走后,原地落下一个全身罩在白衣里的男人,在门前仔细检查了半晌,转眼间又消失了。 黑夜里再次传来打更的声音。 ...... 瑞亲王府。 秦惊羽带着王府亲兵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昏暗的院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霎时间明亮起来。 林非晚推开门,还没等出去,雪团抢先一步蹿了出去,直奔院中堆积在一起的毒蛇和蛊虫。 小爪爪抓起蛊虫便塞进嘴里,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听在一众王府亲兵耳中,成功让这群连死都不怕的汉子们变了脸色。 “怎么样?抓到人了吗?”林非晚走到秦惊羽身边。 秦惊羽摇摇头,面容严肃,“从傍晚至现在,不论是京郊还是瑞亲王府周围,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若是人没抓到便算了,但现在连人影都没发现一个,就太不正常了。 林非晚四下看了看,“青鸾师叔那呢?” 秦惊羽正要说话,青鸾的声音陡然响起,“我这边也没有任何发现,咱们该不会想错了吧?” 林非晚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眉头紧锁,“这么大的阵仗,若那人不是冲瑞亲王府来的,目的究竟何在?” 青鸾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她也想不明白。 那人是云谷留在外面的联络人员,当时处理赵武时,她把钱庄里的人都清理掉了,唯独漏了那一个。 如今,那人远赴京城,费了这么大劲挖地道,搜罗毒蛇、制蛊,没道理收网的关键时刻不露面啊? 秦惊羽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我去外面再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种时候,林非晚哪里能睡得着。 秦惊羽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再拒绝。 两人离开后,青鸾越想越不对劲,随后也离开了瑞亲王府。 一夜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次日。 府衙接到报案,负责打更的老张头失踪了。 府衙当即派人前去调查,但最终什么都没有查到,好好一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因着人是在京城内失踪的,府衙在遍寻无果后当机立断,把这件案子转移到了白虎军手上。 摘星阁奉命调查老张头的活动轨迹,最后锁定平康街,展开地毯式搜查。 “头,那边有发现!” 搜查到第二遍时,终于有人发现了眉目。 卫平连忙跟着手下赶过去,来到平康街一处墙角下。 墙角已让人围了起来,里面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只有一滩水渍。 “你说的线索在哪?” “就在这。” 陈康指着那滩水渍道:“根据周边店家的口供,这滩水渍早上便在这了,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大人,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卫平面色严肃,看了眼头顶炙热的太阳,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如今是六月天,莫说早上的水渍,便是才泼出去的,这么大的太阳,一个时辰不到也都干了。 这滩水渍从早上便在这,却至今没有干涸,当真是说不过去。 不过...... 卫平想到什么,“若这滩不是水渍呢?” 陈康眼睛放光,“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老张头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消失?除非......他让人害了!” “我之前在荆大人手下曾见到过一种药粉,能把活生生的人化为一滩脓水,说不定,这滩水渍就是老张头。” 失踪案变杀人案,卫平不敢怠慢,一边将发现禀报上去,一边让人去找荆楚帮忙鉴定。 化尸粉这种东西,可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 打更的老张头,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有恩怨?难道这后面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 碧波楼别院。 林非晚匆匆赶到,一眼看到赫连岁安哭的通红的双眼。 “大师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江雪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林非晚!” 江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林非晚身后响起,“你能不能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林非晚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赫连岁安,她只听她的。 赫连岁安摇摇头,“没人欺负我,是父亲,父亲出事了。” 闻言,林非晚瞳孔猛地一缩,面上随即闪过一丝茫然,“师父出什么事了?” “今儿一早,父亲脸色便不太好看,用早饭时突然昏过去了,但是我检查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赫连岁安抓住林非晚的手,“阿晚,你医毒都比我厉害,你去看看,父亲究竟怎么回事,好不好?” 第177章 无毒 天燥热的厉害。 林非晚却仿佛泡在冰水里,全身上下,由里至外,全都冰凉沁骨。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一步步走进赫连修的房间。 往日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今日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红润的脸颊呈现出一股灰白色,看着让人心里慌慌的。 “师父?” 林非晚轻轻叫了一声,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眼眶当时便开始酸了。 赫连岁安吸了吸鼻子,“没用的,师妹,你还是快些给父亲把把脉吧。” “好。”林非晚温柔拉出赫连修的胳膊,抬手搭上他的脉搏,沉下心来,仔细感受脉象的变化。 这些年,赫连修一直有养生的习惯,黄精、茯苓、人参等更是掺在日常饮食中的,身体一向很硬朗。 可现在他的脉象却呈现一种衰败的趋势,这么来势汹汹的,不像生病,更像是......中毒。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林非晚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师父早在很多年前便百毒不侵了,毒性那么强的梦回散、神仙泪对他都没用,他怎么可能中毒呢?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中毒的......” 寂静的房间里,她呢喃的声音清晰传到赫连岁安耳中,赫连岁安微微一怔,“阿晚,你说什么?父亲中毒了?” 林非晚沉吟许久,“师姐,我知道师父百毒不侵,也不愿相信师父是中毒了,但这个脉象,难道你不觉得熟悉吗?” 这种衰败的速度和趋势,除了中毒,还能是什么? 她虽然不愿意相信,但除了中毒,她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赫连岁安脸色逐渐苍白,“你也认为是毒?” 一个“也”字,林非晚顿时明白了,大师姐并非没有诊出原因,只是不敢相信。 “大师姐,师父昨日到今早都吃了什么?” 林非晚虽然诊出是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全然陌生的脉象,让她心里焦灼万分。 赫连岁安正要说话,纪德裕从外面走了进来。 “昨日到现在吃的东西,我全部做出来了,阿晚,岁安,你们出来看看,究竟是哪里不对。” 闻言,林非晚把赫连修的胳膊放回到被子里,跟着赫连岁安走了出去。 作为曾斩获“厨神”桂冠的人,纪德裕拥有一定的医学常识,什么东西不能在一起吃,他还是清楚的。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汤羹、点心、水果,没有一道是相克的。 林非晚按了按眉心,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吃的东西里有什么是相克的,也不会影响到师父的身体。 师父中的毒,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毒。 “师姐,我想取师父一点血。” 赫连岁安抿抿嘴,缓缓吐出一口气,“如今,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 在林非晚和赫连岁安取血辨毒时,荆楚已经确认,平康街的那滩水渍正是被化尸粉化成水的人。 不过,那滩水渍旁没有任何衣物能证明主人的身份,死的究竟是不是老张头,还未可知。 “出个告示,将这件事公布下去,城中加强巡逻,顺便问问是否有人捡到这滩水渍上的衣物。” 老张头只是一个打更的,会是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竟连人入土为安的机会都剥夺了? 荆楚心里沉了沉,又交代了卫平几句便离开了。 卫平叹了口气,唤来陈康,“你再和兄弟们在这周边问问,看看有没有谁捡到水渍上的衣物。” “是。”陈康点点头,“头,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王爷昨夜那件事有关?” 卫平微微一愣,“何出此言?” “你看,王爷昨日那阵势,摆明对方是个硬骨头,但咱们守了一夜都没抓到人,反而是城里死人了。” 陈康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我一直觉得昨晚咱们中了敌人的计谋,那人大张旗鼓在瑞亲王府布置下那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调虎离山。” 听完他的话,卫平眼底的质疑逐渐消失,“你跟我去趟瑞亲王府。” 若事情真相果真像陈康猜测的这样,敌人杀掉老张头,很可能是为了借他的身份掩人耳目,进而完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他连忙拉上陈康朝瑞亲王府奔去。 两人赶到时,荆楚正要进门,看到他们,顺便带了进去。 见到瑞亲王后,卫平不敢隐瞒,连忙让陈康将之前的猜测重复了一遍。 陈康将自己的怀疑详细道来,秦惊羽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荆楚,吩咐下去,全城戒严,搜捕凶手。” 荆楚正要应下,忽然想到手中并没有凶手画像,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爷,咱连敌人长啥样都不知道呢,怎么搜捕?” 秦惊羽闻言,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这是青鸾师叔临走前交给我的,就按这个搜捕。” 荆楚挑了下眉,接过画像看了一眼,上面竟是个中年男性,看着还挺有辨识度的。 随即,他把画像交给卫平,“让你的人多临摹几份,发给各小队,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揪出来!” “是。” 卫平带着画像离开了瑞亲王府。 秦惊羽按了按太阳穴,“王妃回来了吗?” “还没有。”荆楚摇摇头,“爷,毒王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秦惊羽没有回答,须臾,他站了起来,“我去那边看看,这边你继续盯着些。”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出王府,骑上马朝碧波楼别院奔去。 彼时,林非晚和赫连岁安已经对赫连修的血试过不下十次,每一次结果都表明,血中无毒。 两人,一个毒娘子,一个小毒王,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是否学艺不精? 林非晚挠乱了一头秀发,“师姐,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猜错了?” 赫连岁安紧紧抿着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猜错了,难道两个人都错了?若没有猜错,为何一次次结果显示,血中无毒? 这结果简直快要把她逼疯了。 “阿晚,你觉得咱们两个会同时猜错吗?” 林非晚沉默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林非晚走到窗口,看着对面师父的房间,一双桃花眼晦涩不明。 第178章 是蛊 清风拂过,带来短暂的凉意。 几根黑发自林非晚鸡窝似的脑袋上垂落下来,粘在她鼻子上,痒痒的。 “阿嚏!” 林非晚打了个喷嚏,体内的黄金虫动了动,她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猛地转过身来,两眼直勾勾盯着赫连岁安,“师姐,你说,若血里无毒,身体里有可能会藏毒吗?” “怎么可......”赫连岁安下意识便想否认,话没说完,人便愣在原地,“阿晚,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林非晚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语气十分坚定,“身中蛊毒的人,血里不一定是有毒的,不是吗?” 她一开始压根没往蛊毒那方面想,毕竟赫连修的实力在那,平时又有死士保护,谁能给他下蛊? 但脉象上明确显示是中毒,血里却是干净的,除了蛊毒,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可能。 赫连岁安心头一颤,“你说的没错,蛊毒的确是这样的,可是......” 她走到林非晚身边,遥遥看着对面父亲的卧房,“可是,父亲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没见过陌生人啊。” 林非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控制不住的闪过昨夜的情况,那个一夜都没有露面的云谷余孽,难道他的目标不在王府,而在师父? 那人大费周章在瑞亲王府挖下地道,只是为了将他们都留在那,好方便他行动?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没有见过陌生人,不一定安全。” 云谷中人若是想下蛊,办法多的是,不一定非要亲自见面才行。 “师姐,咱们再去试试吧,看看师父是否是中了蛊毒。” 林非晚转过身,眸中闪过一抹晦暗,把脉时,她从未朝蛊毒那方面想过,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以她的学识和阅历,毒与蛊毒,本应在把脉时便区分清楚的。 赫连岁安一心想着父亲,没有注意到她眉眼间的异样。 “那咱们快去吧,若真是蛊毒,我立即让碧波楼传信于青鸾师叔。” “好。” 林非晚应了一声,和赫连岁安先后离开房间。 在他们身后,桌上的鲜血已经凝固,表面黑红黑红的。 “阿晚,大师姐。” 忽然,秦惊羽的声音从大门处传了过来,林非晚扭头看了过去。 秦惊羽快步走来,一把抓住林非晚的手,眉宇间满是担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非晚深吸一口气,“惊羽,师父出事了。” “什么?”秦惊羽愣住了,“师叔他出什么事了?” 林非晚将师父情况说了出来,秦惊羽听到蛊毒二字,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夜没抓住的那人,一颗心向下坠了坠。 一个时辰后,林非晚试了不下十遍,终于能确定,导致赫连修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就是蛊虫。 一种对黄金虫免疫,想尽办法都无法从赫连修体内剥离的蛊虫。 这下子可为难坏了林非晚与赫连岁安两人。 “通知碧波楼发十万火急令,召青鸾师叔回来。” 看着发号施令的赫连岁安,秦惊羽眼睛暗了暗,“大师姐,我有件事想请碧波楼帮忙,和师叔有关。”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林非晚和秦惊羽走在长街之上,彼此相对无言。 瑞亲王府虚惊一场,没有任何损失,本该是件喜事,但只要一想到那是敌人故布疑阵,为的便是重伤赫连修,两人怎么都笑不出来。 往日繁华喧闹的长街,因白日里一桩命案,此刻变得人烟稀少,家家关门闭户,早早便歇着了。 回到瑞亲王府,荆楚立即迎了上来。 “爷,王妃,白日里的命案找到新线索了。” 闻言,秦惊羽看了过去,林非晚缓缓舒了口气,把手从秦惊羽掌心里抽出来,“你去忙吧,我累了。” 秦惊羽点点头,“我已提前命人烧好热水,去泡个澡,解解乏吧。” 林非晚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朝后院走去。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看不到,秦惊羽才收回目光,“那人是不是打更的老张头?” “是。”荆楚神色严肃,“重赏之下,有人拿出了老张头的衣裳,府衙的兄弟在京郊找到了被遗弃的铜锣和鼓槌。” 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昨夜,老张头打更时,有人杀了他,毁尸灭迹,顺便带走了老张头打更的工具。 “老张头的家距离平康街不远,也就是说,昨夜,老张头出门没多久便被害了。” 荆楚眉头紧皱,“但是,根据府衙那边得到的消息,昨夜安平街那边也有人听到打更的声音了,卑职想不明白......” 听到这话,秦惊羽捏了捏眉头,心头的迷雾在这一刻全部散去。 怪不得,怪不得赫连修那般人物,身边又有死士保护,还会中了敌人的招。 寻常人物,接近碧波楼别院,定然会引起死士警觉,但若是个打更人,谁又会刻意提防呢? “大概是打更人的身份,能掩护他给人下蛊后顺利离开京城吧。” 荆楚不解,“下蛊?爷,您这话卑职不明白。” “今早,赫连师叔陷入昏迷,阿晚和大师姐都确定,他是中蛊了。” “中蛊?” 荆楚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缓开来,“旁人中蛊的确是大事,但王妃不是有号称是万蛊之王的黄金虫吗?让王妃把赫连师父体内的蛊取出来不就好了。” 取蛊,对林非晚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若是事情这么简单便好了。” 荆楚愣了,“怎么,那蛊虫竟连王妃都没有办法吗?” 秦惊羽不再言语,默认了荆楚的话。 荆楚瞳孔一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那......全城还戒严吗?” 铜锣和鼓槌都是在城外发现的,那人说不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秦惊羽摆摆手,“戒严不必,但是还要加强巡逻,搜查,城门那要守好,进出都要严查。” 顿了顿,秦惊羽接着道:“另外,通知摘星阁,严查铁勒边境至京城一带,若发现铁勒人踪迹,一律抓起来,严加审问;若发现通敌卖国者,就地斩杀!” 第179章 配毒 青鸾回来时,已经是第三日下午了。 这期间,林非晚与赫连岁安轮流守着赫连修,想到那时她误吞黄金虫时雪团的反应,林非晚还特地把雪团抱来了。 小家伙本来还不太情愿,直至林非晚抱着它站在赫连修床前,小家伙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自此赖在赫连修床上不走了。 它的反应,彻底打碎了林非晚心中不切实际的奢望。 赫连修身体里的的确是蛊,而且还是丝毫不输于黄金虫的蛊。 她将这一发现告诉赫连岁安和青鸾,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对付黄金虫时,青鸾便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又来一只丝毫不输于黄金虫的家伙,她感到压力更大了。 暂时从赫连修房间里退出来,青鸾在院子里不住地走来走去。 “眼下这种情况,最要紧的是把蛊虫取出来,时日一长,恐伤师兄性命。” 林非晚闻言苦笑一声,“师叔,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你教我的那些取蛊办法我都试了,里面那只根本不动呀。” 若是能取出赫连修体内的蛊虫,她和大师姐也不会一直愁眉苦脸的了。 寻常蛊虫按照特性区分,都会有某些或个别东西对其存在致命吸引力,这也是诱使多数蛊虫离开人体的办法。 少数蛊虫通过放血等其他办法也能逼出来,唯独赫连修体内这只,怎么都不出来,好像赖在里面似的。 “真不知道师父体内有什么东西让那蛊虫这么舍不得出来。”林非晚忍不住抱怨一句。 青鸾心头一颤,转头看过去,“你刚说什么?” 林非晚眨眨眼,“我说,真不知道师父体内有什么东西让那蛊虫这么舍不得出来,怎么了?” 青鸾没有回答,一遍遍在口中咀嚼着这话,那双黯淡的眸子逐渐明亮起来。 “我想到了!” 林非晚和赫连岁安互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挽上青鸾的胳膊。 “师叔,你是不是想到怎么救师父(父亲)了?” 青鸾左右看了看,递给两人一抹安抚的眼神,“若我想的没错,应该可以让师兄醒过来。” 听到这话,林非晚和赫连岁安同时兴奋起来,“那还等什么,快些试试吧。” “先等等。”青鸾将胳膊从两人手中抽出来,继而按住林非晚的胳膊,“阿晚,当年伤了师兄根基的毒,你能配出来吧?” 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师叔,你是说,师父体内的蛊虫喜欢的是当年伤了师父根基的毒?可是,师父已经调理......” 话没说完,青鸾摇头打断道:“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那毒无解,调理只是保命,不是吗?” 林非晚愣住了,有心想要反驳,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吐出一口气,“我去配毒。” 赫连岁安看看青鸾,连忙跟上去,“我跟你一起。” 待两人都离开后,青鸾转头看向赫连修卧房的方向,“师兄,你可要坚持住啊。” ...... 与此同时,皇宫。 皇帝将边关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奏折递给秦惊羽,“看看吧,铁勒有动作了。” 对这个结果,秦惊羽并没有很意外,铁勒早已在边境集结军队,有动作是早晚的事。 摘星阁和白虎军早已做好准备,不论是奔赴前线还是守卫京城,都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看完奏折,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厉色,“皇兄,这次还是我去吧,上次合该在收拾匪寇时顺便把他们打服了的。” 听到他的话,皇帝淡淡一笑,“你去?阿晚同意吗?我怎么听说,毒王出事了?” “阿晚会同意的。”秦惊羽嘴角勾了勾,随即又压了下去,“师叔那边确实出了些问题,不过我相信问题不大。” 皇帝若有所思,“既然这样,给你三日时间准备,三日后便出发吧。” “是。” 秦惊羽神色恭敬地应了一声,“皇兄,之前臣弟让太医收购阿晚手里的成药,至今没有下文,她那些药放在战场上,能极大减少人员伤亡的情况。” 闻言,皇帝坐直身体,“魏森,去跟太医院说一声,明日太阳落山前,务必备齐送往前线的成药。” 魏森应声离开,走到殿外,命人去太医院传话。 秦惊羽和皇帝说了会话便离开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说这段时间边关那边一直在募集粮草,但粮草这东西,哪有嫌多的? 只有粮草充足,将士们打起仗来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爷,摘星阁那边让您亲自去一趟,说是您让打的东西弄好了。” 宫门口,荆楚接过秦惊羽手里的东西,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秦惊羽微微眯了眯眼,“去摘星阁。” 荆楚挑了下眉,驾着马车去了摘星阁。 一刻钟后,秦惊羽从摘星阁里出来,悄悄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嘴角缓缓扬了起来。 “去户部。” ...... 等秦惊羽从户部出来,回到瑞亲王府,太阳已经落山了。 看着灯火通明的宅院,秦惊羽站定不动,朝门口守卫看了一眼,“王妃回来了吗?” “回王爷,王妃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才放心朝王府里走去,“让厨房准备开饭吧。” “是。” 目送秦惊羽走进后院,荆楚转了个弯,朝后厨走去。 后院安安静静的,唯有那黑夜中的点点灯光昭示着院中还有人在。 秦惊羽摸了摸胸口,眉眼间闪过一抹温柔,抬脚朝房间走去,“阿晚?” “......” 没有人回应。 秦惊羽皱了下眉,正待再次开口,春阳和静秋从黑暗中急匆匆走了出来。 “见过王爷。” 秦惊羽在距离二人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不动,“王妃不在房中吗?” “回王爷,王妃在房中,她太累了,便先睡下了。” “睡下了?” 秦惊羽想到什么,“王妃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春阳低头答了一声。 秦惊羽摆摆手,让两人退了下去。 他抬脚走进房间,绕过屏风,看到在床上安睡的林非晚,不由得放轻了脚下的步子。 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着她眼底的青黑,他眼底满是心疼。 第180章 手镯 东方破晓时分,林非晚悠悠转醒。 她转了转脑袋,身旁空无一人,唯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被褥里还残留着独属那人的气息。 她伸了伸懒腰,不疾不徐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换衣裳时,目光不经意间瞥到腕上的镯子,不由得愣住了。 腕上那只赤金缠丝手镯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双龙戏珠赤金手镯,手镯用一颗宝珠连接而成,宝珠两边是两颗龙头,成争抢之势,霸气十足。 林非晚抬手摸上腕间新手镯,昨日从碧波楼回来时,她腕上那只赤金缠丝手镯还在,能悄无声息帮她换手镯的人...... 她脑海中不由闪过那日秦惊羽询问手镯的场景,片刻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惊羽......” “夫人在找我吗?” 一道饱含笑意的声音从屏风外面传了进来,下一瞬,秦惊羽迈着四方步走到林非晚身边坐了下来。 执起她的手腕,秦惊羽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夫人对为夫送的手镯可还满意?” 林非晚指尖轻颤,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挺好看的,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只要夫人满意,费再多心思都是值得的。”秦惊羽挑眉一笑,对这个回答满意极了。 林非晚举起手腕,晨光下,宝珠熠熠生辉,看着华丽无比。 她忍不住笑了,“我那只赤金缠丝手镯你给我放在哪儿了?” 秦惊羽闻言眼睛暗了暗,答非所问,“阿晚可知,这只镯子里同样遍布机关,我来教你使用可好?” 听到这话,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不再执着询问赤金缠丝手镯的下落。 “好啊,你教我。” 秦惊羽勾起嘴角,一手执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双龙戏珠手镯上摆弄着。 “阿晚你看,这颗宝珠里可以藏三发毒针,按龙头触动开关,龙头这边亦可以打开,里面可以藏毒......” 秦惊羽详细介绍着手镯的功能,眉宇间透着股淡淡的骄傲和自得,这手镯是他精心设计,摘星阁巧匠精心打磨而成,不论是外观还是功能,绝不输那只赤金缠丝手镯。 林非晚听的仔细,时不时抬眸看一眼身旁的男人,桃花眼里溢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夫人还想要回那只赤金缠丝手镯吗?” 介绍完毕,秦惊羽抬起林非晚的下巴,那模样,大有她敢说要,他就直接吻下去的样子。 林非晚眼眸微动,波光流转间,她抬起罩在轻纱下的细白藕臂,环住眼前人的脖子。 秦惊羽身子一顿,眸中神色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阿晚......” 秦惊羽低下头,眼看便能一亲芳泽时,外面传来破坏气氛的声音: “王妃,赫连老先生醒了!” ...... 碧波楼别院。 林非晚和秦惊羽匆匆进门,看到坐在床上的赫连修,两人面色都有些激动。 林非晚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一步步走近,“师父,你吓坏我了。” 赫连修微微一笑,“师父的错,过几日,师父请客,给你们压压惊,好不好?” 林非晚笑了,“这还差不多。” 赫连岁安挤开秦惊羽,挽上林非晚的胳膊,“小师妹,你说师父是不是该回毒雾山庄了?” 林非晚看了赫连岁安一眼,赫连岁安眨眨眼,林非晚心领神会,纵使心中诸多不舍,还是附和着说道: “的确该回去了,您早年在江湖上树敌颇多,京城防守远不如毒雾山庄,还是回去安全些。” 赫连修脸上笑容褪去,“堂堂毒王,险些死在别人手上不说报仇,却躲回毒雾山庄,传出去像话吗?” “你们谁都不用再劝,我是不会回去的,最起码,在大仇得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看到他这个态度,林非晚和赫连岁安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再劝也没什么用了。 “父亲,您要报仇没问题,可是,您知道去什么地方找谁报仇吗?” 敌人始终未曾露过面,即便她们猜测暗害赫连修的人和杀死老张头并毁尸灭迹的人是同一个,也只是猜测而已。 如今那人早已逃之夭夭,要报仇,谈何容易? 赫连修闻言冷哼一声,睿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能悄无声息对我下蛊的,除了那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 林非晚和赫连岁安微微一愣,“师父\/父亲,您知道是谁动的手?” 赫连修点点头,“我们之间也算得上积怨良久......” 能造出那种变异蛊虫的,除了那个人,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想当年,他们二人追逐毒王宝座,他因为对自己能狠下心来,凭借梦回散硬生生压了苗天一头,二人便结下梁子。 他们多次交手,他总是能轻松解开苗祖的毒,即便是蛊毒,也不在话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恶劣了。 苗天恼羞成怒,在又一次毒王争霸失败时,给所有人下毒并栽赃到他身上,是飞羽山庄庄主之女帮他证明,洗清了污名,可也因此得罪了苗天,就此殒命。 他苦寻苗天,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是来自云谷。 新仇旧账,也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听完赫连修的话,房间里一片安静。 “这么些人,还从未有人能让我吃这么大亏,你们若是再拦我,不要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林非晚和赫连岁安面面相觑,再说不出阻拦的话。 赫连修看着两人反应,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秦惊羽轻轻咳了一声,“师叔,我知道那人往什么地方跑了。” 话音落下,赫连修迅速看了过去,“说清楚。” “摘星阁已经查到,苗天是从边关赶回来的,昨日,摘星阁暗探在边关小镇又看到了那人,并成功追踪上了。” 在京城和内地,摘星阁的情报能力的确不如碧波楼,但边关是他精心布局了四年的地方,那里的情报网已经成熟。 听到他的话,赫连修眸底闪过一抹精光,边关...... “苗天去边关想干什么?” “根据摘星阁的情报,他和铁勒勾搭上了,十有八九,边关要乱。” 说话时,秦惊羽悄悄瞥了林非晚一眼。 第181章 不舍 从碧波楼别院出来,林非晚始终不发一言。 秦惊羽心中像是有千百只爪子在挠似的,瘙痒难耐,却偏偏不知该怎么开口。 在他不知第几次扭头看过去时,恰好撞入一双平静的桃花眼里,夏日的长街,一点风都没有,空气里闷闷的,一如他的心。 “阿晚,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林非晚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桃花眼里泛着光,“惊羽,朝廷这边是要往边关运送粮草和药材了吗?” 上扬的音调压不住她兴奋的心情,让一直担心她在生气的秦惊羽看傻了眼。 “阿晚,你不生气吗?” 林非晚蹙了蹙眉,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何要生气?” 秦惊羽嘴巴张了张,最后又无力的闭上了。 “没什么,是我想差了,你说的没错,两日后我便要带人出发,前往边关了。” 林非晚若有所思,突然肚子里“咕噜”一声,她下意识摸上肚子,这才想起早饭还没用呢。 秦惊羽眼底闪过一抹懊恼,“饿了吧,咱们先去天香馆吃点东西,然后再回府。” 林非晚舔了舔嘴角,没有拒绝,她的确饿了。 在天香馆简单用过早饭,秦惊羽亲自将林非晚送回王府,然后才急匆匆赶向白虎军营。 这次离京,他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京中治安以及皇城安全必须有人全部接手,他才能放心离开。 除此之外,他之前曾答应过,会在白虎军营里挑选一批士兵上前线,杀敌立功,这时候也该准备上了。 ...... 秦惊羽走后,林非晚正准备回去歇着,一道急促的声音猛地将她定在原地。 “王妃且慢!” 听到这个声音,林非晚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暗芒,慢悠悠转过身来。 看着急匆匆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王掌事,请问有何贵干?” 王掌事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讪讪笑道:“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之前不是在谈成药收购吗?难道您忘了?” 林非晚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过去那么久,我还以为太医院成药试用的不满意呢。” 听到这话,王掌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实在是事务繁忙给耽搁了,王妃的药都是顶好的,您现在有时间吗?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林非晚沉吟一声,面露遗憾,“这恐怕不行,那些药如今不在我手上,王掌事恐怕得另外找人谈了。” “什么?”王掌事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意识到失态后,他咳了咳,把声音又降了下来。 “王妃,那不是您自己做的成药吗?怎么会不在您手里呢?” “实不相瞒,太医院这次收购成药是要送往边关的,还望王妃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体谅体谅边关将士们的不易。” “若有这些成药,他们在战场上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呀!” 王掌事还以为林非晚是在气他来的迟了,所以才不愿继续谈成药的事,忍不住把边关将士们抬了出来。 将士们在外戍边,保家卫国,才有老百姓太平的日子,才有王朝的安定,于公于私,这药都得送。 林非晚似乎早猜到他会这么说,“王掌事误会了,我并非不想给药,只是这药如今真不在我手里。” 见她还是这么说,王掌事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隐忍问道:“不知那药现在何人手中?” “长生药坊。” 林非晚缓缓道出一个名字,“王掌事若真想收成药,还是去那边问问吧。” 王掌事深深看了林非晚一眼,躬身行了一礼,“打搅了。” 林非晚轻轻颔首,面不改色转身进府,药坊那边她早已叮嘱过,若是按正常手续来,严伯是不会难为王掌事的。 王掌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略带不甘的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急着去长生药坊,而是直接打道回宫了。 王掌事想得很美,林非晚是瑞亲王妃,他不好说什么,但林非晚同样是林院正的女儿。 边关危急关头,身为王妃,身为官员之女,理应为国家为百姓贡献一份力量。 这样一来,这次户部拨来的预算能省不少呢。 不得不说,王掌事算盘打的很响,可惜,他遇到的是一直对女儿有愧的林征。 听清楚王掌事的来意,林征瞬间便猜到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忍不住沉下脸,冷哼一声: “王掌事,本官怎么记得户部此次拨下来的银钱充足的很呐?你这什么都没买,便想着白嫖,可真是好大的脸呀。” 听到这话,王掌事脸上有片刻怔愣,须臾,他反应过来,眉宇间闪过一抹恼意。 “院正这是何意?” 林征淡淡瞥了他一眼,“王掌事当真听不明白吗?需不需要本官带你去圣上辩驳一二?” “你......” 王掌事拉下脸,猛地甩了下袖子,气哼哼离开了。 林征“嘁”了一声,回到桌子前继续核对自己的脉案去了。 让他女儿免费送药,户部拨款都进小人腰包里,门都没有。 ...... 金乌西沉。 当天空铺满晚霞时,严伯派人来到瑞亲王府,送上了和朝廷买卖的文书。 林非晚仔细检查了一遍,笑眯眯把文书还给来人,“告诉严伯,这次是给边关送药,只要不越过底价,那边想压点价就随他们去吧,只记住一点......” 她站了起来,“朝廷压价时,千万不要答应的太爽快,毕竟,人家买了东西,咱不能让人家觉得买贵了,心里不舒服。” “是。” 来人带着文书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秦惊羽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 看到林非晚笑着站在院子里,他只觉得浑身的疲惫瞬间消失,一股蓬勃的力量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阿晚。” 林非晚应声回眸,眼前一亮,快步奔了过去。 “惊羽,你回来了。” 秦惊羽张开双臂,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牢牢将人搂在怀里。 低下头,他埋首在她发间深深吸了口气,“阿晚,真不想和你分开,怎么办?” 他承认自己没出息,战事在即,却还在为分别发愁。 第182章 求助 霞光似锦缎般铺满天空,煞是好看。 林非晚怔愣片刻,旋即抬手摸上怀中人泛着金光的乌发,眼底一片柔情。 “铁勒不足为惧,我相信,我们不会分别太久的。” 秦惊羽闻言默默将人再次向怀中搂了搂,“我答应你,得胜之后,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林非晚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低低“嗯”了一声。 门外,春阳和静秋蹑手蹑脚退了出去,没有打扰里面的一对璧人。 分别前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眨眼间,距离出发只剩一个夜晚的时间了。 秦惊羽早早打发走王府中的下人,和林非晚一番云雨后,躺在床上小意温存,只盼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次去前线,我把王府亲兵留给你,若有不长眼的冲撞你,尽管让荆澜去处理,他有分寸。” 把玩着林非晚纤细的手指,秦惊羽轻轻亲了一下,眼底溢满了不舍。 林非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再次往秦惊羽怀里挤了挤。 “惊羽......”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愣。 “王爷,王妃,小舅爷来了。” 听到这话,秦惊羽正欲出口的训斥咽了回去,“思远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思绪流转间,人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了外衣。 “这次去前线,你从白虎军里选人了吧。” 她还记得林思远那时说过的话,这个时间点过来,那小子八成和家里人吵起来了。 秦惊羽稍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哭笑不得。 “思远是凭能力进入作战小队的,以他的身手,在战场上自保绝不是问题,若再杀些敌人,回来便能封赏了。” 白虎军里多是在战场上历经厮杀归来的战士,如今京中太平,林思远想往上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若是上前线杀敌,攒军功换封赏,那便快得多了。 这次选拔他没有徇私,林思远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当选,实在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林非晚挑了下眉,若思远真能走武将的路,于林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父亲和大哥都是实心眼,心有救济天下寒苦百姓之志,却寄托于朝廷付诸行动,想要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谈何容易? 思远走武将之路,也算是给林家添了一层保障。 “走吧,出去看看。” “是,夫人。” 秦惊羽拉长声音,揽着她的腰走了出去。 ...... 王府前厅。 林思远坐在椅子上,神色怔忪,一眼望去,活像是让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林非晚和秦惊羽走过来便看到这一幕,二人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林非晚心中轻叹一声,径直朝前走去,伸手捏住那张无神的脸,用力向两边扯了扯。 “回神了!” “嘶!” 林思远瞪大眼睛,抬眸看向罪魁祸首,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 “姐......” 林非晚松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瞧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么大人了,也不怕旁人笑话。” “旁人笑话与我何干,姐,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林思远抓住林非晚的胳膊摇晃着,“如果你不帮我,我......我就离家出走。” 林非晚闻言轻嗤一声,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在这阴阳谁呢?” 当初,她就是因为老头不允许她继续学医,关她禁闭,才决定离家出走的。 如今,林思远再次提起离家出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思远摸着脑门,讪讪一笑,“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去前线而已,你答应过我的,若我能凭实力进入小队,你就帮我在爹娘面前说好话呀。” 说着,他还想去抓林非晚的胳膊,“姐,好姐姐,求求你了。” “怎么,岳父岳母不许你去吗?” 秦惊羽从后面揽住林非晚,将人带离林思远身边,避开了他的胳膊。 这么大人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林思远没有察觉到异样,放下胳膊,神色恹恹地点点头。 秦惊羽闻言挑了挑眉,他印象中的林父林母,不像是这么没有远见的人呐。 父母的过度担心对孩子来说,不是保护,是囚笼,更是诅咒。 “阿晚,你要回去吗?” 身为王爷,身为这次行动的主将,秦惊羽不方便在这时候出面,劝林父林母放林思远奔赴前线。 林非晚点点头,“走吧,早点解决,早点歇着,明日还要赶路呢。” 林思远闻言高兴坏了,“走走走,姐,回家。” 与此同时,林府。 黄护院快步走到林征面前,“老爷,二少去了瑞亲王府。” 林征捏了捏山根,“我就知道,那小子除了去找阿晚,压根没地方去。” “大小姐她或许会支持二少爷去前线,老爷您......” 黄护院悄悄瞥了眼林征的脸色,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 林征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担心......” 要知道,林思远在进入白虎军之前,不过是跟黄护院等武师傅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进入白虎军也才不满一年,让他怎么放心的下? 说话间,来福兴冲冲跑了进来,“老爷,大小姐把二少爷带回来了!” 林征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像是认命般苦笑一声,站起来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林非晚带着林思远走进来,看到林征的脸色,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头,想通了?” 林征没好气瞥了自家女儿一眼,强压下的情绪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阿晚,你可知刀剑无情,思远还没娶妻呢。” 林非晚眉梢微扬,“那不正好,挣个军功回来,再好好为思远选个好姑娘。” 林征:“......” 说得轻松! “老头,思远不是小孩子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们当初不反对他进白虎军,如今就不该再来干涉他的决定。” 林非晚一脸严肃的看着林征,“你可知,他为这个名额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与汗?” 第183章 埋怨 夜里很安静,林非晚的声音清晰传到林征耳边,传进他心里。 林征忍不住看向林非晚身后,往日那个坚毅,不畏艰险的林思远,此刻正低着头,看着可怜巴巴的。 他不由得想起林思远白虎军个人赛后的模样,起了茧子的手掌,留下刀疤的后背和前胸,以及变厚的膝盖。 为了留在白虎军里,林思远一刻不敢松懈,宁愿遍体鳞伤,那时他虽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怎么如今却...... 想到这,林征叹了口气,“罢了,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的,自己选的路,莫要后悔就好。” 话音落下,前厅久久没有人说话。 林思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林非晚的胳膊问道:“姐,爹是同意了吗?” 林非晚微微一笑,“老头说了,你自己选的路,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我绝对不后悔!”林思远兴奋的叫出声来,一溜烟似的从林非晚身后跑出来,冲到林征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爹,谢谢您,保家卫国,儿子虽九死其犹未悔!” 林征狠狠皱起眉头,“呸呸呸,还没出发呢,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林思远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是是是,晦气,呸呸呸,嘿嘿......”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征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费了好大劲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疯疯癫癫的,别忘了给你姐送回去,今儿个是王爷留在京城的最后一夜,莫让人家守了空房。” 林非晚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思远笑的一脸暧昧,“我姐哪用得着我送,王爷姐夫就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 林征不由得愣住了,王爷就在外面? 为何他不进来?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瑞亲王的良苦用心,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行了,既然王爷在外面,阿晚你就回去吧,我们也该歇着了。” 林非晚这次没再说什么,拜别父亲后施施然离开了林府。 片刻后,长街之上响起马车缓缓离去的声音。 ...... 翌日。 秦惊羽率军赶往前线,皇帝亲自送行,鼓舞士气。 林非晚站在皇帝身后不远处,和人群中的秦惊羽遥遥相望,万般不舍皆藏于心底,眼底只余一片真诚祝福。 此一去路途遥远,前线凶险,平安归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出发!” 秦惊羽高高举起右手,深深看了林非晚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大军身骑战马,浩浩荡荡向前行进,不过片刻便没了踪影,只余一地烟尘。 林非晚缓缓舒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不经意间对上皇帝打趣的目光,眼角抽了抽。 “圣上还不准备回宫吗?” “不着急。” 皇帝慢悠悠说道,“小十三临走前让我好好照顾你,这块令牌你收好,以后有什么事,出示这块令牌,皇宫任你出入。” 话未说完,魏森恭恭敬敬送上一块椭圆形的金色令牌,上面只有四个字,如朕亲临。 林非晚微一挑眉,接过令牌,看着上面的字,眼睛闪了闪,“这令牌用来狐假虎威,效果应该不错。” 如朕亲临呢,她那块免死金牌应该能收起来了。 闻言,皇帝微微一愣,随即佯装生气地沉下脸,“这令牌是给你随时进宫用的,不是让你去狐假虎威的。” 林非晚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您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她的声音很小,但皇帝就站在她面前,周围又没有噪音,他听的一清二楚。 看到她脸上久违的调皮,皇帝仿佛回到了那年在毒雾山庄照顾皇后的时光,心蓦的软了下来。 “算了,你注意点分寸。” 毕竟是曾让他动过认干女儿念头的女子,又是小十三的结发妻,这么小,还是个孩子呀。 林非晚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皇帝竟真默许了,明媚的小脸上写满了惊讶。 不止是她,一旁伺候的魏森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对林非晚又高看了一眼。 “魏森,回宫。” “是。” 魏森连忙躬身走开,陪在皇帝身旁准备回宫。 “恭送圣上。” ...... 从京郊回来后,林非晚去了林府。 林思远奔赴前线,黄琼一直没有露面,林非晚有些担心。 下了马车,康伯和黄护院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回来了。” 林非晚点点头,“母亲在家吗?” “在,夫人正由二小姐陪着在后院呢。” 康伯左右看了看,“大小姐,二少爷奔赴前线,夫人担心的从昨夜到今早都没怎么吃东西。” 林非晚身子一顿,“让厨房煮些容易克化的粥,一会送到夫人院子里。” “是。”康伯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去通知厨房。 林非晚加快步伐,走到黄琼院子里,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大热天里,她竟有种冷冷清清的错觉。 推开房门,里面的人顿时走了出来。 “是谁......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拂晓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非晚,脸上难掩惊讶。 林非晚向里面看了看,“夫人怎么样了?” 拂晓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夫人......” 林非晚眉心微蹙,绕到屏风后面,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黄琼,房间里并无林清欢的影子。 黄琼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 林非晚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来,“娘,您身子不爽利吗?女儿给您把把脉可好?” 说着,她便去捉黄琼的胳膊,指尖才搭上去,黄琼便把胳膊抽了回去。 “我想睡了,你若无事,便回瑞亲王府吧。” 林非晚眼睛暗了暗,扭头对拂晓摆摆手,拂晓心领神会,悄悄退了下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林非晚开门见山地问道:“娘是在埋怨我支持思远上前线杀敌吗?” 话落,黄琼眼皮狠狠动了动,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往日那双温和的眸子里此刻红通通的,像兔子似的。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明知战场危险,为何还要让你弟弟去冒险?万一......万一......” 第184章 后盾 黄琼说着便落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眶里涌出来,看得林非晚心中很不是滋味。 林非晚忍不住叹了口气,掏出手绢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拿还未发生的事折磨自己,娘,您何时变得这么......” 想了想,她斟酌道:“杞人忧天?” 黄琼闻言轻轻推开她的手,“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只因还未发生便不会发生吗?” 林非晚蹙了蹙眉,神色淡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思远能从一众白虎军中脱颖而出,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可以应付战场上的危险。” “而且惊羽麾下大将点评思远可堪大任,您却想将他禁锢在这狭小的京城中,折断他的翅膀,未免太自私了吧?” 黄琼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林非晚,“你......你说什么?” 林非晚站起身,对黄琼深深鞠了一躬,“女儿无礼,但女儿想请娘好好想想,将思远困在京城,一辈子碌碌无为,当真是为他好吗?” “大哥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当上太医院院正,宫中那种地方危险程度不输战场,您从未说过任何让大哥放弃的话,为何到了思远这就变了?” “娘还是好好想想吧,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林非晚转身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恰巧遇到捧着冰酪欲进来的林清欢,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这东西是给谁吃的?” 林清欢正沉浸在看到林非晚的喜悦中,半点没察觉到房间中诡异的气氛,“姐,这是给娘吃的,厨房里还有,我让人去给你端一碗来。” “娘现在不适合吃这东西。” 林非晚摸了摸林清欢的脑袋,“咱们出去吧,让娘一个人静一静。” 听到这话,林清欢总算意识到不对劲,有心想问发生了何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 姐妹二人相携离开了黄琼的院子。 看着两人毫不犹豫的背影,黄琼一时间没忍住落下泪来。 林思璋是林家长子,本来便要继承林征衣钵,进入太医院,巩固林家地位的,她即便心疼又能如何? 但思远不同,他是老二,从小不爱学医,家里从未勉强过他,只想让他平安健康度过这一生而已。 如今,林思远奔赴战场,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 站在马车前,林非晚沉下心来,轻轻叹了口气。 “清欢,娘那边你照看着点,我刚刚说的话不中听,她应该是生气了。” 那些话不好听,但她不后悔说出口,小时候,她为了学医反抗父母时,没有人能伸一把手帮帮她,她只能用离家出走这种幼稚的方式抗议。 但六岁的孩子又能跑什么地方去? 好在她出门不久便遇到了正要回商州的飞鹰镖局,安全到达外祖身边,不然,谁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如今,她的弟弟遭遇和她同样的情况,她不想让他也体会一遭她那时孤立无援的心情。 林清欢看着林非晚眉眼间的淡淡愁绪,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压了回去。 “好,姐,我知道了,娘就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千万不要伤心哈。” 对上她眼中小心翼翼的关怀,林非晚忍不住笑了,“姐知道了,我先走了,你回去吧。” “嗯。”林清欢压下眼眶中泛起的酸涩,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林清欢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跑进林府,站在院子里闭上眼睛。 若是让姐姐知道,昨夜母亲因为父亲松口答应二哥奔赴前线,闹了大半夜,姐姐一定会伤心的吧? “二小姐,您没事吧?” 听到声音,林清欢睁开眼睛,正对上荷香担心的目光,轻轻勾了勾嘴角,故作轻松的说: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太热了,走走走,快回房间凉快凉快。” 林清欢说着趋步快走起来,“母亲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最好不要吃凉的,还是让厨房煮一锅粥吧。” “已经在煮了,是大小姐吩咐的。”荷香跟在林清欢身后小声回道,“二小姐,送粥时还要跟夫人提起大小姐吗?” 荷香的声音里透着股小心翼翼,昨夜夫人闹那么凶,若是知道粥是大小姐让煮的,不知是会欣慰还是会......让人把粥倒掉? 林清欢身子顿了顿,旋即又恢复正常,“粥煮好了,交给我吧。” “是。” ...... 另一边。 坐上马车的林非晚没有回瑞亲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碧波楼别院。 一进门,便看到花夫人包袱款款站在院子里。 “主子已经同意放我自由,以后你们去哪,我便去哪。” 说话时,花夫人的眼睛恨不得粘在纪良身上,一刻也不愿移开。 纪德裕挑了挑眉,看向赫连修,“老伙计,山庄多收留一个人,你应该没意见吧?” “老头子还没那么讨人厌,非要人家母子分离。”赫连修伸了个懒腰,“你们要去便去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毒雾山庄,进去容易出来难。” 花夫人高兴得直点头,“谢毒王,只要纪良在那,即便终生不出毒雾山庄,我也心甘情愿。” “那好,你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赫连修摆摆手,他要去找苗天报仇,纪德裕一个人留在这他不放心,还是回毒雾山庄的好。 不过...... 他看向倚在影壁处的林非晚,“你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林非晚摸了摸鼻子,“师父,我要和你一块去边关。” “不行。” 赫连修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此一去危险重重,你当我是去游山玩水吗?” “危险我更得跟您去了。”林非晚走过去,“苗天是用蛊的诶,我的黄金虫虽说没能对付得了您体内那只变异蛊虫,但一般蛊虫还是不在话下的。” “您带着我,路上也多一层保障,不是吗?” 赫连修哼了一声,“对付一般蛊虫,有你师叔在就足够了,你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说到这,他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林非晚的脑门,“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秦惊羽那小子刚走,你就开始想他了?” 第185章 告别 林非晚摸了摸额头,双手抓住赫连修的胳膊晃起来,“师父,好师父,带我去吧,去吧......” 这撒娇的小模样直接看笑了院中乘凉的人,青鸾摇摇头,走过来揽住林非晚的肩膀。 “师兄,带她去吧,咱们都走了,这丫头一个人待在这也挺没劲的。” “是呀是呀,可没劲了。” 林非晚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大眼睛,“要在从前,这个时候我早回毒雾山庄了,嫁了人,毒雾山庄不能回,留我一个人在这......” 她越说越委屈,秦惊羽和师父都在身边时,她还不觉得怎么样,如今秦惊羽去前线了,师父也要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真的很没意思。 林府虽是她的家,但毕竟不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在那个家里,她甚至还不如在瑞亲王府里感到自在。 现在又因为林思远的事和母亲闹成那样,她更不想留在这里了。 赫连修哪里见过宝贝徒弟这副模样,当即举了白旗,“带你去,带你去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林非晚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看到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赫连修一脸宠溺地摇摇头,“你这丫头......” 青鸾摸了摸林非晚的脑袋,“既然要去,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别忘了跟家里人告个别,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了。”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好,我即刻去准备。” 见她跑出去,赫连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寒意。 “青鸾,你找时间去林府看看,那丫头让人欺负了。” 青鸾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冷下脸来,“好。” ...... 有瑞亲王妃这层身份在,林非晚想出远门没那么容易。 首先便是太后、皇后及皇帝那关,怕是不好过,其次,还有父亲那边。 不过,林非晚并未因这点事苦恼,收拾好行李后,坐在书桌前写下了几封信,准备先斩后奏。 因着她平时不喜下人在身前伺候,她避着所有人做这些事时,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全部准备好后,林非晚带着皇帝给的“如朕亲临”令牌进了宫。 一方面算和太后、皇后告别,另一方面给两人把把脉,检查检查身体,这样,她走后才不会挂念这里。 天气炎热,皇后正准备去行宫避暑,听到宫女禀报瑞亲王妃来了,当即让人把林非晚请了进来。 “阿晚来的正好,宫里一日热过一日,圣上想带咱们去行宫避暑,这两日便要出发了。” 林非晚挑了下眉,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去行宫避暑,那还挺好的。” “是呀,这天气热的人心烦,太后还想出宫游历,让我给拦下了,还是等凉快些再说吧。” 皇后笑了笑,“行宫那边风景很好,等咱们到那之后,我带你四处转转。” 林非晚摸了摸鼻子,“到时候再说吧,娘娘,我给您把个脉看看吧?”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也好,这几日胃口不太好,你帮我看看。” “那您把手伸出来吧。” ...... 林非晚在皇宫待到宫门快要落锁才离开了。 从里面出来,她一眼看到等在宫门外的父亲和大哥,眼中眸光微闪。 “老头,大哥,你们在等我吗?” 林思璋微笑着点头,“王爷去前线了,你一个人在王府挺无聊的,不如回家来住吧?” 林非晚抿了抿嘴,目光触及林征期待的眼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还是算了吧,其实我今日回家了,对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是不回去住了。” 听到这话,林思璋和林征俱是一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阿晚,你娘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思远去前线,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林征干巴巴说道,一时间有些不敢看林非晚的眼睛。 林非晚轻轻应了一声,“明日我要和师父出趟远门,便不回家辞行了。” “出远门?”林征和林思璋不由得一愣。 林征顿时急了,“阿晚,你是因为你娘......” “爹,你误会了。”林非晚不等林征说完便打断道:“我和师父出去是有十分紧急的事,不是因为娘。” 林征盯着林非晚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慢慢接受了这个说法。 林思璋忍不住拉过林非晚走到一旁,“阿晚,你要出远门这事,王爷事先知情吗?” 林非晚皱眉,“怎么?他不知情我还不能出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思璋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王爷不在家,你现在出去,万一......” “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林非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万一万一,你们怎么都爱用没发生的事来困住自己?” “这次出去,不只是我和师父,还有师叔、大师姐和江寨主,中途还会有人加入,不会出事的。” 林非晚知道林思璋没有别的意思,放缓声音再次解释道,她现在对万一这两个字是相当讨厌了。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应对办法,若是怕出事而畏首畏尾,这一生未免太过无趣。 林思璋见她主意已定,轻轻叹了口气,便没有再劝了。 “你素来是有主见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大哥在这里祝你一路平安。” “谢了。” 林非晚忍不住笑了,“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该回王府了。” 说罢,她朝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看到她走过来,荆澜从马车上跳下,恭敬将人迎上马车。 林非晚上马车后,荆澜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林征和林思璋在原地站了许久,彼此一言不发,坐上了林府前来接人的马车。 车厢里,林思璋迟疑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爹,阿晚要出远门的事还告诉娘吗?” 林征长长叹了口气,“回去再说吧,若是她还没消气,我晚上再劝劝她,届时再告诉她。” “也只能这样了。” 林思璋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在他印象中,母亲虽宠溺思远,但绝非不明事理之人,怎的对思远奔赴前线反应如此之大? 男儿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难道不是好事吗? 第186章 抵达 翌日,天朗气清。 林非晚给荆澜留下两封信,随即便带着雪团和行李赶去与师父会合。 待荆澜看到信时,林非晚已经和队伍离开了京城,踏上了赶往边关的旅程。 盛夏时节,官道上随处可见苍翠绿意,宽阔天地中,似乎连热意都降下去了。 林非晚身骑骏马,肆意驰骋在官道上,身后的大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不一会便成了众人眼中一抹小小红晕。 在她身后,赫连岁安偏头看向坐在马车里的赫连修。 “爹,我怎么感觉阿晚心里憋着气呢?” 赫连岁安自小看着林非晚长大,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还不是她那拎不清的娘,在为她支持林思远去前线打仗的事生气呢。” 赫连修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像淬了冰似的,没有半点温度。 昨日林非晚来到别院他便注意到了,这孩子受气了,整个京城,能让她受气还默不作声的,寥寥无几。 他捧在掌心养大的宝贝徒弟,即便是在皇帝面前亦有挺直腰板的底气,凭什么受他们的气? 若不是看在阿晚的面子上,昨日去林府的就是他,而非青鸾了。 赫连岁安狠狠蹙起眉头,“林夫人?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呐?” 而且,平日里她看着挺疼惜林非晚和林清欢这对姐妹花的呀,有时候,她对林非晚比对养在身边的林清欢还要好。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林二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林家那两口子明显对其期望不高,甚至是当小纨绔养在身边的,可惜......” 赫连修摇摇头,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里带着股淡淡的嘲讽意味,“林二不甘一生平庸,生出自强之心,林夫人妄图把人养在眼皮子底下的心愿破灭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林氏夫妇在做父母这方面,没什么大错,但还是差了些。 “若没有林二这桩事,林夫人对阿晚应该还会和从前一样。” 赫连岁安抿抿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赫连修摇动扇子,和这世间大多数父母比起来,林氏夫妇算很好的了。 只不过,这份好,当对上林家两个儿子时,略显苍白。 ...... 林府。 林征和黄琼自天色微明时便在前院坐着,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未见府中有人前来。 黄琼这才有些慌了,“老爷,阿晚该不会已经走了吧?” 林征摇头失笑,“我早和你说过,她不会来的,你非不信,宁愿在家里等也不去城门口,现在慌什么?” “谁家子女出远门前不来拜别父母,自她成婚后,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黄琼忍不住沉下脸,“昨日顶撞我就算了,还在她师父面前告状,让她师叔来下我的脸面,真是长本事了。” “够了!”林征厉声呵斥道:“她脾气大你不是第一日知道,小时候她顶撞我你还说我不够大度,和孩子斤斤计较,怎的如今换了你,竟也小气起来了?” “我......”黄琼无言以对。 林征叹了口气,“这些年你比我见阿晚的次数多,应该知道她不是那种会告状的人,难道你忘了,岳父大人说过,阿晚到毒雾山庄学的第一课便是自立。” “这些年你纵着惯着思远,我从未阻止过,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让他远离官场,平平安安长大,但这世间哪个好男儿没有雄心壮志?” “这是孩子自己选的路,你该相信他,有能力对自己选择的人生负责。” “阿晚离家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林征起身离开,只留黄琼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前厅。 黄琼怔怔盯着手中茶盏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厅外,林清欢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到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愿母亲能自己想明白,不然,她真怕她那么好的姐姐和家里逐渐断了来往。 日升日落,时间一日日过得飞快。 林非晚等人历经半月时间,终于赶到飞羽山庄。 当年,飞羽山庄庄主之女是为赫连修作证才惨遭报复,如今赫连修要报仇,怎么能少的了飞羽山庄。 果不其然,得知赫连修此行目的,飞羽山庄庄主立刻调出庄内百名武功高强的高手,分批前往边关。 “多谢赫连兄告知愚弟那贼子下落,若能一举拿下贼子性命,飞羽山庄定铭记赫连兄的恩情。” “那不仅是飞羽山庄的敌人,更是老夫的,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赫连修摆摆手,他不求任何人记他的恩情,只要不拖后腿,这次不愁解决不掉一个苗天。 飞羽山庄庄主笑了笑,“若无赫连兄告知,我怕是至死都不知那贼子下落,遑论报仇雪恨了。” 赫连修没有再说话,一行人在飞羽山庄短暂休息了一日,补充了些干粮和粮草,便再次启程,朝着边关出发。 盛夏难捱,但为了报仇,每个人都咬牙坚持下来,一个不落的赶到了边关小镇。 正值日落时分,天空铺满晚霞,像是着火似的,映的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 与京城的富丽堂皇不同,这边的建筑更显大气朴实,一眼望去,错落的院子看着舒服极了。 “师父,落脚的地方收拾好了,咱们过去吧。” 林非晚站在赫连修马车边,小心翼翼将人扶下马车。 出发之前,赫连修才中过蛊毒,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便急匆匆赶着来报仇,这一路上早捱不住了。 好在这边有碧波楼的据点,不然,恐怕还真没办法即刻入住。 赫连修松开林非晚的手,站在路边活动着身子,“哎哟,我这身老骨头,差点交代在路上。” “师父放心,我已命人准备好药浴汤,只等您过去,便可美美泡上一个药浴澡,好好解解乏。” 飞羽山庄庄主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忍不住笑着凑了上去。 “贤侄女,叔叔可有这个荣幸,体验一把你那药浴汤?” 林非晚笑了,“我命人给您送去。” “好好好,谢谢贤侄女。” 飞羽山庄庄主满足一笑,瞬间觉得身上疲惫消失大半。 第187章 奔赴 荒野之上,夜空低垂。 行军大营中,秦惊羽看着摘星阁最新送来的情报,好看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良久,他将情报放在烛火上点燃,起身朝外面走去。 在大帐外值守的荆楚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爷,有何吩咐?” “阿晚到了,我暂时走不开,你替我去孟良小镇传个口信。” 秦惊羽遥遥望着边关小镇的方向,眸中满是思念和隐忍。 在林非晚跟随赫连修等人出发后的第四日,摘星阁便把消息送了过来,和消息一同前来的,还有林非晚顶撞林母的来龙去脉。 秦惊羽怎么也没想到,林母会在他走后那般对待林非晚,伴随着愤怒而生的,还有浓浓的悔意。 若那夜他没有顾及林父林母的颜面,直接用军令如山压林父林母,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那种情况下,他的阿晚心里得多难受? 荆楚对林非晚前来的消息并不意外,“算算时间,王妃的确该到了,不过,我这时候过去,怕是不妥吧?” 他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爷,卑职认为,这时候王妃想看到的是您,而非卑职。”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还用你说?但这边目前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我走得开吗?” 说话时,他死死瞪着铁勒的方向,恨不能把敌军将领抓过来大卸八块。 “但是您在这也没用呀,对面又不会因为您在,主动把解药送过来。” 荆楚吐槽道:“要我说,王妃来的正是时候,这毒咱们虽控制住了,但毕竟还没完全解开,您亲自跑一趟,若是能把王妃拐来帮忙,谁还敢说您擅离职守?” 从白虎军中调出来的军队是在十日前抵达边关的,刚一来便看到大历这边人心溃散,险些失去孟良关隘。 多亏了林非晚之前研制的百解丹升级版,基本控制住了嚣张的毒素,但对于中毒已久的杨将军等人,却只能吊着一口气。 若是在此战役中失去杨将军等人,大历损失惨重。 秦惊羽眼睛动了动,有些动心。 “爷,您想想呀,王妃这一路走来,早已身心俱疲,您去还能照应着些,我去能有什么用?” 荆楚意味深长地说道,“分别这么久,难道您不想王妃吗?” “怎么可能?”秦惊羽反驳。 须臾,他终于下定决心,“你在这帮我掩护,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让人知道我出去了。” “包在卑职身上。”荆楚拍了拍胸脯。 秦惊羽转身走进大帐,稍做收拾后,悄悄钻入了无边夜色中。 ...... 孟良小镇。 泡在药浴桶里,林非晚昏昏欲睡。 药浴里的药力在热水的帮助下,润物细无声的滋润着她每一寸肌肤,舒缓着她每一寸经络。 他们在这里住下来后,碧波楼在此处的据点便送来了有关苗天的最新消息。 那家伙通敌叛国,早已入了铁勒境内,甚至还在两军交战时用毒,坑害了无数将士,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十日前,秦惊羽带领白虎军前来支援,当日便控制住蔓延的剧毒,大大鼓舞了士气,军心重振。 如今,军队便驻扎在距离孟良小镇百里外、大历与铁勒的边境线上。 他们之间,只相隔百里。 忽然,寂静的深夜里传来一阵极细微的窸窣声。 林非晚猛地睁开眼睛,一手扯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裳快速套上,然后摸上腕间的双龙戏珠手镯。 几乎是同一时间,角落里抱着毒蛇睡得正香的雪团迅速蹿到林非晚身边,全身雪白的毛发炸成刺猬。 然,下一瞬,它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竖起来的毛发随即塌了下去。 “唧唧......” 雪团指着窗外,扭头看向林非晚,眼底满是嫌弃。 林非晚微微一愣,脑中闪过一抹灵光,随即低下头,摸上胸前悬挂的蛊哨。 这一摸才发现,蛊哨里的蛊虫蹦跶的正欢,恪尽职守的向她传递着欢欣的心情。 林非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的警惕顿时散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不疾不徐摸过一旁的布巾,一边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等着外面人进来。 如墨染就的黑发还滴着水珠,肌肤赛雪,更衬得她两颊被热汽熏出来的嫣红娇俏可爱。 秦惊羽推开窗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不由得呆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心里酸酸的。 “阿晚,你也太没有警惕心了,还好进来的是我,若是旁人......” 不等他说完,林非晚便笑了,纤纤双臂柔弱无骨般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若是旁人,他此刻已经死在窗户外面了。” 离得近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变得清晰起来,秦惊羽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秦惊羽喉头滚了滚,揽住怀中人的腰,将人带到床边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林非晚挑眉一笑,“若我说心有灵犀,你信吗?” “信。”秦惊羽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这反应取悦了林非晚,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经意间瞥到他泛红的耳朵,迅速在上面亲了一口。 秦惊羽眯了眯眼睛,不满地将人向怀里带了带,“太敷衍了。” 闻言,林非晚妩媚一笑,双手捧着他的脸,对准那张明显有些缺水的唇吻了下去。 秦惊羽顺势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意犹未尽的分开,呼吸已然乱了。 两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待胸膛里那颗心安静下来后,林非晚才缓缓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听说大营距离这足有百里之远,你怎么这时候赶过来了?” 秦惊羽能来,她很高兴,但她更相信秦惊羽的品性,大敌当前,他绝不是沉溺情爱之人。 敌人未曾退兵,这时候偷偷离开军营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我是专程来找你帮忙的。” 秦惊羽靠在床柱上,缓缓道出军营里的真实情况。 “......百解丹升级版不适用那些中毒已久的人,你能不能跟我回去看看,是否能研制出更有针对性的解药?” 第188章 怀疑 听到是百解丹升级版都无法解的毒,林非晚来了兴趣。 若说只是百解丹无法解毒,那还情有可原,可百解丹升级版是她做了无数比调试研制出来的,能解这世间绝大部分毒。 既然中毒轻的能解,证明百解丹对症,但中毒时日一长便不行了,她脑中浮现出两种可能。 要么,是百解丹升级版药力不足;要么,是那些中毒轻的人身上的毒根本没有解开。 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 林非晚眸中闪过一抹慎重,“我跟你去。”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秦小子,开门。” 秦惊羽面上一怔,旋即起身过去打开房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青鸾,清了清嗓子。 “师叔,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青鸾白了他一眼,“这是我的房间,我不过来还能去哪?” 秦惊羽闻言瞳孔一缩,说话变得磕磕巴巴的,“您......您的房间?这不是......” 他转头看向林非晚,试图从她那得到些声援,林非晚耸耸肩,“人多房少,我和师叔睡一间。” 秦惊羽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连忙侧身让青鸾进来。 “抱歉,师叔,我不知你们睡一间房。” 青鸾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得亏是我先泡的药浴,不然,谁敢在我房间外面鬼鬼祟祟,直接紫蝎伺候。” 秦惊羽:“......” 林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叔,你不要吓他了。” 青鸾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说要跟他去,去哪?军营?” 林非晚点点头,将秦惊羽告诉她的情况以及她的怀疑一并说了出来。 青鸾擅蛊,于毒之一道上也略通一二,自然明白林非晚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 她脸色严肃了些,“若真如阿晚所怀疑的那样,这事还真非同小可,不过大家赶了这么久的路都累了,还是好好歇上一夜再说吧。” 军营距离小镇有百里之遥,这一路走来,早已人困马乏,即便勉强赶去,也没有精力处理那毒。 更何况...... 她暗暗瞥了林非晚一眼,若真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毒,依这丫头的脾性,怕是得不眠不休研究好久,还是先歇歇吧。 秦惊羽点点头,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精光,“既然这院子房间不够,我还是先带阿晚去我那歇着吧。” “带去你那歇着?”青鸾上下瞄了他一眼,“你怎么带?” “平日里觉得你挺疼惜阿晚的,怎的明知她乏了还要将人带走?” 百里的路程,即便快马加鞭,亦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阿晚哪里还有那份精力? 眼看青鸾看他的眼神逐渐泛起冷意,秦惊羽连忙解释:“我与阿晚共乘一骑,她可以歇在我怀里。” 青鸾:“......” 林非晚:“......” 青鸾气笑了,“你非得这时候把人带回去?” 秦惊羽眼睛闪了闪,“我本来也不想的,这不是房间少吗?我总不能和你们挤在一间房里吧?”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青鸾,深邃的眸底如窗外的夜空,漆黑,却流光溢彩。 青鸾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泽,“好你个秦惊羽,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秦惊羽但笑不语。 林非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轻轻打了下秦惊羽的胳膊,这家伙,竟然和青鸾师叔玩起心眼来了。 “师叔,惊羽是在和您开玩笑,您不要生气。” 青鸾呵了一声,站起身来,“这小子心眼多着呢,他吃准了我舍不得你现在跟他走,不过无所谓,正好江雪今日不在,我去岁安房间和她挤挤。” 小别胜新婚嘛,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过,敢算计她,就等着她算计回去吧。 经过秦惊羽身旁时,青鸾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笑的意味深长,“好师侄,祝你有个好梦。” 秦惊羽眸光微动,面不改色点头示意,“谢师叔。”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林非晚古怪的眼神,也没有注意到,雪团捧着肚皮,笑倒在地上。 待青鸾离开后,秦惊羽迫不及待关上房门,转身时,眼前一阵恍惚。 他连忙扶住门板,稳了稳身形,但意识却更加模糊了。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林非晚嘴角那一抹无奈,“你说说你,惹谁不好?” 青鸾师叔一向有仇必报,惹到她,秦惊羽算是踢到铁板了。 与此同时,青鸾站在走廊里笑得眼睛眯成月牙似的。 “臭小子,你不是想留下来歇着吗,那就好好歇着吧。” 阿晚都那么累了,这男人心里还想些有的没的,活该! ...... 一夜太平。 次日,秦惊羽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看着外面火球似的大太阳,他猛地坐起来,脑中闪过昨夜的画面,一张俊脸黑如锅底。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你醒了,快起来洗漱洗漱,师父也想去军营看看。” 林非晚将托盘上的白粥小菜放在桌上,转头一看,正撞进一双可怜巴巴的眸子里。 往日里丰神俊朗的瑞亲王,此刻像是受了委屈的大孩子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为他做主。 “阿晚,我这是怎么了?” 林非晚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昨日青鸾师叔给你下了昏昏欲睡,你睡了一整夜。” 秦惊羽心里猜到是青鸾搞的鬼,但还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怪我,不该惹师叔生气,就算我再怎么想你,想迫不及待见到你,也该再忍忍的。” 林非晚似笑非笑看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来,温柔打理着他额前的发丝。 “惊羽,你知道的,青鸾师叔向来有仇必报,昨夜,好像是你先算计的她吧?” 秦惊羽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嘛。” 说着,他倾身抱住面前的人,空荡荡的怀抱填满的那刻,他心里随之充实起来。 在怀中人肩膀上蹭了蹭,他私心的祈愿时间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再放肆这一回。 第189章 幽怨 盛夏时节,拥抱是件很考验人的事。 男人的胸膛炙热,即便隔着一层衣衫,那温度还是一点点渗进她肌肤中。 不消片刻,林非晚额角便沁出点点细密的汗水,后背更是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低头看着迟迟不肯松手的男人,她实在忍不住,果断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热。” 秦惊羽面上闪过一抹幽怨,看着林非晚的目光像是在看负心汉似的,林非晚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 “你快下来吃点东西,师父那边在收拾草药,我过去看看。” 说完,不等他有任何回应,林非晚扭头跑出房间,脚步声很快听不到了。 秦惊羽勾了勾嘴角,脸上的幽怨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随手拢了拢外衫,不疾不徐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后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在桌前吃东西。 白粥小菜,清清淡淡,但他却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般,吃得津津有味。 片刻后,桌上只余几个空了的碗碟。 他随手摞在一起,放至托盘上,走出房间去找林非晚。 甫一出门,他便看到了站在院中树荫下指挥装车的赫连修和林非晚,脚尖一转,朝楼下走去。 “师叔,阿晚,这是你们要带去军营的东西吗?” 听到声音,正在指挥的赫连修斜睨了他一眼。 赫连修昨日歇的早,今早才从青鸾那听说秦惊羽昨夜便来了,看着他的眼神夹杂着一抹戏谑。 “师侄怎的起的这么晚?难道是出了京,便懈怠了?” 秦惊羽暗中咬了咬后槽牙,面色不变,“师叔教训的是,今日的确是惊羽懈怠了。” 闻言,赫连修挑了挑眉,顺势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便好,听阿晚说,你们中了苗天的毒,我想一块去看看,不知可方便?” “毒王大驾光临,不方便也得方便。” 秦惊羽不动声色一番恭维,顿时逗得赫连修哈哈大笑起来。 秦惊羽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目光不由自主追随那抹灵动的倩影。 一刻钟后,所有东西全都装上了车,赫连修和飞羽山庄众高手亲自押车,林非晚和秦惊羽在前面开路。 至于青鸾和飞羽山庄庄主,则继续留在孟良小镇,侦查苗天的下落,分头行动。 ...... 军营。 眼看着天色渐明,秦惊羽却迟迟未归,荆楚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夜里还好打掩护,但是青天白日的,他该怎么给主子打掩护? 正当他犹豫着该怎么做时,杨将军的贴身侍卫急匆匆赶来,面色苍白,“荆大人,我家将军怕是不行了,您快进去通禀一声吧!” “什么?”荆楚面色大变,“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 “卑职也不清楚,我家将军是半个时辰前开始不对劲的,卑职找了军医,用了千年人参,但将军的情况还是不乐观......” 男人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他家将军这次恐怕是真回不去了。 “荆大人,还劳烦您进去告诉王爷一声......” 荆楚咬咬牙,扫了眼孟良小镇的方向,一眼望去,空荡荡的荒野上连只鸟都看不到。 “王爷暂时没空,我先跟你回去看看。” 男人闻言一愣,“没空?” “咱们先过去吧,说不定你过来这一会儿,军医又把杨将军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呢。” 荆楚只能先这么安慰男人,半拉半拽的将人拽离秦惊羽的大帐。 进入杨将军的大帐,一股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纠缠在一起,扑面而来。 荆楚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杨将军床榻边,看着军医冷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军医迟疑片刻,斟酌道:“杨将军体内的毒好像又加重了。” 这情况实在太奇怪了,近一旬没有变化的脉象,今日像抽风似的,急转直下,若不是他每日都来请脉,他都怀疑杨将军又遭人毒手了。 “能救吗?” “......难。” “不论有多难,我命令你必须想办法给我拖两个时辰。”荆楚对着军医,强势命令道。 从军营到孟良小镇,一来一回,最少两个时辰,他现在派人出发,应该还能把王爷叫回来见杨将军最后一面。 军医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将军,咬牙点头应承下来。 “卑职遵命。” 荆楚深深看了眼杨将军,转身急匆匆离开大帐。 “来人,备马!” “荆大人,且慢。” 杨将军的贴身侍卫莫良出言叫住荆楚,一把将人拽到大帐侧面,避开正在巡逻的卫兵。 “荆大人,王爷是不是不在军营里?” 荆楚缓缓抬头,在莫良忐忑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王爷是去找能救杨将军的办法去了,本来约定好日出前一定回来,但......” 王妃那边连续赶了一个月的路,王爷指定舍不得再让王妃受颠簸之苦,所以才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若是没有杨将军这档子事,他还能再瞒一瞒,但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只会动摇军心。 在这种紧要关头,最忌讳军心不齐了。 莫良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王爷竟然是为了找救治自家将军的法子才偷偷离开军营的。 他刚刚还在心里骂王爷了,真是罪该万死。 “那王爷有说去哪里找了吗?” 荆楚点点头,“就在距离军营百里之遥的孟良小镇,我打算即刻过去把王爷带回来,军营这边,还望莫小将帮忙照应着些。” “义不容辞。”莫良抱拳道,“荆大人尽管去,卑职在这里看着。” 荆楚拍了拍莫良的肩膀,从大帐侧面走出来,快步朝马厩的方向奔去。 看着他的背影,莫良久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荆楚骑上快马,一眨眼的工夫,人便消失在茫茫荒野中。 在他身后的军营里,一只白色信鸽扑腾着翅膀从营帐之间飞出,冲入天际,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距离军营不足一里的地方冲出,追逐着信鸽离去的方向而去,矫捷的身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第190章 维护 荒野之上,一黑一红两道人影正策马狂奔,齐头并进,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吁!” “吁!” 秦惊羽勒住缰绳,身下的马儿缓冲了一段距离后踢踏着马蹄停了下来。 他侧头看向林非晚,俊逸的面容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前面便是军营,咱们要不要等等师叔他们?” 林非晚摇头,“师父那边有飞羽山庄的高手护送,用不着担心,倒是你,擅自离营,还是早点回去吧。” “也好。”秦惊羽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正欲扬起马鞭,林非晚怀中的雪团猛地在马背上站立起来。 林非晚眼睛眯了眯,“等等。” 话音未落,秦惊羽立刻看了过去,“怎么了?” “有人来了。” 林非晚抬眸看向前方,“从军营方向来的人,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秦惊羽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从那个方向赶来?” “你想知道为什么,迎上去不就行了?”林非晚玩味一笑,扬起马鞭,“驾!” 霎时间,墨焰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秦惊羽微微一愣,失笑不已,随即踢了下马腹,追了上去,“驾。” 两人跑出不足三里,便看到对面骑马赶路的人。 三人相遇,皆是一愣。 “荆楚?” “王爷,王妃!” 荆楚惊喜的声音响彻云霄,他连忙策马奔至两人面前,一双眼睛热切盯着林非晚。 “王妃,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秦惊羽暗暗拧眉,不动声色驾着马儿靠近林非晚,横插在两人中间。 “荆楚,你这是什么样子?还有,你不在军营老实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闻言,荆楚连忙汇报:“爷,大事不好了,杨将军情况恶化,毒素再次蔓延,恐回天乏术了!” “什么?!” 秦惊羽身子倏地一僵,和林非晚对视一眼,眸中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头前带路。” 林非晚冷声说道,如今时间便是生命,她虽不问朝中事,但杨将军的美名还是听说过的,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该死这么早。 荆楚连忙调转马头,快速朝军营奔去。 三人皆跑出最快速度,本来要半个时辰才能跑下来的路,硬生生让他们压缩到两刻钟。 有荆楚和秦惊羽在,哨兵远远就挪开了路障,让马儿直接跑进军营。 下了马,林非晚随手把雪团扔到秦惊羽身上,“杨将军的营帐是哪个?” “王妃随我来。”荆楚脚下不停,一路小跑至杨将军营帐外面,“王妃,这便是杨将军的营帐。” 说着,他还不忘帮林非晚掀开帘子,让人进去。 林非晚一头钻了进去,秦惊羽紧随其后。 莫良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林非晚正要呵斥,话还没出口便看到她身旁的秦惊羽,赶忙闭上了嘴巴。 “咳咳,王爷,这位是?” “本王的王妃,毒王的徒弟,江湖人称小毒王。” 秦惊羽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林非晚的眸子里满是骄傲和深情。 莫良看看秦惊羽,再看看林非晚,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王爷非要大晚上偷偷跑出去,敢情这救将军的法子是...... 一名女子,却让江湖人冠上了小毒王的名号,哪家姑娘会玩毒呀? 不知不觉中,他看向林非晚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轻视。 林非晚淡淡扫了他一眼,眸底一片漠然,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熟悉到情绪可以不起丝毫波澜。 但她忘了,现在不是她在外闯荡的时候,她不在乎,有人在乎。 “你的眼睛若不想要,本王不介意帮你摘下来。” 秦惊羽斜向前一步,挡下莫良不友好的目光,狭长的眸子里迸射出点点寒光,如利刃般刺向莫良的心脏。 营帐里的温度忽的降了下来,三伏天里堪比深秋,莫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跪了下来。 “卑职知错,求王爷恕罪。” 秦惊羽冷冷看着莫良,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自他身边向四周散开,空气变得凝滞起来。 在他身后,林非晚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忍不住抿嘴一笑。 “惊羽,算了,救杨将军重要。” 话音落下,营帐中那股迫人威压顿时消弭于无形之中,莫良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看在杨将军的面子上饶你一次,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亲手了结了你。” “谢王爷。” 眼角的余光瞥到秦惊羽走进去后,莫良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再抬头,不曾想又撞进一双冷漠的眸子里,顿时傻眼了。 “荆大人?” 荆楚弯下腰,冷漠的眸子紧紧锁住莫良的目光,手背不轻不重在他脸上拍了几下。 “你没和我们王妃相处过,不清楚她的为人,我不怪你,但你若再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完,他直起身来,脸上瞬间换了副模样,急匆匆朝里面走去。 “王妃,您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话,我们带的药材还是很多的。” 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莫良狠狠咽了咽口水,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呼,还在,还在。 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看到阎王了。 ...... 秦惊羽看着已经给杨将军把脉把了一刻钟的林非晚,脑中忍不住闪过昨夜林非晚说的那番话,心中不安更甚了些。 “阿晚,杨将军还能救回来吗?” 林非晚没有急着回答,“李军医,方便看一下杨将军的脉案吗?” “好。”李军医随手在脉案本上翻了两页,随即递给林非晚,“杨将军的情况是突然恶化的,昨日之前的脉象基本没什么差别。” 听到这话,林非晚若有所思,仔细看了看脉案上的记录。 脉象虚沉无力,的确是中毒迹象。 “杨将军的脉象是什么时候转为雀啄脉的?” “日出之后。” 李军医看了林非晚一眼,眸中思绪复杂。 “卑职斗胆,敢为王妃果真师从毒王老先生?” 林非晚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我师父就跟在后面,年纪大了,东西又多,走不快。” 听到这话,李军医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面色复杂地瞥了眼病榻上的杨将军。 难道杨将军这个坎当真过不去了吗? 第191章 叛徒 在李军医胡思乱想时,林非晚将杨将军的脉案还回去,拉下秦惊羽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秦惊羽眸色微变,抬手招过荆楚,让他把莫良叫进来。 莫良走进来,神色恭敬,眼睛时刻盯着前方地面,一刻不敢乱动。 “王爷,您叫卑职有何吩咐?” “军医记录的脉案不够详细,你把这一旬以来在杨将军身边伺候的人都叫过来,王妃有话问他们。” “是。” 莫良悄悄松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 片刻后,他带着三名士兵走了进来,“回王爷,杨将军一直是由卑职和这三人照顾的。” 秦惊羽淡淡扫了几人一眼,“都在这了?” “都在这了。” 秦惊羽点点头,挥挥手,“荆楚。” “是!”荆楚眸底一寒,指尖如疾风般点在四人穴道上,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将人定在原地。 莫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王爷,这是为何?” 秦惊羽看都没看他一眼,“阿晚,人都在这了,你确定这里面有人是叛徒吗?” 听到叛徒二字,莫良眼睛瞪的更大了,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王爷,您怎可仅凭王妃一句话便糊里糊涂定了卑职们的罪?难道您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吗?” 林非晚蹙了蹙眉,“太吵了,荆楚,让他闭嘴。” 她只说了有人,又没有说所有人,这么激动干什么?心虚吗? 荆楚面无表情点了莫良的哑穴,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 林非晚走到四人面前,仔细打量着面前几人,同时暗中调动体内的黄金虫,释放出只有蛊虫才能感受到的威压。 须臾,站在最边上的士兵脸皮抽搐着倒在地上。 林非晚大步跨至他身边,在他身上搜起来,手正要摸进他胸膛里,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拽了回去。 “荆楚,你来搜身。” 秦惊羽黑着脸掏出手绢,一根根擦拭着林非晚的手指。 林非晚眨眨眼,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军医默默转过身去整理杨将军的床榻,嗯,这被褥好像该换了。 荆楚搜遍男子全身,最终在他裆下搜出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看着那坨纸,荆楚将手拿的远远的,嘴角控制不住抽搐起来,“爷,这......” 秦惊羽冷冷扫了眼倒在地上的男子,目光移到荆楚手里的东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感受到身边越来越凉爽的温度,林非晚识趣的没有说话。 不说别的,那地方拿出来的,她还真不想碰。 秦惊羽深吸一口气,“李军医,你来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李军医:“......” “是。” 李军医认命般转过身来,捏起荆楚手心里的牛皮纸,一点点打开。 “咦?” 只见牛皮纸之下,还包着一层牛皮纸,李军医果断将最外面那层牛皮纸扔在地上。 如此解开三层,里面的东西才露出真面目。 一小撮粉末状的东西。 李军医低头闻了闻,瞳孔倏地一缩,“这,这是毒!” 他忍不住看向秦惊羽身前的女子,她就那么静静站在那,一身红衣如烈火般耀眼,即便不说话,也让人难以忽略她的存在。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拦在她腰间的胳膊,那条胳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 得到自由后,她走到李军医面前,轻轻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刹那间,毒粉里的气味充斥在她脑海和鼻腔中。 “这就是杨将军身上的毒。” 李军医一颗心如坠冰窟,难怪杨将军情况突然恶化...... ...... 有现成的毒药在,再制作解药就简单多了。 林非晚用金针给杨将军续了命,又挑了几个中毒轻的士兵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解了毒,便一头扎进军医的营帐中研究解药去了。 殊不知,她的行为在军营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自荆楚从士兵身上翻出毒药那刻,他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他的愤怒、质问显得那么可笑。 虽说将军身上的毒还没解开,但林非晚一手金针刺穴,的的确确是让将军情况好起来了,等解药配出来,定然能救回将军。 想到这,他忍不住给自己一嘴巴,是他有眼无珠了! “噗嗤!” 莫良猛地回头,看到站在身后,双手环抱在胸前的荆楚,羞愧感再次袭来。 “荆大人,让你看笑话了。” 荆楚挑了挑眉,走到莫良身边坐下来,“还知道反省,也不算无可救药。” 莫良闻言愧疚难当,“待王妃配出解药,我定亲自到她面前负荆请罪。” 听到这话,荆楚脑海中闪过另一人负荆请罪的画面,嘴角勾了勾,搭上他的肩膀。 “莫良,你跟在杨老将军身边那么多年,本质不坏,但骨子里还是有些看不起女子,这是病,得治,知道吧?” 莫良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男子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确有功,可女子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主持中馈便不算有功吗?” 荆楚意味深长的说道:“毒王老先生收了五名徒弟,小毒王的名号偏偏落到我家王妃身上,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莫良扭头看了过去,“是什么?” “实力!” 荆楚掷地有声地说道,眼底闪过一抹狂热,“我家王妃制出的毒药,无色无嗅,能杀人于无形,还能保证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死法。” “若有人中毒,即便不知是何种毒,仅凭中毒者的脉象和血液,我家王妃便能成功配出毒药和解药,从未出过差错。” 他骄傲的抬起下巴,人人都说他家王妃能嫁给他家王爷,是林家祖坟冒青烟了,但在他心里,明明是他家王爷走大运了。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吗?王妃点头答应嫁给王爷后,王府所有人月钱都翻了一番。 莫良惊讶地看着荆楚,“王妃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王妃这么厉害,他家将军应该不用死了吧? 荆楚得意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你就安心等着吧,王妃绝对能配出解药的。” 话音刚落,军营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第192章 敌袭 听到号角声,荆楚与莫良面色皆是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秦惊羽所在的营帐。 井然有序的军营在这一刻躁动起来,击鼓声、号角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林非晚从军医营帐中跑出来,看到面前这一幕,转身朝秦惊羽的营帐跑去。 军营里才抓到叛徒,铁勒那边便大军压境,她不能不乱想。 与此同时,距离军营不远的地方,赫连修从马车上下来,盯着铁勒方向看了几眼。 “来个人,去给你们庄主传个话,铁勒来犯,想报仇,迅速带人过来。” 护送队伍中,几人互相看了看,推出一人,火速回去报信。 赫连修看向已经能看清轮廓的军营,“加速前进。” 若真相果真如林非晚怀疑的那样,铁勒这时候来犯,很可能是秦惊羽所在的军营出事了。 那批之前中过毒的将士们,很可能...... 赫连修脸上一片严肃。 待他们来至军营大门时,恰好遇到秦惊羽率军队正要出去,赫连修见状二话不说,直接让飞羽山庄出来的人跟上去支援。 “外敌来犯,你们身为大历人,个个武功高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呢?” “去吧,让敌人看看什么是差距。” 飞羽山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又看向秦惊羽,毕竟,他才是这里的主帅。 秦惊羽深深看了赫连修一眼,朗声大笑道:“欢迎各位加入。” 听到这话,众人跃跃欲试。 武林已经许久没有大事发生,他们在山庄里平时除了切磋,便是外派出去解决周围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能正大光明上战场,简直太痛快了。 列队整齐的方阵里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武林高手上战场,忽然感觉好有安全感。 “跑步前进!” 荆楚大喝一声,率领军队赶往战场。 赫连修看着大军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赶着马车进了军营。 ...... 战场上。 铁勒主将阿瓦提看着声势浩大的大历军队,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将军,不好了,大历战神率领军队杀过来了!” 阿瓦提瞪了前锋一眼,一巴掌甩了出去,“混账东西,大军压境了才来汇报,老子难道没有眼睛吗?” 挨了一巴掌,前锋立刻低下头,“将军,军师预计错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真要打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前锋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下,但一心沉溺在愤怒中的阿瓦提并没有注意到。 阿瓦提看着半空中迎风飘扬的帅字旗,咬了咬牙,“打!” 听到命令,前锋一颗心瞬间沉入深渊。 身后,厮杀声骤然响起,他顾不得整理情绪,转身投入战斗中。 战场上厮杀正酣时,铁勒后方有道身影,正鬼鬼祟祟穿梭在人群中,不断向前逼近。 他的身体笼罩在灰色麻衣里,在战场上并不起眼,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渐渐地,他从铁勒军队后方一点点混入了战斗中心。 秦惊羽正骑在马上杀敌,一枪过去,便是几条人命。 鲜血飞溅,打湿了枪头上的红缨,转眼间又化作丝丝血水从红缨上滴落下来。 他那仿佛杀红眼的模样,吓得铁勒士兵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秦惊羽抓住机会,趁势冲锋,率领大军追着铁勒残余部队而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那道灰色人影冲了出来,直奔秦惊羽后心而去。 “去死吧!” ...... 大历军营。 有了赫连修的加入,林非晚调试解药的进度更快了。 大军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解药便已经成功配了出来,顺便找人试验了一下,确定解药是对的,才给杨将军用了。 李军医寸步不移的跟在林非晚身后,精明的眸子里泛着光,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更难得的是林非晚配制解药压根不避着他。 甚至还会给他讲解解药配制的原理,就冲这一点,林非晚在他心中的形象已全然不同。 “服用了解药,杨将军应该就没事了吧?” 林非晚沉吟一声,“可以这么说,不过杨将军体内余毒太多,即便是解毒后也要再服两次解药,配以金针刺穴,才能完全恢复。” 其实,若是配上药浴,效果会更快会好,但杨将军身上有外伤,不宜沾水。 李军医默默在小本本上记录下来,“王妃,不知下官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一睹王妃金针刺穴时的风采?” 闻言,林非晚微微一愣,随即笑开了。 “你想学吗?” 李军医眼睛一亮,“下官可以吗?” “你若想学,我便教你,在我这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时至今日,林非晚仍不太习惯同官场中人说话,太婉转了,若没那些心眼子,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就像现在,她问想不想,他不回答还反问,这难道不是把做决定的权利拱手让人了吗? 李军医连忙点头,“想,下官想学。”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我教你。” 李军医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下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焚香?拜师?要不先沐浴吧?”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大可不必,不过是金针刺穴,权当是咱们切磋交流了,至于拜师,还是算了,你不符合毒雾山庄的收徒标准。” “这样啊......” 李军医笑的有些尴尬,“那,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赫连修的声音。 “阿晚,你出来一下。” 林非晚收回要掏针灸包的手,对李军医歉意的点了点头,“师父叫我,我先出去一下。” 走到外面,林非晚正想说话,看到赫连修的装扮,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赫连修一身紫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绘着各种毒草毒虫,威严中带着几分恐怖。 “师父,你们这是要去前线吗?” 赫连修点点头,“碧波楼的探子看到,苗天正在战场上,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他逃走。” “没错,杀女之仇,不共戴天,老子抓到人,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方可解我心头怨气!” 飞羽山庄庄主握紧手中利剑,虎目圆睁,杀气凛然。 第193章 苏醒 目送赫连修一行人离开后,林非晚转身回到杨将军营帐内,准备金针刺穴。 金针刺穴,一在穴位,二在深浅,穴位靠的是对病情、脉象的辨证,深浅则是要根据金针扎下去的反应适时做出调整。 这两者皆非死记硬背能掌握的,很是考验人的天赋和悟性。 当初赫连修教林非晚时,只说了一遍,便让她自己摸索,林非晚也争气,仅用了三日便能亲自上手实操,且不出差错了。 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东西简单的很。 “金针刺穴,穴道顺序绝不可错,不然气血逆行,很危险的。” “是是是,下官记下了。” 李军医连连点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非晚的手,同时还不忘在小本本记录些什么。 一套金针刺穴下来,林非晚自认为将该讲的都讲清楚了,“两刻钟后起针,劳烦李军医在这看着了。” “好好好,王妃请便。”李军医笑眯眯看着林非晚离去。 床榻上,杨将军的脸色已然好了许多,虽还是没有血色,但之前萦绕在面部的灰白之色完全褪了下去。 死气退去,定当重获新生。 李军医兑了盆温水,一边给杨将军擦拭身子,一边重温金针刺穴的要点,一时没注意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杨将军缓了好久,眼前逐渐清晰,身体的知觉也慢慢回笼。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床榻边照顾自己的李军医,眼底闪过一抹庆幸。 “老李......” 嘶哑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杨将军和李军医俱是一愣。 李军医猛地抬头看向床榻,只见上一刻还昏迷中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对他露出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杨将军,您终于醒了!” ...... 林非晚再次给杨将军把了把脉,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解药配合金针刺穴的效果很好,再来两次,杨将军便能下地走动,不出半月,便能恢复到从前了。” 杨将军看着林非晚的脸,忍不住问道:“老李,这位是?咱们军营什么时候来了女子?” “咳,杨将军,这是瑞亲王的王妃。”李军医小声道,“是她及时发现军营里出了叛徒,搜出毒药,配出解药救了你。” 闻言,杨将军微微一愣,旋即眼底闪过敬佩和赞赏,“原来是王妃,请恕下官无法见礼。” “无碍。”林非晚摇头,轻笑道:“杨将军乃国之栋梁,是咱们大历的英雄,受您的礼,我怕折寿呀。” 听到这话,杨将军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林非晚的眸子里多了些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身为王爷,秦惊羽从不在士兵面前摆架子,如今又找了个这么平易近人的王妃,真不错。 他昏迷了那么些天,刚刚醒来,体力不济,和林非晚说了没几句话后便再次睡了过去。 这次,李军医和林非晚皆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退出杨将军的营帐。 “王妃,下官前些时日在山里挖了些未曾见过的花花草草,不知王妃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 林非晚挑了挑眉,“那就却之不恭了。” 山里宝贝多,李军医都没见过的,说不定是什么难得一见的草药或者毒花毒草? 想到这,她心里便痒痒的。 李军医头前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军医的营帐中。 李军医从角落翻出一个小一号的背篓,“王妃请看,这些东西您可认得?” 林非晚凑过去看了一眼,眉心微微蹙在一起。 夏日温度高,又过去这么长时间,花花草草已经变成干花干草了,不过李军医保存的很好,即便是干花干草,依然能清晰辨认出模样。 “我倒是认得几个全株皆有毒的,不过这些用对了,也是一味好药,至于这两个......” 她从背篓里挑出两种干草来,“这两种我从未见过,不知李军医是在什么地方挖的这些?原地可还有?” 没见过的草,她可太有兴趣了。 若是能证明可以入药或配毒,他们毒雾山庄的《百草志》又要加厚了。 “这些是在距离大历和铁勒边境不远的山里挖的,现在怕是去不成,那边正打仗呢。” 李军医忍不住叹了口气,“那边山里的好东西很多,若是能完全划归大历就好了。” 林非晚眼睛闪了闪,这个想法不错,等秦惊羽回来,让他争取争取。 “咳,先不说这个,这次送来的成药,李军医觉得效果如何?” 李军医竖起大拇指,“绝了,止血效果一流,往日最难对付的铁锈伤,竟也能根治,若让我知道药是谁配的,定要拜他为师。”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你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总想着拜师?” 她真不想收徒弟呀,还是一位年纪和她家老头差不多的徒弟。 “王妃此言差矣,须知学无止境,三人行必有我师,下官年纪虽然大了些,但想学习的心永远年轻。”李军医煞有介事的说道。 林非晚深深看了李军医一眼,“是我说错话了,不过,你还真不能拜她为师。” “还没见到人,王妃怎知下官不行?”李军医不服气,“说不定,人家会被我的诚意打动,教我止血散的配方呢?” 林非晚:“......” 这小老头还真挺有意思的。 “你难道不知自古以来配方都是从不外传的?”林非晚想逗一逗李军医,“止血散的效果你也见到了,还有能治铁锈伤的药,若配方是你的,你会告诉别人吗?” 李军医闻言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慢慢褪了下去。 配方保密,他怎会不知? 就是因为自古以来配方保密,多少好方子因为家族的衰败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再难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见他沉默不语,林非晚逐渐收起逗弄的心态,轻轻咳了一声,“我开玩笑的,还望李军医莫要放在心上。” 李军医淡淡一笑,“您说的都是事实,下官只是觉得可悲而已。” “不过,若方子是下官所有,下官甘愿献出来,让天下医者皆能学习,让天下百姓再不用受苦。” 第194章 胜利 日头西斜时,大军回营,伤员依次抬入军医营帐。 林非晚粗略扫了一眼,基本没有致命伤,也没有她熟悉的面孔,情况最严重的,要数断手断胳膊的。 “快,将人按伤情不同分开,先处理伤势严重的,轻伤皮外伤都等等,止血散呢,快用上。” “中箭的自觉归到一处,先把治铁锈伤的药用上再包扎。” “小王小赵,你们去处理那边的刀伤,这边交给我......” 看着忙碌的营帐,林非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四下看了看,走到情况最严重的两人身边。 一个手掌齐根而断,好在捡回来了,另一个胳膊断了一半,白花花的骨头清晰可见。 林非晚蹲下身,检查了下断掌男子的伤口,手掌虽还在,但断面明显在地上摩擦过,已经没有再接的必要了。 看到她的举动,男子眼含期待,“王妃,我这手还有救吗?” 林非晚摇头,“手掌接不回去了,我可以帮你处理好伤口,保住你的胳膊。” 听到这话,男子心脏狠狠一缩,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保住胳膊就很好了,谢谢王妃。” 林非晚没有说话,拿过自己的药箱,开始为男子处理断掌处的伤口。 药粉撒在伤口上,男子痛得瑟缩了下,林非晚看了他一眼,从药箱里扒拉出两颗药丸。 “吃了这个,可以止痛。” 闻言,男子接过药丸吃了下去,林非晚接着把另一颗塞进一旁胳膊半断的男子口中。 “你也吃一颗止痛的,一会处理你的。” 胳膊半断男子意识微微有些模糊,察觉到嘴里塞了个东西,下意识咽了下去。 见他还会吞咽,林非晚松了口气,继续处理手上的伤员,她的动作很娴熟,仿佛做过千百次这样的动作。 只片刻的工夫,断掌男子的伤口便被包扎好了。 匆匆找了个锯子赶过来的李军医看着这一幕,下巴都要惊掉了。 “王......王妃,您怎么处理起伤员来了?” 林非晚头也不回地朝胳膊半断男子那挪了挪,“我要把他的胳膊接回去,你要来帮忙吗?” “接......接回去?!” 李军医怪叫出声,僵硬的转了转脑袋,看向已经半昏迷状态的男子。 他的胳膊说是半断都是轻的,整个肩膀处,只有一根细细的骨头还勉强支撑着,要接回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非晚皱了皱眉,“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李军医嘴角抽了抽,“王妃,下官从医这么多年,只见过骨折接回去的,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还能接回去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怨不得旁人。” 林非晚仔细检查着男子的伤口,伤口处干干净净,没有经过二次伤害,这才是她决定要帮他把胳膊接回去的原因。 操作起来虽然麻烦,但成功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残疾还是保全胳膊,相信应该没有人不想选后者吧? “你若不想留下来帮忙就去处理其他伤员,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 营帐里乱糟糟的,吵得林非晚有些心烦,说话的语气不自觉便重了些。 李军医抿抿嘴,扬起笑脸,“我留下来帮忙,帮忙。” “那好,先将人换个营帐吧,这里太乱了,不适合接手臂。” 林非晚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军营里的营帐都是有数的,现搭肯定来不及了,借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目光坚定地朝杨将军营帐走去,那里连续多日熏了艾草苍术,营帐里干净卫生,只要稍微收拾一下,便能用来做操作室。 杨将军已经醒来了,正和得胜归来的秦惊羽说话,听到林非晚的请求,当即便同意了。 林非晚叫上荆楚,让他帮忙把营帐隔出一个单间来,顺便再抬张床进来,消消毒。 荆楚拉上莫良,两人立刻去准备了。 秦惊羽站了起来,“杨将军体内毒素才清,一定保重身体,我改日再来打扰。” 杨将军眼睛在林非晚和秦惊羽身上转了转,笑着摆摆手,“王爷慢走。” 秦惊羽笑了笑,抬手揽过林非晚的腰,带着人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进去后,他一把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林非晚闻言轻轻拍着他的背,心中思绪万千。 秦惊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副模样定然不是让战争的残酷吓到了,但又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猜到些什么,没有立即说出口。 待到禁锢她的那双手臂逐渐松了力道,她才问道:“苗天对你下手了?” 秦惊羽点了点头,“他想对我用蛊,还好你当时让我带上雪团,不然......” 他的身体如今已经能免疫市面上大多数毒药,但如今敌人不用毒,改用蛊了,这个他还真招架不住。 “你没事便好。” 听到对方用蛊,林非晚反而松了口气。 和秦惊羽不同,她不认为对大多数毒药免疫的秦惊羽,能不受苗天毒药的影响。 而且,毒药那东西,可以散在风里,雪团反而帮不上什么忙,蛊就不一样了,以雪团的敏捷,绝不会让那东西进入秦惊羽体内。 “苗天人呢?” 秦惊羽在她肩窝处蹭了蹭,“让师叔带走了。” 听到这个答案,林非晚勾了勾嘴角,没有再问下去。 她推了推将身体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起来呗,我还得去给你的兵接胳膊呢。” “不想起。”秦惊羽耍赖道:“铁勒节节败退,一不小心打下一座城来,我准备乘胜追击,争取回去之前将铁勒边境这三座城全部拿下。” 铁勒境内不比大历地域宽广,边关和内地相距甚远,铁勒边境的三座城一旦失守,就意味着在铁勒头顶悬了把利剑。 若铁勒再敢有异动,就不是失去三座城池这么简单了。 林非晚用力推开秦惊羽,双手捧住他的脸,“你是说,明日你还要带兵出击?” 在那双桃花眼的注视下,秦惊羽轻轻点了点头,“铁勒小国胆敢挑衅,若我不给他们点教训,前些年我带兵平定下来的地区也会不安分的。” 第195章 接骨 铁勒作为曾向大历俯首称臣,如今却胆敢挑起战事的小国,若不狠狠收拾一番,不足以威慑周边。 林非晚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觉得如今相聚再分别是难以忍受的事,家国面前,儿女情长要放在一边。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保家卫国,我便替你照顾好大后方。” 听到这话,秦惊羽心中动容,再次将人拥进怀中,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气息。 “阿晚,好阿晚,谢谢你为了我做的这一切。” 林非晚闻言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她闭上眼睛,主动回应着他的拥抱。 眼看营帐中的气氛逐渐暧昧,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妃,隔间布置好了,您在这吗?” 秦惊羽睁开眼睛,寒光在眸中一闪而逝,冷声朝外面呵斥道:“催什么催?” 话音落下,外面的脚步声骤然消失,一道短促的呼吸声悄然在两人耳边划过。 林非晚忍俊不禁,伸出双手捏住秦惊羽的脸,向两边扯了扯,“淡定些,这里是军营,莫让人看了笑话。” 秦惊羽一言不发,似夜空般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小嘴,眸底氤氲起一团雾气。 林非晚似心有所感,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触之即离。 秦惊羽不满的想要加深这个吻,林非晚身子一矮,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我先走了。” 秦惊羽:“......” 林非晚面带笑意走出营帐,目光瞥到外面鬼鬼祟祟的两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墙角好听吗?” “咳!” 荆楚扒了下莫良的胳膊,冲林非晚讨好一笑,“王妃,您出来了。” 莫良走上前来,随手提起放在一旁的荆条背在身上,朝着林非晚直挺挺跪了下来。 伴随嘭的一声,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林非晚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卑职有眼无珠,冲撞王妃,特来负荆请罪,望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卑职无礼之处。” 莫良说完深深拜了下去,真心实意向林非晚道歉。 林非晚挑了下眉,“我现在要去给伤兵接胳膊,你若真想让我原谅你,就背着荆条等我忙完吧。” 接胳膊是个精细活,一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能结束,莫良身为杨将军的得力助手,若真愿顶着旁人异样眼光也要负荆请罪,那才是真知错了。 若接受不了,那这负荆请罪不过是看着好看,实则屁用没用。 莫良抿抿嘴,知道林非晚不相信他的话,并不气馁,“卑职会让王妃看到卑职的诚意的。” 林非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身朝杨将军营帐走去。 ...... 从日落至月上中天,林非晚和李军医耗费了足足两个半时辰才将男子的胳膊接了回去。 林非晚活动活动身体,“先让他在这吧,过几日便能知道结果了。” 李军医还未从林非晚高超的技术中回过神来,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胡乱点点头。 “是,没错。” “散了吧。” 林非晚睨了眼神思恍惚的李军医,默默摸了下鼻子,她该不会把人吓坏了吧? 军营里这些军医,要数李军医医术高明,要是让她吓坏了,那她罪过可大了。 心里虽这么想着,她还是头也不回的朝营帐外走去。 晚饭没吃,她现在饿的肚子里能装下一只羊! “王妃,您忙完了。” 忽然,一道声音自她身前传来,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非晚猛地一惊,凝神看去,只见营帐前端端正正跪着一个身背荆条的男子,月光下,他神色平和,眸中看不到半点怨恨。 “王妃,请问现在您可以原谅卑职吗?”莫良微微抬头。 林非晚抬头看了眼天色,嘴角勾了勾,“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莫良眸中迸射出璀璨光芒,“谢王妃!” 林非晚向后退了一步,“你走吧。” “是。” 莫良慢慢站了起来,跪的时间太久,他的膝盖和腰都有些酸胀,转身回营帐时更是一瘸一拐的。 林非晚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转身朝主帐走去。 没走几步,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直直朝着她腰间揽去。 林非晚眸光一暗,袖中闪过一抹寒光,抬手挥出去。 “嘶,阿晚,你要谋杀亲夫呀。” 秦惊羽捏住刀尖,狠狠咽了咽口水,“说好的心有灵犀呢?” 看到他的脸,林非晚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收回匕首。 “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吗?” 秦惊羽嘴巴向下一压,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执着地问道:“说好的心有灵犀呢?” 林非晚眸光微动,身子晃了晃,抬手扶上脑袋,“哎哟,我的头怎么有点疼?” 听到这话,秦惊羽顿时也不追问了,紧张的扶住她肩膀,“是不是手术时间太长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说完,他弯下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林非晚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前,遮住了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传闻中,双生蛊的确有令中蛊者双方心有灵犀的作用,但谁也没真正见过。 她可以用蛊哨感知秦惊羽的方位和安危,但那必须是在她主动吹动蛊哨的情况下,不动蛊哨,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所以,还是先避开这个话题比较好。 回到秦惊羽的营帐内,他张口便想叫军医来,林非晚连忙捂住他的嘴。 她眨巴眨巴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可怜巴巴地说道:“惊羽,我饿。” 秦惊羽:“......” 秦惊羽差点气笑了,将人困在怀中,狠狠在那张小嘴上蹂躏一番,直至两人呼吸都乱了,才不舍分开。 “青菜肉粥,配烤羊肉,吃不吃?” 林非晚舔了舔刺痛的嘴唇,“吃。” 她是真饿了。 秦惊羽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让荆楚将他给林非晚留的晚饭端了上来。 林非晚饱餐一顿,洗漱过后,和秦惊羽一同躺在榻上。 白日里耗费了太多精力,林非晚沾床便睡,秦惊羽惊讶之余,眼中只剩满满的心疼。 第196章 配合 翌日。 天色微明时,军营众将士们整装待发。 林非晚和秦惊羽并肩站在一处,一眼看到人群中精神矍铄的林思远,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姐弟二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林思远挺直腰杆,手中长枪上的红缨浸透了敌人的血,在火光下稍显黯淡。 经历过战争的他如今已完全褪去了青涩,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锐意。 “......将士们,待攻下铁勒边城,好酒好肉,功名钱帛,咱们论功行赏!” “杀杀杀!” 将士们士气高涨,一张张小麦色的脸庞上精神抖擞。 秦惊羽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出发!” 秦惊羽、荆楚、莫良等人打头阵,气势汹汹朝边境行进。 林非晚亲自送大军出军营,杨将军身上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不能乱动,李军医还不熟悉金针刺穴,她暂时还不能走。 而且,这边伤员较多,她留在这正好能照顾一二,解决了秦惊羽的后顾之忧。 直至大军影子逐渐缩成蚂蚁大小,林非晚才转身回到军营。 李军医笑着凑了上来,“王妃,杨将军今日的金针刺穴什么时候开始?”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瞥了眼天色,“金针刺穴,一日一次,敢问李军医,距上次金针刺穴可有一日?” 李军医嘴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太阳还没出来呢,眉眼间添了抹讪讪之色。 “抱歉,王妃,是下官莽撞了。” “李军医知道便好,我要去睡回笼觉,没有万分紧急之事,不许打扰我,听到了吗?” 林非晚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昨日又是研究解药,又是接胳膊,精神透支的很,她现在急需补觉。 李军医连连点头,“王妃放心,下官记住了。” 林非晚打了个呵欠,回到秦惊羽留下的营帐里,给雪团塞了把毒药丸子,然后便放心睡了过去。 ...... 孟良小镇。 飞羽山庄庄主从地窖里出来,浅灰色长袍上杂乱无章的分布着点点红色,像一片片盛开的杜鹃花。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老家的方向,眉眼间流露出浓浓的思念和快意。 “阿嫦,爹给你报仇了,九泉之下,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太阳像颗硕大的土鸡蛋黄,缓缓从东方升起,刹那间,暖橘色的阳光洒满大地。 那光洒在庄主头上、脸上、身上,暖暖的,却不会太热,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浊气,慢慢闭上眼睛。 在他身后,赫连修不知何时从房间走了出来,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那,默默陪着他的老友。 良久,飞羽山庄庄主睁开眼睛,转过身来,一眼便看到守在他身后的赫连修。 他忍不住笑了,“老伙计,地窖里有点脏,劳烦你让人清理干净。” “小事。”赫连修跟着笑了,“我那师侄昨日攻破土城,遣人送来了几坛好酒,咱们好好喝一杯去?” 飞羽山庄庄主闻言眼睛亮了,“那敢情好。” “有酒无菜多单调,我这有些惊羽从城主府里搜出来的酱牛肉,味道很是不错,配酒正合适。” 青鸾打开门,倚在门柱上悠哉悠哉说道,身上半点看不到昨日的凶狠。 飞羽山庄庄主与赫连修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从院子里传出去老远,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 秦惊羽走后两日,杨将军身上余毒总算是清理干净了,军营中的伤员也基本不需人在身边照顾着。 林非晚和李军医商量过后,决定留下一名军医和一名学徒在这里照顾伤员,他们前往土城,接应秦惊羽。 杨将军本想跟着去,奈何身体不允许,只能暂时先留下。 林非晚将秦惊羽留给她的护卫又留给了李军医,让他们护送他安全抵达土城,她则拐了个弯,去了孟良小镇。 自苗天被抓后,那边一个消息都没传过来,她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可当她赶到孟良小镇上的小院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林非晚瞠目,叫来碧波楼在此据点的负责人,“我师父和师叔他们呢?” “两日前,东家他们在此饮酒大醉,吵嚷着要去前线助姑爷一臂之力,率百位高手收拾铁勒去了。” 林非晚:“......” 林非晚想过师父不告而别,想过师父出去云游,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竟然耍酒疯去了。 几个菜呀,喝成这样? 不过...... 想到那日秦惊羽对她说的话,她脸色瞬间好转,“辛苦你了,我去前线找找吧。” 离开小镇,林非晚快马加鞭赶往土城,这座小城虽是没费什么大力气,但既然打下来了,便是大历的。 来到土城城门下,看着风中飘扬的瑞亲王军旗,林非晚忍不住笑了。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忽然,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林非晚的思绪,她向下一看,是一张陌生面孔,不过那身衣服却熟悉的很。 她翻身下马,“我乃瑞亲王妃,特来土城支援瑞亲王。” 闻言,士兵面色一肃,“瑞亲王妃?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非晚眨眨眼,在身上摸了摸,忽然想到什么,掏出皇帝送的“如朕亲临”金牌,“这个可以吗?” 士兵定睛一看,面色大变,连忙跪了下来,“恭迎王妃殿下。” 林非晚挑了下眉,“起来吧。” 士兵匆匆起身,牵上林非晚的马,“王妃,王爷如今正率领大军驻扎在金城城外,您若是来寻王爷,还得继续往前走。” “金城?”林非晚若有所思,“土城如今是谁接管?城中可有伤员?你可曾见过一行武林高手从此经过?” 士兵逐一回答,“土城如今是由杨小将军驻扎,城中只有原住民受伤,我军未见伤员,至于您说的武林高手,小的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 林非晚纳闷了,“你是何时派来驻守城门的?” “回王妃,小的们是今早调来的。” 林非晚闻言心中有些失望,“你说的杨小将军是何人?和杨将军是何关系?” 第197章 金城 “杨小将军是杨将军的儿子,之前一直驻守在孟良关,我们都是杨小将军手下的兵。” 提起杨将军和杨小将军,小兵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那双略带血丝的眸子里只能看到崇拜。 林非晚嘴角勾了勾,能在一个小兵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杨将军父子还真是御下有方。 “能和我说说,你们的杨小将军是怎样的人吗?” “当然。”小兵张口便来,侃侃而谈,“我们将军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将军,不端架子,不克扣军饷,不吃独食,和我们睡大通铺......” 从小兵口中,林非晚了解到杨小将军备受爱戴的原因,脑中陌生的形象在这一刻立体起来。 一个吃住和士兵一起,真正把士兵当人看的将军,难怪秦惊羽平定边疆后,这边再没起过任何乱子。 “小的没读过什么书,不知该怎么夸人,但杨将军父子是小的见过最好的将军。” 说完这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偷偷瞄了林非晚一眼,补充道:“当然了,瑞亲王殿下也很好,不过我没有在瑞亲王手下待过。” 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林非晚忍俊不禁。 “杨将军父子的确不错,谢谢你送我过来。” 听到谢谢二字,小兵愣住了,随即一脸惶恐地摆摆手,“王妃折煞小的了,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林非晚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小兵手里,“这个给你买酒喝。” 说完,不等小兵反应,她径直走进城主府。 大历没有城主一职,这是铁勒的称呼,不过很快这一称呼也将不复存在。 小兵怔怔看着手里的碎银子,回过神来时,面前哪里还有林非晚的影子? 只有不住踢踏着马蹄的墨焰,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不是梦。 ...... 凭借皇帝送的金牌,林非晚顺利见到正和李军医相谈甚欢的杨小将军。 看到林非晚,杨小将军直接跪地迎接,“下官杨珉参见瑞亲王妃。” 林非晚连忙错开身子,避过这一礼,“杨小将军快快请起。” “谢王妃救我父性命,救命之恩,臣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杨珉非但没起,反而深深伏拜下去,以示自己拳拳心意。 父亲中毒,性命垂危,他在孟良关便早有耳闻,但前有铁勒虎视眈眈,左有西月鬼鬼祟祟,他连看父亲一眼都做不到。 本以为他们父子会天人永隔,没想到完全是虚惊一场,大恩大德,他没齿难忘。 林非晚上前一步,亲自将人扶了起来,“杨将军是大历功臣,更是百姓心心念念的大英雄,能救下这样的人,我亦很高兴。” 杨珉顺着林非晚的力道站了起来,一脸感激地望着她。 两人坐下来后,林非晚直奔主题,“杨将军,请问你可曾见过一群武林高手从此经过?” 杨珉沉吟一声,“武林高手?好像是有这么一群人,在土城还没有正常通行时,从这里过去了,怎么?那群人与王妃有仇吗?” 林非晚摇摇头,“非也,实不相瞒,那些人里领头的是我师父,他们醉酒后闹着要去前线,我只是有些担心。” 两日前便从这里过去了,如今应该已经和秦惊羽会合了吧? 有武林高手参与的战争,不知道会不会快一点结束? 听到这话,杨珉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王妃的师父,老先生还真是一腔赤诚报国心。” 林非晚微微一笑,“既然这里并无伤员,还望杨将军帮忙准备些上等的草料,喂过马后,我和李军医要去前线。” “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杨珉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包袱。 “这里面是今早城中百姓送的肉干,你们带着路上吃,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们,是瑞亲王得胜归来时。” “承你吉言。” 林非晚接过包袱,没有拒绝杨珉的好意,带着李军医走出城主府。 再次出发,两人身后跟着长长的车队,车上装满了杨珉这两日从城中搜集来的草药。 土城距金城足有数百里,林非晚和李军医骑马走了大半日,太阳落山时才赶到金城城门外。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看不到任何驻扎的营地,林非晚一度怀疑他们走错路了。 再抬头看一眼城门上的“金城”二字,林非晚和李军医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我记得杨小将军说的是在金城外驻扎,没错吧?” 李军医:“下官也记得杨小将军是这么说的,总不能你我二人皆听错了吧?” 林非晚转动腕上的双龙戏珠手镯,沉声道,“我待会看看能不能抓个人问问,现在,咱们先找地方歇歇,吃点东西吧。” 李军医还想说些什么,林非晚翻身下马,直接走开了。 李军医无奈,只能跟着林非晚找地方歇歇,赶了一天的路,他的腿都是软的。 很快,到了关城门的时候,留守在城门口的守卫陆续退回城里。 林非晚瞅准机会,趁守卫不注意,敲晕了一名守卫,把人带到隐蔽处弄醒。 “我问你答,不要想着耍花招,不然,要你小命。” 林非晚用匕首轻轻拍打他的脸,“你可有看到大历瑞亲王的大军?” 守卫一脸茫然,目光在林非晚脸上流连,试探地问道:“王妃?” 林非晚:“......” 林非晚挑了挑眉,“你不是铁勒人?” “王妃,小的是大历人,之前在杨老将军手下当差,前几日咱们在军营还见过呢。” 守卫有些激动,“王妃,您是来找王爷的吧?昨日金城城主投降,王爷接管了金城,留下一部分人守在这,接着带兵攻打环城去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面上闪过惊讶,“这么快吗?” “是呀,我们队长说,难得有武林高手帮忙,可以兵不血刃,必须要一鼓作气,把铁勒拿下!” 说到激动处,守卫挥舞起胳膊,“金城城主是个怂包,缩在里面不肯出来,还是武林高手出马,潜入城主府,才逼得人投降的。” 正说着,城门处忽然亮起无数火把,里面有人冲了出来。 第198章 惯例 “兄弟们,仔细搜,万不能让贼人跑了!” 守卫王昌认出声音的主人,连忙向林非晚说道:“王妃,是我们队长,难道城里又发现铁勒兵了?” 林非晚看着他脸上的茫然,忍不住在心里摇摇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声“贼子”说的是她? “应该是你们队长发现你不见了吧,反应还挺快,看来你平日里和队长关系不错?” 王昌挠了挠头,傻笑道:“嘿嘿,我们队长人很好的。”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瞥了眼逐渐分散的火把,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别让你们队长着急。” “哦,好。”王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暗处走出来,朝着火光处大喊:“队长,我在这!” 话音落下,四散的火光颤动,随即再次汇向一处,朝王昌的方向奔来。 林非晚朝旁边走了两步,转动着腕上的双龙戏珠手镯,漆黑的眸子深邃,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王昌?” 须臾,一留有山羊胡的高大男子带人跑到王昌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全须全尾,没有受伤,神色骤然放松了些。 下一瞬,男子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林非晚,眉宇间的狠厉在看清她的面容时消散开来。 “王,王妃?” 林非晚看着男子的山羊胡微微眯了眯眼,脑海中闪过那日秦惊羽带兵出发前,她不经意间瞥到的人脸。 这一刻,她才真正确定,面前这些人是大历的士兵。 林非晚微微颔首,“是我,我本来想随便敲晕个人打探打探里面的情况,没想到......” 听到这话,男子微微一愣,旋即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 进入金城后,林非晚和李军医一行人在城主府安顿下来。 一路走来,她已经从小队长王虎口中了解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明白了秦惊羽迫切攻打环城的原因。 武林中人很少参与战争,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实力摆在那,任是千军万马,也难以对付毒王、蛊师和武林高手组成的队伍。 有他们在,能真正做到兵不血刃,不损一兵一将拿下铁勒最后一城,何乐而不为? 也是因为有赫连修等人在,这次攻打金城亦是没有伤亡,林非晚和李军医千里迢迢带来的草药,依然没有用武之地。 第二日,吃过早饭,李军医便来寻林非晚,商量继续前进之事。 “王爷那有师父在,大可不必担心,反而是这金城,城主投降的仓促,王爷又急于攻下环城,只留了五百人守着,怕是不太妥当。” 确定师父和秦惊羽会合后,林非晚提起的心便放了下来。 不论是医术还是毒术,这世上鲜少有人能比得过她师父,有他在,就算是从阎王手里抢人都不是天方夜谭。 这种时候,即便他们过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不如留在金城,好好把这一方城池守住。 听出林非晚的话外音,李军医迟疑片刻,“可是,我们在这能做什么?” 林非晚微微一笑,看向城主府占地面积颇广的库房,“我们能做的可太多了。” 看着她脸上自信的笑容,李军医茫然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明明是比他小很多的人,但好像只要有她在,一切总错不了。 “下官愿听从王妃差遣。” 林非晚闻言脸上的笑容深了深,“有李军医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和李军医分别后,林非晚找到昨日迎他们进来的小队长王虎,提出要见这里能做主的人。 王虎想了想,“王爷留下我们时只吩咐我们守好金城,至于能做主......我给您请唐都尉来吧,他是我们这些人里官职最高的。” “可以。” 林非晚点点头,在脑海中回忆着秦惊羽向她普及的军营常识。 都尉为折冲府长官,折冲府按等级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下辖1200人,中等1000人,下等800人。 昨日王昌说这里只留了几百人,那应该是下等折冲府都尉,也就是说,金城中大历士兵至多只有八百人。 金城虽靠近边境,但得益于之前大历贸易政策的推行,来此定居或旅居的百姓不在少数,少说也有一万以上。 普通老百姓不会关心谁是新城主,他们只关心日后是否能好好活着,能吃饱,穿暖,手里再存些余钱。 莫说三者皆满足,但凡能三个满足两个,百姓都不会对城池易主这事有半点过激反应。 唐都尉来的很快,巧的是,这张脸林非晚曾在荆楚身边见过。 “卑职唐潜,参见瑞亲王妃。” “唐都尉请起,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林非晚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唐潜大大咧咧走到林非晚对面坐下来,脸上始终挂着开朗的笑容。 “王妃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卑职定当全力配合。” 林非晚笑了笑,“吩咐不敢当,我只是想问问唐都尉,可摸清了金城内的情况?你们入城后,可曾遇到有人抵抗?” 听到这话,唐都尉神色严肃了些,“得益于摘星阁的情报,我们在入城前便摸清楚了金城内的情况,托王爷的福,并未遇到任何抵抗。” 秦惊羽早些年在边境打下来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论是让西月俯首称臣还是平定西北匪患,他所带的军队从不扰民。 不仅如此,攻下城池后,城内百姓还会受到优待,虽说不能一夜暴富,平步青云,但能分到粮食和布匹什么的,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在入城前便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了?” “是的,按照惯例,清点好城主府的库房后,里面的粮食和棉麻布料等可以适当用来补贴城中百姓,王爷说了,这叫归还民脂民膏。” 唐都尉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圆眼让他看上去略显憨厚。 林非晚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笑开了,看来这里根本用不着她帮着收揽民心,秦惊羽带出来的兵早已将如何对待百姓刻进骨子里了。 “既如此,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唐都尉尽管开口,我这人打仗不行,给人看个病还是没问题的。” 第199章 救治 听到林非晚的话,唐都尉眼前一亮,“请王妃随卑职去一个地方。” 林非晚眉梢微扬,站起身跟在唐都尉身边走出正厅,继而朝后院走去。 边走,唐都尉边介绍,“昨日接管金城后,我们在城主府后院发现一个地牢,里面关押着上百个生命垂危的百姓,卑职正愁该怎么办呢。” “上百个生命垂危的人?”林非晚蹙眉,“金城城主有没有交代,那些都是什么人?” “没有,他没机会交代了。”唐都尉摸了摸鼻子,偷偷瞄了林非晚一眼,“金城城主中了毒王老先生的毒,夜半时分便死了。” 林非晚闻言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接着道,“金城城主一定是个恶贯满盈的人。” “王妃所料分毫不差。”唐都尉不动声色拍了波马屁,“正是因为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人,毒王老先生才用慢性毒取了那人性命。” “我们能兵不血刃拿下金城,毒王老先生要算头功。” 听出唐都尉声音中的小心,林非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师父平时从不掺和战争,这次若能挣个嘉奖,好像也不赖。” 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秦惊羽是如何说服已经醒酒的师父等人,继续随他一同攻打环城的。 还有飞羽山庄庄主,带着庄内百来号弟子在战场上晃悠,也不怕武林中人骂飞羽山庄和朝廷勾结了。 “王妃,到了。” 说话间,唐都尉带着林非晚来到后院主院。 林非晚抬脚便要进去,唐都尉虚拦了下,对上她不解的目光,解释道:“里面味道有些难闻,还望王妃做好心理准备。” 林非晚点点头,“我知道了,进去吧。” 说完,她率先迈进院子,唐都尉紧随其后。 “这是城主府房间最多的院子,方便统一照顾,卑职便把人都安排在这了。” 林非晚四下扫了一眼,主院正房加厢房足有十二个房间,睡大通铺的话,百来号人的确能睡开。 再靠近些,一股热风吹来,带来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唐都尉面色一变,悄悄瞥了眼林非晚的脸色。 只见林非晚轻轻皱了皱眉,“外伤化脓,里面的人伤的不轻呐。” 唐都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点点头,“是,那一百来号人里面没一个身体是全乎的。” 金城城主已死,账房幕僚也皆死在毒王手中,寻常下人连府中藏有地牢都不知道,更遑论这些人因何被关起来了。 如今只能先让这些人重燃活下去的希望,才有望让他们自己开口说话。 林非晚面色一正,摸了摸身上背的药箱,“还请唐都尉将李军医请来,两个人一起,动作快些。” “是,卑职即刻命人去请李军医。” 唐都尉抬手招过跟在身后的士兵,让他去请李军医过来。 听到是林非晚让唐都尉来请他的,李军医来的很快,东西带的也很齐全。 唐都尉将两人带进正房,这里面的病人都是病况相对较轻的,是最有可能成功救下来的。 刚一进门,李军医便被里面浓郁的腥臭味熏得脸白了白,胸中翻腾不已,险些吐出来。 忽然,一只纤纤细手伸到他面前,指间夹着一个厚厚的面衣。 “戴上这个吧,可以阻绝一些气味。” 李军医顺着面衣向上看去,只见林非晚不知何时已经戴了一个,只露一双眼睛出来,看上去显得随和许多。 “谢谢王妃。” 他接过面衣戴上,房间里难闻的气味顿时弱了大半,虽说并不能完全阻绝气味,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林非晚转过头,“天气炎热,房间密封对他们并无好处,劳烦唐都尉吩咐下去,将房间打开通风,另外......” 她仔细数了数房间里的人,“还请唐都尉再找一住处,以苍术艾草熏烤消毒,待这些人做完手术,必须搬出这个地方。” 林非晚镇定自若地吩咐下去,面上看不出半点为难,唐都尉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是,卑职马上去办。” 唐都尉走后,林非晚和李军医从两边开始,分别给病人诊脉,选出情况最不适合拖延的一位,率先治疗。 在林非晚忙碌的时候,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秦惊羽也没有闲着。 茂盛的丛林中,秦惊羽荆楚、莫良、赫连修、青鸾、飞羽山庄庄主等人分散坐在几个相邻的大树桩上。 为防环城士兵发现,大家伙啃干粮,饮冷水,好在是盛夏,这样并不会很不舒服。 “秦小子,这环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依老夫看,还是等天黑,夜黑风高杀人夜,多简单。” 飞羽山庄庄主说着比划了个划脖子的动作,当官的十个里得有九个贪官,杀贪官,对他们来说是替天行道,没有任何思想负担。 秦惊羽抬起头,目光依次从飞羽山庄庄主、青鸾、赫连修等人脸上依次略过。 “小子自然也想速战速决,不过根据摘星阁的情报,环城城主身边有不少高手和巫师,要得手恐怕不那么容易。” “若一击不成功,反而打草惊蛇,害了飞羽山庄诸位兄弟。” 赫连修闻言点点头,“摘星阁的情报不错,环城城主是个伪君子,有个义弟是铁勒武林中颇有声望的和事佬,身边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 “和事佬?” 听到这个称呼,飞羽山庄庄主眯起眼睛,“赫连兄,你说的莫不是和事佬百里钦?” “就是他。”赫连修咬了口肉干,“环城城主对百里钦有救命之恩,百里钦知恩图报,利用万贯家财和人脉,帮环城城主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飞羽山庄庄主冷哼一声,“若是旁人,老夫还真要三思而后行,若是百里钦,今夜老夫还定要去会一会他!” 听出他话音里的仇恨,赫连修、秦惊羽等人同时看了过去。 “怎么,那家伙和你有仇?” “老夫与他,不死不休!” 飞羽山庄庄主一个用力,手中杯子咔一声寸寸裂开,旋即掉在地上,碎成渣渣。 “赫连兄可还记得,老夫托你调查的结拜兄弟一家的下场?” 赫连修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傻小子一家的死是和事佬干的?” 第200章 捡漏 飞羽山庄庄主原名朱飞羽,年少时也曾是风流倜傥俏公子一枚,爱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他在外游玩时结识了力大无穷的能人异士,朱武,朱武天生力大无穷,人又能吃,在码头扛大包挣钱养家,家境窘迫,二十出头还没说亲事。 二人相遇时,朱武正在码头扛大包,朱飞羽一路追赶采花贼误入码头,冲撞到朱武,三百斤重的大包砸在采花贼身上,险些将人砸死。 后来采花贼被捕,朱武和朱飞羽结拜为兄弟,朱飞羽得知朱武家情况,一向不屑衙门赏钱的他主动去衙门领了赏,将钱全给了朱武。 除此之外,朱飞羽还将人带回飞羽山庄做了镖师,每月五两银子。 朱武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每次走镖都冲在最前面,无数次护住飞羽镖局的货,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镖局上下爱戴。 或许是天道忌满,人道忌全,朱武的幸福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次走镖时撞破了别人的秘密,归家后不久,朱武全家便让人给害了。 飞羽山庄追查了好久,杳无音讯后便将此事委托给碧波楼。 可惜,碧波楼查是查到了,但那人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想到竟会隐藏在这小小环城。 朱飞羽深吸一口气,“赫连兄,你说这仇我该不该报?” 赫连修勾了勾嘴角,“你是想把人碎尸万段还是令其生不如死,哥哥都支持你。” “有哥哥这句话,弟弟此生足矣。”朱飞羽笑了。 一旁,秦惊羽眸子转了转,好像,貌似,也许,攻下环城用不着他费心了。 荆楚和莫良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抹目光,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捡漏啊捡漏,发财呀发财...... 黑夜降临的很快。 借着暗夜的掩饰,赫连修带人在环城外搭起一座由木柴堆起的小山,撒上助燃的松针粉和桑木炭,最后再将迷药扔进去。 赫连修扔出一块手绢,风吹过,轻飘飘的手绢飘向环城的方向。 他勾了勾嘴角,“点火。” ...... 另一边,金城。 看着抬出去的第三十个伤员,林非晚强撑着身子走出房间,在院中坐下来。 “唐......” 她正要说话,唐都尉便将晾到温热的绿豆粥、白米饭、小凉菜、卤肉摆了上来,“王妃,您先凑合垫吧两口,卑职请的大厨要明日才能到。” 林非晚眼睛亮了起来,端起碗一口将绿豆汤喝干净,“再来一碗。” 边说,她边端起米饭,拿起筷子夹了口卤肉,大快朵颐吃起来,看上去饿坏了。 唐都尉见她这副模样,不觉半分不妥,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尊敬和感动。 整整一日时间,挽救了三十条性命,从未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不愧是能让王爷死心塌地的人。 “快,再端碗绿豆汤来。” 林非晚吃了一阵,感觉腹中饥饿没有那么明显了,吃饭速度才慢慢降下来。 “对了,李军医吃东西了吗?” “吃了吃了,卑职让人给李军医送去了。” 唐都尉站在一旁,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填饱肚子,林非晚擦擦嘴,呼出一口气,“晚上让人用艾草苍术将今日腾出来的几个房间狠狠消消毒、通通风,莫要留下隐患。” “是,卑职记下了,王妃早点歇息吧。” 唐都尉牢牢记在心里,等林非晚走后,立刻让人给房间消毒、通风。 林非晚回到住处,简单梳洗了下便上床休息了。 一整日的手术做下来,她的身体疲惫到极致,脑子却依然保持清醒,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个时间,秦惊羽应该已经率军队走到环城了吧? 环城,和金城和土城可不一样,若是还想用偷袭的办法,怕是不容易成功...... 不过,有师父在,若是用毒的话...... 想着想着,林非晚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看到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秦惊羽,看到了城门大开的环城,看到了战况激烈的打斗。 鲜血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将她死死禁锢在梦中,险些喘不过气来。 “王妃?” “王妃您醒了吗?” 敲门声伴随着呼喊声传进林非晚耳中,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王妃,您醒来了吗?”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天已经亮了,明晃晃一片,刺的人眼睛疼。 林非晚抬手按上太阳穴,“我醒了,进来吧。” 话音落下,两名女子端着水盆和新衣走进来。 林非晚看了她们一眼,“把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些难以置信,片刻后,她们还是决定乖乖听话,把东西放下后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林非晚按了按眉心,缓缓从床上起身,洗漱干净后换上新衣服。 新衣服稍微大了一点,但还能接受,夏日里宽松些的衣服更凉快。 收拾好后,她来到前厅,唐都尉和李军医已经在那等着了。 看到她来了,两人不约而同起身,“参见王妃。” 林非晚摆摆手,“出门在外,大家不用这么客气,都坐吧。” 说罢,她看向唐都尉,眼眸深处潜藏着一丝期待,“唐都尉,敢问王爷可有派人送信回来?” 唐都尉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摇摇头,“王爷还未曾传信回来,不过卑职相信,此时没有消息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闻言,林非晚笑了笑,“说的也是,对了,昨日那三十名处理好的伤员情况如何?夜里可有高烧?” “昨夜有二十七个人都起了高热,还好王妃您提前叮嘱我们煮好药等着,他们很快便退烧了,烧的最久的一个也只有半个时辰。” 听到这话,林非晚松了口气,“那便好,还有七十余人,再有两三日也能处理完了,等他们清醒后,再帮他们寻了家人,放出去吧。” 唐都尉抿了抿嘴,看着林非晚眼下的青黑,忍不住道:“王妃,您可以慢慢来,他们已然这样,若是您累倒了,卑职可没办法跟王爷交代呀。” 第201章 金矿 林非晚轻轻一笑,摇头道:“唐都尉无需向任何人交代,而且我还没到需要旁人照顾的年纪。” 不过是几十场比较简单的手术罢了,她还不至于招架不住,唐都尉对她尊敬有余,但难免还是有些小看她。 见她如此坚持,唐都尉将劝告的话悉数咽回肚子里,罢了,若她真撑不住再说吧。 “今日早饭是卑职聘请来的大厨做的,王妃尝尝可还合您口味?” 林非晚瞥了唐都尉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不愧是武将出身,一点不啰嗦。 “一起吃点吧,我和李军医在军营时便时常一起吃饭。” “谢王妃。” 唐都尉闻言没有推辞,和李军医一起,陪同林非晚在饭桌前坐下来。 吃过早饭,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餍足的笑容,“不愧是唐都尉特地请来的大厨,留下吧。” 边境小城,她本来没对这所谓大厨抱太大希望,她这个人,有条件时追求味道,没条件时只求饱腹即可,但今日这早饭的确惊艳。 若不是这里是距京城数千里之遥的边境,她都要怀疑这厨子是从京城请来的了。 听到这话,唐都尉松了口气,眼眸深处漫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王妃喜欢便好,不知王妃中午想吃些什么,卑职提前让厨子准备?” “唔......”林非晚想了想,“来些方便易食,又容易饱腹的,不要太腻,绿豆汤提前备好,一整日都不要断。” 唐都尉默默记在心里,“卑职明白了。” 林非晚看向李军医,“收拾收拾东西,一刻钟后,后院见。” 李军医提起精神,“下官一定准时过去。” 林非晚点点头,回到房间清点了一下剩下的棉布、药材、银针和刀具,这些东西都是她为上战场准备的,经过军营那次加昨日消耗,已经用去一半。 回到桌前,她列了张清单,带好需要的刀具和银针,走到伤患所在的院子。 四下扫了眼,她一眼看到那日打晕过的王昌,挥挥手将人叫到身边。 “王妃,您叫我?”王昌双眼亮晶晶的。 林非晚点点头,取出列好的清单,“劳烦小兄弟把这个交给唐都尉,对了,麻沸汤煮了吗?” “已经煮好五份,还在继续。”王昌接过清单,“王妃今日不歇歇吗?” “歇过了。”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去找唐都尉吧。” “是。” 王昌扭头便跑。 须臾,李军医带着药箱走进来,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朝厢房走去。 ...... 三日后。 城主府中所有伤患皆处理妥当。 一百零六位男子,经过林非晚和李军医全力抢救,全部活了下来。 虽说身有残缺,但和活着相比,已经好太多。 对于这个结果,与其说唐都尉没有想到,不如说他压根不敢这么想。 一百零六个身有残缺的重疾男子,竟然全部都活了下来,就算是太医院的人在这都做不到这个成绩吧。 “王妃,第一批手术后的男子已经可以下床,卑职是否能问他们些事?” 唐都尉站在林非晚对面,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之前那些伤患意识不清,为了不妨碍他们痊愈,他一直没有询问他们是因何出现在地牢的。 如今最早做完手术的人可以下床走动了,应该不会那么脆弱了吧? 林非晚点点头,“我同你一块去,正好再为他们把把脉,看看他们恢复的如何了。” “那敢情好。” 唐都尉笑了,并不觉得有林非晚在会有何不方便,他家王爷从不避讳王妃,他在这矫情什么? 正在偏院养伤的伤患们,看到林非晚来了,呼啦啦跪下一片。 他们清醒已有两日,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会有幸看到朝阳起起落落,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名女子。 “草民参见瑞亲王妃,谢王妃救命之恩,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非晚坦然受众人一跪,看到那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睛,心里涌出一股别样的成就感。 “大家快起来吧,我和李军医能救下你们,只能说明你们命不该绝,灾劫已过,往后皆是幸福美满。” 跪在地上的百姓听到这话,一个个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一个灾劫已过,往后皆是幸福美满,这一刻,心中那份因身体残缺而起的自卑似乎淡了些。 “谢王妃。” 人群再次整整齐齐深深一拜,然后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林非晚看着他们略显笨拙的动作,眼睛眯了眯。 这样子,可不像身体本来便有残缺的。 她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唐都尉,唐都尉微微颔首,他也看出来了。 待众人起身后,林非晚借着帮他们诊脉的借口,将人一个个带进偏院的正厅中,方便唐都尉问话。 三十个人,全部把过脉,问完话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目送最后一人离开,林非晚看向面容严肃的唐都尉,“这件事应该要上报吧?” 谁能想到,金城这种荒凉的地方竟然会发现金矿? 金城城主发现金矿后秘而不报,没想到却便宜了他们。 唐都尉沉声道:“卑职需要先汇报给王爷,至于上报,还是等勘察核实后再说吧。” “随你。”林非晚耸耸肩,“时候不早了,我要去补觉,没什么要紧事便不要让人来打搅我了。” “卑职明白。” 唐都尉微微躬身,“恭送王妃。” 林非晚摆摆手,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金乌西沉,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书房中亮起点点荧光。 唐都尉写好书信,正准备塞进信封时,外面有人匆匆来报,“都尉,王爷回来了。” 闻听此言,唐都尉精神一振,连忙从里面出来,“王爷现在何处,快带我过去。” 来人不敢耽搁,忙指引唐都尉来至前厅,“王爷正在此......咦?” 看着空荡荡的前厅,小兵揉了揉眼睛,欲哭无泪,“都尉,小的发誓,刚刚王爷就坐在这!” 唐都尉皱起眉头,四下扫了一眼,径直朝一旁的守卫走去,“你刚刚看到王爷了吗?” “回都尉,王爷打听了王妃的住处,现已赶过去了,小的认为您还是别去打搅的好。” 第202章 毛贼 秦惊羽推开房门时,林非晚已经醒来。 看着屏风上蹑手蹑脚的影子,她眼睛转了转,佯装沉睡。 屏风后面,秦惊羽听着里面瞬间急促又慢慢放缓的呼吸声,脸上划过一抹宠溺的笑。 他绕过屏风,轻手轻脚坐在床沿上,看着心上人略显憔悴的脸色,他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须臾,只剩疼惜。 伸出手,他温柔描绘着她的眉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自眉骨划至眼角,再到眼下,在那片青黑上摩挲良久。 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女子的皮肤里,温温的,热热的,缓缓从眼下传至心窝,舒服极了。 林非晚心尖颤了颤,双手抱住他那只作怪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翻一压,两人便换了位置。 她睁开眼睛,眸中仿佛漫天星辰洒落,笑意藏都藏不住。 “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偷偷潜入本王妃的住处,小命不想要了吗?” 秦惊羽眨眨眼,另一只自由的手缓缓抚上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动情道:“实不相瞒,小生心仪王妃已久,若能得王妃垂怜,小生死而无憾。” 林非晚微微一怔,旋即捏上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当真?” “比真金还真。”秦惊羽目不转睛盯着她,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林非晚垂眸向下瞥了一眼,“既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当个贴身小厮吧。” “谢王妃垂怜。”秦惊羽顺杆上爬,笑得一副很是不值钱的样子。 他这副模样成功逗笑了林非晚,她翻身从秦惊羽身上下来,在床上笑成一团。 秦惊羽只觉身体一轻,微微眯起眼睛,转身再度将人拥进怀中,这一刻,连日来空荡的心再度圆满。 “阿晚,我好想你。” 林非晚嘻嘻一笑,捏上他的脸,“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秦惊羽这才满足,默默加大了拥抱的力度。 林非晚笑得眼睛眯成月牙,放纵自己沉浸在他可以感知到的思念里。 良久,林非晚推了推面前的人,“热。” “......” 秦惊羽闭着眼睛像是没听到,只有力度丝毫不减的胳膊暴露了他还清醒的事实。 林非晚抿了抿嘴,抬手捏住他的鼻子,凑到他耳边叫道:“热!” 秦惊羽无奈睁开眼睛,“阿晚......” 林非晚嘿嘿一笑,挣脱他的胳膊,从床上跳下来,捞起扇子扇了扇。 “这鬼天气太热了,环城攻下来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毒雾山庄呀?” 听到最后半句话,秦惊羽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暗芒,“得胜之后,咱们要班师回朝,一时半会可能去不了毒雾山庄。” 林非晚闻言脸上笑容淡了些,起身披上外衣,推开窗户,任由夜风吹进来。 “惊羽,我暂时不想回京。” 燥热了一整日的天气,终于在夜里刮起风来,吹乱了她如墨缎般的秀发。 秦惊羽起身走过去,从后面将人揽进怀里,“不想回便不回了,你先随师叔他们回毒雾山庄,回头我去接你。” 林非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向后靠了靠。 ...... 深夜,林非晚再次沉沉睡去。 秦惊羽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眸中思绪复杂万分。 片刻后,外面传来刻意放低的声音,“王爷?” 秦惊羽向后看了一眼,拉过丝绸薄被,盖在林非晚身上,然后探起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走出房间,秦惊羽扫了候在一旁的唐都尉一眼,将人带去隔壁房间。 “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唐都尉呈上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书信,“金城地下发现了金矿,貌似量还不小。” 秦惊羽微一挑眉,接过书信仔细看起来,里面详细记录着唐都尉发现地牢、林非晚和李军医费心救人、伤患说出真相的全部过程。 放下书信,他叩击桌面良久,有节奏的声音在房间里经久不绝。 “目前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那些伤患外,只有卑职和王妃知晓。” 唐都尉沉声汇报,“卑职将那一百零六位伤患悉数安排在此,并派了人日夜轮守,他们没有办法和外界沟通。” 秦惊羽赞赏地瞥了他一眼,“干得好,环城已经攻下,我会派出三分之一军队驻扎金城,同时令摘星阁火速传信与皇兄,征求他的意见。” “卑职会看好那些伤患,绝不让任何人将消息泄露出去。” 唐都尉心中激动不已,若是在金城挖出金矿,先不说能充盈国库,作为发现金矿的军队,他们是有资格分一杯羹的。 虽说这一杯羹可能没有多少,但若金矿足够大,即便是一点点,也相当可观了。 秦惊羽点点头,看向窗外的那一轮满月,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唐都尉也不敢退下,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等着下一个指令。 好在瑞亲王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下一个指令便来了。 “让摘星阁好好调查下金城城主,顺便查查那些流传在老一辈人之间有关金城的传说。” 唐都尉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是。” 唐都尉退出去后,秦惊羽独自一人在窗前站立许久,月光倾泻而下,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翌日。 林非晚在秦惊羽的注视下睁开眼睛,缓缓伸了个懒腰。 看着她如此女儿家娇憨的神态,秦惊羽忍不住笑出声来,“夫人,可睡饱了?” “饱了。”林非晚点了点他的鼻尖,“你怎的还赖在床上,懈怠了哦。” 秦惊羽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你还在这,让我怎么舍得起身?” 林非晚忍不住笑了,“油嘴滑舌。” 秦惊羽但笑不语,对自己的夫人油嘴滑舌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起来吧,我饿了。” 林非晚摸摸肚子,昨日放松下来之后,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连晚饭都没有好好吃,如今睡饱了,肚子又饿了。 秦惊羽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几日吃的是唐都尉请来的厨子做的吗?感觉如何?还吃得惯吗?” 林非晚点点头,正想说话,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等等。” 第203章 建府 秦惊羽回过头来,“怎么了?” 林非晚桃花眼半眯,目光一寸寸自他脸上扫过,“听你的口气,唐都尉请的厨子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秦惊羽微微挑眉,唇角上扬,“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边境苦寒,百姓吃东西只求饱腹,对味道的追求在其次,唐都尉请来的大厨更像是从京城来的,讲究色香味俱全。” 林非晚说出心中怀疑,“更重要的是,从唐都尉派人重金聘请大厨到大厨赶到金城,仅用一个日夜,未免太快。” 想她与李军医从大历边境一路赶来,耗费几个日夜,即便唐都尉令人快马加鞭,这速度也太假了些。 之前不去想,是因为无所谓,反正她吃到嘴里了便好,但若是秦惊羽安排的...... 林非晚心中烫烫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她没有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秦惊羽笑了,抬手摸上她白里透红的脸颊,“我家夫人真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在听到秦惊羽亲口承认时,林非晚的心还是跟着颤了颤。 她覆上秦惊羽的手,脸颊轻轻在他掌心蹭了蹭,“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唔......”秦惊羽想了想,“在收到你随师叔他们来边境的情报的时候,我便让摘星阁去准备了。” “我家夫人在京中受了委屈,在边境当然得待的舒舒服服的,我本来是想让厨子在军营伺候的,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秦惊羽反手抓住林非晚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 “能做出让你始终有食欲的饭菜,没有让你饿瘦,我得好好奖励奖励那厨子。” 林非晚闻言勾起嘴角,心里熨帖极了。 ...... 用过早饭,林非晚和秦惊羽换了身衣裳,乔装打扮的在金城内逛了起来。 和遍地黄沙的土城相比,金城外有大片大片的防护林阻绝风沙,城内更是随处可见苍翠绿意和各色鲜花。 不过,金城内百姓的生活却远不如土城,城内富庶和贫穷分界明显,富人吃肉,穷人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这一切都是上任金城城主的杰作,百姓在他的压榨下生活的水深火热。 唐都尉接管金城这几日,一直在致力改变这种情况,但时日太多,暂时还看不出效果。 两人逛完一圈下来,已没了在外面吃饭的心情,匆匆回了城主府。 看到他们,唐都尉带着摘星阁送来的情报便迎上来了。 “王爷,这是昨夜您让调查的详细情况。” 秦惊羽随手将情报接过来,“让厨子准备些王妃爱吃的菜,送到后院来。” “是。” 唐都尉鞠了一躬,转身退下去。 秦惊羽带着林非晚回到后院,在院中凉亭里坐下来。 这里是整个城主府最凉快的地方,也是上任城主为爱妾准备的住所,凉亭建在内河河流之上,河水流过,能带走不少暑气。 林非晚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你这次回来,怎么没把雪团带回来?” 秦惊羽扫了眼情报上的内容,嘴上还不忘回答,“那小家伙有毒便是娘,看到师叔拿出来的毒药,连个眼神都懒的扔给我。” 听到这话,林非晚挑了下眉,雪团跟她在毒雾山庄时可没少搜罗毒药吃,寻常毒药根本入不了它的眼,难道说,师父又捣鼓新毒了? 想到这,她不禁一阵心痒痒,这几日一直在锯胳膊锯腿的,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接触毒药了。 李军医当初提起的挖毒药的山,好像就在这附近不远吧? 秦惊羽没有注意到林非晚在想什么,看完摘星阁送来的情报,他陷入了沉思。 金城下面埋着金矿的传闻在金城流传已久,但数百年来,从未有人发现,久而久之,大家便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玩笑话。 上任城主能发现金矿矿脉也非偶然,他家祖上是靠盗墓寻宝发家的,传到他这里已经十六代,连他的城主之位都是靠钱砸出来的。 能让一个盗墓寻宝的家族费这么大力气也要搞到手的金矿,大小可见一斑。 若正式开始采矿,周围这几个小国家和地区怕是不会安分...... “阿晚......” 秦惊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可能一时半会哪里都去不了了。” 闻言,林非晚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秦惊羽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将手中情报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吧。” 林非晚接过情报扫了一眼,只一眼,她便收敛了眉眼间的漫不经心,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良久,她放下情报,歪着脑袋看向秦惊羽。 “我记得,王爷都是有封地的,对吗?” 秦惊羽眸光微闪,点点头,“没错,每位王爷都有自己的封地,不过我自小在外学艺,后来又入军营,分封地这事便耽搁了。” “若是担心采矿时不太平,不如跟皇帝说说,把这里分给你,咱们在这建府算了。” 林非晚一脸认真,她当然明白秦惊羽的顾虑是什么,若是能在这里建府,好像也不错。 秦惊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后认真思考起来,若是在这里建府,的确能起到震慑作用,比单纯派兵效果似乎要好。 不过...... “阿晚,你真愿意在建府?” 秦惊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非晚,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在他的注视下,林非晚莞尔一笑,“你何时听我说过违心话?这边夏日虽热,但冬日景美,不过要想变成一处舒适的居所,还是得好好改造改造。” 她从来都不怕环境恶劣,而且这边和土城相比,还是有吸引她的地方的。 比如,那座距离此地不远,长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的大山。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秦惊羽心中一时激动,忍不住走过去将人揽进怀中。 “阿晚,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留在这个地方。” 林非晚眨眨眼,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咱们是夫妻嘛,我支持你,陪伴你都是应该的,因为我相信,待这边事情结束,若我想走,你也会支持我的,对吗” 第204章 进山 秦惊羽用更加用力的怀抱回应林非晚的问题。 若非凭空蹦出个金矿,他现在应该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待朝廷封赏结束后去毒雾山庄接他的心上人回家。 他比普通人要幸运,权势、地位生来便有,不用他费心钻营,他这一生除去保家卫国,只想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我即刻写信给皇兄,让他将金城分与我做封地。” 林非晚点点头,“你好好和皇帝说,咱们要这块地可没有旁的心思。” 都说君心难测,秦惊羽和皇帝关系好不错,但该有的规矩和礼数还是要有的。 秦惊羽忍不住笑了,“是,我知道了。” 林非晚在他怀里仰起头来,眼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听李军医说,金城外不远那座山里长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我想去看看。” “想去便去,需要我派些人手给你吗?” 秦惊羽摸了摸她的头,在听到奇花异草四个字时,他便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想当年在毒雾山庄,她可是亲自用双脚一寸寸丈量过毒雾山里的土地,大到山势走向,小到一根狗尾草哪里长的最多,她都一清二楚。 林非晚摇头,“不用派人,有白二跟着我便够了。” 白二位于暗处,轻易不出手,若真遇到危险,还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惊羽领教过白二的身手,听她这么说,没有再说什么。 他相信,这世上应该还没有人能安然无恙躲过林非晚身上千奇百怪的毒药。 若真有这样的人,白二会出手,若连白二都敌不过,即便他派人跟着,也是去送人头的。 “带上两枚信号弹吧,我安心些。” “这个可以有。” 说话间,有士兵端着菜走进院子,林非晚神色从容地退出他的怀抱。 ...... 用过午饭后,林非晚和秦惊羽歇过午觉,便各自去忙了。 秦惊羽要把请求封地的来龙去脉详细汇报上去,林非晚要收拾东西,顺便准备些深山里会用到的成药和毒药,为明日进山做准备。 时间在忙碌时流逝的格外快,眨眼间,月升月落,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林非晚带上厨房准备好的干粮,骑着马,孤身一人朝大山而去。 她本想带上李军医一同过去,奈何金城懂医的太少,秦惊羽又不想后院中那些伤患太早出现在人前,李军医便留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林非晚来至山脚下,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大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翻身下马,她拍拍马儿的屁股,“乖墨焰,你先去玩吧。” 墨焰大大的脑袋蹭了蹭林非晚的手,随即撒欢似的跑入丛林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林非晚微微一笑,向上颠了颠背上的东西,步伐坚定地朝着深山走去。 才走出没多远,她便看到了平时难得一见的毒草,不由得眼睛一亮,蹲下来便挖。 一棵棵新鲜出土的毒草根须完整的进入背篓,渐渐地,里面多了些不同的种类。 她挖的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队人马跑过去后又拐了回来。 “老大,我果然没看错,那里真有个女人!” “不错,好眼力,回去后大大有赏。” “老大,这荒郊野岭的怎的会有女子独自在此,会不会是个圈套?” 听到这话,被称作老大的男子眯起眼睛,脸上贯穿整只右眼的刀疤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像只蠕动的大青虫。 刀疤男抬起手,后面立刻有人翻身下马,跑上前来。 “你去探探,看看前面究竟是美人还是圈套。” “是!” 小矮子提了提裤腰带,色眯眯朝大山走去。 林非晚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边默不作声掏出银针,一边往里面走去。 直至低矮灌木和错落的大树遮挡住外面看进来的视线,她才慢下来,晃晃悠悠等着后面的人接近。 嚓嚓嚓...... 脚踩在茂盛的草丛中,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声音。 林非晚撇撇嘴,就这身手还想搞偷袭,真当她是聋子,什么都听不到呢? 心里闪过这念头,她猛地转身,警惕道:“谁?” 小矮子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微微一怔后,搓了搓双手,“小美人,你一个人在这里怕不怕?要不要哥哥来陪陪你?” 林非晚眸中闪过一抹冷色,脸上警惕之色不减,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摆了摆,“你不要过来,我可不是一个人在这,你再靠近别怪我不客气。” “不是一个人?” 小矮子四下看了看,一眼望去,除了花花草草便是大树,压根看不到一个人影。 小矮子防备心降了些,一步步朝林非晚逼近,“小美人,哥哥可是跟你进来的,有没有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林非晚看着他越走越近,嘴角微不可见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转瞬即逝。 小矮子色迷心智,半点没有注意到面前人的异样。 “小美人,跟哥哥走吧,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风吹日晒之苦,怎么样?” 闻言,林非晚笑了,这一笑,小矮子眼睛都直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矮子连忙保证,“青龙山听说过吗?哥哥的家就在那。”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臂,小矮子猛地朝林非晚扑去。 林非晚脚下旋转,侧过身子,手呈爪状抓向小矮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同时将银针扎下去。 小矮子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僵硬着砸在草地上,双眼瞪得大大的,像死不瞑目似的。 “狗东西,你也配当我哥哥。” 林非晚对准男子裆部用力踢了下去。 小矮子双眼霎时间充血不已,依然没办法发出声音。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林非晚蹲下身,掏出腰间匕首,轻轻在他脖子上割开一个口子。 这口子不大,不至于让人立刻死去,但能让人感受到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痛苦、恐惧和绝望,可谓精神、身体双重折磨。 “你慢慢在这待着吧,我出去看看你们青龙山有多厉害。” 林非晚随手摘下几片树叶,洒在他脸上,遮住他的眼睛,随即不疾不徐朝大山外面走去。 第205章 控蛊 毒辣的阳光晒得人马俱疲,焦躁难耐。 林非晚蹲在树上,看着山脚下等待的五人六马,从荷包里掏出一根描绘着神秘图腾的竹管。 拔开竹塞,林非晚口中念念有词,轻轻将竹管口靠近树干,让里面的小家伙们出来放放风。 伴随着一阵微不可闻的沙沙声,一只只白白胖胖的蛊虫从竹管里探出头来,排着队向下爬去。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唤出一直藏在身体里睡大觉的黄金虫,准备看好戏。 金城位于大历正北方,左临秦惊羽几年前便平定下来的西北,右靠对大历俯首称臣的西月。 这些自称是青龙山的人不论来自哪里,都是一群为祸一方的祸害,对待祸害,当然要除之而后快。 一只只蛊虫动作迅速,钻入黄土中,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忽然,有人缩了缩脖子,“起风了吗?怎么有股凉飕飕的感觉?” 听到这话,其余四人抬头的抬头,伸手的伸手,一致得出结论,“你该不会晒傻了吧?哪有一点风?” “没有风吗?” 那人摸了摸脖子,讪讪一笑,“或许是晒的,脑袋昏昏的,不过,老六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人群安静了一瞬,老大沉吟一声,“老三,你进去看看,老六那狗东西,该不会又发情了吧?” 说到最后,老大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他才是老大,不论什么货色,理应让他先尝才对,老六这狗东西,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老三应了一声,翻身下马,甫一落地,不由得小腿一痛,半跪在地上。 “嘶!” “老三!” 离老三最近的瘦高个面色一变,飞身从马上跃下来,“老三,怎么回事?” 老三没有急着说话,试探性地活动着小腿,“好像......没事?” 听到这话,瘦高个嘴角一抽,一巴掌招呼上老三后脑勺,“没事你瞎叫唤啥?” 老三摸了摸脑袋,没敢说话。 老大摇摇头,“还不快去?” “是。” 老三抬脚便走,脚刚迈出去,还没来得及落地,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老大,二哥!” 老三一脸惊恐的大叫出声。 瘦高个连忙抓住老三的衣领将人拽回来,“你他娘怎么搞的?” 老三想要解释,张开嘴,只觉心口疼痛难忍,喘不上气来,须臾连眼睛都变得通红通红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瘦高个有些慌了,“老大,你看看老三这是怎么了?” 老大皱着眉头翻身下马,其他几人也跟着跃下马来,接连走到老三面前。 “老三,把手给我。” 老三双眸充血,一动不动看着前方,像是没听到似的。 老大狠狠拧起眉心,“老三?” 回应他的,只有一股满含燥热之气的热风。 老大面色微变,抬手探向老三的鼻息,随即又探他颈间,充斥着暴戾和血腥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瞪大。 “老三......老三死了?” “这怎么可能?” 瘦高个下意识反驳,“老三刚刚还在和我说话,你们都看到了,不是吗?” “你自己摸摸。” 老大警惕地环顾四周,拔出腰后别着的大刀,身子沉了沉。 瘦高个几人纷纷探向老三的鼻息和颈间,确定老三真没了后,一个个脸色难看极了。 此时,林非晚接收到蛊虫们传来的信号,从树上一跃而下。 “谁?!” ...... 金城内。 一声鹰鸣划过长空,城主府内立刻有人走了出来。 唐都尉将手指压在口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声,盘旋在空中的苍鹰随即俯冲落下。 唐都尉抬起戴有护臂的胳膊,任由锋利的鹰爪牢牢抓在上面。 抬起另一只手,他摸了摸苍鹰的脑袋,取下它腿上的信筒,“好云霄,累了吧,吃肉去吧。” 苍鹰蹭了蹭他的手,旋即扑腾着翅膀飞向一旁准备好的鲜肉,大快朵颐起来。 唐都尉看了眼手里的信筒,抬脚走进前院,将其送到秦惊羽手里。 “王爷,这是摘星阁派云霄送来的信。” 秦惊羽放下手中的堪舆图,接过唐都尉手中的信筒,取出里面的信仔细看起来。 片刻后,唐都尉忍不住问道:“王爷,朝廷那边怎么说的?咱们还需要回去吗?这金矿该怎么处置?” 秦惊羽放下信,手指轻叩桌面,“圣上的意思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能明白吗?” 唐都尉细细在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的眼睛一亮,“卑职明白了!” “飞鹰传书于杨老将军父子,明日在土城相见,有要事相商。” 秦惊羽拍板定音,既然是皇兄想要的,他一定会帮他得到,这样即便他之后不在他身边,也能安心。 唐都尉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出去。 秦惊羽低头看着桌上的堪舆图,用毛笔在环城后方画了个大大的圈。 铁勒并不大,连失边关三城后,只剩六座城池,而铁勒的主要兵力,至今仍关押在孟良小镇。 臣服,或是灭国,铁勒只有这两个选择。 ...... 天色渐晚,林非晚依然没有回来。 秦惊羽站在城门口,望着大山的方向,手中攥着蛊哨。 双生蛊告诉他,林非晚此时很安全,但他们约好当日折返,没看到人,他这颗心就像悬在半空似的,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正当他忍不住动身去寻人时,远处昏黄的天空上绽开一簇绚烂的红色。 秦惊羽猛地回头,看着那簇殷红,瞳孔倏地一缩。 “来人,备马,点兵!” “是!” 边关守将,随机应变的本领是早就练出来的,听到指令,很快列出一队百人的队伍。 秦惊羽翻身上马,带领百人队伍朝信号弹绽开的方向奔去,一张俊脸冷的吓人。 与此同时,远在环城的荆楚也看到了天空中绽开的那一抹红,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来人,点兵,备马,随本将前去支援。” 听到这话,莫良不由得一愣,一把抓住荆楚的胳膊,“荆兄,怎么回事?你要去支援谁?刚刚那个是信号弹吗?” 荆楚点点头,“那是白虎军的信号弹,红色,是王爷专属的颜色。” 第206章 作坊 青龙山。 林非晚看着信号弹逐渐消散在晚风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藤椅上坐下来。 不远处,是一片片横七扭八躺在地上,中了林非晚大梦一场毒药的匪寇们,整个山寨的人,不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看着那些人,她忍不住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天知道,她一开始只是想探探青龙山的虚实,毕竟将来这都是她和秦惊羽的地盘,土匪那是绝对要不得的。 谁曾想竟然会让她发现青龙山的秘密,这下子想要快刀斩乱麻也不成了。 “唉......” 她又叹了口气,起身在山上转悠起来。 青龙山海拔并不算太高,一座座山头相连,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青龙蜿蜒前行。 但是真正站在青龙山上才会看到,有些地方地皮裸露,一个个大坑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张巨口,要吞噬掉地面上的一切。 站在大坑旁,林非晚叹了今日第三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施展轻功朝不远处第二个山寨跑去。 那里地势较低,有瀑布奔流直下,在低洼处汇成河流,绕山寨一圈后向山下流去。 河中央是一排水碓(dui,四声),瀑布流下时,水的冲击力可以将大块矿石粉碎。 河流两边是一个个硕大的磨盘,距离磨盘不远的地方,留下一处处火烧过的痕迹,每处痕迹旁边都有成堆的木材和稻草。 这完完全全是一个正规的小型炼金场所,压根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逛完一圈下来,林非晚正准备出去,忽然感觉胸前蛊哨动了动。 她眯了眯眼睛,拎起蛊哨吹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秦惊羽率领百人队伍登上青龙山,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林非晚在火光中精准捕捉到秦惊羽的脸,施展轻功飞了过去。 “惊羽,你来了!” 秦惊羽看着站在面前、安然无恙的林非晚,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一时没忍住,将人抱进怀里。 “阿晚,还好你没事。” 感受到他的激动,林非晚眨了眨眼,伸出手抱了回去。 “我可是小毒王呢,谁能把我怎么样?” 秦惊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加大了力道,似乎是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在他身后,百人队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相拥的两人,只期待时间能够过的快一点。 良久,秦惊羽松开林非晚,这才问起放信号弹的原因。 林非晚拉起他的手,将人领到炼金作坊前,让他自己看。 “我进山不久,一群自称青龙山的匪寇便找上来了,我弄死了几个,用蛊虫操纵了一个带我来到这里。” 林非晚指着不远处的大仓库,“我本来只是想上来看看这青龙山究竟怎么一回事,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山里的土匪捧着金子兴冲冲跑过来,只能把人先放倒。” “那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金块,不太纯,但胜在量大。” 秦惊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黑暗中,偌大个仓库的轮廓清晰可见。 秦惊羽眼睛暗了暗,抬起手来,正要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瞥到半山腰星星点点的火光,面上一冷。 “斥候去探,若发现匪寇余孽,发信号弹来报。” “是!” 黑暗中有人悄然退了下去,借着夜色的掩饰,火速朝山下火光处赶去。 “所有人听令,熄灭火把,做好进攻准备。” ...... 半山腰。 荆楚带领白虎军中佼佼者,以最快速度朝山顶奔去。 信号弹出现在这片山头上空,那么发射信号弹的人应该就在山里。 “兄弟们,都给我提起精神,把眼睛睁大些。” “是!” 低沉的声音从荆楚身后传来,一个个气息平稳,半点没有疲惫的感觉。 林思远位于人群中,看着面前树影婆娑的丛林,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眼看着马上就要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大人,前面有人!” 这时,一道声音从林思远身旁传来,他连忙扭头看去,跟在同伴身后一把将藏在草丛里的人揪了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是山中猎户,白日里打猎受伤没能及时下山,才歇在山上的。” 荆楚看着趴跪在面前的两个男人,微微蹲下身,手中火把向前递了递。 火光下,两人衣衫褴褛,两条腿上都有明显伤痕,看着的确一副受伤的模样。 察觉到荆楚的目光,男人眼神躲避,低着头,不敢抬头向上看。 “你们是山中猎户?” 荆楚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看着趴跪在地上的两人。 “是是是。” 两人连连点头,“求大人放过小的们吧,小的们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个月大的孩儿要养,他们都离不开小的们呐。” 荆楚玩味一笑,“说的也是。” 闻言,两人悄悄互相看了一眼,殊不知他们的小动作完完全全落在荆楚一行人眼中。 周胜皱了皱眉,“大人......” 话没说完,荆楚抬起手来,制止道:“来人,帮这两位兄弟一把,打晕,抬走,继续上山。” 两人惊恐抬头,随即昏死过去。 周胜抿了抿嘴,“大人,您为何不直接把人......”他比了个划脖子的姿势,“抬上山,太费功夫了吧?” “这两人行踪可疑,或许是从山上下来的,还是抬上去吧。” 荆楚瞥了眼两人粗糙的双手,那样的手,那样的衣裳,不像是猎户,更像是他从前见过的采矿人。 若是这座山上有矿,不论是铁矿还是什么,这周边注定要乱起来。 “发现有人的,回去奖白银百两。” 荆楚扭头看向最先发现有人的周胜,“现在,继续上山。” “谢大人!”周胜心中激动不已。 一行人抬着人继续朝山上赶,匆匆走过那片灌木林。 一刻钟后,荆楚带着队伍抵达青龙山山寨大门。 他正准备让人隐蔽时,秦惊羽带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荆楚,你怎么会来?” “爷?” 看到秦惊羽,荆楚不安的心松了口气,“您没事啊?” 秦惊羽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看到信号弹过来的?” 第207章 大蛇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秦惊羽和荆楚已经率人将青龙山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荆楚一脸严肃地看着秦惊羽,“爷,卑职即刻回环城调兵,这下面的东西......人少了怕是守不住呀。” 一眼看不到头的金矿,位于这种地方,若是消息传出去...... 秦惊羽摇摇头,“你带人先在这守着,我已命唐潜飞鹰传书于杨老将军父子,今日在土城相会,待我们商议后,再决定是否派兵。” 闻言,荆楚眼睛转了转,很快想到什么。 “爷,金矿的事您早就知道了?” “唐潜在金城城主府发现一个地牢,里面的人都让你们王妃救回来了。” 秦惊羽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骄傲,若非了解他的人,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荆楚心中失笑不已,“原来爷是沾了王妃的光。” 秦惊羽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在他看来,荆楚说的一点没错,若非林非晚结善因在前,他又怎会得知金城有金矿? 不知金城有金矿,大历顶多在土城、金城、环城之间建立都护府统一管理,而疏忽了位于荒野之中的匪寇。 时日一长,匪寇成了气候,又坐拥金山,难保不会犯上作乱,那时再动兵就被动多了。 “你派人守好这里,切勿放走任何人。” 荆楚面色一正,“卑职明白。” 说完,他忍不住又道,“为防万一,卑职还是跟王妃要点迷魂散吧。” “随你。”秦惊羽转身朝向他们走来的那一抹倩影走去。 荆楚耸了耸肩,落后两步跟了上去。 ...... 林非晚将所带大半迷药尽数送给荆楚后,和秦惊羽一同下了青龙山。 她完全相信荆楚的专业能力,这种时候,她还是回去挖她的草药比较好。 昨日她才进山便出来了,今日定要好好在里面挖个痛快,反正是夏日,即便在宿在山里也无妨。 就这样,林非晚一头扎进山里,短短片刻后便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秦惊羽和杨老将军父子在土城相会,就讨伐铁勒展开讨论。 作为常年驻守边疆的大将军,杨老将军父子比秦惊羽了解铁勒人的真面目,能不受金矿影响的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一个金矿,一个绵延数百里的金矿,出金率那么高,诱惑实在太大。 杨小将军和父亲互相看了一眼,“铁勒国内兵力不足,若是能迫使其俯首称臣,百姓还能少遭些罪,若是顽强抵抗......” 杨老将军拉过堪舆图,用手一指,“从金城到下一座城池,三十万大军同时出发,最快也要三日抵达,届时人困马乏,定然不能即刻投入战斗。” 秦惊羽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也曾考虑过。 “铁勒肯俯首称臣自然好,就怕他们顽强抵抗,届时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孟良关还留有五万大军,若都调过来,恐怕得先去西月走一遭,敲打敲打。” 杨小将军沉声说道,这些年在边关,他很清楚西月人的脾性,那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民族。 想要让他们臣服,利诱效果不大,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秦惊羽闻言轻嗤一声,“西月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杨小将军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再好不过了,当年西月主将便是降服在您的铁拳下,您亲自去,震慑效果定然极好。” 想当年秦惊羽进入军营时,大家谁不是表面恭敬,实则鄙夷,但很快都臣服在他的拳脚和智谋下了。 西月、匪寇这两大隐患,他只用了区区五年时间,军营中谁不钦佩? “那便这么决定了,劳烦杨老将军今日先派人去西月送个信,我明日便过去。” 说完,秦惊羽起身离开。 杨老将军看向自家儿子,“你派人去一趟吧。” ...... 在秦惊羽出发去西月时,林非晚已经走进大山深处。 在这里,她看到了之前在李军医那看到的奇花异草,也看到了许多在毒雾山都难得一见的毒花毒草。 白日悠悠,林非晚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发财了发财了......” 大笑过后,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将她认识的毒花毒草挖下来,然后再去挖那些连她也没见过的品种。 她正沉浸在大丰收的喜悦中时,耳边隐约传来丝丝细微的声音。 林非晚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继续挖草药,任由那声音越来越近。 下一刻,那声音忽然消失了。 林非晚抬起头来,一道金黄色的光影如闪电般迅速飞了出去。 她眯起眼睛,顺着黄金虫的痕迹看去,只见距离她不远的冥月妖花下面,赫然盘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毒蛇。 那高昂的蛇头此刻正追逐着黄金虫向后探去,即便如此,巨大的身躯仍呈保护状将冥月妖花护在中间。 林非晚掏出银针,小心斟酌着角度,趁大蛇注意力全在黄金虫身上时,用力掷出手中银针。 霎时间,蛇头无力垂落在地上。 林非晚将黄金虫唤了回来,走近之后小心将整条蛇拎了出来。 她常年采药,稀有的草药,不论有毒与否,身边都会有守护兽在,这时看到大蛇并不奇怪。 “可惜了,雪团不在这,不然这么大一条零食,够它吃好几日的。” 天气热,蛇死后放不住,简直白瞎了。 摇摇头,她正要把蛇扔掉,黄金虫忽的爬到她手上,胖乎乎的身体扭动着。 林非晚挑了挑眉,“你想要?” 黄金虫不语,只是一味对着大蛇流口水。 察觉到黄金虫传递回来的情绪,林非晚笑了笑,将大蛇扔在地上,然后将黄金虫放了下去。 接触到蛇身,黄金虫迅速爬到大蛇七寸处,吭哧吭哧咬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非晚忍不住半蹲下来,好让自己看的更仔细些。 黄金虫咬开蛇皮,露出藏在里面的蛇胆,林非晚清晰感受到黄金虫传递回来的喜悦之意,便看到它激动地咬上去吸吮起来。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姣好的面容皱在一起。 这家伙比雪团口味还刁,那可是蛇胆,苦的很呀,这家伙竟然像喝琼丹玉露似的,啧啧...... 第208章 妖花 亲眼目睹黄金虫吃下大蛇整颗蛇胆后,林非晚怎么都不愿将黄金虫收回体内。 “你先在外面待着吧,或许一会儿还能遇到第二条蛇。”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黄金虫的小脑袋,黄金虫想了想,缓缓爬到林非晚脑袋上,暂时歇脚。 林非晚轻轻呼出一口气,瞥了眼地上大蛇的尸体,随手捡了根树枝挑起来扔的远远的,然后才蹲下来看着面前这朵冥月妖花。 这花她曾在毒雾山庄所收藏的毒经里看到过,当时她还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印象特别深。 据毒经记载,冥月妖花只在月光下绽放,花开有异香,魅惑人心,花开时采集,以秘法处理,有唤回亡魂之效。 想到毒经上面的话,林非晚的心蠢蠢欲动。 没遇到过冥月妖花便算了,如今既然让她遇到了,就这么离开是不可能的。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西斜,太阳很快便要落山了。 林非晚呼出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准备在这里歇一夜。 若是真能目睹冥月妖花开花,再采集下来,配以毒雾山庄秘法,或许真能炼制出传说中能唤回亡魂的药丸也说不定。 留下黄金虫看着花,林非晚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参天大树,施展轻功跃上树干。 找到一个能一眼看到冥月妖花,比较粗壮平整的树杈,她背靠树干坐下来,悠哉悠哉半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 秦惊羽要造访西月的消息传入西月王庭后,西月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西月王急召各路大臣开会,商讨应如何招待秦惊羽。 “听说大历已经连下铁勒三城,大历瑞亲王这个时候过来,该不会是反悔了,想收拾咱们吧?” 西月王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那场断断续续,持续三年的战争,几乎耗干了西月,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想忘都忘不了。 虽然最终以他们俯首称臣结束,但这两年来,百姓生活依然没有回到从前水平,他们真的再经不起一次战争了。 阿蛮那亓喝了一杯酒,“大历已经接受咱们的臣服,就不会出尔反尔,他瑞亲王再厉害,不还是得听皇帝的?” “不是最好,待瑞亲王前来,咱们便以最高礼节接待,可千万不要惹那杀神。” “遵命。” 众人连声应是,西月王松了口气,正当他想要让大家散开时,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悄声在西月王耳边说了句什么。 西月王面色一变,“大家且慢,铁勒大将呼延其现在正在外面。” 听到这话,西月众大臣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胡闹,如今正是大历和铁勒交战的关键时期,若是让那杀神知道咱们窝藏铁勒大将,他还能放过咱们吗?” “边关守将怎么守的国门?怎么能把他给放进来!” “怎么办怎么办?” “......” 霎时间,王宫中一片混乱。 阿蛮那亓猛地拍了下桌子,待众人冷静下来后,如鹰的眸子看向侍卫。 “把铁勒大将押入大牢,待瑞亲王前来,我亲自献上去。” 侍卫看向西月王,西月王点点头,侍卫躬着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好了,大家先散了吧,我去会会铁勒来的人。” 阿蛮那亓说完,率先起身离开。 大家见状,这才陆续向西月王告别,离开了宫廷。 ...... 一轮明月缓缓升上天空。 朦胧月光倾泻而下,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深山之中,林非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明月,愣了愣神,转头看向树下。 草丛中,白日里一直含苞待放的冥月妖花在月华下颤抖着身体,像才睡醒的少女伸着懒腰,慢慢绽放笑容。 林非晚眸光一闪,施展轻功从参天大树上飞了下来。 轻轻摘下身上背的布包,从里面取出赤金打造的柳叶刀和金丝楠木做的盒子,做好摘花的准备。 据毒经记载,冥月妖花采摘条件极为苛刻,要在花朵完全绽放的那一刹那用赤金小刀割下,放在金丝楠木盒子里保存,不然便会化为乌有。 好在她之前在李军医那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把手边有的东西全带来了,不然今日这冥月妖花还真带不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冥月妖花逐渐舒展身躯,完全绽放开来。 林非晚屏气凝神,一手柳叶刀,一手捏花枝,在冥月妖花完全绽放的一瞬间将其采摘下来,迅速放进金丝楠木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狠狠呼出一口气。 看着月光深处的另一半大山,林非晚想了想,忍痛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大山在这里不会动,但冥月妖花放太久可是会失去效果的。 而且,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究竟能否炼制出能唤回亡魂的灵丹妙药了。 匆匆从山中赶回金城时,已经是次日太阳初升之时。 林非晚满脑子都是冥月妖花,回到后院后立刻开始准备处理冥月妖花需要的药材,这些药材都很普通,但就是这么普通的药材,才能完全引出冥月妖花的药性。 “王妃,您这是在做什么?” 在林非晚专注配药时,李军医悄然出现在小院外。 碍于规矩,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去。 林非晚像是没听到似的,头也不抬,专心看着面前的药液。 李军医距离有些远,看不太真切,心里像是有只手在挠似的,痒痒的。 “王妃?” 他抬高了声音。 这时,林非晚手中的药液已经完全配好。 她松了口气,瞥了眼站在院门口的李军医,“站那么远做什么?” 李军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走了进来,“王妃,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在做什么?这药闻着怎么怪怪的?” 林非晚端起药液朝厢房走去,“这是我们毒雾山庄的秘药,不治病,只为引子,引出药性。” 听到这话,李军医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原来如此。” “对了,王爷昨日去土城一直没有回来,您要不要去土城找他?” 林非晚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去找他?他有他的事要忙,难道我就不能忙我自己的事了吗?” 第209章 渡魂 李军医没想到林非晚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和林非晚相处时日并不长,但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林非晚和他认知中的王妃并不相同。 林非晚是瑞亲王妃不错,但她更是医毒双绝的小毒王,是胆识过人、行事果决的林非晚。 即便没有瑞亲王妃这个头衔,林非晚依然可以活得潇洒自在。 换句话说,瑞亲王并不是她的全部。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李军医让自己吓到了,随即又觉得,他这样想也没错。 人的一生,本来就不该让另一人左右。 “抱歉,王妃,是我迂腐了,您当然可以在这里忙自己的事。”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什么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您务必给下官一个机会。” 闻言,林非晚看了李军医一眼,忍不住笑了。 “想偷师的话就留下吧,反正这里除了你,也没有人懂医理了。” 李军医老脸一红,没有反驳。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非晚微微一笑,将厢房门打得更开了些。 厢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和四个圆凳,再看不到旁的东西。 “既然你要留下来,那便帮我准备两个炉子、两口砂锅、两桶水吧。” 只配好引出冥月妖花药性的药液还不够,接下来的操作才是最关键的。 李军医不明所以,但依然按照林非晚的要求去准备东西。 待炉子、砂锅、水全部准备好后,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林非晚,等待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林非晚给一个炉子点上火,往两个砂锅里添上不同的水,便开始准备起来。 “你可以留下来旁观,但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若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等我忙完再解释。” 李军医闻言高兴坏了,“下官一定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 林非晚勾了勾嘴角,取出金丝楠木盒子,深深吸了口气。 看到她这副模样,李军医心中疑惑更深,但始终谨记林非晚的话,没有出言打扰。 渐渐地,他的神色愈发严肃,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唯恐漏掉任何一丝细节。 直至林非晚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神情,他才惊觉眼眶都酸了。 “差不多了,接下来只剩火候的问题了。” 林非晚心中雀跃不已,虽说真正动手前,她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但一次成功让她激动之余又忍不住庆幸。 冥月妖花只有一朵,若是失败了,她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现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听到这话,李军医眼睛亮起来,“王妃,您刚刚从金丝楠木盒子里取出来的那朵花是冥月妖花吗?” 闻言,林非晚微微一惊,看向李军医的目光中多了丝意味不明,“你见过冥月妖花?” “有幸见过画像而已。”李军医捋了捋胡子,“下官在孟良关时,曾有幸在深山中救过一山民,那山民所在村寨中有一石刻,刻的便是这冥月妖花。” “孟良关?”林非晚眼眸微动。 李军医点点头,“那山民所在的村寨中一直流传着冥月妖花的传说,传说中,冥月妖花是冥界之花,有引渡亡魂之效......” 说到这,他顿了顿,“不过,传说每次冥月妖花绽放,必有冤死枉死之事发生......” 李军医瞥了林非晚一眼,“王妃,看您的动作,似乎对这冥月妖花很熟悉?” 林非晚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我们毒雾山庄藏书楼里有关于冥月妖花的记载罢了。” “是吗?”李军医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心中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 同样是第一次接触冥月妖花,林非晚动作娴熟得像处理过千百次,他却只能眼睁睁站在一旁干瞪眼。 他可不认为林非晚能有如今成就全部得益于毒雾山庄的底蕴。 换了他,即便是毒雾山庄,他也没有把握能和林非晚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李军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呼吸一滞,“王妃,您用冥月妖花炼什么药?” 林非晚微微一笑,“渡魂。” 李军医眼底闪过一抹茫然,这名字好像从未听说过。 “敢问王妃,渡魂有何作用?” “引渡亡魂。” 林非晚掀开砂锅盖子,往里面添了些冷水,没有看到身后李军医瞠目结舌的模样。 ...... 两日后。 林非晚掐着时间,小心翼翼从炉子上端下砂锅,静待片刻后闭上眼睛,轻轻掀开砂锅盖子。 心里止不住地念叨着:“师祖保佑、道祖保佑、漫天神佛保佑,千万要成,千万要成......” “王妃,您看!” 李军医惊喜的声音传来,林非晚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瞄向砂锅。 砂锅口热气还未完全散去,但已经能清晰看到砂锅中的具体情况,锅内药液所剩不足十分之一,几近凝固,深棕色的表面隐隐透着一层光泽。 林非晚嘴角一点点勾起,“快,准备工具,搓药丸!” “好嘞!” 李军医同样兴奋,转身直接跑了起来。 须臾,他带着搓药丸的工具走进来,清理干净桌子,把东西摆在上面。 林非晚端起砂锅耳朵,将里面的粘稠液体倒出来晾着,待温度合适后搓制成药丸。 一朵花,一锅药液,最终只得了七颗药丸。 看着这七颗药丸,林非晚呼吸稍显急促,良久才平静下来。 “药成了,但药效如何还未可知......”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炼制出渡魂,药效完全不知,若是找人试药,怕是没那么容易。 李军医兴奋的心情逐渐冷却下来,炼药成功的确值得高兴,但若药效未知,这药丸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不知王妃有何办法能确定药效?” 林非晚眼睛动了动,“找活人,不,刚死的人试药。” 李军医闻言嘴角抽了抽,刚死之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除非...... 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王妃,您该不会是想现......现......现杀一个人来试药吧?” 第210章 试药 夜色降临,晚风徐徐,吹走盘旋在天地间的热浪。 林非晚端坐在金城城主府前院,手中把玩着一颗圆润光滑的药丸。 在她身后,李军医一脸纠结蹲在地上,既想看到渡魂发挥药效的光辉时刻,又不忍用人命做赌,矛盾极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急匆匆冲进来,径直冲到林非晚面前躬身一拜。 “参见小小姐,您要的人找到了。” 林非晚勾唇一笑,站起身来,“带我过去。” “是。”男子直起身来,眼角余光瞥到眼巴巴走上前来的李军医,眉头皱了皱,“小小姐,您身后那位......” 林非晚向后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怎么,心里不别扭了?” 李军医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林非晚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想去可以,老实点,不该说话的时候记得闭上嘴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军医连声应道,这些时日他已然摸清了林非晚的脾气,只要不妨碍到她,她还是很好相处的。 林非晚朝男人扬了扬下巴,“头前带路。” 男人深深看了李军医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朝外面走去。 夜里的金城很安静,林非晚一行人从富庶的富人区来到贫困的平民区,最终在一处破茅屋前停下来。 “这里面住着一家四口,昨日这家的男人上山砍柴脚滑,不幸从山上摔下来,枯树枝插进肚子,日入时分刚刚咽气。” 男人汇报着里面的情况,悄悄瞥了林非晚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松了口气。 “小的是在这家男人还没咽气的时候找上他们的,除了您答应的百两黄金,小的还许诺若试药成功,您能救回这家男人的命。” 说完,男人又偷偷看了林非晚一眼,这家男人的伤在外人看来的确难救,所以才没有医师敢动手,但身为碧波楼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点伤在林非晚面前压根不算什么。 所以他才会许下诺言,既完成使命,又能帮这一家子一把。 林非晚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勾了勾嘴角,取出象征自己身份的信物,“去高升钱庄取钱吧。” 听到这话,男人面上一喜,知道林非晚是答应下来了。 “是,谢小小姐。” 最后看了眼破败的茅草屋,男人眼底闪过些什么,转身去高升钱庄取钱去了。 李军医凑上前来,小声问道:“王妃,您是要给试药人百两黄金吗?” 林非晚点点头,“人家都试药了,总得有补偿吧,我这人向来不爱强迫他人。” 李军医嘴角抽了抽,百两黄金,即便是他也心动呀。 唉,早知道......算了算了。 林非晚斜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敲门吧,先进去把手术做了。” 李军医瞥了眼林非晚随身携带的药箱,她东西准备的还真是齐全,难不成早就知道里面之人的情况了? 林非晚不知李军医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即便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 她并非有预知之能,携带药箱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若是渡魂失败,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李军医走到茅草屋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 阴暗逼仄的茅草屋内,一头戴桃木簪的妇人双眼又红又肿,呆呆看着林非晚。 就在刚刚,她亲眼目睹了这人打开自家男人的肚子,在里面一通翻找,把肠子掏出来洗了洗,随后又放回肚子里。 这操作太过惊世骇俗,若非她男人已然咽气,林非晚又付了钱,她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对她男人的。 “娘,仙女姐姐真的会把爹救活吗?”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妇人腿边传来。 妇人缓缓低下头,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头,“乖,咱们再等等,娘相信你们爹不会这么狠心扔下咱们的。” 小女娃闻言吸了吸鼻子,抱住妇人的腿,没有再说话。 床边,林非晚缝上最后一针,缓缓直起腰来,“撤掉镜子吧,眼睛有些不舒服。” “是。” 李军医和碧波楼管事将镜子撤了出去,顺便吹灭了几根蜡烛。 霎时间,恍如白昼的房间里黯淡了几分,但依然明亮。 妇人见状眼睛亮了亮,忍不住走上前来,“林医师,请问我相公他......他能活过来吗?” 林非晚看了她一眼,取出渡魂,塞进男子口中,捏住下巴和脖子,让他吞下药丸。 “能不能活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听到这话,妇人心中期待更甚,“请问,一段时间是多久?” 林非晚淡淡瞥了她一眼,妇人眼神瑟缩了下,但还是目不转睛看着她。 林非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应该明白试药是什么意思吧?” 她若是知道床上人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还用得着在这里试药吗? 试药试药,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试的嘛。 妇人愣了愣,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中的光霎时间黯淡下去。 林非晚抿抿嘴,别过眼去,没有看她。 果然,一开始她就应该直接把尸体带走试药的。 房中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 与此同时,孟良关。 黑夜中,一抹人影疾速冲向孟良关关隘,“瑞亲王所属暗卫,速速打开城门!” 守关将士远远听到后,立即打开城门,将人迎了进来。 来人进入孟良关后,守关将士立刻关闭城门,让人送来更换的马匹和水囊。 “速速传信于杨老将军,铁勒谋害西月王,嫁祸大历,请杨老将军速速带兵三十万讨伐铁勒。” 听到这话,在场守卫倒抽了一口凉气。 “敢问王爷现在何处?” “王爷仍在西月,我还要去通知荆大人,不便久留。” 暗卫说完带上新水囊,骑上马就往金城的方向而去。 西月王危在旦夕,他必须尽快见到王妃,请王妃前去帮忙,不然大历与西月三年战争换来的和平,很可能就此破碎。 西月不愿再与大历为敌,但若西月王死在大历瑞亲王手中,西月不战也得战。 暗卫走后,边关守将立刻派人将这件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火速传到杨老将军父子耳中。 第211章 活了 斗转星移,转眼间一夜的时间便过去了。 当清晨第一缕霞光照向大地时,破败茅草屋中,男子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林非晚看着外面还未完全露头的太阳,一颗心仿佛沉入海底。 整整一夜时间,男子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看来,她的渡魂是炼制失败了。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王妃,您别太伤心了,毕竟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药,第一次不成功太正常了。” 看着林非晚寂寥的背影,李军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林非晚转过身来,看着窝在一旁的母子三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咱们走吧。” 人虽然没救回来,但那百两黄金至少能让这母子三人安稳度过后半生。 不过,她一个妇人家带两个孩子带这么些钱,很容易引来歹人,还是让唐都尉派人来关照关照吧。 脑中这么想着,她脚下不停,推开茅草屋的门迈了出去。 破旧的木门在清晨徐徐吹来的凉风中发出“吱呀”的响声,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妇人。 她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看向床榻,那里,安然睡着她这一生的依靠。 “相公?” 忽然,她看到床榻上的手指动了动,忍不住叫出声来。 “林医师,你快来,我相公醒了!” 闻言,林非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快速走向床边,摸上男子的手腕。 李军医紧随其后,略带红血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 “王妃,怎么样?人真醒了吗?” 林非晚凝眉不语,沉下心来静静感受着手指下的脉搏。 良久,她忍不住笑了,紧蹙了一夜的眉眼霎时间舒展开来。 “活了,真活了!” 李军医舔了舔嘴唇,“王妃,让下官也把把脉,感受一下呗。” 林非晚闻言收回手,让李军医上前来为男子把脉,感受一下他的脉搏变化。 李军医在衣裳上蹭了蹭手,然后缓慢又坚定的搭上男子的手腕,细细感受起来。 这时,小夫妻的一对儿女也醒了过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两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蹬蹬蹬跑到床前来。 林非晚看着面前这对可爱的孩童,眉眼间温和许多。 “仙女姐姐,宝宝的爹爹回来了吗?” 小女孩跑到林非晚面前,抬起小脸,认认真真问道。 林非晚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宝宝的爹爹回来了,很快,他就能睁开眼睛和宝宝说话了。” “太好了!” 小女孩一把抱住林非晚的腿,仰着脸道:“谢谢仙女姐姐。” 林非晚笑了,扭头看向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的妇人,“你相公活过来了,这里养伤不便,待会会有人来接你们到城主府养伤,届时无需害怕。” “谢谢林医师。” 妇人直接跪了下来,对着林非晚磕了个头。 “林医师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来生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林医师救命之恩。” 林非晚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起来吧,若非你们帮我试药,我也不能救回他的命,只能说你相公命不该绝。” 妇人热泪盈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待你相公养好伤,你们寻处好点的宅子买下来,好好过日子吧。”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心情好极了。 “李军医,咱们走吧。” “来了。” 离开茅草屋,太阳已经完全跳出地平线以下,温暖的阳光洒遍每个角落。 林非晚看着空中硕大的太阳,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 回到城主府,林非晚按了按太阳穴,坐在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写好信后,洒上毒药,封进信封,和两颗渡魂一同送到碧波楼驻点,送往毒雾山庄。 再回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正准备补个觉时,院外传来唐都尉急促紧张的声音。 “王妃,您休息了吗?” 林非晚蹙了蹙眉,转身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将人请了进来。 “什么事?” 唐都尉眉眼间带着丝藏不住的慌乱,“王妃,王爷出事了!” 听到这话,林非晚瞳孔倏地一缩,面色冷下来,“详细说说。” 唐都尉不敢隐瞒,将暗卫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杨老将军父子夜半时分已经点兵出发,王爷还在西月等王妃您去支援。” 林非晚捏了捏山根,“下次说话不要说一半!” 她还以为秦惊羽怎么了,原来是让西月扣下了,以秦惊羽的身手,加上她送他的毒,若非自愿,还真没人能留下他。 不过,铁勒的人怎么会那么巧,恰巧在秦惊羽在西月时,谋害西月王,还嫁祸到秦惊羽身上了? “备马,我收拾收拾东西,即刻便去西月。” “是!” 唐都尉应了一声,连忙命人去准备东西。 林非晚转身回到房间,思来想去,将渡魂带上两颗,剩余两颗在房间里找地方藏了起来。 藏好渡魂后,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腕上的双龙戏珠手镯,换了身衣裳,这才走出房间。 走到前院,唐都尉已经备好了马和干粮。 “王妃,卑职派人送您到孟良关,过了孟良关,继续向西便是西月,那边会有人来接应您的。” 林非晚点点头,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又利落。 “驾!” 从金城到孟良关,林非晚一刻不停,赶到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林非晚换好马匹,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准备继续出发。 “王妃,您赶了一整日的路,还是先歇一歇,明日再出发吧。” “不用了,早点看到王爷,我心里踏实。” 林非晚摇摇头,接过新的水囊,“从这里一路向西,就能看到西月,没错吧?” “是的,那边已经派人来传过消息,会有人接应您的。” 林非晚看着月光照耀的茫茫草原,眼眸深了深,须臾,她再次翻身上马,朝着草原深处而去。 这次,她身边没有人陪同,茫茫草原上只有一人一马在疾速前行,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只剩一个黑点。 不知过了多久,茫茫草原上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林非晚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绊倒在地,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第212章 脑袋 朦胧月光下,林非晚一个鹞子翻身变换身形,用力向四周撒出迷药后稳稳落地。 片刻后,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细微动静,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亦随之消失了。 林非晚冷哼一声,一边安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马儿,一边拎起地上的绊马索,用力一拽。 藏在草丛深处的小贼再藏不住,露出马脚,但周围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林非晚看着手中麻绳,眼睛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难怪进入西月后,不许任何人随行,原来西月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是不知,这主意是谁出的? 颠了颠手里的麻绳,她挑了挑眉,转身向草丛深处走去。 待她再次翻身上马,手里多了一根麻绳,麻绳尾端拴着一颗颗用衣裳包起来的脑袋,像糖葫芦似的,串在麻绳上。 “驾!” 马儿打了声响鼻,迈开步子,快速向前奔去。 林非晚扫了眼身后滚起来的糖葫芦,面无表情勾了勾嘴角。 不论这些人是不是西月的,在他们身穿西月服饰出现在西月国土上时,他们的身份便已经注定了。 这一次,前方的路顺畅许多,大约一刻钟后,前方出现大量火把。 林非晚眯了眯眼睛,勒住缰绳,“吁!” 待马儿停稳后,火光中走出一道人影,“来人可是大历瑞亲王妃?” “你娘没教你,开口问别人身份前要先自报家门吗?”林非晚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小胡子扎小辫的男人。 小胡子脸色有些难看,“在下乃西月王庭总管,敢问您可是大历瑞亲王妃?” “这还差不多。”林非晚微微一笑,“本宫正是大历瑞亲王妃,我家王爷何在?” “瑞亲王殿下正在王庭做客,请王妃随在下走一趟吧。” 小胡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林非晚扯了扯麻绳,“前面带路吧。” 或许是天色太暗,小胡子并未发现林非晚手里拽着东西,转身上了马,将人带往西月王庭。 抵达西月王庭时,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 小胡子翻身下马,走到林非晚面前,“王庭已到,请瑞亲王妃下马步行。” 林非晚端详着面前简约大气的建筑,翻身下马,站稳后将麻绳一点点收到手中,只余下那一截串着人头的耷拉在地上。 小胡子此时终于发现麻绳,眼中闪过不解,“敢问瑞亲王妃,这是何物?” 林非晚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礼物。” 小胡子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耷拉在地上的东西,这一看,他不由得愣住了。 那一颗颗东西,怎么那么像他们西月士兵的衣裳? “瑞亲王妃殿下,您的礼物从何而来?在下看着有点眼熟啊。” 林非晚笑了,“毕竟是你们西月的玩意儿,你觉得眼熟是正常的。” 小胡子皱了皱眉,总觉得林非晚话里有话,他有心想多问两句,对面走来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男人。 “巴图主管,阿蛮那亓将军让我来问问,瑞亲王妃接到了吗?” 小胡子抿抿嘴,看向身旁的林非晚,“这位便是大历瑞亲王妃。” “见过瑞亲王妃殿下。” 林非晚嘴角抽了抽,摆摆手让人起身。 她以为胡子扎小辫已经很那什么了,没想到这边男人头发也爱扎粗粗的麻花辫,真是...... 忽然,她脑中闪过什么,低头看向垂在身后的麻绳,这六颗脑袋好像是散着头发的? “瑞亲王妃殿下?” “瑞亲王妃殿下?” 大辫子稍稍提高了音量,终于唤回了林非晚的注意力。 林非晚轻咳一声,“带路吧。” 大辫子应了一声,带领林非晚朝王庭走去。 两人身后,小胡子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待两人走远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王庭内。 阿蛮那亓起身为秦惊羽斟了杯酒,“秦兄,王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嫂子当真能把人救回来吗?” “还没有我家阿晚救不回来的人。”秦惊羽端起酒杯,“不过,你确定此事过后,西月王当真会如你所愿吗?” 阿蛮那亓勾唇一笑,“秦兄,你太不了解我们的王了,权力的确诱人,但若没有命在也无福消受,不是吗?” 秦惊羽挑了挑眉,仰头饮尽杯中酒。 这时,门外传来下人禀报的声音:“瑞亲王妃到。” 秦惊羽眼睛一亮,放下酒杯,连忙起身朝外面走去。 阿蛮那亓见此情景睁圆了一双眼睛,叹为观止地看着这副模样的秦惊羽,心中对林非晚的好奇上升到了顶点。 他们二人虽曾为对手,但彼此也算惺惺相惜,他实在没想到,堂堂战神竟还有这样一面。 秦惊羽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林非晚,一颗心霎时间软成一团。 “阿晚,你来了。” 林非晚眯了眯眼,快走两步拎起他的胳膊,当场诊起脉来。 秦惊羽眨眨眼,满腔思念咽回肚子里,眼巴巴等着她诊脉结束。 须臾,林非晚松开手,瞥了眼坐在后面的男人,“不是说铁勒谋害西月王嫁祸在你身上?你们这是?” 秦惊羽轻轻将林非晚耳边碎发撩至耳后,“这事说来复杂,你这一路赶过来累坏了吧,快过来坐下歇歇。” 秦惊羽一脸怜惜地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到这,他转过头狠狠剜了阿蛮那亓一眼,若是这狗东西早点和他通个气,他也不至于让阿晚火急火燎赶过来。 被瞪了一眼,阿蛮那亓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林非晚看着阿蛮那亓身前的桌子和纯金打造的餐具酒具,眸子转了转,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提到前面来。 “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小小礼物,还望笑纳。” 阿蛮那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反手指着自己,“送我的?” “对。”林非晚点点头。 阿蛮那亓闻言站了起来,受宠若惊地走上前来,“嫂子费心了,匆忙赶来,竟还记得给弟弟带礼物。” 秦惊羽盯着麻绳上串的东西,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大小和形状,怎么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