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缺一味药》 第1章 因缘际散生巧像 僧人半仙聚一堂 母亲兰兰挺着大肚子,出怀很明显,看得出来,十月怀胎。为了少得可怜的工卡业绩,换点口粮,在大队社房里,她得背六十斤玉米棒子,从楼上往下搬,然后用榔头把玉米从棒子上敲打下来,送去楼上的仓库,称量并记工帐。她灰头土脸,擦着汗珠,一副花脸像,站在队长跟前问: “队长,我有几个业绩”。 “ 吃什么伙食?差得远呢!”保光头队长不屑一顾。 楼下,会计的老婆议论道:“队长的老婆真能生,第十个了,他土政策规定,一个孩子分大人七成的口粮,他家最富,口粮估计都生虫了。我那口子不得力,广种薄收,这不,我这块肚皮成了荒地。”农村人说话粗俗,口无遮拦。 “找找女郎中王修莲嘛。” “几年前我找过了,她被大儿子媳妇郭美英打成废人了,竹棍打断一捆,上不了山挖药了,挺可怜的。” “会计嫂子,换个包谷种嘛,队长如何?”一个胖妇女开玩笑说。 “他?不行,品种不行,你看那头型,头上一根毛没有,还长着一张大逼拽拽的脸,别笑我,我还是要用自家的老品种呗。” “说起兰兰,有什么福?肚子都吃不饱,环境不好,规定不准超过的中等生活。听说最近快生了,胸脯上干瘪瘪,看样子没奶水,她小叔子烧竹园赔钱还没完呢。真是人穷怕生病,天冷怕刮风,灾祸连连。”有人说。 “我们几个姊妹都是环境,你们也不会打我小报告,说句实话,眼下这种生活,天灾是有,更多的是内耗太大了。”会计老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别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偷听。 兰兰在隔壁都听到了,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整个下午,她自己心情一直郁闷着······想这个漫长的冬季怎么过,她怀疑未来的日子能否过出头。 冬夜的日子很漫长,天黑得早。 入睡不久,兰兰做梦,梦见一个船夫划船渡她过岸。上岸后,带她上山采药。船夫说是为一位奶奶采药,于是,给她一捆药,并让她送给奶奶。后来,船夫说自己是兰兰的儿子,找她很多年了。由于多年没见,船夫自己哭得伤心,跪在地上不起来。兰兰使劲拉他,结果手一松就往后倒,后来,一阵剧烈的腹痛让她从梦中惊醒,并惊叫一声。 深夜,家里人听到响动,慌忙起来查看情况。 兰兰自己想到今天劳动使过重力,像是伤到腹部胎气了,宫缩得厉害。 在痛苦伴着快乐中,更多的是期待。生孩子是痛苦的,多一份口粮是快乐的,活着不容易。孩子迫不及待,像是哭着喊着要来人间,声音节奏频率十分响亮,他是来给这个家增添一份口粮的。兰兰对分娩很满意,她顺利产下一男婴,孩子眼睛盯着兰兰,他对世界是陌生的,却对自己的妈妈像是眼熟。 时间是甲寅年农历十月初十。 增添人口,对家人来说像是过年似的,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因为明天就能分到大人七成的口粮。婴儿吃不了粮,但能给大人添些粮食。 韩半仙听说兰兰家添了人口,带着十个鸡蛋与八块红糖来道喜。王修莲请他给孩子看前程命运,他问了生辰,掐指推算,又看看小脸、双手,摸摸耳朵,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说些疯话: “十螺全不下田,十月朝,祖坟培,青烟冒,吐故纳新龙门跃,踏遍青山草药王,四海云游乐逍遥。修莲啊,恭喜你啊,你的衣钵后继有人啰!” “真的吗?韩半仙,快扶我看看。” 老太太晃悠着身子,步履蹒跚,把孩子看个仔仔细细,她一脸皱纹像万千沟壑,数十年来保持着一脸忧愁而悲伤的神情,但此刻终于像是从乌云密布的缝隙里挤出一丝阳光:“哟哟,还真是十螺,不种田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做梦啊,一个船夫怎么会挖草药给我吃啊,半仙,你说说呀,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讲了一遍自己做梦的具体过程。 “妈,你说的梦,听起来跟我做的梦很相似,真是奇了,是巧合。”兰兰也高兴地把梦境讲述一遍。 “不可思议,两个人做同一个梦,阿弥陀佛,菩萨托梦了。半仙,你天赋高,你给孩子取个好名。”王修莲说。 “好好好!这个飞燕村就你看得起我,别人都说我是疯子,不理我,我得讨口酒喝,行不行?”韩半仙说。 “家里给兰兰准备消毒的酒,是有的,来,给你一些,只是有个条件,不准说酒(九)话,要说实话。”王修莲说。王修莲颤颤巍巍递给半仙一碗酒。 韩半仙的嘴唇与酒碗结合之时,发出好听悦耳的声调,响亮而清脆。一口酒有滋有味,像吸到心里。他喝酒是闭着眼睛,小口喝的,每一口都伴随一个调子,他喝酒的习惯,方圆十里,许多人都知道。 韩半仙说:“我说十花,不说九花、莲花,也不说风花雪月,嘿嘿哈哈!”要知道,莲花是王修莲的小名,修莲懂得半仙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会责怪他。王修莲笑笑。 韩半仙说:“你们家谱到了“学”字派,就叫王学十,学十,十字,十月初十,十月朝,培祖坟,得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护佑。十,顶天立地,双手拥抱苍生,道家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横就是博爱,如同双手拥抱世人,是人道;一竖分上下是敬畏天地日月星辰,下是地道,上是天道,别小看头顶神秘的星空。佛家烧香一柱是接天地之缘,通过香烟缭绕伸入天空是沟通人天地宇宙的信息与能量,所求必应啊,立着的一柱香,就是一竖。外国人也信十字,说十字能呼唤神力。你看你家的药铺门上有个十字架,人们看到红十字就知道是救死扶伤的标志,积善成德,后福悠悠。就叫''王学十'',我看命里有天医星供照的组合,可成良医。修莲,你父亲说过学医可以安身立命,你应该体会到何为安身何为立命。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都离不开医药。” “是的,能体会,他半仙叔叔说到我心坎上,就叫学十,很好,很好。”王修莲答道。 此时,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僧人正立于门口侧耳聆听,他想进去看看,探头探脑地,合掌便说: “阿弥陀佛!”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他低头时,头上露出六个十分明显的香疤。 “施主,贫僧化缘来讨口饭吃可否?” “好、好,阿弥陀佛!请进、请进。”王修莲说。 修莲叫唤家人,把锅灶洗干净,用香油炒些饭菜给他吃。半个时辰,僧人与修莲聊了些家常,心里很满意、高兴、轻松,如释重负。走时留下一句话: “施主,小孩叫学十,好,是个不错的名字,我给他小名吧,叫百岁,七岁以前就这样叫,阿弥陀佛。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 “谢师傅,阿弥陀佛!”王修莲合掌说。 僧人走出了门,走到草药铺“行德堂”,他驻足,抬头望着落满灰尘的十字架和那副对联:“行荫功积善德,为百姓解疾苦”,然后快步出飞燕村。看着远去的背影,半仙与修莲纳闷,这年头,怎么会有僧人来化缘。其实,僧人来此,是有任务的。为何如释重负,世人不知而已,详情只待后面分解。 王修莲与半仙何以心有灵犀,这还得从身世故事慢慢说起。 第2章 名字吉祥中状元 身有沉疴结医缘 明朝1424年间,科举制度很兴盛,每三年举行一次。 举子们都精心准备,常常挑灯夜战,苦读诗书,都希望一举成名天下知。 庐州无为人邢宽,满脑子一个想法: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优则仕。他常常如痴如醉、自问自答: “读书,学习好干什么?当官。书中自有美女,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多少美女簇拥着,美哉。多乎哉?不多也。读书成功,可换来银子黄金,房子里金碧辉煌啊,舒服啊。读书能做大事,我等不是庄稼汉。” 人进入状态,多半因为痴迷,就会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觉楼外春夏与秋冬。 一轮科考要报名了,清瘦的举子们在议论纷纷。因为人多,邢宽就在场外晃悠。 知府说:“今年谁有可能中进士啊,大家说说?” 有人说:“知府,邢宽怎么样?” 知府说:“邢宽在学习方面是有名,可乡试的成绩不理想,像瓶醋,酸味差些。” “哈哈,半瓶子醋。差味,他腿脚有毛病,考官不会看中他的仪表,就算中了进士,也伤了美女的心啊,是不是?” “呃,笑人长短,非君子也。”这话传出来,到了邢宽耳里,很不舒服。其实他也清高,他也不把自己看低,自己的实力,自信着嘞。院试、乡试、会试,咱还能殿试。默默努力的邢宽一路顺利,还进入了殿试名单。 一路进京,他无心纸迷金醉于花街柳巷,静心于殿试的种种场景。乘船、坐车一边呼呼大睡,一边蓄精养锐。 殿试的头天晚上,邢宽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打开洞口的木板,有两个金色的雄鹰,其中一只远走高飞,叫声回荡山谷。另一只被他急忙盖住,于是惊喜醒来。 殿试场上,主考官走来晃去。举子们有的兴奋、有的沉着、有的眉头紧锁。场面充满严肃、紧张、压抑的空气。 这个不起眼的邢宽,文章一挥而就,自感发挥不错。给主考官鞠躬后,礼貌、轻松地离开殿试场。 殿试之后,考官通过合议审阅,综合打分,签上主考官及考官的名字。那时的奏书,从上往下,从右到左书写的,也叫竖排,不像现在横写。考得第一名的是孙曰恭,第二名邢宽。 “陛下,主考大人觐见,说是殿试结果。” “宣,看看今年花落谁家。” “宣主考大人觐见。”太监急忙出去,拖声拉气高声叫道。 主考大人恭恭敬敬走入殿内,双手触地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主考大人将袖子里的奏本,交给太监。太监承送明成祖皇帝朱棣。 皇帝朱棣看到第一名孙曰恭时,觉得不顺眼,他心里再思索,旁边人与他小声说:“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暴”的意思,“孙曰恭”等于“孙暴”,孙暴读音像“行暴”。” 成祖皇帝朱棣心想:因自己皇位来得不光明,用非常手段篡权夺位,废了侄儿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压榨老百姓,打击良臣,施政暴虐。有街坊说他是个暴君。他自己明白,一定时期,施行仁政,为政最终不能使用暴政,否则官逼民反,政权倒塌。“行暴不可”,“孙暴”不可,字不吉祥。 于是提笔在“孙曰恭”三个字上涂了两笔。当看到第二名邢宽,朱棣对字眼天生有很强的敏锐感觉,诗词看多了,对联看多了,对文字很敏感。脸上有些喜色,小声说:“邢宽者,量刑从宽也,只有宽厚待天下子民百姓,民心大顺,天下归之,水能覆舟也能载舟。万古江山才能万万年。嗯,孙暴(孙曰恭)不如邢宽。真是此刻天赐我人才啊。” 皇帝再看,邢宽籍贯江北,江南才子多了,就来个南北都有,水火能相济嘛。想到此,由衷高兴。 看到皇帝由怒到高兴,主考官大人心里像波浪一样起伏,折磨人啊,猜不出陛下的意思。 朱棣欣喜之余,说道:“爱卿,朕要召见几位才子。” “喳!” 一会儿,大人带着几位才子慌慌张张来到大殿,才子们那种幸福、兴奋、激动写在脸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考官与才子毕恭毕敬跪地呼喊。 “爱卿、才子平身,抬头我看看。邢宽,祭祀尊何?理乎?”皇帝说。 “儒家孔圣人,敬天地国君亲师,远鬼神。”邢宽答道。 “兵戎相见,尊何?上策?”皇帝说。 “孙子兵法,不战而胜”邢宽答道。 “邢宽,状元!”皇帝说。 “谢陛下!”邢宽急忙叩谢。 念完榜眼后念探花。 皇帝说:“孙暴”。孙曰恭听了心中纳闷,难道有“孙暴”此人,于是不敢贸然回话,怕犯欺君大罪,低头跪在殿下细听,心里七上八下。当皇帝再次叫到“孙暴”,大人才用手拐一下孙曰恭,他才敢回话: “奏陛下,臣名曰恭,不敢暴也。” 皇帝一听,他心中早就明白会有这个插曲,借以查看心态。“我是天下皇帝,说话要算数,我说“孙暴”就是“孙暴”,不会随便更改圣旨。”他补充说道,“朕发怒时是曰恭,爱者暴也,哈哈、哈哈。” “谢陛下!”孙曰恭回答道。 不几日,皇帝带着皇后召见邢宽。邢宽呀,高兴着呢,他贪婪地抬头看着皇帝,更主要是看看皇后有多美丽有多动人。这是邢宽第一次看到皇后。 “哀家问你,邢宽,恭喜拔得头筹,老家可有意中人?”皇后问。 “回皇后,暂无。”邢宽眼睛看着皇后有些失态,眼神里充满尊敬与羡慕、激动不安。 走时,也不忘偷看一眼皇后。 姓徐的仁孝皇后,好学勤奋、能干、聪明,喜爱文学,辅佐朱棣,在宫里刺绣活计也是不落人后。为讨皇上欢喜,想方设法准备将绣好的长袍送给皇上,可是,皇上穿在身上不自在,也就丢在宫里的柜中,又舍不得丢掉。 后来,在一次“恩荣宴”上,皇后有机会再次接触邢宽,一来二往,在交谈中,发现他文学素养高,各方面的才华令皇后赏识、认可。邢宽中状元,官职是南京翰林院学士与国子监事。 皇后常邀请邢宽进宫谈诗书,论古今。 冬天,主仆二人谈得正开心,天刮起凉风,邢宽冷得瑟瑟发抖,下肢关节冷痛。皇后想起她给皇上的长袍,皇上穿着不合身,就拿来给他穿上。邢宽不敢不从,因是皇后所赐。说来也巧,这长袍穿在他身上,还正好合适,大家都认为不错,邢宽本来腿脚就有风湿病,风湿沿椎骨上走,苦读诗书那时,得了强制性脊柱炎,脊背稍微后凸,这会儿,长袍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微微的驼背,一眼看上去仪表堂堂。邢宽更是喜出望外,好生了得。皇后高兴,赐给他,他很感动。 以后,邢宽更是努力工作,深得皇上的恩宠。但也渐渐认识到朝廷与后官斗争的复杂与残酷,身体慢慢不如从前。 邢宽老家捎来口信,说父母大人身体很不好,望儿速归。皇后知道邢宽对父母孝顺。禀报皇上,得到恩准。 皇上本来喜欢邢宽,又是他钦点的状元,为给众臣知道他的爱才,亲自邀请夫人一同为邢宽送行。 南京宫外,正是春花烂漫时节,邢宽带着感激的心,看着一切熟悉的人与物,不忍离去,眼睛都湿润了。 想到皇后赐给自己的长袍,想到与皇后相处的日子,心里感慨万千,难以表达。 “皇上,此去山高水长,请保重龙体,如朝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卑臣义不容辞!”邢宽说。 “邢宽,此去要教化民众,不要坏了朝廷威信。”皇帝说。 “谢主隆恩,皇恩浩荡,臣遵命。”邢宽说。 就在告别之际,邢宽控制不住内心的不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上看到邢宽的眼神不对,有些失态,生气地说道: “爱卿还有何事?”邢宽吓了一跳,从皇上口气里感到不妙,他知道皇帝喜怒无常,稍不注意就株连九族。急忙跪在地上,有些哽咽,借口说: “京城的梅花垛墙稳如泰山,气势恢宏,象征皇上万世基业,江山永固。别离之际,对皇城也深有不舍,所以要再看一眼,望皇上恕罪。” 皇上听后很高兴,脸上即刻泛起喜色并说: “你对江山社稷一片忠心,朕很高兴,我要让天下士子知道我的仁爱与爱才,今赏你几十万银两,回乡建梅花墙经常看啊!” 邢宽慌忙道:“谢皇上赏赐。” 回到老家的邢宽,根据皇上所说,建造一个梅花垛样的墙。后来民间流传歌谣: 名字带吉祥,捞个状元郎。 深情看皇后,赏得梅花墙。 后来朱棣迎战来犯的阿鲁台,军队到兰木耳河一处,才知上当,折腾良久,带领军队回朝,不久病故。 正统十一年,邢宽恢复任职,主持乡试。景泰三年(1452年),召回朝廷,代理南京国子监事。官场斗争残酷,因操劳过度,加之疾病缠身心灰意冷。多年来求医治病,花费无数,痛苦不堪,深知治国平天下,要有健康的身体,弥留之际给儿子邢日留下遗言: “凡我子孙,要学医安身立命,造福苍生,不求官场功名。我到绍兴府新昌邢增捿处就医过,交往颇深,他屡试不中,去儒从医,方药灵验,他是我朝医药学家,我这里有他《脉决删补》《本草辑要》《医案新法》《伤寒指掌详解》,以后向他及他的后人拜师学医,都是家门,我们有缘,不会拒之门外,有遗嘱一份在此,最好不当良将,要成良医。” 明清年代,邢宽的后代各支系便有人在江南、江北从事中医中药,悬壶济世,济苍生,利万民。 清末年间,邢氏中医体系演变诊断体系与临床用药体系,看病的最终目的是治病,是否能治好病,药效便成为重点。顾客也感到方药灵验,于是邢氏中医体系后来被江湖与民间简称药灵派,药灵派已传至邢振东一代人。 可叹的是,他命运起起落落,游走在生死边缘。因一身正气,才得以死里逃生,凄凄惨惨戚戚,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3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无影飞针露锋芒 邢振东走在隆城的古城街道上,一身长袍更显他身材的挺直与高大。这一天他坐诊完毕,来这条街走走,散散心,放松一下,步态稳重休闲。 他看起来比一般人眉骨要高,浓黑的眉毛如同四川的峨眉山,眉骨下躲藏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显得十分有神。脸面黄白中渗透着红润,看得出不像经常晒太阳的庄稼人,因为多年的医务职业素养,整个国字脸流露出一种慈善。 稍微留心的人,从他身边走过,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古城街是隆城十分热闹的地方,是商贸比较繁荣之地。这么大且热闹的城市,鱼龙混杂的大地方,注定像个大森林一样,里面什么鸟都有。 在人群中,有个身穿米黄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和她的伙伴四处张望,显得很兴奋,被浮躁、繁华、热闹吸引着。 姑娘一袭黑发,溜直而柔软,披在肩上。细腰柔软,整个身条走动起来,如风摆杨柳。 修长的美白的秀腿,迈起步来,在旗袍两侧的开缝处,若隐若现,性感而美丽。 一只纤纤细手提着精致的小包,垂在一侧,另一只手指指划划。oo饱满傲然而高耸,衣领处扣得紧紧的。 鹅蛋脸上一双好看的双眼皮眼睛,明眸如水,眼睛一眨一眨的,黑白分明,偶尔眼神划过一丝幽怨。 高高的鼻梁,让人领会到一种傲气与清高。肉红的小嘴比樱桃小嘴稍大一些,但不影响她的美感,高兴时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在这热闹的街上,是一道美丽风景,引得有些男人眼睛发直,喉咙处有些轻微的蠕动。 一个猥琐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很久了,眼睛里充满淫荡与贪婪。由于欲火焚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啊”地一声,将双手护在胸前,手里的精致小包落在地上。小偷迅速拾起精致小包欲逃离现场,她拼命似的扯住小包,表妹大声叫喊:“抓住小偷,抢人了,抢人了。”在这一刻,小偷又趁机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捏姑娘的美xx,由于力度过猛,姑娘的反抗,一时竟将衣领撕开,露出一对雪白饱满的……,她只顾整理胸前,惊慌失措,方才红润的脸庞顿时泛起青白色,大呼:“抢人了。”邢振东听到呼叫声,快步靠了过来。 小偷拿着小包一个箭步跑出一丈多远。 邢振东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吼一声:“站住!”一瞬间从指缝间使出“无影飞针”。 邢振东有个习惯,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既能防身又能治病救人的银针。你看,这下不就派上用场。 只听见“哎哟”一声,小偷由于惯性,腿部像麻醉了一样,踉跄摔倒在地上。 众人都不明白,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跑呀,调戏姑娘,抢夺东西,你算什么男人?”邢振东说着,顺手将小包夺了回来。 小偷惊恐不安,瘫在地上,嗷嗷直叫,心想今天是遇到高人了。姑娘走上前去,朝小偷踢了一脚,一手拉住即将滑落的胸衣口,有些含羞地骂道:“无耻!下流!贼!” 邢振东弯下腰去,从小偷的腘窝委中穴处,取出一颗银灰色的针,在小偷的衣领上擦拭,他说道:“就这点本事,在这里逞能,脏了大爷的“无影飞针”,只会欺负良家妇女,真龌龊!” 他用指弹一下,潇洒地放进自己的袖口。 众人报来异样羡慕的目光,纷纷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真不得了,“无影神针''!” 小偷被一群愤怒的人们吐唾沫,好多正值年轻气盛的男人忍不住上前去脚踢拳打。有人说:“美女是大家的,美女只能大家看,不能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唾沫、脚、拳头、耳光像疾风暴雨般飞向小偷,小偷发出声声惨叫。 邢振东看似不妙,赶忙劝道:“算了吧!这样会出人命的,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他拱拱手,示意大家饶他一命,毕竟不是什么重大事件。 小偷在那里装死,邢振东走上前去,看见口鼻流血,伸手把脉,脉象紧索,疼痛与惊恐造成的正常脉象,心中有数,没有大碍。他笑着说:“你现在装死,等我走后,你真的会被打死,还不赶快跑。” 小偷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触电般起来,一下窜出人群,比兔子还快,消失在古城街的小巷之中。 “这位漂亮标致的姑娘,这是你的东西,以后出门要小心色鬼与小偷。”邢振东说。 “谢谢这位长辈!”姑娘眼睛充满感激之情谢道。 “我有这么老吗?”邢振东说。 “哦,不是,谢谢这位大哥!”姑娘又歉意地说。 “听姑娘声音温柔甜美,不是本地人吧?”邢振东说。 “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杭州人,父母在河北做事,最近来天津走亲戚,我亲戚在这里做买卖。”姑娘说。 “对了,难怪,难怪。”邢振东说。 “难怪什么呀?”她问道。 邢振东笑而不语,他笑容里让人捉摸不透。接着说:“我叫“米恨山”,在东街,有什么要帮忙来找我。”邢振东说。 她听见''米恨山''这个名字,心想姓米的倒是有,“恨山”就不好理解。又说道:“这个名字好特别,小女子叫李玉红,住八里胡同姑姑家,多谢今天出手相助。”李玉红很礼貌地给邢振东鞠了一躬。 “小事,小事,不必挂齿,玉红小姐,以后出来,别穿这么漂亮。自古苏杭出美女,果然真实不虚。”说话间,突然想起今晚有预约看病的事,说着转身就走开了。 走出不远,他忍不住回过头来,两人目光相遇,李玉红也呆呆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即将走远的男人。 邢振东分明看到李玉红一种痴痴的目光,连忙走开。 “玉红,你怎么了?”她的表妹说道,并用手在她眼前晃悠。 李玉红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是刚才吓的。”说话明显有点结巴。表妹说:“哟,表姐,你这刻眼睛里只有英雄男子汉了,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情景反了,变成美女爱英雄。” “不是,别瞎猜,不怕害羞呀。”李玉红说。 “也不知道米恨山,有没有老婆?”表妹自言自语说道,“我真有点想嫁他,这番武功,嫁给他有安全感,有靠山,可惜就怕他有老婆。不过嘛,似乎有点年纪,应该有老婆。不行的话,退一步,做个小的也行,叫他再纳一房,也可以,这个男人有味道。” “妹妹,哪有女人像你这样的,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我倒不丢,可有人丢魂啰。”表妹说。 “去去去,咱们赶快回家。”李玉红说。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赶回八里胡同。 这一夜,李玉红失眠了,和表妹睡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妹妹不得安宁。 “玉红姐,你怎么不睡啊,吵死了,烦不烦啊,是不是真的被''米恨山''把魂给勾走了,要不明天去找他,把魂要回来。”表妹说。 “对不起,我妹妹,我这是吓的,你好好睡觉,啊,我静一静就好了。”李玉红说。 时过下半夜,忽然李玉红在睡梦中大声说梦话:“贼、贼啊,贼啊贼,米恨山。”她紧紧抱住妹妹。这突来声音与动作惊醒了妹妹,妹妹大声说:“你真吓人,什么贼贼啊,好吓人呢。这深更半夜的。” 这时家里的姨爹听到声音,点上灯火来看个究竟。 李玉红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心有余悸地问道:“谁呀?” “你姨爹我,哪来的贼,发生什么事?” “姨爹,没什么,是昨天上街被贼吓过,在做噩梦呢。”李玉红说道。 “好好,你好就行,好好睡。”姨爹安慰说道。 “姐啊,你脑子有问题,魂吓掉在大街上。明天叫我妈帮忙,请隔壁王大婶来,跳跳神,请神,再搭个小木桥,帮你叫叫魂,听说挺有效果的。”表妹说。 “不会,不会,可能我胆小,过些时间就好了。我是生气,那个小偷摸了我的~~,心里老是发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坏人欺辱,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算了吧,太敏感了,你就权当被猪手不小心碰到,或者认为是个脑神经跳闸引起的抓狂症患者碰到了,别计较。你嫁不出去,我这个妹妹负责。”说着,妹妹将手伸进李玉红的胸膛里。这一举动让李玉红多了一种想法与回忆性惊恐,表妹是不是一种变4态?她在问自己,很纳闷说道: “妹妹,别吓我,这让我很恐惧的。” “怕什么,哎,姐,你这两坨“天津狗不理大包子”,真够大,难怪招来这些狗男人贱男人的猪爪,我羡慕了。”表妹说。 “妹妹,别胡说,别乱放黄腔,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这种脾气性格,以后嫁人会被男人打屁股的。”李玉红说。 “嘿嘿,老娘的屁股就是老虎的屁股,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打我屁股,姑奶奶分分钟放倒他。”表妹说。 “得了,今天你也不是吓得够呛,坏人吃你姐姐的豆腐,你怎么不放倒他,多亏人家“米恨山''。”李玉红说。 “你说的也对,也对,也对。”妹妹就这样重复说着,又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不久便打起响亮的呼噜声。 遗憾的是李玉红得了一种怪病…… 第4章 神针威风遭人嫉 两派掌门探虚实 说被邢振东收拾过的小偷绰号叫张快手,在隆城是胆大的小偷,在偷盗帮里算得上是有排位的,慕名在其门下有几十位徒弟。这一群人幕后老板是吴占山。 吴占山在隆城是黑道一哥,最有名的是他的红楼,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涉及设赌、妓院、绑架、偷盗、放高利贷、欺行霸市、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当地人家,如果小孩子不听话,都会拿吴占山的恶名来吓唬娃娃。所以这个坏人最终死得很难看。 张快手狼狈地回到红楼,神情恍惚,如丧家之犬。“吴爷,今天失手了,倒霉死了,半路杀出来程咬金,坏了咱家的好事,本来是到手的东西,可转眼又飞走了,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张快手说道。 吴占山看着张快手,瞧见他一拐一瘸地来到眼前,面目青肿,头发散乱,往日的贼眉鼠眼的神气儿不在了,摆着一副哭丧脸。 “快手兄弟,你往日又是多神气的嘛,今日蔫瘪瘪的,你说具体一点,什么事有我吴占山在,都给你们打气。” “吴爷,就是那个药灵山庄的邢郎中。” “不可能吧,邢振东平时就会看病,号脉,抓点草药,他那身子骨也能追上你?” “吴爷,不是的,我听见他说是''无影飞针”。我看到一个美艳妞,顺手摸一把…,拿了提包就跑,那知没跑几步,郎中就使出“无影飞针'',扎在我腘窝上,动作之快,没人瞧得见,真她妈牛啊,中针后只觉腿脚一麻,提不起腚来,一筋头栽在地上。” “哎呦,想不到隆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没听说过邢振东这小子有这手。你看清楚点,是不是他啊?” “吴爷,真是他,千真万确,我去过他那里看过病,叫药灵山庄,他那里病人多,我偷过病人的钱,大家都叫他邢郎中的。” “这么说,他真有那么一手,他家是家传几代的中医世家,城边一个大山庄及卧龙洞,那一带都是他家的地盘,祖上有很多积蓄,这个,我是听罗正兴说的,罗正兴的兴安堂也是玩中草药的。这么多年,天照顾,还没生过大病,不曾去他那看过病,有点伤风咳嗽都是罗正兴的兴安堂解决的。”吴占山说。 “吴爷,你得帮我们讨回面子,大街上多少人吐沫子,搞得我臭哄哄的,真窝囊。”张快手说。 “放心,兄弟,我召见罗正兴,打听其中的道道,会风光地要回面子,如果能弄到他的,偷学他的“无影飞针”,咱们兄弟不说在隆城,方圆几百里,也是影响巨大,江湖上,多少英雄也要拜在我吴氏门下,有机会把他的''无影飞针'',偷学了。”吴占山说。 张快手说:“吴爷,那分明就是根银针嘛,在他手中就变得如此出神入化。” “张快手你吩咐人到兴安堂把罗正兴掌柜请来,我们商量着怎么给你扳回面子,怎么样?”吴占山说。 “好嘞,我这就吩咐人去,请罗爷来红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张快手心情很不好,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在娘们面前逞英雄好汉,奶奶个熊,老子这下就是吃饭睡觉都算是惦记上他了。”张快手说。 一时半刻,张快手领着兴安堂罗掌柜来到红楼。罗正兴见面就问吴占山: “吴哥什么事这么急啊,说非要来见你。我几单生意都放下了。”罗正兴问。 “哎呀,兄弟,咱谁跟谁呀,我找你来,不也是兄弟们一起发财的事嘛,今晚我请客,请坐。”吴占山说。 罗掌柜是卖草药的兴安堂掌门人,这些年来也赚了不少黑心钱。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红楼里有他一份股份。 “是啊,是啊,红楼的事也是我的事,张快手这是怎么回事情?”罗正兴指着张快手的那份泡眯肿眼样子问道。 “给人打的!”张快手说。 罗掌柜问:“谁这么大胆,欺到张快手兄弟头上,打狗得先看看主人啊。” “就是你同行冤家,邢郎中。”张快手说。 “邢振东会打人,他也不看看是谁的兄弟。这下,吴大哥,说明邢郎中就没给你面子,你得替他做主。”罗正兴说。 罗掌柜心中早就对邢郎中憋了一肚子怒气,同行是冤家,这么多年他,夺走兴安堂不少生意。请他收购我的药材,都不给面子。还说兴安堂药材质量不好,不合他的心意。对于罗正兴来说,他恨不得联手吴占山这个恶霸早日铲除邢振东,一解心头之恨,只是苦无机会。 “罗爷,不是他打的,是街上的行人,但祸是邢振东惹起来的,我张快手揩了一个美女的油,顺手抢了小包,被邢振东这个杂毛使了黑手,一颗飞针扎在腿上,跑不了。” “原来如此,我就没听过他会打人的,不过嘛,听患者来说过,邢振东使用银针挺神奇,患者来不及反应,就在穴位上扎上银针,手脚特别快,患者说那是''无影神针''”罗正兴说。 “他真有这手,看来小瞧他了。”吴占山说道,“明天派几个兄弟查看一下邢振东早晚在练什么功夫,一个郎中还藏着这手!” “大哥,这事你放心,我叫那个喜欢翻墙入室,身轻如燕的''包打听”,去落实一下子,说实话,我也想学他这手,我曾派一个兄弟到药灵山庄假装病人,偷学他所谓无影神针,但动作太快看不出来什么明堂,银针捻转提插之间,仿佛有气在流动,听说他会气功,用银针导入体内,这些都是听说但没有体验过。”罗正兴说。 第二天天刚破晓,“包打听”越过围墙,爬上一棵树,躲藏在树叶里,偷偷观察药灵山庄的动静。药灵山庄的邢振东有个习惯,他不管天晴下雨,雷打不动都要练习华佗的五禽戏,然后就是老套路的太极拳,什么云手、倒卷虹、双风贯耳、搬兰锤。打得如行云流水,有时虎虎生风。 “包打听”心里有些失望,邢振东似乎就会些养生的拳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邢振东就打坐起来,看得“包打听”失望到极点,只得忍着性子等待,也没见过玩什么花样。 过了许久,实在没耐心的“包打听”准备悄悄离开。“包打听”自小练过所谓轻功,他想从树上,借用树技的力量,跳上围墙,然后溜出庄外。. 正在他做动作之时,他不明白打坐入定时邢振东的听觉是超级敏感的。 就在“包打听”腾空那刻,只见邢振东的无影手,不知从何拾起个小石头,一个甩手出去,正打在“包打听”背后的至阳穴。“包打听”顿时感到全身如雷击一般,全身麻木,失去控制,自感掉落下来,就在他惊恐万分之际,有人在即将落地时踢了一脚,这一脚如同皮鞭抽打陀螺,身体旋转着落地,砸得并不严重。 吓得有些痴呆的“包打听”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邢振东。 “你是什么人?”邢振东生气地问道。 “我是,我不是坏人,我是河南人,想学邢师傅的武功,我叫杨石生。” “想学就正大光明,何必偷偷摸摸的,像小人,像小偷,我不想见到你,快滚!”邢振东说。 “师傅,我走不动,求求你高抬贵手。” 邢振东“啪啪”两掌,解开了“包打听”的穴道。 “包打听”杨石生头都不敢回头,贼惊惊准备溜出了院子。“站住,什么人?”徐宝生吆喝道。 “包打听”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 “算了,他是来偷师学艺的,放他走吧,不要为难他,难得他一片好学上进之心。你们要是刻苦用心,假以时日,必能大成,可惜啊,你们大多数,心不在焉,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天下武学或技艺,除勤学苦练之外,还要关键在于“悟”字,用心去领悟,悟是什么,竖心旁的“心”,加上一个“吾”字,就是用心在我,我在用心,用我心去感受,去体会体验,心到气到,得心方能应手。脉学与针灸也是这个理。” “多谢师傅点拨,不罚之恩,听方才的话,在下学习了。”这个能说会道的“包打听”带着复杂心情离开药灵山庄,心想,邢振东既是医者,又是武者,能忍有大度,又有医者父母之心。 “包打听”将这些情况汇报给吴占山与罗正兴。着实让两个人一时震惊,叹了气,生气说道:“看来这个小郎中真是大本事,不可轻看他。” 吴占山和罗正兴转留着贼精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策划着一场阴谋……罗正兴这个坏人最后死于非命。 第5章 打断骨折治骨折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一个三春杨柳,九夏芙蓉的碧乐园。邢振东带着家人在这里游玩。大家正玩得开心,袁金强匆匆赶到碧乐园,说是京城一个官员的儿子,去年冬季的冰霜时节,不慎滑倒,双腿骨折,腰部受伤,后经当地医生治疗,形成畸形愈合,腰部僵硬,腿脚走路不协调,一拐一瘸的。官员听说邢振东在整骨方面,有独到之处,因此慕名而来,请师傅回去诊治。 邢振东医者父母心,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他从事医学,只要病人求医,来者不拒,也不嫌贫爱富,都一视同仁。除了医技高超外,医德更没有二话,就因为这些真诚为人,在方圆百里赢得人们的认可与信任。 吩咐好家人后,带着徒弟袁金强赶回药灵山庄。 药灵山庄门口站着一位官员,他看到徒弟带着师傅回来,十分高兴,又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不想打扰邢郎中游玩的雅兴,等你回来再瞧病,可你徒弟说,没问题,师傅从来不会因为患者的突访,而不高兴,今日一见果真让人佩服,难怪你的医德名扬四方。今日多有打扰郎中,请见谅。” “没什么,别客气,谁生病谁着急嘛,更何况你远道而来,多么不容易,病人在哪里?”邢振东说道。 “儿啊,下马车来,请邢郎中给你瞧瞧。”车上下来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小伙子,走路斜着腰,腿脚不利索。 邢振东详细问了一下病史,他认真细致地对患者进行检查。邢振东心里清楚,天子城下的医生都治过了,应该能治好的,舍近求远而来,自己不能够有半点马虎,要对患者负责。 邢振东通过观察官员儿子走路的姿势,然后摸骨、推背,他对官员说:“这位官员老哥,你的孩儿骨折是愈合的,但是是畸形愈合,导致两条腿长短不一,腰椎骨折后至今还错位一颗米的位置,你看左腿肉都有些萎缩了。” “是啊,在京城,医生都用心治疗了,可我那内人,就心疼儿子,担心整骨时儿子疼痛,医生也就顺着内人的心思,保守治疗,来个畸形愈合,当时医生也肯定说过,这样的骨折愈合,会带来功能改变或者后遗症,内人爱子心切,也认可医生的治疗方案,最后造成今天的情况,你说该怎么办?京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了。后来打听你的特殊疗法,才来的。” “官员老哥,你信任我吗?” “信任。” “那你听我的,我要重新打断你儿子的骨头,再次复位治疗,如此一来,你儿子走路就不是这个样子,疼痛也会好。要舍得儿子才能套得住狼,你会心疼儿子吧?” “长痛不如短痛,就依你的方案治。” “这孩子要受15天的罪,你放心,依我经验,未来他会向正常人那样走路的,不会残疾。” “哎哟,那就多谢了。” “好吧,就住在庄里吧。” “郎中,不用,我们住旅店方便,不麻烦你们,你就治疗吧。”那天,邢振东使出自家的看家本领-整骨大法。 邢振东说:“官员大哥,这是我家传的“打不死'',他服后,我打断他的腿,就没这么痛,孩子啊,你服下这几颗小药丸。” 官人的儿子接过来,犹豫一阵才服下去。邢振东接着说:“孩子不怕,这是银针,它能止痛,我要给你整骨,你怕不怕?” “不怕。”几乎就在说话之间,邢振东就将无影神针扎进患者的穴位,让人感到像一个场上的魔术师,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完成的。 “孩子,这是华佗麻沸散你服后有恍惚之感。” “嗅一嗅。” “是。” “孩子,这是神医华佗早期失传的麻沸散的改革方剂,你会舒服,不痛的,还有欣慰感,你放松,全身放松,再放松。” 邢振东再次用“华佗麻沸散”,置于患者的鼻孔处,他完全接受了邢振东的暗示。邢振东用手势在患者眼前晃动,然后用根很软的细绳子在患者眼前再次晃悠,并说道:“放松,放松,再放松。”患者进入了催眠的状态。邢振东提起木榔头,官员的心像兔子样蹦蹦跳,因为他知道那木榔头是砸向自己的儿子的。邢振东不管这么多,快速砸了两下,也没听到患者疼痛的声音。邢振东用脊椎整骨疗法,快速抖动患者的腰部,听见“咔嚓”一声,声音来自腰部。“好了,腰部应该回到原位,只有患者完全放松后,才能产生很好的复位效果。” “你看,这骨头连接处,肌肉十分松弛。人在疼痛的时候,肌肉是紧的,不利于复位,现在打断的骨头重新拉直,袁金强,将这个位置敷上药,将“打不死''磨成粉,要冷敷,用一米的夹板固定这条腿,让两条腿都一样长。” “好嘞,师傅。” 邢振东用尺子细细测量两腿的长度,都是一样的,才放心,腿上牢牢地固定着夹板,他又吩咐将腰部固定五个时辰。两个时辰后。 “小朋友,孩子,你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于是,患者睁开眼睛静悄悄地躺着。 “邢郎中,你的手法及“打不死”“华佗麻沸散''真是神了,不可思议。”官员说。 “过奖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希望和你一样,让他早日康复。”邢振东说。 邢振东使用无影神针在患者的穴位上调动气机,理通气滞与血瘀,防止肿痛。只见邢振东两眼微闭,指尖在针柄上捻转,飞扬。有时用剑指在针周围画圆圈,这是中医气功的导引术,患者与施术者形成某种磁场,然后将患者的磁场调整后,达到正常人的磁场水平。患者能感受到某种酸麻胀痛热等不同情况。 所以,天下最知名的针灸大师,除了针法之外,他们还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精气神,也就是他们往往是气功大师。许多人进不了高层次针灸师,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就在邢振东施针术之际,袁金强将“打不死”与“华佗麻沸散”收回房间的途中,偷偷地藏了一份,他想破解其中之谜。他好奇的收藏着,然而他收藏的不是福是一份祸害,在连累别人的同时也挖好了埋葬自己的坑。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这个年轻人奇迹般能走路,全身没有不适,走起路来,看不出他是受过伤的人。 高兴的京城官员请邢振东师徒一家人在古城街饭店美美吃了一顿,作为酬谢。 第二天,京城官员将一张银票塞给邢振东,邢振东看后大吃一惊,说道:“这钱太多了,只要个零头。” “哪能行?我认为值。”京城官员说。 “真是多了,医者不能想着发财,医者父母心,不能这样。” “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这点钱我花得起,我做官也不缺这点钱嘛。” “那就不客气了,多余的钱就算捐给修路,做个善事,我们这里有一段路,常年积水,今天就找人修补,官员老哥你也在现场吧。我让大家记得你的好,积点德,也祝你升官发财,就权当你修条升官发财路吧。”邢振东说。 “好好,这两天我就不走了,我参加修路。”官人非常高兴,儿子好了,郎中不要钱,修桥补路也是大好事,名利双收。他暗自佩服这个小小郎中,从聊天中,看得出,邢郎中不但会治人的病,如果放在治国方面,不会比别人差。中医治病与治国有许多相通之处,其治国或管理一个地方之道很有眼见、有想法。可是,有大本事的郎中,只会醉心医学,对官场谋术与权术之道不感兴趣。 “全村老少爷们,大家都出来吧,有力的出力,我们京城的官爷老哥捐钱帮大家修桥补路了。”徐宝生和袁金强在村里叫喊。 一时间,村里的人纷纷集合在这条路上,热火朝天干起来。官爷与邢振东将银子分给大家,大家到卧龙洞的后山上,拉来许许多多石板,把这条路铺得严严实实的。以后走起路来,就不会泥巴与污水脏了鞋子。 第二天,大家还没有停下来,又将路修了好长一段。这一天,人群中多了两人,一个是吴占山,一个是罗正兴。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吴占山说;“这点钱就值得你们如此卖命?邢振东给你们多少银子?” 没人回答。 “嘿,都他妈哑巴了,怎么没见邢振东?” “吴爷,邢振东真会做收买人心,会炒作,广而告之,借以扬名,会来事。” “不说了,这小郎中真有点号召力。” “听说是个京官出的钱。” “可好处名气被邢振东占了,他真会给自己树碑立传。不过,老罗,你得承认,京官都上他那里看病了,他也牛得起来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想做好事,却又恨别人做好事,害怕别人的名气和光环压过自己。于是表面上,大家见面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放黑枪。忽暗忽明的窗户里,吴占山和罗正兴窃窃私语,一个罪恶的计划…… 第6章 玉红怪病乱投医 反对巫婆跳大神 说来也奇怪,自从李玉红街头被抢受惊之后,彻夜入睡困难。由于寝食难安,人变得十分憔悴,曾经的花容月貌已荡然无存。仿佛是娇艳欲滴的花朵,突然间被一场冰雪打击之后,枯萎了,毫无生机,往日的精气神没了。 李玉红是念过书的文化人,她是奉父母之命来到天津隆城帮助姨妈打理生意的。姨妈是想将她培养成未来的掌柜,专门通过关系经营海盐。八里胡同离城中心还有好长一段路,姨妈平时很少进闹市,要是办要紧事,也就是两袋烟工夫的马车路。 隔壁的王大婶也很关心李玉红,于是姨妈请她来瞧瞧病,问起李玉红的情况: “玉红,大婶问你,你细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玉红有气无力地说:“王大婶,自从我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赖之徒,摸了咪咪,夺走东西之后,夜不能寐,时有恐惧之感,心悸动不安,就是没有什么危险,都自感自己像做了贼似的,心虚心跳,莫名惊慌。半梦半醒总会做噩梦,会感到有一双罪恶的手抓在胸上,心蹦蹦跳,严重时,心像是要跳出来,不能自控。” “玉红啊,你是被吓了,把魂丢在古城街上了,大婶我请神把你的魂招回来。失魂落魄就是这个样子。你放心,大婶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神婆。钱嘛,你别担心,做我这行,给钱你随意,想给多少,随你的心,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我瞧个日子给你招魂。” “大婶,有效吗?我不信鬼神,反对封建迷信。”李玉红怀疑地问。 “必须听我的,玉红,不然回你老家去。我不管你了”姨妈命令道。 “有效,你姨妈知道,我就是吃这碗饭的。”王大婶说。“你是什么日子发生的事情?” 李玉红说:“前个月的初七。” “好,大婶给你查个大体。今天属马,马羊猴鸡狗猪鼠,上个月初七,四月初七是个杨公禁日子,那一天诸事不利哟,是属兔的日子,你本人属什么?” “大婶,我属鸡。” “两样东西碰在一起,碰就是冲的意思,卯兔,酉鸡,八卦里说,卯酉相冲,也就是说通俗一点,卯日冲你的鸡,金木相克了。” 李玉红说:“是吗?我不懂。” 王大婶说:“玉红姨妈,你拿个鸡蛋来,我给玉红看看。” 只见姨妈将一枚鸡蛋交给王大婶,王大婶在玉红身上,念念有词,不知其意,然后用鸡蛋在全身滚动,最后叫玉红哈口气在鸡蛋上。 在朝西北方的神位,点了一柱香,香烟袅袅,弥漫在屋里屋外,偶尔能听见王大婶的一句话: “香烟冉冉入灵空,弟子请神降梦中,急急如律令,勒勒勒!” 王大婶仿佛几天没有睡过觉,万分疲劳,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啊呀啊呀”的,身体扭曲摆动着,泪水从她凹陷的眼睛里挤出来,她像是伤心一般,又像是感冒似的,突然鼻子里来了清鼻涕。用手擤鼻涕,之后,她全身发冷发抖,问姨妈要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去,眼睛发红了,她又向姨妈要来烟,大口大口地吸食,吞云吐雾,比抽了十年烟的汉子动作还利索。她把鸡蛋交给姨妈,叫她拿去煮,大婶则四肢伸开来,躺在地上,面目朝天,默默不语。 许久,王大婶躺在地上,将煮熟的鸡蛋用清水冷却,小心翼翼剥开,虔诚地眯着双眼,看着鸡蛋壳与蛋白,她说话了: “是魂走了,你看这蛋白,显出两个男人的影子,一个是吓你的,另外一个是勾走你魂的。” “是啊,王大婶,那天一个小偷惊吓玉红姐,另一个男人救她,王大婶,你真神了,这些也能看得出来?”玉红的表妹说道。 “王大婶,我来看看鸡蛋。”表妹接过鸡蛋上下左右细细看,什么也看不见。“大婶,什么也看不见,鸡蛋上什么也没有。” 王大婶说:“你是凡眼,要有神附在头上才行的。” 表妹问:“那勾魂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王大婶说:“高高的。” “行啊,大婶,那男人你看清没有,细细看看。” 表妹问:“高、俊、眼有神,国字脸。” 王大婶说:“玉红,你恩人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说:“什么米恨山来着。” “这名字,怪怪的,米恨山,稻米长在水田里,喜欢在平整的田里,肯定会恨山,山上只会长出野草呀。玉红,没事,大婶帮助你。我看看日子,找个神下凡的日子,就帮你招魂。如果神仙不值日,请也白请。”香燃尽,玉大婶一下就爬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你问她,她也不知道,忘了。按照她的说法,神受到香火传去的信息,神就顺着烟来了,神来的时候,要附在她体内,她是很痛苦的,就要喝酒抽烟,如同大病一场。神走了,自己才能恢复神智,恢复正常。 王大婶拿着棉纸做的经书,翻了一阵,高兴道:“嘿嘿,巧了,今天是个吉神下凡的日子,我今天就请,请神查事,不管何事,有请必应。但招魂要请的神,要看他是否上班,这些你们都不懂。晚上亥时末尾,招魂的神上班。好了,大家做好准备,晚上立即就做。玉红姨妈,你找个带齿钉耙给我。我用柳条扎着桥儿,让魂顺着门坎爬进来,进入玉红的房间,然后上床,让魂安家入舍。” 夜里,王大婶东南西北中烧了几张黄纸,将柳条做的小梯子放在门坎边;另一个梯子放在房间的床边与地面之间。她叮嘱在她做法事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说话,要严肃、要心诚、要恭敬,恭请魂回家,要有欢喜之心。 开始,王大婶从村外的十字路口,点着一把香,嘴里叫着:“玉红回家,玉红回家。”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喊。姨妈在王大婶的前面回答道:“到家了,回来了,回来了。” 之后,王大婶将清香插在进门的右边,说这样红玉的魂才找到李玉红的肉身,如果放错在左边,就上不了身,按王大婶的句话,要求男左女右才灵。王大婶拿着小钉耙站在门口,边说边用钉耙,抓地上的空气往屋里放。口中念叨: “宝宝吓着回来啰,宝宝吓着回来啰!玉红回家啰!”就这样,重念经倒念佛,这仪式做了半个时辰。姨妈则答道:“回来了,回来了。”村里的人听到,知道王大婶是帮人叫魂,招魂。 说来也奇怪,玉红真的安然入睡了。看那样子,像个熟睡的婴儿,仿佛多少年没睡过一样。王大婶像个奶妈似的,唱着儿歌,摇着篮。让人难以判断,也不知道是催眠,还是丢掉的魂回家了,人才变得安分与踏实。 这个夜晚,大家无语。 说来让人不可思议,往后几天还真的效果不错。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李玉红的毛病又犯了,搞的一家人心里不安。再请王大婶,对方说,她已经尽力了,往后靠她的造化了,或许红颜薄命吧,也许是李玉红的体魄虚弱,挂不住魂,魂游走四方,不喜欢归家。李玉红刚开始有效,是王大婶的心理安慰,王大婶的做法是封建迷信,坚决反对。 李玉红啊,悲哀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第7章 病急求治兴安堂 不料遇见老色狼 人啊,病急乱投医。姨妈带着李玉红最近找过看了好几个大夫,效果不佳。 偌大一个城市,就数兴安堂离八里胡同最近,兴安堂也是经营多年的中草药馆。 这一天,姨妈还是决定请兴安堂的郎中瞧瞧病,这孩子真病得不轻。 长期失眠,人变得面目憔悴,彻底病快快的大美人,最近又多了畏光畏寒的症状。 兴安堂处于古城街,这里人口流量大。 坐堂的郎中叫罗正兴,他主要经营中草药买卖,同时也坐诊收治患者。轮到李玉红就诊时,罗正兴左顾右盼,上下用眼光像是在扫瞄什么。从罗的眼神反应来看,有点骚狂与淫荡,色眯眯的,让女患者有些不自在。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罗正兴问道。 “郎中,我不知道,你看看我哪里不舒服?”李玉红轻声细语地说。 “我又不是神医,我是问病开方药!药效嘛你放心。”罗正兴说。 李玉红没有信心,随便说两句,权当应付:“心慌,失眠,怕光怕冷。” “你是怎么引起的?”罗正兴说道。 “数月前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耻之徒调戏,惊吓留下的毛病。”李玉红说。罗正兴看到眼前的李玉红,想起张快手说的事,原来被抢的正是李玉红,想到这里,看着病怏快的美女,嘴角边荡漾着一种邪笑。 他用手示意李玉红把手伸来看看。李玉红没感觉。罗说道:“你把手伸来,我给你把把脉。” 李玉红把手伸给罗正兴,本来在手腕部的寸关尺就可以切脉。罗正兴却将人家的袖口的袖子卷得老高,看着一双纤细而苍白的小手,少了白润与生机、活泼,指端渐细而修长,整体看上去还是双漂亮的手。 在号脉的时候,罗正兴明显感到李玉红手的细腻滑嫩,真的,虽然是个病人,但整个人的气质,良好身段摆在眼前。特别是罗正兴斜眼窥视李玉红胸前两座具有诱惑力的山峰,他情不自禁将号脉的手,由切脉变成触摸,本来在寸关尺的部位,有时候竟然超越这个区域,引起患者的心理不适。 有些心情不安的李玉红,起了讨厌之心,带着怨气说道:“郎···郎···郎中,我得的是什么病?”说话间有意将手从郎中的手爪下移开并缩回来。心想,是不是天下的郎中都带有色狼的味道,所以叫郎中,怎么不叫别的什么中。 此时,罗正兴的双眼露出不怀好意的意淫之态,在李玉红的举动下,即刻收敛起来,慌忙说道:“姑娘,你不用担心,这病我能治,一月之内保你康复,方圆百里我罗正兴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兴安堂也是老字号,你只要有耐心,我保你安康,怎么样?” 李玉红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姨妈身上。姑姑说:“既然罗郎中这么说,就依他吧。” “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 “几岁?” “十八。” “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啊。” “你就多关心我的病情吧,我人都变成黄脸婆了。”李玉红说,心想这种郎中心不在焉,于是向郎中投去一种不信任的目光。 “家住哪里?” “八里胡同。”姨妈接过话来说。 “是你的姑娘吗?” “不是,我侄女,杭州人。” “好生调养,会好的。” 罗正兴在宣纸上写着几味中药:朱砂、黄连、炙甘草、生地黄、当归,一看就知道,是《医学发明》中的重镇安神,清心泻火的“朱砂安神丸”的处方。 “玉红啊,你舌尖红,脉细数,是心火亢盛,灼伤阴血,心失所养,造成失眠惊悸。我开了兴安堂的朱砂安神汤给你,你连服十五付中药,这是一个疗程的药,下次再来复诊,你和姨妈都放心,这是小毛病,小毛病见到我这种大郎中,不在话下。”罗正兴说。 “那就谢谢罗郎中。”姨妈说。 对于病人来说,对医不懂。作为心安堂坐诊的罗正兴忽视了李玉红的畏光畏寒的症状,还有心虚胆怯之后的多郁多虚的关键病机。至于罗的药效如何,只有半个月才知晓。 在回八里胡同的路上,李玉红告诉姨妈:“姨妈,我感觉罗郎中不像好人。” “人家夸你漂亮。”姨妈说。 “像个心怀鬼胎的色迷郎中,你们没看出来,他那双狼爪有些不安分。”李玉红说。 “那是人家给你号脉。”姨妈说。 “哪有这样号脉的?位置不对。浮中沉取就可以了,他不会号脉,是用心不良的触摸。”李玉红说。姨妈说:“听有的郎中说,有人是反关脉,你的是反关脉吧?” “我不知道什么是反关脉,直觉告诉我,此人不善,行医态度不端正,大口獐牙,色迷刀眼。” “只要你病好,管他什么狼爪獐牙的。” “姨妈,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我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你的病着急,玉红啊,你也要想开些,不就是被一只臭猪手摸了一把,不要在意、纠结,他又没那个。你家人把你完全托付给我了,我要对你负责的。” “姨妈,我都放下了,那个无耻之徒,虽然没有那个,也没坏我名节,就是揩油水,占便宜,可真的我无能力自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姨妈你得帮我。” “自从你生病,姨妈我已经带你在隆城找了几个郎中了,罗郎中已经是第七个给你看病的人。你家人来信已经说了,谁医好你的病,就许配给谁。但我没开口也不答应。也是心痛你,你啊要像你表妹,大大咧咧的,学会开心点啰。” “是的,姨妈我都听你的。我的病是不是医不好了?” “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心安堂的罗郎中下的药没有作用。又转至延寿堂等等,也医治无效,骨瘦如柴。被风稍微吹一下,如同一棵枯树摇摇欲倒。后来,家人、姑姑,包括患者本人都没有信心医治。于是放话出去,谁医好李玉红的病就嫁给谁。结果上门施治的郎中不少,老的掉牙的、年轻的、中年的、残的、瘸的、瞎的,什么郎中都来了。听说李玉红很漂亮,最后,有人假扮郎中来到姑姨妈家,只想用手摸摸人家手指手背手腕,占占便宜,连个什么病情都说不清楚。搞的病人更加憔悴与心绪不安,神经衰弱,有时候人都要绝望了。 李玉红花落谁家,情归何处?别着急,拭目以待吧。 第8章 人为财色死 鸟为美食亡 袁金强心中对“华佗麻沸散”一直怀着一份好奇,要是能破解其中的奥妙,那是不得了的。 这一天下午袁金强向师傅请了假,说是回家去探望老母,就离开药灵山庄。临走时,还专门给母亲带了些风湿骨痛方面的草药回家,这让邢振东评价很高,说他对父母不薄,有孝心。 傍晚,袁金强在街上游逛,古城街上很热闹。 心里想着,再带些家用的东西回家。然而,他路过隆城一家悠然客栈门口,他被一个女人粘住了。 悠然客栈的老板,叫陶艳,她丈夫常年四季在外经商,很少回家。陶艳,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虽然是个已婚的三十岁的女人,但人长得妖艳,平常能说会道,随便稍加打扮,也透出一种情欲。 动感十足的胸前,因为低胸,一抹雪白。高低分明的、凹凸有致的地方,会让人造成眼花缭乱,特别是那道美丽的风景,让袁金强的眼珠子都掉进去了。 不否认,就因为这些良好条件,多少采花大盗、光棍就喜欢往悠然客栈跑,所以悠然客栈真正的风景是陶艳的气质、勾魂眼,加上风骚挑逗的肉麻语言,配上她风韵不减当年的身段。 “兄弟,在这里住吧,很便宜的,进来看看吧。”陶艳语言充满诱惑,说着就伸出柔软的手去拉他。由于他神没有回过来,这么一拉,袁金强不小心,碰到眼前一个富有弹性的而又是十分柔软的家伙,他自感触到了,也努力想象那里面是什么东西。近距离的接触,鼻孔里嗅到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种特殊气味。袁金强小心脏像兔子一样蹦蹦直跳。 就这样,愣头愣脑走进客栈来,十分热情的服务,让袁金强有些心花怒放,不好拒绝。老板是个见人熟,袁金强偶尔无意或有意身体的肩膀靠近甚至挤压陶艳的胸器,陶艳也不反对,顶多说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是个骚人”。她还会习惯性伸手去轻轻拍打客人的肩膀,这可会燃烧起男人的想法啊。很多时候,她懂得客人就是上帝,上帝稍微动作出点格,她也不放在心上。 “美人老板,人不风流枉少年,多谢夸奖,能被你称为''骚人'',我挺满意,听说书人说,“骚人''就是文人墨客,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名不副实,惭愧。”袁金强说道。 “别装正经,天下哪有不骚的男人,除非那个······”陶艳说。 “那个什么啊?”袁金强故意装着不懂,让袁金强从来没想到的是,老板娘放肆地将手快速掏了袁金强一下,接着他发出“咝”的一声,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就是这个,看来不像太监。”陶艳斜勾着眼瞅着袁金强。 袁金强保护性地猫了一下腰,条件反射地立即护住自己该护的区域。 “兄弟,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陶艳说。 袁金强笑着直起腰,他是刚才被老板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小家伙发了脾气,可能是发怒了。 “兄弟,别装斯文,看你那个怂样,还是只刚会叫的小公鸡。嘿嘿哈哈。”陶艳说。 一会儿,袁金强便转变话题:“对了,客栈生意这么好,怎么不要帮手?” “店小,一个人就忙得过来。”陶艳说。 “那也得有个伴才行,你丈夫也不帮你打扮?”袁金强说道。 “我那死鬼,就喜欢在外游逛,像山里的兔子,野惯了,一年才回家一次。”陶艳说。 说来也巧,今晚客栈来住店的很少,除了袁金强,就三楼住进一个人。事情不多,才有功夫聊天,陶艳就喜欢热闹,喜欢说话。 “老板,那你真是辛苦,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时间长了会变成黄脸婆的。”袁金强说道。 陶艳说:“哎哟,小兄弟真会心痛人呢,会怜香惜玉,是个好男人嘛。” 他们这样聊了很久,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住店。于是这个厚脸皮男人就帮着老板娘关门,收拾东西,互相眉来眼去。 袁金强独自回到房间睡觉,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满脑子是老板娘的方方面面,一点睡意都没有。 四处静悄悄的,自己像是掉进寂寞的深渊,沉醉在幻想与心理矛盾之中,所欲不遂,体内有股邪乎的火在燃烧,当人在这种环境下是难以避免的,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与折磨。 夜是漫长的。正在袁金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被纷繁的思绪纠结着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激动的袁金强突然从床上翻滚起来。打开门的一刻,眼前看到老板娘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那里,身子是弯着的。令他吃惊的是,老板娘竟然穿着睡衣,领口都没有扣紧。伴随着一股馨香窒息鼻孔,此刻,他鼻孔一热,仿佛要流鼻血了。 “傻子,发什么呆?我打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脚,解解困。”陶艳说。 “喔,真是谢谢你了。”袁金强像被电了一般,仍然木然站在门口。 “笨蛋,没看见我端着水啊,快让姐进来,还是什么怜香惜玉呢。”陶艳说。 袁金强看着如仙女般的女人走进屋里来,不知所措,这是他啊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这么迷人的女人。葱指藕玉般的手,凹凸性感十足的身姿,让他嘴巴上下敲打着:“啧啧,真是天仙妖女下凡,我不是做梦吧。” “妖女个头,我又不会吃人。”陶艳说。 就在陶艳放下盆子,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袁金强从身后猛地一把抱住她,老板娘感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然后用力挣扎开,说道: “兄弟,这个不行。”陶艳说。 “怎么不行?”袁金强说道。 “你,你不表示一下,就想占便宜,进窑子也要花钱的,我不是妓女,你能随便使得住,是这里的老板娘,小钱也打发不了。” 陶艳接着说,“多少钱,看你的诚意,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袁金强打开自己的包袱,认真清点邢振东给他的银子,说道: “就这么多。” 看上去,的确不多。老板娘带着责备的目光,靠近袁金强的身上乱摸一通,确认没有了,然后嘻嘻嘻嘻笑:“这还差不多,表明你对我的好,用心对我。”把银子拿在手里掂掂。 “这可是我几年积下的钱,最起码给我留点盘缠路费吧。”袁金强说道。 老板娘也理解他,伸手拿了少许碎银给他。然后细致点验银子的真假。她吸了口气,猛吹在银元上,侧耳倾听,脸上随着声音的变化,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开始我以为你是昧良心,这下算你有真良心。” 此刻欲火中烧的袁金强实在把持不住,又一次抱起老板娘往床边走。 “咣当”一声,盛水的盆子踢翻了,水流一地。 “小兄弟,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连脚还没洗。”陶艳说。 袁金强喘着粗气说道:“我心痒痒的,等不及了。” “臭脚!”陶艳说。 “男人就是要臭,不然怎么叫臭男人,我这是被逼的,谁叫你那么迷人啊,不管那么多。”袁金强说道。 陶艳用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两对火热的、焦渴的眼睛对视着,正如一个火星子点燃了干柴,一下就燃烧起来。 房间的油灯熄灭了······ 袁金强和陶艳不是什么好人,在红尘中必将付出惨痛代价,三观正常的人是不喜欢他们的。 第9章 迷翻老板娘 带走千两银 这一章要告诉读者朋友的是,一不要相信陌生人,二不要贪财。 鸡鸣五更,兴奋不已的袁金强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人生。心中又再次燃起猎奇的火焰,他想破解“华佗麻沸散”的奥妙,如此神奇高效的“华佗麻沸散”,能迷住人的心智,真是不简单,这是袁金强个人认为的。好奇让人着魔,贪心害死人,袁金强就是这种可悲的人,读者朋友要警惕啊。 眼前自己睡在悠然客栈,虽说享受艳福,猫儿算是尝了荤味,可心中又平添一种失落。自己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就被陶艳占有,她获得钱财不费什么大功夫,真是女人如虎。英雄难过美人关,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祸水级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又点燃起油灯,眼看着陶艳这火辣的身材,手又情不自禁游荡在老板娘的身上。 伴着心理的不平衡,他想着如何将失去的银子重新拿回到自己手中,一个阴谋在心中萌发了。 陶艳在袁金强的抚摸下,心中又荡起船儿,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中。陶艳对比她年轻火气十足欲望强烈的袁金强特别满意。 袁金强将私藏的“华佗麻沸散”置于陶艳的鼻孔处,一种药香气味,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入体内。袁金强默默观察她的反应,不久他发现有些异样,陶艳的眼神有些迷雾样,看来是药物有作用,可以催眠她控制思维与行动。 “老板娘啊,你真是迷人漂亮。” “我肯定迷人漂亮。” “多少男人都拜在你的旗袍下。” “是啊。” “你有着妖魔般的身材,让人不能自拔。” “是啊。” “这么多年,你有很多钱,起码有一千两银子。” “是啊。” “你想更多的钱?” “是啊。” “我教你发财,而且很快。” “好啊。” “我老家有个财主,有个宝贝,是用玉石雕成的财神爷,听说是唐朝时期的文物,非常值钱。如果投资一千两银子,买来,再卖给古城街的文物老板,至少要赚一千两银子。” “好啊,是好买卖。” “陶姐,要相信我。” “相信。” “我现在没这么多银子,要是借我一千两银子,我买过来,转手倒卖,能赚一千两,赚钱后,还你本钱,然后你九百两,我一百两,你多拿,因为是你出的本钱。” “好啊。” “钱放在哪里?” “箱子里。” “你现在带我去拿,白天人多不方便。” “好的。” 这女人,神情恍惚,但更多的是激动,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她穿着柔红的睡衣。 昏暗的灯光下,婀娜多姿的身段,更显几分神秘诱惑的朦胧感。 从陶艳的心神看,袁金强察觉了“华佗麻沸散”的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这个女人的心智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完全接受了他的催眠术。 陶艳带着袁金强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锁,来到卧室,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箱子。 打开箱子的挂锁,只见箱子里有一只精致的匣子,匣子沉甸甸的。 当陶艳打开那个精致的匣子,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与几根金色的黄金。 袁金强眼睛贼亮,一副渴望、贪婪的眼神。袁金强站在身后心想:要是用手卡住老板娘的喉咙,将她窒息死,自己就是这些钱财的主人。但转念又想,这样万万不可。袁金强自己否定自己,这不是要杀人偿命嘛,要是官府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本人只图财,不想害命,要是就此发财,也就罢了。当前,就骗她一次,但愿能成就我的发财梦想。这次成功的话,在此地就收手,下次到另一个地,故伎重演,发财指日可待。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马上说道: “陶姐,你真行,真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帮赚更多的钱,让你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袁金强说着,故作深情地在陶艳的脸上亲吻了一口,撩起这个女人内心的满足。 陶艳因为袁金强精彩表现,显得心花怒放,在情欲、物欲、“华佗麻沸散”的致幻作用下,她仿佛看见袁金强给她背来一大口袋白花花的银子及沉甸甸的黄金。一句话,她一切都被迷住了。 再聪明的人,在极度贪婪的控制左右下,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智商都化为零,这让袁金强心中暗自惊叹。整骨医病,催眠术的目的是不让患者疼痛,麻醉致幻,忘记人世间的苦痛。而眼前的女人,魂都被迷住了,一点方向都没有,说东是东,说西是西,指驴为马,她都相信。 “来吧,小弟,我就这些财宝。”陶艳说。 “好姐姐,就让我们一起发财吧,你等等,我去拿口袋来。我们就要发大财了。”袁金强说道。 袁金强找来包袱,将沉甸甸的金银装进去,带着包袱拉着陶艳回到刚才的房间。然后继续他们的缠绵。 此刻,袁金强的心思不在这个女人身上,有时他一阵心跳,毕竟是做贼心虚,惊慌是难免的。这么多宝贝,能不心跳?他想着如何尽快逃离此地,从此杳无音讯,销声匿迹。 袁金强担心的是,万一老板娘脑子醒来,一切都恢复理智,自己该如何是好。于是他慌忙将“华佗麻沸散”放到陶艳的嘴边,说: “陶姐,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弟了,像亲戚一样,我给你一样好东西香囊嗅嗅,一般女人我是舍不得的,你嗅过之后,你会心想事成,还会美容养颜,人会变得快乐,无忧、愉快。” “好啊。” 陶艳真的又嗅了那个香囊,实际是“华佗麻沸散”,一种欣慰感油然而生,自己又处于一种缥缥缈缈之中······ 如何脱身是袁金强的当务之急。 袁金强说道:“姐,天快亮了,我怕去晚了,那个财主把财神爷卖给别人,我们就黄了,我准备天亮前就离开,尽快赶去,好不好?” “好” “你记住啊,这些事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去,记住了。”袁金强说道。 “记住了。” 天蒙蒙亮,街上已经有少量早起的人在走动。袁金强迫不及待想离开。陶艳打开悠然客栈的大门,袁金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出门坎。他说道: “姐,你等着我回来,我背更多的银子回来,我今天就回来,好吗?” “好的。” 走出几步,袁金强不忘回头看看,又给陶艳使了一个眼色:“乖乖,回屋去吧。”陶艳似乎有些清醒问道: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戴福安,会给你幸福与安康的名字。”他不假思索地告诉陶艳,实际上这个名字是他认识的一个人,“回屋去吧。” 说完就离开悠然客栈。 看着身后没有什么人跟踪,袁金强加快了步伐,带着兴奋、激动,紧张与不安,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暗自高兴,默默在心里赞叹“华佗麻沸散”真是天下奇妙,真是能让人着迷,暗示什么,就做什么,不可思议啊,竟然能控制人的意识。 陶艳重新锁上门,人很疲惫。上楼时,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身体软软的,还有乏力感。在上到楼梯的中间,不小心,脚踢打到楼梯的边缘,重心不稳,一下就滚到楼梯角。被身体碰到的架子上的脸盆,纷纷落地,叮当作响,伴随着老板娘“哎哟,哎哟”的声音。 叮当这种声响特别大,惊动三楼客房的客户。好奇的客户想,这清晨怎么会有这种声响,莫非是发生什么事情。 客人起身穿衣,从三楼下来,看着二楼有灯火,他走过去看看,客房里十分凌乱,心中想着是不是遇到劫匪,于是他轻手轻脚小声走路,路过一间卧室,看见里面有灯火,走进房间一看,瞧见一只箱子被打开,他判断有强盗。 他躲躲藏藏听动静,听不到劫匪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他才放心走下楼梯来,看到楼下躺着的是老板娘,她穿着睡衣躺着,屋里滚落着脸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客人轻声叫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老板娘没有回声。 他走近老板娘,用手摸摸鼻孔,还有气息,说明没死。于是,他使劲呼叫:“老板娘,你怎么了?老板娘,你怎么了?”然后客人喝了一口冷水,“扑哧”地喷洒在老板娘的脸上,刺激她醒来。 后来老板娘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滚下来了?我扶你起来吧。” “不知道。” 客户想溜走,他怕出事,自己受到牵连,想尽快走开,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自己走掉,不是证明自己有问题吗?不走表明自己不是做贼心虚。于是决定留下来,才说得清楚。 他走出门外,向隔壁邻居大声叫喊: “邻居,老乡,你们快来看啊,悠然客栈出事了。老板娘出事了,出事了,来看啊。” 很快,客栈来了许多人。 大家纷纷议论着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大家把眼光集中在这个报告情况的客人身上,这才让客人心急起来,“别看我,我没做什么,我也不知情。” 但大家在现场议论,眼睛还是离不开客人,他想到自己此刻变成怀疑对象,便不安起来,俗话说“人怕害着,蛇怕踏着”。 袁金强消失了,这是个坏蛋,走上了犯罪的深渊,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他自己打开地狱之门,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冒充戴福安。 第10章 快马追踪戴福安 有人得了意外财 财邻居不用猜想,首先就怀疑眼前这个男客人,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人不安地说:“我叫刁学礼。” 邻居说:“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刁学礼又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楼上的房间很乱,像是被人翻过。” 邻居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来到楼上,看到老板娘的卧室的箱子被打开,现场样子像是东西被盗。 平时虽然听说老板娘作风不良,但作为隔壁邻里,不能落井下石,至少老板娘人缘尚可,有时候也会请旁边的邻居吃点什么,送点什么,因此,念及这些,大家在纷纷出主意想办法。 “张德奎,你到兴安堂找一下罗正兴郎中来看看陶艳,然后到官府去报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说道,“我们看住现场,你叫刁什么?” “大爷,我叫刁学礼。” “喔,刁学礼,你不能走,等官府来调查,小葱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刁学礼说:“是啊,才能一清二白。各位,你们说得对,我为什么不走,我要一清二白,我刁学礼用人格担保,我是清白的。” “这年月,人格值几个钱,是不是贼喊捉贼啊。”一个中年人说道。 刁学礼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住店但不知事情的经过。” “盗贼与你不是同伙吧?” “是同伙的话,我怎么不走呀,留在这里干什么?”刁学礼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害怕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罗正兴听说悠然客栈的老板娘出事,本来不想来,但他知道陶艳与吴占山有一腿,便亲自来诊治,并派人去通知吴占山,说悠然客栈老板娘出事了,请他务必来一下。 不久,官府的人马赶到现场,罗正兴、吴占山一伙人也来到悠然客栈。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哟,这是我们官府的马主薄啊,辛苦辛苦。”罗正兴上来打招呼,随后吴占山走进屋来。 “罗郎中来了,你去瞧瞧那个女的怎么样。”马主薄说着,又看到吴占山走来。“嘿,兄弟,吴占山老弟也来了。” “是,是,最近可好?”吴占山献媚笑着说。 “好着呢,改日来你红楼坐坐,喝喝茶。”马主薄说,“吴老弟,你怎么也来这里呢?” “陶艳是我表妹。”吴占山笑着说。 “哦,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表妹哦。”马主薄会心地笑了,他明白其中肯定有染。吴占山什么人,好色之徒,贪婪之徒,陶艳的美色能少了吴占山,这才怪呢。 马主薄转身问罗正兴:“罗郎中,陶艳怎么样?” 罗郎中回答道:“没有大碍,我用麝香醒神开窍,针刺百会、人中、内关、涌泉,人清醒多了,只是跌伤了,要慢慢恢复。” 马主薄走向陶燕,问道:“陶艳,我是马主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头昏,记得不清楚。” 有人报告:“报告,马主薄,楼上有被盗的现场。” “保护现场,我来查验。”马主薄说,“谁是目击者?” 有人说:“他,他,刁学礼。” 刁学礼不安地走到马主薄面前:“马主薄,我是住店的刁学礼,我首先发现的,听到响声我才出来,然后才叫隔壁邻居的。” “陶艳,店里几个人住店?”马主薄说。 “两人,刁学礼是其中一个。”陶艳有气无力说。 “把刁学礼押到衙门,审讯。”马主薄说。 “马总管,我没做坏事,你押我干什么?”刚说话就被马主薄的手下控制起来。 “我冤枉啊。”刁学礼说。 “冤枉不冤枉,等案子查清不就明白了吗。”马主薄说。 “望马主薄明察。”刁学礼茫然了。 “陶艳,另一个人呢?”马主薄说。 “走了。”陶艳说。 “你卧室的东西被盗了,你去看看。”马主薄说。 陶艳来到楼上卧室,看到自己的钱财空空,顿时脸色苍白,“啊”的一声,气得瘫痪在地上,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陶艳,陶艳,你脑子没问题嘛,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马主薄说。 “什么,什么,我记起来了,什么安。”陶艳说。 “姓什么,名什么?要具体,你好好想想。”马主薄说。 “他好像说是戴福安。”陶艳说。“除了东西被抢,他没对你施暴吗?”马主薄说。 “没有,我迷迷糊糊地从楼上滚下来。”不知为什么,陶艳没说强暴,或厮打、什么的。 “你箱子里有多少钱?”马主薄说。 “一千多两。” “不少嘛。”马主薄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 “长什么模样?”马主薄说。 “人瘦,瓜子脸,鼻子勾勾的,单眼皮,二十一二的样子,眼睛珠凸起,背个包袱走的。” “快,你们快马到各个必经的路口,严加盘查,通知各个关卡。”马主薄说。 “是!”手下人马齐声答道,便立刻行动起来。急促的马蹄声声,渐渐从耳旁消失。 马主薄押着刁学礼到他住的客房搜索物证,一无所获。与吴占山招呼后,便拖着他向衙门走去。 吴占山说:“陶艳,哥会帮你的,你放心,我吩咐手下兄弟四处打听追踪你说的这个人。” 听到这些安慰的话,陶艳一下扑在吴占山的怀里,抽泣起来。 吴占山说:“行了,我会努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郎中去处理。” 罗正兴说:“陶艳,这是安宫牛黄丸,你中午服一丸,应该没事了,我们走了。” “多谢两位哥。” 众人看到吴占山,都十分讨厌,但敢怒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便纷纷离去,他们不喜欢隆城的凶神恶煞。 做贼心虚的袁金强极速前进,心虚胆怯地喘着粗气,不断回头张望,害怕有人追来。 他安慰自己,“华佗麻沸散”应该迷住她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罗正兴的安宫牛黄丸,加上针刺解毒,这么快就让陶艳清醒许多。 面对突然失踪的一大笔钱,吴占山迅速召集兄弟,马上传递指示,必须赶在官府之前抓到盗贼,取走银子,人人有奖。官府比我们更黑,一切都要秘密进行。只要银子,不要惹出人命,大家都必须蒙面进行,不要让他认出我们来。 根据陶艳提供的线索与盗贼走的方向,吴占山直接使用快马,超小路,从不同的方向追踪。 官府人马走的是大道,反应速度明显比吴占山的人马慢。吴占山人马走的是便道,很快就躲过官府的人马耳目,将马匹分头藏好,人分别藏到关键的要道,伏藏暗处,秘密观察嫌疑犯的动静。 一阵快马蹄踢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袁金强的心里,就像打鼓似的,想到有人追来,心中难免着急,他快速走入便道,悄悄观察四周。吴占山的人马在暗处,根据线索与观察,判断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面带惊恐之色的男人估计就是要找的人。 袁金强同样在暗处,观察大道动静,听到渐渐明晰的声音。果然,一队官府人马吆喝着,扬鞭抽打,马蹄声声急,惊得他一阵冷汗。心想,这样背着一包金银,万一出关卡被人发现,那就是人赃俱获了。 袁金强看四下无人,便找到一处低凹,草丛茂密之处,悄悄将包袱藏进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官道上来,继续赶路。 就在袁金强离开他藏东西的地方不久,吴占山的人马又出现在刚才那一带寻找,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包袱,有人打开查看,里面是金银,他们迅速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金强混入人群,想尽快离开,回老家避避风,等风声平静下来之后,再取走金银。 他看到前面有人查卡,不过这里查卡不是特别严,过去他经历过,他安慰自己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吧! 他走进关卡,看到进城的不查,出城的要盘问,在不远处已经扣留几个人,于是心里有些紧张。 不久,有人叫道:“站住!”袁金强吓了一跳。 “官爷,什么事?”袁金强说。 “你去哪里?” “回老家”袁金强说。 “在城里做什么事?” “帮老妈看病抓药。”袁金强说。 “咋晚住在哪里?” “这个、这个,住在亲戚家。”袁金强说。 “你叫什么名字?” “李勇。”他想到过去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口就说了一个。 “这小子,有点像描述的那个人。”盘问的人围着袁金强细看,心中反复想起人瘦、瓜子脸、鹰勾鼻、单眼皮、二十一二,眼睛稍凸起,越看越像。 “对不住,你想那个人,把你暂时扣留。” “官爷,我没犯罪,抓我干什么?”袁金强说。 “没事能扣留你吗?你是我们的怀疑对象,老实给我待着。” “我妈有病,还得送药回去。”袁金强说。 “现在不行,非常时期,上面有令,令可抓错人,不可放走疑犯。” 袁金强故作镇静,可胸口里那心是急切蹦跳。脸上渗出汗来。 吴占山的人马报告吴占山:“吴爷,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东西,你瞅瞅。” 吴占山接过金银,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得意,一副胜利者的模样。他敲打这些金银,听声音,知道是真家伙,嘴唇划过一种猜不透的笑,说道:“这些家伙,失而复得,兄弟们干得好,晚上犒劳一下。”随手抓些银子,交给有功人员。 吴占山说:“你们有功,就给你表示一下,这是你们的赏银,啊,这件事只有你我们几个人知道,万万不可说出来,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要杀头的。” “吴爷,属下明白。” 吴占山说:“你们时不时到官府打听一下这案子的进展情况。” “是。” 等这些人走后吴占山拿出一根金条,细细打量,自言自语道:“娘的,这个臭老娘们积了不少钱,这金条是老子当年的,为了得到她,害得我花了一条金条,哈哈,风水轮流转,怎的今儿又转到我手里,哎吆,人那,福分就是不一样,人家辛苦半天,擦颜抹粉苦来的钱,怎么就全部回到咱这里。人生莫强求,是自己的东西,终究属于自己,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高兴之余,吴占山喝了一杯红葡萄酒,来了一两句京剧,声音像黄牛叫。自称是李勇的袁金强被官府押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凌乱…… 第11章 行刑逼供查真凶 这天下午第一批嫌疑犯被捕,押入牢房,足足有几十个人。 衙门里审案的大堂上,“明镜高悬”几个大字悬挂在审案桌的后面,高高在上的判官正是马主薄。 “威武。”大堂响起审案的仪式,穿着官服的人手持大木棒敲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让罪人心惊胆寒。 “把刁学礼押上来。”刁学礼是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 “本官问你,你如实招来,现在还有机会。”马主薄用力敲打案桌,“咚”的一声,吓得刁学礼颤抖了一下。 “官府大老爷,我没做坏事,我发现后报案的。”刁学礼说。 “报案的是张德奎,你是嫌疑犯,招吧。”马主薄说。 “我没犯事我没什么招的。”刁学礼说。 “打五十大板再说。”马主薄说。 “我冤枉的!”刁学礼说。刁学礼被打得皮肉绽开还说自己冤枉。 所有人都审了,他们都说自己冤枉,案子没有进展。判官心头不爽说道:“你们都说自己冤枉,啊,你们挨了板子,也说冤枉,告诉你们现在招,还来得及,不招,查出来就是重罪,砍头,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啊,把原告悠然客栈的老板陶艳请上堂来指认犯人。” 袁金强听到这里,吓得快尿裤裆,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比敲鼓还厉害。陶艳走上堂来,站在一排人面前指认,每到一处,犯人都惊塃,害怕她认错。直到她摇摇头才放下心来。当她看到最后一个人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时,陶艳定了定神,用手抬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面,这个男人故意闭着眼睛,歪着嘴。 “清官大老爷,就是他,他说他叫戴福安,你化成灰我都知道。”陶艳说。 “你认错人了。”袁金强说。 马主薄说:“原告,凭什么认定是他?” “他屁股上有黑色胎记。”陶艳说。 马主薄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官老爷,那个还用说吗?”陶艳说。 马主薄说:“把被告裤子脱掉。”在脱下袁金强的裤子时,他小腿肚不听话,抖动起来,眼前看到的正如陶艳所说一样。 “哎呀,我的清天大老爷,我被他那个了,我无意中看到的。”陶艳在马主薄面前,使出她的娇声娇气,几个勾魂眼,像波涛一样打得判官,心神迷乱,嘴角勾起一道弧线的邪笑。 马主薄说:“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被他那个?你是否反抗?”陶艳滚下楼时,正好前胸与肩膀碰上地面的东西,她将这些伤指认为被那个时,留下的反抗伤迹,她当时就说:“你们看看。” 马主薄说:“你过来本官查验,是否属实?”陶艳故意走路歪斜,当走到马主薄眼前,她当着马主薄就掀开上衣。眼前,雪白上有些青瘀,让人眼馋的两对诱惑力极强的“波萝蜜”成熟得快滴水了,在马主薄眼前晃荡,影响到他不停地将喉结蠕动,差点让马主薄流出口水,好在马主薄吞口水的动作快。 “包青天,她说的是巧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袁金强说。 “陶艳,你放心,我一定秉公办事,还你一个公道。”马主薄瞧着她说。陶艳凭女人的敏感的直觉马上明白他的心思。 马主薄突然严肃指着袁金强大声说:“你给我从实招来!” “小的冤枉!”袁金强说。 “不老实,送入大牢,上点花样好菜,好好招待下,好好伺候下,其他人暂时关起来,等后发落,退堂。”马主薄说道。 大堂里又响起威武的声音。 “陶艳,你来后堂一下,本官有事问话于你,帮你办案。”马主薄说道。 “是,民女知道。”陶艳说。 随后,陶艳进入马主薄的后厅,至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只有他们才知道,因门好半天都是从里面锁着,外人不得而知。 有人神秘地笑。 “你贼笑啥?” 带着神秘笑的人靠近疑惑的耳朵轻声说:“傻瓜,我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你信不信。” “嘿嘿!” 袁金强被赶入大牢刑房过程中,预感到自己将会受皮肉之苦,迅速将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口里,一下子就吞下去,正好这个动作被押役发现,于是盘问道:“你刚才吃什么?” 袁金强:“没什么,是小飞虫飞到口里。” 袁金强心想,现在吃了“打不死”等会儿不会痛苦。 同去的人都被带到刑房,关押在一个房间。 一个时辰狱役发话:“把那个叫李勇又叫戴福安的拉下去鞭刑。” 袁金强被绑在刑架上,凭狱役怎么抽打,他都不吭声,这让狱役很纳闷,他从事酷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狱役问:“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好人,什么也没做?”袁金强说道。 狱役问:“你怎么不会痛呢?” “你冤枉我,我是不会痛的。”袁金强说道。 这让狱役有些不安,莫非真是冤枉眼前的神人?常言道,不可冒犯神灵,万一受到惩罚。 于是狱役找到马主薄的后堂,敲门好久,也没有回话,实在忍不住好奇,又猛敲一阵。 “谁啊?这么不识大体,我这不正忙着办案呢,给老子等下。”当马主薄打开一条门缝,露出脸不悦。狱役看到了马主薄的头发衣物有些凌乱,身上还散着一丝暗香,明白马主薄干了什么事,不再说话,他后悔打扰了马主薄的好事。 “如果不是上级通知的重要事情,明天再说吧。”马主薄脸色阴沉地说。 “小事、小事,小的告退。”狱役说。 马主薄不高兴将门狠劲砸上,他用门的响声告诉他的下属,他生气了。 狱役也对马有些看法,听到刚才那声响,自己也吃惊,害怕马主薄把他饭碗砸了。不过他还是不爽,心里暗骂道:“我操,都什么时候了,还干牲口白天才干的活计。审案审到床上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生闷气,但遇到人还得装出一份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第二天,狱役想再次向马主薄报告,昨天发生在李勇(戴福安)身上的事,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分纳闷。 “报告马主薄,昨日对重大疑犯李勇实行鞭打,竟然不吭一声,情况不明,十分奇妙,不可思议,向你请示。”狱役说。 “不可能吧,我亲自提审,天下的人都是肉长的,莫非是木头人不成,我不信邪!”马主薄说道,“不信打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走向提审室,思考着怎么严刑拷打,踏实的脚步声,挺牛的走路姿势,展示出来一种意思,牛不是吹的。 来到专门关押李勇的牢房,马主薄认真仔细地观察他,想弄清天下有这牛的神人,如果真是那样牛,放了他也不迟。 “伺候他上菜。”马主薄说道。 狱役把袁金强从牢房架到提审房,绑定在木头上,看得出,昨天被鞭打的伤痕还渗着血水。 “我是马主薄,听说你昨日牛得很,抽打一声不吭啊?” 袁金强:“马总,我是冤枉的。” 马主薄:“冤枉不冤枉,以后再说。” 马主薄拿着竹签,拉着袁金强的手指,猛的扎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声音带着哀鸣,在牢里回荡。 “他什么神人,你们不是昨天上菜,他没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骗我?”马主薄生气地说。 狱役:“昨天真没叫,不信你问其他几个在场的兄弟。” 有人站出来说:“马主薄,昨日真是这样,鞭打时,看那种神情,反倒是享受。” “拿鞭子来,我伺候伺候,老子偏不信邪!”马主薄说道。 狱役递上鞭子。 马主薄使出浑身力气,挥舞扬鞭,鞭子在空中拍拍作响,抽一下,袁金强惨叫一声。 “你们看看,这不叫得正欢嘛!”说着,马主薄加快了鞭子,痛苦不堪的李勇终于交待。 袁金强说:“我交待,我交待,你们能不能不打不杀?”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只要老实交代,我会从轻发落,昨天就交代了,何必拖到今日,这不是受苦吗?松了他的绑,把那根竹签给他拔了,你们认真记录。”马主薄说道。 “悠然客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马主薄说道。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有没有其他人?”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你强奸老板娘了?”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那伤是怎么回事?” 袁金强说:“不知道。” 马主薄说:“人家还知道你屁股上的胎记,这还抵赖?” 袁金强说:“我是在一起了,不过我是给她钱的。” 马主薄:“没人证明你说的话,男人敢做敢为,强奸就强奸。” 袁金强说:“她可是愿意的。” 马主薄:“人家说你强奸她,你是叫李勇还是戴福安吗?” 袁金强说:“我叫袁金强。” 马主薄:“你说说你和悠然客栈老板陶艳的具体情况。” 于是袁金强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说的在场人都惊奇。 马主薄说:“那些财物呢?” 袁金强说:“被我藏到一个地方。” “等会儿,你带我们去找到财物可以从轻发落。”马主薄说道。 “你说的那个“华佗麻沸散‘是哪里来的?” 袁金强说:“这个我不能说。” 马主薄说:“不老实吧!给他手指上几根竹签!”袁金强看到尖尖的竹签,害怕了,他交代说: “我是药灵山庄的邢振东的徒弟,我那“华佗麻沸散”是邢振东的。” 马主薄说:“它有什么功效?” 袁金强说:“嗅后会让你心智迷乱,说做什么他都会接受暗示。” 马主薄说:“这么说你迷奸她是可能的。”袁金强:“我只是想试试这药性,剩余的是她引诱我。” 马主薄说:“你们用邢振东的“华佗麻沸散”还干过其他什么坏事?”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说:“昨日他打你为什么不叫痛?” 袁金强说:“我服过邢振东的“打不死”。” “有这么神奇?”马主薄说。 狱役说:“昨天我们是看到他偷服什么东西,他说是口中飞进什么小虫。” 马主薄说:“做这些事,是谁指示你的?” 袁金强说:“没人指示,是我自己。” 马主薄说:“那你师傅也有责任,管理不善,以上情况你都明白了,属实吗?” 袁金强说:“属实。” 马主薄说:“你就签字划押吧。”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说:“带我们去寻找财物,争取从轻处理。”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押着袁金强,经过古城街道,朝着他藏财物的方向走。街道上挤满看热闹的人群。 “这就是哪个盗悠然客栈的大贼?”“好年轻啊!”“把老板娘给搞了。”“是吗?”“听说是药灵山庄的伙计。”“这么厉害的贼,是怎么抓到的?”“官府拿人有方,值得表扬。” 大家就这样议论着。看着官府人员,押着袁金强,消失在群众的视线范围。 第12章 徒弟犯案 师傅连坐 邢振东在药灵山庄给人治病,忽然有官府人员来到庄上,不知有什么事情。 “邢郎中,请跟我们到官府上走一趟。”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什么事情?” “去了你就知道。”马主薄说。 “好的,徐宝生你陪我去一下就回来,其他人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邢振东说。 邢振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家人都担心着,徒弟们也忧心忡忡。一路上马主薄带着邢振东,后面跟着几个扛枪的手下,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路上人们议论着邢振东犯什么事儿。 邢振东来到府里,马主薄问道:“邢郎中,袁金强是不是你的徒弟。” 邢振东说:“是,他犯什么事了?” “他强奸悠然客栈老板娘,盗窃金额巨大,一千多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真有此事?” “是啊,他都招了。”马主薄说,“他用了医学上的“华佗麻沸散”迷翻了老板娘,在牢房里服用了“打不死''不交代,后来药效失效,鞭打后就主动交代,请你说说关于这个“华佗麻沸散”与“打不死''的来历。” 邢振东:“华佗的麻沸散在医学上用于精神病暗示疗法,正骨疗法,人闻后可致幻,让你麻醉或欣慰的幻觉之中,很容易接受施术者的语言暗示。” “哦!原来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打不死”也是伤科用药,它虽不致幻,但在服用后就让你怎么打,痛觉都不明显,在骨折劳伤中普通应用,这就是“打不死”。” “原来如此,开始不信,我们在鞭打袁金强时若无其事,看来果不其然。”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袁金强现在如何?” “府里带他去找赃物。”马主薄说,“袁金强是怎么得到“华佗麻沸散”和“打不死''?” 邢振东说:“瞒着我偷的。” “那你有管理不当的连带责任,根据律法,要收监三个月并罚款,请你到房间处换衣物。”马主薄说。 “这个不孝之人害得我同他坐牢,用人失误啊,我那废徒会如何处置?”邢振东说。 “他犯的是强奸罪,盗窃数额巨大的金银,故意投毒罪,数罪并罚,轻到无期,重到死罪。”马主薄说,“关键看受害的程度。” 邢振东:“看来他是玩完了,废品一个人,真的是慈生祸害,教徒无方,师之过也。” “邢郎中,我们也是秉公执法只能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能理解,你们也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袁金强被押往他说的地点去找财物,他多么希望物归原主,说明原因,想当面给陶艳道歉,表明自己不是恶意,求得宽容 。这一切都因贪婪痴迷,都是因为色财,归根到底是贪婪,袁金强这样自责。 袁金强说:“官爷们,就在这片的草丛中,当时我听到了有官府急促的马蹄声,便躲到这里,把财物藏好,等风声过后再来取。” 大家帮他寻找,什么也没找到,袁金强明明记得自己把它放在这里,可就是找不到,这下他十分着急。 他说,“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明明放在这里,可财物哪里去了?”袁金强顿时变傻了。 “我的天啊,我的妈呀!”袁金强大声嚎起来,眼泪鼻涕往下流,尤其是那鼻涕又粘又长,悬挂在人中处,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他瘫痪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哭一边诉说。 “偷鸡不成蚀把米,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我的妈呀,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哎呀呀。”他哭的调子像是哭丧调一样。 狱役说:“袁金强,你到底把银子藏到什么地方呢?别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没有藏到别处,就是这里啊,我的妈呀!”袁金强说。 狱役说:“你不会骗人吧?死到临头还要滑头。” “你们就是把我宰了,也是这句话。”袁金强说。 狱役说:“大家再分头找找,搜索范围扩大些。”大家辛苦半个时辰没有找到,失望到极点。 “走吧,把袁金强押回大牢,你就等着成刀下鬼吧!”狱役说道,“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吧!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我没撒谎。”袁金强悲伤地说。 袁金强又被捆绑送回大牢。 马主薄得知有劳无获,气急败坏将他送进大牢和邢振东关起来。他说:“邢郎中,你帮着做做思想工作,叫他尽快交出赃物。”马主薄对邢郎中说后,又转头对袁金强说:“就根据你袁金强故意投毒罪、强奸、盗窃巨额财产,就是死罪,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反省,别刀在脖子上才开口,那就晚了,没有人救得了你。我们没冤枉你,希望你别吃断头饭。”这样一对师徒就被关在一个牢里,马主薄走了。 袁金强说:“师傅你怎么也在这里?” 邢振东说:“这不受到你的牵连。” 袁金强说:“师傅,我袁金强对不起你呀,都怪我财迷心窍色迷心窍了。” 邢振东说:“那赃物呢?” 袁金强说:“我藏在草丛中被人拾走了。” 邢振东说:“这可能吗?连我都不信你的谎话,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袁金强说:“师傅,这是真的,我百思不得其解,金银会到哪里了呢?这万万想不到。” 邢振东说:“人都快要死了,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死鬼用的是纸钱用不了活人钱,你要争气,从轻发落痛改前非。听说悠然客栈老板与红楼的吴占山关系很好,他们随便就能让官府砍了你的头。” 袁金强说:“我的师傅呀,都死到临头了,我要它干什么?人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没用完,我真的没记错,我的钱真藏那里了。” 邢振东说:“难道有人顺手牵羊?这只是推测。但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袁金强说:“师傅你救救我。” 邢振东说:“我都坐到大牢了,我怎么救?你蠢货!” “我是蠢货!”他边说边自己打自己耳光,邢振东没有阻止。 大牢本来就是阴冷黑暗,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黑夜里沉默着,彼此都不说话。邢掁东在反思自己,袁金强却在绝望之中,时不时唉声叹气,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夫人来牢里探望,做了好多吃的饭菜,可是邢振东一夜没有合眼,根本没有食欲夫人的担心、不安的神情都挂在脸上。邢振东安慰着夫人,说没事的,过不了几日就回去了,把这里的事理清楚了,免得把自己纠缠在里面。他把事情的前后因果给夫人说了一遍。 “袁金强呀,这下可害惨了你师傅了,你怎么不争气?让你师傅也连累,大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连累他人!”夫人说。 袁金强说:“师母,是我的不对,如今都这样了,我对不起你们。”说着向师母磕了头,又向师傅磕头认错,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个人当,等最后判决,我会说是自己偷的药,与师傅无关,我一个人扛着。” 邢振东说:“问题是,你案子的关键是你盗窃的财物没有下落,吴占山,陶艳不会放过你,说严重,说不定人家安个什么死罪。投毒、强奸、盗窃巨额财产,数罪并罚,按现在的刑律,很严酷。如果找回财产,物归原主,如果人家帮你说几句好话,或许减轻处罚,估计不致于死罪。夫人,我没有食欲,就让袁金强吃吧。” 袁金强吃着师傅让给他的饭菜,泪水一部分滑落在碗里,部分浸润在口唇里。 袁金强的命运到底如何? 第13章 京官治病放郎中 前不久,京城的官员曾带着儿子来找过邢振东瞧过病。如今他的夫人得一种病,头晕目眩,还伴随短气,过几分钟就要吸气,好像才心安放在肚子里。据说京城几位名医也诊治过,虽有效,但不彻底,无奈之下,才直奔隆城而来。 京官满怀期待来到药灵山庄,可见不到自己日夜仰慕的神医,心想是不是医生出诊,要么上山采药,于是问道:“小师傅,请问邢振东郎中在吗?” 徐宝生没有说话,脸上有些无奈,只是徐宝生知道眼前的客人是曾经的患者,打招呼很客气,直接将他带到夫人那里去。 “官老爷,请跟我来。”徐宝生说。 两个人走到内院,徐宝生敲着门叫道:“夫人,京城的官爷找师傅来了,我把他领到你这儿。” 夫人见到官爷,笑得很勉强,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容,如天边的流星就滑落了。官爷急切问道:“夫人,好久不见,现在可好?” “不好,快快屋里请坐。”夫人吩咐徐宝生给贵客上茶。 官爷说:“邢郎中兄弟呢?” 夫人说:“说起来你真是羞人啊!一个堂堂郎中,现在隆城的大牢里。” “啊,夫人,你慢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我听听,到底是那码事情,我帮你们嘛!”官爷说。 官爷一边喝茶,一边仔细听着,夫人把事情说完,他哈哈笑出声来。 官爷说:“夫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徒弟是大事,师傅是小事一桩,我等会儿就将他弄出来,药是徒弟偷的,关邢振东郎中屁事。” 说完官爷起身直奔隆城府,找到了父母官,京中官爷说明来意,并把事件的大概说了。马县令明白,京中来的官员是背景很深的,来者是似乎比自己大好几品,溜须拍马是地方官员的基本课程。 马县令领着父母官大人来到马主薄住处,这个搞地方治安的马主薄是自己的亲戚,马主薄听完了马县令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来到京官爷身边请安问好。 马县令说到:“必须把邢振东用马车送回家,把他本人的案子了了,就说他没事。” 京官爷发话:“这么好一个郎中要还人家一个清白,不能抹黑人家,用我的马车,你们给他买身像样的衣服送去。给你们银子,这是我的银子。”说着就伸手从身上拿了银子给马主薄,马主薄不敢要,硬是塞在手中,他才勉强同意。 “你不拿着,说明看不起我京城来的,不给面子。”京爷说。 “我马县令也是到任隆城时间不长,许多人情、地方名贵,尚不是太清楚,这次请大人多原凉,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看病要紧,我与你同去,请他为我夫人看病。坐我的马车,让他名誉恢复,他徒弟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夫人治好。”京爷说。 大牢外面,京爷在外候着,迫不及待,在地上不断徘徊。 马县令、马主薄拿着文书到大牢里面,马主薄宣布:邢振东郎中与袁金强案件无关,华佗麻沸散是他偷的,邢振东不是同案犯允许回家,无罪释放。 马县令上前来:“邢郎中,多有不敬,让你受苦了,我也是方才知道,现在调查明白,你与本案无关,不好意思请不要介意。” 邢郎中说:“马县令,马主薄,事情查清也是好事,也能还我清白,多谢了。” “不用谢,要谢,就谢京城里来的一个官爷,他在外面候着你呢。”马县令说。 “哦,我不认识。”邢郎中说。 “人家指名道姓要你看病。”马县令说。 “那就走吧!”邢郎中说。 “慢着,这是他给你准备的衣服,请务必穿上,这样也体面,以后请多关照。”马县令说。 邢振东走出牢门,官爷一眼就认出郎中,连忙快步走向前去,一脸笑意。 京城官爷说:“邢郎中,找你真不容易,想不到这次是在牢房门口。” 马县令说:“请各位见谅,这都是误会,我马县令给大人您接风洗尘赔不是。” 京爷说:“马县令马主薄,接风洗尘就算了,我当务之急是给老婆看病。” 邢振东,京官爷坐着马车走在前面,马县令马主薄跟在后面走路。这件事情这样处理的结果大家都比较满意,当时被马主薄押到大牢,现在这么请回家,阵容豪华。那些曾经猜忌、打听议论邢郎中的人,从今儿起,看到这份架势,也就自己找到答案,说明人家郎中没罪。 “大家来看,县令大人亲自送郎中回家,徒弟有错不能牵连师傅。”有人叫道。 “人家父母官都给邢郎中面子,人家邢郎中怎么会做那些坏事?!”这些话在人群传播得很快,似乎像风一样快。 “听说京城来的官员都找他看病!”大家依然论着,“还有他徒弟偷他的“华佗麻沸散''害人,坐牢,无影神针''不得了啊!”这些话传到李玉红,李玉红听到了别人的描述,邢振东相貌气质,特别提到米恨山(华佗麻沸散),“无影神针”。这让李玉红想到米恨山就可能是邢振东,这人竟然是郎中,怎么不去找他看病啊? 这个想法就在李玉红脑中形成,于是与姨妈商量,择时去看看米恨山,早前的经历事件她给姨妈说了,也引起姨妈家人的好奇。 邢振东安全回到药灵山庄,庄上的人都心中踏实多了。这一路回家的情节,给那些喜欢煽风点火,风言风语的死对头,或仇恨者把嘴堵上。 邢振东诊断了这位来自京城的患者,说是中医病中的眩晕,诸风吊眩皆属于肝,肝风内动,风挟裹痰,上拢心神,则目眩,头脑晕昏,重则不能动,动则更甚,如坐车船。从表相上看,这夫人本来就属于痰湿型体质,体水、体液、体痰分留在筋骨皮肉之间,影响气血的运行与气化。 来看他的针法,在颈部的人迎穴与气舍穴之中点,找到水突穴,又在水突与气舍穴之间找中心,就是临床上用的水气穴。这个水气穴专调血水与人体气化功能,是个功能主治范围十分广泛的穴位,能调节人体上百种疾病。经现代医学考查验证,这是水气穴,正是解剖学中的星状神经节,星状神经节位于第六第七颈椎横突,该处的神经阻滞,在西医界也获得不错的临床效果。 另外,他的配穴是两曲池穴,一个除湿化痰的丰隆穴,打开阴陵泉下的地机穴。另外就是足背第一第二趾间的太冲穴,在主穴与配穴的相互协同作用下,说来也神,患者很快自觉眼前明亮,一股清凉气往下沉,那种眩昏与烦燥感慢慢退去。 邢振东又开了剂二陈汤的加减方,陈皮、茯苓、甘草、半夏、生姜,又加白芥子。20克半夏是生的,许多郎中用的都是制半夏,但邢郎中用的是生的,且量大。二陈汤是治痰湿症的方剂,他把二陈汤用于眩晕。 这位夫人在邢郎中的针法与方剂调理中,很快就康复回京。因此邢振东在隆城的名气更是远扬,求医者络绎不绝。 人怕出名猪怕壮,邢振东又将面临着什么? 第14章 徒弟死罪难逃 临刑求服麻沸散 关于袁金强一案,因证据确凿,加之陶燕、吴占山等人的坚持,尤其是吴占山,他碰巧意外得到巨额财产,最希望袁金强死的就是吴占山。陶燕开始指望能得到财物,可是后来也绝望了,她几次去牢房说服袁金强帮助找到财物,说可保袁金强不死。费尽多少口舌,可袁金强始终否认此财物在他手中,他认为藏钱的那个地方,一定是被人顺手牵羊了。陶燕说得很明了,你袁金强都死到临头,藏着财物有什么用。官府也拿不出其他办法,该用刑的都用上了,也交代不出其他同案犯,也查不到财物下落,陶艳再次送礼给马主薄及马县令,吴占山也猫哭老鼠假慈悲,为陶艳说不少同情话,还为此又送礼给马主薄与马县令,一句话就是让袁金强死了才解气。迫于各方面的压力,而袁金强也认罪,没冤枉他,于是宣布他犯有投毒罪、强奸罪、盗窃罪,数罪并罚决定死刑。为此,马主薄还找到袁金强家人及他师傅在行刑时来收尸,最后是家里人来了。行刑前一天,邢振东去牢里看望袁金强,师徒泪如雨下,他袁金强此刻完全明白了,但都晚了,肠子都悔青了,可惜呀,天下没有后悔药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悔不当初啊,我咋就这么蠢呢?。邢振东说:“这是你师娘给你做的饭菜,牢房也验过,你吃罢,以后是没机会了,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愿望什么的?” “财物找不到,自己很冤啊,可是我都认罪了,官府也给我时间了,就是找不到,看来是死定了,也翻不了案,师傅,临刑前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好吗?”袁金强说。 邢振东:“你说?” “我想明天的断头饭,请师傅给点止痛的药吃一下,让我少一点痛苦。”袁金强说。 邢振东答应道:“这都是因果报应啊,这就是你做下的恶,你走错了一步,后面就一步步错了,这个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啊,自作自受吧。我可以让你走得舒服点,明天的断头饭,我来送,给你暗中服点“华佗麻沸散''这样你走得痛快些。” 袁金强的母亲哭着也连连点头说:“多谢师傅让他走得舒服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子都要死了,作为母亲还在为他着想啊,又可怜又可悲呀。 邢振东说,“另外,我得去请一个刀法麻利的人给你,我帮你送几个银子,叫他按我的法子给你行刑,还不知道痛就去了,行刑时你要把头低下去,让第一颈椎寰椎与第二颈椎枢椎适当分离,这样刀子容易砍进去,知道吗?”。 袁金强答道:“知道。” 邢振东去打探明天开斩的刀斧手去了,要知道,在那个岁月里,求死得舒服些都得求人。邢振东从牢里牢外一路打点银子,终于找到这个行刑的人。邢振东弄得一壶好酒,带上云南的文山三七、东北的鹿茸与人参,来到隆城专职行刑的师傅家门口,邢振东伸手敲门,“咚咚”后,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宏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谁呀?怎么晚了还敲门?有什么事吗?” 邢振东说:“师傅,我是大夫,有事相求!”门嘎吱一下,拉开一条裂缝。那个刀斧手说: “进屋说话吧。”刀斧手一眼就看出那些名贵的东西,“提这么些个东西干嘛呢?准没什么好事。” 邢振东说:“是这样子的,我有个徒弟,明天就你执行刀斩,想请师傅利索点,这是隆城好酒,还有些鹿茸、人参,请笑纳,明日午时开斩时,在其颈部划有一黑线,请你从那条线砍。” 刀斧手说:“你那条线怎么定?” 邢振东说:“从后脑勺的有个隆凸,往下滑时,那个凹陷下是枕骨大孔,手指能触到的是第二颈椎,是枢椎,罪人低头时,从枢椎上半寸下刀就可。” 刀斧手说:“你过去是干什么的?这可是我的刀斧手必须掌握的技术活,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邢振东说:“我是个郎中,在城东药灵山附近开了个药灵山庄。” 刀斧手说:“早有耳闻,只是从没见过面,听说你医术高明,你徒弟的事,我帮你办了,改日到你府上去看看病。” 邢振东把袁金强案件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这个刀斧手叹着气摇着头。 邢振东说:“师傅,你的身体不争气,你主要是身体的宝贝不好使了。” 刀斧手说:“你怎知道?神了!” 邢振东说:“你呀,将我送你的好酒,泡上这些人参、鹿茸、加上你家院子里的女贞子2斤,浸泡两个月,喝二五八三六九的日子,不喝一四七的日子,记住啊,每次酒后不准那个,要封山造林,几个月后,就好转了。” 刀斧手说:“好好,我这就带上墨水,去认认你这个徒弟。” 在昏暗的狱灯下,邢振东和行刑师傅在袁金强脖子上的两侧划了条细线。走时,刀斧手提醒道:“要尽量低头,好见阎王。” “谢谢师傅送我上西天。”袁金强在地上跪着磕了几个头说道。 次日给罪犯吃断头饭的时候,袁金强告诉父母,希望开斩时父母不要看,只让师傅送一程。收尸时,把他脑袋捡回去缝在一起,他好去投胎转世。在汤菜中,邢振东趁牢役不在时,分别让袁金强服下“华佗麻沸散”。 在几名犯人走向刑场时,因为紧张过度,有的尿、屎都拉在裤裆里,往常行刑前都必须把犯人的裤腿底部用线扎好,但袁金强显得平静。 袁金强,带着无限的对人世间的留恋,走到人生的终点。 邢振东把徒弟的头捡来和身子装上,在场的刀斧手都验名正身,这个人死了,服法了。就在邢振东把头缝在肩上,袁金强死不瞑目,心有不甘。但大家再次检查时,袁金强呼吸心跳都没有,睁眼看着师傅,邢振东说:“袁金强,师傅帮你安好了,下辈子别贪财贪色了,去投胎转世去吧。”邢振东用手压住袁金强的眼睛,袁金强方才闭上双眼,并流遗憾的泪水。这是近年来行刑手从未见到过的事。部分人开始议论是不是冤枉袁金强,官府又出来说明事实,说袁金强是认罪的。县令与主薄带着疑惑再次验明袁金强真的死了,才肯放心。现场看到袁金强死了,最高兴的是吴占山。最伤心的是陶艳,她鸡飞蛋打,财物落空,她在琢磨钱去哪里了?不过对大家来说,议论最多的是不可思议。此案未了之处是,那一千两银子到底在何人之手是个谜,官府也给陶艳承诺,还要继续调查银子的下落。一些民间的与官府的人都秘密沿着袁金强路过的路线寻找宝贝。时间久了,官府也失去了信心,陶艳多次向县令与主薄性行贿,希望能找回财物,县令与主薄都答应努力找,可是陶艳都被他们哄骗得人老珠黄,还没找到银子的下落。渐渐的,马县令与马主薄对陶艳的姿色也不感兴趣了。以后,没有人再提寻找银子的事,有人说银子早就被官府找到,并私自瓜分,故意把袁金强杀死。这句话是吴占山告诉手下人说出去的。陶艳听到后,生气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匪一家。” 此时的李玉红,生不如死,她徘徊着,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挣扎着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15章 谁能治愈玉红病 以身相许终不悔 四处求医,偏方无数,确难医治,姨妈就替父母做主,张贴谁能治愈李玉红病,以身相许终不悔的海报。 李玉红催着姨妈尽快去看看“米恨山”,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起死回生,走出这病的折磨。 当走进药灵山庄时,一个病秧秧的大美人,站在徐宝生的面前,徐宝生立即反应过来说道:“这位好像······听说,听别人说,要是谁治好她的病就许配给谁?” “是啊,就你小子可有这个本事呀?”姨妈不信任地说。 “我没有本事,可我师父有。” “你师父多大岁数?” “岁数很大。” “那就对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越大也好,姜还是老的辣。”徐宝生与姨妈的谈话,正好被邢振东听在耳朵里,他这位郎中心想,什么人得什么病,下这么重的赌注,治好后要以身相许,应该是个姑娘,他这么思考着,为看个究竟,抬腿向屋外走去。 “你家姑娘什么病,我可能没本事,可我师傅能行,京城的官员都来就诊,你看看,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排号呢。”徐宝生说道。 说话间,许多的患者都投来同情李玉红的目光,目光中充满疑惑,意思是什么病这么严重。邢振东来到诊室,李玉红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郎中就是“米恨山”她直接呼出“米恨山”“无影神针”。 “你是?”邢振东不解的问道。 “我是······是······”突然间停下来,又吸口气才说道,“我是李玉红。”李玉红说道,听这声音就很微弱,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曾被小偷吓过,是你出手相救的。”李玉红吃力地说着话。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人都变成这个样子,皮包骨头,弱不禁风,眼珠子都下塌了,气虚神怯,面色惨白,往日那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变得如此憔悴与苍老。”邢振东关切地问。 由于失眠,李玉红的眼袋都露出来了,她吃力的回顾这一路走过来的情况,给邢振东说了一遍。邢振东仔细听着,不放过其中的细节,这对她疾病的病因病机有个准确的把握。 邢振东双手切住李玉红的寸口,他从脉势、脉形、脉态,三部九候所对应的脏腑去体会。有时候他双眼微闭,像沉醉或游荡在人体的五脏六腑之中,许久,他说道:“李玉红,脉浮细弱,重按无力,尺脉更无力。你啊,不但失眠,吃东西也没食欲,心慌慌的,先是失眠多恶梦,心神失养之后,便心慌气短,悸动,慢慢发展到怔忡,有时不能自制,惶惶不可终日。久病多虚多郁,你看你现在脾胃虚弱,食之无味,郁久必化火,火扰心神,则失眠焦虑,你人都有了郁症的表现了。月经不调,最近还闭经了,知道吗?另外你畏光畏寒,人体变得上热下寒,阴阳失调了。中医的不寐、惊悸、郁症都体现了。病机里寻找治法,心神失养,肝郁脾虚,心肾不交,水火不相济,还得引火归元,只得使用针灸加中药调理。汤剂以疏肝健脾,使人体五谷运化,脾土运化良好了,滋养全身的气血调好后,后面要调的兼症杂症就方便很多。如果肠胃不佳,什么都是白调理,甚至适得其反。针法与汤剂同下,我便有希望治愈,当然还要病人配合。” “米恨山郎中,你说得对,我身体正如你所说的,就麻烦你了。”李玉红说道。 “玉红不能叫人家''米恨山”,人家姓邢,叫邢郎中或邢大夫。大夫,这姑娘已四处求医,效果不理想,要是你能治好她病的话,我做主。她也会同意。玉红就许配给你,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不必,不必。我不能乘人之危,医者父母心,与你是一样想法,医好是巧合,医不好还得另请高明。”邢振东说。 “邢大夫,你就大胆医吧,我信任你的医术。”姨妈说。 “惊悸常因情绪激动、惊恐、劳累而诱发,时作时止,不发如同正常人。惊悸日久可转化为怔忡之症,怔忡常感心怦怦不安,常若有官司要来了,人欲来捕之状。补各脏气而不补胆之气,内无刚断之风,外有纷纭之扰,怎能安心中之宁静,所以补胆之气而后可去怯。因此我先用坚胆汤加疏肝健脾健胃消食之药,古方中有“怔忡健忘不眠,内关、液门、解溪、神门主之,如加人迎、水突、气舍必能奏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请二位暂时住在庄里,方便我日夜诊治。要用天干地支组成的时辰,运用子午流柱之法,参考天盘地盘人盘运转规律,择时开启人之经穴,这样可应天地之大气场,大地之万物皆是受茫茫太空中九星六神纵横能量流动之盛衰有关。” “好的,邢大夫,就按你的意见办。”姨妈说,“我和玉红就住在庄里几日,看看疗效如何,你也方便观察病情。” 后来,李玉红在针灸、汤药的调理中,三天就收到相当不错的效果,这给玉红及姨妈很大信心。每当姨妈问及诊金及药费时,邢大夫都一句话带过,说慢慢给,等玉红好了再说,当前不缺什么钱,以后再说吧。 话说李玉红在邢振东第二疗程的精心调理下,面色红润起来,精神也不那么憔悴,脸上渐渐露出了红苹果,显现未嫁女子的风姿美感。 有一天,大夫人听徐宝生说: “李玉红及亲属曾经说,谁治好李玉红的病,就许配给谁。看这势头,师傅可能有喜事了。” “真有此事?我凭女人的直觉,是感觉我这个丈夫与病人李玉红眼神有些异样。”大夫人急切地问道。 “你去问问病人和师傅,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徐宝生说。 大夫人心想,如果男人自己真想纳一房,作为大老婆,明显表示反对显然不对,这样搞得双方都不舒服,何不顺水推舟,成全别人,也反过变相帮助自己。天下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专宠自己,但当今社会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想法?作为大老婆巩固自已地位的方法就是不反对自己男人纳偏房,并且还竭力主张男人这样做,换来男人对自己的信任及对自己贤惠的认可。一天,大夫人与李玉红及姨妈聊天,说家里人手不够,如果李玉红病好转愿意留下来帮药灵山庄干活,相信我和振东也是乐意的。她就这样试探了李玉红,觉得对方很愿意,生病前真的许过这样的承诺,隆城地界的中医堂啊、馆的坐堂郎中甚至稍微懂点草药知识的郎中都曾献方送药,转辗长期折磨都不见好转,如今在药灵山庄有了明显的起色。李玉红对中医十分感兴趣,关键是对邢振东更加爱慕。大夫人也有意无意之间在邢振东面前说起那个李玉红如何如何漂亮温柔,建议给药灵山庄添个帮手,但邢振东故作冰冷地说她就是个患者,就问大夫人:“如果进入庄里,你就不吃醋?” 夫人很直接说:“李玉红在隆城绝对是一个美女,连我这个女人都喜欢,人家主动投怀送抱,那是看得起你。可这么一来,你娶上如此美貌的女子,必将得罪许多同行,有人会黑你的。” 邢振东理直气壮说:“谁有本事医病呀?我又不是抢来医的。你说这些不是吃醋的意思吧?” 大夫人说:“我是恭喜我家老头子有艳福,能娶上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真是艳福不浅,走桃花运了,不过听李玉红说她曾到过许多中医馆看过,也许下个承诺,谁治好她的病就嫁给谁,如今你治好她的病,还不让那些人恨死你了。” 邢振东说:“我才不在乎,也不知道李玉红是否愿意嫁到药灵山庄。” 后来李玉红就阴差阳错成了邢振东的二太太。是幸福还是悲哀? 第16章 药灵中医远名扬 夜来蒙面探虚实 1900年,八国联军肆意践踏中国,天津隆城沿海海面上,狼烟四起,炮声隆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硝烟香味。 “报,刘司令,前方将士伤亡惨重,敌人火力猛烈,如再不增兵······” “传我令,火速派兵援我,妈的,内陆地区为什么迟迟不派援兵?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愤怒之际,司令憋着一口恶气,气急攻心,脸色苍白,眼前冒出许多金花,要不是几位护卫眼疾手快,扶他一把,他定会眩晕倒地。 隆城城乡,尘土飞扬,撤回来的伤病,灰头土脑,哭喊着,惨叫着。 忙于逃命的百姓,惊慌失色,不知命归何处。每逢战乱、瘟疫,百姓是最受折腾的社会阶层人员。 这些日子,人心惶惶,逃离家园的人越来越多。 兵荒马乱,匪盗横行。 药灵山庄掌门人邢振东,心急如焚。门庭内外要求救治的伤员与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在江湖上,多年来,声名远扬,其看家本领“无影飞针”“华佗麻沸散”“打不死”更是越传越神。他在江湖上的宗旨是:救死扶伤,弘扬华夏传统医学精华。 江湖上的人,早就有人虎视眈眈。他们知道,“无影飞针”神出鬼没,无影无形,数丈之外,飞针走穴,人中穴倒地或中穴不动,但不至于死地。要是在针尖涂有毒物,便会见血封喉,呼吸困难,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华佗麻沸散”只需闻一下,顺风更厉害,中“华佗麻沸散”毒的人,有种灵魂出窍,如同行尸走肉,施术者叫其做什么,就做什么,中毒后易受到暗示。当然邢振东使用它,主要用于正骨疗伤之麻醉。 “打不死”内服活血止痛,有一定的麻醉作用,越打越舒服。外敷消肿止痛。每逢战争、瘟疫时期,物价飞涨,药商囤积药材牟取暴利。今年药灵山庄用药十分紧张,药灵派弟子四处采购草药,价格高得离谱,药商就垄断不卖,药灵派弟子感到莫名其妙,后来药灵山庄已快无药可用,让人焦急。 邢振东在山庄踱来踱去,心想,山庄多年来薄利多销,治病救人,信誉极佳,在江湖上和官场没得罪什么人,这些药商为何心黑贪利,真是心烦难安。 第二天子夜时分,邢振东拜访杨龙庚卦师。星月相辉之夜,很是神秘,在一块反光的大石板上,杨龙庚正在练功。他身材修长略显消瘦,剑眉高鼻,面如古铜,目光炯炯,一绺长须垂胸,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振东,你面有晦涩,恐有难。”杨龙庚说。 邢振东说:“龙庚兄,你的“梅花易数''早就领教过,应声应方位、应气场,真是功夫过人,难怪我眉心发酸。你的贼眼好厉害,黑夜还能观面色。”说着,将一包上好的茶叶放在杨龙庚的面前。邢振东无事不登三宝殿,杨龙庚能心灵感应到邢振东来干什么。 “哈哈,接我铜钱,我想断更细节的事。”杨龙庚说。 三枚铜钱,呼啸而过,被振东的无影手接住。摇铜钱卜卦,又称六爻法,读者不知道的话,可翻阅《周易》的有关论述。 邢振东诚心诚意地摇了六次铜钱,每次铜钱都清脆地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杨龙庚查看地上铜钱的正反面,把卦象记在心中。 “振东,六神六冲,玄武主事,暗昧之事,伤灾之事,你可多加小心,流年又遇不利,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多防同行小人。”杨龙庚说。 “龙庚兄,不打扰你修炼打坐,多谢,告辞。”邢振东在胸前抱抱手,转身就走了。 夜静人深,邢振东回到住处,疲劳入睡。三更半夜,药灵山庄围墙上出现两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跃入园中,脸用黑纱罩住。 鬼头鬼脑的两个黑影在窗前晃动。 药灵山庄昼夜加班,熬炼膏药。 突然窗前“咣当”一声,原来一块石头被蒙脸人绊倒,跌碎在地上。院子里的狗汪汪地吼叫。 “有动静,此刻,有盗。”徐宝生说。 药灵派弟子们飞身出去,刀光剑影中,看得出对方招招险毒,直刺要害,刀法剑法挺熟。刀剑互为阴阳,虚虚实实,药灵弟子还未见过这种阵式,一会儿,两位弟子已倒在对方刀下。 邢振东惊醒,翻身跃过走廊。两人套路古怪,一般人的确难以识破,振东不轻易杀人,用什么方式把对方制住呢?风的方向朝我,不便使用“华佗麻沸散”,救人是关键,他看看倒地两个徒弟。为了不再伤及无辜,先制住对方才是关键,只见他气沉丹田,然后发于剑指之间,翻身大循环,无形无影神针,出手之间丝毫不被察觉,针是一颗小小的银针。 “哎呀!”两声。 只见两个黑影稳身不动,原来这招叫“飞针走穴”。每个人身上的内关穴、曲池穴、气极穴、足三里、命门、环跳各有一颗小小银针。 根据《邢氏秘籍》中记载,现今考证,一颗小银针,其出手速度每秒十米,数米之外,能穿破很厚的玻璃。内关穴、曲池穴、命门、环跳穴超深刺入,可刺入臂丛、马尾神经、坐骨神经,令四肢不可动。气极穴也称笑穴,笑过有气散气乱的作用,多穴合用,仿佛麻醉一般。 药灵派弟子多年来只听闻过,但没见过此绝招,暗暗为师父的功夫啧啧了得。 “来者何人?”邢振东生气吼道,“为何夜闯药灵山庄?”对方不搭理。 邢振东上去将面罩撕下来,几个脆响的耳光,“啪啪”,对方就是不开口。 “师父,我们把两人捆回去慢慢审问。”徐宝生说。 “好,快看看受伤的兄弟!”邢振东说。 邢振东医治他的弟子,这是第一次当着弟子的面,以前医治断胳膊断腿的患者,都是在密室进行,外人连同弟子都不知其使用何术。 这一次,几个弟子有幸见到密室,但对治疗的过程不知,唯一听见就是一句话:“徒儿,你会好的,你不会痛的。”说这话的时候,师父在受伤徒弟的鼻孔前晃动东西。看似黄灰云雾状的东西,被鼻孔吸入,之后,真的不会痛。 邢振东使用的就是“华佗麻沸散”,完全控制对方的疼痛思维,飞针走穴,阻断痛觉神经的传导。此时他使用的正骨换位,加固包扎,内服“打不死”,外敷“打不死膏药”。 刀伤止血,邢振东用的是奇术。方法是左手用三个手指头顶着碗底,碗里装满水,右手持三柱香,朝着碗边顺时针逆时针方向转三次。 在旋转过程中,振东口念念有词:“小红刀砍着小红山,大红刀砍着大红山,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隔山请隔山应,隔水请隔水应。” 然后嘴里含一口水,气沉丹田,用气冲泰山之气势,将口中的水喷射到伤口上。方才流血如注的鲜血,即刻止住。是咒术还是特异功能也许是气功,弟子们一头雾水。从密室出来的弟子,深感身体舒适,不像受伤时的那种钻心之痛。 第二个,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治疗。 处理好徒弟,邢振东走向屋外。 “师父,两个杂种一声不吭。”徐宝生说。 邢振东说:“我不信他们不说,看师父的,把他们拖过来。” 两人被困得结结实实,靠着墙边站着。娇小的一个人眼睛望着天空,壮实的人低着头。 “只要你们说出为什么夜闯药灵山庄,虽然我们伤了几个弟子,我也放你们一马,我们医家不杀人,要杀的话,在我出手时你们就死了。”邢振东说。 “我不相信你,如果我们死了,有人会来报仇的。”娇小的人口气十分坚决地说、傲气得很。壮汉默默不语。 “我邢振东与你们何仇?我有办法教你说话,哪怕放了你也会乖乖说话。别留我手段毒辣,现在说还来得及,啊?”邢振东说。对方就是不说。 弟子惊奇地盼望着师父的妙法。 “徒儿,你给我找只狗来,放在他们跟前。”邢振东说。 邢振东把仰着头的那个女的拉过来,她的头凭你怎么按,始终仰上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凶得很哪,啊,我把你松绑,你也飞不掉。”邢振东说。 狗朝陌生人叫着,龇牙咧嘴,眼睛露出蓝光,脖子上的毛直立起来,像刺猬一般。仿佛告诉陌生人我生气了,要咬你的腿,吃你的肉,你入侵我的领土,我汪汪叫是我不高兴。 邢振东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啪啪直响,他来了一阵在人看来是花拳绣脚的拳法,能够在空中翻腾,拳腿并用,身上的衣服呼呼作响。其实他做动作的时候,早日伸手将“华佗麻沸散”藏于手掌之中。 一个推掌,置于娇小的那人的脸的上方,并没有击中任何肌肤,邢振东暗示道;“我把你绑给松了,你身热而发痒,要把衣服裤子脱光了,说出你们来干什么,你不说,狗就会咬坏你的屁股。” 邢振东把她绑松了,并继续语言暗示,他把她的头放正了。振东明白,她已中毒听话了。开始脱衣服,因为她全身发热又发痒,热就喜欢脱衣服,痒了自觉想挠痒痒。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让人能勉强辨清人形。 忽然,听到一个“不”字,旁边站着的壮实男人怒吼着: “飞霞,不可以那样。” “你不什么,想造反呀?”说着,邢振东转身向壮实的那个家伙走去。邢振东又将灰尘飞扬的东西用掌力推给壮汉,让他也吸食“华佗麻沸散”。 “飞霞,你不可以那样。邢振东,你们没有仁道,侮辱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壮汉说道。 “你们夜闯药灵山庄就是好汉了。”邢振东说。 “师傅,她的确是个女的。”徐宝生说。 “什么,胡说八道,他的装扮都是男的。”邢振东说。 邢振东转过身来发现,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第1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刀剑合一狼狈逃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飞霞赤裸裸地站在那儿,她神情恍惚地嘴里咕嘟着:“好狗狗,别咬我,我说,你别咬我。”狗十分生气地吼叫,做着边进攻边后退的动作。 月光下飞霞十分窈窕动人,肌肤细嫩光滑,犹如膏脂。曲线凹凸有致,叫人妙不可言,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会夜闯药灵山庄,并杀人不眨眼,真是奇怪啊。 邢振东尴尬着翻身推掌,再次令飞霞接受暗示,让她最快说出缘由。 狗本来就喜欢咬陌生人,狗看到陌生人脱衣服,更是凶恶得多,她只有不停的说,狗才不会撕咬她。壮汉也身上发痒,潮热,他也不由自主地脱去衣服来,没有一点羞耻感,他的脑子好像完全被别人控制。 飞霞在接受催眠暗示后,自言自语说出她的来路。她说是五行派的人,也就是“兴安堂”的人。五行派的人善刀剑,贩药材为生,略懂医道,生意没有药灵派的好。加之知道邢振东声名远扬,绝活超人,一直嫉恨在心。五行派的掌门人罗正兴便勾结“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串通吴占山欺行霸市。吴占山是个匪盗,亡命之徒,以打劫、绑架勒索为生。罗正兴在隆城一带,是药贩子中的老大,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迫于罗正兴的淫威霸道与吴占山的黑手,不敢不从。 罗正兴和吴占山故意借这兵荒马乱,瘟疫流行之际,囤货,造成市场紧缺,然后抬高市价,牟取暴利,借机打击邢振东,因为邢振东需要他们的供货。他们知道,普通药材平时就通过这20多家药行供货,其他的药远到蜀中、云南、贵州等地收采。 也就是说,两个蒙面人一是打听邢振东手中的存货,另一方面是打探《邢氏秘笈》的情况。 邢振东这才明白,原来就是罗正兴手中的刀剑合一的二人转,飞霞是罗正兴的义女,火雷是吴占山收养的儿子,飞霞用剑,火雷用刀,两人从10岁就在一起练刀剑,有任务执行,刀在剑在,如果刀剑合一,许多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又没有血缘关系,罗正兴与吴占山就慢慢默认他们俩未来的关系。 邢振东是说话算话的,他说:“我说过,我知道真实情况,我不杀生,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你们走吧,我邢振东是讲信用的,绝不伤害你们,请你们转告罗正兴与吴占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于是,邢振东用解药在火雷鼻孔,帮助解毒。“你快清醒,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的狗尾巴就翘得老高,尿也直冲天了。” 药灵派弟子认为,放了他们两人,师傅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为弟子们报仇,多有怨气。懂得师傅的人才知道,医家不杀生,是师傅恪守的医道。部分弟子有恨,只能放在心中。另外火雷和飞霞出刀并没有致死药灵山庄的人。只是有刀伤。 火雷带着复杂的眼神和心情来到飞霞身边,飞霞衣不遮体还在那里说昏话:“罗爹,吴叔叫我们来打探货源,还有《邢氏秘笈》,小狗狗别咬,我说,我说。” 其实狗早就拉走了。火雷非常气愤,是平生受到最大的侮辱。“飞霞你中了那门邪毒了。”当着她脸面扇几个嘴巴,打得她昏头转向,话也说不出来。邢振东说:“不用你说了,我明白了,清醒过来吧,闻一下解毒药,然后给我滚开,希望你们长点脑子,擦亮眼睛看看我是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火雷用她刚才撕烂的裤子衣物遮着身子,狼狈不堪离开药灵山庄,消失在密林深处。药灵派弟子,有人在大笑。 “哈哈,刀剑合一的二人转,也不过如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徐宝山说。 刀剑合一的两人狼狈来到大湾河边。飞霞的衣物破衣烂衫的,身体的许多部位露在外边,星月相辉的夜晚,能勉强看到小河边芳草萋萋,两岸的柳丝在风中摇曳,由于凉风与冷水的刺激,飞霞中毒的情况有所好转。火雷用真气直灌她两乳之间的颤中穴与神阙穴。他手眼用功,忽然心中有一杂念,心想这双美乳多迷人。这么一想,气血下窜,直冲尾椎骨(长强穴),头眩晕一阵子。他骂自己色鬼,自己打自己耳光,他干脆闭眼发功,免得眼到心乱。不觉间,飞霞已完全清醒。 “火雷,你做什么啊?”飞霞声音之大,火冒三丈。于是左一个右一个耳光,火雷脸上,用嘴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一个当心拳,火雷来不及躲闪,就滚在河里,被水淹得够呛。在疼痛与不解中,他大声惨叫: “我的妈呀,痛死我了,天下最毒妇人心,这辈子算我火雷瞎了眼,看错人了。” 在飞霞受到刺激,拳打脚踢之时,她的衣物随着惯性离开她的芳体。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想到这样被践踏,太无耻了,觉得心里好痛。尤其是脸痛得发烧,慌忙将裤子套上,用衣物围住胸前,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但心想火雷是最大嫌疑人,是他侮辱自己。 “火雷,你给我爬回来,你破了我的清白之身,叫我如何做人,早晚是你的人,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我们虽好,但没拜过堂。你这样,算强暴,你就是强奸犯。”她哭喊着,暴跳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的身子,什么人也没有动过,你中了邢振东迷魂大法,他的催眠暗示之术,从未见过,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 “我不知道,只知道身上好痒好热,脑子一片混乱、健忘与模糊。” “你全都招了,你中邪之后,什么都说并且把衣物脱了,你说全身痒、热,可能是药物过敏,我看你的样子又是跳又是叫。你着魔后,完全不知自己是女儿身,你发狂时把衣裤撕下来而不是脱下来。邢老贼也还够他妈的意思,你说了我们的情况,我们走了也没杀我们。你要知道方圆百里,你我刀剑合一,出神入化,谁能破我阵式?只有邢振东能。首先是飞针走穴,然后是迷魂大法。飞霞,这就是罗爹和吴叔说的《邢氏秘笈》,我要是得到此术,天下无敌,得天下指日可待。立你为皇后。哈哈哈。火雷虽然受了邢振东的侮辱,但意外查清邢振东的武功和意外看到接触飞霞的身体,异想天开地意淫起来。 “做你的白日梦吧,听你的意思,还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才够你玩。”飞霞说。飞霞也好强,心里也想找到《邢氏秘笈》,便忘了刚才的屈辱。 “我要用迷魂大法迷倒天下美人,美女如云的生活不是神仙是什么,”火雷说。他自言自语:“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你是我的美人,这种滋味挺美。我一定要得到邢振东的秘术,得此术得天下。” “去你的,小心我把你阉掉。”飞霞说。 “哎呦,妈呀,比狗咬得还痛,我的胸。”火雷说。 “谁叫你占我便宜,活该!”飞霞说。 话虽这样说,飞霞心里还是挺痛的,看着火雷潮湿的衣物,口角还流着血,一种悲伤怜惜之心悠然而生,他伸手去抚摸火雷的伤口。火雷伸手抚摸飞霞白皙的双手。飞霞眼里火辣辣,火雷干脆顺势将她拥在怀里,两片滚烫的嘴唇黏在一起,彼此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和粗大的喘息声。四只手在朦胧星光中游动,飞霞的脸涨得比刚出笼的馒头还烫。飞霞也因为激素作用产生的冲动战胜理智,半推半就依在火雷的怀里,体验在男人怀里的感觉。 “雷哥还疼吗?”飞霞说。 “阿妹,不疼了!”火雷说。 “雷哥我们等会再走好吗?你看我这身丑相。”飞霞说。 “好,我听你的。” 爱情燃烧的时候比止疼药效果还好,比现在的杜冷丁强得多。据生理学家所说,是吗啡的10倍,当然只有那些发自内心真爱的人才能体验得到。 “雷哥,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飞霞说。 “阿妹,这是在蜜的天堂。” 晚风徐徐,这世界仿佛全是他们的,一切都幸福美丽的,没有纷忧,没有苦痛。 “火-雷,飞-霞”好像远处传来声音,她俩人像触电般地推开对方,慌忙环视四周,有人打破这宁静,心中很不情愿。火雷嗖的一声,快刀握在手中,竖着耳朵捕捉刚才的声音。 “火-雷,飞-霞,你们在哪里?”声音由远及近。听得出是小奎的声音。 “小奎,我们在大湾河。”火雷高声回应。 罗正兴迟迟不见回来,就派五行弟子前去打听虚实。 吴占山在酒席上与罗正兴对饮,罗正兴说: “吴哥,据传邢振东的《邢氏秘笈》中的“飞针走穴''“迷魂大法”出神入化,哥俩如果能弄到两种绝技,你我就是江湖大盗,国宝我都要把它偷了。” “如果是我,我要把皇上的龙椅龙袍偷了。你个小心眼,盗国宝算什么,穿上龙袍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你个蠢蛋,哈哈哈!”吴占山说。 “别做梦了,想当皇帝,别痴人说梦,《邢氏秘笈》还没有在你手中吧。你醒醒吧。”罗正兴说。 小奎赶到大湾河,只见火雷站在那里,飞霞不见行影,看到火雷很夸张地赤裸着全身,于是问道: “迟迟不见你们消息,飞霞呢?”小奎问。 火雷说:“你别管,把你的衣服裤子脱下来我有用。” 小奎说:“我穿啥呀,你们几个不会用树叶柳条编成裤子给我吧?”他又接着说,“喂,喂,这是哪门子事啊,我不想玩那个格调。” 火雷说:“少说废话,去去去。”几个人逼着,拉着把小奎的衣裤脱下来。找了一些树叶柳枝捆在小奎的腰间,树叶与柳条遮住了他的容易害羞的地方,仿佛一个原始人。 没过多久,火雷穿着小奎的衣裤,飞霞穿着火雷的衣裤就站在众兄弟的面前,兄弟们纳闷换衣之事。 “嘿嘿。”飞霞、火雷顿时笑得肚痛,手捂着肚子。“小奎你真帅气,像远古的首领,半个野人,这柳编裙子别有风情。” 飞霞边说边笑,这场面引发阵阵狂笑,许多人都痛快地笑了。虽然人没有什么闪失,这帮人情绪高涨起来。最害臊的是小奎,他不自然地将两只手在身前遮遮掩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 “这叫潇洒走一回。” “这叫不解风情,竟在此刻。” “我还没你这福气。” “这叫远古的传说。” 他们匆匆忙忙往家赶。关于夜闯药灵山庄之事,飞霞、火雷的心情起伏较大。两个人都在为说出真相而后怕,所以就不说。初吻的激动、兴奋暂时冲淡着不安的心情。男女拥抱暖昧,身体上为什么产生各种奇特的体验。这种甜蜜感要是永远不要消失,这生命该多美丽啊!你的那半和我的另一半为什么生来就分开?有些秘密与隐私他们是不会说的。 邢振东认为,吴占山和五行派的罗正兴不会善罢甘休。药灵山庄会从此与他们恩怨难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就怕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在何时在登场?他焦虑着。 回到红楼,火雷、飞霞把夜闯药灵山庄的事说了一下,但就没说出“迷魂大法”美人脱衣十分丢人害羞的事。只说邢振东的“无影针”如何定住他们,并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并思维失控。 吴占山说:“我儿你们安然回来就好,邢振东用的就是飞针走穴,无影针,迷魂大法。迷魂大法如此神奇,天下一绝,唯有此术,可天下无敌。你听着,今后不要与他硬斗,要智取。真想不到邢振东这酷儿还不简单。” 吴占山,罗正兴,火雷,飞霞几人密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第18章 卧龙洞中传奇多 振东远行路漫漫 邢振东为打破五行派、兴安派的长期封锁与垄断,决定秘密离开隆城,前往安徽的亳州,西南的天府之国-成都,植物王国-云南,采购普药和特殊用药。同行是冤家,这长途之行,最怕身后的药灵山庄被五行派和兴安派伺机作乱。大太太所生的二娃子,女儿修莲都还小,这当下,要拜托谁来管好药灵山庄。药灵山庄30多人要吃饭,一天都不能缺粮,最好安排铁嘴管家徐宝生料理家务。但最终还是不完全放心,人心隔肚皮,最好留一手为上上策,《邢氏秘笈》不能流入凶人之手,只能放在地道下还有暗道的石墙里。后来他故意让人看到把假秘籍藏于卧龙洞,卧龙洞是个十分特殊的洞,进洞没有“闭息大法”必死无疑。 邢氏列祖列宗祠堂就在山庄的后面,祠堂依山而居,山洞常年有淙淙的流水,清澈透明,水的源头是山的半山腰的岩洞。洞旁立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卧龙洞”,洞有数里之远,传说洞里有宝,进去者,十有八九,有去无回。这个地方是邢氏家族经营多年的地方。 山梁重叠,百丈云高,参天古树,蔓藤缠绕。春天百花争艳,百鸟齐鸣;夏季青枝绿叶,翠意浓浓;秋天树叶染成红色,像火的海洋,纷飞的落叶在风中轻吟着对春天的眷恋。隆冬岁月,这里沉寂、寒冷。 邢振东带弟子来祠堂前,举杯饯行。 弟子们纷纷表忠心:“生是邢家人,死是邢家鬼。发展中医药,振兴药灵山庄。” 口号在山梁久久回荡。每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在咣当碰撞声中,碗中酒滚下肚肠。 这是一年的冬季。祠堂周围的茅草萧条,在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枝撕破刮来的寒风,发出阴森恐怖的声音、如泣如咽的悲鸣声。分离之苦,刻写在人脸上,神情表现得严肃而沉重。只有那几句对联像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呐喊,鼓舞鞭策邢氏的师徒及子孙。看那闪着金光的大字:卧龙神洞,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药灵世家,慈行荫功积善德,悲为苍生解疾苦。 夜里。大太太、二太太为邢老爷远走他乡准备行囊。那份依恋,愁肠挂肚的心情,挂在两个夫人的脸颊上。大夫人勤劳能干,持家有方,二夫人温柔贤惠。 这一夜有三个人没有睡意,那就是邢氏夫妇三人。他明白,即将别离的情景,这样的心情,他不能冷落任何一个。邢振东钻大太太的被窝里,大太太就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枕头的话,一个滚烫的泪珠子沿着他的脸上滚下来,正好把他和她的脸粘贴在一起。 这次出门,非同寻常。大太太素往是个有泪强忍的女人,今夜为何流泪,这倒使邢振东有些意外,原来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明白、理解老婆的心思。此时,彼此都很认真的对待夫妻之间的爱意,只是良辰如金,谁不想在这刻,多一分钟温存与缠绵。看着老婆的长臂硬是挽着他,一时半刻还真是挣脱不了。 邢振东说:“太太,我想给二太太话个别,你最体贴理解我的为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鸡叫四遍就赶路,时光如水流,我的乖老婆你早点休息。” 大太太沉默无语,那份眼神是世界上最贪婪的目光,她多么希望邢振东能在如此温暖的被窝,哪怕再待一秒钟。 郭振东身披着睡衣,“沙沙”的走到二太太卧室门口。屋里的豆油灯光忽暗忽明的亮着,他侧着耳朵听里面动静,屋里传来哭声,一股心碎的感觉,立刻充满着他的胸膛。多亲爱的人啊,不知哭湿了多少枕巾。其实在邢振东心里,这个李玉红是最缠绵的,也是他最偏爱的。 “咚咚。” 这种夜晚的声音,对李玉红来说太熟悉了,又兴奋又激动二太太,明白是邢振东来了,她起身打开门栓,门刺啦一下打开了。他掀开粉色的帘子,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心里蹦跳着。李玉红洁白而又半透明的睡衣,从肩垂到地面上,让他心醉,映射在墙上的影子,婀娜多姿,活脱脱一个刚睡醒美人。其实她早就打扮好了,屋门打开时,邢振东就有了香气袭人之感。 “我的美人,让你久等了!”边说着就将二太太挽着,整个人抱在怀里。绣花的鞋子掉落在地上,径直走向床前,他在二太太的细皮嫩肉的脸上和如山似峰的胸前狂吻,他的胡茬子滑过的地方,弄得二太太痒酥酥得直叫唤。方才的泪人,瞬间眼里充满无限期望盼与渴望。一眨一眨的眼睛,仿佛多少爱的热浪向你扑来,肌肤烧得像感冒发烧似的,脸上阵阵绯红。 夜好静,夜好美,这一走又是月余。他们多珍惜分分秒秒,不觉之间,你我都有种久别重逢之感,惜别是什么滋味,此时没什么适当的词语来表达,只有让那痛快的缠绵,只有忘我的投入来回答一切······ 大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冷落一边的她体会到“妻不如妾”的滋味。 鸡鸣好几遍了。 依依别离,惆怅裹着肝肠欲断。两个女人早早就起来为她们心爱的人准备早餐。 天还未亮,邢氏师徒匆匆走出药灵山庄。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说出此次计划,背着鼓鼓的银子和行囊,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有两个女人眼泪与祈祷。狗在邢振东的大腿间钻来钻去,摇着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他的脚。 第19章 色诱宝生做卧底 重大情报遭泄密 这些日子,徐宝生这个铁嘴管家掌握着药灵山庄的事务,除了白天,夜晚显得松散悠闲。师父不在家,有时候偷着点懒无所谓。 红楼是隆城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只要有钱,江南江北地方美女如花似玉,个个水灵灵的,想找谁就找谁。这个妓院是吴山占的一支黑手,许多官员、商人都被他拉下水,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沾花惹草自投罗网的。 杨石生是徐宝生的患者,这几天常到药灵山庄扎银针,腰腿痛的情况好转多了。看那种神色和表情,是很感激郎中的样子。晚上,他提些薄礼来到庄上,说:“徐大夫,多谢这几天的手艺,我好多了,为了表个意思,请您喝杯小酒,您的手艺不错,我要做块匾感谢你。” 徐宝生这几天也看得出,杨石生出手大方,补钱也不要找零,这份热情劲,不去一下,怕凉了顾客的心,几番盛情,不得不去。 徐宝生被请到红楼里面喝酒,这对徐宝生来说真是好大的面子,初到这里看到那些美人,就有些晕头转向,眼花缭乱的。那种虚荣感很是满足。 徐宝生说:“杨老弟让您破费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做生意的,这点小钱花得起,是小意思,明个儿还去你那里治病。”杨石生笑着说。 酒宴设在二楼的厢房里,杨石生对这里很熟,一到这里就小翠、小艳的喊。听见喊声,两个打扮时髦姑娘,楚楚动人,娇声娇气,扭转着腰臀来到身边。小翠泡茶,小艳给杨石生捶背。从她们微笑的眼神里,不难看出,杨石生是这里的常客。 小翠泡好半杯茶,向徐师傅走来,胸前高高的挺着,似乎刻意传达出自己丰满与性感,女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据说她是红楼里最有吸引力的勾魂的女人,再坚强的男人都经不起她的妩媚与风骚。 杨石生说:“小翠,好好伺候徐老爷,他的医术高超出名,是大名鼎鼎邢振东的大徒弟。” “杨老爷说的是,徐老爷好,您请用茶。”小翠甜美地说。 小翠这声音甜甜的、绵绵的。有些傻冒的徐宝生,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鼓鼓的,宛如黄牛般的眼睛,眼光始终没离开这个小翠,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笨拙地说:“好的,好的。” 小翠陪在徐宝生的身旁,捶背、按捏、撒娇,徐宝生神色飞扬,小二送来一大桌酒肴。徐宝生心中想,真她娘的舒服,口福、眼福、艳福样样齐全。 酒过三旬,夜晚烛光朦胧,小翠的妩媚,让徐宝生心花怒放。小翠也乖巧,凭他摸,只是嫣然一笑,偶尔装着一副羞涩,激起他莫大的好奇。小翠更逗的,便是缠着徐老爷喝交杯酒。 看在眼里,杨老爷心中暗喜,时时笑出声来。 今晚,徐老爷觉得自己是主角,喜上眉梢啊。 小翠娇声娇气地说:“徐老爷才高胆大,徐老爷长得越来越帅气。”徐老爷听到这样那样赞美,喜在脸,美在心中,他也许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在厢房嬉笑打骂,甚是快乐。 有句话说:贫穷起盗心,温饱思淫欲。欲火中烧的徐宝生经不住小翠的逗乐,在小翠的搀扶下歪歪斜斜走向她的厢房,小艳也搀着杨石生进了同一间厢房,房门啪的一声,将四个人与另一个世界隔离开来。 盯睄的人在小翠的厢房侧耳偷听,半晌没什么动静。正在等得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屋里传来些让他兴奋的声音。 盯睄人快步消失在楼道口,然后咚咚的敲门,喘着粗气喊道:“老哥,鱼儿戏水快吃食了。” 吴占山说:“奶奶个熊,给我准备一把刀剪和几百两银子,用得着,那是老子的女人,不能白整。” 楼道里走来匆匆的脚步声,吴占山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小翠的厢房,嘴里臭骂着。 吴占山说:“敢玩老子的女人,妈的个巴子。” 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惊慌失措的徐宝生和小翠赤裸裸的,两人正忙着找遮羞布,一时慌张,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几个兄弟把一丝不挂的徐宝生按在地上。 “小翠,他干你啦?”吴占山又吼道,“他杨石生也在做那个,通通给我拉过来,把儿子那根屌东西修剪掉。小翠,你们玩了?” “玩了。”小翠说道。 吴占山说,“玩了,骚卖逼的,骚货。”说着啪啪几个耳光。 吴占山说,“小艳呢?” “在这儿。” 吴占山说:“你们也干了。” “干了。” “妈的,两个骚女人对别人这么来劲,对我硬说我不行,对老子不够意思。”吴占山说。 啪的一声脆响,小艳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两个女人弄懵了,怎么真打?她们心中明白,她们都是按照主人的意思演戏。怎么会是这下场?还不如真跟他玩一把,老贼床上功夫本来就不行。 床上那事,根本未做,这下反倒被认为真做。说假玩不遭罪,说真玩才是遭罪,真是恼火,倒底怎么说,才符合老贼的心意? 两个女人抽泣着,一副相当委屈的样子。在吴占山的面前,瑟瑟发抖。他像个愤怒的公牛叫道: “嚎个球,给我滚。” 两个女人,像吓破胆,低着头离开了。 吴占山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石生。” “你怎敢用我的女人?”吴占山说着,暗示兄弟假装暴打,“给我拖出去,用刀给儿子那屌东西修了。” 杨石生被拖到门外,叫骂道:“你让老子断子绝孙,你们不得好死。” “啊······”杨石生演戏般地惨叫。 阵阵惨叫从外面传进来,这下,给徐宝生镇住了。难道真的要把香火给灭了?真他妈惨无人道,这是最丧德最损的一招。 “老大,听说那东西挺补的,比虎鞭药壮阳多了。”吴占山的马仔说。 “好的,留下吧,煮汤下酒。”吴占山说。剪子在徐宝生面前晃来晃去,剪子上还滴着血(实际是鸡血,这些动作都是假的,是用来吓唬徐宝生的),徐宝生看在眼里,顿时生出绝望表情。 吴占山说,“你是邢振东的大徒弟,徐宝生,我不杀你,但今天我就让你失去那根东西,看你如何搞女人,拿剪子来,我亲自割了它,这是报应,把它熬汤喝了。” 徐宝生害怕了。刀剪在胯下嚓嚓响,作欲修剪之状。吴占山用烟火灼了一下徐宝生,只听见“啊,啊”地惨叫。 “在修了之前,你想说什么?我想知道药灵山庄的情况,还有邢振东在做什么?”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吴爷,只要你饶了我,我想告诉你,我今生今世会报答你的,邢振东背着许多银子去购药。《邢氏秘笈》被邢振东藏到卧龙洞中,出发前,吩咐过不准向任何人泄露。” 吴占山说:“难怪七天了没有邢振东的风声与影子,你只要与吴爷合作,我把你当兄弟看,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今天我给你一个面子,给你一千两银子随便花,找个女人乐乐。今后需要你负责监视邢振东的行踪,我要《邢氏秘笈》,没找到秘笈之前不准杀了邢振东。也暂时给你一条活命。” 好多银子把徐宝生的眼睛看得花了,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吴占山终于得到了重要线索,心中窃喜,收买了这样的内线,今后做起来事来方便多了。他们从徐宝生口中得知,邢振东前往的第一站是安徽亳州收购普药。杭州芍药和菊花,四川的川芎、川黄连,云南的三七和东川的雪上一枝蒿,具体情况是先从远处收,然后往近处收,这么说来,邢振东在此行的重点是云南,云南是他采购许多奇特药品的首选地,其中“见血封喉”的主产地就是云南。见血封喉,是种剧毒,如果在邢振东的“无影飞针”上涂“见血封喉”并刺中对方,多半一个时辰中毒身亡,症状是喉中似有堵物,呼吸困难而窒息。 一队人马悄然行动了… 第20章 邢振东采药收购 深入草药王国 话说云南这地方,邢振东来了好几次,这一次要多采购些药材。他心中带着挂念、不安。在云南这地方有两害,一种是狼、豹子、毒蛇,还有一种就是土匪。这么多银子要是被土匪劫了,此次采购计划就彻底失败。在路上,在驿站住宿,格外小心。白天银子挂在身上,晚上则枕着银子睡觉,好折磨人啊,真所谓财多累主啊。 “苗子”是简称,在邢振东眼里凡苗族,能上山捕猎都是苗子。到云南来,他最喜欢苗族汉子。苗子对山川地理非常熟悉,而邢正东来苗家山寨舍得花钱,多年来相处得比较要好,常带些土特产赠给他们。 这年冬天,也是采药的季节。云南虽然是冬季,却一点寒意都没有,许多地方还是绿茵茵的。邢振东根据药物四气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特点,春夏多采花叶,秋冬多采根块、果实。动物类药物,秋冬较佳。 云南有两味药,邢振东需要量大,要找到这种药,要有火药枪的人才能搞到,最好是邢振东这种会使用飞针走穴的人。这种药是水葫芦、水獭猫,用枪打会被打得稀巴烂,如用飞针,那就好了。这两种药物在治疗气管炎哮喘方面效果较好。 张花苗终年以打猎为生,邢振东给了他一些银子,请他当向导。三道坎是苗家山寨。这一天张花苗领着邢振东沿乱头河而上,后面跟着几个弟子。一大早就打了好几只水葫芦和水獭猫。张苗子的枪法也准。只是把这些动物打得好大的洞,而且由于枪声被吓跑许多。无影飞针却在无影无形中就把动物擒住。最舍不得用枪打的是躲在岩石上獐子。 獐子的麝香可是好药。如果吃了毒蛇形成的獐牙,是名贵的。獐子牙髓腔,腔是空的,在牙齿有道红线,然后把麝填实在髓腔中用红布扎好,那叫麝牙。这东西神奇,如果病人喉痛,颈部毒肿,只要麝牙在皮肤上划一个圆圈很容易治好。 炼制“见血封喉”,邢振东不让其他人看,常常一个人上山。这种剧毒,在心狠毒的人手里可杀人不留任何痕迹,这是种神奇物毒。 大黄蜂的尿和毒蛇的毒汁是“见血封喉”主要成分,大家都有常识,被蜂刺了会发生过敏肿痛,被毒蛇咬伤,轻者肿痛,重者身亡,其中一些毒可钻入血液循环,致人中毒;另一种神经毒那就更快了,会用此术的人,只要涂点在针尖上,轻刺皮肤,几乎就在没有什么伤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其实邢振东故意这样将稀释过的小剂量“见血封喉”,用在治疗风湿病中有特殊疗法,但一定要掌握剂量,否则与杀人犯一样。而江湖中不怀好意的人则把“见血封喉”用做杀人手段。就算有人知道“见血封喉”的炼制过程,但对解药都不知。 瞧邢振东炼“见血封喉”的过程。第一种毒必须找到马蜂窝,只要在马蜂巢的门口放个碗,在碗上方放些红色的布条,马蜂恨红色,怕火一样的东西,成千上万的蜂就爬在红色布条上拉尿,看似把火灭了,当然火最后没有灭却拉了一碗毒尿。 捕蛇是危险的,普通人怕蛇,对邢振东来说,干这差事简单,他手中有解药。毒蛇的种类多着呢,花色越复杂鲜艳的蛇,毒要强些。要取蛇的毒汁,要用精致的方法做成纸张,去逗蛇,让蛇咬,精致的纸,则将毒液吸附在纸上。 另外,要彻底抓住蛇七寸与脖子处,在蛇的口中喂特别的汗烟屎或人的耳屎,用金属小棒磨擦毒牙,毒蛇则像喝醉酒似的,毒口水流淌不止。漆树毒也是会让人过敏的植物毒,配方与提炼只有邢振东才知晓。 “飞针走穴”对穿山甲作用不大,他使出的飞针不是穿不透穿山甲坚实的甲片,只是这东西中了针后,就在斜坡上滚,滚到山脚,撑开磷片,打洞走了。 穿山甲行走的样子,有些像恐龙,在山上只要受到威胁,就把头埋在肚皮上,尾巴卷过来包住头部,从山上很高岩崖滚下去,也跌不死。狼和豹子只能看看,根本找不到下口的地方,淌着口水很无奈地离开。用飞针加“见血封喉”,太浪费,张苗子的火药枪使用得上,放它一枪,滚得不远。 邢振东走到哪里,哪里就名声四起,土匪专门来找邢振东买“打不死”,据说这种药是种止痛药麻醉药,打伤却不疼,之所以叫“打不死”,就是服了这种药,棍棒锤打,痛也不觉,越打越舒通。 土匪知道这种药后专门用小线缝在衣领上,如果被捉住,棒打,就悄悄地用舌头舔食,食后,别人打就一味装死,别人以为快被打死,也叫不出声,松绑后,横在地上,只要无人防守,一下就逃出包围圈,很难被捉住。 “打不死”和邢振东的名字一样响亮,敬重他的人越多,他越担心。土匪对他的银子和手艺是闻得出味道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为什么?因为人出名了是非就多,猪胖了会被宰割。 第21章 吴罗私闯卧龙洞 吴占山和罗正兴得知重大消息后,火速组织人马,跟踪邢振东行动。 一路人马由火雷、飞霞为首,远扑滇贵川劫他的银子和贵重药材。另一路人马则利用徐宝生为内线打开山门,乘黑夜偷偷进入卧龙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夜里进入卧龙洞并非易事,里面阴森森的,幽深恐怖,这个漆黑洞在民间传说很神秘,能进去出来的人很少,但吴占山和罗振兴一伙人不这么认为。人马多,不相信里面会生出鬼来。 夜里,流淌的水声和涉水带来的声音,给寻秘笈的人增添了不少紧张、刺激,每一种稍微异常的声音,都把每个进洞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吴占山和罗正兴带着几个人,在洞旁断后,确保洞中人不要受药灵山庄人的围攻。 到洞中一百米深处,远处似一种风的声音刮过来,由远及近,所有人背脊梁上一波波像毛毛虫似往上爬。他们仿效夜行人唱歌,自己给自己壮胆,齐声呼喊,“吆喝喝”“吆喝喝”,被惊吓的蝙蝠成千上万地往里飞,就搅动洞中的风力往里走。 要知道这些蝙蝠给邢振东带来不少“五灵脂”中药,是蝙蝠的粪便与尿液的干燥混合物,“五灵脂”状如凝脂,受五行之气的化学物理反应而成。蝙蝠喜欢居住峭壁石洞或石缝中,白天睡觉,清晨或夜间出来活动,善攀援,能滑翔。不少采药人在采“五灵脂”时,绳索常被咬断而丧命。邢振东不怕,他懂得将绳索染成红色来迷惑它们,如果不懂得这些怎么可能进入洞的深处与底部。这些蝙蝠又叫“寒号鸟”,夏至羽毛丰满,冬至羽毛掉光,止夜鸣叫。人们说,夏天羽毛丰满多姿多彩时,就得意地唱“凤凰不如我”,到了冬天就叫“得过且过”。生活中有些人就像这“寒号鸟”,一生见不到阳光,得意时不可一世,失意就得过且过。口号里、信念里就这样安慰自己:“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理窝”。 不过要说句公道话,天不生无用之物,他们的粪便可是好药,味甘温,无毒,入肝经,有疏通血脉,散瘀止痛的功效,是妇科要害药物。邢振东在治疗妇科疾病方面,深受众人吹捧,名气远扬,与卧龙洞的特殊“五灵脂”有特大关系,对邢郎中来说,这洞里就是宝贝,有时比金银还贵,只是众人不知而已。 上面说到,突然有人到访,蝙蝠惊吓后往里窜动,搅动的风力似乎要将人往里吸,顿时大家惊慌得不敢贸然前进。有些人想到有去无回,有些后怕。但在黑牛、杨石生大胆的鼓动下,说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自古富贵的人都是敢于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只要财迷心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胆怯嘛就丢在一边。贪是一种动力,一是成就自己,另一种就是毁了自己,关键是方向问题,就像一个人驾驶一个动力十足的拖拉机在旷野里狂奔,结果大家都知道,除了少数幸存者,大多数是车毁人亡。 走到此处,主洞忽然分成两个洞。他们纳闷到底往哪个洞走? 吴占山和罗正兴听到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飘落的枯枝树叶与烟头会随着洞里河水漂出来,大家难免产生一种紧张情绪,两人条件反射地在腰间摸枪。两个贼人,不知何时,已装备如此精良外国洋枪。一般情况,众弟兄都使用刀剑,能玩得上这种规格的?就他们两人,还有他们的亲信杨石生。 杨石生说道:“秘笈近在咫尺,谁能得到秘笈,我在大哥面前帮他领五千大洋,兄弟们好好干。我提意,黑牛?” “在。”黑牛回答说。 “你带十二个兄弟往左走。”杨石生说道。 黑牛答道:“是!” “炮客?”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在。” “你带十三个兄弟往右走。”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是。” “炮客、黑牛,你们拿到秘笈及其他宝贝可不要私吞,小心吴大哥、罗大哥的“飞飞”敲了你们的脑壳,这是道上的规矩啊。谁身上有酒?老子身上冷。”杨石生说道。 “有。” 杨石生讲:“每人都喝一点,继续前进。我杨石生带两个兄弟在这两洞口汇合处为你们守候,防止坏人给洞口封了,外面有两位大哥把守,大家放心,发财日子到了,想一生荣华富贵就得大胆点,不要像娘们,啊。” 大家齐声说道:“是!”,两路人马分道入洞。 杨石生带着两个兄弟,藏在一个大石头的背后,静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炮客的人马往右走了很久,凭感觉有四百米地远,发现地面有人走的脚步痕迹,还有块石头上刻着,稀奇古怪的文字和图案,再往前走十米,一个石头豁然出现三个大字:“落魂谷”,一根独木头横在小河的两岸。 河里是烂泥浆,用木棍探时,探不到底,应该很深。人跨过单木,登上对岸,依稀能看到几具骷髅骨,大家感到恐惧。拐过一道弯,像雾一样的东西向人飘来。火把的火焰变小了,走在前的兄弟的火把,已经熄灭。有人感到呼吸困难。 有人惊叫:“妈呀,这是“落魂谷''。” 有人喊:“有鬼!快往外跑!!” 听得出来,有人已掉进烂泥潭,“哎呀”在惨叫中发出最后的挣扎,人渐渐陷进泥潭,最后冒出几个可怜巴巴的气泡,水沟又恢复原样。走在后面的已窒息在地面,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一带没有蝙蝠生活,应该是氧气十分稀薄。据后来的考证,这一段洞相当独特,由于独特的地质环境,这里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还有硫化氢气体与氯的水蒸气,这些气体,是受到地下板块的运动,时有时无,雾气涌动时没有人过得去独木桥,所以前人在桥头书有“落魂谷”三个字,提示人不要越过雷池。一般情况,这些雾气,温度下降,会变成水滴,落到地面。那为什么有人搭独木桥在这里,这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看来只有邢氏家族知道。除了与众不同的“五灵脂”,还有什么呢? 炮客的人马不能魂归故里,却丧命“落魂谷”。其实“落魂谷”里确实藏玉石和黄金,还有秘笈。邢氏家族这么多年的发展,是积累不少财富,放在这里会十分安全。如果要安然无恙地进去出来,懂“静息大法”这种本事,六分钟之内不呼吸,才能穿过这个死亡之谷。 “静息大法”属于胎息法,相当于胎心在母体内不吃空气,照样活着。这种胎息法,在道家中有人修得很成功,邢振东的功夫是一刻钟的胎息功。 黑牛带去的人马往左一路淌水而进,里边越来越宽,钟乳石笋,千姿百态,像个大屋顶,石壁上刻着线条分明的路线图,他们仔细查看后,确认是他们走的“卧龙洞”大体路线图。 在很远的角落一处,洞变得小多了,显得像隧道似的,乌黑黑的水,静静地淌着。最深处有膝盖深,洞壁上刻有两个字“鬼谷”。 有人问:“黑牛,这里写着“鬼谷''两个字,是否还要往前走?这“鬼谷''听起来挺吓人。” “那是邢振东故意吓人的。”黑牛说。 “黑牛,洞上面挂着像蓑衣样的东西。” “不管它的,往里走。”黑牛说。 有人讲:“我脚碰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你看见什么东西?”黑牛说。 “啊,人脑,骷髅架。”说话间,黑牛脚往前迈了一步,绊倒一根绳索样的东西,一下扑倒在水中。洞上的箫衣,因为绳索的牵拉,来回大幅度摇晃,有部分人因为惊吓,裤裆里流出热乎乎的东西,那是吓坏了膀胱,恐则气下,膀胱括约肌失控造成的。摇动的蓑衣,抖落无数灰尘样的东西,十分呛人。比农药“六六粉”的味道还要呛人。顷刻间,黑牛他们抓破嗓子,做出叫喊的样子,但喊不出来声音,全身无力,软绵绵倒在“鬼谷”有膝盖深的水中,一个个脸色青灰,脸上露出各种惨相,从此“鬼谷”又多十三具骷髅骨。 话说在洞口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在焦急等待,心中多了一种不祥,不停地往洞里张望。 在岔洞,杨石生急得发慌,高声呼叫。洞中像打雷似的回音。 “黑牛你们在哪里?” “炮客你们在哪里?” 洞里的声音容易传播。洞里边并没有黑牛和炮客的声音传出来,而是那杨石生的原声传回来,那是洞的重叠音、回音。“黑牛你们在哪里,炮客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杨石生身上毛毛的,心想难道这家伙们,都玩完了。半天没有动静,面带恐怖的神色。决定和两个兄弟往右洞前去查看,走了一小段不敢贸然前进,决定赶快退出洞外,向主子报信。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吴、罗心中又高兴又害怕,要是秘笈弄到手,可是要威震江湖的。害怕的是,万一是坏人呢,想到这里,他们把手里家伙握得紧紧的。 快到洞口,杨石生传来咳嗽的声音。 通过声音可辨得出是杨石生出来了,主子才把枪放回腰间。 令吴、罗吃惊的是,一大队人马,只有像丧家之犬的杨石生等三人回来,好一阵,吴、罗木然地呆在那里,然后是一脸惊愕。 “你们其他人呢?”吴占山说道。 杨石生说:“报,两位爷,在里面有两个岔洞,我等候,其他人分两队进去,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恐怕生死不明。” ““卧龙洞”不是简单的“卧龙洞”,他们可能中了邢振东和徐宝生的计,找他算账去。”吴占山说。 “我们是不是进去看个究竟。”罗正兴说。 “不能,失踪这么多人,要是我们去也失踪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石生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吴占山坚决吼道。 “这有道理,不过得小心点儿。”杨石生回答道。 一路战战兢兢,他们终于看到他们要的结果,走到岔洞右边的“落魂谷”,不敢进去,分明看得见对岸的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稍远的地方雾气围绕,那是一股杀人的气。 “这里有宝,邢振东肯定有藏宝之图和入谷破阵之法,问题是邢振东是去云南还是藏在洞中,我倒是个疑惑,先撤到另一个洞中看看。”吴占山说。 “等等我丢个东西进去试试看看!”杨石生说。 石头砸对岸,发出雷鸣般声响。一股雾气向他们慢慢飘来。 “你们有没有头晕乎乎的情况?”吴占山说。 “有啊。” “快撤。“落魂谷”有毒空气!”吴占山凭经验老练地说。 他们快速退出右洞。 往左洞进去不远处,地下的河水冰凉凉的,突然看见黑乎乎的尸体,慢慢向外移着,他们下意识往后退。 “这是“黑牛”啊,吴爷!”杨石生说。 杨石生检查一下尸体,没任何一处伤口,怀疑中了暗算,像是中毒。 “老子朝洞里开一枪看一看。”罗正兴说。 枪声在洞里震耳欲聋,受到惊吓的蝙蝠“嘎嘎”直叫,后来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洞中的秘密只有邢振东本人知道。我们尽快赶往云南,调查邢振东活动情况。”吴占山说。 “另外加紧追问徐宝生有关洞中秘密和邢振东的现状。”罗正兴补充道。 他们狼狈地离开卧龙洞。 第22章 追踪邢振东 路遇杨龙庚 飞霞、火雷一路风尘仆仆追踪邢振东的动向。千山万水特别惹人喜爱。人间要是少一点斗殴,少一点算计,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自在!但也不完全对,比如像吴占山,罗正兴之流,他们觉得没有目标,没有打斗,没有钱财,没有女人,生活显得黯然失色。飞霞、火雷想得并不复杂,义父给饭吃,端人家的饭碗,拿人家的钱财,不干活才怪,他们是人家领养的孩子,能活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要打听邢振东的行踪,只得沿途打听当地的药商,还有就是向客栈的老板询问。 天蒙蒙的,飞霞、火雷心情像天一样阴着,好多天没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麻黄镇盛产麻黄、姜黄、元胡。这一天,街道两边的行人少得可怜,店铺里的生意人都把眼睛瞧着街上的行人,希望顾客来光顾自家的小店。由于进店得人很少,那些生意人心里不耐烦起来。不过这天,财神爷像是看中杨龙庚师傅。 “看褂、算命、看财运,看不准不要钱。”杨龙庚吸一小口酒,重复着上面的话,神态悠然自得,人长得清瘦,头发像女人,阳光下细小的眼睛丝毫不影响他那有神的双眼,身边围了不少人,来者可面相、手相,也可报生辰八字立四柱。 有人说:“这老倌八字算得挺准的。” 有人说:“真是神啊,天下真有预测未来的人。” 有人说:“能知过去,还知未来。” 有人说:“多少钱算个命?” 有人说:“听说命差的不要钱,命好的要钱。” 有人说:“我请他看看能否娶媳妇!” 有人说:“我看财运如何?” 又有人说:“刚才有人说,他能看得出你家有几个坟塘,有几口人?”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着。 这刻围满了二十多人,有的人拉着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人骂祖宗,骂祖坟没有葬在龙脉上,子孙稀少,祖上穷家薄业,说明年就不去挂纸、烧香扫墓。 火雷、飞霞在客栈里闲得无聊,闷得发慌,邀约着一帮兄弟在街上溜达。脚下的小石头被踢得很远。飞霞自觉逍遥,找得到找不到邢振东都无所谓,只要和亲爱的人在一起,管它风霜雪雨,心里乐着呢。在家里不敢放肆,老人家罗正兴常说她玩物丧志。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说刀剑二合一,阴阳两人转,女的要练到二十二,才能立足江湖。 飞霞心想,在外可以和情人偷着乐,搂搂抱抱算什么呀。不过,火雷身上的那汗臭味还怪怪的,有意思,闻不到还想闻呢!男子汉如果没有汗臭味的话不叫男子汉,飞霞这样想着走着,一瞬间脸有些发烫,一片片红晕现在脸上!她怕失态,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事,多丢人现眼,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春心荡漾,骚动不安?她暗示自己不想了不想了。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 火雷一伙人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霸道地的扒开人群吼道: “老者,你在这里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也不看看大爷是谁!”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杨龙庚回答后又说,“这位武师,这位师傅,在下走南闯北行个方便,讨点衣食,算准了你给点赏钱,算不准我水平臭,你高抬贵手。” 火雷傲气地说:“爷我从不算命,你这么牛逼,你给我算算,算准了爷我多多赏你,算不准爷给你剁了。”火雷加重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 杨龙庚看出来者自命不凡,兄弟多,狗仗人势,要对付这些家伙小菜一碟,他们这么一来是砸我生意,我倒想会会来者何人。杨龙庚根据当时时辰,在心中用“小六壬”口诀推算:大安、留恋、速喜、赤口、小吉、空亡,结果落在小吉上,对自己吉利,没有大妨害。他笑着说: “这位师傅,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周易''流传五千年来,经久不衰,有其存在的道理,常人不知其博大精深,玄机奥妙,肤浅之辈,略知一二者,打着“周易”的旗号,混迹江湖,断卦技术不高,漏洞百出,不能说服群众,这实乃玷污我“周易”的伟大。”杨龙庚说。 “少废话,我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怎么算吧?”火雷说。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啊,报上生辰来,啊!”杨龙庚说着喝一口小酒,用手拉拉胡须,一副自信的样子。 火雷说:“我虎年虎月虎日巳时生人,我爹说我虎虎生风,威震天下。” “啊哈哈哈哈哈!我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杨龙庚说。 老者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许多人都听不懂他的天话。他很专心,很傲气地继续他的推理。嘴里又冒出什么坎卦、离卦、青龙、白虎、紫微、病符、丧门、吊克的卦名与神煞。 他是很认真的,迟迟不发话,这意味着生死赌注,《柳庄相法》《麻衣神相》的手相、面相、四柱预测,同时还用了周易的《六爻预测法》体用分法、卦词和爻词等诸多预测的方法进行预测与推演,结果都一样,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火雷有些急躁,露出一种狡滑的笑容,似乎自己早就赢了,于是教训道: “老者哑巴了,你不说话,不说结果,我也要剁了你。” 杨龙庚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小酒壶,喝起了小酒,笑道: “哈哈哈哈。”一副潇洒的样子,因为笑的缘故,酒都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醇酒香气。 有人说:“此酒真他妈香呀,我还从未闻过。”这一说,许多嗜酒如命的酒徒都撅着鼻子在空气中捕捉那香东西。 “这位武师,你爹已经不再世,你妈早年嫁人,你两岁重认爹娘,你命带孤煞,一身孤独无伴,你肚子上有块黑色的胎记,你刚多柔少,力气过人,舞刀剑确实虎虎生风,你命生在杨公忌日,男子怕三六九,刚性太过易折,有肢体残废之兆,你犯箭关,左眼必瞎,左腿左手一月之内必有应验,西南方位不可去。”杨龙庚说。 火雷铁青着脸:“老贼,你胡说,你如此肯定,从现在开始,把你绑了,我一月安然无恙,我给你剁成肉酱喂狗,那你说这位姑娘呢?” 火雷很激动,他得知前面说对了,但后半部的事他不服气。 “武师,你别激动,你是杀气冲冲,从眼神中露出来,你也杀过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位姑娘嘛,体貌端庄,亭亭玉立,姑娘敢问何年何月何时所生?”杨龙庚说。 飞霞说:“属蛇四月巳日亥时出生,我父亲说的。” “你把手伸过来我看看。”杨龙庚摸着飞霞细嫩的手背,但掌上有些茧子。 火雷慌忙骂道:“老贼,你可别他妈乱摸她的手,占她的便宜,你看你那双贼眼,色迷倒眼的。” “我只看她手中的气色、纹路,无非分之想。”杨龙庚说。 “火雷,你少说两句好吗?”飞霞劝道。 杨龙庚沉默许久,语气充满慈爱地说: “姑娘红颜薄命,一生漂泊,少年没爹没娘,桃花红蓝星照,这个月要结为他人夫妻,还是老夫少妻。” 飞霞暗自落泪,杨龙庚说到心坎里了。 火雷心疼着她说:“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定在二十二岁结婚,今年才二十一岁,你放屁。” “她不可能是你媳妇,你们有缘无分,你虎她蛇,俗话说:“蛇遇猛虎刀割断”,两命流年大运先和后分,两命天克地冲,流年又遇到小害,有情人不成眷属。”杨龙庚说。 火雷说:“你泼我冷水,折我幸福,拆散我们美好婚缘,兄弟们,把他捆起,老子一个月好端端,三十天满就是你的忌日,我亲手剁了你。乡亲们,你们听到了,你们就做个证吧!三十天后,我带这老贼,重返麻黄镇,让你们凑热闹,算准了是巧合,算不准他不敢要你们钱,所以他骗你们,遇上我这贵人,他的牛尾巴就夹在屁股沟里。” “嘻嘻嘻嘻。”人群中小孩子笑着这帮古怪的大人。杨龙庚被绑起来了。 第23章 铁口断卦做人质 命悬一线应验否 杨龙庚被这帮家伙捆着手,用个绳子拉着往客栈走,他的长衫在风中舞动,迈着那种别扭的步伐,如同一只鸭子走路一般。等待他的是死是活,在麻黄镇的人眼睛中除了疑惑与期待,只有天知道。 杨龙庚对自己的结论不怀疑,他坚信这帮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自言自语说道: “无知啊,无知啊,天地有阴阳,世事有变迁,天地人合,天干为纵,地支为横,纵横经纬,天体这个大宇宙的运转和产生的磁场,对人的这个小宇宙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可是这些无知的家伙,在冥冥之中一直没醒。古代的哲学大师为什么不把“周易''天机一语道破,通俗易懂,不让许多人都知道。五行的特性,五行的相生相克,或许人自有天命。天地有别,人有强弱,总括于阴阳之中,气聚则凝而成形,气散则空而无影。国家的命运大于个体的命运,集体大于个体,人集人散就是一种缘分的聚散,人的生死就是气聚气散的一瞬间;阴阳交合,气聚而生,呱呱坠地;阴阳衰竭,气散而又化气为空,死是生存法则的哲学胜利,死是相当自然的。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在规矩法则里,早亡啊、意外啊、横祸啊,这些问题在唯物家来说,是偶然的,干脆说成是客观的偶然性,他们有套路,因为这样,所以那样。唯物家批评相学家、命家,是唯心主义,凭空臆断,玄妙不可着磨,故弄玄虚。命学家批评唯物主义这是快乐的疯子(乐观主义);唯物派说唯心派是消极的疯子(失败就找理由),说一切都是命定的,消极而自欺欺人,都不愿意找其成功的方法。多年来这两家人都在吵,吵的原因就在于理论基础不一样,都是公说公有道,婆说婆有理。吵归吵,闹归闹,公公婆婆都生活在一起。”杨龙庚说到想到这一些,似乎忘记自己的处境,噗嗤笑出声来。 “这老倌是疯子,一个人笑什么,太可笑了,刀都快要架在脖子上还能笑得出来。”火雷手下的兄弟说。 “姑娘,你给我松松绑,我不会逃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龙庚说。 火雷怒道:“你这老东西,死马怎能追得上你,你在等死吧,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武师,这是中国成语,叫君子一言四匹马都追不回来,也叫说话要算话,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松松绑啊,把我勒死了,咱们就赌不成了,谁输谁赢都不知道。”杨龙庚说。 “你也逃不了,晚上上门锁,再用绳子捆住双手双脚,把你衣服裤子全拿了,我不相信老者光着屁股在街上屁颠屁颠的。”火雷说。 “我来给你松绑。”飞霞说着就伸手拨动绳子。 “武师,你此行有何事?”杨龙庚说。 “你不是会算吗?”火雷说,“别跟我套近乎。” “这话问得有理。”杨龙庚用小六壬推理说,“你行凶劫财。”“告诉你,凭我们阴阳二人转,加上一帮兄弟,老子要寻找的是邢振东,我不要财,也不行凶,我要名,敢与邢振东对抗的人有几个?你那个臭水平,说我行凶劫财,你连邢振东何许人士,你都不知,真是孤陋寡闻,臭水平。” 火雷,何尝不是行凶劫财呢,一是找邢振东报仇,二是寻找秘籍和他的银子、药材,他当然不可告知。杨龙庚听他这么说,精神为之一震,他很关注邢振东的现状,朋友嘛。杨龙庚是个讲义气的人,如果跟他们去,能碰到各种朋友也是一件快事。 “哦,邢振东什么人?”杨龙庚说。 “狗日的,药灵派掌门人,第七代传人,''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威震一方,他是个胆小鬼,从不与人面对面地打,德性不好,会用暗器,我与他交过手。”火雷说。 “少爷胆大,真是少年出英雄。”杨龙庚说。 “老者,你浪迹天涯,有酷暑难当,有寒风烈烈,讨拿几个鸟钱,如何过活?”火雷说。杨龙庚说:“少爷,你只想到酷暑难当,寒风烈烈,你怎么不想到春暖花开?你以威震江湖,名扬四海为乐,幸灾乐祸为乐。我以衣能遮体,食能饱腹,能云游天下为乐,以大众苍生趋利避害为乐,以他人心之乐而乐,有忧解忧,有愁解愁,一剂心理良药让人解脱之。乐与忧在一念之间,精神是肉体的灵魂,灵魂乐全身皆乐,灵魂忧,全身忧。心乃思之官,境由心生,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心生成像,我心即佛,我心即果。人生短暂几十年,何苦背着忧愁,怀抱孤独,何必背着沉重的心理负荷走上人生之路,我生快乐,死时也快乐,死就是那种睡着了永远没有醒来。我站着快乐够了,我躺着乐,生死是生命的两种形式,你看得出我脸上的快乐与幸福,这不是强装,半点忧伤都没有。” 火雷说:“三十天,我便把你“咔擦”,你不留恋生命活着的美好?” 杨龙庚说:“我活着这么多年,美丽的够多了,你把我“咔擦''时,肉体是麻木的,流血最后休克昏睡着,痛的极端是疼痛休克。休克无知觉,昏睡无知觉,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之前我们是什么?死之后我们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这是生命的还原式。这是0到1又变成0的过程。生的时候,死也伴随着人生。生的时候,上苍也就给你判了个死刑,就算给你一百年,可是你快乐吗?你以为你长生不老?老天不会让你万万岁的。我心在天国,人在人间,我是从天国来人间游玩的,你杀了我,感谢你帮我送上西天。” “我慢慢折磨你,不让你痛快的死去。”火雷说。 “这种死叫非命之死,天有报应,你的死,比我的死还难看,这样是非命之死,不是老了才死去,而是千刀万剐。你不行侠仗义从善去恶,白活在世间,你折磨或剁我的时候,我用咒术,使自己处于催眠的状态,我还怕死吗?”杨龙庚说。 “那你如何解释,“恶人千古,好人不常在'',恶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人却短命,身体虚弱。”火雷说。 杨龙庚说:“片面,世上两个事物的交接处是模糊的,善与恶两个极端容易分清,但交接部分模糊,有时是颠倒的。在一段历史的时期,统治与被统治,剥削与被剥削,一朝推翻一朝,利益的斗争是非美丑,这都是模糊的。暴政当道,他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遭殃的是天下的百姓,历史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只要你快乐无忧,问心无愧,多做善事,打抱不平就行了,心里活得坦坦荡荡,不要自我煎熬与折磨。浩然正气立于人世之间,人头三尺有神灵看着,以后不至于下地狱。” 火雷说:“你骗我,想让我放了你,你这些鬼道理是讲给小孩听去。我要美女、名气、金钱,这些最适用,最管用。那些官府大人、商贾子弟,哪个不是三房五太的?你老了,给你美女,只是雾里看花,饱饱眼福过过手瘾,你那玩意不行了,不中用了。给你美名,你名不副实;给你金钱你不会花,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总之你不会花,不会玩。你也知道,有句话叫老无用,呵呵,真他妈老无用啊!哈哈哈,老无用,老无用,哈哈,老了还有什么用处,人生苦短及时寻乐,我的乐法与你不一样,呵呵呵呵。” 杨龙庚也在哈哈大笑,他们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知道他们笑自己还是笑别人。火雷这家伙是丧德,晚上硬是调戏杨龙庚一番。手脚拴在床上,衣物裤子通通给脱光并带走,得意洋洋地离开杨龙根的住处,叫几个兄弟观察他的动静。杨龙庚除了关注邢振东的情况,更想知道火雷和飞霞的命运结果,他推理两个人都出事,但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样的事引发他们出事,不太明了。他现在只想明了事情是怎样应验的?邢振东不会轻易杀人,也不会夺他人之妻。杨龙庚想,不能过早地露出他的真功夫,跟他们走一趟玩玩,装疯卖傻也好,乖乖听他们的,这是天意。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不可救也,朽木不可雕也,就慢慢等待奇迹出现吧。 “兄弟,给我弄壶小酒来,我这里有钱,多多的有赏。”杨龙庚说着突然想起衣物被火雷拿走,“这丧德的,衣物拿了,钱也拿了。”酒瘾发了也只好忍着。 本想用全身的功力将绳子弄断,但这帮家伙知道我的功力,反而提高警惕,关键问题是小不忍乱大谋,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要看看后面的热闹。 第24章 闯洞失败下毒计 神秘人抢走麻袋 吴占山和罗正兴在卧龙洞惨遇失败,心中愤愤不平,指示人把徐宝生邀出来,不敢蛮干,药灵山庄和卧龙洞并非简单,那副对联意味深长:“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思量着藏龙卧虎什么解释,南江北水什么意思,这些字面意思倒底暗示什么?两人百思不得不其解。有句话说露面不真人,真人不露面,这么有本事的邢振东为何不称霸江湖。 徐宝生如邀而来,在夜幕下匆匆跨进这家戏院的门槛,神色有些慌张,进门就直往小玉的房间,小玉是他最近的相好。 “徐老爷,你老这边请,大哥在这边候着你呢。”小玉说。 屋里坐着吴占山、罗正兴、杨石生,表情懝重。徐宝生不明白,杨石生这个王八羔子怎么会在场。 “两位大哥找我何事?”徐宝生问。 ““卧龙洞”搞什么鬼,洞里到底有什么机关暗器?”吴占山问。 “怎了?”徐宝生说。 “我数十兄弟有去无回,不知何故?”吴占山问。 徐宝生说:“大哥,“卧龙洞''是“药灵山庄”最神秘的地方,邢振东弟子们不敢轻犯此洞,几乎不敢有人进去,所以此洞无人敢进,因此无人看守,至今只看见邢振东进去。他是高手,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去洞口烧香拜洞,据说这是邢氏祖宗的龙脉。有很多阴灵在里面,还有天下一杰的“五灵脂''。” “这么说,里面一定有秘笈、地形图,还有不可告人的天机。我的兄弟一进去就全军覆没,如果里面没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为何其中有''鬼谷''“落魂谷”的两地机关?“落魂谷”与“鬼谷”很有可能是此洞藏宝之地。怎么破开“卧龙洞''的秘密,徐兄弟,你可有办法?”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我没有。” “等邢振东回来后,你要在他开给患者的药中加放马钱子粉或砒霜,把他搞臭,迫他就犯,其关门大吉,逼迫老百姓造他的反,官府趁机拿下他。你可要随时提供情报。里应外合,为了做好这件事,管你一百两银子,小玉姑娘是给你的。” 徐宝生说:“我按吴爷的意思去办就是。” 路经云贵川交界处,老王坡是个交通要道,往来的客商都聚集此地,白天可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晚上,这里热闹,尤其是旅馆生意火爆。 火雷、飞霞住进“临江旅馆”。用完餐后天色已晚了,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已挂了几颗稀稀朗朗的星星。站在小楼上,那江两岸的灯火映在江中,偶尔一阵晚风袭来,潾潾波光撕碎着灯火的光芒。 这时,黑暗中有五个壮汉把马拴在院里,气喘嘘嘘地扛着麻袋往楼上的房间爬。火雷一伙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目光警惕起来。“猎物出现了,那些麻袋弥漫着一些药材的气味,可能是邢振东一伙的,听声音特像隆城人。”大家小声议论起来,火雷立刻竖起食指,鼓起眼睛小声说,嘴里发出“嘘嘘”声音,暗示大家离开,回屋休息。 稍后五个壮汉中除留一人在房间看守,其余的急切地钻进一家饭馆猜拳喝酒。 火雷叫一个蒙着面的兄弟悄悄靠近对方的房门,轻轻敲门,此刻从门缝里看到只有一个疲惫的家伙,懒洋洋地说: “谁呀?” “客官,我是房东,给你添些铺盖和用具。” 门“咔嚓”一声打开,刚露出半个脸来,他就掐住对方的喉咙,很利索地在对方的胸前刺了几刀。此时,放哨的人冲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翻开麻袋,麻袋中许多都是名贵中药。其中一袋全是鸦片,足足四十公斤,如获至宝,高兴喃喃地说了一句“邢振东这家伙敢偷运鸦片。”他把房门轻轻拉上,背上麻袋,从一楼的后窗口逃走,即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江边,一匹膘肥的马嘶叫着,“蹄嗒、蹄嗒”地往江的下游奔驰而去。马背上驮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旅馆里静悄悄的,各自都准备休息了。火雷在房间里抽烟一明一暗的,光点不时会移动。飞霞在隔壁的房间,正望着江边的渔火,陷入了沉思。 那四个家伙酒足饭饱,有的哼着小调,有的谩骂着闹嚷嚷地回来了。楼道里冷阴阴的,静得出奇的怪。 推开房门,眼前的现状把他们一个个惊呆了。 “兄弟这是怎么了?”这声音吼得吓人,几乎让全楼的人都听得见。 地上流着鲜血。他们继续呼喊着,摇着他的头。 “兄弟这是怎么了?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给你报仇!” 这个快要死的人吃力地张嘴,多么虚弱微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房东······东······东这家伙,鸦······鸦片,隆城口音,振东······东”这个人断气了,就这样,线索也断了,麻袋中最值钱东西丢了。气急败坏的四个家伙,发疯似的,提着凶器找房东算账。 “那个乌龟王八蛋是房东?” “哪个是老板?” “客官,什么事这大火气?房东老板不在家。”老板娘问,并暗示店员通知亲朋好友。 “滚开,房东老板杀我兄弟,劫我财物。” “老板娘呢?” “客官,我就是。” “是你妈的,老子要讨回公道。”说着提着老板娘的头发,“你给我找回房东来,不然我砸你全家,烧你房子。” “我不知道。” “你告诉,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一声惊叫,老板娘倒在血泊之中,在这万分危急之际,老板娘家的亲戚你呼我涌赶到现场,举着棒棒、砍刀、斧头各种凶器。 屋里屋外喊杀声一片,乱哄哄打成一片。 “你再往前,我就点火,让大家一起完蛋。” “你敢?!老子杀了你!”来人威胁着。 柴房被点燃了,立刻火势吞噬周围一切。 住宿的客人在哭叫着逃命,在这逃命的人群中,有的连衣物都顾不上穿。一栋好端端的房屋,在人们眼中消失,这个夜晚又有了新闻。 今晚,火雷一伙的住宿钱是白掏了,这些人拉着杨龙庚逃离了“临江旅馆”又另外投一家客店。嘴里臭骂着:“又浪费我几个银子。” 火雷一伙人来到另一家客栈,有人招呼道:“客官,我这个店,安全舒适价格公道,服务上乘。” “前面那家失火了,你不知道?”火雷说。 “烧了好,同行是冤家,咱就幸灾乐祸。他们不毁掉房子,你们会来吗?刚听人说,听说房东杀人越货。”老板说。 “要是烧到你家你如何?”飞霞说。 “不会的,客官,您请房里坐,今晚可是财神爷来了,快上茶、快上水果。”老板说。 杨龙庚习惯这帮家伙的折腾,不由自主地在他们屁股后边转悠,一言不发,沉默着静观事态的发展。杨龙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他们牵着失去了人身自由。 第25章 麻袋有下落 司令拖下水 隆城的刘司令府夜晚灯光辉煌,前来巴结的送礼的不少,这伙人进去了出来,另外一伙人又进去了。 有一种人不是来巴结,也不带什么礼物,那份神情是坦然的,看来头和气度并非等闲之辈,要么和刘司令家地位差不多,估计多数比他位高权重。他们来干什么呢-抽大烟。别的地方不容易弄到大烟,可刘司令府上烟多,刘司令此人关系广,本事大。他升官没有什么绝招,就是请比他官大的人抽烟,就这么简单,这几十年凭这种本事,官瘾和烟瘾巧炒结合,他由一个连长爬到营长,一个团长爬到司令,权力帮他弄到更多的大烟,而大烟又帮他弄到更大的权力。 这不,兄弟们回府报告情况。 “刘司令,烟在老王坡被劫了,死了三个兄弟,可能有人闻到味了,露了风声。” “妈的,被人劫了,你是怎么搞的?”说着刘司令怒气冲冲地扇了来人几个耳光,把枪丢在桌上,“你们自己了结,老子的烟能值得一百条命。” 刘司令讲:“司令,有人跟踪,我们有希望可以找到。” “有人跟踪有啥线索?”刘司令说。 “断气兄弟记下凶手的一句话,东什么的,振东偷运鸦片,难道是房东或者是邢振东。” 刘司令分析道:“邢振东也敢劫鸦片?房东会吗?”司令重复说着这一句话,思索着:这么说凶手可能是隆城人,说邢振东偷运鸦片,说明凶手是针对邢振东本人,而非我刘司令,那邢振东是我们隆城人。他与鸦片有什么关系?问题他是个郎中,邢名气挺大,他的敌人会是谁呢?” 有个参谋说:“据说吴占山和罗正兴是拜把兄弟,罗正兴是药商,两家多年来相互勾结,垄断药事,抢劫、勒索、谋取暴利。罗正兴和吴占山都是江湖黑手。” “你接着说。”刘司令说。 “第一,罗正兴自称兴安派,而吴占山自称五行派。最有名的是药灵山庄邢振东,同行是冤家,药行的斗争是历来明争暗斗,恪守医德是药灵派,而五行派和兴安派沾有邪气,裹着股黑气。这说明打劫很可能是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只有这股势力才有这个胆量。” “第二,红楼里是藏纳垢之地,吴占山和罗正兴正好勾结在一起,据说罗正兴参了几股在吴占山的红楼里。” “那就查封红楼。”刘司令说。 “理由呢?”参谋问。 “捉拿要犯,暂时查封红楼借机搜查,这两人好久没有给我上贡,最起码红包也得给一个。”刘司令说。 “那就说到做到。” 刘司令说:“我刘司令这官当得不容易,这年头就是枪好使,有了枪杆子,什么东西都他妈有了,枪就是权力,枪越多权力也大。美女、银子、大烟、枪都是硬通货,但老子就喜欢枪,在四大硬通货中,枪最有意思,枪与权字,都是木子旁,有亲戚关系,古人造字是说明就差一丁点,说明是双胞胎,有血缘关系。” 上灯火时候,刘司令带领大队人马包围了红楼,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引起周围的人的观望。气氛显得十分紧张,红楼的嫖客、妓女一个个惊魂未定。 刘司令亲自喊话:“查封红楼,缉拿要犯,请大家不要乱跑,防止子弹误伤人。”。 “什么人要查封?拿什么要犯?”吴占山说。 士兵说:“回吴爷的话,是本地枪最多的那个。” “什么?刘司令?他娘的屁,有机会老子黑吃了他,有几杆破枪就牛皮哄哄。”吴占山说。 正在红楼里的吴占山和罗正兴突然预感不妙,刘司令人马怎么会包围红楼?刘司令也是这里的常客,今个儿怎么惹急了他老人家?什么要犯在红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就是多几杆枪嘛?用得着搅我生意吗?难道最近没给他好处而故意找茬?难道他与那麻袋鸦片有关不成?那不是邢振东的药材与大烟吗?他怎么这么肯定在我手中?他的情报是怎么得来的?这一连串问题,立刻在他们脑子里旋转。 刘司令带着贴身副官,带着家伙直冲楼上。 “刘司令,什么事惹你大动干戈?”吴占山迎上来礼节性的问候:“您请屋里坐!” 刘司令说道:“吴兄弟、罗兄弟,这几年发了不在乎刘某了。” “哪里的话,司令尽管吩咐。” “老子不想打扰你们发财,我也希望五行派和兴安派兄弟不要断了我的财路,那是官药,如果那麻袋交不出来的话,别怪刘某人枪不长眼睛。”刘司令说。 “什么麻袋?官药?”吴占山说。 “别装蒜,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的是那袋大烟。”刘司令说。 吴占山说:“你怎么如此肯定你的大烟是在我手上?” “隆城有几个像你这样的黑手,我们的情报网知道就是你们。你们在“临江旅馆''杀了我们的人,死者临死时说是隆城口音说,刚开始我们怀疑是邢振东,据我们调查,他行医采药,没有杀人夺货的时间地点,他的风格不是那样的人。” 吴占山说:“如果我们没有你们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有办法踏平“红楼”。” “对不起,你坚持说你的东西在我手上,我有办法到隆城府告你,说你私运鸦片你又如何?”吴占山说。 刘司令只是想逼一下,探个虚实,从口气与笑容中发现,真是意外,大烟竟然是他们劫的,这帮人够黑的,他心里琢磨着。 “现在官官相护,官官相助,隆城没有我刘司令防守,他们的官位也不稳。”刘司令说。 “刘司令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可以交易一把。” “你说。” 吴占山讲:“刘司令,你也是明白人,如果你帮我铲除出药灵山庄邢振东,我们做秦晋之好。另外药灵山庄后边的''卧龙洞''中藏有大量黄金,我们进去的人手里拿着黄金,走不出“落魂谷”。他们祖上几代经营药材,药灵山庄非常壮大,别的地方还有分号。药灵山庄有我的卧底徐宝生,是邢振东的大徒弟。拿到钱后二八分,你八我二,你有钱好养军队。不想发财的是孙子,有财一起发嘛,你要的大烟我给你一袋。” “你是如何知道的?”刘司令说。 “我们亲自看过,可里边暗伏机关,很难得手,我们丧命好多弟兄,你人马多,用枪占领药灵山庄及后山的“卧龙洞''。” “一言为定,咱们以后就成兄弟。”刘司令想到有烟就行,管他什么条件,这地盘老子说了算。 “口说无凭,请立字据,我们江湖中人讲义气。”吴占山说。 刘司令提起笔来写道:“今收到官药一麻袋,收货人刘司令癸未年六月。” “不行,不够兄弟,这样写:今收到鸦片烟四十公斤,兄弟情同手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落款刘司令。”吴占山说。 为了尽快弄到鸦片烟,供上司和达官贵人吸食,管他是什么都行,老子灭了你简单。他在心里暗自发笑,照上面的话写了个条子。 大家抱抱拳,说了许多客套话,刘司令带着自己的宝贝,指挥着队伍,解除了红楼的武装包围,说道:“各位宾客,误会误会,经过查实,要犯没有来过这里,举报有误,啊,大家好好玩乐。”火药味淡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刘司令的手下检查后发现,果然是被抢走的麻袋与大烟。说明这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第26章 断卦如神有应验 飞霞被奸投贼窝 乌蒙山一带,丛林密布,山高路远,属于那种石灰岩地貌,深沟峡谷,岩洞群多,流寇土匪多集在这一带。抢劫财物,吃饱了,还得满足生理需要,于是抢夺民女,土匪也要解决山寨继承问题。 肖一山在这一带可说是占山为王,他的人马很善战。 他们的原则只要财物、女人,一般不要人命,惹急了,杀人不眨眼。只要放下买路钱,一句话就放人。往来的商贾官人对这帮匪盗心里发怵。 一天下午,一路人马,数十人的规模,从小路口匆匆而来,看这伙人,身上佩戴刀剑。 藏在路两边的一百多土匪,借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子偷偷张望。 有人说:“头,菜来了,好几匹马的,你瞧瞧,马背上还有个女的,好俏嘞。” “去,去,弄活的,都他妈等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上钩,大家努力点。”肖一山说。 “怎么弄?” “用绳子把马绊倒,用石灰撒脸上,再用网把他网住,反抗把脚手剁了。”肖一山说。 在路的一边,绳子的一侧栓在树根上,沿着路面伸向路的另一边,由几个人控制着,路上的绳子用些灰草、枯落的树叶铺盖在上面,往来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只要人马进入伏击圈,绳子突然绷紧,即可一个个人仰马翻,束手就擒。 火雷和飞霞骑在同一匹马上,走在前面,其他几个人紧跟在后面,还哼着情歌小调,一路上逗得其他人捧腹大笑。 杨龙庚被一根绳子拉着双手,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后面唱着: “哥哥妹妹骑的马呀,一路一路往前爬呀,哥哥心中有妹妹,一路一路不觉累,一日不见妹妹人啊,直把哥哥心挂挂呀,心挂挂呀。” “雷哥,老家伙挺有情调的,唱得我心里的那个美美的。”飞霞说。 “我也心里也酸溜溜地,他呀是在羡慕俺俩。”火雷说。 掉在蜜里的人不知苦,陶醉在幸福中人却不知危险已在脚下。 一根绳子突然绷起三尺来高,人马只看前面不见脚下,顷刻间,紧跟着的人马跌在一块,人仰马翻,路两旁的土匪蜂拥而上,见人就将石灰粉撒出去,石灰又辣又呛人,网又罩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变成石膏人似的。 火雷在混乱中撕破网,拔刀就砍。远处飞来冷箭,不偏不倚射在左眼上,另一只射在左手上,他左手拿着的刀,咣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把身上的箭拔下来,扔在地上,几个土匪把他擒住了。 肖一山喊话:“各位客人,我们要钱不要人命,只要不反抗,只要合作,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石膏面人全被绑住了,刀剑没收了,只有一个人不用绑那就是杨龙庚。因为他早就被人捆住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龙庚笑着说:“各位兄弟,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肖一山问道:“谁把你绑起来?” “那位火雷师傅” “你绑他干什么?这么老的人,不仗义啊!”连肖一山这土匪也讲所谓仁义道德。 杨龙庚笑着说:“他是我的仇人。” “兄弟们,弄得多少?”肖一山问。 “头,好多银子,还有药材,另外马也拉走,家伙也要带走。头,那女的怎么办?” “你看看是姑娘还是婆娘,如果是婆娘就给众兄享受,姑娘就留下。”肖一山说。 “头,这娘们身材好着呢,两个奶子还未落下来,挺得很哟,屁股也翘滴滴的,你有艳福了,十有八九是黄花。” “别动她,我来看看。”肖一山说。 肖一山用手给她的脸上石灰擦了:“奶奶个熊,多美的女人,肯定是他妈江南、江北一带的人。” 说实在的飞霞确实美得有些罕见,那份轮廓和线条组合得非常谐调,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又这么不高不低,只是此刻被染成白毛女。鹅蛋脸,背后一头白发,修长的小手垂在身体两侧,胸前两座巨大的山峰,令多少个男人想入非非,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啊。 “我的小美人!”肖一山变着调子,用方言说道:“我们有缘,这是你我的福气,这真是仙女下凡啊,爷我会好好待你的!”说着伸手去摸飞霞的胸前的山峰及小脸蛋。 “扑”,一泡吐沫飞贼在肖一山的脸上,他用手指顺便涂在脸上,并在鼻子处闻闻,他笑着说:“美人这口水都是香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香水?” “土匪,别动我的女人,他娘的,这些土匪比江湖上的还黑。”火雷咆哮着。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妈的巴子,拿刀来,我今天给他尝尝老子的厉害。”肖一山说。肖一山朝着火雷的裤裆就是一脚。 “啊,啊”叫唤着的火雷在地上打滚,左手上的筋也被割断了。“雷哥、雷哥!”飞霞哭喊着,发出一种非常悲痛的哭喊。 火雷瘫坐在地上,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肖一山嘴里骂着:“看老子玩死你的女人,路过我的地盘从没有人如此嚣张的。” 飞霞被肖一山带进树林里,飞霞又撕又抓,嘴里骂着:“土匪放开我,放开我。”肖一山用树叶把她嘴堵上,防止自己强暴她的时候被咬,上次就吃一个姑娘的亏。手脚必须捆得结实。 火雷不停臭骂:“南蛮子,我操你妈,飞霞,你死也不能给他。” “美人,为了对得起你,我弄点树叶给你当床用,这样垫着安逸,我喜欢你才这样的,这是第一次洞房花烛夜,以后会好好的对你的。” 肖一山弄了满地树叶垫在地上,把飞霞放在地上,很不容易地把飞霞的按住,被飞霞折腾得气喘吁吁。 这一刻肖一山没有骂别人,骂自己:“扯球蛋,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的,不要看着我,老子心里不踏实。” 原来,由于他的紧张和疲劳,裤裆那家伙一时雄不起来。 有一阵子,肖一山有些生气,还是雄不起来,他提着刀,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树桩上,说道:“兄弟老二,你信不信,现在老子剁了你,狗得意尾巴翘,人得意屌儿翘,你这么不争气。”说着提刀弯腰砍下去,由于弯腰,刀落时候,他那东西就缩回去了,他嘲笑着自己的屌:“你也怕,怎么刀一下就缩回去了,就他妈缩头乌龟。” 欲火中烧的男人,心是想占有或征服眼前的女人,可是下面不得力,很没面子。他想金枪不倒是吹牛的,要看什么时候。男人最大的悲哀是,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 “拿酒来,兄弟,老子一时雄不起来。”肖一山说。 肖一山的酒与别人不一样。他的酒都是蛤蚧、姜叶淫羊藿、人参、黄狗肾、鹿茸、海马、紫河车、虎鞭等多种壮阳药组成,几乎每晚上都要喝,这是他的习惯。 火雷不停地咒骂着,几十分钟后,飞霞就被肖一山糟蹋起来,树林里发出嗷嗷叫声:“放开我…”,她怎么能反抗得了他兽性发作。肖一山喘着粗气,最后发出兴奋的像公牛般的吼叫声音,他提着裤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嚷道:“啧啧。还是个处女,原装货,老子今天算是开了苞,见到女儿红了,值得、值得,晚上请大家喝酒。” 有人问:“头,怎么办她?” 肖一山:“把她抬回家里,这个女人未来有用。” 飞霞被土匪从树林抬出来,手脚还是捆着,经过火雷的眼前。她披头散发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沉默,好一阵两人痛哭泪流。她一边思考命运的不公,一边面对残酷的现实。 “雷哥,你得活着回去,杨师是个好人,今天的事是命中注定,活着我不是你的人,死时我是你的鬼,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飞霞突然变了一种心态,顺从土匪,计划复仇。 “大当家的。”飞霞用气力喊土匪头子。 “美人你开口了!”肖一山说。 “大当家的,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飞霞说。 “不,飞霞,你死都值得,别再被糟蹋!”火雷说。 “我现在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我自尽,如果有石头,我撞死,他们牢牢控制着我。”飞霞说。 杨龙庚与火雷打赌,杨龙庚赢了,但他赢得难过,这是他们的命中定数,天生万物,时序时空不同,因缘到了必天诛地灭。杨龙庚本想救他一把,可是这几天被他们绑得气血瘀滞,丹田气虚,眼睛又被石灰熏辣,头落地又是重重砸在地上,头昏眼花,想到这些,狠下心来,认定生死由命。明哲保身,天意不可违啊,这是报应。他自言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地自有公道,感谢西南兄弟让我还乡。” 肖一山说:“我虽为匪盗,尽量不杀人,这是我的原则。要钱不要命,先把老倌的绑松开,老倌,你怎么会被他们一路被拴着?” “哎呀,说来话长,我在麻黄镇看卦,算八字命运,说他三十天内遭难受伤,说飞霞不是他的老婆,飞霞本月结为他人夫妻,如果不应验,就剁了我。”于是杨龙庚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肖一山说,“这话我爱听,说明是我的姻缘,我回去就拜飞霞为压寨夫人。” “老倌,你听着,你可别坏我的事,你算是我救的命,要知恩图报,不要去告什么官府,不过也无所谓,官府也知道我老巢“乌山寨”,咱们走。” 杨龙庚说:“我云游天下,不管政事,多谢兄弟啊,不过我多一句嘴。” 肖一山,“什么?” “你注意,物极必反。”杨龙庚说。 “好好,谢谢,我知道吃了-煮鱼、乌鸡、米饭。”肖一山这个文盲曲解杨龙庚的意思。 “喂喂、喂喂,话都没听清。”杨龙庚说。 土匪把飞霞抬上马背,立刻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深山里传来飞霞的声音: “雷哥,你要好好地活着,你要离开五行派和兴安派,你要求杨师帮你,只要活着,我会来找你的。”山梁远去,这声音也渐渐远去。 杨龙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看着远山深处,看着那流动的云彩。他突然发话了:“你们自作自受吧。”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杨师,你赢了,你是我爹,我跟你走,我脱了你的裤子,我对不起你。”火雷那家伙在喊。 “我不是你爹。”边说边走,后来消失了。 “杨师,你是我再生父母。” “天地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你们就慢慢的困死在那里吧,那就是你们的坟墓。” 一个个在那里绝望了,低着头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杨龙庚来到几十里外的山村,在这个山村展示着自己的八卦神算,他说道: “八卦神算,不准不要钱。” 他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很快收得了不少的银子。第二天他将这些银子换成了两样东西,几把快刀,几斤麦面,用麻袋背着东西回到与土匪遭遇的出事地点。 他手中握着尖刀站在那里不动,眼看着这群绝望的家伙。 这副样子实在叫火雷着急,老家伙来杀人了,他这是来报仇的。他举着刀来到那几个家伙前面挥来挥去的,高声地说:“你们要快快地死,还是慢慢地死?”这下,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杨师,你是我爹,你给我活路,我服侍你一辈子。” 杨龙庚说:“我让你死了算了。”说着这老家伙使出飞刀,飞刀飞出来后,正割在胸前的绳子上,绳子割断了,那家伙“啊”一声惨叫以为自己被杀了,紧闭着双眼。 “你没有死,草包,别装了,哈哈。”杨龙庚说。 “我真的没有死吗?嘿嘿。多谢父母之恩。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脱过你的裤子。” “愿意叫我是你爹?快说!”许多人都愿意,齐声叫道道:“你是我爹。” 只有火雷说:“你是杨师傅。我就是火雷,你赢了,不是你剁我,就是我剁你,我已死心了,你把我杀了吧。” “你他妈还有点羞耻感,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杨龙庚说。 杨龙庚用二指剑在火雷的足三里、气海穴、长强穴和阿是穴,实施点穴疗法,使火雷有些精神好转,因为他多处受伤出血,加上飞霞的遭遇,使他精神受到严重打击,身体有些虚弱。 他采来一种止痛疗伤相当独特的“蒿芝茯苓”给火雷包扎上,这方子,是为了游走江湖方便,早年向邢振东讨要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效果不错。 “这就是我给你们弄来的炒面,还有几十把刀,你们用刀刨山药、土瓜、野果,乞讨回家吧。我是隆城人,咱们后会有期。邢振东道术、医术高超过人,德高望重,你们别执迷不悟。你们这些笨猪,再练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别有眼无珠了,他是恪守医者父母心,要不然早就灭了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告辞!” 大家惊讶,眼前的杨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历史的重重迷雾中,越发传奇。他们纳闷眼前的这个被他们羞辱的人不是普通人,简直是神人,真的能知过去与未来。 杨龙庚袖手而去,渐渐地消失在眼前的地平线上。 火雷一伙追踪邢振东失败了,可以说是赔礼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他们如何返回隆城的,就不得而知了。很久一段时间,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不知何故,这帮五行派和兴安派的兄弟就再也没有在吴占山和罗正兴的眼下出现过,就是吴占山和罗正兴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次消息就是抢劫的一袋鸦片被运送回来,还被刘司令逼走了。多可惜,这么好的阴阳刀剑合在一起的二人转,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后面。 第27章 投药陷害邢振东 兵匪大战药灵山庄 邢振东从云南回到隆城,采集了大量的药材。罗正兴和吴占山怀疑火雷、飞霞的消失和邢振东有关,备加调查与跟踪,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与恼怒杂交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心理定势,认为邢振东就是敌人,是凶手,就是没有证据。 这一年,隆城一直不平静,物价还是上涨,霍乱、流感在这里流行。据一些周易爱好者,今年是癸未年,癸五行属水,未五行属土。年命自行相克,民间观星观天象者有传闻说:闰七不闰八,闰七就见刀兵杀,年命的地支“未”土克天干“癸”水,又是闰七月天,瘟疫和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国体的内运与外运矛盾冲突。 杨石生在红楼邀请徐宝生,双方熟得直叫兄弟: “宝爷近来可好?” “好好,好着呢,石爷那“玩意儿”,没被修剪啰!如果修了,且夜夜男欢女乐就是吹牛,银子算是白花掉了。” “宝爷你来屋里看看,修成这个样子。这帮家伙,够残忍的,看了你就明白了。”杨石生说。 “石爷,你就别蒙我了,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徐宝生说。 “宝爷,苍天长眼,我石爷,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像韭菜一样,修了又长出来,吃了不少增粗增长的草药。”杨石生说。 凭经验,徐宝生明白,他是被兴安派和五行派的人拉下水的,他们早就编了一套游戏,耍他,挖了一个坑让我往里跳。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如今只能这样混下去了。 杨石生说,“宝爷,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手里头紧得很,玩得不够安逸?今天我做东,请你客,好吧?另外往后啊,主人还要重用你,我们一起毁了邢振东。你看这么多年,邢振东就没给你多少好处啊!只要你提供线索,拿下“药灵山庄''与后山的''卧龙洞”,你就是功臣大老爷们了,啊!现在,传我主人的话给你,你要悄悄在病人药里下毒药,我们到病人家药里下毒药。”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害人害己的。”徐宝生说。 “宝爷,这刻别说这样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怕你一家安全受到威胁吗?”杨石生接着说。 “让他沾惹上官司,我们伺机联合刘司令一举灭之,想法夺取''卧龙洞”秘笈和宝藏,还有“药灵山庄'',事成之后你有一份,以后你就享尽荣华富贵了,也就是这个“药灵派”的主人。” “弄啥药呢?”徐宝生说。 “我们准备好的马钱子粉。”杨石生说。 “要是师傅怀疑呢?”徐宝生说。 “不会的,你见机行事,不要露一点马脚。另外,主要投毒的是我们五行派和兴安派,你放心,多弄点消息出来,当然你最有机会投毒。”杨石生说。 白天,五行派、兴安派在药灵山庄外闲逛。有取中药回家的患者,就暗中跟踪。夜里,趁患者熟睡之时,他们翻墙,潜入农家小院,偷偷地将褐色的马钱子粉倒进药罐里。这一切患者全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徐宝生悄悄投入两人份的,只是心发慌,手都发颤,身上冒着汗,这种方式害人,对徐宝生来说,今生是第一次干。干这事,他心里曾犹豫过,可良心战胜不了心中的邪恶念头,好人真他妈难当,做个好人不一定被理解,干脆当个坏人。这年头恶人就是得道,横行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这么自我安慰着,用这种思想支撑着他的行为,这是他的犯罪动机。 这一夜,邢振东做了一梦,他的上牙和下牙全部自然脱落了下来了,只剩下两颗,一颗上牙,一颗下牙。凌晨醒来后,心中不踏实起来了,做胎息静养法,练到第五层,就容易走神,反复多次,都出现这样的情景。他明白些周易理论,自己是已丑年生人,又逢太岁癸未年,又是癸未月,形成天克地冲之象,想有诸多不利,曾经杨龙庚说过,叫他在癸未年的癸未月要相当小心,可是有些是很难避免的,有句话:是祸躲不脱。“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邢振东是有体会的。 第一天上午,出现一位患者在家中中毒的消息。到下午已经有五个人服药而身故了,都纷纷上门来讨说法。邢振东很无奈,查看病人处方,和患者带来的药渣都是相符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邢振东想到了有人栽赃陷害,却无证据。 屋里屋外闹腾着,带着悲痛和悲愤的群众一直纠缠不休,药铺里已经无法正常营业。 大祸临头,这将如何了结呢?邢振东反复查看死者身上的情况,不出血,只是脸色青紫,据患者家属说,患者服完药后心慌、胸闷,最后呼吸困难而亡。他最后告诉患者:“我将你们用的处方,一模一样的煎出药来,我自己吃,如果我死了,说明药有问题;如果我不死,我请大家明白,有人投毒加害你们,请你们配合我调查清楚,凶手是谁?” “我现在就要讨个说法。”患者家属说。 “现在我们不想回去,看看热闹,你们很可怜,我帮你一点碎银,一定要有个说法。”这个人帮着这个患者家属说话,说着就拿了一些银两给家属,他在同情加收买,这个人其实就是五行派的人。 “不管怎样,你反正要承担一切后果。”也有人说。 这时,五行派的人和兴安派的人在街上到处传言,说邢振东治死很多人了,这个新闻已相当快地传播,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 “药灵山庄治死人了,药灵山庄治死人了。”有人遇到人就喊。 许多群众说:“邢振东样样精通,德高望重,不会这样的,可能有的人想陷害人家。” “管它是不是害的,邢振东现在的确是出事了。不信你们出去看热闹去。骗你,我不是人。”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就这样议论着、煽动着。 深夜,红楼里三个人在密谋计划,据徐宝生传出的情报,邢振东正在家里试药呢,并且把患者剩下的药拿来喂兔子,当着群众的面揭穿事实,说是有人下毒。根据事情的发展,怕露出真相,吴占山发话了: “刘司令,我们既然是弟兄,就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以你的名誉,说邢振东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造成社会恐慌;行医不当,致人死亡,制造罪名给他,查封医馆,收缴财物,用于安民;我兴安派和五行派部分弟兄装成不明真相的群众,伺机打、砸、抢,而你刘司令以维护治安处理问题,趁机包围药灵山庄与卧龙洞,这样可得到财物和秘笈。” “刘司令你看如何?”罗正兴问道。 “可以,财物、宝藏、秘笈如何处理?”刘司令问。 “兄弟一场,咱们两家人分了,原来说过八二分,你八我二,不偏不倚,大家自愿的。咱们遥相呼应,一举拿下,要在真相大白以前就要他毁于一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成之后,刘司令你可就升官了,我们独霸江湖,这片天地就是你刘司令和我们的了,你红我黑。”吴占山说道,显得眉飞色舞的。 “吴爷,看来你还是个野心家、阴谋家、能成大事。”刘司令说。 “咱们就一言为定,我们闹场后,你尽快赶来,咱就分头准备吧。”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三人喝了血酒,放心而去。 邢振东也抽出时间向官府报告这件事情。官府的回复是:明日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他对官府的态度不满意,自己觉得对方是不是嫌见面礼少了?于是心情不好。邢振东不知道,官府知道一定是同行与黑道干的,而官府与黑道关系暧昧,官府希望问题越大,发财机会越大,当官也是为了发财。 邢振东深夜召集弟兄聚会,宣布了实验结果:药方没有问题,反而是药渣里有毒,兔子都中毒死了,这说明有人在药里面下毒了,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在明天了,我不知道是外人还是我们自己人干的,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其死无葬身之地,我有预感,我将大开杀戒了,这可背能离医道。 除了部分留在家里的兄弟,几个重要的得力助手被邢振东邀到药灵山庄,在邢氏祠堂跪拜列祖列宗,口号在山庄上空回荡,信心十足,摩拳擦掌,誓死保卫药灵山庄。邢振东飞鸽传信杨龙庚兄弟前来助阵。邢振东感到是仇家五行派与兴安派捣鬼,其中官府也可能有一腿。 时间十分紧迫,邢振东连夜布置防守情况。他强调,本次事故有人在背后捣乱,望大家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无可无。凡防守人员身上备一份“打不死”丸,另外明早有意外,特别是他使用''华佗麻沸散''时,请大家舌下含服''麝香甘草解毒丹''。因为明天如果风向不定,会让自己人中毒的,凡是用得上的武器都用上,本着这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分发部分银子给大家。 这一夜,中毒死亡的患者家属没有离去,明显有人蛊惑他们。 死者的家里也有五行派、兴安派的人去送财物,鼓惑希望大家明天一早去邢振东那里去闹,还死者一个公道。 第二天,东方吐出点鱼肚白,地上也有些分明了。 昨天死的人还在门口。 天渐渐地放亮,围着药灵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打听消息的,有好奇而来的,受害者的家属及朋友,看得出来有种想动武的苗头,手里还握着一些凶器。 太阳有一竹竿高了,药灵山庄附近围了许多人,弄得水泄不通。此刻,山庄没有开门,没有耐心的年轻人开始大喊大叫,扬言要踏平药灵山庄。 五行派和兴安派也拉着事先准备好的装死的人朝山庄驶来,一路上高喊着说:“讨个说法去,讨回人命。”真是贼喊捉贼,这伙人来到山庄前,就鼓动大家拿下药灵山庄。 “师傅,看样子有五行派和兴安派人掺和其中。”弟子对邢振东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邢振东明白背后的黑手就是吴与罗。这时暗藏在人群中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兴奋地盼望刘司令的人马早些赶到,有些人开始向山庄大门抛石头了。 邢振东没有露面,他想等官府来人制止再说。 人群中藏着吴占山与罗正兴的身影,他们隔岸观火。 远处传来刘司令部队整齐的跑步声,嚓嚓嚓嚓的,士兵抬着枪,迅速包围了山庄,刘司令傲慢地走下来,他站在山庄外,挺着大油肚子,高声吼道,声音高亢。他说: “传府令,邢振东因为囤积药材,哄抬物价牟取暴利,药物中毒致他人死亡,聚众闹事扰乱社会安定,决定逮捕,请你出来伏法。” 看来是来者不善。 “刘司令,你黑白颠倒,你昏官一个,身为司令,不查明真相,证据何在?我何罪之有?”邢振东说。 “现实就是证据,死人就是证据,我就是法,我代表官府。” “你就是法?你他妈的胡扯,你勾结吴占山与罗正兴,兵匪一家,胡作非为,你胆敢围山庄,我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邢振东说。 “兄弟们,拿下恶贼,要活的。”刘司令命令道。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门被撞开,潮水般的人涌了进来,死者家人与不明真相的人攻击山庄,周围的士兵抬着雪亮的刀冲杀着,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被邢振东的无数颗飞针击中要害,不能动弹。 邢振东急了,在手上的针实在太少了,兵匪人却排山倒海的涌进来,四处抢、杀,庄里的局势彻底地失控了。 “华佗麻沸散!”邢振东大喊一声,腾空而起,在空中布阵“麻沸散”,“麻沸散”像幽灵般在空气中弥漫。“倒、倒、倒!”闻到“麻沸散”只要听见“倒”字就不由自主倒地。 “吴爷,邢振东使用“麻沸散”,大家小心。”徐宝生说着并冲出庄来,混入吴占山的队伍。此刻,邢振东才明白,徐宝生是叛徒,自己的计划是他出卖的。 第28章 邢振东暗道逃生 二夫人舍身救夫 杨龙庚与火雷越过围墙,突然出现在庄里。 “振东,赶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敌众我寡,兵匪勾结是要吃亏的。”杨龙庚说。 “好的,听龙庚兄的,你们带上夫人、修莲、二娃子,我打开暗道,跟我走。”邢振东说。 “火雷,我指挥大家,你断后。”杨龙庚吩咐道。 风势带着“华佗麻沸散”,飘向兵匪,中毒的好一大片。急火攻心的这帮人,开枪射杀,庄里的房屋燃起大火。 再高的武功也抵不过枪弹,在混战中,大量医书毁于火灾。徒弟与帮手都牺牲不少。庄里庄外一片混战。邢振东把所有银两分发给他的帮手与徒弟,说不能落入兵匪之手。 邢振东找到大夫人、二夫人、孩子,准备往暗道走。二夫人回头一看,徐宝生正举起枪来瞄准邢振东,二夫人大喊一声:“宝生,你干什么?”她迅速不由自主地拦住振东,一声枪响,二夫人中枪了,二夫人用手指着开枪的人,痛苦而吃力骂:“徐宝生,畜牲。”然后倒在邢振东怀里,振东惊呆了。火雷此刻使出飞刀,击中徐宝生握枪的手腕,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徐宝生分明看见刚才出手的那个就是火雷,纳闷火雷怎么站在药灵派的一边,他跑到吴占山那里汇报:“吴爷,火雷本人与邢振东在一起。” “是吗?不对吧,他已经失踪多年了。”吴占山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他使出飞刀,邢振东就没命了。”徐宝生说。 “那好,不要伤着我那个儿子,大家尽量不要开枪,不要打死邢振东,要活的,关键要找到秘笈与财宝。”吴占山说。 “大家听到没有?”刘司令大声说。 “是,司令。”士兵回答说。 现场还打斗与僵持。一部分兵匪在抢夺名贵药材。 “振东,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不行了。”二夫人用细弱的声音,哀求着说。 “不行,我带你离开。”邢振东伤心地说。 邢振东背起二夫人,大夫人抱着二娃,杨龙庚抱着修莲,带着大家钻入地道,逃向卧龙洞的方向。 火雷断后,不断掀翻地道的隔板,阻拦追赶的人。 振东指挥着大家撤离,不断呼叫着二夫人,担心她断气。 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冲进庄来来,兵匪们抢到些字画与值钱的宝贝。 “徐宝生,邢振东人呢?”吴占山说。 徐宝生:“不知道。” “报告司令,他们往左边的暗道走了。”一个士兵补充道。 “那快追啊!” “宝生带路,我们跟随。” 一行人钻进暗道,对邢振东穷追不舍。 小孩子的哭声,招来了坏人,跟随来的脚步声,邢振东能听见。 “司令,右边的岔洞有小孩的哭声,应该是右边。”这些话邢振东都听到了。 “别哭,你们哭了,坏人会听声音跟上来的。”邢振东用命令的口吻说。小孩立刻停下声来。 火雷在后面,他慌忙将一道门闩上横杠,他已经感受到有人推门。其实坏人也感到对面有人。在推来推去中,坏人握枪的手被夹在门缝里。火雷夺下枪,朝门缝里开了一枪,敌人应声倒地,同时有很多枪声响起,他侧着身子,看到从门板上穿出许多弹孔,打在拐弯的墙壁上,飞溅出火花。他想,要是站着走,要挨枪子,只得匍匐前进。想到就趴在地上,迅速通过弹道区域,越过拐弯处,追上邢振东一伙人。 “火雷,这里是个机关,上面是弓弩,你在通道地面将这根绳子拴好,他们碰到就会发射,他们吓怕之后,不敢冒然前进,可以与我们拉开距离。”邢振东说。 “好的。”火雷说。“火雷,前面有个斜坡,坡顶有一口袋沙子,等我爬过坡顶,你把沙子往坡下倒。”邢振东说。 “知道。”火雷答道。 敌人撞开过道门,逼着徐宝生带路,宝生假装脚受伤,不想带头,他是怕里面的机关暗道。 “听我命令,往里追。”刘司令说道。 大家战战兢兢往里走。一个兵丁碰到绳索,弓弩射出几根毒箭,几声惨叫,跌落在地上。 “大家趴下,有机关毒箭。” “长官,脚下有机关。”说完这话,就一命呜呼。 “把火把照亮,注意地面。”他们查看究竟。 “地面是有根细绳,长官,地面还有血,说明邢振东有可能受伤。前面的人,用块木板作为盾牌,匍匐前进,防止伤亡。” “是。” 他们来到一段斜坡,爬上去又滑下来,“长官,地面有沙,无法前进,怎么办?” “徐宝生,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在什么地方?”刘司令问。 “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徐宝生说。 “用衣服扫干净,用木板铺垫。”敌人忙碌着。 火雷偶尔打一枪,击退敌人的进攻。敌人一直停留在坡底。 “二夫人,你醒醒!你醒醒!夫人,夫人!”邢振东喊道。 二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深情看着振东。二夫人知书达理,多愁善感,又体弱多病,但不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振东,恨我吗?”二夫人虚弱地说。 “不恨,是爱,没有你,死的就是我,是你挡住了那颗子弹。”邢振东说着泪流满面。 “他们一伙人,不知道羞耻,无所不为,结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至于结果如何,善也罢,恶也罢,他们并不在意。你要远离他们。”二夫人又接着说,“别管我好吗?我不想拖累你们。” “我要带你走!”邢振东说。 二夫人李玉红拉住振东的手说: “人生旅途,如一次旅行,许多包袱要坚决丢掉,省些精力体力,多看些景点,不管好坏,都要愉快地看,去玩,去品味,不纠结。有生无死,地球住不下这么多人,天道公平,阴阳转杀,生死有序,贵贱有根有缘,别低估头顶的蓝天与星空。人生就如倒计时,是死亡之旅。有的人匆匆而过如云烟,有的死得其所而已,祝大家旅途愉快!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当我的陪葬品。” 杨龙庚听后很感叹,听起来像菩萨说的话,说道:“你是活菩萨,你不是一般人啊,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杨师,你是好人!”二夫人说。 二夫人说,“振东,我是前世差你的爱,今生来弥补。” 邢振东说:“我甘愿为你撑起一片蓝天,你是蓝天上一朵美丽的白云,没有私欲与虚伪,只有纯真的爱,洁白的情。” 振东轻轻吻二夫人的前额。 二夫人李玉红说:“东,这是你写给我的情诗,你是个爱情骗子,我甘愿受骗。”说着脸上划过幸福的笑容。“东,在苦难中挣扎,要努力啊,可爱的人,我们来到世间生活一次,岁月流逝如天上过往云烟,为济苍生的时光减少。可是,我们不要绝望,我们生命之花在最后一刻才会绽放,现在,我们正争分夺秒认真呵护她。有一天,当我们安祥地闭上双眼,眼前是明媚的阳光,还有一束艳丽的小白花,小白花上滴满晶莹的泪花,每个泪花里有个太阳。除了黑夜,明天你的光芒又像东升的太阳一样温暖着,满怀深情的人们!” 邢振东说:“玉红,我懂你。风雨再如何寒冷,你总会迈着执意的步伐,不在意雨水抹去你的足迹,玉红,采药道路再怎么曲折危险,你还是执意默默地走向尽头。山再如何高,你还是双手抓紧蒿草,带着宗教般的热情,采救人的生命之草,却不顾万丈深渊······你好傻!” 李玉红说:“东,你比我更傻,我与你说过宝生不是好人,你就不相信女人天生的直觉。你是医者父母心,最大的优点是相信人,最大缺点也是相信人,最大的优点是最大的缺点,你比我,你比我,傻·······傻······傻。” 说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手一滑落,头偏朝一侧,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刻,面带幸福的笑容。 邢振东大声哭喊,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泪人。 火雷的子弹也用完了。 “长官,他们在那边,那边有哭声。”洞里的声音是很容易传播的。 远处的脚步声让邢振东从悲痛中警惕起来。 “不准开枪,要活的,我们要他手上的东西。”吴占山说。 “邢振东,你是名医,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做一次交易,我们不开枪。”刘司令说。 他们的距离很近。振东耳畔响起二夫人的声音:“你太相信人,你傻。” “我邢振东投降,谈判,你们不要靠近我们,我知道你们要的秘笈,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举起手来,靠着墙壁。 原来他是要找一个机关,可是那个机关离他有几步路,手够不着。于是很镇静淡定向他们走去,他急中生智终于找到那个机关,并站在那里。 邢振东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交出秘笈,共同分享。”刘司令说。 “在我口袋里,你们派一人来拿。”邢振东说。 “宝生去拿,你知道真假。”罗正兴说。 徐宝生走近师傅,眼里充满杀气。 “宝生,你这只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了,你是个卖主求荣的家伙,我哪里对不起你?”邢振东说。 “我跟你八年了,你就不教我“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打不死”的配方,你对我偏心,我等不及了”徐宝生说。 “我想过教你,但你的品德不配位,还想考察你一段时间,没想到······”邢振东说,“二夫人说你不是好人,看来是对的。” “她死的活该,如今你就交出秘笈吧,别反抗了。”徐宝生说。 大家用枪指着邢振东,徐宝生贪婪地走向自己的师父。在距离师父一丈的地方,邢振东用头挤压一个隐蔽的墙壁开关,突然洞顶哗啦啦,一些横木滚落下来把通道堵死,而且是两头堵死,刘司令、吴、罗一伙人像关在猪圈里,只有几人幸运不在圈内。 所有人被镇住了,宝生的四根手指被压在横木下,在痛苦嚎叫着,皮肉绽开。这些木头足有几吨重,几个时辰是无法弄开的,要用斧头慢慢砍,这帮人才能逃出去。 邢振东说:“宝生,你为什么背叛我?” “师父,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我有眼无珠,把你看瞎眼了,我不是你师父傅。”邢振东说,“你为啥向我开枪?” “你不死,我就得死,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被逼的,是你一心想代替我的位置吧?”邢振东说。 “我跟你多年,许多东西你就不教我?”徐宝生说。 “你等得不耐烦,所以要杀人灭口。”邢振东说。“我出行云贵川,你传出去的情报?” “是。”徐宝生说。 “你们擅自闯入卧龙洞,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是。”徐宝生说。 “投毒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五行派、兴安派的人,还有我。”徐宝生说。 “你怎么连一点人性都没有,跟畜牲没区别。”邢振东说。 “谁叫你对我偏心?这年头,善有什么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给我谈人性道德,畜牲有什么不好?这世道畜牲说了算,你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被我们这些畜牲,弄得鸡飞狗跳,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在这里教训我,真是笑话,哈哈。”徐宝生说。 “不知耻者,无所不为,无所不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邢振东说。 刘司令发话:“振东,咱们有话慢慢说,你放我出去,我发誓不与你为敌,我也是被吴占山蛊惑的。” 吴占山说:“刘司令,我可没拉你下水,你说的,你的大烟土是被邢振东劫了,你才来占领药灵山庄的,你说邢振东私藏烟土是违法。” “你,这个土匪!”刘司令拔枪指着吴占山,于是双方拔枪相向,一直僵持着。 “老子是这地盘的刘司令,谁碍着我的路,就灭了他,你杀人越货,绑架勒索,下毒药出人命,栽赃陷害邢振东,老子枪毙你!”刘司令说。 “慢着,你刚才说私卖烟土是犯法,你从我那里提走你的烟土,还写了字据,算不算犯法?我到上峰告你,你是答应只要拿回烟土,帮忙扫平药灵山庄的,你健忘了?不会吧?”吴占山说道。 自古兵与匪本是一家,但在利益面前,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像一群狗互相撕咬,为了什么?就为一堆臭狗屎也要撕破脸皮。 “算了,大家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来日方长,啊,大家都放下武器。有话好好说,现在关键要走出去,我已指示后边的兄弟,去找斧头,想法打开横木,走出去。”罗正兴出来解围说。 “刘司令,你刚才说什么,我劫你烟土,所以来围剿我?”邢振东说。 “是啊,那是官家购买的烟土,用于治病。手下得到情报说是你干的。”刘司令说。 “我一个堂堂正正名医,会去弄你的烟土,糊涂,有人陷害。”邢振东说。 “别啰嗦,明人不做暗事,那烟是我劫的,但没想到是你刘司令这条大鱼自己承认是你的烟土,咱们都是一个船上人,怎么解决当前问题。”吴占山说。 “吴爷,我是火雷。”火雷说。 “什么,怎么不叫我爹?过去那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吴占山说。 “我知道你干的那些坏事,我在“临江旅馆”杀人越货,得到一麻袋大烟,你收手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回头是岸。”火雷说。 “你个白眼狼,怎么归在邢振东门下。老子白养你了,当初就不该收养你。”吴占山说。 “吴爷,念在父子情分,别干坏事,多行不义必自毙。”火雷说。 “姓吴的,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邢振东说。 “孩子,火雷,看在父子之情,想办法让我出去。”吴占山说。 “你是吴爷,没资格做我父亲,你不配。”火雷说。 “火雷,飞霞人呢?”罗正兴问道。 “她在三省之地,好像是乌蒙山一带被土匪绑去做压寨夫人,我眼瞎了一只,是杨龙庚师父救了我,要找飞霞,要去乌蒙山一带,你们都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吧。”火雷说。 “我们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吴占山说。 邢振东说:“你们几股势力,何必苦苦相逼我一个医生,你们不就是要“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嘛。害得多少人死亡,徐宝生、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你也是梦寐以求要得到。如果品德不配位,也是害了你们自己还有别人。我告诉你们吧,那些秘笈在卧龙洞里,在这个暗道另一岔口处,有个石窟,石窟里有只箱子,里面有部分秘笈与卧龙洞路线图。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追杀我们了,你们不是想得到吗?我只希望你们把我从心中消失,从此江湖上没有邢振东。”然后,邢振东又说: “我邢振东,不想杀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咱们走。” 说完,他们就往前走。 “喂,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刘司令说。 “火雷,你就希望爹死在这里啊。”吴占山说。 “邢郎中,他们能出去吗?”火雷问。 “能,等我们走出一百里之后。”邢振东说。 “怎么办?”火雷问。 “用斧子砍。”邢振东说,“要活着出去,只能用斧子砍吧。” 邢振东告诉他们秘籍与地图,为他们日后的厮杀埋下了伏笔。应了诸葛亮设计的“三两黄金四无福”。 第29章 得风水宝地 看淡名与利 邢振东带着一行人,抱着自己的二夫人匆匆走出洞口。那个洞口如此隐蔽,不可思议,一直通向山外一处密林。 通道要打开,几个时辰是不可能的,这下,邢振东等人可以放心地走很远。二夫人身体有些冰凉,伤口处的血由红渐渐变黑,最后凝固了,子弹的入口很小,但出口稍大些。 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是苍白的,但面容安详。 杨龙庚与邢振东是多年生死兄弟,他对二夫人也比较敬重。 他对阴宅风水很有一套,一生四面八方都游过,他想,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应该给她找一块永远安息的福地。风水界常说的一句话:福人葬福地。德与位要相配,人占三块土,一是阴宅;二是阳宅;三是自己耕种的土地。要是得天得地得气最好,这样的坟要有朝一日冒起青烟,后人必将飞黄腾达,祖茔之灵气护佑后人,孝子贤孙,绵绵不绝。 杨龙庚看到眼前一块风水宝地,用罗盘在地上寻找,他说: “振东,就把她安息此地方,这里叫凤凰凹,她本人又属酉鸡,鸡入凤凰窝,必沾贵气。今年流年大利南北不利东西,就安个南北向山,她心地善良,亮堂,喜欢太阳。你看,俗话说“阴打高山,阳打凹”,阴宅坟向要打在高山上,那个山,像个文笔架,主后人志向高远,文章名震四海,山的气势不错。远方还有一条暗河,向坟这边流淌,是迎水向,主招财进宝。坟前一片明堂开阔,暗示子孙额头宽阔饱满,主聪明伶俐。有句话说,“人杰地灵'',我说地气清灵环境优雅,能出豪杰人物与人才,人物能成一方霸主,人才呢就是在某一方面突出。啊?你看,左山是青龙,右山是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玄武为后山,是靠山,依山傍水,靠山稳健,有气势,主子孙今后有很好的人际关系。青龙山与白虎山,左右顺势跑来,护佑坟地,左男右女,白虎山稍抬头,未来女孩比男孩强势,也就是说,女孩子有男孩子气概,男孩子多文章,因此此处算得上一块上佳风水宝地。” 邢振东说:“龙庚兄,就照你说的办,眼下四处人家稀少,很难寻到棺木,只能薄葬了。” 杨龙庚说“没事,夫人实乃女中之凤,有菩萨心,她灵魂说不定早被观音老母接走了,你回想她临终的话,可不是常人所说,厚葬会被人盗墓挖掘,只有以大地为床,天为帐,也暗合她的天性,你知道,她远在杭州的父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她爱自由,不拘世俗。”。 邢振东说:“好,好,都听你的。” 一座新坟垒起来了,无名无姓,有野草与树林陪着她。 邢振东跪在坟面前三叩首,自言自语,泪水稀里哗啦的: “在我心中, 你没死, 只是影子在消失, 你常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永远, 不要为我哭泣,落泪。 不要影响我走向天国,我只不过在另一个世界旅行, 如果你还想念我,只要看你头顶的那颗星星就是我。好吧,你在天国那边,好好过,以后我来找你。坏人可能会追来,我为了大家,只得离开。” 杨龙庚说:“振东,记住了,坟尾二十米有棵青松树,这标记,也是后背土,是寻龙点穴中的旺穴,这棵得天地之气的树,能长成参天大树。你就节哀吧,让她去吧。” 此刻天空飘来乌云,不可思议地下起小雨,但远处的原野分明还看得见阳光,阳光在大地上普照的景相。 他们爬过一座山梁,站在峰顶,转眼间就要走出隆城地界。邢振东回头看看凤凰凹,惊讶道:“龙庚兄,你快看。” 杨龙庚一看,看见刚才葬坟的地方,雾气缭绕,云气在阳光的照射下,云雾中出现一奇特景相,那个景相就像观音的形像。 杨龙庚说:“好啊,好啊,振东啊,二夫人有福气,观音来接她了,我平生看过多少人的坟地,还没见过这种奇遇,真是应验那句古话,福人葬福地,真是一切都是因缘。” 大夫人感慨地说:“妹妹往生去佛国了,那里永远清净。振东,我羡慕妹妹,有机缘,我想出家为尼。” 邢振东说:“什么啊?那两个娃娃你没牵挂?你想多了,尽快赶路吧,我们远离这个是非伤心之地吧,你看二娃、修莲还小,你怎么舍得?” 大夫人说:“舍是为了得,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们会活得轻松些,对吧?” 邢振东说:“别胡思乱想。” 大夫人说:“振东,名这东西是负累,因名惹祸,杨师傅,你说对吗?振东都是为名所累。” 杨龙庚回答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人有名就有利,但有利就伴随着有害,所以利与害不分家,就叫利害。振东现在正是“害”的阶段。猪之所以怕肥壮,是因为肥了,人就要宰杀它,吃其肉,喝其汤,猪就活得短暂;如果猪是个瘦骨嶙峋的,那个主人不会杀它,瘦猪没人理睬。我是猪的话,我吃饱东西就四处奔跑,把一身肥肉跑掉,要是主人不让我跑,我就少吃点,至少可以活更长的时间。振东,你现在就是头肥猪,不然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他们凭什么追杀宰你?因为你有秘笈和医术,还有你家多年积下的家产,许多人盯着药灵山庄与山庄后面那个''卧龙洞”。要是你默默无闻,无人知晓,一个无名小卒,谁在乎你。什么叫追名逐利?现在的人,只要有名,利随之滚滚而来。刘司令为什么?名与利。情人是什么,因为互相需要。而优则仕的人,表面上当官管理黎民百姓,可是在很多人眼里,权力与金钱是一对情人,有权力可以获取更多的金钱,金钱多了可以买更大的官职与职权,情人不是因为有情绪就在一起,而是享受、利益、好处的互相需要。谋权与赚钱是一个道理,投机是它最大的特点。掌权的人最根本的就是自私与贪婪,贪权、贪钱、贪色,都是权钱色极大的好处与诱惑,魔力很大的。久而久之,人就会上一种瘾,尤其是官瘾,因为官瘾得逞后,会变成最大的资源,掌控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的资源。有名的人很有吸引力,那些似乎跟有名的人有点联系,哪怕微不足道,好像可以提高无名者的名气,这就是名人后面都有一群跟屁虫。有钱也如同有名,大钱像个大磁铁,会吸引不少小钱,还会生出无数小钱,这就是有钱的会更有钱。有句话说的有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看有钱人,狗咬穿破衣''。我想起老子道德经有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天过冷的时候,往后就来一段温暖,天过热时,会来一场及时雨降温;人道因为贪嗔痴迷,有钱有势有权就有人巴结有人送礼,剥夺许多本来就衣食不足的人们的血汗钱,来成就自己荒淫奢侈的生活。嘿嘿,我呀,我云游天下,没谁知道我,不留名不留姓,我就是一头瘦猪,一个在大江南北游走的野猪,哈哈。名气是把双刃剑,一面可以收割很多东西,但另一面会不小心划伤自己,假如你拿的是一把普通劈柴刀,怎么会伤到自己。当平民百姓好,没人知道是谁。我一无所有,没人惦记我,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振东啊,你活得累,天天有人惦记你,你没有我快乐。” 邢振东说:“我啊,身不由己,守着中医的传统,传承一种文化,要是中医文化断代了,会是什么情况?华佗的部分东西失传了,可惜。慢慢改变吧,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中医绝活带到坟墓里。该放下就放下吧,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个采药东南山,悠然云深处''的药农。” 杨龙庚说:“好啊,我老杨陪伴你。” 他们继续着隐姓埋名的逃亡之路。 第30章 召蛇破解蛇药 神农架是个神秘富有传奇的地方。方圆百里,草木丛生,有的地方森林覆盖,山里遮天蔽日。山里流出来的山泉,冷凉甘甜,滋养着这一带勤劳的朴实人们。 中午时分,邢振东一伙人来到钵上村口,坐在池塘边喝水解渴,歇脚。 村口,一个郎中快步走出村口。身后,一个谢老农拉着郎中的左腿,哀求着说:“李郎中,再救救我儿子吧。” 李郎中说:“哎呀,我也是没法子了,以前的蛇伤,我治过好几个,这次蛇伤与众不同,蛇毒已经进入营血与三焦,说句难听的话,只能等死了,你准备后事吧,我回天无术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老农说:“哎呀,我的儿呀,你怎么命这么苦啊。”谢老农跪在地上,两手捶打着膝盖,伤心欲绝,悲痛大声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可怜。 杨龙庚说:“振东,我打个赌,那个老农的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午时咬到的,这个老头还在现场,是他烟瘾发,叫他儿子去草地里拿烟袋被咬伤的,他因此很自责,你信不?” 邢振东说:“杨兄,我信,中午是离卦,离为火,为鲜艳,蛇属于巳火,蛇因此色彩鲜艳;火与烟草有关;抽烟的工具细长如蛇;离卦的先天卦是乾卦,乾卦是老头,原因与老头有关;离卦是血是心包,毒火攻击心神,表现为昏迷与意识障碍;老头拉住李郎中的左腿是外应,你断定左脚受伤;老农腰间系着一根花色的绳子,应验蛇的颜色鲜艳,对吧?” 杨龙庚笑着说:“呵呵,能啊,把周易“梅花易数”八卦用的不错。” 杨龙庚说:“火雷,你去问问伤心的老乡是不是这样?有缘分你也学学,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嘛,你也改邪归正了,应该是可造之才。” “是,师父。”火雷回答完,走到谢老农身旁。 火雷说:“老乡,你别伤心好吗?” 谢老农说:“饱汉不知饿汉饥,事情没在你身上发生,你不知道嘛,我的儿啊。” 火雷说:“你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昨天午时咬到的,你还在现场,是你烟瘾发,叫你儿子去拿烟袋的草地里被咬伤的,你因此很自责。” 谢老农立刻不哭了,他惊讶问道:“哎呀,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昨天的事你又不在现场,你真神了。” 火雷说:“我不神,是坐在那边的一位大师和一位神医。”说着就顺手指给老农看。老农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顿时精神振作起来。他慌忙着朝大师神医跑来。 火雷说:“不急、不急,老乡小心跌倒,这是杨大师,这是邢神医。” “神医,我儿还有救吗?”谢老农迫不及待问。 振东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几人走进老农家里,看到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全身浮肿,振东检查患者眼睛,瞳孔缩小;舌体青紫;苔黄腻;脉象急数且洪大。是邪毒陷入心包之症。 邢振东问道:“老乡,你信任我吗?” 谢老农说:“信任,请你救救我儿,你们要什么我都感谢。” 邢振东说:“我们不要什么,只要找个吃住的地方。” 谢老农说:“简单、简单。” 邢振东说:“我要给你儿子放血,他毒陷入心包了,这样或许能救。” 谢老农说:“你怎么整都行。” 邢振东用针刀划开他手上与脚上的静脉,让乌黑血往外流淌。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切口,然后用银针直刺内关、合谷、人中、百会穴。乌黑的血流了两大碗,在银针的刺激下,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吩咐给患者喂淡茶水与糖水,加速利尿解毒。 邢振东说:“杨兄,我们一同上山找草药,这里的蛇药应该不少,蛇须草,白花蛇舌草,七叶一枝花,犁头草都有,旱烟草最好,不知此地有没有?” 杨龙庚说:“振东,我想用“召蛇术''找到最直接的药。” 邢振东说:“以前听说过,但没见过,那就更省事了。” 杨龙庚说:“老乡,我要几张黄纸,三把清香,一只公鸡。你带我们到山上去,去你儿子被蛇咬的地方,我请山神把咬你儿子的毒蛇找来,这条毒蛇还会口衔治伤的草药来。” 谢老农说:“好的,好的。” 大家都盼望奇迹出现。 杨龙庚在老乡家神龛上点上三柱清香,口中念念有词,外人是听不懂的。他告诉老乡,这是请求蛇王菩萨恩准上山召蛇。 老乡带着杨龙庚、邢振东、火雷一同上山。这里气候潮湿温暖,参天大树下,长满茂密的杂草,这些环境,给各种毒蛇提供了生存的优越条件。大家上山心中有些担心,因为这里有眼镜蛇、铁头蛇、五步龙等剧毒的蛇。杨龙庚说:“大家不要担心,我在前面,打结封山,山神不会让毒蛇出来咬人的。” 只见杨龙庚四处查看地形,他拉起几根青草,将它打了一个节,用手画了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他说:“我念的是咒语,只有这里的管山的山神能听见,山神下令不准蛇出来捕食和伤害生灵,因为有贵客拜山,前来会见山神。大家一路不会看到蛇的。所以不要害怕。” 大家一路前行,没了恐惧感,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神秘莫测充满敬畏。 眼前一片开阔地带,不远处是一块庄稼地,谢老农说:“就是在这里,这条毛毛路。”说是路,其实不像路,因为毛毛路两侧长起来的青草相互交织着,看不见路了。这些低洼的地方有老鼠与青蛙,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一般情况不要进犯它的领地。 杨龙庚选好一个地方,环视一下四方,在稍平坦的地方,把点燃的清香插在地上,组合成两个字的阵势,细心一看,是“山神”两个字。黄纸散在地上,用刀将公鸡的喉咙割开,滴血在上面。点燃黄纸,在地上画一个大圈。召蛇术开始了,杨龙庚强调: 杨龙庚说:“仪式开始后,不准大声说话,不要干扰我与山神、蛇王说话与沟通,蛇的嗅觉与听觉很灵敏,清香、黄纸与鸡血能让蛇闻到;在空气中游荡的香烟与纸烟,形成的气场磁场,产生的能量波建立与山神、蛇王菩萨无线电通道;在所有动物中,蛇是最有灵性的,人与万物,包括蛇是可以言语沟通的,只是大家不知道,咒语就是人与神、菩萨、精灵沟通的语言,这是一门至今为止,世界上最神秘、最难破解的语言,她隐藏宇宙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未来五百年,科学会慢慢证明或检测到这一切,一个数据时代密码时代的来临。今天我们这种人,会被一些人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加以绞杀。祖师爷传下的天机不可泄露,实际上爱护人类与大自然,一些不法不良不德之徒懂得这些秘法与道术,会给人类与大自然带来灾难。这里再多说几句,中华文化是以三个人为代表的文化体系,简称''儒释道'',儒家的孔子,释家的释迦摩尼,道家的老子。老子的《道德经》是万经之王,是中华历史上最伟大的着作,对中华哲学、科学、政治、宗教产生深刻影响。“道''不只是有形的“物质”、思虑的“精神”、理性的“规律”,而是造成这一切的无形无象、至虚至灵的宇宙根本。修道者更需要有宁静的心境,超脱的人生,但不能缺“德”。没有“德”的基础,为人处世,治国治家,会失败,就没能力去修“道''。” 山上一片静默,杨龙庚开始打坐了,坐在那个大圈里,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缭绕的香烟在空中,飘飘缈缈。邢振东、火雷、谢老农在静静等待,注视着眼前可能出现的一切。 香在燃烧,看样子要燃烧了三分之二,可还是没有动静,大家都有些失望。 就在大家失望之际,远处草丛里传来“索索”的声音,青草还有些晃动,大家闭住气看个究竟。它钻进杨龙庚划的大圈,朝他爬来,被他逮住,来的是一条水蛇,是无毒的,被他放走了。这样过了几分钟,香快燃烧完了,大家期待着那条毒蛇的出现。他们自信凭杨龙庚的功力,那条毒蛇一定会来的。原来水蛇是来侦查的。 奇迹终于出现。草丛里有些轻微晃动,这条蛇不像刚才那条胆子大,行动缓慢,小心翼翼。一条花色鲜艳的五步龙出现在杨龙根眼前,头抬得高高的,眼睛十分警惕,嘴里衔着一棵草药,不敢进入杨龙庚画的圈,只是围着圈子转了一圈,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打坐的人,它似乎要看看眼前这个是否有恶意,毕竟自己是咬过人的毒蛇,怕人报复。 杨龙庚眼疾手快地捏住五步龙的尾巴,顺手抓到蛇的脖子,取下那棵草药,然后在毒牙上面摩擦,受到刺激的毒牙流出口水样的毒液。杨龙庚的手松开蛇,五步龙走出三米,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钻入草丛间,消失在大山深处。 杨龙庚说:“好了,振东过来一下,其他人不要过来。” 邢振东来到还在打坐的杨龙庚面前。杨龙庚说道:“我不懂草药,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药,附近有没有,方便你以后研究。” 邢振东说:“杨兄,有的,这么简单的药就能治蛇伤,真是大道至简啊,感谢苍天送来这神奇草药,这个草药揉碎后,敷在伤口上,剩下的兑雄黄酒服下。”杨龙庚用手用劲揉搓,蛇毒与草药融合在一起,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杨龙庚说:“好了,大家收工,下山回家,时辰过了,会影响山里蛇家族的生活,它们还要出来吃晚饭,人与动物世界要相互尊重。我得赶快去解除上山一路上的草结。” 邢振东说:“杨兄,首先出现的那条无毒的蛇,是来查看打听情况的,对吗?” 杨龙庚说:“是的,他们对我们人类也怀有戒心,他们同样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我必犯人。道生万物,阴阳对立又统一,万物皆有灵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都在自然中生生灭灭又生生,周而复始,无边无际,无时限。” 下山时,杨龙庚念完咒语,解开草结。顺利回到谢老农家。一路上,火雷与老农默默不语,尤其是火雷,他久久陷入了沉思。他在感悟大千世界,他的心境就这样被杨龙庚与邢振东征服了,自己变得淡定与从容,对过去自己所作所为做深刻忏悔。希望自己真正悟道。 邢振东第一次使用这种草药,而且是蛇王叫五步龙送来的礼物,他也想验证效果。原来是传说,今天算是亲眼目睹。 患者因为放血与银针的刺激,阻断或减少蛇毒扰乱神经与心包经、脑络。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四周,伤口暴露出来。将剩下的用少量雄黄酒兑服。 半个时辰后,患者伤口处流出很多黄水。人不再昏迷,疼痛大减。脑子也有了意识。 谢老乡心里有些踏实了,做了一大桌当地的土特产招待邢振东、杨龙庚一伙。 第二天上午吃早饭,邢振东、杨龙庚看到奇迹,患者奇迹般消肿,还坐着跟大家吃饭,有说笑。患者说: “昨晚,流出一小盆黄水,后半夜就不痛了。” 按照现代的说法,草药与蛇毒的混合物,化学物理变化后,就是今天的抗毒蛇清。中医、道学、佛学博大精深,未来中华国医将会对世界作出伟大贡献。 患者接着说:我昏迷时,眼前一片血色黄昏,自己会飞,飞到城隍庙里,遇到药王菩萨,我问菩萨,我要到阎王殿,路怎么走?菩萨说往西边走,但是今天阎王下乡视察,不办公。''我不信,就执意去,菩萨用皮鞭打在我的嘴和鼻子上,然后又一皮鞭打在手腕上,皮鞭捆住了手腕,自己掉落在地上。忽然传来阎王的说话声—“那个死鬼,活腻了要去阎王殿,今天不定点视察,恰好路过,拿花名册来把他办了,现在死鬼多,积案成山,今天我就来个现场办公,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谢老三。”阎王说:“是有个谢老三,昨天我还翻到过,现在怎么变成谢老一,名字错一个字都不行,不要你,你还是回阳间,阴间不要名字错误的人。”我说:“阎王求求你了,我想快点投胎转世,我给你红包。”阎王说:“不行,玉皇大帝下旨说,现在各部门官僚主义严重,办事拖沓,要简易办公,不准卡、吃、拿、喝、收红包。你真心要去阎王殿,就把你办了,不收礼。”菩萨突然降落在我们面前,菩萨说:“你花名册那个“三''字上面的木头被我用皮鞭打落了,忽悠了阎王的眼睛,阎王你看谢老三他爹老实本分,年纪又大,为了养育之恩,让他回去活几十年。”阎王不敢得罪菩萨,说:“好的,既然药王菩萨说情,我就把你打回人间去。”然后一皮鞭把我打得像陀螺一样旋转,昏头昏脑打回到家。 众人哈哈大笑,说谢老三死里逃生,都说眼前神医与大师太神奇了。一个下午,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慕名而来,谢老汉家被挤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想照这样下去,消息会传到很远的地方,什么事都是物极必反,我们是在躲避,大家还是走吧。邢振东与杨龙庚庚商量着,于是带上盘缠,第三天天还未亮,不打扰乡亲,悄悄离开钵上村。 第31章 刘吴罗徐三块黄金四无福 话说,被围困在暗洞的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斧头凿开一洞,才逃离困境,回到药灵山庄。那里还有许多群众没有离去,刘吴一伙人,此刻相当于霸占了药灵山庄与后山卧龙洞,因此不希望有人再闹事,大家的目的达到了,就把枪口反过来对准无理取闹的人们。 刘司令说:“大家听好了,邢振东一伙人已被我们消灭在洞中,报了大家的仇恨,现在希望大家尽快离开。” 有人问:“那我们这些死了的人怎么办?” 刘司令侧身向吴占山小声地问:“你干的好事如何收场?难道要我向老百姓说是你指使下的毒药?” 吴占山说:“算你有种,此刻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话?现在都是以你为首,夺得山庄。你是为社会公干,代表军队,你鸣枪,有谁不听你的?这个庄,我们会替你好好经营,一起发财嘛,先把药灵山庄平静下来,我们关键目标是秘笈与黄金,对吧?” 刘司令说:“你把我拉下水,兵不像兵,倒像是一帮乌合之众,黑道匪帮。” 吴占山说:“我们来自大江南北,四面八方,为着共同利益,有缘走在一起,要团结共荣。合则利,分离则害,大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何况这山洞有宝,要靠大家去搞,所以嘛,大家要向前看。” 刘司令权衡利弊,只得默默认可,但心中却产生某种不快。心想吴罗一伙人,知道我刘司令太多秘密,对自己不利不安全,会威胁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同时,吴占山与罗正兴也心虚,心虚刘司令知道下药毒人是他们吴罗干的,谋害别人,嫁祸邢振东,刘不高兴时,马上会反水。他们各自都暗算着对方。 刘司令说:“大家听着,我刘司令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仇家已伏法,你们回去吧,我们是为民除害。” 有人问:“公家也不表示一下,做点善事?” 刘司令说:“谁在放屁?军费紧张,国库空虚,我们处理到这种情份够可以的了,谁不听话?我就枪毙他。”说着就拔枪朝天鸣枪,被惊吓的部分群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随后纷纷撤离现场,带着不平与埋怨,敢怒不敢言。 这帮地头蛇,清理现场,霸占着药灵山庄。大家商议着明天进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刘司令把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请到一边说话,说:“当前的事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的兄弟不要参与进来,我的两个副官带八个兵为你们维持药灵山庄的治安,镇守四周,防邢振东等人来反扑,希望药灵山庄在你们三人的努力下,恢复经营。你们其他兄弟都回去,进洞就吴爷、罗爷、徐爷。另外我派陶副官与你们前行,想方设法将药灵山庄及卧龙洞的秘笈、藏宝图、财宝弄到手。总之一句话,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不能走漏风声,不要让江湖上留下我们的把柄。” 吴占山说:“刘司令想得周全,我们是同盟兄弟,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司令回答道:“陶副官,你拉几只公鸡来,咱们歃血为盟,喝鸡血酒,共进退。吃完血酒,你们进洞寻宝,我们将鸡鸭鱼弄好,到时候祝贺大家发财,怎么样?有军方保护伞罩着,你们大胆行事就行。” 一会儿,喝完血酒,几个叮当声,地上纷纷散落着破碎碗的残片,没碎的生气似的滚在一边。吴占山向刘司令要了几支手枪备用,说是备进洞的,以防不测。这些条件,刘司令都答应。 邢振东在离开时,已经讲到另一个岔洞,摆放着秘笈和卧龙洞秘图、黄金。邢振东走时为什么会告诉他们真实情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逃命,还是平静江湖之争?不得而知。不过,当他们走出被困的地道时,的确发现有一岔道,当时迫于逃命,保命要紧,没有人直接进入岔道。 吴占山问道:“徐宝生,这个是不是邢振东给我们设下的陷阱?让我们进道,一起完蛋?” 徐宝生说:“凭我对师父的了解,陷阱可能不大,他医者父母心,他不小心踏死个昆虫都会心软,慈悲为怀是他从医的根本,他对江湖恩怨早就烦透了,有时候他说,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那好,对一切能发财,一切能称霸江湖的异能怪招,我们都要试,要敢闯,天下是打下来的,闯出来的。胆小如鼠之辈永远坐不了天下,是不是?胆小当不了将军。”吴占山鼓动大家。 “是,说干就干。”大家回答道。 “天下只有一个吴占山,没有第二个,佩服佩服。”刘司令说着,就竖起大拇指。 全副武装的他们进入岔道。 药灵山庄只留下刘司令与李副官,带着八个警卫连的战士,一个炊事员,还有吴占山与罗正兴的一名打手。他们都各就各位,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一会儿,庄外进来一个通讯兵,报告刘司令,说指挥部有要事,请刘司令到司令部去。 刘司令赶到司令部,将一包茶叶似的东西交给贴身警卫,吩咐他赶到药灵山庄要他当面交代秘密指示,不得有误,而且务必完成任务。 贴身警卫小跑步到达药灵山庄,小心翼翼交代炊事员:“班长,司令交代,一定要完成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炊事员回答道。 交代完毕,贴身警卫就匆匆离开,等大家看不到形影时,他就隐藏在草丛中,盯着药灵山庄的动静。 药灵山庄的西南高地的树林,枝叶密密麻麻,其间藏着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 在暗道里,两条狼狗走在前面,不小心绊倒细丝线,一连飞射出来的几只毒箭,扎在狼狗身上,惨叫一声,倒在通道上。 “不好,大家隐蔽,有机关,应该是弓弩之类。”徐宝生说,“吴爷,你向暗道里开两枪,震动一下洞里的情况与机关。” 吴占山向暗道放了两枪,暗道顶部落下一些沙子与灰尘。吴占山说用两根竹竿绑个稻草人,抬着往前探路,火把点亮些,也可以用竹竿敲打地面,破坏暗器。 他们捆好稻草人,用竹竿控制腰部与头部,用来探路,走到一个相对狭窄的暗道的一处,稻草人被两则墙壁里的尖刀刺中,隐约中能看到尖刀的寒光。 “大家小心,用竹竿敲打地面,不要紧靠道壁,防止触及机关,刚才稻草人中了暗器。根据目前情况分析,这里应该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安这些机关干什么?”吴占山说。 走过一个拐角处,里面有些开阔,眼前有道门锁着。吴占山一枪就将门锁打开,随着门锁掉落,门也嘎吱一声自然开了,大家下意识地躲避一下,生怕遭到什么暗算。火光照亮之处,有个箱子出现他们面前,大家兴奋,好奇。吴占山告诫大伙,越是靠近关键的东西,可能会暗伏杀机,小心查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 陶副官用匕首撬开箱子,里面顿时金光闪闪,金色的三块黄金砖,一部古书,上面书写着《邢氏秘笈》,还有一张“卧龙洞”秘图。 徐宝生高兴说道:“吴爷,罗爷,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宝贝,陶副官,你让我来鉴定一下,因为我曾是药灵山的大管家,有些事情我知道。”陶副官把匕首放回刀鞘,接过徐宝生的火把,瞪着眼睛,痴迷地看着宝贝。 在黑暗中吴占山用手掐了一下罗正兴,一个阴谋在吴占山与罗正兴心里出现,他用眼神传递给罗。这一切陶副官没有发现,他好奇沉迷于箱子的东西,根本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正在徐宝生查验宝贝时,吴占山扔掉手中的火把,一下扑倒,抱住陶副官,慌忙说道:“罗爷,快上手,徐宝生,快上手,弄死陶副官。” 突然情况让徐宝生愣住了,再次听到吴占山说他是个憨包,傻帽,才回过神来帮忙,控制陶副官。 被抱住的陶副官垂死挣扎,但敌不过几人的突然袭击,在手枪托重重敲打下,凹陷的头皮骨已经表明,颅骨估计开裂或骨折或血肿。一个健壮的汉子就瘫痪在地上,徐宝生手有些抖动,他检查陶副官的鼻孔,鼻子与耳朵冒出血来,一点气息都没有,确认气绝身亡。 “两位兄弟听着,这些宝贝只能是我们三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所有,其他人休想染指。待会儿出洞后,吃饭的时间听我暗示,如果碗落声响,表明我们要快速杀死刘司令及其随从。因为他们人不多,我们突然袭击,容易得手。刘这老贼很奸,他知道我们谋杀下毒、绑架、欺行霸市,手中有把柄,我们稍不听话,我们就是他们的枪下鬼,他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大丈夫就是一毒夫,曹操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是至理名言。得手后,我们远走高飞,换个地方,东山再起。放心,药灵山庄的西南门我安排一帮快枪手,在那里策应,以防不测。” 带着宝贝的三人,来到道口,细心查看,才走出卧龙洞。 李副官还有吴、罗的几位心腹看到只有三人出来,抬着一只箱子,李福官急忙问道:“我看看宝贝。”他看着金色的黄金与陈旧的老书,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说:“陶副官人呢?” 吴占山说:“哎呀,宝贝是找到了,就是一条狼狗与陶副官中了机关暗算,光荣了,我们很难过,刘司令人呢?” 李副官说:“司令部有急事,他处理公务,叫我在这里守候。一桌子美味佳肴都弄好了,就等你们得宝归来,祝贺一下。上午的公鸡都煮好了,今天高兴大家放开吃,司令叫我们先吃,不必等。” 看着一大满桌色香味美的食物,许多人都在吞咽口水。 吴占山说:“好吧,反正大家伙都饿了,就吃喝吧。” 几十个人就围着大桌子,桌子一边与另一边都是一样的菜。因桌子大就分成两份菜,只是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一伙在一边,李副官一伙人在一边。 “恭喜我们大家发财,各位辛苦了。我敬各位一碗,啊。”李副官起身说道。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到肚子里,“先干为敬,啊,你们也来一下,啊。” 吴占山说道:“好好,大家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们兵也好,匪也好,都是一家嘛。” 有一伙人马在悄悄靠近祝贺的现场。他们是吴占山安排的快枪手。他们事先给出的暗号是以碗落地声响为号。 美味佳肴此刻控制着大家的食欲与注意力。只有吴占山在笑里藏刀,还有李副官在控制着场面。大家表面在演戏,而看不见的是心怀鬼胎。 此刻,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的吴占山,一边环视四周的动静。他想,照理说,事先安排的快枪手应该出现了,可是,怎么还没动静,他心里有些急,暗骂这些废物关键时刻怎么不出现。 他起身说道:“我上茅厕方便一下,大家吃好。” 一路走到茅厕,见到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这个家伙竖起大拇指,示意人马到齐。这才让吴占山心里踏实,他返回到酒席,继续他们的节目。 吴占山喝酒时,将碗摔倒地上,立刻掀翻桌子,毫无准备的李副官一伙人被酒桌压在地上。三人分别控制住几个兵丁,听到暗号的快枪手冲进屋里,开枪射杀反抗者,说道:“放下武器的,别动。”就这样,场面被快枪手们控制住。 听到枪声的刘司令人马,从三个不同方向冲来。吴占山一阵惊慌,大呼我上当,遭到刘司令的反包围了,大家想办法突围。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多他们几倍的刘司令的人马围过来了。 刘司令说:“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走出来,双手抱头,我刘司令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消灭干净。大家可以谈谈。” 听到这话,吴占山许久也没动静。刘司令没耐性地说道:“我喊三下,再不出来,就不客气了!一、二、三。” 没有动静,刘司令朝房间里开了一枪。吴占山感到刘司令是要来真的,他连忙喊道:“等等。”他叫大家把武器都放下,举着双手,他本人带着宝贝,从门里走出来。 刘司令说:“咱们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为什么算计我刘司令,突袭我警卫班,不仗义啊。” 吴占山说:“刘司令。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撕烂秘笈与秘图,丢到药灵山庄的河里,让大家都得不到。” “好好说,好好说,宝贝在你手上,你就不独吞,你杀了我的人员,不够意思啊。”边说刘司令走近吴占山。 吴占山说:“你不要过来,命令你的人马也放下武器,这样才公平,才像好好说话。” 刘司令没有放下武器,而是径直走去,丝毫不把吴占山放在眼里。 吴占山愤怒了,拿出古书就要准备撕,忽然吴占山感到一阵剧烈的腹部绞痛,倒在地上,古书掉在地上。罗正兴与徐宝生及几个心腹也因为同样症状病倒在地。 徐宝生说:“酒菜里有毒,你们吃酒菜的弟兄没事?李副官怎么也没事?” “想知道吗?简单,因为你们那边有毒,我们这边没毒,就没问题。”刘司令哈哈大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老贼,你好狠毒,你也不得好死,三块黄金四无福,你没福享受。”吴占山伸手去拿出三块黄金,啊的一声惨叫,一阵呕吐,呕吐物吸入呼吸道,窒息而亡。手里还紧紧抓住黄金,一双贪婪的双眼,死不瞑目。徐宝生与罗正兴手里拿着秘笈,倒在地上,嘴里冒出白色的如同肥皂的小泡,脚一抖一抖的,像蚂蚱的断腿。 十二分得意的刘司令站在河边,他感叹道:“人生四件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对我来说,四件事都不是,今天我最快活的是,把自己的对手踏在脚下,梦寐以求的秘笈能得到,一统江湖。”他查看黄金,成色相当不错,顺手抛给贴身警卫,自己用心拿着古书和卧龙洞秘图查看,不停翻阅,他高兴得难以形容,以为他看到传说中称霸江湖的““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的秘法,打不开的地方,他就用手指放到舌尖弄点唾液,再去翻。就这样,爱不释手,重复多次蘸唾液。他高兴得哈哈大笑:“从此老子带领兄弟就可以独霸江湖,做一方霸主。”就在刘司令手舞足蹈之时,他自感眼冒金花,一阵阵眩晕,难受地说道:“这书上好像有毒。”拿着古书及卧龙秘图的他摇摆着,还没来得及让贴身警卫扶他,就一筋斗栽倒药灵山庄的河里,大家眼睁睁看着挣扎着的刘司令慢慢沉入河底,水面上留下一串串气泡,一股水草味夹着鱼腥味烂泥味扑鼻而来。浮在水面上的古书与秘图在污水的浸润下,顺着流水的方向而去。兵丁准备去捞,去救刘司令,被李副官止住。于是没人去捞古书与秘图,一世绝学与秘图就此淹没在河流之中,从此失传了,留给人们的是思考与敬畏。 李副官说了一句话:““三块黄金四无福”,是吴占山说的诅咒,我认为有意思,吴、罗、徐得不到,刘司令也得不到。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勉强。不是每个人都能生而逢时,即便生而逢时,也未必能把握时机。幸运好像有规律,能人不会只靠运气,运气只能小心维护。好事宁信没有,坏事宁信有,把三块金砖送进卧龙洞封藏。留给后代子孙去挖掘、破译吧。”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无数土石方坍塌下来,把卧龙洞几个大字掩埋了。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硝烟的香味。 后来,李副官治军有方,代替刘司令成为司令。他认为药灵山庄对他来说是福地,就把司令部迁移到此处。药灵山庄与卧龙洞从此有了军阀把守。他派人找到曾经是邢振东的学徒,请到药灵山庄,恢复营业,渐渐成了军阀的后方医院。 第32章 逃离平河口 平河口是个往来商家的集散地,人口众多,像个很大的森林,这里什么鸟都有。这一年,邢振东一伙人,租房开了一家中药铺。辛亥革命前这里也不平静。一天下午,药店铺突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惊慌失措,说道: “对不起,我是被追杀的革命党,暂时躲一阵,如果想发财的话,可以把我交给他们。” 邢振东说:“进了这道门的就是病人,你躺在床上,我暂时让你死过去。你装个传染病病人。” 街上追捕逃犯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挨家搜查,邢振东说:“大家用布包着嘴,你快躺下,我在你脸上敷上药膏,再给你“麻沸散”。 邢振东慌忙给病人处理,涂上药膏,让患者处于昏迷状态。 “快看看药铺有没有逃犯。”这时屋外有人说道。 “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叮当叮当的。 邢振东说:“来嘞,刚才处理一个病人。”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大白天,关什么门,做贼心虚,给我搜,老实点,窝藏罪人,重罚。” 邢振东说:“没,没,这两天收了一个传染病,怕传染给别人,所以关门不瞧病,你看我们都戴着口罩,也怕传染。” “必须搜,我看看这个病人,搜仔细点,这是个重要犯人。”抓犯人的头头说,他走近病人,“这就是病人,啊,怎么这么臭?什么瘟病,怎么连气都没有?看身形体格,还真有点像。”说着去拉衣服。 革命党人虽然中了“麻沸散”,但意识是有的。 “如果不听我劝,传染病传到你们身上,别怪我没提醒,你看看,心跳都摸不到了,你们来摸摸。”胆大的人过去摸了一下,还真是报告说没心跳。 他们相互对视,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 邢振东说:“各位,不放心你们查。” “算了,下一家。” 他们走出门去。邢振东才把悬得老高的心放到肚子里。大家才松了口气。真想不到邢振东会这一手。 夜里,革命党人醒来,对邢振东十分感谢。尤其佩服医术与人品。革命党人给邢振东银子,被他拒绝了,说:“如果为了钱,刚才我就把你卖了。” 革命党人说:“郎中,我人头价格不低,一千大洋,你把我卖了,就发了,哈哈。” “小声点。”邢振东说着轻轻打开窗看了看,“放心,没事了。” 革命党人说:“救命恩人贵姓?” 邢德明:“免贵姓邢。” 这时,邢郎中医好过的病人,急匆匆地向药铺跑来,对着门缝说:“我刚才听到邻居告密你邢郎中藏着犯人。那个邻居说,他亲自看到的,已经去报信去了,赶快逃吧。” “都是我害了你们,一起走吧。”说着顺手将下午进门时藏在药柜的两支枪别在腰间。革命党人断后,邢振东一家人连夜逃出了平河口。抓捕的人扑了个空,气急败坏的他们把店砸了,把邢振东一伙人也列成革命党人,七乡八镇都贴了邢振东与革命党人的画像。 他们只得白天藏在树林里,靠革命党人用枪打的野鸡与兔子充饥。半月来,夜里行走山路,越过封锁线路,跳出包围圈,进入了一个叫发科的地方,已远离平河口千里地。这里的口音都很难听懂,人烟稀少,凭感觉是个平安的地方,邢振东便在这里借宿农家安顿下来。革命党人留给邢振东几块大洋和一支防身的枪,自己则去找他的革命组织。 发科这个地名为什么叫发科,无从考察。方圆数十里都是高山,从山上下到村庄是很不容易,山里人很少出山。发科在大山深处,这个村的姓氏很多,据说很大一部分是逃难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能保命就不错了。许多人都能客气相处,但又十分小心翼翼,不打听别人的来历,也从不说出自己的来历。 很久很久以前,相传村里一个男的爱上村里的女孩,女的是仙女下凡附在她身上,从天界下到地界,时间满后,必须回到天庭,可是他们已产生感情,割舍不断红尘情欲,死活不肯回天庭报道,于是天庭发怒就惩罚他们,山的四面中的三面慢慢升起,在他们之间突然产生洪水暴发的泥石流,一直不停流,两人只能隔岸相望,却不能牵手。天庭发出最后通牒,三天必须回到天庭。可两人不能割舍,日夜盼望不思饮食,泪水汪汪,人都痴了呆了,为情变痴,难脱红尘。发怒的天庭风雨交加,山崩地裂,泥石横流,从天上打来闪光的电鞭子(雷电),击中两人,泥石淹没,成为永恒。等洪水和泥石慢慢退去后,这里奇迹般出现似人的石崖,立于两岸的山边。这就是发科的男崖与女崖。两人之间这条河再也没有断流过,后来有人说这是两人因爱带来的苦痛,日夜呜咽,诉说情长,多年来这里的人们都叫这条河叫呜通河。 呜通河没有源头,是从山间石缝石洞流出,这条河中有种奇石,叫元宝石。每逢山洪来临时,裸露的元宝石吸引来一些拾宝的人。因此每次山洪都会伤害人畜及农作物。 这里有个奇怪现象,每逢男崖流眼泪,村里就莫名其妙有大量乌鸦来到发科,也随后几天,山洪突来,就死了几头母牛和四个女人。男崖在高处,女崖在低处,每逢女崖流泪,当年天气十分干旱,男人为了家人生活,就到山洞里淘宝,下河捕鱼,或高攀悬崖采野蜂蜜,进入夏末秋初,都要有四个男人死去。于是,多年来,每逢这些异象,这里的人们都惊慌。不知什么年月,发科的老人们想了化解方法,要是男崖流泪,就要让村中的十六七岁的未婚姑娘祭祀呜通河;要是女崖流泪,就拿十六七岁年轻未婚男子祭祀呜通河。选谁的问题,全是天说了算,什么方法?自己抓号,谁抓到“献神”两个字,就要投到河里,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要是活着回来,是不吉利的,打死也要投在河里,否则会对神不敬。 因为发科这些规矩,这里善良的人们每逢孩子的生日,都会到男崖、女崖下燃香点烛,祈求保佑、祷告,希望不会轮着自己的孩子。 但有些人则这样想,轮着自己,也是神圣的,也是为发科作贡献,要是独儿子独姑娘被投河了,发科村代替“献神”的人养老送终。 邢振东、杨龙庚、火雷听后,显得吃惊,他们想破开发科的神秘。 这里的村长带着邢振东,其实不叫邢振东了,他为了避祸,现在叫王本堂,这是他们一路逃来时就商量好的。王本堂跟着村长来到男崖与女崖,观察它们的特征。没事的时候,他和杨、火雷一边上山挖药一边探秘。这一切都悄悄进行,如果大胆攀爬男崖女崖,会被村里人视为冒犯神灵,是不敬,会给发科带来麻烦,必须逐出发科,重则投河。这是发科的规矩,入乡随俗的邢振东他们也遵守着。 第33章 发科秘案 这年三月,去祭祀的人发现女崖流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发科,大家都清楚又要有个年轻男子要祀天了。只要出现这个,棉花及农作物减产,而且会死些男人。如果遇到这年月现象,发科的家庭基本不生娃娃,外出山地干活的男人会得怪病,在家的女人问题不明显。上山干活的男人会心慌气短,多汗,皮肤辣痛。严重的头抬不起来,四肢无力甚至瘫痪,恶心呕吐,晕迷而死。尤其秋后的热天。 这是发科的谜,也是他们的痛。 发科的老年人和村长,便自觉地商量着今年用未婚男人祭天祭祀呜通河。在这里是天大的事情,因为这些,女子是不敢走出大山,也不许外嫁,男人不准到外地上门,都是为了这个村庄种族的延续,是他们少数民族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后来的汉人也得遵守,谁也改变不了。 那是秋后的七月初七,祭祀河的事定下来了。 族长吹响号角,男女老少都集合在大树下,听族长讲话:“发科的父老乡亲,这是个非常时期,今天是天决定人选,又要一个年轻伙子作奉献,老规矩,抽号,不管谁都欣然接受,义不容辞。这是无比神圣的光荣事业。” 族长点燃一堆柴火,让乌黑的绵长的浓烟升上天空,他动情地祷告:“苍天啊,请保佑发科的百姓,愿灾难远离或减少。让全村的十七八岁的男人全部集中起来,由苍天决定吧!” 今年村里有九个合格人选,他们被排成一个长队,有的茫然,有的露出绝望的眼神,有的则视死如归。 族长说:“我已向天请示,九名发科的英雄男儿,有九个面团,其中有红布条包在里面的一个就是今天“献神”的好孩子。” 族长在火柴堆绕了三圈,手抬着筛子,里面有九个面团,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祭祀文。仪式完毕后,敲九声钟,然后杀鸡,用鸡血染红面团子,在筛子里摇晃,用黑布遮盖。每个来取的时候,自己亲自摇,然后伸出手去里面摸一个,这是天意,也公平。 那些被选出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他们没有选择,过去的他们也目睹过今天的一幕。皇帝不急太监急,场下的群众比他们还焦急,一个个憋出一身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谁也不知晓今天谁会被上苍选中。据说一些男孩子,暗地里都学着游泳或闷水,万一自己有一天祭祀河,命大的冲到下游,兴许能活着,但机会很小,因为呜通河从上游到下游水流特别急,两岸又是悬崖,几里以后水更深。祭祀河的人只能一去不复返,死了也不收尸,相当于水葬。如果活着,永远不能回到村庄。这是一件十分崇高的事,是无私的牺牲奉献精神。 九个人都摸到自己的面团,每个人都要当着众人的面掰开面团,展示给大家看,紧、刺激又残酷无情。 结果出来了,阿三面团里有红布,他爹妈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这是生死别离啊! 族长激动地说:“嚎什么嚎,这是神圣,严肃的,都是为了全村的平安吉祥。他到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我们年老的,迟早都会与他们见面,不要悲伤,他们是为了我们活得更好,才去了的。村里也有不少水葬的。人嘛三寸气一断,就去了,没什么了不起,我们都要走上黄泉路的,只是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阿三,我代表全村群众谢谢你,你怕吗?” 阿三是很健壮的,他大声说:“我不怕。” 族长说:“你是独儿子,放心去吧,父母会有全村人养护着,好了,大家都把自己的好吃的都给阿三吃点,大家回去拿来。快去!” 族长和父亲在公房里给阿三净身,换上新衣服新鞋子,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呜呜呜呜!呜呜呜!”司仪吹响号角,全村老少都来送别,人群排成两队,像是夹道送别英雄,许多人手里拿着好吃的东西,眼里含着泪花。 “时辰到,祭河。”族长宣布,长号合着唢呐响起,像人在悲哭。 “等等,族长,能否想其他办法,这不人道!”王本堂说道。 族长吼道:“休得无理,对神不敬,你一个外乡郎中别管闲事!” 让王本堂想不到的是,许多人往他身上丢东西,让他很尴尬,真是意想不到,连声说“可怜可惜”,然后哑口无言。对王本堂等一伙人来说,平生遇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阿三轻轻擦去亲爱的父母和妹妹的泪水,走到木桥上,木桥上有块干净的草席,便躺下了,双眼紧闭,由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提着四肢,吆喝着“一二三”。阿三像荡秋千一样。被抛出去。阿三高喊“二十年后是一条好汉”,最后落在呜通河里,卷起层层洁白的浪花真是浪花淘尽英雄,阿三起起落落,奔腾的河水,把他卷走了,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渐渐远去了,树梢的乌鸦“啊呀啊呀”叫,一种悲凉气充满空中,人们耷拉着脑袋无力地散去,木桥边的阿三的父亲坐在河边,一边“儿啊”,一边往河里撒吃的东西。这时候王本堂看到阿三的妈,已昏迷不醒,于是连忙在她身上使出无影神针在施救。 来到这个村庄,发生的事情让王本堂等人不安与纠结。他明白,发科的老百姓还不信任他。这些离奇的故事让他不想离开,一定要弄个究竟,他思考着究竟如何入手。 阿三的妈醒来了,王本堂便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阿三妈说:“三十四岁” 王本堂说“还想生一个不?” 阿三妈说,“想啊,可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发科只要女岸流泪,村里一年中几乎生不出孩子。而且秋后热天外出干活晒着太阳的人都生病,严重的会死掉,像瘟病一样在村里传染。” “还有这样的事。”王本堂接着说,“我有法子让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信任我吗?” 阿三的母亲问:“你能行?” 王本堂说:“能。” “那就谢天谢地。”阿三的母亲才有些舒展。 听这么说,阿三的爹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心中燃起了希望。绝望的脸面,渐渐露出些生动,如同阴沉的天,突然露出一丝阳光。 “那怎么感谢你?”失去儿子的阿三爹连忙问。 王本堂说:“只要你家提供吃宿,我们的人还帮着你家干活,我在村里瞧病,换些粮食与银两,不会给你们拖累。瞧病我还是在行呢!” 阿三的父亲说:“好的,好的。王郎中,秋后犯病,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王本堂自信地说:“有,相信我,我等待这个病的到来。明天我上山采药,帮你们治病,再生个儿子。” 于是王本堂就住在阿三家。村里有人听说王本堂的医术不错,开始来找他看病,渐渐地人气旺起来,平日采的药不够用,就带着大家在发科一带采药,更主要是探秘发科怪事。 每逢干旱的年月,这里的棉花,长势不好,花少但籽大。 其他农作物也减产。 王本堂说:“阿三家爹,这里正月初一打雷了?” 阿三的父亲说:“是啊,这里人们听到第一雷声都要按摩肚子,说是能减少疾病。” 王本堂说:“正月雷打雪,二月雨不绝,三月呜通河涨了很大的河水。” 阿三父亲说:“王郎中,你怎么知道的?你会医病,怎么也看天时地理?” 王本堂说:“我们的杨师傅更厉害,只是他懒得说话。” 杨龙庚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所以现在田地里干裂了。你家小阿三遭罪了,但你们会有想不到的惊喜。” 阿三的父亲说:“杨师,你是说,我家阿三是不是会活在世上?” 杨龙庚说:“天机不可泄露,只要你诚心,我写个东西放在你家神位上供着,前提条件是不能轻易打开,你家阿三是什么八字?” 阿三父亲说:“是属耗子的,农历端午节。” 杨龙庚说:“就让他去吧,一切都是缘。等到马年腊月,遇到特大喜事才打开。” 王本堂也捏指一算,望着杨龙庚了,会意地笑了,又说道:“明年你又有儿子了,会再生一个。” 杨龙庚写了一句话,除了邢振东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个谜,只是时机不到,不能揭开。 第34章 治愈怪病声名扬 为名所累医道险 时间已进入干旱月,发科旱灾严重,农作物减产,大家纷纷自救,节衣缩食,挖野菜。收割的棉花籽是饱满,但花减产。棉籽每家榨油,让人体增加营养、能量,有的人家为了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连棉籽饼都吃。 阿三家的棉籽油被王本堂买了,炼膏药了,特别是棉籽蟑螂油,对烧烫伤等许多外伤很有效。棉籽饼被王本堂发酵成酒醋一类,用来调治跌打损伤。王本堂治病后,会向老百姓讨要些粮食和猪油,王本堂等人也不习惯棉籽油。杨龙庚、火雷也经常上山一边挖药,一边打猎,弄得些野兔野猪,贴补家用。 秋后热,是发科的痛苦日子。村里接二连三有人发病了。病人来找王本堂,他们表现为胸闷发热,恶热恶心,皮肤不适,严重的就会全身无力,头都抬不起来,瘫痪,死亡。 王本堂想到,这病还真来了,到底是什么病,他小心翼翼戴上布罩,摸脉相做检查。王本堂一伙人戴面罩,村里人也仿效着。这般景象让其他村来的人,看到后,都不敢进入村,以为是什么瘟病。 从流行季节、从脉学看,似乎像《瘟病调变》的病机,但用了许多瘟病方药,效果不明显,最后用益气解毒汤,保肝利肾水补肺气,才有些效。但是药材跟不上,也不是办法。 他沉思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问自己,难道是其他原因?进入农历六七八九十冬腊月月份就没听说有人怀上娃娃。但有一个人除外,阿三妈怀上了。两口子都是吃王本堂的药,这个消息震惊了发科的人们,慢慢传到数百里外,后来外乡人都来请王本堂,人怕出名猪怕壮,因名声带来灾难,这以后的章节要说到。 为什么王本堂一伙人及阿三家没人得病?难道面罩起作用,也说不过去,其他家人也戴面罩同样得病,这又是为什么呀?苦思冥想之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棉籽油?于是王本堂找来棉籽油,给猪和狗大量喂食,并暴晒在烈日下,一星期,发现猪和狗都有不同程度的临床中毒症状。惊喜之余把自己伟大的发现公布给族长,开始族长不信,王本堂服用大量炒熟的棉籽油,一星期也全身不适,以身试毒,感动了发科百姓。 族长叫人吹响号角,人们家赶集一样,汇集在大树旁的场地上,族长郑重宣布:“今天我们发科人民要感谢一个人,就是王郎中,他找到了发科得怪病的原因,就是大家食用棉籽油造成的,希望大家不要吃了。这是我们的恩人,我们都立个石碑永远铭记。大家都听到见到了,阿三妈怀了娃娃了,王郎中真了不起。阿三妈,你走上台来让大家看看,恭喜你了!”阿三妈又羞涩又高兴走在台上,凸显的小肚难道还有假?”我们建两间房子给他们,永远在这里行医,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大家的声音洪亮,表达出来一种亲切与敬重。此刻的王本堂比得了几万大洋还高兴,因为他发现秘密,帮人们解除痛苦,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王本堂说:“谢谢大家,那以后还投河不?”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哑巴了,沉默了。王本堂感到是说到大家的文化底蕴了,说到痛处了,也不继续问。 族长出来圆场:“今天不说这个,散了,散了。神在上,多有冒犯,请饶恕,别降罪发科啊!” 这是个敏感话题。 王本堂无奈之下,像做错事的孩子,回到阿三家。他问自己,千年习俗能说破就破吗?这是科学、道德、文明与无知、野蛮的搏杀。 对于发科人来说,不吃棉粒油就摆脱这种病的折磨。表面上看,发科人对族长是敬畏的,暗地里却悄悄找王本堂瞧瞧病。不食用棉油,群众说浪费,王本堂就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把五种颜色的土,也叫五行土,与棉籽油一起混合静置数天,然后过滤,油的颜色由原来的浑浊变成了清亮,毒性大大降低。 这一年阿三妈生了个儿子,发科的怪病没了,这些传奇般的故事被十里八乡人们越传越神,方圆数百里都有来求医问药的。发科渐渐热闹起来,谁会想到这里会出神医。 王本堂本不想长年待在发科,可是他心中关于男崖女崖流泪的奥秘,他还没彻底解决,但是大体有了思路。但是关键在于发科人思想上是否接受新的东西,脱胎换骨是会阵痛的,发科人还要痛多久呢? 一天下午,发科来了一队神秘面纱的人马。他们一大个篾帽子戴在头上,在篾帽的边缘垂着三十公分的黑纱,遮住脸面。说是来找王本堂看病,村里人说不巧,王本堂与杨龙庚已外出多日,也不知道归期。这群人来到阿三家,果然不见王郎中,王本堂的两个孩子不知和什么其他娃娃玩去了,带头的首领说了声:“王郎中呢?” 王夫人说:“采药去了。” 其中一个人问:“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请他瞧病。” 王夫人说:“好几天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又有人说:“绑走,不愁他不来。” 七八个人手脚敏捷地将王夫人、火雷绑了,王夫人、火雷分别说:“哪有这样瞧病的,像土匪。” 土匪说:“哈哈,说对了,我们就是土匪。” 土匪走时,丢下一句话给阿三妈:“叫王郎中到火红梁子鹰角嘴来给我们当家的瞧瞧病。不来就撕票,杀人灭口。” 急得阿三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本堂与杨龙庚方圆几十里采药,讨论着喀斯特地形,泥石流与森林砍伐,山间的泥沙从石缝进入暗河,阻塞暗河,水位上升,沿着崖层石缝横流,形成发科所谓“男崖流泪”的说法。干旱的枯水期,他们进入暗河,看到很多洞流出的泥沙,淤堵在暗河床边,导致水流受阻,里面蓄积许多死水。他们不敢再进,怕人踏动河床,引起振动,引发决堤。王本堂此刻心头莫名其妙的恍惚,自觉像要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被人绑走了,可能是心有灵犀,有些预感。此刻他们的兴趣在于男崖流泪的神秘。两人基本肯定发科地质灾害的发生的原因。 王本堂问道:“我们回去,跟族长说,他们会相信吗?” 杨龙庚说:“如果他相信了,族长的地位与威信就不在了,他内心的支柱就垮了,他就变成杀人犯。许多人都是同谋,大家宁愿守着看着这些神话故事,延续着历史。要是这一切被颠覆了,发科人们或许活得没有意义,没有故事。正如有的孩子,突然失去了父母,他的精神家园就毁灭了。” 王本堂说:“我就想颠覆这些,救人救到底。” 杨龙庚说:“希望成功,再做功德。” 回到发科,王本堂很远就听到有农民呼喊他:“王郎中,你家出事了。” 王本堂大声问:“什么事啊?” 村民回答道:“你老婆被人绑了。” 他们匆匆回来阿三妈家,看着一脸不安的夫妇,还有泪娃娃修莲和她弟弟。 王本堂说:“阿三妈,怎么回事情?” 阿三妈说:“那帮人说,请你去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给他们大当家的瞧病,你老婆还有火雷被绑去了。那里是个土匪窝。你得小心。” 王本堂说:“知道了,难怪我有一阵子不安。明天去,大概有多少路?” 阿三妈回答说:“有两三天的路。” 晚上,王本堂告诉杨龙庚:“这里的土匪向来凶残,杀人如杀鸡,来者不善,此地没有长期住下去的价值,以后会不得安生。你拿些银两,帮我带着两个娃娃,往药灵山的药灵寺去,那里很远,一去有几十天的路,我们在那里会合。多年前,我在那一带采药,曾短暂停留寺里,那里的主持知道我的化名飞燕。那一带民风淳厚,很少有匪患。咱们也得找个安身之地,不能居无定所,流浪天涯。咱们还指望两个娃给咱们养老送终。” 杨龙庚说:“这就是命啊,我早就给你说,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下因名所累了。此事我起卦,卦词上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警示,你要万分小心。” 王本堂说:“以后我就做个普通百姓,无名之辈。” 杨龙庚说:“但愿如此,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为家,没有牵肠挂肚,多自在。有缘的话,有个容身的小庙,便可修身养性了,敲敲木鱼,静心打发时光。” 夜深人静,杨龙庚睡得香甜,可王本堂望着户外的月光,转辗难眠,自叹人生起起落落,还是不如杨龙庚心无挂碍。天路险,江湖险,人心更险;黄连苦,穷病苦,人世更苦。这一夜他想得太多,过往风雨兼程,今往何处?下辈子真不想行医,医好自己人,其他人与我何干?明哲保身,独善其身算了,医者愚者也,我愚啊。苦闷与自我否定,反复无常地折磨着本堂。 次日,本堂收拾东西,向阿三家人辞别说: “我王本堂不想连累你们,有机会我会回来,我们暂时分开,等平静下来再说。”王本堂说。 “你们两娃要听杨叔叔的话,他带着你们到个安全的地方,我把你妈和火雷叔找回来,啊,乖乖的。”说着,娃娃的泪水倾刻滑落下来,分别之苦挂了一脸,可秀莲的小弟还小,不懂人间愁苦。 他们走出家门,阿三妈提了一堆干粮给杨龙庚,说道:“一路上,娃娃饿了,就吃。” “谢谢阿三妈。”王本堂哽咽了。 走在发科村通往山外的村口,本堂发现,村里有许多人围着他们,都问长问短,纷纷说请他留下来。 村里有人说:“留下来吧,给我们看病。” “我还要生孩子的,你别走。”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村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族长也来了,他们真不情愿王本堂离开,族长说:“真要离开,不回来了?” 王本堂大声说,他希望大家都能听到他的讲话:“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只是暂时离开,我只是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瞧病,夫人被土匪绑了。对了,再告诉大家一件事,以后尽量不吃棉籽油,如果要吃就久煮后再榨,油出来后,用五色土加金银花浸泡,过滤再吃。” 有人问道:“王郎中,什么是五色土?” 王本堂说:“就是黑土黄土红土灶心土白色的观音土,这些可以解毒,金银花也增强解毒功效。” “谢谢!谢谢!” “要回来呀!” 许多村民前来送行,手里提着东西,都要送给王本堂,但本堂一一拒绝,有的村民急得哭了,本堂硬咽着说: “我王本堂谢谢你们,东西我不要,心意领了,你们也不容易,你们也过苦日子,天又干旱。” 群众似乎忘记了族长的存在,不把他族长放在眼里,族长心中泛起一种嫉妒,心想王本堂要是待在发科,他这个族长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们忘了,他说的话也没人听,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走了好。 走村的尽头,王本堂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他高声喊:“族长?” 一直想自己心事的族长,没听见,是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本堂。” 王本堂说:“男崖流泪的事情,是呜通河山洞里暗河泥沙淤积,水位上升,从崖缝过来的。” 族长说:“你说得不对,只要有人在呜通河淘宝,到山洞里挖宝,只要发科有人做坏事,触动了神,那些都是呜通河的神,发科的神发怒了,才发生的,是神对人们的惩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你就别操心了。” 杨龙庚小声说:“怎么样?你颠覆别人的地位,对族长来说,你造他的反,他恨不得掐死你。” 王本堂没趣走了,族长随口说了声,是说给发科人听的:“一个外乡人瞎操心,用得着吗?真是自以为是,无知,无知,发科的事,是千年老祖宗留下的,老祖宗定下的,世世代代的老祖宗还不如个王本堂,难道还想欺师灭祖?枯树上的小麻雀,神逼斗斗的,发科的事发科人说了算。”族长丧着老脸,背着手回家去了。有人“呸”一个口痰,像子弹一样飞出,表示对族长的蔑视。族长转声斜瞅着说:“哪个杂种不服?敢吐老子!” “族长,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是在吐痰。”这个人辩解。 “痰在哪里?”族长责问道,并猫着身子找痰,想证明真假。 有人说:“在这儿。” 吐痰的人故意用脚踩在痰上:“族长你看嘛。” 族长又转过身来:“把脚拿开,老子看看,大家看到他吐痰没?” 有人说吐了,有人说没有,有人说没看见。族长将踏着痰的人用屁股推开,并没见到痰,连声说:“痰呢?” 吐痰的人说:“被我踩了。” 那人抬起脚来,族长发现有些黏液,脸色稍微平和。说道:“算你没撒谎,日你祖宗的,以后给我态度好点。” 吐痰的人说:“你看到,我是真的,我真吐痰。另外,日祖宗的事,做不得,我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 众人大笑。族长训诉道:“笑个球。”又哭丧着脸走了,头也不回。 第35章 爱恨情仇 在一个“丫”字路口,王本堂与杨龙庚分路,说不出多少愁绪涌上心头。杨龙庚背着小孩,修莲跟在旁边,一路朝前走。修莲不时回头看看,泪奔而出,哽咽说道:“你和妈要来找我们。”说着话,脚步不情愿往前迈。 此刻的王本堂,心里一片失落无力说了声安慰的话:“我们很快回来,你们走吧。”矛盾的心情似火煎熬,泪水差点涌出来,怕孩子看到自己的脆弱,连忙扭头朝着火红梁子走去,看四下无人,鼻子一酸,这个男人泪水像决堤的河水,哗啦啦往下流······他想哭出声音,怕别人看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索性哭吧,泪水流吧,他跑进一片森林,躺倒在地上,捂着嘴悲声大哭,泪水淹没了脸颊。 许久忽然远处传来马铃声,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出森林,站在路上,立即擦干泪迹。马帮过来了。 马帮的人问道:“什么人站在路上,想打劫夺财?”马帮的枪栓都咔咔响,一种准备枪战的阵式。 王本堂也不由自主往腰间摸枪。对方看到王本堂的举动,朝他跟前放了一枪,枪子钻过泥土,路上冒起一股黄烟。王本堂自己举起双手,连忙说:“误会,我是问路的。” “你的同伙藏在哪里?”说着这话,马帮人立即分散开来,做好战斗准备,怕中埋伏。 王本堂说:“我一人,别惊慌,误会。” “把身上的枪放在地上。”几十条枪对着王本堂。 王本堂将枪放在地上,诚恳说道:“我打听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如何走?” 马帮的人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王本堂说:“知道,是土匪窝。” 马帮人问:“你想投匪?” 王本堂回答道“不是,老婆被土匪绑了,逼迫我去山上给他们当家瞧病。” 马帮的人说:“这个不是助匪为患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老婆是个美人,土匪看上了?” 王本堂说:“长的不是很漂亮,但是误会,我主要是救出自己的老婆,借此摸清匪窝地形、人马,将来带人好剿匪。” 马帮人说:“别做梦,老婆恐怕已压在土匪身子下了,那些土匪吃饱饭没事干,长期不接触女人,此刻正饿狠扑食,回家重新找个媳妇过安稳日子去吧。你叫什么名字?” 王本堂说,“王本堂。” “是不是传说中在发科瞧病的那个?” 王本堂说,“是。” 马帮主说:“听说过。刚好,我们这儿有个上火流鼻血,可有什么法子?” “有,我瞅瞅。”王本堂从路边草地上找来一颗白蒿,揉搓后塞在患者鼻孔里,然后用针刺涌泉穴、太冲穴、合谷穴。他用上病下治的刺法,几分钟止住了血。 马帮确定了王本堂身份证,放松警惕,行医的不会这么坏。大家礼节性道别,并说明一路到火红梁子的便道。 马帮人说:“刚才是误会,谢谢你治好兄弟的鼻血,不扎针有效吗?” 王本堂说:“有,这是个单方、验方,这个教给大家,作个见面礼。” 马帮人说:“多谢,刚才多有得罪,请别在意。” 王本堂说:“不打不相识。” “后会有期。”大家抱抱手。 马帮人说:“后会有期,王郎中,请一路多加小心。” 王本堂说:“谢了!” 话说王夫人和火雷被肖一山绑到鹰角嘴,关在木屋里。就是逼迫王本堂来给肖一山瞧病。原来肖一山是多年前伏击飞霞、火雷一伙,并非礼强奸飞霞。飞霞是被当着一些人强奸的,从此上了火红梁子鹰角嘴,成为压寨夫人,多年来,被强制看管,一直没生一男半女。为此两个人吵了不少架,肖一山说飞霞是个不下崽的母老虎,不长草的荒地。刚开始,她不想怀土匪当家的娃,每次同房时,她嫌弃肖一山脏,就将肖一山注入她下体的阳水,像脓鼻涕一样的东西清洗出来,借此作无声反抗。时间一长,被肖一山发现,打一顿后,又来安慰飞霞,什么金银首饰、上等面料都满足她。肖一山实在太喜欢这个娘们,后来,有郎中建义肖一山睡过飞霞后,就叫人将她捆在床上,把屁股用枕头垫高,好让精虫爬进肚子里,叫几个人看管。飞霞每当肖一山睡她时都会紧张,莫名其妙对性事有恐怖感。多少次,被捆在床上,憋出尿屎,为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她想顺从了肖一山,加上肖一山的软硬兼施,她被逼投降了。实际上这也是飞霞的阴谋,她日思夜想,要合理地慢慢地折磨肖一山,在脑子里谋划出个不露声色的报复计划。这个计划是假装对肖一山好,说念在肖一山这些年对自己不薄,愿意真心成为她的妻子。她安抚说,希望肖一山做那事时不要太粗鲁,飞霞说自己下面水都没有,又干涩,自己并不舒服,这样也生不出小孩,要求肖一山听她的,对她要体贴,她就是要让肖一山精气衰竭,败了他的身体。于是,飞霞装出一种恩爱缠绵,夜夜故意激起肖一山的情欲,肖一山如痴如醉呻吟,兴奋过度的肖一山便每夜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此刻,飞霞方能平静一夜。飞霞就这样,往后的日子她表现积极,每天都让肖一山痛快着。飞霞还变着花样,让肖一山快活,,弄得肖一山魂飞魄散,欲罢不得,温柔是刀,温柔是陷阱,女人一旦变成这样,再强的钢铁长城,有一天生锈垮掉。想到这里,她再次温柔地笑了,轻轻吻着肖一山的胡须,慢慢滑向阴谋的深处。飞霞往后的笑都是笑里藏刀,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从精神上或肉体上打垮肖一山。 肖一山时间久了,精气亏损,虚阳上浮脸上,一种虚假繁荣的脸色,有时候还有一种阳强不倒的自信感。殊不知,这是假象。兄弟们吹他最近春风得意,夫人也温顺,渐渐飞霞变得自由,与大家相处也愉快。 为了肖一山,飞霞还特地吩咐厨房外出弄些参茸来煮汤给肖一山喝。得知这些,肖一山经常在众兄弟面前表扬夫人。 长久的郁闷与打击,飞霞的肝脾肾失调,月经也不调,慢慢闭经了,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不怕怀孕,便更加放肆地做那些男欢女乐的事。 时间一长,肖一山还真离不开飞霞,没有她的吹拉弹逗,还真不管用,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下去。飞霞的肚子也没有什么动静。肖一山有时候,肾虚阳亢,容易上火激动,最近还打哭兄弟,都是飞霞出来保、解围,迎来兄弟的爱戴。有时候肖一山骂飞霞怎么怎么不行,肚子不争气,一直都是瘪垮垮的。飞霞反击道,说他年纪老了,又阳痿又早泻,怎能怪我,不行就换个男人试试。这些话说出来,对肖一山打击很大,这是男人自信心最致命打击,在这时候,肖一山无话可说。 山寨无后是肖一山的心病,从此,下山绑了不少中医来治病,但效果不佳。偶然听说发科有个王本堂有本事医不育不孕,于是才有了绑王夫人与火雷的事。 飞霞出来解闷,兄弟对她很尊重,只要不出寨门,大家都不管她,她高兴时还会给兄弟酒钱,特别是二当家对于飞霞很感冒,经常梦到她的迷人的身姿。飞霞人缘很好,飞霞走到关押房,没人看守,看到里面有对男女,心血来潮,想看个究竟,她走近她们问:“你们为何关在这里?” 火雷说:“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 飞霞说:“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的。”火雷又说了一遍。让飞霞此生没想到的是,对她太意外,太震惊了,为什么呢?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飞霞的早恋情人。突来的惊喜,让她喜而泪下。突来的反常,引起王夫人和火雷的注意,王夫人和火雷多日没洗脸,蓬头垢面的。 “你们是夫妻?”飞霞以为他结婚了就问。 火雷说:“不是。” 飞霞哽咽着说:“你是隆城的火雷,我听出你的口音,你怎么变老了了,我都一辈子忘不了······天啊,老天爷啊,怎么这样捉弄人?我是飞霞,呜呜······\" 被惊呆的火雷足足看了几分钟,他叫了声小时候最熟悉的\"阿霞”,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便昏了过去,急得王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屋外的飞霞告诉: “夫人,别说出我与你们的关系,你告诉火雷,我想法救你们。” 飞霞出去找人,王夫人则掐着火雷的人中,才喘过气来,并小声告诉他,飞霞交待的事情。 飞霞叫来人,将火雷另外安排了个房间,叫人看管着,对他们说: “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拿你们是问,他是人质,要换一个叫王本堂的人来给当家的瞧病。必须听我的,你们今后日子更好过。” “是!”他们回答道。飞霞给了他们几个大洋,算是把几个得力的人心收买了。 飞霞看到渐渐好起来的火雷,心想未来能够长相厮守。要这样,就不能让王本堂来医好肖一山的病。飞霞在心中暗算着,要计划杀死肖一山,才能得到心上人。杀死肖一山,对她威胁最大的是二当家的,她问自己有几个得力的会听自己她的话,男人好色,也好钱,想办法搞定他,另外还有三个,总之要最终控制得住二当家的。 机会来了,趁大当家身体不安,睡眠时,飞霞借口到二当家那里试探。她一进房间后,就抱住二当家的,说道:“我希望我是你的人。”说着将二当家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的“菠萝蜜”上,许久没碰到女人的二当家哪里经得起这样诱惑?顷刻间,裤裆里的唢呐就振作起来。飞霞将手滑向二当家的唢呐位置,碰到一根硬家伙,二当家就一把抱住飞霞,飞霞立刻将他推开,说:“现在不能,等机会。”然后走出房间。 兴奋的二当家,像做梦般想入非非。 飞霞想着另外三个如何处理,她眉头一皱,计就在心头。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被捆上山来的姐妹桃花,问:“大当家的回来没有。” 有人回答道:“没有。” 飞霞说:“桃花,咱俩到这边说说。” 桃花说:“好勒。” 飞霞说:“说真的,委屈你了,自从我被他抢来后,你就被他冷落了,把你放到厨房。” 桃花说:“你漂亮,大当家喜新厌旧,正常。说实话,我是他抢来的,我不情愿,有你来,我才从他晚上的折磨中摆脱出来,我谢谢你。” 飞霞说:“那你怎么不会怀孕?” 桃花说道:“不会的,我有严重的妇科疾病,宫寒,月经稀少,加之当家的得过花柳病。” “啊,我会不会也?”飞霞吓了一跳。 桃花说:“不知道。” 飞霞说:“这个千刀万剐的。” 这份仇恨如同火山一样,将要爆发出来。 “这个老贼,对我还大方。桃花,这个值钱的首饰,你拿着,有机会咱们一起逃走。”飞霞鼓动着,并将银色的首饰塞给桃花。从桃花不推辞样子判断,飞霞确定能收服她。 时间不等人啊,王本堂还没上山来,看守王夫人的土匪有些烦躁,去报告肖一山,说如果王本堂不上山,希望当家的把王夫人交给他们开开荤。被肖一山臭骂一顿,说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还需要王本堂来瞧病。 这几个土匪,欲望之火强盛,长时间的性压抑,让他们骚动起来。飞霞她大声说道: “有本事冲老娘来。隔山打牛逞能了啊!你们算什么本事,那点气放了,有本事雄起来吗?”说着,就走过的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裤裆。 那人连忙求饶:“哎呦哎呦,当家的,我错了。” 飞霞说:“雄起来嘛,你看你那东西,比香蕉还小还软,真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你刚才说,我是当家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大当家的,你们听我的话吗?” “听,听。”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好兄弟,每人赏几个大洋,有种去窑子里去舞枪弄棒。”说话间松开手,然后真的给了他们几个大洋。 有人说道:“谢谢当家的,给你们瞧病的王郎中来了吗?” 飞霞吼道:“去去去,我没病。” 这帮人高兴地离开了。 飞霞说:“夫人,放心,这儿有我,我知道,你是邢振东的老婆,我们见过面,药灵山庄。” 夫人问:“你怎么?” 飞霞说:“你要问的是说,我怎么变成土匪老婆,无所谓了,大家女人都有苦衷,我同情你,我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很多时候你我都不知不觉变成男人的工具。希望你保密我们今天的谈话。” 夫人问:“你是谁?” 飞霞说:“这个你不用管,听我的好消息。” 飞霞走了,她要去安慰自己的大当家。 飞霞问道:“桃花,大当家回来没?” 听到飞霞问起自己,大当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飞霞回答说:“想啊!你又出去寻花问柳了?” 大当家说:“怎么可能?谁能比得上我山寨的美人!哎呀,最近身体虚,就是累。今天好不容易抢了一单,这次发财了,又够兄弟们吃喝一阵子。来呀,看看这些金银首饰。” 飞霞说:“啧啧,你真行。今晚犒劳一下,我和桃花在灶上给你炖些参茸鸡汤,辛苦了,身子又软,这个山寨的兄弟还指望着你。” 肖一山笑着说:“还是飞霞好,她娘的,懂得我。”。 “大当家又说脏话。”说着,就笑眯眯亲了肖一山一口。肖一山高兴得哈哈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说:“今天他妈的真高兴呀真高兴。” 万事物极必反,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哪里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晚上三个人吃喝很丰盛。除了桃花外,最开心的就是肖一山和飞霞。飞霞和桃花为讨好他,都敬了他不少酒。肖一山分别与飞霞、桃花喝交杯洒,因为高兴,又拿了些金银首饰给两个女人。说起酒话来:“希望你们两个,生······生一大堆贼娃娃。”飞霞与桃花轮番敬酒。 飞霞说:“当家的,你高兴得有些醉了,我扶你进房,桃花你收拾一下。” 飞霞扶起肖一山,跌跌撞撞走进他俩的二人世界。飞霞借着酒劲,但是她没醉,将酒多的肖一山艰难地扶在床上,关上门闩,给肖一山宽衣解带。 深夜,肖一山虽然醉得无力,然而在参茸鸡汤温补,加上飞霞温柔体贴的触摸下,肖一山的又勉强雄起来,在飞霞的配合下下,肖一山像憨猪般呦呦直叫唤。一阵激情四射,人像泄气的车轮,萎靡下去了,便死猪般睡过去,虚汗后的他更显无力。 飞霞有些紧张,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别慌!别慌!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她坐起来,两手捂摸着肖一山的睾丸,突然间,飞霞露出世界上最恐怖凶恶的嘴脸,拿出浑身力气,把肖一山两个睾丸捏烂,惨叫一声的肖一山昏死过去,飞霞像猛虎般扑上去,死死捂住肖一山的口鼻。几分钟过后,勉强挣扎一下的肖一山便断气了。飞霞也深深吸了口气,整理现场,一般人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因为没有打斗,没有伤痕。飞霞想想自己曾经的遭遇,怒火克制了恐惧,成熟的思考和缜密的计划,让她平静下来,准备着明天的事情如何处置,收拾着肖一山的财物。 第36章 飞霞成为大当家 第二日清早,因为二当家外出未归,飞霞交待桃花去找几个山寨得力的兄弟来议事,就说有事商量。 不久,三个在山寨有影响力的兄弟纷纷走进飞霞住处,她一见到他们,就悲痛哭起来,泪如雨下,哽咽着说:“这些金条你们三个兄弟拿着,你们对我也好,帮忙给大当家料理下后事。”拿到金条的兄弟吃了一惊,都疑惑到肖一山这吝啬鬼怎么就死了,有些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早就希望他死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吓傻的桃花,有些发抖,生怕连累自己,心想会不会喝多死的,三个一起吃的,没毒啊,怎么就死了? 飞霞伤心假装哭道:“兄弟们进来看看,好端端一个人一觉睡去,怎么就没了,我该怎么办啊?呜呜,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守寡!” 大家进去看,掀开被子,眼前肖一山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全身没有什么异常,细心的男人看到肖一山腹部有些精斑,有人拿起来在鼻子处嗅,分明闻到一种男人精液特有的味道,咸咸的辛辣味道。 他说:“当家的,你们昨夜做那事了?”说话间,他盯着飞霞胸前两对饱满且欲掉落的睡衣,喉咙处不时蠕动。 飞霞点点头。 他于是就说道: “大当家是快活过度死了,当家不必伤心,他酒量大,也不像中毒。” 飞霞说:“是呀,我们山寨不可能有毒。” 有人问:“昨晚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飞霞问道:“你们像是怀疑我们下毒?是吧。如果下毒,我和肖一山还做那男欢女乐的事。” “说得有些道理,我怎么看到大当家那两个球有些青?”听到这话,飞霞警惕起来。 一个好色且喜欢当家夫人的说道:“一定是昨夜动作太大太猛,那也是大当家自己搞的,与飞当家无关。入土为安吧!” 飞霞说:“有人以为我下毒吗?看,我和桃花吃喝给你们看。”说着就和桃花把昨晚的酒菜汤两人吃起、喝起来,这个女人发起飚来,九头牛拉不回来。 有人说道:“算了,别乱猜别的什么,人家是真心的,装入棺材,入土为安,天气热怕人臭了。也不用等二当家回来。飞当家平时对弟兄不薄,今日又分了不少银两,飞当家比大当家还仗义疏财,我肯定地说,她不是贪财之徒。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回答道:“是。” 有人提议:“大当家突然因病去世,山寨不能一日无主。” “依理讲应该是二当家升为大当家。那飞霞当家在山寨算什么?我认为,二当家没当老大的命,只是个军师,为人抠门,跟大当家打天下没好日子过。不如直接拥护飞霞当家成为火红梁子第一女大当家,最大方还是飞霞当家。” “要是二当家回来,与飞霞当家因为大当家的排位,都打起来,怎么办?” “这也是个事情。” “咱们要态度明确,拥护谁当大当家的就不能墙头草两边倒。”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叫嚷着。 听到这句话,飞霞开始佩服这个色迷男人的头脑和态度不简单,未来这个男人在山寨有作为,她这么想,将感激的目光投向色迷男子。 色迷男人最后说道:“谁说女人不如男,听说书的人说,唐朝有个武美人还当皇帝呢,听说当时老百姓日子好过。咱们三人就支持飞当家成为大当家,要是二当家不服,我们用枪用人对付他,支持他人不多。同意的举手。” 三个人举手了,桃花也举手。这个平时从不低头的飞霞,分别给他们鞠躬,表示感谢,说:“既然你们这么热心,我就当吧。把这些柜子里的金银,拿去分发给其他兄弟,杀鸡宰羊,给大当家下葬。”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明白,财散出去了,人心集起来了;财守得死死的,人心松散了。好义气者用钱大方,好钱者情义薄。 有消息传出山外说,鹰角寨的肖一山暴死了,二当家紧急返回山寨,正巧遇上前去上山给肖一山瞧病的王本堂。 二当家带人围住王本堂,匪声匪气吼道:“站住,干什么的?我是鹰角寨的。” 王本堂说:“你们大当的家怎么搞的,不就是看病嘛,用得着将我老婆绑来。” “我们大当家听说你不给我们土匪瞧病,才逼出来的,反过来说,也怪你,别分人的身份,是病人,你就得救。听说你医术精湛,把你逼上山,多有得罪,我是鹰角嘴的二当家。”二当家的又问,“王本堂,我下山来时,大当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他会得什么病啊?” 王本堂问:“没有看到病人,不要敢猜测,听说,鹰角寨当家的人没后人,是生不了娃娃?” 二当家说:“有这个事,山寨无后,才四处求医,请你去帮我好好诊断,倒底如何死了?是暗算还是病死的?” 王本堂问道:“我夫人和我的属下怎么样?” 二当家说:“在山上好着呢!” 王本堂问:“你们怎么就非上山为匪呢?” 二当家的说:“人各有志,都是逼的,正义啊,道德啊,耻辱啊,忠诚啊,人为了生存发展的利益最大化时,上面这些都不存在,剥夺、占有,偷情、背叛、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呢,贼人也好,匪也好,无所谓,所有的礼仪廉耻,什么名节在枪刀之下都成狗屁,一文不值。” 王本堂说:“你是个有文化的土匪,不得了哟。” 二当家说:“哈哈哈!说得好听,我喜欢,有文化的土匪,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语,哈哈!” 二当家认为大当家死了,自己自然成为大当家,飞霞自然是他的。他一路幻想着,下面的调皮着不安分地躁动,想入非非的他一阵炫幻,性幻想地把骑在身下的马,当成飞霞。奔跑的马背给自己带来刺激,快活的刺激从后背冲到天灵盖,脑眩晕了,裤衩里的尽然流出春水。 马都会比人行走得快,几个时辰就来到鹰角寨。按规矩,王本堂进了山门就得下了枪,枪由二当家保管着。急切的二当家赶到棺材旁,发现已装棺了,下令说:“马上开棺验尸,看是什么样回事?为什么就死呢?” 色迷男人说:“我们几个都看过了,大当家是风流成性,过度安逸过度快乐中,兴奋过度死去的,听说叫安乐死。我们三人,亲自查验的身上残留的精斑,不信你们亲自验棺。 二当家说:“王本堂,你查验一下,是否打斗是否下毒什么的?” 飞霞愤怒问道:“二当家的,你怀疑我们杀了大当家?” 二当家说:“看了才知道,王本堂,你懂医,细细查验?” 王本堂认真仔细地问了昨天发生的过程,在心中提出自己的疑点,看了舌头,不排除中毒可能,全身细查,只觉睾丸略微大,但也看不出明显外伤,睾丸本来颜色就黑乎乎的。只是不经意间,王本堂触到肖一山不成球状的睾丸,人死后睾丸应该变得更硬。他用中空的秧草导尿出来验毒,在取得飞霞和二当家同意后,用刀子切开胃部一个小口子,取出食物残渣来。那种场面,虽然场面气氛不好,但是二当家故意为之,他真实目的只想当大当家,他想找到别人的把柄,然后再放一马,换来别人拥护他当首领。更重要的是弄清谁才是真正凶手,看看水有多深? 王本堂弄来兔子、狗、鸡,把食物残渣拌着粮食喂养,半个时辰,看看有没有毒死,结果动物们都活得好好的。倒底什么情况,明天才下结论吧。 晚上,二当家去寨里看望兄弟。飞霞领着王本堂去看夫人。一路上飞霞问:“王郎中,肖一山是怎么死的?” 王本堂问说:“中毒不可能,此人死前喝酒后,与女人有过性关系,身上留着女人的淡香。然后这个女人用力捏烂肖一山的两个睾丸,肖一山因疼痛休克过去了,然后被人捂住口鼻,窒息死亡的。问一下,肖一山有几个女人?” 飞霞说:“两个。” 王本堂问:“昨晚谁跟他睡在一起?” 飞霞说:“我呀!” 王本堂说:“啊!” 飞霞说,“别大惊小怪的,你老婆还在我手里。更何况我知道你是谁?别以为多年不见,我不知道,你是隆城药灵山庄的邢振东,还用迷魂术羞辱过我。”飞霞说着。听到飞霞这一说,吓了王本堂一跳。 飞霞又说:“你隐姓埋名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地方,我也不想揭穿你,现在这年头,不是江湖恩怨情仇就是革命党的逃犯,你不会逼我把事情抖出来吧?我与你谈个条件,你不要说出肖一山的死因,等我当上鹰角寨的大当家,我礼送你下山。平时给我看病。” 王本堂说:“我想见见夫人和火雷,我答应你说的条件。” 飞霞说:“可以,别玩花样。” 飞霞领着王本堂见到了夫人,王本堂说:“还好吗?夫人。” 夫人说:“本堂,我还好。” 飞霞说:“别演戏,王本堂就是邢振东,不过往后只能叫本堂。” 这突来的揭穿,夫人欲言又止了,夫妇两个人沉默了。火雷被关在另外的房间,不知何故,坚决不让王本堂见火雷。 这个夜晚,山寨里几个有影响的人都在为未来山寨的权力明争暗斗。第二日,本是肖一山下葬的最后时间,再停放下去,尸体变味,进而会有尸水流出来。关于这个问题,二当家与飞当家有不同的看法,在二当家眼里自然自己说了算,如有可能飞霞变成自己的女人,就是一举两得。在调查肖一山死因时,二当家当着大家的面问王本堂:“下面请王郎中说下肖大当家的死因。”听到这里的王本堂环视了大家,看到飞霞严肃的盯着自己,他希望事情早点结束,他判断飞霞早已搞定主要人员,昨日的人都向着飞霞,他只有顺手推舟,于是说:“通过几方面的验尸,我的结论是·····”他故意停顿,观察脸色,气氛显得紧张,有几个脸色难看。于是顺手推舟说:“我同意他们的说法,安乐死,是同房时候,高度兴奋快活所至,中医里说喜伤心,过喜时,心气焕散,阻隔而死。大家有体会,有时候,我们咯咯笑,肚子里会突然岔气而痛。” “是啊,有这个事。”许多人纷纷说,色迷男补充说:“王郎中英明。” 二当家主持道:“好,大家都如是说,就下葬吧,飞当家还有要说的吗?” “谢谢大家给我和桃花清白。”于是泪如雨下的飞霞十分悲痛地说,“大当家,我们夫妻一场,你为什么突然离我而去,我一个女人怎么过啊?” 二当家说道:“放心!有我这个大当家!” 色迷男哈哈笑,说道:“你问问大家和飞当家同意不?” 二当家提起枪对着色迷男说:“你放屁,大当家去世,二当家自然升为大当家,你搅我好事。” 跟随二当家的人也拔枪相对。让二当家想不到的是,三分之二的人叫嚷着,拔抢对着他,形成两派,稍不冷静就是一场撕杀。现场齐声高喊:“夫人当家,夫人当家。” 飞当家朝天双枪齐放,“啪啪”,大声说:“别吵了,都是山寨兄弟,怎能拔枪相向。肖大当家尸骨未寒,你们把他放在这里吗?像什么话。今天有个了断,山寨不能一日无主,下面举手表决,都放下枪。”这个女人今日说话的口气,有魄力,果断,像个首领样儿。大家唰一下收起枪。 她说:“同意二当家升为大当家的,请举手。”让人想不到的是,飞当家也举手,二当家很感动,可是举手人很少。 她又说:“同意我这个女人当家的,请举手。” 涮地一下,场面上举起许多手,飞当家问二当家:“你有什么意见?” 聪明的二当家见大势已去,略思片刻发话道:“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听着了,以后这里就是飞大当家说了算。” 现场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色迷男说:“欢迎飞大当家上位。”说着,几个好色的信徒,把虎皮椅搬到场子上,色迷男几个人将这个女人,抬到虎皮椅上,不少男人手不安分,乘机浑水摸鱼。飞霞不在意这些好色之徒,她在意的是这山寨的权利。她意识到,她得到了,今后,男人可以玩死女人,老娘也要玩死男人。权力的膨胀让她有更多期待。 飞霞说:“感谢兄弟们的抬举。我会带领大家过好日子。请把肖大当家入土吧。” 有个人脸色难看,那就是二当家。他心事重重,像赌徒输了钱。飞大当家凭女人的直觉,感觉二当家心中不爽。 肖一山下葬当晚,飞大当家请二当家喝酒。意思是做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团结在以这个女人为首的周围。毕竟许多杀人越货,抢夺财物还要依靠他。 过去,飞霞和桃花是一个级别,只是一个受宠程度不同。如今飞霞成了首领,桃花变成下属,不过桃花比过去更爱表现自己,把家里收拾得有条有理,她想与女人之间更方便,能得到信任后,桃花准备请辞回家。 二当家来到议事堂,进了大当家客厅,桃花做了一桌好饭菜,屋里飘香,还夹着女人香。进屋后,这里嗅嗅那里看看,让人流口水“好香哟,”一进门,二当家就赞道,嘴巴上下敲打,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烛光下,两个女人笑盈盈。着装风格奇巧,飞霞比桃花大胆,一眼望去,坦胸露背,让二当家心中燃起一些邪念。 飞霞说:“快请就坐,今天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是贵客。” 二当家说:“哪里,哪里,大当家发话,我怎敢不听。” 飞霞说:“我是请教,不是客气,桃花快给二当家倒酒。” 桃花说:“是。” “这样吧,桃花,我们有事,单独与二当家议事,你回避一下,到厨房去吃。”说着将桃花碗里盛满好菜。桃花知趣地走了。门嘎吱一下关上了,又反弹一下,有个罅缝。桃花没走开,边吃边偷听。 二当家的说:“你请我吃饭?” 飞霞说:“你是二当家,我初上位,还需要你辅助,这杯酒算我敬你。” “干。”两个人的酒杯相碰,咣当一声,两个酒杯中,酒花溅起落到彼此的杯中,相互溶合,表明了两人之间是可以信任的。飞霞发话:“二当家,我是举手支持你的,你是看到的,但结果让我上了位,不会心里恨我吧?” 二当家说:“不会,要是我们成为夫妻,你当我当都是一家人,更何况你的人更多,我愿鞍前马后,当然在意我的话,我们希望关系再近一点,好吗?” 飞霞说:“这个,这个,以后再说。肖当家才走,有人会说我闲话。” “谁说闲话,我枪毙他。如今鹰角寨你我说了算,谁敢屁话?”说着,二当家挪动凳子,越来越靠近飞霞,几次借碰杯之间,另一手故意搭在飞霞肩上,飞霞轻轻将他才挡开,说:“这个不能,要时间。” 几口老酒下肚,二当家有些醉意,说:“我不像肖大当家,给你找郎中,我不用王本堂,也一定给你肚子搞大。” “能不能声音小点,屋外是有桃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也不是那种随便让男人上的女人。”飞霞真正的人选是火雷。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能让他得逞,但又不能拒绝,她这个大当家地位还不巩固。这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桃花,来,把这菜热一下,冷了。让二当家吃点热乎饭菜。”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桃花明白飞霞的意思,想请她解围,心里在骂着“臭男人”几个字。于是大声回答:“好勒!来了。” 听到这里,二当家那份性趣,稍退了些,有几分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夸桃花做的饭菜好吃。达不到目的二当家,自知今晚占不飞霞的身子,匆匆吃过饭菜,告辞了。 桃花说:“飞大当家的,天下男人是不是不需要情感,就能有动力上我们女人?这是天然的还是日有所思,有爱鼓动?” 飞当家说:“农村的种猪,去配种,照样干,两个猪不认识。” 桃花笑着说:“这么说,男人都是猪了。” “我可没那么说,你我也不是母猪。”飞霞哈哈笑起来,桃花也开心一笑,这可是她们上山来第一次笑得开心。 飞当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做那事男人是用下边来表现的,我们女人是用心表现的,是用情来支持的,你有同感吗?” 桃花说:“有,这么说,男人都是无心肝情义的?” 飞霞得意地说:“大部分吧。不过也有痴情。这世界真爱太少,谁不想找到心上人?你我都有病吧,明日把王本堂弄来看咱们女人的病。这么多年,被肖一山折磨成人模鬼样。我们也得为自己活着。让这些男人为咱们女人舔下脚趾。” 此刻,被关着的火雷生活待遇不错,就是不得自由。他十分难熬,他只想知道王本堂师父的情况,设法尽早离开这里,这毕竟是个匪窝子。他只是从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判断他的处境有所好转,尤其飞霞。刚想到这些,殊不知,门外走来了飞霞。她得意地站在火雷面前,挨近了,小声说:“我弄死了当年害我的肖一山,如今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以后我和你就可以比翼双飞。” 火雷说:“真的?你就是女贼头?” 飞霞说:“不对,是女大当家的。” 火雷说:“那我是土匪老公?” 飞霞说:“叫大当家老公,差不多一个二当家吧。” 火雷说:“既然如此,还关着我干什么?我又跑不了。” 飞霞说:“说的对,应该打开。” 火雷说:“那王本堂与夫人也放开吗?” 飞霞说:“不放开。” 火雷说:“那我也不出去,最好一起放开,才能彰显你大当家的仁慈。” 飞霞说:“也好,让你们出来,帮鹰角寨兄弟都瞧瞧病。第一次当上大当家,应该给兄弟们带来点实在的。” 于是把他们都放出牢门,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为什么放开,飞大当家说:“如今我是大当家,能说话算数。但是提个条件,不准走出山寨,要帮兄弟们看病。” 王本堂看了飞当家舌苔,发现舌有瘀点,双手把脉,两关两尺部沉而涩,说:“当家的,你内郁加忧伤,经血已断,难以为人母。” “过去是故意的,就不想怀肖一山的种。”飞霞说。“可问题来了,折腾出这个毛病来。王本堂,你只要把就病治好,我送你下山,当然你喜欢的话,就呆在这里。” 王本堂说:“此话当真?” 飞霞说:“当真。”于是王本堂就领着夫人、火雷,忙碌起来,火雷熬药,本堂施针,针后,叫火雷使用整脊疗法。在使用整脊疗法时,飞霞很亨受,要知道这是她亲爱的人为他推拿弹拔。心中爱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那怕是缺点,也都是美的,这就是说喜欢或爱一个人或许真的没理由,这或许是前生的某种缘或许是什么气场。 以后,只要有火雷单独与飞霞治疗,她莫名心动,多少次渴望火雷给她急切热烈的拥抱,是有机会这样做的。飞霞故意用手将火雷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但火雷都有意移开,让飞霞不解。 二当家与色迷男一前一后,来到飞大当家门前,站住了,色迷男问:“你怎么也来这里,是不是猫很久拿不到耗子,想醒荤了?” 二当家生气地说:“你以为大当家给你任命成三当家,你尾巴就翘到天上?我比你大一级,许多事情你得听我的。” 色迷男骄傲地说:“我只听大当家。” 二当家说:“你天天往大当家跑,是想拍马屁,还是添屁股?”两个人争吵声很大,他们的说话内容已让飞大当家听不下去了,生气地说:“都进来吧!桃花去开门。”火雷正要回避,飞霞示意他:“继续做你的活计,动作还要大尺度的,省了他们俩争风吃醋。” 火雷说:“是,大当家。” 走进屋里,两个男人看到火雷正忙着给飞大当家捏肩背,眼睛里露出一种妒嫉。听到大当家舒服得变着调子呻吟。各怀私心的男人恨不得上前去撕碎火雷,吃了火雷。 飞霞问:“你们两人有什么事吗?” 二当家说:“看着王本堂给兄弟们看病,效果不错,什么风、痛啊,立杆见影,王本堂说,药材不够,是否下山收购?” 色迷男说:“另外,我谋划着外出发点财。” 飞霞说:“火雷,你进里面,我商量鹰角寨的事。” 火雷说:“是,大当家的。” 色迷男说:火雷退避屋子里,并没有将门锁死,他侧耳偷听:“火雷与你很亲近,你想招他为匪,这是外乡人,我们不了解底细。” 飞霞说:“哪里的话?不就是小草药医嘛,还能占老娘便宜。告诉大家未来发财的机会,看你们敢不敢?你们看到了,王本堂在治风湿骨痛时,用的小药丸,叫“打不死'',它的特点是服后凭怎么打,不觉得痛。另外他还有“麻沸散”的配方,这配方神奇不可思议。中了“麻沸散”任何人都会听他指挥。” 飞霞又说:“如果我们鹰角寨拥有这些秘笈宝贝,下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王本堂他一般不使“麻沸散''和暗器,他的暗器是随身携带的银针,大家不要小瞧他,防着点。不信你们暗处试他。大家逼他交出配方,要不择手段。” 二当家问:“情况可靠吗?” 飞霞说:“道上多年朋友,情况绝对可靠。” 为了利益,两个互相妒恨的男人,一下子团结起来,讨论着如何施展计划。听到这些,火雷惊出一身冷汗,已经彻底对这个女人失望了,权力与金钱,欲望让她变得十分可怕。人是会变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好处,什么底线、承诺、修养都会变。 二当家、三当家从王本堂处,寻来小包“打不死”,谎称自己小弟筋骨痛。他们带着做试验的小弟,匆匆来到飞大当家处,让小弟服后一刻钟,用鞭子抽打,证实了“打不死''名不虚传。这给他们增加信心,拿下王本堂是值的的。 一个傍晚,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地上,陪伴夫人散步的王本堂,看到月光下一个黑影举刀快步走来,要袭击的样子,王本堂出手一颗无影神针,飞出去,只听见刀落地的撞击声“咣当”一声,黑影倒在地上。 在这个贼窝子里,王本堂怕遭暗算,带着夫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今晚那个举刀的黑影,警惕性提高了。他自己想,为什么治病救人还要杀人灭口?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发现地上甩进个小纸球,原来是火雷回来了。他故意不理不睬,怕人盯着,在别人不在意时甩进这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有危险,你拿我做人质可解,火雷。 在飞当家里,几十个烛光摇晃着轻盈的舞姿,光忽闪忽亮在几个人脸上,有人说:“飞当家,你高见,在寨里这个王本堂,是个危险人物,非一般人,你看这是他使用的暗器,真的是银针。下一步怎么控制,逼他交出你要的东西,问题是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王本堂,我们要的东西在他身上。” 经过调理数月的飞当家,气色比从前更加红润,气质与精神无人能比。兄弟们都愿瞧着她的美貌身材,听他差遣,十分乐意,这是男匪首与美貌女匪首无法相比的。这个贼窝子的男人,除了吃饱喝足后,最乐意的就是流着口水,听着看着大当家在台子上训话,分派任务。 怎么才能逼迫出王本堂的方子?这是鹰角寨的几个匪首最近思考最多的问题。飞大当家身体也好起来,最高兴的是,她关闭很久的月经又来了。这让她在某个特别时期,难于控制心中那份骚动,十分渴望得到火雷的爱慰。经常在梦里将夹在双腿间的被子当成火雷,嘴里梦语火雷,惊喜十分,醒来之际,唉声叹气的她发现屋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 火红梁子的鹰角寨,这个山梁子,雨过天晴后,变成云里雾里,若隐若现,有几分神密,是个易守难攻的山凹,鹰角寨四周几乎是悬崖绝壁,绝壁之下是急流滚滚的南盘江水。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外,从侧面的远处看,山形像一只鹰头鹰嘴。 这一天,王本堂、夫人、火雷又忙着给飞当家、桃花治病调理。 飞霞说:“王本堂,我们的病也调理差不多了,按理讲,应该送你下山了。可是兄弟不希望你离开鹰角寨,你还是留下吧!” 王本堂说:“我要是不留下呢?” 二当家说:“不留下也可以,你得留下两样东西就离开。” 王本堂说:“什么东西?” 二当家说:““打不死”与“麻沸散”” “休想!是火雷出买我。我灭了你。”王本堂猛扑过去,拔枪指着火雷,一手提起火雷的衣领。快速往山寨外面走,二当家也敏捷拉着夫人,手枪顶着脑袋,与王本堂周旋。 王本堂说:“把寨门打开,放我与夫人出去,我一定释放火雷。”王本堂在用枪顶着火雷走到寨外,二当家也推着夫人到崖边,二当家说:“你再往前走,我就把夫人推下崖去?”这突来的举动,把王本堂震住。最急的是飞大当家,她怕丢去火雷,人急了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声说:“邢振东,赌你敢往前走?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夫人。” 王本堂突然被飞霞揭开真名,也不忘给山寨的的土匪撒点盐:“你们知道吗?多年前,肖一山曾抢夺过一个女人,还羞辱过他最爱的人,就是我手中的真火雷,你们想一想,他们关系不一般。当年你们射瞎他的眼睛,断了他的脚筋。还记得吗?” “你给我闭嘴。”飞霞大怒。 “再不放夫人,我就说肖一山的死亡真相了。”王本堂故意停住。 听到此话,二当家突然一把将夫人推下崖去,绝壁之下是乌江,众人都惊呆了,山谷中回荡着夫人的话:“别说方子,别管我。”二当家提枪就向火雷射击,子弹击中中了他肩膀,正当他要再次击发时。突然“咚”的一声,飞大当家一枪击中了二当家心口,二当家指着大当家痛苦地艰难地说:“贱女人,大当家是你杀死······死的。”飞霞又是“咚”一声,二当家抖动一下,倒地挣扎片刻,便断气了。 飞霞说:“谁也不准坏我的好事。让他们去吧,别打了,不准开枪,三当家升为二当家,每人发五个大洋,下山去找女人。还有,我宣布,谁抢来的女人,就是谁的老婆,我鹰角寨都养得起。” 王本堂带火雷,迅速往山下撤,也没发现追来。可见,飞霞是不想灭了火雷。因为飞霞曾经暗中告诉山里的暗哨一定要保护好王本堂与火雷,不可以伤害他们。 王本堂包扎火雷的伤口,鲜红的血没有流淌。好在子弹经过肩峰,透肉皮而已,没伤及根本。王本堂带着火雷,在山下找不到夫人的遗体。整整过去五天,都找不到,从位置落差看,最大可能是落入乌江中,随水流走了。顺江而下,从当地村庄也没打听着,两岸都有人家,也不知死活。半月后,江对岸传说有一女人被土匪从鹰角嘴丢在江中,被打鱼的救走了。王本堂又去打听,结果是,那些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于是王本堂想,如果夫人还活着,应该会到药灵寺会合。但想到这么高的崖,落下来,会活吗?他这么猜想,那传说又为什么这么真切?一段时间,他经常思念,挂牵夫人,经常在梦里寻到,醒来却空的,就权当梦是反的。不管如何,在王本堂脑子里、感情里都认为夫人还活着。 多日以后,王本堂认真教火雷方药,说两人都隐姓埋名,客走他乡,如果有缘,定能相见。王本堂师傅与火雷说:“此生能生活得下去就行了,别太出名,你的命理适合走四川,那里潮湿,病人多寒湿,告诉他扶阳补火,重用附子、肉桂、干姜,特别是附子。”后来火雷到川后,在许多疾病的扶阳补火,治好许多疑难怪病。火雷名声在外,渐渐地,后来被人们称为火神派,怕因名带祸来,明哲保身,悄悄带了几个徒弟,就是不说来历,活得低调。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自己叫“火不名”。 王本堂一路行医,路漫漫千里行走,朝着乌蒙药灵寺的方向走。 第37章 落脚飞燕村 针救产妇 妙招降蟒蛇 时间已到了民国什么年了,王本堂都不想记忆,他想用时间来麻醉自己的痛苦。这一年,他来到一个叫“飞燕村”的村庄,十分好奇,也有几分亲切。因为自己云游到寺庙里,挂单时,都常用“飞燕”这个道名。心想,难道是命运的注定,这里将是自己的最后的栖身之所? 飞燕村,坐南朝北,一条迎水向的乌啦河从北面流淌而来,河面上有三座“强奸桥”,河水流到一座山神庙前,在山神庙边有一棵千年的古神树附近,突然转向朝东流去。这里四面环山,阻断了常年的南风、北风。从远处看,这个村庄就像坐落在一燕窝里,这里相对温暖,每年来这里的燕子特别多,先人们就叫这里为飞燕村。这里森林覆盖率很好,相隔几里,有不同的地质结构,有石灰石形成的喀斯特地貌,有淡黄色石头的地貌,也有如炭黑色石头的地貌,还有白色的观音土,很奇特的地貌。就连老百姓耕种的土地就有四种颜色,一是黑土,二是红土,三是淡黄土,四是白土。进村的一路上,两侧的树枝很密,草本植物、藤本植物满目皆是,虫蛇野兽经常出来活动。 看到这一切,王本堂有些好奇而向往。 他仿佛听到一种声音:乌啦河说,这里的往事,我每天诉说,轻唱了数万年;丫口(伤风口)山说,这里历史,我见证,目睹过万年。 村里的后山的松子树,一棵棵粗壮挺直高大,树下是一片片翠绿色的竹林。村子左右的青龙白虎山包围着,村前,山神庙,神树,强奸桥,乌啦河一带是连成一片的竹园。苍松翠竹是飞燕村最夺目的风景,给初来的王本堂留下最深的感受。 踏进村庄,一条黄狗对他张牙舞爪的汪汪吼叫,夹着尾巴,脖子一伸一缩,看着王本堂的打狗捧,狗便一进一退进攻,偶尔脖子处的狗毛直立起来,吓唬人。急促而愤怒的叫声,像是警告这个陌生来客,也是对主人表示一种忠诚,它的意思是告诉主人,这里有情况。 屋子里走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指着狗骂道:“死狗,马彪吃的,给老子闭嘴。” 狗见到主人,摇着尾巴,老者嫌弃狗吵到自己的平静,然后用脚踢在狗身上。狗不高兴叫一声,垂头丧气待在一边,呜呜叫,仿佛在骂:坏人不识好狗心,为什么用脚踢我。 王本堂客气地说:“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说:“听口音,你是外乡人,来村里做什么事?” 王本堂说:“我是行医,采药,路过此地,请多关照。” 老大爷说:“客气了,好,好,正好,我家儿媳妇难产,你可有什么法子?屋里的接生婆都没法了。” 王本堂说:“有,不难。” 老大爷说:“请随我来,你贵姓?” 王本堂说:“老大爷,我姓王,叫王本堂。” 老大爷说:“好啊,我也姓王,我们就是家门。” 屋里产妇苦苦挣扎,接生婆则急得满头大汗。 王本堂说:“有没有烈度酒?” 老大爷说:“有。” 王本堂用酒在产妇脚指处消毒后,用两颗银针强刺激至阴穴。王本堂拿出一包药粉,随后大声一叫,在产妇鼻孔处,弹指间,药粉进入鼻子,惊则气下,产妇打了个喷嚏,一下就生出一个婴儿来,呱呱的叫声,让主人家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接生婆也平静地吸了口气说道:“从来没见过这种治法,真神了!” 老大爷感激地说:“王郎中,你真行啊,今天是遇到神人,贵人了。不嫌弃的话就多住几日,走,屋外喝茶去,要采什么药,帮忙什么的,尽管说。” 晚上,是吃饭的时候,王本堂发现,一桌好菜,只有王老爷和他两个人吃饭,王本堂不解地问:“其他人怎么不来吃饭呢?” 老大爷说:“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尊重客人,只能男主人和客人同桌,其他人不能上桌,特别是女人与小孩不能上桌。” 王本堂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的到来影响他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老大爷说:“没有什么,是这里的美好传统。” 王本堂的茶水浅下去了。王老爷大声喊:“二太太,给客人倒茶。” 这时从厨房走来一个年方二十五的女人,她提着茶壶,神情有些苦涩,走路像是刚生了孩子,又像是患了严重的痔疮,不自然又别扭。这引起王本堂的注意。但是别人的老婆,不能老盯着不放。 “王郎中,你家请慢用。”二太太说着,有些难堪地走了。 王老爷说:“王郎中,这是我二太太,她家欠了我好多地租,还不了我,就嫁给我抵债了。” 王本堂说:“哦,王老爷有福啊!饭后我想帮她把把脉。她身体不好啊。” 王老爷说:“好的。” 吃完饭后,王本堂想到,飞燕村的女人地位很低,男女不平等。碗筷收完,王老爷也好奇王本堂的医术,就去里屋呼叫二太太来瞧病。 二太太坐在王本堂面前,双手给她号脉。这脉形古怪,两寸关虚,唯独尺脉强硬,时而脉来又停止,虚实夹杂,止而又涩。舌间有瘀点,舌后根苔厚而腻。脉似有子,又似来例假,又似少腹瘀血,是而又非。于是,王本堂说道:“二太太,气血不通,要调理。”二太太点点头,泪奔而下。这样子被王老爷看在眼里,生气到:“淌什么猫尿,下去,别丢人。白虎星,灾星。”二太太别扭着走了。 王老爷说:“哎呀,王郎中啊,你真神呐。” 王本堂说:“王老爷,你说来听听。” 王老爷说:“说来话长,二太太进了我王家,,让我病了许多岁月。” 王老爷说:“在飞燕村,我养着家丁,谁敢碰我?找死!跑过几次,弄回来,打了几次。就这打打跑跑,真是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习惯了。” 王本堂说:“这样长期下去,会不会影响她身子?” 王老爷说:“不会,骚着呢,我老了,她年轻,我怕她哪天与家丁干出什么事来,给我绿帽子。” “王老爷,这个,这个·····”王本堂吞吞吐吐不知何是好,也不好得罪老爷。毕竟是他的家事。 王老爷说:“别那个那个的,女人嘛!菜籽命,撒在哪块地里,长得如何,看她的命。” 渐渐地,王本堂在村里知道了王老爷的淫威与霸道。医生只能医得了肉体的病,人心里的病难医啊。 这几天,王本堂四处采药,对这里的人情风俗习惯了解了许多。总的来说,这里人普遍好相处。王本堂有种感觉,想在这里安居乐业。所以对有病的村民,他分文不收,百姓很喜欢他。 一日,王老爷的儿媳妇突然抽风,角弓反张,颈项强直,眼珠子上吊,吓坏这家人。当地人叫这病为产后风,十之八九都会死掉。王老爷召来家丁和村民,山间地头去找王本堂。 “王郎中,王郎中!”山这边山那边都在呼喊。山谷中回荡着“王郎中”的音调。 好不容易在一片枯藤老树的箐里听到他的回音。 “什么事?我在这里。”王本堂拉开嗓子问。 家丁说:“王老爷儿媳妇抽风了,请你赶快回去看病。” 王本堂说:“知道了,麻烦你们来帮忙拿药。” 不一会儿,这里集中好几个人,帮着拾药,急急忙忙往飞燕村赶路。 王本堂说:“病人什么症状?” 家丁说:“听老爷说,是产后风,眼珠子上吊,手脚抽风。” 王本堂说:“这要用地龙勾藤牛角汤。你们帮我挖点地龙。” 家丁说:“什么是地龙?” 王本堂将锄头朝阴湿的地方一挖,地上有蠕动的蚯蚓,说道:“这就是地龙。” 家丁说:“原来是蚯蚓,也能治病啊。” 王本堂说 :“那可是个好药,你们看这路边还长有钩藤,大家采一些,要那些长着双钩的,效果好。” 进飞燕村路边有个仙水洞,大家回村时,很宽马路不走,要费力爬小路。王本堂问为什么呢?村民告诉他,仙水洞里有条大蟒蛇,每年都要出来找吃的,几年来,小孩,牛羊,会被它用身体勒死,路过洞口的鸟会被它吸食,飞燕村民对这仙水洞有恐惧。 王本堂说:“大家是不是就没办法呢?” 有人说:“没有,说已变成蛇精,大家都远远躲着,怕被报复。有枪都不敢用。” 王本堂说:“如果我制服,消除这条蛇精,大家如何感谢我?” 村民说:“要是这样,你就是大恩人,我们发动大家给你盖两间茅草房,长久住下,成为飞燕村民。以后有个什么病痛,也好请你。” 王本堂说:“等机会来了,我解决。” 回到了王老爷家,儿媳妇抽风时昏迷,情况十分危急。切脉得知,脉紧且急数。王本堂说:“赶快,把地龙钩藤刺黄连大火煮沸,另外要水牛的角。” 王老爷叫几个家丁,把别人家的水牛放倒,用锯片锯下一段水牛角,将其破碎,投在药汤里一起煮。 银针在产妇身上,形同刺猬,人中、内关、百会、太冲、合谷、涌泉等全身都是针。病人牙关紧闭,是用筷子撬开嘴巴往里灌药的。服药不久,病人平静多了。王老爷的老婆则用香啊纸啊酒茶什么的,在飞燕村前一棵古树前,焚香念经,这棵古树,在飞燕村是神树,当地人称为地脉龙神树,有什么七灾八难都要去拜。 王本堂问老太太:“那天接生时,是不是用了生锈的剪刀剪脐带?” 老太太说:“是啊。” 王本堂说:“原来如此,邪毒从脐带入侵了,才发病的。往后生娃,要把剪刀放在火上烧灼,除了邪毒,才不犯病。” 老太太说:“飞燕村多年都这样接生娃娃,得了这病,多数人活不下去。” 王本堂说:“你老放心,在我手中能活。” 没有几日,王本堂硬是将王老爷的儿媳妇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飞燕村的人们很喜欢这个外乡人。 王老爷说:“如果不想去别处,我给你一亩田一亩地就在这里生活。” 王本堂说:“不敢,我还不了你这份情。” 王老爷说:“不用还,也不欠我。你医病的钱,我不给了,一亩田一亩地充抵。当然如果你要走,我还是要给钱的。” 王本堂说:“以后再说,我想帮村民除掉蟒蛇。” 王老爷说道:“那是传说中的蛇精,它会变成妖魔缠住伤害它的一切,周围的人都不敢动它。” 王本堂说:“我动它,就算它化魔我能镇住它,也能灭它。” 王老爷说:“你真的这么厉害?要是真的如此,大家一定感恩戴德!” 王本堂说:“它什么季节出来活动,有什么规律?” 王老爷说:“农历五六月,会出来吃鸡,小一点的牛羊,曾经伤害过小娃,特别喜欢吃鸡吃蛋,这里的人都敬畏它,像神像精像魔看待。” 王本堂说:“你们怕毒蛇,我都不怕,我们那里长虫多,我要用它皮、油、骨做药,这可是上等药材。我只需要两只鸡,半斤雄黄,一两你们抽烟的汗烟屎,就解决了。” 那是农历的六月,巨蛇来到村里寻食,吃了几只鸡,鸡窝里留下许多蛋壳。王本堂认为,它开始活动了,是个好机会。有人说这蛇吃了东西都回到仙水洞,其他地方不去。有人来报告王本堂,看到大蛇曾经和两头野猪打架,好像逃离回仙水洞。 王本堂从远处跟随巨蛇,发现果然入洞。他把准备好的两只鸡肚子划开,一只塞进雄黄,一只塞烟屎,然后用线缝好肚皮。他用很长的竹杆,绑住鸡往洞里送,果然两只鸡被它吸食了,观察两个时辰,洞里传来翻滚的声音。 再用活鸡去诱惑,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本堂告诉大家:“成功了,村里有没有敢和我进洞割蛇油的?” 有人说道:“不敢,我们怕妖魔。” 王本堂点着火把,提着砍刀,独自一人进洞去了。借着火光,看到这是个潮湿的洞,里边有水,钟乳石垂在洞壁上,偶尔能听到水滴声。里边有很多年前,前人留下的壁画,说明这蟒蛇是这几十年才来的。再往里走,他看到一条灰色蟒蛇睡在那里,用石块砸,也没什么动静。他抡起砍刀,砍了几块蛇肉,血溅满衣服和脸。然后背着蛇肉走出洞口,大家看到他的模样,以为在洞里发生了什么。等他露出笑容,人们才回过神来。 在村民的眼中,王本堂比魔还厉害。别人都不敢帮他整理蛇油蛇骨蛇皮,原因只有一个,怕鬼怕精灵吧! 飞燕村的百姓们,看他几个月也没事,希望这个神人留在飞燕村,你一把我一把的,给王本堂建起两间茅草屋。乡里有个仰慕他的先生,给他在茅屋前打制一副牌匾,“行德堂,行荫功积善德,为人民解疾苦。”“行德堂”三个大字前面用他一路南迁随身必带红色十字架挂上去,十分醒目。这个十字架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与历史的沧桑。 飞燕村善良热情大方的乡亲们,让王本堂很感动。房子有了,有一种家的味道。王老爷说:“房子有了,就差一亩地,跟我走,一亩田一亩地抵药费。”王本堂硬是被王老爷拉着,走在田埂地边。 王本堂说:“哎呀,你太客气了,给我,可以,也方便我种点药什么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老爷说:“你说。” 王本堂说:“如果你听我的,我用药帮你调养,效果更佳,你吃那东西,还不如直接吃人体胎盘,那才是真家伙,真血真人肉,医药上叫紫河车。外加几味中草药,效果更佳。不要欺负二太太。相信我吗?” 王老爷说:“相信,你这个家门,王本堂,热心肠,人不坏。” 自此之后,二太太就理直气壮的走路,脸上渐渐多了些喜色。她从王老爷那里得知,并不是王老爷良心发现,而是王郎中帮她从苦难中解放出来的。不久,王老爷被一帮势力枪毙后,二太太要远嫁他乡,临别之时,才去王郎中家,当面谢她的恩人。人家王本堂,早已淡忘,不记在心上。只是将王老爷家几本老旧的绵纸书送给王郎中。她说她不识文化,看到书里有些草药书画,王郎中用得着,留在王老爷家是糟蹋。是刘伯温写的《推背图》,邵康节写的《镇宅风水秘诀》,兰茂的《滇南本草》,无作者名的《针灸大全》。 第38章 相聚药灵山 药灵山山体蜿蜒,群峰起伏,以高峻秀丽神奇的风姿令人向往。主峰大药灵山海拔2627米,范围约10平方公里,山势巍峨,顶部平坦宽敞,形若金铃倒置,又似弥勒端坐。若立于山巅,每逢秋高气爽,极目四望,百里几座州县,能看到面目。药灵山除了山川秀美外,还历史悠久,古迹众多,山上有药灵寺、洗甲池、练兵场、寿国庵等古代遗迹。山顶怪石堆堆,都是人们堆起来的,堆起数十堆,它见证了许多人在这里“起石”。“起石”就是“起誓”,相当于对天发誓,对药师佛、对药灵山百种药草许下愿心。石堆群下即是药灵寺,一前一后两个殿夹着敬香台和净水观音阁、药灵阁。敬香台上写着一个很大的“禅”字,两边写着“药灵神佛保佑,四海佛徒平安。”此寺原名琦峰寺,有千百年的历史,香火不断。后因山中百草灵验才改名药灵寺,香客都是来祈求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的,每年的正月间,上山朝圣的香客无数。 药灵山,曾称秀崧山、药林山、岳灵山、瑶玲山、摇铃山。秀松一名,源于山势高峻、林木葱秀;摇铃一名的由来,则因山之主峰酷似金铃倒置,昔日山下的潮水涌动,撞击山根,叮咚作响,人们便以此景观名山;瑶玲一名,是因山势险峻,彩云围绕山峰转悠,奇特的气象,如仙女舞霓裳,故而得名。至于药林、岳灵、药灵诸名,都因山上盛产药材,药效独特,治病灵验。春夏秋冬生长在药灵山上的中药材达300余种,就是夏天的药灵山也有四季的特点,山脚是春天的感觉,山的中部是夏天,再往上走秋风的清凉感来了,山巅毫无疑问是冬天的冷的感觉,这经常会产生云雨,有人上去稍不注意就感冒。冬季山巅的药材非常抗寒,所以祛风散寒效果特佳。春季是不能上山采药的,稍不注意就被大风吹倒滚落山崖。神奇的药材绝大部分收入明代兰茂所着药典《滇南本草》。历史上慕名前来采药的中草药郎中络绎不绝。王本堂就来过数次,有一次上山采药的王郎中,满载而归时,被荆棘划破了手脚,疼痛难忍,血流不止,于是坐下来休息。偶然间,他看到清泉从山涧上慢慢地流下来,将伤口放在泉水清洗,感到疼痛全消,妙不可言。后来他见人就说到药灵山的神奇:“药灵山的水相当于药水,也能治病。”传开后,头痛脑热,风湿麻木,腰腿疼痈,胃肠不适的,纷纷到药灵山采药,刺五加、见血飞、马蹄香等,取水治病,焚香时,念三遍:灭灾延寿药师佛。结果都很灵验。 药灵山,有灵性的山,大小二山,一山似弥勒端坐,神态温和;一山似金铃倒置,形态逼真,摇之欲响。如遇白云环绕,更显神秘:“云覆其顶即雨,晴则日光先照。”山上峰回路转、花木繁盛、怪石林立。那些高低不等的石头,有躺倒有站着的,神态各异,错落有致,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置身山的最高峰,放眼山下,坝子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广阔田原野上,村庄一带一片相连;道路交错,河沟纵横;春来百花竞放,夏来绿意浓浓,秋来金涛玉浪,冬来银装素裹,四季各异。向东北放眼而去,群山如同群龙摆尾。 药灵山是座名山,有历史的见证。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蜀国丞相诸葛亮南征期间,曾在崧山(今药灵山)下第七次擒获南中少数民族首领孟获,城南筑台与盟,从而平定了南中,促进了民族团结,促进了社会经济发展。今药灵山上的“洗甲池”“练兵场”和山下的“古盟台”“武侯祠”,即是这一史事的遗迹。明初,朱元璋派遣湖广参政吴云偕同被俘的梁王使者铁知院等到此诏降梁王,行至药灵山附近,铁知院秉承梁王旨意,要吴云改诏投降,吴云不从,遂被杀害。梁王感其忠义,礼葬在小药灵山上,留下了“哭恸南滇”的千古佳话。 药灵山又是一座神奇的山。山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木都有一个美妙的传说。山脚下的菱角塘,相传是赤脚大仙一屁股坐出来的;塘中的菱角和塘边的竹林,传说天上的仙女菱花、翠竹下凡变成的;山西麓那一丛丛宛若人形的巨石,排列整齐,像行进中的军队,被人们称为“石将军”;大药灵山北边的百花洞内,金银财宝遍地,更有美丽善良的百花仙子,传说谁能找到金钥匙,打开百花洞,就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且艳福的人;不盈不亏,只够僧食的“洞米洞”;水清如玉的“小白龙井”;渗透着酸甜苦辣咸的“一碗水”等,充满了神秘、诱惑。总之山水洞穴,百花千草万木,都一个“灵”字概括。 王本堂怀着朝圣般的心,亲吻药香,喝着甘爽的泉水,爬到药灵山顶的药灵寺,远远看到敬香台香烟袅袅,慢慢地旋转,伸向很远很高的地方。 住持、杨龙庚、修莲等在那里诚心做法事。修莲的弟弟二娃子,在地上用棍子掏着蚂蚁洞,将小便淋在洞里,受到尿刺激的黑蚂蚁在地上奔跑,二娃发出”咯咯”笑声。沉迷其中的他没意识到,有蚂蚁爬进裤裆里,当爬在小鸡鸡上有些酥痒时,他试图去捏拿,刚好被咬了一口,疼得在地上打滚,哇哇哭鼻子。 杨龙庚看到两只喜雀在药灵寺的古树梢叽叽喳喳,其中一只在枝头没站好,滑落下来。经常玩《梅花易数》的杨龙庚在心中感而随通,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喜而有损。口诵经书,手敲击木鱼的住持突然停下来:“修莲,你出去瞧瞧,有贵客拜寺来了。” 杨龙庚、修莲走出大殿,一眼就看到王本堂,修莲忍不住热泪,叫了一声“爹”一头扎进王本堂怀里,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呀?”二娃听到动静,也奔向王本堂。王本堂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可怜的娃,都别哭。安静吧!” 杨龙庚走过来握住王本堂手,住持也来了,王本堂双手合十:“住持师父阿弥陀佛。” 住持慈悲地说:“阿弥陀佛,飞燕已南归,亲情断乌江,”王本堂、杨龙庚顿感住持的佛法智慧,一语道破,如开天眼。道凭阴阳八卦断事,佛凭法眼顿悟因果,殊途同归,此非常人所能。道有道理,佛有佛法。 住持又补充说:“一切众生皆是缘,集散是缘,因果是缘,放下吧!一切随缘。” 王秀莲问道:“我妈怎么没来?” 王本堂说:“你妈心在佛国,身也在佛国他乡,她累了,她喜欢清静,呆在一个庵里,以后去看她。” 王本堂就这样用善意的谎言,骗过孩子的质问。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只有让时间这剂良药,来渐渐愈合生命中留下的伤痛。 王本堂说:“多谢住持师父,谢龙庚兄,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操心,辛苦了。感激不尽。” 主持说:“不必客气了,尽心尽力修炼身心,希望大家早日脱离苦海。哦,对了,飞燕,你来得也是时候,最近上山求医问药的香客多,你就住些日子,带个徒,让他们识别草药,学些治病救人的疗效突出的方子,免费为药灵山下方圆百里的信徒施药,广布佛的慈悲,惠及苍生。” 王本堂说:“是,师父!飞燕定当全力以赴,努力将现有的药灵阁打造得更好。为药灵寺增光添彩。” 第39章 告别药灵寺 安身飞燕村 后来的春夏秋冬,王本堂领众僧,春采花,夏采叶,秋采果,冬挖根杆,根据阴阳五行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采不同部位的药,经炮制,苦入心,甘入脾胃,酸入肝,辛入肺,咸淡入肾,把归经,四气五味,升降沉浮的道理,统统教他们更深度学习一遍,为往后的药灵阁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药灵寺靠两样东西来延续、发展。一个是治肉身的病,二是治精神世界的病。身痛药到病除,而贪嗔痴愚是要靠佛的智慧来治疗的,贪嗔痴愚是导致心理疾病的根源,贪嗔痴愚背后是喜怒忧思悲,这些是中医的情志失衡,七情致病。中医治疗情致病没有佛家做得彻底,佛家的道场让你清静无为,一门心思集中在一个阿弥陀佛上,天长地久,人清静了,身心愉快了,便增长了智慧,气不滞塞,血液循环流畅,精液充实,正气刚强了,阳气旺盛了,邪气、阴性病(妖魔鬼怪)、暗物质是进不了人体的。这也合乎中医一句话:“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不管修炼什么法术什么门派,关键在于一个字“静”,静在于心。心烦则意乱,分分秒秒很多很多念头冲进心中,如何能静得下来,人只会觉得一个累字。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五花八门的无数念头像妖魔一样在心中,形成心魔,你就不得安宁。要心静下来,是做得到的,只要你降得心魔,你就解脱了无数烦恼,于是你就得大智慧,慢慢得道了,成佛了。 t王本堂跟住持说:“自己想留在药灵寺。”可住持说:“你牵挂多,尘缘未了,两个孩子未来不能因你而受到影响,他们有缘,你到山下与众生接缘,亲近众生,修练自己,渡化众生,也是体现佛法,也是一种修为,也能成佛,谁说在山里寺里才能成佛,顿悟可成佛,放下屠刀立地也成佛,其实在大千世界都可成佛,全在一念之间。” “你有去处没有?”住持说。 王本堂说:“有,占山县飞燕村老百姓无偿盖了两间茅屋给我,有人给了一亩田一亩地。” “那是你的福报,你帮助了众生,你渡化他们,某种注定或缘分。飞燕啊,你真的该飞到飞燕村去,那里可安身落脚,谁叫你道名“飞燕”,阿弥陀佛,带着孩子下山吧!”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散满药灵山,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水都似乎不愿王本堂一家人的即将离开。 孩子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对人和那里的环境都有感情,舍不舍得离开。王修莲说“住持师傅,龙庚叔,你们要来飞燕村来看我们,我们会想你们的。”说着,这孩子眼泪太丰富,不,应该是情感丰富,泪珠子在眼皮打个转,稀里哗啦即刻在脸上流淌成河。 住持说:“飞燕啊,这孩子善良,重情重义,执着自尊,一生操心,易受伤害,牵肠挂肚易断肠,往后多劝化。自从来寺里,勤劳之外就是思念你们了。” 王本堂说:“多谢师傅。我这里来时带了些银两,就感谢你们对两个孩子的关爱,还有对龙庚兄的收留,银子不多点,但一定要收下。” 主持说:“不用,你此去路远山高,要花费。怎能啊?” 王本堂说:“放心,我手艺在身,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就当功德钱留下,阿弥陀佛。” 住持说:“我佛慈悲,我佛保佑,行吧!龙庚,去,多拿点干粮给飞燕、孩子们带上。” 众僧把飞燕一家人送出寺门。 大家抱手再见。僧人六根清净,是不会动情泪别的,娃娃就不同了,走时都会动点情绪,从熟悉又要走向陌生,惦记、不安,甚至焦虑,但她们渐渐会知道缘聚的一天就会有缘散的一天,又说不定阴差阳错又相聚了。 燕南飞了,要去自己的归宿,住持自言自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吃亏忍耐,好事还在。别为名所累。一切都如影如泡,如幻如梦,一切都终为空。” 听到这话的王本堂明白是说给他的,他说:“谢师父,明白了。” 杨龙庚补了一句:“不要长胖了!” 王本堂噗哧笑出来:“骂人还拐弯,是了,我以后只做个瘦猪。” 人怕出名,猪怕肥壮,肥了是要被宰割。 大家都笑出声来…… 第40章 指婚不成棒打鸳鸯 “行德堂”声誉在方圆百里很有影响,别看他偏僻,远在深山,但药草丰富,就地取材,地道药材远近闻名。它家传的《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是历代传人实践与智慧的结晶。多少年来,尊大医精诚,悬壶济世,安身立命。春秋采药药灵山,患者谷雨把农耕,四季马车出诊忙,望闻问切百草香。这就是一家人年复一年的生活场景。 王修莲是长女,十二岁就熟读经典,采药抓方。弟弟则善于捞鱼摸虾,翻弄鸟巢,无心于传统经方。父亲王本堂有些失望,他心中有个结,秘方传男不传女。 有一天王修莲问父亲王家的历史,他说:“祖籍安徽邢宽之后,明末清初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我们的祖辈带着《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流落天津的隆城城郊卧龙洞的地方,世代从医,以药灵派为体系,开办药灵山庄。行医为生,世事沧桑。我们九死一生最后定居在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那个用涂红油漆的十字架,是用香樟木做的,已经好几百年了,古董啰,有祖先的灵气。香樟木功效是辛香理气止痛,避邪除虫,里面有樟脑的成分,所以百年不腐。” 王修莲说:“难怪你对香樟木十字毕恭毕敬,你怕药师佛,怕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与列祖列宗。” 王本堂说:“傻丫头,我不是怕,我拜的那是一种精神,你看不到的力量,阿弥陀佛。” 王修莲说:“阿弥陀佛是什么?” 王本堂说:“是智慧。” 王修莲说:“爹,药灵派行德堂是什么年代就有的?” 王本堂说:“明末清初。” “你能不能讲详细些。”王秀莲就喜欢打烂砂锅问到底。 王本堂说:“以后慢慢讲。” 话说“牛马年广种田,谨防鸡猴二年”,这一年刚好是猴年,天灾干旱,颗粒无收。韩清的父母到普乐县要饭,把家里唯一够韩清度日的口粮留下,父母一去就再没有回来,韩清几个月下来变得人模狗样。 王修莲说:“爹,韩清哥日子过的好苦,我拿了好多东西给他,他就不要,说不吃嗟来之食,要饿其体肤,一根筋,装圣人。” 王本堂起恻隐之心,想把他叫到家里过日子。韩清从小聪明伶俐。 王本堂说:“韩清,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吃饭干活,教你识字,你跟修莲也熟,就算添个碗筷吧!” 韩清的衣服又臭又脏,脱不下来,他娘用针线直接缝在身上,估计是怕孩子冻着。王本堂用剪刀剪开,里面长了好多虱子,脱下来后,放在火塘里抖,那些虱子掉落在火灰里噼噼啪啪地响。 韩清说:“王郎中,谢谢你收留。” 王本堂说:“这几个月,你吃什么吗?” 韩清说:“烧玉米土豆。” 王本堂说:“你与修莲同岁,但你大她,叫你哥,以后就过来吃饭,等你爹妈回来,你再回家。我给你点衣服换换,不准偷懒哦。” 韩清说:“好的,谢谢。” 王本堂说:“这孩子有礼貌,就是可怜。飞燕村好几户人家都出去讨饭,这年头不容易啊,你可立点志,活出点人样来。” 时间过了几年,韩清十八岁,他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人长成大小伙,因为缺少母爱父爱,心里郁闷,变得沉默寡言,猜不透心思。但对王修莲和她弟弟二娃不错,尤其对修莲最好,他们本来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王本堂看得出来,只是他俩八字不合婚。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来提修莲婚嫁的媒人不少,修莲就心不在焉,韩清有吃醋的感觉。两人就眉来眼去,故意做给媒人看。搞得媒人找王本堂了解情况,王本堂也烦。他希望早点把修莲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陈桥村有个李开云,大修莲两岁,也来提婚。王本堂知道李家家底,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叫黑桃体,他发明的,字是团的圆的。李开云有文化,还善于吹拉弹唱,给王本堂印象不差。王本堂叫媒人要了八字,合得个中平婚。心想,最好去看看人家,考察一下,才下决心。 瞧人家的日子到了,男方家李开云驾着马车,带着媒人来到飞燕村接王本堂和王修莲。王修莲硬是被推上车的,她一百个不愿意,她心里装着韩清。在车上,修莲不断回头,用眼光求救,一副无奈。这时候还有一个人痛苦,就是韩清,心像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修莲心善,人美丽漂亮,李开云是喜欢的,可韩清会放手吗?不会。他心中有个计划,找机会与李云开打一架,把他打跑,修莲就是自己的。可是,想到李开云比自己高大,粗壮,怕不是他的对手,心开始自卑起来。自信的是他知道修莲喜欢他,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韩清实施的计划是,用王修莲的名义写信给李开云,双方谈判,信上说是修莲不爱李开云,先比文后比武,要摔跤比赛,要是背部两次落地算输,输的一方放弃。 几天后,修莲一直沉默不语,心情郁闷。 很坚决的王本堂最终宣布:“修莲,你与李开云最合适,配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四气五味、相须、相杀、相害,婚配与配药道理是一样的,不能相冲相克相悔相乘,配药是为了疗效与治病,配婚是过好日子,儿孙满堂,相扶到老,天长地久,说实话,人禀赋不一样,也有四气五味,有品质和气场的不一样。” 王修莲说:“不适合。” 王本堂说:“我给你好好陪嫁,风风光光。” 王修莲说:“我不要陪嫁,也不要风光。” 王本堂说:“你想嫁谁?” 修莲肯定地说:“韩清!” 王本堂说:“韩清倒插门!?” 王修莲说:“不是,我嫁他。” 王本堂说:“他一无所有,谁给他办酒席,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王修莲说:“他有我就可以,我不想远嫁他乡,再说在村子里,可以一家人天天见,还可以帮你们。” “我知道你良心好,你就气我,这里有你弟弟,不用你操心。”王本堂说,“你听我说,近亲不能结婚” 王修莲说:“我们不是近亲。” 王本堂说:“对,不是近亲,但你们是近邻。” “近邻怎么了。”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也不好,你想想啊,我们村的稻子、土豆什么每年都丰产,因为这些种都是外地弄来的,我们的种子又卖到别的地方。” “我不是稻子也不是土豆,我是人,我不可以卖。”修莲声音开始大起来,有愤怒的火药味。 王本堂说:“不管人种、物种都是一样的。” “反正我不!”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这事由不得你,你与李开云八字不错的,我是父亲,自古都是父母说了算。” “不!”王修莲坚决地说。 王本堂说:“我已经答应人家,彩礼也收了,你就嫁他吧,算我求你。” 王修莲愤怒道:“绝不,你要嫁,你自己去!” “给老子顶嘴!”王本堂听到这话,气急败坏,顺手抄起绳子就抽打王修莲。 “打死个憨包,算老子白养了。”就这样,边打边骂,在院子打,又迫出家门,有人开始看热闹,农村人就喜欢热闹。 王本堂说:“打死你个白眼狼、打死你,去死吧你······你!” 王修莲无力地哭泣:“打死也不嫁,死、死了好。” 可是,在内心呐喊着,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去死吧,去死吧,她不停在内心呐喊着,她真的下定决心,一死了之,得不到就死去,我不愿做心不甘情不愿的事。这种想法很危险的。就这样,赌着这口气,她像疯了一样,朝村边那条下坡路跑去,披头散发,丝丝黑发飘逸在风中。 有人提醒:“本堂啊,你太过分了,娃儿寻短见,你赶紧叫人去追。”本堂这才想到,刚才是气昏头,连忙叫二娃子去迫。 “二娃啊,去找姐姐,怕她想不开。”王本堂没听见回声,抬头回看,看到二娃飞奔的背影,看样子去找姐姐了。王本堂有些后悔,闭目喘气,低头不语。 经过多年命运的波折,王本堂对命与运有了更深的体验。对于王修莲的婚事,让他寝食难安,心里着急而且烦躁。 第41章 王修莲抗婚投井 挑着水桶的韩清,走在回家的路上,因是上坡路,头要看着路上的石头,怕失足后水会从桶里溅出来。在一个拐弯处,突然跑出一个身影,擦在水桶边,韩清摇晃着,肩上的挑水扁担滑落下来,咣当一声,水花四溅,转身一看,他没看清一个狂奔的女孩是谁。他还以为是什么女鬼,心一下蹦蹦跳,害怕起来。 “谁呀,疯子。”韩清在心里骂道。不久一个在风中传来的声音,“韩清,对不起,下辈子做你的女人。”王修莲边跑边说。 韩清愣头愣脑自问:不是幻觉吧,那个声音是在叫韩清,好像是修莲的声音。 突然又传来“姐姐,姐啊”的声音,韩清这下听明白,是二娃的声音,韩清心一下蹦蹦跳。他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修莲寻死去。二娃呼哧呼哧从韩清眼前跑过,面部严重扭曲变形,韩清甩开双臂,箭一般飞出去。 临近古水井,一个跳水的声音“咚哧”传来韩清的耳边,气急攻心的他耳嗡嗡作响。 王修莲并没有呼救声,身体在慢慢下沉,水泡一个个冒出水面。 一股冰凉的井水进入她胸腔,她窒息了。身体软软的,落呀落呀,她脑子里,像是灵魂出窍,自己飞在金色的黄昏,天是黄的,山是黄的,树也是黄的,自己飞呀飞呀…… 二娃瘫坐在井边,激烈喘息着,虚脱地嚎着。韩清没多想,自己水性不错。猛吸一口气,纵身一跳,潜入水底,慌乱中摸到修莲的胸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摸到女人的乳房。再摸到手和头,动静也没有,心想,坏了。他担心鼻孔灌进少量水,鼻子酸涩,脑子眩晕。他闭住气,用手拉住王修莲的头发使劲往上游。费力地用双手抓起后衣,无意中拉脱她纽扣,把修莲托住,头与脚没在水里,胸部露在外面。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是不穿乳罩的,一时间来了不少男人看热闹,在井边的男人则饱了眼福,眼睛都似乎要掉出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出于爱心,帮忙去拉头发,拉脚,一个名叫猴子的不怀好意家伙有意去摸下乳房,顺手才拉到衣服。 修莲被捞出水井。韩清也上来了。井边上躺着两个落汤鸡。 人们七嘴八舌说:“快救人。把肚子里的水挤出来,压肚子。” 同村的一个伙子猴子,骑在修莲身上压了肚子,又去压胸脯,水从修莲嘴里流出。这伙子准备用嘴去人工呼吸。看在眼里的韩清喘着气,一种雄性的尊严叫他爬起来,一拳将猴子这伙子打倒在地,说道: “谁都知道,我与修莲谈感情,准备搭伙成家,谁他妈要占便宜,猴子,老子与你没完,二娃你说是吗?我对你姐最好,你们都滚开,我的女人我会救,少管闲事。”二娃点点头,不做声。 看来这英雄救美的差事只能韩清有资格完成。 韩清抱起修莲,走出人群,一个翻身将她扛在肩上,头朝下,双脚卡在韩清的脖子,倒背着,水顺着她头发与双手流淌。韩清倒背修莲爬上一个小山坡,后面跟着二娃与几个伙子。韩清愤怒吼道:“滚开,没你们的事。” 众人看着韩清倒背着修莲,渐渐远去,消失在山坡的竹林里······· 韩清将修莲放平,骑在身上按压胸部,然后往她嘴往吹气。抬头之间,韩清眼角流淌着热泪,把双眼模糊了,轻轻的呼喊着修莲的名字。 猴子说:“二娃,你信不信,韩清会非礼侮辱你姐,他会占你姐的便宜。” 二娃说:“不会,他会救姐姐。” 猴子说:“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什么情况?会死人的,二娃,我跟你去看看。” 一个伙子说道:“猴子,关你屁事,少淡吃萝卜瞎操心。” 着急的二娃说道:“走嘛,猴子。” 猴子与二娃在远处树林里偷偷窥视,猴子不敢靠近,刚才韩清那一拳也打得不轻,现在还隐隐作痛。 韩清努力不停地叫着:“修莲你醒醒,修莲你醒醒。” 韩清用指甲掐她人中与合谷。韩清想到,王本堂曾说过,人中是急救穴,为什么叫人中,鼻子吸食空间里的阳气,也即空气;口是吃沉降的东西,如水与食物,是阴的气,说是阴聚则成物,物重则降。阳由天管,阴由地管,天地就是一阴一阳,人在天地之间,人中穴能把阴阳互相激活,就像阴电与阳电结合,灯泡就亮,由此才有人中之说。 韩清再次强刺激人中时,修莲有些动静,韩清用手摸摸脉,很细,细如游丝。用耳朵紧胸膛静静听,有声音在跳动。 韩清整理好修莲的衣服,抱起修莲,一步一步走出竹林,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韩清背着修莲回到家中。王本堂看到,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家伙,王修莲头歪向一侧,这刚烈的姑娘果然寻死觅活,心里更加不安。慌忙用手切脉,脉虚弱无力,才放下心来。 王本堂在家里叹气,吩咐韩清熬独参与干姜给修莲服用。 第42章 做东洗井谢龙王 飞燕村几百年来有个传统,凡是有人有意或无意跳进或掉进水井,都必须要洗井。这是本村唯一的一口古井,冬暖夏凉,甘甜滋润,大家靠它养育千秋万代,是唯一饮用水。有人掉进去,就是惹怒龙王,龙王生气,会干旱少水,要杀猪祭龙。请村里的主要劳动力洗井,落水者做东请客。村里的年长者就是最权威的发话者。 听到有人跳井,这惹怒村里的老人,老者们垮着拉长着脸面,手持拐杖正来到本堂家门口。 一个老人说:“本堂啊,你可闯祸了,自家的娃怎么去跳井,你是听说我村百年传统的,你家娃犯了龙王了,得罪龙王了,还是两个人下去古井。你看那水还能吃吗,污染了。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 王本堂说:“老人家,我也听说,一人一头猪,两人就得两头猪啊,能不能就一头就可以了,眼下只有一头猪啊。” 老人说:“本堂啊,这是老传统,两个人在井里,得罪老龙王了,得两个猪头,一个不行,龙王会不高兴的。” 王本堂说:“真是两个猪头啊!为什么河里不去,非要往井里去啊,分明是气死我也,真是养了两头蠢猪。” 老人说:“是的,杀两头猪,这样才风调雨顺。事情不要过夜。你准备杀猪请客,我通知30个劳力连天连夜把脏水挑完,明天祭龙,不然大家没水喝的。本堂啊,不能犯众怒。” 王本堂诚恳地说:“老人家,我即刻就办。” 真是祸不单行,一个寻死觅活,丢人现眼,又来个做东请客。本堂是悲愤交加,显得很无奈。 家里只有一头过年猪,另外怎么办呢?本堂只得求亲家,都是这门亲事惹的。事出紧急,只得自己亲自出面去找李开云的父亲商量。王本堂来到陈桥村,一脸悲伤地说:“亲家,哎,我是气啊。” 开云他爹问道:“亲家,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本堂说:“就出事了呀。” 李开云急忙问道:“叔,什么事啊?” “修莲······修······唉!”因为王本堂心里难过,说话都短气,话语不成句子,泪眼朦胧。 李开云焦急地问:“修莲她到底怎么了?” 王本堂说:“跳井了!” “哎哟,我的修莲啊,我做梦,都当你是我媳妇,你花费我多少心思啊,怎么就死了?此生谁与我同行啊?你可知我的朝思暮想?”开云悲伤跪在地上嚎。 王本堂说:“开云,没死,在家休养,只是她得罪龙王,村里百年规矩,要杀两头猪祭龙,还要请客吃饭,还要洗井。” “没死就好。”李开云心中又云开日出,自语道。 王本堂说:“家里只有一头猪,你看,只能来你家借了。” 李开云说:“什么借?我拉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快,我要去照顾修莲。”开云啊,心中此刻就惦念着他的心上人,又急又兴奋,自己借此机会多接触她,培养感情,从前她就不太理他,不冷不热的。 本堂看到开云如此表现,说明开云心中有修莲,他坚信自己的眼光,我没看错开云这小子,心里升起一丝安慰。 亲家和开云用马车拉上一个胖猪,急切走出陈桥村,肥猪不高兴地马车上哼哼。 飞燕村今天有些热闹。村里年轻劳力都在吆喝着跳水。猴子看到李开云拉着胖猪来到飞燕村井边,有人说话了:“开云,是我村的姑爷,够意思,一个猪换个媳妇值得,今晚有酒有肉,哈,大家努力干。” 猴子又说:“修莲怎么就不喜欢他啊,她喜欢韩清呗。” 李开云说:“兄弟们,我开云不是崴货,晚上敬你们酒,啊,希望在修莲面前多美言几句,你们忙着,我准备酒菜。” 飞燕村一个会编山歌的人,即兴就唱山歌: 两个哥哥一个妹 王家出了三角柜 前脚踏在陈桥村 后脚挂着韩亲亲 三月里来个桃花开 蜜蜂采花为谁死 梁山伯为祝英台 胖猪换来王修莲 哎呀一个呀! 到处一片笑声。 老人家生气道:“你们笑什么,都给我严肃点,我在给龙王准备祭台,你们冒犯龙王,以后没水吃,谁家的姑娘会嫁你们?连讨个母狗都成问题。” 有人嘀咕:“老古董,没情趣,咱们正火热呢,稍微燃烧起来一点激情,你一泡尿就给熄灭了。” 有人说:“歌王,再来一个。” 歌王说:“不敢了,老人家在咒了。” 猴子笑哈哈说话:“没事,我家有个花母狗,我给你歌王留着。” “你自己留着用吧。”说着,歌王就用桶水把猴子浇个透湿。 又是一片笑声回荡在井边,老古董开始骂人了:“猴子,是不是猴子想日狗,你造孽啊,自古以来,都说龙狗是相冲的,你不想说媳妇了?这里敬龙,千万别提与狗有关的事啊。”老人说。 猴子说:“老人家,是你先说的讨母狗成问题。” 老人问道:“是吗?” 猴子说:“是啊!” “大家作个证,我说过吗?”老人问。众人肯定说过。 “哎哟,对不起龙王,在龙王面前不能说狗,易经上讲狗冲龙,我老者也说错话了,我给你龙王磕头请罪了。”说着老人就跪在地上,面朝井磕了三个头。猴子怕惹怒龙王,看到老者如此虔诚,他也向边磕头:“对不起龙王,我也错了。” 开云来到修莲家。进门见到韩清,韩清怒视着开云,话也不说便走开了。 修莲睡在屋内,开云走进床前,轻声地说:“修莲,修莲,怎么样,好些了吗?” 修莲静静地躺着,没有声音,显然是疲惫了。要么就是不想理睬开云。但开云不这么想,他只管努力照料,用执着与热情去化解修莲的冰冷,对他来说是好机会。 晚上,洗井的年轻伙子与村里的老古董在修莲家吃饭喝酒。 大家像过年一样,高兴着呢。修莲的家人不高兴,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看得出开云表现活跃,他敬酒说:“长辈们,兄弟们,大家辛苦了,在此,我先敬长辈酒,祝你们健康长寿,然后敬兄弟们成家后家庭幸福,没成家的,尽快成婚。” 有人说:“你都跑到我们村来抢姑娘,我们往哪里搁?” “听说修莲不想嫁给你,他爹逼婚才跳水的,你主动退出就好办,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怪李开云。” 李开云笑着说:“我喜欢她,我没罪,你们要是也喜欢她,也没罪。” 老人家说:“你们年轻人,说什么酒话,自古以来,都是媒约之言,父母做主,休得无礼,你们要是到陈桥村娶媳妇,他们收拾你们作何感想?饭后你们还要干活洗井,明天我还要拜龙王,明天就可以挑水吃了。这日子,你们洗井够受吧,不舒服吧,今夜必须洗完,明日蓄水。” 有人说:“你们这些老古董啊,棒打多少鸳鸯,祸害多少有情人啊。” 这声音说得小,老古董没听见。如果听到,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年轻人则迎合着:“是啊。” 老古董嫌年轻人闹,都走开了。 轮到开云去给韩清敬酒:“韩清,不要老不高兴,我敬你!” 韩清说:“去你的,你把修莲害得好苦,差点要她的命,你不配给我喝酒!” 李开云说:“我是明媒正娶,他爹同意的,我也喜欢她。” 韩清说:“我难道不喜欢她?” 有人出主意:“你们干脆比试,谁赢谁娶她。” 有人问:“其他人可以参加吗?我呀也参与比。” 又有人问:“大家说怎么比试啊?” “摔跤,肩膀落地算赢,还可以比文啊。”山歌王说,“这倒是个好办法,韩清你敢不敢?” 韩清无语,心想,自己本来就没希望,为了修莲,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坚决地说“可以!谁怕谁!” 众人鼓起掌来。目光一下集中到李开云的身上。开云无语,他感到自己受到侮辱,好强的心一下燃烧起来,说道: “好,我答应,免得说我是怂包。韩清,你得跟修莲说好,怎么决斗?咋们俩作个了断。” 韩清说:“斗就斗!谁怕谁啊。” 李开云说:“好,酒一口干,一言为定。”咣当,两个不服的酒杯碰到一起,酒都溅出来,然后双方仰起脖子一口下肚。 “够汉子,爽!”疯狂的掌声与吆喝声飘进屋里。亲家俩出来看热闹。 其实这些,在屋里的修莲都听到了,只是她想起身,就是没有力气。她担心两人打架,再惹出麻烦。当前,自己也有些悔恨,给家里添乱,心中不是滋味。 “开云,你胡说,老子的彩礼都给了,也收了,亲家也答应,修莲已经是你的人了。”开云他爹用手指着说。 “爹,不关你的事,我是汉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反悔。”李开云酒后大声说,脸被酒烧红了。 开云他爹丧着如同马脸说:“你啊,真是脑子被牛踢了,你能不能少喝点尿。” “你儿子不是孬种!”开云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修莲听的,当然也是酒在血管里鼓动造成的。年轻人都争强好胜。 韩清说:“开云,我奉陪你,下个月就斗。” 王本堂没说话,静静地听,左右为难的他,只好顺其自然了,他本来就憔悴了。 王本堂说道:“亲家,我也很无奈了。” 开云他爹说:“我知道,难为你了。” 清晨,老古董穿着黑色的长袍,头顶瓜皮帽,帽子上斜插着山鸡毛,手持铃铛,有节奏地摇动,发出叮叮铛铛的响亮声音,十分悦耳。他走在最前头,因为风湿痹症,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一颠一簸的。小孩子在他后边笑着学他走路的样子,他也不生气。村里两个年轻人头戴红布,抬着羊皮鼓,有力地敲打。“咚咚”响,震得让人心颤抖,锣声也“恰恰”有节奏地伴奏着。四个人抬两个耳朵直立、只有眼睫毛、龇牙咧嘴的“八戒”脑壳在后面蹒跚行走。 两个猪头供在井边,碗里有酒有茶。 老古董,带着戏班子,左三转右三转围着井绕圈子,神情严肃,仪式讲究。 然后,老古董手持香烛,叩拜龙王:“龙王在上,弟子教子无方,多有得罪,请别怪罪,今天诚心诚意献猪头一对,诚心诚意献好酒好茶在此,保风调雨顺,龙泉甘美。一叩首,又叩首,再叩首,鸣炮,仪式完毕,退场请水回家,请水回家嘞,请水回家嘞!” 井边炮竹声声,香烟缭绕。口渴的人们排着长队挑水。 老古董微笑开来,带着戏班子,敲锣打鼓退场回家,因为年老牙齿脱落,嘴巴凹陷,虔诚地不断说着变调:请水回家嘞。 修莲硬是煎熬了一夜,开云与韩清轮流守候,这对情敌忘掉仇恨,一心护理修莲。 天快亮时,守候的开云有些疲倦。他听见修莲在说胡话: “死就死,韩清,韩清,下辈子我做你的女人。” 开云用手去摸额头,发现很烫。像是发烧的样子。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她心中就装着韩清,他叹了口气,有种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之感。我怎么才能走进她的心灵?他走出门外,看天空的星星好遥远,我是哪颗星?她又是哪颗?乌啦河里的水在呜呜流淌,仿佛读懂他此刻的心情,心闷的他有些痛,眼泪也控制不住,独自一人到乌啦河边,捧水洗脸,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在脸庞流淌。 早晨的风飘过来,他思绪稳定片刻。意识到修莲发热,应该回去报告。 “叔,您快起来,修莲发热,说胡话了。”李开云站在王本堂的房间门口喊。 “嗯,开云,知道了。”王本堂答道。 王本堂昨夜睡得不踏实,眼里有血丝,眼睑发泡。他心事难了,心绪不宁。 王本堂叫道:“修莲,修莲。” 修莲没回答。 “爹对不起你!”本堂号脉,脉轻取浮大,数,重按无力。 “风寒闭阻,七情内伤,是发热了,长时间不吃东西,脉道无力,胃气无力。”本堂说,“叫韩清抓药煮汤。” 李开云说:“不用叫他,你开方,我抓药,我比他识字多。” 王本堂提笔从左往右书写方,可是手抖得厉害。 “开云,你记录,九味羌活汤,加党参三钱,适量大枣、生姜。” 韩清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韩清说:“李开云,你会知道药的位置?小称你会计量多少钱?别装,不懂装懂皮泡眼肿,让开。” “好好,都是为了莲,快些好,你就麻利点。”李开云让步说道。 第43章 比文武定亲 不知谁胜出 飞燕村、陈桥村归鹿山乡管辖,彝汉混居,每年的二月初二是这龙拾头的日子,都要举行抬跤比赛,相当于现代的摔跂。胜出的男女都是这一年的“跤王”,“跤王”在乡里有除了名誉外,还有大米食盐作奖励。由于娱乐性强,精彩且刺激,每年人们的参与度相当高。 因为当着众人说过,李开云与韩清比赛决斗,他们都较着劲,准备看的众多人已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了,期待着目睹这一为爱而作出的决斗。这次拾跤赛又多出这个节目,文武相斗决胜负。李开云知道,王修莲与韩清相处得好,自己要成为赢家,除了财礼和王本堂的支持外,自己没优势。决斗吧!他想证明他比韩清强。最不安逸的是李开云的父亲,为什么?他已经出过聘礼,如今李开云这孬种改变了主意,万一输了,岂不聘礼白出? 韩清也承诺过,也在积极准备着,这算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自己不去参加那个文武赛,就意味着弃权,弃权就是认输。 王修莲经过跳井事件后,伤害了许多人的心,许多事情不敢再任性了,变得矛盾,两个男人都对自己用心,她也决定不了未来,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她一个人干活都挑最重的,看上去真的想把自己累疯,她就是这么折磨自己,减少心中的难过,本堂和韩清看着都心疼,但是都劝不住。 过年了,李开云来给未来的老丈人送年货来,叫本堂叔、修莲、二娃很亲切,韩清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很不爽,因男人的自尊心,不好得发作。李开云因为这次来飞燕村,不再叫韩清了,而是叫韩清兄弟了。吃饭的时候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想惹出什么意外来。 本堂都给李开云、韩清、修莲、二娃夹菜,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飞燕村有种说法,女娃是菜子命,撒在肥地里就肥,撒在瘦地里就瘦。还有种说法,叫嫁出姑娘,泼出的水。原来我是要把修莲嫁到陈桥村,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把泼出去的水又收了回来,难得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沟通,开云他爹也来给话,就让你们年轻人决定吧!我呢,老了,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听说开云与韩清要文武抬跤决赛,赢的一方取修莲,你们是怎么想的?如今要是有两个姑娘,两个都嫁你们,就不争吵了。现在只有一个。” 开云说:“我是爱修莲,韩兄弟也喜欢,我们两人已决定比文、抬跤,我输了,我让给韩兄弟。” 本堂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先把聘礼给你家送去。” 李开云说:“本堂叔,不用。如果无缘成为一家人,咱们当亲朋好友相互走走。” 韩清听到“让”字,不服道:“让,字不对,我为爱赢来的,就是我的,我是不需要你让,鹿山乡跤场上见。” 王本堂说:“修莲啊,过去都说,媒说之缘,父母包办,说实话,我也没脸去退礼,伤心于开云家。按理说,收了礼,就是定了婚,同意了。如今爹对你让步了,你对他们两个年轻人什么态度,表个态?” 修莲只顾吃饭,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沉默。她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本堂只好说:“沉默就是默认,不管你嫁给谁,总之一句,爹希望你们幸福。好了,你们两个伙子,比赛时不要往死里整,要遵守抬跤大会规则。我,包括修莲也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开云是来探本堂的口气的,之前开云最担心退礼。韩清也不知道本堂意思。这阵,两个伙子至少知道本堂的态度,也同时知道修莲的心思。双方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在实处了。 人们对今年的摔跤赛事很期待,越是临近,热情度高涨。 修莲心头始终七上八下,韩清忍不住悄悄问修莲:“很快就到二月二龙抬头,我们都该有个结果,你是怎么想的?” 修莲说:“我心头很乱。” 韩清说:“我们私奔怎么样?”韩清真的用心爱她。 修莲说:“跑到哪里去?连吃的都没有,你哪来财物?那我爹不气死?更何况他脸面往哪里放?我已经寻死觅活了,惹得飞燕村人都有怨气。也许是命,女人嘛,谁不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很悲哀,我最后只能变成你们赌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你能赢吗?” 韩清说:“为了你,我会拼尽全力。” “我希望是你的人!”说完之后,修莲就红着脸挂着泪转身走了,很无助的样子。 时间到二月二了。 鹿山乡跤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男子组女子组的人都摩拳擦掌。每年男人组有两个队,女子组有两个队,每个组第一名胜出,最后再争夺跤王。每年只有一个男跤王,一个女跤王。 组委会的主持人和裁判都在台上了。跤场有篮球场那么大,里边铺满细沙。四周是一台台的石梯,都坐着各村有身份的人。主持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又是龙抬头的日子,祖先传下来的抬跤大赛要开始了,希望大家赛出风格,遵守规则,祝队员们好运。谁先倒地,数十下不能翻身,就算输。现在请司仪出场,拜谢祖先,求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锣鼓声响起来了,司仪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冠上插满箐鸡毛,如同演京剧的,神情威严。多年来,都是他懂司仪,懂祈福,只是今年突然腿脚不利索走路一拐一瘸的。手里还杵拐棍,另一只手紧握着燃烧的香,他向跤场走来,就引起人们的大笑。两个人用木棍一前一后抬着羊皮大鼓,左右两边两个人整齐地敲打着。锣声合着鼓声,最后一个人鼓起腮帮,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仰天吹响长长的大号,声音悠扬,浑厚有力,响亮声仿佛传到九霄云外与无边的旷野,天公地母都听得见。 司仪入场处有一台阶,他要下到跤场里,手按住台阶,身子慢慢往下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滚下去,翻了一个身,一只高跟布鞋掉落。人们又笑得前仰后合。这不影响他继续下面的工作。队伍来到场子上,司仪干脆懒得找鞋。他在前头领着大家围绕四周走了一圈,弓着腰,撑着棍,很不协调地一拐一瘸。有人笑得肚痛,有人笑得热泪盈眶。 司仪然后来到场子中央,高声唱:“祖先有灵,佑我鹿山儿女。苍天在上,降福鹿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又转身四方和中间拜五神:“一拜东方甲乙木,二拜南方丙丁火,三拜西方庚辛金,四拜北方壬癸水,五拜中央戊己土,礼毕,鸣炮。”然后在锣鼓声中退出场去。 炮竹声声引来一年的吉祥。 主持人说:“请男女队员入场抓阄,男队十二人,女队十二人,有本事有实力进场报名。” 男的女的进场报名,让人们想不到的是修莲也来参加报名,尤其是韩清和李开云感到意外。大家都纷纷议论着。 “那是王郎中本堂的女儿修莲,去年跳井他爹做东。” “留长发的是李开云,短发的是韩清,今天他们决斗谁娶修莲。” 很快男女队都抽好了阄。 主持人说:“今天的跤王赛出来后,还有一场大家关注的文武赛定亲,这是根据李开云、韩清提出的申请,我们组委会采纳了,让大家见证奇迹。现介绍一下,这是李开云,这是韩清,这是修莲,王郎中掌上明珠。”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现在开始今天的比赛,女子组先比,白一号对红一号。” 几个女人如同母鸡打架一样,互相试探着,然后在场上开始摔起来,女子摔跤不是很激烈,经过几个回合,女子组的两个第一名很快出来了,其中之一是修莲。韩清、本堂这才明白,修莲为什么往死里干活。 “女子组两个第一名决赛女跤王,请飞燕村修莲和陈桥村春梅上场。”场上又响起热烈掌声,大家激动地看着两个女汉子。 两个红着眼睛的女子走进跤场,眼睛对视着。开始了,两个女人都躬着腰,双脚在地上不停地移动,两手在空中相互抓狂,准备着下手机会,两眼更加通红,像愤怒的两头母牛。 突然双方两手相扣,几个回合都在试探。突然,春梅两手抓住修莲的衣领,要摔倒她。她两手连忙控制春梅的双手往外分,突然一下子,春梅将修莲的衣扣全部撕开。场外的男人尖叫着,修莲慌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前胸,春梅乖机将修莲扑倒在地,这不算违规,摔跤拉破衣物正常。主持人过去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怒火攻心,不知哪来的力气,修莲硬是从身下翻身起来,两个人又扭着爬起来,相互抱着对方的头,修莲突然一个转身,右脚后跟击打对方左脚,用力往右摔,“嘭”一下,将春梅摔倒在地上。春梅不死心,慌乱中将修莲上衣都抓到头部。修莲愤怒地说:“放开衣服。” 春梅说:“不放,放了我就输了。” “一、二·····”裁判数道。 修莲努力压制春梅双手,她想把头从衣服里抽出来,鬼火冒的修莲顾不得羞耻,拖住春梅在地上滑行,春梅要去踢修莲,修莲握住双腿用力抛。春梅重重摔在地上,面朝地,头晕了,十分痛苦,她明白修莲比疯子力量大,修莲跑过去双手握着春梅前胸,过去骑在对方腰上,用手揽住双肩往后搬。男人们更加疯狂,鼓声、掌声与加油声铺天盖地震动着跤场。 春梅哀求道:“我认输,我认输,哎呦哎呦。” 修莲说:“给我耍滑头。” “一、二、三、四、五、六······”裁判数道。 “哎呦,我认输。”春梅再次哀求道。 “七、八、九、十。停!王修莲是跤王,春梅松手衣服给她。修莲,抬跤会拉扭衣服是正常的,别想多了。”主持说。修莲敏捷地将衣服穿在身上。 “修莲,修莲,我喜欢,跤王跤王我们爱你。”年轻男人叫着肉麻的话语。 有人说了:“王郎中这个女儿以后是个温柔的母老虎中的母老虎!不得了啊!” 李开云和韩清看到修莲表现,都显得振奋、吃惊,心中都生出一种想法,未来生活中是否能征服修莲。 可春梅就躺在地上,手臂抬不起来,肩关节脱位了,“哎呦哎呦,这手脱位啦。” 主持人喊道:“现场有没有郎中会治疗脱位的?” “有。”人群中走出王本堂王郎中。他来到现场,摸摸肩关节,说:“脱位了。”他拿出银针。 “爹,我来吧,我见过你做过,我也会。”修莲说着接过银针,刺在肩峰、肩井、大小圆肌处,让肌肉放松。她用脚顶住春梅的腋下窝,双手用力向下向外拉春梅的脱位的那只手,看得有些吃惊,心里暗自高兴,脸上露出一种高兴一种肯定,说:“修莲,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郎中。你今天的种种表现,爹小瞧你了。” 男子组的比赛也开始了,男人抬起跤来,就要野蛮些,像两头公牛,一上场就迫不及待斗起来,很快就决出胜负,两个小组的第一名是韩清和李开云。他们都很久憋着一股劲,有期待有追求。 “下面,我宣布一下子,今天两小组的第一是飞燕村的韩清,另一个是陈桥村的李开云。”主持人说完,韩清、李开云向群众挥手致意。 “今天比赛的除了往年的奖励,还有一位女跤王嫁给其中胜出的男跤王。现在就先比文再比武,请几位懂文化的先生走近些,好评判。” 几位老先生来了。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蓄着花白的长胡子,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好像被晒干缩水的天麻的外表。 主持说:“开始吧,谁先出上联?这样吧,锤子剪刀砍刀,克制顺序是锤子胜剪刀,剪刀胜砍刀,砍刀胜锤子。” 韩清、李开云都把右手藏在身后,双方眼睛射出一道如剑气一般的寒光,咄咄逼人,等待主持人叫开始。韩清出现的是锤子,李开云是剪刀,结果韩清先出题,他瞬间想到中药名,就出上联: “冬虫夏草!” 李开云思考一下,答道: “春花秋月!” 老先生说道:“答得好,平手!”然后是几个老者的干瘪无力的掌声。不懂文化的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韩清要羞辱一下李开云,自己不甘心,说:“有人花金银,收买人心,横刀夺爱,充大王,我的上联是:“王不留行金银花''。” 李开云说:“云开日照修莲家!” 先生评道:“好好,平手。” 韩清想这姓李的,有两下子。又出上联: “木头儿子想合欢。” 李开云知道骂他,也将韩清名字羞辱下: “十字顶日装清高!” 主持人说:“平手!”“好,好。” 韩清看到李开云留两片瓦的长发。加上李开云是马年出生的,出口说: “野菊花野葛根野马分鬃。”分明骂他野种。 李开云不甘示弱,想打压一下,突然想到这个短发韩清,是狗年出生: “狗屁股狗肚子狗头军师!”李开云故意激怒他。 “平手,妙,妙!”主持说。 韩清听到很不高兴,冲上去就和李开云抬起跤来,双方都不相上下摔了十几个回合,都是同时倒地,只得重新开始。双方都探虚实,韩清过于冲动,进攻比较频繁,乘韩清快速扑来时,李开云似乎像学过太极拳“云手”一般,顺势拉住凭惯性一个侧身,将韩放倒,韩清被沙子迷了眼睛,李开云整个人立刻压住他,死死不放。 主持数到十,都起不来了身。 “恭喜李开云胜出,你是跤王。” 李开云激动得在场上奔跑。王本堂自言自语说:“跤王嫁跤王,是强强组合,优胜劣汰嘛。” 韩清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声疾呼:“天啊?难道是命运安排,修莲我对不起你,此生非你不娶,我剃度出家,为你吃斋念佛,了断你我今生红尘。啊呀!我的娘呀!” 主持人宣布:“根据规则,李开云今天就娶走修莲。” 就在这一刻,修莲突然晕倒在地。不是别人击倒他,是她自己精神击倒自己,因为这一刻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王本堂跑过去查看脉象,说:“无大障,气闭,所愿不遂,一时支持不住。自己喜欢的东西突然发现永远丢失了,任何人难以接受。没事的,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根据规则,李开云,你今天把她带回家,以后对她好一点,她慢慢会接受你的。你文武都强,跤王嘛,是优秀的男人,我就把修莲交给你,回去好好办个酒席,体面地过日子。韩清啊,你也优秀,韩清,韩清人呢?”说着,用眼睛四处寻找韩清。 李子开云说:“你看,那是韩清,走远了。” 韩清梦破碎了,身体里就像被抽掉什么一样,走路跌跌撞撞,垂头丧气。他伤心走了,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人们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去。后来的好多年,人们都没见过他,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出家在百里之外的观音寺,这些都是传闻。 李开云在乡上,雇了一乘轿子,李开云的兄弟们将就修莲抬回家。 酒席也风风光办了。可是几天下来,修莲睡着不吃不喝。这急坏了李开云,他问修莲:“我带你回一趟老家,行吗?想家了吧!?” 修莲摇摇头,就是不发话。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李开云就找了几个小妹陪她聊天吹牛,又把老丈人王郎中、二娃接到陈桥村,帮助做思想工作。 王郎中摸着王修莲的脉道,眼里含泪,自言自语道:“修莲啊,爹老了,爹已经让步了,愿赌服输,要拿得起放得下,对吧?女大当婚,要独立成家,孩子长大都要成家立业,有一天我老了也要离开你们,你们也得延续下去,生活下去。你弟不争气,其实你有学医的天赋的。你看你现在身体,气郁、血郁、火郁、食郁、湿郁、痰郁,六郁之说,认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郁。要服香附、川芎、苍术、神曲、栀子,主治气郁所致胸膈痞闷,脘腹胀痛,嗳腐吞酸,恶心呕吐,饮食不消等症。六郁之中,以气郁为主,故方之功用以行气解郁为主,使气机流畅,则痰、火、湿、血、食诸郁自解,痛闷呕恶诸症可除。郁病多由精神因素所引起,以气机郁滞为基本病变,是内科病症中最为常见的一种。临症时气郁常见精神抑郁,情绪不宁,胸胁胀满疼痛等,为郁病的各种症型所共有。血郁:兼见胸胁胀痛,或呈刺痛,部位固定,舌质有瘀点、瘀斑,或舌质紫暗;火郁:兼见性情急躁易怒,胸闷胁痛,嘈杂吞酸,口干而口舌苦,便秘,舌质红,苔黄,脉弦数;食郁:兼见胃脘胀满,嗳气酸腐,不思饮食;湿郁:兼见身重,脘腹胀满,嗳气,口腻,便溏腹泻;痰郁:兼见脘腹胀满,咽中如物梗塞,苔腻。你现在气郁,食郁较重。” 听到王本堂谈医理,爱好医学的王修莲有所触动,思想有所转变,态度开始转弯,小声说道:“越鞠丸治六郁侵,气血痰火湿食因,芎苍香附加栀曲,气畅郁舒痛闷平。” 王郎中听到,知道修莲有些变化:“对对,我女儿,聪慧。” “二娃,找个锄头,我们去山上挖三棱子草、山栀子、野川芎、野苍术。也许是命吧,认了。”王修莲叫二娃。 看到这种场景,大家都放心了,王修莲郁闷神色,表现得精神起来。 王修莲又学习了这个方药,并用于自身,亲自体会了这个方药的良好功效。人的转变是要过程的,除了环境,剩下的就是时间。往后的日子,王郎中时不时就把修莲叫回飞燕村,带着她采药,希望她在陈桥村成为一个女郎中,妇科方面的书籍都给她,作为女性,她开展妇科更方便。王本堂将不孕不育,产前产中产后,诸多灵验的方药都传给王修莲。许多经典,祖传秘方还在王本堂脑子里,希望二娃和修莲传承他的衣钵,二娃当前表现不是十分满意。他在等待。 第44章 巧遇救命恩人 光阴如流水,孩子长大了,中年变老年,老人有的上山了,垒起一个个土堆。真是岁月不饶人。 “大家快来看,国民政府令。”这是乡政府发下来的告知令。飞燕村唯一贴的一张,就贴在王老爷家的墙上,王老爷是这里的保长。以蒋介石兼剿匪总司令颁布《剿匪区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规定10户为甲,10甲为保,联保连坐,互相监视,抽调壮丁。1934年,国民党“中政会”第432次会议议决由行政院通令各省市切实办理地方保甲。据此,行政院同年12月通知各省,普遍实行保甲制度。于是,保甲制度便由“剿匪”区推向全国。政策落实到飞燕村已经是1935年。 “各家各户都听着了,接到上边的通知,蟊贼进入西南,土地财产平均,老婆人人都可以使用。”这是王保长在训话,场上议论开来。 “这可不行,我土地多粮也多,也要分配平均。” 王保长说:“这不行的,任何人都可以睡你婆娘。” 有人说到:“这哪能行啊?王保长,怎么办?” 王保长说:“政府要求我们每家要买一支枪,至少两户合买一支。保护家园,保护老婆。发现有蟊贼,包庇不报的,甲长保长都要连坐。” 有人问:“蟊贼怎么这样厉害?不就小偷小摸?” “蟊贼,几万人的。大家都要响应号召。” “是啊!”“对!”“我与你合买一支。”“算了,一家一杆,用起来方便。”“有人家买不起怎么办?”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王保长说:“杀猪宰猫的刀都得有,听上边的人讲。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家怎么想?” 众人说到:“跟他们拼命。” 王保长说:“王郎中,听说你有支漂亮手枪。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王郎中说:“走吧,跟我去看。” 大家从来没有看过,很好奇,都希望一睹为快。 王保长问:“这么好的枪,什么地方有卖的?” 王本堂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平时外出用来防身。恐怕当地没有卖的。” 王保长说:“大家就买支猎枪。靠我家丁那几支枪也保护不了飞燕村的。” 王郎中平时也不干农活,这年又多买了几亩田地,当地农民看病也不收钱,他地里的庄稼活计都是村民自愿帮着耕种。王本堂更多时间走动乡野,四处请去看病。 是年一个秋天,正是采药的大好时节。 李一峰和阿三,一个是游击队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他们是攻打鹿山乡政府时,由于情报不准,与乡兵交火时,发现敌众我寡,失利后退入杨梅山里,几乎弹尽粮绝,士气低落。 杨梅山一带药草丰富,王本堂正在这一带采药。 藏于林里的游击队长李一峰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并看见有人影移动,小声说道:“有情况,准备!” 有人说到:“看样子是个采药的,你看他背着草药,请他过来看几个伤员。” 其中一个人问到:“会不会是探子?” 队长说到:“会会面吧!” 阿三领着二人悄悄靠近王郎中,在确认真的是采药时,阿三隔着几十米,喊道:“郎中,辛苦啊。” 王本堂说:“不辛苦,采点草药。” 阿三几个人提着枪来到王郎中旁边,王郎中正挖一根肥大的独定子,并没有注意看阿三他们。阿三说:“请郎中,看看我们几个伤员。” 王本堂说:“好好,我弄完这棵药。这可是刀伤枪伤的好药。” 王本堂把独定子放在箩里。抬头看着几个打扮奇特的人,阿三死死盯着王郎中看。 王本堂说:“我一个郎中,没有什么好看,都快老头了。” 阿三说:“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 阿三手下发现郎中腰间有把手枪,几个人迅速扑上去就把他按在了,说:“一个郎中带枪,身份可疑,莫非真是探子?” 阿三带着郎中来到李一峰身边,说:“队长,这个郎中身上有支枪。”话声刚落,李一峰一下跪在王郎中跟前,众人大惊,心想队长为何给一个郎中下跪。 “快松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王郎中,老天有眼,今日有缘相见,谢谢!”谢过之后,李一峰感叹着命运,紧紧抓住王郎中的手:“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多年了,后来我去平河口、发科去找过你,当地村民说你上山给土匪看病,有人说你当土匪郎中了。我不信,一直在找你。谁知,今日见到了。我们多年不见,大家都苍老了许多。我给你的枪呢?” 王本堂说:“哎,这不,被你的人下了。” “快拿来。”李一峰接过枪,用手轻轻抚摸说:“想不到,郎中保管得这么好。恩人,还给你,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王郎中,物归原主。” “队长,我在发科见过王郎中,刚才我还说,郎中,你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想不到你就是王郎中,当年你试图救我,我很感激,可我还是被村民丢到呜通河里祀河神,我平时就练过游泳的本事。”阿三将他的经历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又说:“我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才有我今天。” 王本堂说:“你就是阿三,福大命大。” “是阿三!” 队长说:“这说明王郎中是好人嘛!” 阿三问道:“王郎中,我丢进河后,我爹妈怎么样?” 王本堂说到:“你走后,我就住在你家,你爹妈吃了我的药后,又给你生了个弟弟。他们都好。后来我去鹰角嘴救我夫人,就没有去过发科,以后就不知道了。” 阿三说:“那夫人呢?” 王本堂说:“被一个女匪首,逼迫跳山崖了。” 阿三问到:“肖玉山呢?” 王本堂说:“死了,死在他夫人手里,这个女匪首叫飞霞。我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麻烦王郎中给处理下这几个伤员。” 清理伤口时,大家都体会到这个郎中的本事,对王郎中竖起拇指:“队长 ,让邢郎中加入我们吧,随队搞医务。那就太好了。” 李一峰问道:“王郎中,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王本堂说:“我上年纪了,东西南北走惯了,体力上吃不消,再年轻几十岁,倒可以。” “我们尊重王郎中的意愿。当前我们缺粮缺枪。要想办法解决当前困难。去找个村的大地主,借点钱粮。” 王本堂说到:“这样吧,我领着你们到飞燕村附近,我弄点粮食和钱给你们,你们很困难。你们现在出手,万一被追上甚至包围,很危险,这一带的乡兵在村庄已有防范意识。” 阿三说:“你不是土豪,打你的土豪没意思,如果有的话,我游击队给你借,打借条,革命成功后还上。” 王本堂说:“不用还,你们困难。我看发科那一带,有的大地主粮特别多,借机好好解放那里的人们的思想,把男崖女崖用炸药爆炸掉,阿三是吃过苦头的。那里乡兵少,你们容易成功。打掉匪患也得民心,就算到那里打着缴匪旗号筹粮借枪为名,那里的匪患严重,大地主也会支持,就可以武装一队人马。另外,枪就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土匪那里弄,那里的钱粮枪枝很多,大概有一百多支人枪,我对那里地形地貌熟悉,来个攻其不备。这样的话人有了,枪粮都有了。” 队长李一峰说:“这是个好主意,发科阿三也熟悉,你也好久没有回老家了。大家意下如何?” “同意,同意。”大家都认可这个方案。 第45章 夜里现身吓坏爹娘 秋天的夜,气爽微凉,月明星稀。王郎中领着游击队员,来到飞燕村,村里的几十条狗轮番吼叫。他带着几个人把自家的钱粮搬走,李一峰硬是写了一个借条放在王郎中家里。 “今借到王本堂粮食10担,大洋50块。游击队李一峰借,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八日。” 于是商量好,游击队先走,第二天午时,大家准时在老虎洞会合。 第二天上午,王本堂将二娃委托在飞燕村一个私塾的先生家。 王本堂说:“先生,我这次出门时间要长些,请先生多照顾些时日,二娃就交给你了。”王本堂说着,笑着将几块大洋塞进先生兜里。 先生说:“够了,用不了这么多,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王本堂说:“二娃,要听先生的话,爹办完事情就回来。” 一股武装力量进入大西南,各地政府和农村都紧张,当然最紧张的是国民政府及资产阶级和大地主,那些吃不上饭娶不了媳妇的无产者,听说共产共妻,心里都乐坏了。飞燕村部分几代贫农雇农都在私下议论和穷开心。 最近游击队,也十分活跃,都在乡兵薄弱、十分贫困山区的打游击。 李一峰和阿三这支队伍,除了伤员回家外,其余的都长途跋涉,白天藏在森林里,晚上行军翻山越岭。许多人以为是打猎的,沿途有机会,就打富济贫,留够队伍的粮食,主要目标是枪和子弹,又发展了一些游击队员。经过长时间的游击,队伍发展很快,历时两个月左右,进入发科一带,队员有两百多人。阵容已比鹰角嘴的土匪帮强大,但武器装备比不过土匪,土匪可是发展几十年了。 到了发科,游击队隐蔽在山里,阿三是一人悄悄回家的,他想了解家里情况,然后调查发科村有钱人家的底细。 深夜,发科的土狗不时传来汪汪声,自己尽量轻手轻脚避开。阿三凭记忆,潜回家中的院子。还好,他家没养着狗。家里的门是锁住的。他用院子里一把梯子搭在房梁上,悄悄爬上房梁,梁台上晒着豆腐,他学猫叫声,“喵,喵”地叫。他爹以为是猫来偷食豆腐,摸黑起来,用棍子来打猫。就在阿三他爹打开窗户时,一大个黑影跳进屋里,把他爹吓倒在地,人模鬼样一时难以分辨。阿三轻轻叫了声:“爹,我是阿三。”听到“阿三”两个字,他爹害怕起来,一下恐惧昏了过去。阿三继续呼喊。他妈听到了,也吓到了,点燃油灯,说到:“阿三啊,你是鬼吧,妈每年七月半,清明节都给你烧纸钱,泼水饭。如果你在阴间钱不够用,我明晚给你烧。你不要夜里来魔我们。妈知道你苦你冤,你没娶过媳妇,妈烧个纸做的女人给你。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我可怜的儿啊。” 阿三说:“妈,我不是鬼,我是真的阿三,我还活着。白天我不敢回来,怕坏了发科祖宗的规矩,只得晚上来看一眼就走。” “真的是阿三吗?” 阿三说:“是阿三,我还知道,家里又添了个小弟。我参加游击队,活得好好的。真的想你们了。” “阿四,过来,帮妈提油灯。看看。” “我怕!”阿四说。 “不怕,错不了,是你哥!” 娘俩借着微弱的灯光,来到阿三说话的地方,仔细端详许久。 “是阿三。” 阿三扑通一声跪在妈妈的身边,哭道:“妈啊,想死我了,我真的还活着,儿子不孝。” “声音小点,让人听到,又要把你丢下河里。” “是,是,我不牵连你们。丢在河里的人,永远不能回来,说完就走。看看我爹。” “你爹呢?” “可能吓坏了。” 一家人赶紧去找,在窗口一个角落,他爹昏睡在那里。 “老头子,老头子,快醒醒。”老头子没有反应。阿三他妈给老头子扇了几耳光,用力捏他人中、合谷。 “做什么,捏我干什么,疼死我了。”他爹回过神来说。 “老头子,我们的儿子,阿三回来了。他真的活着。” 阿三父亲说:“是吗?真不敢相信。阿三,这是怎么回事?” 阿三将经过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 阿三父亲说:“你怎么知道你有个弟弟?” 阿三说:“是王郎中告诉我的。” 阿三父亲说:“他还活着? “活着。” 阿三父亲说到:“我以为他上鹰角嘴土匪窝后,死了。这是个好人,我还给他烧过纸钱呢!” 阿三妈说:“当年你死后,杨龙庚和王郎中写了样东西,放在香桌上,叫我不要打开,初一十五焚香祷告,念阿弥陀佛。如果遇到天大喜事,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才能打开。平时我从不敢动。你死而复生,是天大喜事,你帮我打开看看。” 阿三妈诚惶诚恐,走到香堂边,点燃一炷香,三叩九拜,说:“神灵保佑,佛菩萨保佑,我诚心诚意地敬香。” 参加游击队,无神论者,是不信这个的。宗教政策是信仰自由,自己妈的信仰、精神之柱他不能阻挠。他上前取下小木盒,解开木盒上的麻线,家人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盒里是什么东西。可是阿三一不小心,木盒掉在地上,咣当一声,他妈吓了一跳,慌乱地说:“多有不敬,冒犯神灵,请神灵不怪罪。”说着她小心翼翼拾起小木盒,打开木盒,双手颤抖着将红布条打开,拿给阿三。阿三这几年在游击队也认得几个字。他念给妈听:“诚心敬香,有神相助,阿三起死回生,于某年月日子夜十分归家。龙庚本堂立断。” 阿三妈算了日子,果然是这样,喜而泪下,颤抖着说:“感谢神灵,感谢神灵!”阿三用手去擦拭母亲的泪水。一边安慰一边说:“也许是巧合。”说完之后,自己也陷入迷茫,心里自问,难道冥冥之中注定是这样,真是不可思议。哎,不能信这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三说:“爹、妈,我们过来说话,穷人太多,这个多数人都会起来造反,推翻压迫剥削我们的大地主资产阶级,人民当家做主。发科以后也不会将人丢在河里拜神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三他妈说:“你们在外边吃的怎么办?” 阿三说:“靠地主富农的财物。” 阿三妈说:“那你们要感谢人家,没有他们给你们粮食,你们会饿死的。穷人连饭都吃不饱,没东西给你,地主富农给你们东西吃,做人要感恩。” 阿三说:“妈,不是他们给,是我们打他们,他们才给的。” 阿三妈说:“这个不好,你们和鹰角嘴的土匪肖一山一样,你不能当土匪。我们家祖上都没出过土匪。” 阿三说:“妈,是两回事,我们是解放全人类,打倒统治阶级,打倒坏人。他们是剥削阶级。” 阿三他妈说:“你给老娘听着,蒋委员长你们也要打倒?那是皇帝啊,现在在农村搞新生活运动,你打倒委员会长,委员会长要灭我家九族。你反了,就算娘没生过你,你以后也不要回来,害我们。” 阿三他妈说:“是啊,你们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匪,跟肖一山土匪一样。别坏了咱们名声,在外不要说我是你妈,也不许回来。共产共妻,难道你弟讨的老婆,又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婆?生出娃娃姓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杂种嘛!妈不同意,发科人也不同意!” 阿三问:“妈,那是国民党的愚民政策,瞎宣传,恐吓老百姓。实际不是这样。以后你就知道。妈你放心,儿子不会害你。我们要打土匪肖一山。爹,发科有多少家人有枪?有几户人家粮多?” “有二十几杆。五户人家。你想干什么?”他爹说。 “我们请他们出钱借枪去打肖一山,打回来的战利品分给出钱借枪的人。以后就没有土匪来干扰。”阿三说,“具体哪几家?” 他爹一一点了一下,阿三牢牢记在心中。 阿三妈说到:“阿三,不许伤害人,也不许回来。” 阿三说:“妈,放心,我不会带害你们,阿四听妈爹的话,替我照顾爹妈。我走了。” 阿四问:“哥,万一村民把我丢在河里怎么办?” 阿三说:“阿四,从明天就不会了。我们是绝不允许的。” 阿四说:“这里国民党很不管。山高皇帝远,不会管。” 阿三妈说:“阿三,王郎中是不是参加油什么鸡?” 阿三说:“是啊,不是油鸡,是游击。” “他倒是好人,要向人家学学。” 阿三给父母磕头,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塞给母亲,整理衣服,拔出手枪,说了句他家人听不懂的话:“枪杆子里出…!”借着夜色,悄悄溜出发科村。 第46章 发科大剿匪 李一峰在焦急等待,以为副队长出了什么事。 这时,阿三已进警戒线,被哨兵发现。夜晚,哨兵喊话:“什么人?站住!前进一步开枪,口令?” “发科!”阿三回答道,这是这次行动的口令暗号,只要答错,枪响人亡。 哨兵说到:“是自己人,应该是副队长。” 阿三向哨兵走来,笑着说:“同志们做得不错,口令,反应都到位。” 阿三向队长报告自己回来了。 李一峰问:“好家伙,我们都急了,以为发生不测,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快说说情况。” 阿三说:“最近这里基本没有乡兵活动,偶尔有土匪来扰乱,我们打土匪就大快民心,会得到支持。我见到父母兄弟,他们很好。国民党在发科的愚民政策毒害很深。活人祭祀活动,把人丢去呜通河的封建思想,害人之事还存在。王郎中,王郎中?” 王本堂回应道:“在。” 阿三说:“我娘一直念叨你是好人,你当初说要回发科的,后来你就没有回去,我娘以为你死了,给你烧了不少纸钱。我告诉她你活得好好的。” 王本堂说:“哈哈,我到另一个世界。阴间就不愁钱花。得感谢你妈。” 阿三问:“我们不信这个。不过有件事,很巧合。你和杨师傅,怎么会知道我会活着,而且说到我某年某月某日回家,这是怎么预测的?” 王本堂说:“这是《梅花易数》《奇门遁甲》测的,知道东方朔、刘伯温、诸葛亮吗?” 阿三说到:“不知道。你认为发科行动,夜袭鹰角嘴,情况如何?” 王本堂掐指一算,口中说道:“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落在速喜上,出师顺利,大获全胜。” 李一峰说:“这是什么军事预测?” 王本堂说:“是唐朝袁天罡、李淳风的测事方法。” 李一峰问:“那能赶跑蒋介石吗?” 王本堂说:“依《武公经》,也就是东方神奇的奇书《推背图》图解及文字批注,是可以的。从三元六十轮甲子,也得到启示。” 李一峰说:“那我们闹游击,就对了。你怎么不加入呢?” 王本堂说:“我是郎中,祖上有训,不问政事,一心救死扶伤,不论党派。这是大医精诚说的,是不分贫富贵贱。” 李一峰问:“好坏也不分?” “抓到受伤俘虏,你们医不?”王本堂反问。 “对,对,优待俘虏。医的!怎么解决发科问题?”队长说着并转换话题。 “以后要炸掉男女崖,开会动员,不斗地主。”王本堂说,“我插句话,得民心得天下,对发科人讲理,发科人没有不恨土匪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把部分人也发展成队员。打完土匪后,分些好处给村民。回到发科,讲明是非,炸掉男女崖,宣讲政策,如有人拿活人祭祀,故意伤害,变相杀人,一律枪毙,就能收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有理,做事看人心,慢慢来改造他们的思想。同意的大家举手。”队长说,大家齐唰唰都举手,“举手多数,通过!” 阿三说:“我提个想法,为了顺利开展工作,我和王本堂本次不出面,我们村是不允许祭河人回到发科的,按理还要处死。” 队长说:“没事,都去,你化装成伙夫头,把脸抹黑。” 阿三说:“我不想抹黑游击队员队!” “谁说你抹黑,你熟悉地形,另外,王郎中在当地有威信,他说话有用,我们初来乍到,村民有戒心。”李一峰望着大家又说,“是不是啊?” 王本堂说:“有道理。我配合队长做宣传思想教育工作。” 第二天,游击队进驻发科,许多老百姓害怕、担心,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不像国军,倒有几分土匪样。因此将门闩起来,怕就躲吧。队长明白,老百姓将他们误会成匪了,于是请王本堂出面解释。 王本堂站到高处喊:“亲爱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我是谁啊?我是王本堂,王郎中,给你们看病的。大家不要怕,,不是土匪,是来帮发科老百姓剿匪的,大家要相信。” 有村民问:“王郎中,你是游击队的?” “是,我是。”王本堂说。 “国民政府有令,家家户户都得消灭游击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离开发科。”村民说着。有游击队队员在举枪,被王本堂压下。这时,族长带着全村几十杆人枪将几个游击队员围住,此时双方都举着枪。 王本堂说:“大家都将枪放下,好好说。” 队长一声口哨,埋伏着的许多游击队员,迅速跑进村来,将族长等反包围。 王本堂说:“大家都平静下来,别走火,啊,请相信我,请队长亲自解释。” 李一峰说:“同志们,我是队长,大家相信,我们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所有队员都将枪收起来,咱们一起打土匪好吗?大家都吃过土匪的亏没有?” “有。”. 李一峰说:“恨不恨?” “恨。” 李一峰说:“王郎中是从土匪那里逃出来的,老婆被土匪杀了,大家相信他吗?” “相信!” 王本堂说:“是的,我爱人死于土匪的窝,老乡们,和我们一起打土匪,分土匪的钱粮枪弹,人人有份。大家看,我们人多,还差人枪。我们是来借枪的。” “好。”阿三父母出来说话,“大家相信王郎中,也要相信游击队,土匪进村,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的。”这时,游击队员中一个伙夫,脸上黑得似油漆的,把手举得高高的,并伸出大拇指,显得十分兴奋,没人知道,他就是发科阿三。 “好,好,我们相信,大家一起打土匪。”族长想到,大家说得在理,更何况发科这几杆枪不是游击队的对手,今天这情况,不同意也得同意,于是才说这话。“大家配合鸡什么油,油鸡吧!大家都听我族长的。” 李一峰说:“族长,是游击,游击就是在跑动中打击敌人,我是队长。” 众人笑了起来。 “好,好,打到鹰角嘴,把女土匪弄来当老婆。”有人响应到。 一番话,彼此推心置腹,大家便统一了思想。游击队员也不进私人家里扰民,深得人心,在废弃的老屋或屋檐下吃住。这些做法,让发科人民感到游击队不一般,也讲道理,守纪律。王本堂又给大家看病治病。没几天工夫,吸收了许多自愿参加游击的队员。他们很能沟通,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得天下就得先得人心。蒋委员长的国民政府令在发科不起作用,被游击队瓦解了。 数天来,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攻下鹰角嘴。方案有三种,其中火攻为首选,根据王本堂提供的鹰角嘴地图,土匪夜晚居住的房屋很集中,并且在低处。火攻可烧毁老巢,今后再无生存之地。草木不是首选,高浓度的酒最佳,燃烧效果好,把它从高处倾倒,可流入匪舍,火势顺流而下,包烧房舍。 要高浓度酒,是很少的,只有发动发科老百姓酿酒,只要头酒,浓度高,易燃烧。游击队为尽快搞到头酒,分发许多钱给百姓,大家积极参与,士气高涨。李一峰和王本堂带着一个班去搞地形地貌侦查,摸清土匪人员活动情况及岗哨,火力分布,便于总攻。 “阿三妈,你看,游击队员的那个烧饭的长得好像过世的阿三。”有人对阿三妈说起,“走去看看?” “不可能,阿三早死了。”阿三妈肯定地说。 “不信,我带去去看。”说着,就拉着她,走向正在生火做饭的阿三。 阿三没有注意到,突然间两个农民阿姨来到他身后,这个农村婆娘叫了声:“阿三”,突然听到有个人在叫唤自己的小名,这让阿三心惊肉跳,这可是很多年没有听见过。就在他转身之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正是妈妈。他慌忙说:“你们找谁,两位老乡?” 妈妈也认出来,是昨晚的阿三。正当妈要张嘴说话时,阿三快速伸手拉住他妈的手,说道:“我是北方来的,叫解放,不叫阿三。”并用手指掐了一下母亲,示意她不要认出他来。妈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一定是轰动效应,整个发科会像一个炸开的发怒的大锅炉。对统一战线不利,更不利于剿匪工作。 农村婆娘说:“你啊,特别像她几年前死去的儿子阿三。” “这位老乡,你认错人了,我叫解放。” 阿三目光躲来躲去,故意低头做自己的事。说话后,两个农村婆娘边走边说, 农村婆娘:“太像你儿子阿三了。” 阿三妈说:“不像。” 农村婆娘疑问到:“不像?” 阿三妈说:“不像。” 两个农村妇女议论着走开了。 阿三舒了口气,总算忽悠过去,阿三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些日子,游击队严明军纪,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帮助农民修桥补路,军民团结,鱼水同欢。这一切为征战,削平火红梁子的鹰角嘴匪窝,奠定了很好的群众基础。 乌蒙游击队化装成土匪模样,连日侦查敌情,他们想找到一处直接攀登上去的山崖,从后山突然袭击。等待寨里火光冲天,隐藏的大部分队员正面打击,消灭明哨与暗哨,直捣匪窝,一举拿下这个方圆百姓痛恨的匪患之地。这就是他们的作战计划。 一个夜晚,兵分两路的游击队员,穿行在火红梁子一带。按事先的进攻计划,凌晨五点攻打,寨面火光升起,就正面总攻。 阿三一队是攀爬突击队,负责兵从山降,他们用绳索将一根剖成两半的竹子,绑成悬梯,将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上鹰角嘴的后山崖,惊得岩崖上的山鹰仰空嗷叫。这个突击队除了枪支,最先进的武器是两样东西,一是高度酒,二是刚才攀爬用的竹悬梯。竹悬梯用来干什么呢?他们把四根捆接在一起,正面朝上的是竹槽。突击队悄悄摸到匪舍,这里住着四十来人。将竹槽伸进窗口,将高度酒倒进槽里,酒从槽里流向窗口,刚开始土匪是没有察觉的,游击队员摸到门口,抹倒门卫,用树技把门口卡住,不让土匪出来。 有睡觉不踏实的土匪,嗅到酒味,像是半梦半醒地说:“谁的酒罐倒了,弄得一屋子酒气,好香哟。”也没起床,翻了一下身,又睡过去了。 阿三判断应该差不多了。他在等前哨的暗号。“咕咕,咕咕”,对,这是暗号,前方来的暗号。他用洋火柴得意地在竹槽点燃,一条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像蛇一般,游进窗口,烈性酒还源源不断流进屋子里,火势也流到屋里,突然房间烧起来,惊恐万状的土匪,惊叫着。“起火了,起火了。妈的巴子,谁搞的,快灭火。” 惊叫声一片,火光中有人要冲向门去,但门被锁住,叫门卫也不回应,于是判断是敌人干的。“有敌情,快逃。”有人要从窗户里跳,突然枪响了,一个土匪从窗户上倒下来。数不清的酒罐从窗外飞进来,罐破酒飞溅,一片火海,火渐渐照亮屋外的夜。 刚开始,李一峰听到枪声,有些不安,因为没见火光。不久,火光升起,才肯定地说:“有了,偷袭成功。有火亮。打,打!”他带着大路人马,冲进哨位,直接冲向火势点。 凌晨,鹰角嘴大乱,枪声四起,愤怒的发科人,点燃那些茅草屋。惊慌失措的飞当家和自己的床伴色迷男二当家,带着几个亲信,冲出屋外,从枪声、冲杀声判断,这个山寨算是玩完了。飞当家说:“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快回屋带上绳子,从小路山崖撤退。” 她们保命要紧,于是往后山跑。这时飞霞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飞当家的,我是王本堂,叫你们兄弟姐妹放下武器,会放给大家一条生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被包围了!” 飞霞说:“到底还是来了,真是冤家,我们小看了这个郎中,真后悔呀!” 后山把守,就是防止土匪逃走,当时只布置了两人。情况不好,很快就被飞当家一伙消灭了。 山寨里打得乱七八糟的,群龙无首,土匪没有做有效反击,就败下阵来。 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钱粮。 李一峰问被俘的土匪:“你们飞当家呢?” 土匪回答道:“不知道,是在右边那棵大树旁的房子里。” 阿三说:“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女土匪头子。” 李一峰问到:“你们什么地方可以逃离这里的?” 土匪说:“还有后山崖。” “对。”阿三说,”快追!” 他们追来,原来的把守队员牺牲了。这下明白了,她们下山了。 阿三问:“还追不?” 李一峰说:“不追了。” 他们是用绳子吊着下去的。 阿三走到有绳子的地方,用手拉一下,绳子是软的。“不用了,这个土匪婆娘跑了。可惜啊!” 天放亮,游击队打扫战场,消灭61个土匪,俘虏27人。游击队员死亡4人,受伤9人的很小代价,拿下这个祸害一方的贼窝。捣毁房间数十间。通过审讯,罪恶深重的,立即枪决掉,属于被迫上山为寇的,发给路费,遣散回家。 战斗结束后,王本堂特意带着游击队员去当年夫人殉难的地方,去搜寻,一无所获。崖下是乌江,但王本堂心中一直想,也许夫人落水后,会被沿途的渔民收留,想着她还活着。 这里交待下飞霞这位女土匪头子。从这次逃走后,四处奔走,躲藏,游击队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直到五二年,西南剿匪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逮捕到这位名震一方的女土匪头子。老百姓一直希望杀了她,当时西南残匪多,为统战工作的需要,上级部门没枪毙她,而是放了她,参加到地方政治协商会中,专门负责瓦解、说服、教育山上的土匪。土匪只要下山来,放下武器,坦白从宽,都会给条活路,她就是榜样,是典型。后来,大量土匪,没放一枪就解决了,飞霞这个女土匪算是将功赎罪,一直活到老死,虽然运动受到些冲击,但没伤着元气。 大获全胜的游击队回到发科,精神振奋,将缴获的大量钱粮分给农户,游击队说到做到,深得民心。这次剿匪,缴获了许多枪支,也吸收了大量自愿参加游击的农民,大大地壮大了这支游击队。 这天夜里,有两组不明身份的人马,在男崖和女崖下部,悄悄地埋藏什么东西,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完成。谁也不知道,这伙神秘人在干什么。 第二天,天放亮了,游击队要召开大会,准备撤离发科,要求大家一起来参加大会。 全村老少都来参加道别,李一峰说: “尊敬的发科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们要走了,在这里,我想说几句话。这次剿匪,发科人民给予我们有力支持,我们这支的队伍感谢大家。你们这里也要进行土地革命,我在这里奉劝,土地多的,别剥削农户,分些土地给穷人,别让枪嘴顶着后背才分,那叫不开明,很被动的。只是要求人人有田土,大家都要过好日子。下面请族长讲话,大家欢迎!” 族长走上台来,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土方,这个族长,如同一个土司,影响力是较大的,有些工作还得依靠他。当然,游击队也会暗中培养些思想先进的积极分子,未来掌控这个发科,只是慢慢来,这里毕竟封闭,封建迷信思想严重。 族长他咳嗽后,说道:“啊!这个·····.”他看看四周,他的心被刚才队长干扰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事“土地革命”,会不会革着自己的命。“啊,大家听着了,李队长,带领大家杀灭了土匪,大家今后日子会过得安稳。从此没有匪了。我们感谢李队长!大家鼓掌!” “不,大家要感谢人民!”李队长纠正道。 族长说道:“安静一下,我问下李队长,你们走后,国民党与土匪还会不会再来?我山下一亩八分地,谁想种,明天来找我。”大家明白,族长说那土地,拉屎都不生蛆,谁也不会种。 “大家要相信,就再也不会来了!”李队长边说边拿出哨子,在嘴里含住,吸口气,然后鼓起腮帮子。“嘀”一声哨响,说:“大家都听着,有什么奇迹发生!” 突然间,左右两岸,先后两声“轰隆”巨响,大家的心都快震动得出了胸膛。男崖与女崖倒塌了,黄灰如同妖魔鬼怪扭曲着伸向空中,显然大家被刚才的景象吓闷了。 “好了!我下令炸了的,下面请发科土生土长的阿三讲话,他是我们的副队长。”阿三走上前台,族长立刻晕倒在地,村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大家惊得两眼发直,可是回过神来,眼前站在前台的千真万确是阿三。 “大家别以为我是鬼,我是人,是阿三,是王郎中、游击队救了我,我感谢他们。从今往后,发科不可以用活人祀天了。否则我阿三带游击队枪毙他。你们心中的魔被我们炸了。把鹰角嘴的大个子土匪拉上来,多年来,他抢走发科大量财物,强奸发科妇女,该不该杀?” “杀!杀!杀!”怒火冲天的人们认出这个土匪。 大个子土匪从人群中走来,群众将石块投在他身上,唾沫星子吐了他整个脸。他几乎是被架着拖上去的。 随着一声枪响,大个子倒在地上,被几个游击队员丢进呜通河里,河里渗出一股淡淡的红水。 族长被家人扶回家去。族长还说着胡话:“造孽啊,造孽!” 阿三拥抱父母兄弟,拥抱父老乡亲。 参加游击队的人与家人道别。 有人点燃了鞭炮,礼送着游击队离开。 第47章 瘟疫毁灭飞燕村 时光流逝,奔波的岁月,人们都忘记了是民国的什么时候。王本堂辗转回到阔别已久的鹿山乡。通行许多村庄的路被国军封锁,不准进出。 “长官,怎么不让出入呢?”王本堂询问道。 “想死是吧。飞燕村一带爆发流行病,不得出入。快,有人向我们走来,叫他回去。”长官说道。 “回去,不准过来!”有人用枪指着远处的来人,一看就知道是飞燕村一带来的人,那人仿佛没听见命令,还是朝路卡走来。那人从远处看出是王郎中,于是大声的喊:“王郎中,村里得了传染病,你得回去看看。那里放火烧人。夜里放火!” “好的,快回去,别出来。”王郎中劝道。可是没有用,那人还是朝前走。 只听两声”哒哒”,那人倒下了,然后,全副武装的像是卫生防疫人员,将倒下那个人丢在一处荒地,浇上煤油,点燃了。 王郎中十分难过,说道:“前面村子的传染病疫情严重吗?” “当然,十分严重,死了不少,还向外扩散。刚才那个人说你是郎中?” “是的!” “正好,把他绑了,非常时期,征用了,免得跑了,正缺人手,带上他和卫生兵前往飞燕村查看。你说你会看病,你说说这病怎么治?” “你们说说,有些什么发病表现?不用捆我,我不会跑。”王本堂说。 “患者怕冷,颤抖、发热、头痛、咳嗽咳血、皮下青紫,有的上吐下泻。很多人死了。” 王本堂说:“这是黑死病,大家都记住这个方药,未病可以先防,连翘三钱、金银花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黄五钱、当归钱半、赤芍药三钱、桃仁八钱去皮尖打碎、红花五钱厚朴一钱、紫草一钱、甘草二钱。大家快和我一起去飞燕村,我那里有个药铺,叫“行德堂”,有许多药,早去一分钟就早救命一个,快去吧。” 于是长官吩咐十几个人去飞燕村,准备换下另一批人。走进飞燕村时,王本堂看到,全村烧光了,只有“行德堂”的药铺还在,这一切引起王郎中的怀疑,便奋怒问道:“你们没人性,你们趁夜里把全村人有病无病的都烧死了。” 有人问,“里面有你什么人?” “全村人民,包括我儿子!”王郎中怒吼着。 有人说,“这是上面命令,我们得执行,防止大面积传染死人。把他绑了,免得乱说。把他的药铺里的药拿走,咱们自己熬水喝。” 王郎中说:“放开,老子不是怕死鬼,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现在人人都带上布罩,不得吃这里的任何东西,还要防止跳蚤叮咬。跟我去取药。” “王郎中,我们不得已才如此的,你来到这里十多天前,我们就接到灾情,死亡不少人,你孩子可能早就死亡,不能责怪我们。” 王朗中说,“这里还有逃离出去的人吗?” 有人答道,“有。” “赶快找到他们,集中在一个山洞里,进行隔离,我来医。拿上我的药,到其他村,叫大家灭鼠,叫大家跟我上山采药自保和医治病人。”王本堂说。 来到长田村,他叫人把有病的人隔离到老虎洞,支起大锅煮活血解毒汤,又带着村民,在山村识别草药,一场全民与疾病斗争的历史篇章在这里展开了。 关键时刻,还是这些民间草药神医出场了。这里,有多少能用上链霉素呢?即使有的话,也只能留着当权派自己保命,没钱就该死的。疾病面前不是人人平等的,但在老死面前是人人平等的。 经王郎中集中隔离治疗,内服加药物熏蒸,每个病人的十指指甲根部都放血排毒,血很黑也很浓。后来,经精心调治,患者渐渐康复了。其余村民也喝大锅药,有效地阻断疾病传染。 王郎中带着悲哀的心情参加了卫生防疫总结会,因为死亡很多人,也包括自己的亲人。自己心情不好,一直沉默。县长、乡长、保长、甲长都发言了。设路障的长官得到了嘉奖。 轮着王郎中发言:“你们不该处理不了疾病,在夜里偷偷放火将他们烧死。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利,要善待生命。” 民国占山县长讲:“王郎中,不是你猜的那样,据我了解是不小心失火,我们没命令过,国民政府还要任命你为卫生防疫员,今日起穿上军装,入伍。其他地方传染病还需要你,祝你高升了。参加军队就不能乱猜想、乱说,有纪律。这样的说话会犯错误的。” 王本堂说:“我自由惯了,不想参军,我还是在民间为人民服务。” “进军队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这是国民党对你重视。蒋总统很重视人才。” 王本堂说:“要是我真的不愿做呢?” 领导说:“由不得你,你是现场的目击者、见证者。我这里再强调,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任何人不准讲放火烧人的事,否则枪毙。大家都表态吧!” “一定一定。”除了王郎中,其他都发话了。 “王郎中,你呢?” 王郎中沉默了,不说了。想到亲人,许久都不说。 有人说;“王郎中,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绑在屋子的柱子上思过一个时辰,咱们吃饭去。” “得罪了。”几个士兵将王郎中绑好,推进屋里,又捆在柱子上。县长进去说:“好好想想吧,不信你一个郎中会长翅膀飞了,拿锁来我把门锁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县长还想往上爬,升大官,疫情发生在他的势力范围,是他下的命令,他要捂住所有掌握证据的人的嘴。偏偏这个王郎中不对自己的口味。这才是县长的小算盘。 一个时辰后,令许多人想不到,最想不到的是县长。当他打开锁时,屋里只剩下根绳子,也没断。窗户木格也完整,首先绳子是解不开的,另外那窗户只够小孩才爬得出去。此时,大家都疑惑不解,面面相觑,气得县长吼起来:“怎么回事?明明钥匙在我手上,不可思议,中邪了。大家都想想法子,怎么办?” 大家看着现场,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人救了他?不可能啊,咱们就在门对面吃的饭,这门就没人来打开过。” “听说这郎中是古怪的人,平时四处游荡,神秘得很的。” “我听说江湖上有种武功,叫易经筋缩骨术,难道他就是用此术,解脱而轻松穿过窗户的?” “对,这种可能性很大。” “穿墙走壁,实在不可思议。” “去窗外看看,有什么线索?”县长说。 他们看到窗外有一排小字:“自作聪明,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自己走的,别猜别人,缩骨穿越者王郎中。请把飞燕村无辜的死者,找个地方埋了,积点德赎罪吧!” 县长等人沉默不语。数日后,他们果然将那些枯骨移出村庄,埋在很远的山坡上。这个飞燕村,除了残存的烧焦的墙壁,就剩下一个小茅屋“行德堂”,那个十字架还是悬在那里,没人敢动他,路过的人只有敬畏。从此关于王本堂的故事、“行德堂”的传奇,在周围传开了。从此,没有人见到王本堂,那些曾经受过王郎中恩典,被王郎中救过的人,会来到“行德堂”,打扫干净,并上炷香给药王菩萨。尤其是每年七月半,有病的人为解心愿,也来上香。 王郎中到底去哪里了?据王修莲后来回忆说,当年流行病后,父亲提着一个包袱,深夜敲开王修莲家,把一捆医书交给王修莲,说“要好好学习实践,弟弟病逝了,自己很累,想云游天下,别挂念,好好生活下去,千万不要说,我来过。”我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很淡定、很放下地消失在黑夜中。从此便成为永远,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王本堂看破红尘,去药灵寺找到师父、朋友杨龙庚,潜心钻研佛法,医学心法,遁入空门。后来的日子,极少数地方组织要求药灵寺庙的田产要归为集体,说收功德钱与粮食属于剥削阶级性质,不准再念佛经佛法,只能念一个主义一个思想,出家人要自己劳动,自给自足,必须消除压迫与剥削。 后来,王本堂去了安徽的九华山,那里保护得很好,据说是虚云和尚交涉,保护了一些重要的佛家道场,体现了 宗教信仰自由的精神。 第48章 逃兵役鸡飞蛋打 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在北方的战事很吃紧国军战斗人员明显不足,于是提出“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征兵原则。各乡村抓兵抓得严。李开云排行第三,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三丁抽一,大哥二哥身体状况欠佳,视力不好,国民党不要,那只有老三开云。开云的父亲,也不希望开云去当兵,当地人常说好男不当兵。于是出了个主意,举家从陈桥村搬家到飞燕村,并且把李开云改成王开云,说是去上门的。飞燕村有“行德堂”,可以回家去。最近几年,那里才有几家人,土地很多。最近有好几家分家搬到飞燕村去,据说都是逃兵役。 就从那个时候,飞燕村又热闹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可上面逼得紧,说陈桥村神了,一个兵都征不到。有保长、甲长举报给县长,结果县上来人查,情况属实。这一年,县里的人有不少人发财了,有钱人可以出钱,逃避兵役。但是上边下达的指标没完成,就乌纱帽保不住,因此当官的一边完成任务,一边要收礼。只要你送足够的钱,就说你不合格,就找借口退兵。 抓丁的消息传到陈桥村,二哥连夜赶到飞燕村,把抓丁事情说给开云听。可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敲王开云的门。 “开门,搜查!”门摇晃着。 二哥小声说:“你去床下躲起来,我应付。”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干什么呢?” “开不开,不开就开枪。”有征兵工作组喊道。 开云二哥用手顶住门,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门扳,打中他的右手食指。门被撞开了。血从门边流出来。 “说,你是什么人?”抓丁的人说。 一屋子小孩子受惊哭叫着。 “不说我毙了你。” “我是王开云的二哥。” “听着,我们要抓的就是李开云,他在飞燕村叫王开云,根据你家情况,必须去一个,你与你哥不行,只能是王开云。根据国民政府令,不服兵役,可以判刑或现场正法。要识大体,王修莲,你男人呢?” “我干活才回来,不知道。”王修莲说道。 “搜!” 屋里被搜了,搞得乱七八糟的,开云被发现了,他狼狈地从床下爬出来。 “我爬去找核桃,当兵是好事,好男就是要当兵,我没躲。” “给我老实点!用绳子绑上。” 没多久,飞燕村抓起五人,用一根绳子捆住五个,被押往县城。这一夜,飞燕村小孩哭了,妇女哭了,男人要上战场,那是生别死离,哭碎女人心。 王修莲没哭,她明白哭也没用,抓丁的人走了。她一个女人更孤单,她告诉开云的二哥看好孩子,自己将几年来积攒起来的钱拿出来,又跑到陈桥村借些钱,什么也不怕,连夜赶到县城,打听到征兵处。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征兵处,问道:“请问哪位是征兵长官?” “我就是,有什么事?”长官看到王修莲手中的礼物,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我家就我一个女的,怎么说抓就抓?”王修莲说。 “好的,到我办公室说。走。” 办公室没其余人。 “依法服兵役是自古以来的事,男人要报效国家,不能老抱着婆娘,那国将不国。日本为什么不投降?就因为男人在前线抗日,女的要耐得住寂寞,在家里抗日,对吧?只要日本投降,国共和平,你男人就可以回到你被窝里了。就三年兵役,别二三天就受不了。全国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如果中日战争,中国亡国,男人死了,你们女人就成了日本人的下酒菜。对吧?” “对对!长官,我孩子多,孩子他爹会梦游,有静脉曲张、痔疮,不适合当兵,通融一下,这是我的礼物,孝敬你的,这是我借的,够我家吃用两年的。请多关照。”王修莲笑着说。 “好好,你这人会做人,我一定帮你。”说着将钱物收下了。“你一个女人说得对,聪明,说他梦游、静脉曲张、痔疮,对对,我给领导打报告,我们中午商议一下,把人交给你。这点事,我一定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太阳当空,应该是正午时分,人饿得肚肠子咕咕叫。 等待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盼到征兵处刘领导带着王开云从政府大院走出来。刘领导笑眯眯说道:“王修莲,你男人得几种病,他参不了军了,你们回去吧。” 努力终于有结果,实际上王开云什么病都没有。周围的和她一样女人围上来问:“你男人什么病啊?” 王修莲高兴说:“梦游。” “梦游,不用当兵,快,去报告领导说有病,快呀!”一群妇女奔向政府大院。 “谢谢你啊,修莲,没你,我只得当兵了。”王开云说着,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拥抱起修莲。 “快放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走,吃点东西,快回家看娃娃。”王修莲说。 两个人走进饭馆,才发现身无分文,尴尬地走开了,身后飘来一句话“叫花子”,是饭馆的骂人话,是瞧不起乡下人。王修莲说:“刚才走在街上,有人挤我一下,一定是蟊贼偷光我的钱。这下只有受饿了。” 王开云安慰道:“没事,只要一家人能团圆比什么都好。” 人有时候真是祸不单行。命运捉弄人。 他们往家里赶路,走出离县城十里后,走到一个叫仓里铺的转弯处,王开云和王修莲,遇到一股开拔北方的国军,走得很艰苦的,炮和粮食都要人推,吃力得很。 有国军喊道:“伙子,站住。” “长官,什么事?”焦急的王开云结巴地问道。 “没长眼吧,帮他们推炮车,推过山去再放你回来,为国出力吧。” “我家孩子没人管,我们都没吃饭,没力气。”王开云说。 长官拔出手枪,朝王开云跟前开了一枪,吓得他一身冷汗,手脚颤抖往后退,他哀求长官说与妻子交代一下就推车。他一下亲了口修莲的手,因为他预感到,一定被抓走,也不知何年相见。边退边看望王修莲,加入到推车的人群中。 王开云说:“别等我,你先回去看娃娃,我去一阵又回来。” “与女人亲嘴你就有力气了。”国军不高兴说。士兵们都笑了。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王修莲说。 王修莲眼巴巴看着王开云卷入人流,黄灰在军队上空笼罩着,天空变得有些暧昧。她痴呆地在那里傻等,直到天黑也不见王开云的人形鬼样。谁也没想到,这一等,还要多少年。夜晚,王修莲是如何回到飞燕村,她自己都是昏昏沉沉的。自己像是发疯了,人财两空,走累了,饿累了,哭累了。 从此,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艰辛地生活,她活下去的理由除了孩子,还有一个就是分开时那最后的吻别。她始终坚信,她的王开云还会活着回来。一个可怜的女人的命运开始了。 这个家就靠她一人苦撑着,农活忙不过来时,才到陈桥村找人来帮忙。父亲多年不归家,她也是很挂念,想的时候,就翻翻医学书籍,这是王修莲多年的习惯,时间久了,自己也懂了很多方药,慕名而来的病人,就请她看病。因为效果不错,名声就传出去了。只要是农忙季节,那些病人会主动帮忙,加上别人送来酬谢的钱财,日子过得宽裕,又大量买了些土地,种植药材。 但她还是不快乐,心里苦啊。苦啥?苦自己心中的男人-开云,这辈子真的苦了,被王开云害惨了,害苦了,想到伤心之处,一个人跑到山上树林里去哭一阵。 “王开云呀王开云,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死鬼,我这生是来替你还债的,我上辈子欠你的,今世来还,哎呀,我的妈呀!哎呀我的爹呀!”她这样发泄着,哭着。 上山拾柴的大妈见到后,劝慰到:“修莲啊,看样子你是哭了好多次了,时间长了会把眼睛哭坏的,你看你那一帮娃儿,要为他们着想,是吧?你还年轻,说个不该说的话,如果真的很苦,再等几年,开云不来信的话,再找一个。” 王修莲说:“婶婶,我不是想要找男人,是我心里苦,哭一下好受些。” “是啊,又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啊,往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叫一声。修莲啊,婶呀最近不舒服,都是啥病啊?你帮我瞧瞧。” 王修莲说:“婶,你把手伸来我摸摸。” 修莲摸到婶婶的手腕,寸关尺弦长,说:“婶婶,你会眼花头昏,肝阳亢了,时间长了,来,我带你采些草药吃,会好的,你看这是夏枯草,这是金钱草,这是鬼箭草,你就煮水喝,我用这方子,治过许多人的病。” “哎呀,要是治好了话,就好好感谢我的修莲,修莲是个好女人。”王修莲最大的安慰就是,乡亲们对她的认可,每治好一个人,帮助一个人,她才有成就感、存在感。活在群体中,才能减少她的脆弱与无助,帮助别人也是替自己打算,没人需要自己才是一种悲哀。 大婶问:“修莲啊,这一年的,消瘦了,开云有消息没有啊?” “没有,不知死活。”说着,鼻涕流下来,眼泪也滑下来。 “婶不该提这事,让你伤心呢,走,咱们回家。” “婶婶,我帮你背柴。” 王修莲迈着艰难而沉重的步伐,头发在风里更显得凌乱,她也没心思打扮自己。冬季,万物都显得萧条,大地失去夏日的丰满,满目贫瘠与瘦薄。 女人是来装点世界、精彩世界、繁荣世界的,是上苍送来给男人疼爱的,可是,战争、冲突、人性改变了和谐美好的生态体系。 生活还得继续,太阳还要升起。 王修莲守望着这块土地,送走一个个春夏秋冬。 守望着五个孩子,一天天长大,饭量增大,孩子们前不久还遮得严实的脚腕又露出来了。 守望着“行德堂”的花花草草,身上弥散着药物的芳香。 守望着北去的亲爱的“云”,希望能云开日出,哪怕一点点信息。经常做梦梦到王开云,突然出现飞燕村的村口,飞奔过来,拥抱着自己回家,可梦醒时,还是一半的空床。 第49章 土匪进村探虚实 一九四九年的飞燕村。 “铛铛铛铛,劁猪啰,劁猪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村子里飘荡着。 这人是中等个子,脸有些黝黑,说话做事利索,被热情包装的外表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几天下来,对飞燕村地貌、路口、人口都了然于心。 碰见村里的有点姿色的女人,眼睛都比平时亮许多,喉结上下运动,免不了要咽口水。 这个30多岁的劁猪匠在上厕所时,暗自揣摩:朱老科的女人,还有那个绰号叫小脚老太的女人,草药郎中王修莲,真她妈有味道。心中荡起淫欲,露出一丝奸笑。 尤其想王修莲慈目善脸,又忧郁,劁猪匠有些感激,自己认为,这世道好人坏人离不开郎中。前天,肚子胀痛绞痛,是绞肠痧。她给了他一种神奇的草药粉,叫隔山消,服后效果真好,收费也低。付钱时,她的手碰到我的带黑痣的左手残缺的小指,麻麻的。她的小手好细嫩,虽然是农村妇女。听说方圆十里八乡都喜欢来这看病,厚道行医。这个小药铺叫“行德堂”,上面挂着木制的十字架,有副对联,左边:行阴功积善德,右边:为人民解疾苦。屋里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劁猪匠想到这句话,有种惊悸。 在农家,有人问他姓什么,他只会说自己姓乔名珠江,所以人们就叫他劁猪匠。逗得人们捧腹大笑。人们不知道他是个土匪,他自己当土匪也是被逼的,土匪利用他的手艺,走村窜寨搞侦查。当年被威逼利诱,身无分文。 在回大本营的途中,到有个叫仙水洞的地方,自己就贼惊惊。看四下无人,自己就扣点银子,偷偷放在仙水洞里的石头缝里,用泥土掩盖。今天,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来洞里藏钱。 三角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历来都是土匪的藏身之地。在通往三角洞的后山有条小路,这路很少有人知道。黄昏,有个模糊的身影在移动,“沙沙”的声音从晚风中传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你是谁?”听声音是二流子的。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是劁猪匠。” 二流子说:“是老肖啊,哦,你发啦。”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们都会发的,这里怎么也布暗哨?” 二流子:“老大吩咐的,听说乡兵活动频繁。老大在洞里等你消息呢。” 三角洞有三十多名土匪,洞里没女人。每月都会下山打家劫舍、劫色。 劁猪匠说:“老大,我老肖,有喜事报告。” 老大说:“这些天,你给老子到哪里逍遥去了?” 劁猪匠说:“飞燕村,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 老大说:“兄弟们都憋坏了,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哈哈,老肖你做得好,其他弟兄就没你劁猪匠有能耐,以后有赏啊。” 老肖把飞燕村之行一五一十地向老大讲了一遍。有多少人家、那几家富有、村中的道路情况,还画了张地图。 老大说:“老肖,自家的吹火筒(枪)、飞飞(子弹),数量不够,还得弄点。” 劁猪匠说:“有的,听说有五支。” 老大说:“那我们要去二十人。” “老大,那村的姜片子(腊肉)、火炼子(酒),好得很噢。”劁猪匠说,“还有三个女人啊,很有味道,你看了一定眼馋,其中有个郎中的女儿,叫王修莲,弄到手,那是福气哟!她还会治病,神得很呢,那个什么隔山消,即刻肠胃通气,痛快着呢。” 老大说:“她还会治什么病,老子最近撒尿时,就不舒服,腰杆子痛,痛起来像刀割一样。” 劁猪匠说:“不知道,什么跌打、淋症、小儿科等等” 老大说:“把她绑来,不行就弄死她。” 劁猪匠说:“如果我绞肠痧发病,没人治疗了怎么办?” 老大说:“你问她要个方。” 劁猪匠说:“人家说,卖药不卖方,我不能抢啊。” 老大说:“你要方还不简单,嘿嘿,老子帮你,我让她乖乖送上门来。” 劁猪匠贼笑着,把这几天劁猪换来的钱,双手奉给老大,老大的外号叫麻子。麻子用手掂掂,用怀疑的眼光瞅着。 “就这点点。” 劁猪匠说:“是啊,听口气不相信我,以后这活我不干,你另请高明。我看家。” 老大说:“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们这个帮,你是诸葛亮,就你一个劁猪匠,没人代替你,兄弟啊,别怄气,来,咱兄弟俩来两碗火炼子,给你接······什么东西,洗脚······什么东西?” 劁猪匠说:“我不是,什么东西,叫接风洗尘吧。” 老大说:“对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音。劁猪匠对“什么东西”这句话很反感,但碍于老大的淫威,不敢发作。心想自己不是东西,就是南北,南火北水,水火不容啊,幸亏老子对麻子留一手,仙水洞藏的银子,够老子另立山头的。但麻子不会知道我藏银子的事吧? 第50章 侮辱夺财 掳走王郎中 这是个夏天,麻子的一队人马借着星月模糊的光,天不亮就埋伏在飞燕村附近的密林里,想伺机拿下村庄。 天亮时分,村里的矮大碗走亲戚,这男的有点憨,是个结巴。在路边意外看到两个放哨的土匪,以为是猎人。其中一个是二流子。 “你······你们······是打野猪·······猪······猪的,前几······几几天野猪脚印大个·······大个的,嘿······嘿······”矮大碗很费力地说出来,还摇着脑袋,流着憨口水,翻着白眼珠子。逗得土匪捂住肚子笑翻天。 麻子问:“最近村有人来打猎吗?昨天有人来吗?” 矮大碗结巴道:“有个······个劁猪匠······匠。” 二流子心领神会地笑了。 普小四昨晚吃了冷菜,凉坏了肚子,正蹲茅厕。抬头看见一路人马端着枪向村子走来,立刻便意消失,提起裤子往家里跑。临近家门,栽了筋斗,慌忙爬到自己的屋顶上,大声喊叫: “棒老二(土匪)进村啰,棒老二进村啰,棒······” “咚、咚!” 刚说“棒”字,枪子就朝他飞来,打在墙边,溅起金色火花,他迅速躲闪。 “棒老二进村啰!”普小四又在墙边叫。 枪声、普小四的喊声,伴着狗叫声,惊动了村里的人们。 劁猪匠带着四人一组包围有枪的五家人,他们都带着面罩。动作快,这个村也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很集中。 劁猪匠不说话,他怕被人认出来,左手捏成锤头样。 麻子吼道:“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这时有土匪在点燃火把,故意给飞燕村人心理恐吓。 麻子没有耐心地叫道:“我再说一遍,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他妈的巴子,点火。”麻子不高兴了。 “大爷,我······我们出来。”屋里传来声音。“咔叽”门响了,朱老科家人出来了。 一个时辰,土匪就解决了村里的武装。土匪就为所欲为了。 场子上相继站满了神色慌张人们。麻子登场了,骄横说道:“今天,村子人都给老子面子,就他妈有一个想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拉屎跑回家,上房子叫嚷那人呢?” “老大,在这儿呢。”普小四的手是反绑住的,身旁有架着他的两个土匪。 麻子说:“拉过来,我看看,这龟孙子,这牛哄哄的。” 二流子说:“在家搜好久才找到,这龟儿子躲在棺材里。” 麻子说:“好啊,我今天就送他进棺材,反正棺材也是空着。龟儿子,你为什么叫咱家,“棒老二”,你说服老子呢,我就放了你。” 麻子用刀在普小四面前晃来晃去。一个耳光打过去,普小四气血上涌,怒从心来,有种拼命的欲望,牙齿咬得啪啪响。这人平时不欺人,只是性格刚强。 麻子问:““棒”是什么?“老二''是什么?说!”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就是龟儿子”。” 这时,人群中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们笑出声来,说道: “鸡鸡也,咯咯!” “拉尿尿的,嘻嘻、哈哈!” 女人们低下头,有的害羞,脸红,用手捂着。 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被扇耳光,哭成一片。普小四挨的耳光、拳头数不过来,抬眼望去,这伙子还硬撑着。 “呸!”这可是普小四吐的口痰,飞在麻子的脸上。 麻子是气疯了,像要吃人一样,眼睛露出一股凶光。 麻子说:“二流子,把他绑在那棵黑桃大树上,我玩死他。” 普小四被绑在场子旁边树上,双手抱着树,脸朝着树,看不到人。他父亲也被扭到场子里来。麻子说:“你要好好教教你儿子。” 普小四的爹说:“大爷饶了他,我教育他,你要什么都可以。” 麻子说:“我要他的命。” 普小四的爹说:“啊?不要!大爷,我抵儿子的命。” 麻子说:“老东西,你没惹我,我不要你的命。” 麻子靠近二流子耳语,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二流子端着枪半蹲着,把枪咔嚓上镗。用一根细线,一头栓在扳机上,另一头栓在普小四父亲的右手拇指上。 乔珠江走近麻子,小声说,说得只有麻子听得见。 “你不会要崩了他吧?放他一马。” “你,劁猪······”麻子刚要说“匠”字,发现自己泄露劁猪匠的身份,立刻收紧嘴巴。乔珠江心吓了一跳。 麻子说:“老东西,你现在就教训你的龟儿子,这是你自己教训他,与我无关啊。” 普小四的爹说:“小四,这是要枪毙你呀!”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有种别折磨我爹。” 说话间,麻子示意控制普小四爹的土匪,往后拉。 “咚”一声,小四应声往下滑落。背上冒出好看的鲜红的冒着热气的东西。一股好闻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有点香味。 “我的儿啊,天啊。”老人家晕厥在地上。哭声四起。这声枪响,把这个老人的心打碎了。老人家心碎他后继无人,香火也就此断了。 劁猪匠也震惊了,自己成了参与杀人的土匪,有人命案在身,都怨自己啊。 麻子得意道:“这是反抗的下场,从现在开始不杀人了,我要钱、米,姜片子、火炼子,知趣的,回去拿来场子上,我们拿财走人。” “大爷,什么是姜片子?火炼子?”这些来自远处的贼,喜欢说土匪话,群众甚至连他们的方言也听得一知半解。 “姜片子就是······”麻子比划切肉吃肉的动作。 “火炼子是哪个······”也比划喝酒的样子。 “每家只去一个当家的,其他好好待着,把有吹火筒的五人带来,兄弟要控制好,你先去拿。”麻子手指向朱老科,又说: “你家有吹火筒吗?” 朱老科说:“有,有。” 朱老科儿子说到:“爹,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不行,让你爹去。”麻子说。 “好的。”朱老科找来一根吹火筒,是两端打通的竹棒子,那是农村烧柴时,用嘴吹气助燃的。 “去你妈的,骗老子。”二流子指着自己的枪说,“这个就是吹火筒!”用枪顶住朱老科的胸口。一枪托打去,朱老科他乖乖带着土匪找抢。在床下把枪缴了,打开枪栓,没子弹。 二流子问:“飞飞呢?” 朱老科说:“我家没飞飞。” “你忽悠老子,你有吹火筒就有飞飞。”又是一枪托打在朱老科的腰上,他闪了一下腰。 二流子说:“咚,从这儿飞出去,懂吗?就是飞飞。” “大爷,懂,你说的是子弹啊?有十个。”朱老科从墙洞眼里,掏出一个布袋,交给二流子。 二流子仔细看,然后脸上堆起笑容:“没错,早知如此,何必吃坨坨。” 二流子押着老科,赶到场子上。有的人家已经把腊肉、酒、粮放在场子上,一脸惊恐不安。 麻子说:“你们听着,这就是吹火筒,这是飞飞,老实交出来。” 其他几家也被押去找枪弹。 土匪收获颇丰,枪弹都找到了。就是银元少了些,派土匪去挨家搜,翻箱倒柜,得到数千大洋。 劁猪匠平时走村串寨,吃了不少动物的睾丸,雄性激素比较多,此时他的贼眼睛正盯着在场的女人,心早就急得痒痒的。他拉着老大用方言小声说: “老大,就是这三个人,看好啊,一个扎辫子的,一个披着长发的,还有一个脚很小的,人称小脚美人也叫小脚老太,披长发的是王修莲。” 老大说:“王修莲不能,还要给老子看病。” 劁猪匠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的绞肠痧还要指望她。” 麻子指示手下人将三人绑了。两女人哭爹喊娘,刚才枪毙普小四时,人们的反抗意识麻木了。在绑王修莲时,她的孩儿缠着不放,被土匪踢开。她悲情大声地说: “我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家里没男人,当兵去了,你们男人有本事去打日本人呀!欺负女人算什么人?饶了我吧,饶了三个女人吧。谁都是爹娘养的,谁都是女人生的。” 麻子说:“废话,走人。” 王修莲讲:“人在做,天在看,阿弥陀佛,天上的菩萨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啊,我在十字架下,救死扶伤无数,愿天佑我。孩儿们,好好活着,你爹会回来的。”此刻,她又大声带着哭声说。然后念《心经咒》-“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土匪听不懂,人们都听不懂。 土匪用绳子绑住三人往村口走。走出村庄,停在枝繁叶茂的地方,地势平整,草叶细软。土匪兽性大发,当着王修莲的面,从老大开始,二十多个土匪轮奸朱老科的女人和小脚美人,惨叫声声······ 有个土匪要羞辱王修莲,老大走过来就是一耳光,说道: “她是我的女人,老子宰了你。” 土匪求饶到:“老大,息怒,我不知道,饶了我。” “去你的。”被喷得一脸口水的土匪一松手,王修莲就将头要往树上撞,被麻子拉住。 麻子说:“美人,我不想伤害你,你死了,没人给我看病,听说你医术高,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王修莲说:“有捆着郎中去看病的吗?” 麻子说:“我们是土匪,怕乡兵,有人报官,我就惨了。不说了,绑着赶路吧。” 土匪一路小跑,往自己的大本营三角洞赶。 第51章 郎中黑夜逃跑 两个被轮奸的女人,披头散发,衣不遮体,昏睡在草丛里。村里的人将她俩抬回家里。 矮大碗走亲戚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块腊肉、米掉在路上。他这下不憨,想到贼。他怕遇到土匪,转身往回走,想抄小路回家,不料,翻过一座山,瞧见土匪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这地方叫猫猫箐,他仔细看看,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绑着那个不是王修莲吗?” 哆嗦着,轻手轻脚又回转向大路。怕土匪发现。等离猫猫箐很远了,自己才放慢步伐。 “我手麻了,放开我。”王修莲央求一个土匪道。 土匪说:“可以松一下,但不能放开,跑了,老大要你命,也要我的命。” 土匪开饭叫吸莽莽,喝酒叫搞火炼子。 乔珠江问老大:“这娘们怎么吸莽莽?” 麻子说:“我们吸了再说。” 酒足饭饱后,天色阴暗下来。酒多了的土匪,大家提议休息一晚再走。 麻子说:“美人,我来喂你饭,好给我看病。” “去你的。”她没心情吃饭,心想怎么逃跑。 矮大碗急匆匆回到飞燕村,进村时,人们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腊肉,眼光有些异样,此刻他是想不到的,正是这块腊肉,给他带来悲剧人生。 王朝荣到乡上开完会刚回来,不知道土匪进村的事。王朝荣是甲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他问矮大碗:“你今天去哪儿了?” 矮大碗说:“我······我走亲戚。”矮大碗说,“棒·······棒老二,在猫······猫箐。” 王朝荣说到:“当真?” “骗你,你·····我·····你是小狗。”结巴说话就这样,叫人急,会让人误解。 王朝荣骂道:“你才是狗,老子是人。” “王······王郎中也在那······那里里。”看来他说得是实话。 事不宜迟,甲长与朱老科即刻骑马,往县城赶去,马蹄声声急。老科心更急,想到普小四吃枪子、村里被枪、老婆被辱、枪也被缴、修莲被绑,复仇的火焰在心里燃烧。他巴不得一下飞到县城,手中的马鞭打得更狠,更勤。他哪里知道,那一夜,马屁股的血,染红了他的鞭子。这都是仇恨惹得他心急,只想一个事……赶兵,请乡兵。 王修莲道:“我要方便一下。” 二流子说:“你方便了,我们就不方便了。” 麻子说:“废话,让她方便,你们几个围住草丛,然后用根绳子拴住她的一只脚,看她往哪里跑,你跑,飞飞不长眼睛,小心毙了你。” 就这样,按土匪的意思去方便。她在草丛里,这时她想到逃,知道四周有人,还有枪,更要命的是,那绳子还打个死扣栓在她的脚上,怎么也解不开,急死人了。 二流子说:“喂,还没完事啊?” 王修莲说:“还有会儿,不好意思。” 二流子说:“真有意思,几个大老爷们给一个娘们站岗放哨,哈哈!” “为拉屎的娘们站岗,嘿嘿” 一个土匪唱起来,且反复唱:“妹妹你脱…裤…子,哥哥我等不急,哈哈,哈哈!” “哈哈,再来一遍,哈哈!”土匪快乐着起哄。 好不容易才把死扣打开,王修莲猫着身子,往外轻轻地慢慢爬。借着夜黑,风吹树梢的声音,土匪的嘻笑声,从两个土匪的缝隙里爬过去。 “磨蹭什么?” “这娘们是不是要溜呀!” “拉金尿银吧!” “二流子,你拉下绳子,试试人还在不?” “拉不动,没动静,是不是自杀啊!”二流子说,“你去看看,占个便宜。” 一个土匪说:“那我就去啰!” 二流子说:“快去啊!” “是!”那个土匪答道。 “二流子,地上是有臭味,人没了,绳子栓在树枝上,赶快搜啊!”听到这,几个土匪顿时紧张起来,慌忙在草丛里搜索。 王修莲在溜的过程中,看见地上抬起个黑脑袋,心蹦的一下跳起来。她听到枪声咔咔响。 麻子说:“郎中,呵呵,我知道你要溜,自家等候多时了,你一个女人,能跑出我的手心,我是里三层外三层候着你的,里面站着,外面爬着,没想到吧?” 王修莲说:“你们真无耻。” 麻子说:“不用跑,我那里有吃的,饿不着你,请你看病啊,你是我的贵客。” 王修莲说:“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麻子说:“你救死扶伤,规格高。” 王修莲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麻子说:“自毙?笑话,我不会自杀,除非宪兵。郎中,束手就擒吧,别折腾了,明天天亮还赶路。” 夜更深了,王修莲被捆在火堆旁,疲倦无睡意,送来饭菜也不吃,她担心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处境。 三个站岗土匪眼盯着黑夜,耳听周围的动静。 第52章 意外走火 强剿匪 王朝荣小跑步到宪兵团值班室,喘着粗气说道:“兵爷,你抽烟,这是我的一壶酒,我找你们队长,有急事,土匪抢劫、杀人、强奸还绑人,那个,那个枪也被缴了,我是飞燕村的甲长,麻烦你了!” 值班的人说:“事态严重,我去报告队长。” 队长已睡下,兵爷想敲门,又犹豫片刻。因为房间里还传出模糊的呻吟声,他怕队长说他没长脑袋。但想到甲长可怜,枪被缴,事情严重。如果事情不报,万一队长怪罪下来,更麻烦,还是鼓足勇气敲门。 “咚咚咚!” “谁呀,不知趣,存心不让老子安逸,这个熊兵。”春花小姐是队长花好多银子才弄到手的,此刻正兴趣着呢。队长穿起睡衣准备起床,春花双手抱着他的腰,缠绵着,撒着娇,不满地说:“不要嘛,不要嘛!” “宝贝,花,你等着,我去去就回,啊,乖!”熊兵耳朵贴着门缝偷听,听到队长给春花的蜜语,有股醋意油然而生,挺直腰,大声说: “队长,出大事,飞燕村五支枪被缴,抢钱、杀人、轮奸、绑架。” 队长不安地说:“什么?哪股土匪这么牛?老子管辖的村庄的枪我是有责任的,吹紧急集合哨。” 片刻,宪兵队整队出发,急行军,直扑猫猫箐。 队长问甲长:“你情报准确不?要是不准,我毙了你!” 王朝荣说:“准确,我村矮大碗还可以带路,那地段我也熟。” 队长说:“好,我相信你。” 土匪毕竟是土匪,一帮乌合之众。横行乡里,有收获马上享受,就变得得意忘形,他们不知道,危险与死神正悄悄靠近。 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放哨的土匪也坐在那里,脑袋低垂着。乔珠江悄悄地去看他们,用茅草挠鼻孔,没反应。确定睡着了。他偷偷将部分大洋埋在腐殖土下,然后做了些伪装。就算被同伙发现,他的借口是财要藏不要露,这样做正是为大家着想。幸好,这些都没被发现。他又回到他们中间来,郎中是捆在树根部,坐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乔珠江也假装睡着,看得出那份疲倦样,脑子里浮想联翩,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大当家的神气。不知不觉间,他竟做了一个春梦,梦见自己娶了好几房太太,憨口水从嘴角边流淌下来。 甲长、朱老科、矮大碗带着乡兵悄悄靠近过土匪的营地猫猫箐。 放眼望去,见山下那堆篝火,忽明忽暗。 队长说:“朝那堆火开枪。” 甲长答到:“怕不妥,里面有郎中,我们村还指望她接生,大小病要她看,跌打风湿骨痛,女科不生小孩的病,她的“背娃娃药”很神,方圆十里名气大,是我们的守护神。” 队长问:“土匪为什么要绑她?” 甲长说:“估计有用,她男人抓了壮丁,一个女人带了几个孩子,不容易,人特好。” “这么说,还是国军家属,有贡献,医术有能耐。”队长这么说,有他的用意,自己的婆娘两年来就没给他增添一男半女,求医的心,期待已久。眼前出现一个神医,对他来讲,就是救命稻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能没香火下传。 队长小声传递命令:“不能伤到那个女郎中,等到天蒙蒙亮,瞄准射击,一锅端。估计土匪天亮会启程回巢,天亮不会走大路,肯定走山野,便于隐藏。大家埋伏好。” 王修莲说:“把我松松绑,我手酸麻。” “你想溜啊?”一个被叫醒的土匪说。 王修莲说:“我不跑,也没力气跑,要给你们老大看病。” “我看,你也跑不了,一天没吸莽莽,手还捆着呢”土匪说着,把栓在树根那一端解开。 王修莲问:“你家是哪里的?” 土匪说:“天边。” 王修莲即刻知道自己问错话,土匪怎么会告诉她真实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于是两人陷入沉默。 甲长一天劳碌,情绪很低,最近脾胃运化失常,加之气机郁滞,不小心忍不住放了个有音调的屁,弄得队友蒙嘴嘲笑,惹得队长骂人。 队长骂道:“谁他妈乱放屁,想搅坏老子的计划,我毙了他。” “不是我。” “不是我。” 队长也搞不清是谁。 夏夜,蚊虫叮咬是常事。其实大家心里挺紧张的,这是打仗,不是闹儿戏。计划没有变化快。一个队友腰部被许多蚊子叮咬,他顺手要驱赶它们,不慎拐到另一队友的肘部,肘部带动扳机,咚的一声枪响。打到土匪的火堆,火花四溅。 “那个王八蛋开的枪,妈的西的。”队长骂人很脏,声音又大。 这一声枪响,让土匪措不及手,慌成一团,人马惊叫起来。 “打呀,都什么时候,给我打。”队长喊道,枪声四起。 麻子喊道:“快撤,上马,分头跑,枪声是山上来的。” 子弹在周围扑哧着响,刚才与王修莲说话的土匪已中枪倒地。王修莲躲到树的背后。 麻子说:“趴下,别动,郎中,会没命的。” 麻子身手很快,老远将一样东西抛向火,覆盖了火堆,这样乡兵就找不到瞄准点。麻子用米袋做掩护,爬过去,把郎中拖到一个低凹的地方,将郎中扶上马,解开缰绳,带着郎中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时刻,打扫战场。打死七个土匪,缴获九支枪,大量粮食与腊肉。然而郎中却不见踪影。 第53章 阴差阳错遭刑逼 话说队长带着人马来到飞燕村,着手调查匪患造成的损失。甲长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队长吩咐他召集村民开会,只见甲长敲打挂在树上的大钟。不一会儿,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队长喊话:“各位乡亲父老,这是本村历史上很严重的匪患事件,大家要总结经验,检举揭发,提供线索,以绝匪患。知而不报者罚。通匪者,重罚或枪毙。这个村,匪患来时,怎么会知道谁家有枪,对飞燕村很熟,这个村子有哪家出过贼的?” 村民说:“没有。” 队长问:“土匪进村之前有什么情况,本村人员走动情况?” 一个村民说:“有劁猪匠来过。” 甲长说道:“问题是一年来有好多劁猪匠来过,有贩银元、有货郎、有收购这样那样的。” 有人说:“郎中会不会出卖飞燕村?”说这话的人,正是郎中看病,收了他家几文钱,心中不舒服的那个。 一个村民说到:“不会的,她现在都下落不明,他的孩子还在家。” 有人说:“那一天,矮大碗没在家,后来,他回来告诉大家,土匪歇脚的地方。” “是啊,矮大碗的确不在。” “难道是他?” “矮大碗?” “这矮子真是的。” 众人在议论矮大碗,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众人有些骚动。 有人问:“矮大碗,你给大家一个说法,你的腊肉是怎么得来的?” 队长发话:“大碗呢,给我拉出来!” 这时,甲长和他的铁杆打手扭着矮大碗走在人群中。人群自然排成两边,中间留出个道。走在道上,听到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拳头和口痰唾沫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很无奈地嚎叫着。大家骂着十分难听的话: “这挨千刀万剐的。” “这没良心的。” “畜牲。” “有娘养,无娘教的。” 队长叫道:“矮大碗,你给老子说说,怎么回事?”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队长说:“你要是交代的话,我从轻发落。”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甲长说道:“队长,我有办法让他说,你看我的绝活。” 甲长吩咐几个家伙要来个“老牛拔桩”。 “老牛拔桩”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广场上栽一颗树桩,树桩有一米多高,桩头用斧子破开一条缝,用楔子插在缝里。然后把大碗的两拇指第一关节用绳子捆在桩头的顶端,其他手指与掌抱住桩头,施刑者用榔头敲打楔子头,楔子往下走,桩头破开并往外挤压,重者骨折。有句话说,十指连心,通入心脏。受刑者疼痛难忍,忍不住拔桩避开榔头。 大碗正上演这“老牛拔桩。” 一榔头,一声嚎叫。 矮大碗委屈地说:“我······没······有······死了就算······” 第二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 众人都围着看热闹,看到大碗脸上苍白,那是痛得厉害,豆大的汗珠都挂着脸面。有人同情大碗,说你就认了吧。但大碗呢,摇摇头。 三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第四声榔头,大碗痛到极点,愤怒将桩头抱起,大声叫道: “死了······就算······是······是······”因疼痛性休克,倒在地上。场上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了,安静下来。 队长问:“甲长,是他通匪吗?” 王朝荣说:“不知道。” 队长问:““死了就算''是什么意思?” 王朝荣说:“他以往与人打架,都这么说。” 队长问:“也就说,他不认吗?” 甲长说:“他不认,不能说他没通匪。” 队长说:“他不认,有可能他没通匪,当然两种可能都有。算了,这事慢慢调查,不要把人弄死了。再说,他的确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甲长心里有点矛盾,队长一刀把绳子砍断。 “哗”的一盆冷水浇到矮大碗的身上,大碗还是没声音,只剩下一丝悠悠气。 甲长招待队长吃饭后,毕竟队长这一仗,有收获。腊肉与酒不少。队长分了一些东西给甲长,心想,枪嘛,带走,免得又被土匪抢了。走时留下一句话: “枪我带走,土匪来了,你们怎么不开枪?你们就认怂吧,另外你们神医一回来,马上通知我。” 甲长说:“要是回不来呢?” 队长说:“也要通知,我要追查到底。” 甲长说:“队长慢走,不送。” 甲长不明白,是追查郎中还是土匪。队长说我们怂,说实话,谁不怕死?一户人家能对付得了一群土匪吗?而土匪会不会再来骚扰与报复?矮大碗是不是冤枉而怀恨在心?甲长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 第54章 为匪看病险丧命 打散的土匪,三三两两回到三角洞。 王修莲是被蒙着脸带上山洞的。他们怕她认识山洞周围的环境,万一带队来剿,岂不全军覆灭,所以对她格外防范。 这一次出山,损失不小,麻子及弟兄心情不好。眼前除了安慰弟兄,就是看病要紧,希望有病的弟兄都能得到治疗。 在山上,有一个人始终蒙着脸,只露出眼鼻,他怕有人认出,并且不准任何人叫劁猪匠绰号。郎中就听到这个蒙脸人说了一句“谋得”。这声音好熟,像到过飞燕村的劁猪匠,这是王修莲的猜测。 麻子说道:“郎中,我们不想伤害你,请你来治病。治好了,我们送你走。治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王修莲说:“老大当家的,你要一言为定,我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现在就看吧,再说病不能拖着,以免延误时机,你把双手伸来我看。” 麻子把双手放到桌子上。 王修莲用双手号脉,此刻她必须气沉丹田,心浮气躁是看不了病的。虽然她痛苦与不安,还有对孩子的牵挂。准确的诊断是第一步,然后关键在于治疗,疗效不佳,她也难以脱身。她只得暂时心无挂碍,做到无有恐惧。 麻子说:“别的郎中是一只手号脉,你这么两只手,有意思,是不是忽悠咱家?”王修莲没理睬他,专注在麻子双手的寸关尺,起伏、波动、形势、三部九候,一眼看去,双手三指,如抚古琴,像是在弹奏一曲如醉如痴的二泉映月,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旁人是不知道她的三指神功。 王修莲说道:“老大当家的,你最近腰部不适,痛时腰腹如刀绞,还有淋症。” 麻子一惊,知道有谱,眼睛棱的很圆,说道: “郎中,什么是淋症?” 王郎中说:“你撒尿时,会痛,严重时头顶墙,尿道会流脓。” 麻子说:“嗨,神了,真有两下子,你怎么知道我腰痛与拉尿会痛?” 王郎中说:“你尺脉沉而有力,时而夹涩。”。 麻子不解地问:“我是好色?” 王郎中说:“医家的脉法,你不明白,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只要医好病就行了。” 二流子说:“我们大当家,肯定牛,不然会有今天的地位,“对牛谈情''说得好,大当家正要找个洞寨夫人,哈哈!” 王郎中说:“你还有结石病,你们这里没有药,送我下山采药。” 麻子心服口服,在心中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眼前这个郎中不可小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麻子说:“兄弟们,用马带她下山采药,我也一起去。” 好几个土匪讲:“郎中,我也有这病,麻烦你了,也瞧瞧。”看来土匪这病,得病的不少。 郎中说:“那就一起治吧。” 下午,当家的带着两个土匪来到十里外的地方,其中一个不说话,还戴着面罩。这个人正是劁猪匠。 王修莲无意中看到这个戴面罩的人,带黑痣左手小手指残缺,心中燃起一个念头,难道是飞燕村的劁猪匠? 每采一种药,当家的都会问郎中药的名字。 什么萆薢、石苇、金刚藤、车前草、铁线草、小叶金钱草等等。 回到洞寨,一一配方。 王修莲开始用的是石苇散,给麻子治结石。汤药煎好时,郎中说:“可以服了。” 麻子问:“你敢喝吗?” “原来,你认为我会毒你!放心,我治病救人,对病不对人,好坏都医。”说着,王修莲喝了一大口。 麻子解除戒心说道:“不错,有医德,我喝。”。 当用到第二剂药时,尿量增多。麻子感到小便时舒服多了。第三剂是王修莲要麻子加量喝,要求他骑马狂奔一个时辰。麻子照做。 山下,麻子跃马狂奔,突然感到腰腹急痛,下马吩咐弟兄:“快叫郎中,我怀疑她下药毒我,实在受不了。” 快马回山,二流子到山门口吼道:“把郎中捆起来。她用药毒当家的,现在快不行了。” 土匪吃了一惊,郎中会杀人,一个土匪说道:“这娘们心好毒,人面兽心。” 王修莲说:“你才人面兽心,姑奶奶给他治病,放心,他死不了。” 二流子把郎中捆起来,把头套带好,把她拉到当家的身旁。 “王郎中,怎么回事,你毒我啊,老子毙了你。”麻子佝偻着腰,有气无力地说,把枪指着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想毙了我,那你也不会活命,把枪拿开,收起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毙了我,来呀,来呀,想活命就叫他们把我松绑放开,我好处理你的病。” 麻子把枪收进枪套,说听郎中吩咐。 只见王郎中在麻子命门穴用拳头一击,一脚踢在委中穴上。 麻子倒地,跪在地上,几个土匪立刻拔枪指着郎中。 王郎中不高兴地说:“各位且慢,我有话说。当家的,现在是不是想尿尿啊,并且小腹胀痛?” 麻子说:“是的。” 王修莲说:“你现在就放开尿,憋气使劲尿。” 土匪不会害羞,当面就尿。王修莲把头扭到一边。 “哎呦呦,哎呦呦,奶奶的,这东西三里,像是有小石子滚出来一样。”麻子舒了口气。 王修莲说:“你看看,你尿的地方是有与众不同的小石头。” 麻子说:“有,还真是,奇了,莫非是它作怪。” 王修莲说:“是的,那就是你发病的肾结石,你拿回去看好它,现在还用枪指着我吗?不是还枪毙我吗?你的腰痛病好了。” 麻子说:“瞎了眼了,快把枪拿开,她是我的恩人呐,对不住你,我对不住。” 王修莲又戴上头套回到山里。 进山门,麻子乐着呢:“兄弟,我得的病好啰,感谢郎中。” 一脸不解的土匪,神色舒展开来,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 不几日,王修莲的淋梅解毒汤把当家的淋症也医好了。也就是说,土匪知道了两种病的治疗药方。 王修莲问:“我可以走了吗?” 麻子说:“暂时不可以。” 王修莲说:“你言而无信,不像男人,以后你有什么病,我死了也不给你医,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求你。还要感谢你,给你些银两。” 王修莲说:“钱不要,有事你说,医家不说谎言,医者父母心。”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个兄弟会得痧证,烦劳你给个秘方。” 王修莲只想早点离开贼窝,送给他们秘方无所谓。 王修莲说:“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能到处传,这些方子够你吃一辈子,希望你不要当土匪了,你不会食言吧?我说完秘方又不让我走?” 麻子说:“不会,我现在有些后悔,要不是当土匪,我要拜你为师,这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我若食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王郎中悄悄告诉麻子:“记住,口诀''人油配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麻子吃惊的问:“人油?教我杀人炼油吃吗?” 王修莲说:“不是的,是人身上的汗条子,人出汗后,用手在身上搓捏的汗垢。” “奇了,这脏东西能治大病,不可思议。”麻子说。 王修莲说:“即刻就见奇效。” 麻子说:“多谢郎中!” 清晨,麻子带兄弟送她下山,临走时,麻子送给郎中一布袋,里面装了酬金。郎中铁了心,说不要就是不要。眼里流下说不清是苦是乐是酸是伤心的泪水。土匪的东西肮,打死也不会要。 郎中又戴上头套走出了三角洞地区。走出几十里地后,她才看清自己熟悉的地方。 一个孤单的身影,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归心似箭,恨不得小跑步回家。 走进飞燕村时,人们发现她眼都哭红了。 回到家的那一刻,来看热闹的,安慰的,问长问短的,猜测的等等,她都不顾。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很长时间,她都不说这段痛苦的往事,甲长来问,也是白问。但对剿匪队长请她进城给队长夫人看病的事,她爽快答应了。 第55章 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瘦肉拖肥肉半仙泄天机 1950年腊月,鹿山乡是个赶集的日子,大家都忙碌着备年货。韩清用一块瘦肉拴住一块肥肉在街上拖着走,头上放着鸡蛋外壳,蓬头垢面,头发相互缠绕结成团块又像毡条一样,他疯癫地反复说:“肥的拖瘦的,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你们快看,那不是韩清嘛?讨不到老婆,出家好多年,看样子疯掉了。”认识他的人议论道。 有人问:“韩清?” 韩清说:“我不是韩清,你认错人了。” “你在干什么?” 韩清说:“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就这样,反复地自言自语,脸上充满着神秘笑容,仿佛来自外星人的笑容,地球上的人都读不懂。 “韩疯子,可惜啊!” 从此人们不叫他韩清,他名字就叫韩疯子。一直到老死,乡里人都这么叫。 路过的人问他长短,他只是笑笑。 飞燕村有一个人注意到韩疯子,她跑去告诉王修莲,说:“修莲,我看到你的老相好韩清了。” 王修莲说:“是吗?他可多年没见了。” “可惜,疯掉了,他在街上拖着一块肥肉与瘦肉,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地说胡话。”那人说。 “啊?”王修莲惊讶道。 同村人把刚才见到的情况给修莲说了一遍。王修莲惆怅起来。 王修莲说:“你快带我去看看!” 王修莲追上韩疯子,在出街口,只有疯子一人时,王修莲一直跟踪。在没其他人时,王修莲大声说: “韩清,你认识我吗?” 韩疯子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说他那句经典语言-“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然后神秘笑一笑。他淡然望了王修莲一眼。 王修莲说:“真是疯了,疯子!” 韩清说:“叫疯子好,最好叫韩疯子。” 王修莲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 王修莲说:“你怎么这样?不疯了。” 韩清说:“我疯了,为了你疯了。” 王修莲说:“你这不是装疯卖傻。” 韩清说:“我真疯了,以后就叫我疯子,我很喜欢。” 王修莲说:“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韩清说:“云龙观,出家入道。清静,看淡一切,这是命。” 王修莲说:“云龙观在哪里?” 韩清说:“在很远的地方。” 王修莲说:“你不回家吗?” “我四海为家。”韩清说,“世道要变了,先舍而后得。把你的土地送人吧,土改马上来了,《道德经》言,天道损其有余补其不足,人道补其有余损其不足,你是郎中,你医病虽说泄其有余,补齐不足。但人体照样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有虚不受补之说,人生也不过如此。” 王修莲这下才彻底知道,韩清不是疯子,他是看淡了,是悟道什么了。 韩清问:“修莲,你爱人回来没?” 王修莲说:“没有,我老认为他还活着。” 韩清说:“你不必等他,天命,顺其自然吧,好好活着。” 王修莲说:“你以后怎么办?” 韩清说:“顺其自然吧,四海为家,以后有缘见面,你就叫我韩疯子吧,我以疯为乐,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人就此别过,王修莲欲言又止,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韩疯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心情沉重,眼泪像断线珠子,急迫滑下落,说了一句:“这个疯子。”看到有人路过,连忙擦尽眼泪。 王修莲没放在心上,“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舍而后得。”的意思她没理解。划成分斗地主时,她才醒悟。解放后她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凭自己的劳力及医术度过种种难关。当地人不想批斗死她,怕没人接生和看病。 第56章 飞燕村的变革 1950年6月开始,农村阶级成分有了划分。即根据当时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地主、富农、中农、贫农”。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按理说,1950年秋收之后,西南地区的土地分配理应进行。可能是由于西南地区的剿匪尚未结束,上级指示西南区土改推迟至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同时指示西南局进行减租退押运动。西南局的减租退押大体从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这一运动以打击地主经济为目的。这样一来,土地变革便被划分为三个不同阶段:大户加征、减租退押与分配土地分配胜利果实。 工作组正在飞燕村开大会,组长根据文件发言:“恶霸,凡称恶霸,是指依靠或组成一种反动势力,称霸一方,为了私人的利益,经常用暴力和权势去欺压与掠夺人民,造成人民生命财产之重大损失,查有实据。经查王朝荣是本村甲长,是恶霸成分,经常打伤本村及其他村民,本村村民曾被他用香火烙成重伤,造成腿脚残疾,但是还达不到坐牢,没收霸占的土地及财物,把恶霸王朝荣拉上来示众。” “打倒恶霸,打倒王朝荣!”工作组带头喊口号,农民也跟着呼喊。王朝荣被飞燕村村民用绳子捆住手,跌跌撞撞拉上主席台,有些人向他丢脏东西,指着他,数他种种恶行,天下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王朝荣低着头,让村民批斗发泄。 组长说:“大家好,现在有百姓做主,我们已经打倒蒋家王朝,地主恶霸,大家要揭露打击坏人。今所有土地要重新分配,按人分配,地主恶霸及富农的田地财产全部没收。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政策。''” “富农一般占有土地,占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及活动资本,自己参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之一部分或大部分。富农剥削的方式,主要是剥削雇佣劳动(请长工)。此外或兼以一部分土地出租剥削地租,或兼放债,或兼营工商业。有的占有相当多的优良土地,除自己劳动之外,并不雇工,而另以地租、债利等方式剥削农民,此种情况亦应以富农看待。” 组长说:“经查,贾包子富农,王修莲王郎中富农,没收多余的土地及家产。” 有村民说:“王修莲不能是富农,她没雇工。” 组长说:“据查,好多农民帮她干活。” 有人说:“那是自愿,不是雇工。” 组长说:“韩清是她家请的长工。大家知道吗?韩清呢?上来指认一下。” “报告组长,民兵找到韩清,在进村口地方做思想工作。”保光头说,“民兵队长,把韩疯子叫过来,组长问话。”韩清穿着破旧的长袍蹒跚走进人群中来,衣服脏兮兮的,像一个常年流浪的人,举止如同疯子。他永远一丝神秘笑容挂在脸上,并呵呵地笑着说:“瘦的拖肥的,嘿嘿,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人们议论道:“哎呀,是个韩疯子了,疯了,真的疯了。” 组长讲:“韩清不满剥削,出家当和尚,现在和尚不能吃白食,必须要劳动,他在云龙寺出家,经我们教育改造,也要分得土地,他是五代贫农。韩清,韩清?”韩清没理睬,组长又说,“韩清,快快,正好,说到你家的事。你说说你在王修莲家当长工的事吧?她家可是剥削阶级啊!是我们改造的对象,修理的对象。” 听到这话的韩清一下清醒了,这明摆着故意整王修莲嘛,他不疯地说:“她家没剥削过我,我也不是长工,我自愿的。” 组长说:“这你不对,要敢于举报,你不会要娶王修莲作老婆吧,听说王开云到台湾,王修莲是国民党兵的老婆,有通敌特务嫌疑,啊,要认清形势,划清界线。” 韩清说:“反正我不是长工。” 组长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群众说了算,你不能感情用事,上级对你抱有希望。你有文化,还要协助工作组做事,争取当干部,你根正苗红底子好。好了,定王修莲富农,不冤。你们看看,她除了有大量土地,她还有个赚钱的小药铺''行德堂'',她不是富农谁是富农。明天分田地分果实。散会!” 这天晚上,韩清敲王修莲家的门。 “谁呀?”王修莲问道。 韩清说:“韩疯子有事跟你商量。” 王修莲说:“进来吧。” “听口气,好像不是特别欢迎。”韩清反问。 “也不是,看样子你要吃公粮了?”王修莲说。 韩清说:“什么公粮、母粮的。我不想去,我就想种菜打粮敲打木鱼,不想去参加土改,分胜利果实。多年前,我这个韩疯子在鹿山乡就告诉你,社会要变,你怎就不明白,还买进大量土地?现在成富农了,富农是改造的对象,有的地方把富农叫小土豪,也和地主一起批斗。一不该,二不该,你家好心收留我,我变成长工,害得你家戴上富农的帽子,在此说声对不起。''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的疯言疯语没人在意,往后农村斗争更严酷,忍耐一点,无所谓,明天你家的东西会变成别人家的。组长说的''你想不通也要通你'',是真的,修莲,你老了许多。”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倒反而年轻了。外面的和尚都怎么样?”王修莲问。 韩清说:“教育改造思想,他们说和尚是不劳而获,定为剥削阶级,后来考虑到回家后什么也没有,就改造思想,回家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从哪里来就回哪里的安置办法。少数地方把寺庙当办公室地点,有的直接拆掉了,材料盖公房去了。出家人没有生存的一砖一瓦,也没有供养。” “怎么不见师父?”韩清问。 “多年前一场瘟病,飞燕村死了一部分人,二娃也生病去世,国军抓他当军医,他逃跑了,他心灰意冷,与我在陈桥村见了面,就云游四方去了,至今没来过。也不知是否在人世。我可怜的爹。”王修莲说。 “听说王开云被抓了壮丁,这些年你着实苦了。王开云情况怎么样?”韩清问。 “没有来信。”王修莲说。 “你与王开云怎么来到飞燕村?”韩清说。 “逃兵役,在飞燕村改名为王开云,但是后来还是被抓走了。”王修莲说。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人生无常,祸不独行,有啥难处给我说一声。我走了。”韩清说。 “等等,我的土地你随便耕,农具都有。”王修莲说。 韩清说:“心领了,主要看组织怎么分。” 第二天,王修莲的两头牛被分给长田村,一匹马分给普小四的父亲,韩疯子分到王修莲家一头小猪和牛毛毡一块。 三尖田、八公大田、琵琶田、供桌田、小长田、呱呱田、十公大田被外村和本村分走了。 农村土地革命,很多人分得劳动果实。生产力的解放,极大地推动劳动创造财富。 王修莲从此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失去自己的大部分土地资源和生产劳动工具,还不如一个贫农。这就是组长说的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通你。后来,“你想不通,我也通你”一直在群众中成为口头禅,一直在飞燕村流传至今。 第57章 活着靠需要 农业生产互助组,是劳动农民在个体经济的基础上,为了解决劳力、耕畜、农具缺乏的困难,按照自愿互利原则组织起来的劳动互助组织。它一般由几户至或十几户组成,实行共同劳动、分散经营。土地、耕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农产品,仍归私人所有,但由于换工互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产量一般高于个体农户。农业生产互助组分季节性的临时互助组和长年互助组两种。有的长年互助组还积累了少量的公共财产。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互助组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由于工作比较扎实,生产组织程度比较适当,当年有90%以上的互助组增产。发展成为合作社的产量大都超过同样土地的单干户和一般互助组的水平,显示了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优越性。 飞燕村有了单干户,也有互助组,也有一个合作社。单干户有恶霸王朝木,富农贾包子、王郎中王秀莲。互助组、合作社不要他们,除了他们是剥削阶段,还有多年积下的私人恩怨。王郎中王秀莲更没有人要,她经常上山采药,影响农业生产,还要外出给人看病,她的“行德堂”小药铺很难以合作化的方式进入合作社。有村外的患者,来帮助王郎中搞农业生产,王郎中是帮别人看病来换工的。在方圆几里,王郎中似乎不缺人手。 有一天,飞燕村的一个大婶来找王郎中瞧病,她晚上偷偷来的,怕有人看见,说自己觉悟有问题。她说: “王郎中,我是希望你来我们组,可是组长保光头不同意,合作社社长朱老科也不同意,农协主席普大船也说要有觉悟,不能与剥削阶段合作。他们三人才发展成为预备会员,还处于考察期,希望能成为正式会员,他们的立场很坚定。他们的态度,让王朝木、贾包子、王郎中也不敢加入。你帮我看病,我又不敢来帮你干活,他们暗地里说了要与你们划清界线。这里有几个鸡蛋送你。” 王修莲说:“不要,不要,婶婶,要了,我又剥削你了,那更害着我,我的富农帽子永远摘不了。希望以后开批斗会,帮我说句好话。” 大婶说:“是了,可怜的修莲哟。” 土地合作社,简称初级社。它建立在主要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社员将土地作价入股,统一经营;耕畜与大中农机具等生产资料归社统一使用;社员参加社内劳动。初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当年生产费用、税金、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所余部分分给社员,作为社员的劳动报酬和土地等生产资料的报酬。劳动报酬根据按劳分配原则,采取劳动工分的形式。社员除参加社内劳动外,还可以耕种自留地和经营其他家庭副业,社员家庭副业的生产工具、零星树木、家畜、家禽以及生活资料等归社员所有。初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管理机关是社员大会。社员大会选出管理委员会管理社务,选出监察委员会监察社务。初级社同农业生产互助组相比,有很大不同。虽然土地和其他主要生产资料仍是私有的,但由于实行统一经营。 合作社长朱老科和社员在地间劳作,大家都吃了李子,都腹泻(拉肚子)。其他群众都偷偷找王郎中把病治好了,而朱老科自己找药吃,几天下来,没有好转,因批斗地主富农时,他还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王修莲的头,王修莲轻视他的眼神,令他难忘。当下自己没脸面去求王修莲。但肚子疼得难受,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朱老科的女人说:“你就放不下脸去求求王修莲?别人都好了,你死扛着,谁叫你平日对王郎中声音多大的,态度又狠。我去求她总行吧!” 朱老科傲慢地说:“老子才不干,我是村头,要有严威。” “你从别处拿的药也没有用。等死吧?”朱老科的女人说。 “这臭婆娘,死有什么可怕,视死如归。”朱老科像英雄一样气概地说。第二天晚上,便脓血,情况更严重,深夜发热,人开始说胡话,四肢抽搐起来。吓得社长老婆哭爹叫娘,也不顾什么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王修莲家,跪下哀求道:“王郎中,求你给老头子瞧瞧,怕是不行了。” 郎中不能见死不救,王修莲提起药箱与社长的女人小跑步到了朱老科家。 王郎中切脉,虚数脉。”这病太危险了,怎么现在才治?这是痢疾重症,邪毒进入营血了。” “他从别人处瞧过了,碍于面子,就不求你,你看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社长的女人说。 王修莲说:“我王修莲不记仇。重病人,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他,看他的造化了,我会尽力。” 王郎中用针刺十个脚趾和十个手指,这是刺血疗法,然后给灌黄连解毒散,清营凉血汤。 数日后,朱老科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只是人很虚弱,他这么与王郎中说的:“王郎中,多亏你了。说句良心话,我是同意你入社的,可是群众,还有贫协主席普大船、组长保光头不同意。这是我透了秘密,你可不要去问,不要说是我说的。” 王修莲说:“社长,加不加入,我不在乎,只是运动会,批斗会上,帮忙说我思想有进步就多谢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个病痛,我就帮不了。” “会的,会的。”社长朱老科勉强地说。 王郎中也得自保,不管什么时代,任何人都需要郎中。曹操杀死华佗,结果一辈子的偏头痛医不了。以后的历史中,几乎不杀医官和郎中的。万贯家财,病死了,命没了,有什么用,所以治病救人的有医技有医德的医者,受人敬重。 韩疯子想法、做法与工作组尿不到一个壶里,回到飞燕村成为单干户。 初级社的进一步发展是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第58章 解开裤带放开吃 高级社,它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和社员个人消费品的按劳分配。社员私有的土地无代价地转为集体所有;社员私有的耕畜、大中型农机具则按合理价格由社收买,或为集体财产。社员的生活资料和零星树木、家畜、家禽、小农具以及家庭副业所需要的工具等,仍属社员私有。高级社在有计划分工和协作的基础上组织社员参加社内的劳动。高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税金、生产费、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剩余部分根据按劳分配原则在社员之间进行分配。高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机关是社员大会或社员代表大会。由于高级社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同初级社相比,高级社能够较大规模地进农业基本建设和采用新式农机具,为改变农业生产条件,实现农业技术改造创造了有利条件。 其他地方走过高级社,可飞燕村不同,飞燕村广大人民群众不愿将自己的土地集体所有,解放后,好不容易属于自己的私有土地要收走,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土地是他生命线,是宝贝。土地无代价地集体所有,转眼间没了,失落感油然而生。 这样不愿进入高级社日子没过多久。工作组和公社民兵来到飞燕村,开社员大会。 说,“当前,很多很多地方都进入人民公社,飞燕村需要提高觉悟。先进必须带好头。你们村有地主富农,还有少数贫农是单干户,有资产阶级私有化的自私毛病,不顾大家庭的热情,思想水平低,没有集体主义思想。还想单干的,以后不准走公社修的路,不准吃公社的食盐。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啊,有的地方已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随便吃,放开吃,吃饭不花钱。现在我宣布,飞燕村人民公社生产大队成立,人民公社食堂成立,每家的田地归公,农具、牛马、猪鸡、粮食都要交给队里,保光头任队长,也就是飞燕村的村长,张二毛任副队长、朱老科任管理员。有的地方已经过上幸福主义了,按需分配,你需要什么就有什么。乡政府不叫乡政府,叫“鹿山人民公社”。”工作组长说。 “领导,幸福主义是好,除了吃饭不花钱,那读书、看病要不要花钱?娶媳妇花钱不?乡政府怎么说?”有人问,引起大家一阵子笑。 组长说:“改变称谓,叫“人民公社'',不是“乡政府''了。读书看病娶媳妇,这个我没问过,县上也没说。幸福主义按需分配,你需要啥就有啥,读书看病娶老婆都应该没问题。” 张老三说:“那我张老三、韩疯子贫农,单身汉娶上媳妇就感谢天,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天的恩情深。韩疯子,组长帮我俩大忙了,回家吧,把鸡羊猪交到伙食堂。” 心里憋有气的韩疯子反问道:“组长同志,狗交不交公?” “狗,狗,你个韩疯子,憨狗,韩老狗,存心与组织过不去,你的土地、粮食不交公,是吗?”组长认为韩疯子侮辱他,发火了。 韩清说:“我自由惯了,生产队干活早,早晨冷凉,我有风湿病,我天热才干活。我不喜欢吃软饭,吃硬的香,我淡的吃不惯,我盐重,是盐重分子。我还是单干户算了,不交公了。” 组长说:“你大胆,你反对集体主义热情,反对幸福思想,是现行反革命。民兵把他拿下,原来我以为你是人才,现在看是蠢才,是疯子,是反革命,是条憨狗。” “哈哈,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是不是?哈哈!”韩疯子借组长的话说。 “是,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你有本事,就把球捅到天上,憨球一个!”韩疯子说。 韩疯子被公社民兵押到台上,用细绳子捆个“五花大绑”,捆得有力道,有技术含量,一绳子深陷肉中,手后背着,民兵用手在后面一拉,打个结,人就扭曲变形。当地人称为“吃绳子肉”。 看到这种场景,其他人都回家将牛羊猪鸡交公了。 轮到王郎中交来一匹马,一头猪,队长保光头没有折成价钱给她。好多社员都折到合理价格。 王郎中问到:“队长,你还没算钱给我,折价多少?” 队长说:“地主富农,征收没收,没钱。生活不能超过贫下中农中等生活。组长,听说别处是这样子。” 组长说:“阶段斗争,我们不能让敌人比我们日子好过吧!你们村王朝荣、贾包子、王郎中都是专管分子。” 王郎中无言走开了。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她告诉儿子王治山去给韩清传个话。儿子王治山走进韩疯子跟前,嘴巴挨看耳朵说:“韩叔叔,我妈说让你认个怂,你就解放了,别莽撞。英雄要会跟形势。” 一个时辰后,王郎中带着几个孩子,将韩疯子的粮食和猪送到他跟前,韩疯子看到就明白了,自己的左手已麻木了,再下去会坏死的,就高呼口号: “幸福万岁,集体食堂好!”然后小声说:“我,我交,我自愿。”韩疯子说。 “韩老狗,想通了,我是治病救人的,念你是贫农,承认错误,今天放了你。我说过,知错就改,批评-团结-批评-再团结。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组长挥手,指示民兵把他放了。 接着组长嘴边又挂起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哈哈!” 被解开绳子的韩疯子,左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可能是捆麻木了,只能一只手能动。看着韩疯子可怜的样子,王郎中上前帮忙,把粮食和猪交给社里。 韩疯子去折价,组长说:“按理要扭送上边,地富反坏都是斗争对象,为给个教训,征收没入,猪不算钱,粮食不算钱。晚上你抬起碗去食堂吃,猪充公。” 吃了亏的韩疯子无言离开,左手垂在胸前,摇晃着荡来荡去。看来绳子勒得不轻。后来王郎中用活血复元汤给他医疗,有少许改善。但这只手终究神经坏死了,后来是只废手,只起到个装饰点缀作用,那些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健全人。 集体食堂办起来了,人们排着长队,争先恐后,生怕排到最后没饭菜。 “嘿嘿,这下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公社好。”有人议论。 队长喊话:“大家听着,明天听哨声,集体到场子上集合,列队上山干话,男工10分,女工8分,按工分分钱,一工分一分钱,劳动力强的可以苦一角多,啊,不出工是0工分,年终没有分红。” 朱老科说:“韩疯子干什么,他左手不利索,怎么干活?放牛吧!七个工分。” “保队长,那王郎中、贾包子、王朝木几个工分?” 保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他们是斗争分子,六个工分。” 张二毛说:“她五个孩子怎么生活?” “队长,那会饿死人的,大家生病了还得找王郎中。我认为她家老大王治强二个工分,老二王治花一个工分。”朱老科管理员说。 保光头队长说:“老科,你家老刀是不是看上郎中家老姑娘了?还是医好你的病?” 朱老科说道:“我是觉得,王郎中不但会医人还会医大牲口。长田村的人叫她医牛马,真的不错。一个耕牛抵十个壮劳力。” 保光头队长说:“不要担心,有公社卫生院,兽医部门。我们不会被出身不好的人左右的。” 一年冬季,为了落实“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卫生院长把王郎中请到新成立纳浪小公社去,那里成立了卫生所,由她去负责。卫生院长叫保光头队长给王郎中十个工分。从此以后,王郎中有了新的称号,叫“赤脚医生”。渐渐地,当面叫她“王医生”背地里叫“王赤脚”。那时的赤脚医生好像是个滑稽搞笑的社会角色,不被人们看好,有些嘲讽意思在里边。可是到了六十年代中期,“赤脚医”是个光荣的角色。 飞燕村的队长并没有给王郎中十个工分,只给六个,队长不想让郎中的两个娃娃上山采药,去挣钱,又让郎中两个娃娃上工,每人两个工分。加起来十个工分。这样,“王赤脚”也没找队长理论。为啥?说句实话,来找王医生看病的人,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吃的东西。一家人勉强能活命,要吃饱吃好不可能,娃娃多。 第59章 破除迷信 为了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鼓足干劲,多快好省地建设家园,保光头队长在农村敲起锣来,大声吆喝着:“开会了!开会了!” 王医生自问道:“又有什么新运动了?”她提起运动,仿佛有了心理阴影和障碍似的,脑子会一下懵几天。 不一会儿,场上挤满社员。 光头队长说:“大家听着,我要传达上级精神,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我们要大跃进,大炼钢铁,要超英赶美。我们飞燕村落后了,人民公社杨主任批评我了,其他村都上“卫星”了,粮食亩产八千斤,交了不少公粮。主任要求飞燕村要飞在前面,争取“卫星上天'',请省报记者来,上头版头条。我已经向他保证过了,争取亩产万斤,肥料堆成山,粮食变金山。钢铁也不能落后,今年抓两样,粮食和钢材。就这样,大家散会,生产队领导与先进留下。” 离散的人群,议论着:“亩产万斤,放屁。”“不可能”“问题是听说其他地方就可能。” 光头队长说:“今天把大家留下,就是要大家想办法,如何“卫星上天”。大家要创造出神话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 副队长张二毛讲:“比如秧田除草,咱们不用手抓拔,大家排队手拉手,用脚踏两遍,把水草踏下去。” “这法子新。”队长乐得合不拢嘴,手拍打在自己腿上。 副队长张二毛又讲:“肥料过去是背着撒,现在讲多快好省。咱们在水田的进水口处,把肥料肥水撒下去,让水冲走,自行施肥。” “好,人才啊,副队长。”队长夸道。 光头队长说:“玉米亩产万斤用什么样办法呢?大家想想。” 朱老科说:“咱们一定要上省日报头条,还要放卫星,我有法子。” “什么样办法?”大家异口同声问。 朱老科说:“种子多种,一亩地种密些,多施肥。等刚成熟后,我们把山里偏远地里的玉米挖来,再移植进去,等地上草快长出来时,这大片地特别丰收,就请公社,县领导来看。” 光头队长高兴地讲:“高啊高!就按老科的办法做。她娘的,飞燕村将成为“卫星村”,一定能像启明星,高高升起在天空。要教育全村群众,不能对外泄露我村的超级机密。” 于是,这一年,大家都按原来定下的方针做。除草施肥都很快,是过去的几倍的效率。 为了大丰收,必须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能其乐无穷。破除谜信也是头等大事,飞燕村民王老海、王朝荣、张柱宝为了奖励,带头将一些不知名的坟挖了,二娃的坟也被挖了,因为别的村庄挖一座坟墓是5毛钱的奖励。王老海等三人那年挖了许多坟,棺材与枯骨烧成肥料,将坟地开挖成种粮地,能为村里增加粮食收入。 王老海把挖出来棺材和尸骨用火烧了,作为最高级的肥料,用来改良土壤。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做。他听别人说老墙土种庄稼,十分丰产,于是他带着王朝荣、张柱宝到山神寺庙里去,用绳子将土地神、菩萨的脖子拴住,“轰”地一声,拉倒了,将百年的陈墙土运到地里作肥料。材料和瓦都拿去盖烤烟的烤房,砖被拉到老鸦窝放着,要建小高炉炼钢。 这里说点巧合的事,几年后,王朝荣因忍不住饿上吊了,张柱宝脖子长了瘿瘤也不幸上吊。王老海参加的“修水库”时,有一麂子被豺狼追赶,修水库需要大量土石方,从山的中腰造一些滑板,用来滑土石,刚好这只受伤的麂子不小心跑到滑板上,就嚎叫着滚到王老海的身边,被他用锄头打死了。他一人将肉吃了,后来喉咙里长个大肿块,王朗中也不想找药给他吃,因为二娃的坟也被他挖了,痛得他像麂子一样叫,最后也上吊了。然后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说他们得罪了菩萨,得罪了亡魂,才上吊死的。 韩疯子看不惯,少数成分好的,成分不好的地、富不敢吭腔,怕引火烧身。韩清故意在食堂人集中的地方发牢骚:“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队长听到,骂道:“韩疯子,韩老狗,你又像一条疯狗乱跑乱叫乱说,你真是疯子一个,没有救了,你看不惯我当队长,经常说风凉话。” 韩疯子装着没听见,疯言疯语重复一句话: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当时飞燕村人,都权当这话是疯话,没想是警世哲言。疯子的话谁信?连村里的小孩都敢当面叫他疯子、疯狗。他不与孩子们急,也不争,笑一笑,神秘一笑。 王修莲看到他笑,没人时自言自语,见人便停下了,王修莲担心韩清脑子坏了,得了癫狂病。 晚上,有些心里不踏实的王修莲,敲开韩清的门,想给韩清把脉。 王修莲说:“韩清,把手伸来,我号脉。” 韩清把手伸出一只。 王修莲说。:“不行,要两只手一起。” 韩清只得服从,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了。韩清又搞出他的神秘一笑。 王修莲说:“右手脉不浮不沉。左手受伤后,坏了,脉都快摸不着了。把舌头伸出来。” 韩清“啊”一声,舌头伸出老长一段,眼睛白翻着,装出一份吓人样子。 韩清说:“放心,王医生,我没疯。我韩疯子真的疯了,那其他人就一定正常。多谢关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把我当疯子,别人拿我取乐,我也拿别人取乐。” 王修莲说:“韩疯子!” 韩疯子答道:“嗯,叫得好,我喜欢。” 王修莲说:“韩清,你别装疯卖傻。现在运动说来就来。你能不能闭嘴?好吗?” 韩清说:“休想!除非我大脚趾头朝天。” 王修莲说:“你成分好,是贫农,努力找个媳妇。别经常拿东西给我孩子吃。让别人说三道四的。” 韩清说:“我是疯子,我不怕说三道四,我又没拿东西给你,我上山放牛采果子给我几个侄子。媳妇我不找了,心中只有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正经点,韩清。我心里只有王开云。” 韩清说:“王开云,国民党兵,两种可能,要么内战光荣了,要么到了台湾找了老婆。” “不会死的,他应该活着,还会回来。”王修莲固执地说。 韩清说:“台湾没解放,他能回得来?” 王修莲说:“要是解放了呢!我王修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 “如果十年解放不了,你是否嫁鸡随狗?大家都叫我韩老狗。”韩疯子开玩笑说。 王修莲说:“从来没正经过,狗嘴吐不出象牙,还出家当和尚。” 韩清说:“这怪不了我,有人拆了我们的寺庙,我们无缘出家,又不得不身染红尘。” 王修莲说:“我说不过你,我走了。” 这下王修莲彻底明白了韩清的心思。韩清不止一次地说起,自己这个长工害苦王修莲,很内疚,说自己要弥补,要还债,他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来还债的。这让王修莲又痛苦起来,这一夜,她又失眠了。 第60章 飞燕村的热情 日子已走近初秋。飞燕村玉米地里的人们比往常更忙了,他们从偏远的山地将长势良好、玉米捧子饱满的玉米连同根一起挖起来,运送到便于参观的地里,再挖坑栽进去,施肥然后浇水,这种密植,有时候连风都吹不进去。四十五天后,差不多八月十五中秋后,地里也长出草来,玉米秆与叶有些枯了,完全一种大丰收景象。 占山县长、书记,鹿山公社主任,带着省报记者要到飞燕村采访,一路坐车视察。县长与书记对话,县长是瘌痢头,只有边角有几根头发,书记眼睛近视。县长看着一片地,县长笑着说:“书记啊,你看啊,今年收成不错,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任务,完全靠你的福气。”书记知道在笑话他眼睛近视,眼睛还眯成一条线,像个瞎子,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击道:“难呐,你看你头顶有一块玉米地,中间长势不好,边上还有几根。”明白过来的主任、记者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到了飞燕村,他们叫生产队长带着村民现场收一亩玉米,验证产量。全村人十分兴奋。队长把副队长叫到另一边问:“韩疯子在哪里?” 张二毛副队长说:“按你吩咐的,已和管理员到另一个公社去参观养牛场。” “要稳住,监视好,我怕大家辛苦一年,马上就''卫星上天''的特大新闻,被韩疯子搅了。那我们就放心大胆“放卫星'',走!”光头队长拍了一下屁股说。 大家认为这么热闹的场景,说不定等会照相,还把俺照进去,大家都积极地围在领导周围。 一亩玉米撕下来,堆满成山,被丰收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人们,相互打听着:“几斤了?” “快8000斤了!” “大家努力,把最后一点撕来称一下。” “奇迹马上产生。” “神奇属于飞燕村。”大家呼喊着。 “最后多少?” “多少?” “报告书记、县长、主任、记者同志,亩产斤!”光头队长喜上眉梢地报告,嘴角还流着涎水。 “太好了!这是县里、公社、飞燕村的骄傲。”县长高兴得露出牙来,两个嘴皮都包不住喜悦。“来,请记者同志给大伙照相,明后天发在省报上,向全省人民报喜。” “呼拉”,大家围住堆积如山的金色的玉米捧子照相。有些人不过瘾,就爬上玉米堆上。 拍摄了好几张,队长带头呼起口号:“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幸福万岁!” 群众手舞足蹈,锣响起来了,鼓也敲打起来了!一次人定胜天传奇就这样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传向全省,甚至更远。队长保光头也成为劳模。其他地方人的前来观看,把队长忙碌得瘦了一圈。 年终,飞燕村因为高产,交了不少公粮,受到特别表扬。 可是公社认为,农忙结束了,要集中力量响应号召,马上大炼钢铁。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现如今二零一七年,王学十回到飞燕村,还看着当年的老社房外墙上写的话:“我们的三面红旗是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只是字迹在风霜雪雨中有些黯淡。 就这样,队长为写这句话,因为村里写字写得好的只有王郎中,但她成分不好。队长只能提着一瓶小酒请韩疯子写,并给他一百个工分。他是贫农,这个身份写比较适合。这几年,好口酒的韩疯子也不客气,酒喝了,工分也拿了。 可是,韩疯子在写“大跃进与人民公社”时,因墙面不够,中间少了顿号,队长没说什么,可特殊时期,就因为这个顿号,挨着不少批斗。说韩疯子把三面红旗写成二面红旗。 时间过得飞快,各个村都“想卫星上天”,都想提前超额完成任务。加班加点,经常挑灯夜战。飞燕村的全民大炼钢铁的小高炉就在老鸦窝进行,那里的硫铁矿和树木特别多。为了早点炼出钢来,学校也停课了,农业停了,全民参战大炼钢,大会战,吃住在山上,饭菜是大食堂送去的。为了建小高炉,飞燕村还到外村去拆寺庙里的青砖,说是很好的耐火材料。一时间山被挖得面目全非,一座座小高炉拔地而起,一片片森林倒下,被送进小高炉,白天黑夜炉烟滚。炼钢人日夜奋战在山上,山上布满“地雷”似的大便,这些大便有完整的黑豆、玉米粒、麦子。最近粮食紧张,开始吃杂粮,可能因为抢食,来不及细嚼慢咽就下肚子,拉出的大便消化不良。有的屁多,有的肚子痛,队长命令王郎中前来治疗,说是消化不良,弄了一口大锅,煮了麦芽、鸡内金和炒焦的山楂,王郎中说这是焦三仙汤。吃后,大家都说王医生不简单,应该给他十个工分。 为了提升小高炉温度,要做鼓风箱,人工鼓风箱。学校被征用了,师生上山会战了。风箱堆起来,有几分棺材的样子。做风箱离不开鸡毛,队里的养鸡场,大大小小的鸡都被活生生拔了毛。以钢为纲,一切服从大炼钢。散落在村里的鸡,也被追得“咯噔”直叫,追到就拔毛,身上渗透着血水,只剩下少许绒毛。在窝里孵小鸡的母鸡也被拔掉毛,因为体温不够,小鸡再也出不了壳,急得母鸡也失去信心。 韩疯子喝着几口小酒,看到这场景,疯疯癫癫地说:“这么多风箱,像棺材,要死好多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无糠猪死周身掉毛!!”大家听到这话,都吓出汗来。慌忙报告给队长,队长跑回村里,还听见韩清说疯话。觉得问题十分严重,领着几个人就将疯子扭送到公社,交给上级 上级审他,他还是那样说。问他\"无糠猪死周身掉毛”是什么意思?他说棺材太多,要饿死很多人,,你,韩疯子,你疯掉了,你是现行右派,现行反革命。你造谣。”于是韩疯子被捕关押了。 主任跑到飞燕村视查工作,说飞燕村炼钢进度不够,要想办法抢先把钢铁送到公社。朱老科出了个主意:“现在都吃大食堂,各家各户的铁锅、锣锅、废旧的铁器收去炼钢,马上就“发卫星''!” “好呀!革命性贡献!组织民兵,挨家挨户动员收缴。”主任命令道。 于是村里的积极分子民兵行动起来,将各家的除了基本用的生活生产工具留下,其他都收了。 锅砸了,王郎中碾药的碾子也抬走了,舂药的也拿走了。小秤和唯一一把铜茶壶也收走了。 两天后,在主任的现场指挥下,飞燕村炼出了钢铁包绕的硫铁矿,披红戴花,锣鼓喧天地用马车拉到公社,公社再次把飞燕村放了“卫星”,作了典型,并奖励了几车大米,一二百斤腊肉送给队长。 这下飞燕村有名了,回家路上,有人唱东方红,还有一个不知趣的家伙唱:“马儿呀你慢些跑,慢些跑·····” 队长批评道:“别唱,要唱就马儿呀你快些跑,多快好省地建议美好家园,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 “是,队长说得对,我改,还是咱们队长觉悟高。”赶马人恭维道,然后扬鞭抽打马儿,马蹄飞奔,车轮飞扬,不知何时,车轮碾压着一个石头,车子失去重心,马车翻了,一车人掀翻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革命热情,队长说:“革命都要付出代价。”在众人的搀扶下,队长回到大队,带伤给大家分享报喜。这一晚,全村人民吃上大块腊肉,还有掉毛冻死的鸡,香喷喷的白米饭。由于是放开吃,有些人显然吃得过多了,眼珠子都显得有些充血,走出食堂时,明显能听到很粗的喘息声。 这晚,王朝荣在家直叫肚子痛,什么怪声都叫出来,吓死家人。半夜,家人把王郎中请到家里诊治,王一看一摸,王朝荣的肚子胀得很高,用手轻拍,发出“嘭嘭”的皮球声,王修莲说: “是吃多了,消化不良引起胀气。” 王医生用常山在他鼻孔处呛他,然后用鸡毛帮他掏喉咙管,“哗啦啦”一声,伴随着酸腐味的呕吐物,喷在地上一大堆。喘气的王朝荣平静下来,因为呕吐,他眼中有泪水,鼻尖垂悬着鼻涕。 “谢了!谢了!家门。”王朝荣说。 “大叔,以后你少吃点!”王修莲说。 “是了,是了。”王朝荣说。 因为大协作,一平二调,拔红旗,一村人会到其他村义务劳动,粮食随便吃。乔珠江从广播里听到飞燕村成了“卫星村”,看到报纸报道,就带着一家人来到飞燕村搞协作。劁猪是他的老本行,他渐渐成为飞燕村的一员,他搬家来飞燕村落户,户名叫肖宝贵。大家感觉到有些眼熟。 他来这里,还有一个心愿,守着他当土匪时藏在山里的银子。 在一次劳动中,王郎中无意中看到劁猪匠左手残缺小拇指上的黑痣,王郎中久久盯着他看,心想:“这手怎么这样熟悉?”她努力回忆过去,什么“行德堂”见过,三角洞见过,难道他是戴黑纱帽的土匪?她猜想,不敢下结论。但王修莲这个举动让他不安,好在王郎中平静地笑笑过去了。从这一天起,劁猪匠对王郎中态度很好,心也焦虑不安起来。 第61章 光头惹怒王大毛 大队集体办大伙食堂,不定量,放开吃。加之虚报浮夸粮食产量,上交的公粮多了,粮食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断炊了,只有发动人们挖野菜。全村人在一起吃饭,很热闹,各种吃的神态,叫人看了,有几分滑稽与搞笑。你一瓢我一瓢他一瓢,关系好一点的,可以多捞一点给对方,这往往是和伙食堂有亲戚关系的人,或者不沾亲带故,也必然有些暧昧关系。一些人似乎形成一种习惯,每到伙食堂开饭,面对分饭分菜掌勺的家伙,平时不会笑的,哭丧着脸的,也格外变得亲切。多希望一个微笑,能换来点更稠的东西,这比埋头苦干工分来得容易。 山上的野菜挖光了,饥饿是人们最大的威胁,一个多月,有人得了水肿病死了。 有时候是队长掌勺,有的家就叫长得漂亮的姑娘去打饭,姑娘莞尔一笑,挤个媚眼,多少面疙瘩听话似地钻进勺子,队长然后很满意,甚至是得意的样子。队长凭这权力,可睡了不少女人。几年以后,有两个女人生的娃娃还有点像队长,有人私下议论,但又拿不出直接证据。 说起打稀粥可有学问,搅一下再打,这样面疙瘩会少,不搅的话,伸下勺,勺底就会沉淀许多疙瘩。 后来的后来,勺伸下去,就冒出几个水泡泡,边缘升起的热气也有些有气无力,懒洋洋的。饥饿的人们把瓦盆、脸盆敲打得叫人心烦。敲得用劲、最响的是贫下中农,地富反右坏在阶级斗争中学会了乖巧与听话,不会表现明显的不满。 有一天夜幕降临,屋外又洒下小雨来,这不影响大家吃饭的热情。潮水般的人群喊着叫着涌向伙食堂大门,如果再用点力,大门都要快倒在一边。队长喊着,不要挤,然而群众不会高度自觉,只要抢先能弄到吃的,心才踏实下来。这岁月,这时刻,饥饿的滋味压倒所有大道理,包括队长讲的觉悟。 王治山打饭时,经常把稠一点的面疙瘩,夹给母亲王修莲王郎中,最后小儿子王治财碗里最多。一家人相依为命,王郎中在卫生所做事,工分被队长扣了,不得不回来参加劳动。 王朝荣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叫王大毛,二儿子叫王二毛,三儿子叫王三毛,一家人集在一起吃饭,汤中的那点菜叶和沉在碗底的疙瘩,实在少得可怜。这年月吃饭,牙齿都是多余的,根本来不及咀嚼就滚下去了。 队长端着大碗,打着饱嗝,来到二毛这边,一副不可一世高傲大摇大摆的样子,似乎他天生就比别人优越,对二毛板着脸说:“你今晚送个通知到大屯村。” “队长,明天送行不行?这会儿正下着雨。”二毛说着,眼睛有些“日鼓”与怨气。 “我日你娘的,现在就给老子送去,你敢“日鼓''我。” 话音刚落,二毛愣着眼睛斜视,队长愤怒着,一个嘴巴将二毛的碗筷、汤水打落一地,脸上溅着许多面汤,土碗破成几块,狗在地上争先恐后抢吃,互相之间还撕咬。队长喘着粗气,在那里不解恨意。二毛躲在一边哭,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队长,雷都不打吃饭人,你打他,怎么还日娘倒爷的,我妈惹着你了?”王大毛上去问,讨个说法。 “今晚怎么的,你一个地主,想打架,我日你娘,怎的?”光头队长骂道。 打架不敢,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镇压的对象,但要用别的法子来压队长的威风。 “好,你比雷大,比天大,天下也是你家的,我背我娘来,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王大毛生气道。 王大毛的妈早年结婚,八年才生得王大毛。近年来身体日渐垮塌下来,出山劳动的日子少了,病歪歪地躺在火塘边取暖。 队长惹怒了王大毛,大毛小跑步的样子跑回家,推开门,一下就把他妈抱起来背在身上,直奔伙食堂,也不顾她老人家身上落雨。老人家也搞不清什么事,一副惊愕的样子,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问王大毛:“儿啊,什么事?” “没事,有人欺负,没事。”王大毛说。 队长自知理亏,见王大毛真的回家去把他娘背来,即刻走出人群,找到王治山:“干脆你去送通知。”王治山不敢怠慢。 王大毛走到伙食堂门口,见队长不在,嘴里骂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听得他妈不知所措。 群众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偷偷笑,有的在心里咒骂。 “大毛,保光头回家了。”有人说。 大毛转身背着母亲就向队长家走去,嘴里还是那句脏话。社员叽叽喳喳跟在其后,想看看这个闹剧怎么收场。队长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门也紧紧锁着。王大毛在门外不知羞耻地大骂: “你有球本事,你出来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 “贼干的,你出来呀,你不是人养的。”这句话,在队长门口,一直骂了好久。人们也失去耐心,纷纷散去。 大毛头发蓬乱,枯黄,眼皮垂肿,眼珠发红,属于那种火暴脾气的人。这刻,心里像塞了一把火,脑子也乱哄哄的,脸一直很难看地拉下来。队长不敢来,王大毛自个认为:队长不是人养的,就是畜牲,威风不在,心里就阿q了。他恨自己阶级成分不好,要是在以前前,早就提着杀猪刀,干个你死我活。现在是不得志不得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吧,忍一忍,就算捏着鼻子吃个臭屁。 他于是丧气地背着他妈往家慢慢走,两眼长时间直盯着前方的小石头,狠狠地一脚踢去,小石头直射在墙上,然后滚落下来,他听到自己鬓角的血管愤怒的声音。 “儿,算了,都怪我们出身不好,害了你们,娘衣服快潮湿了,回家吧。”他娘很麻木、细微的声音说道。 二毛挨了队长的“耳刮子”,在那里楞着,久久想不通,那份伤心、委屈、无奈化作冰冷的泪水,像飞燕村呜啦的河水,呜咽着,流淌不停。 第62章 王治山送通知 王治山头顶着篾帽,吱吱吱地,踏上去大屯的泥泞之路。豹子、狼、麂子的影子在他脑海里闪现,一个个冷战打上心头,没多少胆量去大屯村,途中要经过两条小河,一片茂密树林,还有一片乱坟堆。 这么想,脚下有些犹豫,但想到王二毛的遭遇,也就脚步迈出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不管如何,今晚的通知要送到大屯村书记家。 雨下得不大,也就是牛毛细雨,摸黑路不是好走的。燃烧的火把,要是烧得快的话,就惨了,途中火灭了怎么办?火把烧得越快,人就要走快些。 几天来的雨水,给呜啦河的水涨了不少,翻滚的黄色细浪,哗啦啦往低处急流,这一片黄土地长年累月,不知被河水带走多少泥土。 王治山卷起裤腿,试着过河,水深到膝盖,提腿往前迈一步,有些艰难,上身摇来晃去,险些跌倒,每迈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后来,他感到在水里迈碎步,冲力不大,上身的稳定性要好些。 趟过小河,对面就是山坡,路弯来扭去,两旁的各种杂木树的枝叶,相互交叉支撑着,把小路的上空遮起来,深远的森林小道是黑森森的,偶尔从杂草间飞快逃窜出只野兔,弄得树叶沙沙地响,吓得他心往里缩了一下。越紧张越怕,胆小更怕,更重要的是心中有鬼,他也不敢回头望自己的身后及肩膀,总觉得身后有什么跟着他,背脊梁上,一股一股的寒气像毛毛虫,不停往上爬。 他心咚咚地跳着,他听老人说,走夜路不能看肩膀,肩膀上有一盏灯,要是看了,会熄灭,鬼祟会上身,于是脚步也比往常加快了。 前面是大屯村的乱坟堆,多少年来,这里埋下数千口死人,据说村里死于非命,不到三十岁,叫“短命鬼”,只能埋在这里。有冤案的“短命鬼”埋在这里不少,人们常说这里会闹鬼,还会像人一样哭。在飞燕村的山坡上,有人看到这个山坡有鬼火燃烧,有时火焰有几丈高,有时会窜来窜去。其实这是干燥腐殖土被夜风吹袭,飞扬起来,人们看到的是磷火。 有句话说,“在家怕鬼,在外怕水”,许多人经过这里,都不敢将眼斜着去看,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王治山经过这里,故意把火把吹得明亮些,壮壮自己的胆量。他竖着耳朵听自己“嚓嚓”的泥泞路上的脚步声。他心中明白,这就是乱坟堆。 不经意间,那些坟堆里传出来一种酷似人在夜间睡觉咬牙齿的声音,再往前走十多米,他心呀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仿若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心口闷慌慌的。 “呱啊!”突然一声怪叫。 王治山脑子像挨了一个闷棍,手一抖,火把散在地上,火星子到处飞扬,全身的毛孔都立起来,思维全都空白了,热辣辣的东西从两腿间往下流。恐则气乱,惊则气下,惊恐之余,膀胱括约肌失调,小便不出来才怪。 他楞了好一阵子,又从刚才的恐怖状态恢复过来,乱坟里“唰啦”一声,伴随着麂子的“啯喔”声,从山这边叫到那一边。此刻他才明白,这是麂子,他吓怕了,也学着麂子的叫声给自己壮胆,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坟里扔,看样子这下不怕了,嘴里骂着:“妈的,吓死老子了!”他又啊啊地大声叫唤,麂子变换着调子的怪声,越来越远。 他慌忙捡起散乱的火把,歪着嘴“噗嗤噗嗤”地吹,火苗又重新燃起来,照亮小路,自己冒着一身冷汗,终于趟过大屯村的小河。走进大屯村路口,村里的狗叫声从远处传来,算是对黑夜里陌生的不速之客的一种警告。各家各户都已经入睡了,不知道哪家的公鸡也奏响了夜里第一声鸣叫:“喔·······喔·····”要是在现在,一个电话一分钟就解决了,那年月落后与偏僻,可想而知。 磨了半天是这个结局,真是无言。可我们能理解,下雨路滑,不敢走得过快。大屯村的鲁书记一家人,因为白天干活,太累了。王治山喊了几句书记的尊称,不见回声,敲门也不起作用,此刻加上大雨声与狗叫声,淹没了他刚才的敲门声与呼叫声。 王治山也不是没想过,或许是对方听到,不想受到打扰,故意装着没听见,谁叫自己是富农,出身不好只得受罪,他用他母亲的话安慰自己:“努力活着才有希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 书记屋檐下有个牛车,上面铺了些牛吃的干草,天虽然冷,可他那份睡欲却打败了勉强支撑起来的眼皮。他自己感到,瞌睡虫上身了,实在太困了,摇晃着疲惫的身躯,迷迷糊糊,一下倒在牛车睡了过去。 这一夜雨没停,下半夜还有些风。 大约五更时分,王治山做梦,梦见自己右脚手又麻又木,自己被冰块冻结了,怎么使劲用力地挣扎,也无济于事。 谁家吃奶的娃娃哭喊着,狗叫声又叫起来,王治山也醒来。天还没亮,这个时候,让人心烦。 身上破烂的衣服抵不住夜间的寒冷与饥饿。一个人在牛车上瑟瑟地抖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肌肤布满许多鸡皮疙瘩,冷冰冰的。蜷缩着的双腿,麻木得不能动弹。 天放出鱼肚白。 书记老婆披着凌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见牛车上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头上散落着牛草,年轻人全身像筛糠一样发抖,脸色青苍色,目光暗淡,清鼻涕糊在上唇,上下唇不断抖动,牙床撞在一起,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一种对别人,或者是对自己年轻时的可怜可惜,使得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迟疑一下,走过去对年轻人说: “你做什么事?” “我送通知来的。”王治山说话时,像是大舌头说话。 “快进来吧。”书记夫人说。 穿破衣服的年轻人,脚手冰冻,有些麻木,走得非常吃力,他恨不得马上飞进家去,里面有温暖的空气。 好心的书记老婆,看着冻坏的孩子,同情心促使她爬上楼梯,找到几个鸡蛋大的土豆,塞在火塘里。 火塘里架起干柴,书记老婆用一根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了柴火。火苗子射出的温暖,烤得王治山身上冒着热气。 起初,年轻人冷得不行,几乎将手放在火苗上烧,不一会儿,身上有些舒服,不怎么筛糠,顺手将鼻涕擦在袖口,可刚才烤火的手,现在却痛得他“呦呦”直叫。看来突然解冻,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他仍然感到,虽痛但快乐着。 没燃烧完全柴烟,把屋子里笼罩着,王治山呛得打喷嚏,但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可爱的火塘。楼上传来书记的吼叫声: “这个婆娘,大清早,就不让老子睡个好觉,搞什么乌烟瘴气的?老子气管炎就是你弄的,这个憨婆娘。” “老头子,上面送通知来,你快来看,昨夜就送来了。”婆娘喊道。 书记生气说:“什么破事?公社又发生什么大事,什么政治运动,昨夜雨这么大,还送什么通知?折腾别人,自己也不安生。” 书记翻身起来,披着棉衣,急切想知道通知的内容,他也不敢与政治开玩笑。 王治山已经闻到土豆的芳香,对饥饿的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芳香味。什么是美食?什么最好吃的?就简单的两个字-饥饿。眼睛顿时有些明亮,不像从前的黯然。 书记的老婆,用火钳将火灰里那些黑不溜秋的土豆刨出来,放在嘴边吹吹灰,慈善地望着年轻人,伸手拉起年轻人的手,将黑家伙塞在他手中。 饥饿挡不住,还有美丽黑土豆的诱惑,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很快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鼻根子一酸,热泪水仿佛冲破闸门似的往外涌。他哽咽说: “谢谢大婶,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书记走下楼梯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治山。” “不认识我了?你爹娘呢?”书记说。 王治山说:“我爹当国民党兵,去了就没回来,我妈叫王修莲。” “噢,我知道了,飞燕村大名鼎鼎的王郎中啊,你妈是好人啊!有这样的儿子不错,可惜成分不好,什么富农、特务、通匪,你们村瞎球搞,好斗!五湖四海的人搬家来的,就喜欢整人,新闻多。我不喜欢这个村子的人,村庄倒是风景好水也好。哎呀,通知拿来我看看。” 书记打开一看,扔在一边说:“什么又要开会,农业生产不好好,什么赶英超美,拔红旗“放卫星”,你看着,不饿死人才怪。” 他婆娘说:“老头子,那是文件,你是铁饭碗,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 书记说:“我一个农民,就喜欢实在,民以食为天,农民最根本问题就是吃饱肚子,过好日子。” “你这脾气,要吃亏的。” “去去,我的事你不要管,对了,小伙子,你多拿几个土豆回去,听说你们口粮不够吃,是吗?”书记说。 “是的,书记。” “恼火了,这日子哦,不好过呀。以后说不定就是寅吃卯粮-断炊。”书记说。 王治山与书记又聊到昨天,飞燕村队长打人的事。 “这家伙,就仗着他老表赵老二在公社当领导,乱整。唉,仗势欺人啊,你看着以后没得好果子吃,唉,回去吧,小伙子,以后来送通知,你大声喊,使劲敲门。”书记说。 王治山趟过小河底,穿过大麦地,顺着大斜坡,赶直路,爬上飞燕村的山梁,回到家里,他将黑土豆交给母亲:“妈,我舍不得吃,这是书记家给的,我拿回来一家人吃。” 母亲望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眼睛湿润了,她仿佛看见一个闪现着成熟、孝敬心的男子汉的面孔,把孩子搂在胸前,表达了一种安慰与肯定。 王治山没说出昨夜发生的事,眼睛也一样湿润。 王修莲说:“治山,去队长那里汇报情况。” 第63章 饥饿是一种威胁 饥饿对动物来讲是一种威胁,对人来说,大家都有体会,全身无力,心慌意乱,头昏脑胀,饥肠辘辘,这种闹“空城计”的把戏可不好受。人们苍白色的脸,嘴唇干瘪,一看就气血两虚;偶尔变化成铁青色,你问他,多半是因为愤怒。眼里那份神的光彩也慢慢黯然失色了。 夏末秋初。 瞧见黄绿相杂的面蒿粑粑,怪嘴馋啊。忍不住,干瞪眼,很艰难地咽一下口水。放松肚皮,噘着嘴与鼻子,深深地吸口气,闻闻它,那份饥饿的感觉越发强烈而难以忍受,仿佛整个全身的饥饿的毛孔都武装起来,将面蒿粑粑所藏着的全部香甜都吸尽,才会安然地将立毛肌放下来,自感安逸。 面蒿粑粑是用蒸熟的玉米饭,用水煮的面蒿混在一起,在碓窝里捣成黏糊状。拿出来后,用手揉搓,做成饼的模样,在太阳下暴晒。农村的碓窝,是能工巧匠,将十分坚硬的巨大石头,用铁锤、铁钻,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 面蒿,绿灰色,表面是灰白的,将它拿在手里往两端撕拉,有种绵绵的弹性,里面是绿得发嫩的肉质。 饥饿的人们发挥自己的智慧,将撒乱、不易集合成一团的玉米饭,与这种具有粘合作用的面蒿掺杂在一起,这样面蒿就当野菜,节省粮食,这年月,粮食比金子还重要。 据说面蒿只生长在植被很好的地方,尤其是山高皇帝远,穷乡僻壤的荒地里。水煮后,过滤去“苦人”的苦涩味,与玉米饭一比一混合,奇怪的是,这种面蒿粑粑是不长霉的,查《江南本草》,它具有清热解毒、消炎的作用。21世纪,医生用面蒿给那些吃惯大鱼大肉,因肥水过度,引发痔疮的人治病。 一个生产队有十几个小组,组长是最权威最直接的领导,有些社员不听队长的话,顶组长的嘴。在飞燕村。劳动中的组长一声令下: “休息半小时。” 被饥饿吓怕的人们疯狂地在荒地里采面蒿,小孩子跟在大人的屁股,为一棵肥大的面蒿,娃娃常打得头破血流。 “大家干活了。”组长说。 如果有人还干私活,就要被扣工分。 在这个平均主义色彩浓厚的年代,要滑头的也一样有工分,少干多干一个样,谁甘愿付出更多的劳动,力气付出越多,饭量就增大,可队里分来的饭菜并没有与付出的力气成正比,干得越多,饿得越快,谁愿意受这分罪,一年干,一年吃不饱饭。 这样的生活,加上繁重的体力,绝大多数人眼眶深陷,脸上皮包骨头,颧骨下塌,那是明显塌下去,细想起来,真有点像冬季河道两边的空岩,空岩下的泥土被洪水无情地搜刮了。大家议论纷纷大食堂还能办多久。 不久有人饿死了,有人水肿了。李兰英因不能再次满足队长的兽欲,几次不能得逞,就迁怒于她。在一次干活过程中,李兰英顶着队长的嘴,被他狠狠踢了几脚肚皮,三天后死了。李兰英母亲放出话要状告队长,队长来问王郎中,李兰英是因为什么死亡的?王郎中告诉他,是脾破裂,肠子断了死的,她临死前说是保光头踢死她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保光头的,光头不想出丑才故意踢死她。后来,保光头卖了些衣服,拿了钱给王郎中,请王修莲去说情,后来案子就不了了之,那种环境,告也没用的。 由于大炼钢铁,大面积毁林,加之开荒,这年,来了一场大雨,好多田被水冲毁了。公社送来的救济粮也吃完了,连队里的种粮都吃了一半。队长不得不宣布,说话的声音很小:“上级说了,这是一场自然荒灾,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大食堂散了,大家,散了,散伙吧,自己想办法,要饭,投靠亲戚去。” “我的天啊,锅都砸了,怎么过呀?”有人说。 队长说:“队里最后一点点糠、玉米、小麦、土豆分给大家,队里只剩一半明年的春播种了,散了吧。” 第三天,好多人因为吃糠,拉不出屎来,就请王医生用筷子掏屎。有的人痛得哇哇直叫,肛门掏出血来。 谁喜欢吃山茅野菜,许多都是苦涩难咽的,本来就苦涩的命运,苦涩的日子,还得吃苦涩野菜稀粥,这生活比黄连还苦。苦到极处,便顿生寒意,那份寒气沿着背脊梁和干瘪的肚皮,直串心尖。寒心啊,老天爷,这日子怎么过? 味道舒服的少得可怜山珍,快濒临枯竭,如土瓜、山药、老母猪蔊菜、豆金粮、灰灰菜、荠荠菜。好大一个山头,被饥寒交迫的人们反复挖掘,像炮弹炸过一样。特别是沙松树根皮,被人挖起来,树就倒来,皮又酸涩,吃得人大便不通。苦角是一种中药,专治腹泻的,人们吃了,让人腹胀。生何首乌味涩,吃了使人腹泻。王郎中一家没吃的就喝水,大家尽量不要活动就睡在床上。天晚了,王治山还以为是天亮,都叫一家人起床,说是要到山里找野菜,结果出门不久天就黑了。实在饿得不行,第二天又上山,王郎中带着一家人上山找吃的,大家有气无力在山上刨土瓜,孩子们都走不动了,在一个山坡上,王修莲怕他们滚下山去,将饿昏的孩子王治财放在一个土坑里。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花平时舍不得吃,也饿得昏昏欲倒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身上还背着最小的女儿王治梅。王修莲于是又眼里冒着“金苍蝇”找能吃的东西。等她返回来时,王治财的脸部被豺狼用爪子扎破了。飞燕村有些人为了活命,吃了不该吃的观音土,就汗干力尽,晕死在自己挖的坑里,再也爬不起来。飞燕村山里的土坑埋藏着一个悲壮的歌,悲壮的岁月,悲壮的故事。 王大毛家的成分是恶霸,这个恶霸也是穷家薄业。不,不算薄业,穷到骨子里,严重破落,在飞燕村因为可恶,蛮不讲理才划成这样的成分。 这年冬季,寒风夹着弥漫的雪花,在飞燕村的山梁上,铺起薄薄的一层。前几天,王大毛的母亲才惨死在山上的土坑里,旁边横着一个黑色的小钩锄。等他们发现时,人都硬了,家人哭喊着回飞燕村,请村里几个人,准备抬到王家坟山埋。可等人们返回山里,接近现场几百米时,不远处看到几匹狼在破土坑周围东张西望,众人点燃枯草,燃起火把,向狼群冲去,狼怕火,见到这般场景,狼嚎叫着钻进林深处。 看,土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饥饿的狼群把尸体撕咬得不成形体,衣不遮体,血肉模糊。 天阴沉沉的,荒山死一般沉寂。王大毛家人,哭喊着,枯树上几十只乌鸦凄凉地叫着:“呜啊,呜啊”。乌鸦心慌意乱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直到很晚也不肯离去。乌鸦看着他们的食物将被掩埋,绝望地叫出怪声飞走了。 村子里升起一缕青烟,应该有人煮野菜。 “吽,啊”。远处传来老黄牛的长叹声。 王大毛家人看着这种场景,悲伤的哭泣声,也渐渐没有多少力气哭出来。只有泪水代替哭声,那是无声的哭泣,一滴泪珠,伴着一锄黄土。这样,在黄昏时候,垒起一个大土堆,担心狼来刨食,兄弟几个捡些石头从周围护起来,点燃些干湿混合的柴草,燃烧着围着新坟,他们一步一回头地往飞燕村走,脚沉重,心更沉重。 山上的火星子在空中,像幽灵一样游荡,潮湿的柴禾被烧得闷响。 王大毛回头之间,又看到火堆不远处狼群张牙舞爪。 从此,这里多了一堆王家坟,至今还有王家的子孙,也偶尔在清明节与十月朝,来这座孤坟上挂纸。 一天,寒风卷着滚动的雪花。飞燕村山坡,已经堆起厚厚的雪。这一天,社员没有出工,蜷曲身躯,围着火塘取暖。 王大毛家人想到:这么冷的天,应该加点粮食在锅里,该稠一点吧。其实不只是他家,其他户人家碗里,能够稠一点,哪怕就一点点都是奢望。 晚饭,王大毛一家人的奢望,就是吃点稠一点的稀粥。不管如何,也不能拒绝那一碗土豆稀饭。这土豆稀饭来得不容易,是将土豆种切开,有芽一边留着春来播种。你看,人那,饿了,什么都好吃,稀里哗啦,就从那张无底洞漏下去,胡子上还黏糊些汤水,怎么也舍不得浪费,伸出长长舌头,把汤水舔个干净。他们很谨慎地将黑破碗,移到嘴边,希望通过舔舐,缓解饥饿。 可是善良的人们啊,他们那副眼神永远吃不饱。肚里不饱,眼里更不饱,他那份贪婪与渴望的目光,让我们今天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们,看了是否会心碎?革命为了解放生产力,解放了十多年,这里的人们还过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日子,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这个飞燕村庄没有规划好,折腾出来的。 有个别人议论说:“可那时候,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衣服如此破烂。” 飞燕村的人们大多人都这么想,阶级斗争一定要抓,要革命,可是,不要空着肚子闹革命,如果再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被饥饿给革了命。 这一夜,雪下得很大,门前有的树被压倒了。飞燕村地处高寒山区,夜里的寒风把门窗吹得咣当咣当地响,叫人心惊胆寒。王大毛家屋子烂糟的,门也年久失修,有一阵风雪,发飙了,撕打两扇木门。咣当一声,木门突然倒塌,依在门旁的小黑狗吓得嗷嗷直叫,没人去看个究竟。 王大毛一家人还剩下四口,他是老大,下面有二毛三毛,还有恶霸王朝荣。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门外借着雪光,那个时代,没有表,还以为要天亮。 其实这才三更半夜,一家人十分难熬。多年来,所有的铺盖,就是一张马皮,三个蓑衣,两张草席。你瞧,一家人从老到小依偎在一起。他们睡在火塘上面,这火塘可给这家人带来不少温暖。由于突然下雪,柴火集得不多,加之每逢寒冬季节,睡觉时,就用水将火熄灭。火塘上铺一层薄木板,然后再铺上马皮,上面盖上蓑衣,就过冬了。 第64章 天冷怕刮风 王大毛的父亲王朝荣,因为妻子饿死在荒山野外,心情沉重,天气寒冷,腰腿的风湿病痛得他大汗淋漓。俗话说,天冷怕刮风,人穷怕生病。可王朝荣就遇到这样的日子,病痛、饥饿、寒冷,多方面折磨着自己,晚上就睡不着,就跌跌撞撞在屋里摸索。他有些脑子乱麻麻的,眼前飞舞着金色的苍蝇,饥饿导致的低血糖,眼花昏乱,想到这日子没有盼头,成分又不好,身体又差,出不了劳动力,家人挣的工分,分红少得可怜。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五岁,换来的粮食不够吃,老大老二都成人,为了多留下一份粮食,不想拖累他们,这喉咙三寸气还是早点断了好。与其这样活受罪,不如下土去见阎王算了。这么想着,就摸到墙角,找到根绳子,颤抖着握在胸前,眼泪一个个滚出来,沿着脸颊,从腮帮上滑落下来。 王大毛的父亲移着沉重的脚步,艰难走出门去,回头看了一下家门。 在心里自言自语:“别了,亲爱的孩子们,别了,苦难的人世间,他仿佛看到前不久已故的老婆向他招手、呼唤。那个声音来自很远很远,是山的那边,泪眼折射出老婆做好的饭菜,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那是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老婆还生了一堆篝火,外面是金色的阳光。他这样想着走着,又一次回过头来,看了最后一眼飞燕村的模样,雪花扑打在他头上,这雪挺好,他伸手撮一小点雪花放在嘴里。他想,自己将走向他认为神圣的地方,那地方什么都解脱了,这么想徒然有些幸福感。这么一走,告别了痛苦、饥饿、寒冷、批斗,我死后真变成人们所说的鬼魂,我一定要来这当权派家闹鬼。他们斗我,折磨我,让他们也尝尝我鬼魂的功能。解放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世事一变,这日子便暗无天日,回顾一生,活着算个球,被贫协主席踢来踢去,我剥削过谁?没有!他想,这是他爹一辈不会做人,留下的因果报应,远处赶马车路过的人,他父辈就抬着刀横在大路上,说你马太瘦,没资格走我们村,要路过可以,留下买路钱,就因为这事呀,还有自己也有错,不该用香火烫人,换来个恶霸地主。我算个球的地主,过去像样的好地没一块,但愿这一死后,换回点村里人对子女的同情,啊,别了,亲人,我走了。” 借着夜里的雪色。他东倒西歪,来到飞燕村那棵老核桃树下,找几个石头堆起来。勉强爬上去,将绳子拴在树枝上,费力地将头套进活动扣上,闭着眼睛,深深吸口气,双脚用力将石头蹬翻,身子突然往下沉。“啊”的一声惨叫,他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用绳子栓着菩萨脖子拉倒的样子,脚手挣扎一阵,便断气了。 在这棵树下,结束了一生,最终交给了生养他的黄土地。 话说,“啊”的一声,吓坏了正在茅厕拉屎的小脚老太(其实,小脚老太并不老,也只是40来岁,因为脚小,是人们给她的绰号)。排便是很舒服的,本来就要快拉完屎的她,由于阴森恐怖,一股凉气从背脊上窜,毛森森的,汗毛一波又一波地打到头顶,将没拉完的屎也随着缩进肛门,索性将眼前拳头大的石头,用来擦屁股眼。慌忙着把裤子系好,东张西望,准备走。那些饿坏的狗,激动不安地从她身边窜过去,抢着那堆冒着热气的屎,突然“妈呀”,一个马趴,跌倒在地上,手刚好抓住刚才擦屁股的石头,往狗身上打,骂道:“狗日的,这些臭狗,懒狗。”她愤怒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向龇牙咧嘴的狗群,一条瘦狗以为是同伙咬它,也顾不得抢占有利位置,几条狗便打起架来。 “汪汪,汪汪······” 被咬伤的、劳力不强的狗,夹着尾巴“呜呜”地嚎叫着选择离开。 小脚老太嘴里骂着,手里有股臭烘烘的气味,正好找不到擦手的地方。农村没有自来水,想到路边那棵核桃树可以擦手,她喘着气,几乎小跑步往回走,脚下的雪被踏得“哧哧”地响。来到核桃树下,她刚好要伸手去树皮上擦屎,抬头望见一条黑乎乎的似人非人的挂在树枝上,脑袋歪斜着,嘴里吐出很长的舌头。人吊死后,舌头由于绳子地牵拉,压迫喉头与舌根,舌头便伸出来。难怪小脚老太惊叫着:“我的妈呀。”她失魂落魄,三步做两步,就跑回家来,脸色苍白,神色惊愕。 小脚老太是食堂的管理员朱老科的女人,这个人从来吃穿不缺,平时偷些粮食藏在家里。有句话说,饿死的伙夫有八百斤,她也不胖,经常带着几个委员开小灶。昨晚,她吃得太多,半夜肚子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担忧,肚子疼时,就要上厕所,拉完后,要舒服些,她自己知道是有时候暴食,消化不良。上个月,到王修莲家搞到些草药。修莲说,你这是痛泻,要吃“痛泻要方”,便开了一个方给她。结果她去公社医院抓药,嫌药贵,没抓。回来后又找到修莲,修莲是不敢收钱的,这么多年,自己占了王修莲很多便宜。修莲无奈,抓了一些小南木香、野枣子根草药给她,效果很不错。可是呢,药停了,病又发作。她猜想:这个坏分子故意不让我病治好,等明天,叫她再弄点药来,反正王修莲成分不好,我也是农村的红人,谁不给我面子,我随便像唐僧一样,念紧箍咒,我看你孙猴子能耐几何,这些专管分子最怕运动。小脚老太就这样想。 小脚老太并不知道悬吊着的是王大毛他爹,惊魂未定,总以为撞了鬼。而王大毛一直以为,父亲去上厕所,不会出事,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渐渐亮了。 “大毛、大毛!”门外的王修莲大声叫道,声音急促。 看到门也倒了一块,王修莲疑惑不解,这家人,昨晚发生了难以理解的灾难。 不见回答。又大声吼道:“大毛,大毛,你爹上吊了,小发财的,你还睡着干什么?” 大毛惊慌地问:“什么?大婶。” 王修莲说:“你爹寻短见了,快出来呀。” 兄弟三人吓坏了,悲痛哭喊:“爹呀,你怎么能这样?” 天大亮,雪还纷纷扬扬,小脚老太一直认为昨晚闯鬼,同时很早起来,看个究竟。 树上吊着个雪人,只有一只脚有只破鞋。另一只不知到哪里去了,或许早已被大雪掩埋。 家里穷得什么也没有,哪来的棺材,请人来抬死人,要花费钱粮。这个家连生活都成问题,怎么办啊?大毛试图去队里借粮,抱着希望来到队长家。 大毛哀求道:“队长,我父亲去世了,想向队里借点粮。” 保光头说:“队里只剩下一半种粮了,那点粮食借给你,其他人是不是不活了?” 大毛哭着说:“抬人上山,总得吃顿饭吧。” “没有,明年的种子不可能也吃掉。你也不想活了,你不想想是什么年头?”光头说的是实话,同时他对大毛痛恨入骨,想起日他妈的事件,让光头下不了台而生气。 王大毛垂头丧气,含着眼泪,灰溜溜回到他家的茅草房。两个年轻孩子,呆在已经死了多时的父亲身边,泪水转来转去,嘤嘤地哭泣。 大毛说:“二毛、三毛,队里借不到粮,这怎么请得动人呢?听说队里干扫雪的活,请来的人没有工分,估计都来不了,咱们拖去埋了。以后谁叫老子抬死人,叫我声爹也不去,最好是各家死了各家抬。我去请富农贾包子、王郎中家人来帮忙,结果队长这个杂种养的发话给社员:不准任何人帮忙,这是报应,否则是觉悟有问题。大家都怕怕被扣上帽子。” 三毛最小,哭得最令人心碎。 大毛也不去请人,带着二毛去王家坟山挖了坑。 中午,雪花稀稀拉拉地往地上坠落,风也小了许多,他们把父亲留下的所有衣服穿在父亲身上。哥俩将父亲抬在蓑衣上,往山上拖。三毛跟在身后嚎叫:“爹呀,你别去,爹呀,爹。” 这种结果,是他父亲没有想到的,他死前断定人们会给他的孩子更多同情。 大毛又气又伤心,还有恨,恨队长暗中指示队里人不要帮干恶霸家,说这是报应。 在雪地里,大毛带着哭声,自言自语地说“各家死了各家抬”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雪花、叹息、无奈、恨啊交织在一起。 路上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还有一条长长的,蓑衣划过的痕迹····· 人什么时候会疯掉,要么太高兴,要么过度悲伤。王大毛显然是后者。有时候,他脸上滑过一丝神秘微笑,他估计是脑子快出问题了。 “各家死了各家抬。”自言自语,断断续续,有时上气不接下气,就这样,在上坡的地方,他们三人猫着腰两手抓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坟山吃力走去······ 一个悲剧的开始,往往会来下一个悲剧。这种精神刺激,给他日后经常背着马料在荆刺与草丛奔跑,上吊时绳子突然断开,摔成腰椎骨折而埋下导火索。 第65章 享受桑拿浴 最近,公社的生产队有大量营养不良性水肿的农民,到卫生院就诊,卫生院的大门都快挤破了,医院也没有什么办法。院长就请示公社,公社就出了一套方案。保光头在喇叭里有气无力通知: 通知,请公社各生产队注意了,凡是水肿的同志,请于星期三到公社来,洗桑拿浴,坐蒸气桶,能有效减轻水肿。鹿山公社、鹿山卫生院。 “王赤脚医生,你听到通知了吗?”贾包子、王大毛问。他们两人也肿了。 “刚听到。我现在不是赤脚医生了,就叫我王修莲吧。”王修莲说。王赤脚最近也没去卫生所上班,被支部书记的亲戚给赶跑了,说她成分不好,不能混到幸福主义卫生战线中来,要纯洁组织,卫生院院长要留王修莲继续干,但迫于觉悟立场问题,院长就放走了王赤脚医生。 “有用吗?”贾包子问。 “公社和卫生院组织的,肯定有用。缺医少药的年代,死马当活马医呗!”王修莲说。 “那我们也去治一下。村里有好多浮肿的人,队长会组织大家的吧。”贾包子说。 猜对了,队长组织牛车,拉着第一批水肿群众走在通往公社的路上。 王郎中怎么就不去呢?她知道这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水肿,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鬼主意。蒸汽桶蒸一时,治标不治本,之后又会肿的。她突然懂了,但又不能乱说,说了是会犯错的,这年头,当个哑巴最安全。 生活困难,粮食紧缺,韩疯子等一些右派、黑分子被释放了。韩疯子回到家里,过了中午,没见过群众去大食堂。自己饿了,他跑去食堂看,里面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他才明白,伙食堂散伙。他叹到,还是当右派、黑分子好,在关押在牢房,至少有点吃的,犯错误不至于被饿死。这下怎么活呀?真想再故意犯错再去劳动改造。 他走去王修莲家,想打听当下飞燕村是什么形势。 “王医生在家吗?” “在哎!”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出像是好久没吃饭了,王修莲说,\"是韩清嘛!进来。” 韩疯子穿着破烂,如同一个讨饭的叫花子,出现在王医生眼前。因为有公家人来找王医生看病,就说:“韩清,你先坐,我给供销社何师傅抓点药。何师傅,你呀不生孩子的原因是月经不调,冲任虚损了,宫寒了。如同农民种庄稼一样,在保证种子没有问题的基础上,只要风调雨顺,土地不要冰天雪地,种子会从地里冒出来的。你的左右尺脉迟缓无力,我给你的双参、花蝴蝶、淫阳霍、野当归,每样六钱,你回家后再加二两甜白酒混在一起煮,例假完后连服12天,就可以下种了。” 何师傅说:“好好,谢谢,王医生,给你多少钱?” “何师傅,你给几万我也不要,钱对我没有用,你在公社,熟人多,你们是吃公粮的,能不能帮我点口粮,六个月没有吃过饱饭了。” 何师傅说:“那行,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王修莲说:“我走不动,让王治山跟你去,好吗?” 何师傅说:“行,治山跟阿姨去,回来就有吃的了。” “是。”王治山回答说。孩子们听到有吃的,眼睛雪亮了许多,精神有些振奋。王治山跟着何师傅去公社去了。 王修莲问:“你怎么回来了?” “哎呀,劳改队也没粮食,把我们放了。王治强,跟着叔叔韩疯子找吃的。走啊。”韩疯子说着,用手拉着治强走了。 走到外面,韩疯子小声与王治强说:“饿不?” “饿。”王治强说。 “你要等着饿死,还是活命?”韩疯子说。 “活命。”王治强说。 “今天好多人出工了,听说队长、管理员他们送水肿病人去公社。”韩疯子说,“那好,我才好下手。” 韩清讲:“记好,饥饿的人只要是能吃的,是不讲究什么食物的。贫穷的男人只要是女人,就算不漂亮,也娶来做妻子。穷得连肚子都吃不饱,人就会去偷盗,这也是为了活命。古人说得好,叫饥不择食,贫不择妻,贫穷起盗心。今天咱们弄来的东西的行为,叫分享。等会你放哨望风,有人来的话,你咳个嗽。我到队长和管理员家弄点粮食。啊!” 虽然韩疯子左手不得力,但翻窗户挺利索。他潜入队长家,偷得一小袋玉米,悄悄溜走了,然后找个地方藏好。 他又从门缝里,轻脚轻脚溜进管理员家,看到他老婆在火塘边正打瞌睡,火塘边的锅里正冒着热气,扑面而来,一股腊肉香,诱惑得韩疯子大口吞下口水。他摸了一块煮熟的肉,猫着身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王治强目睹了整个过程,肃然起敬,不敢小视这个独臂大侠,别人喊韩疯子,王治强、治山都叫他韩叔叔。 韩疯子不准王治强说出东西的来历。他们偷偷回到王修莲家。 “快来,大家一人咬一口,这是我从公社带回来的。大家不客气,都吃一口,留下一口给王治山。”韩疯子把玉米颗粒放在火塘灰里搅拌,受热的玉米噼啪作响,像花蕾装满了整个春天的力量,一下炸开花了。大家愉快地分亨,嘴巴周围,黑糊糊的,像吃了黑芝麻糊。喝一碗冰水下去,消一下爆米花的火气,滋润安慰一下肠胃,那股舒服劲找不到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晚间,王治山也带来了何阿姨家的大米和红糖。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这红糖很珍贵,粮食更少得可怜。这些物资在当时,比黄金不知要高多少倍。如果给你一堆粮食和一堆黄金,我想你会毫不犹豫地要粮食,有钱有个屁用,那时的钱财如粪土。 韩清能偷到东西,因为队长和管理员带大家去街上洗桑拿去了。 乔珠江一家人,没有一个人水肿,他们夜里偷着煮东西吃。那些粮食是劁猪匠用他当土匪时藏在仙水洞与猫猫箐的银子换来的,他都是深更半夜带着银子到别的村的财物保管员那里交换来的,狡猾的劁猪匠每次都更换交易的下家,怕下家怀疑他银子的来历。 话说当天,全公社来了不少水肿病人,因水肿死了不少人,大家都怕死,有一线希望都不放弃。鹿山卫生院院子里支起二十口大锅,大锅里放了山上采来的木通、茯苓、防风、通草、麻黄。里面置一大木桶,大木桶可容纳数人,底部与锅里水面之间用木棍支持着,上面放草席,人打开其中的一道门就可以进去,温度靠这道门来调节,锅底是燃烧的木头柴火。听说这也是公社卫生的一种发明创造,想在其他公社之前敢为人先。 刘振东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是作为右派分子下放到鹿山卫生院的,他是反对这样做的,因与院长和公社领导意见不和,他被赶到纳浪小公社一所庙里,庙就是改造成当地的卫生所,他的口粮由各生产队提供。这样这个村又多了一个人刘振东。 飞燕村有十几个人到公社治病,分成男女两个组,用帐隔开,保护男女隐私。贾包子、王大毛、张柱宝、王老海、张包包等脱光衣服,被卫生院男医生赶进大木桶。 “医生,会不会被蒸熟了?”王老海担心地问。 “不会,我会控制好蒸气的,不会的,就是会出汗,汗出了就不肿了。连风湿病也能蒸好。这些都是免费的福利。”医生说。 “谢谢医生!”王老海说。 这样蒸了几分钟之后,王老海叫到:“太热了,快要死人了,医生、医生,把蒸笼打开一点透气!” “你叫个什么,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医生说。 大木桶被盖得严,能微微看到一丝丝亮。一般人实在受不了的,也是治病要紧,大家想早点康复,身上被蒸出大量汗水。王老海头有些晕乎,说:“你们关节风湿痛,有什么变化,我觉得好多了。” “是有效果。”贾包子说。 没听见张包包吭声,王老海推推他,结果张包包一点动静也没有,王老海怕了:“医生,医生,死人了,死人了。” 医生打开蒸气桶,检查了张包包的鼻孔和心跳,不慌不忙地说:“他是走了,没气了,他是水肿病厉害,是自然死亡,不是蒸死的,你看你们不是好好的嘛。谁是张包包家属,进来一下。”医生又大声叫张包包的家属。 “我是。”张包包亲属钻进帐篷说。 “他走了,他病重,时间又长,我们尽力了,你拉回去吧!我们救死扶伤,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已经发扬了。”医生麻木地说。 张包包的家人说:“谢谢你们,你们治病救人,都是为人民服务,谢了。” 麻木的、见惯死人了的人们已经对死亡习以为常。他们从另外一种角度想,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死也是一种了断和解脱。 这段时间,不断来洗桑拿浴的水肿病人不少,出了汗后,肿是消了一些,可是过两天又肿了。来的人是没有工分的,加之消肿效果不是很好,两个月后,人也不来了,公社卫生院这项发明创造也宣布流产了,于是不敢在其他公社推广。 刘振东曾到访飞燕村的行德堂的王郎中,听她关于水肿的治法,并说自己是专管分子,被赶到农村来的。 王郎中告诉刘振东:“我切了他们的脉,虚而沉,舌苔湿润,多齿痕并四肢无力,没有表证的证据,多属于脾肾阳虚症。所以公社医院用麻黄一类药蒸的话,能一时发汗利水,但体虚得不到解决。我曾用河里的小鱼加生姜皮、加干姜、少许麦芽熬的糖,就治好了几个。可是河中的小鱼小虾都被饥饿的人们弄光了,也就没法医。我认为是饿出来的病,后天之本脾胃不能温暖推动先天肾的汽化与蒸腾,水湿因为脾肾功能衰弱而停于体内。” 刘振东说:“王郎中说得有道理。”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见过肝硬化,后来吃不下东西,而形成水肿的病人吗?这种人也是没东西吃下去,肝脾失调,最后累及肾才肿的。而现在的水肿,完全是没东西吃才发生的。” 刘振东说:“王郎中,你是跟谁学的医?你说的符合医学道理,这叫营养不良性水肿。我在公社卫生院反对桑拿浴疗法又被赶到农村的。” 王修莲说:“我父亲,我没上过学,字啊,药是父亲教的。” 刘振东说:“你呀不简单!”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主要看什么病?” 刘振东说:“我是造白药的。现在变成闲人了,都怪我的性格,对不合理、不实事求是的事,就反对。结果被打成右派,被发配到乡下了。大家说的实事求是是真理,可有些人不让说实话。” 王修莲说:“哦,你们造药的大师傅,吃公粮的,都打成右派,成为专管分子。我们小老百姓也算不了啥,我是富农。” 刘振东说:“咱们都是黑五类,地富反右坏。黑变红不容易,其实也不要变,红的黑的,世界才丰富多彩,如果没有黑色,都是一片红色,红色没有了比对,红色就难以显示它的鲜红。” 王修莲说:“对对,刘大夫,阴阳又对立又统一,又相互转变,有白天与黑夜,有寒冬也有春天。咱们想开点。” 刘振东说:“黑夜为了装饰白天,没有永恒的黑夜,你看我们现在是白天,但是欧洲地方这个时候是黑夜,世界是相对。我乐观认为,历史有一天会把我这个右派平反的。” 王修莲说:“我就不可能平反了,我是富农,这是定了的。王八后背粘上地上的胶了,永远翻不了身了。” 刘振东说:“没有永远,只是一个历史阶段。过去的打富济贫,是为了争天下,没有富有阶级物质财富,贫穷阶级也不会斗争,没有果实分,谁愿意打天下打土豪。把地主富农他们的田地、粮食、钱财,分给贫穷大多数,大家才有动力。革命是一种手段,目的是分享好东西与自由。正如一个地主,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家里炒了十分可口饭菜,我们突然打到他家里去,抄了他的优越,让他靠边站,我们享福,有吃的、住的。因此从这个层面上讲,应该感谢地主富农。那么,要不要枪毙了他们?没有必要,留下来给我们当牛马,这就是斗争。大家是相互依存的。没有斗争的对象,人活着没意思。当前吧,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矛盾是推动事物发展的原动力,是斗争的需要,是游戏规则的需要。这个世界没有老鼠的存在,猫的价值难以体现。老鼠与猫可以和平相处的,但前提是老鼠要请猫吃鱼或其他肉类,这又是相对可变的。人与人虽然不是老鼠与猫的关系,人类社会自身的斗争,人与人的斗争是必然的。猫啊狗啊都要争夺交配权,何况人。马克思说了,有矛盾就会斗争,斗争就有和平,斗争也是为了真理,为了大众。” 王修莲说:“是啊,我也想通了。” 刘振东说:“鹿山公社有个能人,叫王大春,名气大,他有个绰号,叫通死你。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他是下乡工作组的组长。” 王修莲说:“自己想通了好,中医说,通则不痛。这么说来,王大春是味活血化淤通络的好药。” 刘振东说:“哈哈,是这么回事。” 第66章 为学生说话被打成右派 卫生院发明的桑拿浴治不了水肿,事实证明刘振东有理,他被调回卫生院。 后来,上级正式发来指示,以后不搞大跃进,不搞大食堂。人民公社一定要干下去。自己可以种自留地,“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在农村活动起来。 这里提一下这段历史,上面八个字提法的来历,便于大家理解后面的故事。这段历史是八十年代后期退休的鲁书记讲的,他说:“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就推出了“三自一包”-“自由市场”“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和“四大自由”-雇工、贸易、借贷、租地不加限制''。面对大跃进的烂摊子,开始推行新的经济政策。“三自一包”便是他们在农村实行的新政策。这些举措,由于它顺应了人心,那几年,日子过得去,至少不饿死人,但是要吃饱是不可能的。那段岁月不容易啊,当然家的内忧、外患也影响生活,苦了老百姓。” 那时,王治山好不容易到了鹿山公社读小学六年级,早来晚去,没有鞋子,一年四季赤脚,也习惯了。冬天,霜白白一层铺在大地上,路上堆起了“马牙霜”,霜冻了路面,白色地直立着一排排,如同马的牙齿,就叫“马牙霜”。人赤脚在上面行走,发出“咔咔”的声音。从飞燕村到公社小学,有十多里路。那时候能坚持读书的没有几个,一是吃不了苦,二是读不上去,关键是饥饿。 邓老师是王治山的班主任老师。他经常看到王治山上课时,在桌子上睡觉,站起来回答问题会要晕倒的样子。老师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吃饱,眼前金苍蝇飞来飞去,眩晕。” 有一次老师暗中调查王治山的生活情况,见他拿着小口缸,在地上生火,煮一些开水,将七钱五麦麸子放下去,搅拌,这就是王治山的中午饭。老师明白了,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可惜了,成分不好,影响他的前程。其实王治山还想考进县中学去。小学毕业考结束时,王治山以全小学第一的成绩被县中学录取。 邓学品拿着录取通知书到飞燕村去,通知他去县里报到。他带着王治山去生产队去开介绍信,队长不开,说:“地主富农的子女不能文化太高,文化高了,心眼多,越反动,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成分不好,我们要培养教育根红苗正的革命接班人。邓老师,你要有高度的觉悟。” “队长,这还是个娃娃,反不了,让他到学校改造教育。”邓老师求道。 “这个不行,坚决不行。让他读完小学就宽松他了。他读成器,回到飞燕树,夺了我的权,这里以后就不是红色飞燕村,要是这里变了颜色,你负得了责任吗?我真担心你这个老师,哲学思想学得不深刻。”光头队长说。 “成分不好,成分不好,成分是什么东西?做事太左了。借口”邓老师生气道。 “你才右呢。成分是什么东西?是你说的,我去公社告你,把你打成右派,给老子对抗你试试。什么东西?今天我非要将你的牛角搬下来。”光头队长说。 队长与几个民兵将邓老师扭送公社,又告到县里。 王治山读不了书了,邓老师也因为言论危害幸福主义团结,划成右派,被下放到农村放牛,参加劳动教育。学生与家长为他鸣不平,但最终也得不到处理,一年四季跟在牛羊屁股后面闻屎臭气尿燥味,无聊之时,就读四书五经,消磨时光。八十年代初期才平反回到讲台,五十六岁又高兴地拿起教鞭,抽他学生娃娃的屁股。 第67章 抢婚 王治强是王郎中的大儿子,队里安排他赶马车,有七个工分。王治花长大了,她是王郎中的大女儿,排行老二,十九岁。王治山是儿子,排行老三,王治梅小女儿老四,王治财是小儿子,出生顺序是老五,王治财已经读小学一年级。读书有出息的就数王治山,可因时运不济,不允许读书,被队里安排去修水库,这是公社安排的义务。 王治强没文化,也不爱念书,二十三岁的他,去说了几门亲事,都吹掉了,主要是二个问题造成的,一个是成分不好,另一个是穷,拿不出彩礼,成分不好是关键因素。王治花已经是十九岁大姑娘,因为成分不好,村里村外的男青年只想找个贫下中农的女人,地富子女不是优先考虑的对象。对王郎中来说,有女也难嫁。飞燕村有三个岁数大的男青年,分别是张毛二、老刀,另一个就是王治强。张毛二,三十五岁了,还单身。老刀也混到三十,外村成分好的女人又不想嫁来。眼看岁数大了,找不到贫下中农就只有找地主富农,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张毛二托媒人来提婚,王郎中有个条件,不要彩礼,换婚,两家人男女互换,这下张毛二家不同意。 张毛二亲自上门来说:“我是看得起王治花才来说媒的,我不嫌弃你家是黑五类。我妹她不喜欢王治强,我去做工作,我爹也不同意换亲。我是副队长,以后我们是亲戚,能帮上你们大忙。我根正苗红,嫁给我日子好过。王大婶,你怎么想的?” 王修莲说:“王治花也想到她哥还打光棍,也同意换婚。意思是她愿意与你过日子,就看你父母的想法了。” 因为等待达成共识,王郎中只得等,等急了,心中开始打算将张毛二家送来的二斤红糖送回去。大家都僵持着。 老刀的父亲朱老科也不甘落后,听说张毛二提婚了,也坐不住了,请媒人送来十一斤大米,两斤红糖,两块腊肉。得到的答复是换亲,等老刀的父亲回话。 朱老科绝对不会让自己宝贝女儿嫁给黑五类,也不能让老刀无后,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于是朱老科心生一计。 朱老科叫媒人通知王郎中,老刀家同意换亲,王治花和王郎中也认可。王修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庭现实如此,治花,委屈你了,为了你哥,你付出太多,妈谢谢你。”说完王治花扑在母亲怀里伤心哭泣。这个岁月她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老刀和媒人赶着马车就来接王治花去公社登记,母亲也同意了。王郎中她以为这事情算是对两家都好,也想着为大儿子张罗后面的婚事。 媒人在王郎中家里为王治花试穿上新衣服,穿上的衣服就不让脱下来,说是到公社才体面。老刀他们带着王治花到了半路,几个吹唢呐敲鼓的,突然出来,将红布盖在王治花头上,用块毛巾把嘴封上,脚手捆得稳实。无声无息地从村子的另一条路走进了老刀家。王治花也被送进洞房,一个时辰,老刀占有了王治花的身子,把生米煮成熟饭。 天快黑了,王郎中人心不安起来,自问王治花怎么还没回来。突然听到村里吹起结婚喜庆的唢呐和鼓声。”不对呀,没听说谁家娶媳妇。”王郎中说,因为王治强出去赶马车,王治山修水库去,就喊:“治梅,你去看看是哪家办事?” 王治梅说:“是,妈,我去。” 王治梅去到村里打听,是朱老科家办喜事。她跑过去,想问个究竟。她找到朱老科问: “大爹,你家办喜事吗?” 朱老科高兴地说:“是呀,是你妈同意的,你姐嫁我家老刀了。” 王治梅说:“啊,我不信,我看一下。” 她被带到房间,看到姐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嘴里含着毛巾。 王治梅叫:“姐!”王治梅大声喊,“你们太不讲理了,我去告我妈。” 刘存与老刀来往亲密,心想,老刀干的事,我也会干。一把蒙住王治梅的嘴,用毛巾堵上,然后从背后一拳打在王治梅的后脑勺,将她打晕了,脚手捆好,连夜背回长田村去了。 见两个女儿没回来,王郎中跑去问朱老科:“我家大姑娘呢?” 朱老科笑着说:“亲家母,治花在洞房里。” 当她听到这,一阵一阵天旋地转,呕了一口,晕倒过去了。为了不闹出人命,朱老科叫人将王郎中背回家去。 副队长张毛二看出问题来了,脸色十分难瞧,站在那里,也不指名骂谁,大声骂人:“牲口、牲口!夺人所爱。” 朱老科问:“你骂谁?” 张二毛说:“我没骂你,如果你认为牲口就是你,是你自个儿认的。” 朱老科也没话说,只是憋着一肚子火,娶媳妇就图个吉利,于是忍了。 “牲口!牲口!”张毛二边走边骂,“妈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吃了哑巴亏。” 王治花想自杀,但没有机会。第二天张毛二气得严重,怂恿王治财去报复朱老科,说老刀抢女人,强奸妇女,还说王治梅也被人睡了,这是欺人太甚,你们这家完了。 王治财拿着菜刀跑到朱家,要杀老刀,叫到:“老刀,你出来,老子与你拼命!老子拿菜刀砍你,还我两个姐姐。” “站住,王治财,你听着,我是你姐夫,你是舅子。我们是亲戚。你乱来,我把你两个姐姐杀了。如果你乖乖回去,我们就是亲戚。不然就是敌人。你家本来就是阶级敌人。啊,我看上你姐,是给你家面子。以后我还给你好吃的好喝的,你姐姐在我家天天有好吃的。” 听这么说,瞪眼又咬牙的小王治财走了。 这上半夜,张毛二喝了几口酒,把“牲口”叫得响亮,对老刀与朱老科恨之入骨,拳头捏得咔咔响。 这样的打击,王郎中病倒了爬不起来。 第二天长田刘存家也通过关系补办办了登记手续。 第三天,张毛二告诉病中的王郎中,他要告老刀-抢婚。王治财将张毛二家的提亲财礼送还回去。王郎中另外还请他办事:“副队长,请你帮我找一下我小儿女王治梅。也不知道去哪里?” 张二毛告到公社,说老刀逼婚抢婚,强奸女人,他有证据。 公社调查组来到飞燕村,要调查强奸的事,到了王郎中家了解,又到朱老科家了解调查。朱老科好好招待工作组,并送了许多东西给上面来的人,并说王治花怀孕了,他们是换亲,没来得及登记,拿出来说事,说登记的事马上办。于是工作组批评了张二毛:“胡闹,吃醋没这种吃法,人家是事实婚姻。瞎搞,你自己有本事找一个女人。”调查组回公社去了,也没心思调查王治梅的下落。 过了几天,长田村的刘存家派媒人送来彩礼,说:“王治梅已领了结婚证,已成婚了,希望成全他们。”媒人就走了。 女人如同部落的财产,谁强大都可以抢去。那个年头农村婚姻没有感情的,更多的是,如同牲口一般的生理需要,饿了就吃吧,就这么简单。地富的女儿由于生活环境与教育的影响,变得沉默。那些从未碰过女人、“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认为,以前我们受尽地主富农的剥削、欺凌,娶不到老婆,现在天天革命,搞个地主富农女儿算得了什么。因此,社会变革中的地富的女儿,被强迫的应当是在少数,只是事发后不敢报案。因为即使报案,部分地方的政策也是残酷无情地打击地主富农,不可能站在地主富农一边。有不少地富的女儿被贫下中农强迫嫁娶,而不问其本人是否愿意。 纵观历史,有意思的是,解放前地主富农强迫嫁娶贫下中农的女儿;解放后,部分贫下中农剥夺地主富农的女儿。女人的身体就如同土地资源一样,再次被分配。历史的车轮都是唱着:剥夺、被剥夺,剥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音调前进的。 王郎中病了一个月,身心俱疲,已没有抗争的力气。队里和其他生产队请她去看病,自己都没有了心情。有些人知道王郎中身体不适,也不出工的原因,都纷纷谴责朱家和刘家的做法。 周围农村许多病人离不开王郎中,就背着米菜油住在她家的行德堂,煮饭给郎中吃,十天后,王郎中恢复了体力,在病人的鼓励下,上山采药来医治病。 第68章 祸不单行 鸡飞蛋打 贾包子有个毛病,运动一来病就加重,他经常说他肚子里有个气包,在肚子里时有时无的,痛起来出不了工,一年少拿许多工分。飞燕村,张包包脸上有包,本来爱说笑话,人们才叫他张包包,可是张包包在饥饿性水肿中死了。少了张包包,似乎缺少什么一点的。也许是很久没有包包这个娱乐对象,人们又借此叫贾包子为“贾包包”,说他是运动病,说是躲避阶级斗争运动,故意装的。 他听说有个什么“四清”运动要来,病又犯了,捂着肚子来到行德堂找郎中,王郎中切他的脉,是弦脉,是肝郁气滞的病。王郎中确实摸着一个气团,不硬,会移动,告诉他:“这是积聚病,呕气呕出来的。” 贾包子说:“王郎中,我就不该定成黑五类(富农),划错了,我不服。你郎中田地多,又有韩清这个长工,你不冤,我能不气吗?” 王修莲说:“算了,你现在不是贾包包,是真包包,再气下去,连老命都保不住。我开个柴胡疏肝散给你,你就可以出工了。心病难疗,富农这顶帽子戴着不爽吧?我能怎么呢?我两个姑娘被人抢了,叫天天不应。痛还得活着,我也吃了不少舒肝汤,有谁有我喝掉的苦水多。” 贾包子走出行德堂,提着药路过场子,一群小孩跟在后面叫着:“假包包,真包包,运动来了真包包。” 他自言自语说:“人捧有权人,狗咬穿破衣。” 小孩子听到“狗”的字眼,以为是骂他们,就叫着: “黑五类,非洲人。”这些小孩子,都在无意中模仿大人。其实小孩是不知道非洲人是黑人,他们就图好玩开心。 王治花与王治梅日子是如何过的,可以想象,他们的衣食住行被人监管了,被控制了,她们想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逃走,没门。出了厕所门,就被拉走了。 一段时间后,她们怀孕了,反应十分严重,人消瘦得不得了。 王治强、王治山回来了,听到自己的姐妹被抢婚,十分鬼火,带着刀要去报仇,被王郎中拦住了:“这是换亲,不要闹僵了,我带你们去见见她们,问问换亲的情况。”王治强暗暗藏了一把刀在裤兜里。 三人来到老刀家的门口,门是关着的,叫半天没人应答。不一会,这里就来了好多看客,他们来看这场怎么演得好看。副队长张毛二也来了,他最希望精彩,老远就看到他,拽着拳头示意要揍的意思。已经在门背后的老刀正着急呢。 门还是没开,被王治强一脚踹开,见到老刀,老刀说:“这正在开嘛,急什么嘛?” 王治强上去就给了老刀一个耳光,老刀说:“我是你姐夫,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王治强鼓起眼睛说。 正在这时,朱老科赶回来了,对王郎中说:“亲家母,都别吵,也不怕笑话,这段时间,我在说服我女儿老五嫁给你家治强,谁知跑到九真公社亲戚的邻居家,让我找得好苦。结果他们圆房了,我答应与你换亲的事就是白话了。对不起亲家,对不住治强。” “老科?”王治强叫道。 “不对,治强,你要叫我老亲爹才对。”朱老科说。 “你就骗我妈,骗我们家啊!老子就是一辈子当光棍也不要你家的女人。老刀,带老子去找我妹王治梅,她是从你家走的。”王治强说。 “好,好。”老刀走过去,很不情愿,很小声地对王郎中说:“妈,王治花有了,吐得厉害,你帮忙开点药。”然后带他们走进屋里,王郎中走到新房门口,见到王治花躺在床上,那一刻,王治花激动着哭着,扑在母亲的怀里,两人泪如雨下,母亲轻抚摸王治花,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疗伤止痛。 “老刀,我先把治花带回去安胎,然后你再把她接回来,她是你的人了,对她好点。你带他们哥俩去找着王治梅,把人带回来,嫁出去的人,最起码,要回一次娘家。” “好的。”老刀说。 王治花跟母亲回家了。 王治强、王治山、老刀去找王治梅。 他们来到刘存家的院子,刘家一下子就将门从里面卡起来。“刘存,你给老子出来,把理说清,把我妹妹交出来。”王治强喊道。里面没有回应,老刀也劝说把门打开,大家好好说,刘家没有打开门。 这时有人围观,有人通知刘存家的族人,说飞燕村王家来闹事了。 王治强鬼火冒三丈,抱起刘存家门前的稻草就放在门口点燃,说:“就把你们通通烧死在里面。” 老刀阻拦无效,王治山也说服不了,为什么?王治强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吓他们。他把刀放在兜里,将柴草点火燃烧,烟雾灌进刘存家,刘存家人慌忙把门打开,刘存家人逃出来,就和王治强、王治山打起来。刘家族人都参战了,因为人少,打不过刘家,王治强掏出刀来就把刘存杀翻在地上,腿上流着血,嚎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没人注意到,王治梅向刘存的母亲说:“你再不放我出去劝架,今天要死人的。” 这一切出乎刘家的想象,王家的儿子似乎要拼命,刘家气势弱下来。 王治梅突然爬上屋子上面喊话:“你们再打架,我就跳下来,死给你们看。”她比划着要跳的动作。大家都手拉着准备接应,万一跳下来的王治梅死了,就闯祸了。大家立刻安静了,也不打架了。一段时间来,刘存喜欢上王治梅这个女人,妥协道:“治梅,你先跟你哥回家,过些日子,我来接你。我腿杀出血来了。任何人不准打架,都听我的,我和王治梅都有了结婚证,妈拿来给他们看看。” 刘存将结婚证拿给王治强看,被王治强一把就撕碎在地上。刘存说:“撕了,也没事,公社有记录,我们是合法夫妻。” 这样,王治梅跟哥哥回到飞燕村。 怀孕了的王治梅无可奈何,刘家带话过来,如果王治梅不回到刘家,就告她哥哥王治强故意杀人罪,必须去坐牢。无奈之下,王郎中劝王治梅又回到刘存家。换亲也是变成假话,最终亲家变成冤家。 第69章 定婚是因为激素 王郎中原计划换亲的事落空了,准备张罗着给王治强提亲的事。别人家向普存秀提婚,都不答应,就王郎中的儿子王治强没向她提婚。有人鼓励王郎中去试试看,也许会有点希望,王郎中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找媒人提亲。结果媒人传话来说:父母不同意,但普存秀不喜欢王治强,喜欢王治山,说治山有文化,人也能干。普存秀因为父母不同意,就威胁说,如果不让嫁王治山就自杀上吊,姑娘死了都比活着好。结果父母勉强同意了,这是王郎中万万没想到。 晚上,王郎中将两兄弟叫在一起说:“我们王家的姑娘都嫁人了,儿子也该找媳妇了,刚好将王治花嫁的彩礼给治强找媳妇。王治梅的彩礼给治山找熄妇。原来准备和朱家与刘家换亲,可是被人骗了。昨天请人去提亲,普存秀不喜欢治强,说是喜欢治山,治强你怎想?本来嘛,要先给大哥娶媳妇,然后才轮着老二,从大到小的排列。” 王治强说:“妈,我不急,既然普存秀喜欢我弟弟,就选个日子定下来,早点订婚,不然被别人抢了。” “那妈妈委屈你了,先把你放一放。妈很担心你们娶不到媳妇,都怪妈不好,出身不好,戴着富农的帽子,让你们也受罪受苦受难受累。”说着大颗眼泪挂在嘴边。 王郎中又说:“带害你们,妈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又放不下你们。你们的爹,被国民党抓走后,至今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就在大陆,活着就在台湾。可是我老做梦梦见他在台湾,还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面朝大陆,跪在海边哭啊哭。托梦来给我,说台湾那边不让他回大陆,还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果台湾解放了,万一我不在了,你们一定去找一找,如果他死在外地,就把他的骨灰安放在我身边。免得他一个孤魂野鬼在外地游荡、哭泣,经常在梦里出现,弄得我身心不安。” 王治山说:“妈,别想那多,台湾一定会解放的,我们抗美援朝没机会解放台湾的。我们一心要解放台湾,国家强大了,台湾就回来了。现在美国帮着台湾看家,苏联变脸,搞修正主义,鹿山公社天文台,靶场指挥所的苏联专家都回老家了。解放台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一定会解放,我爹也会回来。” “妈我还不想结婚,我不那么喜欢那个普存秀。”一心想走出山外的王治山说。 王修莲说:“胡说,先订婚,先霸着茅坑以后再拉屎。以后没机会了,说个难听的话,像地富子女,有人挖苦说连个母狗都找不到。关于喜欢的问题,我与你爹也没好感,也没感情,不也有了你们?原来是你韩疯子叔叔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是你爷爷不同意。你看你韩疯子叔叔现在还是个老儿童,过得可怜的。你们看,平时他老爱把好东西给你们吃。最重要的是普存秀对你还比较有感觉。” “是了,外面的人说你和韩叔叔是天生一对,要么就把韩叔叔请来我家,你有个伴。再说我们对爹没有感觉。”王治山说。 “乱说,万一你爹回来呢,怎么办?国民党抓走他时,他交待一定要等他回来。妈这辈子嫁鸡不会随狗的。”王郎中责骂道。 就这样王治强又被队长叫出去搞马车运输,这个活计又苦又累又熬夜,贫下中农是不愿意干的。一路上,他有时候也想,怎么姑娘不喜欢他,心中有些失落,开始羡慕弟弟治山有女人喜欢。说实话,普存秀长得漂亮,自己也仰慕她的身材,有时候心中还怪怪地浮起一个念头,有点恨弟弟,没有弟弟的存在,说不定普存秀还是自己的。 这样胡乱想着,本是去鹿山公社的路,结果走错了,走去九真公社。 王郎中请媒人,将嫁王治花(不对,是被迫)的彩礼,带着王治山去普存秀家吃顿饭。这个存秀是个贫农成份,在村里是一枝花,令多少贫下中农眼馋。王治山虽然穿的是补丁衣服,这是他最像样的衣服,赤脚一双,但是不影响他的帅气。 飞燕村有人见到两家人订婚,走在路上的王治山听人议论:“王治山要找普存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地富分子想找贫农,真是的!” “普存秀是眼睛长萝卜花了,怎么就看上王治山这个非洲人。黑五类这个黑人要把存秀这个白美人算是摸黑了。” “鞋子都没有一双,还想婆娘,嘿嘿!” “存秀,脑子有病,她父母也有病,被牛踢坏脑壳了,无产阶级喜欢上资产阶级,纯粹是光着头故意找有刺的地方钻。” “可惜了,两个白包子,算是落进非洲人手里了。” 保光头笑道:“是一个白包子掉进黑豆汤里,最后变成黑包子。” 王治山忍着,有种自卑感,心中有股火往头顶冲,但是,终究忍耐住了。 他想他要把自信与阳光灿烂展示出来给普存秀。他暗示自己:一定要征服她。 果然,普存秀今天特意打扮,为自己心幕已久的未来男人做点点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婚是定下来了。王治山,普存秀在饭桌上互敬对方父母,并改口叫对方父母爹呀妈呀的。 普存秀的父亲说:“眼前,存秀还小,在家帮我苦几年工分。你家条件差,多苦点家产和粮食,免得到你嫁过日子,饭都吃不饱。” 但王治山从普存秀的眼睛和态度里,感到满意的神色。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妈妈: 王治山说:“妈,村里人挑拨离间,我听到一路的风言风语。又形容我们是非洲人、黑豆汤,说什么白馒头掉在黑豆汤里。怕普存秀最后经不住社会运动、村里的风言风语,她没文化,会变,说不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她爹娘的神态。” “先霸着,以后再说。别人抢了没机会,你们会成功的。”王郎中说这句话时,嘴上鼓励治山,但眼角处也流露出一丝丝担忧。 王治山又参加公社的义务劳动,打水库、修坝堤。整年在工地上,赤着脚,一块扁担一把锄头,肩上手上脚上磨出厚厚的茧子。 第70章 游街 这是60年代初期,集体大伙食堂解散,大家集体劳动,按工分分粮,各家各户自己做饭吃。 王治山家工分也不少,但每个季度分的粮食不够吃,飞燕村当地政策有一条规定:地富反右坏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王治山家生活极其困难,他找队长说: “咱家的口粮不够吃,希望能借点,等秋收来再扣回队里。” “别人家的粮食够吃为什么你家不够?你们能不能省着点吃?”光头队长说。 “我们家都是劳动拿工分的,都是些大人,这样扣那样扣,真的不够吃。”王治山说。 “我们队里粮食不够,借不了,你有本事到公社去找找,那里或许有办法。”光头队长说。 王治山因为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真的就去公社找领导反映口粮问题。 王治山敲开鹿山公社领导赵老二的办公室,他壮着胆敲门,主任看到他,就问: “小伙子,你找谁?” “找领导。”王治山说。 “有什么事?”主任问。 “我家还有其他几家口粮不够吃。”王治山说。 “你是哪个村的?”主任问。 “飞燕村。”王治山说。 “叫什么名字?”主任问。 “王治山。”王治山说。 “王修莲家儿子啊。”主任说。 “是的。”王治山说。 “你们怎么口粮不够吃啊?现在上级领导来我占山县视察,都非常肯定我们公社的成绩搞得很好,是全县的典型,“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分到各家口粮不少了,你家可不要破坏我公社的荣誉哦,这么大好局面,不能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不能受影响。”主任讲。 “领导,真的不够吃,我们家除了兄弟王治财外,其他全部是劳动力,工分比别家多,但分到的口粮少,说富农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但我村的贫下中农是吃得饱的,可是我家连中等生活都达不到,听说其他公社富农没有这么难过。”王治山说。 “你家是富农、特务,还通匪,这是定了案的,你们是被镇压的对象。政权是什么?是镇压之权、是占有之权、削夺之权,说了你也不懂,别浪费我口水。”主任突然脸阴沉起来说。 “我家不是特务,没有通匪,听说其他县,家是富农,也吃得饱,其他公社的富农也吃得饱,你们背着上级就搞另外阶级斗争,这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王治山反驳道。 “哟,还给我上课啰,牛哄哄的。”主任说。 “贵州最厉害的女土匪比地主坏几个倍,上级都赦免罪行,参加政协又吃得饱饭,你当领导就山高皇帝远,不管别人的死活。”王治山年轻气盛,说话刹不住车。 “在这块土地上你没有发言权,我告诉你,小愣头青,这里我说了算,你这态度,明显就是破坏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为好。”主任说。 “我是老实地反映。”王治山说。 “去你的,还给我叫板,文书、文书······”赵老二高声叫着。 “领导有什么事?”文书进来问道。 “叫几个民兵来给他送回去。”主任说。 “是。”文书回答道。 几个民兵立刻跑上楼来,把王治山带到保卫处。 赵老二单独给民兵营长交代任务:“王治山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来公社讨要口粮,影响很坏,你带领几个民兵去他家去,让他用扁担挑着两麻袋包谷把所有村游过来,这是任务,他破坏我公社的形象,要杀一儆百,头发丝丝可以勒死人,你想着办。” “好的,这个我会搞,让他挑着粮食到每个村开会游行,让他敲着锣,让他自己说-为人不学王治山,还向集体要粮食。” “营长,好好好,就你最懂我的意思,你搞出的花样有意思。”主任满意地说。 王治山来公社,换来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他无奈,沉默着流着泪,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跟着带枪的民兵,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法。 走进飞燕村,队长见到王治山,只是笑了笑,说到: “你熊傻子,你得罪领导了?” 王治山没说话,村里的小孩奔走相告,说:“王治山犯法了。” 这下立刻在村里传开了,村民跟着看热闹。 走进家门,王修莲吓一跳,问道: “领导,我儿怎么了?” “王郎中,对不起,你儿子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影响公社形象,上面招呼,要教育教育王治山。”营长说。 “领导,都怪我管教无方,请问要怎么教育?”王修莲说。 “我们也不会要他怎么样,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就看他的态度与配合,搞不好要劳改的。”营长说。 “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配合。”王修莲说。 “他到公社讨粮,与领导顶嘴,全县就我公社每家都吃得饱,他这么一闹,全公社名誉就坏了,他只要挑着口粮到每个村开个会,说“为人不学我王治山,家中有粮还问集体要'',就这样,也简单,然后就回来,你看,王郎中,怎么样?也不打他、骂他。”营长说。 “领导,就按你的办。”王修莲说。 王修莲来到王治山面前,用责骂的口气说: “你这个小发财的,怎么不懂事,家里有粮,吃得饱的,你怎么给领导添麻烦,个人要服从集体,要顾大局,听妈的。” “好,听妈的。”王治山听懂妈的话。 于是,民兵营长打开王治山的手铐,他吩咐其他人把队长叫来,通知飞燕村开群众大会。 营长带着几个民兵,把王郎中家搜个遍,除了许多草药,粮食还真不多,大家最后面面相觑。 “你家就这点粮食?”一个民兵说道。 “是的。”王修莲答道。 “王郎中,对不起了,我们只能执行,请你理解。”营长说。 “理解、理解。”王郎中说。 队长与一个民兵带来两个麻袋,一根扁担,一个烂盆,将口粮装进麻袋里,让王治山挑着,走向飞燕村的广场。 “铛铛、铛铛。”钟声敲响,队长高声叫: “各位社员注意了,各位社员注意了,开群众大会啰,请相互转告。” 几分钟,场上集合所有人家,他们纷纷议论着,王治山犯的什么法,只能等到最后的宣判。 “啊,今天请大家开群众斗争大会,请公社领导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光头队长说。 民兵带着王治山走向讲台,手里敲打着烂盆,王治山肩上挑着几升包谷,呆呆站在那里。 营长上台,用眼睛扫视会场,双手做按压动作,示意大家不要说话,清清嗓子: “大家安静,啊,这个会,啊,是一个批评教育会,啊,王治山到队里公社要口粮,丢我们公社的脸,我们公社是先进典型公社,不像五八年吃不饱,现在大家都饱了。但王治山,啊,硬是给公社抹黑,不给公社增光,没有集体主义精神,一个富农、特务、通匪家庭,没有资格向集体公社伸手。我公社规定,为教育地富反右坏,他们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下等生活,要在运动改革中,重新做人。啊,今天他态度认真,好,王治山,你给大家表个态,就好了。” 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在那里呆站着,王修莲忙拉拉治山的衣角,不小心衣角处又撕开条口了,看那身打扮很是寒酸。一脸难堪的不安的普存秀伤心失落不敢抬头看王治山,村里不怀好意的男人看着她,有人说普存秀有病,算是自己跳进黑墨水里了,自找的。 王治山开口了,他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还有肩上的两个麻袋,说道: “为人不学王治山,家中有粮还向集体要。”王治山反复说,并敲响破烂的盆,发出破烂的声音。 会场上,有群众在笑,有人看热闹,有人看门道。 这个会就这样散了,营长带着王治山来到王郎中家,请王郎中把脉看病,王郎中说: “你舌苔苔白,脉沉迟,是脾肾阳气不足,你最近会感到腰酸、乏力、小便多,多吃一点东西,胃就胀。” “是的,说得真准,王郎中,给我开点药。”营长说。 “好的,我给你开点壮腰健肾汤,其中杜仲要用盐炒,一个疗程会好转。”王修莲说。 王修莲将药配好,交到营长手中,营长说: “今天来得急,没带钱,不好意思拿药。” “领导,不用,只要你对我儿子高抬贵手,就谢了。”王修莲说。 “会的,只是这十几天要到各村游一下,我不会折磨他,王郎中你放心,改了就是好同志嘛。”营长说。 王修莲说:“今天在我家吃饭怎么样?我家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队长会招待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啊,明天我再来叫治山,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营长说。 “是,是,”王修莲说。 以后几天,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游行所有村。当游到大屯村,遇到支部书记鲁书记,书记说了句唠叨话: “这么小事,闹得鸡犬不宁,教育一下就行了吧,营长啊。” “我也无奈,上政治嘛。”营长说。 虽然支书招待他们,却对他们的做法提了些意见,可能是鲁书记的性格,他是游击队出身,后来他调到公社时,被打成右派。 第71章 光头休克 为了团结的农民群众和农村干部的重要性,规定了依靠基此后,各地在试点的基础上,在部分县、社开始进行社会教育运动。运动的目的是为了整顿干部作风,解决干部、群众之间的矛盾,防止在发生修正主义和“和平演变”,巩固幸福主义。农村的社教运动开始以“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为主,后期都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统称为“四清”。 在飞燕村的“四清”,先搞的叫“干部下楼”。 朱瘦狗是朱老科的儿子,在部队服役,他写信回来告诉家人,说要清工分、账目、仓库、财物。于是队长保光头、保管员朱老科,烧毁部分账目,防止查出问题。 飞燕村生产队,一百多人。在“大跃进”年代,村干部作风十分恶劣,打骂欺压群众,老百姓苦不堪言,生产队饿死不少人,群干关系十分紧张。这是“四清”工作组收集到的群众诉求。 “四清”工作组共有五个人,组长鲁富是占山县鹿山公社的党委书记,特派员肖三才,还有公社一位姓范的文书,一位李干事,驻军部队的张连长。下乡前,和所有“四清”工作队员一样,工作组五个人在占山县城集中二十天时间,认真学习“四清”运动文件,亲自听了县长黄大春的动员报告。 他们驻村后,经过一星期访贫问苦,扎根串联,组织贫下中农阶级队伍,揭批干部的“四不清”问题,多数“四不清”干部在高压批斗下,低头认罪,愿意退赔贪污受贿、多吃多占的粮食和钱财,可队长保光头被批斗十几次,就是不认罪。 鲁组长下令:“把保光头交给其他同来工作人员斗,要他们想办法攻下这个顽固堡垒,并明确表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自己钓鱼去了。可是一个下午他们就拿不下保光头。 回来后的鲁组长严厉批评他们思想右倾,亲自批斗,说: “保光头你到底交不交代罪行?我们是接到你们村广大群众反映你的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老实一点。” 保光头说:“大跃进,大炼钢铁我们是先进“卫星村”。我有错,但是没有罪,没收社员家里东西,瞒产私分,搜社员家粮食,把社员家里锅碗盆勺拿走,强迫吃食堂,都是根据县委部署的,在公社干部督促下干的,不干不行;生产队饿死那么多人,没有办法,粮食高产''卫星上天''后,粮食被公社家调走了,飞燕村生产队连种子都没有,哪有粮食给社员吃?食堂只好停伙,饿死人是在那时候,多吃多占我确实有,当队长是很不应该的,可不这么干,我家人也要饿死。” 鲁组长斥责道:“你贪污毁账还有理!你的账目不全,其他账本到哪里去了?”鲁书记将他踹倒在地。鲁组长叫民兵把他反捆起来,拉到外面游了整个村。 保光头没有认罪,鲁组长要请那些受到过他迫害的群众揭发。“四清”工作组在飞燕村生产队部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进行忆苦思甜活动。 有几位社员诉说保光头利用权力整他们的苦处,但是,其他社员反应平淡。鲁组长来飞燕村也是搞典型,听说保光头曾经整死过李兰英这个女人,昨晚他暗中已做通李兰英母亲的工作。 接着,王大毛社员上去诉苦:“保光头吃饭时打了二毛的嘴巴。雷都不打吃饭人。” 他还没有诉完,一位是李兰英母亲的女社员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打断他的话:“你那也叫苦,你下去听我说。” 鲁组长感到今天的诉苦会没有把群众情绪调动起来,大声说:“李兰英的母亲,你诉苦吧。” 李兰英的母亲讲:1959年,我家饿死三人,我男人饿死在山上,尸体我也没见着,被豺狼吃了。公公婆婆得浮肿病,卧床不起,不能下地劳动,保光头说不劳动就不给饭吃,结果几天就饿死了。我和我姑娘拖着浮肿的腿去干活,那是一个青黄不接日子,我实在是饿得不行,去生产队食堂偷麦粑粑吃。走到食堂,从窗户看到队长保光头正在吃麦粑粑,嗅到香味就馋得不得了,一定要弄一个回家吃吃。我姑娘已经18岁了,一年多没有来“大姨妈”,胸部平平的,都不像女人了。我要让她活下去,以后给我养老送终。我悄悄地摸进伙房,拿了两个麦粑粑,轻手轻脚走出食堂,结果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队长跑过来问道: “谁?谁他妈干什么?” 我说:“是我,李兰英的妈妈。” 保光头走到我跟前问:“你做什么?” 我说:“我饿了,想弄点吃的。” 光头说:“跟我来。” 我跟他走进一间房屋,保光头把门关上说:“麦粑粑就藏在你衣服里,你把衣物给我脱下来。”我把麦粑粑准备送到口里,被他抢了。我吓得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队长,放了我吧,我和我姑娘很久没有吃过麦粑粑,人都快死了。” 保光头说:“要吃麦粑粑可以,把你姑娘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一碗麦面给你。活着比死更重要。如果我通知全村说你偷东西,社员会打死你的。” 我说:“我姑娘脚都浮肿,瘦得像一块骨头,你就放过她。如果你不满意,我愿意陪你睡觉。” 保光头说道:“你把衣服脱下让我看一哈。” “我站起来,把另一块麦粑粑拿出来,解开补丁衣服和里面一件衣服的纽扣,敞开让他看。” 保光头问道:“你的咪咪呢?” 我说:“吃不饱饭,干掉了,胸塌陷啦,我姑娘和我一样。” 光头无耻地说:“把裤子脱掉,我看一哈。” 饥饿让我没有了羞涩,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光头要占我便宜,我呢?可能活不了多久,吃一饱死去也值,但是尽量活下去看看明天,设法让姑娘活命。我直接脱去了。他上下盯着细看,看我瘦成一身排骨,就伸手在…。他说道:“你一身排骨,我婆娘是胖死猪,这辈子还没尝过你这种排骨女人是什么味道儿,今天得给你一个面子。” 说着将我按在地上,就将他那脏兮兮东西…。我说:“让我吃口麦粑粑,我才有力气陪你睡觉。” 光头顺手拿了一个麦粑粑给我,我只顾着自己吃,他自己在想他想干的,不久就…,我还大口吃麦粑粑,下体像是麻木得没有知觉。我也不担心怀孕,自己一年没来“大姨妈”了。 我说:“队长,再给一个,我带给我姑娘。” 光头说:“不给,我今晚去她那里,我睡她一次,我就给,不然的话,她也得死。” 因为想到不会来月经,就不会怀孕,我说:“我姑娘还是黄花闺女,从来没被男人碰到过,比我值钱,这辈子被你废掉,起码要值一口袋麦面,你今夜带一袋面去,我让你睡她。” 光头兴奋地问:“真的?” “真的,我也不会告你,你情我愿。她一年没来大姨妈,你睡了也不会生娃。”我说。 “光头真地背一袋子麦面去了。我姑娘饿昏了,光头乘机把我的姑娘变成一个不值钱的女人。后来,我不知道,一个不会来大姨妈的姑娘怎样就怀孕了呢?我姑娘一天天,肚子大了,去找光头说怎么办,结果被保光头故意找茬踢了肚子,后来三天死了。今天我在这里把这些丑事说出来,也不怕名声。我只想为我姑娘找个公道。” 说到这,她走到队长跟前,指着他的光头问:“光头,我没有冤枉你吧?我们生产队多少女人被你过睡过?你说。” 李兰英的母亲看见光头跪在她跟前,她突然蹲下身,手伸到光头的腰间,双手使劲一拉,将他裤腰带拉断,一只手伸进光头…里,骂道: “老娘让你成为太监,不然你又去乱配种,我捏碎你的鸡蛋,我姑娘就是你害死的。” “啊哟!”光头怪叫一声,脸色苍白,头也垂下去了。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李兰英的母亲还咬牙切齿不肯放掉,两个睾丸活生生被她捏烂。 鲁组长说:“谁叫你捏他的那个?我们还要拿他的典型作反面教材呢。听说你们村有个郎中,来帮忙看看还有救不?哪个是郎中?” 有人指着王郎中,王郎中走过去切脉,脉细弱:“还有救,疼痛性休克,也就是说疼昏过去了,赶快把他放平,解开绳子。” 王郎中在他人中、内关、极泉、涌泉穴位点刺,人命算是得救了,可下面的东西坏了。 鲁富组长宣布撤销保光头队长职位,由张二毛当队长。朱老科的工作由黄宝石接管。 第72章 原形毕露 飞燕村“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后来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 飞燕村在鲁富组长带领下,在社员大会上,清理阶级成分,背景,参加过什么组织,什么黑人黑户?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事?对这些运动只得认真过关。 “鲁组长,我是贾包子,划我富农成分是冤枉的,我解放前是耕种的土地多,但不是我的,我有个亲戚去省城上门,叫我看着他的土地,不要荒废了,我帮他照看土地。今年我去到省城找到他们公社及他本人,出证明自己对当年的土地有管理使用权。这是我的证明,请看哈这个证明。”贾包子说。 “前些日子,我们把你反映的问题,通过调查,你的成分是有问题,经组织审查,把你家降为上中农!今后不准批斗,欢迎你回到革命的阵营里!” “苍天万岁!万岁!”贾包子跪在地上哭着喊口号,然后动情地说:“感谢,感谢组织,感谢鲁组长!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呀!”泪奔而下,他肚子里的气包好像一下子散了,喜则气散,天大的幸福喜事,真的打通他的气机。他心中的乌云,顷刻间被大风吹了,胸中似乎有了明媚的阳光,真是云开日出。他感叹当年吃王郎中的越鞠汤、柴胡舒肝汤吃得怕,都说我气不顺气不服,今天真像什么病都没有。 “贾包子同志,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起来吧!这么多天,还有一个肖三才家爹肖宝贵的户口来源说不清,一会说是乔珠江,可是找不到来源。你所有名字都找不到来源,我们查不到档案,也很怀疑,肖三才是特派员,你要正确对待这次运动,划清界线,干部吐故纳新之际,家家都得过关,肖朴才在外面当兵。都说你家根正苗红,有人举报说肖宝贵送了些银子给公社原来的领导,所以说你一个儿子当兵,一个当特派员。有人说别家人有水肿病,你家没有,你们的粮食从哪里来的?也有人举报你是三角洞土匪。”说到这里,肖宝贵手心冒汗,腿脚差点抖起来。 肖宝贵说:“哪个人说他的“骨尸”,我怎么是土匪,他有什么证据?请组长明查。我“谋得''这回事。” 王郎中说:“我王郎中有证据,我在三角洞听到你说“骨尸''与“谋得”,你是曾经来飞燕村的瞧猪匠,你左手小拇指残并有黑痣,你走后,飞燕村就来土匪,杀人,抢劫、奸淫妇女。矮大碗还冤枉受了''老牛拔桩'',你用的一个处方与我的一模一样,是你们逼我上山看病,逼我说出来的处方,我的处方是独一无二的,你在三角洞带黑纱,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好好回忆当年的劁猪匠,不要以为你改名换姓我就认不出来,我是盯你很多年了。你经常去猫猫箐与仙水洞,好像是找你什么东西,是不是银子,猫猫箐是当年剿匪的地方,我是捆在那棵树下,你说呀,你经常到那些地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你几次跟踪我,难道要把我杀人灭口。大家好好认认这个土匪。我是多年才搞清你的真面目。” 这样便炸了锅,飞燕村男女老少都投来仇视目光,纷纷指责。群众议论道:“真有点像当年的劁猪匠”。 肖宝贵反击道:“你是富农分子,你男人是国民党兵,你是国民党特务。你通敌,你血口喷人。” 鲁组长问:“这是你送的银子做的百命锁,这是从公社前领导家找到的,她供出你来。是不是?” 朱老科说:“这个东西像我家老刀小时候带的纯银百命锁,上面有百岁两个字。土匪进村被抢了。” 鲁组长细细看完,真有“百岁”两个字。然后说:“是不是你送的,上面真有百岁的字?” 肖宝贵说:“不是我送的。我是贫农。哪有东西送他,百岁的命锁很多地方都有。” 肖三才说:“老肖,如果真有那事,我肖三才不是你儿子,我是组织的儿女。我弟是光荣的军人。我们与你划清界限,我立即枪毙你,我亲手宰了你。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爹。” 肖宝贵辩解道:“组长你要查清,我被栽赃了,难道非要用我死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受不了这种冤。儿子,爹不会带害你们,一定不会带害。我要求查清。” “休会,我们派人调查再开会。”鲁组长宣布并带着工作组成员调查去了。 第二天,大家都出工去了。独有肖宝贵说肚子不舒服在家里待着。心乱如麻的肖宝贵想,事到如今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只有死才能保护儿子们的荣华富贵。他偷偷摸摸跑去仙水洞把所有银子拿回家来,在堂屋里挖了个洞,将装有银子的罐埋好,填上泥土,用杂物掩盖。他穿上10件衣物,3条裤子,把门从里面闩起来,自己用一把杀猪刀抹了颈部动脉,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收工后,家人打不开房子的门,翻窗户进去,发现肖宝贵自杀身亡,堂屋里有被动过的迹象,打开后发现许多银子,惊得家人把银子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同时也怀疑爹的身份。一家人哭天喊地,诉说是他是被冤枉死的。 调查组回到飞燕村时,得知肖宝贵死了,巧合的是公社前领导上吊了。肖三才哭:“爹呀,你是用死来证明你的清白。” 鲁组长:“老肖啊!我也没宣布你是坏人,你死了干嘛呢。” 案件就终止了,没有再追下去。肖三才照样当特派员,后因老婆生病请人跳“大神”,撤为民办教师。肖朴才也在部队,后来升到副连长,八十年代转业在鹿山乡铁厂。 这一年,飞燕村“四清运动”,“教育运动”基本结束。 贾包子身份转变了,走起路来腰也直了许多,心情如同初春时节的田园里吐出来那些嫩绿。他请王郎中看病。 贾包子说:“王郎中,请你把把脉?” 王郎中把手搭在他双手的寸关尺部,确实脉力缓和,当年的弦细脉没了!舌苔也薄白,舌质淡红,气包也摸不到,奇迹般地好了。 王郎中说:“恭喜你了,这个富农帽子摘了,比膈下逐瘀汤,比什么逍遥散好百个倍。一场运动居然治好你的病。看你走路那劲头,看上去比过去长高了几公分。看来七情能致病,也能治病。我嘛,这辈子没你这个福气了,也没药可治了,人死病断根。” 贾包子说:“是的,我肚子里的气包也真的没了,也摸不到了。感谢政府,感谢组织。王郎中,你也不要悲观,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郎中说:“有时候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努力地活着,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王郎中除了“黑五类富农”,又在“四清”时,多了一顶帽子-特务。村里的群众都觉得王郎中的男人王开云还在台湾,有海外关系的,都是特务。每次开会批斗,都少不了她。似乎少了她,群众少了娱乐的对象。 第73章 退婚是因为立场 在飞燕村,凡累的苦的义务工,都要安排给专管分子。这些任务本是安给王郎中的,但是都由子女去完成。那时期有过规定,年满十八岁以上的地主富农是分子,是专政、批斗的对象,十八岁以下的是子女,虽不批斗,但注定家庭成分不好,读书、工作、参军、婚姻都受到影响。特别是读书、工作、参军、入组织,在政审关时过不了关的。 王治山又背着玉米面和大豆,替母亲去陈桥村挖苹果塘。 后来,飞燕村派王治山去做义务工,他被分配到牛过河火车站,参与修桥,修铁路。 公社去了几十人,跟他玩得好的,一个是孙长毛,另一个是杨老黑。杨老黑是彝族,人长得黑,喜欢在腰间系一根红布条。 他们三人分在一个组,撬石头,打石头,码桥墩,他们互相合作。王治山是左撇子,打出的石头四周纹路与其他人不一样。如今的读者,要是去牛河边村大桥玩,还能看到那些桥墩上的石纹,与右手打的不一样。 牛过河大桥是北方进入南方省城的咽喉要道,公路铁路都沿着牛过河顺流而下,就在河边村,还有法国人修的米轨铁路桥,横跨在牛过河上。 相传,法国人在修一个隧道时,因为荆刺十分密,施工难度大,要在岩石上修建,悬崖下面是很深的河水,下去的人都得腰系绳子。法国人承诺给十个中国工人很多钱,让他们打开毛路,炸开石岩。等基本工作结束时,即将结工人工钱的前一天,法国人为了节省钱,将工人拉到半山腰悬空施工,就将他们的绳子砍断,十个工人就摔死了。后来有人说,每根枕木下都躺倒一个中国工人。 60年代后期,河边村全是茅草房,牛过河公社离河边村有3公里。铁路工人吃粮要用推车到公社拉。有一天王治山、孙长毛、杨老黑正拉着米从尖山上往下走,王治山走前面,两手握住推车的前面的车把手,孙长毛与杨老黑在后面扶着车。由于车重,下坡路越来越快,最后三个人都控制不住,后面两人撒手了,王治山被推车架着跑,失控后,连人带车翻下山去。车子与大米抛在石涯下面,人找不到。石涯下面是食堂,食堂是露天食堂,是伸出来的石岩遮住雨水,就成了他们的食堂。车与大米都滚落在食堂前的一块空地上,吓得烧火做饭的师傅惊叫:“人呢?人呢?” 等孙长毛、杨老黑喘着粗气跑来现场,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叫着王治山的名字,没有回声。 组织大家去找,才在山上一个草丛间找到,喊话也不搭理,只有点悠悠气。他们用木板把他抬到食堂门口,这点常识他们培训过,受伤骨折人不能背,只能抬。 等他能说话时,工人问他:“要不要紧?不行就送到牛过河公社医院?” 他说:“不去,一是没钱,二是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你们到河边挖些花斑竹来,给我找一块红糖,挖十条蚯蚓,准备一两酒来,我能医好自己。挺管用的。” 花斑竹是什么药?就是虎杖。蚯蚓是地龙。王治山就用这两种药把自己给治好了,两天后就上了工地。那时候,工人才知道他是个草药医生。周围农村的跌打劳伤农民,会找他看病。 一天上午,杨老黑和王治山用铁链抬着石头经过河边村,一个中妇女见小孩不听话,就骂小孩:“你这个喽啰养的,不听老娘的话。” 杨老黑丢下木杠,王治山闪倒在地,杨老黑跑过去就打了那个中年妇女几个耳光,中年妇女哭叫着:“打人了,打人了。”王治山跑去劝架,杨老黑又和妇女扭打起来。 村里出来好几个男人,把杨老黑捆住,绑在一棵树下。 不分青红皂白的村民也将王治山捆在树下,说是一伙的,妇女也说不清王治山是否打着她,实际王治山没有动过那个女人。 村民议论着,要狠狠批斗他们,村里很热闹,施工人员也去看个究竟。发现是自己的两个工友,于是说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没有用。杨老黑反而大声说: “不关王治山的事,你们敢斗我,打着我,放了我,晚上天黑,我一把火烧光河边村所有茅草屋。我是彝族,谁骂喽啰,就是对我最大侮辱,我就与他拼命。红腰带是火神的象征,见证我的所做所为。昂、昂,你们来吧!任何人不准说“喽啰”。” 村长来了,和施工队长见面后,把杨老黑、王治山放了。 以后,孙长毛也学着杨老黑,不管走到哪里都系一条红布带。这带的村民对这种系红布带的人,都不敢惹。 河边村的牛过河下游一公里有一个长达几公里的隧道,叫河边村隧道。这年夏季,雨水特丰富。隧道前一百米铁路是沿河修建的,松软的路基在雨水的浸泡下,更显虚弱。夜晚一辆军列驶来,铁路塌方,六节车箱翻了,摔进河里,车上九人牺牲,车上的许多军用物资散落。一个小时后,附近的驻地方部队就控制了河边村,架设了机枪,歩兵持枪巡逻,人员不得进出。有一个特别好奇的家伙不听劝,越过警戒线,被枪打中大腿。 因为怀疑敌人的破坏,河边村民及施工工人全部扣押,一个一个审查,必须有三人证明你当夜没有外出,才能过关。最急的是王治山,因自己成分不好,万一被人陷害,就要杀头。大家心慌意乱,害怕了,上午,守隧道失职人员已在河边被枪毙了。 轮到成分不好的王治山上场审查。工作组问:“王治山你什么成份?” “富农。”王治山心跳得厉害。 工作组问:“你对幸福主义有无不满而心生报复?” 回答道:“满的,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积极参加铁路建设。” 工作组问:“谁证明你昨晚没有外出?” 王治山说:“孙长毛、杨老黑、赵老三,还有其他做饭师傅。” 工作组喊道:“孙长毛?” 孙长毛回答:“到。” 工作组又喊道:“杨老黑?赵老三?” 杨老黑:“到。” 赵老三:“到。” 工作组问:“王治山说的是否属实?” 两人都说着“是,是,是。” 工作组说到:“王治山过关,下一个。把黄小外扭上来。” 黄小外被几个人扭着手走出人群,低头不语。 “黄小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问部队的番号?为什么问军人的名字?” 黄小外答道:“我只是问一名军人,你贵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不是特务,我家世代贫农,我就是个铁路义务工,我没有坏心眼,我向苍天保证,我的心是红的。”他看着审判人员严肃的面孔与荷枪实弹的士兵,两腿像筛糠一样抖起来,不知何时,裤腿出渗出一片潮湿的尿液。 工作组问:“谁能证明你一直跟工人在一起?” 黄小外说:“王治山,杨老黑,孙长毛。” 工作组又问:“你们三个,情况是不是这样?” 工友肯定回答:“是的。” 审判员说道:“你们暂时把他关押起来,查清历史再放掉。” 经一个下午的审查,大家都过关,王治山才将心里悬着一块石头放下,总算把心放在肚子里。在上级的命令下,参加到抢修铁路的大军中去。三天三夜,王治山瘦了两斤。 军列走后,部队撤离。他们才得以睡个好觉。不过第二天,一个“责任重于泰山”动员会后,他们就白天黑夜,在河边村隧道口前面,修了十米高,长一百多米的挡墙,防止山洪浸蚀铁路。 如今这里已变成了旅游景点了。 这年秋天,王治山没口粮了,晚间,回到飞燕村背粮。家里人都吃过了饭,晚上,王治山在家里,一个人煮了一小锅面汤。正在端着锅吃,普存秀、队长张二毛、朱老科、治保委员普大船、大队支书记朱天柱来到他家。普存秀用手指挖到王治山的脑袋说:“王治山,现在吐故纳新,我已申请入组织,只要与你解除婚约,我马上入组织。我当着组织的面正式宣布,我们脱离关系,与黑五类脱离关系。” 朱天柱说道:“你也不配,人家马上是先进分子,信用社李主任正追求普存秀。癞蛤蟆跳秤盘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 早有心理准备的王治山,不敢不同意,说:“同意分手,只是彩礼要退一下。” “退个屁,是你家自愿。你要反攻倒算,没门。”普存秀吼道。她哪里想将自己吃进去的好东西吐出来。 “算了,王治山,不能耽误人家普存秀的前程,我们同意解约,也不退礼。支书,你都出面了。”王郎中应道,郎中知道支书与信用社李主任是亲戚,不言自明了。 “还算识抬举。”朱天柱支书说着走了。 普存秀像突然解脱了绳索的小母马,如释重负,高兴得直跳跃,说:“感谢组织,我不辜负组织对我的培养。”然后唱起,“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们走了。 王治山被一口面疙瘩噎着了,呕气引起的,脸面抽搐,脸色难看。 “治山,别难过,妈另外给你找。”看到治山的神情,王郎中怕对王治山打击太重,万一神经跳了槽变成疯子,就麻烦了,王郎中才如此安慰。 “妈!”王治山说,慌乱中直接将装有冷水的茶壶提起来,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喝了一饱水,咕噜一下,咕噜一下,终于下肚了,泪奔而下“妈呀!我被噎着了!我不难过,只是苦了你。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王治山一定要找个比她更好更强更漂亮的,我早有思想准备。” 王治山和郎中相拥而无声地哭泣。 许久,王郎中说:“当下,成分不好,娶媳妇不易,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黑五类,非洲人找非洲人。” 王治山说:“找不到非洲人,也无所谓,我会孝顺妈的,别为我考虑过多。” 王郎中说:“儿子,家一定要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死后上了山,以后的以后起码有扫墓的,对不对?” 王治山说:“对,妈,我以后会找个媳妇回家的,放心,我有能力的。” 好好一个锅面汤,让突来的变故,顿时让王治山毫无食欲。当夜,他数着星星,借着淡淡的月光,让夜风吹醒自己的脑子,他像受伤的猎物,自己舔着伤口,回到牛过河大桥,背上,玉米面被他的汗水渗湿了。 第74章 把握机会改变命运 在牛过河火车大桥建设中,王治山听到铁路上招铁路合同工,时间三年,表现好的可转正,工资三十三元,对他来说是个诱惑,自己也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项目部的主管也欣赏他,也是主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向项目部请假,就让他回家乡报名,并祝他好运。王治山回到飞燕村,发现只有三个人去报名,大家都怕苦,不喜欢出去。他和黄宝石、假姐夫老刀在公社医院体检。老刀身体不合格,老刀是想到粮管所当助理员,黄宝石也想当上助理员,辛苦的铁路工人就是王治山最合适,他身体达标,体检如同当兵一样严。体检工作人员说:“王治山,如果你合格,去牛过河火车站报名报到。你们回去等通知。”这个事情是体检队单独告诉他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当时肖三才是公社的特派员,最近与王治山走得近。 王治山在家等待的日子里,跟队长张二毛在呜啦河边烤烟。 烤烟是白天黑夜都要烧火的活计。一个深夜,烤房离桥有二十多米,就在那个“强奸桥''的地方,仿佛有许多人桥上说话,两个人晚上睡得不踏实,都想搞清是什么鬼事。他们议论着:“是不是鬼赶集?”“怎么看不到鬼影?””咱们俩悄悄摸过去,将点燃的柴火丢到桥上,看什么动静?”“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鬼样?” 两人提着砍刀,身后拖着燃烧的柴火,接近桥边,两个高喊着:“啊!”带火的木头噼里啪啦地咂声在桥上及桥下,几十种怪叫声,由近及远而去,因夜黑没有见到身形,两个人也害怕了,说:“可能是夜刮子,一种见不得人的夜鸟,是阴鸟,听说是一种精灵的化身。”王治山说。 队长张二毛问:“精灵是什么东西?”治山说:“听老人们说,是一种鬼魂,是冤死的鬼魂,专门来桥上索命的,只要从桥上落下一个人死了的话,这个鬼才会投胎转世而去。” “别说了,这么吓人。”张队长说着,“乒乓”一声将门关上,用根木头顶住门,手里的砍刀握得紧紧的。 从那天以后,张队长和王治山白天去烧火,晚上必须四个人才敢守夜。他们传出去,冤死鬼经常在那里赶集。后来胆大的两个人参加进来,但每个人每天挂二十个工分。事情越传越神,后来发展到,批斗人时,被批斗者故意大声喊:“我当冤死鬼也夜夜找你,你过桥时,我扯你的后腿。”搞得专门打斗人的民兵心里毛毛的,有些手软。人有时候不怕人,但是怕鬼。有时候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因为人会被鬼卖。 第二天中午,公社上的肖三才偷偷告诉王治山:“你被铁道局录取了,只是通知还没送来。” 王治山说:“别把这个事情告诉村里人。” 这些事都瞒着生产队。 王治山说:“张队长,你先忙着,我去看看那一片冬菌,拾回来分给你。”王治山把事情告诉王郎中,两人直接就到铁路工作组住公社体检处。 招工人说:“你就是王治山?你的通知书请人送到你们生产队去了,要队里介绍信。” 王治山说:“我是听人说,我录取了。如果通知书到了队里,就完蛋了,去不了铁路,也不会开介绍信。以前招工就是这个结果。” “是这样的吗?”工作组员摇摇头,说,“你身体健康,文化也可以。如果你去不了,我们还得费时间找,影响进度。这样,我写绍介信,直接去。以后生活不成问题,三十三元。” 工作组开了介绍信。王郎中和王治山拿着介绍信到了牛过河火车站。经再次复检合格,被送上去省城的火车。王郎中则背着治山的行李回到飞燕村。 晚上张二毛队长拿着通知书来到王家。 “王修莲,这是你儿子王治山的铁路局录取通知书,听好了,没门,队里有很多活计要他做,更别谈什么介绍信。”说着将通知书撕碎丢在地上。 然后问:“他人呢?” 王朗中说:“听说去牛过河做义务了。” 队长说:“胡扯,招呼都不打一声。王治财,你,跟我烧烟火去。” 王治财说:“队长我不去,叫声爹也不去。王治山被鬼吓破胆跑了。” 张队长说:“叫四个人去,每人二十个工分。” 王郎中说:“我这个郎中去,队长,算我一个。” 队长说:“可以,同意。不能让烟坏在炉子里。” 王治财问:“队长,闹鬼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的。”队长说,“人多不怕鬼。” 跟随王郎中的三个人,过了一个晚上,就有两个不敢再去。只剩下郎中和王大毛,过了第二晚上,王大毛也不去了。晚上只有王郎中。他们三人其中的三十个工分,都商量移给王郎中,他们只做白天。 这件事越来越搞得玄乎。许多人变得胆小。听说肖宝贵就是从这桥上掉进河里的,掉进河里,刚好手抓到一个死人的头盖骨,后来自杀了。这个跳河死的人,后来被查出来,是大炼钢铁运动时长田村的会计。没有老肖落在河里,还一时找不到这个会计的下落。 飞燕村的人开始传说,王郎中跟鬼混在一起。 后来的后来,王治山从省城铁路局寄信来,人们才知道王治山成了铁路工人。队里要求他每月交三块钱的公积金,不然以后回来没有福利分红,王治山只得照办。 第75章 王治强的闪婚 在那个年代,像王治强是找不到媳妇的,他找到的是一个有命案的破鞋,也是巧合。 王治强的婚事,王郎中操了不少心,嫌弃家庭成分不好,不愿嫁他。这是个心病,到目前为止,王治强的婚姻也没着落。 王修莲她时时担心王家的香火,可能在她这一代断了,都怪她是一个黑五类。她难以面对列祖列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放过。 黄田村的王支书有个女儿,名叫郭美英,本人的气质长相如同她的名字,人长的美艳,周围多少男人都做梦都想睡她。她个性独特,胆大敢为,不愿父母想法为婚。后来,王支书给她物色一户人家,都对不上眼,虽然订了婚,但一直拖延不嫁。数年来,会抽烟喝酒,还会划拳。郭美英心中喜欢多年的人是本村的李刚,可李刚家成分不好,王支书不愿嫁。李刚匆匆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婚后不久,趁李刚老婆回家之际,郭美英便自己送上门去,钻到李刚的被窝里。 一来二去,李刚的老婆肚子没大,却把郭美英肚子弄大了,两人在床上就决定逼迫李刚的老婆离婚。最为巧的是,李刚的老婆亲自把他们捉奸在床。这样的事一旦告上法庭,又要批斗又要游行,遗臭万年。气急败坏的李刚用刀迫着自己的老婆不准告法,不准在村里说,并让老婆马上协议离婚,离开他,不然的话要杀了她。老婆不妥协,李刚用左手蒙住她的嘴,怕她乱喊,右手将一把杀猪刀握在手中,刀尖对着老婆,逼迫她离婚,只要离开这个家庭,并给她补偿。郭美英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们都有娃娃了,肚子大了,你退出,对你对大家都好。” “休想,骚货!破鞋!”李刚老婆吼道。 羞恼成怒,冲过去的郭美英用手猛推李刚的手,\"我让你永远闭嘴!\"惨叫一声的李刚老婆倒在血泊之中,于是大家慌了。 慌张的郭美英说:“李刚,人是你我杀的,过失杀人,自首可以不判死刑,你一个人扛住,我躲在亲戚家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等你回来过日子!” 李刚说:“你先躲,我们也不报案,我直接把她毁尸灭迹。很快我们就成家。” 心惶惶的郭美英躲到亲戚家去。 李刚过了一周,去娘家寻找并报案。公安根据作案时间,通过排查,锁定是李刚犯罪机率最大。结果公安在厕所里找到尸体,尸体被李刚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在事实面前,李刚一个人认了罪,没有将郭美英供出。 公社公审后,在一块乱坟场,枪决了李刚。 郭美英在家时,晚上,她做噩梦,并叫起来:“我没杀人,是李刚杀人,啊!啊!” 王支书夫妻听到后,也吓坏了。经耐心做思想工作,郭美英将事实真相告诉了父母。 虎毒不食子。王支书找到王郎中,谎称说自己的老婆不小心有了,要开剂堕胎药。王郎中开了白牛膝、水蛭、莪术、石穿破、红花、土鳖虫、赤芍、丹参给王支书。 王支书了解到王郎中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是光棍,心中有了计划,他请个熟人当媒婆,尽早将郭美英嫁给王郎中大儿子当老婆。 这一切,王郎中完全蒙在鼓里。 郭美英顺利打了孩子,王支书安排了媒人去说。说:“黄田的王支书,有个女儿,性格不好,会抽烟喝酒。如果你们家不嫌弃,王支书愿意将女儿美英许配给王治强,不要彩礼。王支书很佩服你的为人与医术,不在乎你家成分。” 王郎中说:“我家是黑五类,人家是根正苗红家庭,不合适。” “没事,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王支书早告诉我,他不在乎。这个女儿,王支书能说了算。”媒人说。 王郎中喜出外望,本来就娶不了媳妇儿,如今送上门来,就不要白不要。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二十八天,郭美英就娶进家门。郭美英虽然小产,气色差些,均不影响男人对她的痴狂。有些女人天生有种俘虏男人的东西,从眼睛透出,从骨子里透出,从皮里透出。不用说,王治强见到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女人,王治强如同癞蛤蟆,一嘴就吃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天鹅肉。 娶进家门,王郎中就给她切过脉,两尺脉细涩,无力,实乃小产脉。她突然想起来,王支书来开的草药。心中有个疙瘩,这个女人不是好女人,但也不能嫌弃,只要能生个一男半女,算是传承了王氏家族的香火,我死的时候才瞑目,对祖宗也有个交代。她这样安慰自己,并认真对待这个大儿媳。王郎中开了四君子汤(党参、白术、茯苓、甘草)加上大剂量丹参,一味丹参饮,功似四物汤,给郭美英调理身体。 没过多久,郭美英在老家的习惯出来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气势不亚于男人。去陈桥村做客时,喝得烂醉,喜欢拍打陌生男人的肩膀,心情不好的王治强将她背回飞燕村。这给王郎中心中又挂了一个阴影。 今年自留地里的麦子很丰收,集体也丰收,王郎中用麦面烙了几个大饼,领着王治强、郭美英,跟着出工。 根据规定,开工前都要开批斗会,这规格的批斗会形式简单:王大毛、王郎中都要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高帽子,分别写着,我是地主王大毛、我是富农王修莲。队长每次开工都把锣交给地主富农,要求弓着腰,戴高帽子,一边敲打锣,一边口里叫着:“我是恶霸地主王大毛,我和我爹用香火烙死人,我对不起大家。”再下一个是王郎中:“我是富农王修莲,我养过长工,剥削过人。” 这是每天要做的批斗,因为解放时,王治强不满十八岁,不是分子,是子女,一般不参加批斗,除非特殊情况。 中午,在山地里,王治强吃大饼,边吃边丢落在地上,母亲大怒:“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喜欢吃,给老娘吃嘛!这样会天打雷劈的,浪费粮食。” 郭美英说:“妈,你管得太多了,我们都成婚好久了,王治强都是大人了,你就看不惯我们。我们是强劳力,一点工分不少于你。丢掉的也是我们苦的,我郭美英也受够了。” 王修莲说:“你们什么时候推过一转石磨?磨过面?” 王治强自从娶了女人,性情大变,变得不可思议,许多事情就听郭美英的,脑子似乎着魔了,冲过去就撕着他母亲王修莲的头发,撕掉一片头发,并按在地上,说:“你这个老分子,你剥削人,带害我,我宣布,今天分家,与你这个老富农划清界线,郭美英用锄头棒子打王郎中,以此表明她自己也与家庭划清界线。 飞燕村有部分群众看在眼里鼓起掌声。贾包子想鼓掌,被他老婆用手使劲捏屁股。 有人说王治强是个无义种,有人说王治强爱恨明朗,坚决划清阶级立场是觉悟好,有人说郭美英不愧为支书的女儿,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大家这样议论着。 第二天,王治强郭美英与王修莲分家了。家里像点样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王郎中沉默了,也后悔娶进这个女人。她感叹儿子王治强娶了老婆就忘记亲娘,这让她后悔了一段时日。 最后悔的是,至今这个女人不生娃,叫她不要抽烟喝酒,可就是不听,阴血都烧干了。后来勉强生下来一个婴儿,又小又瘦又弱,加之没有奶水,养不活死了。 虽然王治强他们打她,但她这样安慰自己:宁养无情无义种,不断无情无义根。有香火有后才是大事。不求活出彩,只求活着留下种,留个根。即便遭到儿媳妇的棍棒,也是忍耐着。后来的日子,王郎中挨着了郭美英变本加厉不少棍棒。 第76章 郭美英想高升 这一天,郭美英正巧与王治强赶大队马车来公社办事,他们一到一班热热闹闹的年轻人。郭美英好奇的去了解所有情况。 这天下午,,这些成员又串联到村里。 王治强独自一人,赶马车走了。他参加运输队,一年四季不在家。 郭美英响应号召,带着他们进驻飞燕村,要在村里燃起这把火。 他们进驻飞燕村,郭美英直接带到张二毛家,在背地里郭美英把公社的形式向张队长交待了。张二毛很感谢郭美英,张队长知道主要就是斗村里的特殊人,他心里想怎么郭美英的马屁,于是请教式地问:“多谢美英,是你提醒了我,我做一辈子牛马都感谢不了你,我杀鸡宰羊请你和他们吃,美英,你得从中帮我多说些好话。” 郭美英说:“会的,好好招待他们。说不定我郭美英还要到上面做事。” 张二毛不敢怠慢他们,把家里最好吃的,统统摆了一桌,他们吃得很开心。张队长敬酒道:“各位领导,感谢你们看得起我张二毛,我把家里最好吃的都弄来了,还备了一份土特产等你们回去再带上,不成敬意,招待不周之处,别在意。需要做什么,尽管指示。 工作组有人说:“队长,不错,不错,有觉悟。 队长说:“王大毛,王修莲,还有一些出工不出力的。还有些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要改造一下思想” “她会偷偷召魂魄、烧纸钱、''看水碗”,小儿夜哭,会点香,贴骂语在十字路口的树上。据说,她家供着财神、药王菩萨。”郭美英又补充说,“我是她儿媳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知道,王郎中还供着鼓神、刀师、案子,还有玉匣记、推背图、阳宅风水、地理要诀,还有什么祝由十三科。还有一个石狮子,人碰到它身子,会得红眼病。” 张队长说:“领导,王修莲她有个国民党兵的男人。” “人呢?”头头问。 队长说:“在台湾。” 郭美英说:“有道理,要盯死,要斗争” 头头讲了许多道理,最后自豪地说:“张队长,不瞒你说,我读完的书,你八辈子都读不完,知道吗?古人云: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 郭美英说道:“是,是!” 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口,他们不认识韩疯子,遇到韩清,问到:“老人家,你家几口人?” 韩疯子回话:“我家人多,好几儿子,都是吃粮票的”嘿嘿笑着走了。 韩疯子走后,郭美英上前说:“这个就是韩疯子,也叫韩老狗,有人叫他韩半仙,平时我觉得不疯,有的时候又像疯子。他一个人过日子,原来和王修莲王郎中好上,后来陈桥村李开云插上一个闩子,为此两个人决斗过。韩老狗失败后,吹了,韩老狗去观音山出家。土改寺庙被拆了,人也回来了。李开云当了国民党兵,可能在台湾,一直没回来。于是,韩老狗像个馋猫,没事就围住王修莲这口黑锅转悠。他说话都是疯疯癫癫的。” 第77章 八戒出场 保光头放牛回来,手头还挂着一串小鱼。路过工作组身边,没说话,张二毛小声说:“这是原队长,两个睾丸被一个妇人捏坏了。” 领头突然说:“有这事?放牛的,你站住!” “什么事?”光头问。 “你拿的是什么?”领头说。 “小鱼。”光头说。 “你不好好放牛,还搞副业,干自己的私活,牛都放瘦了。你写份小楷,在会上给我做深刻检查。啊!”领头权威地说。 “是。”他纳闷着,不敢回嘴,一肚子火走开了。 晚上,大会开始了。张二毛吊起嗓子眼吼:“开会了,不得有误,上级领导要讲话。”他这样重复着。 大会现场,人满为患,大家也习惯了。 “同志们,我们今天要宣布,” 上面喊一句,全村老少喊一句话。飞燕村的广场上响亮的口号声,传递到梁上,传递到树梢上并惊飞了麻雀,一个个黑影纷纷逃离狂躁的人们。 领头说:“今天啊,,来到飞燕村,下面我们开大会。请把保光头押上来,把王大毛押上来,把韩老狗韩半仙押上来,把王郎中押上来。”这些人,一个个押在主席台上,耷拉着脑袋。 领头说:“保光头?” “哎!”保光头回答说。 “唉个屁,你以为是请客吃饭,我叫你名字,你要说“到'',啊!” “保光头?”领头叫。 “哎!”光头说。 领头上去就踢了一脚,保光头慌张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到。”字。 “保光头。”领头叫一声,然后踢一下屁股。 “到。”光头说。 “这就对了,你牛不好好放,你捞鱼干什么?你回答?”领头问。 “我这是损公利己主义。”光头说。 “我来告诉你,你自私主义。你把自己写的小楷,给大家检讨检讨。”领头说。 “好。”光头说。 领头说:“好个屁,特派员,揍他一竹棍,帮他长记性,应该回答“是''字。” 特派员一根竹竿打下去,光头“哎呀”一声。 “错了,说“是”。”特派员说。 又一棍下去,“是。” 再一棍下去,“是。” 领头说:“这下你懂了。做检讨,放开他手,让他念!” 保光头哆嗦道:“上级领导,我不务正业,不好好放牛,捞鱼摸虾,对不起大家,是损公肥私,我有错,我今后改。检讨人保光头。” “大家说,他检讨诚不诚恳?” “不诚恳!”许多人说。 “深不深刻?” “不深刻!”回答深刻的被不深刻盖住了。 领头说:”要不要要来点深刻诚恳的 ?” “要!” “特派员,你教育他如何深刻。”领头暗示道,做了个打人的手势。 特派员挥起竹竿,大声说:“你捞了几条小鱼?” “五条。”保光头答应道。 “啪”的一下打到背上,”你捞了几条小鱼?” “七条。”光头说。 又是一竹竿下去。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十条。”光头说。 再一棍子下去,保光头明显有些擅抖了。心想说少了才挨打。他想说多点。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二十条。”光头说。 竹竿还是打下去,特派员问:“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二百多条。”光头 竹竿打得更重。 特派员大声说:“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一万多条。”保光头说。 特派员说:“这还差不多,扣他一百个工分。服不服?” 光头说:“服!” 看到这阵势,其他人都心里发毛。 领头说:“保光头,我问你,牛能拉车耕地,你能耕地吗?牛重要还是你重要?” 光头说:“我不如牛,我耕不了地,牛比我重要一百倍。” 韩疯子心想,自己也明白了,为什么斗自己,想起与自己有关的两句话。 “是。 保光头离开会场,脚手有点酸疼,走路姿势左右摇晃。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现场。 “韩疯子,听队长说,你有个名字叫韩半仙?你怎么仙法?” 韩疯子说:“这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我只是抒发一下当年的感情,其他人不敢说罢了。我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也疯过,怕死不是韩疯子,人们都叫韩老狗,也好,做人不成,我做狗也允许吧!我还养头猪与我作伴,我是光棍一条,也是个疯狗,哪天活得不耐烦了,我顺便咬他一口,让他一起和我都得狂病。” 领头在心里紧了一下,心想这个疯子与我拼命怎么办?在村口他敢公开戏弄我们是他儿子,明明是找死嘛。 领头说:“队长,他养猪没有?” 队长说:“有一头,会听人话,骑着它走亲戚。猪名叫八戒。” 领头说:“有意思。” “我已经劳改过,后来又因为大家在牢里没饭吃,说我不是啥子,把我放了。”韩疯子说。 领头说:“门升门升两眼睁,一年一换,。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没其他意思,家家过年都这样想的,你家也是。” 领头说:“你不要乱咬,你是半仙,我倒看看,你有多厉害,我看看你孙悟空厉害还是我唐僧厉害,用绳子套在他头周围,用根小木棍旋转,给他上紧箍咒。你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寡独人,白天我问你,你说你有好多儿子,是吃什么粮,你是骂我们是你儿子。” 韩半仙说:“我是有几个干儿子在别的县,你们也不调查。”这时一个冲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他说:“这烧饵块是麻辣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间未到。请兄弟来点甜饵块。” 于是有人来回给了他几十个碎耳光,力量小,但仍然听得见声响,韩半仙明显舒服些,说:“这几个烧饵块是甜的,味道好些。嘿嘿。” 引得大家一阵乱笑。 领头说:“安静,特派员给上唐僧的紧箍咒,看了仙到哪里去?” 特派员走近领头耳语:“搞死他吗?” 领头说:“半死。” 特派员笑了一下,人们猜不透那一笑,只等后面的节目。特派员在韩半仙头旋转一下木棍,绳子收紧,半仙眼睛凸显出来,用手指着头头说:“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阴间的阎王啊,有人送我老狗上路了,我先走一步,我在阎王殿等你,你记住,你左腿有个红胎记,颜色变黑,就是我们相见的日子。哈哈,秋后蚂蚱!” 领头拉起裤腿,真是红胎记,众人一惊,头头也惊叹韩疯子有些仙。他给自己鼓气,说:“那是巧合,我不信!给我再上一圈紧箍咒。” 韩半仙眼球真的快掉出来了,他喘着粗气,大声疾呼:“八戒,我快死了,接我见阎王去。”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头像疯了的猪,嚎叫着,冲向特派员,将特派员冲倒在地,又冲向头头,在左腿处,猛咬一口,大家看到这阵势,纷纷逃离了,会场上一片混乱。大会上的王大毛,王修莲王郎中也跑了。韩疯子骑上八戒就跑了。 惊吓之后的领头吩咐道:“你们明天接着批斗,我到医院治伤,万一得了破伤风,真的像半仙说的,就吃亏了。我们的任务没完成。特派员没事吧?” 特派员:“没事的,可能肋骨断了,有点痛。” “今晚你带二人去王修莲家蹲点,收缴封建迷信书刊及什么鼓神,会传染病的石狮子。要,要,要怎么处理掉,你们看着办。”领头心有些虚。 有人说:“好的,你们回公社医院吧!” 第78章 洋金花惹的 韩疯子和他平时骑的八戒猪,连夜躲到山里去了,众人也寻不着。 特派员几个人进驻到王修莲家。他问:“王郎中,我们奉命行事,我们不信邪,怎么有他们说的奇事,你说有没有?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们科学的看待世界。要调查研究。” “诸位,没有的事,我不会什么阴阳,也不搞装神弄鬼的事,行德堂就是个草药店,你们放心住在我家,这样的话,也消除对我的误会。”王郎中说。 特派员说:“有人说,收病人大量钱财?” 王郎中说:“诸位,我没有,病人找上门来,我帮他们免费看病,可是他就是给东西。给钱,我不要,人家说我看不起人家,东西收了,钱不敢收,可是有人晚上悄悄从门缝里、窗户口塞进来,我也没法。后来我就将钱送到生产大队,各位呀,我难了!” 特派员说:“没事的,只要诚恳,老老实实的做人,交待问题,你才能过关,这是一场,你一定要老实。啊。你交待一下你男人的事。” 王郎中说:“诸位,李开云是解放前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此没有联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人说我是留在大陆的国民党特务,是卧底,天天在生产大队眼皮下,当个农民,干活,我怎么当特务?我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的。” 特派员说:“以后来什么亲戚,必须到队长那里汇报。” 王郎中说:“是。” 特派员说:“这些石狮子,听说它会咒人,然后人会得病,得什么红眼病,是吗?” 王郎中说:“不会,是瞎传说,没有的事,是人们的心理作用。” 特派员说:“你家的鼓神呢?” 王郎中说:“什么鼓神,就是民间最普通的鼓而也,在这儿。” 特派员说:“师刀?案子?” “就是这个,就是一把木刀,这个是供桌,就是供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位,供桌就是案子” 特派员说:“看“水碗”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同志,没有,没有的事,是故意抹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水碗'',只是听人说,焚香祷告,把鸡蛋打入碗里,放些水,形成卦象,然后断吉凶。我不会,也不知道。” 特派员说:“你要老实。” 王郎中说:“老实,你们住下,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你们别疑神疑鬼的。就什么事也没有。” 特派员说:“王郎中,你睡吧,我们今晚就将这些神鼓、师刀、案子、财神,药王,统统放在堂屋里,看他神秘面纱。” 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到堂屋,打了个地铺,大家都睡下了。可是白天发生的事,在心里打鼓。深夜,突然门缝吹风,老鼠过路,都叫人心里发毛,没有人敢睡,只是默不作声,睁眼看火塘里一熄一灭的柴火,也压不住心里的恐慌。时到三更半夜,有人听到鼓响,它们不知道,是老鼠从楼板上跳到鼓上发出的声响,这可吓坏了大家。 “是鼓神,鼓声?” “别瞎说,怕什么,我们把火点亮,看个究竟。” 大家点亮柴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大家都不想睡,围着火塘,把王郎中家许多干柴烧得快完了,大家都希望天亮早些。好不容易等到鸡叫最后一遍,有人将王郎中放在墙角的洋金花及枝杆放在火塘里,少许烟雾弥漫开来,特派员站起来,头有些昏,说:“我头昏脑胀,有鬼。”然后倒地了。其他人也吓坏了,不知不觉接二连三倒下。 天刚亮,争先进、好表现的队长来请吃早点。他来到王郎中家门口,看到门开了一半,说:“同志,吃早点了。” 没有反应,连忙打开门,看见横七竖八的人睡在地上,屋里还有木刀,鼓什么的。他惊吓一跳,触电般跳出门外。在村里大呼小叫:“出事了,快来人哪,特派员他们中邪了!” 不一会儿,村里起来不少人,纷纷跑来王郎中家,在吵吵闹闹中,王郎中也起床了。 队长喊:”王郎中,你死了?还不起来看看,你干的什么邪门事,特派员他们都中什么毒还不来解呀?” 王郎中在楼上说:“什么事呀,我们不都好好的嘛?” 大家把他们拖出门外,也不见醒来,这也急坏了王郎中。她挨个检查,脉象都好,自己也纳闷。她用银针,刺激人中、涌泉,针刺十指尖,都说十指连人心,慢慢地他们回过神来。问他们怎么回事,都说鬼闹事,大家吓坏了。 特派员说:“队长,你马上派人,公社医院的大夫请来。” 队长亲自去公社。 第79章 热闹 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鹿山公社医院也来了两个大夫。他们抱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来探索这个王郎中身后的神秘故事,还有那个韩半仙。可是韩半仙和他的坐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眼前只得通过王郎中,希望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大夫来到王郎中家的“行德堂”,郭美英也来了,她也要借此机会表现给上面的人看,她是如何与婆婆不同态度的。于是在婆婆面前指手画脚。 大夫检查了几个人的身体健康,并未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眼睛好像被烟熏得有些红。”大夫这么说。 有村里人说:“是石狮子传染的,是石狮子害的。” 一个年轻的出来说,“我不信邪,我们把它废了!”于是轮起斧头去劈,被一个老人止住了。他说: “同志,我也是受害者,曾经撞过这种病,我建议请王郎中化解掉,别留着害人。” 王郎中说:“那只是结膜炎,是我用草药给治好的。不能冤枉我,我不会搞什么装鬼弄神。同志,把石狮子废了,省心了,也别带害我。” 有人上去,甩开膀子将斧头砸去,一时间,火花四射,他手一麻,斧头丢了,双手捂住眼睛,嗷嗷直叫,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都说不可思议。 老人说:“这下惹怒了石狮子,你们就不信我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解铃还得系铃人。” “同志,没事的,怎么了,应该是小碎石飞到眼睛里,请大夫清理一下。”王郎中说。 大夫清理一下,眼睛睁开了,那个年轻人说:“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还真害我眼晴。”于是把怨气冲向王郎中,拿起竹竿就打王郎中一下,郭美英也表现这个阶段立场,追逐着她婆婆狠劲地往死里打,嘴里骂着:“老妖婆。” “慢着,我说两句,王郎中,你就点些香,燃些纸钱,把它请走,这样免得挨打,”老人说。 那个眼睛不舒服的年轻人也打王郎中:“你现在就把它请走。不搞走,我就不停地打。” “我真不会搞迷信,我真不知道。”王郎中说着,又被打一竹棍。 疼痛得不行的王郎中只得点头,于是拖着不利索的双腿,拿了三炷香,在火塘边点燃,用三张黄纸点燃了,放在石狮子面前,她看到石狮子鼓着眼睛望着她,像是种奋怒的神情。她为了不再挨打,只得不情愿地演戏,真诚地跪在石狮子面前,说道:“白虎星啊,你要消灾免难,我也被你害惨了,等下要宰了你,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吧!我求求你。对不起,我把你蒙住眼睛,把你送出去。” 王郎中蒙住石狮子眼睛,抱着送出野外,又回到家里。郭美英问道:“同志说,昨夜三更半夜鼓神响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美英,我不知道。” 郭美英生气地将竹竿抽打自己的婆婆,边说着:“美英是你叫的,我们早已断绝关系” 这时,王治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上前来骂道:“我们分家,什么也不给,美英与我过日子,不容易。你个老不死的,我们早已对接关系,我们要积极向上。” 于是王治强将鼓神、师刀、案子、药王菩萨,连同列祖列宗的牌位,统统丢向石狮子,石狮子斜倒在村边的路旁。 “老妖婆,其他封建迷信的书呢?什么玉匣记,什么风水要诀?什么十三科?”王治强说着,见自己的母亲没动静,王治强冲过去撕住头发,咬咬牙。郭美英则使劲抽打。王郎中晕倒在地上,王郎中大女儿回家看到,骂到:“无义种,有病。”于是王治花、王治强、郭美英三个人又撕打在一起,老刀来才平息下来。 王治强、郭美英领着几个年轻人,在王郎中家翻箱底倒柜子,收了许多古董、古书。还真的找到了《推背图》《风水秘诀》《阳宅风水》《大生要旨》《祝由十三科》《大悲咒》《心经》《道德经》《六祖慧能》《玉匣记》《行德堂真决》。 一个大夫拿起《行德堂真决》《祝由十三科》,看后,都是医学知识,说要拿到上面去调查,实际上是回到家中,偷偷藏了。 一个年轻人拿起《推背图》随便翻开一页上面有几行字,并附着一张图。他念道:“遍地龙蛇跑马…。”接着又说,“是好书,说得太对了,说明…没错,没错。”大家不信,都纷纷去看书,年轻人不舍得,连忙说:“在这,在这,要拿到上面调查,其余的封建迷信,统统烧掉。” 于是几个年轻人拾些柴火,将王郎中家这些东西,在路边连同石狮子一把火烧掉,他们宣布:“这是一次整顿,在飞燕村初步取得胜利,并任命郭美英为飞燕村妇女主任,配合队长搞好后续工作,今天时间有限,王大毛交给你们教育。我们还得回公社学习。” 利用在队长家吃饭的时候,拿了两本书的那个白大褂大夫悄悄来到王郎中家,看到王郎中躺在椅子上呻吟着,说道:“王郎中,伤着没有?我是公社刘振东大夫,你一定伤着了,你吃点药。现在到处都乱了,没有办法。你的书我帮你保管,形势好一点,我送来还你。王郎中,那些人眼睛红,昏睡是什么回事?” “你拿走吧,我不要,是祸害。他们眼睛红是烧柴烟熏,同时他们怕鬼,熬夜熬的。昏迷不醒是他们把我的洋金花麻醉草药当柴草烧了,呼吸了有毒成分,才这样的。我知道,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信,都说我是神婆、妖婆。你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理也讲不清了。”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有道理,我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我是被下放到公社医院,过去在小公社我见过你,还记得吗?目前我在生产鹿山白药。” 王郎中说:“大夫同志,请你帮我拿点药。” 刘振东说:“哪里?” “墙洞眼里。”王郎中喘息着,吃力地用手指着。 刘大夫从墙上的茶杯口大小的洞里拖出绵纸包着的黑药粉,问到:“这是什么?” “打不死,也叫小黑药,专治跌打,你们白药也不错,你们的一枝蒿、金铁锁、重楼配伍成分很好的,我们这一带地方药很多。”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以后请教你。” 王郎中说:“不敢,你们是技术人才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否则我又得写小楷,挨批评了!再见!”刘振东说。 “不见好啊!”王郎中心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郎中脖子一仰,将小黑药吞下去,舌头在嘴边舔。眼皮垂垂下来,一副沉重苦涩的面孔,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几个年轻人走了的第二天,韩半仙也从山里回来,听到人们议论王郎中的事,心中不平,他带着自己的猪,径直走向王郎中家。途中,人们都有些怕韩疯子,都敬而远之。他们最怕韩半仙叫八戒,叫八戒一定出大事,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与他有仇的故意避开他。 郭美英听说韩疯子回来了,也追上他,说到:“明天跟我去公社。” 韩疯子回到:“你是谁呀?老狗逼急了会跳墙,老子活得不耐烦的时候剩你熟睡之时,一把火就烧死两个无情无义,不认爹娘的短命鬼。你以为你家茅草房火点不着。你再不信,老子叫声八戒,你就得死!” “你一个疯狗!”郭美英威风顿时大减,转身回去了,并说,“你等着瞧!” 韩疯子补一句:“骑猪看唱本。” 他走过去,小屁孩跟在他后面叫他“韩疯子、韩疯子、韩半仙”,他不理不睬。他用手刨开,看到一些残存的古书,嘴里嘀咕道:“可惜可悲!”看到烧黑的石狮子,他摸摸后说:“狮兄,让你受苦了,别人不懂你,我懂你!” 他把石狮子,搬个地方,用土填了。 他走到王郎中家门口,见门紧关着,于是就叫起来:“是死了吗?是死还是活呀?要是死了,我这只老狗以后就只能到坟上嚎叫几声啰。” 没有回声,正想往回走。他听到:“你这只老狗呀,省着点力气,别叫了。我死不了!”王郎中说。 “石狮子古董,我帮你藏着呢,要好好活着,死的时候要叫上我,黄泉路上有狗作伴。那李开云哟,怕也在台湾成了孤魂野鬼了啰!”韩半仙说。 “韩疯子呀疯子一个,死到临头了,还瞎折腾,瞎做梦,好女不嫁二夫,不要老不正经,黄土都埋到胸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郎中说。 韩半仙说:“你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此生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守候,如果开云回来了,我也就死心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王郎中大滴大滴的泪儿,滑落在手心上,她索性用舌头舔舔泪水,尝到咸中带着更多苦涩······ 村里的人此刻又在议论那个烧不坏的石狮子。后来人们经过它的地方,都自然产生一种回避。 其实它就是一石狮子,很普通,正如银行或财团前的石狮子,只不过在飞燕村,是人们强加给它灵魂或魔性,本来没事的,结果非要整出事来,怪谁呀? 第80章 会听话的八戒 章生贵是上了速成班三个月就成为老师。真正老师被迫去生产队搞生产。学校在去年底被风雨摧残了,现在的学校是临时用茅草、木棒支起来的,相当于露天学校,四处通风。石头上面铺上一块木板就是桌子,石头当凳子。一旦下雨,大家就下课,往家里跑。学校的学生年龄差距相当大,有的一年级学生可以当爹了,站队时高矮让人哭笑不得。 当时没有什么统一教材,章老师用的是速成班的教材,但主要是励志语言。 章老师教学生“凸凹”叫“供瓦”,说是高低不平的意思。“别墅”读“别野”,说是野外的房子。后来这些学生在初中高中朗读课文也会读出章老师教的读音,惹得学生老师笑疼肚子,很尴尬。章老师教学生,不认识的字,就读半边音。 在校读书主要是励志语言,要背得顺畅,背不了的,用细棒敲打或者罚站,鼻子靠墙,叫面壁思过,有时小腿站得抽筋。 由于飞燕村小学教学很成功,学习读书并参加生产队劳动两不误,特别是学习意志语言有特色,其他公社纷纷来学习取经,并在全公社推广。章老师也得到上级的表扬。 省城斗争十分严重,铁路上也停工了,王治山写信反映省城的形势,问母亲是否回来飞燕村。可是等不到回信,原来回信在邮电所被有的人截留了。焦急的王治山请假跑回老家去,希望能躲冲击。 回到家里,他不适应村里的见面礼。挨了队长的批评:“不要以为你是铁路工人,回到村子里,就牛哄哄,我的地盘我作主。你是份子子女!” 一天早上,队长吹哨,全村出工人员集中在社房早请示。 村民也一句一句跟着队长念,念毕,大家然后走开,但屁股不能对着主席台离开,要倒退出去。 王治山也乖乖地入乡随俗,多年来,他已经像牲口被教乖了,变得没脾气了,每天开工前在田间地头还有一项活动,就是思想斗争。 队长说:“轮到王治山。” 王治山没帽子,他说:“我是王治山,是分子子女,我过去没养长工,也没剥削过人,我是铁路工人,每月向队里交3元公积金。今天我参加义务劳动。” “哈哈哈!说得好!\"大家都笑得开心。队长一声:“过关,开工!” 王治山沉默着,干了一天活。 晚间收工回来,队长领着大家晚汇报:“晚汇报!” 王治山去生产队干活,不给工分,出力不讨好,与队长说准备去省城,这几天帮队里修修石磨。他利用自己学会的石匠,帮村里人打石磨,村里人自愿给他三元钱,村里会计九昌兼大队文书也请王治山打石磨,很不情愿给钱,王治山也不好意思要。队长家的磨,王治山一分钱不敢拿,队长也没有那个表示第意思。 有一天,上级下村检查工作,是中午来的。走进村子,正看到韩疯子给队长见面礼,他右手举起励志书,疯疯癫癫地说。 头头指着韩疯子叫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韩半仙龇牙咧嘴憨笑说:“我叫韩老狗,韩疯子。” 韩疯子在偷偷地笑,神秘地笑,场上晒着粮食,他走一步,猪也走一步,后来他就骑在猪身上。面对粮食,猪很馋,口水一直流,上面的同志看到都显得十分新鲜,人骑猪是新闻,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人身下的猪与猪上的人。韩疯子的猪忍不住想要吃粮食,头已经伸向粮食,人们听到韩半仙说:“八戒啊,宝贝啊,你可不要吃这粮,不然的话会杀了你的,你知道不,这可不是一般的粮,这是战备粮。” 猪也听话,把接近粮食的猪嘴移开。保管员看到,对这猪又怕又爱,不由自主地将一把粮送到猪嘴边,说道:“吃点,吃点,八戒。” 可猪不敢吃,把头朝韩疯子望一望,意思是看看韩半仙的态度,韩疯子明白猪的意思,说:“八戒啊,保管员同志叫你吃,你就吃嘛!” 结果猪就吃了,人们都笑了,都佩服这韩老狗是怎么把猪教成这个样子。可许多人也不敢靠近猪,都听说头猪二虎,猪生起气也是挺厉害的。 第81章 保光头又当家 “我,我郭美英要揭发。”有人的这才注意到,这个郭美英姿色不错。 郭美英说:“我揭发,我婆婆王修莲,偷集体的荞,看病收钱,这些我是最清楚的。另外,我认为,骑猪的韩疯子是故意伤害张队长,他是个疯子,一定要整死他。” 王大毛也站出说:“王郎中收了我壹块陆元。 大家不知道,就在王治强外去赶马车时的夜晚,张队长早已钻过好多次郭美英的被窝,他们偷人已有一段时间,所以才力保张长毛,说张队长的好话。 头头说:“斗!” 保管员揭发:“贾包子直接跟我说,问我换不换媳妇,作风严重,思想有问题。” 头头说:“斗!” 文书九昌站起发言:“王治山在村里搞副业,打石磨,每个磨收三元。” 头头说:“有没有?王治山?” 有人站出来说:“有”“有”“斗。” 头头说:“我宣布,把他们统统都绑起来,斗!” 头头的人马,包括现场的揭发者,将张二毛队长、贾包子、王郎中、王治山、王治强、施小花、老刀,这一次因为没人揭发王大毛,所以没念到他的名字。这一次他主动参加当打手。 头头说:“把他们的威风打掉,韩老狗,上去打张万岁,一个队长敢当万岁!” 韩老狗提着竹竿,来到张万岁面前,说:“今天你怎么也在这儿?面条一碗轮着吃,风水轮流转。过去你斗我,现在我斗你,你也有今天。”挥起竹竿就打,边打边喊:“队长万岁、万岁、万岁。”保光头也跑来帮打,由于他出手重,队长痛得面部抽搐,队长叫得响亮:“我不是万岁,不是万岁,是五十岁。”期间郭美英过来对保光头小声说:“你轻点,队长骨头软。”光头回话道:“你摸到队长的骨头了,看你那一脸骚气,很心疼样。谁不知道你和他那点事,不知给王治强戴了多少绿帽子。” 听到这话的王治强,“呸”的一声,说了一句:“骚货、贱货。” 郭美英转过身去,狠狠抽打自己的男人。说:“跟你要钱,你不给。你看看你的球样,扶不起的猪大肠,挑不起来的软面条。” 有人说:“难怪,难怪半夜猫叫春。” 表现积极的保光头硬是将五十岁的队长,打到一岁,才停下来。虽然他的卵子被李兰英的母亲捏坏了,似乎不影响他打人的体力活。“你几岁?”“四十九”打一棍子;“你到底几岁?”“四十八”打一棍子;张队长被打到1岁,才停下来,整整挨了四十九棍子。想当年,自己吃小鱼的数量,就是用棍棒打出来的,我就是要报复。 保管员也卖力地打贾包子:“你换不换媳妇?换不换?敢不敢?”打一棍子,问一句。 “不换、不换!不敢!”贾包子应道。直到打得从地上爬不起来,打得贾包子头都快垂到地上,没有声音才停下来。 又听见保光头打施小花:“忠不忠?” “忠!”施小花说。 “忠不忠?”光头说。 “忠!”施小花说。 打得施小花一颗上衣扣子掉了一群光棍兴奋起来:“打,打,别停,打屁股,腰,像用鞭子抽打村里的小母牛!哈!嘿。” 施小花被打得瘫痪在地,光棍也不忘上去看看:“还有气没?”其实他们主要上去是看看让人想入非非的…。 保光头、郭美英、九昌、王大毛上去打了王郎中、王治强、王治山、老刀。 九昌边打王治山边说:“三块一盘!搞资本…。” 王大毛边打王郎中边说:“草药壹块陆壹付。壹块六来壹块六、六呀六。”打得王郎中皮上血肉青紫。 头头说:“不深刻,特别是割走他们的尾巴。把石磨绑在王治山身上,用稻草扎成尾巴在后衣服上,让他说,敲锣打鼓说自己是复辟资本尾巴,我们再帮他割去资尾巴。” “好!”保光头说。 “把他收到的每盘石磨三元,交到会计处充公。王郎中也要交壹块陆来。”九昌说。 于是王治山背着石磨,头上冒着豆大汗珠,毕竟是一百六十多斤的石磨,他敲打锣鼓说:“我是王治山,打磨是搞资本,请组织割尾巴,以后不敢了。” 王治山跨过铡刀,草尾巴拖在铡刀上,听到上边说割尾巴。听见“咔嚓”一声,尾巴割下了。开心的群众,笑哈哈。小孩子高兴得跳起来,说好玩、好玩。 老刀也被打得嗷嗷直叫,并跪在地上向人认错。 这时,保光头走近头头小声说:“领导,鸡肉,我婆娘煮好了,到我家吃饭,我有好东西送你,小意思,我现在加入你们。我一定鞍前马后听你的。我表态,誓死跟你走。” 头头看着保光头会来事,于是当场宣布:“从现在起,保光头为队长,张队长降为副队长。以后见面礼取消,只搞早请示晚汇报。” 张队长明确表态了:“我正式加入你们,以前是教训,我悔过,我也是…。” 头头说:“加入我们的请举手。” 村里所有人都举手。 散会后,各回各的家,几家欢喜几家愁,走不回去的,被抬回去。 保光头又掌握了飞燕村的大权。 第82章 回乡 王治山、张文林、王木忠分在同一个班。一个班24人,实行每天三班倒。在省城八除每月9元的伙食费,日子过得比飞燕村强。在这班里,识字的人不多,王治山算个文化人,除了仓管、出纳、造表外的工作,就是帮大家写信。所以在114分队,他算个受大家喜欢的人。 但是,省城天天开大会,王治山亲眼目睹在武斗中伤残的人,于是日子过得焦虑起来。 王治山因为写回去的信没回信,于是请假回家。一上火车就遭遇到检查:“你是什么成分?” 王治山拿出回乡介绍信和工作证给客车上的主管并回答说:“同志,我是铁路工人\"。 红 有人说:“什么?什么工人阶级,看看你工作证上的家庭成分,明明就是个富农分子。冒充工人阶级,走,把他扭送到列车长室,核查。还口口声声,叫我同志,同志是你叫的?” 王治山反背双手,做着喷气式飞机的动作,弓着腰,押到列车长室。 他们说:“哪位是列车长?我们揪到一位混进我们工人阶级队伍的人,你们查实一下他的身份和动机,这是他提供的证件,我们不知真假,交给你们了。” “好的,多谢你们!”列车长回答道。等他们走远了,才说了句:“有病,今天都他娘好几起,我还要不要工作啊,我的工作是铁路安全、列车安全、工作人员和旅客安全,整天就搞些馊事烂事。”列车长问,“你是那个分队的?” 王治山说:“114分队,列车长同志。” 列车长说:“分队长是谁?” 王治山说:“桑长富。” 列车长说:“那是我老同学,普照村大桥要通车了吧?” 王治山说:“是的。” 列车长说:“等会儿你从这儿下车,较安全。以后坐车,最好穿着工作服” 王治山说:“谢谢!”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列车喇叭响起来了。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 列车广播响了几次,车还没停好,涌动的人潮就朝着车厢门口挤。站台上是行色匆匆的旅客。 如同做贼心虚的王治山,终于走出了牛过河车站,在确定没有跟随自己的人,才安心下来,朝着回家的土公路一路前行。他一边走路一边等回乡的班车,一边想刚才的事。 “滴,滴”“喔喔喔······”是班车来了。王治山只管想事,走在路中间,忘记了让车。 “什么人?不要命,连车都不会让。”司机说。王治山让到一边,手摇着:“司傅,我坐车回鹿山公社。” 司机问:“你什么成分?” 王治山说:“富农。” “你没资格做我们的车”说着他加大油门,冲出去,班车底部吹起的尘灰把王治山包围起来,人也变得模糊了。他发出被黄灰呛咳的声音。 “欺人,出身不好,连车都没法坐。人生不平等,咱怎么就出生在这个倒霉家庭。这辈子算完了。也不能怪父母,王治山,王治山,你要讲良心,不能受到委屈不公就怪父母,我算个什么屁?什么土豆皮皮?”他自言自语。突然觉得怕人听见,停下来东张西望。 从远处看他,就是个可怜虫。 刚才在火车上,列车长说要工作服,是啊。这是列车长提醒的好。王治山想起了那位列车长,毫不犹豫地钻进路边小树林,把裤子一下退去。吓了一跳,又把裤子拉上,周围不会有人吧!要知道,我可穷得连内裤都舍不得穿,工地上就我王治山没内裤,钱都省着给家里用。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王治山将铁路上工作服穿上,重新回到土公路上。要知道,这么干净的衣服原计划是到家才穿的。对了,他又把工作帽戴上,架上防碎屑防光的焊钢铁的眼罩。故意将帽子压低,尽量盖住脸,一副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派头。 一段路后,大约一个小时,最后一趟班车来了,他站在路边,强装笑得甜蜜幸福的样子,轻松的摇手。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像是放了两个屁。车门打开,王治山笑着上车,故意将大把钱拿出来,变相告诉售票员,我有大把钱,我是工人阶级。故意拿十元一张给售票员。 “没有零钱吗?”售票员说。 王治山点点头,又拿出一张十元的,对售票员笑笑,笑得和谐可亲。就这样他一直笑着,裤兜里换来大把零钱。他终于坐上车,脸笑得疼。坐定之后,再次将帽檐压低。 到了庐山公社,口号声越来越响亮,脚下的土地都有些颤抖。 不久,街道上响起了异样的声音,,王治山躲藏式地往亲戚史德生家走。 毛团发现王治山穿着不一般,于是喊:“站住,你是五湖四海哪个团?拿绳子来捆,说?” 王治山说:“我什么派也不是,我是到史德生家走亲戚。” 史德生说:“哟,是治山,快来家里的坐,毛团,这个是亲戚,他在铁路上工作。别声音多大的,把自己的绳子收起来!” 史德生走过去,指着毛团:“还不滚,你那个身体还敢叫板,他是飞燕村的。以后大家要见面,以后我带你去省城玩,吃住在他那里。” “行,行。”毛团背着手,挺胸摇曳着走了。 史德生讲道:“治山,我在公社的黑板上,看到你哥王治强排在名单上,说他贪污马料。是你们飞燕村特派员肖三才排的名单。上一批有当时就打断了气,用挑箩抬回去了。想必这次情况也好不了。你去找一下特派员,看有什么办法?” 王治山说:“好的。” 吃过饭,王治山找到了公社特派员肖三才,王治山单独告诉肖三才:“三才,现在粮票难搞。我这里给你五十斤,你不要将我哥王治强拉来公社整,如果你把他整出问题。都一个村的,早不见晚见,教育批评一下。拜托了!”说着将五十斤粮票硬塞进肖三才口袋,转身走出办公室,不停往飞燕村赶路。 王治山回家后,得知他写的信在公社就被人扣了,他才明白。他得知王治强的老婆郭美英经常用竹棍打王郎中,竹棍都打断四五十根。 第二天,王治山在地里的桃树上找到郭美英理论,用地上的土块往她身上打,直到把她打得从树掉下来,又打了几个耳光,郭美英瘫痪在地上。治山然后小跑步抄山路,溜回铁路局114分队。 飞燕村写信给铁路局,说王治山反攻倒算,打击报复贫下中农,要求回乡进行批判。王治山不敢回乡。 这个期间,郭美英更多疯狂,打斗王郎中,郭美英配合卫生院,批斗王郎中,并准备编写《占山本草》的事。 第83章 惊吓得的病 王治强长年在外搞运输,多外少家。年轻貌美的郭美英,许多个日日夜夜,特别是晚上,心里闷得慌。她想到飞燕村许多男人都想打自己的主意,只是许多人没那个胆,张二毛副队长特别有想法,就是不敢来真的。无奈之下,郭美英便有意无意之间找机会去长张二毛家,希望找到些安慰。 这天晚上,郭美英请他来家里帮忙干点重体力活,说是玉米沉重,要扛到楼上。张二毛很高兴,郭美英留他吃晚饭。天色渐渐看不清五个指头,天上偶尔能看几颗星。用餐时,郭美英告诉他:“王治强要好几天才回来。” 这明明是告诉长张二毛,王治强不在,这是机会。 郭美英说:“我爹来,我都没做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副队长,你是最有吃福。” 张二毛心中暗喜,心中泛起许多非分想法。 张二毛会喝酒,郭美英也会喝酒,一来二去,在激素和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眼神和动作变得放肆起来。 张二毛毕竟是副队长,要注意影响,毕竟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张二毛偷偷把门关上,怕别人瞧见,其实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光棍,只要有些机会,有些异常动静,就兴奋好奇。这一夜,他像幽灵一般在村里游荡,过一阵子又像一只成熟老猫,静静的死死的躲得严实的,等待出洞的老鼠。这人是谁啊?是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贾背锅,他也是身体矮小,人们不喜欢他,至今还是个光杆司令。 夜色渐浓,张二毛还没离去,躲在黑暗深处贾背锅判断,今晚郭美英和张二毛一定会有故事玩。 果不然,夜深人静,郭美英没有要张二毛离去。贾背锅心里想一定有好戏。就盯着那个墙上的窗户,窗户是纸糊的,透出来忽明忽暗的灯光。 灯光灭了,心急的贾背锅摸到门口,将耳朵贴近门缝上。他们上楼去了。 张二毛也干柴烈火,比郭美英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张二毛似乎自己也能听到。两人终于滚到一起。 贾背锅听到来自楼里,传出异样喘息声和床的嗄吱声,心生嫉妒,在暗自骂道:“老子要搅了你的美事。” “咚咚咚咚”一阵急烈的,他使劲敲门,副队长受到惊吓。郭美英拉着嗓骂道:“这么晚了,谁他妈的,让我睡不好。”听到骂声,贾背锅不高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向窗户。这种声响,彻底搅乱副队长。张二毛的“唢呐”立刻蔫了下去,本来一百度的激情一下子就变成一度。其实张二毛最怕的是,万一抓个通奸,什么强奸的,那呜啦河上又多一座“强奸桥”,更何况自己还有老婆,坏名声在外如何是好? 这下他沉默许久了,便要了根绳子,一头系在柱子上,一头系住腰。打开屋后的窗子,偷偷摸摸溜走了。 以后的日子,张二毛认为村里家里不安全,就暗地里到村外野合。可是张二毛的“唢呐”有时好使,但许多时候不好使。惹得郭美英骂他是废物,不是男人。这深深刺痛了张二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人也自卑了。他不甘心,就到公社找中医治疗。 一天,他来到鹿山公社医院,走进医院诊室。遇到他熟悉的医生,他借故是来找人,他不便找熟人看病。找到他不认识的医生,医生是从省城来的,是个女医生,因戴着白帽子白大褂口罩,长相分不清男女,加之他不认识。就大着胆子要看病。他坐定后,又站起来将诊室的门关上,这引起医生的疑虑。女医生想到农民,也不会那个。他再回到座位,女医生问他:“你看什么病?” 张二毛吞吞吐吐说:“我,我看,我···,我看“唢呐”。” “你搞错了,我们只看病,唢呐是乐器,你到别处去看吧。”于是想到眼前这个人脑子可能坏了,补了一句:“毛病!” 张二毛接过话来说:“医生,毛没病,毛好着呢,是“唢呐”病了。”他指着裤裆里的…,做出欲脱裤子的动作。 女医生说了句:“畜牲!”(出身) “贫农。”张二毛回答说。 这吓坏了,女医女生:“来人啊,有人耍流氓! 几个男医生跑过来,发现门是关着的,于是判断屋里发生了事。 “抓坏人,抓坏人。”医院传着这样的话。张二毛狗急跳墙,从窗户跳出去,被一群男医生围住。人也走不了,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子。 张二毛说:“打错了,我真的是看病,别打了。” 有医生问:“这个农民动手没?” “没有,想耍流氓,脱裤子。”刚才受惊的女医生说。 张二毛说:“我真的看病。” 有人说:“神经病?” 张二毛说:“我没神经病,我“唢呐”有病?” 多年生活在本地的一位男中医刘医生说:“他说得对,是方言,他说的是阳痿、早泄、或者你们西医讲的性无能。唢呐是方言代称,他说的是医学上的阴茎。” 张二毛说:“对,对,我看的就这个病!” 医生笑起来。 刘医生问:“一场误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二毛。” 刘医生说:“过来我看。” 张二毛羞愧跟在刘医生后面,走进诊室。 刘医生切脉后得脉弦细,看舌质淡苔白,闻声低言迟,神情胆怯多疑,说:“张二毛,你有时能自举,但临房多不能举起来,不好使,这是惊恐伤肾啊!这是怎么吓出的病?你结婚没?” “结婚了,我是······”张二毛说。把自己的风流,给医生谈了个大体的。 刘医生笑着,说:“要益肾宁神壮胆,我开个''启阳娱心丹”给你,连服半月,总共十五剂。”刘医生在处方上写下人参、远志、茯神、石菖蒲、甘草、橘红、砂仁、柴胡、菟丝子、白术、酸枣仁、当归、白芍、山药、神曲。 张二毛说:“谢谢刘医生,请为我保密。” 刘医生说:“会的,一定保护隐私。” 他拿了处方,到药房提了十五包中药。走出公社卫生院,刚才那个女医生又说了句:这个人真的有病。张二毛自言自语的说:“没病我来拿什么药?” 第84章 劁猪匠与郭美英偷情 这一年,村里来了个劁猪匠,手艺不错,挨家挨户的人都请他。劁猪匠四海为家,哪里天黑就吃住在哪家。 这几天村里的公猪,安分多了。郭美英家的公猪,看到一个事实,这些公猪不与它争夺交配权。它发现,它们的卵子被人拿了,伤口抹些香油,还流着淡血水,走路也不自然,往日的威风不在了。于是傲慢起来,说了句只有猪听得懂的猪语:“你们是太监猪,昂、昂、昂,以后这飞燕村的母猪是我的了,再也没猪与我争了,昂、昂。” 一头声音低怯的猪提醒到:“你别高兴太早,你屁股上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你记住,你不是人,是猪。咱们最多活两年。” 郭美英家的猪说:“死了也值,反正在村里我儿子女儿比你们多。” 被劁过的猪说:“我是猪,你比猪还猪。你笑我们没卵子,你别得意,你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照样是人们锅里的下酒菜。再说你以为你的卵子是铁打的?” 郭美英家的猪神气地叫:“昂、昂、昂。” 这个劁猪匠常年游走在乡间,年方三十五也不成家。劁猪匠有个习惯,常年喜欢吃他劁下来猪卵、羊卵、牛卵,人长得壮实,密发浓眉,满脸胡须,手脚上也布满绒毛。一看上去,就是动物的雄性激素吃多了。 这个造型,让郭美英心生想象力。狗是改不掉吃屎的习惯的。 郭美英说:“师傅,下午到我家劁头猪,管你晚饭,不嫌弃的话,也有住处。” 劁猪匠说:“好嘞!” 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今天打扮得清爽迷人。劁猪匠也心悦这个女人,心里暗夸这个姿色诱人的女人。心里荡漾着一种幸福感,神秘地笑了笑。 郭美英走后,贾背锅告诉劁猪师傅:“这可是村里的美人,多少人都想睡她,你也乘机尝尝她的滋味,啊,哈哈!” 劁猪匠认真地说:“瞎说,我可是正经人,别把我想歪了。” 贾背锅说:“放心,她男人不在家,长年赶马车,他男人驾马车是好手,就驾不住郭美人。说不定你能使得住她,哈哈!都说男人好色,这个郭美英比男人色,你这个外来的和尚说不定能念出点明堂。” 劁猪匠问:“你怎么不上她呢?” 贾背锅说:“人家嫌我矮,驼背,卵子吃得少,胆子也小,你天天吃卵子,色胆比我们大,卵子也比我大,人家看上你了。” 劁猪匠说:“你真会开玩笑。” 劁猪匠来到郭美英家,贾背锅也跟在后面,郭美英问到:“贾背锅你做什么?” 贾背锅说:“我看劁猪,听说你家这头猪,很骚,整天赶着村里的母猪,在村里跑,不得安宁,我是想看看你家这头猪是不是卵子比别家的大?” 劁猪匠笑得腰都驼下去:“郭妹子同志,等会劁猪要人按住,你一个人能行吗?这个爱开玩笑的贾背锅可以帮忙的。” 郭美英答道:“也行。” 说来也怪,郭美英家的这头公猪,见到劁猪匠,就显得烦躁,眼睛有仇似的。也许前些日子,它闻出什么味道,这头猪想起前几天那些猪说的话,再看看手中的那把刀,于是恐惧起来,准备着如何逃跑。 没错,这头猪很凶,从郭美英、劁猪匠、贾背锅包围圈中逃脱了。 于是三个人在村里追赶,其他被劁了卵的猪\"昂、昂\"地笑着叫。好几头母猪脸上露出些遗憾与伤心。 在众人的围堵下,这头逃窜的最后一头公猪被制服了。伴随着一阵惨叫,这公猪的两个卵子被人们取下来放在地上,猪睾丸在地上一跳一跳的。 “师傅,我想要一个卵子炒吃?”贾背锅问道,说着伸手去拿住卵子。 “贾背锅,这是我的卵子,你休想。”郭美英说道,就过去抢。 贾背锅跑了,郭美英追,嘴里说着:“还我的卵子,我的卵子!你这个狗日的背锅。” 众人大笑,说笑郭美英也能长出卵子,不简单。 贾背锅手拿捏不稳,被狗抢走了,两人又追狗。狗逃进树林。两人才停下来,喘息着。 郭美英说:“都怪你贾背锅。” 贾背锅说:“美英,我给你,我的两个卵子,包你高兴,天黑我送来给你。” “他妈的!”郭美英又追打着贾背锅。 追不上也就放弃了。 弃了势的这头公猪,没有脸面回到猪群中去,低头回自己的家,必竟肚子饿了,怎么也不能拒绝主人的供养。 郭美英做的菜不难吃。有道菜是侧猪匠自己亲自下厨的,这是韭菜炒猪睾丸。可惜只剩下一个睾丸,另一个被狗吃了。 吃饭时刻,劁猪匠自己说明了不收郭美英的钱,说是帮忙。他又问到:“你男人常不在家吗?” 郭美英诉苦说:“是的,这个死狗,经常外出,一回来就和我吵架,我倒像个寡妇。这日子真过不了。跟他提离婚的事,他就不离。我啊,苦啊。” “日子都得慢慢过,日子会好起来的。郭妹子,这个韭菜炒卵蛋,要不要尝尝?”劁猪匠问。 郭美英说:“我不敢吃,听说吃了身上长毛,胡须也长出来,是不是真的?你脚手、胸前长的毛多,是不是吃了许多卵蛋的缘故?” 劁猪匠回答:“是有关系。” 郭美英说:“大哥,你成家没有?” 劁猪匠回答:“没有,周围的姑娘嫌我不会干农活,好吃懒做,劁猪懒马剡,走村过寨。还有的人说,我断了这些牲口的后,说我会报应,都不喜欢我。” 郭美英问:“哦!那,你会不会想女人呢?” 劁猪匠回答:“会的,路过村庄,到寡妇家里放纵发泄一下,可是我的性格又留不下来,喜欢走动。” 饭后,天渐渐黑去了,家家点起灯火。 俩人私聊了许多,超正常人交流的那些问题。 郭美英把洗脚盆递给劁猪匠,洗脚的时候,郭美英瞧见他脚手长满很黑的毛,脸上露出少有的少女红晕。低头之间,劁猪匠明显看到郭美英胸前的波动。一种欲望之火突然点燃了,只是他强忍着,防止这种野性之火烧坏自己。 “师傅,你睡楼下,床给你铺好了,我先上楼了。”郭美英走上楼去。 每天路走得多,劁猪匠多泡了一阵脚。他听见门口有人说小声的话。 副队长张二毛,心中空空,夜深了许多,他漫无目的地朝着郭美英家走来,无意间发现门侧面边蹬着个人,他上去抓住,小声说:“你是谁啊?” “贾背锅。”这个黑暗中的人说。 副队长张二毛问:“干什么?” “捉奸!”贾背锅说,“你又来干什么?” “抓奸。”副队长张毛说,\"听说劁猪匠睡在她家?” “是啊!”贾背锅说,\"他们一定在床上蹬腿,你信不?” 副队长说:“信。” 贾背锅说:“你和她也蹬过腿,是不是?” 副队长说:“胡说。” 门嘎吱响了一下,打开了,一盆臭烘烘的洗脚水劈头盖脸朝着两个黑影泼去,两个鬼一般的黑影消失了。 深夜,郭美英睡不着,而劁猪匠也睡不着,他们内心深处都同时燃烧一股野性的火,彼此都想那个。劁猪匠点上灯火,故意查看四周有无可疑人员,再确定没人时,闩上门,轻轻地踏上楼去,来到郭美英床前,说:“美英,洗脚时,我将两个人泼水了,听声音,一个是贾背锅,另一个是副队长张,都被我搞走了,刚才我点灯查看,很安全,我知道你在等我,你真很漂亮,很美。” 说话间,郭美英坐起来,不小心被子滑落下来,胸前裸出一对山峰。 按捺不住的劁猪匠将身子压过去······ “怎么现在才来!”郭美英责备道。 事后,郭美英获得极大满足,她比对好几个男人的体力,都不如眼前这个男人,特别是他身上比别的男人体毛多,抹在她身上,心都是酥麻得要死。她直接说: “你喜欢我不?” 劁猪匠回答道:“喜欢。” 郭美英说:“你等我,我离婚后我来找你。” 劁猪匠说:“我怕干农活。” 郭美英说:“没事,我干活,你闲着也行。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村子。” 劁猪匠说:“你设法先离婚,我一定娶你,你是我遇到过最美的女人,真的会让人魂都丢了。” 从那之后,郭美英就借各种问题与王治强吵架,并提出离婚,可是王治强没同意。 劁猪匠也来过几次,这更坚定了她的离婚决心。可岁月斗争复杂,让这事推迟了,公社领导又信任自己,她自己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在公社做事。为了达到目的,她多次将自己奉献给领导,为领导开心裤子已是她家常便饭。 第85章 奇迹 《从“赤脚医生”的成长看医学教育的方向》的文章发表后,“赤脚医生”名扬乌蒙山,“赤脚医生”的足迹留遍乌蒙山地区,“赤脚医生”是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产物,是农村社员对“半农半医”卫生员的亲切称呼。 对奇迹的神化就成了“神话。本来是一项因陋就简、水平不高、手段有限的过渡性举措,却被盲目拔高、过度宣传、编造事实,把“赤脚医生”说成从医德到医术更高出一截,这就是在编造神话了。 飞燕村要开会选出“赤脚医生”,结果王郎中得票最高,全村150票,她获得90票,黄宝石只得60票。王郎中过去当过赤脚医生,现在又要搞,她不感兴趣。这个得票情况报送公社卫生院时,被枪毙了。非正当手段上来的院长指示:“赤脚医生”不是单单是个医生问题,它最关键是个思想问题,王郎中是出身条件先填不了,,怎么有资格当选“赤脚医生”,真是的,这飞燕村的农民群众,怎么会是这个觉悟。我以公社卫生院的名义,任命黄宝石为赤脚医生。” 黄宝石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荣誉的赤脚医生,自己的医药知识太缺乏了。于是经常来请教王郎中。虽然王郎中自己没当上赤脚医生,但自己仍然是周围村庄的好郎中。 这年,公社医院从上面学来“鸡血疗法”。听说鸡血疗法能治百病,每到星期三,这个赶集的日子,卫生院接待\"鸡血疗法\"的人排满长队。每个患者都自带一只白鸡来。有的不小心让鸡逃了,农民朋友在卫生院追赶白鸡,弄得一地鸡毛。“鸡血疗法”是从鸡身上抽血,注射到人体皮下的一种方法。 过一阵子听说卫生院用“681卤碱”片能治癌症,也能抗癌。又有许多人来买\"681卤碱片\"服用。 时间久了,各种副作用来了,“鸡血疗法”和“681卤碱片”,又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年月,创新,神话从来不会缺乏。 县里主抓卫生的副县长来到鹿山公社医院作了“抓好思想工作,发挥两个积极性”的报告: 同志们,“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必须牢记思想工作,充分发挥医务人员和病人的两个积极性。“思想是统帅,是灵魂”,在疾病防治中,必须把思想工作放在首位,人的作用,只有通过思想工作才能更充分发挥出来。赤脚医生是贫下中农自己的医生,要坚持,批判“不治之症”与“技术第一”等思想。只要,敢于实践,勇于探索,在实践中找出主要矛盾和规律性的东西,任何疾病都是可以认识,可以找到战胜它的方法。“不治之症”一定可以转变为可以治疗之症。一个医务人员能不能为病人治好疾病,关键不在于技术的高低,最主要的有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服务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就能急我们所急,想我们所想,再大的困难也能战胜,再差的条件也能克服,再难的技术也能掌握,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赤脚医生给贫农女社员切除了九十多斤重的腹膜后神经纤维瘤,使她重新走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战斗岗位。上海崇明县的赤脚医生在简单的设备条件下,给贫下中农社员切除了四十三斤重的腹部肿瘤。这些都是充分发挥了人的作用,抓好思想工作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疾病的痊愈,主要依靠人体的抵抗力和组织再生能力。在医疗过程中必须充分重视内因的作用。因此,在治疗疾病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作用,批判见病不见人,见人不见思想的观点。精神可以变成物质。对病人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就能加速病人的康复。广大病员有高度的觉悟,有坚强的革命斗志,战胜危重疾病的事例很多:一位青年女工在烧伤面积达98%,三、四度烧伤达88%的严重情况下,用哲学思想压倒一切困难,战胜疾病;一位飞行员怀着,以顽强的革命精神战胜癌症,重上蓝天。这些光辉事例,都雄辩地说明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对战胜疾病的重要作用。因此医务人员在防治疾病的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医务人员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又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反对将病人简单的作为治疗对象。医务人员必须帮病人认真确立思想,树立革命人生观,坚强战胜疾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克服急躁情绪,悲观厌世等一切不利于同疾病作斗争的思想和行动,从而充分调动人体内在的抗病能力。只有医生和病人都在正确思想统领下紧密配合,共同战斗,才能取得最好的防治效果。谢谢大家!下面请鹿山公社院长讲话。 第86章 手术奇迹 掌声之后,院长讲:同志们,副县长说得很好,我再讲几点。医药学是百姓几千年来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它包含着人们同疾病作斗争的丰富经验和理论知识。它是伟大的宝库,必须继续努力发掘,并加以提高。但是,长期以来,少数人鼓吹洋奴哲学,爬行主义,胡说什么“中医不科学,西医必然代替中医药”,百般排斥,扼杀中医药,严重阻碍了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犯下滔天罪行。我们必须,继承和发扬医学的精华,使之更好地为健康建设服务。中医看病,首先是望闻问切四种方法了解病情,然后根据中医的基本理论,将四诊所得资料综合分析,确定病症和治疗方法,叫做“辨证施治”。目前医学界热烈展开新医疗法和应用土方土法、单方草药治病的群众运动,对落实伟大战略方针,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这些方法有利于中西结合,创造我们的新医学、新药学。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效果好,既经济又方便,深受劳动人民的欢迎。有利于保护劳动人民的身体健康,使贫下中农有病都能及时普遍地得到有效治疗,对于巩固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合作医疗制度,起着巨大的作用。中草药可以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战时是打不烂的天然药库。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对各种常见病多发病已有很高疗疗效,对洋奴医学权威所武断说成不治之症的一些疾病,也取得不小疗效。因此为更好落实对医疗工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更好服务,更好开展防病治病工作,我们一定要坚持土法上马,土洋结合,一定要贯彻中西结合,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把中医和西医的精华有机结合起来,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针走自己医学的道路,创立一个崭新的新医药,新药学。明后天就要开针刺麻醉手术现场会,欢迎大家亲临指导,谢谢! 鹿山卫生院有来自北方省城的医生,他们的学习与接受能力很快,公社也想抢个头功,今年全县“针刺麻醉”治疗子宫肌瘤的现场会在鹿山公社医院举行,于是要做两台手术,请了外地许多医生前来参观学习。只要公社的新闻报道能轰动,他们就敢为人先。 还没手术前,院长就给两个病人做工作,说:“明天全县医生来参观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痛的大无畏的精神,一定要为全县人民争到面子,有没有信心?” “有、有。”两个妇女都回答很自信。 医生动员她在手术后自己走回病房,以证明针刺麻醉的高明,并告诉她此举对扞卫生路线有重要意义。 院长和自己的助手商量:“万一途中病人受不了,痛了怎么办?” 院长说:“事先给他吃点止痛药,就告诉他是消炎药,就行了。” “问题是除了麻醉药,其他止痛药没有这么强大功效。院长,我们不能失败。”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回答道。黄是学术会主任,刘震东是他请的助手。 院长:“是啊,不能失败,现在手术,都提针刺麻醉,不选针刺麻醉就是觉悟问题,我也没法。” 刘震东说:“我有办法,飞燕村有个土郎中,叫王修莲,她家有个祖传方药叫“打不死'',吃了这东西整骨时,不会痛,病人是清醒的,这个我随访过。“四清”运动时,我听韩半仙吃了打不死,批斗完后,别人是背回去的,可韩半仙是走回去的。你记得不?这还是在公社组织的批判大会发生的事情。” “那好啊,赶快去找那个土郎中。”院长一声令下,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就准备出发了。院长补充一句:“这是重大任务!关系到重大觉悟的问题的任务!” “是,院长放心。” 可院长不放心,又和黄医生刘医生一起来到飞燕村,找到“行德堂”的王郎中。 院长说:“王郎中,为了新医学的胜利,我听说你家有祖传的什么打不死黑药丸子,人吃后,打了也不觉得疼呀,痛呀。如果真是这样,你王郎中可要立功了!” 王郎中说:“要做什么用呢?” 院长说:“不瞒你说,我们要剖腹做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加上针刺麻醉,有把握吗?” 王郎中说:“有,我严重骨折的病人,刀伤缝针都实践过,能行。” 院长说:“太好了,我代表公社医院组织感谢你,但是有一点,你得跟我们一起去,并永远保密,说出来要杀头的。” 王郎中答道:“不敢,一定,一定。” 王郎中从土罐子里拿出几粒原名“打不死”小黑药,便跟着三个人匆匆赶往公社医院。 飞燕村里的人们,以为她犯了什么事,被公社弄走了,大家就议论开来。 第二天一早,在现场会开始前一小时,院长带着王郎中到病房里去布置工作。 “你们两个将这些消炎药服下,等会做手术,后面才不会发炎,你们每个人都嘴里要念:''战无不胜的伟大的思想,''你们放心,这样是不会痛的,其他地方医院都这样,我去学习过。你最后一个手术,我们更要制造神话,我请文工团的歌唱家给你唱样板戏红灯记,那才是高。知道不?关公刮毒疗法,人家不打麻药,下着象棋就把手术做了,更何况我们给你针刺麻醉。反正不收你们医药费,你们要知道,子宫肌瘤每个月来月经很痛,流血多,还会长成癌症,681片剂对你们无效,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好的,谢谢院长!” 院长的助理说:“报告院长,县上和其他公社医生到了。” 院长说:“好,准备一小时手术,你们做术前准备。你们把药服下,王郎中把药给她们,黄医生你把王郎中带到食堂去,等会弄点好吃的。” “嘭”的一声,病房门关上了。 王郎中被送到伙食堂。 黄医生、刘振东医生在手术室做准备。 第一个病人把”打不死“的小黑药服下去了。 第二个病人吞咽时不小心呛了一下,将小黑药呕出来,散落在地上。她自己想:不要紧,我身体好,没事的,手术后再服几颗土霉素就行了,以前我受伤,就两颗土霉土素就解决了。 一个小时后,手术开始了。 给第一位子宫肌瘤病人做针刺麻醉,手术很顺利的做完了,病人一声没吭。参观医生向病人问话的回答,病人都很准确清醒回答。到手术完才突然发现,扎的麻醉针早已滑到了一边,根本就不在穴位上。病人却说没有疼痛的感觉。参观者都很兴奋,说: “真了不起,医学的奇迹啊!” 院长宣布道:“各位同志,等一下,请看我们新发明,我们用样板戏“红灯记''配合针麻,理由是:李玉和遭受日本鬼子严刑拷问,依然心红志坚,用这一唱段,针刺效果肯定好。叫下一个病人手术。” 下一个病人带进了,她看到刚才手术后的大姐很顺利,也不紧张了。 那个手术完的大姐自己走回病房,此刻响起热烈的掌声。第二个手术病人躺倒在手术台上,手里捧着语录,像尼姑念经一样,嘴里唠叨着。 医生说:“足三里,念转提插,酸不酸?” 病人答到:“酸。” 院长说:“上脘、中脘、三阴交、内关、阑尾穴、手部腰痛穴、合谷、耳穴的腹部反射区,各位参观者,注意了,还要在以肚脐眼为中心画个八卦图,在兑卦乾卦艮位置进针。啊!” 院长问:“麻不麻?” 病人说:“麻。” 院长问:“胀不胀?” 病人回答:“胀。” 院长又问:“痛不痛?\" 病人回答:“不痛。” 院长说:“手术开始了,请文工团员开唱。” 文工团员唱起了红灯记: 手提红灯四下看 上级派人到隆滩 时间约好七点半 等车就在这一班 提起敌寇心肺炸 强忍仇恨咬碎牙 不低头不后退 不许泪水腮边挂 流入心田开火花 万丈怒火燃烧起 要把黑地昏天来烧塌 铁梅我有准备 不怕抓不怕放 不怕皮鞭打不怕监牢押 粉身碎骨不交密电码······ 开刀和切除时还是顺利的,病人还是咬住牙挺住了,由于时间长,在缝合阶段,病人受不了,开始叫万岁,最后变成哎呦哎呦的,什么怪声音都叫出来,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忍心的外科医生只得增加局部麻醉药用量,才算把手术做完。 院长生气的问道:“你是什么出身?” 病人说:“我是富农。” 院长说:“难怪了,别人能耐受的,就你娇嫩,过去削剥生活过惯了,扎个银针,蚊子叮咬一下就叫。如果日本鬼子进村拷打你,你是第一个出卖革命同志的,第一个叛徒,第一个汉奸。” 病人说:“对不起,院长。” 院长生气道:“你,你,真是的,各位医生,大家听着了,这种人是富农,富农啊!刚才那位很顺利,你就装,装,这不影响针刺麻醉的伟大!滚滚滚!走、走,请大家先到食堂,请大家喝酒!黄医生带各位先去食堂。” 院长和刘医生来到病房。院长说: “你,刘医生,把王郎中找来。” 刘医生把王郎中带进病房,院长一手抓紧王郎中的衣领愤怒道:“怎么回事,她怎么疼痛这么凶?” 王郎中不敢看院长,低头下去,看到地上的小黑药丸,于是说:“她没吃小黑药。” 院长低头一看,果真如此,才松开手,转身向病人问道:“蠢猪,你怎么不吃消炎药?” 病人答道:“吃的时候,呛了一下,吐出来了。” 院长说:“原来如此,她妈的,坏了我名声。” 院长跑过去给了那个病人一个耳光,说:“妈的,今天的事,你交手术费三十元钱!记住任何人不要说今天的事,否则大会批判。” 于是摔门走了。 王郎中又拿出小黑药给被打一人吃下。告诉她:“等会儿,不痛时,你到食堂认错,这三十元钱也不是好赚的,说是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刚才被打的妇女,走进食堂,当着大家的面,说:“院长,各位同志,其实手术我一点也不痛,你们很高明,我是突然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才这样的。加上文工团的演唱我太感动了。我不痛的,我很好。”说着,还弯腰伸腿,故意做动作给别人看。 在现场人,很振奋,院长带头鼓掌。 下午,院长叫护士通知她不用交三十元了。 病人跪地感谢,泪奔而下,嘴巴不停地说谢谢! 在离开卫生院的同时,王郎中被再次警告,一定要保密。 许多人心知肚明,不去拆穿这件皇帝的新衣,针麻的作用不能完全否定,但在那个时代却被空前放大了。 第87章 《占山本草》 为巩固卫生路线,市里都在积极编写自己的本草,占山县也责令卫生战线的同志,务必尽快编写《占山县本草》,为广大贫下中农送温暖,为农村卫生工作做贡献。 通知下发到各公社,公社又发到卫生院,卫生院组织各村的赤脚医生。但许多赤脚医生不认识草药,只懂点简单的西医。郭美英因立场坚定,表现突出被公社临时调来协助搞妇女工作。当前因为编本草的事,加之她的婆婆是草药世家,知道王郎中的实情,需要她来揭露批斗王郎中,并暗示郭美英不惜一切手段,必须撬开王郎中的嘴巴。这是鹿山公社及卫生院院长下达给郭美英的指示。 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在上一次针刺麻醉中出尽风头,他想引起县上的关注,目的是想调往县医院,或者是县卫生局。因此接到此项任务后,他多次找公社领导说,自己完全有能力搞好这次本草的编辑。他告诉公社领导:“全县没有几个王郎中,她可是草药通,把她搞定了,还怕搞不出来个《占山本草》?麻烦你给县里打个招呼,给我一把尚方宝剑,便于我召集全县懂医识药的人马。第一任命我两个职务,一个是县卫生局副局长,一个是县医院副院长,第二个鹿山公社院长保留。怎么样?有了这些红头文件,我保证完成任务,为了扞卫卫生路线,这有重要意义,当然也是公社领导你的功劳。” “好,院长,我支持你,我这就给县领导打电话请示汇报,相信会得到认可。” 电话接通了。 “喂,县领导主任,主任吗?” “什么事?” “恭喜领导,我是鹿山公社主任胡佳宝,我们完全有能力编辑《占山县本草》,最多一年,一定赶在其他县之前完成任务,上报县里立功” “真的?” “一定,但你领导要下个指示来,我们公社新上任的王院长,希望用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身份,召集全县各村赤脚医生,特别是全县最知名的王郎中,她是草药世家,我们不惜一切手段保证完成任务,给你增光添彩。” “只是好事,是个好主意,好办法,好,好,我这就下任命。” 放下电话,鹿山公社胡主任,笑得脸上像涂上蜂蜜似的,拍着手:“成了,县领导已认可你的职务了,院长恭喜你。” 院长说:“是你的功劳,多谢,走,去我家吃饭,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我们喝一杯。” 胡主任说:“行,行,人逢喜事精神爽,走!” 占山县文件下来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占山县本草》编辑工作开始了。全县的草医、郎中、赤脚医生召集在鹿山公社。 公社礼堂,主持人宣布:“请占山县本草编辑副主任委员、县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讲话,掌声。” “啊,啊!各位医务工作者、赤脚医生、知名草药郎中,为了······占山县地处祖国西南边疆,地形复杂,亚热带气候,雨量适中,并有高海拔的寒冷山区和低海拔的热带河谷,遍地长着十分丰富的药用植物,为发展中草药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各族贫下中农,在与疾病斗争的长期岁月,积累了丰富的治病经验。少数崇洋媚外的医药卫生路线,破坏中医政策,取缔中医,扼杀中医药,造成广大农村一无医二无药的落后状况,严重地阻碍了我县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战略方针指引下,我县各族贫下中农,赤脚医生和广大医务工作者掀起了一个大采大种大制、大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全面落实关于中国医药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的光辉指示,创立新医学、新药学,进一步推广学习、应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巩固和发展农村的合作医疗制度,为幸福主义建设服务和满足人们的需要,在县里的领导下,我们要编写《占山县本草》一书。我们收集的药物、单方必须是民间使用疗效可靠的,而且要做动物实验和临床观察,所有参加编写人员,必须实事求是地忠于真理,否则是人民的敌人,要更严酷地批判。啊,为了······”话未讲完,被打断了。 礼堂门打开了,郭美英和黄宝石、卫生院办室主任用绳子捆绑着王郎中的双手,闯进会堂。 第88章 本草故事 “怎么回事?”院长说。 “她不配合。”办公室主任说。 院长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任务,不服也得服,把她拉上来,捆在椅子上示众。各位,这是不配合的下场。” 郭美英又抡起竹棍抽打自己的婆婆。王郎中大声痛苦叫喊,影响院长的讲话。 院长说:“停一下,郭美人,我正在讲话,啊。” “院长,是郭美英。”主席台有人提醒。 “郭美英人家长得漂亮,叫美人,名副其实,人家革命觉悟高,敢于与他们划清界线,我们都应向她学习。下面继续开会,啊,为了······”院长说。“各位都得为《占山县本草》出力,献方献药,如果对抗组织,与人民为敌,我们只有将你和秘方送进棺材,永远埋于地下,你们选择,要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我想大家也想流芳百世,啊。会后大家准备献方,画图,上山识药。大家开始工作吧!晚上各位统一住店,吃的口粮你们自己从家里带来,工分由各生产队给十个工分,从今年春天到冬天,必须把四季药材图谱绘制完成,好向上级报喜。大家散会。” 会后,郭美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说:“美人?” 郭美英说:“我叫美英,以后别叫美人,别人还以为你是皇帝。” 院长说:“你说的对,在卫生院这块天地,我就是黄帝,对不对?美人!这样吧,我一人吃饭没个人伴,今晚到我家吃饭,但是主要是谈工作。” 郭美英说:“行。” 郭美英第一次来到院长家,被这里的富有与高档迷住了,说:“你的老婆有福气,我那个男人,就是个车夫,几次与他离婚,就不同意。” 院长说:“不谈那些不高兴的事,咱们一起吃饭吧!” 晚饭期间,郭美英的酒量也不小,院长劝酒到:“美人啊,你多喝几杯吧!” 郭美英说:“院长,女人天生二两酒,这点酒放不倒我。” “看不出来挺厉害。”院长答到。 在酒杯的轻碰到声中,虽然酒不是很多,但两个人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显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院长说:“美英啊,美人,今晚就在我家住吧,家里房间多。” 郭美英说:“行,反正酒被你倒多了,我也累了,我也不客气。” 院长把郭美英扶进自己的房间的那一刻,他也不老实了,急着扑向郭美英,郭美英也半推半就说:“不行,不行!”,但手早就勾住院长的脖子说:“我想到公社做事,不想做农活,你能不能······公社副主任叫我做临时协助,不知道能否长期?” 院长说:“放心,我也帮忙协调,当前你帮我稳住你婆婆,不能弄死她,也不能让她太舒服,只要《占山县本草》完工,我帮你。哎呀,你还得处理一个事,把婚离了,你以后的机会更大。” 说完,郭美英将嘴唇轻轻贴近院长的脸,屋里的灯光熄灭了······ 开始几天,大家都在献方、献药,整理部分出来后,送到院长那里审核,都是些普通的内外妇儿的方剂。就没有王郎中最有名的烧伤药方和小黑药“打不死”及治肺病的方药,她的烧伤药用后是不留疤的。“打不死”及治肺病更是名声在外,牙痛方不见踪影。 他告诉大家和郭美英:“必须把烧伤方及小黑药、肺病配方打出来,牙痛咽痛方打出来。” 大家回答:“是。” 第二天,大家把王郎中捆绑起来,郭美英说:“老妖婆,你还有烧伤方和小黑药没有交待。怎么回事啊?” 王郎中说:“美英,时间长了,等我想想。” 郭美英说:“你黄医生、刘医生记录。” 王郎中说:“三七,重楼、制雪上一枝蒿、大麻药、金铁锁,滑叶跌打。” 郭美英说:“还有没?” 王郎中说:“没有了。” 郭美英“啪啪”抽打几下。 王郎中说:“还有葡萄根。没有了。” 郭美英又打了一下。 王郎中又交待:“还有紫金龙。” “这是什么配方?治什么病?”黄医生问。 ““打不死”,麻醉止痛正骨用”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我是云南白药的工程师,我是思想问题,下放到公社医院,你说的部分配方原理与云南白药有些地方相同,这些药材在当地能否找到?我们试做鹿山白药,造福当地百姓。” 王郎中说:“可以的。” 刘医生说:“郭美英,为什么非要打呢?别打了,把人打坏了,以后别打了。” “你不知道,这些人不打,会说真话吗?他们是特殊对象。老分子,你说说那个烧伤膏呢?”郭美英说着,领导与院长走进来了。 王郎中说:“虎杖、紫地榆、海飘蛸,石榴皮、煮水熬膏。好像没了,熬好后,熬好后······六个鸡蛋,这个······” 郭美英为在上级领导面前效忠与表现,故意一棍子打在王郎中的头部,王郎中晕倒,说了个“六个鸡蛋”就没下文。下午她睡着不说话。她突然明白,装疯,说胡话,可减少折磨。这个编辑《占山草本》的人们,并不知道,“六个鸡蛋”,实际说的是,要加芦荟胶和鸡蛋油。 第二天,院长、郭美英,部分赤脚医生,用绳子捆着王郎中的双手,拉着她到山里,一处一处认药,需要找到她说的那些草药。院长说用绳子绑王郎中,一则恐吓,二是防止她自杀。不然编出的《占山本草》没有价值。 他们走过一片石灰岩地带,在石岩上,长着一棵卷曲的“神仙一把抓”的中草药。院长问王郎中:“这是什么药?” 王郎中说:“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也说是这种叫法。院长又问:“为啥叫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都说不出来,只有王郎中说:“主治胎衣不下,服后犹如神仙之手将胎衣抓下来。” “这“神仙一把抓''能治好多病吧?”院长问。 “是的。”王郎中说。 院长说:“我们不能什么神什么仙的,谁改个名字的话,有奖,戴红花骑大马?” 黄宝石说:“我说,叫岩上牡丹。” 院长说:“好,好,形象而好听,就这么叫。” 后来黄宝石因为这个发明“岩上牡丹”,骑马戴花,还和院长一起成为省级劳动模范。 《占山县本草》的许多草药都是王郎中带去找的,有实物,有标本,生在什么地方,性味功能与功效主治都写得清清楚楚。内外妇儿的单方与验方罗列得十分详细。这些都是在棍棒与绳子折腾下完成的。多年之后,王学十与父亲王治山拿着《占山县本草》去找那些药,果然在书中记载的地点能找到。王学十站在那些地方,望着茫茫山野,感叹书中的故事是真实的,是带着血泪书写的,有较大的医学价值,他仿佛看到一个个传奇的生活画面。真是物是人非,岁月不堪回首,山边许多坟堆上长满了茂密的野草。也许坟堆里躺着的人就是当年走过这片土地的人,他们就是编写书的主要角色。他们在是非颠倒的残酷岁月,为人类留下一本伟大的中医文化,伟大的医学书籍。王学十通过实践检验,《占山县本草》百分之八十的方药是可靠的,有些方剂有可能是被人打得无可奈何,胡乱编造应付了事的。这也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 第89章 胡闹与瞎扯的故事 鹿山公社有一处池塘,叫古月池塘。由于赶集的时候很拥挤,公社计划古月池塘附近修建一个集贸市场,疏散人群。修建完毕后,从普通人身份夺权当上主任的胡佳保、副主任夏赤就在全公社传出,要树立牌坊,公开选对联。 主任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副对联,对联这样写:“横批:古月门市,上联:闭目观月古今同,下联:手提肩挑市如织。”他看后,很有诗情画意,又符合现实状况,很喜欢,就请当地一个书法家,写在牌坊上。 半年之久没去公社的韩半仙,到鹿山公社赶集,看到自己匿名信的对联真的挂在牌坊上,很高兴,于是在国营食堂要了一盘菜和一杯小酒,悠哉乐哉的在哪里吃喝起来。酒过三旬,便胡言乱语起来: “你们知道不,哪个“古月门市”啥意思?“闭目观月古今同''啥意思?''手提肩挑市如织''啥意思?” 有人说:“意思明了,古月池塘有很多门市和赶集的人,肩挑手提,热闹得很。那里的古代月亮和现在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韩半仙说:“错了,你们不知道。” “韩半仙,你说是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真的想知道?” “想知道。” “你去街上一分钱买一颗水果糖给我,就告诉你,你一定值。”韩半仙说。 那个人到街上买来一个水果糖给半仙,半仙笑道说:“你知道后,不准乱说,如果说了,这样胡佳保和夏赤不高兴的。” “什么吗?”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没有?” “没有。” 韩半仙说:“你叫一个会认字的人来,不然你不认账,又把糖拿走。” “我去叫。” 一个识字人走过来说:“叫我干什么呀?” “帮我见证,不然我会输掉一颗水果糖,这个半仙神嘘嘘的。”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 “读过。” 韩半仙说:“古月门市那副对联有意思,很有意思。古月门市这几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胡''字,对吧。门市就是一个“闹”字,所以叫胡闹。” 那识字人举起大拇指,说:“高,不愧是半仙。” 韩半仙又说;“闭目观月古今同的“闭目''就是个“瞎''字。手提肩挑市如织的“手”与“织”就是个“扯”,如果连在一起就是“瞎扯”,瞎扯就是副主任夏赤。胡闹就是公社主任胡佳保嘛!” 识字人问:“哎呀,高,实在是高,你的糖没白吃,这个对联是谁写的?” 韩半仙说:“不知道。” 识字人说:“半仙,文人,不得了。” 这两个人走了。半仙赢了一颗糖,心甜滋滋的。 后来,这件事有几十人在议论,然后变成上百人议论,最后传到鹿山公社主任胡佳保副主任夏赤耳中,他们很生气,认为是对他们的侮辱,对领导的不满。于是欲在全公社做一次批判大会,凡是对现在不满的情绪或行为统统批斗。他们发通知下去后,收到各种关于“古月门市”的所有人检举。他们开始顺藤摸瓜。 这段时间,有好些人来找王郎中买“打不死”的小黑药,王郎中问是不是受伤了,他们说没有。他们说万一排着自己到公社批斗,有所准备。没错,韩半仙也来买“打不死”,她知道对联是他写的。大家已经习惯了,只要运动来了,就有人来找王郎中备药。 批斗那天,整个公社捆起一百多人,集中在街上。有农民、学生,还有议论“古月门市”对联那些人。 这一天,韩半仙也被捆到街上,他看到有两个人也在现场,就是以前在国营食堂吃饭见到的两个人,这里两个人听他说过,他问:“你们怎么也来?”他们低头不语。问题就是他们说出去的,韩半仙小声说:“真是祸从口出。” 批斗大会开始了,围观群众数千人,主任将议论“古月门市”所有人站在一起,每人写一份笔记,想通过笔迹来查看这个对联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拷问是谁说的。韩半仙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斜斜。公社拿那个匿名信来比对,就是对不出来。只有最后一招,逐个用竹棍打。 “你是听谁说的?”一句问话,一根竹竿狠狠抽打在身上。一个一个地打,打得受不了,就说出下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又打下一个。 打到最后,打到韩半仙那里。半仙是吃过“打不死''的,但他也得说出上家。打了几棍子,他只说出:“我也是听街上的陌生人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长得像外地人。”。自然韩半仙挨的竹竿最多,线索到他这里中断了。主任宣布还要查,如果有人自首可以减轻处罚。韩半仙被带走了,问题没有查清。 被带上来的人低着头,也是飞燕村里的。 主任宣布下一位:“飞燕村王郎中,上来。” 王郎中被人架到会场。主任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王郎中说:“不知道。” 主任说:“有人告你辱侮贫下中农,对贫下中农不满,你在地里干活,一个病人绞肠痧发作,去找你,你偷偷摸摸在一个草丛后面,用手在身上搓汗条子,拿给病人并豆腐渣吃,刚好,你的整个行为被一个拉屎的人看到。你如何解释?” 王郎中说:“我从来不侮辱贫下中农,这是个单方,方上说,“人油并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此时,卫生院刘医生刘振东,走到主任身边说:“此人不能斗,你爹的肺气肿药方有鹿含草、果上叶、姜藤、金丝矮佗佗的秘方就是她献的,效果不假。另外我还得请她帮忙找到原材料,生产鹿山白药。以后我们公社名气更大。” 主任说:“嗯,好的。” 主任大声说:“经刘医生证明,王郎中那个方真实有效,不属于对不起贫下中农,我宣布当场释放。” 这场批斗会结束了。 后来,云南白药工程师请王郎中带他去找到了当地的金铁锁、七叶一技花、紫金龙、八角枫、三七、滑叶跌打、大麻药、一枝蒿等草药,从外地进购了铜提炼罐,整个制剂过程,只有刘振东一人实施,防止配方中剂量与工艺泄密,虽然自己是白药厂工程师,但保密的条例与职业道德他还得坚守。做出了粉剂和保险子,包装在当地出售,疗效也被人们认可。据在公社医院的跟他的学生后来回忆,学生只会挖药,配制过程从未见过。 院长曾要他公开配方与制剂过程,刘震东站在道德的立场上说:“我虽然下放到此,但云南白药的配方,是国家级秘方,你杀了我也不会说的。我永远是白药厂的干部,今后,风平浪静后,也会落实我的政策。” 第90章 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王治山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到飞燕村的?说起来他当时也曾犹豫过。那时没电话,写信说自己应该待在铁路局还是回飞燕村?可没有母亲的任何回信。三十六元的工资对他的诱惑力不大,他想如果回乡,能当个小学老师,挣些工分,晚上帮人打石磨可以赚三元,或者再采些草药,日子差不到哪里。问题现在的他,还有一种不安,随着岁月流逝,自己也渴望有个女人,成个家,眼看114分队许多人回家找了媳妇结婚,然后又回到铁路上班,可以一举两得,他也这么想。邻县的张文林就是前些日子,回家结婚后又来铁路的,两不误。张文林没有文化,人长得瘦脸高个,皮肤黝黑,好说笑话,是个贫下中农家庭成分,他喜欢与王治山玩,他赏识王治山的文化与体力,还有干活不偷懒。王文林从家回来后,王治山问: “张文林,娶了女人啥滋味?” 张文林说:“啊!好,结婚才知道自己是男人,别以为站着撒尿才是男人。啊,找个女人嘛,是来伺候我的,被窝是暖的,饭菜是热的。过去一个光棍汉子,瞎寂寞,睡得不踏实,夜长梦多,有力无处使,现在呢,做了那点事,睡得可香了,这不比干重体力活,比种庄稼痛快舒服。她娘的,干那事还会上瘾,一到晚上就想干那个,哎呀!你以后睡了媳妇就知道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找好多好多女人,一句话,图个快活。我家里来信说,我媳妇有了,这不,我自己舒服过后,还升级为爹,来年还多一份口粮,再过几年多个帮手。我本想不回来铁路局,可村里挣不到钱,为了老婆,还有一家人,我就出来了。” “你真行,成分好。”王治山摇晃头说道,\"我就不成了,富农成分,找不到媳妇。四清运动定婚后,我那个相好,吐故纳新入组织后,把我休了,这几年我每次回家,我妈请媒人带我走遍方圆五十里地几乎所有村庄,去提亲,一听说我是家庭条件不好就摇头了。礼貌的人家摇摇头,不礼貌的人家就说难听的话,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十分难听,说我是憨狗咬石蛳子-也敢开口。我已经失去信心了,我最大的感叹是-不是我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啊,生来的根就是富农。” “王治山,王治山,你有两封信。”一个工友说。 王治山喜出望外,用强烈期待的目光,撕开第一封信。他严肃的看完,怒火中烧,“沙沙”地将信撕得粉碎,撒向空中,发黄的信纸像秋天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摇荡。骂道:“你就是个天上的仙女,老子今生也不望你一眼,复婚,没门,老子宁愿找一个母狗,也不要你。” 他恢复了神情,打开第二封信看,是母亲写来的,说是帮他找了个远方的一个表妹,还有些亲戚关系,姑娘愿意见面,说是如果成了,就更好了,是亲上加亲。还说找别家姑娘是一点希望没有,家庭条件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人家不嫌弃我家条件,姑娘也长得不难看,平时在公社唱歌。望见信速归。 王治山问:“文林,现在的姑娘、家人都喜欢什么东西?” 张文林说:“怎么?又有戏了?” 王治山说:“我妈给我找个表妹,叫我回去相亲,你说怎么办?” “好说。”张文林说。 “你说要买点什么东西回去见面?”王治山问。 “过来,我教你,随便花一个月工资,就找个媳妇,有些人花钱也找不回来媳妇,钱不是主要的,甜蜜的糖也没有用。但是呢,小礼物赠送一点是必要的。钓女人呢,最高的法术是······”张文林说。 张文林停一会儿说:“不告诉你。除非到城里请我下一次馆子。” 王治山说:“行,行。” “听着,见面后,见到岳父岳母要尊重加礼貌。对姑娘呢要甜言蜜语,比什么都管用,胜过成千上万的钱财。”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我平时话少,都因为太多太多思想运动。口才不好,还会害羞。算命先生说我犯闭口煞。” “笨蛋,你说表妹很好看,美,就行了。其他的,你表现好一点,谁都知道,你有文化,力气最大。你把你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就行。”张文林说。 王治山在114分队表现比较好,向队长请了假,也准许了。到会计那里取自己的工资,被新上任的会计王木森为难了。原本这个会计是王治山的,因为他出头说王治山阶级成分问题,夺他王治山的职务,加之王木森自认为自己摔跤最强,结果一次王木森偷袭,低头要抱住王治山双脚,结果王木森反而被王治山双脚卡住头,双手被王治山抄住往上抬,如同卡住鸡的翅膀。失败后,处处与王治山闹情绪,因此,这次领工资,故意刁难,队上是有钱,但心里不爽,故意拖延。 无奈之下向张文林借了三十元钱,邀请张文林到省百货大楼买东西,请张文林参谋给姑娘送什么礼物,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什么礼物。 可进城不容易,省城以盘龙江大街为界,八派与炮派随时文斗,路过街道,都会被盘问,只要派系不一样,准挨皮肉之苦,有的直接…。有四个人通过街道时,有人问他什么派,回答说是炮派。结果铺天盖地的石块就丢向他们,一个人被石头砸中倒地,三个人跳走时,又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躺下没有动静。他们两人亲眼看见有人迅速出来将尸体拖走,两人怔一下,然后惊慌失措蹿进小巷,突然有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问: “你们是什么派?干什么去?” “八、八派,到百货大楼。”张文林结巴地回答。对方点点头,说:“咱们是一家人,别去百货大楼,今天这里严管。你们是那个单位?” “省铁路局。”张文林说。 对方眼露凶光:“啊!炮派,来人呀,有炮派混进来了。” 王治山、张文林像兔子一样向前逃离,跑到一处拐弯处,回头一看,后面一群人在追。“突突”几声枪声,子弹飞舞在墙壁上,溅起火星子,急得再次逃跑。 “张文林,子弹是打直线,咱们曲线跑。”王治山急切地说。 “好!” “快跑,s形奔。” “是。” 他们跑一阵,发现前面一条沟,正在他们跳入沟下时,枪声响起,子弹落在沟对岸的高处,升起一团团灰烟。 “不行,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王治山说。 顺沟直下,拐进另一个小山沟,才爬进城边的一片小树林。王治山偷偷看到,八派的人在沟边转悠后,才离开。 他们舒了口气,摸着胸前,还能感受到突突的心跳。王治山对张文林说:“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差点没机会找老婆。” 张文林叹道:“她妈的,我差点没机会回到老家老婆身边。” “我也不容易,你有女人,我呀,对女人的身子骨还没碰过。这次回去,不管姑娘长得丑,也要骗一个。害羞和钱的问题,他娘的,算什么,最起码要留个种,是吧,文林?文林,我差你一顿饭,我回来后,好好请你,压压惊。”王治山说。 “一顿饭,少了,为了你相亲,我差一点送上老命。至少加一瓶好酒。”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行,行。谁叫我们睡上下铺,一对兄弟。” “你找个女人不容易,回去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张文林说。 王治山满怀希望回到飞燕村山岗,他在心底暗自鼓劲,这次一定要找个媳妇,证明给普存秀看看,抛弃我的下场,别以为我离开她就是光棍。 延伸到飞燕村乡间小道漫长曲折,秋雨过后,路上留下模糊的脚印。但在王治山心中,自己走过的路,脚印是雨水洗刷不了的。正值初秋,山村野外多了层萎黄,偶尔飘落的树叶顺着肩膀滑落在地上。初秋的菁蒿头也为了生存,低下了头。王治山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悲凉,难道万物都要顺势而为?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命还是运在捉弄人?人生一世,如同草本一春一秋,既短暂又漫长。满腹乡愁与无奈的感叹,夹杂着胡思乱想,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家。 佝偻着身子的母亲正在门前的晒场整理草药,花椒树和李子树下,挂着从山里采来的岩柳、透骨香、飞龙掌血、见血飞、伸筋草、白头翁、酸浆草、附子、草乌、雪上一枝蒿和解痉止痛的三分三。 王治山轻轻走近母亲,分明看到发间多了些碎花,一身布满补丁的灰布衣裤包里着母亲瘦弱的身躯。王治山怕惊吓着母亲,便轻声叫了声: “妈,治山回来了。” 母亲缓慢地转身,神情恍惚中有些呆滞,眼睛里永远挂着忧郁,满脸皱纹仿佛是岁月刻画出一个\"愁\"字的图案,额头部又多了些伤疤。王治山眼泪很浅,像一杯盛满的水,轻松动一下,便泼散出来,显然他是触目伤怀,悲从心来,鼻子涌来一阵阵酸楚。 “治山,回来就好,哭啥呀,在铁路上还好吧?”母亲中气不足,说话慢又会停顿,声与气都小。 王治山说:“我寄的信,是不是没到?” 王郎中说:“没有,估计丢了吧。” 王治山说:“可是我收到你写的信。” 王郎中说:“那就好。我是故意到庄大公社寄信的。” “奇怪了,啊,有人故意捣鬼。”王治山说,”这段时间你变得苍老许多,那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事?” “去年编《占山县本草》时,你大嫂打的,她迫我说各种配方,说话慢了,她不高兴才这样。” “我去找她算账。”王治山说。 王郎中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药告诉广大群众,让群众有健康,从佛家的说法,那是法布施,造福苍生。你大嫂闹着离婚,至今没一男半女。你,治山,不小了,找个女娃,成个家,我死也瞑目。妈就指望你了。明天带去相亲。妈把你彩礼都备好了,据我所知,我拿过你相片,姑娘看过,对你印象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拉到一起,还算是你的表妹。这事希望很大。” 王治山说:“失望也大,听说近亲不能结婚。” “乱说,还有点距离,这是你的姻缘,贫下中农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眼睛不要长到头顶上,眼光别高。我也这把老骨头啰,你的命运没有选择的机会。”母亲有些吃力地说话。 “妈,那就听你的。”王治山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景象,自己不能太自私,只得顺了母亲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给母亲。 第二天,王郎中、王治山换上稍微像样的衣服,来到涧下水村的表妹家。 那时正赶上表妹家盖瓦房,晒场堆满木料,帮忙的人也多。一进门,就刚好遇见大家在吃早饭。 王郎中从王治山手里接彩礼,双手提着彩礼跨进门坎,就把王治山介绍给他们一家人:“过来,治山,这是姨爹。” 王治山说:“姨爹好。” 王郎中说:“这是姨妈。” 王治山说:“姨妈好。” 王郎中说:“这个是表妹兰兰。” 王治山说:“兰兰好。” 兰兰面对眼前这个一米七八的陌生大伙子,脸上露出美丽的羞涩,不敢直视他,然后去厨房拿两套饭碗来。兰兰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一米五八左右个子,留着两个辫子。人活泼开朗,国字脸双眼皮,皮肤虽然不细嫩但有些桃红。身体丰而不胖,蓝色碎花布衣服下凹凸起伏的气势,展示着她成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兰兰先盛一碗给王郎中,又盛一碗给王治山。自己悄悄走到一边,在偷偷观察这个未来的自己的男人。 姨爹问:“在铁路上还好吧?” “好。”王治山回答完,就没下文了,一个人埋头吃饭,不好意思夹菜,没几下就吃了两碗饭,菜都是别人夹的。 她想,这个人还是帅气的,看样子话少,很放不开,不对呀,在外面工作的人,应该很大方。 其实吃完第二碗,自己没饱,心里想再吃一碗,又怕别人说自己是大饭桶。又想着张文林说要讨好对方家人,他把空碗放在桌子,给大家打招呼,说自己吃饱了,便离开饭桌。 径直走去厨房,他看到厨房门口,兰兰在偷笑自己,他大着胆子,想此来成与不成都表现一下,走进去,说:“兰兰,家里水缸水多吗?” 兰兰说:“不多了。” 王治山说:“拿桶来,带我去挑水。” 兰兰说:“真的呀,工人也会挑水?” 王治山说:“工人也是人,也要吃水。” 兰兰将两个木桶给了王治山,伸手去取扁担。王治山说:“不用扁担。” 兰兰问:“你会不会挑水呀?” 王治山说:“看着就知道,兰兰你带路。” 在场的人笑了,王治山也傻笑。王治山走后,大家都议论这个大小伙子,说他勤快,有人问他是否成家,王郎中说没有,于是有人给他当起媒人来,王郎中笑而不答。 兰兰带王治山到村里的花桥挑水。涧下水村在一个很低的地方,许多高山,村庄的水汇集而来,常年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村里还搞起流水发电。井水就在河边,只见他从井里装满水,两只手提着满满水桶,往兰兰家走,兰兰在后面傻笑:“真没见过这样挑水,牛力气,不会是属牛的吧?” 王治山说:“兰兰,我属猪,你属什么?” 兰兰说:“嘿嘿,你是蠢猪一头,我属龙,嘿嘿!”有小孩听到兰兰说刚来村里的王治山是蠢猪,认为很好笑。 不久有些小孩就跟在王治山身后,好奇地喊,\"蠢猪,蠢猪\",一直跟到兰兰家门口,还在叫王治山是蠢猪。兰兰当天显然兴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平时在公社唱样板戏,脸皮不薄。 王治山进屋,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待他。他浅浅一笑,将水倒进水缸,又提着木桶到井边。叫“蠢猪”的小孩在他身后甩不掉。 兰兰在收洗碗筷,听到外面的议论: “这个大伙子力大,有使不尽的力气,打不干的井水,我们村里田家有合适的姑娘。” “我亲戚家的女儿小了点。” “这个大小伙做个女婿是不错。” “有文化,有牛力气,还是铁路工人。” “王郎中,这娃儿没成家吧?”又有人问。 “没有。”王郎中答道。 “兰兰这个姑娘配他还是可以的。” “这得看兰兰,还有她爹娘的意思。”兰兰听到这些,有些脸红心跳。 自责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在乎这个男人,还摸摸自己的脸,显然有点发烫,她在心中暗自骂自己:丢人现眼。于是偷偷摸摸在没人的地方用镜子照照自己,检查自己有无不体面的地方。 兰兰来到门前打扫卫生,王治山双手提着水桶回来,身后还跟着本村的三个大姑娘。可能是那些姑娘好奇吧,兰兰莫名其妙心中泛起一股醋味。兰兰出于礼貌叫到:“三位姐妹来家坐下玩。” 第91章 来得太突然 有姑娘问:“兰兰,那个工人模样的伙子是哪村的?” 兰兰说:“飞燕村。” “你什么人?” 兰兰说:“表哥。”这个姑娘凑上前来,挨着兰兰的耳朵小声说:“来搞你的?” 兰兰没说话,伸手就一拳头,砸在这个叫田翠的姑娘身上,大家各自笑了。兰兰脸上泛红了。 “心中有鬼还害羞。”田翠补了一句。田翠是谁呀?平时一起与兰兰在公社文化团宣传队唱样板戏的。 兰兰家里请来建盖房子的人,各就各位忙碌着,建房师傅指挥着竖柱、上梁。王治山也加入到这人群中,自己借机表现一下,第一时间赢得表妹的芳心。他暗自鼓劲:我家庭成分不好,但我人好,文化与力气不差,我要告诉这个村里的女孩,我王治山是真汉子,令他满意的是,兰兰比飞燕村普存秀好看多了。 他来到晒场,看到别人都是两个人扛一根梁,四个扛一根柱。他说:“我来吧,我一人就可以了。” 有人说:“吹牛。” “没事,你们看着。”说完,只见王治山弯腰,抱起柱子就送到肩上,并不吃力地从晒场扛到工地指定的地点。在场的人吃惊议论道:“真是牛力气,牛力气,不得了。”王治山虽然家庭环境不好,可是苍天却给他一个结实,力气过人的身体。他最自信的是自己的力气,在省铁路局的114分队,自己无人能敌,如同西楚霸王项羽的力气。这一切现场的人看得真真切切,人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王治山希望这些人将自己的新闻传给兰兰。是的,扛第一棵柱子时,他没见到兰兰,他最想在兰兰面前表演,不过通过别人的嘴说出去也不错。 田翠是看到过王治山表演的。她回到兰兰家老屋,说:“兰兰,你那个表哥,真是力气太大了,一个人扛着四个人才扛的柱子,你去看看,你们是亲戚,你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兰兰说:“你自己找个媒人去讲。如果你等不及,就自己当自己的媒婆,自己送上门去。”兰兰内心不希望别的女人与自己争,田翠不知道,兰兰她妈已经收了王治山他妈的东西,兰兰才说出这些话来气她。 田翠问:“你表哥家什么家庭成分?” “富农。”她不高兴回答。 “哟,可惜了,出身不好,日子不好过,这个男人投胎转世走错了人家。”田翠说。 “只要人好心好身体好,出身是他无法选择的。田翠你势利眼,听见“富农''就没心思了。”兰兰说。 “兰兰,地主富农的生活水平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你苦得再多,都征收没收,你看富农丁观有家,一年苦到头,什么也没有。听你那口气是,对你表哥有那个意思。走,再去看看你表哥的牛力气。”田翠说。 王治山在施工现场干活时,故意目光搜索是否有兰兰身影,没找到,有点点失望。他来到哂场时,才发现兰兰跟着一个叫田翠的姑娘朝他走来,他顿时全身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他故意要向她说话:“兰兰,做什么呢?” 兰兰说:“来看你牛力气,别给自己压坏了。” “不会的,我没牛力气,但野猪力量是有的,山里的树是野猪咬坏的。不是牛拉到的。”王治山说笑着。 两个姑娘咯咯笑起来。兰兰从来没有走出鹿山分社,也不知道铁路是啥样子,就问起表哥:“铁路,是不是铁做的。” 王治山说:“是啊。” “那一定结实。人呀车呀走土路就行了,怎么非要走铁路?”兰兰说。 王治山哈哈笑着眼前的傻表妹,说了句:“头发长见识短,今后有机会带你见见铁路,铁路是专供火车跑的,两个轨道,架着几百个铁轮子跑。火车一次可以拉千多人呢,跑得快,很平稳。吃饭,拉屎拉尿,睡觉都在上面。车头可以拉三四十个,一点不吹牛。” “你在铁路上吃几顿饭?”兰兰问。 王治山说:“三顿。一个月四十八斤粮食” 兰兰说:“在铁路上干什么?” 王治山说:“扛铁轨,架大桥,打山洞。”王治山猫下身子,抱起一棵柱子就从容放在自己肩上,然后回首一笑,稳健地走向工地。这一幕,让兰兰在心里自私地下个结论,这个男人一定是我的,别人休想夺走。这么想着,又走到地基,察看他一言一行。 时间不早了,她回到家,做些厨房的活计。她满脑子装着王治山的影子,洗菜放错地方,炒菜放多盐。 “哎呀,盐放多了。\"兰兰的妈妈说。 帮忙的人笑话她:“兰兰的魂被那个表哥勾走了,我年轻时也曾为心中那个他走过神,女娃娃,都会犯些傻,可惜,我们都没走一起。哎,不是自己的,只能是痴心妄想。” “那为什么没在一起?”兰兰焦急地问。那个女人说:“爹妈不同意,这是命。” “兰兰,听说,你表哥王治山是来相你的亲,你觉得看得上眼不?”那个女人说。 “基本上行吧,也不知道爹妈的意思,同你过去的经历一样,如果父母不同意也一场空。”兰兰说。 “兰兰,你错了,如果你觉得好,就要争取。不然的话,以后会后悔的。我虽然为人父母了,可是我不幸福,我脑子里还是最早那个男人。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以后你不会遗憾。”那个女人说。 兰兰说:“是的。”兰兰的妈妈是听到了刚才的谈话,她走进房间问兰兰:“这个表哥,你满意不?跟前面几家比较如何?这次你决定,爹妈不左右你,日子过好、过坏你也不敢怨我们。以前几家,我们同意,你却不愿。” 兰兰说:“妈,这次你怎么想?” 兰兰妈妈说:“同意。” “那,那,我这次,也、也、我不······”兰兰故意拖着说,一脸严肃的样子,想试探父母的心思。看着妈妈着急的样子,兰兰知道,父母真心也喜欢上王治山。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呢?”兰兰说。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王治山家送的来礼物退回去。”妈妈说。 其实王治山送来的就是两斤红糖和一匹姑娘家穿的花布。 兰兰停顿一下说:“同意。” “同意我把东西退回去?”妈妈反问道。 “哎呀,同意把东西留下。”兰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然后把头低下去,手不自然地抚弄纽扣。 “你就给妈绕弯弯,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我。”妈妈用手指头,在兰兰头上戳了一下。兰兰母亲笑着走出厨房,并将这个意思传达给王郎中。王郎中也好久没高兴过,这次激动得叫起“亲家母”,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来,塞进兰兰妈妈衣兜里。 “见面礼,就算是给兰兰添些穿戴吧!谢谢你,谢谢你,嫁过去,我会当亲女儿关照。”“我更放心,治山我是第二次见面,是个不错的男娃子。这算是亲上加亲了。”兰兰的妈妈这样说。 晚上,王郎中借机向王治山通报了兰兰和家人的意思。 休息前,这个懂事的兰兰,都给王郎中和王治山抬来洗脚的热水。这一夜,老屋里有三个人睡得晚,显然是失眠了,一个是王郎中,一个是王治山,再一个就是兰兰。那些陈旧多年的床板,一翻身,便弄出不少声响。 昨天,瓦房的木头框架是竖起来了,接下来是建土墙最下边的石脚,没有石脚的土墙会因雨水冲刷而渐渐倒塌。兰兰家老屋前面是一片菜地,五十米开外便是一座石山。翌日,大家便在石山边打炮眼。他们是想炸些石头,拉来砌石脚。炮眼填些炸药,然后安置雷管,雷管上接一根导火索,用泥土压紧,炮眼外留出三十公分导火索。 兰兰在菜地里捡菜,她听见远处有人喊:“放炮了,放炮了,放炮了······”兰兰以为她离石山远,便不在意。 放炮人点燃了导火索,转身像兔子一般跑得远远的,导火索冒着青烟“哧哧”地响。不一会儿,轰的一声巨,比雨天的雷声还惊吓人,尘土和鹅卵石子飞向空中。万万没人想到,祸从天降,一块小碎石从空中飞来,砸中兰兰的右脚背,兰兰感到一阵巨痛,便麻木了,脚背塌下去一个小坑,皮肉裂开,初始苍白,后来便流出血来。兰兰忍着伤痛喊:“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兰兰妈在老屋没能听见,而在建房工地挑泥土的王治山听到了,说:“有人被石头砸中了,你们听了吗?好像是兰兰的声音。” 有人说:“是,不错,是,兰兰的声音。”大家丢下手中的活儿,朝着兰兰喊话的声音方向跑去。见兰兰坐在菜地里,双手扶住右脚,脸上痛苦,并冒着汗,显然是痛极了。血液住外流,地上已经染红了一片。 “兰兰,别怕,我妈会治这病,来,我抱你回家。”焦急的王治山一下抱起兰兰,小跑步往老屋赶。兰兰是第一次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体会到一个男人的温度和力量,有一种巨痛,但又生产一种幸福感。王治山第一次抱着一个大姑娘,产生一种英雄救美人的成就感,他能感觉她的呼吸与心跳,还有女儿家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要是兰兰不受伤,自己没机会这么快就亲密接触,于是有些想入非非。他这刻的想法,突然又被自己否定,他自己在内心骂自己,面对一个受伤的大姑娘,怎么会产生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 “妈,妈,兰兰受伤了,快来看一下。”王治山将兰兰放下说。王郎中和兰兰她妈,都脸上写着惊愕。 王郎中问:“哎呀,宝贝呀,怎么回事?” “放炮后,石头飞来砸的。”兰兰说。 王郎中:“不怕,我帮你弄。治山,你抬住脚,我用绳子先把脚腕扎住,先止血,我检查一下。”王郎中摸摸脚背,说:“兰兰被砸破小血管了,骨折了,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的。这里离医院又远,血流多了也不好。” “你是郎中,你看着办。”兰兰的母亲说。 王郎中从衣领处用嘴撕开一个小衣袋,抖出几颗乌黑发亮的小黑药。 有人问:“那是什么?” “这是急救药,止痛的,这是我平时准备的。”王郎中说。原来,这些年头,王郎中参加的批斗太多了,她随时暗自藏着。万一批斗,受皮肉之苦时,就悄悄地咬开,吞服下去。这是传说中王郎中的“打不死”,也叫“小黑药”,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而已。 “兰兰,你吃下去,等会儿,就不痛了。我给你缝针,你们找根缝衣针、线、还有高浓度的酒来给我。治山,你去村外找一些仙鹤草、棕榈、茜草、大蓟刺,犁头草、土大黄,将它们捣融。”王治山即刻就出去了。 王郎中将“打不死”喂进兰兰口里,把穿有黑丝线的针放在酒里浸泡,然后要将皮肉伤缝合。过了不久,兰兰说自己疼痛减轻了。王治山也弄回来草药。“治山,你过来,蹲下身子去。”王治山蹲下去,王郎中用剪刀把治山头上的头发剪了一撮,兰兰笑了起来,为什么呢?她看到表哥头上少了一片头发,有些夸张、难看。 兰兰的父亲从炸石头的地方回来了,见到这番景象,生气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完了,流那么多血,骨头肯定断了,这下完了,成了瘸腿,没劳动力了,以后怎么嫁人呢?哎呀,可惜啊。”这刻,兰兰听了父亲的话,伤心地哭了。 王郎中安慰兰兰的父母:“没事,有我在,伤筋动骨要百天才会好。这姑娘,我要定做儿媳了,我喜欢她。” “治山是怎么想法?”兰兰的父亲直接不客气地问治山。 “姨爹,我不会嫌弃她,做人不会落井下石的。”王治山坚决地回答。 “算你有种,是一个男子汉,今天我当大家的面,兰兰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兰兰的父亲说。 王郎中用火柴将王治山的头发点燃了,落在碗里,这就是血余碳。王郎中在确定兰兰能忍得住痛的时候,她口含一大口酒,喷在伤口处,观察出血点。她点燃了碗里的酒,从自己的发间抽出一根绾头发的银钗,在酒火上烧,然后快速在兰兰伤口处灼,听到刺刺的声音。郎中用酒把手消毒,拿起针线就拉着肉皮缝合。皮肉缝好了,她把捣融的仙鹤草、茜草、棕榈、血余碳等用酒混合,直接敷在伤口处,然后用布包扎起来。王郎中告诉王治山,把脚腕处的绳子松开了。 “兰兰的脚以后会不会走路有毛病?”兰兰的父母又问。 王郎中说:“在你家,养护不精心,问题会大些,如果有我这草药郎中调药,换药,一定会更好。刚才话说得明白了,都是亲戚,自己人,我亲自带兰兰到飞燕村精心治疗,这里没有药,你们放心不?兰兰我会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放心,放心!”王郎中说:“王治山就留在这里帮忙拉石头,石头拉完了就回飞燕村。另外等会王治山带几个年轻人用架子车。将兰兰送到飞燕村。治好后,你们接回来。” 兰兰妈妈说:“行,行。”晚饭后,王治山一行人把兰兰拉到飞燕村,又连夜返回涧下水村。此后,王治山算是捡到大便宜,他花了很少的钱,第二个月就娶了兰兰做媳妇。双方都没有办酒席。婚后,王治山又回到铁路上。有几年日子,他就这样铁路到老家,老家到铁路,折腾着,生了三个孩子。当然王治山因为铁路斗争复杂,回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几乎是一年一个,那些年月,多生一个娃娃,就多一份口粮,就是当年的口粮政策,大家都拼命生,因为政策是,三分按公分,七分按人口,有一家生了13个孩子,分到的口粮最多,他家粮食吃不完,是当时飞燕村最富裕的一家。 第92章 王治强离婚 时间久了,王治强听到了村里的疯言疯语,自己戴了绿帽子似的,很恼火,于是就经常与郭美英吵架,并大打出手,而郭美英也不示弱,两人有时都往死里打。 村里人议论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都不生孩子。 王治强怪她:“你给老子抽烟喝酒,她妈的,是个公女人,长在身上那些东西算白长的,就是一种摆设,连牛马不如,这么多年,就生不了一个娃,老子脸往哪里搁?” 郭美英说:“你妈的西,老娘怀过,是你种不行,你不如张二毛副队长家一头种猪,还怪我。” 彼此相互攻击自尊,两人又打起来了,王治强一个耳光打在郭美英脸上,嘴角渗透着血,气得发晕的她提起凳子就砸中他的额角,血液顺着太阳穴处流。王治强抄起一根锄头把子,追着要打她,受惊的郭美英跑出门,王治强还是紧追着。 郭美英边喊边跑:“杀人啰,杀人啰,地主富农杀人啰!”她在村里跑,他在村里追。王治强边追边骂:“这个骚货、贱人、卖西的,老子打死你。” 喜欢热闹的村民都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这出戏怎么结束,好奇者便跟在他们后面。 王郎中看不下去,便上前劝道:“王治强,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嫌丢人,我丢人,放下锄头把子,回去,哪有夫妻这样子的,要好好过日子的。” “关你屁事,你不是我妈,我们早已断绝关系,滚开。”王治强无情地说。 王郎中上去要夺他的锄头棒子,被王治强掀在地上,\"呸,老分子,滚开,再管我闲事,连你一起打。” “憨猪,吃屎的,你没种,还怪老娘不生。”郭美英站着骂,发疯的王治强飞快冲过去,一把逮住她,按在地上打。 王郎中小跑步过去抱王治强的腿,被王治强打了耳光,她头目突然眩起来,晕倒在地。此刻郭美英趁机跑开,王治强穷追不舍,一直把郭美英追进保光头队长家,王治强才停下来。 队长批评了王治强,张二毛听说后也来看郭美英。 队长将王治强劝走。 张二毛副队长看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床伴,心里不舒服起来:“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郭美英说:“这种日子怎么过?离了算球。你们两个队长要帮我做主。” 队长回头说:“离了怎么过?” “我一人过,我回我老家去,要不,我在飞燕村一个人过。” 听到最后一句,副队长还真希望离了,一个单身的郭美英,自己可以长久私下偷情。 队长说:“你们好好商量,能过还是不能过?我们不敢作主。除非公社上级来判。” “先到我家,再说。”张二毛说着,将委屈的郭美英领去家里。 张二毛副队长:“美英,今晚在我家吃饭,离了吧,在村里过几年,凭你的条件,再找一个人家,简单。” 郭美英说:“我一定要与这个砍头的离婚。” 这晚,郭美英在张二毛家吃了饭。副队长支持她离婚,她也狠下心了,态度很坚决。 天黑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 郭美英回到家门口,推开不了门,怒火中烧,跑到王郎中家,提起斧头跑到自家门口,就砍门。心急如焚的王郎中,作为母亲,不会记仇儿女,赶过去劝架。她看到门被她砍开了,王治强看到提着斧头的郭美英,他面对快要失去理智的她,便不说话了。 “我要离婚。”郭美英说。 “不能离,好好过日子。”王郎中说。 说到离婚,郎中是怕,王治强也心里怕。为什么?过去找了许多人家,都不嫁。如果真离了,王治强就永远是个寡人了。 王治强说了:“我不离。” 从这一夜开始,郭美英就再没与王治强睡在一个床上。她自己打了个地铺,分床了。一连几天,饭也各自解决。 受不了的王治强赶马车出去了。心烦意乱的郭美英更加陷入孤独、寂寞。她真希望早点离开王治强,就是离开飞燕村也可以。凭着我郭美人的骚劲和姿色,要找个两只脚的男人不算什么难事,如果能去公社去谋个事,更好。 她这样安慰、说服自己。 时间久了,郭美英的床伴张二毛隔三差五光顾郭美英老旧床,光棍们各怀私心的人劝她离婚了,就自由了。这样越发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有一次,王治强很晚从外地赶马车回来。他把马车停在村外,怕进村时马车的声响惊跑与郭美英睡觉的男人。王治强怀恨在心,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这次就想来个抓奸在床。 苦闷的他,这段时间明显苍老了许多,他心想他每次回家都一个人睡,这个贱女人都和他分床,用性惩罚他,碰都不让,难道我王治强不在家时,已经有男人把她喂饱了?今夜要是抓个正着,才解心头之恨。贾背锅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郭美英的风流事。 他悄悄来到家门口,已是半夜三更,他先耳朵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没什么特别动静,于是就高声喊:“开门,我回来了。” 郭美英吓坏了:“哎呀,不好,这个死猪回来了,你赶快起,从后面来窗户走。” 那男人惊慌失措掀开被子,连忙穿衣,并贴近郭美英小声说:“你小点声,你回他一声,拖下时间。” 郭美英不乐意地大声说:“知道了,等老娘穿下衣服,这么晚了,才回来,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妈的西,这是老子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王治强生气回道。 黑夜里的男人是不能点灯的,他不熟悉夜里环境,要是灯亮他自己就暴露了,因灯光,门缝里可以清楚看屋里的楼梯与人。没办法,只有靠郭美英拉着。他摸黑,下楼梯时听到郭美英一个人的脚步声,而那个男人是猫脚猫手的走路,他走近后窗,翻越上去,不小心一只鞋子落了,郭美英是故意用脚不停踏响楼梯,让王治强明白自己正在下楼,这样一来就不注意这只落下的鞋子。这个要逃离的男人因为离大门不远,怕王治强听到,不敢说话,加之作贼心虚,逃离现场才是关键。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家里藏着野男人?”王治强不耐烦说。 郭美英回道:“藏你爹,慢一下会死人,老娘在找灯。” 那个男人光着一只脚消失在夜色里,时不时传来狗叫声。他钻进离王治强家远处的山里躲起来。 郭美英拿出一根火柴,哧地划出一道火光,点亮油灯。 郭美英借着昏暗灯光,把门打开,看到王治墙一脸疑惑与不信任。她没理他,自己分床去睡了。王治强粗略查看没什么异样,灯下黑是油灯的特点,他没发现那只落下的鞋。王治强想钻进郭美英的被窝,被她一只脚来回地踹,拒绝了,泄了气的王治强便倒头睡去了。 昨晚没有发现异常的王治强想一大早去邻村运输。他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郭美英还睡着。 他把门打开,用茅草点燃柴禾,柴禾因不能完全燃烧,冒起大股大股白烟往楼梯口上去,郭美英被呛得生气,骂到:“妈的西,连烧个火都不会,呛死老娘。”便准备着起床。 王治强歪斜着嘴,鼓起腮低头在火煻边吹气,火花飞溅,一股火苗引燃开来,白烟渐渐没了。火塘上面的楼杆上垂着一根铁链,链钩处挂着茶壶。火苗舔着、包裹着茶壶,屋里照得通亮。 王治强在屋里,寻找脸盆,刚才平静的脸部,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睛里射出凶气,原来是他看见一只鞋,是男人的鞋。他拿在手里端详,然后慢慢抖起来。 他骂起来:“郭美英,妈的西,你给老子说清楚是哪个野男人的鞋子。妈的西。” 郭美英听到也不可思议,她马上想到,难道是他的鞋子? 她走下楼来,王治强将这只男人鞋直接送到她眼前。她看到,一下子意识到是他的。是他的!这下完了!怎么说呢?怎么说呢?一个字“赖”吧! “我还问你,你从哪里捡回来的?不会是来害我嘛?”郭美英反问道。 “说,说你妈的西。”王治强愤怒地骂道,顷刻间,他提着鞋子朝着郭美英的脸,就左右开打。鼻青脸肿,还流着血。她逃出家门,她想起有人提醒她,如果再有家庭暴力,是可以离婚的,于是向公社走去。 王治强在村里边骂边调查,希望大家能说出那只鞋子是谁的。一个上午他都骂个不停。 郭美英领着公社的两个工作人员出现在王治强面前,后来飞燕村保光头和副队长张二毛也来了。他们集在一起就是解决两个人离婚的事。 晒场上带着好奇心人越来越多,王郎中也来到现场。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是王治强?” 王治强说:“是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为什么要多次打她,今早又打她?” 王治强说:“她昨晚把野男人带到家里。”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抓到人了?” 王治强说:“没有,抓到一只鞋子。大家来帮我看看是谁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行呀,大家指认一下。” 大家都来指认,有人议论说是贾背锅,贾背锅不解地说:“像我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做了那事?” 贾背锅结巴道:“怎·····么·····么可能?我······我的鞋子都在,我······去拿,左右两只都在。” 他回到家拿来一双鞋,比对时分明很像,可人家没落下鞋。 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村里人没人指认像谁的,凭一只鞋子说明不了问题。” 郭美英说了句:“谁知道王治强从哪里偷来,故意陷害我,借口打我。” 青着脸的王治强冲到郭美英跟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被人拉开。 郭美英捂着脸哭:“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都瞧见了。” 公社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正式向你宣布:判决离婚,就现在,你们不再是夫妻!” 王郎中跑过去,跪在工作人员面前说:“同志,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判决吗?” 公社工作人员说:“没法了,现场都这样,可见平时更严重。就让两个人解放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王郎中久跪不起,老泪纵横。她心里知道,王治强从此变成孤家寡人了,断续了,性格和成份决定了他的命运。 这个家就这样散了,缘分来到这里,就是家,缘分去了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子。这个家很脆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富农成分本事不大的老伙子,怎么就娶到一个远方支书的漂亮女儿?在当时,这种资源配置婚姻,是不正常的。这种破碎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后面的结果。 第93章 捉鬼 辛亥年的九月十八日,飞燕村的天阴沉沉的,北风袭来,枯萎的落叶“沙沙”落地。中午,队长在卖力地节奏快进地敲打队里集合钟。这钟的声音已经好几年没听见过,王郎中心“嘣嘣跳”起来。她走出去,寒风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破烂地方钻,仿佛要羞辱她一样。她仰头望一下天空,刚才阴郁的天,又飘过一大堆乌云,王郎中低下头发出一声感叹:“运动又来了。”刚想到这儿,韩半仙出现了。他来到她身边,神情恍惚小声说道:“修莲莲,运动来了,忍着点。” “你也要忍着,别疯过头了。” 晒场上黑乎乎一堆堆人在挤着,看到肖三才和黄树才等五个民兵。肖三才是公社特派员,大家都手持枪站着,表情严肃。 地富反坏右站着的地方,贫下中农都远远躲着,他们像躲瘟疫一样,怕传染上什么病。韩半仙和王治强也站在贫下中农身后。 肖三才提着枪严肃地说:“王治强,你不可以站在贫下中农队伍里。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王治强说:“我是早已与家庭划清界线的,我思想早已是贫下中农思想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提枪向空中鸣了一枪,“咚”,王治强倒在地上,他以为是打中自己了,在地上打滚,众人也以为打中了。脸色苍白的王郎中,冲过去看,急得自言自语:“打中哪儿了?打中哪里了?” 肖三才说:“打中个屁,他有历史污点,韩半仙,你也存历史污点,都到该去的地方,该站的地方。啊,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几个民兵把他们拉出来,拖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王治强还大声叫喊:“我划凊界线了,我与家里断绝关系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宣布:“今天我宣布上面精神,有人跑到国外摔死了,为了我们的思想路线的斗争需要,今天以后,我们要更加团结,与敌人作斗争。会议结束后,特殊人员要严加看管,到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劳动,每人一百个苹果树塘,要挖去一立方土,加进一立方有机肥,改造思想。” 下午,飞燕村,一场斗争开始了,大家议论着: “亲密战友,怎么会出逃呀!” “这个接班人,太突然了!” 这句话被肖三才听到,他警告道:“他是敌人了,是叛变了。谁提起这个人,我枪毙他。” 肖三才向天上连放两枪,表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口号惊天动地,,尘土飞扬。基地多了个王郎中,她裹着小脚,挑着土在人群中走动,显得与众不同,多少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她的小脚是民国初期就裹成了型,如今似乎不影响她劳动改造。她已经习惯了。 肖三才在基地一周了,飞燕村来了个肖三才的亲戚向他报告:“三才,你媳妇出事了,疯掉了。” 肖三才说:“怎么回事?” 来人说:“你媳妇,在你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去上茅坑,被鬼吓了,魂被鬼拿去了,白天黑夜都不敢睡觉,屋里随时烧着柴火,柴草快烧光了,夜晚不敢出门,尿屎都拉在家里。今天就更严重了,她自言自语,衣服也不穿,赤裸裸披衣散发在村里跑,村里的光棍在后面跟着瞧,色眯眯的,这可害了先人了。” “操她的先人,丢脸了,快回去看。”肖三才说后,丧着脸朝飞燕村急忙赶路。 亲戚说:“三才,你媳妇说了,晚上她听见鬼在房前屋后说话,是被鬼害的,这个病吃药没有作用。过去,陈桥村的马顺名气最响,不管哪里闹鬼,都会请他去''跳大神''收鬼,效果灵验得很。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控制不了你媳妇的。” 肖三才说:“那我们顺路去请他,可我不是一般人!这是搞封建迷信。这是要处分的。” 亲戚说:“我说三才呀,你是愿意背处分,还是瞧着你媳妇羞辱先人呀?这可是实在丢人呐!再说你是特派员,谁敢得罪你,谁敢打你的报告?就这么定。” 肖三才背着枪,到陈桥村找马顺,马顺见到肖三才,哆嗦道:“我没犯错误吧!?” 肖三才问:“你是马顺?” 马顺说:“是,怎么了?” 肖三才说:“你没犯错,我请你帮忙。” 马顺说:“怎么拿枪来请我,多吓人呢!” 肖三才说:“我的工作就是背枪。” 马顺说:“要我做什么?” 肖三才把他媳妇发疯的事说了一遍。 马顺说:“特派员,这是害鬼了,你这么大的官来请我,是看得起我,这个忙帮我一定帮,我过去干的就是捉鬼。可现在不准“跳大神”,是封建迷信了,我不敢做。” “不怕。”肖三才拍打胸部,指着枪说:“我是什么都不怕,你不用怕的,枪杆子在我手中。” 于是马顺跟着特派员来到飞燕村,已是黄昏。 肖三才老婆蓬头垢面,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自言自语说:“鬼、有鬼。”蜷缩在墙角里。 “媳妇,媳妇,你告诉诉我,我是谁?”肖三才问。 “鬼,鬼呀!”他媳妇说着,将手遮住双眼。然而又闭着眼说:“鬼拿着绳子来了,到屋后的路上了,来了,来到门口了,进门了。” 说得肖三才后背凉丝丝的,像一股寒气从脊梁骨上爬,全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媳妇又说了:“捆我了,要把我捆走了。”她闭着眼,用手在脚上身上解绳子。 马顺开始做起动作,一个托塔姿势,在堂屋里像唱京剧唱道:“我是托塔马天王,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一切妖魔鬼怪快显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吓!吓!呀呀呀吓!” 第94章 神药两解 肖三才咒道:“真她妈有鬼,老子枪也不是烧火棍。”说着,就走出门外放了两枪,“咚,咚”两声,吓到了自己的老婆和“跳大神”的马顺。同时,两声枪响打破了飞燕村的寂静,村边的受惊的鸟飞起来,在模糊的天空沙沙作响,黑乎乎地分不清脸面的一团黑影飞越肖三才家的屋顶。后来人们围在他的屋前看热闹。肖三才返回屋里,看到自己的老婆似乎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枪响镇住了她,还是马顺的法术起了作用。 这一晚,马顺给冤亲债主化了纸钱,泼了水饭,又唱又跳,一点也不疲劳。 马顺要竖筷了,他用土碗盛水安放在门口,用三根筷子直立着要竖起来,他大声说:“是哪家的鬼给我马天王站住,有本事就爬上筷子站住。站住。” 他叫了几遍,手一松,筷子又倒下了。他又说话了,嘴角两边已挂满白色的泡沫:“是作怪的鬼给我站出来,不是作怪的鬼领受水饭,给我滚开,不然的话,我托塔马天王收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投胎转世。” 不久,肖三才闻到锅里米饭的香气,将煮熟饭后用来招待马顺的平底锅放在火塘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去楼上切腊肉来炒。 马顺,继续他的工作,他还没找到是哪种鬼来作乱,说:“是不是上吊的,给我站住。” 马顺手一松,筷子又倒了。“是不是自杀的,有本事,给我站住。”说来很巧,真的站住了。 马顺高兴了,他朝楼上的肖三才喊:“特派员,找到了,找到了,是一个自杀的,是用刀杀的鬼。” 肖三才说:“是不是我爹,我爹是自杀的。六四年大四清运动自杀的。” “我没审问。”马顺回答,又说,“我审问一下。” 肖三才在火塘上炒腊肉,弄得满屋飘香,诱得马顺口水在嘴里淹起来,他还在审:“是不是特派员家爹?”他重复着。 肖三才说:“马顺,公社里有两个特派员,你就说是不是肖三才家爹。” 马顺说:“特派员说的对。”马顺审了:“是不是肖三才家爹?”他告诉肖三才:“肖特派员,好像是你爹,他好像生气了没说话。筷子跳了一下就没动静” 肖三才说:“肚子饿了,先过来吃饭吧!马顺,吃了再搞。” 马顺拉个木凳子坐到桌边,肖三才将腊肉端在桌子上,又去端平底锅的米饭。可怎么也端不起来,他仿佛看到他爹老肖与他作对,一个自杀时血淋淋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下子跪在黑乎乎的平底锅前,又是磕头,又是哭,“爹呀!我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放过我们吧,别来纠缠,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死前你的银子没用完吧?来要债吧?” 马顺说:,“特派员,你跪着,我来烧纸,我把它请走。” 马顺拿些打了六道纹的白纸钱,围着平底锅周围,边烧,边磕头,给特派员他爹说了许多好话,大约十分钟,马顺上去,一下子就将平底锅端起,说着:“特派员,真是你爹,他听到我们说话了,你连磕头三个。” 就在这个时刻,马顺顺手去摸锅底,一种粘乎乎的感觉,他连忙将手放在鼻孔处嗅,是松油,松香的味道。他觉得这是欺骗了特派员,是会闯祸的,聪明的他叫肖三才:“特派员,你赶快倒杯酒到门外敬你爹。马上,马上,啊。” 趁肖三才出去的时候,马顺将锅放在火上,快手快脚的用火铲将火红的炭灰倒在刚才放平底锅的地方。一下冒起青烟,绕梁而去。敬完酒返回来的肖三才,看到这恐怖的一刻,有些哆嗦起来。马顺看在眼里,安慰说:“特派员,你放心,你爹走了,化成青烟走了。”这一切,特派员至今也不清楚平底锅底是什么东西,其实化作青烟是松明油,是粘住锅底的东西。可悲的是,特派员以为自己看到的慢慢化青烟的是他爹。后来,这个特派员相信了人世间有鬼,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世上有鬼。 人世间许多现象欺骗了眼睛,本质却深藏不露,使人迷茫。精彩是什么?当一个人用右手轻掀现象这层神秘面纱而又没有完全掀开,左手伸进去摸到本质的那一刻,才叫精彩,一个人传不传奇就在这一两手。 这一夜,马顺成了特派员的守门神,他就在门口睡了一夜,可第二天特派员老婆又犯病了。马顺告诉特派员,晚上要请神下凡。但特派员请求不能将他爹打进十八层地狱下面。 占山县督查组长来到鹿山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指挥部,检查外逃事件后农村劳教人员执行情况。他走进指挥部,民兵告诉他,特派员回家钻老婆的被窝去了。组长十分生气,骂道:“他娘的,这个时候大家在这里攻山头,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却带着枪回去攻老婆。公社还说他是劳动模范,我看他是到床上去劳动模范了。啊!”民兵和劳教人员忍不住笑出声来。给这位组长一阵掌声。组长向大家摇摇手,带着几个民兵直扑飞燕村去了。 组长迈进肖三才家门时,正巧碰见马顺抹着大花脸,满头大汗地穿着烧红了的耕地犁头在地上走,手里拿着一把烧红的杀猪刀,用长长的舌头舔,这次他念些只有天晓得的咒语。组长雷鸣般地大叫:“特派员,你搞什么名堂?出来快出来!我们是县督查组的。” 马顺见到带枪的人吼叫,一下子在地上打滚,像是胆破了一样,在地上哆嗦。 特派员说:“同志,我是肖三才,请进屋里来!” 组长指着地上的马顺说:“你舔杀猪刀干什么?你什么名字?” 马顺战战兢兢地说:“我,跳大神,是特派员让跳的,他媳妇被鬼害了。我是马顺。” 组长问:“特派员是组织吗?” 肖三才说:“是。” 组长板着面孔说:“我命令,给肖三才、马顺捆绑了,拉到指挥部去劳教,下了他的枪。我现在宣布,你已经不是特派员,也不是组织的人。你一个组织里的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坏人进攻我们怎么办?你还“跳大神”,搞封建迷信活动,你的纪律性到哪里去了?” 肖三才和马顺意识问题严重,扑通一声跪在组长跟前,求饶。 组长说:“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你。捆走吧。” 肖三才被捆走那一刻,他老婆似乎脑子又正常了,抱着三才的脚,不让走。组长走说一句话:“懂事点,由不得你,我又不是拉他去枪毙。” 有人说:“他老婆疯了。” 组长说:“你们送她到疯人院,让医生看看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年头说自己疯了的不少,我搞行政的,不是专业医生,也看不清。” 有人说:“她会爬树上唱歌,不穿衣服,还会吃屎。” 走出几步的组长说:“我没见到!就算是个疯子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安定胜过一切。” 马顺被捆到基地劳教。肖三才是特派员身份的人,突然被捆绑到基地会战现场参加劳教,有些不适应。昨天还扛着枪,指手画脚的肖三才,带着失落的情绪来挖土坑,一脸的不高兴。他似乎怕被人认出来,一直低头劳动。韩半仙认出了这个被开除组织的特派员,他走过,歪着头,脸上带着神秘笑容说:“特派员同志也来参加劳动,韩老狗非常欢迎,以后不要拿枪往往天上打,你以为你有日天的本事。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相互帮着点。” 肖三才斜瞅瞅地望了韩老狗一眼,回了句:“虎落平地,受狗欺。” 韩老狗笑说:“‘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这句话特派员也喜欢说,说得对,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 肖三才说:“我不是特派员了,别挖苦我了,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几个年轻人噗嗤笑起来,遇见年轻的女劳教人员,就故意朝着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通她她就开了,开了就想通,通开,开通,嘿嘿,大大正确,裤裆里放入鞭炮-正确。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啊哈哈,啊哈哈!” 这些天,“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这句话又在大家嘴边挂着,自己安慰自己。再后来,“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在公社的农村流传开来。有的人劳教回去后,对自己的老婆也来一句让老婆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 肖三才还是担心牵挂自己的老婆,他走近王郎中:“王郎中大婶,我媳妇疯了,我请马顺跳大神,撤职丢了组织了,请你帮着医一下。” 王郎中讲道: “会医,可眼下工地上的活计干不完,有心帮你,也是嘴巴说说。” 肖三才说:“郎中大婶,我没分具体的任务,哪里得哪里做,推推土而已,我帮你挖土挑肥,麻烦你救救我老婆。” 王郎中说:“好呀,特派员同志,你想开点。” 三才说:“郎中大婶,别这这么叫我,叫我三才就行了。如今,我想不开,人家就通我了,所以就不得不开了。” 基地会战结束后,各村的劳教人员都回去了,但他们在村里劳动,每天每晚都有人监听、监视着,一律不准请假外出。 一个夜晚,王郎中发现窗外有人偷听,她从另一个侧面看到是黄树才,王郎中在家里喊:“他树才叔叔,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黄树才说:“不了,浓茶一盅,爷爷公公;面条一碗,阶级不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三才的老婆翘翘病得厉害,白天会上房揭瓦,在高处唱歌,有时将瓦攻击过往的村民。今晚又在门外突然倒地不起,说着怪里古董的话,周边围着好奇的人们。三才跑到王郎中处,说:“郎中大婶,我媳妇又犯病,请你看一下。”王郎中来到翘翘的身边,用煤油灯照着瞧,郎中看着她神情异样,眼睛仿佛变得尖了起来。她切住翘翘的脉,出现一种阴阳脉,王郎中说:“三才,你老婆,除了癫狂病外,还中了邪气,有不干净的阴性的东西在身上,要神药两解,但是又怕你们去告我搞“四旧''、封建迷信,我就帮不了。马顺就是这个下场,特派员也落得这个样子。” 三才说:“大家听着,我已不是官了,但是我是三代贫农,根还红着呢,我老婆疯了,会攻击大家,大家都看到了,打倒谁都不好,要是得了什么狂犬病的话,咬着人也得死,我希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谁要是到上面告我和郎中大婶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话,我就跟他干到底。” 刚开始大家沉默一阵,又听到翘翘在说胡话:“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又在地上乱动,几个年轻人都按不住了。 有人带头说:“郎中,治吧,都是为了大家,我们大家都赌咒,谁去告发,死完全家。”后来周围的人都发了毒咒,这样王郎中才敢下手医。她到村边修了根柳条,三根桃树细杆子拿回来,桃树杆子被她钉在地上,握成一个弯弓样子,柳条如同一支箭,在桃弓上比划着,那是传说中的“桃弓柳箭”,针对邪气的。王郎中将柳条递给三才,叫三才抽打翘翘,每抽打一鞭,翘翘就对着三才说:“我是你爹,我原来就是土匪。” “我爹死了,你胡说。”三才答应道,愤怒又抽了一鞭。 “别打我,我是你爹,我附在你媳妇身上,我来要钱。”这话是从翘翘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怪腔怪调,吓坏了飞燕村村民,这声音叫起来真有点像已经死去多年的老肖宝贵的语气。 王郎中上去问:“你要钱干什么?” 翘翘说:“我房子漏雨了,要点钱修房子。我藏在家里的钱呢?” 王郎中问:“要多少六文的钱?” 翘翘说:“三十六钱。” 王郎中叫三才说:“你带上火把、油灯,去十个胆子大的人,去你爹坟墓上看看,如果有洞就用土填好。我在家里帮你准备纸钱。” 说来也巧,三才他们去了坟山,真的看到被老鼠打的洞,而且洞由于雨水冲刷,有些垮了。 好奇的人们听到这些,心里发起毛来。王郎中给三才他爹烧了纸钱,泼了水饭。王郎中用银针刺了翘翘的人中、合谷、百会、太阳、涌泉。奇迹发生了,翘翘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爬起,如同正常人一样。 人们问她刚才怎么了,她说她一点也不知道。王郎中用了癫狂梦醒汤给她服用,病情安稳下来。 子夜,村里的老人们听到王郎中在村边路口帮翘翘招魂的声音:“吓着爬起来来哟,吓着爬起来来哟,回来哟、回来哟!” 翘翘则回应道:“回来了、回来了······” 这种一问一答的声音,由村边路口,一直回到翘翘的家门口,又带着她在门口绕了圈,邻居听得清楚。 王郎中打开门进到屋里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也跟着说:“翘翘回来没有?”被三才踢了一脚屁股,三才说:“郎中大婶说了,你要说“回来了”。知道不?” 王郎中又带着她在门口绕着,然后回到屋里:“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担心有人会去公社告她与三才搞封建迷信、会搞批斗会,可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也不知道村民是怎么想的。因为翘翘病好了。 至此以后,翘翘服用了癫狂梦醒汤、朱砂安神汤,就没发过病了。 对于这个病,有村民说是邪气附体,有人说魂魄被盗,有中医生说是典型的癫狂病,也有医生说这是癔病,癔病的病人就像灵魂附体的样子,是神经系统紊乱,产生幻觉,没有鬼神这种东西,是人们脑子癔造出来的。这段传奇,以上三种人至今还议论着,但没有任何一方说服另一方。 第95章 王治财祸不单行 一九七三年四、五月间的一个清晨,一条灰白色的大蛇横睡在王治山家的门头上,这间房屋最近老鼠比往常多。 王治山起床,推开门出去找柴禾来烧水,返身回家,一眼看到大蛇横在门头,心里一惊,柴禾散落一地。蛇吞吐着信子,警惕着眼前的王治山。 王治山想,蛇要是不打死的话,会吓着大人、小孩。这年月,生活过得困难,正好给它灭了,改善一下伙食,送来的食物不吃白不吃。 他拾起棍棒,和大蛇搏斗起来,一条十多斤重的大蛇被王治山打中七寸,跌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他心生胜利的情绪,蛇皮可治风湿引起水漫皮肤的病,蛇胆止咳消炎,蛇骨治疗骨刺、骨质增生,蛇油治烫伤,也可润肤防裂纹,蛇肉可饱食一顿,真是件好事。 不久,一锅芳香四溢的蛇肉,呈现在王治山眼前,他嫌盐味不够,用勺子盛些盐往里撒,直到调出最佳的味道,才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想让家人美餐一顿,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他在兴奋之时,除王修莲外,其他人都吃得开心,母亲不但不吃,反而心里有些不安与心情沉重。他问母亲: “妈,你怎么不高兴?” 王郎中说:“发财的,我心中有种不安,怎能高兴?” 王治山说:“那是怎么回事?蛇全身是有用的,可入药,也可吃,补充一下营养,你看蛇皮、蛇胆、蛇骨、蛇油都是药。” 王修莲说:“妈知道有用,可心中不踏实。你不知道,蛇出没,主不吉之兆,古人说有惊吓之事,有缠绵不解之事,如是病痛,也表明病痛难愈。蛇是有灵性的,它想告示什么,却被你打死,佛家不主张杀灭灵性动物,有些地方人士是要用红布包裹着,念经把它请走,清吉平安的家庭是不会出现这些不速之客的,如今只有临时抱佛脚,帮它念念往生经。有人说,家宅不安,地脉龙神才来报信的。” 王治山说:“妈,我不信,飞燕村许多人都打过蛇,捕过野鸡、兔子,他们也照样没事的。” 王郎中说:“飞燕村的王老海,打水库时,一只麂子踏错人工滑板,怪叫怪喊滚落在一百公尺的地方,被他棒打死,拖回去吃了,得了病,最后死得也像麂子叫,他脖子肿了好大一块。” 王治山说:“可是你说的是无名肿毒,是癌症,医院下的结论是转移性晚期癌症,吃麂子之前就得病,吃了只是诱因,是巧合,不能说麂子是怪物,公家人经常用猎枪捕杀,吃了也没事,妈你多虑了。” 王郎中说:“治山,你知道为什么百花蛇草、半枝莲、七叶一枝花、全虫、蜈蚣、穿山甲、石穿破治不好他的病吗?” 王治山讲:“简单,晚期,不可救药的晚期,他的正气没了,全被邪气占领了,不可能活。” 王郎中说:“妈告诉你,妈曾经治过医院下的死刑判决的癌症晚期,好几例的,因为他们不信自己会死,他们心没死,精神没有崩溃,他们坚持服药心无挂碍。” 她沉默一会说: “信则医,不信是绝望,世上最不能医的是人心,心死绝望,万物都空,什么灵药对他都是废物。王老海心死绝望,人绝食也会死。癌症晚期的人,其实对生的欲望很强,只是两个因素加快他们的死亡,一是想得多,久思伤脾,易气结,饮食不下,必消瘦,正气日渐垮塌,邪气乘虚而入;二是思虑加恐惧,气结气乱,夜不安眠,心脾虚,正气严重不足。一衰变得更衰,先阴阳互根,后变成阴阳决离,甚至阴阳相杀,而命归西域。” 王治山说:“哎呀妈,不说那么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管那么多干什么,眼前该放下就放下,好好活着,以后才有很多希望。” 王郎中说:“是,妈只是随便说说,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只是希望你少杀生,医生医生,只医生,不医死。” 王治山说:“是了,天下没有哪个喜欢把自己的病人医死的,就是医死了,也不能怪医生,谁掌控生死,是天地,生生死死,延续不断。” 王郎中说:“快吃饭,不说了。” 王治财是王治山的弟弟,不好学,经常与人吵嘴、打架,吃了不少亏,小学一年级读了五年,后来勉强读了几个二年级,在学校被同学在肚子上杀了一刀,好在没杀到肠子,王修莲用腾三七叶、小铜锤、酸浆草止血、茜草、血竭敛伤止血,后休学治疗得以康复。 后来王治财已变成二十岁的伙子。他读书也没进步,就学些语录,对他来说,读书是为了好玩、清闲、偷懒,是家中的老小,大家都让着他。他还想读书,队里不让读,要他回来劳动,村里的人笑话他,说:“王治财啊王治财,人读老屌,学校读倒屌,一年级万万年。”后来才回家务农。 时间过到1973年末,时令进入了大年初一,飞燕村的男女老少都三五成群到处玩耍,尤其是年轻人要放肆些。他们都尽情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王治财、王三毛跟着几个成分好的农家子弟在乌啦河底找乐,他们将鞭炮点燃,扔在水里,水柱腾空而起,偶尔被炸晕的小鱼,白色的肚皮朝天,晕头转向地滑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好闻火药味,还夹杂点鱼腥味,一个个家伙兴奋得跳进河里捞鱼。 这种时刻,男孩子是不会羞耻的,都光着屁股,要是女娃娃、姑娘看见,她们都会远远地躲羞,或者用手遮着眼。因为当地人说,姑娘见到男人赤裸不马上离开,会运气倒霉,会嫁不了人,众人都会说她“骚”,凡是背着“骚”的骂名的姑娘,感情婚姻很麻烦的。 春天有活力,河边杂草吐出点清绿色,柳树也冒出新芽。水中的“写字公公”,在水中不知疲倦地划着“8”字。 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在水下淤泥中摸到泥鳅,扔上岸边乱蹦。泥鳅最怕人尿,几个人商议着,站在水里往岸上拉尿,冲洗泥鳅,大家比赛,望谁的尿喷射出去最远,撒尿最远的是赢家,岸上的泥鳅归谁。说了也怪,泥鳅淋了尿后,变得乖巧了。排到队长的儿子,他站在水中,往岸上拉就是拉不远,原来他的包皮过长,出来时没集成一条线,大家都笑他的包皮过长,大家都笑他的“家私”不好使。 轮到王治财上阵,他似乎最后一个上场,他发现问题,凡是包皮长的,把“家私”放低不行,竖立也不行,最佳射程是45度角,这样正好合适。 当时,王治财就以这个要领,他拉尿射得最远,有人惊吓他或逗笑他,他都忍住,他明白笑则气散,就拉不远。 “有种啊,王治财,你得冠军,二十条泥鳅是你的,不过要去我家油炸,你家没油的。” “好嘞。”王治财那份高兴劲,让同龄人羡慕。他上岸时大家都想看个分明,看他的“家私''是什么装置。 “好“家私”,行啊!”同伴们都认可他行。王治财很满意,一种骄傲情绪从心中升起来。其实王治财根本不是他们同伙的朋友,在他们心中,王治财出身条件不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时都会批斗王治财。 过年嘛,生活是一年中最好的,叫花子都要过三天年,大家生活吃得好,王治财吃得有些肚子不争气了,他又跑到竹林里去拉屎。队长的儿子说: “咱们每个人点燃鞭炮往他拉屎的地方丢,吓吓这憨包,让他拉屎不得安身。” 这个恶作剧,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它几乎把一家人给害了。 王治财听见竹林外边有人哈哈大笑,身边顿时几声闷响,吓得他提着裤子就往另一边竹林走。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并没有爆炸的鞭炮吹出火焰,引烧了旁边的干燥竹叶。 同伴们还在追逐王治财,点燃鞭炮吓他,他无奈,只好跑向竹林。后来拾起自己的泥鳅,大家说笑着返回飞燕村,却全然不知身后的竹林正在开始燃烧。 飞燕村山脚下那片竹林,浓烟滚滚,大小竹子受到高温烘烤,发出“噼啪”的清脆声。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惊慌成一片。 “竹园着火啦!大家快救火,大家快救火。” 狗叫声、人叫声,多好的节日景象被这突来的骚动声搅拌了,大人们挑着桶,小孩拿着瓢,纷纷往乌啦河底跑,全村动员,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灭火战。 这片竹园,可是全村的经济林,背篓、挑篓、簸箕什么的,都由竹子编成,偶尔还卖到周围村子。 竹林太密,任凭大家往里泼多少水,燃烧的大火丝毫没有减退,火光冲天,反倒把灭火的社员吓得往后撤,眼巴巴地看着。绿色的竹林一个时辰就变成灰黑的糊炭,人们叹气,都说很可惜,余下的烟火在数个星期渐渐熄灭。 放鞭炮的同伙也惊慌了,他们合伙串通,就咬定王治财烧燃的。 队长的儿子说:“王治财闯下的大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恶人先告状,放了屁不敢承认,只有赖给家人,谁愿意承担这么大的经济损失和法律责任? 队长审问了相关问题,特别考虑村里的成分和历史问题。包括王三毛在内,都异口同声咬定是王治财点燃的。王三毛成分不好,自己也参加甩炮,不愿卷进这场灾难,其实王三毛不用担心,成分好的几个人早就和他定了口头攻守同盟,如果自己认账,这个“祸拖子”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王治财在竹林拉屎是事实,许多人是看见的。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到竹林拉屎没有?” 王治财说:“去了。” 光头队长问:“还有谁都见到?” “我们几个都见到了。”那几个丢炮的人都这么说。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王治财说:“我没点燃,我拉屎,是他们几个点的。” 光头队长问:“谁看到他们点燃?” 没人说话,群众就把眼光集中在王治财身上。 “王治财点燃的,还不承认?”群众都指责王治财。 有人指责说:“这小伙子,把村子里的竹林给废了,真是坏人。” 又有人说:“可惜啊,这小子真是废物。” 王治财大声说:“我没有!” 保光头队长说:“你有什么证据?” 王治财一家人仿佛头上都挨了一棍棒,顿时懵了。王修莲当时就晕倒在地,王治强、王治山慌忙安慰母亲。 光头队长讲:“王郎中,你三儿子这是犯法,不但赔钱,看样子会坐牢。大家都说是他做的,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王治财说:“我没有点燃,竹林不是我点燃的。”他听说要坐牢、罚款,气急攻心,发疯似的大声叫着: “让我死了算了,谁欺负我,我变成鬼也不让他安生。你们别学我,你们都认为我是祸害,我不是,我死不瞑目。” 王治财神情布满无奈与委屈,俗话说:“蛇怕踩着,人怕害着,没有王法了,非要让我死了才能证明一切。”。 两个人无法拉住他,他挣脱王治强、王治山,狂奔向着飞燕村的外边跑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傻事。 王郎中说:“治强、治山,快追你弟,不要让他跳水,不然会做东的。” 王治强说:“是,妈。” 然而哥俩追不上王治财,他是气疯了,一心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飞燕村那口水井是全村的饮用水,大概五米多深。方圆十多个平方的样子。清澈见底,长年不会干枯,冬暖夏凉,甘甜爽口,周边村庄都说这口井非常好。 井边一个大姑娘正挑水往回走,王治财突然投井自杀,大姑娘即刻惊慌失措,两只桶失去平衡,咣当掉在地上,水四处流淌,她嘴里咕嘟说: “你这个短命鬼,年轻轻寻短见,这是人吃的水,你死都不得安生啊。” 话虽这么说,她慌忙用钩担在水井里捞。王治强、王治山也赶到井边,用井边的竹竿伸进水里去捞。 井面上水花翻滚,他落在水底,手慌脚乱大大地吃了一肚子水,憋得难受,脚无意识一蹬浮了上来,“啊噗哧、啊噗哧”地在水面上挣扎,几根竹竿将他支撑在水面,不小心歪斜一下,头又插在水里,又忽漂忽落,头发一拨一拨的,手脚不动了,看样子是淹死了。 王治强用钩担钩住他的衣领,露出水面,伸手抓住湿漉漉的头发,咬着牙将他拖出水井。王治财人事不知躺在地上,苍白的面孔,显然是呛晕了,有些休克,肚子鼓胀胀的,手脚冷冰冰。 大姑娘主意多,叫王治山倒背起王治财,一股难闻的浑浊水从嘴里鼻子里流出来。 不久,王治财鼻孔里才有股细弱的悠悠气。 王修莲听说三儿子投水自尽,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走得没力气。可怜啊,她的身体是被大儿子媳妇打出病来的。王郎中突然认为,自己当年就是投水自杀的,似乎是遗传还是传染,自己便无语了。 她打听众人,问治财怎么样?没人知道三儿子是生是死。她惊魂未定之时,看见王治山背着治财出现在她跟前。 她像触电似的扑向治财,无力地叫着:“发财的,你可别死。”她干瘦黝黑的双手,分开治财的眼睛,瞳孔稍微散大,鼻子只有十分细弱的气流,她慌忙用手捏掐人中、合谷,吩咐王治山去拿银针。 王治财脉细、沉、迟。 农村卫生条件差,王郎中不用消毒,将银针刺在王治财的头顶百会穴、脚底的涌泉穴、鼻下的人中、下唇的承浆、双手合谷与内关,这些都是些急救穴。王郎中用的手法是提、插、强刺激。 王郎中又吩咐王治山用隔姜灸治财的肚脐眼,就是在神阀穴放上姜片,用点燃的艾条烘烤,有温经散寒、回阳的作用。 好一阵,王治财全身渐渐有些温度,先前那些细、沉、迟的脉象变得有些力度,表明治财已转危为安。 村里几个年长的来找到王修莲说:“根据村规民约,你家要做东哟。” “真是造孽啊,各位老人家,眼前没有猪肉及粮食,可该怎么办?” 老人们说:“王郎中,眼下就得挑水洗井,我们知道你家困难,我们几位老者去跟队长说说,请队里先出钱、出粮,先把事情办了,记在你家账上,年终再扣除。” 王郎中说:“是是是,谢谢各位老人家,治财硬是说竹园不是他点燃的,也不知队里及公社怎么处理?我现在心乱如麻,多请几位老人家关照。” 飞燕村发生了“坏人故意破坏农业生产革命。”这是队长报给纳浪大队书记李丁男,大队支部书记又报告鹿山公社,请求派人下来解决。 李丁男实际上和王修莲家有亲戚关系,李丁男与当年去当国民党兵的李云开是亲戚,如今,李丁男为了行为上清白,为了高升,多年来就与王修莲划清界限,互不往来。 此刻队长明白,大队书记阶级立场分明,如果他不处理好这件事,队长借机就上告免了他的职,自己有可能就取而代之李丁男,因此他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鹿山公社主任、大队支部书记李丁男亲自来到飞燕村开现场会。 “爹亲娘亲,不如…的恩情深。” 这是会场上唱着的歌。 李丁男不识字,但人口才极佳。他逢人便说,经常教育贫下中农,不要忘记阶级苦,因此,过一年就组织大家忆苦思甜。他会讲故事,讲他家的遭遇,如何帮地主干活,讲到动情之处,泪涕直下,手不停地将鼻涕擦干,然后糊在草鞋帮上。此人之所以当上支书,还得益他的煽情,你看他哭得伤心,比那些电影演员还有表演天赋,引得在场的大部分群众泪水也滚了几颗。 他组织忆苦思甜会,把把一些特殊人放在一边,贫下中农放在一边,表明的立场不一样。 如果遇上冷天,开这样的会,出身不好的有责任、有义务挑些柴禾放到会场的中心烧个大火堆。各个角落放小火堆,这都是成分不好的人员必须要干的,这已经成为这个公社不成文的规矩。 李丁男说:“各位深受苦难的阶级兄弟姐妹,要防止坏人对我们劳动果实的夺取或破坏,今天就叫公社领导来宣布处理王治财一案,大家啊、欢迎啊、掌声啊。” “好、好、好,各位兄弟姐妹,听到飞燕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非常难过,一个好端端的经济竹林就这样破坏了,这样啊,我宣布,经过调查研究并决定:对王治财处理结果,罚款贰万四千元,每年年底从家庭收入中扣出来,王治财立即送往公社铁厂干苦力,进行劳动改造,时间五年有期徒刑。” 那时的公社领导权力是相当大的。 王治财被带走,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劳改,这个劳改在农村人来说就是犯法了、坐牢了,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铁路局来信叫王治山复工,日子过得艰难,但王治山不想回到省铁路局。 王郎中一家的生活更是糟糕,特别是在精神上给他们一家重大打击。 第96章 美英借口复婚 毒治强偷走过年猪 那是一九七四年的腊月二十六日,王治强请人杀了一头猪,其中一半猪肉,并且是带尾巴的那一半,他要送到食品小组,这是交任务。 他用马车拉到公社,好多人见到了,都夸他猪养得好。 离婚后不甘心的郭美英,听劁猪匠说:“王治强养了头大肥猪,今天拉在街上,朝着食品小组走时,我看到。” 郭美英与劁猪匠设计着。郭美英说:“咱们把它吃了,气死他,我得去王治强家,骗他说我要复婚,然后趁机下手。” 劁猪匠说:“美英,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又被他王治强睡了。” 郭美英说:“你要懂得报答,那一次你从后窗溜走后,你的一只鞋子落了,被他拿着在全村人面前说事,把我打得惨。我现在还恨呢,这是一鞋之恨。” 劁猪匠讲:“要我怎么办?” 郭美英说:“你备些干粮,在后山窑洞等我,问题是怎么把他晚上弄过后,没有反抗力也就脱不了我的裤子?放雪一支蒿在汤里,行不?” 劁猪匠说:“不行,药毒死后你要坐牢,这是毒药,二粒米大小下去就毙命,不妥。医院里安眠药不好开,我听我隔壁邻居说,他爹咳嗽时,煮了鸡蛋大小的三个罂粟壳煮吃,中毒闹折腾了一天到晚才起床。吃多了也会死人的,三个差不多。我去弄三个,你带去煮汤,不能让王治强再爬到你肚皮上耍威风,只有我才有资格玩枪舞棒的。” 郭美英说:“看你那个贼眼和骚气,四处奔走,方圆百里,也不知睡了多少女人,三十七八也不成家,我算你睡的第几百个女人?你几乎天天吃那猪卵儿,好像你那唢呐比别人好使,几乎都能搞出点动静来。我是想问你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没猪卵吃了,你那东西还好使吗?我可不喜欢守活寡。” 劁猪匠说:“放心,美英,猪在人就在,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个地方荒废掉。” 郭美英说:“你找三个罂粟壳来,我去药他,把他的腊肉统统背到后山来,我们再转移。” 劁猪匠说:“罂栗壳太明显,我家里有大烟,是解放前留下的,你给他放一粒在茶水里就成了。” 郭美英故意梳洗打扮,穿着最好的衣服。临进飞燕村时,劁猪匠真有些舍不得,郭美英再入狼窝,他吩咐她一定要扎紧裤腰带。 这是一天中午,临近年关,王治强也在家收拾屋子。 郭美英厚着脸皮走进飞燕村,遇到大人小孩都主动打招呼。她走进王治强家,看到王治强正在吃午饭。她突然出现,对王治强来说有点预想不到,瞪着眼盯着她,嘴里含着一口饭菜停顿在那里。郭美英笑着说:“治强,我回来了,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我们还是复婚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对不对?我饿了。”郭美英说话时那种诚恳与温柔,加之她这身漂亮打扮,对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身子的王治强,形成强烈刺激,顷刻间,他身体里的荷尔蒙升高了。 王治强说:“对,对,美英,来吃饭,我拿碗给你,一起吃,回来好,哪家的夫妻不打架?俗话说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舌头与牙齿哪有不碰着的道理?” 看样子,他们两个人真的像放下傲慢与偏见,互相妥协与融合。郭美英亲切地说:“你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了,我帮你洗了。” 王治强到楼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从楼上抱来一堆衣服,递给郭美英。郭美英的突然态度转变,掩盖住她的阴谋,王治强蒙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在这些情绪支配下,使王治强根本没有发现,郭美英眼神偶尔闪现一丝阴毒。那时的他的确陷入自我性幻想之中,这种幻想就是那种久别胜新婚的快乐,这种快乐的意淫完全麻痹了他的神经。 下午王治强从家中搜索出许多好吃的东西,展现在郭美英眼前,叫她亲自做好吃的。王治强则到菜地里拔菜,到井边洗菜,又挑着水桶往返家里和水井之间。 在王治强离开的时候,郭美英挨着窗户偷偷看,在确认他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合适之后,将大烟放在刚煮的苦菜汤里。郭美英怕毒不倒他,又在他泡的浓茶里放入大烟。 当太阳落进飞燕村后山之后,郭美英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王治强知道郭美英会喝酒,便去邻居家借来一壶老白干,放在饭桌上。他说:“美英,今天我高兴,我陪你喝两盅。” “行,行。”郭美英回应道,便提起茶壶,给王治强沏一杯茶水,亲自递给他。两个人就喝起酒来。殷勤的郭美英夹了许多菜给王治强,频频给王治强上酒。 她说:“治强,我们还是好好做夫妻,好好过日子。我,我敬你一盅,以后别打我。”她一口气喝了,王治强也喝了,她又客气地给王治强满上酒。 王治强说:“对,对,以后不打。” “治强,你也放心,我不会与村里的男人往来、纠缠。我保证。我再敬你一盅。”她脖子一仰,一盅酒又滑进她的肚肠。 王治强说:“是,是。” 这样又喝了几个回合。 “治强,今晚的饭菜有点咸,你就多喝点苦莱汤与茶水。”她说着,就舀一碗汤给他,又将添了热水的茶杯递给他。 这些过程的顺利的发展,显得很自然,郭美英看到王治强喝了苦菜汤和茶水,心想这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一时间心里飘过一丝狞笑,庆幸自己的猎物已经落入自己的陷阱。 王治强还是沉浸在声色、白酒、性幻想之中。他脑子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希望自己和她能早一点去温存。 天完全黑了,如一口巨大的铁锅扣了下来,到了腊月的飞燕村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天空的星星躲藏起来,这个时候,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开始活跃起来。 隐藏于飞燕村后山密林的劁猪匠,时不时伸出头来,瞅瞅山下的飞燕村,两手相互摩擦,他的心变得浮躁起来。他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断地联想起王治强和郭美英在床上的景象,于是他禁不住在黑暗里艰难地摸索着,朝着飞燕村的方向。 王治强有些晕,他语言变得咬文嚼字,一个字的声调变长了,方言也不象方言:“美英,我酒多了些,我先上楼了,你也快些点。” 郭美英说:“嗯,好的,我收捡下饭碗,就来。” 郭美英看见王治强歪歪斜斜走,手扶着楼梯,迟缓地上楼了。郭美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想应该是酒和大烟发作了,离自己的胜利目标又迈进一步,我是谁?别人说我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就是我,翻就翻,我生是“老王坡''(黄田村)的人,我“王''字倒过写也是个“王”字,你拿我又能如何! 为了不引起王治强猜疑,她洗碗故意弄大声响,让他知道自己在洗碗。她还是不放心,便又抬着茶杯上楼,在上楼时暗暗鼓舞自己,我就是最毒妇人心。 郭美英问:“治强?治强?” “嗯,你,你,你来了。”王治强说着酒话。 郭美英说:“是,治强,再喝点茶水,醒醒酒。” 王治强接过来,喝起来,又递给她,她说:“再喝点,我喂你。” 郭美英将杯口塞进王治强嘴里,他勉强喝了一口,说:“美英,我要,要。” 王治强伸手将郭美英拉到床边,郭美英就坐在床上,她说:“我碗没洗完,很快就来。” “明天洗,来嘛。”王治强说着就伸手在郭美英身上摸索。 “好好,别急嘛。”郭美英说着,顺手去王治强身上检查,安慰一下,发现王治强的“家私''没有生气。她纳闷着,男人上面脑子色心大,可下面怎么像煮过头的软面?她于是安下心来,她还发现,王治强自己没脱裤子,却来脱她的裤子,猴急的他怎么也脱不下去。渐渐地王治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将手掌捂在她胸前,像垂死的鸡爪,在那里无力地蠕动。 后来的后来,郭美英推推他,他没有动静了。如一头熟睡的猪,只有两个鼻孔出气。 郭美英便开始行动了,她激动着,看看窗外有没有劁猪匠的身影。 劁猪匠还没来。 郭美英点着煤油灯,把王治强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和钱都装进口袋。 把悬挂在墙上的猪肉用刀切断,放进背箩里时,突然有个小石头飞进屋里,声响吓出她一身冷汗,身体哆嗦着,心乱七八糟地蹦跳,她连忙吹灭了灯。 正在惊恐之中的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美英,是我,把窗户打开。” 郭美英用手捂在心口,舒了一口气:“我的妈呀,吓坏我了!” 劁猪匠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说:“我好担心你被王治强那个了。” 郭美英说:“没得成,大烟起作用了,正在楼上睡得像死猪呢!” 劁猪匠大着声音说:“美英,我还没吃饭。” 郭美英说:“有的,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村里人发现,我们就惨了。” 劁猪匠说:“这深更半夜,人们早睡了。” 郭美英说:“还是小心点为好,有句话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劁猪匠说:“是,有你这样聪明的老婆在身边,天塌下来,我也安心。” 郭美英笑了。 劁猪匠在王治强家,俨然一个家长模样,很自然地挨着饭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把窗户遮得严实。虽然煤油灯火昏暗,她们不让灯光照射出去,以防万一。 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的劁猪匠问:“什么时候走?” 郭美英说:“弄好就走,猪肉已装在背萝里,只是我屎急,此时不敢出去,怕惹来狗叫声,惊醒村里的人。就这样吧,你用斧头将这饭桌劈烂,把铁锅砸烂,我们就走。” 郭美英把王治强的饭蒸子抱在地上,掀开蒸盖,她脱掉裤子,将整个屁股塞进饭蒸子,拉了堆屎在里面,又将蒸盖扣上。 劁猪匠看见,一种贼笑挂在嘴边。 他把铁锅底砸个洞。饭桌子和凳子、木桶肢解得一地。 劁猪匠背起腊肉,郭美英背着一个口袋,出门时,将门扣扣上,在扣子里插了根小木棍,然后上了锁。消失在黑夜之中。狗发现村里有人,叫喊着,但这一切,并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人们。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贼盗之事已变得麻木了。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去挑水,路过王治强家时,看到门上别着木棍,而且锁着,心生疑问,没过问就走了。 时至中午,王治山又路过王治强家,看到门仍然是紧闭并插上木棍,心想中午应该做饭呀?不对,可能发生什么事。 他走近门口,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里面没有回应。 他顺着门缝瞧瞧,见到饭桌,凳子支离破碎,心想,一定出事了,就打开门进去。 里边一片狼藉,王治山又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什么事?”一个含糊不清声音从楼上传来。 王治山说:“郭美英将你的家居都毁了,人跑了。” “啊!这个烂屎养的。”王治强步履不稳从楼上下来,目睹眼前,一种被羞辱和愚弄的心情即刻挂在脸上。“这个卖西的。”他看到锅被砸了,桌子凳子木桶都坏了,他见到一个木蒸子在地上,打开后,一股粪臭扑鼻而来,有一坨屎在饭的上面,\"到老子吃饭的蒸子拉屎拉尿,欺辱祖宗。”他转身发现自己的猪肉不见了,“啊”一声,\"老子的过年猪肉没了,老子追上去,让你死。”于是往门外走。 王治山说:“你别去送死,人家早走了,就算你追上,你也送死,这些猪肉一个人是弄不了的,至少是两个人。你以为她来和你真心过日子?人家看上你的猪肉和其他东西,来报复的。” 王治强听后,垂头丧气,一下子栽倒在地,说:“我头晕,想吐,身上没劲,平时这点酒一点问题没有,难道这卖西的烂屎给我下了药?”说完躺在地上起不来。 王治山把母亲叫来,王治强还躺在地上,她把着脉,看了脸色、舌头、眼睛孔,说:“你呀中毒了,治山,快去家里拿金银花、甘草、绿豆、生姜、蜂蜜来,煮水喂他。” 生死关键时刻,母亲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再怎么坏,怎么没有良心,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后来,几番精神打击,王治强一直孤单一人,日子过得没有生气。 第97章 猪叫是非 时间已到公元1975年初,这个家又增添了王学字,相当于给家里增加一份口粮,可以说是喜又是忧。忧的是兰兰奶水不够,并且王修莲曾经被郭美英打得有痨伤病,每逢气候变化就会加重,尤其是数九天,全身十几处的陈旧性骨折疼痛频繁发作,脑震荡后遗症的眩晕、头痛厉害。 近来,家里的有劳动能力的,白天出工,晚上还有夜战(夜里劳动),王修莲只得看护王学字,日夜操心操劳。 每次想起王治财的事,自己十分难过,导致气郁。气郁久结,化为内火,内火煎熬,口苦咽干,夜不安眠。自己想去看看王治财改造的地方,可是走不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忧劳成疾。 但这一切自己都忍耐着,活着就是希望。 有一次,自己身带重病,移动很困难,眼巴巴看着王学字爬到火塘边,半个屁股和右脚被火烧伤。王修莲拼尽全力将王学字从火坑里拉出来,面对家人,自己更加自责与内疚。 小孩白天黑夜因为烧伤,痛得厉害,怪叫怪喊让人心烦。这种大面积深度烧伤,最怕是感染,就是现在的西医治疗,也会留下疤痕,但在王修莲手中,这都不会留下疤痕,她很早就知道父亲当年处理这类疾病的方药。 她叫王治山用香油熬制烧伤膏,具体的是:紫地榆、虎杖、脱力草、梨树寄生、地龙、桉树叶。这些膏药外敷,说来也神奇,小孩不会痛,也不哭闹。 内服大剂量石膏地龙汤,控制感染与发热。在今天的石膏用量中,是很少见的,小孩的用量是300克,这些临床经验是值得后世医生去研究的。后来事实证明的确不留疤痕。 另外,为什么烧伤后不留疤痕,这是医学界,特别是中医学的奇迹。博大精深的中医药的确是个宝库。有时候可以这么说,真正的神医藏于民间,他们有着数百年的传承与丰富的临床实践。数千年来,当西医没有引进中国以前,中国人的种族民族身体健康,正是靠伟大的中医药来实现的。 王修莲告诉王治山:“治山,我老了,药灵派石膏地龙汤和烧伤膏的熬制方法你要牢牢记住,关键在于熬制的方法与技巧,不然就失传了。占山县那次组织献方献药,方药我告诉他们,但熬制的方法他们不重视,这道工序不弄懂,说明只懂一半。占山本草卫生委员会、还有你大嫂郭美英没有必要把我往死里打,特别是你大嫂,打得厉害啊,又很重。她为了当妇女主任,立功,为了逼迫说出很多方药,打我打得凶,就在我讲述熬药工序时,领导来了,她烦我啰唆,我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打了我头部几竹棍。当时头昏、头痛,本来要详细说的,就简单地一句话说完了,最重要的工艺没有说出来,你大嫂就拿着秘方去邀功了。希望你记住,这么多年,从根本来讲,我不是被外人折磨死的,恰恰是自己人,这真是可悲。许多秘方就在后墙洞里,那个洞在柜的后面,是用石头封住的,你今后要注意保管,你如果时运不利的话,最后交给王学十,他命带天乙,能断病识药,学医有所成就。中医祝由十三科,在“破四旧''时被我村黄才建拿走了,没有被焚烧,那是个手抄本,原本还在那个洞里,今后你们有用处。中医祝由在当前气氛条件下,是不能搞的,稍不注意,就戴上搞封建迷信的帽子。” “知道了,妈,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王治山听母亲这么说,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安,就尽力安慰母亲。 王郎中说:“治山,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治财去小厂劳改已有些日子了,你抽时间背我到庐山公社的那个小厂,我想去看看你兄弟治财,万一身体不行,就看不到他了。” “好的,妈,你老身体不会有问题。”听母亲这么说,治山眼睛湿润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这个夜晚,治山琢磨母亲的话语,整晚睡得不踏实,决定第二天就背着母亲去看看王治财,让她心安。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上午,王治山去山边的菜园地,想砍根粗细适中的木棍给母亲做拐杖,母亲身痛,还有眩晕,站立不方便。 他拿着镰刀到了山边,走近路边的斜坡,看到一头母猪带着小猪们往山上爬,结果母猪爬上去了,可是小猪爬到一半时,路滑就滚到坡底,惊吓后,发出尖叫声。 这时黄才德听到小猪的叫声,连忙跑出看个究竟,遇到村里的南瓜就问:“小南瓜,我家的猪怎么了?” 南瓜岁数小,但喜欢欺负人,他撒谎说:“王治山在那边,我看到他打猪,猪才叫。” 黄才德愤怒着跑过去,追上王治山,叫骂着:“王治山,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凭什么打我家猪?” 王治山说:“我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不管青红皂白,就给王治山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花。 王治山说:“老子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说:“南瓜说,他看到你打猪,你还抵赖。” 王治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小孩子的话你也相信?” 黄才德说:“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打了你怎么的?” 双方声音很冲,也很大,兰兰听到吵架声音,赶过来劝架。 王治山吼道:“黄才德,你有本事,再打老子,老子今天就用镰刀给你挖了!” 黄才德正要握拳,想再打王治山,看到王治山鼓着愤怒的眼睛,手紧握镰刀,高高举起,然后在空中比划摇晃,挥舞着,牙巴骨紧咬着,并鼓起一个隆凸,一种防守加进攻的姿势。看着王治山脸色苍红色,像发怒的公牛,十分难看的样子。黄才德也被吓住了,他分明感到对方要杀人的样子,他想,要是逼急了王治山,真是把他挖几个窟窿眼,后果很惨。 “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何必吵闹翻脸,抬头不见低头见,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治山,跟我回去,别吵了。”兰兰拉着治山的衣角,隔在两个大男人的中间,用手推着自己的男人,嘴里说着“回家回家”。 王治山说道:“你就知道忍,老子已经忍了好多年了,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你、孩子、妈妈拖累着,我直接把他杀了,欺人太甚,让他陪我去死。” 黄才德教训道:“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就想造反。你那成分,注定你是出身有污点。造反,在飞燕村,你这号人,永远都是被踏在污泥里的。” 王治山说:“你等着瞧,老子哪天不想活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就把你灭了,你仗势自己是贫下中农成分好就欺人,村里其他贫下中农有几个像你霸道?你不就是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你再欺人,狗急还会跳墙,官也不是当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有点像公家人模样的人路过,也劝王治山离开,他说:“同志,算了,算了,跟你爱人回去吧。你们刚才都是误会,没人打猪,我看到的。”听他叫“同志”,看起来,应该是公家人才喜欢这么称呼。 “什么同志,是兔子,是飞燕村山上的“兔子”。他们这家人不配叫“同志''。”黄才德还在嚷道。 上了岁数的公家人说:“你这个''兔子''啊,少说两句行吗?远亲不如近邻嘛。” “喂,你怎么叫我“兔子''?”黄才德急眼了。 “对不起,啊,我上了岁数,你看,被你们给绕糊涂了,怎么叫“兔子”,应该叫“同志”,是吗?同志,同志,我自我批评。”这刻,兰兰拉着王治山往家里走了。在场的就剩下这位公职人员与黄才德。“同志,你们吵架的事情我都听到,也看到了,刚才那位,根本没打你家猪,是爬不上去,着急乱叫,从坡上滑下去的,你怎么就打人家呢?要是真的挖你几镰刀,后果不堪设想啊,错怪人家了,给你打听一个人,听说你们村,有个叫王修莲的草药医生,是吗?” “有。”黄才德有些不解的语气答道。 “她家住在哪里?”那个人问。 黄才德说:“你找她家干什么,那可是有历史问题人,,你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她家是特务,地富成分,是坏人哟。” 那人说:“会的,会的,我来了解她中草药的事,这是任务,向一切有经验的草药医生学习。” 黄才德提醒道:“同志,你呀,要多向贫下中农学习,这是觉悟问题。” 那人说:“是,是,向敌人学习,是为了战胜敌人,最终也是更好地干好革命工作,干好卫生事业,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拿敌人的好东西来武装我们贫下中农挺好的。” “说得对,原来是自己人,她家,这个老不死的,在那边。”黄才德用手指着说。“你看,房子的第三排,那里有个小药铺,有三个字,叫什么''行德堂'',你去了就知道。” 那人说:“好好,好,谢谢,都是阶级兄弟。” 黄才德说:“都是阶级兄弟,不客气。” 第98章 刘医生向王郎中讨方 刘医生走进飞燕村,看到行德堂,心中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要找的人,有点激动。伸手敲门,“咚咚。” “是王医生,王修莲家吗?”刘医师客气问道。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伸出头来的正是王治山,问道:“同志,屋里坐,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刘医师说道:“没事,只是来拜访,看看王医生。你就是刚才被打耳光的那个,哎呀,那是地头蛇,看样子在村里有势力。” 王治山说:“他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他哥又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和治保委员,还兼小学老师,原来还是公社特派员,狗仗人势啰。” 刘医师说:“我看到你根本就没打人家猪,真是欺人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不忍乱大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治山说:“进屋里说话。” 刘医师说:“谢了。” 刘医师钻进这个家,看到一个憔悴的苍老的人,她就是王修莲。 “王医生,我就是公社卫生院刘药师,你是否对我有印象?” “我不是王医生,医生是吃公粮的,你高抬我了,我不过就是个草药郎中。我记得呢,以前开医疗卫生工作见过。”说着,王修莲连忙站起来,可是又嘴里说着“哎哟,哎哟”的,叹着气,又坐回去了。 刘医师说:“王郎中,你坐着,你不容易,我今天有事,来向你讨教学习,不是斗地主,批富农,也不是搞富农,我是私人向你家来请教的。” 王郎中说:“不敢,不敢,你们是端铁饭碗的,刘医生,你问吧。” 刘医师说:“我是省城下放到你们公社卫生院的,说我是右派,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也是要批斗思想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一类,地富反右坏,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来,不会有坏心。” 王郎中说:“你有什么要我交代的?” 刘医师说:“王郎中,不是交代,我是来请教,我是遇到长时间拉肚子的病人,用了好多抗生素,输液吃药,效果不佳,容易反复。后来我用你当年提供的方药,的确治好了几十例。只是病人说没有你抓的药好,我开的方药就是药效慢,服的时间长,方药是黄龙尾、地榆、杨梅根、黄连,我向你请教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王郎中说:“你用的方法没错,容易反复的人那种拉肚子,在中医学上叫休息痢,久病多虚,还要看痢的颜色。如果白胨多,要加补气药,如党参、白术、白芍、人参、黄芪;如果带血胨的,要加血药,如龙眼肉、熟地、赤芍、红糖,这样的效果更快更好;如果是单纯的湿热痢,可用白头翁汤加本地的鸡脚黄连即可,痛者在于理气,多是气滞而痛;胀者多属脾胃虚弱消化出了问题,你就在此方药中加入消食导滞健脾胃的药,如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焦鸡内金,治疗本病不难,关键在于辨证施治,对症下药。哦,对了,痢疾的初期,不可酸涩过重,收涩过度,这样会把邪毒留在身体里面,中医叫关门留寇,久病不愈,1到2天可清热解毒导泻,3到4天可在清热解毒中加入酸涩止泻,别忘了护胃气。另外,如果是久病成虚寒可加温胃振脾阳的中药,这样你就掌握了整个疾病的理法与方药。” 刘医师说:“多谢了,王医生,你这么说讲,我真是长了见识了。” 王郎中说:“刘医生,别这样称呼我,只有你们才是正宗的医生,我只是个郎中,医生是拿工资的,是吃公粮的,旱涝保收,我一个土郎中没有你们这份资格与福分。” 刘医师说:“也是,说的在理,可真正的神医的确在民间。” 王郎中说:“懂了就不神,不懂其中的奥妙就是神,所谓民间的神医,不过是实践多了,经验而成验方,百试都灵验而已。” 刘医师说:“是啊,医院里的医生,太过于书本理论,凭臆断设药,广大民间的老百姓是经过千百年的亲自实践,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王郎中说:“这年月,谁要是戴上“神医”的这顶帽子,就惨了,一定要挨批斗,现在都讲无神论了。谁神了,就一定思想出了问题,人定胜天嘛,一切牛鬼蛇神四旧都要扫除掉。古代是有神医,神医就是神药两解,神就是神,医就是医,是分开的。属于精神思想心理一类毛病,用中草药是效果不会很好的,要是用中医十三科祝由,祝由相当于你们西医生讲的心理治疗。奇怪的是,心理治疗是科学的,而祝由却成了“封建迷信'',不可思议。说道药是药的问题,神农尝百草,感知能治病,四气五味的升降沉浮,归经,决定了它对人体的作用,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践积累的基础上的,真实可信。你们卫生院,要是有人敢画符,念咒治病,肯定立刻打倒,信不信,哪怕这个医生治好几个病人。” 刘医师说:“是的,王朗中。” 王郎中问:“刘医生,你是怎么来到鹿山卫生院的?” 刘医师说:“我的想法与做法,上面有人说我有资产阶级思想,说我是右派,思想没有达到又红又专的状态,要到基层农村去改造,向广大人民群众学习,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认识的一位院长比我处境困难,他在一个庙里面,边劳动,边向药农学习中草药。我去看他时,那庙到处漏雨、刮风。” 王郎中说:“那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贫下中农,我是通匪、富农分子,你就不怕阶级成分问题、把你带坏。” 刘医师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教育,我是右派,又是炮派,也好不到哪里,地富反右坏,我也是黑五类啰。” 王郎中说:“我是富农,你看哪里有你有钱,人家说我给土匪治过病,有个在国民党当兵的丈夫,是特务,是通匪,国民党的兵都称蒋匪军。这么说来,我比你更黑,不过嘛,乌鸦也是黑的,从省城飞到乡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农村养猪,猪也是黑的,你说,乌鸦会不会笑猪比它黑嘛?嘿嘿。” 刘医生笑着说:“乌鸦不会笑猪黑。” “对了,都是些黑家伙,有什么好笑的。”王郎中难得地笑出声来,好久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到基层,日子也难过,工资也很少,只能够基本生活,说我是右派,后来又加了个炮派,这些帽子什么时候才摘得掉。不瞒你说,我原来是省中医院中药药师,为响应卫生部门的号召,为创新中医,发展中医,掀起攻克老年支气管炎病的临床试验,我们鹿山生产的绞股蓝支气管炎片是有效的。我听占山本草编委说,你贡献的绞股蓝治气管炎的验方,是你儿媳妇用竹棍打出来的,你儿媳妇叫郭美英。” 王郎中讲:“有这回事,不过离婚了,以前把我打得惨,打出的方药,让她一时升到的妇女主任,运动开始那会儿,她凶得很,能说会道,夺权也霸道。” 刘医生说:“是,她曾经担任过短时间的妇女主任,是个作风强悍的女人,后来因为男女作风问题,除名后回到她老家去了。” 王郎中说:“我本来可以活好多年,就被这个女人折磨得要少活二十年,真是孽障。我来这个世界上是来还债的,替人还债,替人受罪,阿弥陀佛,我什么也不怨,这一世做牛马,来世不再做人。”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很不容易啊。” 王郎中说:“治山,兰兰,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来了就是客人,随便吃点,我还得去鹿山公社去看望你兄弟治财。” 刘医生说:“好好,我们一起走,治财在公社工作吗?” 王郎中说:“不是,是犯错了,是劳改,在公社的小厂劳动改造,是个铁厂,专门打铁的。”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知道铁厂,还认识一个厂长,他来医院看过病,也会送劳动改造人员来看病。你儿子应该就是他们管。他也是省城来的,是个炮派。” “既然是炮派,又不是当权派,怎么能当厂长?”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他是个副厂长,还会造炮。” 王郎中说:“会造炮的就是炮派?” 刘医生说:“不是,现在有所谓的八派与炮派,八派得势,炮派就被挤压,失去权利,大多数被分流到地方,但两派都自称是革命派。两派斗来斗去,哪个派上台,就哪个派说了算。我们搞技术的,一心搞技术,不管什么派,但硬是将我们划成炮派。这些运动对我们一心搞研究的,是有影响的。但运动多了,也习惯了,人家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做,也就没事了。你们也一样,多听,多做,少说话。根据我的判断,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王郎中说:“那就好,请你给那个副厂长打个招呼,不要斗我家王治财,让他安心改造,活着就行,就有希望。” 刘医生说:“好的,今天去,我帮着说说话,这年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99章 王修莲见到儿子交代后事 开饭时,看着一家人的生活,刘医生真是难以吞咽下玉米糊煮土豆块,还有些野菜,吃得很寒酸,哪里能见到什么油水?刘医生体会到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是什么滋味,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工分多吗?” 王治山回答道:“多的,只是每年分红时,只分得十块钱和少量的粮食。队里领导说,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都得夹着尾巴想通。有一次,我想不通,到公社反映口粮问题,还被拉去游村示众。” 刘医生说:“原来如此。” 饭快要吃完时,刘医生借故到屋外面咳嗽,刘医生悄悄地在碗底压了五元钱,钱是折小后压在碗底的,这一切王郎中一家人都不知道,也没看见。 兰兰在收拾洗碗时,才发现碗底有五块钱,猜想也是刘医生的,说道:“刘医生,你的钱掉在桌子上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一片小小心意。” 王郎中说:“不行,你客气了,吃顿饭,怎么要给钱?” 王郎中说:“你看你家也很困难。” 刘医生说:“是困难,但是比你们家好得多。” 兰兰拿着钱与刘医生推来推去。 刘医生说:“你不要,我也不去公社,也不去小厂,这说明你们看不起我,你们不要,我会很难过。这个心意必须领,我才高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番说服,王郎中推辞不过,就说:“好好,兰兰就收下吧,刘医生这次来也是份善意,以后要感谢人家。” 刘医生说:“我差点忘了,我这里还有五十斤粮票,现在物资匮乏,有时候有点钱也没用,钱也不值钱,没粮票也买不到东西,粮票也管用。没钱没粮票都可以,但一定要有粮食,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哎,这是种奇迹也是种讽刺。”说着又递给兰兰五十斤粮票。此刻大家眼眶发热,稍不小心,热泪就滑落下来。 大家都默默不语。 鹿山小厂,是个偏僻的地方,离公社有一段距离。小厂周围有许多树,围墙高高的,墙的顶部安放着无数锋利的玻璃碴,斜着的垂直的刺向空中,初来乍到的麻雀不小心落在上面,也叽叽喳喳发出些牢骚话,不满地飞走。墙里的人想逃走是不可能,除非像麻雀一样长出翅膀。墙脚长满荒草与当地特有的倒钩刺,互相交织在一起。 刘医生说:“同志,我是卫生院的刘医生,我找你们李厂长。” 门卫,实际上是民兵,他们都背着枪,对来人都会职业性提高警惕。 “哎哟,不认识,你们卫生院的刘医生有好几个,我怎么没见过你?”民兵有些不屑,说话有些怪腔。 “是的。”刘医生说。 民兵说:“那个背着老太太的人,来干什么?” 刘医生说:“是来看她儿子的,麻烦你开门让她进去看看。” 民兵说:“刘医生,不行的,我们这里,要厂里的领导批准才可以的。” “同志,抽支烟吧。”说着,刘医生递给民兵一支烟。 “刘医生,这是“大重九”,味道不错哟。”民兵边说边将香烟放在鼻孔处移动,鼻子都缩成一坨,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脸面如同湖水里扔进一个小石头,荡起波纹,不久又恢复平静。说道:“他们是什么成份?” “富农。”刘医生说。 民兵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有历史问题的人。” “我这里还有一包,给你,就方便一下。”刘医生说着,就将一包烟硬塞给门卫民兵。 “我就不客气,你等着,我去汇报厂领导。”民兵说。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和民兵向门口走来。这个中年人就是李厂长,岁数不大就谢顶了。看样子,这年头为了生活,他的确花费不少脑筋。他们这个年代,缺衣少食,脂溢性脱发是很少见的,这个李厂长看上去有些消瘦,要是他肥胖,肯定肚子里有不少油水,但与他目前的身份不相匹配。 李厂长问道:“哪股风把刘医生吹到这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来?” 刘医生说:“想你了,来看看你,这头发怎么就没长旺?边上有几棵茅草,中间就是个光秃秃的足球场。” 李厂长说:“是啊,从省城到这里,水土不服,人家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是人穷毛短。自从在省城给剃了个十字头,抹上黑油漆,游街后,就再也长不出来,头发生气了。” 刘医生说:“李厂长啊,你真会挖苦自己寻快乐,你可能是毛囊萎缩了。” 李厂长苦笑道:“呵呵,我“心”萎缩了。” 王修莲接过话题便说:“李厂长,你长时间失眠、小便多、夜晚会起夜,人感到乏力,腰膝酸软,天亮时分,也就是鸡鸣之时,肚子会痛,痛时要上厕所,泄后疼痛减轻。加之你情志不遂,郁久化火,暗伤心神。你是脾肾阳虚,脾阳不振,水谷运化无力,气血化生不足,心虚气还短,气血不能上荣,毛发难以生长,毛发乃血之余;再者肾为先天之本,早期你头发很漂亮,但如今肾阳肾精气不足,难以还髓补脑。简单地说,脑水不够,怎么能长出头发?一个冰凉的大地,怎么能长出草来?你最近丢三落四,伴有健忘啊,你刚才你说,你“心”萎缩了,有一定道理,准确地说,你的心情处在阴冷的冬季。” “这位老妈,你可厉害,真神了。”李厂长眼睛一亮,说道。 刘医生说道:“这位是王郎中,人称“民间神医”。” 王郎中说:“望而知,谓之神,你刘医生也能做到。” “对了,王郎中,听说你来看你儿子,快请进厂里来喝口水。”李厂长邀请道。 王郎中说:“是的,承蒙关照,我是腿脚不利索,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看,以后没机会了,来看一看,死无牵挂。” 大家听这话,心都是凉的。 走在厂区,到处可以看到墙上的标语与口号,这些标语虽然有些陈旧,不影响人们看清楚。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绝不能让它自由泛滥。” “千万不要忘记斗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服从改造,重新做人!” “要斗私批修!” “打倒复辟资本主义,打倒走资派!” “打击投机倒把,割去资本主义的尾巴!” 地上堆满大炼钢铁时期的破铜烂铁,最多的是堆积成山的半铁半矿的东西,从这个方面可以看到当年的革命场景。 有人说:“王治财,你休息下。” “是,等我们打完这把锄头,冷了打不动。” 王郎中从远处看到一个汉子正拿着锤子,在叮当叮当的敲打发红的铁块,红火的铁屑四处飞溅。 “停一停吧,领导叫你呢,你妈你哥来看你。” 王治财听到是自己的亲人来看自己改造的地方,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王郎中这边走来。来到母亲身边,一下就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我是冤枉的。”王治财眼睛看着母亲,他看到母亲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自己落寞潦倒的图像。 “事到如此,相信组织,真相会弄清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到飞燕村。在这里,要听领导的话,要好好干活,活着比什么都好。我是走不动了,是你二哥背我来的,多得刘医生与李厂长的情,让我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就是眼睛一闭,大脚趾头朝天了。你回来时,可能就看到一个土堆,上面长满野草。以后不能守候你们了,只能守山了。发财的,把手伸给娘看看,眼睛看着妈妈。” 王治财将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伸给母亲,母亲用手抚摸着,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家都眼睛红润着。 王郎中说:“一切都会好的,好好活着,回来后成个家,火烧竹园赔款慢慢还。今后,我不在了,还有你大哥、二哥。成家后,生儿育女,有空的话,来我坟上点炷香,给妈妈说说心里话。” 听到这里,王治财仿佛感到生死离别,大声悲痛地哭喊,王治财紧紧抱着母亲,悲伤叫着: “妈妈,妈妈·······”声音在厂区回荡,招来许多人张望。两人脸贴在一起,母子泪水交融,浸湿面容。泪水滑落在王治财嘴角里,他分明尝到母亲心酸苦涩的泪水味。他慢慢放开双臂,再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闷响,双手紧抓地面上的野草,指缝间抠满泥土。 王治山也抽泣着。王郎中感谢地说:“多谢李厂长、刘医生,请适当关照下王治财,多教育。” 李厂长和刘医生领着王郎中慢慢走向小厂大门,在王治山背上的郎中,不断回头望望王治财,依依不舍,一个可怜的母亲。王治财还跪在地上,不想站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身影,像是在真诚忏悔,直到看不清母亲的背影。他自责给这个家庭带来的麻烦与灾难,唯有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他怕自己永远见不到母亲,最后拿出全身的气力,大声喊叫安慰母亲: “妈妈,你要好好过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走出小厂大门的王郎中听见他儿子王治财的呼喊声,她抬头回望厂房,厂房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笼罩着四周。心情虽然不好,但至少见到日夜牵挂的、在教育改造中的儿子。沉重的心情让大家都短时间的陷入沉默。忽然,李厂长发话了:“王郎中,想麻烦你开个中药处方,治治我的秃头病。” “可以可以。记住啊,“愚弟要牛狗兔鹿龟,早将骨肉喂鱼'',两方合用。” “郎中,我不搞牛鬼蛇神,也不会将亲戚朋友骨肉兄弟往死里整,我对那些所谓运动不感兴趣。”李厂长激动、敏感地回答。 王郎中说:“别激动,不是运动,是治病处方。” 刘医生说:“这是什么处方?王郎中,我从来没听说过。” 郎中解释道:“山茱萸(愚)、熟地(弟)、山药(要)、牛膝(牛)、枸杞(狗)、菟丝子(兔)、鹿角胶(鹿)、龟板胶(龟),另一个是大枣(早)、生姜(将)、补骨脂(骨)、肉豆蔻(肉)、五味子(喂)、吴茱萸(鱼)。”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郎中说:“简单,就是你们中医方剂学中的“左归丸''与“四神丸''的方剂。” “这种方歌第一次听说,多少年来怎么也记不牢这两个方歌药,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就记住了。”刘医生高兴得像个小孩。 王郎中说:“李厂长,你连服二十一剂,你许多症状会好转,头发也长出来了,老婆子世代草医,这点小能耐是有的。” 李厂长说:“好啊,哎哟,那可要多谢你了。” 王郎中真诚地说:“不用谢,头发长出来后,多多关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懂事,说话得罪人,恳求不要武斗他,要文斗,要多说服教育,让他不残疾,不疯掉就行,让他以后留个根根,啊。” 李厂长说:“王郎中,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的,我会教育他,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改造好,提前释放,如果表现很好,会提前一两年释放的。” 王郎中讲:“那就有劳你了。” 李厂长说:“王郎中,王治财经常说他是冤枉的,你了解,那是真的吗?我们只有管教的义务,办案经过是不归我们。” 王郎中说:“这个情况是真的,是冤枉,为此还投水自杀过,但没死成。” 李厂长说:“可是他的案子是公社定了性的,已经翻不过来了,运动以来,许多都颠倒黑白了,不过劳动改造与坐牢是性质不一样的。在小厂打铁与修水库、修路、挖沟都是公社的劳动教育与改造,只是没有在家自由,没有工分,分不到粮。” 王郎中说:“罢了,让时间去慢慢证明去,让时间去疗伤吧。” 李厂长、刘医生看着王治山背着王郎中,摇摇晃晃走了,在眼前是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脚下还凹凸不平,有时候是上坡路,有时候是下坡路,有时候是平路。 但不管怎么,这条路都得走下去,他们感叹着,人生不过如此。 李厂长问刘医生:“老太太为什么活着?” “为孩子。” “不完全对。” “物质?” “不完全,她饿三天都没事,她不怨天也不怨人。” “那是什么?” “爱!” “爱是什么?” “希望!” “希望?” “精神这棵柱子,支持她继续前行。” 刘医生说:“我听到过她会说,“阿弥陀佛”,她信佛。” 李厂长说:“你说对了,她默默忍受,相当于下地狱的煎熬,从她的言行中,你难道没看出,她认为她一直在渡人,这就是她心中最高的价值。生死对她已不重要,她变得淡定与从容。” 刘医生说:“是啊,你们要面对现实,要乐观,还是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厂长说:“斗争是有方法的,不能死斗,在真理与是非混淆的时候,可以沉默或者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像穿山甲遇到危险,低头夹住尾巴,稳如泰山,最后风平浪静。” 刘医生说:“好啊,动物世界都懂得保护哲学,何况人乎。当个缩头乌龟,把头缩到肚子里,随便他们打我们的外壳,这样可以活动筋骨。在庄大庙里住着的朱院长,每次批斗都有他的名额,什么原故?不夹尾巴,不缩头,煮熟的鸭子嘴还硬,这不,腿斗瘸了。” “刘老弟是缩头乌龟,当代乌龟英雄。” “李厂长要当王八好汉。” “哈哈,哈哈。”两人都笑起来。 “别笑,看看周围有没有听''小话”打“小报告''的人?”刘医生慌忙说,两人四处查看。 “我发现一个。”李厂长靠近刘医生耳朵小声说。 “在哪里呀?”刘医生问道,眼睛望着李厂长。 李厂长突然严肃起来,用手指着远方,慢慢又指向刘医生,顿时“嘿嘿”笑起来,说道:“就是这个缩头乌龟。” “开什么国际玩笑,也不想想什么年代!”刘医生舒了一口气。 第100章 干旱苦了农民 角书记实事求是 这年月,日子本来过得苦,尤其是碰到当地传说的鸡荒饿狗年,村里人偷偷抬木料到邻县换粮食。邻县盛产大米,一句话,就是为了活命。 王治财因在小厂表现良好,解除了劳动教养,背着铺盖回到飞燕村。母亲王修莲老泪纵横,把王治财脸摸了几遍,说:“回来就好,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死了也可以闭上眼睛了。”王修莲活到今天,一个原因就是期盼三儿子回来,这是她的精神支柱之一,而她自己的丈夫王开云却遥遥无期,她也绝望了,就算有一天真的回来,也摘不了她国民党特务的帽子,也医不了她内心的伤疤。王治财回来了,但还得赔生产队竹园的损失,慢慢赔,从每年的分红中赔。 第一次生产队组织人抬木料去邻县,默认每家两个劳动力去,各卖各的,都是饥饿迫的。一百多里,来回就只换得几斤大米。王治山和王治财这次也参加了,他们不是用马车,是用肩膀扛去的,回来后米吃光了,肩上的血疱还没有长好。 第二次去邻县,有人吃不了苦,就没去了。这一次王治山、王治财跟着瘦狗去,瘦狗说到他老丈人家可以住宿,他老丈人就在邻县的一个村庄。他们数十人就拾起木料走上曲折不平的路,到了瘦狗的丈人家住下,木料就被他丈人留下,说自己要建房,价格不比城里少,省了去城里的路程。那晚供他们吃住,翌日清晨也没给钱粮的意思,又供了一顿早饭,说他家手头紧,开春去拿钱粮。于是他们不好说什么,带着郁闷的心情回飞燕村。后来瘦狗的丈人传过话来,说他们吃住的花销抵扣木料了,同去的村民有苦难言,只有一个人发牢骚说:“就算给他送去的棺材板吧!” 飞燕村运木料换粮食的消息传到其他村,别的村民也行动起来。 这些情况引起公社的重视,林业管理越来越严。 几个女人拉有机肥,修了斗金粮杂木树做烧柴,王治山砍鸡血藤做药。被林业站长半路发现了,连人带木头车被带到公社大院,由民兵看守着,公社新来的角书记从乡下回来看到,问民兵:“这是怎么回事?” 民兵说:“林业站长抓到他们偷运木料,要罚款处理50元,他们不交。” 角书记说:“你们几个女的砍这杂木做什么?” 村民说:“领导,烧火用。” 角书记说:“你是王郎中的二儿子治山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说:“你砍这些干什么?” 王治山说:“领导,做药用,这叫鸡血藤。” 角书记说:“这怎么是偷运木料呢?站长呢?” 民兵说:“有点事,出去了。” 角书记说:“放了,你们几个把他们放了。” 民兵将他们放了。等站长回来,发现人放了,民兵把事情告诉他,他找到角书记说:“角同志,你是分管林业的领导,怎么就放了?这是搞资本主义。” 角书记说:“农民不容易,就放了,回去到政治夜校教育教育就行了。” 站长说:“角同志,这是方向问题,两条路线斗争问题啊,你不会是政治觉悟?” 角书记说:“别动不动就扣政治帽子给我,大不了又去五七干校。”说完后,角书记就丢手去了。 飞燕村有些人粮食不够吃,大家一起想弄点粮去,都去伐木。晚上,家中无粮,心里发慌的韩半仙来找王治山商量:“这次我跟你们去,我自己的口粮也不多了,把这口棺材拉去换口粮。” 王治山说:“韩叔,这是你百年之后的老寿木,不能呀!” 韩半仙说:“治山,命都没了,这老棺材有啥用,死了,也不能当饿死鬼吧!放心,我还能活几年,以后真的死了就钉个小木板抬去山上随便埋了,人死如灯灭。眼下一口棺材能让我吃半年,找个板车,下边放排木料,上面放我棺材,你在前面拉,我和治财在后面当助手,我知道这条路线,算叔求你。” 王治山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一天,五张板车天没亮就出发了,瘦狗偷偷摸摸到林业站去报告,因上次去有人骂他独吞了几个人的血汗钱,他怀恨在心。 在两县交界处的林业站长堵他们个正着,民兵把他们押到公社,处理结果是每人罚款五十元,木料棺材没收。民兵开始要卸下棺材与木料,韩半仙反抗最急,其他人也跟着韩半仙说:“自己宁肯死在棺材里也不准谁动,结果他们全被捆绑在电杆树下晒太阳。 林业站长请示在县上开会的公社主任如何处理?答复是自己没有分管林业,由角书记代处理。 下午角书记从深沟回来,一进公社大院,见到棺材和木料,吃了一惊。又发现捆了人,他明白,这些人一定是粮食的问题,因为他今天就是去农村调查受灾地区的粮食问题的。他走过去一个一个把人的绑给松开。 角书记问:“这棺材是谁的?” 韩半仙说:“是我的。” 角书记说:“为什么要这样?” 韩半仙说:“饥饿呀!” 角书记说:“你子女呢?” 韩半仙说:“我一个独人过日子。” 角书记又发现这些人中有王治山,于是问:“王治山,是真的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眼眶湿润起来。 “站长,公社里这棺材是怎么个事呢?你说!像什么话,公社里是摆棺材的吗?”角书记明显生气了,用手指着他。 站长说:“他们到邻县换粮,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 角书记说:“你有病,我说的棺材,你是不是想自己用?这是棺材。60岁老人拉自己的棺材去换粮,说明弹尽粮绝了,你来自农村,你的同情心去哪了?你说,假如你要活命,你会留棺材干啥?我们的群众路线是这样子吗?” 说话间,韩半仙,“叶通”跪在站长与角书记面前磕头。被训斥的林业站长一时懵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角书记立刻上前拉半仙。 韩半仙说:“我没办法了,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角书记说:“快起来,不能跪,你拉回去,只能跪父母,不能跪我们。你们的困难我们是有责任的!你们统统把自己的东西拉回去。” “谢谢!”大家说,忙着收拾东西,走出公社大门。 看到老者远去的背影,角书记眼睛湿润了,红了。 站长说:“角书记同志,你就代管林业。我要向上反映你的问题,十分严重的问题!” 角书记说:“你首先考虑群众的生活,饭都吃不饱,这是民生问题,,你这个考虑过没有?我不怕你告,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站长说:“这是路线斗争!” 其实韩半仙及王治山等一群人,没有回到飞燕村,直接去了邻县换粮去了。 县派人来调查角书记。角书记把自己的下农村的调查报告拿出来说:“人是我放的。我去摸底调查过,有二十多个村因为天干旱,收成不好,我也向县里反映,县里李副主任说自己想办法克服,县里没多余粮食。我正为几千人吃饭的事着急呢,老人家把自己的棺材拉去换点粮,算搞资本主义吗?” 调查组问:“真有此事吗?” 角书记说:“我这个老共产党员还会撒谎?你们去问问林业站长。如果非要说我路线有问题,我就检讨,然后不再管林业问题。老百姓成群到其他县讨饭,农业学大寨谁去搞?我们县的面子,县里张主任会好过吗?我还是一句话,对待群众要实事求是,要具体问题灵活一点,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救济群众,群众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我们少数干部却不给人家生路,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调查组:“角同志,你说的情况,我们清楚了,林业问题还得你代管,你的基层经验丰富。我这就与张主任通个电话。” 调查组长问:“张主任吗?” “是,请讲。” “林业站反映的问题,是角书记同志放的,情况属实,但角同志没有阶级立场问题,飞燕村附近二十个自然村今年收成不好,有老人拉棺材去换粮了,按角同志的说法,群众要是成群结队到邻县讨饭,又影响农业学大寨生产,占山县丢不了这个脸。” 县里张主任说:“那现在怎么办?” 调查组长说:“角同志说他会想办法解决,请领导放心。但是角书记同志说,不能扣什么政治帽子。” 张主任说:“叫老角同志接电话。” 角书记说:“张主任,我是老角。” “老角同志,有些同志对于你有些看法,特别要注意说话的态度与方法,林业你还得管,拜托你想办法解决飞燕村附近的群众生活,坚决不能让群众去讨饭,你看着办。” 角书记说:“那我就表态,我让民兵去街上去堵资本主义,不到农村去。农民嘛,就图个肚子饱,农民会种地,他们的本事就是种地,我们不要管得太宽,等群众解决温饱,再严管林业也不迟。” 张主任说:“好的,好的,拜托了。” 角书记说:“再见!” 角书记笑着对调查组说:“抓革命,促生产,生产搞不上去,饿着肚子怎么革命?命都没了,革谁的命?要给群众活路,不是死路。你们肚子都饿得闹革命了吧?走吧,请你们县上这些贵客吃饭。” 组长也笑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们带着粮票来的。” 角书记说:“吃饭是为了肚子不闹革命。” 后来,因林业问题的路线之争没有将帽子扣在角书记头上,慢慢地也不了了之,农民用木材换粮的事,才没有上纲上线。 当夜,王治山、韩半仙他们就赶到邻县,在旅馆住下。半夜三更,王治山做了一个梦:一个老家亲戚喊他,治山,你妈不在了,你还不回去料理后事? 王治山是个孝子,母亲是他的精神之柱,这突然的梦把他惊下了,眼睛满含泪水,他一下子坐起来,一点睡意没有,窗外一片漆黑,其他人因为累了睡得很沉很熟,他却变得不安起来。他在内心呼喊,我的妈啊,你一辈子就没过个好日子。 第101章 王修莲命悬一线 第二天清晨,大家拉着木材走在临县大街上,不时传来“占山县的木材又直又粗是建房的好木林。”在木材市场,王治山的木材、韩半仙的棺材也卖了个好价钱。 大家收获一种胜利的安慰,可王治山高兴不起来,一脸悲伤气。大家都在购大米,王治山却买大量的清香、纸钱,剩下的就购了米和一斤米线。韩半仙不解地问:“治山,你怎么才买这点米,买这些香、纸干什么?” “韩叔,我梦见我妈老去了,死了,她一生缺衣少食,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好一点。”王治山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就大声哭起来,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滑行。” 大家以为王治山中了什么邪,脑子出了问题,都诧异起来。韩半仙:“我说你治山啊,你凭什么说你妈不在了?你脑子平时都好着呢,这可怎么了?” 王治山把昨夜的梦说了一遍。 韩半仙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治山,你别激动,叔叔掐一下“六轮时”和你妈的八字。” 韩半仙闭着深陷其中的眼睛,颧骨突出,两腮的皮肉明显萎缩了,花白胡须、头发被寒风掀起来,额头上布满一道道沟,沟里夹杂着灰尘,显得青灰青灰的,让人看了会心酸。 他干枯且灰黑色的大拇指在其余指间掐指,嘴巴里说些大家听不懂的: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韩半仙说:“治山,是生病了,在留念上,她还留念着你治山、治财、你韩叔呢!放心,“韩半仙”的号不是乱叫的,疯子嘛,该疯则疯。狗嘛,该咬则咬,大家知道我不会咬好人。人生五花八门,一切闹剧,来来去去都是缘聚缘散,顺其自然吧!” 王治山说:“可是,韩叔叔,我还是七上八下的。” 韩半仙说:“你这孩子良心好,有忍耐心,以后会好的,易经曰:积善之家有余庆。一切都会改变,时间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 王治山马不停蹄,归心似箭,天蒙亮才赶到陈桥村,就慌忙敲开亲戚的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缝里钻出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头,他眯眼看着门前一群灰头土脸人,说: “治山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王治山说:“没事,大叔,有没有听说我妈去世的消息?” 大叔说:“没有啊,只是陈桥村,你们叫大老祖的昨晚走了。” 王治山说:“哎呀,我梦到我妈去世了。急得我一天心都冷冰冰的。” 大叔说:“你们像从哪里回来?进来歇歇脚。” 王治山说:“到邻县换粮,不了,不了,我赶回去看看。” 一路上,大家都为韩半仙推掐得准确而佩服。一个人问:“半仙叔,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娶上老婆。” 韩半仙说:“天干了,不依甲子算,我口干了,你酒也不给一口,凭什么算?再加上你去告你那个在公社里做事的亲戚,说我搞“四旧”,封建迷信,又让游街,你好看笑话,我本来心里有伤,谁知道你在我伤口撒的是云南白药还是辣椒面。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呢。” “我是那种人吗!不算就不算吧,算了也白算,你自己不也打光棍,也算不来个老婆?”那人挖苦道。 韩半仙说:“你说得对,人算不如天算,我呢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也不要笑我,看你命相是孤辰寡宿,阴差阳错,也许和我一个球样,打一辈子光棍。” 那人说:“我不信,我成分好,有机会,我只是婚姻还没动!桃花运没来。” 韩半仙说道:“再也动不了,三十九的老儿童了,飞燕村附近只剩下母狗。” 那人急了:“你就是韩老狗,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告你。” 韩半仙说:“你们看看,刚才还说不是那种人,现在又变天了,翻脸比翻书快。你也不感谢我,我已经帮你免费算了,孤辰寡宿,阴差阳错,未来和我一样,也是一条老狗。” 这个与韩半仙斗嘴的人,忍不住要去打韩半仙,被王治山拉住着了,说:“自古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是你自己要算。行了,行了,都是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别认真。我方圆五十里路相亲二十九个村没成,后来才成的,你呀同你说的那样,婚姻没动。” 王治山回到飞燕村,看到自己家的茅草房的烟囱有气无力地冒起黑烟。韩半仙也跟着王治山进了家门,屋里昏暗,勉强看到王郎中躺在床上,脸色苍黄且瘦。听兰兰讲:“有两天汤水未进了,妈妈说等治山回来,要到山里住一天,要喝山上的水,图个新鲜。” 王治山说:“妈,你怎么样?我是治山,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你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线。” 王郎中无力地睁开眼,十分无力地从齿逢里挤出三个字:“回来好,回来好。妈不行。” “妈,你等着,我煮米线给你。”王治强流着泪去煮米线。 韩半仙说:“修莲,修莲,我是韩清。” 韩清拉住修莲的手,王郎中说:“我知道,韩清,我对不起你。” 韩半仙说:“没有对不起,是天命,是因缘,你要好好活着。”说着,两个人都滚出泪来。 王治山端来米线,喂母亲,吃了几口,母亲似乎有点神气。 韩半仙拉着王治山走出门,说:“明天找个木匠来做口棺材,冲一下,也要做个准备。你叫木匠来砍削三斧头,我看下木渣落地的卦象,还有多少时间。然后你背她到她喜欢的山里去,陪陪她,家里有我指挥。” 第二日,王治山请来木匠,韩半仙在场。木匠三斧下去,第一块木渣新鲜一面朝上,第二块旧面朝上,第三块新鲜面朝上。韩半仙告诉治山:“治山,一阳一阴一阳,这是个离卦,离是离开的意思,不久于人世。先天数乾一兑二离三,你妈的先天气数只有三天了,你妈会在第三天卯日卯时走,流年流月都不利。她太累了,要走了,你得日夜守候,把她的气接住,以后你福气才大,逢凶可化吉。你去把她的脉,尺脉无力关脉胃气已绝,寸脉心气焕散而数乱,有阴别阳离之象。煮个参附汤与参苓白术汤给她交替频服,如果汤水无法进去,就没希望了。这几天你问问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点头就是了。你妈生前信佛,我陪她念念佛经,让她少些挂碍,好到西方极乐世界。你妈原来一心要嫁我的,可是半途你爹李开云横插一杠,你爹和我为你妈决斗,结果你爹赢了,我输了,我就死心当和尚了。谁知土改时庙被拆了,我又回飞燕村。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捉弄人,你爹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至今生死不明,你妈这辈子很可怜,硬是将你们拉大养大,她真的太累了。说句黑心的话,她死了也好,阴间不会有阶级斗争,活着时救了许多人,死了不会下地狱的。” 王治山说:“韩叔,你别说了,我就想哭。” 韩半仙说:“不能,你妈最爱你,最挂治财,治财没成家,她伤心的是你哥王治强,你哥与她断了情,划清界线了,他与郭美英打过她。所以忍耐着不哭,你是她唯一寄托与希望。我、你爹、你哥、你弟都是来向你妈讨债的,我本是你妈学医的师兄,可土改时别人硬说是你家长工,我不承认是长工,结果你家还是划成富农,戴上富农帽子,成了阶级敌人,所以我害了你妈。你爹成了国民党的兵,给你家挣得个特务帽子戴着,也害了她。你哥反目成仇,母子恩断义绝。你弟被人陷害,赔竹园毁坏的巨额债务。治山,你不一样,你是来给你妈报恩的。” 王治山说:“嗯,我照办。” 第102章 王修莲去世 王治山向队长请了假,根据兰兰提供的妈妈想住的地方,他去那里,搭了个篷,找到水源,把母亲背到那里,享受新鲜空气和山泉水。第三日母亲明显想吃东西,着急的王治山将母亲背到家中,他听韩叔说,如果病人突然吃得多,话多,气色好转,一定要背回家,这叫残灯复明,都不是好兆头。 他晚上告诉兰兰:“今晚给妈做最好吃的,妈妈要走了,不能当饿死鬼,安祥地走。” 兰兰听后,含泪点头,在厨房做饭,一把泪一把鼻涕,王学凤、学红、学十、学字赤裸着屁股在锅边转,此时兰兰还怀着王学会。 王学凤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哭啊?” 妈妈说:“奶奶要死了,以后就不跟你们玩了。” 王学凤问:“死是什么样子?” 妈妈说:“死就是睡着了。” 王学凤问:“那我睡着了,就是死了,死了后,明天天亮就起来了。你哭什么呢,你是不是饿了?我帮你干活。” 兰兰没心思给学凤讲,只知道少儿不知愁思苦。 王治花、王治梅都来了。韩半仙寻找一直没有露面的王治强,他生气着,一把将王治强的门推开,骂道:“王治强,你还是不是人?你妈都快死了,也不望一眼。” 王治强说:“我们划清界线,断绝母子关系。” 韩半仙说:“你说个球,牲口糕羊还有跪乳之恩,你连个牲口都不如。等你老死时,谁给你送葬?你记住你现在无儿无女。” 王治强说:“我死了,狗会把我拖走的。” 韩半仙说:“你放屁,你再坏,你的侄子也会给你收尸,至少几块木板是会给你。” 王治强说:“你死了,谁收你的尸?”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告诉你二弟,治山会把我抬上山。我韩疯子,不会疯到连自己死后,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我的坟地都看好了。如果你再不积一点点德,你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给我走,虎毒不食子,她是你妈,人都快死了,还划狗屁界线,你自己想想,你划清界线不照样挨斗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天下的母亲都会原谅自己的孩子,你妈刚才还叫你的名字呢。” 说完,半仙拉着王治强来到王郎中面前,王修莲看到这个冤家,颤抖着伸手去摸王治强,脆弱地说:“妈不恨你,你好好活着,找个适合的成个家。” 王郎中示意,叫所有的儿女都伸手给她,把所有的手都放在一起,有气无力地说:“妈不行了,你们要好好活着,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要相互帮衬,妈以后帮不了你们了,答应我。” “答应,答应。”儿女便呜呜呜呜哭诉着。王治强心肠硬,硬是一滴泪水没有,或许他心中还恨着母亲,要么他真是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家伙。 王郎中用颤抖的手抚摸孙子孙女,她似乎有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王郎中又拉着兰兰的手,慢慢吞吞地说:“苦了你、苦了你。”又拉着治山的手说:“帮治财找个人家。” 王治山说:“妈,我会的。” 然后就沉默了,像是很累的样。其他人都休息了。 夜晚,王郎中吃了不少东西,这一切韩半仙看在心中。王郎中一声轻弱的“韩清”,韩清走过去说:“我是韩清。” 王郎中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孤独一生。” 韩半仙说:“都是命,我这个长工害了你。” 王郎中说:“治山,你韩叔老了,把他送上山,我对不起他。墙里藏着你爷爷的《行德堂单方》,以后你用得着。”王郎中吃力地指着对面的墙角。 王治山说:“知道了。”他又问,“妈,你老了,要去哪里?” 王修莲说:“陈桥村。” 王治山说:“太远了,就在我家后山,想你时,我到你身边随时坐坐。” 王郎中说:“也行,那我就放心了!我累了!我睡一会。” 韩清两眼泪花。 王治山在床沿边,抱着母亲,目光看着母亲。母亲像在治山怀里睡着了。 夜深了,鸡叫了,火塘里的柴火也昏暗了。进入卯时,王修莲在二儿子治山的怀抱里走了。王治山呜呜地哭了,韩清说:“已经走了,人死了,如灯灭了,死了,就没痛苦了,修莲你就别投胎做人了,人不好做,到天上做颗星星,到天边做彩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那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是是非非、没有悲欢离合。治山,我带你去每家每户磕头,通报一下。” 王治山说:“韩叔,我妈还有温度,让我多抱一下。” 天没放亮,地上有些模糊,蒙蒙细雨无声也无息。飞燕村民还在沉睡中。但突然听到王治山的话语。 王治山说:“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韩清领着王治山,在每家门口磕了头。 天大亮了,王治山一家人哭成一片。小孩也哭,他们是跟着大人哭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哭,他们想着奶奶是睡着了,明天会起来的。 村里有人议论:“王郎中死了,真可怜,今后找谁看病。不知道王治山学会没有?” “郎中是个好人,就家庭出身坏了。” 王大毛说:“这个老分子终于死了。借个锄头,还时慢了点,还丧着脸。”实际上是他借了半年不还。 副队长的老婆说:“孩子他爹,王婶婶死了,孩子出生咋办,全村就她一个人会接生。” 张二毛回道:“闲操心,死了就死了。” 副队长老婆说:“你怎么狠心,村里的娃娃都是她一手接的。” 就在副队长说这句话之后的三个月,他老婆生孩子,接生的人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几天后抽风死了。他才知道王郎中的重要性,可天下没有后悔药。 以后的岁月,多少人因病找药,要到外村去,到公社去,十分不方便。问王治山会不会治,王治山干脆说不会治。可后来有些人发现,王治山只给亲戚治,都说王治山没他妈良心好。于是人们终于认识到,这个飞燕村缺少王郎中,实在不习惯,就把怨恨撒在王治强和郭美英头上,说是他儿子儿媳打死的。王治强听到这话,就躲到一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飞燕村许多人每逢七月半,都烧一份纸钱给已故的王郎中,也许是这些人在王郎中活着的时候,欠她太多,于心不安,才这样。 说起安葬王郎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家知道,那年月,粮食很少。尤其是王治山家,办丧事请人抬棺材是要请人吃饭的,可粮食呢?这事让王治山发愁。他跟兰兰说:“我成分不好,家庭条件不好,你成分好,你去队上借粮,好开口。” 韩清听到,说:“兰兰也为难,她一个女的去,能行吗?我卖棺材换来的粮食,我去背。天无绝人之路。” 王治山说:“韩叔,你粮食短缺,要挨饿。” 韩半仙说:“没事,我们再扛木料去换。” 粮的事,韩半仙解决了。从家里把所有的口粮背在治山面前,很让治山感动。 令人想不到的是,其他村农民,听说王郎中去世了,那些当年吃过她免费的草药的人成群结队来看一眼就走了,比飞燕村的人还多几个倍。他们说是王郎中救的命,是来告别的,许多人都想把她送上山去。来时烧了香,走时将一小袋粮食放在她身边。许多人流泪了,王治山和兰兰没想到,更想不到的是飞燕村的人们。这个想不到,像个小石头一下子丢进飞燕村人们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波纹,变得不平静了。 粮食绰绰有余,王治山又将韩半仙的口粮送回去。韩半仙说,这是王修莲的福报。老百姓心中有她。 当天,有其他村两个妇女没回村里,说是要帮忙把王郎中送上山才走,因为是王郎中救了她们的命,于是当夜就留宿到王郎中家。可是,王治强硬说他家宽松,方便又好住,就带着她们住在王治强家。悲痛中的王治山和兰兰也没多想。可这夜发生了家丑不可外扬的事。 半夜三更,王治强摸黑爬上两个妇女的床上,欲行强奸,将一个妇女的衣物裤子都撕破了,其中一个惊慌失措逃了出来,跑到王郎中家,披头散发站着,守灵的王治山和兰兰大吃一惊,吓坏了,背后都起凉风,以为闹什么鬼异事。等那人喘气说:“兰兰,王治强干见不得人的事,快去看看。” 怒火中烧的王治山提着煤油灯就冲进王治强家里,看到王治强正在床上与另外一个妇女非礼,王治山将油灯交给兰兰,大吼一声:“王治强,你个牲口。妈死了,你竟然做这种事,我让你死。” 冲过去就将王治强拉起来,挥拳就猛打王治强,王治强脸上挨着重击,鼻子流血,一分钟便倒在地上。 兰兰把两个妇女带到家中,用针线帮她们缝补,两个女人哭了。 一个妇女说:“去告他强奸。” 另一个也说:“让她坐牢。” 兰兰、王治山左一个对不起,又一对不起,表示歉意。说:“我妈刚去世,还没上山,就发生这等事,我难过,等我妈的事办完我去作证,送他坐牢。” “可这事闹大了,我们两个女人怎么活,我们名声就完了,我们怎么做人呢!死者为先,过两天再说吧!” “这事,太丢人现眼了,不告难过,告了我们没法过活。衣服也烂了,怎么回家呀?” 兰兰说:“我派人到公销社给你们两个人换周身衣服。” 王治山明明知道家中没钱,哪来钱卖衣物?于是又去王治强那里。王治强醒来坐在地上,看来打得不轻:“王治强,你死定了,坐牢,人家要告你强奸,衣服撕破了怎么回家?你给我找钱来,我请人买衣服来,人家好回家。你赶快去跪下道歉。”王治强这下明白自己快完了。上楼拿了几尺布票和钱,捏在手中,他被王治山拉着衣领拖到两个受害人面前,按着跪在地上:“我不是人,我错了,我给点钱和布票,给你们买衣服。” 王治山把布票和钱抢了,说:“滚回去。”送上王郎中山后,两个妇女穿着新衣物,与兰兰说:“看在郎中和你们两口子做人的面上,我们两个人不告了,你们也永远别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人人知道这丑事,我们情愿上吊。” 感激不尽的兰兰与治山,哭得更响亮,不是因为妈死去,是哭王治强的悲哀,又哭两个妇女的宽宏大量。 王治强当夜就逃到山里去了,实在饿得不行,又夜间潜入自己的屋子,拿些东西又藏在山里。 这段时间,人们都猜测王治强的失踪,都不知答案。山里的的王治强实在是忍不住凄风冷雨与饥饿,夜晚潜入王治山家。一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王治强出现在治山面前,他说:“我的事情怎么样?” 余怒未消的王治山说:“你就是个畜牲,要不是看在我、兰兰、妈的面子,你就死定了,人家不告你了,你丢人呢。”说着冲上去几个响亮的耳光,加上一拳。王治山的力气大是大家公认的。 第二日出工时,王治强的脸如熊猫,人们问他是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摔倒的。你妈出葬也不去?他回答得坚决干脆,说他的立场不变,他与她断绝关系,早已划清界线,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这也许是王治强性格与环境造成他一生的悲哀。有些人不知道他活着为了什么,要证明什么?一些人希望他在村里继续表演他的笑话,这个村里少了他的角色,似乎少了一份娱乐,少了一份戏剧效果。或许王治强是为那少数几个认可他的人而存在着。 王郎中下葬不久,托梦给王治山说:“治山,我住的地方是不错,砖墙,墙面粉刷得也好,卫生,要是再往后退一步就好了。” 王治山将这托梦的事告诉韩半仙,半仙去查着坟墓,发现坟尾与后面靠山的地埂真是有一步的距离,于是两人用土块和石头将坟尾接到地埂处,这样就与靠山连在一起。 此后,王治山只要遇到困难或心浮气躁,或想起母亲,就来到母亲坟边坐着,与地下的母亲说说话,倾诉。如果家人在村里找不到王治山,只要到王修莲老夫人坟墓边,准能找到。一年四季,王治山不会让母亲的坟长一根草,掉落一块泥土。 这就是我们的王治山,在他的内心里,妈妈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他们是用心灵在交流。 王郎中是葬在飞燕村的后山上,是个迎水向,在风水罗盘里叫丁山癸向,因此王郎中的后人比较发达。在后来的后来,周围的农民和风水先生便研究起她风水。飞燕村因为这个风水热问题,在2005年后,活人与死人争坟地,那就是活人黄英与死者王治财争坟地的荒唐剧。 第103章 大双偷粮 大双来飞燕村时不叫大双,是因为自己两只奶子比常人肥硕,很饱满,是村里男人叫她大双的。一个星期后,全村人都忘了她的真名,你传我传,就叫大双。大双也开放,她不以为耻,反而成了她的优势资源。她发现男人们对她热情友好,还常来家里帮忙。那时候,农村很穷,没人戴得起乳罩。大双挑水,走起路来,胸前跌宕起伏,引来无数眼珠子。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淌着憨口水,在他后面大呼小叫“大双、大双、大双,大奶奶、大奶奶”,而大双没有生气。她有些自豪,从她的到来,全村所有女人的胸器被她比下去了,短时间成了飞燕村的新闻人物。 大双是铁路工人老张的重婚女人,生有一个女儿。铁路114分队单位发现老张是重婚,劝老张将大双送走。因为认识王治山,他带着大双来飞燕村,老张送了光头队长几百元和数额不少的布票粮票,才落户到飞燕村。队长看在钱的面上,分了一块自留地地给大双。 老张回来到114分队后,可老婆家人不依不饶,硬是将他告法庭了,他因重婚罪关在西山监狱。 大双带着女儿,她不善劳动,出工挣的工分不够生活。加之老张收监后,又一条经济来源断了,为了生活的大双只有自己想办法。 起初,大双为了多有几个工分,隔三差五,要请队长来家里睡觉,光头队长就将大双工分提起来,可后来因为队员的反对,说大双没男子劳动力强,队长却给高工分,队员就到处传说队长睡了大双。 那些日子,光头队长自己腰杆酸,想要补下肾,实际上,队长在钻大双的被窝时,大双说他不行,他老了。心头不认输的队长这才找王治山的原因。 光头队长说:“治山,我最近腰酸,弄点药吃。” 王治山:“这病能治,就是没有药,药在山里。” 光头队长说:“你去挖,我给工分。” 王治山说:“队里人问我怎么说?挖药还给工分?” 光头队长说:“你就说队里的牛要吃药。” “工分,年底会挨扣,会打折。最好给我粮食,我配给别人的药,少说是五斤玉米,你要收三斤玉米,挖药比出工累两个倍,我情愿出工图个舒服,可现在缺口粮。”王治山说,他本就要整下队长,平时就没收其他人五斤玉米的事,他故意这样说的。 光头队长说:“行,你妈从来没收过我的钱。你可小心割资本主义尾巴。明天晚上,我送三斤玉米来,一定要说队里牛吃的。” 王治山说:“那我还是出工干活,不挖了,你要割我尾巴。更何况是你吃,还让说假话,我可以说你损公肥私。”光头队长说:“治山,咱们合作,我不割尾巴,你也别说我肥私。以后你求我的事多着呢,运动来时,我说句话,你要轻松些。三斤粮,外加十个工分。” 王治山说:“真的是粮食迫的。三斤是看在队长面上。” 光头队长说:“是,是。” 于是王治山就到山里找杜仲皮、仙茅、山药、土牛膝、淫羊藿、金樱根、双肾参去了。 吃了醋的队长老婆就怀恨在心,她想压压大双的威风。农村的菜地都是你家挨着我家的,这一天,大双挑着自己的小便,队长老婆也挑着自家小便去菜地施肥。两个妇女的菜地相距不远,队长老婆故意骂;“她妈的,那家的骚女人拉的粪水这么臭,越骚越臭,自己没男人就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要脸,骚母狗,骚母狗,卖西的。” 大双听到了,看地里又没其他人,分明是冲自己来的,走过去,就接上话:“老母狗,你是骂我?” 光头老婆说:“骂你怎的?把我男人都弄到你床上了,村里人都说,你把他搞得三天两头往你床上钻。” 大双说:“是他自己要来。” 光头老婆说:“你不脱裤子他能来吗?”她又说,“一对狗男女。” 大双说:“你男人来钻我的被窝,是你不行,他说你下边臭味重,又松松垮垮,两个奶子都瘪了,胸脯平得像晒场,还说没劲。能怪我吗?说实在,你男人那东西也不好使,不如年轻人有力气。你以为离开你男人我就没人耕种了?” 光头老婆骂道:“骚母狗,班车,班车,什么人都可以上的班车。” 大双说:“你再叫,以后我就搞定你男人,让你那块破地永远荒废掉,老荒地,荒地,没人耕种的荒地。” 愤怒的“荒地''(光头老婆)像一条发疯的母狗冲上去,就撕咬。女人打架没有男人猛烈,就喜欢纠缠撕咬,忽的你倒地,忽的她倒地,大双必竟体力强,人年轻,她占优势。光头队长看庄稼回来,老远看到是两个女人打架,不是别人,是两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帮谁也不是,就一个人躲在树枝下看两个人摔跤比赛。 最后是兰兰去菜地干活发现了,兰兰走过去,看到两人上衣撕破了,都露出前胸,体力强的大双,两支奶子正吊着,上下波动,她骑在队长老婆身上,鼓着双眼,两手卡住队长老婆的脖子按在地上,气势汹汹。 麦田里还有一个人没露身,只是把两支目不转睛的色眼盯着这里,嘴角流着口水,那是王治强。 兰兰把她们拉开了,王治强没看够,发一声叹息。队长在白天是第一次写真式地看到大双的真东西,一副没尽兴的样子。 几天后,迫于形势和老婆的寻死觅活,队长把大双的工分下降了。以至于后来,光头队长想去大双那里去消化消化,被大双拒绝。苦闷中,光头队长观察到,大双家年轻人热闹起来。 有一次,光头队长听到年轻人议论: “睡了大双,天下无双。” “大双来到飞燕村,这里的女人,说话声音变小了。” “娶上大双这一种女人,明天去死,来世上一点不冤。” “听王治强说,他钻大双的被窝,花的代价不小,三碗玉米一次,一碗米只能一次。” “我去钻被窝,大双没要什么,她说我是没叫的小公鸡,我很赚的,我一夜晚要了三次。” “你悠着点罢,听说年轻人那点米汤水用完了,以后就不行了。差不多就行了,留着以后生儿子。” “哎呦,这种事,好像从来没有个够。会上瘾的,像抽惯了大烟一样,到时候,身上不舒服。” “那个老张能娶上大双,真是神仙。” “张神仙听说因为重婚坐牢了,当初可能张神仙也把持不住。” “坐牢也值。” “大双喜欢年轻人。年龄大的要带口粮来,才能上床的。” “过几年,要是大双嫌弃,我得存点口粮。以备不时之需。” 队长听到,有些生气,他想自己是队里权力最大的官,却不能像黄帝一样想干谁就干谁。 大双听人说王治山家会找草药,就来找兰兰,这事对王治山不便开口。 大双与兰兰说:“兰兰,叫你男人找点药给我,我下边不舒服,白带多。” 兰兰说:“他会配的。听他说家里没现成的药。” 大双:“叫他挖点。” 兰兰说:“有人来找过他,晚上他不愿去,他说现在缺粮,晚上出去走动又出力,吃的饭很快就消化了,第二天出工没力气,都不做了。” 大双说:“兰兰,没事,我这就提两斤米来。” 大双爽快,真的提米来了。收了东西的王治山,吃了米饭,他才有力气到山里。 王治山把黄柏、茜草、黄花香、朝天罐、川楝皮、龙胆草、木通、车前草、白花蛇草、虎杖、苦参这些鲜活的草药给了大双。王治山不忘交待说:“煮水服,每次一碗,一边吃,剩下的外洗。另外不准说我搞资本主义,否则我以后不会找药的。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外地人不会说我坏话。我没有收你任何钱,是你请我吃饭的啊。” 到收荞的时节,几个年轻光棍,晚上去地里割荞,在山上把荞粒打下来,就连夜背回大双家。 队长当夜是提着两斤米,等到半夜准备钻大双的被窝,他躲在角落里正巧看到几个人背东西往大双家送。当时他判断,不可能四个人同时睡大双,一定是偷了队里的东西。 队长想,平时找不到机会整大双,这下让她明白我官最大,要她来求我、还嫌我嘴臭,说我老了,都怪当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捏坏了我的卵子。 队长叫来几个亲信,把大双借住的一间房团团围住,“你们有问题了,开门投降吧。”叫开门,屋里门就是不开。大双倒十分平静,吩咐几个人,用石磨将荞磨出浆来,在屋里烙荞粑粑吃,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大双说:“你们对我好,东西也在我家,我一个人顶着,我就说是我叫干的,反正不杀头,大不了以后有了我还上。把所有荞面浆烙饼,明早我上房丢给大家吃。”年轻人都佩服大双,三岁大的大双的女儿也习惯了人来人往,夜里也跟着吃荞饼。 外面的人明显闻到荞香味,就是进不去。 第二天,天亮了,星星和月亮躲起来,太阳走出来,仿佛也赶来凑热闹。 飞燕村看笑话的、看热闹的都大大小小来了,围在她房前屋后。 令人没想到的是,大双提着一篮荞饼站在屋顶,笑着对大人小孩说:“死了不能当饿死鬼,活一天算一天,这是我向队里借的荞,被我割了一片,有粮食后还队里。这是我们烙的饼,我先吃一口,分给大家。怕死不是大双,大双的脸也不值一毛钱。” 她吃了一口,从屋顶将荞饼撒向群众,大人小孩也不计较,能吃上一口饭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她哈哈大笑,把队长等人吓坏了,因为她笑的时候做了要往下跳的动作,众人也吃惊。 有人劝她别寻短见。 她笑了:“我还没活够,活着与人明斗,死了变鬼与人暗斗。”然后就回屋了。 大双平静地对女儿说:“姑娘,我们要做游戏,你不准哭。他们把我们几个绑起来玩。听懂吗?” “听懂了!” 队长下令后几个人将门撞开了,搜出荞子来,将他们拉到晒场上捆绑在树上吊打。队长最希望大双求他,可没开口。后来实在没法,队长怕弄死人,放了。 当晚,大双背着女儿走到占山县检察院。天亮时,她找到检察院,告队长等几个人私设公堂、非法拘禁、私撞民宅等,还说如果县上的同志不去处理,她就带着女儿死在检察院门口河里。 检察院同志检查了大双的身上,确定有明显的绳子绑勒的瘀血伤。于是就相信她说的,带着手铐、文书,赶到公社,找到分管领导角书记。因为那时逮人要主管领导签字,检察院不完全独立办公。 角书记也来到飞燕村。 他们都各自调查。 检察院同志说:“她告了,我们得立案处理,不然,她到县上乱说,寻死觅活的影响不好。私闯民宅、非法拘禁是成立的。我们要拷走参与的人,偷粮不是检察院管的,角书记签字吧。” 角书记说:“你们只要写下,偷粮有功,维护集体有罪。我就签。你们调查过为什么捆?捆人是不对。偷粮啊也不对。你们维护一个风骚女人,还是要维护有正义感的人,你们自己看?你们捆起来容易,放人难。我说算了吧,偷粮是为了活命,不该偷,捆人是非法拘禁,有错。我们去调解一下。女人就不会去告,不到县上纠缠,你信不信?” 角书记找到女人问:“你有错吗,偷集体的粮食有没有罪?” 大双说:“有。” 角书记说:“你也想坐牢?” 大双说:“不想。” 角书记说:“不想,就不要去告,你们的事情就扯平了、好好生产,粮也不算偷,是借。” 大双说:“好的。” 检察院看到,便无语,也就不了了之。 “公社群众工作难做,你们要体谅,小事就化了。”角书记对检察院的同志说。 至此,队长郁闷好几天,飞燕村又暂时恢复平静。人们又重新审视这个大双。 第104章 半仙肥肉拖瘦肉 投机倒把 1979年,半仙又疯癫,头顶鸡蛋。肥肉后面有拖着瘦肉,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笑嘻嘻,神秘不测。许多人来看热闹,众人不知道他的意思,但王治山明白。 这一年的一天,韩半仙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到王治山家,粮食也搬来了,他告诉王治山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向队里打了一个外出证明带在身上,就走了。 走的时候,王治山不知道。出工回来,在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封书信,一把钥匙,还有韩半仙早年学医的笔记和易经、风水方面的书。王治山焦急地看完书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韩叔啊,你呀,你呀!” 兰兰问:“韩叔去哪里了?” “他没说,房子我们用,说把他的粮食吃了,他四海为家去了。” 王治山难过好几天,仿佛自己的亲人去世了。没事的时候,又打开韩半仙的房子左看看右摸摸。 当飞燕村的人们听打靶的解放军叔叔说云南边境要还击越南,各村抽调民兵,还有听到有的地方已经包产到户了。人们才想起韩半仙在公社大街用绳子拴着肥肉瘦肉的事,又想起他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那句话。 以后人们就没见到韩半仙的身影。村里人对韩半仙更加肃然起敬,再也不叫他韩老狗、韩疯子,自此以后''韩半仙''就是他在飞燕村唯一的尊称。 这是个梅雨季节,农忙活比较多,又是木耳香菇等各种菌类上市的日子。王学十跟着父亲上山放羊,放羊有很多乐趣,山里有各种野果子,酸溜溜杨梅、酸涩的地石榴、野山楂、野山药、山土瓜、野党参、鸡素子。 肚子饿时,悄悄到来地里摸点玉米或土豆放在火堆里烧烤,那种玉米香、土豆香让人直咽唾液,吃得爽,能拾到青头菇或黄赖头烤熟,放入口中,那股山珍的味道至今难以忘怀,如今永远也尝不到当初的感觉了,也许是那个时代和现在时代的环境与心境不一样吧。拿野鸡是父亲的拿手戏,我们看着羊群,他观察一个树林有没有野鸡的迹象,就在地上刨出一条毛毛路,在路的尽头找到一棵拇指粗的、有一定弹性与长度的树枝,修剪枝头后,手拉住枝头,握成弯弓形,触到地面,突然放开,测试这个树枝的弹性。在枝头触碰地面的地方掏出一个方方五厘米深的小坑,在坑上横放小指一样细长木条,两端用削尖树丫枝钉在地上,用细而牢的线栓紧在修好的树枝头上。在线的另外一端,栓住一根火柴棒,在坑上的横木条绕一圈,坑的底部是一颗稍稍扁平的玉米粒,再用第二根火柴一头顶住玉米,另头顶住第一根火柴,这根直立的火柴与横着火柴形成直角,牢牢控制着弯弓。这是个机关,当地人叫它“扣子”,当野鸡寻食,发现毛路上三五颗玉米粒来时,又发现坑里有颗玉米,伸头去啄那颗玉米时,触动机关,漫不经心地放置在坑周围的活动的一个圆圈紧紧地套住野鸡的脖子,于是成为猎人的战利品。 偶尔猎人也不一定有收获,有时候收到个野鸡头和骨架,原来是被山上的野猫吃掉。弄回家来的野鸡,父亲会用刀砍碎,撒上细碎的茴香,爆炒出锅,一家人连骨头都咽到肚子里。实在太香了,这骨头比现在钙片好不知道多少倍,也没听说谁缺钙啊,什么骨质疏松啊。那个时候的人筋骨硬朗,很少生病,能吃苦能耐劳,搞农业夜战“放卫星''几天几夜不合眼不叫一声苦。能吃上肉是件幸福的事情,有一次父亲在瓜地边看到一只刺猬,他拾起一个金瓜追着刺猬一百多米,口里喊着\"嗨、嗨\"声音,受到惊吓的刺猬保护性地把身上的所有刺都分开了,父亲喘息着硬是将金瓜砸在刺猬身上,刺猬身上几十厘米粗的长刺扎住金瓜,扛不住几十斤重的刺猬瘫在地上不能动,这肉成了桌子上的美味。刺和皮悬在墙上,用来治疗各种癌性肿块。 有一次他在挖金钟茵陈,看到穿山甲在吃蚂蚁,激动的父亲明白穿山甲片是名贵药材,甲片善行走串,是消肿散结排脓之上等药材。他抬起锄头直敲穿山甲,山甲鳞片坚硬,根本砸不坏,受到威胁的穿山甲尾巴抱住头,从山上往山下滚,意图跳跑。父亲不甘示弱,连滚带爬地追,慌乱中的穿山甲找到自己曾经的老窝,迅速爬进洞里,这下让父亲傻眼了。稍停顿片刻,凭父亲的性格,他不会放弃。他自言自语说,你打你的洞,老子挖你屁股追。他用锄头将石块堵住洞口,走到一条有积水的小沟边,用汗帽子打水来,往洞里灌水,问他为什么灌水,他说鳞甲与泥水混合一起,就车子在下过雨的泥路上打滑,这样我就能挖土追上它,到嘴边边的肉不能让它溜走,遇到父亲这种性格的人也是穿山甲的悲哀。 父亲就这样沿着这小隧道穷挖不舍,偶尔停下来侧耳卧在地上,闭住气,锁着眉头,蒙松着眼睛,专注倾听地下面的动静,他好一阵子终于听到来自大地深处的细弱的沙沙声,眉开眼笑,有几分得意几分傻气,又加快挖土的节奏。几乎到了夕阳西斜时,他挖到一堆稀泥,他用尖锐的木棍从洞口用力钻进去,听到穿山甲发出了叽叽叽叽的痛叫声。他胜利地说,我就不信你飞到天上去,老子的汗没白流。 夜幕降临,我们赶着吃得十分饱胀似乎要肚子炸的羊群,在路上艰难地走着,看着从羊屁股里散落的羊粪,嗅着羊的屁臭气走在回家的路上。晚上,夜很深了,打着哈欠都会吃上几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穿山甲肉,心才踏实地回到床铺上,倒头便睡,片刻就打起呼噜声。 又是一个星期三,父亲交待王学十和哥哥王学红看住羊群,自己壮着胆子,背着木耳和香菇去鹿山公社去卖。指定收购是公销社,不准在街上交易,一经发现就是投机倒把,虽然是这样的规定,但是部分人就不愿意交公销社,因为价格低,而黑市上价格高,有时候就偷偷私下交易。这天,王治山不敢走路,而是翻山越岭来到公社,避开飞燕村的人,免得队里人又说他干私活。走到集市上,偷偷摸摸怕遇见熟人,越怕越见鬼,老远处见到飞燕村一个人,他慌忙一手抓起肩上包袱挡住对方视线,头扭到一侧,心慌意乱地躲过这一劫。一个陌生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说道:“有货不?” “有的木耳香菇。” “几公斤?”父亲看到有人往这边张望,不敢说话,伸出三个指头示意对方,对方也伸出二个指头来回应,父亲点点头,陌生人塞过来几张分明看得清的钱,王治山急切地接过钱往裤兜里塞。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打击投机倒把。”几个穿着便衣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阵,惊吓中的王治山和陌生人拔开人群就逃跑,仿佛街上的警察与小偷。 “抓住投机分子,不让他跑了。”周围的群众没有阻拦投机分子,大家心知肚明,谁不想多苦几个钱?王治山鞋子跑掉了一只,听到呼喊声的隐藏在群众中的便衣工作人员合围住王治山和那个陌生人,反背着手扭送到公社办公室,这里被抓到的人还不少,统统被宣布劳动改造,被送到公社养蜂厂去挖地基。着急的王治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认命。 天晚了,焦急的王学十和王学红说:“爹会不会有事,怎么还没回来?”他们实在等等不到,只得赶羊回家。 王学十回到家就问:“妈,我爹回来没?” 兰兰说:“没有呀,要么跌倒在山沟里,要么是投机倒把被抓了?不行的话,我去路上去遇,再不行就到公社去问问。” 兰兰交待过后,行色忽忽往路上赶,一路拖声拉气地叫着王治山的名字,只有山谷的回音。走了许久,她判断自己的男人被抓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加紧步伐,好不容易走到公社,还好,刚好遇见公社开临时紧急会议,讨论明天让主任去劳改队做政治教育、开批判会,书记在县里开会没法主持。工作人员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连忙起身来看个究竟。 工作人员问:“你找谁?” 兰兰说:“我来问问我男人是不是犯错被抓了?一直没回家。” “他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工作人员说:“看看花名册有没有?今天是抓住不少。王治山、王治山。” 兰兰听着工作人员反复念叨这个名字,心中希望他被抓都比跌倒在沟里好。 工作人员说:“啊,是王治山,那个王治山啊,又犯事了,上次卖中草药,已经被劳改过一次。” 兰兰说:“好好。” 工作人员说“什么觉悟?还说好? 兰兰:“哦,不,是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放羊掉在沟里回不来了,问下我男人上次卖中草药怎么没劳改?他也没跟我说起过这事?” “你过来楼口边我跟你说说,说起你男人王治山还真有两下子,那天你男人被关在公社,书记在审问他时,书记不停地打嗝,你男人说会治,而且一分钟见效,书记和王治山打起赌,无效要加重多劳改些日子。当时书记不敢吃药,王治山自己先吃了,表明无毒性,书记吃了王治山给的南木香,王治山蒙住书记的嘴,半天出不了气,旁边的人以为是王治山要谋害书记,把王治山制服了。王治山挣扎说这是治病的手法,是我没交待清楚让你们误会。说起来还神奇,书记再没有打嗝,大家觉得神奇,都把南木香给没收,大家给分了。书记不失言,说王治山没有造成重大影响,教育教育一下,加之他还负责队里放羊的事,要是羊丢了,集体损失更大,于是放回去了。这次是主任管事,我教你,你回去找队长,让队长来要人,说是村里有特殊情况,让队里人自己批判一下,这样可以减少劳改的时间。别忘了带双鞋来,他鞋子掉了一只。” “谢谢,我回去了。”此刻兰兰看到好几个女人在院子里打听着自己男人的事。 夜晚,怀抱着郁闷走在通往飞燕村的路上,她想到,自己的男人有苦都强忍着,不会让苦传染给家人,可是队长是先进积极分子,批斗人抓得很认真,本来上级说是要严肃批评教育,但到队长那里往往搞得声势浩大,开会是批评,教育变成棍棒教育,公社部分领导也默认队长的做法,因此飞燕村成为典型,有点名气。 第二天早上,兰兰去找队长,手里提着一只破鞋,面色难看,队长看到这场景,心不是滋味。因为女人提一只破鞋和男人站在一起,是表明两人有见不得人的男女关系,是通奸,过去村里批斗男女不正当关系就这样子。他想到这里,生气吼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给老子拿走,想坏老子的名声,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怎么会和你那个。” 兰兰说:“我是来带话给你的。昨晚,我去公社,我男人投机倒把劳改,公社里请你去领回来批评教育,你看羊也没人放。鞋子是我送给我男人的。” “我命令你,你今天有早活,王治山不会一下回来,你去放羊,王治山和你今天都没有工分,不要把老子的羊饿瘦了,王治山的事,我和治保委员、民兵会用绳子把他请回来。王治山放羊太舒服,把原来放牛的活儿再交给他。” 这是赶集的日子,最近市场上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换,大家都偷偷搞,工商来时就躲。 这一天,在街上卖药的、卖老鼠药、卖鸡蛋的被逮住,罪名是投机倒把。关到公社里有好多人,罪名都是投机倒把,都要劳教,把他们弄去修路,修水库。保光头队长去晚了,没见到人,王治山已经到劳改队去了。 第105章 麦地医病 结缘招亲 张金宝和王治山在公社读书时同过学,星期三赶集时,遇到一起。张金宝是麦地村的,与飞燕村有二十里地,张金宝说: “治山,听说你会木匠,帮我做三个木床,一个饭桌。你回队里请假来我家,你们队要多少工我出,怎么样?” “老同学嘛可以,我们明天就来。” 生产队外出务工,要队长批准,工分照计,工钱上交。对于队长来说,能弄来真金白银是件好事,多多益善。王治山一提出来,队长就同意了。 王治山背着工具来到老同学张金宝家。麦地村植被丰富,赤松是当地最好的木材,中草药更多。这里种出的麦子,油润饱满,所以得名“麦地”。麦地村是坐在半山腰,方圆几里都是山,算得上是青山绿水,美中不足的是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农家的烟囱伸向天空的白烟悠然自得,狗叫声牛叫声鸡鸣声音淹没了人声,这些便倾诉着这个村庄的寂寞。 做活期间,张金宝谈起自己的十六岁的外侄姑娘的烦心事。他说:“鸭芝好长时间大便下血,到公社医院看,说是肠炎痢疾,医生开了氯霉素来吃,一点效果没有,真烦人。治山,你妈会看病治病,她老人家走了后,到你手中想必是失传了。” “未必,只是不想搞,学了它就不得闲,钱没弄到,还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懒得搞。亲朋好友还是可以露一手的,你带我去看一眼。” 王治山看到鸭芝,明显消瘦了,他检查腹部时,有条索状东西。问诊时,鸭芝告诉他会突然腹痛,然后又不痛,时不时便血。 “金宝,这是蛔虫病,拿锄头来我去寻药,你在家,给我用老酸菜和杨梅、花掓煮水,越浓越好。乌梅丸能治,但配不齐,只有就地取材,灵活变通了。给我准备一两南瓜子,捣碎。” 王治山到山里找来使君子、苦楝皮、雷丸、贯从,切得细细的。 王治山自言自语,说得兴奋:“看我怎么收拾蛔虫,让你见识民间草药不是吹的,叫鸭芝半天不吃任何东西,让人饥饿,让蛔虫也饥饿,我用南瓜子,很香吧,当诱饵,把切细的药粉拌在里面,去毒它。毒它时候会在肚肠子里滚动,一般在一个小时人会更痛。怎么办?蛔虫吃了东西,与人一样要喝汤水,此刻,已满一小时,将熬好的麻醉药喝下去,蛔虫以为是汤水,因口渴而大口地吃。结果就麻翻了,也没有力气往下窜走。人的肠子是向下蠕动,蛔虫也被推着向下走,它不甘心,就往上爬,人就会痛。我就两招,几个时辰它就被拉出来了。如果嫌慢,因为人肠蠕动慢,我还采了一种叫巴山虎的泻药。服下后刺激肠道,稀沥哗啦啦就下来了。我妈就是这么做的。” 金宝说:“听口气,像一场精彩的谋杀。” “你乱说,这是杀虫,不是杀人。” “真有这么神,我拜你为师。” “教会弟子,饿死师傅,还看有没有良心,如果胆子太大,也不行。医理不明,黄汤毒人。我不能教个杀人犯出来。你就做我的同学别当徒弟。” “是呀,不教就不教吧,我们同学友谊是不用怀疑的嘛!” “哈哈,看我给你见识见识。” 不出所料,鸭芝在屋后拉出一堆像扭在一起的麻绳,淡黄色的蛔虫夹杂一些粪便,还在地上蠕动。那个年代,狗是吃不到粮食的,因为人都吃不饱。屎是狗的主要食物,游荡的狗,只要有人有拉屎的动作,狗自然尾随身后,鸡有时候也不放弃机会。 鸭芝拉完屎后,狗与狗,鸡与狗便在一起吵架,强势的狗能多吃点,弱势的就算吃不到,也会红着眼睛,露出尖牙,在强势狗的身上咬一口,才泄恨似的离开,嘴里还说人们听不懂的话语。一只鸡啄到一根蛔虫,就往回跑,其他鸡也抢。王治山看了鸡在打架,他走近一看,原来是蛔虫,此刻,鸭芝也走过来与舅舅金宝说:“我拉出一大堆虫。” 张金宝给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来说:“神了,治山。当木匠委屈你了,你应该当医生。” “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治山开起玩笑。 “看来,我们老同学是假的,就不认识王治山,今天就认识了个王医生。”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鸭芝的外婆也好奇出来看看,奇怪的问:“笑什么呢?” 金宝说:“妈,王医生治好了鸭芝的病了。” 金宝妈说:“哪个王医生?我怎么没见过没听过。” 金宝说:“王治山呀!” 金宝家妈妈说:“好呀,金宝,以后不要叫什么王医生,听起来很生的,叫治山亲热。治山不得了,你妈王郎中的医术,你算是得真传了。你小子有奔头了,我家金宝小学毕业,只能是庄稼汉,村里的小会计。你呀,听金宝说,你铁路工人都不干,回来想当小学老师,结果人家说是品种不好,没当成,当郎中好。” 金宝说:“妈,嘿嘿,你说错了,不是品种不好,是品德,是思想是成分不好。” “金宝,你生来是贫农,治山是富农。你是鸡,治山是鹰,飞的高度不够同,说到底还是品种不同,你会种庄橡,治山会治病,豆子就是豆子,玉米就玉米,本来就是品种嘛,治山当不了老师,当救人的郎中才对,人家有遗传的。” 两人哈哈大笑,金宝他妈也笑着说:“治山成分不好,但人良心好着呢。” 第二天上午吃饭时,金宝他妈突然将饭碗放下,用镰刀背使劲敲打右侧的头皮,表层的血都流下来,表情痛苦,王治山问: “大妈,你这是怎么了?” “治山呀,这偏头痛三年了,痛得想上吊,到医院找了许多药都无效,医生说没法治,头痛粉吃下去都无效。你有没有办法?痛起来真的想死啊!” “大妈这叫偏头风,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就得这个病,华佗神医要破开曹操头皮骨治疗,曹操怀疑华佗要谋害他,就把他杀了。” 金宝他妈说:“曹操心肠黑得很,要一命还一命,到北京天安门去告他嘛!” 金宝说:“曹操早死了。” 金宝妈说:“死得好,报应,政府就应枪毙他,共产党做得对。” 金宝说:“妈,曹操死了数千年。” “啊!”老人家说:“治山你帮我看看。” 治山说:“大妈,我能治!” 夜里,王治山带着金宝躲进山里,金宝手握着一支火药枪跟在王治山后边。在一处密林,王治山小声说:“金宝,把那只鸟打下来。” “嘭”的一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倒落在地上。 金宝说:“治山,这是老鹰嘛。” 王治山说:“是呀!” 金宝说:“这玩儿也能治,太夸张了。” 王治山说:“治好,就不夸张了。不过你得帮我个忙,我三弟治财还没成家,你给我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上门也行。我妈去世交待的。” 金宝说:“包在我身上。” 回到家里,王治山把老鹰的头和双爪烘焙干,打成粉,合着灯盏花,用白酒为引,服了下。你猜,往后几天是什么样子吗?毫不夸张地说,老太太好了,高兴得把治山捧到天上去。可以前每天上午,都要拿镰刀背敲打的。 一次老太太问治山:“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王治山说:“大妈,只有我、我媳妇兰兰、我三弟治财。” 老太太又问:“治财还没成家吧?几岁了?” 王治山说:“大妈,没有,二十二岁。” “治山啊,你不得了,人又好,我们结个缘,当个亲戚,大病小灾都可以找你,鸭芝我做主,跟你兄弟成一家,鸭芝是大的,下面没兄弟,你三弟愿不愿上门。” 王治山说:“可以的。” 金宝接话:“妈,鸭芝十六岁,不到结婚年龄。要二十岁,得等几年。” 老太太用拐杖在地上敲,很坚决地发话:“老娘十五岁就生你,鸭芝已经十六了,等到二十岁,我们就攀不上亲戚了,治财也等不得。这么好的人家,人好,医术好。我教你,你是队里的会计,把鸭芝的岁数改成二十岁,过几天就给办了。” “妈,我照办。治山,我们承诺兑现了,收我做徒弟行吧!” 王治山说:“行,行,大妈,谢谢了!” “治山,你回去打证明,这个月就给办了,我活着说了还算,以后不敢保证。” 王治山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溪、山林、天空、小到一只小鸟、一根小草,都格外亲切美丽,往日归乡路多漫长,脚步沉重,今日走在同一条路上,似乎近了,短了。 第二天,为了和女方见面,王治山给王治财说了好多话,怕他说大话,好吃懒做的尾巴露出来,从而来个竹篮打水一切空。王治财和鸭芝领到了结婚证,两个人算是第一次见面,算是合法夫妻。双方商定明年正月十八结,现在已是腊月年关。 正月十五那天,按农村风俗,要把鸭芝请过来过小年,治财不好意思去请,王治山就让二花和王学凤去麦地请。上午就去了,中午还没来,兰兰准备的饭菜也凉了,王治山心情纳闷,莫非鸭芝反悔了,于是他急急忙忙忙赶往麦地,到了麦地后山,天空乌云滚滚,风如同受到强烈刺激,到处跑去撞,狂风摇着树,像要拔起树来的样子。王治山被风裹住时而朝前后,时而左右。这个不同寻常的正月间,竟下了一场大雨。王治山想难道王治财的婚事会鸡飞蛋打一场空?没能完成临终母亲的托付,他伤心泪落,被雨淋的他已分不清从他脸上淌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心变得冰凉了。 王治山像个落汤鸡出现在金宝家,金宝反倒一阵惊喜。王治山心情才升起一点热气。二花、王学凤还在麦地。王治山问:“金宝,鸭芝怎么不去飞燕村过小年。” “治山,新正月我不好意思去叫起你,我妈从大年初二到现在汤水不进了,怕今晚十二点都过不去,鸭芝怕见不到外婆才没去。你来得正好,去看看。” 治山走近老太太,脉象虚弱而胃气不绝。说:“有救呀,你怎么不早来叫我呀,不把我当自己人。” “治山,正月十五前农村流行不吃药,如果吃了,一年四季病多,有正月禁头腊月禁尾嘛。” 王治山说:“别搞那一套了,快找锄头跟我去找药。” 他突然想昨夜母亲在梦里给讲的话:这个女人能治,不怕,绿升麻、山皮条、龙胆草、樟木或牛勒头削三块(牛勒头,就是牛耕田时肩上的那块木头)。他还怀疑牛勒头大多是麻犁树,麻犁树不入药呀。 他就这样找到了升麻,山皮条、龙胆草,但找不到樟木。 王治山问:“金宝,有一味药找不到,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樟木?” 金宝说:“治山,我家牛勒头是樟木做的。” 王治山惊讶道:“啊!这么巧。” 王治山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大声在山里喊:“妈啊,你在天有灵你在天有灵。”山野回荡这句话,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妈妈永远在天上望着她。夜幕低垂,天上隐约几颗星,那个眨眼睛的一颗就是妈妈。 金宝问:“治山,你怎么了?天快黑了。” “我跟我妈说话。” 回来后,张金宝找来牛勒头,砍了三片放在药里煮。 张金宝用小勺喂她妈,她妈是睡在底屋的。 夜里子时,金宝她妈自己起来,将柴火弄得乌烟瘴气,烟雾朝楼上飘去,呛得治山有些窒息。他说:“金宝,金宝,楼下是不是发生火灾了?” 金宝也呛咳,他和治山走下楼下,发现老太太正坐在火塘边做饭。 王治山问道:“大妈,你好了?” 大妈说:“好了,想吃东西了,谢你了。” 王治山激动不已,兴奋得一点睡意没有,他走出门外,跪在地上,仰望星空,大声喊道:“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在天有灵,妈妈,你在天有灵!” 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梦境,王治山也解释不清。 麦地村民都好奇那个深夜谁在村里喊话,在打听着,也在传播着。从此,他治病的名声渐渐传开了。 正月十八,王治山向队里借一匹马,让三弟披着一块红,王治财骑着马,王治山在前面牵着,走在通往麦地的土路上,王治财终于成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临走的时候,王治山悄悄告诉治财:每年清明,来看妈妈,每年七月半,要给妈妈泼些水饭,化些纸钱。 王治山骑着马,等离开麦地,看没人的时候,他躲在山里大哭一场,他终于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 第106章 王治山赶集被骗 空手而归 村村寨寨都有小学。小孩子特别多,普遍一个家庭都有四五个孩子,有的十多个。听大人说,大集体时代,多一个小孩就多一份口粮。分给小孩的口粮是吃不完的,大人多干活不如多生一个娃娃实惠。于是大家都努力造人,飞燕村贫穷落后,又不通电,更谈不上电视或其他娱乐项目,晚上大人们便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干他们的活计,来消磨寂寞时间。这样的晚间唯一的娱乐,在缺乏避孕药和避孕套的年代,人口不多才奇怪呢。 这一年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口粮的定义被打破,计划生育风声很紧。 兰兰说:“你们哥俩九月份可以读小学一年级,在九月前要多去山上拾菌子、野香菇木耳,拿到集市上换两双解放鞋子和绿皮书包,才能体面地上学,以后读书可没这么多时间干活了。” 七八月份,哥俩起早贪黑,不怕风雨,全身湿透也不觉得冷。行走在荒山野岭,心中有个梦想,就是一个书包和一双解放鞋,要知道哥俩经常是赤脚,在农村能穿鞋是件很体面的事啊!很多孩子都是赤脚大仙,不怕死霜冻,也不怕山野地里的刺,因为他们多年来习惯了,脚底板也磨出一层厚厚的老皮。晚上洗了脚,才舍得将鞋子穿上,不让脏东西带到床上去。 为了大人高兴,也为自己的梦想,天天穿上鞋子。一群小伙伴来到三叉凹的水库边,他们看到水桶粗的黄梨树,上面枯枝长满诱人的香菇,许多人都不敢上去。王学十逞能,也顾不上什么是危险,大人也很少强调什么是危险,童年时光更多是冒险,愁绪焦虑全在脑后。王学红爬树不行,很笨,不灵活,这些活儿都是王学十。王学十像猴子似的爬上黄梨树,贪心与好强驱使着自己,一手抱住枯枝,一手得意地采摘香菇,往布袋里装。摘了一半,眼前还有一大片,身子又往枯技渐细一端,移动半个身位,突然“咯吱”一声,他连同枯枝掉进山边的水库里,枯木与他淹没在水里,岸边的哥哥王学红急得哭了起来,其他小孩则落井下石好玩地笑起来: “逞能吧,落汤鸡,落汤鸡,咯、咯。”黄四笑着说。 王学红骂道:“笑你爹。” 黄四怒道:“你再骂一次。” 王学红声音提高了骂道:“笑你爹。” 王学红与那个同村伙伴在岸上扭打起来。 王学十紧紧抱住枯木,连同枯木浮起来,然后翻身骑着枯木,真像落汤鸡,手擦了一把脸,听见有人说王学十漂起来啰,于是大声说:“老子不就起来了嘛,你们这些胆小鬼,小屁孩,你们笑老子干嘛?你们两个人打啥,都住手,晚上我回去把你家茅草房点烧了,全家烤熟。都散了,等会分你点香菇,人人有一份,帮我下水来打捞。”一个家伙不小心将黄四碰到,滚到水库里,其他人都疯掉似的跳到水里打捞香菇,一边游泳,笑声压过笑声,一副童年戏水拾香菇的快乐场面。 “啊扑哧,啊啊啊,救命!” “黄四他落水,他水性不好。” “救命”声之后,真的不见黄四。 王学十说:“不要拉他,抱住你就惨了,拿根棍子来,我搅他就起来。” 王学十用棍子往水里搅拌,黄四像抓到救命稻草,顺着棍子爬过来,扶在枯木上喘气,脸色青紫,不好意思说道:“谢了,谁刚才挤了我一下,没思想准备呛了口水,平时我也能游一下的。”“逞能,没王学十,说不定你,你就喂鱼了。笑人前落人后,报应。”一个小屁孩说道。 王学十说:“行了,现在的正事是捞香菇,分口粮,以后比试才分得出公母。听说今年我们可以上学了,你们今年有谁要想上学的?我们一起上学更好玩。” “要得。” 这群孩子每人分得一把香菇,好生欢喜,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了。 父亲他一边放羊,还可以干点私活,可顺便拾点木耳到集市上换点零花钱。好一阵子他乐滋的,图得个自由,工分少一点,但做点私活来弥补家用。 鹿山公社是不能去赶集的,他怕被集体队上看到,丢掉这个饭碗。每逢这个日子,他赶着山羊,带上王学十哥俩,把羊赶得很远,让队上的人见不到,交待哥俩从这座山到那座山放羊,下午集中在某某地点汇合。 王学十看到他父亲像做贼似的,从山洞里刨出一大个包,你们猜猜是什么东西?他也不告诉哥俩,只说是他昨天夜晚悄悄藏到这里的,不许告诉任何人。他神经兮兮笑笑,看四下无人,贼惊惊地背着大包裹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是离鹿山公社几十里地的一个集市,见不到本村人。只是交易这些东西,要躲躲藏藏的,按规定只能交给供销社,如果在外边交易就是投机倒把。黑市交易价格要好些,胆子大的就偷偷交易。 这天他来到集市,见四个人向他走来,悄悄地问话:“什么货?” 王治山说:“木耳,上等的。” “换个地方说话。”大家都小心张望,看看有无打击投机倒把的工作人员。 父亲跟着四个人来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双方就开始交易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几斤?” 王治山说:“四十斤。” “你们秤一秤。” 一人说:“在这里谁敢带秤,那不明摆着是投机倒把吧,对吧,我们把秤藏在小树林里,在那里称,走吧,价钱你说了算,最高价。” “好吧。”王治山想今天能卖到个好价格,盘算着顺便从公销社买两个书包两双解放鞋一两水果糖回去慰劳两个娃娃,心情美美的。 他们将王治山带到小树林里,一个脸色黝黑,留着络腮胡的男子,鼻孔边长了颗黑痣说道:“你拿来我看下货。” 父王治山将货交给黑痣络腮胡,他露出贪婪凶恶的奸笑声:“货不错,麻子你去后面称下,告诉我个斤头,我好付钱,如果发现什么工作人员你得尽快解决啊。”说着将货物提走。 黑痣络腮胡说着就掏出几张十元的人民币,按在王治山的手心上,然后又拿走,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说:“比供销社高一个倍,怎么样?你平时怎么有时间拾木耳?” 王治山说:“都是两个娃娃平时拾的。” “我在队里放羊,有时候也拾点” 黑痣络腮胡说:“你来谁放羊?” 王治山说:“两个娃娃照看着。” 黑痣络腮胡说:“那得看好了,羊丢掉了,队里扣你工分,你哪个村子的? “飞燕村”父亲哪里知道,眼前的三个贼,刚才提着东西去称的人走远了。 有人喊道:“工商来了,快跑。” “大家分头跑啊。” 父王治山往哪跑,提东西的人连人影都找不到,他慌忙也跟着三人跑,跑了很远,实际上三人跑的方向与提东西人相反,永远追不上货物的。 黑痣络腮胡三人露出凶恶嘴脸:“你跟我们找死啊?” 说着三人拿出刀子,指着王治山说:“识货的就滚,要死的话,这里没人看见,杀了你就杀了。” 王治山说:“老子不怕死,你们欺人太甚。”说话间,气急攻心,\"啊\"一声,捂住胸口,慢慢倒在地上,一只手指着三个贼。 贼人看到这突然情况,没动手就成这个样子,也惊慌逃走了。 “要是真死人,更麻烦。” “赶快走,死了是他的命,我们留在现场,更是找死。无毒不丈夫。” 过了一阵子,父亲渐渐回过神来,心想,这身子骨,怎么不争气,都怪过去流血太多,这点事就扛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家吧,还有两个娃娃,还有集体的羊。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垂头丧气往集市上走,自言自语说道,我怎么就走这么个狗屎运? “我怎么就走狗屎运?”这句话被一个在集市上的老者听到,老者说了句话:“时来运转,死里逃生。” 王治山说:“过去死里逃生,刚才差点被三个贼人害死了。” 老者说:“你气色很差,死里逃生,还吃亏上当舍财,为人善良,受不得气,也得受。” 王治山说:“大爷,我没钱,算命要付钱的。” 老者说:“你有什么钱,给你十元钱,放在裤兜里,你都要捏出汗来,一辈子做不了生意,是个手艺人,多才多艺混饭吃,你哪年生的?” 王治山说:“丁亥年六月六,鸡叫头遍。” 老者说:“人家说六六大顺,你是六六伏吟,太极六道坎,你丑时出生,母亲先走了,出外响当当,在家受气是脓包,六六三十六,三十六岁紫微星高照,脱去兰袍穿红袍,你就不走狗屎运了。” 王治山说:“多谢,下次遇见一定给你辛苦费,现在没钱。” 老者说:“你现在的确身无分文,我也不要你钱,我这是高个子给矮个子说宽心话,天塌不下来。” “你贵姓?” 王治山说:“我不敢贵姓,贵姓是地主富农,我姓贫,贫农,有缘再见,我是个贫农书生。” “多谢了。” 老者说:“多谢嘴上说,了呢又未了,你姓啥?” 王治山说:“飞燕村王治山,贫先生,一定会见面还你的,我还得赶快放羊去,再见。” 老者说:“想见时又不在。” 父亲被说得糊涂了,只知道三十六岁穿红袍告别一段人生旅程,或许是一个时代。带着复杂的心情往家的方向赶,虽然一无所有,但老先生的话,像在心中安了一个小发动机,多了一匹马力。 夕阳西下,山里吹来的风变得冰凉。父亲回到指定地点,归来不应该空空行囊,可现在连行囊也没了,脸上写着像是不高兴字样,有些苍白惨淡,话也不说,心事重重。一只羊不听话,被他踢了一脚,从羊的惨叫声中,感觉到父亲火气接近井喷,哥俩不敢问,爷们一路听着羊叫声,群羊混杂凌乱的脚步声,一路无语。 回到家,父亲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母亲也不敢问原由,王学十哥俩也不想问,直到多年后,一个偶然事件,因为一个病人,他才把事说出来,他才心里释怀。如今想来,或许他不想让娃儿留下一个窝囊废日脓包的形象。 第107章 有文化的牛 跳脚米线 九月开学,父亲没有让我们哥俩上学失望,崭新的书包和新解放鞋,在上学这天早上,放在哥俩面前,让我们一阵感动与惊喜,父亲打了一盆热水给我们,说道:“以后穿上鞋子,就解放了,背上书包就是读书人了,你们得给老子努点力争口气,不要让老子的血汗钱,像石头一样,丢在冷水里,一个泡都不冒。否则出门干苦活脏活累活,风吹日晒,脸朝黄土背朝天,分分钟就搞出个农民形象。我这辈子算完蛋了,能读到小学毕业就不错了,出身成分不好,集体不让读书,要大炼钢铁,要大跃进,要当年能让继续读书,我也不是笨瓜,也是耍笔杆子的。要知道,你爹我当年在铁路上也是个中队会计,半个工程师,老子小学文化程度,现在的高中生没有我认识的字多。当年武斗,大家为逃命才跑回老家来,最希望回乡当个小学老师,可是呢,集体说我是地主富农,会教坏孩子,不能让我破坏无产阶级教育路线,飞燕村谁有我的文字功底高深啊?还有要不是你奶奶逼迫着逃回来,怕我死在炮派与八派的武斗中,我也是吃铁饭碗的人。现在你们读书条件比我们这辈人更有利,在这穷山沟当农民是没有好日子过的,我就上当了,山外天地亮堂,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美景美不胜收啊!县城、省城老师、医生不晒日头,不淋风雨,白米饭小锅菜天天有,天天过年。我在铁路上的生活也是天天过年,你们看,农民逢年过节才吃米饭吃肉。不说了,等会送你们上学,听老师的话,不认识字我教你们,到学校不准说你爹比你们老师识字多。记住了!” 飞燕村小学是三间茅屋,两层楼,楼下关集体的牛,楼上就是教室。同学们进屋时都要捂住嘴巴鼻子,因牛粪很臭。每逢热天,楼上更是臭气熏天,但不影响娃娃的读书热情,大家都喜欢热闹好玩。在楼上呆久了,屎臭味麻醉了鼻黏膜,渐渐麻木了,伴随的还有书香、墨香味,时间久了,不嗅两口,还有些不习惯,正所谓\"书香墨香牛粪香,香气扑鼻;笑声骂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学开设一二年级总共两个班,两个班就一个老师,老师是个三年级毕业,叫张生贵。 父亲把我哥俩送到教室门口,进屋时,那股牛圈里透出的气味,让人窒息,心烦想吐。 父亲说:“张老师,这是我两个娃娃,快叫张老师。” 王学十与王学红说:“张老师好。” 王治山说:“张老师,两娃不听话,给我揍,棍棒下出孝子,严师下出高徒,你我们的文化是老师打进皮肉,脑子开窍后,装进去的。孔夫子发明的教鞭与戒尺都是揍人的,不是摆设,教鞭底下出文人,希望飞燕村多出些文化人,就麻烦张老师了。” 王学十说:“爹,鞭子是打牛牲口的,我不是牛,还和牛关在一个屋里,为什么呀?”王治山说:“你们现在有牛脾气,牛不关起来,会东奔西跑,乱拉牛屎,糟蹋庄稼,人不关起教管,不懂礼义廉耻,会惹是生非,变成废物,也顶多会拉牛屎的作用,所以牛和人都要教管,集中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张老师说:“老王,你说的有道理,你的娃娃会有出息。” 王学十说:“爹,我时间长,身上有牛屎臭味,会不会变成牛人。” 教室里顿时笑翻天。 王治山笑着说:“变成牛人好,牛人好,希望同学们都变成牛人,啊。” 王学十问:“爹,你们读书时也跟牛在一起吗?” 王治山说:“是啊,中国有个牧童,人家骑着牛,一边看书,人家有出息,是大文学家。” 王学十说:“爹,牛和我们在一起,听老师讲书,听听课,我们村的牛是不是也有文化?” 王治山说:“那是当然,犁田耙地的时候,农夫说(得得),他就走左边,说(呀呀),就走右边,所以田地整理得溜直,这是有文化的牛。没文化的牛,要用鞭子抽打,才学得会,再不听话,就要把鼻子穿上树棒棒。” 又是一阵阵笑声。 张老师说:“老王,你教学生,肯定好,文化又高,在省城见过世面,又抬过铁饭碗。” 王治山说:“不行啊,你是贫农,教育出的根正苗红,培养社会主义人才,革命接班人;我是地主富农,前久队里还把我告到公社,说我帮别人修石磨,收了几块钱,是走资本主义,割我的尾巴,后来把钱还了,还写检讨。你说,让我教学生,不就是培养反革命修正主义嘛,培养走资本主义道路嘛。从铁路回来后,我是找过公社,想当小学老师,公社书记同意了,可是集体里的队长说我根苗不正,成分是地富,是专政的对象,有走资本主义倾向,书记也拿队长没办法,只得务农。你忙,张老师,同学们要听老师的话啊。” 那时,老师发给我们有三本书,语文、数学、思想品德。每人发些毛笔黑墨水算术本小楷。那天,老师教同学写123。没有铅笔、圆珠笔、自来水笔,统统只使用毛笔,大家没事就用毛笔画来画去,毛笔粗或者刺毛咧嘴的,同学们手摘笔毛,要么用嘴皮加吐沫理顺毛笔,许多同学变成大花猫。在上课时,有同学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咯咯、咯咯”我看见黄三在憨笑。 “安静,小屁孩。”老师猛地拍打桌子,他的教鞭与戒尺从桌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着继续吼道:“谁啊黄三,你,你笑个球,有什么好笑的,给我站起来,到讲台这边。”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关注老师给什么好果子吃。老师凶巴巴地抓起教鞭说道:“影响老子上课,不尊重老子,让你尝尝“跳脚米线”,加“绿辣子”的味道是啥嗞味。” 老师握紧教鞭,愤怒地像农夫抽打牲口,鞭子在空中尖叫着,抽打在黄三的细脚小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又像打陀螺,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跳脚米线,绿辣子。” “跳脚米线,绿辣子。” 黄三躲避式地跳来跳去,哎呀哎呀地叫唤,最后呜呜地哭起来。 “跳脚米线,绿辣子,还敢不敢?” “还敢不敢?”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学十小声说道:“黄三你快认错嘛。” 黄三说:“老师,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张老师说:“你嚎啥,还淌什么猫尿,给我下去。” 黄三一边擦泪水,腿脚不自然不适的移到凳子上。 张老师说:“大家听好了,老子上课,不听话的,就这样地干活,就这请客吃饭,“跳脚米线加绿辣子''随时都有。” 老师看到黄三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滑落,走过去,靠近他说:“蒸子蒸饭-气不服,气不服啊,就这点出息。廊檐水-点点滴滴落旧窝,瞧瞧这怂样。” 从此大家听话多了,同学们不敢放肆。领略到老师的严酷。后来黄三有了绰号,同学们叫他“跳脚米线”。老师长得一鹰勾鼻,同学们私下都叫他\"饿老鹰”。 放学后,同学们逃跑似的离开茅屋教室。 第108章 双龙出洞 回到家里,王治山看到哥俩脸上、嘴边手上粘得许多墨水,笑得王治山一脸皱纹:“啊呀,恭喜呀,看来两个娃多少有一点文化啰,今天写了什么啊?” “一二三四五······” 王治山说:“不错,人家形容有文化人,喝的墨水多,都说某某喝墨水长大的,有文化啊。” 王学十说:“为什么?喝墨水就文化多呀,爹,以后我每天喝一瓶,爹你喝了多少墨水?” 王治山说:“嘿嘿,老子呀,喝的墨水,够你洗澡游泳。” 王学十说:“爹你以后多买墨水给我喝,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陪你放羊,拾木耳、挖茯芩、龙胆草,多好玩。” 王治山说:“傻孩子,那是比喻。” 王学十问:“什么是“笔鱼”,是毛笔和河里的鱼?” 王治山说:“咯咯,憨包子,是好像、似乎、差不多、借某个东西来说明解释,比如小船形态像弯弯的月亮,农村人说屁股脸,从侧面看脸与屁股有相同的地方。文人离不开墨水,所以有舞文弄墨,什么文人墨客等词语,懂吗?” 王学十说:“懂。” 王治山说:“懂就懂,不懂装懂,皮泡眼肿。” 王学十问:“装懂的人,眼睛会肿吗?” 王治山说:“是呀,泡迷肿眼的样子,就是假的。” 王学十问:“爹,那我,现在,你瞧瞧,有没有泡迷肿眼?” 王治山说:“我看你眼神里还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是呀,你厉害,你刚才说的比喻,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一些。” “爹,张老师今天请黄三吃“跳脚米线”,加“绿辣子”。教鞭在空中呼呼响,老师好凶哦。爹,为什么老师说那是跳脚米线?明明是抽打人嘛。” 王治山说:“两只脚像筷子,白色的鞭子像米线,抽打并裹在脚上,象筷子夹住柔软的米线,哎呦地叫是痛也是辣,加上蹦跳,就变成跳脚米线加上调味的“绿辣子''。张老师的“跳脚米线”不一般,你可要尝尝。” 王学十说:“我才不呢。”他又问,\"那跳脚米线是张老师发明的吗?” 王治山说:“不是,这道菜是我们飞燕村小校的传统美食。” 王学十说:“爹,你吃过跳脚米线吗?” 王治山说:“怎么可能,爹文化这么高,肯定没吃过。” 王学十说:“爹,你是乖孩子啰。” 王治山说:“那是。” 王学十问:“张老师上课时,常说“老子”,''老子”是指爹嘛,你才配做我的老子,骂人也称老子怎的怎的。” 王治山说:“老师自称老子,有他的道理,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是“老子”,老师叫“老子”有他的理。''老子”是很久以前的道家的创始人,是不得了的,懂道理的大文化人,所以呢才有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说法,老师懂道理有文化,当''老子”也不过分。做人呢,要经历做孙子,做儿子,做老子,还要做爷爷。啊,你还嫩,暂时不明白。” 王学十说:“张老师形容人,很气人哟,说黄三哭得流眼泪叫淌猫尿,说他滴眼泪是廊檐水点点滴旧窝。” 王治山说:“对呀,你们老师有文化,爹说的那个比喻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老师用得适当,比爹形象。” 王学十说:“这些比喻是挖苦人,读书有文化,就用来挖苦人,玩嘴皮子,我就不读书。” 王治山说:“那可以说好听的嘛。”他又说,“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菜?” 王学十说:“有啊,烧饵块。” 王治山说:“什么是烧饵块?” 王学十讲:“学生不听话,老师扭耳朵,会让耳朵发热发烫,叫烧饵块。” 王学十说:“哎呦,烦死了,你们大人就变着法子收拾我们小孩子。也不怕你们老了,我们也那个那个那···” 王洽山说:“你敢?!你是老子生的养的,养儿防老。”说着就把手扬起来,准备修理王学十。 王学十连忙说:“我养你老,我也没说要收拾你呀。”他看到,父亲把手停在空中,然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王治山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没规定儿子打老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后要教你一些中国的三纲五常,子不教育,父之过,这是儒家孔夫子说的,读书人都拜孔子,挂孔子像,学习好才能当官。” 王学十说:“爹,不对,学校挂的是有本事人的像,有个领导是大救星,是红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还有英明领导的像,我们不认得孔子。” 王治山说:“好好,爹向圣人保证,我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年月,小孩子读书是不快乐的。老师打学生,是相当正常,学生也不敢告诉家长,说了可能又是挨揍。在社会上老师和医生都是非常受人尊重的。 一年级下学期一天中午,同学们午饭后,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就来到学校玩耍,追逐。王十字看到牛关在牛圈里,就学着老师的口气说道:“黄牛们,听好了,谁不听话,就这样的干活,就请客吃饭,吃“跳脚米线”,“绿辣子''有的是。” 荣荣说:“我拿老师的“跳脚米线'',来给黄牛尝尝。”说着就上楼去拿教鞭。 他拿来教鞭,使劲地抽打黄牛脚杆,黄牛跳来跳去,他口中说道:“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家都高兴得直欢呼,可是再一次抽打时,鞭子裹着黄牛脚,有些紧,牛往前一蹦跳,将教鞭一下卷进牛圈里,他自己也来狗抢屎的动作,扑在地上。滑脱的教鞭被牛踩在粪池里,这下他傻眼了,急忙说道:“不准告诉老师,以后老师打人就没有它了,大家也不受罪,好吗?”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大家,同学们会意地点头。 黄老六补充道:“张老师,眼睛凶巴巴的,鼻子是勾勾鼻,收拾人,像饿老鹰抓小鸡,他就是个饿老鹰。你们说张老师像不像饿老鹰。” 一些同学回应道:“像像,饿老鹰老师。” 说来也巧,老师拐过墙角,走近门口时,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生气地大声责问道:“谁说老子是饿老鹰?” 大家面面相觑,“日鼓鼓”地不敢作声。 张老师说:“不说,是吧?老子有的是办法,我让羊都会开口。统统到教室里给我站着,对了,你们后面来的不用站,坐着。” 大家来到教室,不敢坐着,低着头。老师铁青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突然吼叫一下,话从山洞一般的嘴里出来,吓人一跳:“脚跟并拢,抬头看前面,不许动。” 二年级的学生也陆续来了,都不敢坐,直到老师说,后面来的学生没有犯错,可以坐。他们才规矩地端坐着,都纳闷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时辰,有同学摇晃,看样子是受不了,老师则在嘴角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明白,快到有人开口的时候了。他耐心等待着,狐狸尾巴何时露出来。 “老师?”一个叫王学红同学叫道。老师兴奋一下问道: “说出来你就可以坐下?” 很多目光投向这位同学,他害怕了,说:“老师,是,是······” “你快说是谁?”这时,黄老六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向这位同学投去要吃人的目光。荣荣也抱一样目光射向这位同学。 王学红说:“我要尿尿。” 张老师说:“去你的,没门。” 此刻,黄老六和荣荣,心中一直蹦跳的小兔子才稍稍安静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几分钟后,王学红这位同学,将尿拉在裤裆里。十字就在同学的后排,鼻子里嗅到异样的气味,看着从裤腿处流出的尿液,心中暗自赞叹-英雄本色,打死都不说。 “老师,我哥他尿裤子了。”王十字说道。 张老师说:“活该,我让他吃的就是“绿辣子”,“绿辣子”味道怎么样?” 王学红没有回答老师,老师又叫了两声:“绿辣子?绿辣子?” 张老师得意地说:““绿辣子''看来是沉默了,沉默了也是认可了,你们今天不说,就是这个结果,非要你们尿裤裆不可,让你们都感受“绿辣子''的美味,让你们明白尊重的意义,小锅是什么做的?同学们说下?”沉默。老师说:“你们都是木头啊?说话啊。” 有人小声说道:“铁!” 张老师说:“对了,锅的部首是金字旁,不是木头,今天告诉大家的就是一句话,“小锅”不是木头做的,你们以为我这口锅可以随便敲打?” 肉体暴力和语言暴力一样伤害人,许多同学可能因此有逆反心理,厌学。哥哥因为这些原因,读到三年级就不再读了,这是后话。 事情没有结束。 黄三前久吃了“跳脚米线”,心里不平,今天也跟着受洋罪,加之屎急,肚子疼,很折磨人的。不久前自己遭罪,有人幸灾乐祸,今天不能忍了,好机会不能放过。他这么想,又否定自己,可是他腹部阵阵疼痛,便意让自己头晕目眩,最终还是投降了。他求老师说道:“老师,我拉屎、肚子痛。” 张老师说:“不行,不可以。” 黄三说:“哎呦,我受不了,是黄老六。” 张老师说:“黄三可以去了,除了黄老六,大家上个厕所,回来开批斗会,看戏。” 在厕所里,许多同学争先恐后地挤来挤去,自言自语地说:“真爽啊。” “要不是黄三,我尿裤子了。” “嘿嘿,拉尿射得老远,都是憋的。” “咱们比比谁拉得远。” “谁拉得时间长。” “看谁把尿拉得高” “哎呦,尿脬都快炸了。” 荣荣说:“十字,我怎么办?” 王学十说:“骑牛看书,走着瞧?” 荣荣说:“溜走?” 王学十说:“躲过初一,十五怎么办?” 荣荣说:“惨了惨了。” 王学十说:“只有癞蛤蟆鼓起气,凭鸡啄啰。” 这时,老师吹响哨子,大家都乖乖回到教室。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老子今天不好了,不杀鸡,你们这群野猴,尾巴翘到天上了。”张老师突然不高兴起来。 黄老六脚抖得像筛糠,他料到老师火气大,快给他上菜了。老师突然一大声:“黄老六?” 黄老六惊了一下。 张老师问:“为什么叫我饿老鹰?” 黄老六结巴着:“我,我听村里说。” 张老师说:“谁?” 黄老六说:“记不得了。” 老师生气地走到课桌上找自己的教鞭,可怎么也找不着,怒火中烧:“你们都想造反啊,老子的“跳脚米线''呢?” 他拿起戒尺,走到黄老六身边,说道:“把手伸出来,你爹妈教你这样尊重老师,不信就教不乖你,把手伸出来。” 黄老六伸出手背朝上。 张老师说:“错了,手心朝上。”啪啪地几声脆响,黄老六哭起来,因为实在是钻心地痛。 张老师不停地说:“绿辣子、绿辣子。” 几个回合,黄老六有些招架不住,手抖得厉害,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坠,黏糊而发白的脓涕从两个鼻孔里慢慢往下沉,后来吊在那里不下沉。 张老师说:“这是双龙出洞的好戏。”老师打得更凶。 “你说出,我的教鞭呢?说出来就饶你,“双龙出洞''就算结束。” 黄老六说:“是荣荣,他拿鞭子打牛玩,不小心被牛卷到牛圈里,被牛踩在粪里。” 这时荣荣被老师捉住衣领,拖到讲台,像老鹰抓小鸡,被老师用戒尺打得呱呱呱叫,“绿辣子”说了一百遍。用手揪住耳朵,在台上转了好几圈,耳根子咔吧作响,耳朵红红的。 “这就叫烧饵块,知道吗,飞燕村小学的特色莱。”他抖动手指又说“你为什么拿教鞭打牛,教鞭是打人的?” 荣荣说:“王学十在牛圈旁学你的口气,说牛同学,你们不听话,就这么地干活,“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大的有。我图好玩,自己拿鞭子,给牛吃“跳脚米线”,老师,我错了。” “好,饶了你。”张老师因为荣荣诚实,就放过他。 “牛人,是刚开学的那个牛人是吧?你牛啊,敢学老子,有这么尊敬师长的吗?上来上来。”说着老师恶狠狠朝牛人(王学十)走去。 牛人王学十说:“老师我错了。”想到同学的罪,他急忙钻到桌子下,与老师周旋,老师逮不着他:“你牛,你就牛人是吧,不相信逮不着你,小兔崽子,逮住就扒了你的牛皮。” 听到这句话,王学十摸到靠近楼梯处,一下子从楼梯溜了。老师追到竹园,因竹子密度大,大人钻进去被卡住,小孩子在其中自由穿梭,气得老师大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学十说:“我不读了,我跟我爹放羊,你打人比我爹还狠,以后我叫同学们不读书,你一个光杆司令。你老了,跌倒在地上,不拉你,水也不给你一口喝。” 张老师说:“气死老子,孺子不可教也。” 老师无可奈何回到教室,宣布放学。 自此以后,张老师有了“饿老鹰”的绰号,同学们都有了绰号,王学十成了“牛人”、黄三是“跳脚米线”、黄老六便是“双龙出洞”、荣荣是“烧饵块”、王学红便成了“绿辣子”。慢慢地同学们很少叫学名,而这些绰号却喊得响亮,挖苦、取笑他人成了同学们取乐方法。几乎所有同学都有绰号,但从成长和教育角度讲,有的绰号不应该。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学生不告诉家长。 第二天,几个同学装病不来读书,可是时间不允许长久装病,老师来家访就问道:“孩子怎么没上课?” 家长说:“生病。” 老师说:“能吃饭吗?” 家长说:“能啊。” 老师说:“也不发烧吧?” 家长说:“没有。” 老师说:“估计是不听话,调皮,被我修理过。” 家长说:“应该打应该骂,谢谢你操心,帮我们管教。” 于是家长们又用棍棒绳子,把孩子送到学校,这就是当年父母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急切心情。不听话,老师揍你没商量。飞燕村许多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扫盲的。多年以后,上街买卖东西加减乘除不行,邮局寄信写错别字,都不忘挖苦当年的老师,说什么小学老师死得早。有时候,张老师就在身边,也不给面子,张老师也就是斜瞅一眼,匆忙离开,生怕别人叫自己老师,更怕别人议论他是飞燕村小校的代课老师。当然,有文化有出息的本村自己教过的学生,叫自己老师,他很受用,他也喜欢在别人面前称赞这学生学习用功,有礼貌,有出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飞燕村学习成绩上不去,开学时就调来姓严的老师,张老师又回归他农民的本职工作了。 第109章 怕鬼搬家 人不如牛 在王学十记得事这时候,父亲是个十分节俭和一脸忧伤的人。在铁路工作时,回家时的派头,穿着整洁且讲究。时过境迁,父亲多了泥土的气息,眉间的“川”字纹,也明显了,从鼻翼两侧到嘴角的法令纹变成八字,八字沟里沉积着由灰尘和汗水夹杂着的黑芝麻糊样的东西。嘴角线和眼皮下垂了,头发凌乱,胡须也把嘴唇包围着。手掌布满茧子,手指变得粗大,偶尔也学着别人抽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烟,长久没修剪指甲里面,如同一块天边的乌云,挂在那里。当鼻子冒出两股白烟时,呛得满脸的通红,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下来,生气地将烟火掐熄,也不觉烟火的灼痛。 蓝色的迪卡布衣服裤子,已是补丁上加了补丁,双膝从裤腿里露出来,后臀部也长出两只眼睛,能明显看到皮肉。他也不觉得害羞,穿着很长一段时间,兰兰拿布票想去买点布来修补,被他拦住,说留着给兰兰和孩子过年用,布票是多么不容易。 生产队的两头牛在悬崖边吃草,掉到崖下,一头死了,另一头断了脚。这对生产队是个重大损失。那个年头,牛就是大牲口,比人的命还值钱,牛能耕田犁地,还能拉车,而人做不到这些,所以队里特别重视,死了一头成年牛,比村里死了一个有劳动力的人还伤心。 在王学十的印象里,这一次,村里第一次分到煮熟的大锅牛肉。王学十听见有人说:“人死了,埋到土里了。牛活着的时候,吃草干活,死了还被人煮熟吃了。牛贡献太大,人不能和牛比,人会说假话,而牛不会,默默地奉献一生。”听到这话,王学十一口牛肉都不想吃。 父亲与队长说了:“队长,那头牛脚断了,不医是残废,如果医好,队里能不能奖励我的口粮?” 光头队长说:“王治山,听说你会医人,没有听说会医牛,如果你真能医好大牲口,我给你一千个工分。” 王治山说:“队长,工分我不要,队里只要给我一百斤玉米就成。” 光头队长说:“反正这牛也迟早要煮汤锅,你就医医看,我昨天请公社的兽医看过了,说医不好。要是医好了,队里给你二百斤玉米都成。” 父亲把这个腿脚骨折的耕牛领回家。一边回家一边说,“大家听到的,是队长亲口答应的,二百斤粮食,啊,你们是见证人。”他像是捡了一个宝贝回家似的。 新来任教的严老师听说王治山能医牛,来到家里说:“我听说你家成分不好,这年头要是医死了,队里与你算账,你么办?” 王治山说:“严老师,你放心,没有金钢钻,怎敢揽瓷器活呀?二百斤玉米,我是要定了。” 严老师是上面调来的,是来代替张老师的,说是因为飞燕村一年级考试,全公社倒数第一。这个城里来的,操着一口普通话,让村里人觉得他是个怪物,说话都咬文嚼字的,很吃力的样子。严老师个头高,肌肌瘦瘦的,脸长嘴巴宽大,丹凤眼,稀疏略棕黄的头发永远三七开,略长,遮住他四横指的额头,只要头发落下来,就习惯性地甩一下头,头发便跑到一边去。笑起来的时候,两颗镶着金边的门牙便露出来。同学们私下给他取了个绰号“甩头牙”。 他来时,就住在自杀的老肖(肖宝贵)家楼上,下边是牛住的地方。 王治山把牛放在自家屋里,用夹板将草乌、三分三、透骨草、见血飞、酸浆草、续断等草药,固定在骨折的牛身上,精心照料。二十一天后,王治山将牛拉在村里来回走动,一点瘸的感觉都没有。 队里给了他二百斤玉米,严老师向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村里人说王治山了不起,后来其他生产队也来人请他医牛马,名声在外。 白天,有村里的人来请,王治山就向队里请假,但要求每天向队里交壹元钱,这个政策,让他今后更方便在外行医。他在外,吃住在人家,村里村外开队员批斗会,不用他参加。其实他在外边,一个月不只捞到叁拾元,一个月能够挣到陆拾多,除了医牛马,还医人,帮人打石磨、帮人做篾活,也不怕别人说他搞资本主义。 王治山只要外出,身边就多了个小孩,就是王学会。别人是带不了他,只要王治山一走,他就会赶大人的路,嘴里\"爹哟爹哟”又哭又骗,这个孩子从小只认爹,不会找妈。因为王学会跟着他父亲出去,经常有人招待好吃的。家里是给不了他这些的。 由于王治山的名气大,别的村庄,有人织蔑货在街上卖,被抓住后,那人就说是王治山差他的钱,王治山没有钱还,王治山织的蔑货给他抵债的。公社派人来调查王治山搞投机倒把的事,队里的人说已经一个月没见过王治山,家里没有竹子,队里的竹园也没少了竹子。后来,那个陷害王治山的人拉去劳教了。人怕出名,猪怕肥,别人干的坏事都无缘无故嫁祸在他头上,好在自己不是那种人。 王治山是有机会回到铁路上的。文革结束后,省铁路局派人来找过他,因为他懂技术,有文化。可王治山让铁路上派来的很失望,把他送走了。那人走的时候说:“治山,你后会悔的,这是铁路局最后的机会,去了就转正了,正式工人,四十五元钱。其他人我都没找,就来找你。在山里,这辈子算完了,你以为,你回来能弄个小学老师干活。山里人不会给你机会,在山里你只是个农民,是只鸡,在外边你是凤凰!现在省城不搞斗争了。” “同志,我就不去了,孩子、老婆,一家人放不下,再说45块钱,我在农村,医几个人,医几个牛马牲口就有了。我不后悔,我想去,但是就舍不得这个家。”王治山回答着,眼泪汪汪,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他难过地哭了。人生最难的是选择,如果没有选择的选择,他反而不难过。 严老师发现王治山是一个人才,没事就跟着王治山上山找药。要知道,严老师在飞燕村只看得上两个人,一个是王治山,另一个是光头队长。 严老师看得上队长,还因为村里的木材很好,他想在县城盖瓦房,心里一直打算搞些木材。一年内,严老师拉走两汽车木材,结果把队长的儿子推荐当上了小学教师,自己才离开。严老师没离开之前,发生过一个故事。他刚来教书的时候,没人给他说起,他住的地方有人自杀过,他过得舒舒服服。但是他听到村里人讲他住的地方老肖自杀过,发生许多闹鬼的事,严老师这个有文化的人,开始疑神疑鬼了,逢人或者遇见队长就讲,夜里有人抓门,有人哭,房梁上有沙沙声。还说夜里屋顶上,树梢里经常传来,“走了,走了。”的声音。后来他就不敢住在学校里,住到王治山家去,同学们听他这么说,好多胆子小的学生就不敢到老肖家房间去上学。 队里看情况不妙,才将严老师和同学们搬到社房里读书。 王学十和哥哥那时在读二年级,是严老师教的。这个说普通话的老师,待孩子比较严。王学十和王学红没有裤子和鞋子穿,穿的是远方姨妈送的大人穿的汗衫,穿上去,从脖子到脚都罩住,人像是装在套子里。脚是不用穿鞋的,脚的底层是厚厚的老茧,脚背和手背起码有三毫米的年久不洗、也洗不了的皮垢。 黄长剑和王学十他们同班,上课不敢请假,把尿和屎拉在凳子上,弄得教室里臭味熏天的。严老师下课后,请他妈来打扫卫生。他妈妈问长剑:“为什么不把尿屎拉到茅坑里?”黄长剑说:“老师不让。” 这个不讲理的婆娘就和严老师吵起来,严老师说着她一声臭婆娘,黄长剑他妈步步紧迫,手指挖在老师脸上,严老师反手将对方手挡开。黄长剑她妈就哭着骗着,回去将一家人叫来,说严老师打她,他们一家人拿着竹棍追逐严老师打,严老师东躲西藏,被迫躲进自己的房间。 教室的屎,是王学十找狗来吃的,它长长的粉红的舌头很柔软灵活,舔吃干净的。那时他懂得狗是吃屎长大的,他喜欢的狗他才拉屎给它吃。要是屎急了,也憋很久,就是不让他不喜欢的狗吃。他小时候也明白,狗也为吃不饱屎而闹情绪。他喜欢的狗有个特点,平时对我不凶,会摇尾巴,牙齿不能太长,他拉屎的时候,不会抢还悬着在肛门上的屎,要他拉完后,先干干净净把他屁眼舔干净,再去吃屎。 后来严老师不见了,停课一周,王治山跑到城里去找,才回来。 野蛮、贫穷、缺少教育是个悲剧。不敬老师,老师就没心思教书育人。黄长剑二年级没读完,从家人与老师打了架,就再没有来读书了。二年级结束,严老师又从飞燕村拉着两汽车木材走出村,我们年少无知,双手勾住汽车跑,没别的,就是好奇,更重要的是闻着那汽油味,真的很香。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严老师走了,后来是他推荐读过三年级的光头队长的儿子来教书,虽然拼音跑调,至少飞燕村小学没有冷清掉,没有寂寞掉。 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兄弟几个在山上烧得一堆马蜂巢,又在水库边游泳,被父亲发现了,他将我们的衣服用绳子捆住,用枝条把我们兄弟几个赶上岸。他脸色十分难看,每个人都挨抽打,学红、学十、学字、学会,从高到低,赤裸全身,被赶着一路往飞燕村走,直到走进家门,母亲才心疼地将衣服分给我们,那时都认为父亲凶恶。那时的我们没有羞耻心,反正同龄人都这样,牲口也不穿衣服,自己也觉得跟牲口差不多,从不上所谓厕所,哪里干净哪里狗少,就在哪里方便。反觉得茅坑太臭了,到干净的地方拉了,也不用打扫,狗会帮着打扫干净。 如今,自己长大了,也做了父亲,才明白父亲的用心,也理解了父亲凶狠背后的好意。但那时,我们很单纯地想着,父亲那时怕我们被水淹没或被蜂叮死,这样家里会少一份口粮,生养一个至少两年,虽然比不上大牲畜那么重要,但对他精神会有些打击。我们村里的人都是这个价值观,人没有大牲畜值钱。 第110章 不算工伤 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贫穷让人麻木,甚至会更残忍,对自己也如此,对他人也如此。王治山参加集体劳动,那个集体劳动在当地叫\"烧火山\"。在\"烧火山\"前一夜,自己做了个梦,他砍到一棵树的树根,后来这棵大树树枝叶开始枯萎了,公社调查他破坏林业,查证之后,被投进黑暗的劳房。 这次“烧火山”,刚开始,王治山自己不小心将自己的脚砍伤了。大家都忙挣工分,丝毫不在意这个受了伤的王治山。大家只想干完活后再说,多一个人死一个人对这个生产队没有影响。部分人更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来获得一种快乐感,正如一些人疯狂虐待小狗,痛苦嚎叫的小狗,会给他们带来兴奋感。 王治山躺倒在地上,用手压住伤口,说:“队长,这算不算工伤?叫几个人送我到公社医院缝几针,这是被斧子砍伤的。” 光头队长说:“这要是工伤的话,大家同意不同意养着他。” “不能算工伤。”大部分人不同意。 有人说:“如果给工分,我可以背王治山去公社医院。” “自残也能算工伤,计工分,我也给自己划一刀。” 就这样,没人去管,大家都怕队长不给工分。同情心少了,一些人认为,现在王治山的痛苦,是一种活该,谁叫他家过去剥削过人。 有一个曾经得过王治山救治的人去说:“要是王治山死了,村里的牛要去外面请人医治,十分不方便。” 光头队长说:“别以为天下只有王治山会医病。你以为他是飞燕村的人物了?碰巧医好队里一头牛,骗了队里二百斤粮食。” 刚才跟队长说话的那个人又去说服副队长:“张二毛副队长,王治山也是集体劳动受伤,不算工伤,也得送去止血吧,见死不救,是有罪的,他会医很多病,不能让他死了。” 副队长说:“我老婆得了破伤风,他会治吗?” 那人说:“他是男的,怎么接生?你媳妇生的时候,我叫你去找王治山讨点草药,你不去。没预防好,才死的。” 副队长说:“你这个害人的婆娘,你提起这事,我更生气,当时就是因为你接的生。” 那人说:“那可是你请我的,你又不听我的话,你婆娘的死与我没关系,你自己舍不得买把好剪刀,拿了生锈的剪刀给我。如果你再吃一下王郎中留给王治山的产后方就好了,可惜呀。今天的工分给不给我也无所谓了,我去告诉兰兰,她男人受伤了。” 兰兰今天没在山上出工,是在社房打粮。她把王治山受伤的消息传给兰兰。两个女人将王治山弄回家,准备送去公社医院缝针,箱子里的钱不够,无奈之下只得等队长回来再借,这么浪费时间,结果王治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了,鼻孔里只有一点悠悠气。队长回来后,一分钱没有借给兰兰。只有帮兰兰这个女的借了她三元,兰兰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到医院去,到鹿山公社找人借,于是两个女人和帮兰兰的女人的男人,用架子车将王治山送到公社医院。 公社医院的刘振东见过王治山,他检查后告诉兰兰说:“治山要输血,不然会死掉的。现在失血相当严重,眼睛对光反射都减弱了。” 兰兰眼前模糊了,看不清医生,也看不见王治山,她“啉通”一声跪在地上:“医生,你们救救他,钱我去借,我叫兰兰,我家还有五个娃娃,还需要他养活。”兰兰说。 刘振东问:“你们带着多少钱?” “六块。” 刘振东说:“先交了住院费,不够我先垫付,慢慢还我,我认识王郎中,也见过王治山。兰兰什么血型?” 兰兰说:“不知道。” 刘振东说:“护士,把病人家属和王治山的血化验一下。” 王治山陷入了生与死的边缘,他的脑子全部是一遍血色黄昏,自己的灵魂飘荡着,太阳快下山了,自己慢慢下沉,眼前的光也显得暗淡。这个灵魂像个橙色的气球,似乎要找自己的落脚点。他似乎见到了已经去世的亲人,母亲在地面上,见到快要落地的橙色气球,就往高处推,还听见母亲说:“治山,你不能死,我的阴灵在保护你,我会一直托起你。你只要接触到地气,地府之门就打开了,你进去后,就返回不到人世间,多少阳间的事都没了。”每当自己要挣扎站起来,就是说不出声来,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王治山也急躁。 兰兰与王治山的血不配对,医院许多人不匹配。就算有少数人可以血型配对,两句话就放弃了献血。为什么?一你是谁?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二是,十碗粮食才能换一滴血,这年头,粮食不丰富,输一次血,几百斤粮食,几头猪也补不回来了。 刘振东医生也做了一些人的工作,可人家不答应。”兰兰,我尽力,看他的造化了,现在输不了血,伤口是缝好了,输液补下体液。我煮几个红糖鸡蛋来,你在他嘴边帮他润润,看看能不能活回来。” 刘振东医生抬来了红糖鸡蛋,可王治山没有吞的动作,只能将糖水一滴一滴放在嘴角润润。 晚上,兰兰看着王治山苍白无血色的脸,她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来临,她用手摸摸王治山的手和脸,都冰凉了。她吓住了,她听说人要死的时候,身体是凉的。她有一点恐惧的心理。她把刘振东医生给的糖水鸡蛋加了热,给王治山吃。可王治山吃不进去了,嘴都快张不开了。丢了可惜,就自己吃了。她有个大胆想法,自己的小儿子两岁半还在吃奶,自己也还有奶水,或许奶水会更营养。天黑了下去,公社一直没通电,医院里的病房有个小油灯。她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油灯,油灯亮起的红黄色的灯光,照着整个病房,王治山的脸仿佛没有白天难看。她爬进王治山的被窝,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将要冰冷的身体。她没有文化,她只是想着,人只要不冰冷掉,就可能活下去。她掏出小娃吃的乳房,将乳头放在王治山嘴里,轻轻挤,乳白色的汁水环绕在嘴唇缝里。兰兰有时将王治山僵硬的嘴掰开,将奶水挤出来。她这样反复重复着,嘴里念叨着:“治山啊,我嫁你,是没有要你家的彩礼的。你现在不能死了,我要你慢慢还我嫁妆。还有你得陪我把五个孩子养大,你不能太自私,一个人就走了,这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现在丢下我,你当初就不要娶我。我希望你我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慢慢变老,一起老了,一起永远睡着了,不再醒来。现在王治山,你一定要醒来,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听见没有?” 兰兰的乳汁是甜的,泪水也会跌落在王治山嘴里,是咸咸的。就如同输液用的葡萄糖氯化钠针水,在无声无息地滋润着王治山的心灵。 兰兰一夜未合眼,她怕一不小心,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男人,她真的担心那“黑白无常”来把他带走,她真诚地用心守候,不让死神靠近他。 天亮时分,兰兰看见王治山眼角滑落一颗泪珠,那一刻,兰兰一阵狂喜,她意识到,她的男人应该活回来了,死人是不会有泪水流淌的。 兰兰又将剩下的乳液挤在碗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他,他虽然十分虚弱,但至少是脑子醒了,有意识了。 查房的刘振东医生看到后,都好奇地问兰兰:“他什么时候有反应的,真是奇了,再输些能量,估计这下活回来了。昨晚他吃糖水鸡蛋没?” 兰兰说:“没有,是我吃了。” “那治山吃?” “吃我的奶水。” 刘振东医生说:“哦,明白了。那我宰只鸡给你吃,这样奶水更丰富。” 兰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年头,大家都穷,真是为难刘医生了,这个情怎么还?” 刘医生说:“只要王治山醒来,一只鸡算什么?” 下午刘医生端来一锅鸡,里边盛满汤。肉香四处飘过来飘过去,诱惑得兰兰都忍不住偷偷吞了一嘴巴子口水。接过鸡汤的兰兰,眼泪哗啦啦地,如同下雨,滴进汤里,溅起一朵朵雨花。 这一切刘医生望在眼里,他慌乱说道:“兰兰,汤的味道够了,盐也够了,别加其他味道了。” 兰兰蓦然发现,自己的泪水,滴了不少在汤里,她放下锅,用袖口抹去眼角与嘴角苦涩夹着咸味的泪水。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给刘医生鞠了一躬。 在村里解决不了钱的事,反而在医院解决了,兰兰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天无绝人之路,地无无根之草。或许有的人真是命不该绝,因他还没有完成苍天给他的任务。 第111章 集体打狗 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们这群狗屁不懂娃娃,绝大多都还光着屁股,赤着脚。我和哥也是光屁股赤脚队的一员。普遍的男孩子的可能是习惯了,就这么上身穿一件衣服,下面挂着铃铛,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不觉得脸红,大家相互看习惯了。也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大家都发育迟缓了,没有被唤醒的性意识,还沉睡着,不知男女之事。 男女孩子,下了课,随便就小便,只是男孩子站着撒尿,大家嘻嘻哈哈,看谁的尿的扬程有多高有多远,女孩子是蹲着拉尿,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就会猫着腰看看女孩子撒尿的样子,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那时,大家嘴角处还时不时流着憨口水,似乎只知道,男女的主要区别,就是看撒尿的动作不一样,站的是男的,蹲着的是女的。 我们这些孩子天天能看到的牛马羊猪狗,从来不穿衣服,在村里或山间,边走边拉尿屎。有时候,咱们也认为自己也和那些畜牲差不多。渐渐地从大人们嘴里学来两个词语,公母,公羊公猪公狗公牛母狗母羊母猪,才会区别。 有时候问父母,说我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的回答十分简单:“石头缝里出来的。”这种回答让我们迷糊了,在没读懂这个世界时,只能是半信半疑。 小时候,把狗当朋友。直到发生两件与狗的事,才对狗由喜欢到害怕。 那时,我们这些小屁孩好奇好热闹。村里的一条高大的老狗和一条年轻瘦弱母狗谈恋爱,两条狗的头朝着不同方向,双方的屁股却连在一起。听大人们说,这叫:“狗连肛”,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活?我们小孩不明白。我看到两条狗都抖着红红的舌头喘气,舌头一前一后地哆嗦着,两眼是红色的。高大的老公狗拖着年轻的母狗往前走,母狗因为身体小,只得后退着,嘴里还呻吟着人类听不懂的声音,我觉得母狗被公狗欺负了,我的判断是母狗痛苦了才这个样子。我拾起一根捧棍,追着老公狗打,希望它放开母狗,不要欺负母狗。令人想不到的是,母狗咬了我的脚,正在我纳闷之际,心想这母狗不识好人心,或者是我打扰它假装的痛苦,公狗龇牙咧嘴,流着涎沫,在警告我的同时,在我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很痛的,我惊慌逃脱,听到那狗好像再说:“管我屁事,我也咬你屁股。” 我顿时懵了,心想,母狗咬伤李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将手伸到热痛火辣的被咬的地方摸索,有些粘糊的东西在手上,放在眼前,几个手指都有血迹。 我生着母狗的气,摇晃着身子,一手捂着屁股,脚步不均匀地走向自家的茅草房。 走到门口,只听见“嗖”的一下,一口铁锅从我眼前飞过,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土豆像抹了花脸从铁锅里蹦出来,锅里冒着热气还夹着焦糊味。不一会儿,一只路过门口的狗,一口就咬住一个大一些的土豆。兰兰从门口狂奔出来,双手卡住狗的脖子,愤怒地吼叫:“这是老娘一天的口粮,放开,放开!”被兰兰卡住脖子的狗,白眼外凸,一时接不上气的狗,失望地松开嘴巴,从里面滚出一颗土豆。狗夹着尾巴,不时回头看看兰兰,逃走了。兰兰含泪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土豆:“你,王治山,你不吃,也用不着这样,不就是水煮过头了一些,你生这气干什么,有本事今天就饿着。” “兰兰,不是我说你,你是第三次将东西煮坏了,还声音这么大。” “就这么大,怎么了?有本事就别吃。” 王治山冲过来,就给兰兰一个耳光,兰兰用手捂住脸,慢慢坐在地上哭。 这是我记忆中,他们两个大人第一次打仗,母亲悄悄一个人往山里走。 王学十:“爹,妈走了,被你打走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王治山说:“你在后边跟踪,看什么情况。” 王学十:“我被狗咬了屁股。” “过来我看看,\"王治山掀开学十的屁股,果然是狗咬的伤口。”那狗为什么咬你?” 王学十说:“他们玩连肛,大狗欺负小狗,我打了,狗不高兴,就咬我了。” “能做那活儿的狗应该没病,不会是疯狗,来,我用肥皂水给你冼一下。” 他洗完后,打了一个鸡蛋,撒些祛毒散在碗里,然后涂在我受伤的屁股上。一阵凉意像是冻住了伤,不再那么痛了。 王治山打了兰兰,又不好意思去认错也不好意思去找。只好把艰巨的任务交给王学十。 我们家的人并不知道兰兰去山的什么地方,兰兰受气时,是不会回她的老家的,选择嫁给王治山是她自愿的。但王十字知道,她在一个离家较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山神庙\"。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兰兰跪在那里哭着,这种哭是\"唱哭\"。兰兰发现我在她身后,我小声说:“妈”,怕打扰她尽情的唱哭似的。她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又大声哭唱,泪水把整个脸都淹没了,她哭唱着:“天哪?我怎么命苦啊,不是我人不如人,是我命不如人,别人欺负我,自家人也欺我,你爹也欺我。如果我死了,十字怎么过呀?” “我也跟着死,与你一起死,跟着你作伴。我爹不想你死的,他告诉我,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把你请回家。他吃了一个煮焦的土豆,还噎着喉咙管跟我说的,他像是认错了。” 兰兰哭声变小了,她用袖子擦擦残余的泪,用拇指和食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三个指头夹住鼻子,\"哧”地一下子,吹出一沱鼻涕,顺手一丢,那沱鼻涕飞出去,还剩余的被她涂在脚帮上。她又重复清理鼻子周围的涕,在那里留下一抹脏兮兮的尘土。 兰兰拉着王学十,在山里找了一捆柴,说:“空手出门,抱财归家。”她想着她婆婆王修莲说的“如果人世间有人谤你、欺你、骗你、侮你······你要忍他让他不理他·····再过几年再看他······聚散离合自有因果,缘来缘去莫非缘法·······然后无碍圆通。” 她一路说服、安慰自己,又回到现实、冷清、破落、陈旧的茅草屋。灶房是建在茅草屋的前面,小小的一间瓦房,是王治山在铁路工作期间建盖的,立在进屋的右边,屋顶有一个低矮的烟囱。 当王治山从自留地里提着几个金瓜站在茅草房不远处,见到烟囱顶端升起一股慢慢吞吞的白烟,在飞燕村上空扭曲旋转着时,他笑了。他自责到,自己在方圆媒说几十个女人,都谦弃我成分不好,就兰兰跟我这个地主富农,真不应该打她,真不应该。回到家里的他,拎起水桶,自觉自愿地去井里挑水。他想多做些事,让兰兰知道,他心中有她,这个家不能少了她。 这几天都在疯传恐水病死亡机率很高,附近几个村,有数人得了狂犬病死。死的时候,因喉头痉挛,像狗一样叫,说得人们惊恐不安。大家都传说了,那条在乡间游走的疯狗,是条花狗,黑白相混的狗,是春天生的狗,又叫\"桃花狗\",这种狗最容易发疯,那段时间人们外出都有意拿着一个棒子,用来防身。 下午就传来消息,说来喜和来英被\"桃花狗”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病。 王学十问王治山:“我会不会得疯狗病?” 王治山说些安慰的话,态度很坚定说不会的,他心一直认为,那两只\"联肛”的男狗女狗不会有病,如果有病的话,怎么可能有心情干\"联肛”谈恋爱这种活计。可心还是虚,到地里找了几只斑蝥来,用瓦片烘干给王学十吃,说是消炎的,没说治恐水病。 来喜和来英是在路边被咬的,已经发病了,像得了重感冒似的,不敢出门,又怕风雨又怕光,更怕别人说到“水”的事。两个人一听见与“水”有关的事,就喉咙难过,痉挛,气道变狭,那种呛咳声,真有点狗叫的声音,搞得人们都不敢接近他们姐妹两个人。来英找的男人是上门来的,是个外乡人,如今自己已有身孕了。来喜他爹到公社医院找医生,医生告诉他:“没有疫苗,没有特效药治,必须隔离,防止人咬人,又传上病。医生不敢来,绝望的来喜他爹只好将姐弟两安排在山里的一间破庙里。他说:“两个娃,你们都是我亲生的,我不希望你们发病后咬到别人,这里没风,也没光,也没流水。”听到“流水”,两人又犯病了。“爹会找草药医生给你们治,爹不会不管,听说王十字被狗咬,他爹找药给他吃,也没听说犯病,怕水什么的,可怜兮兮,我的儿啊!”又说到水的话题,姐弟俩发出似狗非狗的声音。来喜他爹心碎无奈之后,病急乱投医了,他来到王治山家,央求道:“治山,请你行行好,治治来喜和来英,公社医生也无法了,求你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样的结果我都不怪你。听说早年你妈会治。治好了就是再生父母!”说着来喜他爹“卟通”一下跪在王治山跟前,这可吓着王治山,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跪自己,他急忙扶起来喜他爹,说:“使不得,快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跪别人,你跪我,会让我折寿的。” 来喜他爹头低着不起来,说如果王治山不答应就不起来。来喜他爹,也是个老民兵,斗过很多人,包括王修莲王郎中也被他弄在地上跪过,他还曾经将磁碗的碎片和花椒刺放在王郎中的膝盖下。这个过往的事,王治山知道。 “我答应,你起来吧!”王治山说是。来喜他爹欣喜地站起来,目光期待着王治山。 “我妈治疯狗病的那本书被你和普大船烧了。” “啊呀,我的妈呀,我的王郎中,当时我对不起你呀,破四旧那些日子,我逼你跪磁跪碎片,还烧了你的医书。”说着,他又跪在王修莲王郎中的遗像前,又是哭又是自责又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我呀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报应啊!报应。” “你也别急,虽然你烧了我妈的医书,但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治狂犬病的药方。管不管效,我不敢肯定,我儿子十字前久被狗咬,我给他吃过斑蛋,现在倒好好的。来喜可以吃,来英是怀孕了,不能吃,吃了会坠胎。来英可以吃别的。” 此刻,王治山想起昨夜的梦,心情沉重起来。梦里,一个病人要扎银针,是治财扎,王治山不放心他扎,还批评了王治财。王治财不听,在一个病人背部第一针扎对了,深度也合适,扎第二针因为王治财带着情绪扎针,一下扎深了,病人气胸而痛苦,前胸还冒着一片鲜红的血迹。这个梦没结束,又见到一个学医的同行,夸奖自己有一具真人活体标本,这个人体标本躺在地上,肌肉脂肪骨骼格外分明,全身都解剖开了;这个解剖男性标本眼睛会动,有表情,又骤然下起雪来,满地积雪,有二十多少公分。这个标本变成一只巨大的毒蝎子,在地上跳,后被王治财放在马车上,王治财又将王十字抱在车上,马车飞奔而去,不一会儿,车马声都听不见了。 这个梦召示什么,王治山心头一点底没有。 刚才这一幕,这个老民兵的上门女婿是看在眼里的。他发话了:“让来喜吃,来英有我的娃娃,她用点医院里开的药。” 药方是王治山说的,来喜他爹就找斑蟊给她吃,服后,小便里,拉出些瘀血块,他爹说,那是来喜身上的小疯狗,被斑蟊打下来了。 遗憾的是,来喜活下来了,来英却死了,为此来喜他爹和上门女婿大吵大闹之后,这个上门女婿就从这个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后来他的家人来过来喜家寻找,飞燕村有人怀疑,来喜他爹因仇恨,暗杀了这个上门女婿。谁告状,谁举证,因无人告,至今便不了了之。 由于各村反映有人死于恐水病,公社下了道死命令:各村各寨不得有误,必须把狗灭了,如果公社派人来灭,五元一颗子弹。狗一律深埋。没灭狗的,罚款一百元。 接到命令这一天,全村人不出山干活,飞燕村开始灭狗运动,村长和赤脚医生黄宝石挨家挨户现场灭狗。一时间,这个村子狗叫声一片。王学十家的狗是个黑白花狗,大家都怕这个所谓的“桃花狗”,大家见到都远远躲着。王学十与狗较亲热,他来到了花狗身边,花狗摇晃着尾巴,嬉皮笑脸地从王学十裤裆下钻来钻去,偶尔还伸粉红色的舌头舔王学十的脸。王学十用手顺着花狗的头向身后梳理毛,他与狗说话:“小花,今天你要死了,村里所有的狗都要死,你没犯法也得死。过去有皇帝时,有人犯法,要诛连九族。你们狗家族因病咬死人了,你无辜的要当陪葬品。今天你要死了,我拉堆屎给你吃,这是你最后一顿饭,叫断头饭。走,我送你一顿好饭,别饿着肚子上路。” 小花像是听懂了王学十的话,垂着头,趴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王学十拉的屎小花也不吃。这时,赤脚医生黄宝石和队长来了,宝石扛着一根竹竿,竹竿顶端有个铁丝圆圈,有一头握在手里。小花冲上去执行它最后的任务,“汪汪”地叫,一种要咬人的样子。黄宝石说:“这个豹子吃的,老子今天就来给你灭了。”黄宝石在别村参加过灭狗。他把竹竿伸向狗头,一个铁丝环套住小花的脖子,小花奋力反抗和嚎叫。我看到小花的无助与绝望。宝石用手拉紧铁丝,小花翻着白眼,挣扎着,伸出长长的的舌头,没有了声音。王学十不敢看狗惨死的最后样子,用手遮着眼。当听到黄宝石说:“王治山,来签字,你家小花灭了,是村里重点灭绝对象。” 王治山说:“为什么要先灭我家的狗?又不是桃花狗,难道这狗也论阶级成分?” 队长用凶恶的目光盯住王治山。 小花躺在地上,临死时,小便失禁在地上。王治山签字后,队长高傲仰视着说:“这狗也是命运不好,在富农家生活,为你家看门,效忠你这个富农,当然是富农狗,我说这狗是桃花狗,它就是桃花狗,我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不想想这是谁的天下。不能吃,要深埋,小心犯了狂犬病,来英死得惨。” 下午,飞燕村的空气中,不时溢散着狗肉香。王治山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也是不怕什么恐水病,将小花煮熟了。王学十却一口也不想吃。 夜幕降临,飞燕村出现了从没有的安静。已经不是狗的世界,王学十问王治山:“爹,是不是这个人世间,就没有狗了吗?” 王治山说:“是呀,以后绝种了。” “狗也绝了,人会不会变得不好玩?”王学十问。他爹不想理这个王学十,什么样的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 “爹,你前额的头发,是哪个给你剃掉?”王学十又问。 这句话,王治山首先是笑个不停,然后摸着自己稀疏的额头认真地说:“是日子。” 王学十说:“爹,飞燕村没有日子这个人。” 王治山说:“日子就是天,是天剃的。” 王学十说:“天不会吃饭,没有手,没有刀呀。” 王治山说:“十字啊,秋天的树叶落满一地,树的头发是被天剃掉的,人也一样。” 王学十说:“爹,你把我的头发剃了,那你就是我的天吗?” “那是,爹是你的天,爹头上还有天,天上面还有天。”王治山答道。 “爹,我知道了,你是爹天,你头上的天,我叫老天爷,天上面的天,我叫天祖。”王学十这样说道。王治山笑得前后站不住。 过了几天,我看到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我生气问父亲:“村里所有人说,狗要全面消灭,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这叫狗仗人势,人家的狗是贫农狗,阶级成分好。” “爹,你是富农分子,那我狗叫富狗?人家叫我什么成份?”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瓜就是瓜,豆就是豆。你是小富农,爹把你们坑了,这顶帽子摘不了了。” “那我以后也要受罪挨整!” “是的。” 第112章 单干风吹醒还魂草 时间已是1980年。飞燕村的人们还是大集体生活。 鹿山公社党委书记角同志要求学习其他公社养蜂,就把王治山请到养蜂场。公社承诺,每月十五元,二十五斤粮食,村集体还要给一个人的工分。 那时王学会断奶才三岁,跟着父亲的屁股,在养蜂场转悠。 一天,养蜂场租用靶场的军车放蜂。 因为靶场区的野花的花粉很适合放蜂,王治山这样就与部队的领导有往来。“治山啊,你们这里怎么还没包产到户?我们那里早就包产到户了。”有几个士兵说。 王治山说:“我们这里不敢,单干风是要开斗争会,斗私批修的。” 解放军同志说:“你们思想落后,到户是必然趋势,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连长说:“真的,报告我们听过。还有我们的兵来自五湖四海,许多地方真到户了。” 王治山说:“那是好啊,那是好消息。” 这时,从营房里跑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看到王治山穿着蜂帽蜂衣,样子吓人,一下就跪在他的面前说道:“我爹不是走资派,我爹不是走资派。”王治山搞得莫名其妙。 团长说:“雅琴,乖,你爹不是走资派,他也不是走资派,他是养蜂的,来吃蜂蜜,要乖啊,警卫员,把你嫂子送回房间关起来,这些蜜蜂会蜇人的。” 治山认真地看着气质非凡的女人,说:“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疯,可惜。可怜,怎么不医啊?” 团长说:“治山,是我老婆,他爹是领导,打成走资派,我也批斗过,她急疯的,大医院看过,效果不好,吃了许多镇静的西药,脑子呆了。” 王治山说:“领导,这是精神分裂症,会骂人,同时怕陌生人,晚上不睡觉,有幻觉与妄想,看情形是癫症,不是狂证。” 团长说:“是啊,医生也这么说,治山,你怎么知道?” 王治山说:“我医过,用癫狂梦醒汤加蜂巢。” 领导大喜。治山看了舌苔,号脉,心里有底。第二天,部队领导用吉普车载着王治山回到飞燕村抓药。村里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议论纷纷,有说治山犯法了,肯定来查家中的底细,他爹就是国民党兵,这下有戏,军队都来了,应该是天大的问题。人们奇怪的是,治山没带手铐与脚镣,三个军人跟着。 这些举动也让部队领导纳闷,怎么村民老跟着,而且还跟到家里围观,领导就问:“你们来看什么呀?” 有人说:“解放军同志,王治山家是通匪,是坏人,他父亲是国民党兵,特务。他本人是走资派,暗地看病,收钱,还做买卖,搞资本主义,你们要提高警惕。” 团长说:“去去,什么玩意,什么通匪、特务、走资派,我来吃饭,看病。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有人说:“什么觉悟?跟坏人走在一起,要吃亏的,走着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划清界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饭后,治山又跟着部队官兵走了。 三个月,雅琴康复,来到治山家,送锦旗送米面来酬谢。这给王治山家添了不少脸面。蜂场养的是本地蜂,然后与意大利蜂交配,制造新品种。创造性提高蜂蜜产量,赢得公社的认可。书记也表扬王治山。 然而,飞燕村的光头队长眼红,认为王治山日子舒服,就不给工分。王治山最后向角书记提出:“书记,我很想在公社党委领导下为公社为供销社增光创收,可村里三个月不给工分,生活有问题。” 角书记说:“你去抢嘛。” 王治山说:“我哪敢啊,我是地富反右坏分子,只要能活命就不错了。” 角书记说:“我去帮你说说,什么王法,地头蛇、土皇帝?” 王治山说:“听说你要调到县里。我有件事求你。” 角书记说:“什么事?” 王治山说:“我想盖房子。” 角书记说:“大胆盖,我支持,谁说地富反右坏走资派就不能盖房子?有什么困难找我。都什么年代,要解放思想,我一下还调不走,还要收拾鹿山乡的尾巴,清理四人帮留下的余毒,公社的主任胡佳保与副主任夏赤被撤职坐牢,现在许多工作我一手抓。” 王治山说:“我想解放,要你们把我们头上的高帽子拿掉才行,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要唐僧把自己头上的紧箍咒拿了才安逸。” 角书记说:“会的,会的,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真的回去盖房,你得教个养蜂蜜的徒弟再走哦。” 王治山说:“我会,我能不听领导的话吗?” 角书记说:“不是听话,叫为公社,为人民,叫支持我的工作。” 集体建房是有计划的,先要建好贫下中农的,然后才轮到地富反右坏的。建房是不要私人出钱,是集体出。 这一年村里只有四家没建房,治山家就是其中一家。 王治山找到部队的车辆,从另一县拉建房子瓦片回家,车停在社房门口。计划要堆在社房里。 但还没跟队长说过。 副队长张二毛来到治山门口说:“你闯祸了,你不跟集体说,就拉瓦建房,哪个批准你的?” 王治山说:“我闯什么祸,我犯什么法,党委书记也支持我建。你们的房是集体出钱出力建,我自家出钱出力建总可以吧?育林税壹佰贰拾元我交到公社,再说,谁家讨媳妇不先搞几尺布,我的瓦不会腐掉?” 副队长张二毛说:“你不要以为这两年不搞运动,你尾巴不要翘得高,你是老分子,你不听话连房子都没住的,就把你的瓦从小洼子抛下去。” 王治山沉默不语。副队长张二毛走时留一句话:“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就到光头队长家,坐在火塘边,屋里很暗,他背着门坐着。队长没起来,婆娘在门口收拾东西。 黄才建边走边骂说啊:“谁给王治山胆子建房的,他一个地富反右坏有什么资格建房?”说话间,他走到火塘边找个凳子坐下,嘴里还骂着。他没注意到王治山在火塘背面的黑暗处。王治山突然伸出手去,叫了一声:“黄才建叔叔。” 黄才建一下从凳子上触电般站起来,吓得脸色尴尬苍白。他以为是治山要突然袭击他,不过王治山那一刻真想把他嘴打歪,为建房只得忍忍。黄才建回过神来,晃晃眼睛才看清王治山手里还递过一支烟,他紧张接过支烟,拉着脸走了。脸色十分难看。 光头队长老婆正担心两人会打架,看到这,神情才有所缓和。 王治山给了光头几包烟,光头队长同意王治山把青瓦堆在社房里。黄才建也灰溜溜来帮着下瓦。 成分不好的人家是不可以盖房的,没法,王治山只有去公社找角书记。书记就专程跑到飞燕村做队长的工作,才把地基落下去。 建房要地基,几家都不要晒场子边的水塘,大家不要的就轮到王治山,光头队长说不能占着晒场子。从此建房与邻里恩怨开始了。 周围村庄的患者听说王治山要建房,纷纷赶着马车,抬着工具来帮忙,以感谢当年王修莲、治山的救命之恩。奇怪是,村里的人反而很少来帮忙,黄才建的妻子有个夜晚,提着煤油灯来到王治山家,说: “我家想来帮着你家建房,出几个工?” 兰兰说:“不用来,你就念在我男人还有那个哑巴给你建了半年的新房就可以了。只要你家那口子不要坏我家建房的好事就阿弥陀佛了,你看你男人在队长家说那话,就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 黄才建的老婆说:“那个贼杀的是过分,我知道,我和我爹来他家吃了不少苦,我家建房,你男人是出过不少力。” 第113章 工作组下乡再刮承包风 1981年,大队支部书记史丁男带着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召开现场会。 组长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想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发发言,你们要搞大集体,还是包产到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发言。大家知道,60年代大鸣大放有些人吃亏,往事历历在目,担心又是运动不敢发言。 王治山养蜂时听部队官兵说过许多地方都包产到户。自己有些兴奋,心里有勇气,他第一个人发言:“我赞成包产到户。” “我也赞成。”老刀也说。 其他的没人说。有两人很生气,就是支部书记和光头队长,支书他想:如果包产到户,他这个书记不就是个空架子?谁还把我当人看?自己的老婆都怕我这个支书,还何况其他村民?我一句话,他们就感冒,要是真包产到户,我多年不劳动了,我以后怎么过?光头也不高兴到户,他是队长,几乎不干活,平时开开会,看看庄稼,有机会利用手中的权利钻钻别的女人的被窝。如果包产到户,他既得利益严重受损,他坚决不同意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支书史丁男激动起来,指着王治山,扞卫自己的利益:“批斗王治山,你给我写小楷。你多年来的走资派的心就没有死过。” 大家面面相觑,会场上一片紧张的气氛,似乎充满火药味,一点燃就爆炸。支书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忍无可忍,看上去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气坏了。多年来,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他真恨不得冲过去掐住王治山的脖子,叫他跪在地上求老子。 好一阵子,会场上空气像是凝固似的,没人响应支书的重要指示。支书心中也飘过一种短暂的感觉,今天似乎与以往不同,怎么过去最革命最积极的光头队长与治保委员今天表现不好,在那里猫着不动? 治保委员也在想,上面的人最喜欢拿他当枪使,他得罪的人够多的,万一承包到户,社会一变,自己斗过的人,反过来斗自己,不能做绝了。他这样想着,担心支书叫他领头,一担心,果然支书发话了,带着责备生气的口吻: “治保委员,你怎么不带头呢,干嘛不动?” 他头也不抬,说:“回支书的话,今儿拉肚子,又痛,走路头晕,手酸脚软。” 场上一片笑声,这个积极分子真会撒谎,怎么也像气球碰着刺儿瘪气了。 支书说:“三毛,你不是想入党了吗?你站起来。” “我我我·····.”三毛吞吞吐吐。“医生说得是,我,不,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怕以后别人斗我。” “饭桶,扶不起的猪大肠,妈的,气死我了。”支书抖着手喝了口水,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喘着粗气,在会场踱来踱去,衣服的后摆一扇一扇的,像焦急的小麻雀。 王学十从群众里冒出天真幼稚的话:“谁想整我爹,我长大以后要报仇。” 显得脸色苍白的支书,把愤怒的眼光移到这个毛娃娃身上,心里矛盾极了。毛孩子也会造反,孩子一样把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光头队长出来圆场:“算了,就文斗,让他写小楷,检讨检讨啊。支书,咱们今天就休会,明儿再说。” 这会就结束了,大家带着十分复杂矛盾的心情纷纷离开会场,这个季节正是冬季,天阴沉沉,架着北来的寒风,各自快步回家生火取暖。 “咚咚咚。”这么深的夜,还会有人敲门,莫非有什么急事?有人求药,想吃“云南白药”,不出钱。父亲说着,与王学十交换眼神,示意将门打开。 光头队长走进来,说:“王医生,我肚子胀,想呕,找点药,另外,我今天说的话是假话,你莫往心里去,我只想不让事情僵持下去,尽早散会,给支书个面子,他才好下台,大爷我过去也说过做过些对不起你家的事,我帮你写了份小楷。”父亲接过来看,上面用铅笔写着:尊敬的支书,你老不生气,坏了身子,祝你健康,永远健康-王治山。 王治山勉强笑了一下。 光头说:“王治山,这老头子,土皇帝,是恭维话,对了,麻烦你弄点药给我。” 王治山说:“队长,这会儿真的没有药。” 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你怀疑我不给钱?” 王治山说:“你们不割我的尾巴了?” 光头队长说:“嗨,人们想法变了。” “队长,这次是真的没药,”看得出队长有些失望。王治山随即补充道:“队长,你回去采七片竹叶,三片生姜,九颗萝卜子,煮水喝。”队长感激给的处方。 一个月后,工作组来到支书家门口。看到支书的老婆提着鞋子追着他打,他就说经常说得一句话:“我是党支部书记,我代表党,你打我,就是反党。”话出,婆娘就鞋停在空中,不敢下手。 组长说:“哈哈,支书,你不能这么说话,你不能代表党,是个普通党员,婆娘吵架就定人家反党。走吧,到飞燕村去,还是从飞燕村开始,这里突破了,好工作。” 支书史丁男说:“组长,包产到户,是不是一定要搞。” 组长说:“是的。” 史丁男说:“那我这支书还有用吗,我多年不干劳动的。” 组长说:“要与时俱进。” 飞燕村又召开一次会议,议题就是包产到户。组长直接发话: “今天来就是告诉大家,要包产到户,每个村要投票选山林界员,划山林,分土地,直接与我们工作组对接,现在大家选举。” 投票结果,王治山得票最多,比南瓜多九票,场上开始骚动。 原来的农会主席说:“大家注意了,王治山是地富反右坏的分子,南瓜是贫下中农,不能让王治山在飞燕村翘尾巴,水马桑-皮死心不死嘞。” 王治山说:“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表态,我不想当,我弃权,我支持到户,我相信党。” 那天,大多数都举手通过包产到户,就三两个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王治山分到最瘦的土地,但他还是高兴,自己多出壹佰元买头牛。改革的历史车轮不可能再停下来。 没多久,支书被下掉。 县工作组又来到飞燕村调研到户扫尾工作,调查是否完全到户,是否不公平?走访王治山家时,工作组问:“满不满意?公平吗?” 王治山说:“不公平,我分到最差的土地,你们去了解了解。” 半天之后。 “你讲的事,我调查过,是这样的,也是事实。”李家明又来到王治山家。李家明说:“这村成分复杂,他们是地头蛇,我就希望到户,只要大多数感到满意就行,你就算了,再好的土地不用心耕种,也是完蛋,我就走了。” 王治山说:“同志,如果不嫌弃的就在这里吃顿饭,只要你们不怕我老分子。” 李家明说:“哪里话?就在你这里吃,都是新时代了。” 王治山说:“我也不是一定要他们重新分配。只是发发牢骚,说实话,我高兴。” 你问问,我说说,王治山说了许多心里话。 工作组走的时候,悄悄在碗的下面放几块钱。李家明有风湿病,临走王治山给了他一窝小蜜蜂,王治山叫李家明回去治病,就是蜂毒疗法。 走时,李家明说:“我是检察院的,有什么事来县城找我。” 第114章 留级 那时候,除了读书,每天要完成大人交给的两项任务,割两筐猪草,挑一捆柴、四桶水。不管天气如何都得完成,这是王学红与王学十的事情。 王学凤没有上过学,除了做饭、推石磨、还得带两个娃娃,那就是王学字、王学会。王治山始终有自己的认为,如果王学凤读书的话,没有人看管家和带小孩。就算女娃读书上学,成绩好的话,也要嫁人的,不能光宗耀祖,飞燕村就没有一个女娃娃读书。王治山受当地思想影响,也狠下心来,不让王学凤读书。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王学凤就成了一个文盲,注定在家是个过渡,长大成人就要出嫁他乡,作为未来的一个亲戚走走。 王治山自从铁路回来,穿着没有讲究,已经完全是个农民的模样。由于飞燕村的共识,地主富农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的,加上王治财烧坏竹园的巨额赔款,王治山一家人日子过得很破烂的。 我经常看到,父亲只有上街和走亲戚才穿上像样的衣服和鞋子,就是他从铁路上带回来的工作服和牛皮鞋。穿上这两样,他才找回曾是铁路工人的自信,别人才似乎不会小瞧他。不管如何,他一脸的忧伤面孔变不了,这已经是明明写在脸上的,而且是岁月雕刻的,风雨红尘印染的。 在农村干活时,父亲都是赤着脚,自己的娃娃除大姐王学凤和母亲兰兰外,其他王学红、王学十、王学字、王学会都打着赤脚。老子赤脚,儿赤脚,几乎一家人都是“赤脚大仙”。一贫如洗,真的赤贫到极点。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兰兰和大姐王学凤适当穿好一些,她们是女的,兰兰是他的女人,大姐王学凤是自己的女儿。她俩要是穿的露胳膊露腿的话,王治山是会被村里人笑掉牙的,这是他自尊最后的防线。 王治山,许多时候,穷得连个裤衩都舍不得买,风随时戏弄他,掀开他破烂的上衣,使躲在暗处破了洞的屁股露出一条缝。但他全然不顾,自己日子也过得麻木。王治山每天打开门都能看到门口不远处的花椒村,闻着气味,更显日子的麻木。自王郎中离开人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操劳,日子过得艰难,有些烦躁不安时,他会仰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来到他母亲坟前坐着,自言自语,诉诉苦,他要不这样宣泄,有时感到自己快发疯了。他一般直到很晚才回家,目光变得呆滞,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说得累了才睡过去。 天也不管王治山有什么想法,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飞燕村也不会因为王治山的喜怒哀乐,照样炊烟四起,灰蒙蒙的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王治山白天是很忙的。夜晚,浆了松明油的松木材,一点火就燃起明亮的火焰,能照亮堂屋。在火塘边,父亲一脸严肃地坐着,右手拿一根细棍子,左手拿着几颗花豆,王学红和王学十在父亲的监督下,才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父亲出题,我们那是二年级的时候,父亲会问两位数的加减法,五颗花豆减两颗还剩几颗?什么四颗花豆加八颗花豆总共几颗?考哥俩,每次王学十都顺利过关,王学红则被父亲打得喊爹叫娘。那时候王学红上学读书,不用心,还时常睡觉,流出的口水,经常把书淹湿了,字都变得模糊。如果父亲心情不好,会折腾得很晚。每天晚上,是王学红最恐惧的日子,只要答错一道题,父亲就大吼一声:“扶不起来的猪大肠。”用手扭着耳朵,棍子如雨点般,落在王学红的身上。王学红耳朵都变得红紫了,我掀开他的背部,一条条血痕迹交织在背部。为了帮王学红做题,王学十借着昏暗的火光,故意将手伸进王学红的腰部。等父亲出题,王学十就用手在王学红衣服下,用手指划着数字,王学红就减少了父亲棍打,扭耳朵的次数。干重活计,王学红会让着王学十。本来他力气大,还大王学十两岁,干点重活让着王学十也应该。上二年级,他们是一起上的。 二年级毕业了,由于王学十帮忙王学红忽悠父亲,王学红就没有考上三年级。当时王学十十分后悔自责是自己害了王学红,让他又留在村里读二年级,王学十高升了,去大布村读三年级,路上少了王学红的身影。王学十变得少言寡语,追兔子的劲头没了,掏鸟窝蛋的热情减少了,没有哥哥相伴相随的日子,王学十变成别人欺负的对象。每逢那时,王学十才更明白,哥哥在自己身边的重要性。于是王学十常常暗自流泪。后来的小学三、四、五年级,初一、二、三读完后,王学十变得内向孤独敏感,很多时候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当面流泪,家里所有人发现这个情况时,都会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王学十总是这样回答:“没有,我就是莫名其妙流泪,心里要舒服些。”父母以为王学十有病,都准备送他到医院检查。如今回想起来,王学十有两样东西不争气,一个是泪多,另一个是鼻涕多。在村中有人给王学十取了绰号:“泪桶、脓鼻桶”,后“脓鼻桶”成了王学十专用名字,村里人都不叫他王学十,时间长了,人们都真的忘了他的名字“王学十”。直到初中毕业了,王学十考取国家重点卫校,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出去时,即将成为国家干部时,飞燕村的人们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王学十”。他记得有人说过:“宁欺老杂种,别欺脓鼻桶。” 他走出了飞燕村,他不是一只燕子,燕子是南来北往,他是金凤凰飞走了,有谁知道这个山沟沟里会飞起一只金凤凰,自此以后没有人敢叫他“浓鼻桶”。记得读三年级时,同村王学十、黄老三、黄老六、施二荣,大家可能因为家庭成分,或者听大人们说什么阶级斗争,他们一起在大布村读书,一言不合,或一个眼神不合,就打起架来。欺王学十最凶的是黄老三,他家在村里成分好,在读书的人中,他年龄大,身体长得高,经常逼着王学十给他背书包。王学十打不过他,只得顺从,整整给他背到小学五年级。小学毕业后,全村只有王学十,唯一一个“泪桶,脓鼻桶”考取初中。王学十才从帮别人背书包的苦难岁月解放出来,这一切,王学十从来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忍着,可能因为那时背负过重,自己长得又瘦又矮。 王学红还算努力,留了一个级后,考上了三年级,和王学十去大布村读书。王学红读三年级,王学十读四年级,这一年有王学红的陪伴,很少有人欺负,黄老三的书包也没人背了。 记得有一次,母亲没有钱,用不上手表,她看到窗外的月亮,认为是天快亮了,就把他们叫起,哥俩点着火把去读书,到老虎洞时,天还没亮,反而月亮和星星躲到云层里,两人就在路边点燃一堆柴火,烤着火在路上又睡着了。 第115章 淹水 每逢夜间下起大雨或清晨下雨,父母特别担心。他们上学的路上要经过两条河,下雨涨河水,河水流得急,哗啦啦地夹着树叶和残枝向东奔去,河水混浊,有时漫过小独木桥,淹了庄稼。 父母交待过,如果河水满桥水时,不准过桥,那样很危险,会被河水冲走的,不读一天书,没有影响。这两条河曾冲走过飞燕村的人。河水湍急时,学生们提心吊胆,背着书包返回家中,不敢去上学。 说到被水淹,王学十有两次都差点没命,可发生的这一切都不会告诉父母。父母说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忍气吞声过来的,教育王学十在外边和别人家的人玩,不准惹事,也要忍气吞声。有时候王学十在想,要是真的淹死了,而且是人为淹死的,父母最多知道是不小心被水淹了,是意外。 第一次是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同学们从大布村放学回飞燕村。那是一个夏天,下午突来暴雨,在飞燕村通往大布村的路上,有两座桥。每逢下霜雪时,同学们过河时才赤着脚,下霜雪走在独木桥上,容易滑落在水中。王学十一年四季都打着赤脚,走着去读书,他对霜雪、河里的冷水都习惯了。 “强奸桥”就在飞燕村的呜啦河上,原来是石板做了桥,后因年久失修,变成一根木头的木桥。上游还有两座“强奸桥”,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全是用石头砌成的。只是当事人发达之时,改成“坚强桥”了。 这天下午王学十要经过这座“强奸桥”,是一根大木头组成的木桥,刚下过雨,桥下涨水了,很浑浊,流得快,没人敢过河的,只能走独木桥。每次离村很近时,黄老三就从王学十的肩上拿走他的书包。怕村人见到说闲话,说他的不好与霸道。正当王学十过桥时,黄老三伸出丑陋的手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一惊,脑里一片空白,人就掉进河里,鼻口吸进大量浑浊的河水。呛水后,他十分无力地被河水往下冲,此刻自己有种将要死去的感觉,衣服包裹着身子,书包又在水里往下拉着,身子几番沉浮,眼睛露出水面时,看到的天是黄的。好在平时也在水里游过,在被河水冲着往下游走时,伸在水边的一枝柳条,展现在他面前,他拼出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抓住柳枝,才吃力爬上岸来。黄老三带着几个人跑过来,他对所有人警告说:“谁要是说出去,说王学十是我推进河里的,以后我要他死,只能说是过河时不小心跌倒下去的。”王学十狼狈不堪地,带着一身的委屈与泥水走进飞燕村,以黄老三为首的同学把王学十送到家门口,黄老三对兰兰说:“你家王学十不小心在乌啦河里滑倒了,是我拉起来的,明天我来叫他上学。” 兰兰说:“谢谢您,黄老三同学。” 王学十什么也没说,只是他像只“泪桶”,泪水丰富得很,点点滴滴的。兰兰也习惯了王学十这种流泪方式。黄老三在兰兰家停留一阵,见王学十什么也没说,母亲问话,他只是点头,流泪,黄老三才放心走了。 以后王学十过桥时,都有一种心理障碍,必须看看身后有人否,在确认没人时才通过,渐渐的王学十变得喜欢一个人走路,不太喜欢和他们走同一条路,他喜欢多绕五里,跟着长田村的老表一起走,这比担心害怕的过桥和背黄老三的书包轻松多了。 也是一个夏天,飞燕村包产到户后,每家分了地和牛羊。周末,王学十和哥哥去水库边放牛羊,放牛羊的人把牛羊放在中领山上,相约在水库边游泳,这些人兴奋着欢呼着,年龄大的都差不多娶了老婆。王学十和哥哥光着屁股,裤裆处和腋下什么毛也没有,可许多的成年人脱去衣裤,裤裆处和腋下长得黑乎乎的一片,比野草还密,一点缝隙没有,王学十好奇地看着他们那些平常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阳光下显得很生动,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王学十纳闷着,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个拉尿的东西,难道还有其他用处?一个娶了老婆,二十多岁当了爹的生卜对王学十说:“脓鼻桶,你似乎对老子的“唢呐''感兴趣?你看老子的东西上面长的全是卷毛,比你的头发还黑,你看你的头发棕黄棕黄的,不如老子的鸡蛋毛”。大家笑了,王学十笑不起来,他的自尊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脓鼻桶”是刺激他,把他的头发和鸡蛋毛人为连在一起,是侮辱他。 王学十小心地离开,生卜是副队长的儿子,在村里很有势力,他向我们这些羽毛未丰的小娃娃说:“告诉大家,我的“唢呐”比你们的都大,撒的尿也比你们远,“唢呐''高兴起来还能吹口水。 生卜说:“可以,但要打个赌,你们有人从这里游到对岸,又回来,来回十米,我就打给你们看。” “好的。”有人一下子游过去了,又游过来了,许多人都往对岸游,笑着说:“这里不深的,游过去,再回来。” 生卜也说:“不深的。”王学红是不敢往对岸游,王学十也不敢往里游,这个调皮捣蛋的生卜用手拉着王学十往里游,刚开始水是不深,因为王学十的脚能落地,往里走的时候,水下面有一处很深的暗河,他一下就掉进去,他“啊”“啊”在扑打着水,然后又落下去了,他在水下听见大家哈哈取笑的声音,哥哥不会游泳则喊道:“淹死人了,王十字落水了,死人了。”他在那惊慌吼叫。他落下去了,那个暗沟很深,他呛了口水就不敢再吸,用手捂住鼻孔和嘴,闷住气,他慢慢落到水底了,水灌到他耳里,嗡嗡作响,他双脚触到库底,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王学十,你赶紧逃吧!他奋力一蹬,人一下就飘起来,当头露出水面那刻,他“啊”的一声吸了口气,又一手捂住鼻孔与嘴,人又落下去的时候,然后因为鼓气,脚像鸭子一样划水,又浮上来,他又偷吸一口气,憋住气,不让水吸入,自己似乎不再下落了,他手慌脚乱努力划水,往外游,哥伸出手,把他拉上岸。从此,王学十就真的学会游泳,吸气,闷水,鼓起,浮出来又吸气和放松,人就不会下落的,没被水淹过的大多数是旱鸭子,似乎被淹过的人更容易学会游泳,人生道路大概如此。 大家游够了,都上岸晒太阳,岸上很热,盛热的夏天,他们身上的水不一会儿就蒸发,生卜躺在草地上,大谈村里的大双,还有他自己的老婆,说得神采飞扬,口沫横飞,津津有味。 他们几十个小娃子,亲眼目睹生卜微微闭着眼睛打手枪,他颤抖着,啊呀啊呀地呻吟着,随着他呻吟节奏的加快,顷刻间,在他身上里射出几朵白云般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然后落下来,生卜则说:“好舒服,此是人生一大享受,是种神仙般的感觉。”他又发话了:“王学红,王学十,你们几个帮老子看着牛羊,别丢失了,我睡一下,睡觉能补肾,”他说着就睡了,还打起呼噜来。王学十小心翼翼地好奇地查看生卜射向空中。又落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指粘了一点放在眼前看,黏糊糊,又放在鼻孔处嗅嗅,是一股腥咸味,他说:“这东西好脏,我去洗了。”大家都奇怪而神秘的笑了。 在收拢牛羊回家的路上,生卜警告大家:“打手枪的事,只能做,不能说,等你们脚上长满毛的时候,才会知道打手枪的滋味,凡是男人都得做这事,你们看,电影里上前线的打仗打枪的都是男人,谁要是当面把我打手枪的事说出来,以后就生不出儿子来。我不高兴就将你们的蛋蛋捏爆,或像劁猪一样,一辈子当太监,娶了女人,断子绝孙,做不了活神仙。” 大家听到生卜的命令,个个都对天发誓,不会说。谁都知道,他在村里的霸道,谁惹恼他,那是没好果子吃。生卜在小娃中是权威的,有时候常带着他们去别的村庄偷土豆,偷玉米棒子,在山上野炊。大家有晌午吃,对他都言听计从。长大后,他们这些小男人,都明白生卜说的打手枪就是手淫。有的人能说也能做,有的人只做不说,但都在几个熟悉人之间谈论手淫,玩得不熟的人从来不说手淫的事,这是个大家的禁忌。后来大家才明白当年生卜警告和咒语,原来是男人心里的一种隐私,似乎手淫是做贼似的,有罪恶感,是肮脏的,是可耻的。生卜为啥就敢教大家手淫呢?他在村里胆大,大家都让他,喝酒厉害,醉了可倒在坟堆里睡,也脱过村里年轻女人的裤子,都没告他强奸。后来他曾多次钻过大双的被窝,喝醉酒时,经常叫出“大双”的名字,为此他老婆一直生他的气。 所以在村里,他就是官二代,他爹怕他犯强奸罪,按村里规定,又要建“强奸桥”,所以他爹老早就给找了一个女人,帮他把火气泄掉,毕竟这个副队长还要点面子。在飞燕村的历史上已经有三座“强奸桥”了,张家不能破这个例。 第116章 饥饿 住校 闹鬼 王治红三年级毕业,没考上四年级,王治山用棍子抽打他,又绑在牛栏上,生气地喊:“你呀,生的属相是猪,她娘的就是好睡好吃,永远扶不起来的猪大肠,扶的时候是跟像样的肠子,手一放,稀里哗啦,就是一堆猪大肠,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出生的时候,就用水把你呛死了,丢去娃娃洞喂野狗。你看你兄弟王学十,人家好学进步,听老师说,不用我担心,从来不留级,今年要到纳浪小学读书,那里可以住校,也可以跑读。” 王治山不再叫王学红的名字,反而叫他“猪大肠”,这对他打击很重。王学十听见父亲上面的话语和大哥被父亲抽打的哭泣声,心情沉重与不安。 刚开始自己觉得被父亲认可,是父亲表扬的对象,有点洋洋得意,心中浮起一种想法,自己比哥哥厉害,比他强,从来不被打骂。可是父亲打起大哥来,下手很重,仿佛哥不是他生似的,哥那种凄惨的叫声和父亲骂的话十分难听,对王学十是种伤害,他自己想,要是他学习也不好,可能哥俩都不会挨打,自己不挨打反而在心认为自己是小人,是可耻的,他真想替哥分担挨打的份儿。他心中怪怪的想法:“恨他时,我都笑他不如我,想他时,希望他对我好,有人欺负我时,我十分爱他,他是我最亲爱的大哥,他会用锤头帮我顶住一些被挨打的场面。哥呀你可怜可恨也可爱,可恨的是,你不好好读书。” 王治山生气道:“你给老子听着,再给你留个三年级,缓期执行一年,如果再考不上四年级,老子只能枪毙你,永远回来修地球,永远只能挖地球,老子供你读书的钱,你说容易吗?老子省吃俭用,有时老子的裤子炸了洞,屁股都露出来了,舍不得出钱补一补,王学十呢,王学十呢?” “来了,什么事?”王学十跑进屋里,眼红润起来。 “你们哥俩给我听着,读书是老子要出钱出粮的事,读书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我的钱供你大哥上学,算是丢在冷水里,连个水泡泡都没冒,真是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去了。学十还可以,至少还冒起个泡泡。今后你们谁读成器,爹就是把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们上学。你们看到了,我想穿鞋子,可是没钱买呀,赤脚就挺过来了,你们也赤脚,爹很难过,不是我的本意。你们看,我穿着的裤子屁股处处通了洞,许多地方都补了,补了又补,爹不怕屁股外漏也要供你们上学,都是为了你们,家里穷得烂糟糟的,是我们命运不好,是地主富农的命,还要帮你三叔赔烧坏竹园的款,能活命下去就不错了,但这一切都会过去,人呀三天不说嘴生,三天不练手生,天上也不会掉馅饼下来,得靠双手,顺命但不要认命。老子主要是时运不济,时运好的话,老子也不是一般人。啊!对外面的事,外面的人,不顶嘴,要忍耐,要配合,要施舍,我这个阶级成分的人,已经像牲口一样被教乖了,活着是为了等待未来,等着未来活出彩,没有永恒的黑夜,也没有永恒的白天,雪怕太阳,草怕霜,我这根草命最怕霜,一句话就怕运动,运动来了,我这根草就得低头,霜雪过后,我这根草头又伸出来。你奶奶说的那个-在人世间,如果有人欺你、辱你、谤你、害你、踏你,你忍他,让他,躲他,不理他,再过几十年你且看他,聚散离合终有时日,悲欢离合都因佛法。” 说着王治山也流出眼泪,说:“我累了。”母亲兰兰看到父亲脸色回暖,小跑步过去把大哥的绳子松开,王学十搬个凳子让悬在空中的王学红的脚有个站的地方。王学十知趣地给父亲倒了杯温水,感谢他不折磨王学红。 人的心智打残了,很危险。多年后,王学十总认为,父亲的教育不对,大哥有机会变好,是方法不对,他的心智是肉体打击和心理打击致残的,从此大哥变得一点不自信。三年级毕业了,也没考取四年级,彻底回家了,大哥的梦想破灭了,父亲的期望也落空了。(大哥告诉我一句话:“父亲越生气,越痛苦,我越高兴,他打击我,其实是打他自己,破罐子破摔,我越失败,就是对父亲最大的报复。”听到这句话,我大吃一惊,也不敢将这句话告诉父亲,很难理解大哥这句话,长大才知道大哥当时就是一种逆反心理。对父亲和大哥,我认为他们俩人都有错,有责任,可能是父亲所处的环境让他变成那样教育人的。大哥许多事情都对着父亲干,很失败。)一个夏天,大哥在干活的时候,睡着了,父亲很生气,反背着他的手把他推到地旁边的山沟里,说了句:“反正你也不成器,一辈子完了,少你一个也无所谓,你去死吧,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这是你的命,所以不指望你了,只要你二兄弟王学十争气,我就安慰了,这应了一句话,这金瓜呀得多种几塘,总有一塘瓜能结出果来,你呀今后是个老孤寡,像你大爹,王治强啰!” 随着王学红的年龄增长,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理想,慢慢变得相互看不起。 飞燕村产的米很少,要逢年过节,有亲戚来才能吃上一口。在王学十小学和初中的全部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饥饿和寒冷,好像永远吃不饱,永远穿不暖。 母亲兰兰和姐姐王学凤是常年推石磨,玉米面几乎是她们磨的,王学十偶尔帮着母亲磨面,把他转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多次发誓:这辈子不能当农民,也不要推磨。这对他努力读书是种激励。 大哥因为不读书了,就被父亲折磨着,命令他:“从此后,和你姐每晚推石磨转,让你明白生活的苦,不读书,就得干活,你们要习以为常。” 王学红有时也很坏,和王学凤一起推石磨时,出工不出力,只是绕着石磨转悠,假装推磨,两个人打了不少架。最后变成各人推各人的,可是王学凤磨得细致,而王学红磨得很粗糙。 每次放学回家,只要是母亲兰兰推磨,王学十就会忍不住去帮,可是转上几转就眼花了,后来都强忍帮母亲减轻一路上的阻力。王学十想,推磨转来转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那时,王学十努力让家人喜欢他,老师向父母反映学习不错,父亲在家宣布一条规矩:学十的任务是读书,尽量不要让他干活,把作业做好。 这个圣旨让他免了许多劳役之苦,有时自己觉得,读书变成他的借口,是逃避劳动最好的借口。在家里,他像是一个特殊保护的对象,很多事情都让着他。就算他做错件事,都不会对他大声吼叫,也不抽打。那时候王学十完全明白,读好书是父亲心中最重要的事:经常读书,读好书,会读书,你就是家里的英雄。父亲常这样说话:“小人家靠养鸡猪,大人家靠读诗书。”说明当时父亲是把自家人当大人家来看待的。 记得有一次,王学十读四年级,王学红读三年级时,瞌睡很大,每早都是王学十起来做饭,早上吃一顿,下午放学回来吃一顿,下午真的特别饿。凡读书的日子,都是母亲把王学十叫起来,他把玉米饭热好,才将王学红叫起来,俩人就在一个锅里吃干饭,噎住喉咙,就一杯冷水下肚。 下午放学后回来,又得炒一些玉米饭吃,吃饭后得找猪草去。玉米饭是王学十炒的,哥哥说:“大人要多吃,小的要少吃,我个子高,比你吃得多,因此每次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定要划清界限。”王学红的体力比他强,他是打不过王学红的,王学红说什么,他就照办,每次炒好的玉米饭,王学红总是要把饭从锅的中间划一条线,各吃各的,不能越界,他说他代表中国,王学十代表越南,中越是兄弟,但亲兄弟明算账,越界不好。那日,王学红划了线,俩人吃着的时候,王学十想问题时,走神了,不小心将勺子伸进哥的那边去,哥十分生气,说王学十是故意的,王学红将手中的铁勺挖到王学十头上,鲜血从头发里流出来,头上还粘着玉米饭。王学十“哇哇”大哭起来,王学红也吓着了,吃惊地看着弟弟。弟弟痛苦的哭叫声音引来了正在烤烟的父亲,王治山看到他的为之骄傲的学十头上流血,看到头上还有饭粒,很快就判断出是哥哥干的。他慌忙用手帮王学十擦洗,用仙鹤草、茜草、海螵蛸、松香做的药粉帮着止血,用块破布将王学十的头裹起来。王治山找到平时抽打牲口的皮鞭,满屋子找王学红,找不到又去村子里找,大哥早躲起来了。生气的父亲骂着:“找到就让你死,让你脱层皮,让你点天灯,让你吃痨伤药。” 王学十听到父亲这种骂声,也知道父亲对大哥的严酷,知道哥一定很惨,他说:“爹,是我不小心踢了门坎,不是我哥打的。” 王治山问:“那头发上的饭是怎么回事”? 王学十说:“我踢了门坎,头撞上去的。” 王治山大声说道:“你哥王学红为什么要跑呀?这不是做贼心虚嘛?” “这么严重的流血事件万一被你误打怎么办啊?你平时又罩着我。” 王学十知道,大哥是躲在楼上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父亲是找不到的。王学十说那番话是让大哥听的,是给他机会,以后别打王学十就行。父亲以为是真的,就没打罚王学红。 王学红晚上从楼上下来,对我很感激,往后就没有因为饭的事偷袭我。饭是那时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怪大哥,怪的是口粮真的太少,不敢放开吃,怕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放在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今天,他绝不会因为吃玉米饭的事,会挨王学红的铁勺攻击,这都是饥饿惹的祸。 那时,王学十对吃都有了心理障碍,怕吃不饱,或是下顿没了于是变成经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常因为吃的事而烦恼。每次吃饭都变得狼吞虎咽,能吃多吃,特别是去亲戚家,他都感到自己的肚皮快炸了。 长年读书,吃饭毫无规律,带去学校的饭常是冷饭,王学十得了胃病。 读五年级的时候,是在纳浪小学,纳浪小学在三个村的交界处,学校旁边有一条干河,冬春季节河中没有水,到了夏秋,这条河翻滚着巨浪,吼叫着。 纳浪小学离飞燕村很远的,从学校到飞燕村要一个半小时的路,学校不办伙食,只有两口大锅在操场一侧的石棉瓦房子里,供第二天同学带来的饭菜在中午有个加热的地方。 学校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同学们都回家去,把肚子吃饱,又带着一盒饭当晚回到学校,夜里住学校。 宿舍没有像样的床,全是学校从山上采来的碗大一般的木料建成的木床,人睡在上面简直是睡在木棍上,凹凸不平的。王学十带去一片草席和一条灰毡,晚上是穿着衣服睡的。夏季虽不冷,但蚊子多,同学们都被蚊虫叮咬惯了,王学十睡眠很浅,他习惯了听别人说梦话、打呼噜、磨牙齿、放屁。 每天中午,同学们都会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在两口锅里炒饭,从同学们炒饭的品种,就基本看得出贫富的差距,当然还有穿着。王学十学习好,他从五年级才穿上裤子,原来的总是一件长衫似的衣物,从肩到脚,还是姨妈从省城带来的。五年级了,有了自尊,鞋子可以不穿,但遮屌的裤子要有一条,总不能像牲口一个在众目之下大摇大摆的。王学十又瘦又黑,个子因为营养不良,慢性胃病,长得不高。 说到炒饭,有一次王学十是排在前面,他把自家的饭菜打开后,因为里面有酸菜豆汤,大家有种嫌臭的不屑眼光,一部分人开始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说:“这是什么饭菜?”他们都离王学十远远的,又有人说:“这口锅炒不成了,简直是酸臭味,屎的味道。”他看到同学们都挤到另一口锅前。那刻他脑子突然想在地上找一个裂缝,钻下去,远远地躲着,就想马上消失在同学们的眼前。他在内心感叹:我不是王治山的儿子,王治山呀王治山,你让你的儿子生活得一点尊严和面子都没有,我要不是王治山的儿子就好了,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羞辱和嘲笑。王治山呀王治山,我恨你,我恨你把我生这个人世间,我幼小的心灵受不了这些挖苦的眼神与口气。整个中午,他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含着眼泪,将酸菜饭吃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饭菜不好闻,可是不吃又饿,丢掉又可惜。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心事重重,把头低得只能让自己看到脚尖,他变得更孤独和无助,他有些恐惧那些眼神,疑神疑鬼,经常担心有人在嘲笑他。 以后,只要到中午。同学们都会躲着他,像是王学十得了什么传染病,远远地躲着。王学十明显听见有人议论:“那个人就是在锅里热臭饭的家伙,他叫王学十,我疑惑他家吃的不是饭,说不定是猪食。”王学十听到,羞耻感占据着心灵。他跑到河边,把冷饭吃了,不久胃就痛起来,他站在河边,影子倒映在水中,他审视着他在水中的穷烂可怜样。由于这种自尊的需要,他从此以后不在食堂热饭,冷嘲热讽比饥饿还伤人,这是王学十第一次体会到精神的痛苦,他也不告诉父母,一个人忍着。 经常吃冷饭,王学十常说胃疼,父亲就用温中散寒和止痛的楠木香和隔山消给王学十吃,服后很奏效。后来王学十自己也学会这两味草药,他也知道那些山上会长这种药,周末他自己上山找这两种药,晒干后,打成粉,在书包里放上一包,一犯病就服一袋。他这样维护自己的脆弱得可怜的自尊心。药粉能止痛,他又感谢父亲教给他一招方药,这药方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起码让别人看不出他因病而痛苦的神色。 寒冬腊月,学校里很冷,家里穷得不像话,实在是很冷的,父母问:“要不带个被子去学校?”他心痛父母盖得不踏实,万一受冻生病了,家里人会没有饭吃的,拒绝了父母的好意,自己希望父母健康,王学十尽力减少父母的负担。 到了半夜,王学十冷得不行,三点多钟就冻醒了,睡不着,又熬了两个小时,天还没亮。王学十起床后,他走出学校,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在山地里伸展跳跃,希望自己身体暖和一些。临近天亮,一个老年妇女朝他走来,她发现了王学十,老奶奶站着不动,显然是她察觉到鬼头鬼脑的影子,她咳嗽,为自己壮胆,她鼓起勇气在远处喊:“你是人还是鬼?”王学十答道:“我是人,不是鬼,天冷睡不着,我来锻炼身体。” “你吓坏我了,我以为见到鬼了。” 我走近那老年妇女看,原来是纳浪村一个姓赵的老奶奶。 “对不起,吓着老奶奶了。” 老奶奶说:“没事,我以为我是最早的,原来还有比我还早的小年轻,你这样早起,会成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话,学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他把自己变换成“笨鸟先飞,比喻早起一点,多用点功,机会多些。” 第117章 伍角钱 王学十写作业的算术、小楷本用完了。他回来家里,说自己要买作业本,王治山听着,就去楼上找到伍角钱,只要是读书用的钱财,王治山从来不小气,很大方地交到王学十的手上,王学十也很感激父亲的慷慨,认真将伍角钱塞进口袋里,不放心还拍了一下口袋。 第二天,王学十在学校门口买作业本时,左掏右翻自己的口袋,就是找不到,心情一下紧张起来。他从昨天到今天去过的地方寻找,都找不到,他伤心地坐在河边的一棵树下痛哭起来:“王学十,你真笨,伍角钱呀,两分钱一个鸡蛋,可以买二十五个,可以买十本算数本的,你太没用了,连伍角钱都管理不好,真没有用,这是父母的血汗钱,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他呜呜的哭声伴河水流淌。好几天王学十都难过伤心。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没做,他只是在地上算出结果,并牢记在心里,他打算要是老师追查作业,他会如实告诉老师,但布置作业的答案会认真地告诉老师。 对于钱丢的事,王学十不好意思告诉父母,不想让他们难过。 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好几次王学十没有交,这个平时听话的孩子怎么突然不听话呢?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办公室,这天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在,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他问:“王学十,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了没有?为什么不交作业本?” 王学十说:“我做了,语文第120页的答案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等等·····数字第131页的汽车速度是每小时40公里。” 两人听了,判定王学十是真的知道布置作业的答案,不解地问:“王学十,你怎么不用作业本写呢?” 王学十说:“我父母给我伍角钱,被我丢了,找不到,我又不敢告诉家里人,放心,两位者师,我会努力学的。” “原来如此。”语文老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小楷,目光温暖地对他说:“给你的奖励,不是白白给你的。” 他在心中有些喜欢,奖励他很乐意,如果是施舍,他不要。老师早知道王学十的脆弱的自尊,所以才说奖励,他又问:“听说你从来不上灶热饭?” 王学十说:“是的,同学们看不起我,说我的饭菜味道不好,我躲他们,家里穷。” 老师说:“还听说你们村的黄老三经常逼你给他背书包,是吗?这是同学反映到我耳朵里的。” 王学十说:“是的,我习惯了,我不背他的书包,他会打我,我打不过他,这事老师就别管了。” 老师说:“我就得管,我让他心服口服,你先配合一下,刚开始你也不承认背书包的事,然后罚你站马步,最后他承认了,你也承认,以后他就不敢了。” 那天,黄老三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王学十和他站在一起,语文老师问:“王学十,黄老三是否逼你背书包?” 王学十说:“老师,没有。” 语文老师说:“行啊,许多同学反映上来的,你不说实话,你蹲马步十分钟,90度。” 王学十蹲起马步来。 老师问:“黄老三,你逼他背书包没?” 黄老三答:“没有。” “你蹲马步,一个小时,手拿着这个木凳,我让你背个挎包,让你尝尝味道。如果诚实的话,认了,我马上不罚你们。” 老师把很重的东西放在黄老三身上,双手还拿着凳子,不到一分钟,黄老三就抖脚抖手,说:“老师,是我逼的,我认错,以后要是再发生,一样罚。” 老师马上表扬:“黄老三,是个诚实的学生,今天不罚你,相信你以后会变好。”老师把目光移到王学十身上:“黄老三都承认了,你还要骗老师吗?” 王学十说:“老师,我要诚实,黄老三同学说的是真的。” “就是嘛,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老师表扬了他们,两人都没罚。说来奇怪,后来,黄老三真的没让王学十背书包,也不欺他。从那以后,他特别佩服语文老师的教育方法,非常高明。处罚是教育的手段和方法,但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孩子思想品德好,生活学习习惯好,以后才能健康成长。 小学毕业考试前,语文老师送了王学十一段话,至今还记得,在一生中,比送他的五本小楷本值千倍万倍,那句话是:钱离开人是废纸一张,人离开钱不能是废物一个。鹰不需要鼓掌,仍要飞翔。小草不需要心痛,也要成长,不要为了讨好别人而丢失了自己的本性,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尊严,一生中你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对你满意。 第118章 裤裆开花与熊猫脸 七月,纳浪小学的杨树叶子长得旺,学校四周的农作物也长成让人喜欢的模样,教室后面的河水日夜吼叫着,仿佛在说:“明天我要去大海”。这些天,学校没有往日朗朗的读书声。这个小学只有一个即将毕业的班,是一个五年级,五年级毕业就上初中,考不上初中就上六年级。校长提着“榔头”,敲打挂在走道里的一小块火车轨道,发出沉闷的钟声,同学们从宿舍和教室里走出来,在一块满地是泥巴的操场上,东张西望,校长不会讲普通话,他说着方言:“同学们听着了,紧急通知,早操后五年级照毕业照,升级考试地点是在鹿山公社中学,准考证上写好了教室、名字、编号、座位,你们自己去找,考取了就读初一。成绩还可以的读继续班,相当于六年级,我祝愿同学们金榜题名,步步高升。啊!要毕业了,还希望同学们不要打架,往后大家是同学、校友,早不见晚要见面的,要珍惜这种情分和同学情。” 校长还没有讲完,五年级的同学黄老三就和一个高个子打起架来,似乎把校长说的话当耳旁风。有打架的同学说:“这次毕业了,以后见不到了,不打你一架,老子做梦都会挂念你。”两个同学鼻口流血,还在地上相互攻击。 “牲口,纯属牲口,与人是有差距的。”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他提着“榔头”奔跑到两个打架的同学中间骂道:“这是学校,不是斗牛场,你们两个给我站着,罚站一小时,老子这个校长在你们眼里就是摆设,是多余的。”他每人一个耳光,然后提着他们的耳朵在地上转,两个人站在操场中间,校长突来这一手,两个人才停下来,那时老师打同学是正常的,父母早交代过老师,说娃娃不听话就打,老师与父母是相互信任的,父母不在身边,老师就扮演起了父母的角色。 “你两个把手伸出来,上身站直90度马步,你们有本事去打老山,在中越边境,在学校逞什么英雄好汉?你们是我们纳浪小学的悲哀。你们不好好学,未来就是渣渣。“渣”是什么?是多余的,是垃圾啊,你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吃着他们辛苦换来的口粮,你不知道羞耻吗?站直了,我看你们有多牛?” 王学十看见那个高个子同学鼻子出血,眼睛周围发青,眼神是直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双脚的趾头都露出来,鞋帮是用棕绳捆在脚上的,裤脚高吊着,半个小腿露在外面。他站马步时,小腿在裤裆里一摇一晃的。另一个人黄老三同学嘴角流着血,眼旁乌紫,裤裆缝被高个子同学撕破,里面露出了一块遮羞碎花布的裤衩。不知哪位同学说:“裤裆开花了。”同学们都笑出声来。 “同学们,裤裆开花是你战斗风采,是道风景线,这么多人看你们,好意思吗?今天要照毕业照了,作为校长,留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两个去洗下脸,把最好的回忆留在毕业相上,这次就饶了你们吧。”两个同学忿忿不平地散开了。 有人起哄:“裤裆开花”,那个黄老三路过女同学眼前时,脸有些红,两裆明显是夹着走的,像鸭子走路,双手有意识遮拦裆部。 临近毕业,上演这种真实的生活小品,同学们将它当成毕业典礼了,远远超过昨天沉闷毫无生气的毕业晚会。 王学十个子很小,被老师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仿佛在这场戏中,他显得不重要。照相的时候,校长说:“老师在中间坐着,女生要下蹲着,个子高的在最后一排,每个人都得参加,以后你们成人后,成家后,才有资格向你们的后代彰显你们是有文化的人。刚才打架的同学呢?快去找,这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 有人说他们躲在宿舍里。 校长亲自上阵去请:“你们两个同学,打架算得了什么,牙齿与舌头关系再好,也会咬到,你们借这个机会一笑泯了怨仇,往后还见面,今天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是个永远的回忆,是珍贵的回忆,是你们有文化的象征,也是你们向家长汇报的依据,向你们的后代展示你们是纳浪小学的文化人。” 黄老三说:“那我脸是乌紫的,会不会难看?” “你们放心,那都是黑白相,分不出来的,快快去照相,以后我还要到你们家里去走访的,还要去你们家做客,你们难道不欢迎我?不尊师,也许你们的儿子还要我来教呢,我不会说你们两人打架,快去照相。有的人打一架还能成为亲家呢。” 两个同学笑了,黄老三又像鸭子走路回到五年级同学中来。摄影师按下几个快门,都说不雅观,为什么呢?因为许多同学忍不住笑,他们不是笑自己,是笑生活里充满滑稽的场景。 多年后,他们每次拿起小学毕业照就幸福地笑,笑什么?两个打架的“熊猫脸”,笑黄老三的“裤裆开花”,相片上的模样不像校长说的分不出来,打架的“熊猫脸”照样清清晰晰再现出来。 小学考试,黄老三没考上初中,但他的绰号“裤裆开花”却十分响亮。随着时光流逝,同学们长大成人,大家见面,都不再叫学名了,都再叫同学时期的绰号。两个当年打架的同学都当爹了,见面时很热乎你叫我“熊猫脸”,我叫你“裤裆开花”,彼此之间友谊天长地久,你说人生奇怪吧! 毕业相照完了,同学们依依不舍自己曾经读书的小学,他们三三两两相约,在校园地走走看看,是来向学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做个告别。王学十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他把学校走个透彻,仿佛那里的一砖一瓦都在风里摇摆,做出那种“再见”的手势。他找到一块学校的自留地,那里有一块是他种的,里面种了几颗土豆,他把苗拔了,用竹棍把藏在泥土深处的土豆蛋刨出来。他有些兴奋,这可是他自己种的。从地里刨出了三十几个土豆,比鸡蛋还大,他脱下破旧的衣物铺在地上,赤着身子,将土豆放在衣物里包好。 他走向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周老师看到了,数学老师可能上课去了。周老师说:“王学十,你光身子干什么?” “周老师,这是我在自留地种的土豆,我毕业了,我把它刨了,这十五个给你,这十五个给数学老师。” “王学十,你可真有意思,快回家去准备后天鹿山公社中学的考试吧,这些土豆你带回去,毕竟是你种的,你得享受一下,我只要五个,尝个味道就可以了。”王学十带走五个土豆,其余的都留给老师。 王学十到河边,找来两根葛根藤。他把自己的一条灰毡和一片草席裹起来,像一根圆形的木头,用葛根藤捆起来,挂在肩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不知挂了多少年的“纳浪小学”的木牌子。他在心里说:“再见了,亲爱的纳浪小学,我会考取初中的,你见证了我读书的努力和认真,虽然我在这里受到过同学的羞辱,但不是你的错,至少我成长了一年,学校虽然烂糟糟的,是穷了些,但是,是我的母校,儿不嫌母丑,母穷。” 第119章 父亲住院 王学十背着自己的铺盖回到家中,家中只剩下姐姐、哥哥、学字、学会。他把自己刨的土豆拿出来抓在手中,说:“等会儿吃今年的新土豆。”可王学十看到一家人脸上一点都不高兴,王学十问:“你们是怎么了?有新土豆吃,还不高兴吗?爹爹妈妈呢?他们去哪了?” “学十,父亲从楼梯上摔下来,今天一早送到医院住院了。” “啊!”王学十拿在手中的土豆一个个掉在地上,滚来滚去,手停在空中,悲伤地哭起来,这是王学十最担心的。住院一定是大事,这突来的打击,对王学十来说,相当于天塌下来,父亲可是他亲爱的父亲,爹娘出了问题,当儿女的怎么能过得快乐。王学十问:“姐,爹要紧吗?” “他今早起来,不小心踏了一个土豆,从楼梯摔下来,人就爬不起来了,是用马车送去的,你看这就是爹踏到的那颗土豆。” 他抢过来把土豆从山坡下丢了,丢得很远很远。王学十“爹呀爹呀”地哭起来。这么一哭,引得姐弟们就哭成一团。后来姐告诉王学十: “爹说了,明天你就要考试了,叫你今晚就去鹿山公社医院找他。” “还能说话?” “能,他说估计是腰杆骨折,肋骨骨折,上肢骨关节脱位了。” “那,爹吃了那个“打不死”的小黑药了吗?” “吃了,吃了才勉强爬上马车的。” 王学十的心中,王治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一棵支撑一片天空的大树,有了这棵大树,孩子们才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学十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告别飞燕村,走进了鹿山公社医院的大门,他去问医生:“大夫,这里上午住着个病人,是跌伤的,他叫王治山,我是他二儿子。” “有的,有的,靠着厕所的那一间就是,厕所从这里进去,右边就是。” “他会不会死掉?” “傻孩子,别说不吉利的话,活得好好的,只是关节脱位,全身两处骨折,都复位了。” “谢谢您,大夫。” 王学十放心了,一路上忧心忡忡的心事,一下从身上跑了。他仿佛身上突然减轻了几十斤的包袱,顿时有了解脱感,他伸展一下腰肢,自言自语道:“如释重负”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王学十走进病房,看见王治山斜躺在木头床上,灰白的墙上有液体浸湿后风干的迹象。一个木头架上挂着个吊瓶,吊瓶下一根筷子粗淡黄色的胶皮管子一直连接到王治山的身体上。兰兰端坐在病床的旁边,王学十走得很轻很轻,王治山和兰兰都没听见。但王学十听道:“老头子,这会还痛吗?要不要紧,不行的话,再吃一袋''小黑药”,你要是残废了,我养着你。要是我死得早,孩子会养你。” “没事,只要内体不要出血,断了几根骨头,不碍事的,跌打接骨药,我的方子比卫生院的好,明天我就出院,今晚观察一下,明天王学十考完试,咱们就回家,他带你去挖药。” “爹,妈,我来看你们了。” 父亲说:“学十啊,进来,我不碍事,不要因为我这件事影响你考试,爹是学什么的?骨折损伤的草药医生。”父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脸上挤出一点平静来安慰王学十。细心的王学十能体会到父亲的伤痛,知道他舍不得钱来住院治病。 王学十问:“别说话了,养神,医生告诉我了,脱了位,还骨折了,听你往常说,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才会好,是吗?” “对普通人是这样,我草药医生要快些,明天回家,你和你妈去帮我挖骨碎补、续断、接骨、蚯蚓、虎杖、小松牛,你看爹很快就能下地走路,让你认识一下中国神奇的骨伤药的厉害,以后你长大了要当中医师,我把我一身武功传给你。对于骨折,我弄的小夹板固定术,比卫生院的石膏面精致,石膏面固定一个月,他换草药怎么办?石膏固定不用草药,但小夹板可伸缩,也可换药,透气,又能改善血气循环,石膏固定做不到这些。行了,你去走走,到花台那里看看书,今晚睡病房,明天要考好,不要紧张,给老子争口气,爹病都要好得快些。你要好好读书,走出农村,端上国家的饭碗,爹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爹都高兴得多活几年呐!你哥是判死刑了,就看你学十了,为什么叫“十”啊,我们是学字派,你是十月初十生的,那是双十,又叫十全十美,爹问过先生,也问过韩半仙叔叔,你十个手指上,有十个圆圈,叫十螺纹,古语说''十螺全不下田,盖章吃饭不花钱。''不下田的不是国家干部就是行走江湖的艺人,而艺人不可能盖章,那未来我儿应该是国家干部的命,爹一生是玩完了,八字少一撇,似人非人,似八非八。娃啊,我苦呐,是找过先生断过,说我十九岁自力更生,三十六岁脱去兰袍换黄袍,黄袍是皇帝穿的,我只要日子好过,别搞阶级斗争就满足了,现在包产到户了,爹的年龄是大了,早听人说,现在我们地主富农不叫''分子''了。叫社员,包产到户医好全村的“风湿麻木”的思想病,这几年政策很好,还要加大搞改革开放了。” “知道了,我去看书了。”王学十拿着语文、数学书去卫生院的花台边看。花台里各种花争芳斗艳,王学十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花,但他知道,是花就有一天要芬芳,给世界增添美丽的色彩,应该是这花体现的价值了。他想,读五年书,就得考取初中,才能证明自己,不然的话,别说什么花,可能连根野草都不如。 第二天,天是阴阴的,王学十喜欢考试时有个凉爽的环境,他怕天热影响发挥。上午是语文考试,下午是数学考试。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我的······”。他就写《我的父亲母亲》。他就把父母有一次打架和这次意外住院的故事的对话、细节、心理,全部轻松地写出来。 半个月后,王学十收到了公社的初中录取通知书,而且全村只有他一人考取。父亲十分高兴,一下从床上走下来,拿着通知书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仿佛不像有病的人。他说:“我小学毕业,队里就不给读书了,这下你高升了,替爹完成了读中学的梦想,你真行,全村就你考取,给爹长脸了,对了,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呀?对,我想起了是十五啊,好啊,晚上我让你妈去你奶奶坟上泼些水饭,再给她上柱香,告慰在天之灵。” 那晚,他用新鲜的蚯蚓碾碎,加了几口烧酒,脖子一仰就吃下去了。第二天以后,就没见过他吃什么药,他又一如既往地生活劳动。我后来问我自己,爹为什么这么精神,并肯定认为,人的心情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能压制世间百病。 第120章 初中开学 8月31日,王学十要上中学了,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没有同伴,也不用给黄老三背书包了。那时,人多,初中学校装不下太多的人,五年级就可以考初中,也有能考上六年级,什么也没考上就回家修地球。 王学十比一般同学都小两岁,加之饮食冷热不均,脾胃运化不好,明显个人比别人矮个头,在一个班集体中是最小的学生。 学校通知书上写明:王学十同学,你被鹿山公社中学初一甲班录取,请自带行李、伙食,每月壹佰捌斤干柴前来报到,找班主任张立正老师。 王治山在马车上挂了二十斤大米,十斤青菜、一张草席,放着一条破旧的被窝和垫棉,显得十分明显。 王学十说:“父亲,这样拉着到了学校,同学们和老师都会说你穷得连像样的被子都拿不出来,他们会猜想要么你没本事,要么太懒。我倒是不会说你没本事。只是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让别的同学说我的父亲是个怂人。我的意思是将草席和被子铺盖藏起来,没有人能看到父亲的寒酸。” 王治山说:“长大后,有自尊、虚荣、要面子了,爹不是寒酸,也不是小气,这些年都赔你三叔烧毁竹园的钱,再过三年就应该还完了。你看着,你爹的日子过得会飞起来,凭你爹的手艺和医学,加上那些土地,不要几年,我比解放前的地主富农日子好过。你爹这点精神,这点本事是有的。你只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跳出农门,爹就安慰了。再穷再苦,我就是将自己的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读书,不能像你哥那样,扶不起来的猪大肠。说起他,我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爹就指望你了。” 王学十家的马是一匹纯黑马,力气很大,每次能拉许多东西。父亲想把他抱上车,他说:“不用你抱,我自己上,我没有那么矫情。”“你一周才回来,爹痛爱你抱一下,你只管背着书包,爹今天有的是力气,如果初中毕业你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干部,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还会范进中举呢,高兴得发疯呢。” 父亲还是将王学十抱上马车上,姐、哥、两个弟弟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王学十考取中学,失落的是一周见不到他的人影。)母亲说:“学十,好好念书,别想家。”他们都用一种期待和不舍的目光望着王学十。母亲这么说着,王学会光着屁股,从母亲身后露出双手:“二哥,这是我给你留的核桃,这是在核桃树下捡的,你拿着,到学校吃,我还知道你藏核桃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等八月十五和过年一起吃。”学会知道王学十会藏核桃,他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和举动神态,让王学十情不自禁而满目泪光。王学十说:“我的眼睛不争气,这么一下,就流泪了。” 父亲说:“走走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男儿有泪不轻弹,随便流泪,有什么出息,成什么气候。” 王学十低头偷偷用衣袖将泪水抹去,在绿色的袖子上留下湿漉漉泪痕,天蓝色的裤子也有几滴眼泪,在解放鞋上也有泪迹。 这是王学十上初中的穿着,他身上穿着的都是哥穿过的。哥哥长大了,衣服小了,裤子小了,哥哥的衣服裤子就算是王学十的,这是家里公认的规矩。过去王学十穿的鞋子是有洞的,是大哥穿的,哥只要一年一度脚就长大了,脚的大拇趾就从前端钻出来,在王学十的记忆中,只要大哥的大拇趾从前面露出来,他又可得到了哥的鞋子。 今天不同,裤子的屁股处,是新补的一块蓝布,解放鞋是父亲为了奖励王学十考上初中才买的。 王学十爬上马车,父亲一手拉着缰绳,拢着马车,一手握着皮鞭,在空中抽了一个响。他不是打马,好像是在鞭策,他从来不打马,黑马吹出一个响鼻,车轮滚动,王学十与父亲踉跄一下,马脖子下一个生锈的铃铛叮叮哨当有节奏地响起来。 王学十上学去了,刚走出农村的那刻,蓦然回首,读到他们的不舍,季节已进入秋季。他的收获是考取了初中,飞燕村的核桃树和柿子树也有了收获,枝头挂满了核桃和柿子,微风中枯黄的树叶围绕着枝头不忍离去,成熟的核桃不小心、调皮地掉落枝头,急忙从壳里蹦出来,愣头愣脑望着枝头无限依恋。 “你停下车,我拾一下这个落地的核桃。” “你好好坐着我捡给你。” 父亲拾起来,递给他,他看着细嫩肉色的核桃,无限感慨在心中,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父亲又说:“什么叫瓜落蒂熟?小鸟长满翼毛就该飞出窝,自己出去寻找食物,瓜熟了,也要离开藤的,你长大了也要离开家,离开父母。” 王学十久久不语,听着父亲的话,抚摸着核桃,突然恐惧自己成长得太快,会不会越长大越不快乐?多了一份心思就少了一分快乐,这人要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王学十:“爹,你怎么不坐马车?” 父亲:“不坐了,让黑马省点力气,待会好拉柴。” 王学十又突然问到道:“爹,这马重要还是你重要?” “呀,这孩子,肯定是你重要。”就在此时马车爬一个小山坡,爹一只手在帮着黑马使力。王学十才知道此刻马比父亲重要,这匹黑马帮着他承载着许多肉体的负担。 他也知道他最重要,他能减少父亲的精神负担,但这才是开始,假如初中毕业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工作人员,父亲的“病”才会治愈。父亲将马车停在一个山口,砍倒一棵棵栎树,斧头砍向栎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声,父亲每砍一斧就会合着节奏:“嗨呀!嗨呀!”有点像江边纤夫拉船的号子。 父亲脸上渗出大粒汗珠,从箐沟边将碗粗的栎树扛到马车上,王学十不忍心看父亲这么辛劳,就试图帮忙抬些细小的,他在山坡的沟边摇摇晃晃的,急得父亲大声命令道:“放下,放下,坡陡沟深很危险,这不是你干的,你也不适合干这个,读书是你的长项,你背负着我们家族的梦想。读书有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书读成器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为了不惹父亲不高兴,他不得不放下肩上的栎树,回到黑马边。王学十对着黑马,用手摸它的脸,说: “老黑呀!如果我王学十不把书读好也对不起你呀,你还要为王家拉车做贡献,很辛苦。为了把书读好,我负担不轻啊,你拉车我读书一起努力。”老黑马呜呜地叫出声来算是对王学十所说的一种肯定。 大黑箐是个巨大深沟,丫口子是座大山的凹口,是飞燕村到鹿山公社必经之路。在这山沟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塘,在上坡的路上,虽然没有积水,但满地都是馒头大的石头,人和牲口路过都显得脚下不踏实,不小心会摔倒。 老黑很争气,迈着坚实的步子,低着头,鼻孔里像烧开水的壶,喷着雾一般的热气,爬过了丫口子。丫口子是座很大的山,只要到这里都会感觉到这里的风劲,这里的风较大,好像不欢迎人似的,一个劲推着人,前进有些困难。如果人与牲口爬上山坡出了汗,一旦被无孔不入的风邪入侵,会伤风感冒,于是这里还有个别名叫“伤风口”,同时也是土匪出没抢人的地方。 站在“伤风口”,山的两面许多村落都跃入眼帘,秋高气爽,天是蓝的,偶尔几堆雪白的云在天上懒洋洋的,让你感觉不到它的走动。云想让这蓝色的天空多一点雪白,多一点浅色,多一点单纯,多一点浪漫与希望,此刻的蓝天与白云就只想留给人一个亮堂的心情与轻松,大概是为这个王学十上学,布置的一种场景,王学十很高兴。很远很远的山连着山,如墨如画,他和父亲似乎是光顾这个画面的游客一样,这里的山山水水变得亲切。 今天的鹿山中学很热闹,有许多辆马车停在操场上,大人们交柴、交菜、交粮。王学十看见一个上下牙都镶着金色牙套的、圆脸的、长着稀疏黄胡子的伙食管理员,向王学十和父亲走过来,他说:“谁家的“才”(柴)?赶快拿下来,太粗,太大,“大老粗''放在锅洞里面怎么煮饭?破开,破开,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好好地读书、吃饭,我们的“大老粗''就辛苦一下了。”然后一连放了两臭屁,很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不爽的味道。 “爹,“大老粗”是什么意思,那老师说你是“大老粗''。”王学十问。 “他才是“大老粗”,你信不?从他说话的语言和长相中,看得出对方的文化不高,不是老师,可能是学校的帮手,可能是一年级毕业,“柴”都念为''才'',等会儿柴都写成“才”了,他屁特别多,脾胃有病,胃强脾强,能吃但拉稀,还经常睡觉不踏实,腹胀难受,他才是“大老粗''。” “是的,这位大哥有点神,你怎么看出我的情况,我胃肠真的有病。”刚才那位伙食管理员转头来说。王学十看到,吓了一跳,生怕他生气。 王治山说:“老师,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不是老师,是学校请来的伙食管理员,我的屁特别多,肚子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我是草药医生,是看病的,你皮肤苍黄,消化不良,眼红胡须黄是肝火重,平常脾气大,脾气不好,爱发火,肝气犯脾胃,你屁就多。” “对对,帮我开点草药或处方,我文化也不高,就小学一年级。这样吧,你的''才''(柴)不用破开,我找几个岁数大的“大学生''来弄。医生,你家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王医生,你将米和菜弄到这边来,我称一下入库,''才''(柴)估三百斤不用称,菜票是五分钱一个。” 伙食管理员很快就这些入学的事办了,王学十拿住他开的单据,上面的“柴”真的写成“才”。 此时王学十偷笑一下,抬头望见,父亲正给伙食管理员号脉,王学十在不远处看到伙食管理员伸出的舌头,中间是裂纹苔,还布满一层厚厚的舌苔。王学十暗暗佩服父亲的“望而之,谓之神”的功夫,那时渐渐感到中医神奇与不可思议,对中医充满神奇的向往和深厚的兴趣。 王学十拿着父亲给他的五分钱一张的厚厚的菜票。 第121章 甲班 初一甲班的班主任老师叫张立正,个子高高的,又清瘦,两个额骨凸出,一米七的样子,嘴里叼着烟,头发呈三七开样子,脸是上宽下窄的瓜子脸,双眼皮的眼睛,似乎永远挂着一种虚伪的笑容。一条牛仔裤的裆部很紧。 张立正四十多岁,是鹿山村的人,在村里因为成分好,根正苗红,但不爱劳动,好玩嘴巴子吃饭,能说会道,与生产队的人相处不好,才被推荐去外地上学的。队里不喜欢他只要他,离开村子就好。就这样,在“工农兵大学”时期,他阴差阳错成了一名教师。读书回生产队的假期,把一个农村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当时他不同意结婚,结果姑娘和家长死缠乱打,勉强结了婚,平息一段绯闻。平时他与同学或老师说起他的爱人,就一句话总结了他的农村婆娘,也从来不叫他爱人的名字,当着她也叫“农村婆娘”,后来“农村婆娘”完全代替她的真名,但她也无所谓,本来她自己就是农村婆娘,她男人张立正似乎也没说错。 学校没有水泥砖房,全部是老旧的瓦房,房屋和教室应该是很早就建盖的,最要命的是王学十和田富没有宿舍住了,说床的数量不够,要等几天。张立正将王学十和田富安排睡在教室的桌子上,晚上两个人拼两张桌子当床使用,早上要将铺盖放到教室的旮旯里。这样王学十和田富成了难兄难弟,直到一个月后才找到五年级的宿舍去住。韩亮是王学十的同桌,人长得又黑又胖,他父亲是公社粮管所的,他不住校,早晚都骑自行车来来往往,刚开始欺负王学十这个偏远山区来的学生,一个桌子三分之二被他占领,王学十超过他画的三八线,就会用肘捣王学十一下,要么用脚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他肥胖,体积大,就让他多占点地盘。 王学十从小内向,是很少说话的人,他的体力不是韩亮的对手,所以最好是躲他。刚开始一个月,王学十特别抑郁,他想:也许自己是命不好,小学受黄老三欺负,还要帮他背书包。到了初中,又遇到一个黑色魔鬼来克我。他的牙齿很不整齐,嘴皮又厚,鼻梁下塌,眼里露出一种凶光,一眼望去不像好人。同学们都私下议论他鬼头鬼脑的。后来,王学十发现他学习很差,作业做得艰难,王学十就帮他,他做不完作业就回不了家,王学十故意将自己的作业给他抄。王学十想,这三年如果改变不了与他同桌的现实,那只有如同两个国家的领土,相互妥协与谈判,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后来因为学习上王学十帮他,慢慢与他友好起来,桌面也让出来本该属于王学十的领土,正因为他长得黑长得丑,和平相处后没让王学十乱了心思,才好专心学习。王学十想:要是把我分与一个女同学丁所花做同桌,那女同学又漂亮,那我与她坐在一条凳子上,心不会那么平静,感谢张立正老师,找了一个丑陋的。家伙陪我,让我至少近距离做到六根清静。 张立正老师除了是甲班的班主任,又当政治老师,经常讲“文革”中他背毛主席语录如何优秀。张中是张立正的亲戚,初一被任命为甲班班长,但学习并不好。 张立正老师穿着特别讲究,除了西装就是一套牛仔。永远三七开发型,当头发滑落下来时,他会习惯性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轻轻一捋。口袋里有一特别的烟盒,是金属做的,壳子上有个小镜子,里面可以装二十根香烟,每次抽烟都要照照自己的形象。他用的打火机是汽油打火机,是用来点烟的,他不像别人还在使用火柴。火机精致漂亮“砰”的一下打开,火焰串出来了,再“砰”的一下盖下,火熄了。在学校的老师中,他看上去最富最时髦。他烟瘾很大,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焦黑。经过王学十桌子旁时,他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张老师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前面说了他喜欢穿牛仔,牛仔裤腰紧,裆也紧,他的裤裆明显像搭起巨大帐篷,讲课和查自习时他因为个子高,裆部那个巨大的帐篷会骑在或有时卡在桌子的边缘,甲班的男女同学都偷偷斜着眼睛瞅一眼,同学们私下议论他。姜四花和丁所花两人在没其他人时,议论张立正老师的“伟大”之处。王学十和田富、韩亮上厕所时,韩亮说: “张老师那一砣“很牛”,你们看到的,是条汉子。” 田富说:“别乱说,万一他也来上厕所,你可惨了。张老师来了。”韩亮听到这话,吓得尿没结束,就扯起裤子,余尿沥湿了裤子,他慌忙四处查看,在确定没有张老师影子的情况下,他又重新脱下裤子,完成未完成的任务。他责骂田富撒谎。 王学十只敢笑笑,不敢说话,韩亮和田富知道王学十嘴紧,不会出卖他们,三个人开学以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多。 田富和韩亮大王学十两岁,个头也高,韩亮问:“田富、王学十,我们班哪个女生的最漂亮?” 田富说:“丁所花与姜四花,两花最漂亮。” 韩亮点点头如鸡啄米似的:“何以见得?愿听高见。” 田富:“丁所花,乌发、大眼、鼻挺、鹅蛋脸、皮肤红润细腻、身材苗条,美中其不足的是胸部没有姜四花大,顶多是波波第二。要是当我的媳妇,可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学十看到田富说话时,明显眼睛如同一个60瓦的灯,突然亮到100瓦。韩亮则眯着眼,吞着将要滑出口角的憨口水。 “有道理,那姜四花呢?” 田富:“姜嘛有味道,能炒菜,下饭开胃,乌发、媚眼迷死人、圆脸,粉嫩如桃花、胸部高傲挺拔,走起路来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叫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不肥不瘦,身材丰满而屁股大,不足之处是没有丁所花窈窕,但不知红颜会不会薄命。当老婆能生不少娃娃。” 王学十问:“田富,你的作文水平一直很好,小学升初中作文满分吧?” 田富说:“是啊,小学时老师经常念我的作文。” “妙、妙,田富同学以后一定是恋爱高手。”陶醉的韩亮感叹地说。他像吃东西地咂咂嘴巴,肥得有两个下巴,一晃一晃的。他接着说:“据我观察,我们班女同学没有谁会有钱买奶罩,我看姜四花一定没有戴奶罩,你看她走路和奔跑的样子,那胸前如同两只大白兔在蹦来跳去,我都有时候忍不住要上去逮住它。” 王学十很奇怪他俩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似乎明白王学十的眼神,两人故意挖苦一下:“王学十,小孩不明白大人的心思。” “田富、韩亮,你们太复杂了,英语老师最美。”王学十从嘴里挤一句很难得的话。 “我们说的是我们班,怎敢议论老师。”韩亮说,此刻,他们不知道的英语老师走到墙角拐角处,听见有人议论她,她站住了。 王学十说:“反正英语老师最美,动若青柳,站似九夏芙蓉,婷婷玉立,眼睛有神会说话,生机勃勃,语言甘美,面目娇美,凹凸有致的身材配高跟鞋,天蓝色的连衣裙,裹着她娇小灵动的洁白的肌肤,像蓝天上自由、轻松,飘来飘去的一朵白云。” 韩亮说:“这是大人的美,你这是小孩动起成人的心思,这是有人说的成熟美。” 王学十坚持地说:“白老师真的美,内外都美,她会白送学生英文作业本,心灵美。她像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未来是个好妈妈,是个好老婆。” 白老师听到这个平时不说话的王学十评价自己,突然间有种高兴和羞涩,她觉得偷听别人的话不道德,她故作镇静,轻咳了一声嗽,大方地走过去,对三位同学笑笑,然后走开了。可王学十则一脸通红,担心着刚才自己的话,会不会被白老师听到。 王学十问:“白老师听到会不会恨我?” 田富说:“这是在赞美她,晚上睡觉都可能在梦里哈哈哈笑出声。” 白老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天很高兴,她不停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形容我是三春杨柳,九夏芙蓉,蓝天上的白云。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难道这屁孩子早熟了?”她带着疑问。 其实在英语老师第一次自我介绍时,王学十就在心中问自己:“大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英语老师就是颜如玉。王学十现在还回味白老师第一次上课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白如雪,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希望大家喜欢我,我爱你们。“hello,students,i am your english teacher, my name isbairuxue, i love you!” 大家的掌声响得最长最久,这是王学十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英语。要是白老师眼睛蓝一点,鼻子高一点,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外国人。 王学十也这样在心中回放白老师的自我介绍,不时笑出声来。 田富问:“你笑什么?王学十?” “笑可笑之人。” “笑哪位?” 王学十说:“我不能告诉你,但天知道。” “装深沉,装呀!” 晚饭过后,正在楼下行走的王学十,被白老师点了名:“王学十,你来我办公室,有点事。”王学十听后,在肚子里心蹦跶蹦跶地跳,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担心今天说的话她听见了,肯定是被臭骂一顿。可转眼之间,又觉得不像,因为她喊的声音温暖而甜蜜。 “去,去,应该是好事,白老师吃不了你。”田富与韩亮打赌说。虽然这么说,可王学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带着挨批斗的思想准备,胆颤心惊地敲了三下白老师的办公室的门,脸上热一阵冷一阵的。等白老师打开门时,他看到白老师满面春风,笑容可爱地叫王学十:“坐吧,别紧张,白老师今天不是批评你,是请你帮忙的。” 王学十说:“好、好、好,我喜欢帮忙,助人为乐。” “老师很喜欢你,“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我很喜欢这句话,这句话是你自己发明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白老师,我爹养蜂时,有个收音机里面有小说讲播,我听到的,没人教。” “那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你如一朵花,很美但不过于浓艳而招蜂引蝶,你静静地开花但不会把自己放在风中摇荡摇摆而抖落致残。总之,老师,你真的很美。在这个公社(乡)你很独特。”那时,公社改成乡,但学校的牌子还是公社中学。 “很有意思,我很欣赏,来,我奖励你一包水果糖和三本作业本,希望你读书走出大山。” “我也是这么想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爹说了,只要把书读好了,以后会找到如花似玉的老婆,能住上金碧辉煌的房子,但这些都不是我真实的理想。” “哈哈哈,你是个有意思的学生,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最大的理想是每顿能吃饱,而且要像你一样顿顿吃上香喷喷的米饭,然后加几片腊肉。” “你吃不饱吗?” “吃不饱,家里的米饭很少,家里的米是招待客人或过年才吃,我吃的米饭是我爹在街上买来的,我都省着吃,只敢吃四两,不敢吃五两,菜票偶尔吃。我小时候和现在都有这种体会,寒冷和饥饿是我的敌人,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好穿好穿暖,以后不当农民,农民很苦。” “现在农村包产到户,又种烤烟,现在应该不愁吃穿呀!” “我家不是我爹“日脓包'',没本事,而是我三叔过去烧了生产队的竹园,好几年了,听我爹说的,只要风调雨顺,1989年就能还完了,我听我爹说,他过去是地主富农,今后他还要比地主富农还富。” “学十,现在不讲什么家庭成分了,到处都流行“猫论”,不管黑猫白猫,拿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我在省城读书,省城很发达,像我这样穿着的很普通,女的穿裙子,男的还穿喇叭裤,蹦迪斯科,跳交际舞。你好好学习吧,将来去省城开开眼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时候也无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分到这里教书,是无奈,我的梦想是去精彩的省城,我男朋友在省城,以后想调去省城。” “白老师有男人了?” “傻孩子,那不叫有男人,有男人说明是结婚的女人了,有男朋友,说明我们只是谈恋爱,还没成家。” “对不起,白老师,我用词不当,乡下农村里没听过“男朋友''这个词,你能不能教完我们初中毕业再走?我让你看到我飞出大山,飞到天涯海角,省城去。” “如果你飞到省城,吃好吃饱,穿好穿暖,都是一些简单的、容易的事,还有很多精彩、美丽、变幻无穷的东西围绕在你的身边的。” “真的吗?” “白老师不会说假话。” 王学十自从跟白老师聊天后,更加努力的学习,英语永远第一,语文、数学的成绩都是班级数一的好。 初二时,老师和同学开始注意到这个班的矮个子男孩王学十,他成了这个班上所有同学仰慕的明星。 第122章 孤独的求学路 王学十孤独起来了,许多时间都是独来独往,是贫困寒酸的自尊心的自我保护,他终于被安排到甲班的住宿区。但从王学十的穿着和行李铺盖,还有每次回家带来的饭菜看,这是个穷学生。因为这些,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起他,有句话说“恨人富贵,笑人贫穷'',王学十能从同学的目光中、议论中感到尴尬,忍耐与逃避是自尊心的保护,这使他容易在男同学女同学面前不自信,他唯一自信的是他自己的学习成绩,这是他自尊心最关键的防线。如果他自己的学习也不行,就无地自容了,但强烈的自尊心,促使他必须在学习方面给自己捞回一点脸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学十被贫穷逼向孤独。很多时候心中的苦闷,被他在沉浸读书中打发走了,其他可以不快乐,也快乐不起来,但读起书来,就找到一种快乐。 周末放学了,自己一个人走,没有人陪伴。一个孤独的身影,一双孤独的脚印,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 回家的路有时是风雨,有时是晚霞,从来没有阻挡过他的脚步,不管春夏秋冬。兔子、松鼠、蛇、麂子、狐狸、穿山甲、狼,它们和王学十都是这条路的陌生客人,一不小心,大家都会相互被吓着。 它们和他相逢都是一种突然,彼此都逃之夭夭,有时候一个人走在两旁都是密林覆盖的山路,突然一个异响都会惊着他,吓到他,一个人走路觉漫长,几个人走路感到轻松而路短。一个人还会胡思乱想,有时候不小心走到深沟里滑倒、有时踏在圆圆的石头上摔倒、有时候,风雨交加,他要带着蔑帽风雨兼程,不小心蔑帽会被风折落,身上湿漉漉的。凄风冷雨,那刻多羡慕韩亮有个温暖的而且很近的家,于是偶尔抱怨自己怎么会生在这样的穷家庭,穷山沟。可生活、学习还得继续,路还得要走,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他鼓励自己,他遇到的所有苦难,是他今后不平凡的经历,是天将降大任于他。那时候的眼泪,不值钱,难过之时,流淌起眼泪时,自己哭一阵,心里要好受些。 回家只背个书包,回校则不一样,不是每次上学都要父亲送的,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走。除了书包,每次上学都得用口袋背点大米、土豆、大豆或者酸菜。身上很沉,肩膀很痛,这种肉体折磨很痛,很多时刻真的要放弃,可梦想的翅膀又在心里开花,欲望像一条皮带抽打着他的心灵,使他疲惫的身体又像打了一支兴奋剂,不让停留。其实每次回校的痛不是这些,真正的苦是心,每次他上自家楼时,打开那个米柜,用碗盛米时,轻轻就触到柜底,他的泪就哗啦啦直淌。父亲母亲舍不得吃,留下这些米,除了供他读书外,就是来客人吃的,或是过年过节的吃的,这么被他吃光了,那家人怎么办?他就不敢再盛米了,只敢盛一点点,他又给自己下了决心;我又不干重活,少吃点,回校只能吃三两,每天可以省二两,菜就不吃了,省点钱。他盛了一饭盒包谷(玉米)饭,里面放一点酸菜,这样明天到学校可以中午充饥,可以省下个米饭票。 长时间以来,这一切他并没有告诉父亲母亲,只是感觉自己很累,身体没劲,个子似乎停留在原处没有长高,人也变得瘦弱起来了,脸上没有喜色,这都是舍不得吃的后果。父母没有发现。 王学十最怕上的课是体育课、劳动课,因为他没吃饭或吃得少,体育运动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在劳动课和体育课上,他因为头昏,摔倒过好几次。后来老师上体育和劳动都很少让他剧烈烈运动。班上还有一个人不喜欢运动,他就是胖子韩亮。运动水平最好的还是田富,运动是他的长项。那时的学校很少见过篮球,体育课除了跑步就是全班山上打柴,回来交给学校,一举两得,学校有柴烧了,体育课也上了,也起到锻炼的效果。 记得一个晴朗的下午,体育老师都让他们班去“伤风口”打柴,王学十在山上就表现出体力不支,他回来的路上,就昏过去了,后来是体育老师和几个体力好的同学背回去。 路上,体育老师问:“有哪位同学知道王学十最近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饿坏的,他经常从家里带玉米饭来吃,饭是冷的,没有地方热。” “他每次才吃三两饭,同学要吃五两,也没见他吃过什么菜票,每次开饭,我看到他去的最晚。” “那他是不是吃不下去?”老师问。田富说:“吃得厉害,有一次他打了饭,没有菜票,是我给他一个菜票,记得是一勺酸汤,从食堂到宿舍的路,我就看到他的饭菜就没了踪影,他应该是舍不得吃,家里穷。我听他说,他家种米的田很少,来客人和过节时才吃得上米。” “这么说他是饿昏的,没病。” “病也有,是胃病,饿的。”田富说。 丁所花:“王学十读书很用功,是班里读书最好的学生。” 这个周,王学十收到两封信,一件封是丁所花写的,她在信中夹着饭票,她写道;十字,饭要吃饱,别饿坏身体,送你十个饭票,爱你的丁香花。 另一位是姜四花的:十,我是四,以后我们能成为十四或四十吗?如果你吃饱饭,我们可以从十四变成四十,这是四十个饭票,送给你的,爱你的“四”。 收到这些信,高兴的是王学十感到有人爱自己,感受到有人重视自己。但令他更为痛苦的是,他不要施舍,他拒绝同情、可怜,他认为这是严重践踏他的自尊心。他给她们分别写了信,把饭票一同放进去,他写给姜四花的信说:“姜四花同学,我感谢你的好意,我的自尊心告诉我,我不要施舍,我们不会十四也不会四十,我没精力和体力。当前,对我最大的威胁是饥饿和寒冷,鹿山乡中学风大风冷。姜四花同学,我是班上岁数最小的同学,我还小也长得不帅,不懂情呀、爱呀。如果有学习上不懂的地方,我很乐意帮你解答,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王学十。” 王学十又给丁所花回话,毫无疑问,饭票夹寄回去:“丁所花同学,我还小,长得不帅,不懂得爱情,我要努力吃饱穿暖,你的饭票耐不住我吃,你也不容易。我脑子里全是学习,吃饭,穿衣,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吃穿。丁所花同学,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我可能因为经常吃不饱发育不良,对你没有冲动与心跳的感觉。学习上,要我帮忙的尽管来问我,我虽然穷,但我十分乐意帮忙,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一。王学十。” 第123章 寻找王学十 星期天晚上收假了,王学十没有上晚自习,也没在宿舍,一周过去了,也没有王学十的身影。 全班最焦急的是三个女的,一个是白如雪老师,另一个是丁所花,还有一个是刚被任命为班长的姜四花同学。 又是一个周末的星期五,白老师去班主任老师张立正那里问:“张老师,王学十这学生一周没来上学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一下?” “哎呀,我的白老师,实在没时间,我那农村婆娘,逼得紧,星期六、星期天要回家烤烟!不然会烂在地里的,请你理解。作为班主任,先应去处理、去找、去关心,可是分不开身,命不好,找了个农村婆娘,要是双职工双工资就好了,都是我当年太年轻,冲动,心痒痒把持不住,酿成了一罐“酸醋”。” 张老师笑眯眯,眼睛直勾勾望着白老师,“咯咯咯”笑容中语气有些不礼貌,白老师有点生气:“张老师,我对你家庭不感兴趣,对你的陈年老醋,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你这个班主任不负责任,我带同学去找王学十。” “多谢白老师代劳,慢走不送,我实在没办法,我惹不起我那农村婆娘。” 白老师摔门走了。 白老师带着丁所花、姜四花去男生宿舍找到田富,田富知道王学十家,曾经有一次跟着王学十去过。 “田富同学,王学十可能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你今天领着我和班长姜四花和丁所花同学去他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关心同学,他要是不读书是甲班的损失,你们有这样学习优秀成绩的同学要高兴。他最希望考取国家重点中专,如果他在城里找到工作,你们就有同学关系,经常走走,相互帮忙,你们要相信白老师的感觉。初三毕业,你们验证我的预言,他是个孤独的雄鹰,虽然现在瘦小,没有人鼓掌,他一样会飞翔,而且飞得高。他沉默寡言的外表,怀揣着一串美丽的梦想,而且烧燃很激烈。他因为贫穷困扰他的自尊,变得胆小,敏感多疑,但是他有一种明亮的眼神,这眼神让他看东西真切,领悟能力强,是他十多年内心厉练的结果。” “白老师,我知道了,明天带你们去。” “好的,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一班学生,教完你们,你们毕业了,我也要调走了,去省城,我多么希望有我的学生,有更多的学生考取中专、高中,我作为老师也要证明自己,这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我要教出点样子来。同学们你们要记住,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同学。” “学习好的。”姜四花、丁所花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是学习好的,有梦想的。” “对了,同学们,同学们考不上中专,证明我们的老师教学水平太差,我不能嘴上说自己很不得了,我要让考上中专的学生来证明,考起更多高中生来证明,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田富同学说:“我学习不好,你不喜欢我?” 姜四花、丁所花笑着说:“我学习也不理想。” 丁所花说:“我学习也不好,我的记忆被狗吃了,今天记住的,明天又忘记了。” 田富说:“我也和丁所花说的一样。” 姜四花说:“白老师不喜欢我们三个了。” 白老师脸上有些生气了:“我都喜欢你们,我爱我们班全体同学,可是我恨铁不成钢,我生你们的学习上不去的气,我急啊。老师给你们讲的是一样的课、一样的方法,可大家还是有差异。” 姜四花说:“我爹妈怎么不把我生得记忆力好一些,有时候我还暗自生我爹妈的气。我觉得王学十记忆力特别好。” 丁所花和田富点头认可姜四花的说法,可白老师摇摇手,说:“打住,我不同意你们三个人的观点,怨爹妈,这是找借口,你们不会是今后考不上中专、师范、高中,就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没有给自己个好记忆力。你们听着,这大错特错,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学习靠的是勤奋刻苦与专注,我白老师考起大学也是努力的结果,有句话说百分之一靠天份,百分之九十九靠汗水。” 姜四花说:“白老师你说得对,我相信。但有时候我也怀疑,如果百分之一的天份都没有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刻苦努力都是白费,如果一个彻底的傻瓜、憨包,老师你教得出来吗?” 白老师提高嗓门的叫着:“你傻不傻?姜四花。” “有点傻。” “你错了,你不傻,你们都不傻,能考上初中的就不傻,你们是学习不专心,不用功。” 三个同学都说老师说得对,可姜四花心中还是纠结,她又谈起王学十,也顾不得“伤风口”的陡坡和一路的坑坑洼洼:“这王学十的家太远了,这路也不平,真难走,这么上学也真是辛苦,老师,我听说王学十在这几个村子里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学生,上学和回家都是一个人。” 田富说:“上次我跟他回一次家,的确,他真是一个人走。” 姜四花说:“还听说没上过六年级,直接考的初中。” 白老师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翻过王学十的学生档案。” 姜四花说:“我们三个人都读过六年级,这也说明我们不如他。” 白老师说:“不能自卑要自信,老师我也读过六年级,关键靠后面的努力。” 田富说:“喔哟,真的吗?那我们也有希望和未来。” 白老师说:“当然,同学们,我还是那句话,靠自己的努力,老师教学,指点,监管你们,大家都知道一句话,说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们三人考试成绩不好,作为白老师的我,会伤心的。” 这是个冬季,通往飞燕村的这条路,显得寒气,漫长,几乎没有一处是平的,凸凸凹凹的,路上的小石头在脚下滚动,他们走起路来十分小心。经过夏天雨水的冲刷,无数小石头滚落一地,有些路面已面目全非,这路都看着寒酸清瘦,像一个破衣烂衫,又营养不良的人的肋背。路的两边是凋落的枯黄落叶,上面有冬瓜树叶,冬瓜树叶上有松毛、麻栎叶重重叠叠、部分落在路上的干瘪焦黄的树叶,在三个人的脚下“沙沙”作响,仿佛是冬天的进行曲。也只有冬天,路上的行人才奏得出这样的音乐。 第124章 王学十为什么没上学 快走到一个叫“六车库”的水库的山上,路变得更窄,有成年人身体一样粗的树,叶子落了,瘦了,树干树枝在寒风中得瑟着,透过树枝与树枝之间,有细碎的阳光,隐约能看到水库的绿绿的水,野鸭头在上面排成一排排省略号,有时又没入水中,造出一个个句号,有时又传来一阵阵“嘎嘎”的叫声,彻底浮出水面,展翅抖落一身的水花,拍打水面,一下子跃向天空,水中倒映着野鸭飞在空中的姿态。 “六车库”这条路是最直的路,只可以人通往,车马是行不通的,密密麻麻的枯草歪头遮住大地,大地如同铺上了一层灰色的草席,给那些准备过冬的鸟和兔子提供了方便。鸟会理个窝,兔子也会,草厚的地方打个洞,建起自己的房子,出来啃食冬季嫩草的兔子,被四个不速之客惊吓到了,“唰啦”一声,蹦跳着从他们身前拼命逃跑。三个女人惊慌失措,叫出“妈呀,妈呀”的叫声,仿佛怕心跳了出来,脸上泛出一种清白。最占便宜的是田富,他平时不好意思偷看同学,此刻三个女人都弯腰轻拍着胸脯,条件反射地提示田富的目光。此刻因为三个人弯腰,把田富镇住了,他惊讶不已。他笑了,并且目光停留的时间足够长,他怕三个女人怀疑他的目光有流氓的歹意,一时往路的前方跑了几步。 田富说:“没事的,你们放心,有我田富同学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上前,我断后,奈他豺狼又虎豹,有我武松在此。” 丁所花突然回首,发现田富的目光如同跟屁狗一样,尾随集中在她身上,并且目光故意打了一个挑逗的秋波,她羞涩地说:“田富,你干嘛老看着我?” “我不是看着你,我不看着前面,我如何走路?我在后面是护卫,是保护神。” “那你得认真老实点,有什么动静要吱个声,别吓着我们。” “是了,同学。”田富得意地说道,他吹起口哨,走到一段开阔地,三个人都渐渐平静许多。姜四花转身朝田富说: “田富同学,你能不能朝前走50米?我和丁所花女同学要和白老师说点女生方面的问题,你在场我们不方便问,请你帮忙,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白老师,我往前跑50米,我们离开距离,进村时有狗,我等你们。”田富说着,就若一匹脱缰的野马,一阵风跑出了,矫健而快捷的节奏,让白老师点头称赞: “这娃,不,这同学是个练体育的料子,百米赛跑最多12秒左右,你看他的步幅及速度。” “是的,白老师,他可是我班体育成绩最好的,跑步最快的,是体育委员,如果考不上好的学校,当个农民汉子,也是条汉子。”丁所花说,语音间,听得出来,她对他有爱慕之意。 姜四花说:“白老师,我有些事,我不好意思问我妈,只能请教于你。我十二岁的一个夏天,上小学六年级,是个暑假,我下身流出血来,我十分害怕,又不敢与我妈说,我偷偷跑去河水里去洗,一个星期才不流血。后来每个月都会流一次血,我连上学都不敢去,在家门也不敢出门,肚子还痛,做女人真麻烦。后来,我妈发现才告诉我,说是我“大姨妈”来了,不是病,,这个是真的吗?” 白老师听后,哈哈大笑:“你妈说的“大姨妈来了”,就是月经来了,有的叫“干好事”。月经的月就是每个月的意思,经是经血,也叫例假,姑娘发育的表现,有的女人会痛经,来月经就腰及小腹胀痛。我来月经前,还会在脸上长上两颗青春痘。” 姜四花问:“白老师,我痛经,怎么办?” 白老师说:“你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注意保暖,可以吃些生姜红糖水,也可以吃点去痛片,或者温经汤。” 姜四花说:“是,是,老师。” 关切的问:“现在四周有没有人?” 姜四花说:“没有。” 白老师说:“走吧,我们三个人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方便一下,我也借机帮你看看发育到什么程度,好不好?” 姜四花说:“我不好意思。” 白老师说:“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些是有知识的,我可以好好地跟你们上一下课。平时在课堂上又不好意思说。” 三个女人,走到一个低凹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人,于是就脱裤子方便起来。白老师先脱裤子,两个女同学还拘束着不好意思脱。 白老师说:“过来看,有啥难为情。”白老师掀起腋下,一丛黑色茸毛如同岩石里长出的野草,悬在那里。 “你们看我。” “老师你真美。”姜四花和丁所花都这么赞美她。 白老师说:“只要是女人都是美丽的。不然这世界就没有故事,也没有未来。” “轮着姜四花了。”白老师说。 白老师掀开姜四花的胳膊,说了句,“有啰”,又伸手拿捏几下说:“发育得不错。”就在老师伸手触到姜四花时,姜四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个酒窝。 不用说,丁所花也是一样。只听她说到腋毛时,也说“有啰”。白老师说:“我警告你啊,你也熟了,你几岁来的“干好事”?” “12岁。”丁所花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突然听到田富同学的声音:“老师,同学们,你们能不能快点?” “啊!啊!”几个女人手足失措,慌乱中不忘整理自己的衣裤,几个人脸上泛出一片红云。白老师自言自语:“这田富同学会不会偷看?” “不知道,这个人鬼得很。” “等会儿审问他。” 三个人的心比刚才遇到兔子还跳得厉害。 其实这个鬼头鬼脑的田富真的偷看她们了,看后,便迅速悄悄撤离,急速离开后,大约50米的地方故意高声呼叫,他要证明他没干坏事。 三个女人从凹处爬到路上,发现田富在50米外,她们才放心下来。 老师说:“他没看见。” 姜四花顺着风的方向拉大嗓门说:“田富你往前走。” 田富说:“好的,你们快点。” “老师,如果丁所花和田富搞在一起,会不会生娃娃?”姜四花故意拿丁所花开玩笑。 丁所花生气说:“姜四花,你怎么拿我与田富说事呢?” “不是的,所花,我是假设,请教老师嘛,对你来说是长见识。相当于上生理课。” “好吧,老师我来说。”白老师接上话题。 “如果说田富,田富今年几岁?对了,我记得他是15岁,如果?如果?” “什么如果?” 丁所花吃惊的问:“老师,田富同学,也会月经吗?他是男生?” “丁所花同学,不是月经,男生是遗精。遗就是有流、淌的意思,就是遗憾的遗,精是精神的精,就是男人的精子。这就是男女的生理课,可惜啊,现在的初中没人讲男女关于性方面的课程了,这也是教育的缺失,是一种遗憾。” 姜四花问:“老师,你现在谈恋爱吗?” “老师大学里就谈了,大学里面不反对恋爱,你们也要长大再谈。” “那老师,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幸福甜蜜而不可思议,也不可捉摸,感情这东西不可捉摸,也许是雾里,也许是云里,一言难尽。总之是互相爱慕,是期待是渴望是心跳也有悲伤无奈,会让人高尚也会使人堕落。等你们长大后你们自己去体会。” 就是这句话,深深印在两个女同学的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从此以后,无时无刻不占据着她们躁动的心灵,想入非非的幻想与冲动,激励她们走向未来。 也是这一刻,恋爱这个东西,仿佛一个魔鬼,潜入她们的心里,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或孤独寂寞时,在身体里兴风作浪。 在进村的路口,田富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吹着口哨,等待着白老师和丁所花及姜四花同学,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她们靠近他时,他手握着一根从地埂子里抽来的木棍,说:“进村了,有狗,你们跟我,我打狗。” “狗凶不凶?” “上次与王学十在一起,不凶,但对陌生来客说不定。” 果然,进到村里,刚开始,狗叫得疯狂,但狗看到田富在空中挥舞的、呼呼着响的木棍,声音小了许多。有的就夹着尾巴,抖身子瞟着眼睛走开了。来到王学十家门口,他们看到王学十,正在院子里拿着书本看,嘴里念着“english”,脚一拐一瘸地在移动着。 “王学十,我是田富。” 王学十看到他们,显得很意外,连忙叫:“白老师好!田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好,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大老远的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来,屋里坐。” 白老师关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白老师,在我大爹家门口玩,我四弟不小心踩塌一快石头,落下来,把我右脚打骨折了,我爹用了一些骨伤药,给我外包。现在好多了,能走路了,前星期肿得厉害,现在能走路了,只是不太利索,应该没大问题了,我爹是草药医生,草药能手,方圆的人们,跌打损伤,都到我家医治。” 白老师问:“那就好,那好,现在到学校读书有没有影响?” 王学十说:“没有影响,我正计划后天到学校去,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 “王学十同学,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同学们帮你拿书包。田富帮你扛盘缠到学校食堂。” “能去的,只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背东西。我爹说后天他将我用马车拉去。顺便拉些食堂要的木柴。” “哎呀,不能再耽搁了。” 说话间,王学十父亲王治山手里捏着锄头,肩上扛着一捆透骨草、牛膝、伸筋草等草药回到家里。父亲穿着有些破烂,身上沾着野草和泥土,他满脸堆笑地说:“老师,几位同学,你们来了,快家里坐。”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低着头走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凳子上落满灰尘,父亲用袖肘在凳子上掸掸,然后塞在她们的屁股下面说:“家里烂包包的,穷了,让你们笑话,喝点水,今晚就住在我家。” “不了,这位大叔,明天一早我还要上课,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我还指望他为这个班集体争荣誉呢,我们这会儿就走。” “这也不急嘛,喝口水,我到外面弄点冬季的蜂蜜给你尝尝,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不管如何,饭要吃一顿,这才对得起你们。” 白老师说:“不用了,还得赶路。” “我烧了几个土豆,弄点蜂蜜给你们吃,不急,等会儿我用马车送你们去。马车比你们走得快,保证太阳落山送到鹿山公社中学好不好?” “现在不叫公社中学了,现在叫鹿山乡中学。行吧,吃点蜂蜜,那多不好意思。” 父亲去柴草边搂一抱松毛用火柴划着火,塞进火塘,弯着老腰,歪斜着嘴鼓起一腮帮,扑哧扑哧地吹气,柴烟滚滚。屋里顷刻散满烟,缭绕着,呛得同学夺门而逃,眼泪都呛出来。 父亲为了赶时间就把放在火灰里土豆的,改成用水煮,他从灶房找来一口皱巴巴的锣锅,用粗大的双手捧了几十个土豆在里面,充满水,挂在楼杆的铁链上,颤颤悠悠的,锅的下面是烟熏火燎着,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从柜里找了一把铲刀,将一把火草放在火塘边点烧,让它冒出烟来。拿着一个洋瓷大碗,走到一锅小蜜蜂巢前。 打开一个蜂巢,门口露出一些洁白的蜂房,在蜂巢上小蜜蜂一个一个爬在上面,回来走动又抱成一坨挂在那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父亲将冒着白烟的火把放在巢底,呛得小蜜蜂从巢里逃出来,不断地冲向父亲做出种种示威与攻击的动作。 父亲不怕小蜂,他已经被小蜂蜇惯了,身体里生产抗体,他从来不会肿也不会蜂毒过敏。他说自己是土命人,蜂毒五行属火,火生土,最适合养蜂。 而他们遇见小蜜蜂总是躲得老远的,大家都好奇地望着王治山。 在烟熏火烤中,在嗡嗡飞舞的小蜜蜂包围中,虽然王治山手和脸上有小蜜蜂的毒针刺在皮肉上,丝毫不影响他面带微笑。他说他早年在修水库,搞夜战时睡在露天下面得过潮湿病,也就是风湿病,但前些年经常被小蜜蜂叮咬,风湿病也没有了,所以蜂毒是可以治病的,大家有病可以试试。 父亲手中的蜂巢有方形、半圆形的,上下有数不清的小圆桶相互粘连在一起,里面灌满蜂蜜,表皮覆盖着一层薄薄洁白色的蜂蜡。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王学十见到这样蜂蜜,口里不知不觉间溢出一包口水,并不停地咽吞,除了王学十外,其他同学、老师是首次领受这份待遇。 田富是个馋嘴的家伙,父亲还未跨进门,田富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起一片蜂房,有滋有味地享受起来。 白老师说:“你太野了,怎么不讲究,要用筷子食用。” “我等不急了,都是这东西太诱惑。”田富说着,“我出去细细看看,也学习学习。我也要养蜂,你们吃吧。”他嘴里吃着蜂蜜并在蜂房边转圈圈。 白老师、丁所花、姜四花、王学十用筷子将蜂蜜挑出来,涂在刚煮熟的土豆上,土豆的芳香和刚出巢的热蜂蜜让人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香甜,对他们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吃法。这风味太特别了,估计不是刻骨铭心,也起码是终身难忘。 “哎呦,我中了,哎呦,我中了!”田富的声音传进屋来,随着小步跑进来,身后还有几个小蜜蜂追杀他:“哎呦,哎呦,痛呀,还是眼角边呢?这东西也不好吃,吃了要付出代价,原来甜蜜背后一定藏着难以忍受的毒辣!爱中有恨,老师我知道幸福的反义词是痛苦,没有人像我体会这么深刻。这个罪不是人受的,恋爱的反义词是“恋恨”我的妈哟,这个罪不是人受的,难怪许多书里和电影里的叛徒就这样背叛了草命。因为痛苦超过了极限。” 他的自言自语本来是让同学、老师同情的,经他这么说,大家又扑哧笑了起来。 王学十笑着说:“你吃了人家小蜜蜂过冬的口粮,人家能高兴嘛?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它拉泡尿在你身上就算扯平了,大家吃了蜂蜜不要到蜂子身边去炫耀。” 田富说:“这尿不像其他的尿,人尿、猪尿、牛尿是可以当肥料,蜂尿不是尿,是它妈的毒。” 白老师说:“行了,还中学生,出口又带脏话。王叔叔说了,这个毒可以治风湿病,要把坏事想成好事,你就心里平衡了,大家都说是药三分毒。” 王治山端着一盆蜂房来,身边还叫嚷着些散蜂子,大家见势就往黑暗里躲,他说:“你们有人被蜂叮了,没事的,没事,我有药,来,我看看。” 田富的眼角已浮肿起来,表情比平时丰富起来,哎呀声和踩脚声混杂在一起。 王治山将“牵牛解毒散”用醋搅匀,涂在被蜂蜇的地方。他说:“田富同学,十分钟你就不痛了,我这“牵牛解毒散”可是好药,深山老林里采的。能治百毒,蛇须草、七叶一枝花、黑牵牛、野生拐枣树根、黑竹根,天底下有毒药就有解药。” “谢谢了。这次来王学十家算是尝尽酸甜苦辣,王学十,我是第二次来你家,你家不富裕,你本人也不富裕,生活在这偏远的山村,走一趟路都十分艰辛,脚下都磨了血泡,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可能比我要惨。” 王学十说:“对不起,老师,同学们。” 王治山说道:“你们吃完东西,我驾马车送你们,十分感谢你们了。” 天色渐晚,马车载着这群人越过“伤风口”。走进鹿山中学大门时,马铃声送走了最后一片玫瑰色的晚霞,夜幕降临,教室里透出同学们的昏暗的烛光。 大家可能不知道,1987年的鹿山中学还没有点上电灯,这是全地区最穷的县。 第125章 老师请客 数学老师是法海 期末考试,王学十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引起同学和老师的关注,一时间在学校变成一种传奇。同学们和老师发现王学十优秀的学习成绩,与他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穿着单薄寒酸,个子不高,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一身虽然不破,但衣服裤子上缀满补丁。解放鞋是他哥王学红穿过的,表皮发黄,鞋口有点朽了,鞋尖大拇趾脚露在外面,如今又传承到他手中。考上初中时,父亲曾奖励过一双鞋子给他,可不能一直穿着呀,起码要两双鞋才轮换得过来。 王学十发觉,最近同学们目光里有种羡慕的意思,但同学们并不知道王学十内心骄傲的是自己的学习成绩,老师们都对他有很大的希望,但班上的部分同学也开始记恨他,比如谢大荣在去宿舍的路上故意撞他,并且打了他。面对这样的大个子同学,王学十只能选择沉默,他也曾想到过报复谢大荣。周末返校时,他将父亲用的“雪上一支蒿”放在口袋里,准备将药粉撒在他吃饭的碗里,让他吃后中毒撑死。可是当他在没人的时候准备投毒,他忽然想到谢大荣被毒死了的模样,想到他父母亲抱着他惨哭痛不欲生的模样。那种十二分垂死挣扎的痛苦样子,王学十手软了,心也软了。毒死了谢大荣,结果他的生命自己也是罪孽,自己只是被欺辱被打但还活着,把谢大荣毒死了,也不公平,于是他想到只能向老师求救向老师报告,让老师向谢大荣施压,他放弃了报复。 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王学十的另一种自卑是他的脆弱,那就是他穷酸的穿着和吃不饱的饭菜,他的内心体会就是富裕与饥饿的矛盾。这个贫穷与饥饿,像两个魔鬼在他心中作祟,折磨和摧残着他的自尊心,他每次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践踏时,唯一平衡心理的,就一句话:你们没有一个同学的成绩超过我,你们虽然吃得饱穿得暖,那又怎么样?看毕业时,谁是真的英雄?王学十最希望的是尽快中考,让一切成为过去。能换个环境,我要是考取全国重点中专,到时候你们还笑话我吗?欺辱我吗? 有一次,英语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她的宿舍门口。门打开那刻,可以看到白老师的宿舍很整洁,白老师的蚊帐里叠着整齐的方块形的粉色被子,床单是一个花床单,屋里除了书就是时尚的衣服,进到她的房间有一股芳香,这种味道是王学十十分喜欢嗅的。说实话他最喜欢进的就是她的宿舍,而其他老师的宿舍没有这么美丽和卫生。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的宿舍,他最不喜欢去,虽然张老师宿舍里挂了些性感美女明星挂历,他穿着也时髦,可房间那种烟臭味让王学十难以忍受。张老师教的是语文,王学十去老师那里背文言文时就希望快速背完,不喜欢多待一分钟。 今天王学十站在白老师的房间那刻,看到老师那种永远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其实王学十认为,就算老师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的、美丽的。 白老师说:“王学十同学,你就坐在我床上吧。” 王学十说:“白老师,我是个农村娃,身上不干净,会把你的漂亮床坐脏的,我还是站着好,床不是随便坐的,除非有凳子,凳子是坐的,床是睡的。” “哈啊哈,王学十呀,王学十,有意思,我这里是不是很香?” “香!”王学十回答。 “老师美不美?” “美,漂亮,整个人都好看。”王学十答道。 白老师又问:“能不能具体些?”“长发披肩,身材苗条。动如柳条,静若荷花,还有瓜子脸,皮肤白嫩。红口唇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唇珠分明,会说话、甜蜜,还有迷人的小酒窝,鼻挺直富有精神,手细眼长,双眼皮中有双水灵的、生动的黑眼珠,这眼睛好像会说话,还有心灵美,还有······” 白老师脸上笑得像一朵春天里“伤风口”的粉白带着红色的马樱花,她又说:“还有什么呀!” “还有,还有······”王学十目光很亮的盯住的地方正是老师的胸脯,白老师似乎意识到。她有种感觉,也许这王学十发育了,正在老师猜想之时,陶醉之时,王学十不好意思地说: “我爹在公社养蜂的时候,公社送给他一个小收音机,我听我爹的收音机里的小说连播讲的,形容人体美有一句话叫,凸凹有致。” 白老师一下就明白说的是什么。白嫩的脸上突然开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眼神有一丝丝慌乱,只是不易察觉。明白王学十是在努力找适合的词语。她镇静一秒,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开始在宿舍踱步,温柔关心的说:“王学十,你的理想是什么?” 听到这话,王学十才从刚才疑惑中反应过来,他以为他说错了什么,他说道:“我只想像你一样,每天从学校食堂的小灶,端着香喷喷的米饭,一小碗蒜苗炒腊肉,一小盘花生米,此生足矣。我会对稻子和苞谷叶子过敏,遇到会过敏生出许多疱疹,我也认为我不是当农民的命。” “嘿嘿,王学十你的理想太低了,就这么个理想?”她笑起来了,脸上那个小酒窝也笑起来:“你是不是一直以来吃不饱?” “老师,我脑子里有两样东西刺激着我,一个是饥饿,一个是寒冷。你是知道的,鹿山乡风大,高处都是寒冷的,我家衣服少,多数是在省城的姨妈寄来的旧衣服,我家是高寒山区,田很少,米少粮少。每次饭我只敢吃三两,别的同学吃五两。我很少吃菜票,每次从家里来,我去家里的米柜盛米时,一不小心就碰到柜底,眼泪就要掉下来,米太少了。父亲母亲干重活,家里人又多,我不干重活。舍不得吃,故意少吃点,最近的米是我父亲上街卖药换来的米,我父亲在一个雨天从粮管所用粮票换一口袋米,扛在肩上,在送往学校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闪了腰,父亲两次咬牙吃力将米又扛在肩上,一拐一瘸,十分痛苦的样子,深深地刺痛我的心,我只能少吃,把书读好,不让他失望。我也一心要考中专。” 王学十看见白老师眼里的同情还闪着泪花,他也眼眶一阵酸热,几乎落下眼泪来。 “王学十同学,你真懂事,老师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能行,你将会是我校历史上第一个中专生,我真的自信。” “白老师,我要去食堂打饭去。”王学十说。 “不用了,我听同学说你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去打饭,为什么?” “我怕别人说我穷,小气。” “穷,小气不是可耻的,也是暂时的。今晚我请你吃饭,就是白米、腊肉、花生,只是今后我忙的时候,你带领同学们读读英语,讲讲习题。我发现,你的书我翻过了你的英语课本的学习进度,你已经跑在我的前面了,我没教的课文你都自学了,你是白老师的骄傲,有你这样的学生,我高兴啊!提醒一下,不准偏科。特别是语文,张老师张立正班主任的课不能偏,别因为不喜欢张老师就不喜欢语文,中专是平均分,我听同学讲,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经常叫你们男同学去帮他调理烟叶,有这事吗?” “有的,栽烟、浇水、采烟、分级。”王学十说。 “我跟你讲,不准说出去,初一的时候。班长是李中发,后来被班主任张立正换成姜四花,姜四花的大哥在鹿山乡烟叶站。张老师再丑的烟,在烟站都能卖个好价钱。他对姜四花同学好得有些过头,一个老师怎么老把心思花在烤烟赚钱事情上。我是生气呀,我班的语文成绩没有别的班好,班主任,语文老师有责任的。学校领导也提醒过他,要抓抓同学的成绩,可他抽烟带着的傲慢气,从他吹烟圈就判断出来我不喜欢他的做法,我担心同学的前程,也同时担心姜四花同学这个班长。” “嘎吱”,门推开了,数学老师走进来,端着三份饭菜,那股饭菜的香味又使王学十连忙吞咽口水。 白老师说:“馋了吧,今天就解解馋。” “白老师,我听你说要请客吃饭,原来是我班王学十同学,看得出是白老师的得意门生。王学十好样的!白老师就从来没有请过我吃饭,你真行呀!”数学老师笑着说。“洪杨老师,你难道不喜欢眼前这个学生?” “哪里的话,高兴,王学十许多时候考100分,不会低95分,天下的老师会喜欢学习差劲的学生吗?啊?”洪杨老师将饭菜递给王学十,拍他的肩说了声:“好样的,开饭。” 王学十平时吃饭简直是狼吞虎咽,今天他可以文明一点,想装出一些斯文,怕老师笑他。虽然细嚼慢咽,可胃肠在肚子里高兴极了,像是要从胃里伸出手来到嘴里把食物抓下去,嫌王学十吃得慢,可王学十用牙咬舌头控制住,仿佛是数着一,二,三,四,五,才舍得咽下去。 洪杨老师问:“王学十同学,现在还有些其他要解决的问题吗?” “老师,当前有一个,其余都不是问题,你们老师是对我好,喜欢我,可那些同学就嫉恨我。还故意找茬打我,我个头比他们小,我打不过他们。” “谁让他们不好好学习,还抱怨、捣乱,谁欺负你?” “谢大荣、欧阳。”王学十说。 “这两个土贼,我猜就是他们。正事不干,两个人赌气吃红豆饭,两个人都住进医院洗胃才救过来,两个人就为了十个饭票就敢赌。蠢货,值得吗?前两天我上数学课,他们俩在后边说小话,我十分生气,粉笔擦子都降不住,他们都会躲开,鬼火冒三丈,硬是逼迫我打他们几个耳光。将他们俩拖出教室,朽木不可雕也,还好。我把这个告诉他爹,都说我打的好。关于他们欺你的事我去收拾他们。” “不行,老师那以后他们更恨我,说是我打的小报告,周末放学会在路上打我。” “我说是别的同学说的,他们打你一次,我就打他们三次。他爹授权给我,一个字“打”,我是男老师,白老师是打不起他们。” “我师范毕业一年,岁数也就比他们大三岁。这些“大学生”怕没指望了。对了,你家是飞燕村的,听说山高路远栎树多,请你爹帮我弄一个木梨,我家城里一个亲戚要我上街买,想特意帮你,我帮你交点伙食费。” “不用给钱,我爹送一个给你。”王学十说。 “那不行的,我就喜欢帮你这样的学生,我愿意。你不忙的时候来我宿舍帮我改改作业。班主任张老师真是的,我要王学十当数学课代表,他非不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看全班的班干部都是他从六年级带上来的。听话的、学习好的,他不用,在学校,就凭着他与教务班任的关系好,傲得很呐!” 白老师说:“洪老师,这届毕业了,我也要走了。现如今,可惜这些学生,但最起码,我们学校,特别是我们班能考起一个中专也证明老师是不劣的,我预感,鹿山中学,出人才最大可能是王学十。” “我也这么想,王学十,你有好的悟性,还特别勤奋,你真棒。”数学老师说。 “我会努力的。” “我生气得很,语文老师抓同学们的差,帮他弄烟草,那个班长姜四花老是带着男同学往张老师家跑,你看那份穿着打扮,我是担心啊。” 王学十听两老师说,自己只是点头不说话,他走出老师的宿舍,独自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走来走去,用脚踢着场上的小石,思绪有些凌乱。他开始考虑未来,他望着天空,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自己好像不是一年前的自己,他也渐渐发现自己想着丁所花和姜四花时自己内心也莫名其妙产生一种躁动,不知不觉间会比较各个女同学的美丑,变得偶尔不安起来,自己都认为自己的思想可耻。他还自己骂自己是不是白老师的饭菜太好吃了,脑子也放纵了,身体里沉默已久的东西开始骄傲起来了,难道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还是别吃饱吃好,保持半饥饿,那样更专心拼命学习。韩亮这胖子,难怪他爹在粮管所,吃得肥头大脑,学习不用心,可能是温饱之后生淫欲,就喜欢在我耳根旁说,这个女同学怎样好看,那个女同学如何漂亮,也许他像我家那公黄牛发情了,整天跟在母牛的屁股后边嗷嗷叫。王学十,你怎么会想这些可耻下流事情,好好读书,吃都吃不饱,大脚趾还露在外边,就胡思乱想起起来。 在操场上走着走着,没想到,韩亮和田富,这两个家伙偷偷在王学十身后猛叫一声:“干什么?” 王学十打了激灵,韩亮这家伙跑过来按住王学十的肩往上跳,压得王学十身体摇摆不定,就在韩亮落地那刻,他的脚踏着一个不规则的石头,脚崴了,发出“哎呦”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韩亮家在乡的粮管所,学校离他家就一公里路,回来都骑着永久牌的自行车,肥胖的身体有90多公斤,他骑车时常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这种声音伴着左右脚有节奏的响,应该是他蹬车发出来的。车人走过,颠簸起伏,腰腹部像套了一个游泳圈上下叠荡,路上的车轮痕迹都比其他人明显增大。他有时在家住,有时遇上雷雨天,就住在学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早晨跑步要路过粮管所,他会骑在我们前面炫耀,身子故意左右来回歪斜着,自行车按着“s”形路线行驶。 韩亮很能吃,黝黑的脸庞,嘴唇上也长出黑黑的茸毛。吃起饭来两个下巴都忙碌着,声响明显很大,像农民朋友家养的过年猪。他有个特点,一吃饭,脸上就流汗,时不时将手往脸上擦汗。如果韩亮不想回家吃饭,他到食堂打饭,没人能挤得过他,他只要从墙的旁边稍稍伸进一只手,排成长龙的队伍就会骚动。似乎没有他挤不进去的队伍,后面有人骂他猪,他不在乎地走过去一拳把那个人打得哑口无言。抗议的学生往前挤,韩亮就像气球被挤扁了紧紧贴在墙上,喘着粗气。他是我的同桌,他实在饿急了,就会把班长姜四花和王学十的饭盒拿在手中无理的去插队。除了他还有谢大荣和欧阳他们三个人在同学群中体型身高都有优势。谢大荣和欧阳私下里给数学老师洪杨取个绰号“法海”,数学老师有时也来维持打饭的文明排队。排队的学生谢大荣转头告诉欧阳说:“法海来了”欧阳又转头告诉韩亮,韩亮又转告后面。传到后边的男同学,像军队传递口令,洪老师刚走到队伍的后边,听到针对他的话“法海来了。” 数学老师问:“小同学,谁是法海?” “他们说的就是你,数学老师,我是听前面的人说的。”小同学说。 数学老师又往前面的同学问:“谁说的?”大家都说是前面传来的口令。 当老师问到韩亮时,韩亮用手指着欧阳也指着谢大荣,谢大荣也说前面说的,可他前面没人,是一个铁栏窗户,他扯谎说是里面的厨师。 老师的脸一下子乌云密布,一阵暴风急雨的拳头,打得谢大荣沉默不语,招架不住,最后是落荒而逃。喘着粗气的数学老师说:“谁再插队,谁今后再叫我“法海”,就是这个下场。一点修养都没有,老师就是老师,老师不是法海。学习不积极,吃饭比兔子跑得快,天下什么都得教学,就“吃''天生无师自通。” 学校吃中午饭和晚饭,从来没有早点,这两顿饭是同学们攻打“蒸子山”最积极的时候,各种敲打饭盒、碗筷的声音,不绝于耳,种种站相,种种吃相丰富多彩而滑稽可笑。 第126章 韩亮的心思 韩亮崴了脚,第二早上请假,王学十和田富陪着去鹿山卫生院。 脚踝肿起来了,皮色青紫。来到门诊,医生是个姓刘的医生,刘医生简单地给韩亮开了一张x照片申请单,说是查查有没有骨折。 鹿山卫生院都是一层的瓦房,走道两侧都是洁白的,中药房,西药房,还有输液时散发着说不出的气味,很不舒服,也许医生们习惯了,表情自然得很,同学们可是噘嘴捂着鼻子。 路过输液室,王学十伸头进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嘴里叫着“哎呀哎呀”的老年人,一个玻璃瓶下连接着一条黄色的胶皮管,另一头连着病人的血管,听见护士说:“能不能别叫,烦死人了,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王学十说:“痛呀痛,姑娘你看看是不是漏针?” 护士高傲地说:“怎么会?我是全院扎针技术最好的。” 王学十好奇地走进输液室,看到胶皮管连接血管的地方鼓起一个包来,他说:“鼓包了,手上鼓包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什么鼓包,包谷的?是漏针,你老人家血管不好,太脆了,是你乱动造成的,不是我技术不好,你能不能别动,每动一次就扎疼你一次,你喜欢动我就喜欢扎。”“扎”字说的很大,吓了一跳的王学十是退出来了,他纳闷一下,认为这护士态度不好,以后生病千万别落在这个人手中。 韩亮的x线照片出来了,报告单上写着:外踝趾骨有骨折线。 刘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肯定地说:“小胖子,你骨折了,还肌肉韧带拉伤,要给你外敷中草药,做理疗、针灸,你能接受吗?” 韩亮说:“能接受,只要快一点好,都可以。” 刘医生说:“小李,你过来一下,这儿有个骨折的病人,你帮他敷中药、艾灸青紫的地方,另外,针刺足三里、三阴交、阳陵泉和阿是穴,改善局部血液循环。” “知道了。”小李款款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上去是刘医生的助理,后脑扎着个辫子,前额修得整齐的碎发垂挂着,长睫毛下一双迷雾般的眼睛,会让人激动不安。 她说:“走吧,小伙子。” 小李医生穿的是平跟的布鞋,她走在前面,两脚的落点不在一条直线上,是拐弯的交叉步,腰臀部像画圆圈似的扭动着,白大褂在空中合着节拍自然摆动,韩亮、田富、王学十,眼睛很长一段时间没离开过小李医生的滚圆的屁股,韩亮虽然脚疼,走起路来也不想落后,眼光追着死死盯着,生怕看得不够仔细。韩亮一拐一瘸,他的速度不影响他欣赏小李医生的背影。他们是一群青春期萌动的对异性好奇的家伙。 门上挂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针灸理疗室”几个字,小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锁孔。“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王学十、田富、韩亮跟了进去,他们四处张望,在一面墙上,他们似乎发现什么,目光突然亮了许多,站在那里不走了,这突然出现的针灸挂图,强烈的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这墙面上有两幅彩图,是一男一女,黄皮肤的曲线的优美身段,乌黑而又略带笑意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敲击着他们青春年少的心,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是大饱了眼福,韩亮和田富突然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全身蠕动,某个不老实的地方也显得激动不安起来。 “那个胖病人快过来,那有什么好看的?在医生的眼里,一切都是透明的,真是少见多怪,胖子快点过来! “怎么胖成这个熊样,你家不会是粮食局的吧?” “李医生,这你就说对了,猜得好准,嘿嘿,我爹就是粮管所的,叫韩明夏。”韩亮得意地说。 “哈哈,真是巧了,看来你家的粮食都被你吃了,你能不能少吃一点,省点给别人吧。” “省不下来,肚子经常闹饥慌,这也不能怪我,我爹韩明夏也是肥子,前些日子还来公社卫生院割油,他有260斤,每三个月要来卫生院割一次板油。我是他生的,我这爹也不争气,好的不遗传给我,传给我一身肥肉,真是的。” “你这是肥二代,你看那小子是营养不良?”小李医生指着王学十说,“你脾胃有问题,脸色苍黄,大概是吸收不好,或者吃不饱。” “李医生说对了,我家是地主富农。”王学十说。 “现在不讲成分了,应该吃得饱吧。”李医生。 “是不讲,可农村还有这种思想观念,我家改革开放后本应该日子好过,可是要赔钱,赔队里的集体的钱。我三叔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人陷害,说是他烧了集体的竹园,要赔到八九年才能还清的,家里田少地多,米很少,在学校我只敢吃三两米饭。” “原来是这样。”李医生。 李医生把韩亮安顿在理疗床上。 “哎呀!我的妈呀!痛、痛。”韩亮急切呼叫着,李医生用银针扎在他的足三里上,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传到足底,在扎他的三阴交时,这个韩胖子两只肥大的双手就抓住小李医生的手。“轻点、轻点,我的姑奶奶啊。”田富怀疑这小子是装的,故意借机拉李医生手的手,拍李医生的手背,因为李医生的手真的漂亮,手指修长又细皮嫩肉。 “小胖子,你给我老实点,安静一下,阿姨是为了你好。” “阿姨今年多大了?”韩亮问。 “我卫校毕业十八岁,今年二十了。” “那我应该叫你姐才对,你才大我三岁,就想当阿姨,阿姨是长辈,喊你阿姨会把你喊老了。” “你说得也对,就叫姐吧,你是第一次扎银针吗?” “是的。” “别紧张,痛的时候就捏住姐的手,我要扎第三针了。” “哎呀哟哟。” “酸不酸?” “酸。” “胀不胀?” “胀。” “麻不麻?” “麻啊!” 韩亮把李医生手都捏出汗水,其实是他自己的汗,很多虚汗。 “现在舒服吗?” “舒服。”这韩亮抓住李医生的手还蠕动起来。 李医生将银针来回抽动提插,这韩亮全身颤抖起来,双眼紧闭,“呀呀呀”地说不清他是痛苦还是舒服。 “怎么样?舒服吗?”李医生。 “哎呀哎呀。”韩亮像小猪一样哼哼着。 “行了,扎好了。”李医生将韩亮的手移开,韩亮才睁开眼睛。 不久,李医生用酒调和中药把韩亮的脚踝包起来,笑着走开了。 田富看到李医生走远了,他返回理疗室,问:“韩亮,你刚才是不是装的?摸她手是什么感觉?” “装了一部分,手特别细腻而温暖。”韩亮说。 “要是我脚崴着就太好了。”田富贼笑着说。 田富走到女针灸图前,靠得得很近,他睁着牛一样的眼睛看着墙上的针灸图,喉头不停地移动。更夸张地是韩亮从床头移到床尾,还生气地吼着:“田富别拦着,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没机会,要不是生病,哪有这种可能,你俩让开些,王学十让一下,你还没发育,谅解我一下,我与田富大你三岁。我们会对女人有想法了。你让让我,求你让让。”韩亮哀求道。 王学十走到一边。田富转过身来说:“我没发情。” 韩亮:“王学十,你到门口看着,等女医生来时,你咳一声嗽,发个暗号给我们,我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王学十站到门口,时不时将头伸出门外探望。 田富说:“你刚才''哎呦哎呦''是痛苦还是舒服了?尤其是摸着李医生手的时候。”这可是田富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 “我们是好朋友,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准告诉别人,刚才我是装的,我是第一次摸到女人的手,那个情不自禁,难以说清的冲动和喜悦。” 田富说:“听你的口气,明天是不是又想起扎针?” “明天还真有点这意思。”韩亮说。 “你这种思想很危险。”田富说。 “田富、王学十,你们喜欢我们班哪一个?姜四花我是追定了,田富你别跟我争嘎。”韩亮说。 “我就喜欢丁所花。”田富说,“这辈子把她弄回老家当老婆我做梦都想,有时候我看到丁所花经常去请教王学十数学、物理、英语时,你知道我很难过,心里恨死王学十,我多么希望他来请教我,可是我学习老差,不争气。还好,王学十这小子还没性欲,没发育,对于我暂时没有威胁,说不定哪天发育了,我们俩就惨了。” “田富,你说得对。我也会嫉妒王学十。每当姜四花扑在王学十桌子上,我就鬼火冒,真想过去揍他两砣。”韩亮说。 “我没想法,就算今后发育了,我保证不和你们抢,你们或者她们来问我作业,我不会小气的,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韩亮和田富异口同声说。 “如果谢大荣和欧阳欺负我,你们要帮我收拾他们两个。” “脱裤子放屁-…简单,我们答应了,我们对他们早已看不惯,正生气呢。谢大荣和欧阳还有时候跟我们俩抢姜四花和丁所花。凭体力和个子,我们两个也不差。我们两个打一个,把他们打回老家去,省得碍我们的眼睛,抢我们的心头肉。”韩亮说,田富应附着。 “说好了,一言为定啊。” “说好了,不管姜四花与丁所花向王学十写信、示爱都必须拒绝。否则我们做不了朋友,还要打你。再说老师认为王学十最有可能考起全国重点中专,你王学十别在乎这乡下的农村婆娘。大城市里,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女生。以后是国家干部,对吧?”韩亮说。 “我们是好朋友,你们说得对,你们放心,我没性欲,我的未来不在农村。”王学十说着,连忙咳了一声嗽。暗示是小李医生来了,三个同学马上离开裸体针灸图,一本正经的样子。 “小胖子怎么样?好些了吗?针灸时间到了。”李医生问。 “不好呢。” “我拔了银针给你用电磁波理疗一下。” “好的,谢了阿姨,哦,不,说错了,谢谢大姐。”韩亮说。 “你们是鹿山中学的,这小胖子挺可爱的,会说话。” “是的。”韩亮说。李医生又扭摆着腰大大方方走出治疗室。 韩亮吹了一下口哨说:“怎么样,人家说我可爱。上个月我写信给姜四花,里面还有夹了15张饭菜票,看来饭菜是吃了,就是不回信。她要是知道我受伤会不会来卫生医院安慰、探望一下,她会不会是狼心狗肺的女人?” 王学十听到屋外有脚步,他伸出头看,正是姜四花、丁所花来了,正值中午时分,两个同学手里抬着饭盒。 韩亮和田富有些激动,突来的惊喜,只见韩亮立刻平躺在治疗床上,演起戏来,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不时说出“痛啊、哎呦”的声音。 姜四花和丁所花朝这边走来,王学识走出去喊:“喂喂,在这呢。” “哎呀哎呀。”韩亮加大声调。 两个女同学走进屋来,并没有发现墙上的针灸裸图直接走到韩亮的床前。 “来,韩亮,这是你的中午饭,还差我一张饭菜票。”姜四花说。 “姜四花,我以为你是个白眼狼,不来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哎呀!痛呀,我的妈呀。” “别自以为是,是英语老师叫我来的。”姜四花说。 “来总比不来好,说明你有良心。” “来,田富、王学十,这是你的中午饭。”丁所花单纯的脸上夹杂着一分拘束,她把饭盒递给他们。 几乎两个女同学同时看到墙上男女真真切切的针灸裸图,她们脸上立刻像开了一朵玫瑰花,红透了脸,显得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也结巴了。两人一手遮住脸,另一手捂着饭盒逃出治疗室。 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田富和韩亮都说:“这是医院,没什么了不起的,进来进来。” “我才不。” “不了,不了,刚才进去时我就发现你们三个人眼睛不怀好意。” 田富和王学十走出门外,留下韩亮一人在床上,韩亮在里面偷偷笑了。两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都各自吃饭,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各怀心思。 五个同学此刻心里一定不平静,丁所花故意把胸前滑落的衣服往上提。姜四花要大方些,心想看就看呗,她固执地认为女人如花,花开来就是让人用眼睛欣赏的,三个鬼不可能把她吃了,姜四花也发现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偶尔会斜眼窥视自己的胸脯,表明自己被别人重视,她有种虚荣的满足感,她吃完饭说了声:“贼眉鼠眼。”让大家听不懂的话。田富去丁所花身边套近乎。 王学十笑笑。 韩亮在屋里说:“同学们,十分感谢你们来看我,等我脚好了,我请你们到我家,蒜炒白腊肉,管你们吃个够。” “真的?”田富说。 “说假话是小狗。”姜四花说。 “班长,你进来我们拉钩嘛。”韩亮说。 “我才不进去,不上你们当,那墙上的图太脏,太下流。” “班长,那是医学,是艺术。艺术是一种美学。”王学十说。 “对,这位同学说对了,是医学科学,医学也是艺术。”李医生走过来接上话题,把理疗灯拿开。韩亮又一拐一瘸走出理疗室,比一个大笨狗熊走路还难看、滑稽。大家一起走向教室。 任何人都将从青涩走向成熟,这些正值青春期的同学,他们每天都在幻想与现实、叛逆中成长,青春期是神秘而痛苦的、烦恼的。人世间,尤其是男女之间,性的问题对他们充满神秘诱惑,他们观望好奇,想入非非,有时兴奋,有时焦虑。 第127章 跟踪 田富虽然经常写信给丁所花,可丁所花对田富只有好感,谈不上什么喜欢,她倒是十分感谢田富帮她打饭。丁所花比王学十大两岁,她对这个小弟有说不清理还乱的想法。论个头王,王学十还没有她高,她是佩服他学习好还是别的什么,心中真的莫名其妙喜欢上王学十。她认为王学十的目光里绝对有欣赏女生的眼力,不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家伙。上次写给他的信也拒绝了,可她还是不甘心,这个王学十不能被别的女人霸占了,她要先下手为强。她也曾怀疑过王学十是不是不懂恋爱,是不是没有发育,她带着一串串不解。 记得有一次排队打饭时,她分明感到一种恐慌与不安,但又想体验。那一次是田富和韩亮设计的。 韩亮告诉田富,说他们两人要想办法近距离接触一下姜四花和丁所花的身体,在教室不可能得逞,最好浑水摸鱼的是排队打饭的地方。韩亮说等队伍排到第十个人的时候,他第十一个排上去,紧接着让姜四花排在他后面,然后是丁所花排上去,丁所花之后是田富,田富后面是王学十,他说要等王学十后面排上二十多人的时候,要王学十和田富往前挤,他说他要体会一下姜四花紧贴在他身体的感觉。他太喜欢她了,希望王学十和田富一定要帮忙。再说田富也趁机紧贴丁所花,可以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就这样田富答应他了,韩亮和田富也说服王学十参加,使力往前挤,而韩亮尽力往后靠,这样大家都有好处。王学十偷偷笑起来,说:“韩亮和田富,你们一肚子坏水,都是发育惹的祸,是卫生院理疗时那幅彩色针灸裸图惹的祸。”韩亮和田富都说:“王学十你还小,不懂得大人的苦和烦恼。” 那天田富和韩亮贼精心实施了他们的阴谋计划,韩亮转身吹了个口哨,听到暗示的田富往后靠一下,然后突然往前挤,后面的人因为反弹力就往前挤。假装慌张的田富,整个人扑在丁所花身上,手还不老实,偷偷触到丁所花一处弹性丰富的前胸,田富将自己的下面紧紧贴住丁所花的屁股,丁所花明显感觉到胸部被田富猪手碰到了,她感受到田富是个色鬼,有一样硬硬的东西顶到自己的臂部,憨包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丁所花脸泛红了,脸像鸡冠子一样红。 丁所花生气地说:“田富,你干什么呀?” 田富笑着说:“不能怪我,是后面有人挤压我,我才挤到你的,同学们太没素质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后边的同学看到笑话,更是搞恶作剧一般拼命往前挤,来来回回几个回合,韩亮则凭他的牛一般力气,努力往后靠,扭着身子摩擦、挤压姜四花的一对“山峰”。两个女同学被挤得嗷嗷直叫,变换的队伍像一根长长竹竿,被挤弯了,突然变直。后面来的。排在队伍后面的谢大荣和欧阳更是兴风作浪。各种怒骂声、笑声、敲打饭盒响亮声,神击着耳膜,仿佛一场夸张的有声舞蹈表演。有同学洋磁铁皮碗挤扁了,有的饭盒扭曲了。从前面勉强出来的同学(那个窗口能容一个人),一手高高地举着铝饭盒,不小心将饭盒里的白白的米饭洒落地上,部分洒落在同学们头上身上,这个同学骂着难听的话,“妈的屁”,因为饥饿又生气地排在队伍最后面。几十个不想排队的高个子同学来窗口插队,队伍混乱了。有个初三的高个子同学抬着饭盒被大家挤出来,不慎将五两饭倒扣在韩亮这个胖子的头上,有些粘连的米饭挂在韩亮的头发和肩上,两个人便挤出人群打起来,你朝我头上打一饭盒,我朝你头上打一饭盒,饭盒都打得完全面目全非,就顾不上饭盒,扔在一边,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韩亮因为身重又胖压住那个瘦高个,瘦高个嘴里骂着:“我要你死,肥猪。”韩亮得意地骂:“我要你死,干棍子。”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等食堂师傅来了才强行拖开。 这次恶作剧后韩亮告诉田富和王学十说:“姜四花又软又有弹性又温暖,比我家的沙发还好靠,这是种享受,田富说说你的体会。” “我兴奋、激动,又紧张、又害怕,啧啧,我真想一口把它吞掉。明天就想把她用马车拉回家当老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重演这出好戏。” “以后再说吧,上次我生病,脚受伤,这个周末你们别回家,我请你们到家里吃好东西,蒜苗炒腊肉好不好?” 田富说:“我同意。” 王学十说:“我也同意。” 韩亮说:“那怎么请她们两个女同学?这样吧,我出面请,你们两个在旁边鼓动,大家要创造机会。” 田富说:“对头。” 王学十说:“我只对蒜苗炒腊肉感兴趣。” 星期五午休时,韩亮带着田富和王学十来到女生宿舍,他用浑厚的声音叫:“班长,丁所花同学,你们出来一下,我有好消息跟你们说。” 姜四花:“说,什么好事?” 韩亮说:“你们出来才能说。” 姜四花和丁所花走出女生宿舍。屋里的同学议论道:“她们俩人要出去卖骚了。” “什么事,还三个人呢?”姜四花同学。 “我欠你们饭菜票,上次我脚崴了,你们去看我,我说过要感谢你们,同时请你们吃蒜苗炒腊肉,给个面子吧。” 姜四花说:“行啦,我和丁所花早馋腊肉了,行啊,就下午去,多炒一点,别连牙缝都不够塞。” “放心,我韩亮管够,我爹是粮管所的不缺这些,我韩亮有恩必报。” 这一切正好在窗户里面的班主任张立正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心情复杂地划了根火柴,点燃一支香烟,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吐完最后一个烟圈,烟圈在屋里游荡、缭绕,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按熄灭,仿佛把烟头当成韩亮,他咬着一侧腮帮鬼火地骂:“原来是给老子搞对象。王八羔子,姜四花是你胖猪的菜?” 太阳偏西,几个同学在韩亮家中,津津有味吃起蒜炒腊肉,吃到打嗝,因为盐咸,他们喝了不少凉水。韩亮带着姜四花,田富领着丁所花去街上的供销社买水果糖,王学十则借口回学校看书去了。 王学十走出街道笑了一声,自言道:“我只对腊肉感兴趣,你们都发育了,有性欲了,老子吃都吃不饱,没资格谈恋爱,前几天饿得心慌,坐在课桌边,因为低血糖眼睛周围飞起金苍蝇了,老子屌毛没出齐,没性欲。” 王学十上面的胃都没吃饱,下面也大概没心思闹“革命”,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丁所花回忆那次打饭挤压的事,想到田富发育了,他判断田富喜欢她,近来更是讨好她。可这坏家伙就一身体力,体育是好,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他的未来会有出息吗?丁所花几周来开始烦恼了,情绪也波动了,不安了,这一切都是青春期荷尔蒙激素过多的副作用。丁所花回味着白老师关于恋爱的解释。 王学十星期天晚上回学校都会提个饭盒来,星期一中午从来没见他排队打饭。从上初中以来他都这样,也不知道他星期一中午吃的是什么,这秘密,只有在乎他的人才能细心发现,丁所花就是这样的人。 丁所花想:写信给王学十没有意义,直接找机会向他表白,更能表示我的诚意和执着。这个王学十怎么这么胆小?他难道不知道我丁所花的心思,莫非王学十还没发育,还是真的对我不感兴趣?在班里我长得不丑,算漂亮的。王学十啊王学十你不知道吗?我收到我们班至少二十一个男生的求爱信,你真的眼瞎吗?真是个怪人,我从班里三十多个女生口里,从她们眼神里感觉到她们都喜欢你,我偏不让她们得逞,我要主动出击,你就是我的,是为我而生的。我丁所花这样单纯地想,并计划着付诸行动。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我? 星期一的一个阴雨的中午,丁所花打完饭菜,故意远远地躲在墙角里,不让王学十发现。果然就在同学们散去的时候,那个穿着军绿色裤子留着寸发,穿着补丁裤子,穿着破烂解放鞋的王学十出现了。丁所花一阵惊喜,这个家伙每逢星期一中午他到食堂后面的锅洞边干什么呢。丁所花没有心思吃饭,她要紧紧盯住眼前的猎物,生怕逃出她的视线。 王学十小心打开饭盒,里面是金黄色的玉米粉饭,饭上面是酸菜红豆。他用掏火棍将锅洞里的炭火拔出来,堆放在门口,双手将饭盒放在火炭上,弯下腰,把两个腮帮鼓起来。“扑哧扑哧”吹火炭,火炭表面的灰白色的片状物,绕在他身边头上,翩翩起舞,不一会儿,又像雪花一样落在他头发上。火炭烤糊了地上碎柴,缭绕的柴烟熏得他阵阵呛咳,喷嚏十分响亮,眼泪水挂在眼眶边。大约十分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勺子,搬开铝做的饭盒盖,在里面搅拌。手扶在地上,黑色的炭灰沾满双手他。他顺手擦了流出的鼻涕和泪水,嘴角、鼻子旁、眼眶下一片黑色,如同一个演戏的花脸小丑,滑稽可笑。 丁所花轻轻靠近他,天上的小牛毛雨停了,她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这个可爱的亲爱的小弟弟。她曾犹豫过自己该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可最后的决心,自己的自尊或者是自己私心告诉她,这是很好的机会,一定要与他谈谈。四下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的情况下,又轻手轻脚在走到他身后,上前去把自己的白米饭、土豆丝用勺盛进王学十的饭盒,用勺将王学十的包谷疙瘩盛进自己的饭盒。这块领土是王学十的,突然闯进既熟悉又陌生的来客,王学十还真愣了半天。 丁所花温柔地说:“王学十,吃吧,我尝尝你家的饭菜,一定很好吃。” 这突然来的意外,让王学十感到慈母般的关怀,眼窝子一热,泪水哗啦啦流淌着,他笑着,看到丁所花单纯美丽又真诚地吃着饭菜,他沉默,他似乎感到一种母爱的幸福。 丁所花把王学十的饭盒抬起来,递给他说:“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凉了吃会肚子痛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好东西也不叫一声。” 王学十接过饭盒,把米饭和苞谷饭混匀,大口吃起来,泪水不停地滑落在饭盒里,也照样搅拌均匀,一起吃。他吃出一种幸福,吃出一种温暖,还有咸咸的泪水味。 丁所花问:“哭啥子?一个大男人。” 王学十撒谎说:“我没哭,我高兴,被烟熏了。”。 “这会儿就没烟。”丁所花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知不觉,眼角含满泪花。 王学十说:“你怎么也流泪?” “我高兴!几次想单独与你见面说话,你就像躲瘟疫似的,你太无情无义了,信里寄给你几张饭票就这样残酷退回来,我长得丑还是真的让你讨厌?” 王学十说:“都不是,丁所花不是那样的。” 丁所花问:“是什么?” 王学十几乎发疯地说:“你不知道,我的自尊,我是穷,可是我容不得别的女孩可怜同情我,我人穷志不穷。女孩子的对我同情、可怜和施舍,是严重侮辱我的自尊心。你对我的好,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我永远记在心里深处。” “王学十,我不是要有意刺痛你的自尊心,这些我真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你把我对你的爱当成对你的侮辱。” 丁所花连忙擦去泪水,抬着饭盒快步离开,转眼就消失到墙角边。 王学十叫道:“丁所花,所花。” 丁所花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女生宿舍,饭也不吃,钻到被子里哭起来。 姜四花听到这个好姐妹哭了,关心地问:“丁所花,你怎么哭了?” 丁所花说:“我肚子痛。” 姜四花说:“那我陪你到卫生院看看。” 丁所花说:“班长,不用了,我的病没药治,就没听说哪种药能治的。” “会好吗?什么怪病,没听你说过呀。” “会好转一点的,过些日子。” 姜四花被弄糊涂了。 王学十表面上拒绝丁所花的施舍,可内心还是十分感谢丁所花的饭菜,他可以抗拒别的却抗击不过饥饿。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周,丁所花也像往常一样向王学十请教疑难作业,王学十也热情解答,也没发现他有进步的表现,几次纸条塞给他,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他对所有同学的请教都不拒绝,丁所花认为自己在王学十心中一样是普通同学。 与此同时,田富对自己刚猛烈进攻,求爱信更是写得多,形成明显对比。想起这些,丁所花显得更失落。她再次怀疑王学十真的没有发育,营养不良和个头不高、吃不饱这些活生生的现状,一定是他没有发育的原因。 可是丁所花的好胜心、不甘心,否定上面的想法,她在心中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亲自大胆去试,试王学十到底发育还是没发育?她肯定田富是发育了,第一是从信件的内容,第二是最重要的,那次排队打饭的挤压事件,田富硬邦邦的东西抵住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不可能是勺子顶住自己呀,不可能裤兜里还装个小木棍,明明是他双手悬在空中的,有一只手还碰了我的胸部,当时的两座山峰还有点触电般的感觉。她这样推断着。 那是一个星期日,丁所花一大早起来,她找来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洗漱打扮很满意,她还特意将姐姐的百雀灵擦在脸上,一股淡淡的芳香更加助长她的胆量和野心。妈妈和姐姐看得出丁所花一上午都在镜子前反复端照自己,这与平常不一样。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所花,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看你多兴奋、多高兴,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妈,姐,你们都想错了,我怎么会谈恋爱?我还小呢,恋爱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就会学习。”丁所花。 “妈看你是人小心大,你看你的胸部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要超过你姐姐了,你得给老娘记住,不准男生碰你的手。碰出问题来,老娘的脸在村子里就没放处了。” “妈,你放心,女儿不会,今晚是学校搞艺术表演,活动节目,要穿着要化妆,要舞台效果。今天我要早点去,我想吃点蒜炒腊肉,今天我用饭盒带去吃,不再回家吃了,要赶时间,我的节目很重要,你们可要支持我。”丁所花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抚摸着,撒娇似地说:“世上只有妈妈对我好。” “好好,你就是喜欢给老娘戴高帽子,是不是想多吃点蒜苗炒腊肉,妈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妈妈伸手去轻轻摸了一下丁所花通红的小脸蛋,然后再使劲扭一下,“你看你的屁股脸,白嫩得可以挤出水来。” “知我者,妈妈也。”丁所花说。 “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喔,我怎么不知道?十月怀胎一朝下地。就你出生的时候声音大,叫得凶狠,吃起奶来像头小猪哼哼,又是拱又是吸,有时差点将老娘的奶都吸破了,一次能吸瘪老娘两只奶,你看如今长得多壮实水灵。” “嘿嘿。”丁所花傻笑着。 第128章 初吻 中午饭后,丁所花就来到鹿山公社,她特意到供销社买了一块洁白的小手巾,两颗一分钱的水果糖装进口袋。手提着网袋,里面往下坠着沉甸甸的饭盒,从供销社走出来。 她走出供销社猛然想起,还有一样东西差点忘了,冷饭冷腊肉怎么能吃,怎么能伤了小可爱的心和肠胃?随口说了句:“死丫头,差点忘记了。”想起下面可能要惊喜的事,她心中那颗小心脏,有时加速蹦跳,心悸不安。她右手轻轻地拍左边的胸部说:“乖乖,别跳了,我的“小兔子”。” 她又走进供销社,销售员问:“姑娘还需要点什么?” “火柴。” “一分钱一盒,买了做什么?” “学校文艺表演。” 丁所花往一条不是通往学校的路走去,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伤心之路还是幸福之路?她的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她到底去做什么? 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叫“伤风口”的地方,在老百姓观念里,伤风口不是一个好地方,过去是土匪抢人的地方,就听“伤风口”三个字就不吉祥,伤风就是感冒,她要感谁的冒?她往伤风口走去,这个山口越上走,风越大,站在这个丫口可以向前看山那边修远墨色的山峦,往后看就是鹿山公社周围的村村寨寨。 伤风口是山的两边的人们唯一能通过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待在这地方,说实话,挺危险,要是被劫色怎么办?她又不是女土匪。 她爬上山的一侧,这地方森林密密麻麻,马路上的人是看不到她的,但她可以透过树枝的缝隙,能观察到路过此地的人。她找到棵松树,将提包挂在树上,一个沉甸甸的饭盒在树上荡秋千,她拾出饭盒放在松软的松毛地上,地上有腐殖土,像海绵一样富有弹性,她试图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兜里使劲往下坠,勒的她脸都发紫,气都喘不过来。她突然哈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上吊也不是好滋味,要有极大的勇气,死,看来也不是容易的。开玩笑,我才不想死,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又不是来找死的,我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傻瓜才这样。” 她口袋里有个小镜子,她拿出来照照自己,看着自己都想笑,是不是自己太愚蠢了?自己还是个野丫头,却固执得像一只小野猫。 她找来一堆干得很透的松柴,噼噼啪啪就折断了,拿一撮枯黄的松毛,塞在干柴下,“哧”的一下,划一根火柴,点燃了松毛,不一会儿,“伤风口”的森林上空一缕青烟在山顶袅袅升起,在风的吹动下摇摆着舞动着。 她怕柴火引燃森林变成野火,特意将火堆四周扒开一个防火带,手拿着绿色鲜活的松树枝,准备着,万一火烧着周围的野草,她要打灭它。 火燃得很听她的话,火堆里有了一些火碳,粗一点的树枝,还冒着烟,她很享受这一刻。她期待着,仿佛一个女土匪,不时眺望过往的猎物。时至下午,她越来越焦燥,频频看伤风口的情况。 丁所花用木棍整理一下火碳,把饭盒放在碳火上边,准备解决自己的晚饭,书包里本来有几道数学题没做完,可这个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理会,心情如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 夕阳西下,她的双眼就不敢移开伤风口这个战备要地,时刻观察敌情,此刻很远处走来一个人,这让丁所花心喜怒狂。胸脯上的年轻的心不安地颤动着,节奏明显加快,她喘了口气,紧闭一下双眼,平伏一下心情。等她睁开双眼时,发现一个干瘪的老头路过伤风口,可这不是她的猎物,她伤心透顶,叹息着不会让我丁所花在这里白忙活吧,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几周的。我的天啊,千万别让我的努力,如同七彩的肥皂泡啦,转眼破灭。 黄天不负有心人,又一个目标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随着目标的移动,她看到这个人头不高,身上背着一个书包,还有一捆绿色的菜。 她离开火堆,猫着身子,躲在伤风口路旁的草丛中,再次掀开草看,她在心中说:“是他就是他,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宝贝。” 目标已喘着粗气佝偻着腰,走到丁所花三米的范围了,丁所花捏着鼻子变着声调大声叫“站住。” 这突然来的声音把王学十吓坏了,一捆绿菜从他肩上落下来,手脚都哆嗦起来,身上顿时冒出一身虚汗,心捶打着胸膛。 王学十又听见一个声音:“把包和钱放下,抱头往前走,否则我要开枪了,我是打······打劫的,只要钱不要命,不准回头。”这种怪声怪气,显得阴森恐怖,他只得照着做这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惊慌失措,他想只要逃离伤风口就阿弥陀佛了。他纳闷,都80年代末期了,怎么伤风口还有土匪?只听父辈说解放前有土匪抢人,不可能又回到解放前吧?共产党绝不容忍现代的土匪吧,谁他娘的这样嚣张,并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可今天真的遇到抢匪,他再也不敢多想,小心往前走,怕那个抢匪,枪走火真的把自己崩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都完了,他想他还没活够呢。 丁所花从草中窸窸窣窣走出来,她提起绿菜和书包说道:“哎呀,这捆菜怎么这么重?傻瓜,快来帮忙,哈哈。”听到这话,惊魂未定的王学十站住了,他明显听见是同学丁所花的声音,不可能吧?这地方怎么会是她?可他吓坏了,宁可往前走,也不敢回头。要是回头,想一想自己就完了,不可能是丁所花。他这样想,还是往前走。 “王学十!你怎么没耳朵呀?我是丁所花,手放下来,回来,我没枪。胆小鬼。”丁所花大声说。 这下他听清楚了,心想抢匪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丁所花。他转身一看,一个活生生现实的漂亮的大姑娘,他一下瘫在地上说:“我的妈呀,你把我的苦胆都吓破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胆小鬼,真是个胆小鬼呀。”丁所花拖着一大捆绿菜走到王学十跟前,看到王学十脸上惊魂未定,还渗着汗。 “我的祖宗,吓死我了,命都丢了大半,脑子都吓坏了。”王学十说。 “我是开个玩笑嘛,你这种男人没出息,我一个女生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快来拿你的菜。” 王学十爬起来拍打身的灰土:“你怎么在这啊?是你一个人吧?” “我有好吃的,在这里等你,是我一个人。” “你也太胆大,一个女生。” “你一个男生吓成这样,不会吓出尿来吧。” “不会,但可能吓出病来。以后我经过这里都会有心理阴影。” “走吧!不好意思,我在山边烤着蒜炒腊肉,我知道你最喜欢吃。压压惊。” 王学十扛着绿菜,丁所花帮他背着书包,在她的带领下爬上冒着火烟的地方,王学十好久没吃过肉了,老远处就闻到一种腊肉香扑鼻而来。 “真香啊!我的口水都馋出来了。” 丁所花用小木棒掀开饭盒,一股热气升腾起来。王学十立刻移动喉结,把口水咽回去,眼睛直盯金黄色的腊肉。 “王学十,我对你还好吧?” “好。” “你平时帮我解答数学题、英语,今天就一并感谢你了,没别的意思,来,咱们一起吃。” 王学十被这半路掉下来的美味佳肴乐坏了,大口吃着腊肉,腊肉对他太有诱惑性了。 夕阳西下,太阳烧红了半个太空,一片一片玫瑰色彩霞像羞涩的少女的脸面。树梢上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晚风轻轻地吹,树叶轻轻地摇。吹着丁所花头发,遮住她的脸,让脸在发间隐隐约约,眼神单纯美丽,空中还有一缕白烟在微风中变得婀娜多姿,伸向很高很高的天空,与彩霞接在一起。多么美丽的一幅幅画面,像此刻丁所花的心情一样,像彩云,心绪飞入天上。想入非非的她,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在这森林里深处,她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热流,烘热的脸也像彩霞一般红透了。她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控制着她,她在心中说:“你是我的,别人没有机会。”说不出是占有欲还是爱,撞击着她的心灵。此刻,王学十和她站在树下,不断地给她讲数学公式和定理,但她就没听进去,她在聆听自己的心,眼睛里露出一种迷雾般的期盼,她一下抱住住王学十,数学课本滑落在地上,两片嘴唇紧紧粘连在一起,两颗心在胸膛里加速的蹦跳着,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和心跳声,两个紧紧拥抱的身体颤抖哆嗦着,像触电一样似的。 丁所花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对两个青春年少的他们,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拥抱和亲吻,一切似乎是变得凌乱了,没有了章法。一切饥饿、寒冷、焦虑、痛苦就没有了,被激动、兴奋、甜蜜、快乐、被滚烫的身体代替,甚至被脑子的一片完全的空白占领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无,那一刻的智商几乎等于零。 丁所花将王学十的一只手迫不急待地深入… 王学十不安分的双手,让丁所花全身的细胞变得痒痒儿陶醉,虽然思绪狂乱,但她收获着一种成就感。特别是丁所花不小心将手滑落在王学十的… 丁所花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原来你也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有心跳的感觉和冲动。”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丁所花:“你说假话,你的心跳和你身上冲动的东西,我碰到了,这一切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你得了便宜,还装,我知道你发育了,没有喜欢,你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强烈的反应。你疯狂的举动我都快窒息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不是喜······”王学十不想伤她的心,没有说出喜欢的“欢”字,便住口了。 “我的初吻给你了,之前没有人碰过我,我都是你的人了,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我对天发誓。” 王学十还是那句话:“我受了刺激,我们能不能好好读书,别谈恋爱,努力考取中专?我还有许多梦想,通过读书这条路,改变我的命运,改变吃不饱和寒冷,所花,我真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所花?最亲近的人才叫我所花,一个是我爹妈,另一个就是你,还说对我不喜欢,我听你叫所花,心里很幸福。” “不好意思,丁所花。”王学十说。 “你看你这么善变,以后到学校也这么叫,好不好?”丁所花说。 “老师说不能谈恋爱,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我也不敢叫你“所花”,你不知道田富和我有个约定,他说他非常非常喜欢你、爱你。他看到你和我走得近,来请我解题,他就难过就生气,就想打我。他说他发育了,睡梦中都想着你、抱着你,他向我承诺在学校如果谢大荣、欧阳同学欺我,他和韩亮就收拾他们,一直关照我。韩亮特别喜欢姜四花,韩亮说等姜四花初中毕业了,韩亮请在粮管所的父亲把他和姜四花一起招到粮管所上班。韩亮也和姜四花走得近,他告诉我只能帮她解题,不能和他抢姜四花,不能接受你们的感情,我答应他们两个人了,还拉了勾,这是真的。他们说,我是老师、同学公认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将来到了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甜美的女生,她们和我都是国家干部,又般配又幸福,再也不当农民了;他们说班主任张立正和他的农村婆娘天天打架吵嘴,日子过痛苦,张立正老师怕他婆娘才经常叫男同学帮忙弄烟叶,他婆娘是像母老虎,张老师为什么一天抽两包烟?就是他那个农村婆娘逼的;他们说的意思很明了,叫我不准爱你,也不准爱姜四花,否则把我打回飞燕村,天天找我麻烦,要废了我全部未来和梦想。” ““如果你遵守承诺,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成了国家干部,我们拉鸡捉鸭去城里看你。你回到公社来,晚了回不了家,就住在我家,吃饭又方便,我炒你最喜欢的蒜炒腊肉给你吃,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所花,对不起。我答应了他们了。” “他们太无耻了,我也不会像张立正老师的那个农村老婆,我也不是你们三个人下赌的筹码。”丁所花呜呜地哭起来,她伤心了。 “你真的考起中专就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姑娘了。”丁所花说。 “这也不完全是,你是个好姑娘,我家以前是地主富农,我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走出大山,考取中专,他的一生在阶级斗争中成了牺牲品。要不是改革开放,我家没有今天,他上到小学五年级就被村里人追回去干农活,不准上中学。今天的他除了干农活,每逢星期三,他来街上看病卖药,我家没米,都是他看病的钱给我买米读书的,你不信到星期三,你去街上看。我爹穿得很烂,不舍得吃穿,还要还我三叔烧了竹园的赔款,还要供我们三兄弟读书。他穿的裤子,线缝是破的,经常通过线逢可以看到屁股肉。我奶奶是在“文化大革命''时身体斗垮了,后来死了。我小时候经常被村里人、那些成分好的同伴打骂,我爹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看,飞燕村周围只有我一个考上初中,我是家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我背负着他们的梦想,我“压力山大''。我很痛苦的,才拼命读书,其实我不聪明,我是刻苦。我爹说等我长大以后,不准我找贫下中农的姑娘做老婆。我爹说他年轻时候方圆50公里地方所有村庄他都找过媳妇,可对方听他是地主富农成分,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我爹。我家一个亲戚就是我妈,和我爹是表妹。我大爹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原因就是阶级不好才找不到媳妇的。虽然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可我们村还有阶级观念,经常有欺负我家的人,只是你们看不出来我心中的苦闷与焦虑。” “王学十,这些我现在才知道。照你这么说,照你爹那么说。我永远成不了你家媳妇,我家过去就是贫下中农。”她长叹一口气:“我不甘心,我爱你。我就喜欢你一个人,天天想,有时候没心思学习了,可这一切我放不下,也许以后会改变的,这一切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欢,我怎么办呢?” “丁所花,我告诉你,这些秘密,千万不要与田富和韩亮讲,如果你说出去,我一生,我家人的命运就毁在你手里了。我会被田富和韩亮整死,韩亮虎背熊腰,田富体育太好了,个头大。他们是老鹰,我是小鸡。你是个善良、美丽、可爱的女生。我相信你不会扼杀了我和我一家人的梦想。如果哪天我到城里工作,你是我的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我想成为你的老婆,不是恩人。” “可我还是个穷学生,穷苦老百姓。我现在不是中专生,也不是国家干部。” “你考起中专,我高兴,因为我爱你;你不理我,我伤心,因为我爱你;为了我爱的人我会等,为我所爱的人,我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或许自残或许作贱自己。” “你不要折磨自己,我们一起好好读书好吗?也许你能考起高中,还可以考大学,以后一切都有可能,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一点赶回学校好吗?对你的爱,我很感激,终身不忘。” 丁所花说:“好,你心里应该会喜欢我的。” “我受到刺激。”王学十还是那句固执的话。“今晚我帮你背书包,一切都我来扛,我来背,我虽个头小,我真有力气,我证明给你看我受了刺激了。” 王学十将丁所花的书包、饭盒包括他自己所有的东西,扛在肩上轻松快步走下山,脚步有力地奔走在通过鹿山中学的路上,两个年轻人朝着最后一片夕阳的地方走去,丁所花跟在后面说:“哈哈······嘿嘿,这样子真有点受了刺激,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跟紧点。语文在于领悟,英语要背功,物理、化学、数学的公式定理在死死记住。这些前人证明了的,你以后再演算时,经常用得上。任何一道题,你要能在给出的已知条件和隐藏的条件中,通过公式定理前后、左右、上下全方位思考,从中找到突破口,然后一切都找到感觉了,就解了。这些成年人、老师们吃饱没事干,专门挖空心思找些怪哩咕咚的题目来忽悠我们年少的中学生。老师们再狡猾,他们出题的狐狸尾巴都会露出一点的,抓住尾巴就拿一百分。” “读书,你讲得头头是道,可以拿100分,我不如你,谈恋爱、亲嘴、拥抱,你就笨嘴笨手的,只顾上面不顾中间、下边,在这方面我给你零分。”丁所花笑着说。 王学十说:“这不是受了刺激了吗?头一回。又没老师教过,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学生。熟能生巧。” “那以后呢?”丁所花故意问。 “以后啊,以后个“头”呀。这些能当饭吃,能考上好的学校?”王学十责怪道。 “你瞧瞧只顾头不顾尾,口口声声就会说“头''。” “丁所花呀,你脑子里能不能多装点唐诗宋词、化学周期表、english、牛顿定理、能量守恒定理,少一点风花雪月,海誓山盟。你要是考起高中,你的梦想会多姿多彩的。”王学十说。 “我经常幻想我们成为一家人的感觉。但我知道有的事情上,你是个木头疙瘩。” “那都是受了刺激。” “我看啊,你今后的作文里从开始到结尾,就写一句话-那都是受了刺激。” 临近学校了,王学十吩咐道:“所花,这儿有两条路通向学校,你从大道,我从小道,免得同学说闲话,学校不准恋爱,发现要开除的,特别是不能让田富和韩亮看见。”说着将书包递给丁所花。 “知道了,我想两个人走一条路,你走小道会走远的,又费力,你在前,我在后。” “不行,你在前,我在后,你在后边,天晚了我不放心。”王学十讲。 “好哦,会关心人了,被人关心是种幸福,那我先走一步。”丁所花说。 丁所花走出50米后,王学十才起步。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距离产生美感,距离护得他们免受伤害。 这个调皮任性的丁所花走了一段又停停,漫无目的,将路上的小石头踢飞出去。好像是石头堵她的道,石头惹她生气,她转过头来,发现王学十也站在那儿没走,丁所花扑哧一声笑,她抬头望天空,看有几颗星星已露出脸面,星星一睁一睁的,仿佛是王学十向她打来的爱意朦胧的秋波。她一走,王学十也走,王学十担心迟到,就豁出去往前走,快追上她了,她喃喃地说了三句话-“木头疙瘩”“胆小鬼”“都是受刺激了”。然后不停走向教室。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走了,这是我一辈子最漫长的路。”王学十说。王学十知道这不是路不平,是心里不平,他是背负着,虽然不是民族的希望,可他是家里和老师特殊保护对象。他是背负着半个世纪来一个家庭的希望来读书,对这一切他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平衡。有句话说,大富大贵都是敢于在尖刀上舔血的,他不敢,他只想每天有白米饭、腊肉炒蒜苗,穿厚一点衣服。脚拇趾不要漏出来,父亲穿着裤子里面最好有个裤衩。至今为止,连王学十自己也从来没穿过裤衩,他经常担心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小心从线缝坏了的地方露出来,这成了他的心理负担,每逢劳动课体育课,他都下意识检查一下裤裆位置是否结实。他沉默孤独、不安,与这些有关。他在学校就一直要谨慎地找到与老师、男同学、女同学、家长、兄弟之间的一个平稳点,让一切都不要有起伏波折。 第129章 发育的烦恼 田富和王学十是上下床的舍友,韩亮这个黑胖子是王学十的同桌。在学校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时间多,相互都是好朋友相称,王学十一直守诺不与他们两人横刀夺爱。随着他们的一天天长大,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让韩亮和田富越加对异性的强烈关注与爱慕,对姜四花、丁所花的好奇,不专心学习,两人写了许多求爱信,近乎疯狂的追求。所有同学都知道学校的规定:谈恋爱被发现,会让学校老师公开指责和批评的,严重的要开除。所以他(她)们接到纸条和信件都不会反映给老师,看着别人恋爱也不会告密,大家渴望爱与被爱,都想体验恋爱中的滋味。 同学们就算相互打架,但不愿说某某恋爱,因为他们自己也暗恋,有时候明恋。加上田富、韩亮、谢大荣、欧阳这些年龄大的学生在班里宣布:要是我们班任何人,只要向老师告状某某恋爱,我们就把他(她)打回老家去,对男生和女生绝不手软,恋爱又不影响学习。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同学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天天挨打也不是好受的。听其他班的同学讲,有好几个同学就因为告老师被打回老家了,读书也半途而废,大家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打回老家的人。 一个晚饭后,韩亮、田富、王学十拿着语文课本去学校的后山去背书。 韩亮和田富这段时间脸上显出一些焦虑,似乎不像以前开心。韩亮问田富:“你最近好像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是有点,丁所花对我不冷不热,有点烦,还有最近我发育得厉害,自从跟你去卫生院看过那副彩色女针灸挂图,我脑子就乱了,每晚睡下去就想起那副图,这心就没放处。我在学校的床单都被我划了大量的''地图,”每次都是回家偷洗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地图''用洗衣粉洗不掉,害怕别人看到,我用刷子刷呀刷,床单都快刷破了,然后用棍棒杵打,才被拿下。” 韩亮说:“哈哈,田富,这证明你长大了,有做梦的本钱了,应该高兴才是。” 田富无奈地说:“高兴个屁。” 王学十笑着说:“田富,我就发现,每当我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感觉到你在上床经常摇动,有时候还出闷气,你能不能动静小一下。” “王学十同学,你没有发育,你不知道哥的苦,不搞一下,这心里像蚂蚁爬一样,又像几百只小虫子啃咬,让人心烦不安。搞到最舒服的时候,这人情不自禁要颤抖几下,本来是想像小猪哼哼出点声音来,又怕打扰同学们,难道你们没发现全宿舍好几个大男生都会干那事?你就体谅一下哥的苦衷,等你发育了,你比别人还刻苦勤奋做那事。如今我是控制不住,我总不可能干那事,抱着树干去摩擦吧?我把被子当成梦中对像,来发泄,做完之后,这可是会有个犯罪感和内疚感的,还有失落感,可是第二天晚上心里憋得慌又犯了,根本收不住手,就像抽了大烟会犯烟瘾。” “田富,我认同你的感受,王学十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咱们是好朋友,无话不谈,交流心得体会,当初我以为我自个有问题,看来我们都是一个问题男生,我也不自责。这会不会是病?” “我也是这样。”田富回答道。 田富神秘地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消息,本来很早前就想说的,但今天我们无话不谈。” “什么新闻?”。 “我看到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在山里一个十分躲藏的地方,她们拉尿的样子。” “你看到姜四花了,那是我的,你不准想着她。”韩亮用手推了田富一下。 “不会,我有丁所花了,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同学加朋友才说的,你不听我就不说了。” “说、说,咱们都是朋友。”韩亮说着,目光强烈期待着。王学十说:“田富,你好无耻。” “喂、喂,王学十呀,都是那次去你家找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们找不到你家的路,让我带路,我看她们纯属不小心,是意外,是偶然嘛,我没有那么无耻,更何况有白老师在里面。” “姜四花说让我离她们50米,叫我上前去,保持距离,她们几个女的要说悄悄话,没有说要去方便。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都保持一段距离,翻过一山又一条岔道,我叫他们没有回声,才返回去找他们。哪知我返回的时候转过一片树林,不小心看到她们三个人·····” 韩亮急切地问:“还什么?” 韩亮说:“你小子饱眼福了,她们知道你偷看吗?” 田富说:“不知道,没看到,事后也没审问我,我当时也心慌心跳,看完后才悄悄地无声地逃得老远,不然我就惨了。” 韩亮追问:“那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我的妈呀,我的姜四花怎么被你看到,怎么不是我呀?你占了她的便宜,我韩亮吃了亏,你明天打一盒饭菜回来安慰我这颗伤痛的心,请客,我才心里平衡。” 田富说:“我答应你,要不是因为王学十,我也没机会。” 韩亮说:“那王学十也差我一盒饭。” 王学十说:“我答应,她们三个人都吃了亏,田富用眼睛不怀好意看她们,如此算来,还要请韩亮和我吃一顿饭。不然我告诉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 田富说:“唉,王学十,你饶了我,咱们是好兄弟。你的要求我同意,行了,可以” 韩亮说:“难怪你回来那几天,看你高兴的样子,屁颠屁颠的,原来······” “我可怜呀,我发育了,从那以后,心里烦得很,学习都不上心了。”田亮讲,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你不能把姜四花当幻想的对象。”韩亮说。 “不会。” 田富说:“要来三个人一起来,我们还没有见王学十,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看看发育没有?” “好,抓住他脱了裤子。”韩亮说。这个两个“大学生”,像两只猎狗,把王学十追得嗷嗷叫,片刻就脱了王学十的裤子。 他们哈哈大笑,你一言看我一语说: “你看看,屌毛都没几根,还真的没发育。” 田富:“韩亮,你看看” 王学十说:“我经常吃冷饭,肚子疼,营养不良,我不想发育。” “吹吧,你还童子功呢,你现在时间不到,等你屌毛出齐了,你能拦得住?” 王学十说:“我把毛拔了。” 韩亮说:“没什么屌用,我不信你长高了还缩回去。麦苗破了土长出来,长大了,要结麦子的,这是自然现象。” 田富说:“对了,这麦芽一拔了,就没有后边的了,我下周把屌毛一根一根拔了,或许我就安分了。” 韩亮吩咐说:“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 两个星期过后,三个又来到公社小水库边复习,韩亮叫田富脱裤子,下面一根屌毛没有,韩亮和王学十哈哈大笑。 田富说:“什么拔毛,痛死我了,痛的我出一身汗,牙齿咬得嘎嘎响,青春期胡思乱想,身体里像有个色鬼指挥着我,不能自拔,戒都戒不掉。我有时候想用刀剁掉它的思想都有。我的心安静不下来,就被“发育”给毁了,看来和尚六根清净,烦恼少。” “田富说得对,做完那事有种空虚感和内疚感,我曾在手上用力刺了个“戒''字,希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成绩老上不来,很担心,就戒了一个晚上,第三天又犯了上瘾了,色鬼上身似的,赶都赶不走,死了或许就断根了。你们看我手上这个“戒''字,没有用啊,他娘的,色魔上身呀。王学十之所以学习好,就因为没发育,没发育,他的苦闷就少,精力就放在学习上,我呀,人还是别长大的好,越长大越会烦恼。” 听韩亮这么说,王学十有些不安,他害怕自己长大也变成韩亮与田富,因为他隐隐约约感到有时候自己早晨醒来的时候有些不同往常。” 王学十把全部精力、思想花在学习上,让自己熬夜压住心中不良想法,让自己不想恋爱,渐渐的,自己故意不吃饱饭,有饥饿感,心中的色念压下去了。 他把用饥饿疗法治疗性欲过盛的事告诉韩亮和田富,这样可以提高学习成绩。当时韩亮和田富也照做了几天,效果还是有的,可是饥饿难忍,坐在凳子上眼冒金花,没办法就放弃了。饥饿疗法对他们太残酷了,不得不放弃。他们俩还是按捺不住身体的生理需求。 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在公社里要放电影,电影是《铁道游击队》。 这个消息是田富发现的,他发现公社(乡)的黑板墙上写着:今晚八点在公社大院放电影,《铁道游击》,两角一张电影票。 田富把这放电影的事告诉韩亮,韩亮眼睛一亮说:“这是个好机会,买个电影票请她们看电影,你请丁所花,我请姜四花。女生喜欢看电影,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拉她的手,周围人太多,这女生就算知道是我牵手也不敢说话,她们怕别人笑话,不会声张的。” 田富说:“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去买。” 韩亮:“平常我写信给姜四花,她不回信,吃我的蒜炒腊肉多积极,看电影,她一定会答应,这个有诱惑性,你认为呢?” 田富:“是的,丁所花嘛,好像也不是特别反感我,回我信说就是好好学习,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我在她书包里放三颗水果糖,她也没送回来。” “你小子这招有用,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送水果糖放在姜四花书包里,让她吃糖的时候,让她享受我的甜蜜和关怀。”韩亮说,“你要是早提醒我,可能姜四花,就早一天投进我的怀抱。” 田富说:“现在也不迟,初三才开始的,距离毕业还有一年。” 一点多钟,韩亮、田富跑到公社售票处各自买了两张电影票,他们担心去晚了买不到电影票,兴高采烈地回到教室。在教室里找到王学十,请他无论如何要将这张电影票送到姜四花和丁所花的手上,条件是每人请王学十一盒饭。王学十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韩亮和田富当即每人给了王学十一张饭票。有饭吃这买卖值得,有了饭票没菜票吃得不爽,王学十说: “两位朋友大哥让我吃干饭,我这么给两位鸿雁传情才值五两干饭,你们看着办。” 韩亮说:“这有点敲诈勒索的意思。” 王学十说:“你觉得姜四花重要还是五分钱的菜票重要?” “当然,姜四花重要。”韩亮又送来一张菜票给王学十。 王学十问:“丁所花呢?” 田亮说:“王学十你等等,我正在找呢,可好像找不着,对了,韩亮,我先借一张菜票,先给王学十,明天还你。” 韩亮说:“你先赊着,王学十不会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你还是借给我,我已前期投资都付出了,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拉下,我把菜票交到王学十同学手中才放心,我现在的态度对王学十很重要。”田富又说:“姜四花和丁所花是好朋友,她们一起去两个人胆子才大。” “有道理,你不借给我,万一姜四花一个人不敢去,你的投资也完蛋,对吧?”韩亮又递一张菜票给王学十,王学十信心百倍地向他们保证:“一定送到两位班花手中,她们去不去,我不敢保证。” 他俩问道:“那怎么行啊?” 王学十说:“想让他们一定去看电影,你们还要出点血。” 田富问:“什么办法?” 王学十说:“嗯。怎么感谢我?” 田富说:“再加一顿饭菜。” 王学十说:“不行。” “韩亮和田富每人请我吃一次蒜炒腊肉,最近学习任务重,嘴馋得厉害,怎样?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只要把她们俩骗进公社大院里就成功。怎么样?你们把电影票拿给我,我在电影票上写上: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我写上自己的笔记,又是我送去的,我是以讲解难题的名义去送去,任何人不会发现,我请她们。晚上八点一定在公社大院,一个全校未来的中专生请,她们一定会给面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因为你们都知道我还没有发育,也不会横刀夺爱。” 韩亮说:“对,对,王学十还没长屌毛。一定请客。” 田富也说着:“是啊,王学十这种人要是发育了,班上这些鲜花就他一个人采了,哪能轮到我俩,学十兄弟呀,初三了,最后一年,你千万别长出屌毛来,对我们形成威胁。” 王学十说:“放心,就算发育了,我也要为两个''大学生''两肋插刀,朋友之妻不可欺嘛。” “够朋友。” 第130章 看电影 下午的课间休息,王学十拿着课本走到班长姜四花旁边,他说:“班长,这个题你要考虑这种假设x+y等于z去演算,就对了。”姜四花看到数学课本题目下有一张电影票上面写着:花花,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 心旷神怡的班长笑了,两个小酒窝更加生动迷人。姜四花心想,过去我写示爱信,王学十很残忍地拒绝,今日王学十的表现,令她心里一阵狂喜。 她百般地期待,心中燃起一种幸福感。 韩亮和田富在暗地里观察,看到姜四花那份喜上眉梢,还有王学十那份老练的特工一样表情和动作,他们都欢快笑出声来。快过了十分钟,并没看到王学十将电影票传到丁所花手中,很快就要上课了,田富的心紧张起来,心情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王学十不仗义,我恨死你了,可我又不能跑过去将电影票抢来亲自送到丁所花手中。他在心中骂王学十一句,“贼儿子,别把老子的好事给砸了,我可在这张电影票上投资快一元钱人民币了。” 老师敲响了上课的钟声,这节课最难熬的是田富,他心思不在上课的内容,忽然想那张电影票怎么办?不然就是眼睛盯着白老师,转悠悠。 白老师是英语老师,她是女老师中最有魄力最有魅力的,男生都喜欢上的课,从来不打瞌睡。只要她上课,男生仿佛吃了激素,神经都显得异常兴奋。说来奇怪,我们这个班的英语成绩男生都比女生好,比其他几个科好。男生偏科,白老师气质和长相起决定性作用,这惹得其他老师心生不满。 下课后,白老师走了,田富看到王学十没有任何表现,心里十分着急,田富心不细,他没有发现一个现象,凡是白老师的英语课后,丁所花都会来向王学十讨教,因为丁所花所有的科都请教王学十,但英语最差,她最近几个月要赶英语。 自从丁所花和王学十在伤风口拥抱之后,多少次她从邮局寄信给他,说她喜欢他,能不能再一次拥抱的求爱信,王学十回信都坚决地说:“那是害了我,也害了你,一旦田富知道,相当于你丁所花杀死了我王学十,如果你丁所花真爱王学十,让我平安读完初三。”这样的回信,对于丁所花是打击,自己成绩不好,她有时真想放弃努力学习,她有一次写信给王学十说: “王学十,你不要老说自己都是受了刺激来敷衍我,你不爱我,我在一年之内自残自己堕落给你看,你看我越堕落越自卑,越放纵证明给你看,你越痛苦,同时证明越爱你。你真的希望我与田富好,我对田富越好,就是报复你,我要让别人来伤害真正爱你的女人。你信不信?” 这封信对王学十刺激很大,他除了鼓励安慰她,没有别的想办法,王学十告诉她:属于学习上的疑难杂症,你随时来,我非常喜欢你来,大家在感情问题上不要太傻瓜,一切要从长考虑。 白老师走后,不出所料,丁所花拿着英语作业来到王学十眼前,那种眼神不是期盼、爱慕,反到透出一种哀怨,一种恨意。 就在丁所花展开作业本的时候,王学十将一张电影票飞快地夹在作业本上面,上面写着:花,今晚七点半我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丁所花慌忙合上作业本,生怕被别人瞧见。这下,这个近来心情如同冰窑的她,一下子像是从天上掉进难得的火把,又多一分生机和温暖。 王学十不能不说几句掩人耳目话:“丁所花这个英语单词的变化,关键是看这语态是现在进行时还是过去进行时,要从时间、空间、变化来看。” 丁所花说:“知道了,王学十同学,谢谢你。” “不用谢,尽管来问。” 丁所花转身走了,脸上露出一种欣慰感,仿佛天气一样由阴转晴,露出灿烂的阳光。田富观察到这些明显变化,他的那颗久久悬挂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到肚子里了,他舒了口长气,往后一靠,说了声方言浓厚的英语:oh,that isgreat, it is beautifur!(哦,太好了,太漂亮了!)他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梳理一下,得意的眼神放出光芒。 田富冲到韩亮身边,韩亮是亲眼看到王学十眼疾手快的动作,韩亮是用余光看到这一切,丁所花没有发现。田富惊恐地问:“no?”韩亮说一句:“yes!” 他们两人暗暗佩服王学十。同时,但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说no与yes是不是有点过早。 晚饭后学校自愿上自习,因为有些同学没有蜡烛,就在学校聊天,王学十也没在学校。王学十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小卖部,这个小卖部窗前一直点根蜡烛,他在窗前借光看书。 田富和韩亮早早进了公社的大门,监票员是两个,没有票是不能进行的,一些小孩子直接从那个监票员的裆下钻进去的。田富和韩亮躲在门口里面热情等待着他们心中的美丽女神从天而降,他们并不知道班主任张立正比他们还早就来到大院里,找到有利的位置。 田亮和韩亮约定过,发现老师来一定要将脸转过去,姜四花与丁所花来的话,谁的天使先来,谁先上去,另一个必须低着头。在大院里,不能两队人马碰面,要拉开距离。 田富和韩亮议论着,电影票是王学十送的,她们两个人不可能同时一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秘密,大家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第一个来的是丁所花,她走进大门东张西望的找王学十,电影场上开始放预告,说明电影即将放映。田富走过去,喊一声:“丁所花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能请到你一起看电影,我谢谢你。” 丁所花咬咬嘴唇压住内心的鬼火,心想:“这王学十,我恨你,我恨你,玩我。”电影对她也是诱惑,她突然客气地问:“田富同学,你真心请我看电影?” 田富说:“那是,我口袋里还有瓜子呢、水果糖,我知道你喜欢吃。” “那就走吧,等会放电影,看不到开头。”丁所花说着,两人走进人群,找个有利位置站着,毕竟电影还是挺好看的。 姜四花走进大门,四处寻找王学十这个学霸,就没见个人儿。八一电影制片的字幕显出来了,电影的歌曲响起来,急得她人打转,她说:“王学十,电影都开始这人连鬼都没有。” 都在暗处,焦急不安的韩亮正在思量如何对付姜四花,他鼓足勇气走出来说: “四花,我是韩亮,我等你很久了,是我让王学十将电影票给你的,他从来不会说我们的秘密,你放一百个心。” 姜四花说:“韩亮,四花是你叫的,你怎么不叫个“亲爱的''。” “亲爱的!”韩亮还真的叫出来,只是十分搞笑,“等我们俩一起进粮管所上班时,我天天叫。让你听个够。” 姜四花一拳打在韩亮的身上,“哈哈,你这个胖子,这“亲爱的''叫得我肚肠子都疼起来。” “班长,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快开始了,快走快走,看个电影算什么?” 两个人就找个地方把头抬高,韩亮脖子伸的比鸭子还长,银幕上还出现激烈的生动的画面。 丁所花和田富站在一排,一个小孩子的头,从丁所花的两条腿中间的跨缝钻,顶着她往前走,一个黑球球脑袋在她裆下转来转去,小孩子扭头发现是大姑娘:“姐姐,你夹住我了,夹住我的脑壳了。” “啊,你怎么往这里挤?”丁所花说,她把腿分开,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用力往里追,差点将丁所花抬倒,整个人都骑在小男孩身上:“姐姐你真沉呀,我怎么闻到百雀灵的香味?” 丁所花被田富双手拉住才勉强站稳,小男孩站到丁所花前面,转过头来朝着她憨笑,她本来要生气的,看着就不想生气,丁所花感到田富手的厚实与有力,还有温暖。 田富则笑笑,他多么感谢这个小男孩给自己制造这么大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人。 “田富,这下我站稳了,你这手怎么还不拿开,色狼。”丁所花温柔地说。 田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将手移开,委屈地望着电影中的主人翁,将瓜子和水果糖塞给丁所花。电影放到一半时,韩亮担心放完了就没有机会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瓜子,递给姜四花。姜四花嗑着香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幕。韩亮的左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用手在姜四花的后背挠,逗得她咯咯咯地笑。姜四花就用手去扭韩亮的手背上的肉,韩亮的手则安分下来,过几分钟那只邪恶的手又来了,这次姜四花轻轻打开,过一阵,韩亮又在手上摸,这一次姜四花不是打开他的事,而又是咯咯笑起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笑什么,因为电影的情节并不好笑。原来是韩亮摸了她的腋下敏感的地方,韩亮在姜四花咯咯笑的时候把手藏起来。 姜四花的这一笑就有一个人注意了,他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原来是班主任张立正老师。他默默观察,竟然是他班上的班长姜四花和韩亮,这一刻他心浮躁起来,拿出烟来,一支接一支抽起来。他本来从初二任命姜四花当班长时,就对姜四花有非分的想法,除了脸蛋、皮肤、身材、小酒窝,妙龄少女体香早就让他垂涎欲滴,发育匀称的身材,让他无数个夜晚转辗难眠,为什么让她当班长?除了他哥是烟站站长,每年收烟赚的钱比他教书还高出了3倍工资。重要的是姜四花美丽大方,容易接近。他一直找机会,在培养她对他的信任感。今晚,怎么也没想到,让韩亮捷足先登,肚子里憋了一股火,他咬牙切齿地想:等明天老子狠狠收拾胖猪小子,一定要杀这头猪的威风。 张立正下半场就没心思看电影,他移了个有利于观察的位置,他分分明明看到韩亮的手搭在姜四花的肩膀 他恨不得上去狠狠给他几个耳光。 可是他不能,他理智认识到,姜四花不反对韩亮说明她对异性很需要,只要我老张更大胆主动,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想必我得到她的芳心不成问题。这个年纪的姜四花,不会懂什么是爱情,绝大部分是好奇,是生理的欲望、爱体验和尝试性的东西。 从这一刻开始,张立正走向了邪恶。 田富也时不时摸丁所花的手,但被丁所花打开,周围有人的缘故,丁所花不好发作,只得沉默。 这个有几千人的大院,人员杂乱,说话的、放屁的、骂娘的、笑的、哭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老不少的,什么都有。不知哪个臭嘴的婆娘将瓜子壳吐到丁所花脸上,这环境变得不太安静。 过一会儿,又一只手在丁所花屁股上游走,她以为是田富的手,她伸手去捉是一双粗糙的手指,手指还有粗大的骨节,指甲宽厚,这分明不是田富的手。这只老手再碰到丁所花时缩回去了,不一会儿又来摸了,这一次丁所花没有去推,而是轻轻靠近田富耳朵说:“有个人摸我屁股,绝对不是你的,你有种就打开他。”一听就来气,田富双手迅速抓去,死死地拉住这只老手,骂道:“他妈的,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找死啊。” 田富拖着这个人用脚一踢,丁所花也上去打几个耳光,旁边多管闲事的人也帮忙大打出手,打得这个人嗷嗷直叫,有人划了个火柴,照照这个人是谁?原来是个公社的六十多岁的二流子。丁所花和田富,看到这个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害怕他死了,骂了声“老色鬼”,田富就拉着丁所花跑出大院,逃难似的往公社中学跑,将进学校时,丁所花问田富:“这老头会不会死?” 田富说:“不会的,就是死了也正常,这是流氓罪,打死不犯法,还是个孤寡。” “你打人也猛,往死里打。” “应该,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我就要打死他,以后有谁敢碰你一根毛,我要他的命。” “别乱说,谁是你媳妇,我们是同学。”丁所花羞涩地说。 话虽这样说,听着感动人心的话,丁所花感到田富是个有性格的男人,虽然他爱的还是王学十,此刻也对田富有点好感,不太讨厌他。她在心中说:“王学十,今晚看电影本来是你和我,我要你后悔和自责,你是我的,你就为了你的理想而怕田富,你就故意回避我,你总是那句-都是受了刺激解释一切。我刺激给你看,我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心里爱我,表面上却对我拒绝,我做给你看,你会不会痛苦?” 这个美丽善良可爱的青春少女多可惜,她慢慢变了,她怎么就走不出自己画的圈呢? 第131章 结扎 姜四花人是长得水灵漂亮,体格健康,说话办事透露一种直爽,主持班务与老师交往无拘束感,没太多心机,赢得同学和老师喜爱。但她虚荣心强,喜欢漂亮的衣着,偶尔还擦点白雀灵护肤膏,有同学请吃好东西,什么零食啊,几乎是不会拒绝的。她说话的声音比一般女生要大胆,由于她哥一直在公社烟叶站(虽然是乡烟叶站,可人们还是习惯叫公社)家庭条件十分优越,一家人都惯着她,让她成长过程中渐渐露出些野性,她妈常叫她野丫头,从小经常和男孩玩枪舞棒,像是被传染似的,有点男孩子气质。 然而从小没有经历任何苦难,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爱美之心的驱使,她好奇心和享乐思想抬起头来了,一有空闲时就游走在公社的大街小巷之中。 也许是青春胴体里激素发生了生理化学反应,姜四花面对性的诱惑,有时内心很躁动,像一匹脱缰的处在发情期的小黑母马一样活跃。 第二天早上,王学十偷偷观察姜四花和丁所花的反应,觉得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中午休息,张立正老师就特意通知姜四花同学到他宿舍,说是班里有活动要安排一下。 这个中午张立正老师,穿得很帅气,他屁股靠在一桌子边。 两条腿交叉地站着,右手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指甲被熏得比老腊肉还黄。 “报告。”是姜四花的声音。 “进来,推门进来,门没锁。”听老师的语言有点生硬,不像往常那种柔和,一脸严肃的表情,加上他久久不语,站在那里吞云吐雾,他又点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吐出一个个漂亮的烟圈,在屋里飘来荡去,他叹一口气: “姜四花,你犯了一个大错,我可以向学校报告,轻则公开在学校大会通报;重则开除。”张立正直接将烟圈吐向姜四花,烟圈在她脸旁转动与扩散,有种雾里看花般的美丽。 张立正接着说:“知道为什么吗?我昨晚在公社大院看电影,我正巧看到了你和韩亮谈恋爱,我多次看到韩亮伸手挠你的腋窝了,你还嘎嘎的笑,这足以开除你的,后果十分严重。” 听到张立正老师说的,她如晴天霹雳击中脑子,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哗哗。 “老师,我错了,你千万别让全校师生知道,也不要开除我,你帮帮我,我一定听你的话的。” 张老师把烟头灭了,快步走过去将姜四花揽在怀里,他摸她的头发,用手轻轻的擦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关切地说: “你是个听话的好同学,别哭。”张老师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着姜四花,张立正闻到青春少女的体香。 “为什么提你当班长,张老师是喜欢你的,你哥和我关系又好,要开除你很简单,就我一句话,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将你的事捅出去。你是答应过我的,听我的话。但有一个人我不,不会饶了他,那就是韩亮这个胖小子,我要让他抖小腿,按理也要开除,但为了你的名声,我就是整整他,体罚他站马步怎么样?老师对你够意思吧。你得给我保证一条,今后一定按照我的意思做,不准再与韩亮眉来眼去,不准与班上的男生恋爱。否则,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话,你就身败名裂。下午我的课就罚韩亮站马步,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万一他说出你和她看电影,你要一口否认。” “知道,明白。张老师。”姜四花感谢地说,张立正轻轻放开姜四花,顺手拍去姜四花腰间的灰尘。这一刻,张老师像个外科检查一样,对姜四花的后背、已明了在心,心中一阵窃喜。 他从抽屉里抓出几颗上面有红花点点的水果糖塞进姜四花的裤袋里面,手还在里面拱了拱,才放开糖果。 张立正老师一切掩饰得完美合理,没有引起姜四花的反应,反而是一种感激,一种乖乖感的样子。 “走吧,时间不早了,要上课了,另外这个周末你跟我去趟县城。这次成绩测验要发些笔记本、作业本之类。奖励一下成绩好的学生,星期六早上八点我在街上等你,让你走出去看看,开阔眼界,对将来是非常有好处的。” “是,谢谢老师。” 姜四花抱着张老师的语文教案,跟在他的身后往教学楼走去,一路上姜四花分明感到:“老师是饶了我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师是看我的表现,多么好的张老师,我在心里感激你,给我重生,给我机会,比我烟叶站的大哥还好。” “上课!”张老师说。 “起立!”姜四花喊。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张老师说:“今天给大家上课,课本上没有的文章。精不精彩,望同学们点评。韩亮。” “到。” 张老师说:“你走上讲台来,表演一下节目。” 韩亮走起路来,身上滚圆的肥肉在身体的四周荡来荡去。 韩亮笑着站在讲台的一边,面朝同学们,同学们也笑。 张老师突然严肃问:“韩亮,你是不是去看电影?谈恋爱?回答yes或no。”韩亮突然脸色大变。 韩亮一下子收起笑容,此刻的姜四花低着头不语。丁所花、田富更是心慌心跳,还有一个人着急,不停地磨蹭,是王学十,是他传递的电影票,要是韩胖子招出来王学十如何是好? 韩亮摇摇脑袋,脸庞的肥肉左右晃悠,像田富家养的腊月间的过年要杀的猪,摇头晃脑的样子。眼睛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进女儿国一样,东张西望。 “no.” 张老师斜着眼,从嘴拼出一个字,“嗯。” “张老师,我不骗你,真的是no.” “韩亮现在你站马步,两眼平视前方,两腿两开,腰下沉,两手平齐,想清楚了再说yes或no。不误上课时间。同学们,下面我在黑板上讲: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作者李煜。” 张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并深情并茂地吟唱: “春花秋月何时?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在张老师脸朝黑板书写时,姜四花抬头起来看到韩亮、王学十、田富、丁所花也注视着韩亮,担心他扛不住,出卖了朋友当了叛徒。因为此刻的韩亮满头大汗,手脚如同筛糠,看样子一定要招了,一旦招了,大家都惨。王学十故意双手举起,伸个懒腰,提醒韩亮注意,韩亮也注意到了王学十的嘴,做出发音的动作,王学十嘴撅着张开,停在那儿不动,动作就是no,害怕嘴合拢被韩亮误以为是yes。 王学十起码做了十遍“no”的动作,韩亮的嘴太胖做no的动作有点像yes,气得王学十想将书包丢上去打坏他的猪嘴巴。王学十只有改变另一种暗号-摇头。姜四花也发现有暗语交流,她也棱起双眼望着韩亮,做摇头动作。后来田富、丁所花摇头,这下韩亮明了。 张老师转过身来,“你们知道译文吗?”他深情地说,“这是一首美丽伤感的诗,一个皇帝突然间大臣不在了,三宫六院不在了,七十二妃没了,后宫三千佳丽人去楼空,何等哀愁。它的译文是:这样的时光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往事知道有多少?昨夜的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在这浩月当空的夜晚怎承受得了回忆故国的伤痛。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应该还在,只是所怀念的人已衰了。要想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最后他又叹息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落魂的皇帝诗人李煜。 “张老师,我请求相信我的no,就算我站死在这,也是no。春花秋月夏天了,往事知道太多了,大院昨夜放电影,此刻苦不堪言站讲台,粮站大米应该在,只是颜色改。问我能有多少愁?数不尽的大米如山头。” “好、好。”张立正随口说道。 同学们咯咯笑,笑哈哈地说:“好诗,表演不错。” “好,演得好,你下去吧,昨晚那么早我就在大院,可能是我昨晚眼睛看花了吧。”他“唉”的叹了一声,引用曹操的一句说话: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在张老师心中他就是导演,他导演了一场阴谋,这只是开始。 这件看电影的事,学校规定晚上是不允许看电影,更不允许谈恋爱,这一切对王学十、丁所花、田富、韩亮、姜四花来说是一次危机,就这样化解了,他们终于把心可以放在肚子里了。 至此以后,这两张电影票,这一切电影背后藏着传奇故事的所有当事人,主角、配角都一致的默契,都选择沉默,没人敢提起。对韩亮的表现,他们在心中点了个赞。 往后的日子,丁所花、姜四花照样来向王学十讨教。韩亮、王学十、田富还是像好朋友一样交往。 张老师为什么没抓到田富和丁所花,却抓到班长姜所花和韩亮,他们没有答案,王学十也没有答案,或许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韩亮声称向王学十、田富问过怎么就整他一个,搞得腿痛三天,其余的人都漏网了。 田富、王学十都说:“不知道,这事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 “但是你的确去和姜四花在一起了,这是事实,至于你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你才知道,张老师应该是看到了,否则为什么就提你的名,不点班长?对了,可能是保护大家的名声,特别是姜四花,搞你,罚你站,是杀鸡给猴看。”田富讲。 “田富说得对。韩亮,你临时发挥很好。如果我不摇头,你会不会说yes?”王学十说。 韩亮拍着胸说:“不会说yes,这不是害了大家,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我是说你编的是太经典了,当时是怎么想的?”王学十问。 “都是逼的。”韩亮说。 王学十说:“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说:“王学十不管好事坏事,不管牛事马事,你的中心思想就要来那么一句-都是受了刺激。 “哈哈,我真是受了刺激,这话没错,放在任何事情上的最后都管用,圣人说一句顶别人说一万句话,王学十说的这句最少顶100句。”韩亮说。 田富说:“以后不叫你王学十,只叫你-都是受了刺激。” “不行啊,绝对不行,只能我说,你们说出来就变味了,谁以后叫我-都是受了刺激,我就不理你们,不帮你们讲初中难题,不帮你们牵线搭桥。总之什么都不帮。”王学十手舞足蹈。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因为这句话是关于“伤风口”王学十与丁所花初吻时留下的传奇经典话语,丁所花要是听到田富嘴里说出“都是受了刺激”这句话,是会胡思乱想的,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隐私、秘密。 “好,好兄弟,有你这句话的话就行了。”韩亮说了,田富也保证。 他们三个说着话已来到这公社医院大门处,韩亮提出要进去看看理疗室那幅裸体针灸图。 “都是受了刺激,你就不怕别人说我们三个人流氓无耻下流?名声要讲吧?脸面要讲吧?以后去书店买一幅挂在卧室里,天天看,没人说你。要不然,初中毕业把姜四花娶回家,不就什么病都好了。”王学十说。 “哎呀呀,王学十,这个药方好,把根本给治了。”韩亮说。 迎面走来一个人,那是本班谢大荣,他指着王学十说:“王学十你又讨好数学老师了,你爹送了一张木犁给老师,难怪你数学好,你真会讨好人,其他老师送了没有?” “你胡说,我爹是卖给他的,数学老师看不上别人的犁,你不信你去问数学老师,你不要随便放屁。”王学十说。 谢大荣嘴里说着:“敢说我放屁,揍死你。”就扑向王学十。 “都是受了刺激。”王学十说就逃跑,当他转身回头看时,看到田富和韩亮与谢大荣打得激烈,王学十又跑回来,看到谢大荣一股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滑下来,两个飞出的虎牙边也冒出血来,那田富撕着谢大荣的头发,用拳打,韩亮这胖子像摔跤似的压在身上。谢大荣凹下的眼睛上面飞出眉边,鼓起一个葡萄大小的紫青的血包。 王学十说:“两个“大学生”,只要他不发飙就放了他。到了这个样子,大家都是受了刺激。以后咱们都是同学,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韩亮说:“王学十你跑啥?你的事就是我俩的事,能不管吗?” 王学十说:“我打不过他,不能不跑,形势急迫,有两位出手相助,两肋插刀,我才敢回来,多谢了。” “谢大荣,你不要太牛,王学十兄弟的事,就是我俩的事,你以强大打击弱小,算个什么辣椒皮皮?再说白大人白老师再三吩咐田富和我,一定要保护好鹿山公社中学最有出息的未来国家干部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国家包分工作,以后回到公社当个官什么的,咱们是同学,关系又好,要请他帮忙办个什么事,他签个字盖个章,那也是小菜一碟,是吧,你以后就别惹事行不行?过几年王学十毕业分来当乡长,主管计划生育,我建议他拉你到公社医院把你那两个卵儿结扎掉。听说男的被废了,是出不了力,就相当于太监。如果你超生,他把你牛马鸡猪狗,所有粮食,房上的瓦统统拿去,你就住山洞去。”韩亮说,田富帮着腔边说边放了他。 “韩胖子,你讲话讲得对,我村有个人超生,好像跟你说的一样。咱们以后不打了,我错了,王学十同学,以后咱们是好同学。” 田富说:“就是嘛!我俩不是有意与你过不去,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王学十就是我们的王乡长。对吧,全校谁有他学习好?没有。万一我田富讨了老婆,超了生,他出面,至少给我留一个完整的卵蛋。公羊公猪被劁了卵蛋,哪还有体力追着母羊、母猪跑?男猪男羊没心思恋爱?说“结扎''是对人,说的好听,实际是劁猪阉割马一样。” 谢大荣说:“行了,我听得懂。” “谢大荣,来,你用青蒿塞在鼻子里可以止血。”王学十递给他一枝青蒿。王学十又说:“过去的一切都是受了刺激,过去就过去,以后咱们都是好朋友、好同学,好吗?” “好。”谢大荣点头,一个人走了。 等谢大荣走后,韩亮说:“谁说胖子没用?跑步跑不过你们,打架的话,谁打到我身上,没有用。我趴在他身上,压死他。” 田富说:“韩亮,这人要是结扎了,那男人还有什么用,也是多余的摆设。说起这事,我爹舍不得我妈受罪,我爹主动去结扎了,结扎后重活都是我妈干。哎呀,要是结扎了,以后这手…。我开始烦恼了,以后是我去结扎还是丁所花去结扎?太纠结了。” 韩亮说:“以后可残忍了,卵蛋都没有了,日子怎么过?”王学十说:“公羊被削去卵蛋,那一刻会垂死挣扎,我看到它们眼睛里全是绝望,什么古怪的声音都叫得出来,你们是否认为,人比任何动物都残忍?” 三个人开始焦虑起来,他们像宣判了刑一样,每个人都要受一次刀刑,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们担心未来那一刀会不会割断他们的生活信心与尊严? 韩亮说:“你们说起这事,我听我爹说过你们知道,他在粮管所当所长,经常到卫生院去剔肚子里板油,他听卫生院院长说一个村的妇人结扎了,过了二十天,这个女人就疯了,满村子乱跑,自信自语、衣不遮体、不知羞耻,还会唱歌、上房揭瓦,她男人将她送到医院,见到院长,指着他说,说他是劁猪匠,傻傻地笑,在医院办公室唱歌,她的男人就追着院长要说法。院长生怕那个男人手中的一把镰刀,就往乡政府领导那边跑,这个男人穷追不舍,院长跑到书记那里,这个男人也跑到那里,逼着院长、书记要说法。院长、书记说不清,打了电话,派出所的人来了,把他拷在政府大院一个树下的篮球架下,说让他冷静反省一下。院长、书记、派出所长、计生主任去医院吃饭了。饭后又开会,中午讨论如何解决结扎而疯狂的女人,这个会一开就到下午四点。在开会期间那个疯女人在公社找到自己的男人,男人告诉她,让她去买两瓶敌敌畏来,后来两个人喝了敌敌畏,等书记、院长、派出所所长、计生主任回到“公社''发现这对夫妻死了,好悲惨。” 韩亮接着说:“有一次,乡计生主任是个女的,她带着三个搞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下午在村委员主任的带领下去山上捉拿超生游击队,在村里被一伙游击队打了,去的人都受伤,村主任是脑震荡。最惨的是那个计生主任,她是个女的,被游击队的人活生生用刀割了两只乳房,说她让别人断子绝孙,游击队的人也要让她断子绝孙,计生主任拉到医院救活了,可是永远缺了两只乳房,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山里抓捕所谓的游击队人员。” 田富说:“我们村一对夫妇生了两个孩子,村公所催她们去做绝育手术,她们就不去,把粮食都藏在山里,把牛假装卖给亲戚,后来乡政府派人去捆,他说他保证不生,但是他不想结扎,他想想他媳妇因为心脏病和血友病不适合做结扎手术,要求必须男人去做结扎,无奈这计划生育是基本国法,他被捆去了,在乡卫生院即将要手术时,借故上厕所跑了,跑到一座寺庙剃度出家,后来派出所追到那里,见他头上烙了六个香疤,每日敲木鱼,念经书,劝他回家还俗,他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回家,他说他看破红尘了,了断尘缘。后来家人和亲戚来劝他还是不回家。” “看来,不结婚,当和尚这一刀可免。”王学十说:“国家人口太多,土地不够耕种,到处是人,又怎么活?我在学校经常吃不饱,计划生育肯定有大人们的道理。” 三个年轻的中学生迷茫了,他们看到鹿山卫生院的墙上写着几行字: 计划生育是国家基本国策,是强国之路! 生男生女都一样,生男是名誉,生女是福气!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计划生育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田富提议说到公社周围村里去走一走,三个人口里背着英语,不一会儿来到田富的姨妈家村口,其实他们口馋想来姨妈家吃点肉。他们一样不停地背诵单词,有人笑他们,说他们是土狗学羊叫。一个人问田富:“水怎么说?”田富说:“饿特。”那人笑了说:“水就是水,什么“饿特”,我看是''特饿'',你恐怕是特别饿,想来你姨妈家混点吃的。”他们笑笑不语,看到村里的标语让他们心惊肉跳: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引不引,株连六亲! 计划条例已修订,超生罚款可不轻,超生一胎一万四,二胎两万五千整! 一胎上环,二胎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打下来,坠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超生罚款你不交,拘留所里见分晓! 第132章 姜四花不归路 那是一个星期天早晨,张立正老师已早早在鹿山乡汽车客运站翘首等待,客车马达已打响,车后屁股的“突突”声,有时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放出的屁还带着灰白色的烟,车的屁眼处还留着几滴口水。 “师傅再等一分钟,她与我约好了,要去占山县城买学生的书本,我是鹿山中学的老师,来、来,点上、点上,就一支烟的功夫。”张立正说着,将一支烟塞在客车司机的嘴里,他又伸进口袋掏出汽油打火机,“砰”的一声,把火递过去,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他胳膊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笔挺的西装的后面像是被人剪了一条缝,走路如同燕子的尾巴打开又合起来,合起来又打开。他的皮鞋擦得十分黑亮,苍蝇都生气这皮鞋无法找到落脚的地方。加上一脸的笑容和谦虚,让周围的人认识到这个人是有身份和修养的。 张老师跳下车来整理一下西装,他在地上徘徊,风一吹,他的西装后边的衣服一开一合,像燕子的尾,被烟熏得像上等烟叶颜色的中指利索地弹着烟灰又利索送到嘴里猛吸一口,鼻孔激动不安地喷射出一道白烟,如同喷气式飞机在天上拉着一条大尾巴。 姜四花听见汽车的“突突”声,带着满脸笑容,向老师和师傅挥手示意。她奔跑着,因为没有胸罩,她只穿着一件洁白的女衬衫,胸前那对硕大高耸的家伙,激动不已的跳动着。 姜四花特喜欢笑,车上的人也“礼貌”地笑,她不知众人笑的是什么,说:“不好意思,耽误了。”张老师和她走到车的后排座位,车里的两排人习惯性地又行注目礼,不约而同地转动脑袋目送到车尾部,那些人正如军队首长下连队检阅部队一样,战士的目光和脑袋是紧跟着首长的影子移动的,这是注目礼。 此时,一个光着头,眼睛长得像甲亢病人一样,眼珠快掉出来的鼻子低凹、嘴唇肥厚、上面排着黄胡子、牙齿如同烟熏肉的中年男人,跟同座的人议论到:“哇塞!刚才从我身边走向后座的那个女人,那两包奶水,举世无双。”他摇着光亮的头说:“谁将来是他的男人简直幸福死了,可以养三胞胎,以后生了娃,不会奶水不够的,绝对绰绰有余,兄弟,你说对不对?你敢不敢打赌?” 旁边的那个人回答说;“有道理,她的身上凶器对所有男人都百分之百有杀伤力。” 这两个人一路上谈着这个话题,谈着关于姜四花、谈着性,一直兴奋着,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一个也没有睡意。大家要知道,许多人一坐车就困了,都昏昏欲睡。 汽车在土公路上喘着粗气,吃力向前爬着,身后的扬尘使两路旁的树叶抹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化妆品,它们摇摆身姿,挥手目送渐渐远去的、睁着两只大眼睛、长着四只大圆脚的大怪物。 客车已经到一个叫牛过河的地方,车子颠簸了一下。车子往右,他们往右,车向左,他们往左。他们闭着眼睛,神态怪异,有的如同僵尸一般。 姜四花也来了瞌睡,昏昏然不知不觉靠在张老师的怀里。汽车颠簸着,身体与身体轻轻地碰撞着,这个没有睡意的男人,把手扶着姜四花,小心地用手呵护着自己的学生,不要醒来。这个此刻心中起了邪念的男人正无耻地用末梢神经去体会去盗取姜四花身体的温度,用鼻孔贪婪地吸食姜四花青春胴体散发出来的迷人芳香。都是受了刺激,张立正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燥热的心。姜四花的睡眠中的憨口水已经湿了张老师一小片西装,但他不介意,对他来讲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到自己的农村婆娘无理取闹、冷嘲热讽、霸道而且少温柔,文盲与文化差距,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婚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路过一处被山水冲刷得高低不平的路段,车颠簸特别厉害,姜四花被颠醒了,蒙蒙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下去。又一次颠簸,姜四花左手直接从张老师肩膀附近滑落下来。 其实这一刻大家不知道,姜四花是一直醒着的,她故意借车子的颠簸,借睡觉,她强烈的对异性男人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左手伴着车的节奏,车子颠一下,她手就不由自主地碰这碰那,丝毫不觉得她是故意的。 张老师其实通过姜四花的呼吸及心跳判断,鱼儿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开始碰钩了,他估摸着下一步,中午、下午、晚上应该做什么,一切都要符合逻辑往下推进·吞了钩,吊起来,还要吃到嘴里,又不能被鱼刺卡喉,才是幅美丽的计划图,人生图个啥?吃饱穿暖吗?不是,是精神的释放与自由,他脑海里浮现一副解放前那些男人的幸福,这幸福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他自己还恨自己生错了朝代。 张老师这想浮想着,沉醉在自己的美丽的梦中,不知不觉。客车已开到占山县汽车客运站。 “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司机催着车上的乘客。 姜四花也醒了,睁开双眼,眼睛里有一种呆滞和依恋。 “你睡得太香了,口水都流了出来。”张老师慌忙解释说。 姜四花傻笑着,调理头发,脸上粉嫩中泛起一片彩霞,可爱的小酒窝也掩饰不了娇羞欲滴。 那个光头、长着甲亢眼睛的家伙,下车后还依依不舍地跟在姜四花的身后,不怀好意地送了一程才肯离开。 张老师领着姜四花到县新华书店,买了要奖给学习成绩好的同学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厚厚一沓。 “姜四花,你是班长,管理班务有功劳,这最好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奖你三份。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师送给你。老师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不久要中考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我都帮你补习,好吗?” “好的,谢谢张老师。” “你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书籍?你挑选。” “要这两本诗,上面的诗歌念起来很美。” “行。” “这本《中学作文选》。” “行。” 一大堆文化用品,张老师付了钱,一个人扛着挺吃力的。 “张老师,我帮你扛。” “不用,你帮我拿公文包,重活我来。”张老师。 路过一条街,张老师说:“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出去玩,平时没时间,扛着这些东西也不不方便,我找两间旅馆把东西放下,再带你去玩,开开视野。” “好的。” 张老师来到一个名叫迎春旅馆的地方,买了两个相互挨着的房间,把文化用品堆在桌子上。 张老师打开另一个房间,告诉她:“姜四花,你就住这间,在我的隔壁,咱们去吃点占山县最好的小吃、特色饭菜,好好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张老师,你有意思,很会生活,你朗诵诗歌特别有情调,你好像很懂生活。”姜四花说。 “那是,不然怎么当老师?” 周末这条小吃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锅碗勺盆的各种声,不绝于耳。穿得花花绿绿的青年男女,双手扣在一起漫步在大街小巷。 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青年留着长发,从姜四花跟前走过,眼睛贼精精地盯着她的胸脯。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身上穿着粉白色裙子,从她眼前如仙女般飘过,姜四花傻傻地呆呆地注视着,嘴里说着:“这裙子真漂亮,要是哪天我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该多么叫人高兴啊。” 张立正:“你真的很喜欢吗?” 姜四花:“真的。” 张立正:“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走,咱们吃最好的肉酱米线、肉包子,炒一盘水饺,我肚子也闹起革命来了。” 热情好客的个体户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张老师点的菜单里的米线肉包摆在桌子上。这美食是姜四花一生最令人难忘的一顿,她这样告诉张老师。 饭后,张老师点了一支香烟,讲了人间多少大道理,讲人生与爱情,讲人命是可贵,但爱情价更高。讲了歌德九十多岁,又爱上一个十九的姑娘,说爱情是不分年龄大小,不分国籍,跨国之爱、忘年之爱、老少之爱,那才是传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也不怕小偷盯上,把一大沓崭新的人民币拿出来,高傲自大的如同沿海地区改革开放深圳特区来的大老板一样,腔调还有些变异,叫到:“兔子(同志),多少钱?”生怕别人小瞧他是个土包子、穷鬼。 “同志,我们这里没有兔子,也不知道多少钱。”个体户老板笑着走过来,张老师从厚厚的钱中拿走几张给“兔子”个体户。张老师傲慢地用食指在空中摇晃。 “同志,不,说错,应该叫老板,不用这么多。”那个“兔子”个体户谦虚地说。 姜四花看到张立正豪情大方,阔财主的样子,羡慕地微笑着。 “兔子”个体户找零双手送到张老师手中说:“常来呀,老板,先生,这位小姐很漂亮的喔。” 姜四花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姐,她心里不习惯地吃了一惊,张老师看在眼里,说道: “外国人、解放前的中国人叫小姐,是种高贵的称呼。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老板呀,小姐呀,以后会流行的,这是思想解放和精神解放,精神自由,从现在开始到未来,自由恋爱才真的名副其实。” 张老师带着姜四花来到占山县最大的品种最全的供销社,琳琅满目的百货,让人眼花缭乱。水果糖的甜蜜芳香,弥散在供销社的各个角落,许多人并不是来买东西,他们来了看看,就是来嗅嗅满屋飘香的水果糖气味,小时候的姜四花就喜欢往供销社跑,喜欢那个味道,如同苍蝇喜欢臭蛋一般。 两人走到一处卖裙子的地方,张老师笑着说起普通话:“同志,同志,请你将那条粉红白色的裙子拿来给她试试。”张立正讲着不太标准普通话,虽然是老师。 售货员很快就递过一条裙子,受宠若惊的姜四花不知如何是好说:“这怎么能行?” “只要你喜欢就穿上,我有钱,几百元一条也买得起,就几个小钱。看你吃饭前那种喜欢的样子,就穿上吧,你一定很漂亮,美丽的享受要趁早,穿上它,咱俩晚上去看场电影,这里的电影院天天放映,不像乡下一个月轮不到一次。” “是呀,真是太好了。” 张老师说:“这是白雀灵,小镜子,这双鞋子,这件上衣都要,为什么?我觉得穿上这些到照相馆照一张最美丽的照片,成为永久美丽的回忆。” 姜四花说:“太破费。” “这算什么呀?小钱,幸福美丽,青春年少如流水一般,一去永远不会再来,昨天的你绝对不是今天的你,但今天的美丽,明天就不再拥有,照相可留住你今天美丽可爱的幸福快乐的笑容,明天变成今天的时候,只有回忆。” 姜四花说:“行,花费的钱我慢慢还。” 张老师说:“行,你看着办,但我不要你还,这样对我讲,太小意思了,我不缺钱。” 姜四花活蹦乱跳走进县照相馆,又高高兴兴走出来,连照相馆的工作人员都夸她美丽漂亮,说要留一张挂在相馆展示,把美丽告诉所有人,这一句话让姜四花想着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所有忧伤与她没有关系,她有些飘飘然。 第133章 意外 晚上,她拉着张老师的手跨进县电影院的大门,无数双眼睛都投来异常的眼光。她燃起一种优越感,她叽叽喳喳,话也多起来,如同老家核桃树上跳来跳去的喜鹊。 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 插曲里响起: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花儿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妙龄少女的姜四花斜靠在张老师肩上看着电影里妙龄少女的喜怒哀乐。 姜四花从电影院出来,还耿耿于怀地唠叨:“觉远最终当了和尚,白无瑕伤心离开,白无瑕呀白无瑕,你再主动点,再大胆些,态度坚决一点,或者直接······就······那个-帮觉远破了戒,不就成了吗?哎呀,多可惜,觉远也是胆小鬼,心头想她,还有定情物,就是没有一点行动,多享受的美丽的恋爱就灰飞烟灭,我喜欢敢爱敢恨。机会呀!” 张立正说:“我也这么认为,你分析得有道理,老师认为他们没有精神思想解放,才痛苦一生。尽情享受爱意是大道理。恋爱不一定有结果,相爱的人不一定能长久厮守,但拥有比完全是一片空白要好得多,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从来没恋爱过,那也是一场悲哀。” 夜晚,张老师带着姜四花走向公园,说了许多人间的传奇故事。 返回旅馆时,他买了一瓶荞麦做的白酒,几包花生和零食。回到张老师的住处,两人在他的房间谈理想、人生、爱情,姜四花吃花生,看着张老师大口大口喝酒,说到激动的,还会流几颗泪珠姜四花将自己的小手巾帮张老师擦泪,张老师说了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把金樽空对月·····”一把抱住姜四花,深情地说:“四花,我爱你。你是我心中最美最美的仙女,从初一的时候开始,我等了两年了,心头好苦啊。”嘴唇压在姜四花的芳唇上,手也激动不安在姜四花身上摸索着什么,一切都乱了······· 张立正将姜四花抱到床上,姜四花焦急的说:“张老师,我听白老师说这样会生娃娃的。” “姜四花。白老师没谈过恋爱,谈恋爱要快乐地享受爱的过程,不会怀孕,不会生娃娃,我包里经常带着我农村婆娘的避孕药,她没文化,经常忘记,我们每次都睡在一起。吃了就没事。我的避孕药有时候放在家里,有时候放在学校宿舍,每次都是我提醒她吃的。” “老师,师母发现怎么办?” “绝对不会。” 灯熄灭了,姜四花“啊”的一声,永远告别了她的处女时代。 回校以后的日子,姜四花渐渐冷落了韩亮,见到韩亮就躲,说韩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是这一辈子不喜欢韩亮这个肥猪,各种难听的话都写信挖苦打击他。可韩亮不甘心,无法从对姜四花的暗恋明恋中走出来。因为精神上的打击,经常咳嗽感冒,吃药六十多天不好,他爹把他送进医院检查,不可思议有三个加号的尿蛋白,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并轻度肾功能衰竭。 韩亮被送到占山县人民医院治疗,使用了大量激素,每天要吃五颗强的松才行,等他稍微好转时,回到学校来上课,同学们吃惊地发现韩亮的脸肿了,满月脸,身体也更肥了,脸上多了很多色素沉着,胡须更多更密,脸上还有许多痤疮,彻底变了一个人,同学害怕他的病会传染给他们,都纷纷躲着他。 这样来自同学的冷漠和躲避的精神打击,加上疾病折磨,他又病倒了,他告诉王学十和田富:“我受不了了,我要到鹿山卫生院住院,心里才好受,姜四花不理我,痛苦到极点。目前,只有你们俩还和我玩、说话,我活得真没劲啊,我去卫生院住院你们会来看我吗?我说过这个病不会传染,是医生告诉我的,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相信我,我很感动,我不会害你们的。” 田富和王学十回答说:“一定去看你,我们有空后,我们去帮你。” 韩亮说:“走了,我的好兄弟。”泪水从浮肿的眼睛里挤出来。 韩亮向老师请了假,伤心地离开学校。韩亮住进了卫生院,除了每天输液打针,他就一个发呆,无聊的时候就走到理疗室的窗口的外面,踮起脚后跟看那幅针灸图。 大约一个星期过后,王学十和田福去看韩亮。韩亮躺在病床上正输液,韩亮说:“我现在这病可能医不好,药当饭吃了,王学十你帮我把那五颗强的松拿来,还有那碗刚煮的中药。” 王学十把药片和中药递给他,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将药片放进嘴里艰难地吞咽,好不容易才用汤药将卡在喉咙里的药片冲进胃里,不小心有少量水进了他的气管,他拍着胸,急促地咳嗽,脸上暗红青紫,看上去缺氧了。 田富说:“韩亮,那幅针灸彩图还在吗?” “在的,在窗口外边,支起脚后跟就能看见。” “我看一眼就走,看望韩亮,顺便看那图也在情理之中,专门来看,别人说我有病,王学十也一起去。”田富说。 韩亮说:“王学十别去了,他还没发育,等他发育了,你不叫他,他自己会去。” 田富偷偷走到针灸理疗室四处看看,像贼一样在确定没人的时候,踮着脚后跟,努力将脸紧贴着玻璃,鼻子都完全变了形,还在那里瞧,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比他脑袋还小三倍的钢筋铁栏做的防盗窗。 “什么人?做什么?喂。”一个护士在不远处叫喊。 田富心惊肉跳离开窗口,故作镇静,勉强挤出一点可怜的笑容,说:“医生,我找我同学韩亮,他住院。” “韩亮在六号病床。”那个护士说。护士是来给韩亮换针水的,田富也来到六号病房,护士边走边说:“这些屁娃娃,还是只梦公鸡,叫都不会叫,就学着翻鸡窝。再说那图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点东西嘛,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激素过盛惹的。” 田富和韩亮,低头不语。 护士走后,王学十捂着嘴咕咕咕地笑,他弯了腰,蹲在地上,肋下岔气了,哎呀哎呀地叫:“岔气了,岔气了。”逗得田富、韩亮也咕咕地笑。 田富说了句:“关键是看谁笑到最后。”姜四花自从县城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喜欢打扮,很少请教王学十,她比往常更加喜欢去班主任张老师那里,除了班上的工作,就是补习她各个学科,许多同学去找张老师背书,姜四花班长都在他那里。 张老师的住房和备课的地方是两层楼的瓦房,下面是学校的仓库,墙的外边是农民的菜地。菜地外边是一条通向各村庄的土路,路旁长满棕榈树。张老师的房间外是一条木板走道,走到他住的房间,门口与众不同,上面挂着一个照妖镜,是他农村婆娘挂上去的,说是怕她男人被女妖精和小人缠身,才放上去避邪。凭这个特殊标志,同学们不会进错他的房间。推开他的房间进去,里面是一间可以煮饭吃的很大的厨房,里面的炊具齐全。许多农家的东西都是同学送的,除了这间房子,墙上还开了道门,里面是老师的卧室兼办公室,是他备课、批改写作业的地方,他的床在进门的右边,一张书桌放在进门正前面,书桌背面是一道明亮窗户,窗户挂着一块碎花布的窗帘。进门的左边是一排书柜,书柜上放着许多流行的杂志,墙上贴着几张时下流行的摩登女郎的性感十足的画。可笑的是这些画并不完整,有许多残缺,原来是他农村婆娘来撕的,因为他媳妇看不惯,说他看了墙上的美女画就不喜欢看自己的老婆。有的女明星只剩下两条腿,还有的只剩下胸和胳膊,还有一张更惨,只剩下半张脸。为了这些事,张老师和他的农村婆娘打过多少架,吵过不少嘴。 姜四花自从和张立正发生关系后有了第一次,便自然而然地想第二次、第三次,以后便达到十分疯狂的地步。 自从他得到姜四花后便对老婆兴趣锐减,偶尔回去只是敷衍了事交点公粮,完成任务。他认为他的农村婆娘不洗澡,下面有点臭,又松松垮垮的,一点紧度也没有。自从与姜四花好上,他对她农村婆娘也格外大方,也会嘘寒问暖,他婆娘叫他经常回来,虽然离家一公里,但他借口说今年是初三了,要中考了,作业多,批作业要到深夜,等初三中考完就会经常回来,他婆娘相信了。 姜四花和张立正都会寻找机会偷欢。大多数会选在周末,有时实在憋得心慌,就利用午休的时候发泄一下,后来每个午休都要偷一次。他暗暗佩服年轻人姜四花的欲望太强,他暗自嘲笑说姜四花的那个无底洞可能永远填不饱。 由于姜四花长期吃避孕药,身体略微显得丰满。月经有些紊乱,有时不来月经,这急得她团团转,她去问张立正,张立正坚持告诉她绝对不会怀孕,女人成长过程会有变化,顺便吃点中药调调就好了,他负责去找药、煮药。 张立正后来每天午休都要做那事,就算姜四花在例假期间,这也不能例外,刚开始他阴虚阳亢,十分强烈的性兴奋。后来渐渐阴损及阳,有些力不从心。他听说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是中医,王治山每周星期三都来街上看病,卖中草药,就特意去找王治山瞧病。 他见到王治山后,因为张立正是王学十的老师,王治山十分尊重和礼貌地问:“张老师有什么事?”张老师蹲在药摊边说:“我也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病,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病,他说他房事不得力,妻子月经不调,请你帮忙配几副药草。” “张老师,没问题,我这就配。”王治山配了个芎、归、地、勺的四物汤,外加香附、紫丹参、益母草给他,说是调经的。配了左归汤,外加菟丝子、盐杜仲、川断、淫羊藿、野党参、小红参、仙矛给他,叫他泡酒喝。十二副药配好后,张老师假装要付药钱,王治山硬是不要,张老师又将钱放进口袋里。他突然又说:“我朋友路远,要不多配几副。”王治山只得又配了六副中药给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王治山今天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泡汤了,后来整天一个病人没有,一个子没收到。他空着手回到家,见到兰兰就说:“今天舍财了,药是抓了,一分钱没有,今早出门见到一条花蛇从我面前走过,是走的下坡路,一下就到沟里,这是兆头,蛇就是舍,财是药材,这是舍财走下坡路。有一次看到我眼前的蛇都是顺着坡往上爬,是向上的,那天的生意特好,病人特别多。可惜可惜,王学十的班主任老师抓药抓十二副药,这个贪财鬼说不够又抓了六副,药都抓了大半。”王治山像叫花子讨新媳妇-钱少话多,说张立正吃的是不花钱的“白药”,让人生气的还是帮别人抓,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不定就是他和他老婆自己有病还不好意思说。 张立正将药拿回去,一边帮姜四花煎药一边给自己泡药酒,有些药他没泡酒,也给自己煮了一罐。 姜四花晚上来喝调经的药,发现张老师也煎有另一罐药,她好奇地问:“张老师,你怎么也要喝药?” 张立正说:“我最近课多,作业多,体力有点虚。” 姜四花没有羞耻地说:“是该补一下。”姜四花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她仿佛一个爱人身份的神情。 张老师伸手去姜四花脸上捏了一把,然后“咕咕咕”的将中药喝下。 韩亮又回到学校上课,成绩一落千丈,他说一定要读完中学并中考,另外他还要努力追姜四花,如果两个人好上了,他爹会通过关系将他们两个招在粮管所上班。 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就追,姜四花是他生活中的精神支柱。 一个月后,他开始跟踪姜四花。 姜四花吃了中药后月经又来了,脸上的阴云又转成蓝天白云。 张立正吃了汤药,每晚服一杯药酒,他肾精不足、阴虚好转。 时间已到了八九年的六月初,大家都忙着备考。韩亮只想有个中学毕业证,还有姜四花这个人,他认为姜四花的成绩是考不上高中的,只要考不上,他就有机会。极端爱一个人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行为。一个周末,韩亮一个人跟踪姜四花,他买了零食当晚饭,同学都回家了,姜四花没有回家,晚上十二点也没见她回女生宿舍。他不敢去张老师的有照妖镜的房间偷听,那木走道走起来会有声响,再说也不道德,他决定一定要搞清姜四花一个人在学校干什么?为什么经常往张立正房间跑?他怀疑她与张立正的关系。他偷偷走出校门,那时候学校是没有保安的,他绕着土路,越过刺篱笆墙,翻进几块菜地,偷偷摸摸来到那一道还亮着灯的窗户下。那分明是张老师的房间,是在二楼。虽然上面挂着窗帘毫不影响韩亮的判断,他静静地贴着墙,细细倾听,他听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床有节奏的摇晃,嘎吱嘎吱的,这么晚了,张老师不可能搞体育锻炼做俯卧撑。没多久,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呻吟声,男人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牛蛙的声音。他一股火冒起来,他想他是躲在暗处,明明看到姜四花进入门后就一直没出来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原来她躲我背叛我,这对狗男女,你对我使坏,我也让你日子不好过,姜四花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婊子,让你死得难看,他在心中这样骂道。 第二天晚饭后,韩亮知道张老师的爱人家离学校只有一公里,想去看看这位师娘。天刚降下夜幕,他悄悄来到女生宿舍,并没发现姜四花的身影,他躲在暗处看那个照妖镜的门,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看到姜四花出门倒洗脸水,水从走道上哗地倒下来,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他摸出学校,急急忙忙朝师娘家走去,因为体肥喘得像老牛拉车一样,从土路上经过,看到窗前有灯光,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在心里骂道,一对狗男女。 他来到师娘的家中,她的两孩子已睡着了,一个人独自在切酸菜。师娘认识韩亮,韩亮常来家里帮着种烤烟,她关切地问:“韩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在家吗?” “在学校呀,最近中考的事很少回来。” “你昨晚十二点在学校吗?” “没有呀。” “我明白了,你的照妖镜没有用了,我听到张老师和一个女人睡觉,床板摇得老响。”韩亮这么一说,这个醋坛子女人是火冒三丈,将地上的酸菜掀得一地,眼睛几乎冒火:“这是真的吗?” “我已经跟踪好久了,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不信我带你去听床叫声,只是以后你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保证,这个砍老壳的,看他就不正经,最近买东西给我还大方,原来是睡别的女人。”她去抽屉里翻东西,说:“我的钥匙呢?怎么不在?”就在她翻钥匙时候,发现自己平时吃的避孕药少了许多,这引起她的怀疑。她拿起避孕药一颗一颗数,心想就是不对,她买回来是数过的,吃了几颗她也清楚,她骂道:“老娘的药就不对,一定是这个“砍脑壳''送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了,一定是他送给那个“卖屁”的女人了,走,走,捉贼捉赃,抓奸抓双,韩亮走。” 韩亮和师娘几乎小跑步往学校赶路,好不容易来到那扇窗户对面的土路上,两个人猫着身子无声地靠近目标,紧贴外墙,从窗户里边传出嘎吱嘎吱的床叫声深深刺痛这个农村婆娘,作为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女人,她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师娘把韩亮的肩按了按,暗示他就在这里,防止有人跳窗,她去学校敲门。师娘小心翼翼退出菜地转出路口,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百米冲刺地往学校门口狂奔,跑到张老师那栋两层楼的房子,便轻手轻脚如猫走路,摸到照妖镜下,用石头“咚咚”的敲打门,嘴里骂道:“张立正,张立正你给老娘开门。” 这突来的意外,让张立正和姜四花乱了方寸,慌忙从床上起来。姜四花四处找衣服裤子,两人都如惊弓之鸟,不知何是好。床下是不好躲的,张立正小声说:“四花别慌,你爬在窗户的外面站好,我用窗帘布遮住你,其他等我来应付。” 姜四花爬上窗户,战战兢兢站在那里,韩亮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是姜四花,他甚至能看清站在窗户边的姜四花,虽然外面穿着一件。然后张立正用窗帘布拦住窗户。门还是“咚咚”响着,师娘的喊声,引起其他在校老师的注意,都纷纷起来,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问:“嫂子怎么了?” “张立正干坏事,吃农药了。”听这么一说,体育老师和数学老师一起将门撞开,又将里面房间撞开,里面是黑的,体育老师打着手电找灯的开关,发现灯线断了,落在地上。张立正斜躺在床上,“张老师怎么了呢,为啥吃农药?”体育老师问。 张老师不说,师娘说:“他没吃农药,他和一个女人睡觉。”师娘打着手电在房间里,在床下找:“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呢?”突然,师娘像发疯的母牛,一把拉下窗帘,手电射出去,姜四花被惊吓,电光让她炫目,双手遮住手电光。就在那一刻,姜四花“啊”的一声,脑壳往后仰,从二楼往下掉,头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师和师娘吃惊怎么会是姜四花同学?众人夺门而去,张立正也跑出去,嘴叫着:“姜四花······”韩亮跑了······ 第134章 香消玉损 韩亮跑出去一段又折回去了,他觉得突然对不起姜四花,应该去救她。毕竟是同学一场,恨归恨,但内心还是刻骨铭心地爱她。 他扑过去,抱着姜四花不停地喊:“姜四花、姜四花,你醒醒。”由于惊恐不安,他是没有性欲的,要是换做平常,抱着他朝思暮想的姜四花,一定会雄性激素升到头顶,激动不安的颤抖。现在不同,现在颤抖是伤心过度、惊恐过度。他哭了! 体育老师、张立正、数学老师、白老师、师娘还有其他老师,跑到出事现场,他们打着手电,也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听到一个人在哭:“姜四花、姜四花我对不起你呀!” 这就奇怪了,怎么现场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师们熟悉的韩亮韩胖子。 体育老师把他拉开:“你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韩亮说:“哦、哦,我对不起姜四花。” “姜四花,你醒醒。”体育老师、白老师叫,张立正也叫,师娘没有叫,她的恨没有解。 “快送医院,快送医院。”张立正背起姜四花就往医院里面跑,他边跑边说:“你吃药就好好吃药,怎么会想不开跳楼了呢?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跳楼呢?” 师娘骂道:“张立正,你别给老子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立正说:“姜四花就是来帮我批改作业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姜四花被送到卫生院急诊室抢救,医生和护士忙中有序地抢救,刘医生用手电筒照照她的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瞳孔扩散,用手摸摸她的鼻孔、脉搏和胸部心跳都停止了,刘医生说:“立即人工呼吸,胸外复苏,给我准备肾上腺素。” 刘医生,做了人工呼吸,又换胸外按压,这样多次反复着。 人们看到她耳朵里渗出少许血来。一只肾上腺素推进她的右手臂三角肌上。刘医生又重复着人工呼吸及胸外按压。这样进行了30分钟。不管刘医生捏紧姜四花的鼻孔往她嘴里吹多少气,都没有用了,姜四花还是瘫在床上。 刘医生再次翻开姜四花的一只眼睛,再次用手电光照射瞳孔,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转过身体,用右手的衣袖拭了脸上的汗,表情十分严肃而略带伤感地说: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她死了,多可怜的姑娘,通知他的家人吧。” 张立正放出悲痛的哭声:“姜四花呀!姜四花,你怎么这么寻死?”他脸色苍白,凌乱的头发,没有往日的三七开了,乱七八糟地分布在前额。 有一个人悄悄地走了,那就是那个肥胖子。 不一会儿,姜四花的哥哥、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来到了卫生院。 姜四花的哥哥失声痛哭,久久不肯离开,公安人员告诉他:“你妹妹已经走了,我们要封锁现场进行笔录和调查。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部分工作人员赶往学校。” 姜四花的哥哥无力地说:“我在这里陪她一夜,麻烦你们调查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公安说:“也行,你是他的家人,只能守着不要动,我们好收集证据,进行法医检验,所有当事人和其他知情人都到派出所单独做笔录,你最好在门外守着,把门锁住,明早法医要来检验。” 白老师突然问起来:“你们见到韩亮了吗?他是重要的当事人,刚才还在,人呢?” 有人说道:“不见了。” 公安人员说:“赶紧找。” 体育老师说:“他家是粮管所的,他爹叫老韩。” 深夜的鹿山公社派出所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热闹,人们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出来说:“张立正老师,请你一个人进来做笔录。” 张立正无力地走进笔录室。 公安说:“张老师,请你讲讲当时的情况。” 张立正说:“姜四花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班班长,我是班主任,她经常到我宿舍汇报工作,帮我管理学生,批改作业。” 公安问:“那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张立正说:“她有病,吃了王治山开的药,喝完后神经发狂,说自己不想活了,才跳窗而下的。” 公安问:“你没有阻止吗?” 张立正无力地说道:“阻止了,没止住。” 公安又问:“王治山是哪里人?他的药是治什么病的?” 张立正说:“是飞燕村的郎中,开啥药我真不知道。” 公安问:“药还在你宿舍吗?” 张立正回答道:“在的。” 公安问:“姜四花跳楼前,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 张立正说:“有的,体育老师、数学老师、我爱人,还有白老师。” 公安问:“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来到你的房间?” 张立正说:“因为我和我爱人吵架。” 公安问:“你认为王治山的药有问题吗?” 张立正心虚回答说:“是的。” 公安说:“我派人和你去现场采集证据,以上是你的笔录,没有暗示、没有强迫,你说的是与不是,是亲口说的,如果作伪证,隐瞒事实,后果自负,你过目并签字,情况属实的话,落上你的名字。小李你和他去现场取证。” 张立正回学校,他走路都颤抖着。 体育老师、数学老师、白老师都进行了笔录落实。 他们相互介绍名字,并把当时所见到听到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公安问:“你听到张立正的爱人说“张立正吃农药了””? 数学老师说:“是啊。事情是这样的······” 公安说:“能不能确定你刚才说的。两道门都是你们撞开的吗?张立正的爱人进去是找女人吗?亲眼看到跳楼?” 数学老师说:“确定。”“确定。” 白老师说:“我是后来去的,只听有人说吵架,有人跳楼,你们最好问一下他爱人。那个叫韩亮的同学,他跑了。” 公安说:“好,你们签字画押,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还要来麻烦你们。” 工作人员敲门并喊道:“报告。” 公安所长说:“进来。” 工作人员说:“所长,那个叫韩亮的同学,在他家没有找到。” 所长说:“再找,他出现在跳楼现场是重要的嫌疑人和重要的目击证人,他可能知道更多,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死亡现场?为什么听到姜四花死了就跑了?他为什么在现场说他对不起姜四花。传唤张立正的爱人。” 不一会儿。“报告,张立正的爱人不知去哪了?” “这就奇怪了,立即找人,麻烦各位老师请回吧。” 第二天上午,张立正的爱人没有找到,韩亮没有找到,笔录室多了个王治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治山。” “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有个叫姜四花的同学吃了你的药发狂之后跳楼自杀身亡了。” “啊!那不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嘛。”王治山吓出一身冷汗。 “你看看这药是你抓的药吗?”王治山接过所长递过来的中药仔细地翻着,肯定的说:“是我抓的。” “这是治什么病?” “妇科调经药。” “会不会中毒?会不会发狂?” “无毒,也不会发狂,我可以边煮边吃给你们看。” “那倒不必,我们会请专家鉴定的,是姜四花去抓的药吗?” “不是,是张立正老师,他是我儿子王学十的老师。” “你有行医证吗?” “有,是占山县卫生局办的。” “你把当时张立正到你那抓药地过程说一下。” 王治山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下午把行医证送来确认一下。” “好的。” “你来一下,对以上的笔录进行真实性的签字认可。最近待在家里可能会随时传唤,需要你来理清讲清事实。” 忐忑不安的王治山回到家里,拿了行医证又赶往派出所。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心里没个底。 上午县刑侦队和法医正在卫生院验尸,验尸单上写着: 1、胫骨骨折,四肢骨折,颅骨骨折,耳道有出血点。 2、外阴属已婚行型,阴道内有残余精液,已提取保留。 3、坠落点有呕吐物,已提取保留。 4、死亡时间十一小时。 法医、刑警与所长在派出所交流案件。法医说死者跳楼前发生过性关系。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与她有性行为的男人。 所长说:“一个是张立正,还有一个是韩亮。他们有作案的时间。” 法医说:“张立正的身体信息在房间秘密找到,他的指甲脱落物、头发、手巾,只要比对他的dna就可以判断,韩亮的呢?”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洪亮的胖男人的声音:“所长,所长我儿子被我送来了,他自首。”他是粮管所的老韩。 老韩拉着韩亮来到所长办公室,韩亮一脸惊恐不安,抖脚抖手的。 所长说:“韩亮你不要害怕,事情会搞清楚的,我们发现姜四花阴道里有精液,你是否强奸她。” 韩亮说:“没有!” 所长说:“但现在要采集你的头发来对比,口说无凭。” “所长,头发不准的话,就试试精液吧。”这个急切要证明自己的韩亮说。 所长说:“也行,时间等不急,现在弄吧!法医还有其他刑事案件,要赶时间去现场,你跟着法医去旁边的房间去。” 法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的玻璃试管,带着他去隔壁,在房间里面,法医关着门说:“你搞这试管里,我在旁边看着,要一定是你的标本。” 韩亮回答道:“行。” 韩亮磨蹭了几分钟,法医问:“好了没有。” “不行呀,能不能你先出去,我就能马上搞出来。” “也可以。” 法医走后,韩亮放下心来,心想我不搞出点东西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恨死你了张立正,明明是你干的,现在我也被拉进来了。他闭着眼睛,努力的才勉强来了性欲,想着卫生院针灸人 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试管,喊道:“法医,可以了。” 法医推门进来,戴着乳胶手套,拿着试管仔细看,然后放在鼻子处闻,他微笑着说: “还是可以的嘛” 韩亮大声说到:“我没干姜四花。” 法医说:“结果检验出来就知道了,你是干过还是没有干过,出去吧!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做过的,跟所长说说。” 韩亮强调说:“我没干过她。” 法医连忙说道:“小伙子,别激动,我也没说是你干的,这是法律程序,一定要走程序。” 韩亮一个人面对所长,把所有的经过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所长说:“你跑了,我们怀疑你,你说清了,有事实,有依据,你才能清白。为什么跑,做贼心虚。”“所长,你听我说······” 韩亮才从够派出所里走出来,发现一个公安正用手铐铐着师娘走来,师娘问:“你招了?” 韩亮说:“招了,我没说假。” 公安说:“你们不准交流,不准串供。” 韩亮回到学校上课,心神不宁的,他问同桌王学十:“如果我不带师娘去张立正宿舍去捉姜四花,姜四花是不会死的,公安会不会判坐牢?” “我也不知道,你问过公安吗?” “问过,他说一切等结果出来。” “对于姜四花这事,我爹也被拉去问话了,他们说姜四花吃了我爹的药,发了神经,才跳楼的,我爹现在还急得睡不着,门也不敢出,说公安还要问话。” “你爹没事,你听我说,张立正和姜四花睡觉,师娘去敲门,姜四花狗急跳墙,我跟踪了好久了,当时·····当晚······· 韩亮像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记得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张老师正给学生上课,他被公安用手铐带走了,他叫着为自己辩解:“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警车的尖叫声响起,他被塞进警车,从此这个人民教师中的败类就再也没有回到讲台上了。 白老师临时当了班主任,又给同学们讲语文课。 第135章 体育竞赛后田富和丁所花 田富是全校最公认的体育苗子,老师们都希望他将来在1500米的赛跑中能获得全省中学体育比赛的前三名,因为他刚参加占山县中学生比赛,拿了第一名,在全地区比赛获得第二名。可是最让老师、同学们失望的,是他的文化科目太不理想了。 丁所花故意与田富走得近,是因为丁所花赌王学十的气。 在学校组织1500米的比赛,体育老师将全校所有有奔跑天赋的三年级同学叫在一起,来个大比拼,决定谁参加全省中学生赛跑。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时分,各班的代表队都在学校大门跃跃欲试,他们在那里摩拳擦掌,做着各种赛前热身运动,各班的同学都在学校大门口,靠近土公路的两侧,他们都是来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的。 学校大门就是一个起跑线,他们要跑到乡派出所那里750米处,又转身跑回来。学校大门一出,就是一条50多米又平又宽的马路,是每个同学们回程的冲刺点。 下午四点多,天不是最热的,是比赛的好时段,初三的男选手们,体育老师叫他们是运动员,这些运动员,是名不符实的,因为大家都穷,都没有短裤,也没有像样的运动鞋,大家都与平时穿的一样。 田富和王学十说:“我返回来时,在最后的60米处,你给我领跑,我拿出飞一般的速度,我要让丁所花知道,我是学校的飞人,也是全地区的飞人。我要用我的成绩征服她,她老说我学习成绩差,体育可以帮我捞回一点面子,她老打击我说,跑步跑不出未来,当不了饭吃。我很生气,今天表演一次。” 王学十:“要是你真正当了国家运动员,还怕她不喜欢你?” “也对。” 体育老师拿着哨子,一只手扬得高高的,他宣布:“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比赛即将开始了,啊!不准作弊,跑到派出所那个桩,绕一圈才回来,那里有个监考老师,哨音响就出发,预备:嘀嘀!” 大家像狗追兔子似的,疯狂地往前冲,生怕自己落后了。毫无疑问,田富一直压着奔跑,一直跑在最前面,田富的家境也不富裕,他和王学十一样,就从来没有穿过内裤,王学十发现,全宿舍就看到韩亮会穿内裤,其他的都是一条裤子。 田富一个亲戚表哥在省城,前天回来时送给他一条有拉链的蓝色裤子,这两天就穿在身上,很暖和,上厕所时“唰”的一下就拉开了,“唰”的一下就往上拉就合上了,实在是方便又省时间,大大提高了上厕所排泄的效率。 丁所花说:“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们看看田富,还在前面。” 王学十在60米处猫着腰等着,等田富离王学十还有5米时,王学十在田富身前狂奔,田富看到不远处的丁所花,心中烧起一股推力,咬牙大步往前赶,步幅明显加大,双手也摆得开。田富略长的头发被风梳理得往后飘,一副飞人的样子,在最后40米的时候,王学十的鞋子因为破烂,鞋带断了,鞋子也跑飞了,但王学十根本停不下来,大家笑起来了。就在此刻,由于身体激烈运动,田富仰着头,裤裆部位的拉链开了,那时专心高速跑步的田富绝对不会注意也感觉不到,男同学笑起来了,哈哈大笑,女同学惊讶地尖叫着:“啊!啊呀!啊!”有的捂着嘴、有的捂着眼睛,男同学有人竖起食指在摇。狂奔兴奋中的田富认为他飞人般的速度一定震惊了男女同学了。 体育老师叫:“田富开了,裤开,裤开了。”田富听到体育老师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听到的是“快、快、快了”的意思。他奋力拼命般地冲。 田富临近终点,他看到他喜欢的人丁所花红着脸,双手捂着眼睛,慢慢蹲下去,他以为是丁所花激动得哭了。 田富喘着粗气,胸脯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跨过终点,才慢慢停下来,并原地小跑着,王学十转过身来,吃惊地叫着: “田富,“唢呐”出来了,“唢呐''出来了!” 田富当然知道,“唢呐”是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他是听惯了王学十所说的“唢呐”。 他吃惊地用双手捂住裆部,低头往学校走去,并迅速地调整着,迎面走来一个40多岁的煮饭的阿姨,瞧见他似乎流氓般的举动并骂道: “畜牲,想耍流氓。老娘已经40多岁了。” 田富哭了,回到宿舍放声大哭。 王学十去找自己的破鞋,许多同学还耻笑地指着他“破鞋、破鞋”地叫,他也哭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哭了,流着泪,贫穷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已经很让他低人一等了,此刻的贫穷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耻辱,他悲伤气愤地找到了那只耻辱的破鞋,穿上去后别扭地走回宿舍,也在床上埋头呜呜的哭了地起来,他哭自己贫穷,还有贫穷带自尊心受到全所未有的践踏。 田富听到王学十哭,以为是为他哭的,但田富发现,王学十此时哭得比自己还伤心,心想不是哭他,应该是王学十哭他本人。 “王学十,你哭谁呀?” “我哭穷,我哭你,也哭我自己,贫穷给我带来寒冷、饥饿、痛苦、委屈、疾病、讥笑和没有尊严。” 王学十又说:“我哭我爹这个穷根,生出我这个穷苦瓜,什么时候才有点甜味?还是你田富的名字取得好,又甜又富,你爹的梦想就是要你甜美的日子,富足的生活;我爹呀,怎么姓王呀,为什么不可以姓甜、姓富,难道真是命运,他老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不管阶级斗争如何地批斗我,也不管贫穷生活如何地戏弄我。我站着是王、跪着是王、正着是王、倒写也是王。我想我爹是鲁迅笔下的“呐喊”还是“孔乙己'',还有他老喜欢说:“虎死英雄在”这句话有点气势,他说老虎死了,还能吓唬狗夹着尾巴跑,我又想起一句话,对咱俩都有用,“虎落平阳被犬欺”。对吧?” “对对对,咱们擦干泪水,哭是一种懦弱,你见过老虎哭吗?” “没有。” “走出来,去背书。” 两个穷学生又找到心理平衡了。 第二天,王学十和田富向老师请假回家,说是一天的假,一个回家找鞋带,一个回家把拉链剪了,要换纽扣。 可两个人三天了还没有来,急得白老师去找王学十,体育老师去找田富。 两个人回到学校都被老师给批评了一顿,说是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 体育老师叫田富练体育,跑步。他没有去,就是坚决不去,他告诉体育老师:“跑步肚子容易饿,浪费饭票,再说跑步不能当饭吃,文化科成绩不好,上面的学校也不会录取的。”不管老师如何讲,如何劝,他就是不听,气得体育老师直跺脚。 丁所花也发现田富不练体育了,心里觉得可惜,丁所花虽然不完全喜欢田富,但田富对她还是十分喜欢的,她对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曾问田富:“你为什么不练体育了?” “没有为什么,不想练。” 王学十劝他练体育,他说没心情。 周末,丁所花回到家中,向她妈要了一元钱,回校时,她去了一趟供销社。 星期一中午,丁所花悄悄送给了纸条给田富,田富走到操场上在无人的时候,打开纸条看,上面写着:田富同学,晚饭后,我在学校后面那个山楂树下面等你-丁所花。 这是丁所花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他高兴得在空中跳,走到单杠下,跃了一下,双手拉住单杠,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 正在教学楼里的丁所花偷偷地透过玻璃看到田富的神情、动作,抿着嘴角眯着眼,可爱地笑了。 晚饭后,田富连饭盒都没有洗,丢下饭盒就早早来到学校后山深处的那棵山楂树下,他幸福得想抱着山楂树亲吻,只可惜山楂树上有刺,不方便操作。晚风徐徐,他期盼着他朝思暮想的丁所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丁所花实际并没有吃晚饭,而是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点零食就上山了,她躲在一丛枝繁叶茂的树后,观察着,偷笑着。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田富有些焦急起来,东张西望、徘徘徊徊,他回想着,打饭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丁所花的身影了,难道是她骗我?于是神思有些恍惚了,他坐在地上。 丁所花轻轻地走到田富的身后,一下子蒙住了田富的眼睛,他感觉到这双手的细腻与温柔、暖和,手缝间还有淡淡的香味,他小声说:“丁所花!” 丁所花:“是不是等不及了?” “是。” 丁所花:“是不是怕我不来?” “是。” 丁所花:“我早就来了,只是你没有发现。” 田富爬起来,转身一笑:“你很美。” 丁所花:“哪里美?” “全身上下都很美。” 丁所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碎米花色的裤衩递给田富,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不练体育。” “嗯?” 丁所花:“穿上它,给我好好练体育。” “是。”他接过花裤衩。 田富一下子脸上挂满了羞涩,同时也有按耐不住的幸福感,一把将丁所花揽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一只手紧紧地捏住碎花裤衩,手都捏出了汗,丁所花紧闭着双眼。丁所花开始报复王学十了。 第二天,田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穿着漂亮的花裤衩子,又主动活跃在1500米的赛道上,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隐私因为不小心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对于田富的转变,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想通的。 大约一个月后,田富参加中学生1500米的赛跑,夺得了全省第二名,这是全校师生都感到意外的。大家都认为,田富未来一定能成为国家运动员,田富的进步,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总结一句话-就是爱的力量。 田富获得全省第二名,中考时可以加分甚至是特招,因为他的确很优秀。 那次比赛,省体校的领导就有种想法,说他是有出息的运动苗子,那次发了一张奖状,一个奖杯,一套天蓝色加白线条的运动衣裤,一本笔记本,五元六角钱的奖金。 田富在省城,很高兴,将奖金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盒百雀羚,一条洁白的手巾,一件红色的带拉链的宽大的红色夹克衫。他知道丁所花喜欢红色,如果买小了就穿不上,稍大些不会丢掉,长大了还能穿,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获奖让他充满信心,面对同学们、老师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抬不起头来了,特别面对丁所花,也变得不自卑了,练体育的就他一个人穿上真正运动衣、运动裤。 他偷偷地塞了一个纸条给丁所花,丁所花走到厕所里,其实她也不是来上厕所的,是怕老师和同学们说难听的话,她是来看看那纸条上田富写的内容: “丁所花,我从省城给你带了一些你最喜欢的东西,感谢你上次的碎花裤衩,周五晚饭后,老地方那棵山楂树下面见-爱你的田富。” 期待是美好的,日子过得飞一样快,又是一个周五。 这次是田富在学校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一些零食,早早就去了学校后山的那棵山楂树下了,他不像上次丁所花那样躲着,而是大大方方地在那等着。 他知道,两个人不能同时来,万一老师和同学看见了,那是炸了锅一样吓人。一前一后的,偷偷摸摸的,最让人心跳和甜蜜了。 这次,丁所花很细心地打扮着自己,她走上山时,不停地往身后望一望,生怕遇见什么人,她故意拖延时间才来的,她认为来早了不好,来晚了才证明我丁所花不是好请的。 她也想看看田富会不会猴急。 她慢吞吞地向山上走,故意拿着本书看着、背着、读着那些叽里呱啦abcd的声音,这里的文盲中国人是听不懂的,应该是英语。田富看到了,也听到了,心想现在还有心思读英语,怎么我没有那样的热心? 女孩子的心,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田富哪里看得透。 田富:“所花、所花,你来了。” 丁所花来到田富的面前。 “准备给我什么惊喜?” “你一定喜欢,先给你一颗糖吃,这很甜的。”说着,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丁所花的嘴里。 “这是给你买的百雀灵,擦脸的,护肤美容。”他从包里拿出来,又说,“你试试香不香?” 丁所花打开一盒,抹一点在脸上,很细腻,说省城的东西就是好一些。 “这是小手巾。” 丁所花:“哟,漂亮,懂得讨好女生了。” “也不是,是爱你。”田富说,“这是,这是一件红色夹克衫,我知道你喜欢红色,你穿着一定漂亮。”田富拿着衣服。 丁所花:“我说,田富,你真的富了,你哪来的钱买的?” “比赛的奖金。”田富说,“来,所花,穿上我看看,我现在就看看。一定很漂亮。” 夕阳红遍山楂树,接着,仿佛大地也披上了彩霞,不久,夜幕开始降临。 丁所花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夹克衫,激动地在地上走动、转圈。 “漂亮吗?好看吗?” “漂亮、好看。” 天色朦胧,不是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圆地挂在树尖上,很柔、很柔的光,轻轻地涂抹在他们的身上。 田富猛地一把将丁所花抱在怀里。 “丁所花,我爱你,谢谢你!”田富的嘴在丁所花的唇、头发、耳根、颈部、狂热地亲吻。 手也在不停地抚摸、滑动。 “田富、把我抱紧点。”她感到田富给她的爱更具体,更能摸得着,与王学十的逃离相反。她叛逆地认为除了你王学十,照样有人爱她。 月朦胧、山朦胧、人朦胧、山楂树也朦胧了,丁所花挡不住田富的诱惑与进攻,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偷偷地要吃了禁果了。丁所花说:“只能在外边,不能搞进去啊。”田富保证地说:“一定一定”。不一会儿,丁所花撕裂性疼痛“啊呀”地痛苦叫喊。 丁所花从沉醉中醒来,晚风一吹,担心地问:“田富,你怎么就真的做了呢,怀孕会生娃娃的。你这个骗子。” “我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嘛,我曾问过街上郎中,说我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会怀孕的,更谈不上生娃娃了。” 丁所花相信了说:“以后不能了,这很危险的。” 田富:“丁所花,我控制不住,都是受了刺激。” “都是受了刺激”,这可在王学十生活中最常见的话,怎么田富也会说?这句话终身难忘,这是她初恋初吻时最刻骨铭心的话。 丁所花:“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田富:“都是受了刺激。” 丁所花:“这不是王学十说的话吗?” 田富:“是,你生气了?” 丁所花:“是,这句话是王学十对我的骂人的话,他以为他学习不得了,我恨他。” 丁所花恨王学十的同时更爱他,就是不敢说出口,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算下一个男人占有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中也始终没能把第一个她真心爱的男人的影子从脑子里移走。 第136章 学校开除之后 令人想不到的是,丁所花偶尔会恶心,月经不来了,她无奈了,心烦了,情绪变得低落了,六神无主。但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怀孕,因为以前也有不来月经的时候。焦急中田富故作镇静去卫生院买了一些胃药给她吃,偷偷请了一个游医给丁所花号脉,说没有怀孕,说是胃不好,说是胃气上逆,没有来月经是正常的,过些日子会来的,就开了一些打细的草药粉,给她吃,服用后也不会恶心,也不会拉稀了。 丁所花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起来,她除了偷偷跟田富讲,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变得焦虑孤僻,天天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的宽大的夹克衫,这样可以遮住她的肚子,掩人耳目,两个人都不相信怀孕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学校已婚的细心的几个女老师发现丁所花有问题,为什么天天穿着红色宽松的夹克?校长的老婆也是个女老师,她把丁所花叫到办公室问:“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好像长胖了。”她不相信自己怀孕了。 校长的老婆说:“为了你的健康,老师请医生来帮你检查,万一真的生了什么病?” “好嘛。” 老师从卫生院请了妇科医生来摸摸,听见了肚子里面有胎心,直接告诉了丁所花说她怀孕了,要么引产,要么生下来。丁所花吓坏了,低头哇哇大哭,眼睛里透着对田富的恨意,心里骂着-骗子。丁所花不想杀死孩子,并将田富是孩子爸爸的事情说了出来。医师建议丁所花与田富退学回去结婚,毕竟是头胎,打了可惜。 第二天上午,通知全校师生在操场开大会,校长大会说: “鉴于田富、丁所花同学违反学校管理,在学校谈恋爱,致使丁所花怀孕,严重影响学校管理条例,决定开除,今天收铺盖回家,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这突来的新闻让老师和同学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田富和丁所花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可惜啊,一个未来的国家运动员就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田富觉得丁所花很可怜,他应该给她撑腰,他听到别人议论,在会场上他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奶奶14岁生了我爹。跑步不能当饭吃,当农民不可耻。丁所花是我媳妇,怎么了?”这让丁所花很感动,田富表现出一个男人的气概,这让同学们想不到。 中午丁所花跟着田富回家,态度坚定。王学十请田富和丁所花吃最后一顿饭,说是送送他们。那时候,田富和丁所花不好意思去打饭,同学们不想看到他们,认为他们代表无耻、下流、不要脸。 饭后,田富背着自己和丁所花的铺盖,走出了校门,老师和同学都没有来送他们,讨厌和憎恨这两个学生,他们两个败坏学校的名声。在同学们的眼里,他们两个人像抹了许多屎在身上,所有人都怕臭了自己,脏了自己。 再见了,这个让田富和丁所花痛苦悲哀的地方,也是快乐和幸福的地方,他们走出一公里,路虽然难走,毕竟是他们选择的,还得往前,生活还得继续,他们都低着头,思考着未来。 王学十站在路上,拦住去路,他是躲着抄小路跑来送行的。 “站住!”王学十说。 让田富、丁所花有些意想不到,默默不语,王学十说: “你们走了,我呢?我怎么办?韩亮住院去了,我没有朋友了,这是为什么呀?田富,你好好练体育有前途的,如今你把丁所花害成这样,你心好狠呀!你怎么向丁所花家人交代?她是个好的姑娘,真的美丽,善良,你就这么伤害她!老子宰了田富你这个流氓!” 王学十哭着冲上去就是一拳,把田富打倒在地,铺盖滚在路的两边,又冲上去又是一拳:“你、你、你,你欺骗一个少女的青春年少、纯真烂漫,你毁灭了她的前途和梦想。你毁了她花一样的年华,哎呀,哎呀,你这个流氓、瘪三,你也毁了你自己。” “丁所花,你这又是为什么呀?我无语了,天哪?”王学十跪在地上敲打着双腿。 丁所花说:“都是因为你,是你王学十把我推向深渊的,为了你的中专,为了你的国家干部,为了你的前途,你说话呀!那个电影票的事情是你设计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是你的冷漠、你的无情、你的残酷,我堕落了我自己,践踏自己,你高兴了、满意了,还是痛苦了、后悔了。你珍惜过我吗?我就是证明给你看,你不要我了,还有田富要我。我越痛苦,你越快乐。” 丁所花呜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地。“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丁所花喘着哭着又说,“你总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我恨你,恨你自私,我配不上你,你是学校的骄傲,我是什么?我是学校的败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独木桥断了,我也认,走,田富,你是穷鬼、农民,我也不讨厌你。” 丁所花痛苦不堪地在那里重复着王学十的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小,“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站起来,把王学十拉起来说:“兄弟,你好好读书,如果有人打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想起来了,书包里面还有7张饭票。” 田富把饭票塞进王学十的口袋。 王学十说:“田富,别的没有,事情也出现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一定要好好地对丁所花,好好珍惜她,她是好姑娘,我早就发育了,我应该抢她。今天我后悔啊。”丁所花终于听到这句话。 丁所花发现自己身上有11张饭票,她走过来把它塞进王学十的口袋里。 王学十把饭票全拿出来说:“我不要饭票,我要你们的友谊,我要真情。”将饭票撒在空中,丁所花和田富背着铺盖走了,白色的饭票在空中慢慢地落下来,又被风给卷走。 以后的日子,田富也来过信,王学十也不轻易提起往事,也不去打扰田富、丁所花平静的生活,听说田富和丁所花到南方去打工去了,渐渐大家都失去了联系,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新的天地。 那是2014年一个冬季的晚上,王学十在医院办公室看病历,王学十对面挂着摄像机的电视显示屏,医院的各个部门、各个角落都会显示在上面,就在王学十不经意间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太像丁所花了,王学十立刻拨通收费室李玫的电话。 “院长,你请说。” “李玫,等会一个可能叫丁所花的女的来交药费,你核实一下,如果她真的叫丁所花的话你就不要收她的钱了,你就说你认识,只是丁所花忘记了,你就借机会和她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她爱人田富,她们家的所有情况,暗中用短信向我汇报,她家应该是鹿山乡的。” “嘿嘿,好的,一定完成任务。” 王学十放下电话,走到视频前仔细观察。 丁所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可能因为天太冷了,感冒了,身上穿得很厚实,她不断响亮地咳嗽着。一脸的疲惫,憔悴,人老珠黄了,脸上爬上了不少皱纹,是多少年风雨把一个美少女,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摧残成这个样子,雕刻成现在的艺术品。 王学十点起一支香烟,烟雾在办公室起起落落,然后慢慢淡去、消失,正如此刻的心情。 丁所花做了必要的问诊与检查,开了输液的处方,走到收费室。 “你好,就在这里收费。”李玫和她说。 丁所花将处方递了进去,李玫看了一下,果然写着丁所花三个字,“你真的叫丁所花吗?” “是的。” “是鹿山乡的?” “是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认识你,你都忘了,你还帮过我,走,我到药房帮你领药,去三楼打针。” 李玫领了盐水、糖、炎琥宁、病毒唑、氨溴索,带着丁所花去三楼。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拉开了家常。 “钱也不交能行吗?” “没事,我请你。”护士把针给挂上,冰冷的液体,点点滴滴地流入她的血管,但李玫的关心让她在这个冬季多了一分温暖。 “丁所花,田富怎么样?” “我们离婚了,他经常喝酒、赌博,还打我,我们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你住在城里吗?” “没有,我是来交警队学车的,不小心感冒了。” “还过得不错嘛!买车了。” “我没有出路,我离婚后离开了田富,又不好意思回老家。老家的人、老家的亲戚、父母、兄弟姊妹都不喜欢我,都是年轻时干了傻事,一言难尽,我两个孩子,儿子跟他爹,姑娘跟着我。我学车后准备离开占山县,到市里开出租车,这么多年打工、种地都厌倦了,换一个活法,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把孩子带大。” “你真的不容易呀!田富对你那么好,多喜欢你,怎么就?” “过去是过去,人是会变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一个人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那么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的,后来田富想复婚,可我心灰意冷了,李玫,说了半天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我们是什么时间认识的。” “哎呀!你是贵人多忘事,你慢慢输液,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玫没有去洗手间,她直接走到院长办公室,一五一十地丁所花的情况告诉了王学十。 王学十说:“你演下去,一定要准确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一定啊!” 李玫又回到丁所花的床边,继续着她们东家长李家短的话题。 丁所花要交钱,李玫执意不要,说:“你下次请我吃饭就可以了,你把电话打在我手机上,我的电话是·····” 电话响了,李玫储存了电话说:“你现在住哪里?” “没有固定的住处,一般住小旅馆,孩子放在我娘家,等拿了驾照,把孩子带在身边,到市里租上房子,租个出租车,跑车拉客,关照孩子,离婚了孩子很无辜。” “你以后也再找一个合适的。” “不找了,有孩子就行了,我彻底对男人失去信心了,不相信男人了,就像不相信母猪会上树一样,现在我还差着借款,就是为了还田富的债。我过去的那个死男人借的高利贷,当时是他叫我还两万的高利贷,他才同意离婚。这年月,我是不相信爱情了,等有钱了,还了我亲戚的钱,我才好意思回老家带好孩子,孝敬我爹妈就足够了。谢谢你,我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李玫说:“我故意不说,慢慢想,下次请我吃饭,再告诉你。” 液体输完后,丁所花走到大门外,向李玫转头看了一眼,她看见在夜里发着红光几个大字-占山县行德堂中医医院。冬季的晚上,风大气温低,她穿过街道,用她那米黄的风衣,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一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大街的尽头。 李玫站在医院门口,将两只手缩进衣袖里,站在那里跺着脚,自言自语道:“院长和这个女人一定有一段传奇的故事,不是初恋就是老情人。”想不到院长已来到身后。 “你就胡乱猜测,那是我24年没有见过的初中同学,当时我很穷,我差她11张饭票。”王学十说。 “那为什么不当面谢谢人家呢?” “24年了,能还得清吗?连本带利怎么算?就算还了,同学友谊就没有了,她是性格刚烈的人,敢爱敢恨,有恩感恩,有仇报仇的人,她和她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加上她的性格,注定她演出的角色是个悲剧。” “以后她来请我吃饭怎么办?” “当好朋友,好姐妹相处。” 两个星期后,丁所花接到市里的电话,电话那边说: “你好,你是丁所花司机吗?” “是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市里博爱出租汽车公司的马经理,你朋友帮你租了一辆出租车,说你要到市里跑的车,他拿了两万元的押金在这里,麻烦你带着身份证和驾照来这里办理一下提车手续,现在车子很紧张。” “怎么要那么多押金?哎呀,我听说一万元就够了。” “哎呀,丁师傅,这是我们行业里面最低的了,是熟人价了。” “那,那个人是谁呀!” “他说没说,付了钱就走了。”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你来办一下。” “好的,下午就来。” 丁所花搞得莫名其妙的,是谁呀?非亲非故的,不可能呀,她猜着。 她到了博爱出租汽车公司,马经理将一张付款押金条递给她,上面写着:今收到丁所花交租车抵押金两万元整,付款人:丁所花。 是真真切切的,她回忆着所有认识的男的,都觉得不可能,都否定了,但事实摆在面前,就是有人这么做了,是在帮她。 丁所花办理了提车手续,马经理问:“丁师傅,你认识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他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 “他带着墨镜,不知道,他就是不说,叫我们办理手续就行了,他一米七左右,穿着一套西装,一个咖啡色的领带,三十七八岁样子,说普通话,不像本地人。” “啊!这就奇怪了。” “你可能遇到贵人了,我们就没有你这样的好事,恭喜你!” 之后,丁所花白天黑夜地苦钱,租了房子,将孩子送到附近的小学。八个月后,她开着出租车到老家,还了她亲戚的两万元,又将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存放在马经理那里的押金,托他还给那位贵人。 那个神秘的男人在十个月后又一次光临马经理那里。他问:“丁所花每个月交给你们的租车费能不能跟上?” “能,我跟她聊过,她说出了各种开支,每个月能赚6000元。” “那就好,她是个好人,请多关照她。” “不说名字就叫你老板吧。丁所花要我问你的电话,她拿了两万放在我这里,让我交给你,要谢谢你对她的帮助。” “电话就不必了,钱你还给她,她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她是你什么人?对她这么好?” “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了刺激。” 这个神秘男人走了,他放心地走了,他钻进一个车消失在车流中。 马经理拨通了丁所花的电话,他说:“我见到你的贵人了。” “他人呢?” “走了。” “等一下,我把车停稳。” “他开的什么车?什么牌子?” “没开车,打的走的,你来领取你的两万块钱吧。” “这样吧,我来你们公司。” “好的。”丁所花把车的停到公司停车场,来马经理办公室。 “马经理,他说了什么?” “他打听你的情况,我告诉你的情况,他很满意,他叫我将你的两万块钱还给你,你还是拿回去,人家是铁了心不要钱,电话也不给,与上次一样戴墨镜,看不清真实面孔。” “下次你帮我拍个视频,拍个视频或者进屋就打电话,我也要知道他是谁。” “好的,丁师傅。” “他走的时候还说些什么?” “我问他,丁师傅是你什么人?怎么她这么好?” 马经理:“他笑着说:“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的刺激。”” 丁所花:“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请重复一遍。” 马经理:“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丁所花听清楚了,她目光傻傻的,呆呆地坐在那儿,嘴里重复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然后她离开马经理办公室,嘴里轻轻地说道,只有她听得见-都是受了刺激。 “丁师傅,你领一下你的钱。” “明天吧。” “你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 “都是受了刺激。” 马经理彻底搞不清楚了,糊涂了。 她没有开车,直接走向公园。 她在公园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在湖边的柳树下,目光呆滞,傻傻地坐在那儿,仿佛风也不是风水也不是水,她轻轻地反复念着那句似乎古老又经典的话:“都是受了刺激。”思绪如同时光倒流,她又回到16岁那年,她在“伤风口”当了一次女土匪,有了初吻,有了初恋的灿烂美丽的青春时光。 夕阳西下,有些泪珠滑落在她的嘴唇边,她用唇舌舔一舔,她尝到一种苦涩的咸味,回味中夹杂着一点点一丝丝的甘甜,她抹去眼角的冰凉泪水,匆匆地去城关小学接自己可爱的女儿。 第137章 台湾老兵王开云 那是1989年的时候,鹿山乡飞燕村来了一个台湾老兵。他是70多岁的老头,走路都有些佝偻了。是一个好心人将他领到飞燕村的。 他曾经居住的茅草房还在,破烂的门没有锁着,他推开两扇快要腐朽的木门,他走进去看看,里面很熟悉,挂满蜘蛛网,他走出来,将门要关上,结果门一下就倒在地上,险些砸中他,他一屁股坐在门口,老泪纵横地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 村里的小孩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地老头在哭。小孩子都围过去看热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问他为什么哭呢?他不回答。 王开云哭着问:“你们知道王修莲这个人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听到这话的王云开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倒在地上,对他来说意味着王修莲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朝思暮想的最亲爱的人死了。 小孩也吓着了,他们往村庄跑,见人就说:“有人死在王学十家门口了。”大人都好奇地去看。几个孩子一口气跑到王治山的家,惊慌失措地喊道:“有个老头···有个···有个外地的老头死在你家老屋门口。” “真的吗?”王治山一家人问。 “真的。” 正值周末,王学十等一家人不安地快速往老屋跑,王治山也边跑边说:“什么人这么害人,不死在山里,为什么要死在我家门口,作什么孽啊?” 王治山跑过去问:“老人家,你醒醒。”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吃惊的,有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放屁的,有胡说八道的。 王治山切了他的脉,有心跳,鼻孔处有微弱的气,诊断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他使劲在晕倒老人人中、合谷处拿捏。老人“啊”的一声,喘出了气来,意识朦胧的,又哭诉: “我的修莲啊,你好命苦啊,如今人去楼空,阴阳相隔,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的修莲!我等了你40年了,我的治花,治强,治山,治梅,治财啊。爹对不起你们,你们在哪里呀?” 听到这些,很多人流泪了。王治山悲痛地大声哭:“爹,爹,我是你的儿子治山,王治山。”王治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父亲,王治山一家人也哭出声音,有个人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就是王学十。 这特大的新闻在飞燕村迅速播开来,王治花来了,治强也来了,治财也来了,只有治梅在长田,大家算是团聚了,泪水冲湿了衣襟,眼泪尽情地流吧,把所有苦水都流出来,哭就放开地哭,把所有思念、委屈与痛楚,命运不公,都哭出来吧。只要能团聚,只要能治愈一切伤痛都行。 天空飘过大片阴郁的云,勉强撒了几滴雨水又漂过去了,就算是天也感动了吧。 王治山和王治花、兰兰扶着王开云往家里走,王治花就不停地哭,“爹呀,爹呀!我的爹呀!”地哭,王治财和王治强提着王开云的包,跟在后面走。 一时间,王治山的家门口包围几乎是全村的人。 第二天一早,王开云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亲爱的王修莲坟前,他“啉通”一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用双膝跪着往前走,靠着坟墓,悲伤哭泣,然后双手拥抱着坟堆,拍打着:“我的阿莲呀,我的阿莲,我回来了,我阿莲,我回来了,你却变成一个坟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阴阳相隔,我的阿莲呀。一别40年,我对不起你啊,这辈子你辛苦了,我身在台湾,心在大陆。望眼欲穿,隔海相望。花钱托人捎信,遇到骗子如同石沉大海,这辈子欠你太多,还不上呀,你苦呀,拉扯大一堆娃,我曾希望你改嫁少吃苦,你却苦苦等待,一生厮守。我的阿莲,我死了我要爬回来!落叶归根。今生没机会还上了,只要有来生报答,死了,我来给你做牛马,我的阿莲呀······” 王开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跪在坟前,点一把香,几根蜡烛,放一碗酒,一碗茶,他说:“修莲,这是我从台湾带来给你的核桃,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王开云从包里拿出一个黄布袋,打开袋口,双手捧了王修莲的坟前的土,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然后用线扎紧放回包里说: “阿莲,这些土我要带回台湾去,过几天我请人给你修修房子。” 王开云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他在寻找40年前的记忆中的一切,忽然又回到王修莲的坟前,家人叫他回去,他说他要好好跟王修莲说说话,一个人诉苦。他整整待了一天才被请回家里。 第三天,王开云带着久违的思乡之情,回到自己母亲父亲的坟前,这个坟是合墓坟,他跪着哭,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妈呀,我的爹,这辈子你们算是白养我了,我这个不孝子在你们临终时也没能看到最后一眼,没端过一碗饭,一口水,娘恨我吧,儿子想你们,眼睛都快哭瞎了。当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我也是迫不得已,40年啦,请原谅我,我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爹爹呀,儿不孝,儿不孝。” 他来到两个哥哥的坟前火化一些纸钱,回到村里去看看亲戚和左邻右舍,让他久违的泪水再次洗刷心灵的瘀堵。 在他的内心世界哭不尽滚滚长江水,诉不尽40年风风雨雨。 王开云没想到自己还能儿孙满堂,在痛苦中能得到一丝安慰。如今回来看看,苦难属于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大陆已经改革开放。大陆的今天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期盼美好的未来。 等王开云平静下来之后,王治山问:“爹,你这4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王开云边回忆边讲,讲到伤心之处,就从深陷眼窝底挤出一滴黏糊泪来: 我是1948年从占山县被掳走的,老兵军训我们,立正、稍息、刺杀、打炮一个月后,部队就去了广东。大家穿不暖,吃不饱,一路上许多人干脊骨瘦,被强行抓了当壮丁。身上带的什么东西都被没收了,好多人都想逃跑,就是要饭也要回家,白天黑夜都有人监视,像管制犯人一样。新兵逃跑被抓回来,严刑拷打,有的人直接就被枪毙死了,大家慢慢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活着都比死了强,活着未来还有希望。 海浪很大,很多人都晕船了,几天几夜呀,实在不是人受的。到了台湾有妇女儿童给我发慰问品,说我是伟大的战士,是国家的柱石,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被掳来的,是被捆来的,不是自愿的,他们给我们戴上高帽子。谁也不敢说,长官交代我们不准说是抓来的。于是大家都向长官保证,当时我部驻防在海边一个村庄,这些抓来的军人望着茫茫海峡,心中焦虑不安,一片茫然。这种颠沛流离、孤独寂寞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何时才能回家? 部队长官开会说,我们一定会打回去的,等打完仗后,会封官加钱,妻儿老小接到身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当时的台湾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部队日子也不好过。粮食供应不足,吃饭是早稀晚干的,四五个人一盘菜,汤里油珠子都见不到,很多部队的营房都是临时造的,屋顶还是茅草,台风吹来就没了屋顶,床是竹子做的,不像我们老家是木板。 很多来台湾的兵,因为水土不服,加上气候不适应,很多体弱的老兵就这样死了,随便挖个坑就埋了。我也水土不服,当时自己都感觉到离死不远了,还好老天有灵,我没死,捡了一条命。 老兵过得很苦,军队里有规定,不准士兵结婚,普通士兵想当长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士兵的待遇很低。 1951年,政府公布证书,按你的军龄长短,分等级授田。当兵十年一个等级,15年两个等级,20年三个等级,受伤加一个等级,授奖加一个等级,最高八个等级,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想在当兵的日子多苦等级。 谁知这些士兵拿着这个证书换了20多万台币,改善生活。 记得1952年,8万低级士兵是没有待遇的,不管军龄长短受了多少苦,只发给三个月的薪水及主副食代金卷500元,另有一顶蚊帐,两套衣物,一条席子。我属于低级士兵被裁减了。举目无亲,没有关系,到处流浪,找工作不好找,那些工厂、服务部,只要听到我们的口音是“外省人”,不是台湾人,就说招够了,不要了。为了活下去,只要有饭吃,有住处,不给工钱都行,什么最苦最累的活都干。 我能忍受经济的贫穷,但忍不住想家,这种苦说不出来也不能说,想家是思想政治问题,你弄不好就背个罪名。老兵时刻因为是“外省人”而被排挤,时刻想念家中的亲人,处于敌对状态,想家让人发狂,为了忘记烦恼,许多人抽烟喝酒、赌博混日子。我喝酒赌博都不会,只想积攒点钱能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离开部队的老兵去庙里烧香,祈求大陆亲人平安,有时几百人走到海边喝酒痛哭,一起唱着《望大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能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能见,只有痛苦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悲伤至极,有人跳海自杀了,有人开枪自杀,有人直接喝酒醉死了。 七十年代末,老兵中有人通过香港传书回老家。台湾成立一个信箱,转信给大陆,大多给当官的转,士兵机会很少。我写了50多封信,每封信都说我在台湾什么都好,绝对不能写出台湾如何如何不好的负面东西,通信内容要审查,通过红十字会能转的,都没有消息。后来我通过花钱请别人传信,都遇到了骗子,石沉大海。 在台湾的老兵,到五十多岁以后就可以自由结婚。我也有机会,我是流浪型的,四处为家,条件稍微好一点后,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说大陆我有老婆孩子,我不结婚,我要回去,我就想你娘一个与你们这些孩子。 为了活下去,我当过警卫、搞过清洁、送过报纸、水电安装,有点小钱之后,与五个老兵合买了一处安身的房子,就20多平米,也买了养老保险金。 等呀等,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多积点钱,每天打工就为将来某一天回家尽孝养老。 1979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大陆广播,呼吁两岸,通邮通行,欢迎同胞回家,我呀才看到了希望。 1987年5月10日,我们老兵穿着“想家”的衣服上街游行,唱着《母亲你在何方》发传单,我们写着-我们已经等了40年了。写着-生让我回去敬一杯茶,死让我回去献一炷香。 1987年10月15日,可以探亲了,我们都高兴得又唱又哭,从那天以后,我找人又送礼,政府批准我回去探亲,办了“回乡证”,1989年才终于踏上回乡之路。 王治山是泪流满面地听着他讲话,他开始同情他爹的苦衷。 王治山也将王修莲一家人这40年如何走过来的,向王开云说了一夜,诉不尽40年的风雨人生。 时间一晃就两个月了,王开云将他父亲母亲,他亲爱的修莲的坟,重新培了新土立了碑,又将母亲坟上的土装在包里准备回去。 台湾政府有规定:在大陆签证是两个月,如果在大陆定居,所有在台湾的福利要取消。所以他不得不回去,他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再回来,然后永远不回去,死也要死在故乡。他回到家乡,他发现生活是穷了一点,物质条件是差了一些,但他快乐,他回台湾是想将20个平方米的房子卖掉,换成美金,把台币换成美金回来养老。 王开云的子女不让他回去,但他很犟,他说半年就彻底回来,自己在台湾40年的东西,能带来就带回来,最后子女也只好随他了。 在王开云即将回台湾的前一天发生的一件事儿。 飞燕村的黄才建仗着他儿子是占山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在村里耀武扬威,他看中了王治山家40多年前,王开云种的两棵核桃树下面的一块地,要把树砍了,用来建房。王治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两棵树当成对父亲遗产和怀念一样保护着。 这天上午有人来说:“王治山你家的核桃树被黄才建砍倒了。”王治山一家人愤怒了,也要拿着斧子要将黄才建家的核桃树砍倒。王开云去到现场,看到王治山和黄才建吵架,双方都抡着斧头想来一场战斗,王治山说:“黄才建,你欺人太甚,你就仗着你儿子是办公室主任就不得了了,你算个球。”大家相互挥着手中的刀斧,相互谩骂。 王云开说:“治山,砍了就砍了,活着、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黄才建跳起来比手画脚说:“王治山,你这个地主富农,你王治山的尾巴翘起来了,你等着瞧,什么都会变,难怪副队长说你是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这一切,王开云听到了,他很震惊,对他来说,心情受到强烈的刺激,心一阵阵疼痛。 王治山说:“中国正改革开放走向富强。现在飞燕村时代已不是你的头发丝能吊死人的时代,是有理可讲,有法可依的时代。走,咱家人去把他家的核桃树也给砍了。” 王开云说:“治山,我儿,算了、算了,吃亏就吃亏,退一步海阔天空。” “爹,心慈生祸害,现在让他嚣张,下次他要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不服!”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财硬是拉不住,发着疯狂挥舞着斧头,眼睛发红,说:“谁拦我砍谁,大不了同归于尽。”不一会儿将黄家的核桃树也砍了。 黄才建没想到王治山会来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但他始终相信他仍然是飞燕村的一霸儿,下步就可以实施了,挖基础了。其实这是黄才建的阴谋,树砍了,土地就是集体的了,他就想当然建房了。 这一夜,王开云辗转难眠,心中又多了许多不解和焦虑。 第二天中午,陈桥村、飞燕村所有亲戚都来到鹿山乡的汽车站,送王开云回去,大家都依依不舍。这次回去王开云带去两样东西,一样是母亲父亲和王修莲坟上的土,另一样是父母、爱人王修莲的遗像和亲朋好友的合影。这些相片是在占山县照相馆特意扩大的,并装了框,他怕照片放在包里折坏了。 站在车站的王开云紧紧地抱着这些照片。王云开是70多岁的老人了,在亲戚中算是长辈,“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不改鬓毛衰”,这个远方的游子又要走了。这个“老儿童”抱着妈妈的遗像要出一趟远门,汽车的马达打着了,呜呜地响着,像在哭泣,他的这些小辈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叩首叩首又叩首,离别的哭声压过了汽车的突突声,祝福声一片:“一路顺风,要平安归来。”激动、离别的痛楚,阵阵敲打着他的心,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不愉快,心中有点绞痛的他忍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说:“妈妈,儿一定回来!修莲,我一定回来!妈···”王开云说出最后一个字,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将照片捂住胸口,头插在地上,大家以为他磕头叩谢,久久不肯抬头,汽车司机按喇叭催促他也没有反应,等王治山向前扶的时候,发现王开云的眼角还流着热泪,神情安详,已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他死了,是突发性心肌梗死的。 于是,车站的上空响起了像大合唱般的悲哭声。 王治山将王开云埋葬在王修莲的坟旁,他没有尽孝,没有教育过儿女,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终于还是落叶归根,死在故乡,埋在朝思暮想的40多年的爱妻身旁,从此可以长厢厮守。对于王开云这样的台湾老兵来讲,他最大的幸福和快乐就是死在妈妈的怀里,爱妻的身旁,这是唯一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算是如愿以偿,所以死的时候是安祥的、幸福的、快乐的。人的梦想很多,结局不同,可王开云只想最后死的地点是故乡,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中,他的要求应该不算高,然而他为了这一死,整整花了40年的时间,我不知道是人间悲哀还是笑话? 一年时间,黄才建把房子建在被砍掉的核桃树的地基上,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放着鞭炮住进去了,对黄才建来讲他梦寐以求的这块地基,他拥有了占领了。可是住进去一年猪死了牛也死了,他和媳妇都在深夜会听见的成熟的核桃在风中掉落,在他家房顶滚落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在家中哽咽,他媳妇和儿女都不敢在家中住,又搬去老屋,倔强的他一个人住着新屋。 人们以为他们一家人分家了,后来黄才建老婆说了事由,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大家议论说:“黄才建砍了王开云40多年前种的树,第二天王云开就死了,那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的魂魄在作怪。” 说来也巧,黄才建也病了一年,卧床不起,建房满两周年,黄才建死了。 人们又议论,那棵核桃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来索命,黄才建才死的。 黄才建一家人不敢去住新房,就一把锁锁住了。 飞燕村的许多人有两个地方不敢去,一个是黄才建的新瓦房,另一个就是王开云的墓地边,有人说王开云是个在外游荡江湖40多年的孤魂野鬼,是个厉鬼,是个会“魔”人的鬼。 1997年的时候,王学十回了一趟飞燕村,发现他爷爷奶奶的坟周围的杂草树木太多,别人不敢砍,他也路过黄才建的房子,门口也长满了荒草,一把生锈的锁挂在门的中央,从来没有动过它。村里的那些疑神疑鬼人问王学十: “学十,你是医生,这世上有没有鬼?” 王学十笑笑:“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不过,佛经里说了,你心中有鬼就有鬼,你心中无鬼就没鬼。” 村里的人听后说了句:“那就有鬼了,难怪古人说:“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第138章 祸不单行 鹿山乡一个主管农业水利的人听说王治山修过铁路、打过隧道、又修过陈桥村的公路桥,这公路桥至今还在使用,他就来到飞燕村找王治山,这个工作人员初次来乡政府,第一次当主管,第一次搞工程,希望能做个典型工程。 王治山答应了修水库涵洞的工程。他去陈桥村找到了堂哥修建,他们预算这修水库和涵洞的事,预算的土石方和工价觉得有利可图,就去乡上签了承包工程合同,堂哥修建负责管理,王治山负责工程技术,这是政策开放以来,王治山第一次当上建筑老板,因为它没有资金,只能包工不包料,纯劳动技术型的活计。 这个水库涵洞的工程是在鹿山乡的瓦匠村,那是当地人民灌溉的主要水源,建成后对大家的水稻栽培十分有利。 水库开工了,王治山在村里找了十几个小工,加上堂哥修建进驻工地。修建负责协调水泥、沙子、石头,也负责到乡街采购大米、油盐、蔬菜。 根据工程合同,瓦匠村的村长要负责石头,这些石头要当地老百姓到山里采。那时,王治山进驻工地后什么都具备了就是不见当地老百姓拉的石头。村长叫张大见,村长去各家说了都没有用,因为是包产到户,各有各的事,集体解散了,他这个曾经的生产队长,现在变成村长,号召群众的力量就远不如以前,他是十分生气的。事情反映到乡上,乡上的工作人员下来了,在村里开群众大会,他大会上说: “我们鹿山乡出了个全国有名的英雄,各村的电都是他通过与上面的关系才拉通电的,从现在开始凡是不参加集体义务劳动的,第一要切断电源,第二以后凡是用水库里的水的人家每亩要走100元的水费。” 大家一听,那不是要命的事吗?田里栽秧,没水不行,用了还要付钱,这钱足足购买粮食的,另外好不容易有了照明,再回到点煤油灯的时代,有多不方便。 大会上又说现在就现场报名,下午就要砌涵洞的石头和挖基坑,不参加的是不用报名的,等着瞧吧。 这话一说完,群众纷纷前来报名,一个小时后,瓦匠村水库开工的河边挤满了许多村民,一幅大会战的劳动场面拉开了戏幕。村长感叹说:“还是你们当官的说话灵,你一句话顶我一万句,以后这村长看来当得窝囊,还是你们上面来挂职算了。”村长又说:“这包产到户啊是特别的好,邓大人的一个处方,都治好病了,什么病?过去大集体时代出工不出力的病,就是懒病,经常请病假,一到山里干活就犯思想上、肢体上的风湿麻木病,工作效率低和产量跟不上。现在不同了,各家各户起早贪黑、挑水、积肥,现在种的瓜是集体的两个倍。猪比过去要肥要胖。日子是过好了,可今天修路、修水库、修水沟,这些义务的集体活动积极性不高,以后乡政府得下来把把脉,再开个药方就好了。” 水利员:“村长,药方早就有了,你没明白过来。” 村长:“什么药方呀?” 水利员:“只要群众不听话,你就把电杆树上的“羊脚杆”,用竹竿把它敲了。断电。” 村长:“哈哈哈,这就对了,拿电说话,大集体时我说话就是圣旨,集体下放包产到户,我说话就是放屁,对了,今后我用电用水说话。” 两个月,水库涵洞建起来了,预算中剩下的水泥被堂哥修建偷偷拿回家,说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会眼红的。为了招待上面和村委、村上的领导,修建拉了不少酒和鸡鸭回来。水泥是连夜拉到修建家,他说水泥放着会坏掉,要盖房子,又将王治山的人员调来,将修建的房子盖了一间。后来两个人坐下来结账,修建拿出他的账本,发了小工的工钱,除了修建的各种开支,账上只有20元钱,王治山问:“剩下的水泥钱你怎么算?已经盖成你的房子了。” 修建说:“这是我请他们吃饭我要来的,这个不算结余,与你没关系。” 王治山生气说:“账上300斤酒,你一个人喝不完,工地上就你一个人喝,一天三顿,每天1斤,两个月就是60斤,那240斤呢?” “治山,我一天不止喝1斤,有时我晚上还喝,还要陪领导喝,你都看到了,这两个月为了这个工程,我跑了不少路,喝了不少酒,你也看到了,我喝了吐血,都是为了这个百年大计的工程做好,虽然没赚钱,但树立了一个形象工程。以后,路子宽着呢。” “行了,看在我们是堂兄弟情面,不然我揍你,我就赚了十元和一把洋铲,我把你贪了水泥的事告到乡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治山,这个,你不能。我们都是亲戚,我这十元也不要,给你,我也不赚钱。”修建说。 修建将十元钱塞进王治山的口袋里说了声:“打虎亲兄弟呀。” 王治山说:“谁在乎你那十块钱。”把钱丢在地上,抬着洋铲生气地走了。 修建:“治山你慢走,咱们是兄弟,别计较,以后还有工程的。” 修建买了300斤酒,除了在工地上用的,其余的被他藏在家里,这些白得的酒,不喝白不喝,有酒不喝是憨包包。每天都超量的喝,等他喝完这些酒,肚子肿了,眼睛也黄了,他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他患上了肝硬化。医生劝他别喝酒,他不听,劝一个有酒瘾的人不喝酒是假话!王治山得知堂哥得了病,抓了几副茵陈栀子汤和青蒿鳖甲药给他吃。鼓胀是消了一些,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又喝上酒了。一个醉醺醺的夜晚,他服用了他从同学处抓来的治肝硬化的中药,中药里有急性子、巴豆等专治肝硬化腹水的,他服后一夜拉了很多次,第二天竟然死了。 在修水库的这两个月中,王治山的儿子王学红也去工地做事,他结识了瓦匠村的一个叫老凤的姑娘。 大概修水库的时候,这个在梁县打过短工的姑娘回家来,她盯上了这个憨厚老实的王学红,王学红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是没办法与外出打工人相比的。老凤在梁县打工,被自己的老板给睡了,老凤人虽然长得不漂亮,额低头发黄鼻子塌陷,但个颧骨特别高,眼睛深陷,皮肤反而是白嫩白嫩的。乳房饱满诱人,加上她有风骚气,老板看她十分贪婪,是个农村来打工的,单纯,又是黄花处女,偷偷瞒着他老婆把她给废了,满足了他猎奇处女的欲望。一来二往,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对一个未嫁的姑娘来说,这可是重大打击,她要闹着将这个事告诉他老婆,可他吓坏了,老板当面给了她2000元处女费,并带她到医院引了产,要知道当年这个2000元可不是小数目,在农村可以绰绰有余,娶个媳妇了。 这次意外中的意外,让老凤得了这笔钱,让她思想开阔了,怎么这么多钱就来得这么容易,她这样思索着。最后她得出一种结论,男人的钱好赚,就是色诱男人而赚钱,这是不付体力最容易的事情。 老凤回家发现王学红的父亲王治山是建筑老板,身价应该不低,他那个儿子应该是最好下手的猎物。 一天,老凤背着箩筐去山上扯猪草,故意在王学红的面前碰了一下,便倒在地上,猪草撒落在地上,她坐在地上说:“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了你,脚也崴了。” 王学红把她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猪草捡到箩筐里。 “我脚伤着了,我家是瓦匠村的,能不能请你帮我把猪草送回家?”老凤笑着说。 王学红说:“可以。” 他用手提起箩筐反手放在肩上,一点没有吃力的样子,就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家里走。 路上,老凤说:“你叫什么名字?”其实她知道王学红的名字,故意问的。 “我叫王学红。” “你力气真大,个子也高,人也好,我叫老凤。” 王学红这么一天,他脑子受不了这种夸奖,这是第一次有姑娘夸奖她,他心花怒放了。在老家飞燕村的女娃娃都说他是个笨猪。 王学红生来憨厚老实,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做事出力很蠢,做细致的活不行,他爹王治山说是当年只有五个月的时候患了伤寒,长时间高烧不退,脑子被烧坏了一些细胞。 王学红在老凤家得到一样奖赏,老凤泡了一杯糖茶水给他喝,他甜蜜得像人掉进了蜂蜜里一样,出门时老凤叫他常来走走。 他在回水库工地上的路上,脑子里尽是老凤的影子,在工地干活时也走神,被父亲王治山给痛骂了一顿。 时间过了一天,老凤没有等到王学红来串门。她知道王学红是个胆小鬼,除非她主动出击,把王学红脑子搞坏搞乱,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可能是赶工期,王学红他爹管得严,白天单独见面不方便,每家人都要出去修水库,老凤就跟着家人来上工,她在工地上挑土。 她去到工地看到王学红,他正和另一个男人用粗大的木头抬石头,巨大的石头用一根铁链吊着,铁链被绷得老紧老紧的。 王学红双手扶着木杠子,歪着脖子和脑袋,他咬着牙巴骨,身体摇摇摆摆地往前走,脸上冒着汗水,青色的筋暴露在太阳穴附近,看得出明显跳动着。 老凤走近王学红灿烂地笑着说:“王学红你今晚来我家玩,我给你一副手套,这样子你抬石头更舒服些。” 王学红:“可以呀。” 老凤走了,和王学红一起抬石头的男人色眯眯地说:“王学红,你有点本事嘛,大奶女人送上门来,你要胆子大些,把她吃了,这是机会。” 王学红:“还得请个媒人呢。” 工友:“不用,现在听说可以自由恋爱,挺好玩的,你今晚就把她裤子给脱了。” 王学红呵呵地笑了,工友说:“别笑、别笑,笑得没力气,笑则散气。”说着两人都笑了,一下跌倒在地。 天乌蒙蒙的时候,王学红一个人来到老凤家的路口,看到老凤早已在路口徘徊着。 王学红:“老凤,我在这儿。” 老凤听到王学红的声音,她小跑步地向王学红跑去。 “王学红,你来了,走,我们去树林小路边走走。”老凤说。 “要得。”王学红说。 老凤将他爹的手套偷出来,俩人走到树林之后,来到一处这个时候没人光顾的地方,老凤说:“王学红,这是我给你的手套,你看看你的手都起老茧了。”老凤说着,用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要得,老凤,你真好。”王学红。 “我真的好吗?你属什么?”老凤。 “真的好呀。我是71年的,十月初一。”王学红。“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也是71年的猪,腊月十五。”说着老凤老练地靠在王学红的肩上,就这个动作,已让王学红的心激动不安地狂跳着。老凤想着王学红第一次谈恋爱,是个呆头呆脑的梦公鸡,她顺势地靠在王学红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抱着他,突然的举动让王学红更加慌乱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脸上滚烫起来,呼吸也加粗了。 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这样安静的无人的地方,黑暗给他勇气和胆量,他的手四处地摸索着,摸到他曾经想摸的地方。突然被老凤用手拉开了,王学红的理智又被好奇的冲动战胜了,他去解老凤的裤腰带,被老凤一把推开了,老凤知道如果不推开,下一步就一定会发生,自己已经在梁县做过一次人流手术,那种痛楚不是人受的,这一次不能吃亏上当,她要让别人吃亏上当。同时又不让她自己怀孕而伤害身体,她很坚决控制自己,自己最初也只是想弄点钱,也不想谈感情,王学红不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现实中的她只想骗点钱而已,不值得感情付出,到时候钱到手就行了。 “王学红,不行,不要,我们才谈的,不能这样。我一个姑娘家要脸面,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你就买件衣服、好吃的给我,最好请个媒人来,我总不能太随随便便,不然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说我不要脸,对吗?” “对的。” “如果你不方便去街上买衣物,也不知道我穿多大的衣物,你拿点钱给我,我去街上自己买,又不耽误你在工地干活。” “可以啊。” 王学红把老凤送到家门口,一个人回到工地,一个人看着星星月亮,自己觉得好幸福、好甜蜜,他认为他们相爱了,他要讨她做媳妇。 回到工地,他跟父亲说:“爹,我要回家一趟。” 王治山:“什么时候?” 王学红:“现在。” 王治山:“你有病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王学红:“自己人害自己人。”说着便转身走了,他打着手电筒,快步离开工地。王治山觉得王学红举动十分异常,便拿起手电筒追了出去。 “王学红,你给老子站住。”王治山跑步追上,又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老子害你,你爹会害你吗?你给老子说说,老子怎么害你了?” 王学红:“我要娶媳妇了,我要回家去找我妈要钱。” 王治山:“哎呀,就这么回事,老子会害你吗?老子也有义务给你娶媳妇。今晚你慢着,你喜欢谁?老子给你操办,那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 王治山:“叫什么名字?” “老凤。” 王治山:“哪一年出生的?” “听她说是属猪。” 王治山:“诶呀,儿呀,你也是属猪的,你知道吗?这不是最好的婚姻,古书说:“猪配猪,是猪上加猪,叫槽中无食猪拱猪,猪猪相刑相害,猪猪相克本来就已经很猪了。”王治山又讲:“你问过他的四柱吗?” “什么?死猪?” 王治山:“四柱就是八字的意思,出生的年月日时。” 王学红说:“和我同岁的,是十五的。” 王治山说:“啊呀!我的祖宗呀!这更使不得的,你听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吗?你又是初一生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学红:“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讲那些,只要两个喜欢。” 王治山:“娃娃,你不懂,人是讲命运的,你娶媳妇爹支持,天下的父母都这样想的。想当年你爹我,方圆五十里地,村村寨寨都找媒人去说媒,一听我是地主富农,人家就不嫁。我都要为了娶媳妇被人家丢弃几百次了,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说什么,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自不量力,说我拉人跳火坑,后来面临孤家寡人一个,人种灭绝的危险。你妈是我表妹,开亲了,愿意与我跳火坑,你看我和你妈属相相冲。这么多年终于留下几个种,其余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俩人想法不同,就经常吵架,没吃的时候叫你妈去借了,她硬是不去。一家人过得不幸福。人有命运的。歪锅只能配歪灶。” 第139章 空办喜事 王学红说:“爹,你说的,我不爱听,你不能自己人要害自己人,你们的年代和我们的年代不一样。” 王治山十分生气。 王学红说:“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中意的,你还不支持我,要是我以后找不到媳妇,你忍心吗?反正我喜欢,哪有父母会这样不让自己孩子说媳妇啊。” 王治山:“爹不是这个意思,能不能换一个人?” “我不像你那样,厚着脸皮到处说媳妇都说周了。” 王治山说:“我的娃啊,你怎么不听我?我当年跳火坑,你也要跳火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天亮你才知道“马牙霜”,你会后悔的。” 王学红说:“上刀山下火坑是我的事,这些年帮你干活要点钱,娶个媳妇不过份吧。” 这句话彻底气到了王治山,他生气地说:“好好好,老子今晚就跟你回家,叫你妈拿钱给你,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的事。” 两个人一路回家,一前一后,相互都不说话,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第二天王治山无奈,又怕王学红在工地上分心了出事,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到村里找到张大见,请他去说媒。 一个星期的时间,王学红感到一点动静也没有,上工也没有心情,开始埋怨他的父亲,说些唠叨话,说得最多的一句-自己人害自己。 王治山听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好意思发作,那个经常和王学红拾石头的那个男人说:“治山,看样子,王学红的魂是被那个老凤的人钩走了,你就花点钱把它买回来,王学红吃了秤砣铁了心,喜欢上人家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王学红说:“就是嘛,外人都这么说。” 张大见抽着烟,朝王治山走来,他说:“王治山,你托我说媒的事,我去打听了,要十二套衣服,六千元彩礼,一年就可以结婚。” 王治山:“六千会不会太高了?” “我也这么跟老凤家爹说,她爹听说是老凤的意思,姑娘也不能白养。她爹的意思是先让老凤的哥先娶媳妇,然后再让老凤出嫁,意思很明确。这6000元也是他哥要盖房子和娶老婆用的。他爹说了,如果同意就订婚,他也好尽快将他哥的媳妇讨进来,老凤嫁出去。” 王治山说:“那就倾家荡产了,也得办。” 张大见说:“王治山,天下的爷爷奶奶都想抱孙子。” 王治山说:“都是这个理,可是有点担心,不是钱的事儿,村长你了解这家人吗?” 张大见:“了解,姑娘小学毕业,后来出去打工,好吃好玩,胆子大,也能吃苦,她家过去三代贫农。” 王治山说:“哎呀,又是个贫农,我过去差点被贫下中农斗死了,如今还要受贫农的气。” 张大见说:“王治山,我也是贫农,你不是笑话我的吧?” 王治山说:“村长,你这个贫农不简单,是个特殊的贫农,有头有脑,有文化的贫农。” 张大见说:“这一点你说对了,我可是省中医学院大专毕业的,要不是因为超生被占山县人民医院开除公职,谁来当这村长,我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王治山说:“村长,你是科班出身的中医,怎么也不开中医诊所治病?” 张大见说:“说来笑话,我只懂中药,不懂草药,中药要去进购,要到县药材站购买,没有证人家还不卖,你说气人不气人?草药我不懂,可我鉴别得开。前不久,有个面瘫病人找我看病,我就开了一剂牵正散-蜈蚣、全虫、白附片加防风的处方给她,她到医院抓来吃后,两天歪嘴就正过来了,口水少了,饭也不漏出来。两天前,她茶饭从右边进去然后又从左边出来,古人这方剂名字取得好,歪了就拉正,这蜈蚣全虫怎么就伸出手来牵拉呢,真是奇了怪了。” 王治山说:“村长,蜈蚣、全蝎是搜风的,风把人脸吹歪了,蜈蚣、全虫来把风搜捕后杀了,那脸不就正常的?你看风吹树枝,树枝也会斜歪的,对不对?你加防风加得好,用蜈蚣、全虫、白附片消灭了风敌人,还用防风这个将军,防堵其他风敌增援。不过张村长你信不信?我不用你的牵正散也一样把它歪嘴拉正?” 张大见问:“你用什么方法?” 王治山说:“直接用草药包耳朵。” 张大见质疑道:“你吹吧,千古奇闻。” 王治山说:“不信,你下次遇到面瘫的,我治给你看,绝无虚言,见多了你就不奇怪了。” 张大见说:“好,那就等着,不过你家的草药在方圆是最出名的,你可是传承好几代了,能不能教我识别一下草药呢。” 王治山说:“可以,等水库修好后,我有行医证,你也去办一个。” 张大见说:“我妇人不让我出去,说土地没人管。” 王治山说:“那你可大材小用了。” 张大见说:“不过我们学校出来的,终是干不过你们草药世家。” 王治山说:“中医那是门实践性很强的科目,你们汤方背得滚瓜烂熟,但实践跟不上,理论融合实践才能更上一层楼。” “这是真的。”张大见说,“那你儿子的婚事,我如何给人家回话呢?” 王治山说:“同意。修完水库就定,主要是现在手中没有这么多的钱,要找人借,凑钱,可我就这个心是冷冰冰。他娘的,我那个中邪的儿子就喜欢老凤。” 在农村媒说嫁娶,首先看女方的态度,女方家人和姑娘就会去男方家考察家底(当地叫瞧人家),如果合适,给的彩礼到位就订婚。 老凤和家人去了王学红家住了一天一夜,便走了,回去后便同意订婚,订婚彩礼就是六千元和十二套衣服,还有一条件是老凤的哥哥必须先结婚。 媒人张大见带着王治山和他儿子王学红来到老凤家中送彩礼,自此女方要的钱和衣服如数给齐了,就等结婚,两个家长成了亲家。 老凤的父亲将这笔钱拿来修了一间房子,剩下的钱和衣服又请张大见到啊六村给她哥提亲,并决定八月后结婚,这样老凤也可以随后一个月出嫁。 老凤的哥哥娶的是个哑巴姑娘,听说花彩礼不多,老凤就问他爹要剩下的钱,她爹不给,为此,两个人还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到梁县又打工去了。 在梁县,她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对此王学红一点都不知道,老凤的父母也不知道。 记得那时为儿子盖一间新房,老凤的爹是拼了全力,在立柱上梁的那天王治山送来贺礼,又出力帮忙。立柱上梁的师傅是张大见,在农村里能建设木瓦房的人都叫“掌墨师傅”,当时在立柱上梁鞭炮声响之后,突然从石缝里钻出一条大白蛇,缠在中柱上,被参与干活的人打死了。 有人议论说东家请人看的日子不好,破土动工时惊动“地脉龙神”,才出来吓人的,人们如此对待“地脉龙神”,不出一年,主人的必定有灾。 王治山看到这些兆头也不敢讲,因为他是他的亲家,他只是默默地想这个家运马上就不好了。就在这几天夜晚,王治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拾到一大笔钱,后面有人在追他,东躲西藏躲到石崖底下,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也吓醒了。 这个梦让他不安起来,王治山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时至农历的八月十五,王学红去老凤家,叫未婚妻老凤来过八月十五,这是当地农村的风俗。当时王学十在家中过节,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的嫂子。从言行举止来讲,给王学十的印象不太好,尤其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学十在一个旮旯里看书,无意中发现老凤从屋里走出来,将碗里的肥肉全部丢在地上,被狗吃了。这让王学十很心痛,要知道,全家人都舍不得吃,是省给她老凤吃的。 八月末,老凤的哥哥结婚了,按照当时的约定,老凤和王学红也可以结婚了,先大后小,这个程序算是走完了。 老凤他爹把他儿子的酒席办完就生病了,老凤见他爹生病,又来给王治山这个老公公借了一千元,要知道这一千元也是王治山向农村信用社请人担保贷款出来的,还款时间是一年。这个让王治山已经增加不少压力了,但为了这门并不看好的婚事只能忍着。 九月十八,是王学红和老凤商定结婚的日子,是媒人张大见两头跑才定下来的,张大见这个媒人很希望看到这对新人早结连理。 王学红家准备了新房,购置物品,把十里八乡,最远在省城的姨妈都发了请帖,这可是王治山这辈子最隆重的为儿子办的酒席。王治山对不住大女儿王学美,本来应该先嫁的大女儿,然后再让王学红结婚,但大女儿对来提婚的人看不上眼,只好将婚事放在一边。 因为老凤他爹上个月才办了儿子的酒席,这个月自己又生病,说自己无力再办酒席,说让老凤当天就过王学红家,就在男方家结婚。这也是老凤的意思。 对于女方家这样的决定,王治山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但王治山并不知道,这是老凤设计的阴谋。 9月18日是王学红和老凤的结婚日子,9月17日下午,所有亲戚朋友都赶来了,要大吃三天,这是地方娶媳妇的规定,如果嫁女儿只吃两天饭。 9月17日上午,老凤提出来,她要到庄大乡买一点结婚的东西,女人的用品,又给王学红要了壹佰元,王治山不放心儿媳一个人去,就叫王学红的姐姐王学美跟着去。王学美与老凤来到庄大乡,老凤对王先美说:“姐姐你在公社供销社等我,我去街上上个厕所,我去去就来。” 王学美在公销社等着。 老凤去厕所的路上不断一路回过头来看看是否有王学美跟踪。老凤一边走,后边也跟着一个当年她打工认识的老板,他们装作两个人都不认识,一前一后地去了厕所。 这个男人走进男厕,什么也没有做,又走了出来,他在厕所外边说了一句:“老凤走吧,没尾巴。” 老凤急急匆匆地出来,两个人,快步跑到一条土公路旁,那个男人从旁边的草丛中扶起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带着老凤消失在通往梁县的土公路上。 王学美等了半个小时不见老凤,焦急不安,她把大街上所有厕所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老凤,她哭了,伤心地哭了。 王学美又在供销社等两个小时,没人影,哭着往家里走。 王学美回到村,眼睛都哭肿了。到家那刻一下子坐在地上悲痛地哭了,众人正在吃饭喝酒,众人不解,这么喜庆的日子,这种哭声是不协调的不吉利的。 母亲、父亲来问:“学美为何要哭啊?” 王学美无力地说:“爹、妈,老凤跑了。” “啊!”父母一下瘫坐在地上。 穿着崭新的新郎官王学红正在给各位亲朋好友递烟,听到老凤跑了,他“啊!跑了”。便一下子往后倒地,好在有人在后边扶了一把。 所有亲朋好友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吃惊地“啊”的一声把筷子停在半空中,刚才还吃着饭菜,嘴也不动了,仿佛空中的一切都静止了。 王学红被扶进新房,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天啊,我怎么这么猪啊?难道初一的猪就是这么被人骗,被人宰的猪呀,我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爹的话呀?” 结果本来大喜的日子,却变成悲伤的日子。第二天,安慰了兰兰和王治山的亲朋走了。他们不好意思吃三天饭。 王治山和王学红来到瓦匠村,把这个情况告诉张大见。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张大见说,“走,我跟你们到他家问问。” 三个人走进老凤家,他爹睡在屋里的床上,王治山问:“亲家到底怎么回事?” 老凤她爹:“你问什么事儿?” 王治山:“老凤跑了,有没有回来?” 老凤她爹:“没有回来呀。” 王治山:“你们去找你所有亲戚家问问。” 老凤她爹:“我生病走不动人,人是从你家走的,轮不到我去找,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人,你?”。 王治山:“你这话说的。怎么这样?你们家不办酒席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跑了,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家?” 老凤她爹:“我怎么骗你了,人不是到你家了吗?” 王治山:“还我的彩礼钱和借款、衣服钱。” 老凤她爹:“凭什么,人都到你家去了。” 王治山:“问题是人跑了呀。” 老凤她爹:“与我有什么关系?人已经去你家七天了,是你的家人了,人跑了,怎么就来问我要彩礼呢?有这个理吗?” 张大见默默无言,走的时候张大见告诉老凤他爹:“如果老凤回来劝劝她,不要两个亲家变成仇家。” 王学红说:“我去他亲戚家找找。” 王治山说:“找个球,就算是一朵鲜花,老子也不要了,我不愿意再受贫农的气,走球,天下的女人多的是。”这就是安慰王学红的话。 老凤的爹接过话,“王治山,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张大见媒人是听到了,是你不要的,以后别来烦我。” 王治山说:“你走着瞧!走。” 老凤的爹:“谁怕谁呀。” 王治山说:“有报应的,那些彩礼就是你的棺材钱。” 说话也巧了,老凤她爹一年后病死了,两家人仇算是结了,路也断了,王学红也曾四处打听,多没有老凤的消息,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王学红找到他妈妈兰兰娘家村里的一个女人,才慢慢忘了这段伤心的往事。 空办喜事的第三天,王治山怕王学红心里想不开,就反而放开了,让王学红的姨妈把王学红带到省城游玩,让他把事情忘了。王学美在村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姨妈建议到省城打工,有合适的人家就嫁在省城周围的农村。 这次王治山领着王学红、王学美跟着姨妈来到省城游玩一周。把王学美留在省城一家饭馆洗碗,交托给姨妈管理。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就在王治山回家的第二天,王学美也偷偷跑回家来了,他问她为什么回来?她说她想家,想得很厉害。是个彻底的家乡宝,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父母,离开父母就没有安全感、幸福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哎呀,人呐,站在人生十字路上,走错了,命运就变了,走对了,命运也变了,问题是-是对还是错,无人能说破。走在人生十字路上,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 第140章 考试 1989年7月,要去久镇中学去考试。 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也来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出好的成绩。他和王学十去久镇中学,看完考场后,居住在小松树村的亲戚家,王治山就像一个保镖,时刻在王学十身边不离左右,只是他不可以进考场。 韩亮虽然病了,但他不管如何都要参加考试,他尿蛋白经常两个加号,有时眼睛红,脚浮肿得厉害。临近考试,他心里有些紧张,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躺在床上都听得见心脏砰砰地跳。眼睛更肿,还时常张着拳头大的嘴巴,打着哈欠。韩亮的父亲韩明夏、母亲跟在儿子的身后,一人考试,全家上阵。 韩明夏说:“韩亮马上要考试了,你把这瓶葡萄糖喝下,去考场上不会低血糖,可以保持体力,不管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你爹都接受。” 韩亮点点头。王治山也是这样安慰着王学十。 上午7:40,白老师最后一次向大家讲话:“同学们,检验你们的时刻到了,你们要把先会做的题全部做完,把不会做的放在最后再做,要全力以赴,不要紧张,考个好成绩向家长和老师报告。” 白老师讲完,考试的钟声敲响了,兴奋而紧张的同学们如潮水般地涌进考场。 家长在学校操场上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抬头望望自己的孩子的考场,看样子他们还是蛮紧张的。他们在心中安慰,祝福着,希望能考出个好成绩。 今天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平时成绩较佳的王学十,很自信从容地考试。 韩亮隔着王学十几排坐在后面,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王学十。 监考老师小声提示着赶紧考试,不准东张西望,成绩不是看出来的。 考试到了作文阶段,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某某某。 就在韩亮不断纠结自己应该写我的母亲,还是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姜四花,特别想得最多的是我的同学姜四花时,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了,老师重复说:“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韩亮超级紧张,脑子一片空白,他害怕了,觉得自己得了什么病,带着不安和焦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考场,王学十问他:“你考得怎么样了?” 韩亮:“完了,我彻底完了。” 王学十:“怎么完了?” 韩亮把王学十拉到没人地方说:“我考试已经完蛋了,作文都没写,有好多题都做不来,我都不在乎了,我觉得我有病,病得不轻,我吓出小便来了。” 他们在冲动,叛逆中成长着,要毕业了。 有的人能考取好的学校,改变了他们农民的身份;有的没考取,要回到农村,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民,重复着父辈的生活方式,就找个媒人提亲,结婚生子;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 考试结束,大家都焦急等待早一天知道分数。原班生考得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可那个年代,要是留过级,就要在总分数上减去40分,听老师说为了公平,读书的太多了。只能把学习成绩最好的选走,说国家最缺文化人,也就缺乏专业人才。 考试结束那天,韩亮和王学十、王治山、韩明夏一同回到鹿山乡。本来王治山和王学十要走路回鹿山的,为了节省点路费。韩亮和父亲韩明夏则要坐公共汽车。 因韩亮告诉韩明夏,王学十的父亲是个有名的草药医生,就问王治山会不会治肾病综合症。王治山说会治,至少可以让蛋白尿和浮肿消除,如果按时、分阶段服用,甚至可以完全康复。王治山告诉说,如果西医检测血中的尿素氮和肌酐高的话,会呕血、头晕,说明尿毒中毒反应。韩明夏听后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去王治山家拿草药试试,此时韩明夏主动多买了两张车票给王治山,一起坐车回到鹿山乡。 韩明夏、韩亮父子跟着王治山来到飞燕村。王治山切韩亮的脉,脉浮大空虚,身阳虚衰,舌质淡苔白,也证明阳虚水泛,给他抓了100克附子,适量的干姜、肉桂、薏仁米、萆薢、赤茯苓、猪鬃草、金丝木通、200克黄芪、高良姜等温阳利水的中药。 王治山是从来不开方的,伸手就抓,脑袋是方子,他在《行德堂》亲自炒药。 在王治山为韩亮配药方时,王学十陪着韩亮到飞燕村的呜啦河走走。 走到一座桥的旁边,十王学十问韩亮:“你知道这桥叫什么吗?” 韩亮:“呜通桥。” “不是,是“强奸桥”,如果是张立正和姜四花身在飞燕村的话,张立正是必须要建一座“强奸桥”的,前提是他要生在清朝时期。”王学十说。 “王学十,就不提这事了,我关心的是这个,我能活多久。西医是靠透析来维持生命的,中医还没有试过。”韩亮说。 “但愿古老的中医能治好你的病,不过我爹的草药还是灵验的。”王学十说。 韩亮说:“王学十,我觉得我不想死,我还真正没谈过恋爱,我对未来还充满希望,我希望爱也是药,草药也是药。学十,我同时也感到你一定能考起,你能专注学习,而我发育太早不是好事,你还没有发育好,我现在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我认为我身体不好,是我天天手淫过度,耳朵也觉得像秋天的蝉一直在鸣叫,有时候自己感觉到要死了。我在街上听丁郎中说,人体的“精气”就像一盏油灯一样,过度使用,点燃烧光了,那人就衰老了,病死了,我感到自己会过早地死去。王学十,哥可是过来人,你一定不要乱玩,轻则生病,重则死人。这东西会上瘾的,我都是自己玩废的,你以后别弄那屌,沾上了就跟吸大烟一样。听郎中说,古代的皇帝没几个活过三十五岁的,因为他们女朋友太多了,我天天焦虑自己,离死不远了。” 王学十说:“不会吧,韩亮别绝望。” 韩亮悲伤地说:“我认为自己想得不错,你的油灯要省着点用,多生几个娃娃,我这身体里的元气和种子都被我掏空了,又生病,可能要绝后啦。” 王学十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先吃点草药,实在不行去北京治疗,说不定那有更好的国医大师和独到的方法呢。” “我也这么想,现在毕业了,我真的想去北京治治,去走走,爬爬长城,就算死了,也算条好汉。不到长城非好汉。” 王学十来的时候,在水井里吃了不少山泉水,此刻尿正急,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你等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韩亮问:“你不会也发育了吧?” 王学十走进树林,韩亮跟在后面。王学十说:“我真的尿急,我······” 韩亮说:“我也尿急!” 就在王学十褪去裤子,掏出屌在那里呲呲地尿,韩亮把头伸得近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说:“王学十,我半年没看到了,你可要小心点,你那蓬野草也长出来了,发育了。” 王学十:“原来看这个呀!” 韩亮也拉起尿来,他感叹说: “王学十,你看我就不行了,我拉的射程就没有你远,像老年人撒尿无力了,还拉湿了脚,都是超负荷工作,用坏了。我拉出的泡沫比较多,我估计又是拉蛋白尿了。鸡蛋白放在碗里,再放些水在里面,用筷子搅动,碗里就有泡沫了。今天这尿据我观察起码有三个加号,这是我常年观察的经验。” 王学十吃惊地望着他,听他讲的话。 两年以后,王学十在中专卫校学临床检验,学习尿液检查时常常想起韩亮说的话,当初他说尿的泡沫多与蛋白尿有关是有道理的。 第141章 坠楼考验医术 榜上有名 王治山像往常一样,每逢周三都要去鹿山乡街行医治病,他在街上遇到麦浪村的水生,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唠家常。水生和治山是小学同学,他家人病了或者牛马猪鸡病了都会叫王治山去医治,对王治山来说牲口和人是一样的,都离不开望闻问切。在农村有个现实而有趣的事实,牛马的命比人值钱,可以说牛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平时对牛马的呵护与喂养比对自己的父母、女儿都好。在农村,牛马不叫牛马,很尊重的亲切叫“大劳力”。这些“大劳力”生起病来会急坏一家人的,买一个“大劳力”所花费的钱比娶个媳妇还贵。可能农村人口太多,娶个媳妇的彩礼花不了多少钱。“大劳力”生病吃药的量,是人的好几个倍,东家给的药费也高。因此,许多时候医人赚的钱没有医牲口赚的钱多。那年头,人医不如兽医吃香。记得2000年以后,牛马渐渐减少了,被机械所代替,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与生命质量的提高,人医比兽医吃香了,学医的人也多起来,各种职业学校也招医学生。于是街上的“机器医生”也挂牌从业了。 王治山说:“水生,我今年想多栽两亩烟叶,明年还要把烤房的山墙修一修。” 水生说:“治山,那我明天来帮你忙。” 王治山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手中的活计也不少。” 水生说:“就这么说定了,平时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我家的''大劳力”,要不是你医治,早就熬汤锅了。” 第二天水生背着做工的泥刀,从家往飞燕村赶路,路过一条弯道,那里杂草丛生,森林茂密,自己低头前行,哪知树上被人捣坏的马蜂窝的马蜂见到人就发怒发狂的报复。一群失去家园而迁怒于人的马蜂,抱着以身殉国的勇气和决心,直扑路过此地的水生。水生被突然偷袭,万分惊恐地在路上疯狂奔跑。但红了眼,疯狂的马蜂一路追杀着水生,水生发现自己在路上甩不掉这些亡命之徒,被迫跳进一片玉米地里,玉米地有枝枝叶叶可以阻挡蜂子,他左突右窜地才甩掉这些残酷的家伙!头上和脸上的刺痛让他眩晕,整个天空,连同太阳都是浑红色的! 他来到飞燕村,见到张二毛,二毛问他:“水生,你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水生回答道:“路上有人烧了马蜂的窝,被散蜂子蜇了。” 毛二问:“你来做什么了?” 水生说:“来帮王治山扶烤烟的山墙。” 张二毛说:“好呀,我也跟你去他家帮几天。” 张二毛不是真心要帮王治山的,他的小算盘是帮他自己,因为他儿子向水生的姑娘提亲。上次水生的媳妇儿来“瞧人家”,水生媳妇回去,心中有憋屈。来张二毛家“瞧人家”的时候,水生媳妇看到一个小黄牛一拐一瘸的走来走去,脚上还留着脓血,媳妇问黄牛怎么了?张二毛的小女儿说是她哥用镰刀砍的,水生媳妇听了当时就觉得不舒服,要是自己女儿嫁给张二毛的儿子,会不会受到家庭暴力虐待,所以水生媳妇回家后迟迟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张二毛想借此机会与水生拉近距离,与他多沟通,希望他家的姑娘能嫁进张二毛家,也希望水生能同意。 张二毛和水生来到王治山家,王治山家看到这个水生脸变得像河南馒头似的。水生告诉被马蜂盯了。 “水生,快坐,喝口水,我去拿泥刀,来帮王治山干活。”张二毛说着回去了。 王治山赶忙用草药帮他涂擦。找了银花、国老、紫草、葛花、土连翘、黄花香等解毒、抗过敏、止痛的药泡水给他喝。王治山说:“哪里的蜂子那么凶?” 水生说:“小麦地转弯的那个地方。”憨厚老实的王学红说:“前天是张二毛的儿子烧的蜂子,他烧回来说给我听。他讲,他们烧得不完全,白天用石头打过,所以才恶的。” 听到这话,水生火从肝来,心中骂道:这龟儿子,好像跟老子有仇似的,搞得老子狼狈不堪,这门婚事好像真他妈的没有缘分! 水生心中这样想,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想听听看看,这个未来的姑爷是什么“品种!” 饭后,王治山、张二毛、水生、治强在烤房的山墙边搭架子,要爬八米高的墙头去抹泥沙,然后盖青瓦。 兰兰负责后勤,煮饭、烧水、泡茶,王治山负责去老井挑水,水生是泥瓦匠,他领着张二毛和王志强抹泥,砌墙盖瓦。 由于都是体力活,下午三点是要吃晌午饭的。饭后大家各忙各的,治山挑水做泥浆。就在王治山去挑水的时候,水生他们将大量的泥浆往架子上提,堆在架子上,架子颤颤悠悠的,被蜂蛰过的水生眼皮肿得厉害,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没有看到架子上堆这么多的东西。水生是在房顶上做工,在架子上的是长毛和王治强,他们走到最沉重的一边,超过了架子的承重量,架子横杠一下就折断了,张二毛直接坠落到地上,脚落地后坐在地上。王治强则抱着一根长木头,从上面滑下来,站在地上,看来他没有受伤。张二毛被滚落的泥浆染成一个泥人,在地上爬不起来,哎呀哎呀痛苦地嚎叫着。 水生痴痴呆呆地坐在墙头,惊呆了,兰兰像疯了一样跑去找王治山,一路上鞋子跑掉,都来不及去找,身后跟着的小黄狗也蹦蹦跳跳地跟着跑,汪汪地叫着,以为主人要追赶什么东西。 “治山,治山,不好啦?”兰兰焦急地说,喘着气的王治山挑着沉重的水向前迈着艰难的步伐,看到兰兰一脸惊恐和赤着的一只脚,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心脏紧了一下。脸色疑重不安地说: “出了什么事儿?” “架子倒了。张二毛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其他人呢?” “没事。” 王治山丢掉水桶,奔跑着往家里面跑。 水生从楼梯上下来,与王治强在出事的现场抱着张二毛呼叫。 王治山喊了几声:“二毛,二毛怎么样?”张二毛痛苦回答说:“痛,腰杆断了。” 王治山切了张二毛的脉,脉紧索着,是痛症,王治山担心的是刚吃饭,上了架子会不会内脏破裂出血,他们三个人平平地抬着张二毛,平放在家里的木板床上,他认真地仔细检查张二毛的身体。 王治山问:“张二毛,胃疼不疼?” “不疼。” “小肚子(下腹部)痛不痛?” “不痛。” “你哪里先落地?” “双脚落的地。” “哪最疼?” “腰杆。” 王治山手拇指在张二毛的背部及胸椎和腰椎都检查一遍,根据张二毛的反应,就是胸椎第十二节和腰椎第一节有问题,他的判断是这个骨头可能压缩性骨折了,据指下触摸排列的感觉,还有些移位,他检查下肢,用手捏张二毛的脚趾,说:“张二毛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感觉。” 王治山吓了一跳,心想这张二毛不会瘫了吧?他不敢说话,要是这长毛废了,可害死他了。 王治山:“水生、王治强你们两个拉着他的肩膀,我拉着他的脚,往两头拉,他闪着腰了,给挤压着了,需要正骨。” “预备,使劲。”王治山命令着,张二毛痛得嗷嗷叫。 “再来,预备,使劲,放开。” “啊、哎呦,”然后又听到来自身体里的“嘎嚓”的一声。 王治山说:“好的,这下应该好一些。” 王治山用手在那个疼痛部位,用手左捏右按,把胸腰椎又整理一番。 他从家里的药房“行德堂”里找来一种小药丸,叫“小黑药”的丸子,用温开水服下,让张二毛躺下去。 然后提着锄头上山去了,水生跟在王治山的后面,也一同去挖药了,水生说:“治山,这张二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治山说:“腰椎骨折了,内脏估计没问题,就看明天后天了。” 水生说:“会不会瘫掉啊?” 王治山说:“也有可能,如果后天脚背有知觉就不会瘫痪。” 水生说:“唉,这下可倒霉了,这个张二毛我又没叫他来,他偏偏要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死我了。” 王治山说:“不怕不怕,我会努力的,毕竟是从我家架子上掉下来的,我能不管吗?” 王治山在山里找到五香雪藤、大接骨丹、蚯蚓、金丝木通、八角枫、薏仁米根、花班竹(虎杖)、茜草(小血藤)。他讲病人初期骨折周围会出血和水肿,水肿出血,压迫周围神经与血管会表现为疼痛,一定要把血止住,把水肿消除,后面接着化瘀通络,让小骨架长好,如果理想的话15天就能走路了。” 水生说:“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让他站起来走路回家,这祸也闯得不是时候,我要是不来他就不来,他家儿子看上我家三姑娘。” 王治山说:“水生,你别那么说,事都出了,我只有忍着,“财来要保,祸来要消”。” 晚上张二毛的家人很晚才发现他爹没有回去,就找到王治山家,看到张二毛躺在木板床上,就闹着喊着,如果张二毛瘫了,要王治山家养着。王治山和水生极力安慰他们说:“会好的。”这一夜,王治山、兰兰、水生一夜都没有合眼,一刻不离地守在床前,到第二天下午,张二毛才勉强能喝点稀饭。 烤房山墙的事就只有王治强和水生去弄,王治山则守在张二毛身边,喂药喂饭,这两天,兰兰和王治山明显瘦了。 跌打草药接骨胆、八角枫,王治山用酒醋浸泡,包在受伤的位置。从受伤到现在,病人不能自己翻身,大小便都通畅了,脉不虚空,说明内脏没有问题。翻身、端屎、端尿都是王治山干,好几个夜晚,他都焦急着,如何治这个病?如何才能更快地让他站起来? 第二天,王治山跑到医院找到土鳖虫、红花、赤芍、元胡、骨碎补、五灵脂、伸筋草,加上新鲜的地龙煮给张二毛喝。 第三天上午,王治山用手指指甲扯张二毛的脚背脚毛:“这脚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这可对王治山来说是天大的坏消息,这说明张二毛的神经没有知觉,被挤压的神经有可能坏掉了。 王治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心情落到了人生最低点,变得一个人唉声叹气起来。 晚上大队的文书九昌送来学校和教育局通知,九昌进到王治山的家里,这个九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九昌就看到王治山一脸悲伤的样子,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张二毛,就明白这家发生的不幸的事。 王治山问:“文书,有什么事吗?” 九昌说:“王治山,要是我家荣荣能像你家王学十一样能考上中专就好了,他考了453分,超高中起分线很多。” 王治山听到这个消息,刚才阴郁的脸上马上就泛起了喜色,就像乌云散去,露出了阳光。 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得坐不住,喜出望外。 王治强、水生、张二毛听到了,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文书九昌叫王学十过去,他摸着王学十的头说:“想不到这个''脓鼻筒”还真能考上中专,这是鹿山乡第一个考上的,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了。” 这话让王学十听得不舒服,好像文书九昌并不希望王学十能考上中专。 九昌说:“王治山,这里有个表,你填一下,去鹿山粮管所交粮和占山县人民医院去检查,体检完到教育局填专业。” 九昌将考分和表格交给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并没有特别高兴,他似乎认为自己本来就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问:“文书同志,这个家庭成分怎么填?应该填学生还是社员?” 九昌说:“你家是地主富农阶级,准确应该填富农。” 王学十说:“文书,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不搞阶级斗争,也不讲成分了,应该是学生或农民和社员。”王学十态度有些生气,语气不是很中听:“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家庭成分,我在学校读书,应该是学生,如果是社员、农民,我还是不具备劳动力的,没有满18岁。” 王治山说:“学十啊,你还是按照文书同志的意思填,他们比我们懂政策。” 九昌说:“你爹说的,还差不多,你的户口在农村也是按人口分了土地,在外边的成分叫干部,在农村的还能叫什么呢?只能填过去的成分呀。不然这表上为什么要填成分?” 王学十说:“我不信。” 九昌不高兴地说:“行了行了,你爱怎么填就怎么填,村里要盖章,大队也要盖章,你要拿着这份证明才能到粮管所去办粮食关系,要交240公斤谷子才行,你粮食关系能转出去,土地还要交回集体呢。” 说完九昌垮着脸就走了。 王治山说:“考起中专以后,你就是国家干部了,填什么都不重要,你没有看到文书不高兴了吗?” 王学十说:“我才不高兴呢,要是我早生十年在他手中,我一定完蛋,爹,你小学毕业,队里就不让你上初中,我赶上了时代。”王治山说:“你说的事也对,你是路上沾着泥巴的小石头被邓大人一脚踢了,现在翻身了。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你的今天。如果没有三中全会,说不定你和我还戴着地主富农的帽子,在田间地头背“三要八不准”呢。” 父子俩笑了。 但王学十就是不填“富农”的家庭成分,写了个“学生”的成分。王治山不高兴地说:“如果村子里的村长,大队的文书不盖章怎么办?” “放心,我去告状。” 听王学十这么一说,王治山也没什么说的了。 接到王学十考上中专的消息的第二天上午,飞燕村的人都知道了,全村人都沉默了。 这天下午王治山给张二毛翻身时,一不小心指尖刮到长毛的脚背,王治山看到张二毛的脚动了一下,王治山高兴得跳起来,甚至比他儿子考起中专还要高兴。他跑出门外说道:“动了,动了,张二毛的脚动了,他一定会站起来的,真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张二毛听后也高兴了。 当然最高兴的是王治山的一家人,兰兰高兴得流泪说:“我正担心他瘫了,让我家养一辈子,真是太好了,张二毛能站起来,学十又考起中专。这真是两件好事,是双喜,双喜。学十你过来,妈妈抱抱你呀。” 兰兰抱着王学十摸着头说:“你是我家的贵人,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嘛,妈没白养你,你给妈长脸了。” 王学十说:“家里的白米几乎都是我吃完的,你们吃得最差,我不考起能对得起你们吗?” 没几天,张二毛可以开始下地活动了。 王治山开始着手准备到村里、大队和乡粮站去办手续。 村里的章盖好了,王治山瞅着文书不在时的时候,让支部书记盖了章。 母亲兰兰在家里晒谷子,她整天拿着竹竿驱赶来偷吃谷子的麻雀,她说:“麻雀、麻雀,这是我儿子要读中专用的谷子,也是皇粮,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别吃了,我已经对你们手下留情了。”后来她赶烦了,直接用筛子支起一个机关,一下子就将两只麻雀罩在筛子下面。逮住后用绳子拴在脚上,让它在晒场上飞、挣扎,借此机会吓唬那些同伙。说来你不信,还真管用。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从大队回来,看见晒场上被人拴了两只麻雀,挣扎着腾飞,飞起来,被绳子拉下来。它们这样反复折腾着。 王学十问:“妈,这是谁逮的麻雀?” 兰兰说:“你妈我呀,我晚上把它油炸了,让你尝尝,它们偷吃你上学用的口粮。” 王学十:“妈,这次又将你们吃的谷子拉到粮站,又被我吃了,你们又得吃干巴巴的包谷饭、苦荞饭。” “只要你能考上,粮一交,马上就成了国家干部,为你高兴,就是吃天下最差的,就算吃不饱,我都高兴,养儿防老,你以后有了铁饭碗,我就是你这样一个国家干部的妈,我也来沾沾你的光。” 王治山说:“听乡上的干部说,王三才是从村出去的,工农兵时期,在城里提了干,他爹妈到城里看他,住了一晚,王三才嫌弃他爹妈的脚太臭,怕脏了床单,用报纸将爹妈的脚裹起来。第二天一早他爹妈就回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敢去儿子那里。” 兰兰说:“我儿子王学十绝对不会像是那种人,我的儿子,我最了解,我生的嘛,谁是什么心,妈知道的。” 王学十说:“看我以后的表现,看我是不是那样忘本的人。” 王学十走过去,将麻雀解了绳子,放在手上,他说:“麻雀,麻雀,你都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我能理解寒冷刺激了,饥饿刺激了,不然也不会吃谷子,你要知道这是我的口粮,但我不介意,你也是为了生活才这样,都是因为受了刺激。我为什么考上中专,也和你一样,都是受了刺激我考上中专了,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读书,要一年以后才能看到你们这些儿时的伙伴,你飞走吧。 这只麻雀突地一下飞走了。 王学十又放了第二只。它飞在一棵树上不走了,在那里点着头,仿佛是鞠躬道谢似的。 父亲王治山笑了,母亲兰兰也笑了,一家人都笑了。 第142章 交粮 王治山带着证明,用马车拉了240公斤谷子,马脖子上锈迹斑斑的铃铛又响了起来。从王学十这三年来走过的这条路去粮管所。 这一路上,王学十几乎回忆的所有点点滴滴,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哪儿有个石头,哪儿有个小沟都熟悉,哪儿发生的故事都历历在目,刻骨铭心。走到大丫口“伤风口”的地方,他特意去看看那棵赤松树,看到当年丁所花拥抱着他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在那里感受心跳的感觉,那是初吻初恋的地方,用鼻子吻当年那芬芳的味道,他蹲下去,看看当时当年丁所花热饭给他吃的炭灰堆,除了一堆炭灰,还有未化的炭,他拿了一颗灰黑的炭装在口袋里,恋恋不舍地又追赶父亲王治山。 王学十和父亲来到了交粮的地方。 正要下班的韩明夏问:“王医生,你做什么?” 王治山说:“老韩,我来交粮食。” 韩明夏说:“什么交粮食?现在没到交公粮的时间呀。” 王治山说:“老韩,我儿子王学十考上中专了,我来交粮是办那户口、粮食关系转移的。” 韩明夏说:“老王,恭喜你呀,原来是韩亮的同学考起亮中专,人才啊,你儿子真不错啊,那你的粮食呢?” 王治山说:“放在后院呢,王学十在那儿看着呢。” 韩明夏说:“这样吧,到家里喝口水、吃顿饭,我儿子韩亮经常说起你儿子,他也在家。自从吃了你的药现在肿消了,精神也比从前好了,我准备寻思着去你那儿,再抓几副草药,走、走、走,家里去坐坐。” 韩明夏移动着肥硕的身体和王治山走到后院,远远看到王学十和马比划着动作,像是在说话的样子。 王治山喊道:“学十、学十,你把马车拉过来,就到你韩叔叔家喝水去。” 王学十说:“好的,爹,我这就来。” 王学十牵着黑马,四个马蹄在水泥地板上面“咔嗒咔嗒”地响着,车轮走过的地方留下两条平行线。 王学十礼貌地说:“叔叔好。” 韩明夏说:“学十,你真行,想不到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韩叔叔,韩亮在家吗?” 韩明夏说:“在,在,走,走家里坐,他还念叨着你呢。” “老韩,这粮食安全不?”王治山知道,这粮食特别重要,每年就收这么几担谷子,是王学十的口粮。 韩明夏说:“老王,没事,这儿安全着呢,你要是不放心,你在这里把粮食拖到门口,我去去就回,我叫韩亮的妈妈炒几个菜。” 王治山说:“行,我就在这儿下粮食。” 王学十想帮着抬粮食,被父亲拉开了,父亲说:“你不是干重活的料,好好读你的书,你还在长个子,不能挣出痨病来,爹的骨头硬着呢,爹可以的。” 他抬起一包稻谷迈着“0”形腿的步伐向粮管所门口走去,还没有到门口,他转身看着王学十也扛着一袋稻子,摇摇晃晃地走,他吼道:“放下、放下,你不是干这个的料。” 他生气地将一口袋稻子放在地上,小跑着朝王学十奔来,一下将粮食接走,说:“充能耐,是吧?读书要用脑子的,干重活要的是四肢发达,头脑要简单,你这个人就是属于这个脑子类型。你哥干这会轻松如放屁,你哥四肢发达,靠双手吃饭,而你是靠脑子吃饭的,你干这个重活是浪费人才,要爱护你的身体,好好读书,好好端个铁饭碗。”他这么说着,肩上还扛着粮食。 王学十关心地说:“爹,你不累吗?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王治山回答道:“不痛也不累,如果你心疼你爹的话,你就站着。” 王学十又看着父亲迈着“o”形腿往门口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治山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一趟,他喘着粗气,脸上冒着汗,两个小腿抖得厉害,上衣的肩膀处的线缝已经撕裂开了,一片肉已经明显地露在外面,王学十一下子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流,心想等自己工作后发工资了,首先买几件像样衣物给父亲,父亲是能省就省,为了王学十和兄弟姐妹,他已经省到极限了。王学十偷偷地抹了一把了泪,怕父亲看见自己的泪水,这样父亲不高兴的,王学十怕父亲说自己是个软面条,他最怕见王学十的眼泪。 王学十走上去说:“爹,你肩膀处的衣服破了。” 王治山说:“破了就破了,这件衣服补了好几次了,回去叫你妈再补一次。” 王学十说:“爹,等我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就给你买几件衣服,我不想见到你的肩膀、皮肉暴露在别人眼中,尤其不能暴露在我的眼中,哪怕一点点。” 这次,父亲突然流泪了,他笑着流泪。 王学十也忍不住像是触到了泪阀,一下子变得稀里哗啦的,王学十脸感到父亲手的粗糙,还会刺痛他的脸,又体会到一种父亲的温暖紧贴着。父亲抱着儿子,觉得儿子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父亲说:“不哭,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从那以后王学十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不知道是没有了丰富的感情还是泪囊萎缩了。 韩明夏和韩亮来了,老远就叫着王学十的名字,他们在一起聊起来没完没了。 韩明夏帮着父亲将谷子拖进粮站仓库,韩明夏找来一把竹刀,这竹刀是一根大拇指粗的竹子,一面被削去,前面尖尖的,很锋利。他用力地戳进口袋,然后再抽出来,他戴着近视眼镜,细细地看,用手指捻着谷子,然后拿在鼻子处。韩明夏的鼻毛很长,都戳到谷子里面了,他闭着浮肿一样的双眼,嗅了嗅,在放在嘴巴里“咔咔”地咬,一面严肃的脸刹那间挤出可爱的笑容,说:“老王,行了,这谷子饱满,晒得又干,还没有秕的,可下了功夫。” 王治山说:“那当然了,这是我儿子吃的。” 韩明夏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国家干部吃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儿子。” 王治山说:“我儿子也很快是国家干部,转了粮食关系就是。” 韩明夏说:“你这粮食就是我们当地的干部吃的,不会拉到你儿子的学校。我也吃,不能说我也是你儿子,全乡的干部,靶场、草山的军马场的解放军也是你儿子吧?” 韩明夏笑了,王治山也笑了,他歉意地说:“刚才那句话,照你说,我说的真是不对,对不住啊,对不住。” 韩明夏称量后,还多出两公斤稻谷,叫王治山把多余的拿回去,开了一张收据在一张表上盖上三颗章-粮食收讫、占山县鹿山乡粮管所、韩明夏。 他们来到韩亮家,“王学十,来,这就是我特意叫我妈给你炒的蒜炒腊肉,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韩亮夹了一大筷子腊肉塞进王学十的饭碗里,他接着说:“你考取中专了,为你高兴,这顿饭就算为你送行。我毕业了,什么也没考起,没别的想法,最高理想就是把病治好,让身体健健康康。” 王学十说:“你也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看样子比以前精神多了。” 王治山问:“韩亮,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变化?” 韩亮说:“比过去吧,身体不累,有力,脚也不肿了。王大爹,你的药很有效的,我还想再吃你的中药,让我的身体好起来。” “你把脚伸过来,我看看。”王治山说着,用拇指按住韩亮的小腿的尺侧部,大约五秒钟,手一放开,凹下的地方又弹回去了。 王治山说:“是的,是比上次好多了,把你舌头伸一下,我看看你的舌象。” 韩亮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王治山看了看说:“好,肥大的舌头舌质有所改变,齿迹减少,舌苔不白,但还是有点厚,总之是改变了,但还得服几个月的药才行。” 韩亮说:“谢谢王大爹,改天去抓药。” 王治山说:“行,努力,再努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贵在坚持,这病还需要时间。” 饭后,韩亮把王学十送出粮站,王学十爬上马车,双手扶住栏杆,王治山站在车的尾部,拉住了缰绳,上下抖动着缰绳,缰绳拍打着马的屁股,皮鞭在空中抽了个“啪”,嘴里喊着“驾驾”,黑马跃动,叮叮哨哨的马铃声伴着车轮飞转,车身后顿时腾起一股黄灰。 韩亮挥动着手,大声喊:“王学十,别谈恋爱。有时间来看看你的肥仔。如果你当上乡长,我超生了,你要刀下留情,不要结扎我。” 王学十也挥着手回答说:“是了。” 半年后,韩亮也没透析,尿蛋白也正常了,人有了活力,又重新燃起生活勇气和信心,他也在与王学十的通信中规划着未来人生的理想。王学十在信中鼓励他,希望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活出一种新气象。对美好的爱情追求与向往,是韩亮生活的主要精神支柱,他把王学十写的那句话贴在床前的墙上:“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缺爱的生活,对韩亮来说是一种毁灭。爱鞭策他的双脚继续往前走;情敲击着他的心灵保持热度。每当寂寞难捺,孤独无助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他就大声念道:“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他经常这样念,如同出家人一样念“阿弥陀佛”,来寻求解脱远离红尘苦海。这句-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溢润了他,就像急救药-肾上腺素,注射到他的身体,让他兴奋起来,让他再次获得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血压升高,全身发抖。 韩亮又恋爱了,他看上一个农村的姑娘,叫翠翠,他们俩交往了两个月,彼此都情投意合,韩亮脸上经常泛起春天二月的神气,双方都商量结婚的日子,可命运捉弄人,韩亮的情敌偷偷将韩亮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要经常吃药维持生命的事告诉了翠翠。有一天翠翠约韩亮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说: “你有肾炎和肾病综合症是吗?” 韩亮并没有打算隐瞒翠翠,坦诚地说到:“是的,现在好多了。” 翠翠又问:“这病会死的,你为什么瞒着我?” 韩亮说:“我并没有刻意瞒你,我这病并不会马上死,照样可以活得更久,活到老。” 翠翠生气说:“你骗我,有人告诉我了,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收了你家的东西,我会折成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你,我们分手吧,以后都不要见了。”翠翠边说边放了两千人民币在韩亮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当头一棒,让韩亮昏头转向了,久久不能平静。渐渐没有爱情滋润的韩亮,仿佛鲜花没有肥料和水分,变得枯萎了,韩亮患上了抑郁症,夜不能眠,长时间靠安眠药来改善睡眠。 一个上午,他去离鹿山五公里的地方拾牛肝菌,他在一段土路上,他看到翠翠穿着嫁衣,新郎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一对新人幸福甜蜜地笑着,有足足五辆马车拉着嫁妆和送亲的人。那个新郎不是别人,是韩亮的同班同学欧阳。欧阳说:“老同学,有空来我家喝杯喜酒啊。”韩亮痛苦地说了一句:“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一刻韩亮明白了,是欧阳这个情敌夺走了她的心爱的女人,是情敌告诉翠翠关于自己的病情。 那个夜晚,韩亮炒了一盘自己拾的牛肝菌,一杯白酒、一瓶安眠药,这就是他最后的晚餐。 他躺在床上,轻唱着:“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姑娘,亲爱的同学们,还有亲爱的-都是受了刺激,我走了,我永远地走了。我到另一个世界找我的春天,找我的爱人。” 第143章 体检 王学十是第一次去占山县,过去曾想过来县城看看,但都是一种奢望,能省一块钱就是一块钱,全部花在学费和生活费、作业、笔墨中去了。 今天去占山县,是因为要体检和报专业。 从鹿山乡要经过九镇、牛过河,一路上许多人都昏昏欲睡,王学十则不,他一路好奇地看外面的风景。他第一次看到从牛过河大桥奔驰而来的火车,火车曾是一种概念,今日得以亲眼见到,这火车力气真大,可以拉三十节车厢。 城市繁华干净,大街两边是高楼,比鹿山乡街的房子还高,一排排电杆上挂着路灯,一排排青枝绿叶的树让这城里多了许多生机。许许多多的房子前面有电线杆,上面挂满电线与电话线。一条河穿城而过,站在桥上,感觉这河水不是往下流而是往上流的,可能是落差与风吹起了波浪,视觉造成的。 县城特别热闹,特别是农贸市场,给王学十的感觉是这里天天赶集。这里商店多、小吃多、货物多、房子多,广场面积大,这城市的气魄和繁华让王学十开了眼界。 另一道风景,让王学十增添了一些愁容,两种穿着明显不同的人混合交错着,一种是整洁时尚,花花绿绿的喇叭裤、长头发;一种是破旧褪色,一身上下缀满补丁的人群,他们是农民。这些补丁人带着焦虑与彷徨,徘徊在人群之中,王学十认为自己也是补丁人群的一员。县城里偶尔能看到几间瓦房、草房,也有赶着马车,拉着黑木炭和一些干枯的树枝在街上叫卖着,有飞奔而过的吉普车,320国道上来往的汽车。 总之,一眼看去,富有和贫穷对照着,这里的繁华与破落融合着。毕竟还是富有繁华占了上风,这是占山县留给王学十最初的印象。 父亲王治山曾有一个城市的朋友,中午,父亲带着王学十去那个朋友的单位,想到那里找顿饭吃。 李家明就是父亲的朋友,他是县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在飞燕村认识的。那个时候李同志是下乡工作队的一员,来飞燕村落实包产到户的政策是否彻底,是否公平。那时父亲招待李同志一顿饭,吃饭后李同志悄悄地往碗底下面压着五毛钱,他喜欢小蜂蜜,王治山就送他一箱蜂子,教他蜂毒疗法。 检察院在县城中央的山头上,这是县城中心,四周都是房屋与街道。站在山顶,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天很蓝,城市周围的空气是透明的。山顶的右边是一排排瓦房,有一间稍大的房子的前面写着“占山县检察院”。 父亲敲开一间办公室问道:“请问,李家明,李同志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一个妇人说:“是的,有,有这样的同志,家明,家明,有人找你。” 李同志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问:“有什么事吗?” “李同志,我是鹿山乡飞燕村的,你不记得啦,我送你的小蜜蜂好养吗?” “哎呦,想起了,你叫王、王、王什么?”李同志摸着脑袋。 王治山补充道:“王治山。” 李家明:“对对对,想起来了,我们六七年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儿子王学十考取中专,来城里体检和报专业。” “你好,老王,恭喜你了,占山县一年就十几个中专生不容易呀,那个小伙子是你儿子吧。” “是的,王学十,叫叔叔。” 王学十说:“李叔叔好。” “好、好,人才啊人才,看起来还小呀。” “不小了,也有14岁了。” “走,到我家吃顿饭,你小子以后是国家干部了。”父亲王治山最喜欢别人说他儿子是国家干部,干部就端着铁饭碗,是吃皇粮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作为老子能养到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件多么令人安慰的事。 饭后,王学十提出个要求:“爹,我从小学以来没有照过相,今天要破费一次,我想照个相作纪念,我们初三毕业了,没有照相,大家穷,我班里打架的同学相互之间都不想在一起合影,这个是很遗憾的,连个毕业照都没有。” 李家明同志说:“这娃说得对,老王,我带你去县照相馆,这娃提的要求一点都不高,我出钱让你照吧。” 王治山说:“在你家吃饭就满意了,照相钱我是有的。” 李同志说:“走,这就去,下午你们还得体检和报志愿,就是报专业,王学十的衣服旧了,穿上叔叔的衣服,工作服,检察院的工作服,穿着威风,精神十足,留个纪念。” 占山县照相馆就在电影院旁边,这是县城中唯一一家,而且是全县范围内唯一一家,是国营的照相馆。照相原理初中学过,怎么洗出来的,就不知道了。来照相的人不多,偶尔有老有少的,他当时想:他们可能和我一样,都想保留住一段往事,一段回忆。 李同志的衣服穿在王学十的身上,也不知道好不好看,比起他的补丁衣服是好多了。王学十像是套在衣服里,脑袋上面的盘盘帽子几次掉下来,是因为他发育的还是跟不上帽子的大小,他不是戴帽子,是用头顶着。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帽子,除了顶部有点踏实感,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 照相馆的师傅说:“来,笑一个。” 王学十根本不敢笑,他怕笑了,帽子会掉下来,为了要配合摄影师勉强地笑了,只是脸部勉强组合一下,他也不知道笑了没有,总之他没有开怀大笑。 这种照相怎么这么别扭和痛苦,自己像上了审判台一样,眼睛直盯着前方,刺眼的闪光灯让人有些眩晕,照成什么样子连他都不知道,心里不满意,一点自信都没有。 王学十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这张照片,一看,现在的他很夸张地笑了,自己给自己安慰,还行,不像个检察官,反而像受了刺激,演了一场生活小品。 在等照相的这个小时里,李同志去午休了,他下午还要上班。 占山县人民医院是在一个下坡处。门口有一个国道,来往着省内省外的车辆。 王学十和父亲走进县医院。在医院大厅一张桌子后面,有位医生坐在那儿了,他鼻孔处正冒着两股白烟,烟雾包围着他,在桌子上摆满许许多多的香烟,这些香烟都是各位家长递的。 在桌子上面写着一个牌子:中专学生体检处。 桌子的前面已排了十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家长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看得出他们的脸上写着不确定性的焦虑,担心自己的孩子体检时不合格。 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那医生念了学生的编号,然后让学生本人说名字,才看证明和粮食关系,每个学生又填一张体检表。 他们被带到检验科,每个人要抽一管血。轮到王学十了,一个十分漂亮但面无表情的检验师命令道:“把袖子往上褪。” 王学十把袖子往上拉,她用胶皮管扎紧他的左手,她用粉嫩而冰凉的小手掌敲打他的手肘处,受了刺激,血管怒张着。他的手变得有些麻木,检验师是用焦黄的东西在血管处从里往外地擦,然后又用白色的带着浓烈白酒味的棉球把焦黄色褪去一些色彩。她咬着牙咬着腮帮,拿着十毫升七号注射器,很快速地杀进他的血管,他“啊”的一声惊叫了,她面无表情地邪歪邪歪地翻着眼睛看着他,他说:“手变了麻,麻木了,麻木了,脑子晕了。” 她轻蔑地说:“还男子汉呢,这点罪都受不了,还这么娇气。” 王学十说:“医生,我晕血,我见到血就恐慌,见到这血,我就想起杀我家猪的那个杀猪匠,他也会像你一样,杀猪时也会咬一下牙关帮子的。” 她噗嗤一笑,便使劲地抽血,深红色的血装满一个大个注射器,她解开橡皮管,叫他按住干棉球,她说:“我是白衣天使,你要把我当做杀猪匠也可以。” 王学十问:“医生,抽血查些什么?” 检验师说:“传染病。” 王学十说:“我没病。” 检验师说:“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王学十跺跺脚退了出来,他问父亲:“爹,这么多血,要我吃多少口粮才补得起来。那女医生比吸血鬼厉害,还说自己是白衣天使,天使是爱与呵护。” “没事,最多一碗糖水就补回来了。” 王学十来到内科,内科医生听了他的心肺,接下来就测量血压。他看到血压表里的云灰色的柱子,起起落落的,王学十看到医生在内科栏里写“正常”两个字,然后接上一个甲骨文式的签名。 在眼科,一个大夫问:“色盲是什么意思?” 王学十说:“文盲,不懂文化,色盲就是不懂颜色。”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大夫笑呵呵说。 王学十以为是检验他的智商,认为正常了,他就要走开,这大夫说:“等等。” 王学十听到后吓了一跳,首先想到自己不正常了。大夫拿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画来考他。 “这是什么?” “羊。” “这是什么?” “牛。” “这是什么?” “一条小鱼和一只鸡。” 王学十觉得十分可笑,这是一年级的看图识字,是低估了他的智商,他憨笑着:“能不能来点高智商的?” “行,你听听我在说什么?”大夫说。 大夫离王学十两三米开外,就在那里小声说:“北京,上海。” “你以为我听力有问题,北京,上海,这个太简单了。” 大夫说:“行,你用这个勺子拦住一只眼睛,我再玩个高智商的。” 大夫在很远处用一根收音机的天线指着“m”字样,问王学十:“开口是在左还是在右,在上还是在下?” 王学十说:“下边,在最下边,最小的那行我都看得清。” 大夫:“远视眼。打靶可能很准。” “我在家能看到马蜂飞到老远的地方,五米内的蚊子,我都能分得清公母。” 大夫说:“行行行,你合格。” “才合格,应该是优秀嘛。” “同学,体检只管合格与正常,不合格或不正常,不是优秀与不优秀的道理。”大夫说。 在x光室照片后就让王学十出去,也不知道合不合格,接着喊“下一个同学。” 在外科检查时,男生一个组,女生一个组,他们几个男生被一男医生带到一个房间,里面连窗户都紧闭着,这个医生说;“我们每年在这里征兵体检,检查很细,对他们的要求比你们的高,他们五大三粗,我看看你们这些人才是什么模样,能不能当得了兵,把衣服裤子都脱光了。” 大家就显得害羞,拘束,在那里磨蹭半天。 医生责怪道:“连裤脱裤子的勇气都没有,谈什么恋爱进什么洞房。你们不脱我就写个不合格。” 听到这话,他们比强奸犯脱裤子还快。他们赤裸着身子都站成一排。 王学十斜眼向两边的男生看看,他们都发育了,那时他只想看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外科医生摸摸一个个的后背脊椎,看看手指头是否残缺,看看皮肤有无皮肤病,然后四肢活动情况。 他笑着走到队伍的前面,转过身体说:“压压腰我看看,摆摆腿我看看,转动肩关节,动动髋关节,踝关节,跳一跳······” 他们都做了,医生笑着说:“你们这些人才,我算是看清了,是读书的料啊,扛枪打炮你们不行,不是手长就是脚细,好了,在外科,我这关都合格了,恭喜你们。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王学十说:“谢谢大夫。” 医生说:“你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个头小了些。” 王学十:“我初中时,别人吃五两饭,我只吃两三两,我没钱吃饭。我才十四岁。” “就到中专学校里吃。男生长到25岁就定型了,抓紧机会。” “谢谢大夫!” 体检完后,王学十与父亲来到教育局填报考的学校和专业,王治山在那里,左望右望,就找中医专业,有些着急:“老师怎么没有中医专业啊?” 老师:“今年没有,是计划招生,计划分配工作,是干部性质培养。” 王治山:“有没有医学有关的专业?” “有,占山县今年计划要两个医学类临床检验专业的,就缺两个名额,防疫站要一个,县人民医院检验科要一个。” 王治山问:“可惜没有中医,这临床检验干什么工作?” “医院里的抽血化验,大小便化验,细菌培养,总之检查疾病。防疫站传染病检查,水质检查,工厂污染,疫苗管理,内容多。” “啊,谢啦!”王治山回过头来问。 “学十,你想学什么专业?” “看病号脉开方的中医。” “现在没有中医专业,国家干部要服从分配的,听国家号召,现在只有一项与医学有关,就是临床检验了。” 王学十沉默了,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但又很无奈,他想起要搅屎搅尿的,心头就恶心。最后父亲王治山逼迫着在第一志愿中写着-东古卫校临床检验。 虽然人生有些遗憾,不是你能选择的,是社会选择我们,不是我们选择社会,只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那个时期你没有选择你感兴趣的专业,是很被动的。 王学十也想通了,最初最大的理想是:天天吃白米饭,天天吃那个蒜炒腊肉,天天吃得饱饭,穿暖衣,新衣服,有尊严地活着,每个月有工资领,吃是国家皇粮,端的是铁饭碗,想到这儿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毕竟有人说自己是人才,是国家干部,终于摆脱了农民的身份。 填报专业后,父亲拉着他去车站,要赶最晚的一趟班车回鹿山乡,在县城吃住是要花钱的。 就在王学十和父亲准备登车的时候,李同志匆匆忙忙,惊恐不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王啊,我从医院找到教育局,他们说你们走了,我才追到这里,还好终于找到你们了,你儿子的那张照片不能拿回去,你给我就行了,不是小气,这里人多不方便解释,那衣服牵扯着一桩······” 王治山只好把照片交给李家明便坐车走了,王治山和王学十都十分不解,后来的2016年才见到李家明,终于解开当年照片的事,在以后的章节中详细解说。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回到飞燕村。 有人问:“学十,你报的是什么学校?” “东古卫校医学专业。” “不错嘛!以后就是县医院的医生了,以后身上有什么疾病的就去县城里找你看病。王学十,大爹我请你吃饭,一则祝你成为国家干部,二则你要去读书了,好久见不着你了。” 王学十不说话,王治山说:“学十就去吧,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王治山,你也去,我还有一只老猪脚去尝尝。” 这个按辈分应该叫大爹的人走了。王学十说:“爹,我不想去,你去吧,这人批斗过我奶和你。” 王治山说:“人家请你,请的是你啊,我是去沾光的,过去批斗我家,或许人家是生活的需要,他也可能是被迫的,只要他现在有这种态度就行了,满天乌云散了就散了,只要云开日才明,过去是孙子,现在当一次大爷,这也是你爹的心理康复的需要啊。” 王学十笑了,王治山也笑了。 王学红、王学字、王学会提出来也要去吃饭,也想沾沾光。王治山笑着说:“你们没这个资格,等你们也考上中专,也有人来请你们,用轿子来拾你们去吃饭。不过王学红永远无机会了,此生注定修地球,刨土块过日子。” 一连几天来,请王学十吃饭的人家多得排队,无论这一刻有什么仇恨都可以化解,因为王学十从来不与人吵架,见到什么人都会主动打招呼,不管对方理不理睬,相逢一笑。这是王学十、王治山一生中最幸福、最心满意足的时候、最得意的时刻。 王学十问了父亲王治山:“明天不能再去吃了。我有种不劳而获,有种剥削人的感觉,万一今后再刮一阵什么歪风邪气,再来一次阶级斗争,我和你又要面对那千手所指,万人唾骂。” “娃,不会了,过去的惨痛教训,人人都懂了,现在的自由和温饱已经相当的幸福了。谁还想倒行逆施,广大的人民群众不会同意的,历史是人民写的,大家对未来是充满信心的。” 第144章 失而复得是惊喜 家里的烤房墙已经完工了,张二毛也能下地走动活了,王治山不好说,水生对张二毛说:“张二毛啊,自你来帮王治山干活,我不该带你来,也是你自己要来的,出了这事也想不到。出事以来,王治山、兰兰给你端饭喂药,帮你倒屎倒尿,我觉得他们做得不错的,很有良心很厚道。眼前你也能走路了,大家都知道,伤筋动骨要一百天,要回家慢慢养,长时间待在王治山家,你也不方便,我的建议是你回家住,王治山再配两个月的药给你,你就彻底好了。过几天王治山要出一趟远门,送他儿子去上中专,你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妇女在家,你也不好意思,也怕别人说闲话是吧?王治山的医术能让你完全康复。” 张二毛说:“水生说得对,我下午就回去养病,还有一事,你回去向女儿、媳妇说说,尽快给我家一个回话,我真希望你姑娘成为我的儿媳,我们“打亲家”。” 水生说:“张二毛,婚姻要两个人喜欢,让他们接触磨合一下,我保证,我回去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尽快回复,不能太急,逼急了万一女儿发飙就落空了,你说对不对?让她思想慢慢转变,车跑快了,突然转弯会翻车的。” 张二毛讲:“听你的、听你的。” 王治山抓了两个月的药汤,他和水生将张二毛送回家,兰兰向别人借了三十个鸡蛋,二十斤大米给他家送去。张二毛的儿子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如果我爹治疗不彻底,我要背给你家养一辈子。” 结果,两个月后,张二毛上山干活去了。 时间到了8月30号,考起高中、农中的同学都到学校报到上课了,王学十焦急地等待入学通知书。又过了七天,王学十等不及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在家中徘徊不安。当他看到飞燕村人奇怪异样的眼神与目光,他听到有人议论:“王学十,根本没有考起中专,是吹的,是假的,冒充未来的国家干部。那顿饭算是白白喂狗了。”王学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好意思见人。 王学十等不及了,心情从99度变成0度,大喜到大落,心是伤透了。他父亲说:“你是不是填的家庭成分填错了,原来就是富农成分,被你填上学生,让上面的人查出来了,要不就是大队文书被你得罪了,是他从中作梗。” 王学十说:“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检查不合格?” “我身体好着呢。” “对了,你穿着李同志检察院工作制服照相是不是严重的政治错误,被废掉了。”王治山努力反思着。 王学十说:“哎哟,我也不知道,我去鹿山中学问问白老师。” 王学十和父亲跑到中校去找白老师,学校老师说白老师调到省城去了。 王学十又找到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十分不解,他带着王学十到学校领导家反映,领导也吃惊,这关系我们学校学生和学校的荣誉。校长到邮电局拨打了县教育局电话,电话那边说关于王学十的各种资料都带到省教育厅招生办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收到学校通知书,他们也不知道,等他们问问。 学校领导叫王学十先回家等待,有消息,会告诉他的,从高兴到失落起伏太快。王学十变得沉默寡言,他一度怀疑读书也改变不了命运。他思考着父亲小学毕业就不让读书的社会根源。两个晚上的思考,他做出一个决定: “爹、妈,就算南柯一梦,空欢喜。我想读书没有希望了,不是儿子读书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在村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害怕他们的眼神和舆论,我要去省城打工,换个活法,我相信自己干别的,也一样不是“歪火药”。我要活出个人样来,反正我是上了中专线,证明我读书是好样的,我要用别的方面来证明自己,你们想想都9月7号了,黄花菜都凉了。抱着一棵树不放,从而失去一片森林。人挪活树挪死。我打工有路费了,我去北京问问。只要有梦想,努力行动,发财致富只是时间问题。” 王治山说:“对于当前的事也没有想到,就依你的吧。” 王学十说:“爹,我只想要坐车的路费,其他什么也不要。我到省城姨妈那里打工,洗碗都行,我不要你们送,我自己走。” 王学十要将自己的考试分数、证明、粮食关系、户口那些东西撕掉,被父亲抢走,他说:“这是历史证明,我向别人证明你是考起的。万一你有机会上北京,或许有用。” 第二天,天不亮,王学十不想见到村里的人的目光,妈妈哭着流着泪将衣服递给王学十,这一次王学十没了眼泪,以后便几乎没有泪水。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王学十也不相信眼泪了。 他一个人走了,除了自己的家人知道,还有几条汪汪叫唤的狗知道,王学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谋生,村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王学十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离开。 王学十天亮的时候走到鹿山乡大街,他街上遇到飞燕村的文书九昌,文书在乡上开会,正要回家。王学十习惯逢人先打招呼:“文书你好,开会呢。” 文书说:“是呀,你去哪里?” 王学十说:“我没被录取,我去省城打工。” “那太可惜了,考上了,怎么会不要呢?人生太复杂了,也许是命啊,那你好好打工吧。”文书关心感叹地说。 王学十坐上汽车走上了,他不知道未来走如何的道路,但又不能不走。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站着不走可能是呆子。不管未来是孙子、老子、才子、疯子、呆子,现在的王学十对未来都是不确定性的,于是心里产生了焦虑情绪。他没有老子的悟道,也没有天才的心智,没有疯子的情怀,没有傻子的根基,更没有孙子兵法的谋略。他只剩下勇气,他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不怕危险向前走,小孩如同别人的孙子,此时他不得不选择走孙子这条路线,往前,一直往前。 文书得意地笑了,他在心里说:“活该,你王学十傲什么傲,不也废在我手里,飞燕村里你说了不算,是我说了算。你太嫩了,奶臭气都没退去。” 原来,外地来的各种信件、通知都是文书转发的。他在接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王学十收,下面是东古卫校。他十分好奇且十分嫉妒,撕开后,是一份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写着:王学十,你被我校录取,请带好各种证明,户口粮食关系,于8月30日前到我校报到,学校有专车到桃园楼接新生,祝你一路平安,学有所成。 东古卫校。1989年8月20日。 一个红彤彤的大公章。 恼怒的文书十分地生气,心想我就没盖过大队的章,还故意避开我,他一把撕碎,丢进火炉,瞬间化为灰烬。 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向上海来的老校长报告:“校长,有个占山县叫王学十的农村学生一直没有来报到怎么办?” “申老师,你想想,占山县是最贫穷山区,一个农村学生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当下,是最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会不来的,这些娃娃多么不容易,我们通知书早就发出去了,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占山县到东谷卫校就是12个小时的路,脚走十五天也该到了,我拨打电话去占山县先问问,我的学生,谁能把他怎么样?现在又不是“工农兵大学''时代。真是怪事。” 老校长拿起黑色的转盘话机,查到占山县邮电局电话,用手指拨。电话通了,传来了“你好、你好”的声音。 王校长打着电话:“喂喂,你是占山县邮电局吗?” “是的,是的,有什么事吗?” “请你帮我转接占山县教育局局长电话。” “好的,请稍等,电话正在转接中。”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教育局局长拿起电话间: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东古卫校校长。” “哦,老校长好。” 老校长说:“请您帮个忙,你们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有个叫王学十的学生,考分非常高,被我校录取了,通知书都发出去好久了,我们开学一周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局长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们查了,那个孩子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正和省厅沟通,刚好管档案的去开会去了。” 老校长说:“局长,不用沟通了,档案都是我提取的,通知书也是我发的,很希望你,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帮我找一下我的学生,他年龄最小,才14岁,应该是好学生的,能不能劳驾你一趟,我就不再发录取通知书了。” “好的,我保证。” “不管是啥情况,你一定找到他本人和家长,然后回个电话给我,你最好让他家人从邮电局给我拨电话了,我的电话是。 “一定一定。” “那就多谢了。”老校长把电话放下去,生气地说:“这个学生就没有收到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这就奇怪了。” 局长放下电话,叫着司机小刘开着吉普车,直奔飞燕村。 飞燕村来了一辆吉普车,对于飞燕村人这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解放军的吉普车来接王治山去看病的。这第二次来,不知因为何事。村里的人都十分好奇地关心着这辆吉普车的来头,都围着车子左看看,右望望。 局长等车停稳,他走下来问一个村民。“你好,请问同志,王学十家住在哪里?麻烦你带一下路。” 这个村民带着局长和小刘来到王学十家,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村民,是来看热闹的。 局长问:“王学十在家吗?” 王治山和兰兰正埋头切草药,听有人这么问,他们不解地望着两个干部模样的同志。王治山问:“有什么事吗?我是王学十的父亲。”“ 有事,我来接王学十去上卫校,他人呢?”局长问。 王治山说:“他去省城打工的。” “啊,你赶快去找,马上去找,你们没有接到通知书吗?” 王治山说:“同志,没有呀。” “你赶紧拿着各种手续,马上到省城找到他,直接送他到东古卫校,我有东古卫校老校长的电话,你打个电话给他,然后我还得去向他回话呢,东古卫校要经过省城,你找到他直接就去了。别拖时间了,都开学了好多天了。”局长说,用笔写了个电话给王治山。 “哎呀,同志,谢谢了,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占山县教育局的。” “随便吃个饭吧,喝点水吧,谢谢了。” “不用了,你们赶快去找他,我顺便到鹿山中学走走,再到乡邮电所调查一下,是哪个把通知书扣留了,他娘的这不是害人啊?” 局长和小刘走了。 王治山如释重负地背着行囊,提着一只黑乎乎木箱赶往省城。 局长特意到邮电所查了一下,邮电所的登记本上写着是一个大队文书九昌的签名。邮电所的同志告诉他:“九昌是飞燕村的人。”局长骂了一句:“眼红病发了,差点坏了好事,不过学生也有了着落。也是县城里的事情多,不然我转回去,骂他个狗血淋头,还狗屁文书呢,他奶奶个熊。”看来局长是气坏了,骂话难听。 文书九昌听到村里人说学校派教育局长来接王学十读书,那个局长要到邮电所查通知书的下落,他心神不安起来,不久他自己找到一个借口:我是签了字,拿的信很多,可能不小心掉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样来安慰自己的过错。 大队文书九昌带着内疚的心,不安地等着被调查处理的心理准备,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发生,渐渐也平复了不安。也许是邮电局的人传出了消息,大队、飞燕村背后有人议论说他是“红眼病”,他故意装着没听见,后来人们要问他什么,朝他大声喊,他才点点头,说:“我耳背,眼花,老了糊涂了,听力不好。”本来他听力挺好的,由于经常装聋,时间长了,养成习惯。飞燕村、大队的人们见到他都习惯靠近他的耳朵大声叫喊,搞得他耳朵嗡嗡叫,五年后,他真的耳朵听力严重减退。 第145章 东古卫校 东古卫校是全国重点中专,是抗日战争时期从沿海城市上海搬来的。为躲避战争破坏,为保存东古卫校的技术资料、教学成果、菌种,保护师生安全,藏到内陆地区的。 地处大西南的东古卫校并不在城市里,是在益州市东部十五公里的四面环山的山凹里。这里森林密布,日本的飞机相对来讲,要发现很不容易,一条柏油路由益州市连接着东古卫校,沿途的公路弯弯曲曲,路的两边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树,把公路遮得严严实实的。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来到东谷卫校大门。王学十背着背包,肩上套着两根绳子,王治山肩上扛着一只箱子,这只箱子是黑色的,不是油漆的黑,是在农村经年日久被柴烟熏黑的。 一块木牌竖在大门的右边,看样子是为了欢迎新一届学生,浅白色木牌上写着乌黑发亮的“东谷卫校”几个字很夺目。 褐色的铁大门紧紧地锁着,也是新上的漆,这是东古卫校的西大门,门里有两个保安,由于光的折射,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 王学十和王治山这么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都开学十天了,新生早就入学了,保安猜想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这两个人大概是两个农民。本来也是农民,王学十穿着解放鞋,是他父亲新买的,这已经让他很破费了。对王学十来说,很满意了,但他和父亲穿都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 大约他们站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保安其实透过玻璃早就看到,估计就是方圆的农民,新生入校都不是这样的穿着打扮。 王治山以为门卫的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他试图敲敲大门,引起别人的关注,门卫室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轻蔑的眼神,巡视着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 王治山说:“同志,我来报到。” 保安有些不相信,他说:“新生早就入学了,怎么可能现在来报到,没准是搞错了吧?” “是报道。” “你的入学录取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啊,我没有。” “还报什么到?别开国际玩笑了,这里是东古卫校,不是难民营。” “同志,我们真的是来报道的,是校长叫我们来报道的。” “吹吧,连个录取通知书都没有,哪有这个时候报到的,校长叫什么名字?” “老校长。” “我们这里没有姓老的校长。”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说着,王治山慌忙在衣裳口袋搜,一个一个口袋地搜,把所有口袋都翻过来找不到。王治山傻眼了,他失望地说:“丢了。” “你看,这不露馅了,吹不下去了吧?” 保安踮着一只脚的后跟,脚跟拍打着水泥地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双手背抄着手,双眼翻吊着,露出了白眼,然后走开了。 王治山又打开背包和箱子,一边找一边唉声叹气的说:“都怪我,都怪我。” 身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说:“我们还有别的证明,不知道能不能行,交粮证、户口证明、考分。” 王学十说:“人家只认入学通知书,可能不会轻易让别人进去,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安全,凭证件才能进入,你也不能怪他。” 王治山说:“保安的眼睛珠子,都长到头顶上了。” 王学十说:“证明人家眼光高,看不到我们农民,认为我们是骗子,我想翻进围墙去找老校长怎么样?” 王治山说:“不行,墙太高,另外被人抓住当成小偷打一顿,或许连书都读不成,再等等吧,再想想办法。” 这个时候,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从车的方向看上去是来学校的。 王治山说:“我们跟着闯进去,进去找校长,这样吧,我们将东西搬到大门正中,这样堵住,方便说话,也方便打听车上的人,能坐轿车,绝不像看门狗的态度。” 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越来越近,王治山将箱子和包袱故意放在中间,迅速坐在上面,头不抬也不看驶来的轿车。 一分钟后车子停在门口附近,喇叭“嘟嘟嘟”地叫着,王治山起身没有提开东西,而是满脸笑容,走向轿车们。这时保安来开门,嘴里还骂着:“怎么搞的,怎么把东西拿到大门口堵路,太不像话了。” 王学十站在那里,先看到父亲怎么与车里的人沟通。王治山握起中指轻轻地敲着车门,生怕轿车那块漆敲落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车第二排,他告诉司机把门打开,问是什么情况?司机摇下玻璃,王治山几乎将整个脑袋塞进去,他的横纹和竖纹组成的一张脸,展现在车里的人的面前,给人一种沧桑感,他问:“同志,问个事儿。” “有什么事吗?”老者很礼貌、和蔼地问。 “我找东古卫校的老校长。”王治山问,此刻王学十听到保安在那里喊:“别理他们,是两个骗子。”他说着用脚将背包和箱子踢到一边去,生怕脏了手。他肯定王治山和王学十是骗子。 王治山感到,刚才说话的这个老头是个文化人,心想坐轿子的和看门的不一样。“你好,我就是校长,我姓王,你找有什么事吗?”老头和蔼可亲的说。 王治山:“校长你好,我家娃娃来报到。我还与你通过电话。” “是不是那个王学十?” “是的,是的。” 这位虽然一头白发,但满脸气色红润,目光睿智有神,他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油光可鉴的皮鞋来,他走下车拉拉自己的中山装,满头银丝往后背着,脸部的肌肉并不松弛,高兴得就像自己发了一笔财的样子,精神抖擞地走向王治山。他主动伸出手,用清瘦细长,又略略骨节隆起的双手,握住王治山的手,他忘记了王治山那只有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对他细皮嫩肉的刺激,他高兴地说: “你好,王同志,你终于将王学十送来了。”四只手宛如一对拥抱的小恋人缠在一起,得瑟着、缠绵着,看得出王治山太激动了。此刻那个刚才吊眼珠子的保安呆滞着,仿佛一个大傻瓜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王治山说:“哎呀,多谢了,老校长,要不是你亲自过问,我们就来不了了,娃娃打工去了,我找到他就来了。” 老校长:“通知书明明寄出去了,而且要签收的,怎么会收不到呢?一定是在村里带信的人那出了问题,邮电局是认真负责的,心胸狭隘的极少数农民就不看不惯别人家考起个中专生。不管怎的,来了就好,我心里就踏实了,那个王学十是吧?” “是的,过来,叫王校长。”王治山还是舍不得放开老校长的手。 “老校长好,我叫王学十,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没你催问、帮忙,我还在馆子里刷碗呢,谢谢校长。”王学十感激地说。 老校长摸着王学十的头说:“小子,好好读书,知道吗?知识改变命运,从农村子弟成为国家干部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看你家父子俩穿得还是比较穷苦的,人穷志不能短。走吧,我带你去报道,小张,你先将车子开走,我陪他俩走一走,车子也坐累了。” 司机把车子开走,那个吊眼珠子保安此刻回过神来,将刚才被他踢滚在一边的背包放在王治山的面前。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人家东西堆在门口,为什么不让人家进去,你肯定不搭理人家,人家才等机会找别人,如果我不来这个学生就拒之门外了?”老校长责问道。 保安说:“他没有入学通知书。” 老校长:“这就对了,猜都猜得到,你一定是为难人家,能不能多问问,态度改好一点,有什么问题反映到保卫处和校领导。守门有什么了不起的,出入人员要详细盘查,但不能与人发生冲突,你舅舅政教处主任欠我两次人情了,能不能争点气?” 保安说:“我错了,校长我改。” 老校长走在前面,腰板挺直,走路稳稳的,王学十和王治山跟在后面,他们听老校长介绍着学校的概况。 走进大门,右边是个高台,再上边是花园,有楼台,小池塘,左边一排密植的侧柏树,其中还夹杂三两个人才能围得过来的桉树,有十多丈多高,树皮斑斑驳驳,仿佛见证着建校以来的沧桑岁月。再往里走,两边是密植的迎春花,底部杂草里躲着几朵小碎花。这条路一直通向东门,把右边分成教学楼、学生宿舍;把左边分成教师职工和食堂服务区。再往里走,右边有一块篮球场,左边是个足球场,跑道铺着一层黑沙,绕着足球场画了一个椭圆圈,足球场上长着不像绿化的野草,绿绿地铺在地上,有几小块不长草的红土裸露出来,像人头上长了斑秃。斜坡右边有三条小路通往学生宿舍、教学楼、实验大楼。教学区和学生住宿区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相对的教职工区也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地。总之,卫校是在一个山坳里,学校建设是新老结合,有40年代的瓦房,也有80年代末期的钢筋水泥房子。道路包括周围的环境十分干净,没有辜负东谷卫生学校的“卫生”两个字。 王学十被安排在一栋两层楼的瓦房里,他住在二层,上楼是一宽大的木楼梯,同时能容下三个人同时上去。房间内除了墙之外全都是木床、木地板,王学十住在同学不想住的高处的上铺,这些住宿条件比初中是高档许多了。 老校长打开档案,说:“根据你的志愿专业,定向招生,你是读检验专业,班主任是申老师,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王治山说,“老校长学校有没有中医专业?” 老校长是:“有的。” 王治山:“我想申请帮他改成中医专业。” 老校长解释说:“对不住了,王同志,他的专业是定向招生,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是县医院和防疫站的专业,国家定向培养的干部,我是无法也不可以改,我改不了。教育厅和学校没有分配的地方,县城不接受的,请你谅解。” 王治山说:“那就读吧,不论啥专业,只要有个铁饭碗端着就可以了。” 老校长说:“走吧,我把你王学十送到班级去,赶紧跟上同学们一起学习,别辜负家长和老师对你的期望,你安排在检验28班。” 父亲王治山在宿舍里整理王学十的床铺,王学十跟着老校长来到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正在给同学们上课,老校长轻轻推开教室门叫到:“申老师停一下,我给你送个同学来。” “好的,校长。”申老师30多岁的样子,中等微胖的个子,国字脸,略带圆头,一头卷毛,额头突出,普通的鼻子,双眼皮子那副眼珠子,从来都不太严肃,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都仿佛在微笑,肥厚的双唇周围抹着一种灰黑色,那是胡须剃后根部余留下来的颜色,脸上因为终日没有太阳直射,显得白皙。 王学十跟着老校长屁股后面进门那一刻,王学十的眼光突然遇到55双目光的审视,王学十发现他身子到那,目光到那,这55双目光像x光照相似的,直接想穿透王学十的身体。 王学十一路走到讲台上的过程,同学们都发现这个小个子男同学,蓝色的裤子上有一块圆形的补丁,穿着一双解放鞋,还是没有袜子的脚,上身穿着一件军装样的服装,搭配得不理想,寸发圆盘脸,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和一双肥厚略像兜风的耳朵。 同学们目光有些好奇,仿佛要从王学十身上发现什么新闻。拉西、李艳、李玉婷分别在前后桌,几天下来,他们有些熟悉了,拉西小声地说:“补丁男”,他们会意地笑笑。 老校长清清嗓子,他说:“王学十,这是你的班主任老师,申老师。” 王学十说:“申老师好,同学们好。” 老校长又说:“各位28班的同学们,我给你们介绍这位迟到的新来的同学,他叫王学十,考了很高的分数,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到通知书,都去省城打工了,是打电话查到他们县教育局,教育局到家里去找也没找到的。后来,他父亲到城里找来的。这是高寒山区来的,那些地方高山路远,文化落后,但他都考了高分,他是他们中学唯一考起中专的,不容易。你们班的结构是这样的,你们班总56名同学,其中44名都是达到中专分数线,还有十一位,你们都是高中学历,是委培生,是你们父母单位如矿山医院、煤炭医院、烟厂医院,总之都是企业医院直接培养的,争取拿到结业证。直接考上的一定要学有所长,拿到毕业证,你们是国家包分配的,属于国家干部性质,像有人说的那样,是真正的铁饭碗,你们都是未来医学战线上的侦察兵,这就是你们临床检验专业的本质。检验是什么?就是通过人身体上的各种组织、体液、各种代谢产物,通过检查、化验、实验等各种手段和方法,为临床医生诊断疾病、治疗疾病应提供证据与情报。当然检验专业还扩展到食品检验、水质、防疫、大气污染等等检验。最后,希望同学们在三年时光中不要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不要等毕业的时候,回首往事因虚度年华而后悔,最后送同学们一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物载,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谢谢大家!” 王学十的座位号和学号是32号。 王学十之前所有的大起大落都是对他心灵的撞击,在内心世界经受了冷暖,也渐渐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风浪中一下被冲到的浪尖,一下又跌入低谷。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是坐在学校,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做梦,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新的历程,中专卫校的学习生活,他倍加珍惜现在的一切。 窗外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蓝蓝的天,洁白的云,春天树间的鸟儿,同学们,老师甚至一张课桌都无比亲切,这是莘莘学子的理想和追求。 学校的军训已经结束了,学校班主任,各位任教老师,还包括从军队转业来的政教处主任,与同学们做政治思想运员和沟通工作。 同学们见到了寄生虫老师、化学老师、细菌老师、疾病概要老师、临床检验老师、解剖老师、语文、英语、政治、生物老师。政教处老师首个发言,他提问了同学们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考上中专,请大家谈谈?” 针对这个问题,同学有回答因为理想、因为追求、因为梦想、因为父母的要求、因为自己喜欢、也有自己稀里糊涂就来到学校学医学检验专业的、有的人说自己因为白衣天使的神圣使命、有些人说因为自己想当检验方面的科学家、轮到王学十回答-为什么是考上中专?他回答是:“受了刺激。” 大家听了觉得新奇,好笑,都认为他没有什么理想。政治处主任接着说:“你说说你受了什么刺激。” 王学十说:“饥饿和寒冷,也因为爱。” 政教处主任说:“王学十同学,你的理想太小了,就吃饭穿衣问题。另外,学校是不准谈恋爱的。” 王学十说:“老师,我不是谈恋爱的人,我还没有发育完全,对恋爱不感兴趣。”同学们都笑了,老师也笑了。 政教处主任说:“你发育了也不准谈恋爱。” 王学十说:“是,老师。” 政教处主任说:“我们学校有肚子被搞大的,双双被开除了,学校是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搂搂抱抱的地方。家里出钱让你们来学习,国家补助各种费用与实验设备,是希望你们成为国家人才,国家栋梁,等会儿下发学生手册给大家,不要违规违纪。严格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王学十,你谈谈,你为什么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老师,没别的说的,都是受了刺激。” 老师同学们哄堂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受到了刺激,一定是有他不想说的原因,我听校长说了,这个学生特殊情况,特殊到差点来不到我们学校的,他就是我们学校的唯一的“补丁男”,能在极度贫困的高寒山区,条件艰苦,连通知书都收不到的地方,考上我们的学校,我们老师和同学应该给他鼓掌,我们欢迎你的到来。” 一阵阵响亮的掌声越过窗外,飞越树梢,惊飞了一群麻雀,政教处主任说:“请王学十同学坐下,好好珍惜,好好读书!” 王学十一阵感动,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热烈的、热情的掌声,包含泪花在眼中打转,稍不注意就滑落下来,他强忍着,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脆弱,加上父亲说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硬是将泪花重吸收回去,看来他有能力将泪水流出来,又能将泪水吸回去,这也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泪水这东西,看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流的。有时泪水是武器、有时候泪水是悲伤、有时候泪水是感动高兴、有时候是脆弱、有时候是爱、有时候是温柔、有时候是阴谋、有时候可倾国倾城、有时候它三千铁甲可吞吴,当然有时候泪囊发炎堵塞或者肝肾阴虚而迎风流泪。 但他更希望泪水是一种感恩,是一种善良。 有两个东西王学十没有想到,在王学十不在场的时候,部分同学就忘了王学十正式名字,都说他是“补丁男”。公开面上,时间久了,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个绰号。“受了刺激”,变成了王学十三年中专生活的代名词,除了老师还记得学生的名字,平时会叫出来,同学之间便直接称呼绰号,大家都会习以为常,后来和王学十要好的男同学告诉王学十说,有部分人会说''补丁男'',王学十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内心世界,他还是明白的,有些人会嫌穷爱富,会歧视人,虽然伤了他的自尊,但他默默奋斗不以为耻,反而是刺激他,是一种动力。 第146章 父亲离校 被骗钱 王治山离开东谷卫校的时间是1989年9月12日。前一天,王治山到了学校服务部,给王学十买了洗漱用品和一个热水瓶。到学生服务部购买饭票,根据规定,男生是30斤女生是28斤。那时全国粮食是供应的你要出示粮油关系等购粮本。那时王学十除了每个月里有30斤的三两、二两、五两的饭票,还能领到9.2元的补助。菜票自己购买,蔬菜是两毛一份,荤菜是四毛一份,自己想吃多少自己买多少。 东古卫校的东大门旁边是一个中药园和一家东谷卫校附属医院,保证平时全校数千人的医疗保健,医院不但对在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对外开放,平时是同学们临时见习的地方。 父亲王治山办完王学十的学籍、户口、粮油关系,又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游览一遍,他要了解儿子学校的环境。 记得那天晚上王治山在学校吃的饭,他了解到学生排队打饭,饭是用蒸汽柜煮的,一个大盒子里面是有方格的,每格有四两,菜很丰富,你有钱可以随便吃。烧开水的地方是在学校食堂的左边,每天锅炉都冒着白气,一条镀锌的铁管子上开了20多个水龙头,水龙头的开关是铜的,被同学们长期磨的有些光滑,你靠近一点,似乎还能看到里面有自己变形的影子。水龙头除了用手摸到的地方外,开口还沉积着一层白色的垢,像女人施了一层粉底。烧开水的老头是北方人,说的一口东北话,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稀稀疏疏的,几乎可以数得出来。他曾是细菌教研室的主任,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打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才被分到后勤烧锅炉的。后来的80年代,他被平反了,他可以回到细菌免疫室当主任,可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愿回到原来的岗位,他跟上级领导说:“十年了,我自己懂得的东西也忘了,还是更适合烧开水,这是为学生服务,为人民服务。”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文革”前的岗位,这个“开水老头”在烧开水时,许多同学都会听他谈到各种检验科技、生物科技、细菌免疫的细节和未来趋势走向。同学们都佩服这个“开水老头”。“开水老头”知识太渊博了,同学们就问他为什么懂这么多,他都是谦虚地说,他从来不说自己从前的历史,他说他自己是烧开水的,许多同学对他都是一个迷。有问必答,他非常开心,非常快乐,凡是医学问题都难不倒他。每个学生打一壶开水,按学校规定只收两分钱,学生会自觉放在那里的小木盒里,从来不敢耍头。 这天晚上,王治山和王学十父子俩挤在一上铺,被蚊子叮了一夜,王学十睡着了,王治山自己夜不合眼,都给王学十打蚊子,他心痛自己的儿子的血被蚊子吸走,生怕影响他明天上课。 天亮时分,王学十上课去了,他赶紧来到学生服务社买了一笼蚊帐回来,架在床上。他调理好,把蚊帐四周压在床的垫棉下,把蚊帐口子拉紧,不让蚊子飞进去,他下了床,到学校又走了一趟。他似乎不放心,又回到宿舍脱了鞋子爬上蚊帐里面又检查了一次,会不会有蚊子进去。他细心发现,四周都好了,就这开口的地方是一条缝,他又跑去服务社买了个夹子来,夹住那个开口。大家要知道,王治山一家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用过蚊帐,也用不起。益州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这里的蚊虫很特别,蚊虫叮咬后会很痛很痒,会立即起个荨麻疹样的团块。这次王治山是舍得花钱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对儿子读书,给儿子娶媳妇,他从来都尽最大的力气,他知道自己解放以后不让读书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媳妇的滋味儿。 中午饭后,王治山把那只黑黑的木箱子钥匙交给王学十,告诉王学十: “我等会儿就走了,箱子最底下压了200元钱,里面有一套衣服,还有一双布鞋,饭要吃,菜要吃,肉也要吃,不能像初中那样。现在你要长个头,不能营养不良,月底我会寄钱来给你,保证吃的没问题,穿的,过年回来我再买给你,好好学习,注意安全,有什么记得给我写信。” 王学十说:“爹,我送送你,现在是中午。” 王治山说:“就别送了,你休息吧。” 王学十:说“我睡不了午觉,不习惯,我看着你上车。” “嗯,那行吧。” 王学十把父亲王治山送到灯光球场那边,那里有一张校车,早中晚要发三趟车到城里。 王学十说:“爹,你一路上吃住坐车的钱够不?这是馒头,你带上,别饿着,你比我小气,比我节省。” 王治山说:“够了、够了,你可是穷孩子,在学校学习上不能输给别人,让别人看不起,明年年底家里的外债,就是你三叔叔烧坏竹园的钱还完了,我们的日子会好过的。” 王学十说:“爹,你负担也不轻,老三老四都上学了,花费了不少,我哥结婚的钱也被骗了,这日子不容易,我哥以后怎么办?” 王治山说:“没事的,再慢慢找。农村嘛,你姐出嫁时,对方会给些彩礼钱,这些彩礼再给你哥娶媳妇,再不行就换亲(换媳妇),我家要一个姑娘来,你姐再嫁给对方。” 王学十说:“没恋爱,没感情,日子不会长久幸福的。” “你不懂,在农村里媒妁就是订婚,父母指婚,感情是结婚结出来的,我和你妈谈都没谈过就结婚了,也过到现在。现在要娶媳妇,比我们当年容易,现在不讲成分,只要家庭富裕,拿得出足够的财礼物就成了。现在有钱好办事,过去有钱也办不了。以前阶级斗争为纲的日子,那是穷欢乐,农村没娱乐项目,斗斗地主富农来开心。现在所有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人们富裕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过去饿着肚子都要搞运动,那是一个畸形的岁月,人们不但折腾庄稼粮食,还爱折腾人,左得很呀。总之现在日子好过了,你是我的骄傲,爹心中许多病一夜之间就好了,虽然昨晚我没有睡觉,可你看现在的我幸福着呢。” “嘟嘟”喇叭声响了。司机说:“到城里的车子要开了,要进城的赶快上车。” 父亲空着手小跑着上车,鞋子上高高吊着的裤脚随风摆动,一大段没有遮拦的脚和小腿裸露在外面,他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眼睛直直盯着王学十。他迅速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王学十知道父亲表情十分不自然,就是流泪了,应该是离别与高兴混合的泪水,他推开窗户,表情像是有些抽搐的样子,手在肩膀处僵硬地摇动着,他又有些激动不安的说:“吃饱点,别省,别想家。” 王学十也不自然地点头,从父亲上车那一刻,王学十的泪水就要流出来了,但是他强忍着,王学十不想当着面流泪,那是一种不坚强,他也举起手挥动,但很被动,一点也不自然。在汽车屁股冒出一大股白烟之后,汽车爬动了,渐渐驶向大门,父亲的手一直还挥动着,直到客车驶出大门才消失了,校园这段柏油路上弥漫着层层白烟,王学十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他担心有人看见,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隐蔽的墙角处最自然、最释怀、最放松地将全部泪水流光,希望自己以后不流泪,特别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在王学十的脑海里,泪水就是一种脆弱。 时间转眼就进入月底,王学十融入了中专生活,这是他人生最长时间没有见到家人的时候,还真是想念家中的人,特别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八月十五的日子。那晚自习后,他看着东方的明月,似乎这明月比任何时候要更明亮更圆,他独自一个人走到东大门前一处的池塘边,那里有棵柳树,他靠在树下,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池塘。天上的星星、月亮倒映在池塘中,微风吹拂,鱼儿跃起,鱼鳞闪着光芒,又落入水中,激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向岸边扩散,月亮和星星在水中跳跃着,迫逐着。倒影的柳条也摆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影。 他抬起头来,呆滞且傻瓜似地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这是中秋的月亮。他想他自己在看中秋之月,也许家里的人,吃着月饼也在看明月,此时此刻不管在外学子还是家里的人都可能在看明月,要是大家的影子能投在月亮上,每个人都相互看看,挥挥手,并祝福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最近语文老师刚给同学们上了一首词,他心中默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晚因为思念得强烈难以释怀,王学十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什么字也没有写,就是一张白纸上,他画了一个池塘,一个池塘边一棵树,树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明月的四周是星星点点。他贴五分钱的邮票在信封上面,小心翼翼地投进邮箱。 王治山经过上次通知书没能送到家中的教训,他特意找一个姓马的在邮电局的工作人员,王治山送了一罐蜂蜜给她,因为她老公姓王,拉上家门扯上关系,以后特别请求马邮递员帮忙。王治山说:“我家的信,我家人来取,别被人弄丢了,每周三一定来取,不要转给别人。”邮递员很痛快地答应了,她悄悄告诉王治山,别说出去是她讲的:“你儿子王学十的录取通知书,是你们村文书签的,教育局长来查过了,这种人真是红眼病啊,富人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王治山也承诺不说出这件事情。 马邮递员知道王治山是中药世家,通过看病,一来二往就更熟悉了。 这是个星期三,王治山又来到街上摆摊卖药,他上街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邮电局。 王治山问:“马大姐,有我儿子的来信吗?” 马邮递说:“王医生,有的,是东古卫校王学十写来的。” 王治山说:“那真是太好了。” 马邮递说:“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儿子有出息了,腰杆也伸开伸直了,人也精神了,过去的你,我见过,愁眉苦脸一个,仿佛别人欠了你很多债。” 王治山说:“解放后,在我记忆的时候以来,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义务,修路建桥、种茶叶、种苹果、扫大街、开荒,都没有把肚子弄饱,而那些没事干的女人拼命生小孩,反而肚子吃饱了,我一个大男人的双手不如一个小女人的肚皮管用。” 马邮递笑了;“那些年,口粮是按三成公分七成人口来套的,你当然比不过女人,所以说,苦干不如巧干,你们村人口最多,都是那些机会主义干出来的。在外搞农业生产不如在家搞人口生产。” 王治山说:“那是,那是。不过一个盲人算命大师说,我过了36岁换蓝袍,46岁换紫袍,今年刚46岁,儿子考上中专,这是件大事。真是先生说的紫微星高照了,人还是讲点命运的。” 王治山激动不安地打开信封,信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就一幅画,他半分钟就明白,他儿子王学十想家了。前几天刚好中秋节,那树,那池塘,王治山很清楚,他扑扑簌簌的泪水忍不住就流下来,马邮递抬头望见,一脸诧异地说:“王兄弟,你怎么了?” 王治山说:“没什么,我是高兴了,这娃娃一个字都没写。” “啊,什么?高兴啥,拿我看看,写信不写字,不像话,以后,以后要批评一下,这是不礼貌,啊。”马邮递用责备的口气说。 马邮递接过来一看,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她说:“这孩子是告诉你们他想家了,难怪能考上中专,想法、思路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啊,无字胜有字,无声胜有声。” “马大姐,我去过东谷卫校,那里真有池塘,还有一棵柳树,在池塘边,他画的是真的,八月十五那晚他一定到了池塘边,通过遥望月亮,想家乡和亲人了,所以我又思念又牵挂,又高兴又流泪,这孩子真不一样。”王治山讲,“马大姐,我的一百元钱,麻烦你再寄出去。我们吃点苦不要紧,不能苦了孩子。” 王治山从包里拿出一层又一层的钱包里打开,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还有夸张的五角、一毛的,让马油递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数清。 八九年的时候,物价不高,钱也值钱,全家一年的烤烟收入九百多元,粮食还可以,多余的送到市场上卖掉,吃饱没问题,供三个人读书还真不容易。还算好,王治山除以上收入,还能治病,增加一些额外收入。 国庆节后的半个月,拐跑老凤的那个男人来到飞燕村,他穿着打扮不像一般的普通农民,给别人产生一种有身份人的感觉。王治山一家人不知道老凤和这个男人的故事,老凤和这个男人(床友)平时也躲躲藏藏,居无定所,甚至他们的亲戚都不告知,唯一能帮她守住秘密的是她哥,她的哥媳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老凤出钱买来的,老凤从王学红家骗来的彩礼给她哥,用这份彩礼才换了这个哑巴女人的。 一个人一旦学坏,要从良是很难的,吃苦耐劳、真诚对他们是不可能的,后来他们开了一个“鸡窝店”,为了钱,老凤又当老板娘,又当鸡婆。他们整天想着不劳而获,怎么诱人上当,怎么巧取他人的财物,他们这种骗术不害人命,只要钱财。他们干的行道,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他们的智商比一般人高。 在那个年代,骗子对各种消息特别敏感。同一则消息一般看后过就过去了,骗子则不同,他们能从这种消息中看到,找到利用、发财的价值。 老凤的男人知道王学十考取了中专,也知道去东古卫校读书。这些信息完全肯定之后,老凤的姘夫开始行动了。他找到东古卫校,说是王学十的亲戚,来看他的,就进去把整个卫校的场景熟悉了一遍,在东古卫校门口照了一张相片。老凤的床友到了飞燕村,说的腔调,不是本地腔调,头型和穿着没给任何人想到他是骗子。他找到王治山的家时,他热情地走上前去问,紧紧地握住王治山的手说:“你好、你好,你是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吧?” 王治山:“嗯,是的,是的。”王治山回答说。 骗子说:“我是东古卫校的李老师,我与王学十是一个地区的人,大家都称呼为老乡。我这次是回家办事,才顺便过来的,我和王学十相处得很好,事情是这样的-你家的王学十箱子被撬了,钱被偷了,更为不巧的是,一条疯狗闯进了东古卫校,几个同学被狗咬伤了,你家王学十也被咬伤了,现在正在东大门的那个附属医院治疗。”老凤的床伴,又把东古卫校说了个大概,这已经让王治山相信了。最后老凤的床伴拿出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在东古卫校照的,现在不用说,王治山已经完全相信了,开始吩咐兰兰做饭给他吃。 老凤的床伴看到时机成熟了,就说:“我饭就不吃了,我还得赶路,王学十托我给他带五百元去,你看王叔叔,我今天要赶回老家,明天又返回东古卫校。” “我这就去借,你等着,真是谢谢你。”焦急中的王治山厚着脸皮向村里人借钱,他向会借给他的人才开口,然后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很快就借到了五百元,为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舍得花钱。 老凤的床伴编的这套计划,演得精彩,滴水不漏,酒足饭饱后,他拿着王治山给他的五百元现钞,走时,兰兰向这个骗子说了许多激动的话。重情重义的王治山还送了骗子几里地才回来,别时也是左谢右谢的。 老凤的床友翻过几道弯,偷偷巡视一遍,确定后边没有任何人跟踪的情况下,一个人藏进山林里,高高兴兴地将钱拿出来,醮着唾液,数着钱,这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他欢乐得情不自禁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猪,我又宰了一头猪,天下的猪醒了就该收手了,可是猪天天有,不可能都醒,世间有骗不完的人,取不尽的财。” 情感的脆弱和贪婪是人性的弱点,骗子常常会得手。 过了两天,王治山觉得自己也不踏实,他跑去邮电所发了一封电报,想得知王学十的情况。 王学十收到电报后,上面的电文:我得知你钱被偷了,又被狗咬,现请你老乡李老师带五百元给你,火速回信,伤势如何。看完,王学十脸都青了,脑子中一片空白,这又被骗子给骗了,多么可怜,善良的父亲,这下又损失了自己的血汗钱。 王学十怕父母担心牵挂,发了一封电报给家里:你们被骗了,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念,上当就上当吧,钱丢了还可以再挣回来,别气坏身子。 这个下午王学十没有吃晚饭,心情很糟,没食欲,十分伤心,被别人骗走父母的血汗钱,骗子啊骗子,你头上为什么不写个骗子呢,是骗子太狡猾还是我们自个几缺心眼啊? 王治山收到王学十的电报,高兴的是王学十什么事也没有,伤心的是自己被骗,他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兰兰叫他吃饭,说些安慰的话:“舍财免灾嘛,”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第147章 人体细胞 解剖学 临床实验武器之一就是显微镜,对于显微镜,初中时期老师在班上讲过。亲自看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来到东古卫校是第一次。 第一次上实验课,大家异常兴奋,教师课堂上是不穿白大褂的,在实验室上实验课你就得全副武装戴白帽子、白大褂、白口罩,这些少了一样,实验室的主管老师一定把你拒之门外。这也是素质之一,尊重实验室里的一切,也包括老师,这是国家财产,这是学习真功夫真本领的地方,你心浮气躁,肯定装不下多少东西。 每个人穿上这一切完全一样,那时学校不分男女白大褂,只露出一双眼,一双脚,一双手,头发不能露出来,形态各具特点,肥瘦差不多。那些胸脯平坦的女生,一眼望上去,与男生差不多。如果“调皮捣蛋”男生不小心把手放在了貌似男生的肩上,很可能被臭骂一顿。不过有些女生例外,特别是李玉婷,不管她穿如何宽大的白大褂,她胸前一对饱满,傲然挺立,王学十私下形容李玉婷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的样子:“李玉婷,凹,嗷,吖啦唆,那就是青藏高原!” 实验室老师说:“今天第一堂课,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有多卫生,多干净,现在每个人给你们一块载玻片,先放在实验桌上。用你们的小竹签在鼻唇沟处刮擦,然后轻轻涂在玻片上,滴上一滴生理盐水,你们把焦距对准细细地看,认真地看。” 同学们很好奇很投入地看,拉西男“哇塞!”的叫、李艳也“哇塞!”、李玉婷也“哇塞!”王学十也惊讶,然后是一片,最后是全部同学们也惊讶起来。 “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吗?现在显微镜下还会动,是不是很惊讶呀?你们第一次看到一定是这样的。你们每天都洗香皂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想脸皮好,最好使用除螨虫除油的香皂。那些一动一动的就是螨虫,你们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出它形态。你们认为你们干净卫生吗?接吻,稍不注意,就吃到螨虫。哈哈!” 李艳是个委培生,她是高中毕业来的,比初中毕业生见多识广。她说着:“接吻应该会传染的。”拉西男也说会的,大家都议论着。老师听见了,这个男老师不无幽默地直接告诉:“同学们,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要是两个人热烈接吻,螨虫相互传染是存在的,咬得凶,啃得猛,吃到的不是口臭就是带着鞭毛的螨虫。所以大家的洗脸毛巾不能相互使用。”一阵阵笑声。 老师说:“今天的实验就是要告诉大家,物质在足够大的放大之后,我们能看到分子、离子、原子。一句话,物质是由原子构成的,原子又可以细分,是由原子核和核外电子构成,而原子核由中子和质子构成,中子、质子的最小单位是什么?是夸克。” “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佩服,佛是怎么知道世界无限大,同时又无限小,佛家很早以前是不敢随便饮水的,因为饮水也是杀生,我们可以从一滴自来水中分离成千上万的微生物-细菌。” “现在科技渐渐发展,证明佛教的一些观点是正确的。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佛的天眼如同望远镜,有时像显微镜。” 这堂实验课让同学从微观的世界看世界,他们是首次听到科学与宗教的一些故事,人类社会一直在不停地研究自然界。但却自身问题,尤其是人的脑,人的智慧的研究是少之又少的,至今许多谜都没有解开。 人们对解不开的谜往往是迷信,等迷信被解开后,迷信又变成科学。 王学十也慢慢琢磨、思考这个微观的世界。 老师找了一个同学的手用酒精棉球清洁消毒后,用采血针快速刺入皮肤,一滴鲜血就流出来。老师用微细吸管吸了一滴血,涂在玻璃片上,稍稍风干后,用一种染色剂将血涂片染上颜色。老师将它放在显微镜下,显微镜下有各式各样的细胞,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淋巴细胞等等,让同学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看,看得同学们心花怒放,人体又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奥秘。 许多同学刚来东古卫校上检验专业时,当时还有些后悔,但慢慢又开始喜欢了,这种想法被下午的一堂解剖课给“搅”了。同学们开始怀疑人生,在职业十字路口的选择,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才子、疯子、孙子、老子还是傻子? 老师说:“各位同学,各位检验28班的同学,你们好,我的职业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每天都要翻尸弄骨,这些尸骨都是真的,学校的标本没有假的,这些都是病死的生前自愿捐的,有些是被判死刑的,尸体没有人来认领的,这里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句话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一点没假。” 有女同学提问,那个人就是李艳,她在班里个子最高,起码是一米六八的个子,很苗条,脸蛋也好看,只是胸部太平了,平得可以停靠起跑飞机,她说:“老师,我怕,我怕做噩梦,一谈起死人、五脏六腑、肠黄绿肚、骨骼呀,我背上有一阵凉风,往上爬,我能不能不进去解剖室?” 李玉婷也表示李艳的想法,男同学则不吭声,老师说:“这一步你们每个人都得过,磨炼胆子,不然你们今后很难做好临床检验,解剖学是所有学科的基本,医学是用来为人民服务,你连个基本结构都不知道,你算是白学了。” 王学十问:“老师,请问这世界上有没有鬼?那些亡魂鬼怪会不会来吓你?” “没有,因为我心中没有鬼的概念,小时候怕鬼,有鬼的概念。我从小长大,到至今没有见过什么鬼,也不知道鬼是啥子模样。所以作为医学科学工作者,不应该相信鬼。如果你相信有鬼,你根本不敢走进解剖室,那么晚上天黑你不敢走出去,深夜会做恶梦,所以唯物者不能相信鬼。” 王学十问:“我听:''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不是鬼很怕你,都躲着你,你也没看到。” 大家呵呵哈哈地笑,老师也笑着答道:“王学十同学要说的话是,老师是一个恶人,因为有句话叫做-鬼怕恶人。老师凶不凶?” 同学们说:“不凶!” 老师问:“恶不恶?” 同学们说:“不恶!” 老师说:“说话是不是有点亲切感?” 同学们说:“是。” 老师说:“同学们,给你们讲个故事,希望你们受到启发,你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吗?本村人最怕鬼,你传我,我传你,都说某某井边闹鬼。可是外地人天黑了他哪怕一个人走过那段所谓闹鬼的地方,他什么也没有感觉,这说明,恐惧来自我们的内心深处。是自己将自己的内心体验置入一种恐怖的境界中产生的。这就有句话说的-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老师说得有道理。”同学们纷纷点头说。 拉西男说:“王学十是受了刺激,被鬼吓过。” 王学十说:“老师我也没见过,但是受了刺激,我们村,在小的时候,每到年边和七月半,村里一个施老头,都会被请到许多人家去看鬼。当时我家的长辈也请那个施老头来看鬼了,说得活灵活现的,谁穿了什么,那里破了,今年它要吃什么水饭什么的,它要穿什么衣服,可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反倒被他说的吓坏了,吓得往大家怀里钻,门外一点风吹草动都以为鬼来了。当年,最为夸张的是,87年的时候,长辈问施老头,问那个40年代被抓壮丁的国民党兵-我爷爷,来了没有?那个施老头说没有来。说来也许是巧合,我爷爷89年从台湾回来探亲。这些有点刺激人。” 拉西男又说:“王学什不管什么事,最后总结都是一句话-受了刺激。” 老师说:“我听其他老师们说:“你中考,考到中专卫校来也是受了刺激。''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了!大家走吧,跟我翻尸弄骨去,胆子大的同学可以每人发一双乳胶手套给你们,只能轻轻翻,不能用力。我会一边翻一边讲。” 我们56个同学穿的白大褂,像白无常一样,跟着老师钻进一个满屋里充满福尔马林的停尸房,大家带着各种奇怪的神情好像要去鬼屋一样。 里面有男尸、有女尸、有龇牙裂齿的、有笑的、有面部扭曲的、有眼窝塌陷的、老的、少的、青壮年的都被解剖划开了。老师说:“我经常参加法医组解剖尸体,我已习以为常。” 李艳同学看到尸体就惊叫着,吓得别人以为看见鬼啦,其实是拉西男在她身后使小动作。 几十张床上堆放着尸体,一丝不挂的,五脏六腑都在外面,肌肉与骨骼还连着。男女死者的生殖器都在,女的乳房都干瘪了,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简直是恶心与丑陋。那些风干的肌肉,让人想起来农村的牛干巴和猪排骨、腊肉与火腿,一架一架灰白色的尸骨被悬挂在木架上,每块骨头都是真的,被老师们用细铁丝串起来。王学十碰到一具悬挂着的尸骨,他拉着尸骨的手说:“同志,不好意思,碰到你了,你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如今还为人民服务,向你致敬。” 同学们哈哈地笑,起哄了,老师严肃地说:“王学十说得对,这种心态是对的,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死者的尊重,给点掌声。”掌声响起。 许多同学进去一趟,到了门口就呕吐,希望尽快逃离这个死亡世界。 绝大多数同学,上完这节课都有种感叹:这些死人,还被同学们、老师们翻来动去,永远不能入土为安,看到这一些,觉得人生好无趣,开始怀疑人生,一点也不浪漫,就是那几块肉,那几块骨头,那五脏六腑。人死了,没有了精神、思维意识,就是废物。不过在学校这些尸体,尸骨也不是废物,是对同学们有用的,让同学们学到知识。王学十又有另一种思想,真的应该尊重这些尸体死后还为人民服务。 下午开饭的时候,全班同学排队打饭时,见到红烧肉和炒肉、排骨,就想起实验室里的死尸肉,没有人想吃肉。 接连一个星期,许多同学还吃素,只有少数忍不住对肉的渴望,那些肥头肥脑的吃货开口吃肉了,但那些吃素的人都选择躲开。一个吃货听到有人说干尸肉、福尔马林肉,立即有了呕吐的表现,跑到外边将肉和饭一下扣进剩饭桶里。 环境和心理对吃饭有影响的。王学十的经济也不宽裕,吃肉是种奢侈,他很少吃肉,不过看到盆里一大堆肉也立即想到实验室的一块块横七竖八的人体肌肉,心里泛呕。 说句实话,有许多同学如果叫他第二次进解剖室,打死他也不会再去。 东古卫校最阴森的地方就是解剖室,在同学们心中就是这样,那里没有浪漫、温馨。失恋的人和有官瘾的人、财迷的人进去走一趟可以医治心理疾病,只有在那种环境里,人们才会知道人的本质和归宿;只有看到一具具死尸一堆堆白骨;只有在那一刻真的是人人平等。什么东西对人都是平等的?唯有死亡。 行尸走肉是什么?就是没有生命和灵魂,没有信仰的人。王学十第一次知道“行尸走肉”这个词是在鲁迅的文章里看到的。王学十开始思考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进了一次解剖室,相信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冲击,最直接的就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 他们住在一间大的宿舍,一个男同学为了练胆子,向解剖老师写借条,从解剖室内借了一颗人头。这个人是检验28班的拉西男。他有时候会在别的同学睡午觉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塞进别人的被窝里,他这种恶作剧让许多同学晚上不敢起夜,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了。拉西男在开始的时候,一个夜晚偷偷放入王学十的枕头边,他醒来也无所谓,也习惯了。拉西男觉得在男生宿舍吓不到人,就去女生宿舍吓人,被女同学追着打,满身沾满拖把水和女同学的脚印。他觉得不过瘾,夜间上厕所的时候他也拿着头颅,吓倒那些上厕所的女生,后来反映到学校保卫处,拉西男被批评一顿,那颗眼眶塌陷鼻子塌陷的人头骨被老师取走了。 第148章 地震 时间已进入了腊月间,天气阴沉沉的,好像天不高兴,生气了,晚上打了几个闷雷,偶尔落下几颗雨点。语文老师的小孩问:“爸爸,天是不是有人路过,撒了几滴尿。”爸爸说:“天上没人,并不是尿,是云彩里的水漏下来了。”大地也仿佛生气了,地上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东古卫校夜晚的路灯里十分昏暗,除了柏树和冬青树外,其他树明显瘦多了,冬天挂在树尖上零零散散的残叶,在这个夜终于告别了枝头,依依不舍在风中飞落。 益州市是个地震带,新生开学时,老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关于地震方面的知识,哪知这一夜凌晨五点多钟,地震来临了。 检验28班总共56名同学住的是一栋瓦房的二楼。二楼的男女生宿舍门就在一个过道中,只是门错开着,没有门对门,设计者可能是保护隐私着想。 房屋、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响,人在床上连续摆动,大家惊叫着,纷纷跳离宿舍,本地学生可是有了地震经验,提醒着尖叫着:“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 黑暗中宿舍里乱糟糟,惊叫声、怒骂声、箱子与碗筷落地声、有人跳床的声音、哭声、楼梯走道踢踏的声音,在慌乱中有床倒地的声音。宿舍里的灯亮了,灯在屋顶荡秋千,走道,灯也荡秋千。哗啦一声,有泥土与瓦块掉落下来,屋里腾起灰烟。 王学十睡在上铺,是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昨晚在被子里打手电看书看得很晚,睡得晚,王学十是穿着衣物和裤子,最后一个跑出去的,他没有地震意识。屋外的一块草地上,灯光是昏暗的,许多人打着手电,但还是勉强看得清这些同学狼狈不堪的样子。王学十最后一个跑进了这个队伍,发现男女同学有的穿着裤衩子,有女的穿着一条内裤,大家有赤着脚的、有穿拖鞋的,有的女同学披着一件衣物,有的裹着一块床单,还好,天没有下雨,因为穿着单薄,外加惊恐,大家都瑟瑟发抖。 班长拉西男嘴巴上下敲打着,得瑟地念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念到54号时,没有人答应,54号是谁?大家都知道,是王学十的老乡李玉婷。 此刻,大地摇动了一下,屋顶的瓦片飞落下来,啪的一声,粉身碎骨地弹跳着。 这个班没有人去找李玉婷,大家都害怕死,万一房屋倒了呢,王学十走出人群一个人奔跑着,迈进宿舍大门那刻,大地又摇动一下,一大堆墙土、瓦片“轰隆”落在大门口,卷起一股浓浓的灰尘,外面的同学“啊”地惊叫,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王学十怎么样?会不会在废墟下? 王学十跑进女生宿舍,宿舍的灯是昏暗地亮着,在屋顶摇摆,屋里有许多墙上屋顶落下的灰尘,弥漫着看不清人影,只听见哭声,王学十大声喊:“李玉婷,李玉婷,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呜呜。”李玉婷哭着回答。 “你别哭,我是“受了刺激”,你说着话,我才知道你的方位。”又一次激烈的摇动,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灯也灭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里之中。 李玉婷说:“我在这。” 王学十说:“你往外爬。” 李玉婷:“我爬不动,我的脚被行李箱砸坏了,我在床下,床周围是行李箱,我出不去。” 王学十说:“你不停地说话,我判断你声音的方向,我来救你。” 王学十在黑暗中摸索,扒开地上的脸盆架、行李箱朝着李玉婷的方向探路。 王学十说:“说话。” “我,在这······我在这里,这里·······里···”李玉婷在惊恐黑暗之中,就像吓破胆一样,发出刚出生小猫一样的叫声,这是一种无助的祈求的声音。 王学十在暗黑中摸到李玉婷的发音地方,王学十说:“怎么没人啊?”李玉婷虚弱地说:“我···在床下,我···在床下。”他王学十安慰道:“你要挺住啊,我来了,我带你出去。”王学十将七、八个箱子移开,他钻进去听到床下的声音。他摸到李玉婷的身子,不小心摸到了李玉婷的“喜马拉雅山峰”,他吃惊地发现,他触到的李玉婷几乎全身是裸的,唯独腰间系着一内裤。李玉婷惊恐不安地颤抖着,“李玉婷你怎么啥都没穿?” 李玉婷讲:“大家都逃命,我跳床时崴了脚,我的衣物裤子不知被哪个同学抱走了,还让一个行李箱砸在我的头,另一只砸了我的脚背,走不了。” 呜呜哭着的李玉婷,因为恐惧和寒冷,一下就抱住王学十。 王学十感到一阵躁动和激动不安,小心脏快速蹦蹦地跳,身体产生不少热量,只能是让她抱住,让她尽情地盗取王学十的体温。在王学十怀里的李玉婷颤抖着,两个上下巴的牙,相互敲击着,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李玉婷,你是不是很冷?”王学十问。 李玉婷说:“是。” 王学十说:“那我抱你,你不会介意吧?” 李玉婷说:“不会。” 王学十说:“我们俩是不是离开这?” 李玉婷说:“现在在床下是安全的,外面是危险的。” 王学十说:“我刚才都出去了,点名的时候没有你的名字,我一个人来了。” 李玉婷说:“谢谢你,“受了刺激。”” 王学十说:“我知道你是占山县的,我们算是半个老乡。” 李玉婷说:“应该是完整的老乡,一个地区算是老乡。” 王学十说:“李玉婷,就算你不是我老乡,只要是28班的同学,我都会救你的。” 李玉婷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王学十,十全十美,一个班不能少了一个,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受了刺激,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人活着,看到见死不救,那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把生让给别人,把死和危险留给自己,我才意识到生命的意义,我上了一堂解剖课才明白,人活到最后就是一堆白骨。无所作为地活着,跟躺着的尸体没有区别,我也不是有多高尚,我也不是雷锋,生命的意义真的在于奉献,那些尸骨没有入土为安,但他们最后却真的为同学、为人民服务。他们生前捐赠的遗体,这是他们活着就明白了的道理。” 李玉婷说:“王学十,你果然有天使般的好心。” 王学十说:“不是的,李玉婷,我还是受了刺激,受了尸体和白骨的刺激,我也不伟大,觉得这么做符合自己的活法,我不是因为你漂亮,你和李艳是我们班的两朵花,李艳一支冰傲的白玫瑰,是修长玫瑰;你是一支红玫瑰,是一支热情的不肥不瘦的玫瑰,但我是花盲,我对美女不感兴趣。或许是我长得普普通通,不是帅的那种,我对自己长相打个及格分没问题,也对美女不感冒,只对未来吃饱穿暖有个铁饭碗感兴趣。” 开始时,王学十能体会到李玉婷的冰冷,现在的她不再颤抖,牙齿也不磕碰,李玉婷听着王学十说着,她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贴在王学十的唇上。王学十用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说到:“我、我口唇有螨虫会传染的。” 李玉婷小声地说:“我不怕。” 突然一阵摇动,70%的天花板塌了。许多瓦、泥土也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玉婷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抱住王学十,王学十说:“现在是出不去了,我刚进大门时有一大堆土已经堵在门口。现在屋顶也垮了。我们有些危险,只能等待救援,万一真的发生危险、意外或者死亡······” 王学十松开李玉婷,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和裤。不解的李玉婷问:“你可不要想歪了,趁人之危。不要啊,不要。” “李玉婷,我不会想那种事,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想让你穿上我的衣服和裤子。你会更暖和,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面对许许多多人,你需要尊严,你是一个女孩子。如果天亮有人来营救,面对许多人你的身体会曝光的。万一我们都死了,你要死得有尊严,不能赤身裸体。一个男人不能自私到连衣服都舍不得给女生穿。你吻过我,我就足够了。” 王学十把他自己的补丁衣服和裤子穿在李玉婷的身上,自己只穿着一条老家带来的裤衩。王学十说:“男人是裸着无所谓,但女人不一样,只能等到、遇到自己最亲爱的那个人后才能赤诚相待、相依相偎,你懂吗?你脚还疼吗?”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头呢?”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李玉婷,要是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我们年轻的生命真是太浪费,要是能战死沙场也能含笑九泉。如今壮志未酬,身困于此是种悲哀。面对大自然的愤怒,作为我们人类,多么渺小,甚至无助。” 李玉婷说:“那我连累你,王学十。” 王学十说:“我自愿,从来没有怕过,见死不救更是一种罪过。” 这下变成王学十打哆嗦和打喷嚏来了,渐渐地,王学十说话都是冷的,字音都不准。 李玉婷说:“你冷啦?” 王学十说:“是,我能忍。” 李玉婷将唇又一次贴近王学十的唇。将王学十的双手拉进她的温暖的胸前,让他取暖,王学十的手颤抖着,李玉婷又用双手紧紧抱住王学十,希望王学十盗取她的身温。 李玉婷说:“王学十,我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结果,我们会不会掩埋在这房里,我们虽然没有感情,但我喜欢你用恋人般的心态,抚摸着我,抱紧我,吻我。也许这是我们生命的最后结尾,不想带着遗憾走,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时间,我希望我们在拥抱和爱中死去,王学十,我希望你这样想,好吗?” 王学十说:“这是我第二次和女孩拥抱和接吻,我的初吻是一个初中女孩。” 李玉婷说:“但你王学十是我的初吻,傻瓜,别放不下,你就把我当成初中那个女孩子,我的心都跳起来了,让我们的心都跳起来,让我们的温暖和爱更有意义,让我们暂时忘了悲伤和恐惧。” 天还没亮,两颗心狂跳着,王学十一边讲着他和初中同学丁所花的初恋故事,一边亲吻着天赐良机的美丽女生,让他找到一种全新的感觉。两人紧紧相抱,相互取暖,王学十将初中爱情故事,连细节都讲,详细的讲、慢慢地讲,让美好的回忆占据心灵,设法让他们忘了寒冷与恐惧,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李玉婷:“如果这个世界十分灾难。只剩下我这样一个女人,而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你这样一个的男人,你会怎样对我?” 王学十说:“没有选择的选择是最幸福的选择。真的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唯一。如果你不存在了,我存在的也是暂时的,也终究灭亡。我们都会因为对方存在而存在,因为对方的消亡而消亡。我看到一本中医书上讲的,阴和阳是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还说独阴不长,独阳不生,那你会怎么对我?” 李玉婷说:“没有第三者,你是唯一宝贝,我也因为没有比较而不会痛苦,不过二人也孤独,我希望你给生一大群孩子。如果爱能医治世间的痛苦、悲伤、焦虑,我希望自已永远浸泡在爱的溶液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外面的人模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热闹。 原来是学校领导电话请求两公里外的一个军民共建单位,经军区领导的批准,14军某部队的一个驻军连队开进了东古卫校,前来参加救援,此次地震对解放前后数十年的老旧瓦房破坏严重。对抗震级别高的钢筋混凝土房影响不大。东古卫校大概有十栋这样的旧房,在此次震源来自地下15公里,影响相当严重,周围村庄的瓦房明显倒塌了一部分。 这个地区每两年地壳都要活泼一次,东古卫校有专门的应急帐篷,在这两个小时中,操场和足球场上已经搭建了不少地震棚。 冬季天亮得晚,时间已经是7:35,天才有一点蒙蒙亮,解放军正在寻找地震中受伤的人员。天放亮是八点。那时也看得清房屋构造,解放军战士冒着余震的危险。挖着堵在这一栋房屋的唯一通道,这里堵了几十方墙土与瓦片。 同学们告诉解放军,王学十返回时正好这墙和房顶落下来,他有可能埋在这堆瓦土之中,另外还有一个叫李玉婷的女孩困在房子里。王学十是去寻找李玉婷才失踪的,现在情况不明。从地震到现在三小时了,有的女同学流着悲伤的泪水。 学校领导与老师不允许同学直接参加抢险,他们没有经验,怕给同学们因为余震带来更大的伤害。 因为奔跑和跳床脚受伤的同学不少,学校附属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在操场上搭起临时救治处,处理受伤的人员。一些同学打着喷嚏,一边吃着食堂送来的馒头,一边喝着生姜汤。 解放军战士:“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声音无法传递进去,屋里也没回声。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呆着别动,现在天亮开了,我从这个缝里钻出去,把覆盖在上面的行李箱和天花板砖瓦搬开,尽快逃生和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是上上策。天是阴的或许还要下雨,下雨的话房子倒塌更危险。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好的。”李玉婷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王学十。 王学十用脚、手、头顶开挤压在一起的行李箱,钻出斜着的天花板。他看到屋子里的门也堵死了,他走过去用力推,一点动静没有,这说明整个走道和门基本是堵死的。 他顺着墙边找到一根十多米的背包绳,这是女同学晾衣服的东西,这跟绳可以帮助他们从窗户逃生。他用砖头撬开变形的窗,将绳子的一端拴在床腿上。 他沿路返回,把一块块天花板掀开,把身探进去,说:“李玉婷,我们可以逃出去,你往我这边爬过来,你暂时忍住脚痛,忍住五分钟我们就安全了,路线我已经看好了,来,咬牙过来。” 李玉婷艰难地往床的一个缝隙爬,要知道,地板离床就50厘米的距离,在下面困三个小时,而且是两个人,都不容易。要感谢这张高低床,不然的话他们生的机会可能很小。 李玉婷将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用力往外拉,一个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的李玉婷爬出来。她脸上布满灰尘,只有眼睛和牙齿有一点白色,眼角有泪水冲洗灰尘流下的泪道。王学十也像个灰太狼,李玉婷也是个彻底的灰姑娘。李玉婷走路十分困难,可能砸骨折了,脚肿得像馒头一样。王学十穿着一条内裤衩子,其他是裸着,他用身子撑起李玉婷的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向一个窗户口。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从这窗口到地面应该是八米左右,我用这跟背包绳子,拴住你的腰,把你放下去,你先下去,然后我再下去,一根绳子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你相信我,这一端我已经拴在床腿上,很牢固的。”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将绳子拴住她的细腰,叫她紧紧握住绳子,这个李玉婷个子虽然一米六但并不重,最多四十五千克,王学十将李玉婷抱上窗户,让她坐在窗边。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等会闭着眼睛,双手扶着绳子,我拉紧绳子之后,你身体慢慢往下面滑,知道了吗?相信我。”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把李玉婷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嘴边亲吻一下,是安慰她别怕,然后将她的手握紧绳子。 王学十:“听我的口令,往下滑。” 李玉婷紧握绳子,双眼闭紧,屁股开始往下移动,绳子越来越紧,李玉婷悬在墙边缓缓地往下坠。王学十挺直腰,身子紧贴着窗户下边的墙体,他数着1-2-3-4-5-6·····,他十厘米、十厘米往下放,他的手都扎得通红。等李玉婷稳稳落到地面后,他赶到绳子已经没有拉力,他用力拉拉拴在床脚的接头是否牢固,在确认十分安全之后。他爬上窗口,身子顺着绳子唰啦一下,他就到了地面。李玉婷还在那解腰上的疙瘩,可是解不开,他当然解不开,王学十是打了一个活扣越拉越紧。王学十帮她解开,将绳子从头上退出来,王学十背起李玉婷很快速离开墙角,他朝着28班集合的地方走去。他说:“李玉婷,我们安全了,我们可以好好地活着。”正在挖走道的年轻解放军同志放下手中的铁铲,“同学们、老师,还有老校长站在那里。”他们热泪满眶地叫着王学十和李玉婷的名字。 人们看到这个王学十是赤着脚、身背着李玉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仅仅穿着一条内裤衩,同学们发现李玉婷身上穿着的带补丁的上衣、带补丁裤子是王学十的。老校长在嘴里说了两个字:“天使,天使。”死里逃生的李玉婷又突然哭起来:“我的妈呀,呜呜呜·····” 王学十说:“校长,老师,同学们,李玉婷的脚受伤了,肿得厉害,可能是骨折。” 老校长说:“快拿两件棉大衣来,一件给王学十,另一件给李玉婷,你们班来四个男生用这个担架把李玉婷送到附属医院做个x光片看看。” 王学十把李玉婷轻轻放在担架上,老师和同学们高兴地看着两位同学平安归来,一对灰头土脑的伙子与灰姑娘的归来。 王学十穿着同学给他的大棉衣,他给解放军和老师同学们讲述昨夜里的地震情况和屋里受损的情况。 李玉婷躺在担架上,四个同学抬着她,其中一个就是平时喜欢李玉婷的拉西男,李艳也陪着她去医院。 又有一批消防部队的解放军战士参加了救援。 一个上午,教室和帐篷里堆满同学们的从废墟里找到的各种物品。地震中受困的是入校不久的同学。老生有地震的经验,疏散快又安全。不久,雨下起来了,地震和阵雨是分不开的。 学校将部分同学硬塞进高年级学生的宿舍里,这宿舍是最近一年新修的抗震房,学校领导告诉师兄姐妹们最多两个月解决,请理解,包容一下。 实在挤不进去的,只有住临时帐篷。 就是从这一天,省市领导决定重建校宿。大批建筑物资第四天就进入操场。 这次地震给全市带来不少损失,死亡人数21人,受伤2000多人,房屋倒塌1万余间。 值得庆幸的是,东古卫校平时训练过防震撤离,没有人员失踪和死亡,只有少数人受伤。 在这次地震总结会上,老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表扬王学十,说是优秀团员,是天使,危险来时,还想到同学,学校团委发了一个荣誉证书给王学十并号召向他学习。 后来,学校的同学们慢慢知道了这个“天使”“补丁男”,这个“受了刺激”绰号的王学十。 渐渐地另一个版本传说来了,王学十返回宿舍时穿得好好的,出来时只剩下一条裤衩,因为同学们发现,李玉婷是穿着王学十的衣物出来的,而李玉婷除了一个裤衩,必定也是大面积裸体,两个人是躲在床下,才躲过地震的,两个人应该有段近距离接触,应该有风流传奇,给许多同学太多想象与猜测。尤其是拉西男,开始恨起王学十这个“补丁男”,因为拉西男一直写信在追李玉婷,用了不少心思接近李玉婷,结果一场地震让补丁男和李玉婷有过床下一夜。想起这些,拉西男真是想把补丁男活活吃掉。 王学十也听到这些人的风言风语,一直保持着与李玉婷的距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王学十和李玉婷不想被大家说成“被恋爱”,在学校有规定,谈恋爱被抓到是要开除的,这是学校的一条红线。 为了躲开同学的闲言碎语,有些事只得通过信件和纸条传递,后来他们如同特务接头一样,约定在池塘边,有一棵柳树,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边藏着纸条。他们很少说话,但暗地里时常互相交流着。李玉婷的代号是荷塘,王学十的代号是月色,连起来就是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从此开始了一段地下之恋。 第149章 寒假 益水县和占山县是一个地区。寒假到了,三天之后就是春节,这个假期要回家,李玉婷最希望的是,与王学十结伴回家。经历了一场地震,她越来越依恋这个贫穷的“补丁男”。“补丁男”虽然不是高富帅的系列,但是“补丁男”是那种真诚的、负责的、能生死与共的男生。她看男生已从简单的帅气的外表地迷恋中走出来,过去她常被男生英俊的外表迷惑,现在她更看重一个人的本质和善良。 李玉婷在一个中午,将一张纸条放在池塘边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下,上面写着:月色你好,我一个人回家很孤单,我希望你陪伴我,我们明天到桃园楼车站汇合。从学校走时,我们各走各的,我们一起坐车到省城,去我叔叔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我们坐火车回家,你到牛过河下车,我直接到益水县火车站下车。收假时,我提前出发,我到牛过河火车站等你,怎么样?晚上我来取纸条,速速回话-荷塘。 王学十选择下课时就去池塘边,他们两人几乎形成一定规律,李玉婷中午去发情报,上自习前去一趟,看看上面写着什么。王学十会在下午或晚间下自习后去看看“情报”或是去送“情报”。 这天下午,王学十去接头处,他拿着一本书在那里,四下看一会,再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做贼似的从石头下拿出纸条,看一遍,然后在上面写下:好的,依你,我早早出发,在桃园楼等你,月色(都是受了刺激)。 晚饭后李玉婷也到池塘边,兴奋地看了王学十的回话,她幸福地笑了,她就像特工一样,每一次都会有种兴奋和紧张,像做贼一样心虚,偷偷摸摸的,以后,这种像谍报生涯一样的日子,变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似乎不能少,少了就觉得乏味。 第二天上午,王学十背着自己的书包和衣物在校园里徘徊,他想看看李玉婷出发了没有。 这天上午,还有一个人在校园摇来晃去的,他就是拉西男。他实在等不及了,干脆就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等着,李玉婷也要走的,可她看到拉西男在女生宿舍门口,她知道,前几天拉西男直接告诉她,他要和李玉婷一起走,李玉婷直接告诉他:“没有必要。” 可现在拉西男堵在门口,李玉婷也发现王学十也在等她出发,要赶时间,李玉婷不想与拉西男同车,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她生气地拍打着裤腿,下定决心不管他的,说走就走,她从宿舍走出来,身上挂着一个背包和一个手提的滑轮的行李箱,她遇见拉西男,拉西男热情地迎上去,他说:“李玉婷,我们一起走吧!来我帮你提行李箱。” “不用,不用。”李玉婷说。可拉西男硬是将她的行李扛在他的肩上。李玉婷虽然不高兴,但是为了赶时间,只得忍着,他们走到校车旁,王学十也站在校车旁,等拉西男和李玉婷上车后,王学十也上了车。 拉西男抢着帮李玉婷付车费,可李玉婷不同意,司机已将两张车票递给拉西男,生气的李玉婷还是追着司机说: “我自己的票我自己买,你退给他。”李玉婷把钱放在司机的驾驶位上,很不高兴地说:“补钱!” 司机说:“我说同学,有人帮你买票,也是好事,省得我找钱麻烦。” 李玉婷:“你方便了,我就麻烦了,我不会占同学的便宜的,再说你要尊重坐你车的客人,对吧!我不想欠别的同学的人情。” 司机说:“行行行,你们这些同学也复杂。” 李玉婷说:“现在复杂点,以后就简单了,简单就是快乐。” 李玉婷说着这话,拉西男的脸就像发烧似的,王学十显得十分平静,他把自己当成看戏的人。李玉婷默默无语,拉西男和王学十拉起话来,不说话他会难过的,他说:“都是受了刺激,这一次期末考试怎么样?”拉西男叫着王学十的绰号。 王学说十:“拉西,应该过得去吧?解剖和生理有点困难,及格就行,拉西男你考得怎么样?” 拉西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学期的奖学金可能有希望。” 王学十说:“拉西,如果发财了就恭喜你呀!” 拉西男问:“李玉婷,你考的怎么样?” 李玉婷说:“不知道,只要不补考,就谢天谢地了,你是高中毕业的,我初中毕业,学起来应该比我们容易吧?” 拉西说:“我觉得不难,高中时我接触过生理。我要求不高,只要中专毕业能拿到结业证就可以了。我是卷烟厂职工医院的委培生,我妈退休了,我替她的班,这是我们烟厂企业内部的福利。” 王学十说:“拉西,你就是日子好过。” 拉西说:“受了刺激,我们得拿及格分,不及格也拿不到结业证,也有压力。李艳是盐矿职工医院的委培生,也是高中毕业的,她有文艺细胞,她当文艺委员是我这个班长推荐的,你觉得李艳怎么样?” 王学十说:“漂亮,活跃,有艺术细胞。” 拉西说:“李艳,申老师的老乡,班主任老师也觉得她是做文艺的料,我曾想让李玉婷当文艺委员,可李玉婷不大方,太重学习,我觉得李玉婷适合于当生活委员,下学期我就推荐李玉婷当生活委员,你觉得怎么样?” 李玉婷说:“拉西班长,我自己都不善于生活,我当什么生活委员,不喜欢当学生干部。” 拉西说:“其实你只要发一下饭票就行了。” 李玉婷:“我干不来,我不大方。” “可以学嘛。”拉西打着官腔。 李玉婷带刺地说:“不感兴趣,我不是当官的料。” 拉西男又说:“当班干部主要就是锻炼管理能力,王学十很不参加集体活动,以后要积极一点,你篮球、足球、排球都打不好。” 王学十说:“班长,我初中没见过两样东西,一个是足球,一个是排球,篮球没怎么打,说实话,连饭都吃不饱,我也没有心思,也没体力打。” 拉西说:“你虽然学习是用功,为了全面的发展,最好多参加体育活动,以后有游泳课。” 王学十说:“以后再说,听说明年春天有游泳课,那还是挺好玩的,一米我还是能游的。” 拉西:“受了刺激,才一米,看明年我游给你看,你也太菜了。” 说话时间,校车已经到了益州的桃园楼车站,拉西男主动抢先提着李玉婷的箱子,李玉婷也不想他提,可拉西说自己是班长,帮同学做事情是应该的,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帮王学十背包呢?拉西男说女士优先,再说王学十是男士,让李玉婷无话可说。 拉西男挺热情的,他叫王学十和李玉婷在大厅等着,他拿着大家的学生证去窗口排队买票,王学十和李玉婷将钱交给他。 拉西男拿着大家的车票回来时,王学十扛起李玉婷的箱子就走,拉西男说:“你能扛得动吗?挺重的。” “没事的,我只要受了刺激,就有力气。”王学十说,大家都笑了,“帮助同学是我们的义务。” 拉西说:“我这个班长连表现的机会都被你抢了。” 王学十说:“班长你刚才都表现过了,你也累了,我和李玉婷是老乡,我帮她是应该的,对吧?我干点重活,也是尊重你是班长,你还要领导我们上车,对吧?” 拉西说:“我们一起回家就是图个快乐。” 上车的时候就三个座位,拉西把李玉婷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把王学十隔得很远,他就是创造更多的机会接近李玉婷。 大家都是同学,本来李玉婷和王学十一起走的,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拉西,让李玉婷很无奈,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李玉婷只能忍着,只是不开心。 到省城的路很长,拉西一直与李玉婷扯话,王学十困了一个人打瞌睡。 拉西:“李玉婷下午去我家去,我家在省城职工医院,怎么样?” 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叫上王学十?” 拉西说:“他去我们不方便,怕他受了刺激。” 李玉婷:“你才怕受了刺激,我也不方便,都是同学,怎么就不带他去?”拉西:“他去就是灯泡。” “拉西,你想复杂了,我们没有那个缘分,谢谢你的好意,我对恋爱不感兴趣,也别害我,王学十是我老乡,下车后我和他到我叔叔家去,明早坐火车回家。” 拉西说:“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 李玉婷说:“这与喜欢没有关系,我们是同学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完成学业不想谈恋爱,学校也不准许。” 拉西说:“我们可以搞地下谈恋爱,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李玉婷说:“你不是对李艳也很热情的嘛?” 拉西说:“是,曾经追过,可班主任老师批评我说,不准对文艺委员有非分之想,班主任老师说,李艳是他的老乡,李艳的母亲直接把李艳交给班主任监管,如果我再追她,就下了我的班长,还会在大会上批评我的,所以不敢。” 李玉婷说:“然后,你就没有目标了,来害我。” 拉西说:“不是害,是爱。” 李玉婷说:“去你的,我不感兴趣。” 几个小时后,车窗外出现了省城的高楼大厦。 “省城西部客运站到了,请旅客准备下车。”司机提醒着大家。 王学十从睡梦中醒来,他活动筋骨后拉着李玉婷的箱子,在水泥路上“沙啦沙啦”地响着。失落的拉西男不知道坐哪辆公共汽车回家,王学十和李玉婷挥着手和拉西说再见,拉西肩上的胳膊在不自然地摇动,脸色也由晴转阴了。 王学十和玉婷上了二路公交汽车,汽车放了几个响亮的汽油屁,喷出一股白烟,混入车流中,然后消失在城市中央。 拉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理理头发,招了一辆出租车骂了一句:“我靠!”钻进车门,朝卷烟厂的两个烟囱开去。 李玉婷的叔叔是在军营工作,那晚王学十吃到有生以来最丰盛的晚餐,十几个菜,王学十终生难忘。那晚,李玉婷带着王学十逛了省城,购了第二天的火车票,王学十第一次感受省城的繁荣与热闹。 王学十在出门时就将自己的大书包背上,其实里面就几本书和几件旧衣服,刚出门时,李玉婷就叫他不要背,但王学十说自己还想买东西放在里面。 购完票后,王学十陪李玉婷来到他叔叔的住处的大门口,他就站住了,他说:“李玉婷你回你叔叔家去住,我不想去,我这个穿着不合适,会影响你叔叔家的环境,能吃到一顿饭我已经很感谢了,他们老盯着我这个补丁男看,我适应不了,我想去住旅馆,明早我准时来接你。”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玉婷几乎要哭了。 “李玉婷,我的自尊心很强,你叔叔家太豪华了,我的着装睡在他家真的不合适,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花子,想逃避,自己是乡下农村人,可我真的会不舒服的,我贫穷的自尊心一旦激发,我真的是受了刺激,我不想脏了他们的床和沙发。” “他们没有这种想法。”李玉婷这下子真的哭了,脸上滑出两行泪,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也劝不住王学十。 王学十说:“等我以后穿好一点会更自信一点,我最不自信的是穿着,别人长时间看我,我就发怵,我与你走在一起觉得丢了你的面子,我真是这种想法,这是我最脆弱的一面。” 李玉婷说:“王学十,天使,月色,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在乎过吗?我没有,我在乎你的好,不在乎你穷,这次地震你不救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学十说:“你是我老乡,你地震受困,我是本能反应,你是我的同学,换成别人也会,你不用感激我,我不希望你用回报的方式对我,你不欠我,我喜欢独来独往,助人为乐我喜欢,我喜欢与你谈学习、未来和人生理想,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呜呜”李玉婷哭得更伤心了,“如果是我什么地方给你受了刺激,你不要记在心上。” 王学十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很难过,你就听我的,我觉得在旅馆里面很踏实,用别人的,吃别人的就是觉得不踏实,你知道吗?上次你就在池塘边的石头地下放了几张饭票和五元钱,你打死我都不会要,我拿了是对我的侮辱,你明白吗?吃你叔叔的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欠了人家一顿饭,再睡在人家家里,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你知道吗?” 李玉婷说:“好嘛,就依你,你在旅馆里面要小心安全。” 王学十:“没事。我一个男的,没事的,你告诉你叔叔,说我住在一个老乡家,有事去拜访。” 李玉婷说:“好,我送你去旅馆。” 王学十说:“别,你别去了,你去了,我又要送你回来,来来回回谁送谁,你告诉你婶,我今天吃了最好的东西,谢谢他们。” 李玉婷说:“是了,你真是怪人,真是不假,是受了刺激。” “对对对,理解万岁,你进大门去,我看着。”王学十看着李玉婷抹着泪进去了,不时回头望望,然后王学十摇摇手转身走了。 李玉婷走进家门,婶看到就她一人回来,就问道:“你买到车票了吗?” 李玉婷:“买到了。” 婶婶说:“你的那位男同学老乡呢?” 李玉婷说:“他说他有事,去他老乡那里了,明天来叫我。” 他叔和婶看到李玉婷眼里有些湿润,觉得有些不对,又问:“他真的有老乡?我看你眼里是红的,不对呀?” 婶婶问:“谈恋爱了?” 李玉婷说:“不是,他说他今天吃了最好吃的饭菜,让我替他谢谢你们。” 婶婶说:“这个同学有些特别,也是有些古怪,眼里有些好强,人老实。” 李玉婷说:“他没有老乡,住旅馆去了。” 婶婶问:“为什么呢?他怕我家住不下。” 李玉婷说:“不是的,他说他穿着差,怕把你们家的床弄脏了,不好意思才这样,他很脆弱,怕你们用眼光看到他身上的补丁,补丁对他来讲是伤疤。” 婶婶说:“我们没有这种想法,他想多了。” 李玉婷说:“他就是想得多,他说他不想欠别人的,我也拿他没有办法,任何人给的东西,他是坚决不会要,吃一顿饭倒是可以,两次麻烦人,他就不干了。” 婶婶说:“这人是有点特别。” 李玉婷说:“这次地震就他敢回房间救我,他是个好人,我曾经给他几张饭票和几块钱,他都不要,还好几天不理我。” 婶婶说:“对了,你伤了他的自尊。” 李玉婷说:“是的。” 婶婶问:“地震是怎么回事?” 李玉婷把地震简单的过程讲解给他们听。他们听后对这个补丁男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婶婶说:“这孩子与一般人不一样,随他吧,只要不刺激他的自尊,让他踏实就行。” 李玉婷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婶婶问:“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李玉婷说:“我不清楚是不是喜欢他,只觉得他人好,他曾说地震中换成别人他也会一样救。” 婶婶是:“那就是说,你不是喜欢他,他也不是喜欢你,你们就是同学加老乡。” 李玉婷说:“也是也不是,我也说不清楚。” 婶婶说:“在学校不能谈恋爱,学校会开除的。” 李玉婷说:“这个我知道,我分得清楚。” 第二天一早,王学十高兴地站在大门口,扛着李玉婷的行李箱就直奔火车站,她婶婶和堂妹就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男生。 今天是年三十,王学十在牛过河下车了,他在站台上看着李玉婷坐着火车慢慢地开走了,他肩上的胳膊在空中挥了好久。李玉婷也伸出了头,在车窗口摆动着右手,眼里一下子迷茫了起来。 王学十下了火车一个人往家里赶,直到天黑才走进飞燕村,车站离他家里有四十多公里,他的脚都起泡了,十分艰辛,这些原因加上来回要花不少钱,才导致他以后假期很少回家。 飞燕村家家放着鞭炮,过大年一派欢乐团聚气氛。 王学十是这个村子最后一个赶到家过年的游子,对王治山一家来说,这是一个团圆而快乐的年夜饭。 过年时,许多人都来看王学十。三天年过完后,许多人都要请王学十去吃饭。他们都说请王学十去吃饭是添一点贵气,二是添一点喜气,大家都将能请到王学十吃饭当作一种面子,搞得王学十都吃怕了,每次碗里面都装得满满的,让他消化不良,可不去又不行。父亲、母亲都劝他去,来请的人都十分地客气,说不去就是看不起他家,但王学十没有什么礼物给他们。 第150章 春游 寒假结束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校园。 三年级的医士班、护理班、药剂班、影像班、检验班的同学被安排到各大医院去实习去了。三年级的学生最后一个学期都得离校,去临床一线,把所学的理论知识放到生活中去体验、去升华。 王学十被安排到实验大楼附近的那排水泥房去住,这是一栋坐落在偏坡地上的房子,坐南朝北。王学十住一楼的第一间,出门就是通往实验大楼和一个厕所,窗子的外面是一排排野生的赤松,柏树,还有一些碗口大的桉树。这是一片平常同学们晒被子、衣服、床单的地方,每到周末的晴天,这里最热闹,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挂满了山坡,这里的景象像是街上赶集似的,这是学校特意划分给同学们洗晒的地方。 学校每进入第一个下学期,都要对上学期学习好的同学进行总结表彰,上学期王学十被评为“三好学生”,他以全年级检验专业学习的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奖学金。而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自我感觉良好的拉西男并没有在名单里面,这让他受到打击。拉西男收假时送了班主任两条烟,班主任老师向学校推荐,让拉西男学生获得一个“优秀学生干部奖”,这让他稍微挣回了一些颜面。自此以后,这位爱说大话的学生干部,在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面前变得谦虚起来,不过在内心,他还是嫉妒学习好的学生,他有些讨厌王学十,因为他曾经听说王学十说自己及格就行了,结果王学十拿了第一名,他感到王学十谦虚,纯属一种高傲,心里很不爽。他对王学十获得全校三好学生有看法,他私下对同学说,王学十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不应该“三好学生”。可是,他改变不了,这是56个同学投票选出来的,学习是一项硬性条件,任何人改变不了。“三好学生”必然是学习好,思想好,并团结同学,另外是体育好,拉西男说的就是王学十不会打篮球、足球、排球,可体育分王学十也是不差,体操,太极,800米、1000米,单杠双杠都是很优秀的。检验班28班的同学开始欣赏这个“补丁男”,最先表示祝贺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婷,李玉婷最先在池塘边的两个石头下写了一段话:恭喜你荣获“三好学生”,并获得奖学金,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牛,你肯定还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荷塘为你高兴,也为你自豪,加油啊! 王学十则在纸上写着:能得到同学们的投票和认可,我很高兴,能得到你这样的美女同学恭喜,我脆弱的心又多了一分自信,谢谢你的鼓励和刺激-月色。 春天,雷声催醒了大地的一切。春风来了,春雨也来了,蓝天多了淡淡的白云,暖和的阳光给了大地一个热情的笑容,大地渐渐焕发生机,大地多了一些绿意,棠梨花吐出了鸡舌头大小的绿芽,并忍不住露出一个花蕾。 迎春花早早地舒展自己的美,金黄的花招来了辛勤的小蜜蜂,它告诉春天的朋友~此刻我已经开到最美最艳。东古卫校池塘里的荷花也伸起腰来,鱼儿也欢快的游着,有时还跳出水面,岸边的柳树也绿了,也伸出小小的剪刀芽。 附属医院旁的中药园,上百种草药也冒出自己特有的体貌,在贪婪地沐着露水和阳光,在微风中和朋友们打招呼。 东古卫校的爱美的女生,渐渐地丢下自己厚实的衣物,换上各色的裙子,上面穿着薄薄的衬衫,展示着青春、活力、健康、苗条与美丽。这道东古卫校的独特风景,扰得男生们心花怒放,十分养眼,在他们心中带来各种莫名的躁动,爱美之心冲动,让一些男生忍不住采了一些校园的野花,偷偷地用鼻子吸食着它的芳香。 王学十也不例外,他在中药园里采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然后把它压在竹林的石头底下,李玉婷收到后,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还懂得浪漫与爱情。”她兴奋着、高兴着,她将这朵花夹在书里,时常拿出来看看,这朵花让她激动了半个月,虽然花干了,可她也舍不得丢弃,细心的王学十也发现了。 春天是一个充满无限生机的季节。 学校组织全校同学去紫金山春游,让同学们去大自然里面拥抱春天。 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兴奋不已,女生要把最美的裙子穿去,男生则穿着更具青春活力的衣物。但一个格格不入的补丁男出现在同学群里,在去紫金山的路上如果你稍微注意一下的话,还以为王学十就是这群学生的农民工呢!他穿着补丁的蓝色的裤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同学们买了一些干粮和米线,这个农民工一样的同学王学十一个人背着由食堂里面借来的大铁锅,他专喜欢干别人不喜欢干的脏活。自己是农村来的,因为穷苦,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他觉得只要同学们高兴,自己觉得无所谓,他的这个样子就算被锅灰给抹黑也没影响。 申老师带队,他手中挂着一个相机,他像导游一路说着笑着,讲着关于紫金山的故事。 李玉婷心痛王学十背黑锅,说要帮他背一段距离,王学十说:“春天是女生的,我喜欢你们美得像春天的花一样,你要背上,把裙子和白衬衫弄脏了,会给美留下遗憾,背黑锅是我愿意的,我不美,但我会欣赏美。” 李艳说:“李玉婷,你挺会关心王学十的嘛。” 李玉婷说:“他是我老乡,应该的嘛。” 王学十说:“李艳,你是文艺委员,你唱歌跳舞给我助兴吧!我背锅更有力气。” 李艳说:“你是希望李玉婷唱吧。” 拉西男跑过来说:“申老师,帮我和李玉婷照张相。” 拉西厚着脸皮站在李玉婷的身边,申老师按下快门,许多同学都想和她合影,因为她今天真的很美。 李玉婷说:“我也想和我老乡王学十照一张。” 王学十则摇摇手说:“不行不行,这样会影响你的风景。”说着背着锅逃走了,他不想在别人的镜框里面留下自己的补丁裤。 有些吃醋的李艳,脸上显得不高兴了,申老师为逗李艳开心说:“拉西,你来,你帮我照一张,我和李艳来一张。”说着申老师走向李艳的身边,在李艳的头顶伸出一只剪刀手。 男生也想留下美好的回忆,纷纷跑到李艳的身边合影,大家鼓励着李艳叫她唱歌,有这么多同学捧她,她有种明星感觉,她在一片空地翩翩起舞,嘴里清唱着: 静静的夜空,有一个湾湾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的旁边是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的悠到我心上,我的心儿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弯弯的小船。 一阵吆喝声和掌声,让李艳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有男同学与拉西男私下说:“李艳什么都好,就是胸部平得像飞机场一样,李玉婷没有李艳高挑,论精致程度与轮廓,李玉婷特别胸器更为突出,李艳身体没有李玉婷有味道。”说这话的时候,王学十听到了,王学十也十分佩服这位男同学的高见。王学十和拉西男是分在同一个宿舍的,晚上他经常听到他对班上的女同学评头论足。 刚进校时,拉西男面对两个女生都感兴趣。一个是李艳、一个是李玉婷。他最开始是喜欢李艳的美丽大方,后来发现班主任十分爱护李艳和关心李艳,有时候越过师生关系,特别是有一次拉西到班主任宿舍,见到李艳帮申老师煮饭和洗内裤,拉西突然明白,然后才知难而退。他渐渐发现师生恋的秘密,但为了能当班长,他始终不敢说。 紫金山是一个海拔相对很低的地方,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比其他的地方很早地体现了春天的感觉。因为这里的湿度和温度较高,这也是当地人最喜欢到这里踏青的原因。许多谈情说爱的人就喜欢结伴来到这里,体验山花烂漫,更重要的是体验爱情的浪漫,男女青年就喜欢在这种浪漫的地方谈着、做着浪漫的事。 吃啊、玩啊、唱啊、跳啊,采摘山花送给心爱的人,正如当地年轻人说那样,紫金山是吃出、玩出、跳出、唱出爱情的地方,这里是紫色的、粉色的、金色的回忆,是盛产爱情的地方。每年这里都十分热闹,青年男女每年似乎如同宗教信仰一样,来到这里朝拜。 28班的同学,最不喜欢照相的就是王学十,原因大家可能知道。 在吃米线的时候,拉西男让一个男同学把墨镜给王学十带上,故意逗他玩,这时候的王学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没有防备的王学十以为同学逗他玩。拉西男拿着申老师的相机对着王学十,侧身的王学十被照了相,那张相把王学十的墨镜,还有裤子的补丁全部照了进去,王学十说:“不准照,也不准洗。” 拉西说:“没有照,我只是假照了一个,我们知道你不喜欢照相,我们只是玩玩。” 王学十也信以为真,不当回事,因为自己不照相,洗相片也要出钱,没交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洗。 有一个人很有心,他替王学十交了钱,他就是拉西男。几天后,拉西男拿到申老师的相机来城里洗照片,后来分给了同学们,王学十没有照片,但也会欣赏别人的照片。又过了几天,拉西男将王学十那张照片送给了李玉婷,他对李玉婷说:“这张照片是王学十的。他没钱,我垫钱给他洗的,我也不方便给他。他穷,他家应该更穷,照相都舍不得花钱,他家的日子过得不幸福,你看他的穿着,给你保存,也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和王学十门不当户不对,省城都比县城好,以后我找人将你分工在省城。” 李玉婷将照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生气地说:“我不想恋爱,也不会和王学十恋爱,也不想和他恋爱,更不愿与你恋爱。学校是禁止的。” “李玉婷,学校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规定是吓唬胆小的,这个学校就有人偷着摸着谈恋爱,下周请你到省城去玩好吗?” “我没有时间,我要学习。”李玉婷说着提起脚就要离开,但又停下脚来听。 “李玉婷,王学十人穷志短,思想境界不会太高,相信我对你的爱,我是真诚的、真心的。” 李玉婷说:“我不希望学校或者别人说我谈恋爱,我只想安安全全的毕业,不想惹出个事来,你也不要这样缠着我,不要让我难堪。咱们是同班同学,同学的友谊我认,其他的,你不要想歪了。” 李玉婷说完急忙地走开了,她害怕同学们看到,当然最害怕政教处的老师看见。 李玉婷没有将这张照片给王学十,给了他,害怕伤了他的自尊,她悄悄地放在自己那里,在春游的相片底下,王学十的照片塞在最下面,一般人是不会看到的,只有她知道。 有一次她在池塘边的照片纸条上写道:天使(受了刺激)你怎么不问我要张我自己的相片。王学十回复道:想要,但是没有相册,就算有了相册放在那里被人发现,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你每天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张美丽的照片,我天天都在看,我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没人发现没人偷走,这是我最好的珍藏。 激动而兴奋的李玉婷知道,月色心中装着自己,爱着自己,这让她很幸福。许多同学都不知道,李玉婷和王学十两人心中都装着对方,相互鼓励着,努力读书,有爱有学业进步,什么也不耽误,孤独时,他和她就用纸条说说话,这些甜蜜和缠绵的无声语言,常让他们回味无穷,虽然现在没有亲吻和拥抱,但他能从纸上、相互对视的目光中感受到爱的温暖,甚至是体温,他和她经常回味那个地震的夜晚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第151章 长发 下煤炭 掏灶灰 相比初中时期,王学十的生活显然比过去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他的个子也拔高了不少。可他生活学习中的各种开支很节省,现在的他除了回家和上学路过省城,周末从来没有进过城。进城就要花钱,家中的老三、老四都在上学,知道家中的花费比过去负担更重。还好的是父亲王治山写信来说,三叔过去烧坏竹园的赔款已经结清了,其他借款已慢慢还完。 王学十得了奖学金,现在舍不得花,不知道攒着干什么,在学校吃饱是没问题,吃肉还是控制的,能省就省。 王学十的头发是越来越长,他在学校除了“补丁男”绰号,如今头发长得像野草,在同学群中,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在乎,但头发也没有长到令老师讨厌的地步。因为老师似乎很包容这个特别的学生,头发不能代表思想有问题。 李玉婷怕他头发长得让老师批评,在池塘边的石头下告诉王学十:月色,我觉得你的头发可以理了,耳朵都被盖住了,你不怕被老师批评,对你明年评“三好学生”有影响?明天下午我在理发室等你,我请你理发,如果你怕我请客理发伤了你的自尊,你有奖学金嘛,该花得花。 王学十回话道:要理的,但不会让你请我,理发要花四角,四角钱够我吃顿肉了,让我再长几天再理了,一年下来可以节省开支,可多吃几次肉,我不会让头发长到艺术家那种长度。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老校长在操场上走动,他看到28班的同学在测试百米短跑。对体育感兴趣的老校长驻足在那里观望。他看到四个同学在百米的赛道上奔跑,他看到“补丁男”在百米冲刺的时候,步伐很快,像个烈马似的,同学们尖叫声很大。他看到王学十奔跑时头发往后呼呼呼的,被风卷起来在后脑勺拖着,像狂风中的野草,顺风倒成一片,丢下好几个人的身位,冲向终点。他点点头,表示一种点赞,他没有离开,他想着一个男生怎么会留如此长的头发,思想不会出什么资产阶级自由,在心中这样猜测,他突然想到这个同学就是省三好学生,怎么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他要问个究竟。 集合后,体育老师点评完,宣布大家下课。就在这时,老校长走进同学之中,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问老校长好,他频频点头。严肃着走到王学十身边,他问道: “你小子是王学十吧。” “你好,王校长,我是王学十。” 老校长说:“你跟我来一下。” 王学十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要叫他干什么?同学们也一脸困惑,不知道王学十犯了什么事要老校长亲自过问。 拉西男说:“王学十肯定犯了什么事儿,你看老校长那张脸那样严肃,这小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玉婷有点紧张,她担心他和王学十暗恋,搞地下恋,是不是被别人发现,并向校长告密,校长是不是找王学十谈话?她心里七上八下,显得不安起来。 同学们议论纷纷。 王学十跟在老校长的屁股后面,什么话也不敢说。他猜想自己与李玉婷搞地下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同学们不想离开操场,都看着校长和王学十去哪里了。 走出足球场50米的地方,老校长突然站住了,并转过身来用眼睛盯着王学十的头发,这让王学十局促不安,手心都出汗了。老校长一脸严肃地问: “王学十,你是“三好学生'',这头发怎么回事?” 那么一问,让王学十一下明白过了,不是恋爱的事,是头发的事,头发的事不是那么严重的政治思想的问题,他心里也踏实下来了。 “校长,我准备一年理两次头,理一次头要花销四毛钱,四毛钱够我吃一顿肉,我想节约,节省开支。” 校长一下子微微笑起来:“看你现在还穿补丁的裤子,家里经济不太好吧?” 王学十说:“是的,校长,我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要节约用钱,父母苦钱不容易,我们那里很少吃得起大米,两个弟弟读书吃的米都是我父亲出钱买的,我哥还得娶媳妇要花钱。” 老校长说:“这样吧,我今天呢也要理发,我请你。” 王学十说:“校长,理发的钱我是有的,我有奖学金,不能麻烦你,以后我会经常理发的。” 老校长说:“那你听我的,你怕不怕苦?” 王学十说:“王校长,我不怕苦。” 老校长说:“我带你去,跟食堂的师傅说说,食堂每三天要把灶下的炭灰用推车拉走。还有烧开水的开水房也要拉灰,每周要送一车煤炭在学校,你去下煤炭,他们会给你一些劳务费,你干不干?” “能干,我有的是力气,谢谢王校长。”说着,王学十给王校长鞠了一个躬。 “走,理发去,这是我第一次请同学理发。”王校长说着。 王学十:“多不好意思,王校长。” 王学十只好乖乖跟在校长身后,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同学们看到王学十被校长领去了理发室啦,拉西男说:“怎么样,还留艺术家的发型,这下子校长肯定责怪他了,马上到理发室把那野草割了。我想这是严重的思想品质问题,不会是穷得连理发钱都没有吧,被校长修理也活该。” 李玉婷心里平静下来,只要不是恋爱的问题,校长不会把王学十怎样,不就是个理发的事嘛。 拉西男故意用眼神瞧瞧李玉婷,有什么反应,李玉婷知道拉西的意思,她故意轻轻咳了几声,把一头长发故意甩在脑后,并用手调理着,笑着,装着什么事都没有。 王学十和校长一前一后地走进理发室。 “校长好!”理发师傅礼貌地说。 老校长:“吕师傅,给这个小子理个平头,今天是我逼迫他来理的,钱我付,我也要理一下,先给这小子理。” 李玉婷也来到理发室,她是来看看具体的细节。 李玉婷给校长打了招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校长理完发了,付钱给吕师傅,吕师傅硬是推辞不收钱,可校长显得十分生气,几乎是吼着吕师傅说:“要是校领导都不付钱,你这工作以后怎么开展?一视同仁,没有特殊性,也没有特权,我这个校长是不能开这个头的。”吕师傅没法子,领导发话了,只得收下,一边说着:“不好意思,校长,你慢慢走。” 老校长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付出行动就会得到回报。” 校长带着王学十向食堂走去,李玉婷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李玉婷以为校长是请王学十去吃饭。她想她昨天就提醒王学十理发,结果校长都看不下去,肯定少不了挨批评,这王学十也怪,不理发能省几个钱,结果呢让校长不高兴,活该。 以后的日子里,李玉婷发现每天下午放学后,有时候周六周日,教室里与操场上见不到王学十的身影,引起李玉婷的好奇,她在池塘边上写着: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王学十只写着忙着做事情,就是不说具体忙什么。 李玉婷决定跟踪他。 那是一个周末,李玉婷起得很早,她拿着一本书在王学十的宿舍不远处看着他。装着看书的样子,实际她时时用眼神的余光注视着王学十会不会出现。 大约九点左右,王学十从宿舍走出来,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补丁裤和一双解放鞋一路朝着食堂走去,李玉婷隔着很远的距离跟着他。 食堂的后边停着一辆绿色的解放牌汽车,上面装着满满一车黑色的炭灰。 李玉婷看到王学十爬上汽车,用手和铁铲将煤炭煤灰从汽车上往下扔。十分钟后,王学十就冒汗了,他不时地用手拭去,满脸都是花的。最后他发现王学十除了牙齿和眼睛有点白色,其他的地方都变成了非洲人的模样。李玉婷心痛地把身子往墙上一靠,她害怕王学十发现她。原来这小子是干苦力活,而且是校长安排的,这也好,或许能增加他的收入。她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怕伤了他的自尊。这种想法是多余的,王学十在家苦惯了,这种活在他心中是不伤自尊的,劳动就是光荣的。 李玉婷没有打搅他,选择悄悄离开。 星期一的下午,李玉婷也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她看到王学十躬着身子,用一根木头往灶洞里掏煤渣,渣掏出来后用铁铲将煤渣放在小推车里,装满后,他推到食堂的后山一垃圾堆处倒掉。 干这活计都是在食堂后面,食堂外的同学是看不到他做什么的。 李玉婷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怕他受了刺激。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那天上午,王学十还没到食堂后边的汽车上时,有个人就爬上汽车后,在那里搬煤块。 王学十赶到时,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她在那里干活。王学十很纳闷,那个坏蛋来抢自己的生意,他心里还生着气,他悄悄地,不声不响地走近汽车,看到这个人戴着白色的口罩,一副墨镜,颈部用一块白色的毛巾裹着,从身形看是个女同志。王学十心里不生气了,他判断这个女同学可能和自己一样,应该是同病相怜吧。 王学十爬上汽车,把头伸向这个干体力活的女同志,可这个脸面是看不出来的,他问道:“你个女同志干活能行吗?真是不容易。” 这个女同志没有回答,默默地干活。 王学十:“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缺钱才·····” 没有人回答。 “这活儿原来是我一个人干了,你来也好,我也有伴了,食堂给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女同志嘛,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干这活,相信也是为了生活。我一直以为这个学校就我一个穷鬼,想不到还有一个女穷鬼来这里讨生活,这样我多干一点,你少干一点,咱们平分,女士优先怎么样?” 这个女同志不说话就只会干活,王学十边干边说,也十分卖力。 王学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怎么也不说话,能不能出个气,中午我请你吃饭啊,看你也不容易。一个女同志真不容易,男的无所谓,男女平等的,男人干活,女人也要干,看来你是没人心痛了。你是校长帮忙找的事吧?” 李玉婷听着特别舒服,高兴,但她一声都不吭。 王学十说:“这年头,这活儿女同志抢着与男同志一起干活,少啊。看来你也是苦惯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婷没有说话,只顾干活。 王学十觉得这个女同志怪怪的,只会埋头干活,他抢着多干一些。 王学十说:“同志,你慢慢做,我多干一些,你别累着了。” 一车煤下完了,王学十把车厢底留下煤灰全部清理完。 王学十跳下汽车,他说:“这位同志,来,我扶你下来。” 这个女同志在王学十的搀扶下轻轻跳下了车来。好奇的王学十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 没有回答。王学十以为这个女同志应该是个哑巴,他自言自语地说:“哎呀,我都忘了,我干活,几乎说了一车子的话,你一声都不说,是呀,很可怜,一定是个哑巴。” 王学十刚说完,他突然听到一声:“你才是哑巴呢。”声音被口罩变了调子。 着实吓了他一跳,原来是个假哑巴。这位同志把眼镜拿掉,王学十一下子就看到这双熟悉而多情的目光,原来是李玉婷,这真让人想不到。王学十丢掉铁铲,一把抱住李玉婷,把她揽在怀里,喃喃地说:“唉,你这个假哑巴,吓我一跳。装神弄鬼的,你做这事会影响你的形象与美丽,是作践自己,我会心痛的。” 李玉婷说:“受了刺激,放开,快放开,万一让人看到,我们就玩完了。” 学校是禁止恋爱的,如果被人看到并告发后果是很严重的。王学十像触电一样地放开了李玉婷,目光兴奋着紧张着,他慌忙说:“你快戴上眼镜,没有人认出来的。” 李玉婷想用行动证明她爱劳动,用行动来支持王学十,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行动最能说明一切。 李玉婷:“王学十,如果这个女穷鬼不是李玉婷,而是别的女生,你会不会看上她?” 王学十说:“不会的,那是假设。我只爱我眼前的女穷鬼,因为她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在我面前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李玉婷说:“如果我不是李玉婷是别的女孩,刚才在车上那番话,说不定真会把她征服的,因为连我都被感动了。” 王学十说:“李玉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玉婷说:“什么好消息啊?” 王学十说:“下午我请你到城里去玩一趟。” 李玉婷说:“你不是没钱吗?今天怎么大方了?” 王学十说:“因为我受了刺激,太激动了,我真有钱了,这个月的勤工俭学费和上学期的奖学金钱加在一起,我要请你在城里的公园里玩玩,请你吃喜欢吃的。另外我要告别过去,我彻底不穿补丁裤了,不穿解放鞋了,我要勤理发了,我要买两套新衣服,新裤子,两双运动鞋,免得别人说我是补丁男。今天我要正式告别补丁男的这个历史,下午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挑一套合身的衣服裤子。” 李玉婷说:“我觉得穿着补丁挺好的,以后这个东古卫校就再也见不到补丁这道风景了。” 王学十说:“我也要与时俱进,有人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这个老百姓也有实现物质文明的希望。有了希望,我才有动力,有了刺激才有想法,以后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我都想包了。” 李玉婷说:“你包了奖学金,我就没有希望了。” 王学十说:“我会与你分享,你今天辛苦了,我们过去洗个澡,吃过中午饭后就去益州城去,我们到桃园楼汇合。我先走,你下一趟来,注意不要带任何尾巴。” 李玉婷早就将换的衣服放在车前,她就是打算干完活就去洗澡。王学实十说:“真是太委屈你了,其实比我优秀的男生多得是,偏要和我这个穷鬼学生体验生活,要是今后嫁给个穷鬼,你的一生幸福就算是葬送了。” 李玉婷说:“我愿意呀!” 王学十说:“拉西家很富有,拉西是一堆很肥的牛粪,你这枝鲜花插上去可能开得很艳很美。我是块穷山僻壤的土,插在上面会营养不良而枯萎的。” 李玉婷说:“我希望生在穷乡偏僻的土壤,也不希望插在牛粪上。花开不开落不落,就是枯萎了,我也无怨无悔。再贫穷的地方也有爱情,金钱可以买许多东西,但身体健康和真情、爱情是买不来的,我会服从我的心灵深处的呐喊。” 王学十说:“李玉婷,谢谢你,中专生活里,我遇到你,我一点也不落寞。” 李玉婷说:“天使,我也一样,我每天都在期待和幸福之中,爱与被爱都是一种幸福。” 王学十说:“爱情这东西,听说会让人幸福而疯狂,也会让人堕落而毁灭。” 李玉婷说:“我们只要幸福,只要真心拥有,别胡说什么毁灭,多往好处想。” 他们约定好,走开了。 桃园楼前,有两颗年轻的心又撞在一起。 李玉婷帮着王学十选了合身的衣服,王学十舍不得扔掉补丁的裤子,他说他要带回学校,下煤拉炭灰的时候穿在身上,平时就不穿,李玉婷也点头认可。 穿一身新装,这个土里土气的学生,一下注入了年轻小伙的青春活力,让王学十兴奋着。 他带着李玉婷在一条小食街吃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凉粉。王学十背着一包旧衣服,带着李玉婷到书店。他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给李玉婷。在一个商店买了一块洁白的手巾,送给了李玉婷。两个幸福的年轻人一同漫步走进公园,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拉拉手,经常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同学和老师。 上晚自习的时候,王学十穿着一身新衣物和运动鞋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走进28班,感叹着这个土里土气的王学十一下帅了许多,他多了一份自信和阳光。拉西男投来一种不屑的目光,他说了一句:“人靠衣装马靠鞍,万物离不开包装。”引得同学们的一阵笑声。王学十装着没听见,哗哗哗地翻着自己的书本。 第152章 疾病概要 一连几周的《疾病概要》的学习,同学们不知是生活还是心理或者太年轻的原因,许多人就觉得自己可能患有书上讲的那几种病。 雷老师是附属医院的医师,同时在学校专门讲疾病与心电图。 他讲完《疾病概要》,明显找他看疾病的同学增多了,他告诉同学们:“你们不能患上疑心病,不要有一点症状就往身上对号入座。”那天下午,雷老师讲完心电图后就给同学们做心电图。 男生是挺积极的,拿着自己的心电图什么也看不懂,有少数是心率过缓,有的是窦性心率,有点是st段稍微高的,老师一再安慰大家说许多心电图都是正常的,可是同学们就是认为自己可能得了心脏病。 轮到女生做心电图,她们就个个害羞,雷老师说:“学医的就要有种心态,对医学的对象,我们只针对病而不要区别男女,不能有邪念。但是医患关系上,医生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这样才能获得患者的信任。当然我们医生是不能当流氓医生的,比如说做心电图,我是个男的,为了消除女患者的顾虑和紧张,必须有个女同志,第三人在场,才能够给女性做检查,因为要接触对方的身体,甚至隐私。现场两个人是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因为谁都说不清楚有些动作是正常的医学检查还是流氓动作。如果患者紧张做出了心电图是不正常的。好了,你们男生都走出心电图室。室内就留下李艳和李玉婷帮忙,把导线安在身体上,借此机会帮大家查查心脏,主要是让你们认识,掌握这心电图检查的注意事项和方法,包括临床意义。” 女同学当着男老师第一次脱衣服,把自己的胸部暴露出来,心里真有些紧张,胸脯明显起伏着,仿佛是进了洞房的新娘似的。可这是一次机会,不做真可惜,这是免费的检查。战战兢兢扭扭捏捏的身体躺在检查床上,用酒精消毒过的橡皮做的导线,冰冷冰地吸在身体上,她们都是红着脸,闭着眼睛做的。雷老师说:“你们女同学呀,大多数心率过快,窦性心率过速,你们大概都有些紧张和害怕或是害羞,如果你们平常平时就会心慌和胸痛的话,你们就得小心了,到时候来找我复查。” 雷老师这么说:“这些年轻奇怪的学生们,大多数认为自己有病,心情便郁闷起来,不检查还好,一检查觉得自己有病。” 轮到李玉婷做检查,她就不检查,她说她自己很正常,其实她不想让同学和老师看到她自己的乳房。在这个班上李玉婷的乳房是最大的,她最早就听同学说她是班上的巨乳。许多人都想目睹她的真容,她想让同学们解不开个谜。那时候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的乳房会越来越大,她奇怪的心理是她认为自己的乳房大是种耻辱,因为许多人老盯着她的胸不放,让她很不自在,特别是那些学校的老师,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 前面说过,每逢周末,王学十住的那栋房子,宿舍后面的山坡就挂满床单和被罩,特别是花花绿绿的内裤和乳罩,那些好奇的男生就会时不时地穿过那大块领土,走一趟,就是一眼判断得出谁大谁小。那些男生路过的时候,只要看到最大的乳罩,都心里马上想起,那一定是李玉婷的。拉西领着几个男生,每逢周六,他们几乎是邀约一样都要去那山坡上去视察,看那些内裤和乳罩。如果看到有的男生在那里晒被子和床单,都会神秘兮兮地走过看看,贼笑着。 拉西和一帮男生神秘地笑着。此刻,李艳和李玉婷用盆端着衣物来找地方晾晒。一路走来,刚好遇到拉西一伙人。李艳问道:“拉西?你们几个男的干什么?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呢?” 李玉婷和李艳突然明白,李玉婷脸上泛起一种红晕,转身就走开,李艳也抬腿走开,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往拉西身上飞去,并说道:“无耻,无聊,下流。”于是匆匆离开。拉西等人狼狈躲闪,还在那狂笑着,似乎要把树上的树叶都吓了落下来,才开心。 李艳和李玉婷走开了,她们走到早上晒内裤内衣的地方,又拉了一根绳子,把床单往上一挂。 李艳说:“您对拉西有什么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 李艳说:“我们班的男生,你对谁有感觉?” 李玉婷说:“没有。” 李艳说:“包括王学十吗?” 李玉婷说:“是的。” 李艳说:“地震那个晚上没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什么也没发生。” 李艳说:“拉西的眼神看得出对你很有感觉。” 李玉婷说:“那是他的事,李艳,你问了我半天,你对我们班的男生,对谁感冒呢?” 李艳说:“对拉西有一点点,对天使也有这么一点点,这是真话,拉西是直骚型的,而天使是闷骚型人,他们都不成熟,太小了。” 李玉婷说:“李艳,我怎么感觉到申老师看你的眼神很特别,我觉得你会喜欢这种成熟型的老师。”李艳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那你别乱说我,我们之间是师生友谊。”说着这话的李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李玉婷说:“师生恋也正常,申老师个子不高,可说话和气质挺不错的,你们两个老乡说话挺多的。” 李艳说:“嗯,我们是一个县的,因为文艺工作的事儿对他接触多了一些。” 李玉婷说:“你能歌善舞,个子高,身材好,应该收到不少求爱信吧?” 李艳说:“这倒是真的,我不理会。拉西,最会甜言蜜语。李玉婷,你虽然个子没我高,但身体身材好,浓眉大眼,脸蛋俊俏皮肤又好,特别是你的胸器很有吸引力的。在班里甚至是学校的大一号,估计也收到了不少的爱慕信。” 李玉婷说:“是收到不少,也包括你说的拉西都被我丢到了厕所里,我不感兴趣。” 李艳说:“你的乳房怎么发育得这么好,这对男人最有杀伤力了。” 李玉婷说:“嗯,我也不知道,现在好像还在长,都快变成我的烦恼了。” 李艳说:“我则不,我是相反,我烦恼我的乳房太小了,要是我们两个交换一下就好了。” 李玉婷说:“那还得了?全校的男生都被你迷死了,跪在你的石榴裙下,老师上课也没心思了。” 李艳说:“怎么可能?我脾胃不好,月经量少,这个月,月经还没来要闭经似的。” 李玉婷说:“你不会怀孕了吧?” 李艳说:“怀你个头,我跟谁呀?谁都知道,学校不准谈恋爱,难道我自己把自己肚子搞大不成?” 说这话时,拉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说着:“李艳,李玉婷,今天我请你们到城里玩,去不去?”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不时地偷看着李玉婷和李艳挂在绳子上的内裤和乳罩。 李艳说:“你想请我们吃什么?” 拉西说:“随便你们点。” 李艳说:“不好意思,这周没空,下次再说。上周看你带着药剂班的你的女老乡去,怎么这周没人陪你了吧?” 拉西说:“不是,上次是老乡集合。你们两个是我们班的大美女,下周去行不行?” 李艳说:“以后再说吧。” 拉西说:“李玉婷,你呢?” 李玉婷说:“我没时间,去城里不感兴趣。” 拉西说:“去别处也行啊。” 李玉婷说:“别处也不喜欢,我就喜欢待在校园里。” 拉西说:“那下周再说吧,再见。” 拉西回到刚才那群男生中,他炫耀说:“怎么样,我说我可以面对面看乳罩,我还跟她们吹牛来着。” 有同学说:“拉西班长,你真行,你泡妞有一套啊。” 拉西说:“等她俩走了,你们再过去好好欣赏她们的一大一小,按照牛顿定理,它们的质量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李艳和李玉婷空着手朝男生这边走来。 李艳说:“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也不到球场上练球,联赛时又是倒数第一,在这里贼头贼脑的。” 男生们就微笑着,盯着两个女生的眼睛像雷达一般在搜索什么。 李玉婷以为自己的上衣纽扣没扣好,不自然地低头看自己的胸脯,她自己看到自己的乳沟,慌忙将鸡胸岔口上往上面拉一拉。 拉西心里面不安,觉得今天没玩处。 他追上李艳和李玉婷说:“男生们请你们打排球怎么样?” 李艳说:“你们自己去吧,我们班是阴阳不平衡,阴盛阳衰班,你们和我在一起没有战斗力,你们去打篮球,那才是男生的强项,今天我们有事,无事的话,我叫女生来给你们男生当啦啦队。” 拉西说:“我们男生打球倒数第一,都是我们班女生声音太小。” 李艳说:“你胡说,你们男生身体、你们体力和球技还有配合不如别的班,你这个拉西班长有责任。” 听到这话,拉西变得垂头丧气。 李艳让李玉婷陪着自己。她们来到学校附属医院旁边的中药园门口,李玉婷看到王学十在那里翻花弄草,好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做什么?” 王学十说:“我研究中草药呢?” 李玉婷和李艳走上去看,李玉婷问:“这是什么草?” 王学十说:“叫坤草,也叫益母草,对母亲和女性很有益处的草就叫益母草。你们去哪里?” 李玉婷说:“我陪李艳去看病。” 王学十说:“李艳,我家是学中医的,我现在是学错了专业。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帮你号脉。” 李艳说:“会不会是想摸我的手?揩点油吧。” 王学十认真地说:“医者,仁心,父母之心,你也不要小瞧我,中医能看出深层次的病,我看完你就知道了,你把手伸给我就行了。” “行啊,我看你这个江湖骗子是怎么忽悠人的。”李艳说着就把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蹲在地上,双眼轻闭,一手托着李艳的手,另一只手在李艳的寸关尺上巡按、浮取、中取、沉取。李艳说:“李玉婷,你瞧王学十那样子,装得像个老中医似的。” 王学十说:“别说话,会影响号脉的。”两分钟后王学十,左右手交换。李艳有些不耐烦问道:“行了吗?” 王学十说:“行啦,把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李艳搞笑似的“啊”将舌头伸出,又放回去。 王学十一本正经地说:“李艳,你关脉中取轻弱而涩,你脾胃功能不好,胃胀且消化不良,并且肝血不足。两尺脉沉取无力,是命门虚衰。舌中有瘀点,你月经不调量少夹有淤血块,腹冷,痛经,从脉气看,会有闭经不来的情况走势。” 李艳和李玉婷一脸惊讶,心中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王学十,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准呢? 李艳说:“你家父母都是中医吗?” 王学十说:“是的,我报考中医,可是县里只招检验专业,没法子,我就来了,我现在没事就背汤头歌与频湖脉学。” 李艳说:“你说得真准,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同学,你觉得我该吃什么药呢?” 王学十说:“一味丹参饮,工同四物汤,你等会儿去医院中药房买每副60克丹参,七天的剂量,然后你看,这是益母草,你将这草与丹参放在一起煮,加一块生姜和红糖,服一周就来了。” 李艳说:“真的吗?” 王学十说:“肯定是真的,检验是我暂时的专业,以后上班我会改行的,这些都是家传中医。” 李艳说:“我没有煮药的地方。” 王学十说:“简单,你到东古镇上买一点生姜和红糖,将我教给你的益母草和丹参,放进热水瓶里,放一块儿红糖和生姜进去,到开水房加热水进去,把盖子塞紧,每天喝三碗就行了。你们没发现我们东古卫校中有中医吧,我经常找他的书来抄写。” 李艳说:“天使你要保密啊,不要受了刺激就乱说。” 王学十说:“一定,这是医师的职业道德。” 惊叹不已的李艳照着王学十的方法做,一周果然来了月经,李艳和李玉婷对心中的王学十又产生新的认识。 王学十一周后通过纸条随访李玉婷,李玉婷告诉王学十,李艳真的来了月经,这让王学十很高兴,这是他来东古卫校以来第一次行医,让他对中医的热爱,更是喜爱了。 女生中传出自己的内衣和乳罩被人偷了,保卫科的也查了,当时怀疑的是女生偷的,但是一直查不出结果,后来也没有发现女生穿别人的乳罩,判断是校外的人干的。可没有多久,李艳和李玉婷的乳罩还是偶尔丢了。 第1章 因缘际散生巧像 僧人半仙聚一堂 母亲兰兰挺着大肚子,出怀很明显,看得出来,十月怀胎。为了少得可怜的工卡业绩,换点口粮,在大队社房里,她得背六十斤玉米棒子,从楼上往下搬,然后用榔头把玉米从棒子上敲打下来,送去楼上的仓库,称量并记工帐。她灰头土脸,擦着汗珠,一副花脸像,站在队长跟前问: “队长,我有几个业绩”。 “ 吃什么伙食?差得远呢!”保光头队长不屑一顾。 楼下,会计的老婆议论道:“队长的老婆真能生,第十个了,他土政策规定,一个孩子分大人七成的口粮,他家最富,口粮估计都生虫了。我那口子不得力,广种薄收,这不,我这块肚皮成了荒地。”农村人说话粗俗,口无遮拦。 “找找女郎中王修莲嘛。” “几年前我找过了,她被大儿子媳妇郭美英打成废人了,竹棍打断一捆,上不了山挖药了,挺可怜的。” “会计嫂子,换个包谷种嘛,队长如何?”一个胖妇女开玩笑说。 “他?不行,品种不行,你看那头型,头上一根毛没有,还长着一张大逼拽拽的脸,别笑我,我还是要用自家的老品种呗。” “说起兰兰,有什么福?肚子都吃不饱,环境不好,规定不准超过的中等生活。听说最近快生了,胸脯上干瘪瘪,看样子没奶水,她小叔子烧竹园赔钱还没完呢。真是人穷怕生病,天冷怕刮风,灾祸连连。”有人说。 “我们几个姊妹都是环境,你们也不会打我小报告,说句实话,眼下这种生活,天灾是有,更多的是内耗太大了。”会计老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别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偷听。 兰兰在隔壁都听到了,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整个下午,她自己心情一直郁闷着······想这个漫长的冬季怎么过,她怀疑未来的日子能否过出头。 冬夜的日子很漫长,天黑得早。 入睡不久,兰兰做梦,梦见一个船夫划船渡她过岸。上岸后,带她上山采药。船夫说是为一位奶奶采药,于是,给她一捆药,并让她送给奶奶。后来,船夫说自己是兰兰的儿子,找她很多年了。由于多年没见,船夫自己哭得伤心,跪在地上不起来。兰兰使劲拉他,结果手一松就往后倒,后来,一阵剧烈的腹痛让她从梦中惊醒,并惊叫一声。 深夜,家里人听到响动,慌忙起来查看情况。 兰兰自己想到今天劳动使过重力,像是伤到腹部胎气了,宫缩得厉害。 在痛苦伴着快乐中,更多的是期待。生孩子是痛苦的,多一份口粮是快乐的,活着不容易。孩子迫不及待,像是哭着喊着要来人间,声音节奏频率十分响亮,他是来给这个家增添一份口粮的。兰兰对分娩很满意,她顺利产下一男婴,孩子眼睛盯着兰兰,他对世界是陌生的,却对自己的妈妈像是眼熟。 时间是甲寅年农历十月初十。 增添人口,对家人来说像是过年似的,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因为明天就能分到大人七成的口粮。婴儿吃不了粮,但能给大人添些粮食。 韩半仙听说兰兰家添了人口,带着十个鸡蛋与八块红糖来道喜。王修莲请他给孩子看前程命运,他问了生辰,掐指推算,又看看小脸、双手,摸摸耳朵,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说些疯话: “十螺全不下田,十月朝,祖坟培,青烟冒,吐故纳新龙门跃,踏遍青山草药王,四海云游乐逍遥。修莲啊,恭喜你啊,你的衣钵后继有人啰!” “真的吗?韩半仙,快扶我看看。” 老太太晃悠着身子,步履蹒跚,把孩子看个仔仔细细,她一脸皱纹像万千沟壑,数十年来保持着一脸忧愁而悲伤的神情,但此刻终于像是从乌云密布的缝隙里挤出一丝阳光:“哟哟,还真是十螺,不种田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做梦啊,一个船夫怎么会挖草药给我吃啊,半仙,你说说呀,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讲了一遍自己做梦的具体过程。 “妈,你说的梦,听起来跟我做的梦很相似,真是奇了,是巧合。”兰兰也高兴地把梦境讲述一遍。 “不可思议,两个人做同一个梦,阿弥陀佛,菩萨托梦了。半仙,你天赋高,你给孩子取个好名。”王修莲说。 “好好好!这个飞燕村就你看得起我,别人都说我是疯子,不理我,我得讨口酒喝,行不行?”韩半仙说。 “家里给兰兰准备消毒的酒,是有的,来,给你一些,只是有个条件,不准说酒(九)话,要说实话。”王修莲说。王修莲颤颤巍巍递给半仙一碗酒。 韩半仙的嘴唇与酒碗结合之时,发出好听悦耳的声调,响亮而清脆。一口酒有滋有味,像吸到心里。他喝酒是闭着眼睛,小口喝的,每一口都伴随一个调子,他喝酒的习惯,方圆十里,许多人都知道。 韩半仙说:“我说十花,不说九花、莲花,也不说风花雪月,嘿嘿哈哈!”要知道,莲花是王修莲的小名,修莲懂得半仙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会责怪他。王修莲笑笑。 韩半仙说:“你们家谱到了“学”字派,就叫王学十,学十,十字,十月初十,十月朝,培祖坟,得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护佑。十,顶天立地,双手拥抱苍生,道家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横就是博爱,如同双手拥抱世人,是人道;一竖分上下是敬畏天地日月星辰,下是地道,上是天道,别小看头顶神秘的星空。佛家烧香一柱是接天地之缘,通过香烟缭绕伸入天空是沟通人天地宇宙的信息与能量,所求必应啊,立着的一柱香,就是一竖。外国人也信十字,说十字能呼唤神力。你看你家的药铺门上有个十字架,人们看到红十字就知道是救死扶伤的标志,积善成德,后福悠悠。就叫''王学十'',我看命里有天医星供照的组合,可成良医。修莲,你父亲说过学医可以安身立命,你应该体会到何为安身何为立命。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都离不开医药。” “是的,能体会,他半仙叔叔说到我心坎上,就叫学十,很好,很好。”王修莲答道。 此时,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僧人正立于门口侧耳聆听,他想进去看看,探头探脑地,合掌便说: “阿弥陀佛!”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他低头时,头上露出六个十分明显的香疤。 “施主,贫僧化缘来讨口饭吃可否?” “好、好,阿弥陀佛!请进、请进。”王修莲说。 修莲叫唤家人,把锅灶洗干净,用香油炒些饭菜给他吃。半个时辰,僧人与修莲聊了些家常,心里很满意、高兴、轻松,如释重负。走时留下一句话: “施主,小孩叫学十,好,是个不错的名字,我给他小名吧,叫百岁,七岁以前就这样叫,阿弥陀佛。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 “谢师傅,阿弥陀佛!”王修莲合掌说。 僧人走出了门,走到草药铺“行德堂”,他驻足,抬头望着落满灰尘的十字架和那副对联:“行荫功积善德,为百姓解疾苦”,然后快步出飞燕村。看着远去的背影,半仙与修莲纳闷,这年头,怎么会有僧人来化缘。其实,僧人来此,是有任务的。为何如释重负,世人不知而已,详情只待后面分解。 王修莲与半仙何以心有灵犀,这还得从身世故事慢慢说起。 第2章 名字吉祥中状元 身有沉疴结医缘 明朝1424年间,科举制度很兴盛,每三年举行一次。 举子们都精心准备,常常挑灯夜战,苦读诗书,都希望一举成名天下知。 庐州无为人邢宽,满脑子一个想法: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优则仕。他常常如痴如醉、自问自答: “读书,学习好干什么?当官。书中自有美女,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多少美女簇拥着,美哉。多乎哉?不多也。读书成功,可换来银子黄金,房子里金碧辉煌啊,舒服啊。读书能做大事,我等不是庄稼汉。” 人进入状态,多半因为痴迷,就会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觉楼外春夏与秋冬。 一轮科考要报名了,清瘦的举子们在议论纷纷。因为人多,邢宽就在场外晃悠。 知府说:“今年谁有可能中进士啊,大家说说?” 有人说:“知府,邢宽怎么样?” 知府说:“邢宽在学习方面是有名,可乡试的成绩不理想,像瓶醋,酸味差些。” “哈哈,半瓶子醋。差味,他腿脚有毛病,考官不会看中他的仪表,就算中了进士,也伤了美女的心啊,是不是?” “呃,笑人长短,非君子也。”这话传出来,到了邢宽耳里,很不舒服。其实他也清高,他也不把自己看低,自己的实力,自信着嘞。院试、乡试、会试,咱还能殿试。默默努力的邢宽一路顺利,还进入了殿试名单。 一路进京,他无心纸迷金醉于花街柳巷,静心于殿试的种种场景。乘船、坐车一边呼呼大睡,一边蓄精养锐。 殿试的头天晚上,邢宽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打开洞口的木板,有两个金色的雄鹰,其中一只远走高飞,叫声回荡山谷。另一只被他急忙盖住,于是惊喜醒来。 殿试场上,主考官走来晃去。举子们有的兴奋、有的沉着、有的眉头紧锁。场面充满严肃、紧张、压抑的空气。 这个不起眼的邢宽,文章一挥而就,自感发挥不错。给主考官鞠躬后,礼貌、轻松地离开殿试场。 殿试之后,考官通过合议审阅,综合打分,签上主考官及考官的名字。那时的奏书,从上往下,从右到左书写的,也叫竖排,不像现在横写。考得第一名的是孙曰恭,第二名邢宽。 “陛下,主考大人觐见,说是殿试结果。” “宣,看看今年花落谁家。” “宣主考大人觐见。”太监急忙出去,拖声拉气高声叫道。 主考大人恭恭敬敬走入殿内,双手触地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主考大人将袖子里的奏本,交给太监。太监承送明成祖皇帝朱棣。 皇帝朱棣看到第一名孙曰恭时,觉得不顺眼,他心里再思索,旁边人与他小声说:“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暴”的意思,“孙曰恭”等于“孙暴”,孙暴读音像“行暴”。” 成祖皇帝朱棣心想:因自己皇位来得不光明,用非常手段篡权夺位,废了侄儿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压榨老百姓,打击良臣,施政暴虐。有街坊说他是个暴君。他自己明白,一定时期,施行仁政,为政最终不能使用暴政,否则官逼民反,政权倒塌。“行暴不可”,“孙暴”不可,字不吉祥。 于是提笔在“孙曰恭”三个字上涂了两笔。当看到第二名邢宽,朱棣对字眼天生有很强的敏锐感觉,诗词看多了,对联看多了,对文字很敏感。脸上有些喜色,小声说:“邢宽者,量刑从宽也,只有宽厚待天下子民百姓,民心大顺,天下归之,水能覆舟也能载舟。万古江山才能万万年。嗯,孙暴(孙曰恭)不如邢宽。真是此刻天赐我人才啊。” 皇帝再看,邢宽籍贯江北,江南才子多了,就来个南北都有,水火能相济嘛。想到此,由衷高兴。 看到皇帝由怒到高兴,主考官大人心里像波浪一样起伏,折磨人啊,猜不出陛下的意思。 朱棣欣喜之余,说道:“爱卿,朕要召见几位才子。” “喳!” 一会儿,大人带着几位才子慌慌张张来到大殿,才子们那种幸福、兴奋、激动写在脸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考官与才子毕恭毕敬跪地呼喊。 “爱卿、才子平身,抬头我看看。邢宽,祭祀尊何?理乎?”皇帝说。 “儒家孔圣人,敬天地国君亲师,远鬼神。”邢宽答道。 “兵戎相见,尊何?上策?”皇帝说。 “孙子兵法,不战而胜”邢宽答道。 “邢宽,状元!”皇帝说。 “谢陛下!”邢宽急忙叩谢。 念完榜眼后念探花。 皇帝说:“孙暴”。孙曰恭听了心中纳闷,难道有“孙暴”此人,于是不敢贸然回话,怕犯欺君大罪,低头跪在殿下细听,心里七上八下。当皇帝再次叫到“孙暴”,大人才用手拐一下孙曰恭,他才敢回话: “奏陛下,臣名曰恭,不敢暴也。” 皇帝一听,他心中早就明白会有这个插曲,借以查看心态。“我是天下皇帝,说话要算数,我说“孙暴”就是“孙暴”,不会随便更改圣旨。”他补充说道,“朕发怒时是曰恭,爱者暴也,哈哈、哈哈。” “谢陛下!”孙曰恭回答道。 不几日,皇帝带着皇后召见邢宽。邢宽呀,高兴着呢,他贪婪地抬头看着皇帝,更主要是看看皇后有多美丽有多动人。这是邢宽第一次看到皇后。 “哀家问你,邢宽,恭喜拔得头筹,老家可有意中人?”皇后问。 “回皇后,暂无。”邢宽眼睛看着皇后有些失态,眼神里充满尊敬与羡慕、激动不安。 走时,也不忘偷看一眼皇后。 姓徐的仁孝皇后,好学勤奋、能干、聪明,喜爱文学,辅佐朱棣,在宫里刺绣活计也是不落人后。为讨皇上欢喜,想方设法准备将绣好的长袍送给皇上,可是,皇上穿在身上不自在,也就丢在宫里的柜中,又舍不得丢掉。 后来,在一次“恩荣宴”上,皇后有机会再次接触邢宽,一来二往,在交谈中,发现他文学素养高,各方面的才华令皇后赏识、认可。邢宽中状元,官职是南京翰林院学士与国子监事。 皇后常邀请邢宽进宫谈诗书,论古今。 冬天,主仆二人谈得正开心,天刮起凉风,邢宽冷得瑟瑟发抖,下肢关节冷痛。皇后想起她给皇上的长袍,皇上穿着不合身,就拿来给他穿上。邢宽不敢不从,因是皇后所赐。说来也巧,这长袍穿在他身上,还正好合适,大家都认为不错,邢宽本来腿脚就有风湿病,风湿沿椎骨上走,苦读诗书那时,得了强制性脊柱炎,脊背稍微后凸,这会儿,长袍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微微的驼背,一眼看上去仪表堂堂。邢宽更是喜出望外,好生了得。皇后高兴,赐给他,他很感动。 以后,邢宽更是努力工作,深得皇上的恩宠。但也渐渐认识到朝廷与后官斗争的复杂与残酷,身体慢慢不如从前。 邢宽老家捎来口信,说父母大人身体很不好,望儿速归。皇后知道邢宽对父母孝顺。禀报皇上,得到恩准。 皇上本来喜欢邢宽,又是他钦点的状元,为给众臣知道他的爱才,亲自邀请夫人一同为邢宽送行。 南京宫外,正是春花烂漫时节,邢宽带着感激的心,看着一切熟悉的人与物,不忍离去,眼睛都湿润了。 想到皇后赐给自己的长袍,想到与皇后相处的日子,心里感慨万千,难以表达。 “皇上,此去山高水长,请保重龙体,如朝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卑臣义不容辞!”邢宽说。 “邢宽,此去要教化民众,不要坏了朝廷威信。”皇帝说。 “谢主隆恩,皇恩浩荡,臣遵命。”邢宽说。 就在告别之际,邢宽控制不住内心的不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上看到邢宽的眼神不对,有些失态,生气地说道: “爱卿还有何事?”邢宽吓了一跳,从皇上口气里感到不妙,他知道皇帝喜怒无常,稍不注意就株连九族。急忙跪在地上,有些哽咽,借口说: “京城的梅花垛墙稳如泰山,气势恢宏,象征皇上万世基业,江山永固。别离之际,对皇城也深有不舍,所以要再看一眼,望皇上恕罪。” 皇上听后很高兴,脸上即刻泛起喜色并说: “你对江山社稷一片忠心,朕很高兴,我要让天下士子知道我的仁爱与爱才,今赏你几十万银两,回乡建梅花墙经常看啊!” 邢宽慌忙道:“谢皇上赏赐。” 回到老家的邢宽,根据皇上所说,建造一个梅花垛样的墙。后来民间流传歌谣: 名字带吉祥,捞个状元郎。 深情看皇后,赏得梅花墙。 后来朱棣迎战来犯的阿鲁台,军队到兰木耳河一处,才知上当,折腾良久,带领军队回朝,不久病故。 正统十一年,邢宽恢复任职,主持乡试。景泰三年(1452年),召回朝廷,代理南京国子监事。官场斗争残酷,因操劳过度,加之疾病缠身心灰意冷。多年来求医治病,花费无数,痛苦不堪,深知治国平天下,要有健康的身体,弥留之际给儿子邢日留下遗言: “凡我子孙,要学医安身立命,造福苍生,不求官场功名。我到绍兴府新昌邢增捿处就医过,交往颇深,他屡试不中,去儒从医,方药灵验,他是我朝医药学家,我这里有他《脉决删补》《本草辑要》《医案新法》《伤寒指掌详解》,以后向他及他的后人拜师学医,都是家门,我们有缘,不会拒之门外,有遗嘱一份在此,最好不当良将,要成良医。” 明清年代,邢宽的后代各支系便有人在江南、江北从事中医中药,悬壶济世,济苍生,利万民。 清末年间,邢氏中医体系演变诊断体系与临床用药体系,看病的最终目的是治病,是否能治好病,药效便成为重点。顾客也感到方药灵验,于是邢氏中医体系后来被江湖与民间简称药灵派,药灵派已传至邢振东一代人。 可叹的是,他命运起起落落,游走在生死边缘。因一身正气,才得以死里逃生,凄凄惨惨戚戚,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3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无影飞针露锋芒 邢振东走在隆城的古城街道上,一身长袍更显他身材的挺直与高大。这一天他坐诊完毕,来这条街走走,散散心,放松一下,步态稳重休闲。 他看起来比一般人眉骨要高,浓黑的眉毛如同四川的峨眉山,眉骨下躲藏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显得十分有神。脸面黄白中渗透着红润,看得出不像经常晒太阳的庄稼人,因为多年的医务职业素养,整个国字脸流露出一种慈善。 稍微留心的人,从他身边走过,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古城街是隆城十分热闹的地方,是商贸比较繁荣之地。这么大且热闹的城市,鱼龙混杂的大地方,注定像个大森林一样,里面什么鸟都有。 在人群中,有个身穿米黄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和她的伙伴四处张望,显得很兴奋,被浮躁、繁华、热闹吸引着。 姑娘一袭黑发,溜直而柔软,披在肩上。细腰柔软,整个身条走动起来,如风摆杨柳。 修长的美白的秀腿,迈起步来,在旗袍两侧的开缝处,若隐若现,性感而美丽。 一只纤纤细手提着精致的小包,垂在一侧,另一只手指指划划。oo饱满傲然而高耸,衣领处扣得紧紧的。 鹅蛋脸上一双好看的双眼皮眼睛,明眸如水,眼睛一眨一眨的,黑白分明,偶尔眼神划过一丝幽怨。 高高的鼻梁,让人领会到一种傲气与清高。肉红的小嘴比樱桃小嘴稍大一些,但不影响她的美感,高兴时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在这热闹的街上,是一道美丽风景,引得有些男人眼睛发直,喉咙处有些轻微的蠕动。 一个猥琐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很久了,眼睛里充满淫荡与贪婪。由于欲火焚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啊”地一声,将双手护在胸前,手里的精致小包落在地上。小偷迅速拾起精致小包欲逃离现场,她拼命似的扯住小包,表妹大声叫喊:“抓住小偷,抢人了,抢人了。”在这一刻,小偷又趁机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捏姑娘的美xx,由于力度过猛,姑娘的反抗,一时竟将衣领撕开,露出一对雪白饱满的……,她只顾整理胸前,惊慌失措,方才红润的脸庞顿时泛起青白色,大呼:“抢人了。”邢振东听到呼叫声,快步靠了过来。 小偷拿着小包一个箭步跑出一丈多远。 邢振东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吼一声:“站住!”一瞬间从指缝间使出“无影飞针”。 邢振东有个习惯,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既能防身又能治病救人的银针。你看,这下不就派上用场。 只听见“哎哟”一声,小偷由于惯性,腿部像麻醉了一样,踉跄摔倒在地上。 众人都不明白,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跑呀,调戏姑娘,抢夺东西,你算什么男人?”邢振东说着,顺手将小包夺了回来。 小偷惊恐不安,瘫在地上,嗷嗷直叫,心想今天是遇到高人了。姑娘走上前去,朝小偷踢了一脚,一手拉住即将滑落的胸衣口,有些含羞地骂道:“无耻!下流!贼!” 邢振东弯下腰去,从小偷的腘窝委中穴处,取出一颗银灰色的针,在小偷的衣领上擦拭,他说道:“就这点本事,在这里逞能,脏了大爷的“无影飞针”,只会欺负良家妇女,真龌龊!” 他用指弹一下,潇洒地放进自己的袖口。 众人报来异样羡慕的目光,纷纷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真不得了,“无影神针''!” 小偷被一群愤怒的人们吐唾沫,好多正值年轻气盛的男人忍不住上前去脚踢拳打。有人说:“美女是大家的,美女只能大家看,不能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唾沫、脚、拳头、耳光像疾风暴雨般飞向小偷,小偷发出声声惨叫。 邢振东看似不妙,赶忙劝道:“算了吧!这样会出人命的,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他拱拱手,示意大家饶他一命,毕竟不是什么重大事件。 小偷在那里装死,邢振东走上前去,看见口鼻流血,伸手把脉,脉象紧索,疼痛与惊恐造成的正常脉象,心中有数,没有大碍。他笑着说:“你现在装死,等我走后,你真的会被打死,还不赶快跑。” 小偷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触电般起来,一下窜出人群,比兔子还快,消失在古城街的小巷之中。 “这位漂亮标致的姑娘,这是你的东西,以后出门要小心色鬼与小偷。”邢振东说。 “谢谢这位长辈!”姑娘眼睛充满感激之情谢道。 “我有这么老吗?”邢振东说。 “哦,不是,谢谢这位大哥!”姑娘又歉意地说。 “听姑娘声音温柔甜美,不是本地人吧?”邢振东说。 “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杭州人,父母在河北做事,最近来天津走亲戚,我亲戚在这里做买卖。”姑娘说。 “对了,难怪,难怪。”邢振东说。 “难怪什么呀?”她问道。 邢振东笑而不语,他笑容里让人捉摸不透。接着说:“我叫“米恨山”,在东街,有什么要帮忙来找我。”邢振东说。 她听见''米恨山''这个名字,心想姓米的倒是有,“恨山”就不好理解。又说道:“这个名字好特别,小女子叫李玉红,住八里胡同姑姑家,多谢今天出手相助。”李玉红很礼貌地给邢振东鞠了一躬。 “小事,小事,不必挂齿,玉红小姐,以后出来,别穿这么漂亮。自古苏杭出美女,果然真实不虚。”说话间,突然想起今晚有预约看病的事,说着转身就走开了。 走出不远,他忍不住回过头来,两人目光相遇,李玉红也呆呆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即将走远的男人。 邢振东分明看到李玉红一种痴痴的目光,连忙走开。 “玉红,你怎么了?”她的表妹说道,并用手在她眼前晃悠。 李玉红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是刚才吓的。”说话明显有点结巴。表妹说:“哟,表姐,你这刻眼睛里只有英雄男子汉了,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情景反了,变成美女爱英雄。” “不是,别瞎猜,不怕害羞呀。”李玉红说。 “也不知道米恨山,有没有老婆?”表妹自言自语说道,“我真有点想嫁他,这番武功,嫁给他有安全感,有靠山,可惜就怕他有老婆。不过嘛,似乎有点年纪,应该有老婆。不行的话,退一步,做个小的也行,叫他再纳一房,也可以,这个男人有味道。” “妹妹,哪有女人像你这样的,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我倒不丢,可有人丢魂啰。”表妹说。 “去去去,咱们赶快回家。”李玉红说。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赶回八里胡同。 这一夜,李玉红失眠了,和表妹睡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妹妹不得安宁。 “玉红姐,你怎么不睡啊,吵死了,烦不烦啊,是不是真的被''米恨山''把魂给勾走了,要不明天去找他,把魂要回来。”表妹说。 “对不起,我妹妹,我这是吓的,你好好睡觉,啊,我静一静就好了。”李玉红说。 时过下半夜,忽然李玉红在睡梦中大声说梦话:“贼、贼啊,贼啊贼,米恨山。”她紧紧抱住妹妹。这突来声音与动作惊醒了妹妹,妹妹大声说:“你真吓人,什么贼贼啊,好吓人呢。这深更半夜的。” 这时家里的姨爹听到声音,点上灯火来看个究竟。 李玉红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心有余悸地问道:“谁呀?” “你姨爹我,哪来的贼,发生什么事?” “姨爹,没什么,是昨天上街被贼吓过,在做噩梦呢。”李玉红说道。 “好好,你好就行,好好睡。”姨爹安慰说道。 “姐啊,你脑子有问题,魂吓掉在大街上。明天叫我妈帮忙,请隔壁王大婶来,跳跳神,请神,再搭个小木桥,帮你叫叫魂,听说挺有效果的。”表妹说。 “不会,不会,可能我胆小,过些时间就好了。我是生气,那个小偷摸了我的~~,心里老是发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坏人欺辱,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算了吧,太敏感了,你就权当被猪手不小心碰到,或者认为是个脑神经跳闸引起的抓狂症患者碰到了,别计较。你嫁不出去,我这个妹妹负责。”说着,妹妹将手伸进李玉红的胸膛里。这一举动让李玉红多了一种想法与回忆性惊恐,表妹是不是一种变4态?她在问自己,很纳闷说道: “妹妹,别吓我,这让我很恐惧的。” “怕什么,哎,姐,你这两坨“天津狗不理大包子”,真够大,难怪招来这些狗男人贱男人的猪爪,我羡慕了。”表妹说。 “妹妹,别胡说,别乱放黄腔,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这种脾气性格,以后嫁人会被男人打屁股的。”李玉红说。 “嘿嘿,老娘的屁股就是老虎的屁股,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打我屁股,姑奶奶分分钟放倒他。”表妹说。 “得了,今天你也不是吓得够呛,坏人吃你姐姐的豆腐,你怎么不放倒他,多亏人家“米恨山''。”李玉红说。 “你说的也对,也对,也对。”妹妹就这样重复说着,又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不久便打起响亮的呼噜声。 遗憾的是李玉红得了一种怪病…… 第4章 神针威风遭人嫉 两派掌门探虚实 说被邢振东收拾过的小偷绰号叫张快手,在隆城是胆大的小偷,在偷盗帮里算得上是有排位的,慕名在其门下有几十位徒弟。这一群人幕后老板是吴占山。 吴占山在隆城是黑道一哥,最有名的是他的红楼,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涉及设赌、妓院、绑架、偷盗、放高利贷、欺行霸市、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当地人家,如果小孩子不听话,都会拿吴占山的恶名来吓唬娃娃。所以这个坏人最终死得很难看。 张快手狼狈地回到红楼,神情恍惚,如丧家之犬。“吴爷,今天失手了,倒霉死了,半路杀出来程咬金,坏了咱家的好事,本来是到手的东西,可转眼又飞走了,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张快手说道。 吴占山看着张快手,瞧见他一拐一瘸地来到眼前,面目青肿,头发散乱,往日的贼眉鼠眼的神气儿不在了,摆着一副哭丧脸。 “快手兄弟,你往日又是多神气的嘛,今日蔫瘪瘪的,你说具体一点,什么事有我吴占山在,都给你们打气。” “吴爷,就是那个药灵山庄的邢郎中。” “不可能吧,邢振东平时就会看病,号脉,抓点草药,他那身子骨也能追上你?” “吴爷,不是的,我听见他说是''无影飞针”。我看到一个美艳妞,顺手摸一把…,拿了提包就跑,那知没跑几步,郎中就使出“无影飞针'',扎在我腘窝上,动作之快,没人瞧得见,真她妈牛啊,中针后只觉腿脚一麻,提不起腚来,一筋头栽在地上。” “哎呦,想不到隆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没听说过邢振东这小子有这手。你看清楚点,是不是他啊?” “吴爷,真是他,千真万确,我去过他那里看过病,叫药灵山庄,他那里病人多,我偷过病人的钱,大家都叫他邢郎中的。” “这么说,他真有那么一手,他家是家传几代的中医世家,城边一个大山庄及卧龙洞,那一带都是他家的地盘,祖上有很多积蓄,这个,我是听罗正兴说的,罗正兴的兴安堂也是玩中草药的。这么多年,天照顾,还没生过大病,不曾去他那看过病,有点伤风咳嗽都是罗正兴的兴安堂解决的。”吴占山说。 “吴爷,你得帮我们讨回面子,大街上多少人吐沫子,搞得我臭哄哄的,真窝囊。”张快手说。 “放心,兄弟,我召见罗正兴,打听其中的道道,会风光地要回面子,如果能弄到他的,偷学他的“无影飞针”,咱们兄弟不说在隆城,方圆几百里,也是影响巨大,江湖上,多少英雄也要拜在我吴氏门下,有机会把他的''无影飞针'',偷学了。”吴占山说。 张快手说:“吴爷,那分明就是根银针嘛,在他手中就变得如此出神入化。” “张快手你吩咐人到兴安堂把罗正兴掌柜请来,我们商量着怎么给你扳回面子,怎么样?”吴占山说。 “好嘞,我这就吩咐人去,请罗爷来红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张快手心情很不好,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在娘们面前逞英雄好汉,奶奶个熊,老子这下就是吃饭睡觉都算是惦记上他了。”张快手说。 一时半刻,张快手领着兴安堂罗掌柜来到红楼。罗正兴见面就问吴占山: “吴哥什么事这么急啊,说非要来见你。我几单生意都放下了。”罗正兴问。 “哎呀,兄弟,咱谁跟谁呀,我找你来,不也是兄弟们一起发财的事嘛,今晚我请客,请坐。”吴占山说。 罗掌柜是卖草药的兴安堂掌门人,这些年来也赚了不少黑心钱。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红楼里有他一份股份。 “是啊,是啊,红楼的事也是我的事,张快手这是怎么回事情?”罗正兴指着张快手的那份泡眯肿眼样子问道。 “给人打的!”张快手说。 罗掌柜问:“谁这么大胆,欺到张快手兄弟头上,打狗得先看看主人啊。” “就是你同行冤家,邢郎中。”张快手说。 “邢振东会打人,他也不看看是谁的兄弟。这下,吴大哥,说明邢郎中就没给你面子,你得替他做主。”罗正兴说。 罗掌柜心中早就对邢郎中憋了一肚子怒气,同行是冤家,这么多年他,夺走兴安堂不少生意。请他收购我的药材,都不给面子。还说兴安堂药材质量不好,不合他的心意。对于罗正兴来说,他恨不得联手吴占山这个恶霸早日铲除邢振东,一解心头之恨,只是苦无机会。 “罗爷,不是他打的,是街上的行人,但祸是邢振东惹起来的,我张快手揩了一个美女的油,顺手抢了小包,被邢振东这个杂毛使了黑手,一颗飞针扎在腿上,跑不了。” “原来如此,我就没听过他会打人的,不过嘛,听患者来说过,邢振东使用银针挺神奇,患者来不及反应,就在穴位上扎上银针,手脚特别快,患者说那是''无影神针''”罗正兴说。 “他真有这手,看来小瞧他了。”吴占山说道,“明天派几个兄弟查看一下邢振东早晚在练什么功夫,一个郎中还藏着这手!” “大哥,这事你放心,我叫那个喜欢翻墙入室,身轻如燕的''包打听”,去落实一下子,说实话,我也想学他这手,我曾派一个兄弟到药灵山庄假装病人,偷学他所谓无影神针,但动作太快看不出来什么明堂,银针捻转提插之间,仿佛有气在流动,听说他会气功,用银针导入体内,这些都是听说但没有体验过。”罗正兴说。 第二天天刚破晓,“包打听”越过围墙,爬上一棵树,躲藏在树叶里,偷偷观察药灵山庄的动静。药灵山庄的邢振东有个习惯,他不管天晴下雨,雷打不动都要练习华佗的五禽戏,然后就是老套路的太极拳,什么云手、倒卷虹、双风贯耳、搬兰锤。打得如行云流水,有时虎虎生风。 “包打听”心里有些失望,邢振东似乎就会些养生的拳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邢振东就打坐起来,看得“包打听”失望到极点,只得忍着性子等待,也没见过玩什么花样。 过了许久,实在没耐心的“包打听”准备悄悄离开。“包打听”自小练过所谓轻功,他想从树上,借用树技的力量,跳上围墙,然后溜出庄外。. 正在他做动作之时,他不明白打坐入定时邢振东的听觉是超级敏感的。 就在“包打听”腾空那刻,只见邢振东的无影手,不知从何拾起个小石头,一个甩手出去,正打在“包打听”背后的至阳穴。“包打听”顿时感到全身如雷击一般,全身麻木,失去控制,自感掉落下来,就在他惊恐万分之际,有人在即将落地时踢了一脚,这一脚如同皮鞭抽打陀螺,身体旋转着落地,砸得并不严重。 吓得有些痴呆的“包打听”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邢振东。 “你是什么人?”邢振东生气地问道。 “我是,我不是坏人,我是河南人,想学邢师傅的武功,我叫杨石生。” “想学就正大光明,何必偷偷摸摸的,像小人,像小偷,我不想见到你,快滚!”邢振东说。 “师傅,我走不动,求求你高抬贵手。” 邢振东“啪啪”两掌,解开了“包打听”的穴道。 “包打听”杨石生头都不敢回头,贼惊惊准备溜出了院子。“站住,什么人?”徐宝生吆喝道。 “包打听”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 “算了,他是来偷师学艺的,放他走吧,不要为难他,难得他一片好学上进之心。你们要是刻苦用心,假以时日,必能大成,可惜啊,你们大多数,心不在焉,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天下武学或技艺,除勤学苦练之外,还要关键在于“悟”字,用心去领悟,悟是什么,竖心旁的“心”,加上一个“吾”字,就是用心在我,我在用心,用我心去感受,去体会体验,心到气到,得心方能应手。脉学与针灸也是这个理。” “多谢师傅点拨,不罚之恩,听方才的话,在下学习了。”这个能说会道的“包打听”带着复杂心情离开药灵山庄,心想,邢振东既是医者,又是武者,能忍有大度,又有医者父母之心。 “包打听”将这些情况汇报给吴占山与罗正兴。着实让两个人一时震惊,叹了气,生气说道:“看来这个小郎中真是大本事,不可轻看他。” 吴占山和罗正兴转留着贼精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策划着一场阴谋……罗正兴这个坏人最后死于非命。 第5章 打断骨折治骨折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一个三春杨柳,九夏芙蓉的碧乐园。邢振东带着家人在这里游玩。大家正玩得开心,袁金强匆匆赶到碧乐园,说是京城一个官员的儿子,去年冬季的冰霜时节,不慎滑倒,双腿骨折,腰部受伤,后经当地医生治疗,形成畸形愈合,腰部僵硬,腿脚走路不协调,一拐一瘸的。官员听说邢振东在整骨方面,有独到之处,因此慕名而来,请师傅回去诊治。 邢振东医者父母心,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他从事医学,只要病人求医,来者不拒,也不嫌贫爱富,都一视同仁。除了医技高超外,医德更没有二话,就因为这些真诚为人,在方圆百里赢得人们的认可与信任。 吩咐好家人后,带着徒弟袁金强赶回药灵山庄。 药灵山庄门口站着一位官员,他看到徒弟带着师傅回来,十分高兴,又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不想打扰邢郎中游玩的雅兴,等你回来再瞧病,可你徒弟说,没问题,师傅从来不会因为患者的突访,而不高兴,今日一见果真让人佩服,难怪你的医德名扬四方。今日多有打扰郎中,请见谅。” “没什么,别客气,谁生病谁着急嘛,更何况你远道而来,多么不容易,病人在哪里?”邢振东说道。 “儿啊,下马车来,请邢郎中给你瞧瞧。”车上下来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小伙子,走路斜着腰,腿脚不利索。 邢振东详细问了一下病史,他认真细致地对患者进行检查。邢振东心里清楚,天子城下的医生都治过了,应该能治好的,舍近求远而来,自己不能够有半点马虎,要对患者负责。 邢振东通过观察官员儿子走路的姿势,然后摸骨、推背,他对官员说:“这位官员老哥,你的孩儿骨折是愈合的,但是是畸形愈合,导致两条腿长短不一,腰椎骨折后至今还错位一颗米的位置,你看左腿肉都有些萎缩了。” “是啊,在京城,医生都用心治疗了,可我那内人,就心疼儿子,担心整骨时儿子疼痛,医生也就顺着内人的心思,保守治疗,来个畸形愈合,当时医生也肯定说过,这样的骨折愈合,会带来功能改变或者后遗症,内人爱子心切,也认可医生的治疗方案,最后造成今天的情况,你说该怎么办?京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了。后来打听你的特殊疗法,才来的。” “官员老哥,你信任我吗?” “信任。” “那你听我的,我要重新打断你儿子的骨头,再次复位治疗,如此一来,你儿子走路就不是这个样子,疼痛也会好。要舍得儿子才能套得住狼,你会心疼儿子吧?” “长痛不如短痛,就依你的方案治。” “这孩子要受15天的罪,你放心,依我经验,未来他会向正常人那样走路的,不会残疾。” “哎哟,那就多谢了。” “好吧,就住在庄里吧。” “郎中,不用,我们住旅店方便,不麻烦你们,你就治疗吧。”那天,邢振东使出自家的看家本领-整骨大法。 邢振东说:“官员大哥,这是我家传的“打不死'',他服后,我打断他的腿,就没这么痛,孩子啊,你服下这几颗小药丸。” 官人的儿子接过来,犹豫一阵才服下去。邢振东接着说:“孩子不怕,这是银针,它能止痛,我要给你整骨,你怕不怕?” “不怕。”几乎就在说话之间,邢振东就将无影神针扎进患者的穴位,让人感到像一个场上的魔术师,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完成的。 “孩子,这是华佗麻沸散你服后有恍惚之感。” “嗅一嗅。” “是。” “孩子,这是神医华佗早期失传的麻沸散的改革方剂,你会舒服,不痛的,还有欣慰感,你放松,全身放松,再放松。” 邢振东再次用“华佗麻沸散”,置于患者的鼻孔处,他完全接受了邢振东的暗示。邢振东用手势在患者眼前晃动,然后用根很软的细绳子在患者眼前再次晃悠,并说道:“放松,放松,再放松。”患者进入了催眠的状态。邢振东提起木榔头,官员的心像兔子样蹦蹦跳,因为他知道那木榔头是砸向自己的儿子的。邢振东不管这么多,快速砸了两下,也没听到患者疼痛的声音。邢振东用脊椎整骨疗法,快速抖动患者的腰部,听见“咔嚓”一声,声音来自腰部。“好了,腰部应该回到原位,只有患者完全放松后,才能产生很好的复位效果。” “你看,这骨头连接处,肌肉十分松弛。人在疼痛的时候,肌肉是紧的,不利于复位,现在打断的骨头重新拉直,袁金强,将这个位置敷上药,将“打不死''磨成粉,要冷敷,用一米的夹板固定这条腿,让两条腿都一样长。” “好嘞,师傅。” 邢振东用尺子细细测量两腿的长度,都是一样的,才放心,腿上牢牢地固定着夹板,他又吩咐将腰部固定五个时辰。两个时辰后。 “小朋友,孩子,你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于是,患者睁开眼睛静悄悄地躺着。 “邢郎中,你的手法及“打不死”“华佗麻沸散''真是神了,不可思议。”官员说。 “过奖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希望和你一样,让他早日康复。”邢振东说。 邢振东使用无影神针在患者的穴位上调动气机,理通气滞与血瘀,防止肿痛。只见邢振东两眼微闭,指尖在针柄上捻转,飞扬。有时用剑指在针周围画圆圈,这是中医气功的导引术,患者与施术者形成某种磁场,然后将患者的磁场调整后,达到正常人的磁场水平。患者能感受到某种酸麻胀痛热等不同情况。 所以,天下最知名的针灸大师,除了针法之外,他们还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精气神,也就是他们往往是气功大师。许多人进不了高层次针灸师,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就在邢振东施针术之际,袁金强将“打不死”与“华佗麻沸散”收回房间的途中,偷偷地藏了一份,他想破解其中之谜。他好奇的收藏着,然而他收藏的不是福是一份祸害,在连累别人的同时也挖好了埋葬自己的坑。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这个年轻人奇迹般能走路,全身没有不适,走起路来,看不出他是受过伤的人。 高兴的京城官员请邢振东师徒一家人在古城街饭店美美吃了一顿,作为酬谢。 第二天,京城官员将一张银票塞给邢振东,邢振东看后大吃一惊,说道:“这钱太多了,只要个零头。” “哪能行?我认为值。”京城官员说。 “真是多了,医者不能想着发财,医者父母心,不能这样。” “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这点钱我花得起,我做官也不缺这点钱嘛。” “那就不客气了,多余的钱就算捐给修路,做个善事,我们这里有一段路,常年积水,今天就找人修补,官员老哥你也在现场吧。我让大家记得你的好,积点德,也祝你升官发财,就权当你修条升官发财路吧。”邢振东说。 “好好,这两天我就不走了,我参加修路。”官人非常高兴,儿子好了,郎中不要钱,修桥补路也是大好事,名利双收。他暗自佩服这个小小郎中,从聊天中,看得出,邢郎中不但会治人的病,如果放在治国方面,不会比别人差。中医治病与治国有许多相通之处,其治国或管理一个地方之道很有眼见、有想法。可是,有大本事的郎中,只会醉心医学,对官场谋术与权术之道不感兴趣。 “全村老少爷们,大家都出来吧,有力的出力,我们京城的官爷老哥捐钱帮大家修桥补路了。”徐宝生和袁金强在村里叫喊。 一时间,村里的人纷纷集合在这条路上,热火朝天干起来。官爷与邢振东将银子分给大家,大家到卧龙洞的后山上,拉来许许多多石板,把这条路铺得严严实实的。以后走起路来,就不会泥巴与污水脏了鞋子。 第二天,大家还没有停下来,又将路修了好长一段。这一天,人群中多了两人,一个是吴占山,一个是罗正兴。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吴占山说;“这点钱就值得你们如此卖命?邢振东给你们多少银子?” 没人回答。 “嘿,都他妈哑巴了,怎么没见邢振东?” “吴爷,邢振东真会做收买人心,会炒作,广而告之,借以扬名,会来事。” “不说了,这小郎中真有点号召力。” “听说是个京官出的钱。” “可好处名气被邢振东占了,他真会给自己树碑立传。不过,老罗,你得承认,京官都上他那里看病了,他也牛得起来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想做好事,却又恨别人做好事,害怕别人的名气和光环压过自己。于是表面上,大家见面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放黑枪。忽暗忽明的窗户里,吴占山和罗正兴窃窃私语,一个罪恶的计划…… 第6章 玉红怪病乱投医 反对巫婆跳大神 说来也奇怪,自从李玉红街头被抢受惊之后,彻夜入睡困难。由于寝食难安,人变得十分憔悴,曾经的花容月貌已荡然无存。仿佛是娇艳欲滴的花朵,突然间被一场冰雪打击之后,枯萎了,毫无生机,往日的精气神没了。 李玉红是念过书的文化人,她是奉父母之命来到天津隆城帮助姨妈打理生意的。姨妈是想将她培养成未来的掌柜,专门通过关系经营海盐。八里胡同离城中心还有好长一段路,姨妈平时很少进闹市,要是办要紧事,也就是两袋烟工夫的马车路。 隔壁的王大婶也很关心李玉红,于是姨妈请她来瞧瞧病,问起李玉红的情况: “玉红,大婶问你,你细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玉红有气无力地说:“王大婶,自从我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赖之徒,摸了咪咪,夺走东西之后,夜不能寐,时有恐惧之感,心悸动不安,就是没有什么危险,都自感自己像做了贼似的,心虚心跳,莫名惊慌。半梦半醒总会做噩梦,会感到有一双罪恶的手抓在胸上,心蹦蹦跳,严重时,心像是要跳出来,不能自控。” “玉红啊,你是被吓了,把魂丢在古城街上了,大婶我请神把你的魂招回来。失魂落魄就是这个样子。你放心,大婶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神婆。钱嘛,你别担心,做我这行,给钱你随意,想给多少,随你的心,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我瞧个日子给你招魂。” “大婶,有效吗?我不信鬼神,反对封建迷信。”李玉红怀疑地问。 “必须听我的,玉红,不然回你老家去。我不管你了”姨妈命令道。 “有效,你姨妈知道,我就是吃这碗饭的。”王大婶说。“你是什么日子发生的事情?” 李玉红说:“前个月的初七。” “好,大婶给你查个大体。今天属马,马羊猴鸡狗猪鼠,上个月初七,四月初七是个杨公禁日子,那一天诸事不利哟,是属兔的日子,你本人属什么?” “大婶,我属鸡。” “两样东西碰在一起,碰就是冲的意思,卯兔,酉鸡,八卦里说,卯酉相冲,也就是说通俗一点,卯日冲你的鸡,金木相克了。” 李玉红说:“是吗?我不懂。” 王大婶说:“玉红姨妈,你拿个鸡蛋来,我给玉红看看。” 只见姨妈将一枚鸡蛋交给王大婶,王大婶在玉红身上,念念有词,不知其意,然后用鸡蛋在全身滚动,最后叫玉红哈口气在鸡蛋上。 在朝西北方的神位,点了一柱香,香烟袅袅,弥漫在屋里屋外,偶尔能听见王大婶的一句话: “香烟冉冉入灵空,弟子请神降梦中,急急如律令,勒勒勒!” 王大婶仿佛几天没有睡过觉,万分疲劳,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啊呀啊呀”的,身体扭曲摆动着,泪水从她凹陷的眼睛里挤出来,她像是伤心一般,又像是感冒似的,突然鼻子里来了清鼻涕。用手擤鼻涕,之后,她全身发冷发抖,问姨妈要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去,眼睛发红了,她又向姨妈要来烟,大口大口地吸食,吞云吐雾,比抽了十年烟的汉子动作还利索。她把鸡蛋交给姨妈,叫她拿去煮,大婶则四肢伸开来,躺在地上,面目朝天,默默不语。 许久,王大婶躺在地上,将煮熟的鸡蛋用清水冷却,小心翼翼剥开,虔诚地眯着双眼,看着鸡蛋壳与蛋白,她说话了: “是魂走了,你看这蛋白,显出两个男人的影子,一个是吓你的,另外一个是勾走你魂的。” “是啊,王大婶,那天一个小偷惊吓玉红姐,另一个男人救她,王大婶,你真神了,这些也能看得出来?”玉红的表妹说道。 “王大婶,我来看看鸡蛋。”表妹接过鸡蛋上下左右细细看,什么也看不见。“大婶,什么也看不见,鸡蛋上什么也没有。” 王大婶说:“你是凡眼,要有神附在头上才行的。” 表妹问:“那勾魂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王大婶说:“高高的。” “行啊,大婶,那男人你看清没有,细细看看。” 表妹问:“高、俊、眼有神,国字脸。” 王大婶说:“玉红,你恩人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说:“什么米恨山来着。” “这名字,怪怪的,米恨山,稻米长在水田里,喜欢在平整的田里,肯定会恨山,山上只会长出野草呀。玉红,没事,大婶帮助你。我看看日子,找个神下凡的日子,就帮你招魂。如果神仙不值日,请也白请。”香燃尽,玉大婶一下就爬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你问她,她也不知道,忘了。按照她的说法,神受到香火传去的信息,神就顺着烟来了,神来的时候,要附在她体内,她是很痛苦的,就要喝酒抽烟,如同大病一场。神走了,自己才能恢复神智,恢复正常。 王大婶拿着棉纸做的经书,翻了一阵,高兴道:“嘿嘿,巧了,今天是个吉神下凡的日子,我今天就请,请神查事,不管何事,有请必应。但招魂要请的神,要看他是否上班,这些你们都不懂。晚上亥时末尾,招魂的神上班。好了,大家做好准备,晚上立即就做。玉红姨妈,你找个带齿钉耙给我。我用柳条扎着桥儿,让魂顺着门坎爬进来,进入玉红的房间,然后上床,让魂安家入舍。” 夜里,王大婶东南西北中烧了几张黄纸,将柳条做的小梯子放在门坎边;另一个梯子放在房间的床边与地面之间。她叮嘱在她做法事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说话,要严肃、要心诚、要恭敬,恭请魂回家,要有欢喜之心。 开始,王大婶从村外的十字路口,点着一把香,嘴里叫着:“玉红回家,玉红回家。”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喊。姨妈在王大婶的前面回答道:“到家了,回来了,回来了。” 之后,王大婶将清香插在进门的右边,说这样红玉的魂才找到李玉红的肉身,如果放错在左边,就上不了身,按王大婶的句话,要求男左女右才灵。王大婶拿着小钉耙站在门口,边说边用钉耙,抓地上的空气往屋里放。口中念叨: “宝宝吓着回来啰,宝宝吓着回来啰!玉红回家啰!”就这样,重念经倒念佛,这仪式做了半个时辰。姨妈则答道:“回来了,回来了。”村里的人听到,知道王大婶是帮人叫魂,招魂。 说来也奇怪,玉红真的安然入睡了。看那样子,像个熟睡的婴儿,仿佛多少年没睡过一样。王大婶像个奶妈似的,唱着儿歌,摇着篮。让人难以判断,也不知道是催眠,还是丢掉的魂回家了,人才变得安分与踏实。 这个夜晚,大家无语。 说来让人不可思议,往后几天还真的效果不错。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李玉红的毛病又犯了,搞的一家人心里不安。再请王大婶,对方说,她已经尽力了,往后靠她的造化了,或许红颜薄命吧,也许是李玉红的体魄虚弱,挂不住魂,魂游走四方,不喜欢归家。李玉红刚开始有效,是王大婶的心理安慰,王大婶的做法是封建迷信,坚决反对。 李玉红啊,悲哀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第7章 病急求治兴安堂 不料遇见老色狼 人啊,病急乱投医。姨妈带着李玉红最近找过看了好几个大夫,效果不佳。 偌大一个城市,就数兴安堂离八里胡同最近,兴安堂也是经营多年的中草药馆。 这一天,姨妈还是决定请兴安堂的郎中瞧瞧病,这孩子真病得不轻。 长期失眠,人变得面目憔悴,彻底病快快的大美人,最近又多了畏光畏寒的症状。 兴安堂处于古城街,这里人口流量大。 坐堂的郎中叫罗正兴,他主要经营中草药买卖,同时也坐诊收治患者。轮到李玉红就诊时,罗正兴左顾右盼,上下用眼光像是在扫瞄什么。从罗的眼神反应来看,有点骚狂与淫荡,色眯眯的,让女患者有些不自在。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罗正兴问道。 “郎中,我不知道,你看看我哪里不舒服?”李玉红轻声细语地说。 “我又不是神医,我是问病开方药!药效嘛你放心。”罗正兴说。 李玉红没有信心,随便说两句,权当应付:“心慌,失眠,怕光怕冷。” “你是怎么引起的?”罗正兴说道。 “数月前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耻之徒调戏,惊吓留下的毛病。”李玉红说。罗正兴看到眼前的李玉红,想起张快手说的事,原来被抢的正是李玉红,想到这里,看着病怏快的美女,嘴角边荡漾着一种邪笑。 他用手示意李玉红把手伸来看看。李玉红没感觉。罗说道:“你把手伸来,我给你把把脉。” 李玉红把手伸给罗正兴,本来在手腕部的寸关尺就可以切脉。罗正兴却将人家的袖口的袖子卷得老高,看着一双纤细而苍白的小手,少了白润与生机、活泼,指端渐细而修长,整体看上去还是双漂亮的手。 在号脉的时候,罗正兴明显感到李玉红手的细腻滑嫩,真的,虽然是个病人,但整个人的气质,良好身段摆在眼前。特别是罗正兴斜眼窥视李玉红胸前两座具有诱惑力的山峰,他情不自禁将号脉的手,由切脉变成触摸,本来在寸关尺的部位,有时候竟然超越这个区域,引起患者的心理不适。 有些心情不安的李玉红,起了讨厌之心,带着怨气说道:“郎···郎···郎中,我得的是什么病?”说话间有意将手从郎中的手爪下移开并缩回来。心想,是不是天下的郎中都带有色狼的味道,所以叫郎中,怎么不叫别的什么中。 此时,罗正兴的双眼露出不怀好意的意淫之态,在李玉红的举动下,即刻收敛起来,慌忙说道:“姑娘,你不用担心,这病我能治,一月之内保你康复,方圆百里我罗正兴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兴安堂也是老字号,你只要有耐心,我保你安康,怎么样?” 李玉红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姨妈身上。姑姑说:“既然罗郎中这么说,就依他吧。” “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 “几岁?” “十八。” “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啊。” “你就多关心我的病情吧,我人都变成黄脸婆了。”李玉红说,心想这种郎中心不在焉,于是向郎中投去一种不信任的目光。 “家住哪里?” “八里胡同。”姨妈接过话来说。 “是你的姑娘吗?” “不是,我侄女,杭州人。” “好生调养,会好的。” 罗正兴在宣纸上写着几味中药:朱砂、黄连、炙甘草、生地黄、当归,一看就知道,是《医学发明》中的重镇安神,清心泻火的“朱砂安神丸”的处方。 “玉红啊,你舌尖红,脉细数,是心火亢盛,灼伤阴血,心失所养,造成失眠惊悸。我开了兴安堂的朱砂安神汤给你,你连服十五付中药,这是一个疗程的药,下次再来复诊,你和姨妈都放心,这是小毛病,小毛病见到我这种大郎中,不在话下。”罗正兴说。 “那就谢谢罗郎中。”姨妈说。 对于病人来说,对医不懂。作为心安堂坐诊的罗正兴忽视了李玉红的畏光畏寒的症状,还有心虚胆怯之后的多郁多虚的关键病机。至于罗的药效如何,只有半个月才知晓。 在回八里胡同的路上,李玉红告诉姨妈:“姨妈,我感觉罗郎中不像好人。” “人家夸你漂亮。”姨妈说。 “像个心怀鬼胎的色迷郎中,你们没看出来,他那双狼爪有些不安分。”李玉红说。 “那是人家给你号脉。”姨妈说。 “哪有这样号脉的?位置不对。浮中沉取就可以了,他不会号脉,是用心不良的触摸。”李玉红说。姨妈说:“听有的郎中说,有人是反关脉,你的是反关脉吧?” “我不知道什么是反关脉,直觉告诉我,此人不善,行医态度不端正,大口獐牙,色迷刀眼。” “只要你病好,管他什么狼爪獐牙的。” “姨妈,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我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你的病着急,玉红啊,你也要想开些,不就是被一只臭猪手摸了一把,不要在意、纠结,他又没那个。你家人把你完全托付给我了,我要对你负责的。” “姨妈,我都放下了,那个无耻之徒,虽然没有那个,也没坏我名节,就是揩油水,占便宜,可真的我无能力自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姨妈你得帮我。” “自从你生病,姨妈我已经带你在隆城找了几个郎中了,罗郎中已经是第七个给你看病的人。你家人来信已经说了,谁医好你的病,就许配给谁。但我没开口也不答应。也是心痛你,你啊要像你表妹,大大咧咧的,学会开心点啰。” “是的,姨妈我都听你的。我的病是不是医不好了?” “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心安堂的罗郎中下的药没有作用。又转至延寿堂等等,也医治无效,骨瘦如柴。被风稍微吹一下,如同一棵枯树摇摇欲倒。后来,家人、姑姑,包括患者本人都没有信心医治。于是放话出去,谁医好李玉红的病就嫁给谁。结果上门施治的郎中不少,老的掉牙的、年轻的、中年的、残的、瘸的、瞎的,什么郎中都来了。听说李玉红很漂亮,最后,有人假扮郎中来到姑姨妈家,只想用手摸摸人家手指手背手腕,占占便宜,连个什么病情都说不清楚。搞的病人更加憔悴与心绪不安,神经衰弱,有时候人都要绝望了。 李玉红花落谁家,情归何处?别着急,拭目以待吧。 第8章 人为财色死 鸟为美食亡 袁金强心中对“华佗麻沸散”一直怀着一份好奇,要是能破解其中的奥妙,那是不得了的。 这一天下午袁金强向师傅请了假,说是回家去探望老母,就离开药灵山庄。临走时,还专门给母亲带了些风湿骨痛方面的草药回家,这让邢振东评价很高,说他对父母不薄,有孝心。 傍晚,袁金强在街上游逛,古城街上很热闹。 心里想着,再带些家用的东西回家。然而,他路过隆城一家悠然客栈门口,他被一个女人粘住了。 悠然客栈的老板,叫陶艳,她丈夫常年四季在外经商,很少回家。陶艳,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虽然是个已婚的三十岁的女人,但人长得妖艳,平常能说会道,随便稍加打扮,也透出一种情欲。 动感十足的胸前,因为低胸,一抹雪白。高低分明的、凹凸有致的地方,会让人造成眼花缭乱,特别是那道美丽的风景,让袁金强的眼珠子都掉进去了。 不否认,就因为这些良好条件,多少采花大盗、光棍就喜欢往悠然客栈跑,所以悠然客栈真正的风景是陶艳的气质、勾魂眼,加上风骚挑逗的肉麻语言,配上她风韵不减当年的身段。 “兄弟,在这里住吧,很便宜的,进来看看吧。”陶艳语言充满诱惑,说着就伸出柔软的手去拉他。由于他神没有回过来,这么一拉,袁金强不小心,碰到眼前一个富有弹性的而又是十分柔软的家伙,他自感触到了,也努力想象那里面是什么东西。近距离的接触,鼻孔里嗅到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种特殊气味。袁金强小心脏像兔子一样蹦蹦直跳。 就这样,愣头愣脑走进客栈来,十分热情的服务,让袁金强有些心花怒放,不好拒绝。老板是个见人熟,袁金强偶尔无意或有意身体的肩膀靠近甚至挤压陶艳的胸器,陶艳也不反对,顶多说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是个骚人”。她还会习惯性伸手去轻轻拍打客人的肩膀,这可会燃烧起男人的想法啊。很多时候,她懂得客人就是上帝,上帝稍微动作出点格,她也不放在心上。 “美人老板,人不风流枉少年,多谢夸奖,能被你称为''骚人'',我挺满意,听说书人说,“骚人''就是文人墨客,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名不副实,惭愧。”袁金强说道。 “别装正经,天下哪有不骚的男人,除非那个······”陶艳说。 “那个什么啊?”袁金强故意装着不懂,让袁金强从来没想到的是,老板娘放肆地将手快速掏了袁金强一下,接着他发出“咝”的一声,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就是这个,看来不像太监。”陶艳斜勾着眼瞅着袁金强。 袁金强保护性地猫了一下腰,条件反射地立即护住自己该护的区域。 “兄弟,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陶艳说。 袁金强笑着直起腰,他是刚才被老板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小家伙发了脾气,可能是发怒了。 “兄弟,别装斯文,看你那个怂样,还是只刚会叫的小公鸡。嘿嘿哈哈。”陶艳说。 一会儿,袁金强便转变话题:“对了,客栈生意这么好,怎么不要帮手?” “店小,一个人就忙得过来。”陶艳说。 “那也得有个伴才行,你丈夫也不帮你打扮?”袁金强说道。 “我那死鬼,就喜欢在外游逛,像山里的兔子,野惯了,一年才回家一次。”陶艳说。 说来也巧,今晚客栈来住店的很少,除了袁金强,就三楼住进一个人。事情不多,才有功夫聊天,陶艳就喜欢热闹,喜欢说话。 “老板,那你真是辛苦,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时间长了会变成黄脸婆的。”袁金强说道。 陶艳说:“哎哟,小兄弟真会心痛人呢,会怜香惜玉,是个好男人嘛。” 他们这样聊了很久,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住店。于是这个厚脸皮男人就帮着老板娘关门,收拾东西,互相眉来眼去。 袁金强独自回到房间睡觉,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满脑子是老板娘的方方面面,一点睡意都没有。 四处静悄悄的,自己像是掉进寂寞的深渊,沉醉在幻想与心理矛盾之中,所欲不遂,体内有股邪乎的火在燃烧,当人在这种环境下是难以避免的,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与折磨。 夜是漫长的。正在袁金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被纷繁的思绪纠结着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激动的袁金强突然从床上翻滚起来。打开门的一刻,眼前看到老板娘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那里,身子是弯着的。令他吃惊的是,老板娘竟然穿着睡衣,领口都没有扣紧。伴随着一股馨香窒息鼻孔,此刻,他鼻孔一热,仿佛要流鼻血了。 “傻子,发什么呆?我打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脚,解解困。”陶艳说。 “喔,真是谢谢你了。”袁金强像被电了一般,仍然木然站在门口。 “笨蛋,没看见我端着水啊,快让姐进来,还是什么怜香惜玉呢。”陶艳说。 袁金强看着如仙女般的女人走进屋里来,不知所措,这是他啊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这么迷人的女人。葱指藕玉般的手,凹凸性感十足的身姿,让他嘴巴上下敲打着:“啧啧,真是天仙妖女下凡,我不是做梦吧。” “妖女个头,我又不会吃人。”陶艳说。 就在陶艳放下盆子,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袁金强从身后猛地一把抱住她,老板娘感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然后用力挣扎开,说道: “兄弟,这个不行。”陶艳说。 “怎么不行?”袁金强说道。 “你,你不表示一下,就想占便宜,进窑子也要花钱的,我不是妓女,你能随便使得住,是这里的老板娘,小钱也打发不了。” 陶艳接着说,“多少钱,看你的诚意,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袁金强打开自己的包袱,认真清点邢振东给他的银子,说道: “就这么多。” 看上去,的确不多。老板娘带着责备的目光,靠近袁金强的身上乱摸一通,确认没有了,然后嘻嘻嘻嘻笑:“这还差不多,表明你对我的好,用心对我。”把银子拿在手里掂掂。 “这可是我几年积下的钱,最起码给我留点盘缠路费吧。”袁金强说道。 老板娘也理解他,伸手拿了少许碎银给他。然后细致点验银子的真假。她吸了口气,猛吹在银元上,侧耳倾听,脸上随着声音的变化,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开始我以为你是昧良心,这下算你有真良心。” 此刻欲火中烧的袁金强实在把持不住,又一次抱起老板娘往床边走。 “咣当”一声,盛水的盆子踢翻了,水流一地。 “小兄弟,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连脚还没洗。”陶艳说。 袁金强喘着粗气说道:“我心痒痒的,等不及了。” “臭脚!”陶艳说。 “男人就是要臭,不然怎么叫臭男人,我这是被逼的,谁叫你那么迷人啊,不管那么多。”袁金强说道。 陶艳用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两对火热的、焦渴的眼睛对视着,正如一个火星子点燃了干柴,一下就燃烧起来。 房间的油灯熄灭了······ 袁金强和陶艳不是什么好人,在红尘中必将付出惨痛代价,三观正常的人是不喜欢他们的。 第9章 迷翻老板娘 带走千两银 这一章要告诉读者朋友的是,一不要相信陌生人,二不要贪财。 鸡鸣五更,兴奋不已的袁金强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人生。心中又再次燃起猎奇的火焰,他想破解“华佗麻沸散”的奥妙,如此神奇高效的“华佗麻沸散”,能迷住人的心智,真是不简单,这是袁金强个人认为的。好奇让人着魔,贪心害死人,袁金强就是这种可悲的人,读者朋友要警惕啊。 眼前自己睡在悠然客栈,虽说享受艳福,猫儿算是尝了荤味,可心中又平添一种失落。自己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就被陶艳占有,她获得钱财不费什么大功夫,真是女人如虎。英雄难过美人关,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祸水级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又点燃起油灯,眼看着陶艳这火辣的身材,手又情不自禁游荡在老板娘的身上。 伴着心理的不平衡,他想着如何将失去的银子重新拿回到自己手中,一个阴谋在心中萌发了。 陶艳在袁金强的抚摸下,心中又荡起船儿,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中。陶艳对比她年轻火气十足欲望强烈的袁金强特别满意。 袁金强将私藏的“华佗麻沸散”置于陶艳的鼻孔处,一种药香气味,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入体内。袁金强默默观察她的反应,不久他发现有些异样,陶艳的眼神有些迷雾样,看来是药物有作用,可以催眠她控制思维与行动。 “老板娘啊,你真是迷人漂亮。” “我肯定迷人漂亮。” “多少男人都拜在你的旗袍下。” “是啊。” “你有着妖魔般的身材,让人不能自拔。” “是啊。” “这么多年,你有很多钱,起码有一千两银子。” “是啊。” “你想更多的钱?” “是啊。” “我教你发财,而且很快。” “好啊。” “我老家有个财主,有个宝贝,是用玉石雕成的财神爷,听说是唐朝时期的文物,非常值钱。如果投资一千两银子,买来,再卖给古城街的文物老板,至少要赚一千两银子。” “好啊,是好买卖。” “陶姐,要相信我。” “相信。” “我现在没这么多银子,要是借我一千两银子,我买过来,转手倒卖,能赚一千两,赚钱后,还你本钱,然后你九百两,我一百两,你多拿,因为是你出的本钱。” “好啊。” “钱放在哪里?” “箱子里。” “你现在带我去拿,白天人多不方便。” “好的。” 这女人,神情恍惚,但更多的是激动,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她穿着柔红的睡衣。 昏暗的灯光下,婀娜多姿的身段,更显几分神秘诱惑的朦胧感。 从陶艳的心神看,袁金强察觉了“华佗麻沸散”的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这个女人的心智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完全接受了他的催眠术。 陶艳带着袁金强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锁,来到卧室,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箱子。 打开箱子的挂锁,只见箱子里有一只精致的匣子,匣子沉甸甸的。 当陶艳打开那个精致的匣子,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与几根金色的黄金。 袁金强眼睛贼亮,一副渴望、贪婪的眼神。袁金强站在身后心想:要是用手卡住老板娘的喉咙,将她窒息死,自己就是这些钱财的主人。但转念又想,这样万万不可。袁金强自己否定自己,这不是要杀人偿命嘛,要是官府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本人只图财,不想害命,要是就此发财,也就罢了。当前,就骗她一次,但愿能成就我的发财梦想。这次成功的话,在此地就收手,下次到另一个地,故伎重演,发财指日可待。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马上说道: “陶姐,你真行,真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帮赚更多的钱,让你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袁金强说着,故作深情地在陶艳的脸上亲吻了一口,撩起这个女人内心的满足。 陶艳因为袁金强精彩表现,显得心花怒放,在情欲、物欲、“华佗麻沸散”的致幻作用下,她仿佛看见袁金强给她背来一大口袋白花花的银子及沉甸甸的黄金。一句话,她一切都被迷住了。 再聪明的人,在极度贪婪的控制左右下,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智商都化为零,这让袁金强心中暗自惊叹。整骨医病,催眠术的目的是不让患者疼痛,麻醉致幻,忘记人世间的苦痛。而眼前的女人,魂都被迷住了,一点方向都没有,说东是东,说西是西,指驴为马,她都相信。 “来吧,小弟,我就这些财宝。”陶艳说。 “好姐姐,就让我们一起发财吧,你等等,我去拿口袋来。我们就要发大财了。”袁金强说道。 袁金强找来包袱,将沉甸甸的金银装进去,带着包袱拉着陶艳回到刚才的房间。然后继续他们的缠绵。 此刻,袁金强的心思不在这个女人身上,有时他一阵心跳,毕竟是做贼心虚,惊慌是难免的。这么多宝贝,能不心跳?他想着如何尽快逃离此地,从此杳无音讯,销声匿迹。 袁金强担心的是,万一老板娘脑子醒来,一切都恢复理智,自己该如何是好。于是他慌忙将“华佗麻沸散”放到陶艳的嘴边,说: “陶姐,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弟了,像亲戚一样,我给你一样好东西香囊嗅嗅,一般女人我是舍不得的,你嗅过之后,你会心想事成,还会美容养颜,人会变得快乐,无忧、愉快。” “好啊。” 陶艳真的又嗅了那个香囊,实际是“华佗麻沸散”,一种欣慰感油然而生,自己又处于一种缥缥缈缈之中······ 如何脱身是袁金强的当务之急。 袁金强说道:“姐,天快亮了,我怕去晚了,那个财主把财神爷卖给别人,我们就黄了,我准备天亮前就离开,尽快赶去,好不好?” “好” “你记住啊,这些事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去,记住了。”袁金强说道。 “记住了。” 天蒙蒙亮,街上已经有少量早起的人在走动。袁金强迫不及待想离开。陶艳打开悠然客栈的大门,袁金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出门坎。他说道: “姐,你等着我回来,我背更多的银子回来,我今天就回来,好吗?” “好的。” 走出几步,袁金强不忘回头看看,又给陶艳使了一个眼色:“乖乖,回屋去吧。”陶艳似乎有些清醒问道: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戴福安,会给你幸福与安康的名字。”他不假思索地告诉陶艳,实际上这个名字是他认识的一个人,“回屋去吧。” 说完就离开悠然客栈。 看着身后没有什么人跟踪,袁金强加快了步伐,带着兴奋、激动,紧张与不安,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暗自高兴,默默在心里赞叹“华佗麻沸散”真是天下奇妙,真是能让人着迷,暗示什么,就做什么,不可思议啊,竟然能控制人的意识。 陶艳重新锁上门,人很疲惫。上楼时,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身体软软的,还有乏力感。在上到楼梯的中间,不小心,脚踢打到楼梯的边缘,重心不稳,一下就滚到楼梯角。被身体碰到的架子上的脸盆,纷纷落地,叮当作响,伴随着老板娘“哎哟,哎哟”的声音。 叮当这种声响特别大,惊动三楼客房的客户。好奇的客户想,这清晨怎么会有这种声响,莫非是发生什么事情。 客人起身穿衣,从三楼下来,看着二楼有灯火,他走过去看看,客房里十分凌乱,心中想着是不是遇到劫匪,于是他轻手轻脚小声走路,路过一间卧室,看见里面有灯火,走进房间一看,瞧见一只箱子被打开,他判断有强盗。 他躲躲藏藏听动静,听不到劫匪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他才放心走下楼梯来,看到楼下躺着的是老板娘,她穿着睡衣躺着,屋里滚落着脸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客人轻声叫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老板娘没有回声。 他走近老板娘,用手摸摸鼻孔,还有气息,说明没死。于是,他使劲呼叫:“老板娘,你怎么了?老板娘,你怎么了?”然后客人喝了一口冷水,“扑哧”地喷洒在老板娘的脸上,刺激她醒来。 后来老板娘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滚下来了?我扶你起来吧。” “不知道。” 客户想溜走,他怕出事,自己受到牵连,想尽快走开,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自己走掉,不是证明自己有问题吗?不走表明自己不是做贼心虚。于是决定留下来,才说得清楚。 他走出门外,向隔壁邻居大声叫喊: “邻居,老乡,你们快来看啊,悠然客栈出事了。老板娘出事了,出事了,来看啊。” 很快,客栈来了许多人。 大家纷纷议论着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大家把眼光集中在这个报告情况的客人身上,这才让客人心急起来,“别看我,我没做什么,我也不知情。” 但大家在现场议论,眼睛还是离不开客人,他想到自己此刻变成怀疑对象,便不安起来,俗话说“人怕害着,蛇怕踏着”。 袁金强消失了,这是个坏蛋,走上了犯罪的深渊,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他自己打开地狱之门,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冒充戴福安。 第10章 快马追踪戴福安 有人得了意外财 财邻居不用猜想,首先就怀疑眼前这个男客人,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人不安地说:“我叫刁学礼。” 邻居说:“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刁学礼又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楼上的房间很乱,像是被人翻过。” 邻居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来到楼上,看到老板娘的卧室的箱子被打开,现场样子像是东西被盗。 平时虽然听说老板娘作风不良,但作为隔壁邻里,不能落井下石,至少老板娘人缘尚可,有时候也会请旁边的邻居吃点什么,送点什么,因此,念及这些,大家在纷纷出主意想办法。 “张德奎,你到兴安堂找一下罗正兴郎中来看看陶艳,然后到官府去报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说道,“我们看住现场,你叫刁什么?” “大爷,我叫刁学礼。” “喔,刁学礼,你不能走,等官府来调查,小葱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刁学礼说:“是啊,才能一清二白。各位,你们说得对,我为什么不走,我要一清二白,我刁学礼用人格担保,我是清白的。” “这年月,人格值几个钱,是不是贼喊捉贼啊。”一个中年人说道。 刁学礼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住店但不知事情的经过。” “盗贼与你不是同伙吧?” “是同伙的话,我怎么不走呀,留在这里干什么?”刁学礼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害怕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罗正兴听说悠然客栈的老板娘出事,本来不想来,但他知道陶艳与吴占山有一腿,便亲自来诊治,并派人去通知吴占山,说悠然客栈老板娘出事了,请他务必来一下。 不久,官府的人马赶到现场,罗正兴、吴占山一伙人也来到悠然客栈。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哟,这是我们官府的马主薄啊,辛苦辛苦。”罗正兴上来打招呼,随后吴占山走进屋来。 “罗郎中来了,你去瞧瞧那个女的怎么样。”马主薄说着,又看到吴占山走来。“嘿,兄弟,吴占山老弟也来了。” “是,是,最近可好?”吴占山献媚笑着说。 “好着呢,改日来你红楼坐坐,喝喝茶。”马主薄说,“吴老弟,你怎么也来这里呢?” “陶艳是我表妹。”吴占山笑着说。 “哦,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表妹哦。”马主薄会心地笑了,他明白其中肯定有染。吴占山什么人,好色之徒,贪婪之徒,陶艳的美色能少了吴占山,这才怪呢。 马主薄转身问罗正兴:“罗郎中,陶艳怎么样?” 罗郎中回答道:“没有大碍,我用麝香醒神开窍,针刺百会、人中、内关、涌泉,人清醒多了,只是跌伤了,要慢慢恢复。” 马主薄走向陶燕,问道:“陶艳,我是马主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头昏,记得不清楚。” 有人报告:“报告,马主薄,楼上有被盗的现场。” “保护现场,我来查验。”马主薄说,“谁是目击者?” 有人说:“他,他,刁学礼。” 刁学礼不安地走到马主薄面前:“马主薄,我是住店的刁学礼,我首先发现的,听到响声我才出来,然后才叫隔壁邻居的。” “陶艳,店里几个人住店?”马主薄说。 “两人,刁学礼是其中一个。”陶艳有气无力说。 “把刁学礼押到衙门,审讯。”马主薄说。 “马总管,我没做坏事,你押我干什么?”刚说话就被马主薄的手下控制起来。 “我冤枉啊。”刁学礼说。 “冤枉不冤枉,等案子查清不就明白了吗。”马主薄说。 “望马主薄明察。”刁学礼茫然了。 “陶艳,另一个人呢?”马主薄说。 “走了。”陶艳说。 “你卧室的东西被盗了,你去看看。”马主薄说。 陶艳来到楼上卧室,看到自己的钱财空空,顿时脸色苍白,“啊”的一声,气得瘫痪在地上,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陶艳,陶艳,你脑子没问题嘛,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马主薄说。 “什么,什么,我记起来了,什么安。”陶艳说。 “姓什么,名什么?要具体,你好好想想。”马主薄说。 “他好像说是戴福安。”陶艳说。“除了东西被抢,他没对你施暴吗?”马主薄说。 “没有,我迷迷糊糊地从楼上滚下来。”不知为什么,陶艳没说强暴,或厮打、什么的。 “你箱子里有多少钱?”马主薄说。 “一千多两。” “不少嘛。”马主薄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 “长什么模样?”马主薄说。 “人瘦,瓜子脸,鼻子勾勾的,单眼皮,二十一二的样子,眼睛珠凸起,背个包袱走的。” “快,你们快马到各个必经的路口,严加盘查,通知各个关卡。”马主薄说。 “是!”手下人马齐声答道,便立刻行动起来。急促的马蹄声声,渐渐从耳旁消失。 马主薄押着刁学礼到他住的客房搜索物证,一无所获。与吴占山招呼后,便拖着他向衙门走去。 吴占山说:“陶艳,哥会帮你的,你放心,我吩咐手下兄弟四处打听追踪你说的这个人。” 听到这些安慰的话,陶艳一下扑在吴占山的怀里,抽泣起来。 吴占山说:“行了,我会努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郎中去处理。” 罗正兴说:“陶艳,这是安宫牛黄丸,你中午服一丸,应该没事了,我们走了。” “多谢两位哥。” 众人看到吴占山,都十分讨厌,但敢怒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便纷纷离去,他们不喜欢隆城的凶神恶煞。 做贼心虚的袁金强极速前进,心虚胆怯地喘着粗气,不断回头张望,害怕有人追来。 他安慰自己,“华佗麻沸散”应该迷住她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罗正兴的安宫牛黄丸,加上针刺解毒,这么快就让陶艳清醒许多。 面对突然失踪的一大笔钱,吴占山迅速召集兄弟,马上传递指示,必须赶在官府之前抓到盗贼,取走银子,人人有奖。官府比我们更黑,一切都要秘密进行。只要银子,不要惹出人命,大家都必须蒙面进行,不要让他认出我们来。 根据陶艳提供的线索与盗贼走的方向,吴占山直接使用快马,超小路,从不同的方向追踪。 官府人马走的是大道,反应速度明显比吴占山的人马慢。吴占山人马走的是便道,很快就躲过官府的人马耳目,将马匹分头藏好,人分别藏到关键的要道,伏藏暗处,秘密观察嫌疑犯的动静。 一阵快马蹄踢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袁金强的心里,就像打鼓似的,想到有人追来,心中难免着急,他快速走入便道,悄悄观察四周。吴占山的人马在暗处,根据线索与观察,判断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面带惊恐之色的男人估计就是要找的人。 袁金强同样在暗处,观察大道动静,听到渐渐明晰的声音。果然,一队官府人马吆喝着,扬鞭抽打,马蹄声声急,惊得他一阵冷汗。心想,这样背着一包金银,万一出关卡被人发现,那就是人赃俱获了。 袁金强看四下无人,便找到一处低凹,草丛茂密之处,悄悄将包袱藏进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官道上来,继续赶路。 就在袁金强离开他藏东西的地方不久,吴占山的人马又出现在刚才那一带寻找,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包袱,有人打开查看,里面是金银,他们迅速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金强混入人群,想尽快离开,回老家避避风,等风声平静下来之后,再取走金银。 他看到前面有人查卡,不过这里查卡不是特别严,过去他经历过,他安慰自己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吧! 他走进关卡,看到进城的不查,出城的要盘问,在不远处已经扣留几个人,于是心里有些紧张。 不久,有人叫道:“站住!”袁金强吓了一跳。 “官爷,什么事?”袁金强说。 “你去哪里?” “回老家”袁金强说。 “在城里做什么事?” “帮老妈看病抓药。”袁金强说。 “咋晚住在哪里?” “这个、这个,住在亲戚家。”袁金强说。 “你叫什么名字?” “李勇。”他想到过去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口就说了一个。 “这小子,有点像描述的那个人。”盘问的人围着袁金强细看,心中反复想起人瘦、瓜子脸、鹰勾鼻、单眼皮、二十一二,眼睛稍凸起,越看越像。 “对不住,你想那个人,把你暂时扣留。” “官爷,我没犯罪,抓我干什么?”袁金强说。 “没事能扣留你吗?你是我们的怀疑对象,老实给我待着。” “我妈有病,还得送药回去。”袁金强说。 “现在不行,非常时期,上面有令,令可抓错人,不可放走疑犯。” 袁金强故作镇静,可胸口里那心是急切蹦跳。脸上渗出汗来。 吴占山的人马报告吴占山:“吴爷,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东西,你瞅瞅。” 吴占山接过金银,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得意,一副胜利者的模样。他敲打这些金银,听声音,知道是真家伙,嘴唇划过一种猜不透的笑,说道:“这些家伙,失而复得,兄弟们干得好,晚上犒劳一下。”随手抓些银子,交给有功人员。 吴占山说:“你们有功,就给你表示一下,这是你们的赏银,啊,这件事只有你我们几个人知道,万万不可说出来,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要杀头的。” “吴爷,属下明白。” 吴占山说:“你们时不时到官府打听一下这案子的进展情况。” “是。” 等这些人走后吴占山拿出一根金条,细细打量,自言自语道:“娘的,这个臭老娘们积了不少钱,这金条是老子当年的,为了得到她,害得我花了一条金条,哈哈,风水轮流转,怎的今儿又转到我手里,哎吆,人那,福分就是不一样,人家辛苦半天,擦颜抹粉苦来的钱,怎么就全部回到咱这里。人生莫强求,是自己的东西,终究属于自己,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高兴之余,吴占山喝了一杯红葡萄酒,来了一两句京剧,声音像黄牛叫。自称是李勇的袁金强被官府押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凌乱…… 第11章 行刑逼供查真凶 这天下午第一批嫌疑犯被捕,押入牢房,足足有几十个人。 衙门里审案的大堂上,“明镜高悬”几个大字悬挂在审案桌的后面,高高在上的判官正是马主薄。 “威武。”大堂响起审案的仪式,穿着官服的人手持大木棒敲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让罪人心惊胆寒。 “把刁学礼押上来。”刁学礼是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 “本官问你,你如实招来,现在还有机会。”马主薄用力敲打案桌,“咚”的一声,吓得刁学礼颤抖了一下。 “官府大老爷,我没做坏事,我发现后报案的。”刁学礼说。 “报案的是张德奎,你是嫌疑犯,招吧。”马主薄说。 “我没犯事我没什么招的。”刁学礼说。 “打五十大板再说。”马主薄说。 “我冤枉的!”刁学礼说。刁学礼被打得皮肉绽开还说自己冤枉。 所有人都审了,他们都说自己冤枉,案子没有进展。判官心头不爽说道:“你们都说自己冤枉,啊,你们挨了板子,也说冤枉,告诉你们现在招,还来得及,不招,查出来就是重罪,砍头,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啊,把原告悠然客栈的老板陶艳请上堂来指认犯人。” 袁金强听到这里,吓得快尿裤裆,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比敲鼓还厉害。陶艳走上堂来,站在一排人面前指认,每到一处,犯人都惊塃,害怕她认错。直到她摇摇头才放下心来。当她看到最后一个人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时,陶艳定了定神,用手抬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面,这个男人故意闭着眼睛,歪着嘴。 “清官大老爷,就是他,他说他叫戴福安,你化成灰我都知道。”陶艳说。 “你认错人了。”袁金强说。 马主薄说:“原告,凭什么认定是他?” “他屁股上有黑色胎记。”陶艳说。 马主薄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官老爷,那个还用说吗?”陶艳说。 马主薄说:“把被告裤子脱掉。”在脱下袁金强的裤子时,他小腿肚不听话,抖动起来,眼前看到的正如陶艳所说一样。 “哎呀,我的清天大老爷,我被他那个了,我无意中看到的。”陶艳在马主薄面前,使出她的娇声娇气,几个勾魂眼,像波涛一样打得判官,心神迷乱,嘴角勾起一道弧线的邪笑。 马主薄说:“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被他那个?你是否反抗?”陶艳滚下楼时,正好前胸与肩膀碰上地面的东西,她将这些伤指认为被那个时,留下的反抗伤迹,她当时就说:“你们看看。” 马主薄说:“你过来本官查验,是否属实?”陶艳故意走路歪斜,当走到马主薄眼前,她当着马主薄就掀开上衣。眼前,雪白上有些青瘀,让人眼馋的两对诱惑力极强的“波萝蜜”成熟得快滴水了,在马主薄眼前晃荡,影响到他不停地将喉结蠕动,差点让马主薄流出口水,好在马主薄吞口水的动作快。 “包青天,她说的是巧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袁金强说。 “陶艳,你放心,我一定秉公办事,还你一个公道。”马主薄瞧着她说。陶艳凭女人的敏感的直觉马上明白他的心思。 马主薄突然严肃指着袁金强大声说:“你给我从实招来!” “小的冤枉!”袁金强说。 “不老实,送入大牢,上点花样好菜,好好招待下,好好伺候下,其他人暂时关起来,等后发落,退堂。”马主薄说道。 大堂里又响起威武的声音。 “陶艳,你来后堂一下,本官有事问话于你,帮你办案。”马主薄说道。 “是,民女知道。”陶艳说。 随后,陶艳进入马主薄的后厅,至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只有他们才知道,因门好半天都是从里面锁着,外人不得而知。 有人神秘地笑。 “你贼笑啥?” 带着神秘笑的人靠近疑惑的耳朵轻声说:“傻瓜,我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你信不信。” “嘿嘿!” 袁金强被赶入大牢刑房过程中,预感到自己将会受皮肉之苦,迅速将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口里,一下子就吞下去,正好这个动作被押役发现,于是盘问道:“你刚才吃什么?” 袁金强:“没什么,是小飞虫飞到口里。” 袁金强心想,现在吃了“打不死”等会儿不会痛苦。 同去的人都被带到刑房,关押在一个房间。 一个时辰狱役发话:“把那个叫李勇又叫戴福安的拉下去鞭刑。” 袁金强被绑在刑架上,凭狱役怎么抽打,他都不吭声,这让狱役很纳闷,他从事酷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狱役问:“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好人,什么也没做?”袁金强说道。 狱役问:“你怎么不会痛呢?” “你冤枉我,我是不会痛的。”袁金强说道。 这让狱役有些不安,莫非真是冤枉眼前的神人?常言道,不可冒犯神灵,万一受到惩罚。 于是狱役找到马主薄的后堂,敲门好久,也没有回话,实在忍不住好奇,又猛敲一阵。 “谁啊?这么不识大体,我这不正忙着办案呢,给老子等下。”当马主薄打开一条门缝,露出脸不悦。狱役看到了马主薄的头发衣物有些凌乱,身上还散着一丝暗香,明白马主薄干了什么事,不再说话,他后悔打扰了马主薄的好事。 “如果不是上级通知的重要事情,明天再说吧。”马主薄脸色阴沉地说。 “小事、小事,小的告退。”狱役说。 马主薄不高兴将门狠劲砸上,他用门的响声告诉他的下属,他生气了。 狱役也对马有些看法,听到刚才那声响,自己也吃惊,害怕马主薄把他饭碗砸了。不过他还是不爽,心里暗骂道:“我操,都什么时候了,还干牲口白天才干的活计。审案审到床上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生闷气,但遇到人还得装出一份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第二天,狱役想再次向马主薄报告,昨天发生在李勇(戴福安)身上的事,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分纳闷。 “报告马主薄,昨日对重大疑犯李勇实行鞭打,竟然不吭一声,情况不明,十分奇妙,不可思议,向你请示。”狱役说。 “不可能吧,我亲自提审,天下的人都是肉长的,莫非是木头人不成,我不信邪!”马主薄说道,“不信打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走向提审室,思考着怎么严刑拷打,踏实的脚步声,挺牛的走路姿势,展示出来一种意思,牛不是吹的。 来到专门关押李勇的牢房,马主薄认真仔细地观察他,想弄清天下有这牛的神人,如果真是那样牛,放了他也不迟。 “伺候他上菜。”马主薄说道。 狱役把袁金强从牢房架到提审房,绑定在木头上,看得出,昨天被鞭打的伤痕还渗着血水。 “我是马主薄,听说你昨日牛得很,抽打一声不吭啊?” 袁金强:“马总,我是冤枉的。” 马主薄:“冤枉不冤枉,以后再说。” 马主薄拿着竹签,拉着袁金强的手指,猛的扎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声音带着哀鸣,在牢里回荡。 “他什么神人,你们不是昨天上菜,他没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骗我?”马主薄生气地说。 狱役:“昨天真没叫,不信你问其他几个在场的兄弟。” 有人站出来说:“马主薄,昨日真是这样,鞭打时,看那种神情,反倒是享受。” “拿鞭子来,我伺候伺候,老子偏不信邪!”马主薄说道。 狱役递上鞭子。 马主薄使出浑身力气,挥舞扬鞭,鞭子在空中拍拍作响,抽一下,袁金强惨叫一声。 “你们看看,这不叫得正欢嘛!”说着,马主薄加快了鞭子,痛苦不堪的李勇终于交待。 袁金强说:“我交待,我交待,你们能不能不打不杀?”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只要老实交代,我会从轻发落,昨天就交代了,何必拖到今日,这不是受苦吗?松了他的绑,把那根竹签给他拔了,你们认真记录。”马主薄说道。 “悠然客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马主薄说道。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有没有其他人?”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你强奸老板娘了?”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那伤是怎么回事?” 袁金强说:“不知道。” 马主薄说:“人家还知道你屁股上的胎记,这还抵赖?” 袁金强说:“我是在一起了,不过我是给她钱的。” 马主薄:“没人证明你说的话,男人敢做敢为,强奸就强奸。” 袁金强说:“她可是愿意的。” 马主薄:“人家说你强奸她,你是叫李勇还是戴福安吗?” 袁金强说:“我叫袁金强。” 马主薄:“你说说你和悠然客栈老板陶艳的具体情况。” 于是袁金强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说的在场人都惊奇。 马主薄说:“那些财物呢?” 袁金强说:“被我藏到一个地方。” “等会儿,你带我们去找到财物可以从轻发落。”马主薄说道。 “你说的那个“华佗麻沸散‘是哪里来的?” 袁金强说:“这个我不能说。” 马主薄说:“不老实吧!给他手指上几根竹签!”袁金强看到尖尖的竹签,害怕了,他交代说: “我是药灵山庄的邢振东的徒弟,我那“华佗麻沸散”是邢振东的。” 马主薄说:“它有什么功效?” 袁金强说:“嗅后会让你心智迷乱,说做什么他都会接受暗示。” 马主薄说:“这么说你迷奸她是可能的。”袁金强:“我只是想试试这药性,剩余的是她引诱我。” 马主薄说:“你们用邢振东的“华佗麻沸散”还干过其他什么坏事?”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说:“昨日他打你为什么不叫痛?” 袁金强说:“我服过邢振东的“打不死”。” “有这么神奇?”马主薄说。 狱役说:“昨天我们是看到他偷服什么东西,他说是口中飞进什么小虫。” 马主薄说:“做这些事,是谁指示你的?” 袁金强说:“没人指示,是我自己。” 马主薄说:“那你师傅也有责任,管理不善,以上情况你都明白了,属实吗?” 袁金强说:“属实。” 马主薄说:“你就签字划押吧。”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说:“带我们去寻找财物,争取从轻处理。”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押着袁金强,经过古城街道,朝着他藏财物的方向走。街道上挤满看热闹的人群。 “这就是哪个盗悠然客栈的大贼?”“好年轻啊!”“把老板娘给搞了。”“是吗?”“听说是药灵山庄的伙计。”“这么厉害的贼,是怎么抓到的?”“官府拿人有方,值得表扬。” 大家就这样议论着。看着官府人员,押着袁金强,消失在群众的视线范围。 第12章 徒弟犯案 师傅连坐 邢振东在药灵山庄给人治病,忽然有官府人员来到庄上,不知有什么事情。 “邢郎中,请跟我们到官府上走一趟。”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什么事情?” “去了你就知道。”马主薄说。 “好的,徐宝生你陪我去一下就回来,其他人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邢振东说。 邢振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家人都担心着,徒弟们也忧心忡忡。一路上马主薄带着邢振东,后面跟着几个扛枪的手下,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路上人们议论着邢振东犯什么事儿。 邢振东来到府里,马主薄问道:“邢郎中,袁金强是不是你的徒弟。” 邢振东说:“是,他犯什么事了?” “他强奸悠然客栈老板娘,盗窃金额巨大,一千多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真有此事?” “是啊,他都招了。”马主薄说,“他用了医学上的“华佗麻沸散”迷翻了老板娘,在牢房里服用了“打不死''不交代,后来药效失效,鞭打后就主动交代,请你说说关于这个“华佗麻沸散”与“打不死''的来历。” 邢振东:“华佗的麻沸散在医学上用于精神病暗示疗法,正骨疗法,人闻后可致幻,让你麻醉或欣慰的幻觉之中,很容易接受施术者的语言暗示。” “哦!原来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打不死”也是伤科用药,它虽不致幻,但在服用后就让你怎么打,痛觉都不明显,在骨折劳伤中普通应用,这就是“打不死”。” “原来如此,开始不信,我们在鞭打袁金强时若无其事,看来果不其然。”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袁金强现在如何?” “府里带他去找赃物。”马主薄说,“袁金强是怎么得到“华佗麻沸散”和“打不死''?” 邢振东说:“瞒着我偷的。” “那你有管理不当的连带责任,根据律法,要收监三个月并罚款,请你到房间处换衣物。”马主薄说。 “这个不孝之人害得我同他坐牢,用人失误啊,我那废徒会如何处置?”邢振东说。 “他犯的是强奸罪,盗窃数额巨大的金银,故意投毒罪,数罪并罚,轻到无期,重到死罪。”马主薄说,“关键看受害的程度。” 邢振东:“看来他是玩完了,废品一个人,真的是慈生祸害,教徒无方,师之过也。” “邢郎中,我们也是秉公执法只能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能理解,你们也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袁金强被押往他说的地点去找财物,他多么希望物归原主,说明原因,想当面给陶艳道歉,表明自己不是恶意,求得宽容 。这一切都因贪婪痴迷,都是因为色财,归根到底是贪婪,袁金强这样自责。 袁金强说:“官爷们,就在这片的草丛中,当时我听到了有官府急促的马蹄声,便躲到这里,把财物藏好,等风声过后再来取。” 大家帮他寻找,什么也没找到,袁金强明明记得自己把它放在这里,可就是找不到,这下他十分着急。 他说,“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明明放在这里,可财物哪里去了?”袁金强顿时变傻了。 “我的天啊,我的妈呀!”袁金强大声嚎起来,眼泪鼻涕往下流,尤其是那鼻涕又粘又长,悬挂在人中处,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他瘫痪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哭一边诉说。 “偷鸡不成蚀把米,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我的妈呀,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哎呀呀。”他哭的调子像是哭丧调一样。 狱役说:“袁金强,你到底把银子藏到什么地方呢?别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没有藏到别处,就是这里啊,我的妈呀!”袁金强说。 狱役说:“你不会骗人吧?死到临头还要滑头。” “你们就是把我宰了,也是这句话。”袁金强说。 狱役说:“大家再分头找找,搜索范围扩大些。”大家辛苦半个时辰没有找到,失望到极点。 “走吧,把袁金强押回大牢,你就等着成刀下鬼吧!”狱役说道,“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吧!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我没撒谎。”袁金强悲伤地说。 袁金强又被捆绑送回大牢。 马主薄得知有劳无获,气急败坏将他送进大牢和邢振东关起来。他说:“邢郎中,你帮着做做思想工作,叫他尽快交出赃物。”马主薄对邢郎中说后,又转头对袁金强说:“就根据你袁金强故意投毒罪、强奸、盗窃巨额财产,就是死罪,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反省,别刀在脖子上才开口,那就晚了,没有人救得了你。我们没冤枉你,希望你别吃断头饭。”这样一对师徒就被关在一个牢里,马主薄走了。 袁金强说:“师傅你怎么也在这里?” 邢振东说:“这不受到你的牵连。” 袁金强说:“师傅,我袁金强对不起你呀,都怪我财迷心窍色迷心窍了。” 邢振东说:“那赃物呢?” 袁金强说:“我藏在草丛中被人拾走了。” 邢振东说:“这可能吗?连我都不信你的谎话,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袁金强说:“师傅,这是真的,我百思不得其解,金银会到哪里了呢?这万万想不到。” 邢振东说:“人都快要死了,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死鬼用的是纸钱用不了活人钱,你要争气,从轻发落痛改前非。听说悠然客栈老板与红楼的吴占山关系很好,他们随便就能让官府砍了你的头。” 袁金强说:“我的师傅呀,都死到临头了,我要它干什么?人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没用完,我真的没记错,我的钱真藏那里了。” 邢振东说:“难道有人顺手牵羊?这只是推测。但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袁金强说:“师傅你救救我。” 邢振东说:“我都坐到大牢了,我怎么救?你蠢货!” “我是蠢货!”他边说边自己打自己耳光,邢振东没有阻止。 大牢本来就是阴冷黑暗,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黑夜里沉默着,彼此都不说话。邢掁东在反思自己,袁金强却在绝望之中,时不时唉声叹气,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夫人来牢里探望,做了好多吃的饭菜,可是邢振东一夜没有合眼,根本没有食欲夫人的担心、不安的神情都挂在脸上。邢振东安慰着夫人,说没事的,过不了几日就回去了,把这里的事理清楚了,免得把自己纠缠在里面。他把事情的前后因果给夫人说了一遍。 “袁金强呀,这下可害惨了你师傅了,你怎么不争气?让你师傅也连累,大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连累他人!”夫人说。 袁金强说:“师母,是我的不对,如今都这样了,我对不起你们。”说着向师母磕了头,又向师傅磕头认错,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个人当,等最后判决,我会说是自己偷的药,与师傅无关,我一个人扛着。” 邢振东说:“问题是,你案子的关键是你盗窃的财物没有下落,吴占山,陶艳不会放过你,说严重,说不定人家安个什么死罪。投毒、强奸、盗窃巨额财产,数罪并罚,按现在的刑律,很严酷。如果找回财产,物归原主,如果人家帮你说几句好话,或许减轻处罚,估计不致于死罪。夫人,我没有食欲,就让袁金强吃吧。” 袁金强吃着师傅让给他的饭菜,泪水一部分滑落在碗里,部分浸润在口唇里。 袁金强的命运到底如何? 第13章 京官治病放郎中 前不久,京城的官员曾带着儿子来找过邢振东瞧过病。如今他的夫人得一种病,头晕目眩,还伴随短气,过几分钟就要吸气,好像才心安放在肚子里。据说京城几位名医也诊治过,虽有效,但不彻底,无奈之下,才直奔隆城而来。 京官满怀期待来到药灵山庄,可见不到自己日夜仰慕的神医,心想是不是医生出诊,要么上山采药,于是问道:“小师傅,请问邢振东郎中在吗?” 徐宝生没有说话,脸上有些无奈,只是徐宝生知道眼前的客人是曾经的患者,打招呼很客气,直接将他带到夫人那里去。 “官老爷,请跟我来。”徐宝生说。 两个人走到内院,徐宝生敲着门叫道:“夫人,京城的官爷找师傅来了,我把他领到你这儿。” 夫人见到官爷,笑得很勉强,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容,如天边的流星就滑落了。官爷急切问道:“夫人,好久不见,现在可好?” “不好,快快屋里请坐。”夫人吩咐徐宝生给贵客上茶。 官爷说:“邢郎中兄弟呢?” 夫人说:“说起来你真是羞人啊!一个堂堂郎中,现在隆城的大牢里。” “啊,夫人,你慢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我听听,到底是那码事情,我帮你们嘛!”官爷说。 官爷一边喝茶,一边仔细听着,夫人把事情说完,他哈哈笑出声来。 官爷说:“夫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徒弟是大事,师傅是小事一桩,我等会儿就将他弄出来,药是徒弟偷的,关邢振东郎中屁事。” 说完官爷起身直奔隆城府,找到了父母官,京中官爷说明来意,并把事件的大概说了。马县令明白,京中来的官员是背景很深的,来者是似乎比自己大好几品,溜须拍马是地方官员的基本课程。 马县令领着父母官大人来到马主薄住处,这个搞地方治安的马主薄是自己的亲戚,马主薄听完了马县令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来到京官爷身边请安问好。 马县令说到:“必须把邢振东用马车送回家,把他本人的案子了了,就说他没事。” 京官爷发话:“这么好一个郎中要还人家一个清白,不能抹黑人家,用我的马车,你们给他买身像样的衣服送去。给你们银子,这是我的银子。”说着就伸手从身上拿了银子给马主薄,马主薄不敢要,硬是塞在手中,他才勉强同意。 “你不拿着,说明看不起我京城来的,不给面子。”京爷说。 “我马县令也是到任隆城时间不长,许多人情、地方名贵,尚不是太清楚,这次请大人多原凉,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看病要紧,我与你同去,请他为我夫人看病。坐我的马车,让他名誉恢复,他徒弟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夫人治好。”京爷说。 大牢外面,京爷在外候着,迫不及待,在地上不断徘徊。 马县令、马主薄拿着文书到大牢里面,马主薄宣布:邢振东郎中与袁金强案件无关,华佗麻沸散是他偷的,邢振东不是同案犯允许回家,无罪释放。 马县令上前来:“邢郎中,多有不敬,让你受苦了,我也是方才知道,现在调查明白,你与本案无关,不好意思请不要介意。” 邢郎中说:“马县令,马主薄,事情查清也是好事,也能还我清白,多谢了。” “不用谢,要谢,就谢京城里来的一个官爷,他在外面候着你呢。”马县令说。 “哦,我不认识。”邢郎中说。 “人家指名道姓要你看病。”马县令说。 “那就走吧!”邢郎中说。 “慢着,这是他给你准备的衣服,请务必穿上,这样也体面,以后请多关照。”马县令说。 邢振东走出牢门,官爷一眼就认出郎中,连忙快步走向前去,一脸笑意。 京城官爷说:“邢郎中,找你真不容易,想不到这次是在牢房门口。” 马县令说:“请各位见谅,这都是误会,我马县令给大人您接风洗尘赔不是。” 京爷说:“马县令马主薄,接风洗尘就算了,我当务之急是给老婆看病。” 邢振东,京官爷坐着马车走在前面,马县令马主薄跟在后面走路。这件事情这样处理的结果大家都比较满意,当时被马主薄押到大牢,现在这么请回家,阵容豪华。那些曾经猜忌、打听议论邢郎中的人,从今儿起,看到这份架势,也就自己找到答案,说明人家郎中没罪。 “大家来看,县令大人亲自送郎中回家,徒弟有错不能牵连师傅。”有人叫道。 “人家父母官都给邢郎中面子,人家邢郎中怎么会做那些坏事?!”这些话在人群传播得很快,似乎像风一样快。 “听说京城来的官员都找他看病!”大家依然论着,“还有他徒弟偷他的“华佗麻沸散''害人,坐牢,无影神针''不得了啊!”这些话传到李玉红,李玉红听到了别人的描述,邢振东相貌气质,特别提到米恨山(华佗麻沸散),“无影神针”。这让李玉红想到米恨山就可能是邢振东,这人竟然是郎中,怎么不去找他看病啊? 这个想法就在李玉红脑中形成,于是与姨妈商量,择时去看看米恨山,早前的经历事件她给姨妈说了,也引起姨妈家人的好奇。 邢振东安全回到药灵山庄,庄上的人都心中踏实多了。这一路回家的情节,给那些喜欢煽风点火,风言风语的死对头,或仇恨者把嘴堵上。 邢振东诊断了这位来自京城的患者,说是中医病中的眩晕,诸风吊眩皆属于肝,肝风内动,风挟裹痰,上拢心神,则目眩,头脑晕昏,重则不能动,动则更甚,如坐车船。从表相上看,这夫人本来就属于痰湿型体质,体水、体液、体痰分留在筋骨皮肉之间,影响气血的运行与气化。 来看他的针法,在颈部的人迎穴与气舍穴之中点,找到水突穴,又在水突与气舍穴之间找中心,就是临床上用的水气穴。这个水气穴专调血水与人体气化功能,是个功能主治范围十分广泛的穴位,能调节人体上百种疾病。经现代医学考查验证,这是水气穴,正是解剖学中的星状神经节,星状神经节位于第六第七颈椎横突,该处的神经阻滞,在西医界也获得不错的临床效果。 另外,他的配穴是两曲池穴,一个除湿化痰的丰隆穴,打开阴陵泉下的地机穴。另外就是足背第一第二趾间的太冲穴,在主穴与配穴的相互协同作用下,说来也神,患者很快自觉眼前明亮,一股清凉气往下沉,那种眩昏与烦燥感慢慢退去。 邢振东又开了剂二陈汤的加减方,陈皮、茯苓、甘草、半夏、生姜,又加白芥子。20克半夏是生的,许多郎中用的都是制半夏,但邢郎中用的是生的,且量大。二陈汤是治痰湿症的方剂,他把二陈汤用于眩晕。 这位夫人在邢郎中的针法与方剂调理中,很快就康复回京。因此邢振东在隆城的名气更是远扬,求医者络绎不绝。 人怕出名猪怕壮,邢振东又将面临着什么? 第14章 徒弟死罪难逃 临刑求服麻沸散 关于袁金强一案,因证据确凿,加之陶燕、吴占山等人的坚持,尤其是吴占山,他碰巧意外得到巨额财产,最希望袁金强死的就是吴占山。陶燕开始指望能得到财物,可是后来也绝望了,她几次去牢房说服袁金强帮助找到财物,说可保袁金强不死。费尽多少口舌,可袁金强始终否认此财物在他手中,他认为藏钱的那个地方,一定是被人顺手牵羊了。陶燕说得很明了,你袁金强都死到临头,藏着财物有什么用。官府也拿不出其他办法,该用刑的都用上了,也交代不出其他同案犯,也查不到财物下落,陶艳再次送礼给马主薄及马县令,吴占山也猫哭老鼠假慈悲,为陶艳说不少同情话,还为此又送礼给马主薄与马县令,一句话就是让袁金强死了才解气。迫于各方面的压力,而袁金强也认罪,没冤枉他,于是宣布他犯有投毒罪、强奸罪、盗窃罪,数罪并罚决定死刑。为此,马主薄还找到袁金强家人及他师傅在行刑时来收尸,最后是家里人来了。行刑前一天,邢振东去牢里看望袁金强,师徒泪如雨下,他袁金强此刻完全明白了,但都晚了,肠子都悔青了,可惜呀,天下没有后悔药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悔不当初啊,我咋就这么蠢呢?。邢振东说:“这是你师娘给你做的饭菜,牢房也验过,你吃罢,以后是没机会了,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愿望什么的?” “财物找不到,自己很冤啊,可是我都认罪了,官府也给我时间了,就是找不到,看来是死定了,也翻不了案,师傅,临刑前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好吗?”袁金强说。 邢振东:“你说?” “我想明天的断头饭,请师傅给点止痛的药吃一下,让我少一点痛苦。”袁金强说。 邢振东答应道:“这都是因果报应啊,这就是你做下的恶,你走错了一步,后面就一步步错了,这个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啊,自作自受吧。我可以让你走得舒服点,明天的断头饭,我来送,给你暗中服点“华佗麻沸散''这样你走得痛快些。” 袁金强的母亲哭着也连连点头说:“多谢师傅让他走得舒服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子都要死了,作为母亲还在为他着想啊,又可怜又可悲呀。 邢振东说,“另外,我得去请一个刀法麻利的人给你,我帮你送几个银子,叫他按我的法子给你行刑,还不知道痛就去了,行刑时你要把头低下去,让第一颈椎寰椎与第二颈椎枢椎适当分离,这样刀子容易砍进去,知道吗?”。 袁金强答道:“知道。” 邢振东去打探明天开斩的刀斧手去了,要知道,在那个岁月里,求死得舒服些都得求人。邢振东从牢里牢外一路打点银子,终于找到这个行刑的人。邢振东弄得一壶好酒,带上云南的文山三七、东北的鹿茸与人参,来到隆城专职行刑的师傅家门口,邢振东伸手敲门,“咚咚”后,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宏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谁呀?怎么晚了还敲门?有什么事吗?” 邢振东说:“师傅,我是大夫,有事相求!”门嘎吱一下,拉开一条裂缝。那个刀斧手说: “进屋说话吧。”刀斧手一眼就看出那些名贵的东西,“提这么些个东西干嘛呢?准没什么好事。” 邢振东说:“是这样子的,我有个徒弟,明天就你执行刀斩,想请师傅利索点,这是隆城好酒,还有些鹿茸、人参,请笑纳,明日午时开斩时,在其颈部划有一黑线,请你从那条线砍。” 刀斧手说:“你那条线怎么定?” 邢振东说:“从后脑勺的有个隆凸,往下滑时,那个凹陷下是枕骨大孔,手指能触到的是第二颈椎,是枢椎,罪人低头时,从枢椎上半寸下刀就可。” 刀斧手说:“你过去是干什么的?这可是我的刀斧手必须掌握的技术活,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邢振东说:“我是个郎中,在城东药灵山附近开了个药灵山庄。” 刀斧手说:“早有耳闻,只是从没见过面,听说你医术高明,你徒弟的事,我帮你办了,改日到你府上去看看病。” 邢振东把袁金强案件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这个刀斧手叹着气摇着头。 邢振东说:“师傅,你的身体不争气,你主要是身体的宝贝不好使了。” 刀斧手说:“你怎知道?神了!” 邢振东说:“你呀,将我送你的好酒,泡上这些人参、鹿茸、加上你家院子里的女贞子2斤,浸泡两个月,喝二五八三六九的日子,不喝一四七的日子,记住啊,每次酒后不准那个,要封山造林,几个月后,就好转了。” 刀斧手说:“好好,我这就带上墨水,去认认你这个徒弟。” 在昏暗的狱灯下,邢振东和行刑师傅在袁金强脖子上的两侧划了条细线。走时,刀斧手提醒道:“要尽量低头,好见阎王。” “谢谢师傅送我上西天。”袁金强在地上跪着磕了几个头说道。 次日给罪犯吃断头饭的时候,袁金强告诉父母,希望开斩时父母不要看,只让师傅送一程。收尸时,把他脑袋捡回去缝在一起,他好去投胎转世。在汤菜中,邢振东趁牢役不在时,分别让袁金强服下“华佗麻沸散”。 在几名犯人走向刑场时,因为紧张过度,有的尿、屎都拉在裤裆里,往常行刑前都必须把犯人的裤腿底部用线扎好,但袁金强显得平静。 袁金强,带着无限的对人世间的留恋,走到人生的终点。 邢振东把徒弟的头捡来和身子装上,在场的刀斧手都验名正身,这个人死了,服法了。就在邢振东把头缝在肩上,袁金强死不瞑目,心有不甘。但大家再次检查时,袁金强呼吸心跳都没有,睁眼看着师傅,邢振东说:“袁金强,师傅帮你安好了,下辈子别贪财贪色了,去投胎转世去吧。”邢振东用手压住袁金强的眼睛,袁金强方才闭上双眼,并流遗憾的泪水。这是近年来行刑手从未见到过的事。部分人开始议论是不是冤枉袁金强,官府又出来说明事实,说袁金强是认罪的。县令与主薄带着疑惑再次验明袁金强真的死了,才肯放心。现场看到袁金强死了,最高兴的是吴占山。最伤心的是陶艳,她鸡飞蛋打,财物落空,她在琢磨钱去哪里了?不过对大家来说,议论最多的是不可思议。此案未了之处是,那一千两银子到底在何人之手是个谜,官府也给陶艳承诺,还要继续调查银子的下落。一些民间的与官府的人都秘密沿着袁金强路过的路线寻找宝贝。时间久了,官府也失去了信心,陶艳多次向县令与主薄性行贿,希望能找回财物,县令与主薄都答应努力找,可是陶艳都被他们哄骗得人老珠黄,还没找到银子的下落。渐渐的,马县令与马主薄对陶艳的姿色也不感兴趣了。以后,没有人再提寻找银子的事,有人说银子早就被官府找到,并私自瓜分,故意把袁金强杀死。这句话是吴占山告诉手下人说出去的。陶艳听到后,生气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匪一家。” 此时的李玉红,生不如死,她徘徊着,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挣扎着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15章 谁能治愈玉红病 以身相许终不悔 四处求医,偏方无数,确难医治,姨妈就替父母做主,张贴谁能治愈李玉红病,以身相许终不悔的海报。 李玉红催着姨妈尽快去看看“米恨山”,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起死回生,走出这病的折磨。 当走进药灵山庄时,一个病秧秧的大美人,站在徐宝生的面前,徐宝生立即反应过来说道:“这位好像······听说,听别人说,要是谁治好她的病就许配给谁?” “是啊,就你小子可有这个本事呀?”姨妈不信任地说。 “我没有本事,可我师父有。” “你师父多大岁数?” “岁数很大。” “那就对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越大也好,姜还是老的辣。”徐宝生与姨妈的谈话,正好被邢振东听在耳朵里,他这位郎中心想,什么人得什么病,下这么重的赌注,治好后要以身相许,应该是个姑娘,他这么思考着,为看个究竟,抬腿向屋外走去。 “你家姑娘什么病,我可能没本事,可我师傅能行,京城的官员都来就诊,你看看,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排号呢。”徐宝生说道。 说话间,许多的患者都投来同情李玉红的目光,目光中充满疑惑,意思是什么病这么严重。邢振东来到诊室,李玉红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郎中就是“米恨山”她直接呼出“米恨山”“无影神针”。 “你是?”邢振东不解的问道。 “我是······是······”突然间停下来,又吸口气才说道,“我是李玉红。”李玉红说道,听这声音就很微弱,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曾被小偷吓过,是你出手相救的。”李玉红吃力地说着话。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人都变成这个样子,皮包骨头,弱不禁风,眼珠子都下塌了,气虚神怯,面色惨白,往日那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变得如此憔悴与苍老。”邢振东关切地问。 由于失眠,李玉红的眼袋都露出来了,她吃力的回顾这一路走过来的情况,给邢振东说了一遍。邢振东仔细听着,不放过其中的细节,这对她疾病的病因病机有个准确的把握。 邢振东双手切住李玉红的寸口,他从脉势、脉形、脉态,三部九候所对应的脏腑去体会。有时候他双眼微闭,像沉醉或游荡在人体的五脏六腑之中,许久,他说道:“李玉红,脉浮细弱,重按无力,尺脉更无力。你啊,不但失眠,吃东西也没食欲,心慌慌的,先是失眠多恶梦,心神失养之后,便心慌气短,悸动,慢慢发展到怔忡,有时不能自制,惶惶不可终日。久病多虚多郁,你看你现在脾胃虚弱,食之无味,郁久必化火,火扰心神,则失眠焦虑,你人都有了郁症的表现了。月经不调,最近还闭经了,知道吗?另外你畏光畏寒,人体变得上热下寒,阴阳失调了。中医的不寐、惊悸、郁症都体现了。病机里寻找治法,心神失养,肝郁脾虚,心肾不交,水火不相济,还得引火归元,只得使用针灸加中药调理。汤剂以疏肝健脾,使人体五谷运化,脾土运化良好了,滋养全身的气血调好后,后面要调的兼症杂症就方便很多。如果肠胃不佳,什么都是白调理,甚至适得其反。针法与汤剂同下,我便有希望治愈,当然还要病人配合。” “米恨山郎中,你说得对,我身体正如你所说的,就麻烦你了。”李玉红说道。 “玉红不能叫人家''米恨山”,人家姓邢,叫邢郎中或邢大夫。大夫,这姑娘已四处求医,效果不理想,要是你能治好她病的话,我做主。她也会同意。玉红就许配给你,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不必,不必。我不能乘人之危,医者父母心,与你是一样想法,医好是巧合,医不好还得另请高明。”邢振东说。 “邢大夫,你就大胆医吧,我信任你的医术。”姨妈说。 “惊悸常因情绪激动、惊恐、劳累而诱发,时作时止,不发如同正常人。惊悸日久可转化为怔忡之症,怔忡常感心怦怦不安,常若有官司要来了,人欲来捕之状。补各脏气而不补胆之气,内无刚断之风,外有纷纭之扰,怎能安心中之宁静,所以补胆之气而后可去怯。因此我先用坚胆汤加疏肝健脾健胃消食之药,古方中有“怔忡健忘不眠,内关、液门、解溪、神门主之,如加人迎、水突、气舍必能奏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请二位暂时住在庄里,方便我日夜诊治。要用天干地支组成的时辰,运用子午流柱之法,参考天盘地盘人盘运转规律,择时开启人之经穴,这样可应天地之大气场,大地之万物皆是受茫茫太空中九星六神纵横能量流动之盛衰有关。” “好的,邢大夫,就按你的意见办。”姨妈说,“我和玉红就住在庄里几日,看看疗效如何,你也方便观察病情。” 后来,李玉红在针灸、汤药的调理中,三天就收到相当不错的效果,这给玉红及姨妈很大信心。每当姨妈问及诊金及药费时,邢大夫都一句话带过,说慢慢给,等玉红好了再说,当前不缺什么钱,以后再说吧。 话说李玉红在邢振东第二疗程的精心调理下,面色红润起来,精神也不那么憔悴,脸上渐渐露出了红苹果,显现未嫁女子的风姿美感。 有一天,大夫人听徐宝生说: “李玉红及亲属曾经说,谁治好李玉红的病,就许配给谁。看这势头,师傅可能有喜事了。” “真有此事?我凭女人的直觉,是感觉我这个丈夫与病人李玉红眼神有些异样。”大夫人急切地问道。 “你去问问病人和师傅,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徐宝生说。 大夫人心想,如果男人自己真想纳一房,作为大老婆,明显表示反对显然不对,这样搞得双方都不舒服,何不顺水推舟,成全别人,也反过变相帮助自己。天下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专宠自己,但当今社会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想法?作为大老婆巩固自已地位的方法就是不反对自己男人纳偏房,并且还竭力主张男人这样做,换来男人对自己的信任及对自己贤惠的认可。一天,大夫人与李玉红及姨妈聊天,说家里人手不够,如果李玉红病好转愿意留下来帮药灵山庄干活,相信我和振东也是乐意的。她就这样试探了李玉红,觉得对方很愿意,生病前真的许过这样的承诺,隆城地界的中医堂啊、馆的坐堂郎中甚至稍微懂点草药知识的郎中都曾献方送药,转辗长期折磨都不见好转,如今在药灵山庄有了明显的起色。李玉红对中医十分感兴趣,关键是对邢振东更加爱慕。大夫人也有意无意之间在邢振东面前说起那个李玉红如何如何漂亮温柔,建议给药灵山庄添个帮手,但邢振东故作冰冷地说她就是个患者,就问大夫人:“如果进入庄里,你就不吃醋?” 夫人很直接说:“李玉红在隆城绝对是一个美女,连我这个女人都喜欢,人家主动投怀送抱,那是看得起你。可这么一来,你娶上如此美貌的女子,必将得罪许多同行,有人会黑你的。” 邢振东理直气壮说:“谁有本事医病呀?我又不是抢来医的。你说这些不是吃醋的意思吧?” 大夫人说:“我是恭喜我家老头子有艳福,能娶上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真是艳福不浅,走桃花运了,不过听李玉红说她曾到过许多中医馆看过,也许下个承诺,谁治好她的病就嫁给谁,如今你治好她的病,还不让那些人恨死你了。” 邢振东说:“我才不在乎,也不知道李玉红是否愿意嫁到药灵山庄。” 后来李玉红就阴差阳错成了邢振东的二太太。是幸福还是悲哀? 第16章 药灵中医远名扬 夜来蒙面探虚实 1900年,八国联军肆意践踏中国,天津隆城沿海海面上,狼烟四起,炮声隆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硝烟香味。 “报,刘司令,前方将士伤亡惨重,敌人火力猛烈,如再不增兵······” “传我令,火速派兵援我,妈的,内陆地区为什么迟迟不派援兵?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愤怒之际,司令憋着一口恶气,气急攻心,脸色苍白,眼前冒出许多金花,要不是几位护卫眼疾手快,扶他一把,他定会眩晕倒地。 隆城城乡,尘土飞扬,撤回来的伤病,灰头土脑,哭喊着,惨叫着。 忙于逃命的百姓,惊慌失色,不知命归何处。每逢战乱、瘟疫,百姓是最受折腾的社会阶层人员。 这些日子,人心惶惶,逃离家园的人越来越多。 兵荒马乱,匪盗横行。 药灵山庄掌门人邢振东,心急如焚。门庭内外要求救治的伤员与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在江湖上,多年来,声名远扬,其看家本领“无影飞针”“华佗麻沸散”“打不死”更是越传越神。他在江湖上的宗旨是:救死扶伤,弘扬华夏传统医学精华。 江湖上的人,早就有人虎视眈眈。他们知道,“无影飞针”神出鬼没,无影无形,数丈之外,飞针走穴,人中穴倒地或中穴不动,但不至于死地。要是在针尖涂有毒物,便会见血封喉,呼吸困难,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华佗麻沸散”只需闻一下,顺风更厉害,中“华佗麻沸散”毒的人,有种灵魂出窍,如同行尸走肉,施术者叫其做什么,就做什么,中毒后易受到暗示。当然邢振东使用它,主要用于正骨疗伤之麻醉。 “打不死”内服活血止痛,有一定的麻醉作用,越打越舒服。外敷消肿止痛。每逢战争、瘟疫时期,物价飞涨,药商囤积药材牟取暴利。今年药灵山庄用药十分紧张,药灵派弟子四处采购草药,价格高得离谱,药商就垄断不卖,药灵派弟子感到莫名其妙,后来药灵山庄已快无药可用,让人焦急。 邢振东在山庄踱来踱去,心想,山庄多年来薄利多销,治病救人,信誉极佳,在江湖上和官场没得罪什么人,这些药商为何心黑贪利,真是心烦难安。 第二天子夜时分,邢振东拜访杨龙庚卦师。星月相辉之夜,很是神秘,在一块反光的大石板上,杨龙庚正在练功。他身材修长略显消瘦,剑眉高鼻,面如古铜,目光炯炯,一绺长须垂胸,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振东,你面有晦涩,恐有难。”杨龙庚说。 邢振东说:“龙庚兄,你的“梅花易数''早就领教过,应声应方位、应气场,真是功夫过人,难怪我眉心发酸。你的贼眼好厉害,黑夜还能观面色。”说着,将一包上好的茶叶放在杨龙庚的面前。邢振东无事不登三宝殿,杨龙庚能心灵感应到邢振东来干什么。 “哈哈,接我铜钱,我想断更细节的事。”杨龙庚说。 三枚铜钱,呼啸而过,被振东的无影手接住。摇铜钱卜卦,又称六爻法,读者不知道的话,可翻阅《周易》的有关论述。 邢振东诚心诚意地摇了六次铜钱,每次铜钱都清脆地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杨龙庚查看地上铜钱的正反面,把卦象记在心中。 “振东,六神六冲,玄武主事,暗昧之事,伤灾之事,你可多加小心,流年又遇不利,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多防同行小人。”杨龙庚说。 “龙庚兄,不打扰你修炼打坐,多谢,告辞。”邢振东在胸前抱抱手,转身就走了。 夜静人深,邢振东回到住处,疲劳入睡。三更半夜,药灵山庄围墙上出现两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跃入园中,脸用黑纱罩住。 鬼头鬼脑的两个黑影在窗前晃动。 药灵山庄昼夜加班,熬炼膏药。 突然窗前“咣当”一声,原来一块石头被蒙脸人绊倒,跌碎在地上。院子里的狗汪汪地吼叫。 “有动静,此刻,有盗。”徐宝生说。 药灵派弟子们飞身出去,刀光剑影中,看得出对方招招险毒,直刺要害,刀法剑法挺熟。刀剑互为阴阳,虚虚实实,药灵弟子还未见过这种阵式,一会儿,两位弟子已倒在对方刀下。 邢振东惊醒,翻身跃过走廊。两人套路古怪,一般人的确难以识破,振东不轻易杀人,用什么方式把对方制住呢?风的方向朝我,不便使用“华佗麻沸散”,救人是关键,他看看倒地两个徒弟。为了不再伤及无辜,先制住对方才是关键,只见他气沉丹田,然后发于剑指之间,翻身大循环,无形无影神针,出手之间丝毫不被察觉,针是一颗小小的银针。 “哎呀!”两声。 只见两个黑影稳身不动,原来这招叫“飞针走穴”。每个人身上的内关穴、曲池穴、气极穴、足三里、命门、环跳各有一颗小小银针。 根据《邢氏秘籍》中记载,现今考证,一颗小银针,其出手速度每秒十米,数米之外,能穿破很厚的玻璃。内关穴、曲池穴、命门、环跳穴超深刺入,可刺入臂丛、马尾神经、坐骨神经,令四肢不可动。气极穴也称笑穴,笑过有气散气乱的作用,多穴合用,仿佛麻醉一般。 药灵派弟子多年来只听闻过,但没见过此绝招,暗暗为师父的功夫啧啧了得。 “来者何人?”邢振东生气吼道,“为何夜闯药灵山庄?”对方不搭理。 邢振东上去将面罩撕下来,几个脆响的耳光,“啪啪”,对方就是不开口。 “师父,我们把两人捆回去慢慢审问。”徐宝生说。 “好,快看看受伤的兄弟!”邢振东说。 邢振东医治他的弟子,这是第一次当着弟子的面,以前医治断胳膊断腿的患者,都是在密室进行,外人连同弟子都不知其使用何术。 这一次,几个弟子有幸见到密室,但对治疗的过程不知,唯一听见就是一句话:“徒儿,你会好的,你不会痛的。”说这话的时候,师父在受伤徒弟的鼻孔前晃动东西。看似黄灰云雾状的东西,被鼻孔吸入,之后,真的不会痛。 邢振东使用的就是“华佗麻沸散”,完全控制对方的疼痛思维,飞针走穴,阻断痛觉神经的传导。此时他使用的正骨换位,加固包扎,内服“打不死”,外敷“打不死膏药”。 刀伤止血,邢振东用的是奇术。方法是左手用三个手指头顶着碗底,碗里装满水,右手持三柱香,朝着碗边顺时针逆时针方向转三次。 在旋转过程中,振东口念念有词:“小红刀砍着小红山,大红刀砍着大红山,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隔山请隔山应,隔水请隔水应。” 然后嘴里含一口水,气沉丹田,用气冲泰山之气势,将口中的水喷射到伤口上。方才流血如注的鲜血,即刻止住。是咒术还是特异功能也许是气功,弟子们一头雾水。从密室出来的弟子,深感身体舒适,不像受伤时的那种钻心之痛。 第二个,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治疗。 处理好徒弟,邢振东走向屋外。 “师父,两个杂种一声不吭。”徐宝生说。 邢振东说:“我不信他们不说,看师父的,把他们拖过来。” 两人被困得结结实实,靠着墙边站着。娇小的一个人眼睛望着天空,壮实的人低着头。 “只要你们说出为什么夜闯药灵山庄,虽然我们伤了几个弟子,我也放你们一马,我们医家不杀人,要杀的话,在我出手时你们就死了。”邢振东说。 “我不相信你,如果我们死了,有人会来报仇的。”娇小的人口气十分坚决地说、傲气得很。壮汉默默不语。 “我邢振东与你们何仇?我有办法教你说话,哪怕放了你也会乖乖说话。别留我手段毒辣,现在说还来得及,啊?”邢振东说。对方就是不说。 弟子惊奇地盼望着师父的妙法。 “徒儿,你给我找只狗来,放在他们跟前。”邢振东说。 邢振东把仰着头的那个女的拉过来,她的头凭你怎么按,始终仰上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凶得很哪,啊,我把你松绑,你也飞不掉。”邢振东说。 狗朝陌生人叫着,龇牙咧嘴,眼睛露出蓝光,脖子上的毛直立起来,像刺猬一般。仿佛告诉陌生人我生气了,要咬你的腿,吃你的肉,你入侵我的领土,我汪汪叫是我不高兴。 邢振东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啪啪直响,他来了一阵在人看来是花拳绣脚的拳法,能够在空中翻腾,拳腿并用,身上的衣服呼呼作响。其实他做动作的时候,早日伸手将“华佗麻沸散”藏于手掌之中。 一个推掌,置于娇小的那人的脸的上方,并没有击中任何肌肤,邢振东暗示道;“我把你绑给松了,你身热而发痒,要把衣服裤子脱光了,说出你们来干什么,你不说,狗就会咬坏你的屁股。” 邢振东把她绑松了,并继续语言暗示,他把她的头放正了。振东明白,她已中毒听话了。开始脱衣服,因为她全身发热又发痒,热就喜欢脱衣服,痒了自觉想挠痒痒。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让人能勉强辨清人形。 忽然,听到一个“不”字,旁边站着的壮实男人怒吼着: “飞霞,不可以那样。” “你不什么,想造反呀?”说着,邢振东转身向壮实的那个家伙走去。邢振东又将灰尘飞扬的东西用掌力推给壮汉,让他也吸食“华佗麻沸散”。 “飞霞,你不可以那样。邢振东,你们没有仁道,侮辱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壮汉说道。 “你们夜闯药灵山庄就是好汉了。”邢振东说。 “师傅,她的确是个女的。”徐宝生说。 “什么,胡说八道,他的装扮都是男的。”邢振东说。 邢振东转过身来发现,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第1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刀剑合一狼狈逃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飞霞赤裸裸地站在那儿,她神情恍惚地嘴里咕嘟着:“好狗狗,别咬我,我说,你别咬我。”狗十分生气地吼叫,做着边进攻边后退的动作。 月光下飞霞十分窈窕动人,肌肤细嫩光滑,犹如膏脂。曲线凹凸有致,叫人妙不可言,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会夜闯药灵山庄,并杀人不眨眼,真是奇怪啊。 邢振东尴尬着翻身推掌,再次令飞霞接受暗示,让她最快说出缘由。 狗本来就喜欢咬陌生人,狗看到陌生人脱衣服,更是凶恶得多,她只有不停的说,狗才不会撕咬她。壮汉也身上发痒,潮热,他也不由自主地脱去衣服来,没有一点羞耻感,他的脑子好像完全被别人控制。 飞霞在接受催眠暗示后,自言自语说出她的来路。她说是五行派的人,也就是“兴安堂”的人。五行派的人善刀剑,贩药材为生,略懂医道,生意没有药灵派的好。加之知道邢振东声名远扬,绝活超人,一直嫉恨在心。五行派的掌门人罗正兴便勾结“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串通吴占山欺行霸市。吴占山是个匪盗,亡命之徒,以打劫、绑架勒索为生。罗正兴在隆城一带,是药贩子中的老大,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迫于罗正兴的淫威霸道与吴占山的黑手,不敢不从。 罗正兴和吴占山故意借这兵荒马乱,瘟疫流行之际,囤货,造成市场紧缺,然后抬高市价,牟取暴利,借机打击邢振东,因为邢振东需要他们的供货。他们知道,普通药材平时就通过这20多家药行供货,其他的药远到蜀中、云南、贵州等地收采。 也就是说,两个蒙面人一是打听邢振东手中的存货,另一方面是打探《邢氏秘笈》的情况。 邢振东这才明白,原来就是罗正兴手中的刀剑合一的二人转,飞霞是罗正兴的义女,火雷是吴占山收养的儿子,飞霞用剑,火雷用刀,两人从10岁就在一起练刀剑,有任务执行,刀在剑在,如果刀剑合一,许多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又没有血缘关系,罗正兴与吴占山就慢慢默认他们俩未来的关系。 邢振东是说话算话的,他说:“我说过,我知道真实情况,我不杀生,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你们走吧,我邢振东是讲信用的,绝不伤害你们,请你们转告罗正兴与吴占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于是,邢振东用解药在火雷鼻孔,帮助解毒。“你快清醒,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的狗尾巴就翘得老高,尿也直冲天了。” 药灵派弟子认为,放了他们两人,师傅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为弟子们报仇,多有怨气。懂得师傅的人才知道,医家不杀生,是师傅恪守的医道。部分弟子有恨,只能放在心中。另外火雷和飞霞出刀并没有致死药灵山庄的人。只是有刀伤。 火雷带着复杂的眼神和心情来到飞霞身边,飞霞衣不遮体还在那里说昏话:“罗爹,吴叔叫我们来打探货源,还有《邢氏秘笈》,小狗狗别咬,我说,我说。” 其实狗早就拉走了。火雷非常气愤,是平生受到最大的侮辱。“飞霞你中了那门邪毒了。”当着她脸面扇几个嘴巴,打得她昏头转向,话也说不出来。邢振东说:“不用你说了,我明白了,清醒过来吧,闻一下解毒药,然后给我滚开,希望你们长点脑子,擦亮眼睛看看我是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火雷用她刚才撕烂的裤子衣物遮着身子,狼狈不堪离开药灵山庄,消失在密林深处。药灵派弟子,有人在大笑。 “哈哈,刀剑合一的二人转,也不过如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徐宝山说。 刀剑合一的两人狼狈来到大湾河边。飞霞的衣物破衣烂衫的,身体的许多部位露在外边,星月相辉的夜晚,能勉强看到小河边芳草萋萋,两岸的柳丝在风中摇曳,由于凉风与冷水的刺激,飞霞中毒的情况有所好转。火雷用真气直灌她两乳之间的颤中穴与神阙穴。他手眼用功,忽然心中有一杂念,心想这双美乳多迷人。这么一想,气血下窜,直冲尾椎骨(长强穴),头眩晕一阵子。他骂自己色鬼,自己打自己耳光,他干脆闭眼发功,免得眼到心乱。不觉间,飞霞已完全清醒。 “火雷,你做什么啊?”飞霞声音之大,火冒三丈。于是左一个右一个耳光,火雷脸上,用嘴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一个当心拳,火雷来不及躲闪,就滚在河里,被水淹得够呛。在疼痛与不解中,他大声惨叫: “我的妈呀,痛死我了,天下最毒妇人心,这辈子算我火雷瞎了眼,看错人了。” 在飞霞受到刺激,拳打脚踢之时,她的衣物随着惯性离开她的芳体。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想到这样被践踏,太无耻了,觉得心里好痛。尤其是脸痛得发烧,慌忙将裤子套上,用衣物围住胸前,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但心想火雷是最大嫌疑人,是他侮辱自己。 “火雷,你给我爬回来,你破了我的清白之身,叫我如何做人,早晚是你的人,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我们虽好,但没拜过堂。你这样,算强暴,你就是强奸犯。”她哭喊着,暴跳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的身子,什么人也没有动过,你中了邢振东迷魂大法,他的催眠暗示之术,从未见过,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 “我不知道,只知道身上好痒好热,脑子一片混乱、健忘与模糊。” “你全都招了,你中邪之后,什么都说并且把衣物脱了,你说全身痒、热,可能是药物过敏,我看你的样子又是跳又是叫。你着魔后,完全不知自己是女儿身,你发狂时把衣裤撕下来而不是脱下来。邢老贼也还够他妈的意思,你说了我们的情况,我们走了也没杀我们。你要知道方圆百里,你我刀剑合一,出神入化,谁能破我阵式?只有邢振东能。首先是飞针走穴,然后是迷魂大法。飞霞,这就是罗爹和吴叔说的《邢氏秘笈》,我要是得到此术,天下无敌,得天下指日可待。立你为皇后。哈哈哈。火雷虽然受了邢振东的侮辱,但意外查清邢振东的武功和意外看到接触飞霞的身体,异想天开地意淫起来。 “做你的白日梦吧,听你的意思,还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才够你玩。”飞霞说。飞霞也好强,心里也想找到《邢氏秘笈》,便忘了刚才的屈辱。 “我要用迷魂大法迷倒天下美人,美女如云的生活不是神仙是什么,”火雷说。他自言自语:“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你是我的美人,这种滋味挺美。我一定要得到邢振东的秘术,得此术得天下。” “去你的,小心我把你阉掉。”飞霞说。 “哎呦,妈呀,比狗咬得还痛,我的胸。”火雷说。 “谁叫你占我便宜,活该!”飞霞说。 话虽这样说,飞霞心里还是挺痛的,看着火雷潮湿的衣物,口角还流着血,一种悲伤怜惜之心悠然而生,他伸手去抚摸火雷的伤口。火雷伸手抚摸飞霞白皙的双手。飞霞眼里火辣辣,火雷干脆顺势将她拥在怀里,两片滚烫的嘴唇黏在一起,彼此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和粗大的喘息声。四只手在朦胧星光中游动,飞霞的脸涨得比刚出笼的馒头还烫。飞霞也因为激素作用产生的冲动战胜理智,半推半就依在火雷的怀里,体验在男人怀里的感觉。 “雷哥还疼吗?”飞霞说。 “阿妹,不疼了!”火雷说。 “雷哥我们等会再走好吗?你看我这身丑相。”飞霞说。 “好,我听你的。” 爱情燃烧的时候比止疼药效果还好,比现在的杜冷丁强得多。据生理学家所说,是吗啡的10倍,当然只有那些发自内心真爱的人才能体验得到。 “雷哥,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飞霞说。 “阿妹,这是在蜜的天堂。” 晚风徐徐,这世界仿佛全是他们的,一切都幸福美丽的,没有纷忧,没有苦痛。 “火-雷,飞-霞”好像远处传来声音,她俩人像触电般地推开对方,慌忙环视四周,有人打破这宁静,心中很不情愿。火雷嗖的一声,快刀握在手中,竖着耳朵捕捉刚才的声音。 “火-雷,飞-霞,你们在哪里?”声音由远及近。听得出是小奎的声音。 “小奎,我们在大湾河。”火雷高声回应。 罗正兴迟迟不见回来,就派五行弟子前去打听虚实。 吴占山在酒席上与罗正兴对饮,罗正兴说: “吴哥,据传邢振东的《邢氏秘笈》中的“飞针走穴''“迷魂大法”出神入化,哥俩如果能弄到两种绝技,你我就是江湖大盗,国宝我都要把它偷了。” “如果是我,我要把皇上的龙椅龙袍偷了。你个小心眼,盗国宝算什么,穿上龙袍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你个蠢蛋,哈哈哈!”吴占山说。 “别做梦了,想当皇帝,别痴人说梦,《邢氏秘笈》还没有在你手中吧。你醒醒吧。”罗正兴说。 小奎赶到大湾河,只见火雷站在那里,飞霞不见行影,看到火雷很夸张地赤裸着全身,于是问道: “迟迟不见你们消息,飞霞呢?”小奎问。 火雷说:“你别管,把你的衣服裤子脱下来我有用。” 小奎说:“我穿啥呀,你们几个不会用树叶柳条编成裤子给我吧?”他又接着说,“喂,喂,这是哪门子事啊,我不想玩那个格调。” 火雷说:“少说废话,去去去。”几个人逼着,拉着把小奎的衣裤脱下来。找了一些树叶柳枝捆在小奎的腰间,树叶与柳条遮住了他的容易害羞的地方,仿佛一个原始人。 没过多久,火雷穿着小奎的衣裤,飞霞穿着火雷的衣裤就站在众兄弟的面前,兄弟们纳闷换衣之事。 “嘿嘿。”飞霞、火雷顿时笑得肚痛,手捂着肚子。“小奎你真帅气,像远古的首领,半个野人,这柳编裙子别有风情。” 飞霞边说边笑,这场面引发阵阵狂笑,许多人都痛快地笑了。虽然人没有什么闪失,这帮人情绪高涨起来。最害臊的是小奎,他不自然地将两只手在身前遮遮掩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 “这叫潇洒走一回。” “这叫不解风情,竟在此刻。” “我还没你这福气。” “这叫远古的传说。” 他们匆匆忙忙往家赶。关于夜闯药灵山庄之事,飞霞、火雷的心情起伏较大。两个人都在为说出真相而后怕,所以就不说。初吻的激动、兴奋暂时冲淡着不安的心情。男女拥抱暖昧,身体上为什么产生各种奇特的体验。这种甜蜜感要是永远不要消失,这生命该多美丽啊!你的那半和我的另一半为什么生来就分开?有些秘密与隐私他们是不会说的。 邢振东认为,吴占山和五行派的罗正兴不会善罢甘休。药灵山庄会从此与他们恩怨难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就怕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在何时在登场?他焦虑着。 回到红楼,火雷、飞霞把夜闯药灵山庄的事说了一下,但就没说出“迷魂大法”美人脱衣十分丢人害羞的事。只说邢振东的“无影针”如何定住他们,并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并思维失控。 吴占山说:“我儿你们安然回来就好,邢振东用的就是飞针走穴,无影针,迷魂大法。迷魂大法如此神奇,天下一绝,唯有此术,可天下无敌。你听着,今后不要与他硬斗,要智取。真想不到邢振东这酷儿还不简单。” 吴占山,罗正兴,火雷,飞霞几人密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第18章 卧龙洞中传奇多 振东远行路漫漫 邢振东为打破五行派、兴安派的长期封锁与垄断,决定秘密离开隆城,前往安徽的亳州,西南的天府之国-成都,植物王国-云南,采购普药和特殊用药。同行是冤家,这长途之行,最怕身后的药灵山庄被五行派和兴安派伺机作乱。大太太所生的二娃子,女儿修莲都还小,这当下,要拜托谁来管好药灵山庄。药灵山庄30多人要吃饭,一天都不能缺粮,最好安排铁嘴管家徐宝生料理家务。但最终还是不完全放心,人心隔肚皮,最好留一手为上上策,《邢氏秘笈》不能流入凶人之手,只能放在地道下还有暗道的石墙里。后来他故意让人看到把假秘籍藏于卧龙洞,卧龙洞是个十分特殊的洞,进洞没有“闭息大法”必死无疑。 邢氏列祖列宗祠堂就在山庄的后面,祠堂依山而居,山洞常年有淙淙的流水,清澈透明,水的源头是山的半山腰的岩洞。洞旁立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卧龙洞”,洞有数里之远,传说洞里有宝,进去者,十有八九,有去无回。这个地方是邢氏家族经营多年的地方。 山梁重叠,百丈云高,参天古树,蔓藤缠绕。春天百花争艳,百鸟齐鸣;夏季青枝绿叶,翠意浓浓;秋天树叶染成红色,像火的海洋,纷飞的落叶在风中轻吟着对春天的眷恋。隆冬岁月,这里沉寂、寒冷。 邢振东带弟子来祠堂前,举杯饯行。 弟子们纷纷表忠心:“生是邢家人,死是邢家鬼。发展中医药,振兴药灵山庄。” 口号在山梁久久回荡。每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在咣当碰撞声中,碗中酒滚下肚肠。 这是一年的冬季。祠堂周围的茅草萧条,在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枝撕破刮来的寒风,发出阴森恐怖的声音、如泣如咽的悲鸣声。分离之苦,刻写在人脸上,神情表现得严肃而沉重。只有那几句对联像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呐喊,鼓舞鞭策邢氏的师徒及子孙。看那闪着金光的大字:卧龙神洞,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药灵世家,慈行荫功积善德,悲为苍生解疾苦。 夜里。大太太、二太太为邢老爷远走他乡准备行囊。那份依恋,愁肠挂肚的心情,挂在两个夫人的脸颊上。大夫人勤劳能干,持家有方,二夫人温柔贤惠。 这一夜有三个人没有睡意,那就是邢氏夫妇三人。他明白,即将别离的情景,这样的心情,他不能冷落任何一个。邢振东钻大太太的被窝里,大太太就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枕头的话,一个滚烫的泪珠子沿着他的脸上滚下来,正好把他和她的脸粘贴在一起。 这次出门,非同寻常。大太太素往是个有泪强忍的女人,今夜为何流泪,这倒使邢振东有些意外,原来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明白、理解老婆的心思。此时,彼此都很认真的对待夫妻之间的爱意,只是良辰如金,谁不想在这刻,多一分钟温存与缠绵。看着老婆的长臂硬是挽着他,一时半刻还真是挣脱不了。 邢振东说:“太太,我想给二太太话个别,你最体贴理解我的为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鸡叫四遍就赶路,时光如水流,我的乖老婆你早点休息。” 大太太沉默无语,那份眼神是世界上最贪婪的目光,她多么希望邢振东能在如此温暖的被窝,哪怕再待一秒钟。 郭振东身披着睡衣,“沙沙”的走到二太太卧室门口。屋里的豆油灯光忽暗忽明的亮着,他侧着耳朵听里面动静,屋里传来哭声,一股心碎的感觉,立刻充满着他的胸膛。多亲爱的人啊,不知哭湿了多少枕巾。其实在邢振东心里,这个李玉红是最缠绵的,也是他最偏爱的。 “咚咚。” 这种夜晚的声音,对李玉红来说太熟悉了,又兴奋又激动二太太,明白是邢振东来了,她起身打开门栓,门刺啦一下打开了。他掀开粉色的帘子,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心里蹦跳着。李玉红洁白而又半透明的睡衣,从肩垂到地面上,让他心醉,映射在墙上的影子,婀娜多姿,活脱脱一个刚睡醒美人。其实她早就打扮好了,屋门打开时,邢振东就有了香气袭人之感。 “我的美人,让你久等了!”边说着就将二太太挽着,整个人抱在怀里。绣花的鞋子掉落在地上,径直走向床前,他在二太太的细皮嫩肉的脸上和如山似峰的胸前狂吻,他的胡茬子滑过的地方,弄得二太太痒酥酥得直叫唤。方才的泪人,瞬间眼里充满无限期望盼与渴望。一眨一眨的眼睛,仿佛多少爱的热浪向你扑来,肌肤烧得像感冒发烧似的,脸上阵阵绯红。 夜好静,夜好美,这一走又是月余。他们多珍惜分分秒秒,不觉之间,你我都有种久别重逢之感,惜别是什么滋味,此时没什么适当的词语来表达,只有让那痛快的缠绵,只有忘我的投入来回答一切······ 大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冷落一边的她体会到“妻不如妾”的滋味。 鸡鸣好几遍了。 依依别离,惆怅裹着肝肠欲断。两个女人早早就起来为她们心爱的人准备早餐。 天还未亮,邢氏师徒匆匆走出药灵山庄。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说出此次计划,背着鼓鼓的银子和行囊,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有两个女人眼泪与祈祷。狗在邢振东的大腿间钻来钻去,摇着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他的脚。 第19章 色诱宝生做卧底 重大情报遭泄密 这些日子,徐宝生这个铁嘴管家掌握着药灵山庄的事务,除了白天,夜晚显得松散悠闲。师父不在家,有时候偷着点懒无所谓。 红楼是隆城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只要有钱,江南江北地方美女如花似玉,个个水灵灵的,想找谁就找谁。这个妓院是吴山占的一支黑手,许多官员、商人都被他拉下水,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沾花惹草自投罗网的。 杨石生是徐宝生的患者,这几天常到药灵山庄扎银针,腰腿痛的情况好转多了。看那种神色和表情,是很感激郎中的样子。晚上,他提些薄礼来到庄上,说:“徐大夫,多谢这几天的手艺,我好多了,为了表个意思,请您喝杯小酒,您的手艺不错,我要做块匾感谢你。” 徐宝生这几天也看得出,杨石生出手大方,补钱也不要找零,这份热情劲,不去一下,怕凉了顾客的心,几番盛情,不得不去。 徐宝生被请到红楼里面喝酒,这对徐宝生来说真是好大的面子,初到这里看到那些美人,就有些晕头转向,眼花缭乱的。那种虚荣感很是满足。 徐宝生说:“杨老弟让您破费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做生意的,这点小钱花得起,是小意思,明个儿还去你那里治病。”杨石生笑着说。 酒宴设在二楼的厢房里,杨石生对这里很熟,一到这里就小翠、小艳的喊。听见喊声,两个打扮时髦姑娘,楚楚动人,娇声娇气,扭转着腰臀来到身边。小翠泡茶,小艳给杨石生捶背。从她们微笑的眼神里,不难看出,杨石生是这里的常客。 小翠泡好半杯茶,向徐师傅走来,胸前高高的挺着,似乎刻意传达出自己丰满与性感,女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据说她是红楼里最有吸引力的勾魂的女人,再坚强的男人都经不起她的妩媚与风骚。 杨石生说:“小翠,好好伺候徐老爷,他的医术高超出名,是大名鼎鼎邢振东的大徒弟。” “杨老爷说的是,徐老爷好,您请用茶。”小翠甜美地说。 小翠这声音甜甜的、绵绵的。有些傻冒的徐宝生,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鼓鼓的,宛如黄牛般的眼睛,眼光始终没离开这个小翠,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笨拙地说:“好的,好的。” 小翠陪在徐宝生的身旁,捶背、按捏、撒娇,徐宝生神色飞扬,小二送来一大桌酒肴。徐宝生心中想,真她娘的舒服,口福、眼福、艳福样样齐全。 酒过三旬,夜晚烛光朦胧,小翠的妩媚,让徐宝生心花怒放。小翠也乖巧,凭他摸,只是嫣然一笑,偶尔装着一副羞涩,激起他莫大的好奇。小翠更逗的,便是缠着徐老爷喝交杯酒。 看在眼里,杨老爷心中暗喜,时时笑出声来。 今晚,徐老爷觉得自己是主角,喜上眉梢啊。 小翠娇声娇气地说:“徐老爷才高胆大,徐老爷长得越来越帅气。”徐老爷听到这样那样赞美,喜在脸,美在心中,他也许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在厢房嬉笑打骂,甚是快乐。 有句话说:贫穷起盗心,温饱思淫欲。欲火中烧的徐宝生经不住小翠的逗乐,在小翠的搀扶下歪歪斜斜走向她的厢房,小艳也搀着杨石生进了同一间厢房,房门啪的一声,将四个人与另一个世界隔离开来。 盯睄的人在小翠的厢房侧耳偷听,半晌没什么动静。正在等得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屋里传来些让他兴奋的声音。 盯睄人快步消失在楼道口,然后咚咚的敲门,喘着粗气喊道:“老哥,鱼儿戏水快吃食了。” 吴占山说:“奶奶个熊,给我准备一把刀剪和几百两银子,用得着,那是老子的女人,不能白整。” 楼道里走来匆匆的脚步声,吴占山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小翠的厢房,嘴里臭骂着。 吴占山说:“敢玩老子的女人,妈的个巴子。” 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惊慌失措的徐宝生和小翠赤裸裸的,两人正忙着找遮羞布,一时慌张,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几个兄弟把一丝不挂的徐宝生按在地上。 “小翠,他干你啦?”吴占山又吼道,“他杨石生也在做那个,通通给我拉过来,把儿子那根屌东西修剪掉。小翠,你们玩了?” “玩了。”小翠说道。 吴占山说,“玩了,骚卖逼的,骚货。”说着啪啪几个耳光。 吴占山说,“小艳呢?” “在这儿。” 吴占山说:“你们也干了。” “干了。” “妈的,两个骚女人对别人这么来劲,对我硬说我不行,对老子不够意思。”吴占山说。 啪的一声脆响,小艳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两个女人弄懵了,怎么真打?她们心中明白,她们都是按照主人的意思演戏。怎么会是这下场?还不如真跟他玩一把,老贼床上功夫本来就不行。 床上那事,根本未做,这下反倒被认为真做。说假玩不遭罪,说真玩才是遭罪,真是恼火,倒底怎么说,才符合老贼的心意? 两个女人抽泣着,一副相当委屈的样子。在吴占山的面前,瑟瑟发抖。他像个愤怒的公牛叫道: “嚎个球,给我滚。” 两个女人,像吓破胆,低着头离开了。 吴占山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石生。” “你怎敢用我的女人?”吴占山说着,暗示兄弟假装暴打,“给我拖出去,用刀给儿子那屌东西修了。” 杨石生被拖到门外,叫骂道:“你让老子断子绝孙,你们不得好死。” “啊······”杨石生演戏般地惨叫。 阵阵惨叫从外面传进来,这下,给徐宝生镇住了。难道真的要把香火给灭了?真他妈惨无人道,这是最丧德最损的一招。 “老大,听说那东西挺补的,比虎鞭药壮阳多了。”吴占山的马仔说。 “好的,留下吧,煮汤下酒。”吴占山说。剪子在徐宝生面前晃来晃去,剪子上还滴着血(实际是鸡血,这些动作都是假的,是用来吓唬徐宝生的),徐宝生看在眼里,顿时生出绝望表情。 吴占山说,“你是邢振东的大徒弟,徐宝生,我不杀你,但今天我就让你失去那根东西,看你如何搞女人,拿剪子来,我亲自割了它,这是报应,把它熬汤喝了。” 徐宝生害怕了。刀剪在胯下嚓嚓响,作欲修剪之状。吴占山用烟火灼了一下徐宝生,只听见“啊,啊”地惨叫。 “在修了之前,你想说什么?我想知道药灵山庄的情况,还有邢振东在做什么?”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吴爷,只要你饶了我,我想告诉你,我今生今世会报答你的,邢振东背着许多银子去购药。《邢氏秘笈》被邢振东藏到卧龙洞中,出发前,吩咐过不准向任何人泄露。” 吴占山说:“难怪七天了没有邢振东的风声与影子,你只要与吴爷合作,我把你当兄弟看,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今天我给你一个面子,给你一千两银子随便花,找个女人乐乐。今后需要你负责监视邢振东的行踪,我要《邢氏秘笈》,没找到秘笈之前不准杀了邢振东。也暂时给你一条活命。” 好多银子把徐宝生的眼睛看得花了,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吴占山终于得到了重要线索,心中窃喜,收买了这样的内线,今后做起来事来方便多了。他们从徐宝生口中得知,邢振东前往的第一站是安徽亳州收购普药。杭州芍药和菊花,四川的川芎、川黄连,云南的三七和东川的雪上一枝蒿,具体情况是先从远处收,然后往近处收,这么说来,邢振东在此行的重点是云南,云南是他采购许多奇特药品的首选地,其中“见血封喉”的主产地就是云南。见血封喉,是种剧毒,如果在邢振东的“无影飞针”上涂“见血封喉”并刺中对方,多半一个时辰中毒身亡,症状是喉中似有堵物,呼吸困难而窒息。 一队人马悄然行动了… 第20章 邢振东采药收购 深入草药王国 话说云南这地方,邢振东来了好几次,这一次要多采购些药材。他心中带着挂念、不安。在云南这地方有两害,一种是狼、豹子、毒蛇,还有一种就是土匪。这么多银子要是被土匪劫了,此次采购计划就彻底失败。在路上,在驿站住宿,格外小心。白天银子挂在身上,晚上则枕着银子睡觉,好折磨人啊,真所谓财多累主啊。 “苗子”是简称,在邢振东眼里凡苗族,能上山捕猎都是苗子。到云南来,他最喜欢苗族汉子。苗子对山川地理非常熟悉,而邢正东来苗家山寨舍得花钱,多年来相处得比较要好,常带些土特产赠给他们。 这年冬天,也是采药的季节。云南虽然是冬季,却一点寒意都没有,许多地方还是绿茵茵的。邢振东根据药物四气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特点,春夏多采花叶,秋冬多采根块、果实。动物类药物,秋冬较佳。 云南有两味药,邢振东需要量大,要找到这种药,要有火药枪的人才能搞到,最好是邢振东这种会使用飞针走穴的人。这种药是水葫芦、水獭猫,用枪打会被打得稀巴烂,如用飞针,那就好了。这两种药物在治疗气管炎哮喘方面效果较好。 张花苗终年以打猎为生,邢振东给了他一些银子,请他当向导。三道坎是苗家山寨。这一天张花苗领着邢振东沿乱头河而上,后面跟着几个弟子。一大早就打了好几只水葫芦和水獭猫。张苗子的枪法也准。只是把这些动物打得好大的洞,而且由于枪声被吓跑许多。无影飞针却在无影无形中就把动物擒住。最舍不得用枪打的是躲在岩石上獐子。 獐子的麝香可是好药。如果吃了毒蛇形成的獐牙,是名贵的。獐子牙髓腔,腔是空的,在牙齿有道红线,然后把麝填实在髓腔中用红布扎好,那叫麝牙。这东西神奇,如果病人喉痛,颈部毒肿,只要麝牙在皮肤上划一个圆圈很容易治好。 炼制“见血封喉”,邢振东不让其他人看,常常一个人上山。这种剧毒,在心狠毒的人手里可杀人不留任何痕迹,这是种神奇物毒。 大黄蜂的尿和毒蛇的毒汁是“见血封喉”主要成分,大家都有常识,被蜂刺了会发生过敏肿痛,被毒蛇咬伤,轻者肿痛,重者身亡,其中一些毒可钻入血液循环,致人中毒;另一种神经毒那就更快了,会用此术的人,只要涂点在针尖上,轻刺皮肤,几乎就在没有什么伤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其实邢振东故意这样将稀释过的小剂量“见血封喉”,用在治疗风湿病中有特殊疗法,但一定要掌握剂量,否则与杀人犯一样。而江湖中不怀好意的人则把“见血封喉”用做杀人手段。就算有人知道“见血封喉”的炼制过程,但对解药都不知。 瞧邢振东炼“见血封喉”的过程。第一种毒必须找到马蜂窝,只要在马蜂巢的门口放个碗,在碗上方放些红色的布条,马蜂恨红色,怕火一样的东西,成千上万的蜂就爬在红色布条上拉尿,看似把火灭了,当然火最后没有灭却拉了一碗毒尿。 捕蛇是危险的,普通人怕蛇,对邢振东来说,干这差事简单,他手中有解药。毒蛇的种类多着呢,花色越复杂鲜艳的蛇,毒要强些。要取蛇的毒汁,要用精致的方法做成纸张,去逗蛇,让蛇咬,精致的纸,则将毒液吸附在纸上。 另外,要彻底抓住蛇七寸与脖子处,在蛇的口中喂特别的汗烟屎或人的耳屎,用金属小棒磨擦毒牙,毒蛇则像喝醉酒似的,毒口水流淌不止。漆树毒也是会让人过敏的植物毒,配方与提炼只有邢振东才知晓。 “飞针走穴”对穿山甲作用不大,他使出的飞针不是穿不透穿山甲坚实的甲片,只是这东西中了针后,就在斜坡上滚,滚到山脚,撑开磷片,打洞走了。 穿山甲行走的样子,有些像恐龙,在山上只要受到威胁,就把头埋在肚皮上,尾巴卷过来包住头部,从山上很高岩崖滚下去,也跌不死。狼和豹子只能看看,根本找不到下口的地方,淌着口水很无奈地离开。用飞针加“见血封喉”,太浪费,张苗子的火药枪使用得上,放它一枪,滚得不远。 邢振东走到哪里,哪里就名声四起,土匪专门来找邢振东买“打不死”,据说这种药是种止痛药麻醉药,打伤却不疼,之所以叫“打不死”,就是服了这种药,棍棒锤打,痛也不觉,越打越舒通。 土匪知道这种药后专门用小线缝在衣领上,如果被捉住,棒打,就悄悄地用舌头舔食,食后,别人打就一味装死,别人以为快被打死,也叫不出声,松绑后,横在地上,只要无人防守,一下就逃出包围圈,很难被捉住。 “打不死”和邢振东的名字一样响亮,敬重他的人越多,他越担心。土匪对他的银子和手艺是闻得出味道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为什么?因为人出名了是非就多,猪胖了会被宰割。 第21章 吴罗私闯卧龙洞 吴占山和罗正兴得知重大消息后,火速组织人马,跟踪邢振东行动。 一路人马由火雷、飞霞为首,远扑滇贵川劫他的银子和贵重药材。另一路人马则利用徐宝生为内线打开山门,乘黑夜偷偷进入卧龙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夜里进入卧龙洞并非易事,里面阴森森的,幽深恐怖,这个漆黑洞在民间传说很神秘,能进去出来的人很少,但吴占山和罗振兴一伙人不这么认为。人马多,不相信里面会生出鬼来。 夜里,流淌的水声和涉水带来的声音,给寻秘笈的人增添了不少紧张、刺激,每一种稍微异常的声音,都把每个进洞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吴占山和罗正兴带着几个人,在洞旁断后,确保洞中人不要受药灵山庄人的围攻。 到洞中一百米深处,远处似一种风的声音刮过来,由远及近,所有人背脊梁上一波波像毛毛虫似往上爬。他们仿效夜行人唱歌,自己给自己壮胆,齐声呼喊,“吆喝喝”“吆喝喝”,被惊吓的蝙蝠成千上万地往里飞,就搅动洞中的风力往里走。 要知道这些蝙蝠给邢振东带来不少“五灵脂”中药,是蝙蝠的粪便与尿液的干燥混合物,“五灵脂”状如凝脂,受五行之气的化学物理反应而成。蝙蝠喜欢居住峭壁石洞或石缝中,白天睡觉,清晨或夜间出来活动,善攀援,能滑翔。不少采药人在采“五灵脂”时,绳索常被咬断而丧命。邢振东不怕,他懂得将绳索染成红色来迷惑它们,如果不懂得这些怎么可能进入洞的深处与底部。这些蝙蝠又叫“寒号鸟”,夏至羽毛丰满,冬至羽毛掉光,止夜鸣叫。人们说,夏天羽毛丰满多姿多彩时,就得意地唱“凤凰不如我”,到了冬天就叫“得过且过”。生活中有些人就像这“寒号鸟”,一生见不到阳光,得意时不可一世,失意就得过且过。口号里、信念里就这样安慰自己:“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理窝”。 不过要说句公道话,天不生无用之物,他们的粪便可是好药,味甘温,无毒,入肝经,有疏通血脉,散瘀止痛的功效,是妇科要害药物。邢振东在治疗妇科疾病方面,深受众人吹捧,名气远扬,与卧龙洞的特殊“五灵脂”有特大关系,对邢郎中来说,这洞里就是宝贝,有时比金银还贵,只是众人不知而已。 上面说到,突然有人到访,蝙蝠惊吓后往里窜动,搅动的风力似乎要将人往里吸,顿时大家惊慌得不敢贸然前进。有些人想到有去无回,有些后怕。但在黑牛、杨石生大胆的鼓动下,说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自古富贵的人都是敢于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只要财迷心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胆怯嘛就丢在一边。贪是一种动力,一是成就自己,另一种就是毁了自己,关键是方向问题,就像一个人驾驶一个动力十足的拖拉机在旷野里狂奔,结果大家都知道,除了少数幸存者,大多数是车毁人亡。 走到此处,主洞忽然分成两个洞。他们纳闷到底往哪个洞走? 吴占山和罗正兴听到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飘落的枯枝树叶与烟头会随着洞里河水漂出来,大家难免产生一种紧张情绪,两人条件反射地在腰间摸枪。两个贼人,不知何时,已装备如此精良外国洋枪。一般情况,众弟兄都使用刀剑,能玩得上这种规格的?就他们两人,还有他们的亲信杨石生。 杨石生说道:“秘笈近在咫尺,谁能得到秘笈,我在大哥面前帮他领五千大洋,兄弟们好好干。我提意,黑牛?” “在。”黑牛回答说。 “你带十二个兄弟往左走。”杨石生说道。 黑牛答道:“是!” “炮客?”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在。” “你带十三个兄弟往右走。”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是。” “炮客、黑牛,你们拿到秘笈及其他宝贝可不要私吞,小心吴大哥、罗大哥的“飞飞”敲了你们的脑壳,这是道上的规矩啊。谁身上有酒?老子身上冷。”杨石生说道。 “有。” 杨石生讲:“每人都喝一点,继续前进。我杨石生带两个兄弟在这两洞口汇合处为你们守候,防止坏人给洞口封了,外面有两位大哥把守,大家放心,发财日子到了,想一生荣华富贵就得大胆点,不要像娘们,啊。” 大家齐声说道:“是!”,两路人马分道入洞。 杨石生带着两个兄弟,藏在一个大石头的背后,静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炮客的人马往右走了很久,凭感觉有四百米地远,发现地面有人走的脚步痕迹,还有块石头上刻着,稀奇古怪的文字和图案,再往前走十米,一个石头豁然出现三个大字:“落魂谷”,一根独木头横在小河的两岸。 河里是烂泥浆,用木棍探时,探不到底,应该很深。人跨过单木,登上对岸,依稀能看到几具骷髅骨,大家感到恐惧。拐过一道弯,像雾一样的东西向人飘来。火把的火焰变小了,走在前的兄弟的火把,已经熄灭。有人感到呼吸困难。 有人惊叫:“妈呀,这是“落魂谷''。” 有人喊:“有鬼!快往外跑!!” 听得出来,有人已掉进烂泥潭,“哎呀”在惨叫中发出最后的挣扎,人渐渐陷进泥潭,最后冒出几个可怜巴巴的气泡,水沟又恢复原样。走在后面的已窒息在地面,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一带没有蝙蝠生活,应该是氧气十分稀薄。据后来的考证,这一段洞相当独特,由于独特的地质环境,这里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还有硫化氢气体与氯的水蒸气,这些气体,是受到地下板块的运动,时有时无,雾气涌动时没有人过得去独木桥,所以前人在桥头书有“落魂谷”三个字,提示人不要越过雷池。一般情况,这些雾气,温度下降,会变成水滴,落到地面。那为什么有人搭独木桥在这里,这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看来只有邢氏家族知道。除了与众不同的“五灵脂”,还有什么呢? 炮客的人马不能魂归故里,却丧命“落魂谷”。其实“落魂谷”里确实藏玉石和黄金,还有秘笈。邢氏家族这么多年的发展,是积累不少财富,放在这里会十分安全。如果要安然无恙地进去出来,懂“静息大法”这种本事,六分钟之内不呼吸,才能穿过这个死亡之谷。 “静息大法”属于胎息法,相当于胎心在母体内不吃空气,照样活着。这种胎息法,在道家中有人修得很成功,邢振东的功夫是一刻钟的胎息功。 黑牛带去的人马往左一路淌水而进,里边越来越宽,钟乳石笋,千姿百态,像个大屋顶,石壁上刻着线条分明的路线图,他们仔细查看后,确认是他们走的“卧龙洞”大体路线图。 在很远的角落一处,洞变得小多了,显得像隧道似的,乌黑黑的水,静静地淌着。最深处有膝盖深,洞壁上刻有两个字“鬼谷”。 有人问:“黑牛,这里写着“鬼谷''两个字,是否还要往前走?这“鬼谷''听起来挺吓人。” “那是邢振东故意吓人的。”黑牛说。 “黑牛,洞上面挂着像蓑衣样的东西。” “不管它的,往里走。”黑牛说。 有人讲:“我脚碰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你看见什么东西?”黑牛说。 “啊,人脑,骷髅架。”说话间,黑牛脚往前迈了一步,绊倒一根绳索样的东西,一下扑倒在水中。洞上的箫衣,因为绳索的牵拉,来回大幅度摇晃,有部分人因为惊吓,裤裆里流出热乎乎的东西,那是吓坏了膀胱,恐则气下,膀胱括约肌失控造成的。摇动的蓑衣,抖落无数灰尘样的东西,十分呛人。比农药“六六粉”的味道还要呛人。顷刻间,黑牛他们抓破嗓子,做出叫喊的样子,但喊不出来声音,全身无力,软绵绵倒在“鬼谷”有膝盖深的水中,一个个脸色青灰,脸上露出各种惨相,从此“鬼谷”又多十三具骷髅骨。 话说在洞口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在焦急等待,心中多了一种不祥,不停地往洞里张望。 在岔洞,杨石生急得发慌,高声呼叫。洞中像打雷似的回音。 “黑牛你们在哪里?” “炮客你们在哪里?” 洞里的声音容易传播。洞里边并没有黑牛和炮客的声音传出来,而是那杨石生的原声传回来,那是洞的重叠音、回音。“黑牛你们在哪里,炮客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杨石生身上毛毛的,心想难道这家伙们,都玩完了。半天没有动静,面带恐怖的神色。决定和两个兄弟往右洞前去查看,走了一小段不敢贸然前进,决定赶快退出洞外,向主子报信。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吴、罗心中又高兴又害怕,要是秘笈弄到手,可是要威震江湖的。害怕的是,万一是坏人呢,想到这里,他们把手里家伙握得紧紧的。 快到洞口,杨石生传来咳嗽的声音。 通过声音可辨得出是杨石生出来了,主子才把枪放回腰间。 令吴、罗吃惊的是,一大队人马,只有像丧家之犬的杨石生等三人回来,好一阵,吴、罗木然地呆在那里,然后是一脸惊愕。 “你们其他人呢?”吴占山说道。 杨石生说:“报,两位爷,在里面有两个岔洞,我等候,其他人分两队进去,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恐怕生死不明。” ““卧龙洞”不是简单的“卧龙洞”,他们可能中了邢振东和徐宝生的计,找他算账去。”吴占山说。 “我们是不是进去看个究竟。”罗正兴说。 “不能,失踪这么多人,要是我们去也失踪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石生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吴占山坚决吼道。 “这有道理,不过得小心点儿。”杨石生回答道。 一路战战兢兢,他们终于看到他们要的结果,走到岔洞右边的“落魂谷”,不敢进去,分明看得见对岸的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稍远的地方雾气围绕,那是一股杀人的气。 “这里有宝,邢振东肯定有藏宝之图和入谷破阵之法,问题是邢振东是去云南还是藏在洞中,我倒是个疑惑,先撤到另一个洞中看看。”吴占山说。 “等等我丢个东西进去试试看看!”杨石生说。 石头砸对岸,发出雷鸣般声响。一股雾气向他们慢慢飘来。 “你们有没有头晕乎乎的情况?”吴占山说。 “有啊。” “快撤。“落魂谷”有毒空气!”吴占山凭经验老练地说。 他们快速退出右洞。 往左洞进去不远处,地下的河水冰凉凉的,突然看见黑乎乎的尸体,慢慢向外移着,他们下意识往后退。 “这是“黑牛”啊,吴爷!”杨石生说。 杨石生检查一下尸体,没任何一处伤口,怀疑中了暗算,像是中毒。 “老子朝洞里开一枪看一看。”罗正兴说。 枪声在洞里震耳欲聋,受到惊吓的蝙蝠“嘎嘎”直叫,后来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洞中的秘密只有邢振东本人知道。我们尽快赶往云南,调查邢振东活动情况。”吴占山说。 “另外加紧追问徐宝生有关洞中秘密和邢振东的现状。”罗正兴补充道。 他们狼狈地离开卧龙洞。 第22章 追踪邢振东 路遇杨龙庚 飞霞、火雷一路风尘仆仆追踪邢振东的动向。千山万水特别惹人喜爱。人间要是少一点斗殴,少一点算计,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自在!但也不完全对,比如像吴占山,罗正兴之流,他们觉得没有目标,没有打斗,没有钱财,没有女人,生活显得黯然失色。飞霞、火雷想得并不复杂,义父给饭吃,端人家的饭碗,拿人家的钱财,不干活才怪,他们是人家领养的孩子,能活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要打听邢振东的行踪,只得沿途打听当地的药商,还有就是向客栈的老板询问。 天蒙蒙的,飞霞、火雷心情像天一样阴着,好多天没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麻黄镇盛产麻黄、姜黄、元胡。这一天,街道两边的行人少得可怜,店铺里的生意人都把眼睛瞧着街上的行人,希望顾客来光顾自家的小店。由于进店得人很少,那些生意人心里不耐烦起来。不过这天,财神爷像是看中杨龙庚师傅。 “看褂、算命、看财运,看不准不要钱。”杨龙庚吸一小口酒,重复着上面的话,神态悠然自得,人长得清瘦,头发像女人,阳光下细小的眼睛丝毫不影响他那有神的双眼,身边围了不少人,来者可面相、手相,也可报生辰八字立四柱。 有人说:“这老倌八字算得挺准的。” 有人说:“真是神啊,天下真有预测未来的人。” 有人说:“能知过去,还知未来。” 有人说:“多少钱算个命?” 有人说:“听说命差的不要钱,命好的要钱。” 有人说:“我请他看看能否娶媳妇!” 有人说:“我看财运如何?” 又有人说:“刚才有人说,他能看得出你家有几个坟塘,有几口人?”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着。 这刻围满了二十多人,有的人拉着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人骂祖宗,骂祖坟没有葬在龙脉上,子孙稀少,祖上穷家薄业,说明年就不去挂纸、烧香扫墓。 火雷、飞霞在客栈里闲得无聊,闷得发慌,邀约着一帮兄弟在街上溜达。脚下的小石头被踢得很远。飞霞自觉逍遥,找得到找不到邢振东都无所谓,只要和亲爱的人在一起,管它风霜雪雨,心里乐着呢。在家里不敢放肆,老人家罗正兴常说她玩物丧志。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说刀剑二合一,阴阳两人转,女的要练到二十二,才能立足江湖。 飞霞心想,在外可以和情人偷着乐,搂搂抱抱算什么呀。不过,火雷身上的那汗臭味还怪怪的,有意思,闻不到还想闻呢!男子汉如果没有汗臭味的话不叫男子汉,飞霞这样想着走着,一瞬间脸有些发烫,一片片红晕现在脸上!她怕失态,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事,多丢人现眼,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春心荡漾,骚动不安?她暗示自己不想了不想了。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 火雷一伙人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霸道地的扒开人群吼道: “老者,你在这里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也不看看大爷是谁!”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杨龙庚回答后又说,“这位武师,这位师傅,在下走南闯北行个方便,讨点衣食,算准了你给点赏钱,算不准我水平臭,你高抬贵手。” 火雷傲气地说:“爷我从不算命,你这么牛逼,你给我算算,算准了爷我多多赏你,算不准爷给你剁了。”火雷加重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 杨龙庚看出来者自命不凡,兄弟多,狗仗人势,要对付这些家伙小菜一碟,他们这么一来是砸我生意,我倒想会会来者何人。杨龙庚根据当时时辰,在心中用“小六壬”口诀推算:大安、留恋、速喜、赤口、小吉、空亡,结果落在小吉上,对自己吉利,没有大妨害。他笑着说: “这位师傅,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周易''流传五千年来,经久不衰,有其存在的道理,常人不知其博大精深,玄机奥妙,肤浅之辈,略知一二者,打着“周易”的旗号,混迹江湖,断卦技术不高,漏洞百出,不能说服群众,这实乃玷污我“周易”的伟大。”杨龙庚说。 “少废话,我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怎么算吧?”火雷说。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啊,报上生辰来,啊!”杨龙庚说着喝一口小酒,用手拉拉胡须,一副自信的样子。 火雷说:“我虎年虎月虎日巳时生人,我爹说我虎虎生风,威震天下。” “啊哈哈哈哈哈!我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杨龙庚说。 老者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许多人都听不懂他的天话。他很专心,很傲气地继续他的推理。嘴里又冒出什么坎卦、离卦、青龙、白虎、紫微、病符、丧门、吊克的卦名与神煞。 他是很认真的,迟迟不发话,这意味着生死赌注,《柳庄相法》《麻衣神相》的手相、面相、四柱预测,同时还用了周易的《六爻预测法》体用分法、卦词和爻词等诸多预测的方法进行预测与推演,结果都一样,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火雷有些急躁,露出一种狡滑的笑容,似乎自己早就赢了,于是教训道: “老者哑巴了,你不说话,不说结果,我也要剁了你。” 杨龙庚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小酒壶,喝起了小酒,笑道: “哈哈哈哈。”一副潇洒的样子,因为笑的缘故,酒都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醇酒香气。 有人说:“此酒真他妈香呀,我还从未闻过。”这一说,许多嗜酒如命的酒徒都撅着鼻子在空气中捕捉那香东西。 “这位武师,你爹已经不再世,你妈早年嫁人,你两岁重认爹娘,你命带孤煞,一身孤独无伴,你肚子上有块黑色的胎记,你刚多柔少,力气过人,舞刀剑确实虎虎生风,你命生在杨公忌日,男子怕三六九,刚性太过易折,有肢体残废之兆,你犯箭关,左眼必瞎,左腿左手一月之内必有应验,西南方位不可去。”杨龙庚说。 火雷铁青着脸:“老贼,你胡说,你如此肯定,从现在开始,把你绑了,我一月安然无恙,我给你剁成肉酱喂狗,那你说这位姑娘呢?” 火雷很激动,他得知前面说对了,但后半部的事他不服气。 “武师,你别激动,你是杀气冲冲,从眼神中露出来,你也杀过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位姑娘嘛,体貌端庄,亭亭玉立,姑娘敢问何年何月何时所生?”杨龙庚说。 飞霞说:“属蛇四月巳日亥时出生,我父亲说的。” “你把手伸过来我看看。”杨龙庚摸着飞霞细嫩的手背,但掌上有些茧子。 火雷慌忙骂道:“老贼,你可别他妈乱摸她的手,占她的便宜,你看你那双贼眼,色迷倒眼的。” “我只看她手中的气色、纹路,无非分之想。”杨龙庚说。 “火雷,你少说两句好吗?”飞霞劝道。 杨龙庚沉默许久,语气充满慈爱地说: “姑娘红颜薄命,一生漂泊,少年没爹没娘,桃花红蓝星照,这个月要结为他人夫妻,还是老夫少妻。” 飞霞暗自落泪,杨龙庚说到心坎里了。 火雷心疼着她说:“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定在二十二岁结婚,今年才二十一岁,你放屁。” “她不可能是你媳妇,你们有缘无分,你虎她蛇,俗话说:“蛇遇猛虎刀割断”,两命流年大运先和后分,两命天克地冲,流年又遇到小害,有情人不成眷属。”杨龙庚说。 火雷说:“你泼我冷水,折我幸福,拆散我们美好婚缘,兄弟们,把他捆起,老子一个月好端端,三十天满就是你的忌日,我亲手剁了你。乡亲们,你们听到了,你们就做个证吧!三十天后,我带这老贼,重返麻黄镇,让你们凑热闹,算准了是巧合,算不准他不敢要你们钱,所以他骗你们,遇上我这贵人,他的牛尾巴就夹在屁股沟里。” “嘻嘻嘻嘻。”人群中小孩子笑着这帮古怪的大人。杨龙庚被绑起来了。 第23章 铁口断卦做人质 命悬一线应验否 杨龙庚被这帮家伙捆着手,用个绳子拉着往客栈走,他的长衫在风中舞动,迈着那种别扭的步伐,如同一只鸭子走路一般。等待他的是死是活,在麻黄镇的人眼睛中除了疑惑与期待,只有天知道。 杨龙庚对自己的结论不怀疑,他坚信这帮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自言自语说道: “无知啊,无知啊,天地有阴阳,世事有变迁,天地人合,天干为纵,地支为横,纵横经纬,天体这个大宇宙的运转和产生的磁场,对人的这个小宇宙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可是这些无知的家伙,在冥冥之中一直没醒。古代的哲学大师为什么不把“周易''天机一语道破,通俗易懂,不让许多人都知道。五行的特性,五行的相生相克,或许人自有天命。天地有别,人有强弱,总括于阴阳之中,气聚则凝而成形,气散则空而无影。国家的命运大于个体的命运,集体大于个体,人集人散就是一种缘分的聚散,人的生死就是气聚气散的一瞬间;阴阳交合,气聚而生,呱呱坠地;阴阳衰竭,气散而又化气为空,死是生存法则的哲学胜利,死是相当自然的。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在规矩法则里,早亡啊、意外啊、横祸啊,这些问题在唯物家来说,是偶然的,干脆说成是客观的偶然性,他们有套路,因为这样,所以那样。唯物家批评相学家、命家,是唯心主义,凭空臆断,玄妙不可着磨,故弄玄虚。命学家批评唯物主义这是快乐的疯子(乐观主义);唯物派说唯心派是消极的疯子(失败就找理由),说一切都是命定的,消极而自欺欺人,都不愿意找其成功的方法。多年来这两家人都在吵,吵的原因就在于理论基础不一样,都是公说公有道,婆说婆有理。吵归吵,闹归闹,公公婆婆都生活在一起。”杨龙庚说到想到这一些,似乎忘记自己的处境,噗嗤笑出声来。 “这老倌是疯子,一个人笑什么,太可笑了,刀都快要架在脖子上还能笑得出来。”火雷手下的兄弟说。 “姑娘,你给我松松绑,我不会逃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龙庚说。 火雷怒道:“你这老东西,死马怎能追得上你,你在等死吧,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武师,这是中国成语,叫君子一言四匹马都追不回来,也叫说话要算话,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松松绑啊,把我勒死了,咱们就赌不成了,谁输谁赢都不知道。”杨龙庚说。 “你也逃不了,晚上上门锁,再用绳子捆住双手双脚,把你衣服裤子全拿了,我不相信老者光着屁股在街上屁颠屁颠的。”火雷说。 “我来给你松绑。”飞霞说着就伸手拨动绳子。 “武师,你此行有何事?”杨龙庚说。 “你不是会算吗?”火雷说,“别跟我套近乎。” “这话问得有理。”杨龙庚用小六壬推理说,“你行凶劫财。”“告诉你,凭我们阴阳二人转,加上一帮兄弟,老子要寻找的是邢振东,我不要财,也不行凶,我要名,敢与邢振东对抗的人有几个?你那个臭水平,说我行凶劫财,你连邢振东何许人士,你都不知,真是孤陋寡闻,臭水平。” 火雷,何尝不是行凶劫财呢,一是找邢振东报仇,二是寻找秘籍和他的银子、药材,他当然不可告知。杨龙庚听他这么说,精神为之一震,他很关注邢振东的现状,朋友嘛。杨龙庚是个讲义气的人,如果跟他们去,能碰到各种朋友也是一件快事。 “哦,邢振东什么人?”杨龙庚说。 “狗日的,药灵派掌门人,第七代传人,''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威震一方,他是个胆小鬼,从不与人面对面地打,德性不好,会用暗器,我与他交过手。”火雷说。 “少爷胆大,真是少年出英雄。”杨龙庚说。 “老者,你浪迹天涯,有酷暑难当,有寒风烈烈,讨拿几个鸟钱,如何过活?”火雷说。杨龙庚说:“少爷,你只想到酷暑难当,寒风烈烈,你怎么不想到春暖花开?你以威震江湖,名扬四海为乐,幸灾乐祸为乐。我以衣能遮体,食能饱腹,能云游天下为乐,以大众苍生趋利避害为乐,以他人心之乐而乐,有忧解忧,有愁解愁,一剂心理良药让人解脱之。乐与忧在一念之间,精神是肉体的灵魂,灵魂乐全身皆乐,灵魂忧,全身忧。心乃思之官,境由心生,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心生成像,我心即佛,我心即果。人生短暂几十年,何苦背着忧愁,怀抱孤独,何必背着沉重的心理负荷走上人生之路,我生快乐,死时也快乐,死就是那种睡着了永远没有醒来。我站着快乐够了,我躺着乐,生死是生命的两种形式,你看得出我脸上的快乐与幸福,这不是强装,半点忧伤都没有。” 火雷说:“三十天,我便把你“咔擦”,你不留恋生命活着的美好?” 杨龙庚说:“我活着这么多年,美丽的够多了,你把我“咔擦''时,肉体是麻木的,流血最后休克昏睡着,痛的极端是疼痛休克。休克无知觉,昏睡无知觉,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之前我们是什么?死之后我们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这是生命的还原式。这是0到1又变成0的过程。生的时候,死也伴随着人生。生的时候,上苍也就给你判了个死刑,就算给你一百年,可是你快乐吗?你以为你长生不老?老天不会让你万万岁的。我心在天国,人在人间,我是从天国来人间游玩的,你杀了我,感谢你帮我送上西天。” “我慢慢折磨你,不让你痛快的死去。”火雷说。 “这种死叫非命之死,天有报应,你的死,比我的死还难看,这样是非命之死,不是老了才死去,而是千刀万剐。你不行侠仗义从善去恶,白活在世间,你折磨或剁我的时候,我用咒术,使自己处于催眠的状态,我还怕死吗?”杨龙庚说。 “那你如何解释,“恶人千古,好人不常在'',恶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人却短命,身体虚弱。”火雷说。 杨龙庚说:“片面,世上两个事物的交接处是模糊的,善与恶两个极端容易分清,但交接部分模糊,有时是颠倒的。在一段历史的时期,统治与被统治,剥削与被剥削,一朝推翻一朝,利益的斗争是非美丑,这都是模糊的。暴政当道,他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遭殃的是天下的百姓,历史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只要你快乐无忧,问心无愧,多做善事,打抱不平就行了,心里活得坦坦荡荡,不要自我煎熬与折磨。浩然正气立于人世之间,人头三尺有神灵看着,以后不至于下地狱。” 火雷说:“你骗我,想让我放了你,你这些鬼道理是讲给小孩听去。我要美女、名气、金钱,这些最适用,最管用。那些官府大人、商贾子弟,哪个不是三房五太的?你老了,给你美女,只是雾里看花,饱饱眼福过过手瘾,你那玩意不行了,不中用了。给你美名,你名不副实;给你金钱你不会花,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总之你不会花,不会玩。你也知道,有句话叫老无用,呵呵,真他妈老无用啊!哈哈哈,老无用,老无用,哈哈,老了还有什么用处,人生苦短及时寻乐,我的乐法与你不一样,呵呵呵呵。” 杨龙庚也在哈哈大笑,他们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知道他们笑自己还是笑别人。火雷这家伙是丧德,晚上硬是调戏杨龙庚一番。手脚拴在床上,衣物裤子通通给脱光并带走,得意洋洋地离开杨龙根的住处,叫几个兄弟观察他的动静。杨龙庚除了关注邢振东的情况,更想知道火雷和飞霞的命运结果,他推理两个人都出事,但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样的事引发他们出事,不太明了。他现在只想明了事情是怎样应验的?邢振东不会轻易杀人,也不会夺他人之妻。杨龙庚想,不能过早地露出他的真功夫,跟他们走一趟玩玩,装疯卖傻也好,乖乖听他们的,这是天意。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不可救也,朽木不可雕也,就慢慢等待奇迹出现吧。 “兄弟,给我弄壶小酒来,我这里有钱,多多的有赏。”杨龙庚说着突然想起衣物被火雷拿走,“这丧德的,衣物拿了,钱也拿了。”酒瘾发了也只好忍着。 本想用全身的功力将绳子弄断,但这帮家伙知道我的功力,反而提高警惕,关键问题是小不忍乱大谋,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要看看后面的热闹。 第24章 闯洞失败下毒计 神秘人抢走麻袋 吴占山和罗正兴在卧龙洞惨遇失败,心中愤愤不平,指示人把徐宝生邀出来,不敢蛮干,药灵山庄和卧龙洞并非简单,那副对联意味深长:“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思量着藏龙卧虎什么解释,南江北水什么意思,这些字面意思倒底暗示什么?两人百思不得不其解。有句话说露面不真人,真人不露面,这么有本事的邢振东为何不称霸江湖。 徐宝生如邀而来,在夜幕下匆匆跨进这家戏院的门槛,神色有些慌张,进门就直往小玉的房间,小玉是他最近的相好。 “徐老爷,你老这边请,大哥在这边候着你呢。”小玉说。 屋里坐着吴占山、罗正兴、杨石生,表情懝重。徐宝生不明白,杨石生这个王八羔子怎么会在场。 “两位大哥找我何事?”徐宝生问。 ““卧龙洞”搞什么鬼,洞里到底有什么机关暗器?”吴占山问。 “怎了?”徐宝生说。 “我数十兄弟有去无回,不知何故?”吴占山问。 徐宝生说:“大哥,“卧龙洞''是“药灵山庄”最神秘的地方,邢振东弟子们不敢轻犯此洞,几乎不敢有人进去,所以此洞无人敢进,因此无人看守,至今只看见邢振东进去。他是高手,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去洞口烧香拜洞,据说这是邢氏祖宗的龙脉。有很多阴灵在里面,还有天下一杰的“五灵脂''。” “这么说,里面一定有秘笈、地形图,还有不可告人的天机。我的兄弟一进去就全军覆没,如果里面没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为何其中有''鬼谷''“落魂谷”的两地机关?“落魂谷”与“鬼谷”很有可能是此洞藏宝之地。怎么破开“卧龙洞''的秘密,徐兄弟,你可有办法?”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我没有。” “等邢振东回来后,你要在他开给患者的药中加放马钱子粉或砒霜,把他搞臭,迫他就犯,其关门大吉,逼迫老百姓造他的反,官府趁机拿下他。你可要随时提供情报。里应外合,为了做好这件事,管你一百两银子,小玉姑娘是给你的。” 徐宝生说:“我按吴爷的意思去办就是。” 路经云贵川交界处,老王坡是个交通要道,往来的客商都聚集此地,白天可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晚上,这里热闹,尤其是旅馆生意火爆。 火雷、飞霞住进“临江旅馆”。用完餐后天色已晚了,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已挂了几颗稀稀朗朗的星星。站在小楼上,那江两岸的灯火映在江中,偶尔一阵晚风袭来,潾潾波光撕碎着灯火的光芒。 这时,黑暗中有五个壮汉把马拴在院里,气喘嘘嘘地扛着麻袋往楼上的房间爬。火雷一伙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目光警惕起来。“猎物出现了,那些麻袋弥漫着一些药材的气味,可能是邢振东一伙的,听声音特像隆城人。”大家小声议论起来,火雷立刻竖起食指,鼓起眼睛小声说,嘴里发出“嘘嘘”声音,暗示大家离开,回屋休息。 稍后五个壮汉中除留一人在房间看守,其余的急切地钻进一家饭馆猜拳喝酒。 火雷叫一个蒙着面的兄弟悄悄靠近对方的房门,轻轻敲门,此刻从门缝里看到只有一个疲惫的家伙,懒洋洋地说: “谁呀?” “客官,我是房东,给你添些铺盖和用具。” 门“咔嚓”一声打开,刚露出半个脸来,他就掐住对方的喉咙,很利索地在对方的胸前刺了几刀。此时,放哨的人冲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翻开麻袋,麻袋中许多都是名贵中药。其中一袋全是鸦片,足足四十公斤,如获至宝,高兴喃喃地说了一句“邢振东这家伙敢偷运鸦片。”他把房门轻轻拉上,背上麻袋,从一楼的后窗口逃走,即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江边,一匹膘肥的马嘶叫着,“蹄嗒、蹄嗒”地往江的下游奔驰而去。马背上驮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旅馆里静悄悄的,各自都准备休息了。火雷在房间里抽烟一明一暗的,光点不时会移动。飞霞在隔壁的房间,正望着江边的渔火,陷入了沉思。 那四个家伙酒足饭饱,有的哼着小调,有的谩骂着闹嚷嚷地回来了。楼道里冷阴阴的,静得出奇的怪。 推开房门,眼前的现状把他们一个个惊呆了。 “兄弟这是怎么了?”这声音吼得吓人,几乎让全楼的人都听得见。 地上流着鲜血。他们继续呼喊着,摇着他的头。 “兄弟这是怎么了?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给你报仇!” 这个快要死的人吃力地张嘴,多么虚弱微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房东······东······东这家伙,鸦······鸦片,隆城口音,振东······东”这个人断气了,就这样,线索也断了,麻袋中最值钱东西丢了。气急败坏的四个家伙,发疯似的,提着凶器找房东算账。 “那个乌龟王八蛋是房东?” “哪个是老板?” “客官,什么事这大火气?房东老板不在家。”老板娘问,并暗示店员通知亲朋好友。 “滚开,房东老板杀我兄弟,劫我财物。” “老板娘呢?” “客官,我就是。” “是你妈的,老子要讨回公道。”说着提着老板娘的头发,“你给我找回房东来,不然我砸你全家,烧你房子。” “我不知道。” “你告诉,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一声惊叫,老板娘倒在血泊之中,在这万分危急之际,老板娘家的亲戚你呼我涌赶到现场,举着棒棒、砍刀、斧头各种凶器。 屋里屋外喊杀声一片,乱哄哄打成一片。 “你再往前,我就点火,让大家一起完蛋。” “你敢?!老子杀了你!”来人威胁着。 柴房被点燃了,立刻火势吞噬周围一切。 住宿的客人在哭叫着逃命,在这逃命的人群中,有的连衣物都顾不上穿。一栋好端端的房屋,在人们眼中消失,这个夜晚又有了新闻。 今晚,火雷一伙的住宿钱是白掏了,这些人拉着杨龙庚逃离了“临江旅馆”又另外投一家客店。嘴里臭骂着:“又浪费我几个银子。” 火雷一伙人来到另一家客栈,有人招呼道:“客官,我这个店,安全舒适价格公道,服务上乘。” “前面那家失火了,你不知道?”火雷说。 “烧了好,同行是冤家,咱就幸灾乐祸。他们不毁掉房子,你们会来吗?刚听人说,听说房东杀人越货。”老板说。 “要是烧到你家你如何?”飞霞说。 “不会的,客官,您请房里坐,今晚可是财神爷来了,快上茶、快上水果。”老板说。 杨龙庚习惯这帮家伙的折腾,不由自主地在他们屁股后边转悠,一言不发,沉默着静观事态的发展。杨龙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他们牵着失去了人身自由。 第25章 麻袋有下落 司令拖下水 隆城的刘司令府夜晚灯光辉煌,前来巴结的送礼的不少,这伙人进去了出来,另外一伙人又进去了。 有一种人不是来巴结,也不带什么礼物,那份神情是坦然的,看来头和气度并非等闲之辈,要么和刘司令家地位差不多,估计多数比他位高权重。他们来干什么呢-抽大烟。别的地方不容易弄到大烟,可刘司令府上烟多,刘司令此人关系广,本事大。他升官没有什么绝招,就是请比他官大的人抽烟,就这么简单,这几十年凭这种本事,官瘾和烟瘾巧炒结合,他由一个连长爬到营长,一个团长爬到司令,权力帮他弄到更多的大烟,而大烟又帮他弄到更大的权力。 这不,兄弟们回府报告情况。 “刘司令,烟在老王坡被劫了,死了三个兄弟,可能有人闻到味了,露了风声。” “妈的,被人劫了,你是怎么搞的?”说着刘司令怒气冲冲地扇了来人几个耳光,把枪丢在桌上,“你们自己了结,老子的烟能值得一百条命。” 刘司令讲:“司令,有人跟踪,我们有希望可以找到。” “有人跟踪有啥线索?”刘司令说。 “断气兄弟记下凶手的一句话,东什么的,振东偷运鸦片,难道是房东或者是邢振东。” 刘司令分析道:“邢振东也敢劫鸦片?房东会吗?”司令重复说着这一句话,思索着:这么说凶手可能是隆城人,说邢振东偷运鸦片,说明凶手是针对邢振东本人,而非我刘司令,那邢振东是我们隆城人。他与鸦片有什么关系?问题他是个郎中,邢名气挺大,他的敌人会是谁呢?” 有个参谋说:“据说吴占山和罗正兴是拜把兄弟,罗正兴是药商,两家多年来相互勾结,垄断药事,抢劫、勒索、谋取暴利。罗正兴和吴占山都是江湖黑手。” “你接着说。”刘司令说。 “第一,罗正兴自称兴安派,而吴占山自称五行派。最有名的是药灵山庄邢振东,同行是冤家,药行的斗争是历来明争暗斗,恪守医德是药灵派,而五行派和兴安派沾有邪气,裹着股黑气。这说明打劫很可能是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只有这股势力才有这个胆量。” “第二,红楼里是藏纳垢之地,吴占山和罗正兴正好勾结在一起,据说罗正兴参了几股在吴占山的红楼里。” “那就查封红楼。”刘司令说。 “理由呢?”参谋问。 “捉拿要犯,暂时查封红楼借机搜查,这两人好久没有给我上贡,最起码红包也得给一个。”刘司令说。 “那就说到做到。” 刘司令说:“我刘司令这官当得不容易,这年头就是枪好使,有了枪杆子,什么东西都他妈有了,枪就是权力,枪越多权力也大。美女、银子、大烟、枪都是硬通货,但老子就喜欢枪,在四大硬通货中,枪最有意思,枪与权字,都是木子旁,有亲戚关系,古人造字是说明就差一丁点,说明是双胞胎,有血缘关系。” 上灯火时候,刘司令带领大队人马包围了红楼,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引起周围的人的观望。气氛显得十分紧张,红楼的嫖客、妓女一个个惊魂未定。 刘司令亲自喊话:“查封红楼,缉拿要犯,请大家不要乱跑,防止子弹误伤人。”。 “什么人要查封?拿什么要犯?”吴占山说。 士兵说:“回吴爷的话,是本地枪最多的那个。” “什么?刘司令?他娘的屁,有机会老子黑吃了他,有几杆破枪就牛皮哄哄。”吴占山说。 正在红楼里的吴占山和罗正兴突然预感不妙,刘司令人马怎么会包围红楼?刘司令也是这里的常客,今个儿怎么惹急了他老人家?什么要犯在红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就是多几杆枪嘛?用得着搅我生意吗?难道最近没给他好处而故意找茬?难道他与那麻袋鸦片有关不成?那不是邢振东的药材与大烟吗?他怎么这么肯定在我手中?他的情报是怎么得来的?这一连串问题,立刻在他们脑子里旋转。 刘司令带着贴身副官,带着家伙直冲楼上。 “刘司令,什么事惹你大动干戈?”吴占山迎上来礼节性的问候:“您请屋里坐!” 刘司令说道:“吴兄弟、罗兄弟,这几年发了不在乎刘某了。” “哪里的话,司令尽管吩咐。” “老子不想打扰你们发财,我也希望五行派和兴安派兄弟不要断了我的财路,那是官药,如果那麻袋交不出来的话,别怪刘某人枪不长眼睛。”刘司令说。 “什么麻袋?官药?”吴占山说。 “别装蒜,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的是那袋大烟。”刘司令说。 吴占山说:“你怎么如此肯定你的大烟是在我手上?” “隆城有几个像你这样的黑手,我们的情报网知道就是你们。你们在“临江旅馆''杀了我们的人,死者临死时说是隆城口音说,刚开始我们怀疑是邢振东,据我们调查,他行医采药,没有杀人夺货的时间地点,他的风格不是那样的人。” 吴占山说:“如果我们没有你们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有办法踏平“红楼”。” “对不起,你坚持说你的东西在我手上,我有办法到隆城府告你,说你私运鸦片你又如何?”吴占山说。 刘司令只是想逼一下,探个虚实,从口气与笑容中发现,真是意外,大烟竟然是他们劫的,这帮人够黑的,他心里琢磨着。 “现在官官相护,官官相助,隆城没有我刘司令防守,他们的官位也不稳。”刘司令说。 “刘司令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可以交易一把。” “你说。” 吴占山讲:“刘司令,你也是明白人,如果你帮我铲除出药灵山庄邢振东,我们做秦晋之好。另外药灵山庄后边的''卧龙洞''中藏有大量黄金,我们进去的人手里拿着黄金,走不出“落魂谷”。他们祖上几代经营药材,药灵山庄非常壮大,别的地方还有分号。药灵山庄有我的卧底徐宝生,是邢振东的大徒弟。拿到钱后二八分,你八我二,你有钱好养军队。不想发财的是孙子,有财一起发嘛,你要的大烟我给你一袋。” “你是如何知道的?”刘司令说。 “我们亲自看过,可里边暗伏机关,很难得手,我们丧命好多弟兄,你人马多,用枪占领药灵山庄及后山的“卧龙洞''。” “一言为定,咱们以后就成兄弟。”刘司令想到有烟就行,管他什么条件,这地盘老子说了算。 “口说无凭,请立字据,我们江湖中人讲义气。”吴占山说。 刘司令提起笔来写道:“今收到官药一麻袋,收货人刘司令癸未年六月。” “不行,不够兄弟,这样写:今收到鸦片烟四十公斤,兄弟情同手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落款刘司令。”吴占山说。 为了尽快弄到鸦片烟,供上司和达官贵人吸食,管他是什么都行,老子灭了你简单。他在心里暗自发笑,照上面的话写了个条子。 大家抱抱拳,说了许多客套话,刘司令带着自己的宝贝,指挥着队伍,解除了红楼的武装包围,说道:“各位宾客,误会误会,经过查实,要犯没有来过这里,举报有误,啊,大家好好玩乐。”火药味淡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刘司令的手下检查后发现,果然是被抢走的麻袋与大烟。说明这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第26章 断卦如神有应验 飞霞被奸投贼窝 乌蒙山一带,丛林密布,山高路远,属于那种石灰岩地貌,深沟峡谷,岩洞群多,流寇土匪多集在这一带。抢劫财物,吃饱了,还得满足生理需要,于是抢夺民女,土匪也要解决山寨继承问题。 肖一山在这一带可说是占山为王,他的人马很善战。 他们的原则只要财物、女人,一般不要人命,惹急了,杀人不眨眼。只要放下买路钱,一句话就放人。往来的商贾官人对这帮匪盗心里发怵。 一天下午,一路人马,数十人的规模,从小路口匆匆而来,看这伙人,身上佩戴刀剑。 藏在路两边的一百多土匪,借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子偷偷张望。 有人说:“头,菜来了,好几匹马的,你瞧瞧,马背上还有个女的,好俏嘞。” “去,去,弄活的,都他妈等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上钩,大家努力点。”肖一山说。 “怎么弄?” “用绳子把马绊倒,用石灰撒脸上,再用网把他网住,反抗把脚手剁了。”肖一山说。 在路的一边,绳子的一侧栓在树根上,沿着路面伸向路的另一边,由几个人控制着,路上的绳子用些灰草、枯落的树叶铺盖在上面,往来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只要人马进入伏击圈,绳子突然绷紧,即可一个个人仰马翻,束手就擒。 火雷和飞霞骑在同一匹马上,走在前面,其他几个人紧跟在后面,还哼着情歌小调,一路上逗得其他人捧腹大笑。 杨龙庚被一根绳子拉着双手,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后面唱着: “哥哥妹妹骑的马呀,一路一路往前爬呀,哥哥心中有妹妹,一路一路不觉累,一日不见妹妹人啊,直把哥哥心挂挂呀,心挂挂呀。” “雷哥,老家伙挺有情调的,唱得我心里的那个美美的。”飞霞说。 “我也心里也酸溜溜地,他呀是在羡慕俺俩。”火雷说。 掉在蜜里的人不知苦,陶醉在幸福中人却不知危险已在脚下。 一根绳子突然绷起三尺来高,人马只看前面不见脚下,顷刻间,紧跟着的人马跌在一块,人仰马翻,路两旁的土匪蜂拥而上,见人就将石灰粉撒出去,石灰又辣又呛人,网又罩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变成石膏人似的。 火雷在混乱中撕破网,拔刀就砍。远处飞来冷箭,不偏不倚射在左眼上,另一只射在左手上,他左手拿着的刀,咣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把身上的箭拔下来,扔在地上,几个土匪把他擒住了。 肖一山喊话:“各位客人,我们要钱不要人命,只要不反抗,只要合作,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石膏面人全被绑住了,刀剑没收了,只有一个人不用绑那就是杨龙庚。因为他早就被人捆住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龙庚笑着说:“各位兄弟,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肖一山问道:“谁把你绑起来?” “那位火雷师傅” “你绑他干什么?这么老的人,不仗义啊!”连肖一山这土匪也讲所谓仁义道德。 杨龙庚笑着说:“他是我的仇人。” “兄弟们,弄得多少?”肖一山问。 “头,好多银子,还有药材,另外马也拉走,家伙也要带走。头,那女的怎么办?” “你看看是姑娘还是婆娘,如果是婆娘就给众兄享受,姑娘就留下。”肖一山说。 “头,这娘们身材好着呢,两个奶子还未落下来,挺得很哟,屁股也翘滴滴的,你有艳福了,十有八九是黄花。” “别动她,我来看看。”肖一山说。 肖一山用手给她的脸上石灰擦了:“奶奶个熊,多美的女人,肯定是他妈江南、江北一带的人。” 说实在的飞霞确实美得有些罕见,那份轮廓和线条组合得非常谐调,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又这么不高不低,只是此刻被染成白毛女。鹅蛋脸,背后一头白发,修长的小手垂在身体两侧,胸前两座巨大的山峰,令多少个男人想入非非,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啊。 “我的小美人!”肖一山变着调子,用方言说道:“我们有缘,这是你我的福气,这真是仙女下凡啊,爷我会好好待你的!”说着伸手去摸飞霞的胸前的山峰及小脸蛋。 “扑”,一泡吐沫飞贼在肖一山的脸上,他用手指顺便涂在脸上,并在鼻子处闻闻,他笑着说:“美人这口水都是香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香水?” “土匪,别动我的女人,他娘的,这些土匪比江湖上的还黑。”火雷咆哮着。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妈的巴子,拿刀来,我今天给他尝尝老子的厉害。”肖一山说。肖一山朝着火雷的裤裆就是一脚。 “啊,啊”叫唤着的火雷在地上打滚,左手上的筋也被割断了。“雷哥、雷哥!”飞霞哭喊着,发出一种非常悲痛的哭喊。 火雷瘫坐在地上,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肖一山嘴里骂着:“看老子玩死你的女人,路过我的地盘从没有人如此嚣张的。” 飞霞被肖一山带进树林里,飞霞又撕又抓,嘴里骂着:“土匪放开我,放开我。”肖一山用树叶把她嘴堵上,防止自己强暴她的时候被咬,上次就吃一个姑娘的亏。手脚必须捆得结实。 火雷不停臭骂:“南蛮子,我操你妈,飞霞,你死也不能给他。” “美人,为了对得起你,我弄点树叶给你当床用,这样垫着安逸,我喜欢你才这样的,这是第一次洞房花烛夜,以后会好好的对你的。” 肖一山弄了满地树叶垫在地上,把飞霞放在地上,很不容易地把飞霞的按住,被飞霞折腾得气喘吁吁。 这一刻肖一山没有骂别人,骂自己:“扯球蛋,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的,不要看着我,老子心里不踏实。” 原来,由于他的紧张和疲劳,裤裆那家伙一时雄不起来。 有一阵子,肖一山有些生气,还是雄不起来,他提着刀,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树桩上,说道:“兄弟老二,你信不信,现在老子剁了你,狗得意尾巴翘,人得意屌儿翘,你这么不争气。”说着提刀弯腰砍下去,由于弯腰,刀落时候,他那东西就缩回去了,他嘲笑着自己的屌:“你也怕,怎么刀一下就缩回去了,就他妈缩头乌龟。” 欲火中烧的男人,心是想占有或征服眼前的女人,可是下面不得力,很没面子。他想金枪不倒是吹牛的,要看什么时候。男人最大的悲哀是,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 “拿酒来,兄弟,老子一时雄不起来。”肖一山说。 肖一山的酒与别人不一样。他的酒都是蛤蚧、姜叶淫羊藿、人参、黄狗肾、鹿茸、海马、紫河车、虎鞭等多种壮阳药组成,几乎每晚上都要喝,这是他的习惯。 火雷不停地咒骂着,几十分钟后,飞霞就被肖一山糟蹋起来,树林里发出嗷嗷叫声:“放开我…”,她怎么能反抗得了他兽性发作。肖一山喘着粗气,最后发出兴奋的像公牛般的吼叫声音,他提着裤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嚷道:“啧啧。还是个处女,原装货,老子今天算是开了苞,见到女儿红了,值得、值得,晚上请大家喝酒。” 有人问:“头,怎么办她?” 肖一山:“把她抬回家里,这个女人未来有用。” 飞霞被土匪从树林抬出来,手脚还是捆着,经过火雷的眼前。她披头散发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沉默,好一阵两人痛哭泪流。她一边思考命运的不公,一边面对残酷的现实。 “雷哥,你得活着回去,杨师是个好人,今天的事是命中注定,活着我不是你的人,死时我是你的鬼,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飞霞突然变了一种心态,顺从土匪,计划复仇。 “大当家的。”飞霞用气力喊土匪头子。 “美人你开口了!”肖一山说。 “大当家的,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飞霞说。 “不,飞霞,你死都值得,别再被糟蹋!”火雷说。 “我现在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我自尽,如果有石头,我撞死,他们牢牢控制着我。”飞霞说。 杨龙庚与火雷打赌,杨龙庚赢了,但他赢得难过,这是他们的命中定数,天生万物,时序时空不同,因缘到了必天诛地灭。杨龙庚本想救他一把,可是这几天被他们绑得气血瘀滞,丹田气虚,眼睛又被石灰熏辣,头落地又是重重砸在地上,头昏眼花,想到这些,狠下心来,认定生死由命。明哲保身,天意不可违啊,这是报应。他自言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地自有公道,感谢西南兄弟让我还乡。” 肖一山说:“我虽为匪盗,尽量不杀人,这是我的原则。要钱不要命,先把老倌的绑松开,老倌,你怎么会被他们一路被拴着?” “哎呀,说来话长,我在麻黄镇看卦,算八字命运,说他三十天内遭难受伤,说飞霞不是他的老婆,飞霞本月结为他人夫妻,如果不应验,就剁了我。”于是杨龙庚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肖一山说,“这话我爱听,说明是我的姻缘,我回去就拜飞霞为压寨夫人。” “老倌,你听着,你可别坏我的事,你算是我救的命,要知恩图报,不要去告什么官府,不过也无所谓,官府也知道我老巢“乌山寨”,咱们走。” 杨龙庚说:“我云游天下,不管政事,多谢兄弟啊,不过我多一句嘴。” 肖一山,“什么?” “你注意,物极必反。”杨龙庚说。 “好好,谢谢,我知道吃了-煮鱼、乌鸡、米饭。”肖一山这个文盲曲解杨龙庚的意思。 “喂喂、喂喂,话都没听清。”杨龙庚说。 土匪把飞霞抬上马背,立刻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深山里传来飞霞的声音: “雷哥,你要好好地活着,你要离开五行派和兴安派,你要求杨师帮你,只要活着,我会来找你的。”山梁远去,这声音也渐渐远去。 杨龙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看着远山深处,看着那流动的云彩。他突然发话了:“你们自作自受吧。”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杨师,你赢了,你是我爹,我跟你走,我脱了你的裤子,我对不起你。”火雷那家伙在喊。 “我不是你爹。”边说边走,后来消失了。 “杨师,你是我再生父母。” “天地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你们就慢慢的困死在那里吧,那就是你们的坟墓。” 一个个在那里绝望了,低着头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杨龙庚来到几十里外的山村,在这个山村展示着自己的八卦神算,他说道: “八卦神算,不准不要钱。” 他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很快收得了不少的银子。第二天他将这些银子换成了两样东西,几把快刀,几斤麦面,用麻袋背着东西回到与土匪遭遇的出事地点。 他手中握着尖刀站在那里不动,眼看着这群绝望的家伙。 这副样子实在叫火雷着急,老家伙来杀人了,他这是来报仇的。他举着刀来到那几个家伙前面挥来挥去的,高声地说:“你们要快快地死,还是慢慢地死?”这下,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杨师,你是我爹,你给我活路,我服侍你一辈子。” 杨龙庚说:“我让你死了算了。”说着这老家伙使出飞刀,飞刀飞出来后,正割在胸前的绳子上,绳子割断了,那家伙“啊”一声惨叫以为自己被杀了,紧闭着双眼。 “你没有死,草包,别装了,哈哈。”杨龙庚说。 “我真的没有死吗?嘿嘿。多谢父母之恩。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脱过你的裤子。” “愿意叫我是你爹?快说!”许多人都愿意,齐声叫道道:“你是我爹。” 只有火雷说:“你是杨师傅。我就是火雷,你赢了,不是你剁我,就是我剁你,我已死心了,你把我杀了吧。” “你他妈还有点羞耻感,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杨龙庚说。 杨龙庚用二指剑在火雷的足三里、气海穴、长强穴和阿是穴,实施点穴疗法,使火雷有些精神好转,因为他多处受伤出血,加上飞霞的遭遇,使他精神受到严重打击,身体有些虚弱。 他采来一种止痛疗伤相当独特的“蒿芝茯苓”给火雷包扎上,这方子,是为了游走江湖方便,早年向邢振东讨要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效果不错。 “这就是我给你们弄来的炒面,还有几十把刀,你们用刀刨山药、土瓜、野果,乞讨回家吧。我是隆城人,咱们后会有期。邢振东道术、医术高超过人,德高望重,你们别执迷不悟。你们这些笨猪,再练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别有眼无珠了,他是恪守医者父母心,要不然早就灭了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告辞!” 大家惊讶,眼前的杨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历史的重重迷雾中,越发传奇。他们纳闷眼前的这个被他们羞辱的人不是普通人,简直是神人,真的能知过去与未来。 杨龙庚袖手而去,渐渐地消失在眼前的地平线上。 火雷一伙追踪邢振东失败了,可以说是赔礼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他们如何返回隆城的,就不得而知了。很久一段时间,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不知何故,这帮五行派和兴安派的兄弟就再也没有在吴占山和罗正兴的眼下出现过,就是吴占山和罗正兴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次消息就是抢劫的一袋鸦片被运送回来,还被刘司令逼走了。多可惜,这么好的阴阳刀剑合在一起的二人转,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后面。 第27章 投药陷害邢振东 兵匪大战药灵山庄 邢振东从云南回到隆城,采集了大量的药材。罗正兴和吴占山怀疑火雷、飞霞的消失和邢振东有关,备加调查与跟踪,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与恼怒杂交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心理定势,认为邢振东就是敌人,是凶手,就是没有证据。 这一年,隆城一直不平静,物价还是上涨,霍乱、流感在这里流行。据一些周易爱好者,今年是癸未年,癸五行属水,未五行属土。年命自行相克,民间观星观天象者有传闻说:闰七不闰八,闰七就见刀兵杀,年命的地支“未”土克天干“癸”水,又是闰七月天,瘟疫和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国体的内运与外运矛盾冲突。 杨石生在红楼邀请徐宝生,双方熟得直叫兄弟: “宝爷近来可好?” “好好,好着呢,石爷那“玩意儿”,没被修剪啰!如果修了,且夜夜男欢女乐就是吹牛,银子算是白花掉了。” “宝爷你来屋里看看,修成这个样子。这帮家伙,够残忍的,看了你就明白了。”杨石生说。 “石爷,你就别蒙我了,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徐宝生说。 “宝爷,苍天长眼,我石爷,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像韭菜一样,修了又长出来,吃了不少增粗增长的草药。”杨石生说。 凭经验,徐宝生明白,他是被兴安派和五行派的人拉下水的,他们早就编了一套游戏,耍他,挖了一个坑让我往里跳。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如今只能这样混下去了。 杨石生说,“宝爷,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手里头紧得很,玩得不够安逸?今天我做东,请你客,好吧?另外往后啊,主人还要重用你,我们一起毁了邢振东。你看这么多年,邢振东就没给你多少好处啊!只要你提供线索,拿下“药灵山庄''与后山的''卧龙洞”,你就是功臣大老爷们了,啊!现在,传我主人的话给你,你要悄悄在病人药里下毒药,我们到病人家药里下毒药。”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害人害己的。”徐宝生说。 “宝爷,这刻别说这样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怕你一家安全受到威胁吗?”杨石生接着说。 “让他沾惹上官司,我们伺机联合刘司令一举灭之,想法夺取''卧龙洞”秘笈和宝藏,还有“药灵山庄'',事成之后你有一份,以后你就享尽荣华富贵了,也就是这个“药灵派”的主人。” “弄啥药呢?”徐宝生说。 “我们准备好的马钱子粉。”杨石生说。 “要是师傅怀疑呢?”徐宝生说。 “不会的,你见机行事,不要露一点马脚。另外,主要投毒的是我们五行派和兴安派,你放心,多弄点消息出来,当然你最有机会投毒。”杨石生说。 白天,五行派、兴安派在药灵山庄外闲逛。有取中药回家的患者,就暗中跟踪。夜里,趁患者熟睡之时,他们翻墙,潜入农家小院,偷偷地将褐色的马钱子粉倒进药罐里。这一切患者全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徐宝生悄悄投入两人份的,只是心发慌,手都发颤,身上冒着汗,这种方式害人,对徐宝生来说,今生是第一次干。干这事,他心里曾犹豫过,可良心战胜不了心中的邪恶念头,好人真他妈难当,做个好人不一定被理解,干脆当个坏人。这年头恶人就是得道,横行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这么自我安慰着,用这种思想支撑着他的行为,这是他的犯罪动机。 这一夜,邢振东做了一梦,他的上牙和下牙全部自然脱落了下来了,只剩下两颗,一颗上牙,一颗下牙。凌晨醒来后,心中不踏实起来了,做胎息静养法,练到第五层,就容易走神,反复多次,都出现这样的情景。他明白些周易理论,自己是已丑年生人,又逢太岁癸未年,又是癸未月,形成天克地冲之象,想有诸多不利,曾经杨龙庚说过,叫他在癸未年的癸未月要相当小心,可是有些是很难避免的,有句话:是祸躲不脱。“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邢振东是有体会的。 第一天上午,出现一位患者在家中中毒的消息。到下午已经有五个人服药而身故了,都纷纷上门来讨说法。邢振东很无奈,查看病人处方,和患者带来的药渣都是相符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邢振东想到了有人栽赃陷害,却无证据。 屋里屋外闹腾着,带着悲痛和悲愤的群众一直纠缠不休,药铺里已经无法正常营业。 大祸临头,这将如何了结呢?邢振东反复查看死者身上的情况,不出血,只是脸色青紫,据患者家属说,患者服完药后心慌、胸闷,最后呼吸困难而亡。他最后告诉患者:“我将你们用的处方,一模一样的煎出药来,我自己吃,如果我死了,说明药有问题;如果我不死,我请大家明白,有人投毒加害你们,请你们配合我调查清楚,凶手是谁?” “我现在就要讨个说法。”患者家属说。 “现在我们不想回去,看看热闹,你们很可怜,我帮你一点碎银,一定要有个说法。”这个人帮着这个患者家属说话,说着就拿了一些银两给家属,他在同情加收买,这个人其实就是五行派的人。 “不管怎样,你反正要承担一切后果。”也有人说。 这时,五行派的人和兴安派的人在街上到处传言,说邢振东治死很多人了,这个新闻已相当快地传播,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 “药灵山庄治死人了,药灵山庄治死人了。”有人遇到人就喊。 许多群众说:“邢振东样样精通,德高望重,不会这样的,可能有的人想陷害人家。” “管它是不是害的,邢振东现在的确是出事了。不信你们出去看热闹去。骗你,我不是人。”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就这样议论着、煽动着。 深夜,红楼里三个人在密谋计划,据徐宝生传出的情报,邢振东正在家里试药呢,并且把患者剩下的药拿来喂兔子,当着群众的面揭穿事实,说是有人下毒。根据事情的发展,怕露出真相,吴占山发话了: “刘司令,我们既然是弟兄,就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以你的名誉,说邢振东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造成社会恐慌;行医不当,致人死亡,制造罪名给他,查封医馆,收缴财物,用于安民;我兴安派和五行派部分弟兄装成不明真相的群众,伺机打、砸、抢,而你刘司令以维护治安处理问题,趁机包围药灵山庄与卧龙洞,这样可得到财物和秘笈。” “刘司令你看如何?”罗正兴问道。 “可以,财物、宝藏、秘笈如何处理?”刘司令问。 “兄弟一场,咱们两家人分了,原来说过八二分,你八我二,不偏不倚,大家自愿的。咱们遥相呼应,一举拿下,要在真相大白以前就要他毁于一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成之后,刘司令你可就升官了,我们独霸江湖,这片天地就是你刘司令和我们的了,你红我黑。”吴占山说道,显得眉飞色舞的。 “吴爷,看来你还是个野心家、阴谋家、能成大事。”刘司令说。 “咱们就一言为定,我们闹场后,你尽快赶来,咱就分头准备吧。”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三人喝了血酒,放心而去。 邢振东也抽出时间向官府报告这件事情。官府的回复是:明日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他对官府的态度不满意,自己觉得对方是不是嫌见面礼少了?于是心情不好。邢振东不知道,官府知道一定是同行与黑道干的,而官府与黑道关系暧昧,官府希望问题越大,发财机会越大,当官也是为了发财。 邢振东深夜召集弟兄聚会,宣布了实验结果:药方没有问题,反而是药渣里有毒,兔子都中毒死了,这说明有人在药里面下毒了,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在明天了,我不知道是外人还是我们自己人干的,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其死无葬身之地,我有预感,我将大开杀戒了,这可背能离医道。 除了部分留在家里的兄弟,几个重要的得力助手被邢振东邀到药灵山庄,在邢氏祠堂跪拜列祖列宗,口号在山庄上空回荡,信心十足,摩拳擦掌,誓死保卫药灵山庄。邢振东飞鸽传信杨龙庚兄弟前来助阵。邢振东感到是仇家五行派与兴安派捣鬼,其中官府也可能有一腿。 时间十分紧迫,邢振东连夜布置防守情况。他强调,本次事故有人在背后捣乱,望大家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无可无。凡防守人员身上备一份“打不死”丸,另外明早有意外,特别是他使用''华佗麻沸散''时,请大家舌下含服''麝香甘草解毒丹''。因为明天如果风向不定,会让自己人中毒的,凡是用得上的武器都用上,本着这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分发部分银子给大家。 这一夜,中毒死亡的患者家属没有离去,明显有人蛊惑他们。 死者的家里也有五行派、兴安派的人去送财物,鼓惑希望大家明天一早去邢振东那里去闹,还死者一个公道。 第二天,东方吐出点鱼肚白,地上也有些分明了。 昨天死的人还在门口。 天渐渐地放亮,围着药灵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打听消息的,有好奇而来的,受害者的家属及朋友,看得出来有种想动武的苗头,手里还握着一些凶器。 太阳有一竹竿高了,药灵山庄附近围了许多人,弄得水泄不通。此刻,山庄没有开门,没有耐心的年轻人开始大喊大叫,扬言要踏平药灵山庄。 五行派和兴安派也拉着事先准备好的装死的人朝山庄驶来,一路上高喊着说:“讨个说法去,讨回人命。”真是贼喊捉贼,这伙人来到山庄前,就鼓动大家拿下药灵山庄。 “师傅,看样子有五行派和兴安派人掺和其中。”弟子对邢振东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邢振东明白背后的黑手就是吴与罗。这时暗藏在人群中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兴奋地盼望刘司令的人马早些赶到,有些人开始向山庄大门抛石头了。 邢振东没有露面,他想等官府来人制止再说。 人群中藏着吴占山与罗正兴的身影,他们隔岸观火。 远处传来刘司令部队整齐的跑步声,嚓嚓嚓嚓的,士兵抬着枪,迅速包围了山庄,刘司令傲慢地走下来,他站在山庄外,挺着大油肚子,高声吼道,声音高亢。他说: “传府令,邢振东因为囤积药材,哄抬物价牟取暴利,药物中毒致他人死亡,聚众闹事扰乱社会安定,决定逮捕,请你出来伏法。” 看来是来者不善。 “刘司令,你黑白颠倒,你昏官一个,身为司令,不查明真相,证据何在?我何罪之有?”邢振东说。 “现实就是证据,死人就是证据,我就是法,我代表官府。” “你就是法?你他妈的胡扯,你勾结吴占山与罗正兴,兵匪一家,胡作非为,你胆敢围山庄,我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邢振东说。 “兄弟们,拿下恶贼,要活的。”刘司令命令道。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门被撞开,潮水般的人涌了进来,死者家人与不明真相的人攻击山庄,周围的士兵抬着雪亮的刀冲杀着,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被邢振东的无数颗飞针击中要害,不能动弹。 邢振东急了,在手上的针实在太少了,兵匪人却排山倒海的涌进来,四处抢、杀,庄里的局势彻底地失控了。 “华佗麻沸散!”邢振东大喊一声,腾空而起,在空中布阵“麻沸散”,“麻沸散”像幽灵般在空气中弥漫。“倒、倒、倒!”闻到“麻沸散”只要听见“倒”字就不由自主倒地。 “吴爷,邢振东使用“麻沸散”,大家小心。”徐宝生说着并冲出庄来,混入吴占山的队伍。此刻,邢振东才明白,徐宝生是叛徒,自己的计划是他出卖的。 第28章 邢振东暗道逃生 二夫人舍身救夫 杨龙庚与火雷越过围墙,突然出现在庄里。 “振东,赶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敌众我寡,兵匪勾结是要吃亏的。”杨龙庚说。 “好的,听龙庚兄的,你们带上夫人、修莲、二娃子,我打开暗道,跟我走。”邢振东说。 “火雷,我指挥大家,你断后。”杨龙庚吩咐道。 风势带着“华佗麻沸散”,飘向兵匪,中毒的好一大片。急火攻心的这帮人,开枪射杀,庄里的房屋燃起大火。 再高的武功也抵不过枪弹,在混战中,大量医书毁于火灾。徒弟与帮手都牺牲不少。庄里庄外一片混战。邢振东把所有银两分发给他的帮手与徒弟,说不能落入兵匪之手。 邢振东找到大夫人、二夫人、孩子,准备往暗道走。二夫人回头一看,徐宝生正举起枪来瞄准邢振东,二夫人大喊一声:“宝生,你干什么?”她迅速不由自主地拦住振东,一声枪响,二夫人中枪了,二夫人用手指着开枪的人,痛苦而吃力骂:“徐宝生,畜牲。”然后倒在邢振东怀里,振东惊呆了。火雷此刻使出飞刀,击中徐宝生握枪的手腕,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徐宝生分明看见刚才出手的那个就是火雷,纳闷火雷怎么站在药灵派的一边,他跑到吴占山那里汇报:“吴爷,火雷本人与邢振东在一起。” “是吗?不对吧,他已经失踪多年了。”吴占山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他使出飞刀,邢振东就没命了。”徐宝生说。 “那好,不要伤着我那个儿子,大家尽量不要开枪,不要打死邢振东,要活的,关键要找到秘笈与财宝。”吴占山说。 “大家听到没有?”刘司令大声说。 “是,司令。”士兵回答说。 现场还打斗与僵持。一部分兵匪在抢夺名贵药材。 “振东,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不行了。”二夫人用细弱的声音,哀求着说。 “不行,我带你离开。”邢振东伤心地说。 邢振东背起二夫人,大夫人抱着二娃,杨龙庚抱着修莲,带着大家钻入地道,逃向卧龙洞的方向。 火雷断后,不断掀翻地道的隔板,阻拦追赶的人。 振东指挥着大家撤离,不断呼叫着二夫人,担心她断气。 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冲进庄来来,兵匪们抢到些字画与值钱的宝贝。 “徐宝生,邢振东人呢?”吴占山说。 徐宝生:“不知道。” “报告司令,他们往左边的暗道走了。”一个士兵补充道。 “那快追啊!” “宝生带路,我们跟随。” 一行人钻进暗道,对邢振东穷追不舍。 小孩子的哭声,招来了坏人,跟随来的脚步声,邢振东能听见。 “司令,右边的岔洞有小孩的哭声,应该是右边。”这些话邢振东都听到了。 “别哭,你们哭了,坏人会听声音跟上来的。”邢振东用命令的口吻说。小孩立刻停下声来。 火雷在后面,他慌忙将一道门闩上横杠,他已经感受到有人推门。其实坏人也感到对面有人。在推来推去中,坏人握枪的手被夹在门缝里。火雷夺下枪,朝门缝里开了一枪,敌人应声倒地,同时有很多枪声响起,他侧着身子,看到从门板上穿出许多弹孔,打在拐弯的墙壁上,飞溅出火花。他想,要是站着走,要挨枪子,只得匍匐前进。想到就趴在地上,迅速通过弹道区域,越过拐弯处,追上邢振东一伙人。 “火雷,这里是个机关,上面是弓弩,你在通道地面将这根绳子拴好,他们碰到就会发射,他们吓怕之后,不敢冒然前进,可以与我们拉开距离。”邢振东说。 “好的。”火雷说。“火雷,前面有个斜坡,坡顶有一口袋沙子,等我爬过坡顶,你把沙子往坡下倒。”邢振东说。 “知道。”火雷答道。 敌人撞开过道门,逼着徐宝生带路,宝生假装脚受伤,不想带头,他是怕里面的机关暗道。 “听我命令,往里追。”刘司令说道。 大家战战兢兢往里走。一个兵丁碰到绳索,弓弩射出几根毒箭,几声惨叫,跌落在地上。 “大家趴下,有机关毒箭。” “长官,脚下有机关。”说完这话,就一命呜呼。 “把火把照亮,注意地面。”他们查看究竟。 “地面是有根细绳,长官,地面还有血,说明邢振东有可能受伤。前面的人,用块木板作为盾牌,匍匐前进,防止伤亡。” “是。” 他们来到一段斜坡,爬上去又滑下来,“长官,地面有沙,无法前进,怎么办?” “徐宝生,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在什么地方?”刘司令问。 “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徐宝生说。 “用衣服扫干净,用木板铺垫。”敌人忙碌着。 火雷偶尔打一枪,击退敌人的进攻。敌人一直停留在坡底。 “二夫人,你醒醒!你醒醒!夫人,夫人!”邢振东喊道。 二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深情看着振东。二夫人知书达理,多愁善感,又体弱多病,但不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振东,恨我吗?”二夫人虚弱地说。 “不恨,是爱,没有你,死的就是我,是你挡住了那颗子弹。”邢振东说着泪流满面。 “他们一伙人,不知道羞耻,无所不为,结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至于结果如何,善也罢,恶也罢,他们并不在意。你要远离他们。”二夫人又接着说,“别管我好吗?我不想拖累你们。” “我要带你走!”邢振东说。 二夫人李玉红拉住振东的手说: “人生旅途,如一次旅行,许多包袱要坚决丢掉,省些精力体力,多看些景点,不管好坏,都要愉快地看,去玩,去品味,不纠结。有生无死,地球住不下这么多人,天道公平,阴阳转杀,生死有序,贵贱有根有缘,别低估头顶的蓝天与星空。人生就如倒计时,是死亡之旅。有的人匆匆而过如云烟,有的死得其所而已,祝大家旅途愉快!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当我的陪葬品。” 杨龙庚听后很感叹,听起来像菩萨说的话,说道:“你是活菩萨,你不是一般人啊,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杨师,你是好人!”二夫人说。 二夫人说,“振东,我是前世差你的爱,今生来弥补。” 邢振东说:“我甘愿为你撑起一片蓝天,你是蓝天上一朵美丽的白云,没有私欲与虚伪,只有纯真的爱,洁白的情。” 振东轻轻吻二夫人的前额。 二夫人李玉红说:“东,这是你写给我的情诗,你是个爱情骗子,我甘愿受骗。”说着脸上划过幸福的笑容。“东,在苦难中挣扎,要努力啊,可爱的人,我们来到世间生活一次,岁月流逝如天上过往云烟,为济苍生的时光减少。可是,我们不要绝望,我们生命之花在最后一刻才会绽放,现在,我们正争分夺秒认真呵护她。有一天,当我们安祥地闭上双眼,眼前是明媚的阳光,还有一束艳丽的小白花,小白花上滴满晶莹的泪花,每个泪花里有个太阳。除了黑夜,明天你的光芒又像东升的太阳一样温暖着,满怀深情的人们!” 邢振东说:“玉红,我懂你。风雨再如何寒冷,你总会迈着执意的步伐,不在意雨水抹去你的足迹,玉红,采药道路再怎么曲折危险,你还是执意默默地走向尽头。山再如何高,你还是双手抓紧蒿草,带着宗教般的热情,采救人的生命之草,却不顾万丈深渊······你好傻!” 李玉红说:“东,你比我更傻,我与你说过宝生不是好人,你就不相信女人天生的直觉。你是医者父母心,最大的优点是相信人,最大缺点也是相信人,最大的优点是最大的缺点,你比我,你比我,傻·······傻······傻。” 说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手一滑落,头偏朝一侧,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刻,面带幸福的笑容。 邢振东大声哭喊,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泪人。 火雷的子弹也用完了。 “长官,他们在那边,那边有哭声。”洞里的声音是很容易传播的。 远处的脚步声让邢振东从悲痛中警惕起来。 “不准开枪,要活的,我们要他手上的东西。”吴占山说。 “邢振东,你是名医,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做一次交易,我们不开枪。”刘司令说。 他们的距离很近。振东耳畔响起二夫人的声音:“你太相信人,你傻。” “我邢振东投降,谈判,你们不要靠近我们,我知道你们要的秘笈,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举起手来,靠着墙壁。 原来他是要找一个机关,可是那个机关离他有几步路,手够不着。于是很镇静淡定向他们走去,他急中生智终于找到那个机关,并站在那里。 邢振东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交出秘笈,共同分享。”刘司令说。 “在我口袋里,你们派一人来拿。”邢振东说。 “宝生去拿,你知道真假。”罗正兴说。 徐宝生走近师傅,眼里充满杀气。 “宝生,你这只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了,你是个卖主求荣的家伙,我哪里对不起你?”邢振东说。 “我跟你八年了,你就不教我“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打不死”的配方,你对我偏心,我等不及了”徐宝生说。 “我想过教你,但你的品德不配位,还想考察你一段时间,没想到······”邢振东说,“二夫人说你不是好人,看来是对的。” “她死的活该,如今你就交出秘笈吧,别反抗了。”徐宝生说。 大家用枪指着邢振东,徐宝生贪婪地走向自己的师父。在距离师父一丈的地方,邢振东用头挤压一个隐蔽的墙壁开关,突然洞顶哗啦啦,一些横木滚落下来把通道堵死,而且是两头堵死,刘司令、吴、罗一伙人像关在猪圈里,只有几人幸运不在圈内。 所有人被镇住了,宝生的四根手指被压在横木下,在痛苦嚎叫着,皮肉绽开。这些木头足有几吨重,几个时辰是无法弄开的,要用斧头慢慢砍,这帮人才能逃出去。 邢振东说:“宝生,你为什么背叛我?” “师父,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我有眼无珠,把你看瞎眼了,我不是你师父傅。”邢振东说,“你为啥向我开枪?” “你不死,我就得死,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被逼的,是你一心想代替我的位置吧?”邢振东说。 “我跟你多年,许多东西你就不教我?”徐宝生说。 “你等得不耐烦,所以要杀人灭口。”邢振东说。“我出行云贵川,你传出去的情报?” “是。”徐宝生说。 “你们擅自闯入卧龙洞,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是。”徐宝生说。 “投毒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五行派、兴安派的人,还有我。”徐宝生说。 “你怎么连一点人性都没有,跟畜牲没区别。”邢振东说。 “谁叫你对我偏心?这年头,善有什么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给我谈人性道德,畜牲有什么不好?这世道畜牲说了算,你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被我们这些畜牲,弄得鸡飞狗跳,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在这里教训我,真是笑话,哈哈。”徐宝生说。 “不知耻者,无所不为,无所不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邢振东说。 刘司令发话:“振东,咱们有话慢慢说,你放我出去,我发誓不与你为敌,我也是被吴占山蛊惑的。” 吴占山说:“刘司令,我可没拉你下水,你说的,你的大烟土是被邢振东劫了,你才来占领药灵山庄的,你说邢振东私藏烟土是违法。” “你,这个土匪!”刘司令拔枪指着吴占山,于是双方拔枪相向,一直僵持着。 “老子是这地盘的刘司令,谁碍着我的路,就灭了他,你杀人越货,绑架勒索,下毒药出人命,栽赃陷害邢振东,老子枪毙你!”刘司令说。 “慢着,你刚才说私卖烟土是犯法,你从我那里提走你的烟土,还写了字据,算不算犯法?我到上峰告你,你是答应只要拿回烟土,帮忙扫平药灵山庄的,你健忘了?不会吧?”吴占山说道。 自古兵与匪本是一家,但在利益面前,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像一群狗互相撕咬,为了什么?就为一堆臭狗屎也要撕破脸皮。 “算了,大家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来日方长,啊,大家都放下武器。有话好好说,现在关键要走出去,我已指示后边的兄弟,去找斧头,想法打开横木,走出去。”罗正兴出来解围说。 “刘司令,你刚才说什么,我劫你烟土,所以来围剿我?”邢振东说。 “是啊,那是官家购买的烟土,用于治病。手下得到情报说是你干的。”刘司令说。 “我一个堂堂正正名医,会去弄你的烟土,糊涂,有人陷害。”邢振东说。 “别啰嗦,明人不做暗事,那烟是我劫的,但没想到是你刘司令这条大鱼自己承认是你的烟土,咱们都是一个船上人,怎么解决当前问题。”吴占山说。 “吴爷,我是火雷。”火雷说。 “什么,怎么不叫我爹?过去那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吴占山说。 “我知道你干的那些坏事,我在“临江旅馆”杀人越货,得到一麻袋大烟,你收手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回头是岸。”火雷说。 “你个白眼狼,怎么归在邢振东门下。老子白养你了,当初就不该收养你。”吴占山说。 “吴爷,念在父子情分,别干坏事,多行不义必自毙。”火雷说。 “姓吴的,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邢振东说。 “孩子,火雷,看在父子之情,想办法让我出去。”吴占山说。 “你是吴爷,没资格做我父亲,你不配。”火雷说。 “火雷,飞霞人呢?”罗正兴问道。 “她在三省之地,好像是乌蒙山一带被土匪绑去做压寨夫人,我眼瞎了一只,是杨龙庚师父救了我,要找飞霞,要去乌蒙山一带,你们都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吧。”火雷说。 “我们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吴占山说。 邢振东说:“你们几股势力,何必苦苦相逼我一个医生,你们不就是要“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嘛。害得多少人死亡,徐宝生、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你也是梦寐以求要得到。如果品德不配位,也是害了你们自己还有别人。我告诉你们吧,那些秘笈在卧龙洞里,在这个暗道另一岔口处,有个石窟,石窟里有只箱子,里面有部分秘笈与卧龙洞路线图。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追杀我们了,你们不是想得到吗?我只希望你们把我从心中消失,从此江湖上没有邢振东。”然后,邢振东又说: “我邢振东,不想杀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咱们走。” 说完,他们就往前走。 “喂,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刘司令说。 “火雷,你就希望爹死在这里啊。”吴占山说。 “邢郎中,他们能出去吗?”火雷问。 “能,等我们走出一百里之后。”邢振东说。 “怎么办?”火雷问。 “用斧子砍。”邢振东说,“要活着出去,只能用斧子砍吧。” 邢振东告诉他们秘籍与地图,为他们日后的厮杀埋下了伏笔。应了诸葛亮设计的“三两黄金四无福”。 第29章 得风水宝地 看淡名与利 邢振东带着一行人,抱着自己的二夫人匆匆走出洞口。那个洞口如此隐蔽,不可思议,一直通向山外一处密林。 通道要打开,几个时辰是不可能的,这下,邢振东等人可以放心地走很远。二夫人身体有些冰凉,伤口处的血由红渐渐变黑,最后凝固了,子弹的入口很小,但出口稍大些。 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是苍白的,但面容安详。 杨龙庚与邢振东是多年生死兄弟,他对二夫人也比较敬重。 他对阴宅风水很有一套,一生四面八方都游过,他想,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应该给她找一块永远安息的福地。风水界常说的一句话:福人葬福地。德与位要相配,人占三块土,一是阴宅;二是阳宅;三是自己耕种的土地。要是得天得地得气最好,这样的坟要有朝一日冒起青烟,后人必将飞黄腾达,祖茔之灵气护佑后人,孝子贤孙,绵绵不绝。 杨龙庚看到眼前一块风水宝地,用罗盘在地上寻找,他说: “振东,就把她安息此地方,这里叫凤凰凹,她本人又属酉鸡,鸡入凤凰窝,必沾贵气。今年流年大利南北不利东西,就安个南北向山,她心地善良,亮堂,喜欢太阳。你看,俗话说“阴打高山,阳打凹”,阴宅坟向要打在高山上,那个山,像个文笔架,主后人志向高远,文章名震四海,山的气势不错。远方还有一条暗河,向坟这边流淌,是迎水向,主招财进宝。坟前一片明堂开阔,暗示子孙额头宽阔饱满,主聪明伶俐。有句话说,“人杰地灵'',我说地气清灵环境优雅,能出豪杰人物与人才,人物能成一方霸主,人才呢就是在某一方面突出。啊?你看,左山是青龙,右山是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玄武为后山,是靠山,依山傍水,靠山稳健,有气势,主子孙今后有很好的人际关系。青龙山与白虎山,左右顺势跑来,护佑坟地,左男右女,白虎山稍抬头,未来女孩比男孩强势,也就是说,女孩子有男孩子气概,男孩子多文章,因此此处算得上一块上佳风水宝地。” 邢振东说:“龙庚兄,就照你说的办,眼下四处人家稀少,很难寻到棺木,只能薄葬了。” 杨龙庚说“没事,夫人实乃女中之凤,有菩萨心,她灵魂说不定早被观音老母接走了,你回想她临终的话,可不是常人所说,厚葬会被人盗墓挖掘,只有以大地为床,天为帐,也暗合她的天性,你知道,她远在杭州的父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她爱自由,不拘世俗。”。 邢振东说:“好,好,都听你的。” 一座新坟垒起来了,无名无姓,有野草与树林陪着她。 邢振东跪在坟面前三叩首,自言自语,泪水稀里哗啦的: “在我心中, 你没死, 只是影子在消失, 你常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永远, 不要为我哭泣,落泪。 不要影响我走向天国,我只不过在另一个世界旅行, 如果你还想念我,只要看你头顶的那颗星星就是我。好吧,你在天国那边,好好过,以后我来找你。坏人可能会追来,我为了大家,只得离开。” 杨龙庚说:“振东,记住了,坟尾二十米有棵青松树,这标记,也是后背土,是寻龙点穴中的旺穴,这棵得天地之气的树,能长成参天大树。你就节哀吧,让她去吧。” 此刻天空飘来乌云,不可思议地下起小雨,但远处的原野分明还看得见阳光,阳光在大地上普照的景相。 他们爬过一座山梁,站在峰顶,转眼间就要走出隆城地界。邢振东回头看看凤凰凹,惊讶道:“龙庚兄,你快看。” 杨龙庚一看,看见刚才葬坟的地方,雾气缭绕,云气在阳光的照射下,云雾中出现一奇特景相,那个景相就像观音的形像。 杨龙庚说:“好啊,好啊,振东啊,二夫人有福气,观音来接她了,我平生看过多少人的坟地,还没见过这种奇遇,真是应验那句古话,福人葬福地,真是一切都是因缘。” 大夫人感慨地说:“妹妹往生去佛国了,那里永远清净。振东,我羡慕妹妹,有机缘,我想出家为尼。” 邢振东说:“什么啊?那两个娃娃你没牵挂?你想多了,尽快赶路吧,我们远离这个是非伤心之地吧,你看二娃、修莲还小,你怎么舍得?” 大夫人说:“舍是为了得,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们会活得轻松些,对吧?” 邢振东说:“别胡思乱想。” 大夫人说:“振东,名这东西是负累,因名惹祸,杨师傅,你说对吗?振东都是为名所累。” 杨龙庚回答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人有名就有利,但有利就伴随着有害,所以利与害不分家,就叫利害。振东现在正是“害”的阶段。猪之所以怕肥壮,是因为肥了,人就要宰杀它,吃其肉,喝其汤,猪就活得短暂;如果猪是个瘦骨嶙峋的,那个主人不会杀它,瘦猪没人理睬。我是猪的话,我吃饱东西就四处奔跑,把一身肥肉跑掉,要是主人不让我跑,我就少吃点,至少可以活更长的时间。振东,你现在就是头肥猪,不然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他们凭什么追杀宰你?因为你有秘笈和医术,还有你家多年积下的家产,许多人盯着药灵山庄与山庄后面那个''卧龙洞”。要是你默默无闻,无人知晓,一个无名小卒,谁在乎你。什么叫追名逐利?现在的人,只要有名,利随之滚滚而来。刘司令为什么?名与利。情人是什么,因为互相需要。而优则仕的人,表面上当官管理黎民百姓,可是在很多人眼里,权力与金钱是一对情人,有权力可以获取更多的金钱,金钱多了可以买更大的官职与职权,情人不是因为有情绪就在一起,而是享受、利益、好处的互相需要。谋权与赚钱是一个道理,投机是它最大的特点。掌权的人最根本的就是自私与贪婪,贪权、贪钱、贪色,都是权钱色极大的好处与诱惑,魔力很大的。久而久之,人就会上一种瘾,尤其是官瘾,因为官瘾得逞后,会变成最大的资源,掌控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的资源。有名的人很有吸引力,那些似乎跟有名的人有点联系,哪怕微不足道,好像可以提高无名者的名气,这就是名人后面都有一群跟屁虫。有钱也如同有名,大钱像个大磁铁,会吸引不少小钱,还会生出无数小钱,这就是有钱的会更有钱。有句话说的有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看有钱人,狗咬穿破衣''。我想起老子道德经有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天过冷的时候,往后就来一段温暖,天过热时,会来一场及时雨降温;人道因为贪嗔痴迷,有钱有势有权就有人巴结有人送礼,剥夺许多本来就衣食不足的人们的血汗钱,来成就自己荒淫奢侈的生活。嘿嘿,我呀,我云游天下,没谁知道我,不留名不留姓,我就是一头瘦猪,一个在大江南北游走的野猪,哈哈。名气是把双刃剑,一面可以收割很多东西,但另一面会不小心划伤自己,假如你拿的是一把普通劈柴刀,怎么会伤到自己。当平民百姓好,没人知道是谁。我一无所有,没人惦记我,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振东啊,你活得累,天天有人惦记你,你没有我快乐。” 邢振东说:“我啊,身不由己,守着中医的传统,传承一种文化,要是中医文化断代了,会是什么情况?华佗的部分东西失传了,可惜。慢慢改变吧,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中医绝活带到坟墓里。该放下就放下吧,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个采药东南山,悠然云深处''的药农。” 杨龙庚说:“好啊,我老杨陪伴你。” 他们继续着隐姓埋名的逃亡之路。 第30章 召蛇破解蛇药 神农架是个神秘富有传奇的地方。方圆百里,草木丛生,有的地方森林覆盖,山里遮天蔽日。山里流出来的山泉,冷凉甘甜,滋养着这一带勤劳的朴实人们。 中午时分,邢振东一伙人来到钵上村口,坐在池塘边喝水解渴,歇脚。 村口,一个郎中快步走出村口。身后,一个谢老农拉着郎中的左腿,哀求着说:“李郎中,再救救我儿子吧。” 李郎中说:“哎呀,我也是没法子了,以前的蛇伤,我治过好几个,这次蛇伤与众不同,蛇毒已经进入营血与三焦,说句难听的话,只能等死了,你准备后事吧,我回天无术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老农说:“哎呀,我的儿呀,你怎么命这么苦啊。”谢老农跪在地上,两手捶打着膝盖,伤心欲绝,悲痛大声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可怜。 杨龙庚说:“振东,我打个赌,那个老农的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午时咬到的,这个老头还在现场,是他烟瘾发,叫他儿子去草地里拿烟袋被咬伤的,他因此很自责,你信不?” 邢振东说:“杨兄,我信,中午是离卦,离为火,为鲜艳,蛇属于巳火,蛇因此色彩鲜艳;火与烟草有关;抽烟的工具细长如蛇;离卦的先天卦是乾卦,乾卦是老头,原因与老头有关;离卦是血是心包,毒火攻击心神,表现为昏迷与意识障碍;老头拉住李郎中的左腿是外应,你断定左脚受伤;老农腰间系着一根花色的绳子,应验蛇的颜色鲜艳,对吧?” 杨龙庚笑着说:“呵呵,能啊,把周易“梅花易数”八卦用的不错。” 杨龙庚说:“火雷,你去问问伤心的老乡是不是这样?有缘分你也学学,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嘛,你也改邪归正了,应该是可造之才。” “是,师父。”火雷回答完,走到谢老农身旁。 火雷说:“老乡,你别伤心好吗?” 谢老农说:“饱汉不知饿汉饥,事情没在你身上发生,你不知道嘛,我的儿啊。” 火雷说:“你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昨天午时咬到的,你还在现场,是你烟瘾发,叫你儿子去拿烟袋的草地里被咬伤的,你因此很自责。” 谢老农立刻不哭了,他惊讶问道:“哎呀,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昨天的事你又不在现场,你真神了。” 火雷说:“我不神,是坐在那边的一位大师和一位神医。”说着就顺手指给老农看。老农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顿时精神振作起来。他慌忙着朝大师神医跑来。 火雷说:“不急、不急,老乡小心跌倒,这是杨大师,这是邢神医。” “神医,我儿还有救吗?”谢老农迫不及待问。 振东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几人走进老农家里,看到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全身浮肿,振东检查患者眼睛,瞳孔缩小;舌体青紫;苔黄腻;脉象急数且洪大。是邪毒陷入心包之症。 邢振东问道:“老乡,你信任我吗?” 谢老农说:“信任,请你救救我儿,你们要什么我都感谢。” 邢振东说:“我们不要什么,只要找个吃住的地方。” 谢老农说:“简单、简单。” 邢振东说:“我要给你儿子放血,他毒陷入心包了,这样或许能救。” 谢老农说:“你怎么整都行。” 邢振东用针刀划开他手上与脚上的静脉,让乌黑血往外流淌。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切口,然后用银针直刺内关、合谷、人中、百会穴。乌黑的血流了两大碗,在银针的刺激下,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吩咐给患者喂淡茶水与糖水,加速利尿解毒。 邢振东说:“杨兄,我们一同上山找草药,这里的蛇药应该不少,蛇须草,白花蛇舌草,七叶一枝花,犁头草都有,旱烟草最好,不知此地有没有?” 杨龙庚说:“振东,我想用“召蛇术''找到最直接的药。” 邢振东说:“以前听说过,但没见过,那就更省事了。” 杨龙庚说:“老乡,我要几张黄纸,三把清香,一只公鸡。你带我们到山上去,去你儿子被蛇咬的地方,我请山神把咬你儿子的毒蛇找来,这条毒蛇还会口衔治伤的草药来。” 谢老农说:“好的,好的。” 大家都盼望奇迹出现。 杨龙庚在老乡家神龛上点上三柱清香,口中念念有词,外人是听不懂的。他告诉老乡,这是请求蛇王菩萨恩准上山召蛇。 老乡带着杨龙庚、邢振东、火雷一同上山。这里气候潮湿温暖,参天大树下,长满茂密的杂草,这些环境,给各种毒蛇提供了生存的优越条件。大家上山心中有些担心,因为这里有眼镜蛇、铁头蛇、五步龙等剧毒的蛇。杨龙庚说:“大家不要担心,我在前面,打结封山,山神不会让毒蛇出来咬人的。” 只见杨龙庚四处查看地形,他拉起几根青草,将它打了一个节,用手画了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他说:“我念的是咒语,只有这里的管山的山神能听见,山神下令不准蛇出来捕食和伤害生灵,因为有贵客拜山,前来会见山神。大家一路不会看到蛇的。所以不要害怕。” 大家一路前行,没了恐惧感,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神秘莫测充满敬畏。 眼前一片开阔地带,不远处是一块庄稼地,谢老农说:“就是在这里,这条毛毛路。”说是路,其实不像路,因为毛毛路两侧长起来的青草相互交织着,看不见路了。这些低洼的地方有老鼠与青蛙,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一般情况不要进犯它的领地。 杨龙庚选好一个地方,环视一下四方,在稍平坦的地方,把点燃的清香插在地上,组合成两个字的阵势,细心一看,是“山神”两个字。黄纸散在地上,用刀将公鸡的喉咙割开,滴血在上面。点燃黄纸,在地上画一个大圈。召蛇术开始了,杨龙庚强调: 杨龙庚说:“仪式开始后,不准大声说话,不要干扰我与山神、蛇王说话与沟通,蛇的嗅觉与听觉很灵敏,清香、黄纸与鸡血能让蛇闻到;在空气中游荡的香烟与纸烟,形成的气场磁场,产生的能量波建立与山神、蛇王菩萨无线电通道;在所有动物中,蛇是最有灵性的,人与万物,包括蛇是可以言语沟通的,只是大家不知道,咒语就是人与神、菩萨、精灵沟通的语言,这是一门至今为止,世界上最神秘、最难破解的语言,她隐藏宇宙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未来五百年,科学会慢慢证明或检测到这一切,一个数据时代密码时代的来临。今天我们这种人,会被一些人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加以绞杀。祖师爷传下的天机不可泄露,实际上爱护人类与大自然,一些不法不良不德之徒懂得这些秘法与道术,会给人类与大自然带来灾难。这里再多说几句,中华文化是以三个人为代表的文化体系,简称''儒释道'',儒家的孔子,释家的释迦摩尼,道家的老子。老子的《道德经》是万经之王,是中华历史上最伟大的着作,对中华哲学、科学、政治、宗教产生深刻影响。“道''不只是有形的“物质”、思虑的“精神”、理性的“规律”,而是造成这一切的无形无象、至虚至灵的宇宙根本。修道者更需要有宁静的心境,超脱的人生,但不能缺“德”。没有“德”的基础,为人处世,治国治家,会失败,就没能力去修“道''。” 山上一片静默,杨龙庚开始打坐了,坐在那个大圈里,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缭绕的香烟在空中,飘飘缈缈。邢振东、火雷、谢老农在静静等待,注视着眼前可能出现的一切。 香在燃烧,看样子要燃烧了三分之二,可还是没有动静,大家都有些失望。 就在大家失望之际,远处草丛里传来“索索”的声音,青草还有些晃动,大家闭住气看个究竟。它钻进杨龙庚划的大圈,朝他爬来,被他逮住,来的是一条水蛇,是无毒的,被他放走了。这样过了几分钟,香快燃烧完了,大家期待着那条毒蛇的出现。他们自信凭杨龙庚的功力,那条毒蛇一定会来的。原来水蛇是来侦查的。 奇迹终于出现。草丛里有些轻微晃动,这条蛇不像刚才那条胆子大,行动缓慢,小心翼翼。一条花色鲜艳的五步龙出现在杨龙根眼前,头抬得高高的,眼睛十分警惕,嘴里衔着一棵草药,不敢进入杨龙庚画的圈,只是围着圈子转了一圈,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打坐的人,它似乎要看看眼前这个是否有恶意,毕竟自己是咬过人的毒蛇,怕人报复。 杨龙庚眼疾手快地捏住五步龙的尾巴,顺手抓到蛇的脖子,取下那棵草药,然后在毒牙上面摩擦,受到刺激的毒牙流出口水样的毒液。杨龙庚的手松开蛇,五步龙走出三米,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钻入草丛间,消失在大山深处。 杨龙庚说:“好了,振东过来一下,其他人不要过来。” 邢振东来到还在打坐的杨龙庚面前。杨龙庚说道:“我不懂草药,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药,附近有没有,方便你以后研究。” 邢振东说:“杨兄,有的,这么简单的药就能治蛇伤,真是大道至简啊,感谢苍天送来这神奇草药,这个草药揉碎后,敷在伤口上,剩下的兑雄黄酒服下。”杨龙庚用手用劲揉搓,蛇毒与草药融合在一起,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杨龙庚说:“好了,大家收工,下山回家,时辰过了,会影响山里蛇家族的生活,它们还要出来吃晚饭,人与动物世界要相互尊重。我得赶快去解除上山一路上的草结。” 邢振东说:“杨兄,首先出现的那条无毒的蛇,是来查看打听情况的,对吗?” 杨龙庚说:“是的,他们对我们人类也怀有戒心,他们同样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我必犯人。道生万物,阴阳对立又统一,万物皆有灵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都在自然中生生灭灭又生生,周而复始,无边无际,无时限。” 下山时,杨龙庚念完咒语,解开草结。顺利回到谢老农家。一路上,火雷与老农默默不语,尤其是火雷,他久久陷入了沉思。他在感悟大千世界,他的心境就这样被杨龙庚与邢振东征服了,自己变得淡定与从容,对过去自己所作所为做深刻忏悔。希望自己真正悟道。 邢振东第一次使用这种草药,而且是蛇王叫五步龙送来的礼物,他也想验证效果。原来是传说,今天算是亲眼目睹。 患者因为放血与银针的刺激,阻断或减少蛇毒扰乱神经与心包经、脑络。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四周,伤口暴露出来。将剩下的用少量雄黄酒兑服。 半个时辰后,患者伤口处流出很多黄水。人不再昏迷,疼痛大减。脑子也有了意识。 谢老乡心里有些踏实了,做了一大桌当地的土特产招待邢振东、杨龙庚一伙。 第二天上午吃早饭,邢振东、杨龙庚看到奇迹,患者奇迹般消肿,还坐着跟大家吃饭,有说笑。患者说: “昨晚,流出一小盆黄水,后半夜就不痛了。” 按照现代的说法,草药与蛇毒的混合物,化学物理变化后,就是今天的抗毒蛇清。中医、道学、佛学博大精深,未来中华国医将会对世界作出伟大贡献。 患者接着说:我昏迷时,眼前一片血色黄昏,自己会飞,飞到城隍庙里,遇到药王菩萨,我问菩萨,我要到阎王殿,路怎么走?菩萨说往西边走,但是今天阎王下乡视察,不办公。''我不信,就执意去,菩萨用皮鞭打在我的嘴和鼻子上,然后又一皮鞭打在手腕上,皮鞭捆住了手腕,自己掉落在地上。忽然传来阎王的说话声—“那个死鬼,活腻了要去阎王殿,今天不定点视察,恰好路过,拿花名册来把他办了,现在死鬼多,积案成山,今天我就来个现场办公,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谢老三。”阎王说:“是有个谢老三,昨天我还翻到过,现在怎么变成谢老一,名字错一个字都不行,不要你,你还是回阳间,阴间不要名字错误的人。”我说:“阎王求求你了,我想快点投胎转世,我给你红包。”阎王说:“不行,玉皇大帝下旨说,现在各部门官僚主义严重,办事拖沓,要简易办公,不准卡、吃、拿、喝、收红包。你真心要去阎王殿,就把你办了,不收礼。”菩萨突然降落在我们面前,菩萨说:“你花名册那个“三''字上面的木头被我用皮鞭打落了,忽悠了阎王的眼睛,阎王你看谢老三他爹老实本分,年纪又大,为了养育之恩,让他回去活几十年。”阎王不敢得罪菩萨,说:“好的,既然药王菩萨说情,我就把你打回人间去。”然后一皮鞭把我打得像陀螺一样旋转,昏头昏脑打回到家。 众人哈哈大笑,说谢老三死里逃生,都说眼前神医与大师太神奇了。一个下午,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慕名而来,谢老汉家被挤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想照这样下去,消息会传到很远的地方,什么事都是物极必反,我们是在躲避,大家还是走吧。邢振东与杨龙庚庚商量着,于是带上盘缠,第三天天还未亮,不打扰乡亲,悄悄离开钵上村。 第31章 刘吴罗徐三块黄金四无福 话说,被围困在暗洞的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斧头凿开一洞,才逃离困境,回到药灵山庄。那里还有许多群众没有离去,刘吴一伙人,此刻相当于霸占了药灵山庄与后山卧龙洞,因此不希望有人再闹事,大家的目的达到了,就把枪口反过来对准无理取闹的人们。 刘司令说:“大家听好了,邢振东一伙人已被我们消灭在洞中,报了大家的仇恨,现在希望大家尽快离开。” 有人问:“那我们这些死了的人怎么办?” 刘司令侧身向吴占山小声地问:“你干的好事如何收场?难道要我向老百姓说是你指使下的毒药?” 吴占山说:“算你有种,此刻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话?现在都是以你为首,夺得山庄。你是为社会公干,代表军队,你鸣枪,有谁不听你的?这个庄,我们会替你好好经营,一起发财嘛,先把药灵山庄平静下来,我们关键目标是秘笈与黄金,对吧?” 刘司令说:“你把我拉下水,兵不像兵,倒像是一帮乌合之众,黑道匪帮。” 吴占山说:“我们来自大江南北,四面八方,为着共同利益,有缘走在一起,要团结共荣。合则利,分离则害,大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何况这山洞有宝,要靠大家去搞,所以嘛,大家要向前看。” 刘司令权衡利弊,只得默默认可,但心中却产生某种不快。心想吴罗一伙人,知道我刘司令太多秘密,对自己不利不安全,会威胁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同时,吴占山与罗正兴也心虚,心虚刘司令知道下药毒人是他们吴罗干的,谋害别人,嫁祸邢振东,刘不高兴时,马上会反水。他们各自都暗算着对方。 刘司令说:“大家听着,我刘司令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仇家已伏法,你们回去吧,我们是为民除害。” 有人问:“公家也不表示一下,做点善事?” 刘司令说:“谁在放屁?军费紧张,国库空虚,我们处理到这种情份够可以的了,谁不听话?我就枪毙他。”说着就拔枪朝天鸣枪,被惊吓的部分群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随后纷纷撤离现场,带着不平与埋怨,敢怒不敢言。 这帮地头蛇,清理现场,霸占着药灵山庄。大家商议着明天进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刘司令把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请到一边说话,说:“当前的事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的兄弟不要参与进来,我的两个副官带八个兵为你们维持药灵山庄的治安,镇守四周,防邢振东等人来反扑,希望药灵山庄在你们三人的努力下,恢复经营。你们其他兄弟都回去,进洞就吴爷、罗爷、徐爷。另外我派陶副官与你们前行,想方设法将药灵山庄及卧龙洞的秘笈、藏宝图、财宝弄到手。总之一句话,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不能走漏风声,不要让江湖上留下我们的把柄。” 吴占山说:“刘司令想得周全,我们是同盟兄弟,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司令回答道:“陶副官,你拉几只公鸡来,咱们歃血为盟,喝鸡血酒,共进退。吃完血酒,你们进洞寻宝,我们将鸡鸭鱼弄好,到时候祝贺大家发财,怎么样?有军方保护伞罩着,你们大胆行事就行。” 一会儿,喝完血酒,几个叮当声,地上纷纷散落着破碎碗的残片,没碎的生气似的滚在一边。吴占山向刘司令要了几支手枪备用,说是备进洞的,以防不测。这些条件,刘司令都答应。 邢振东在离开时,已经讲到另一个岔洞,摆放着秘笈和卧龙洞秘图、黄金。邢振东走时为什么会告诉他们真实情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逃命,还是平静江湖之争?不得而知。不过,当他们走出被困的地道时,的确发现有一岔道,当时迫于逃命,保命要紧,没有人直接进入岔道。 吴占山问道:“徐宝生,这个是不是邢振东给我们设下的陷阱?让我们进道,一起完蛋?” 徐宝生说:“凭我对师父的了解,陷阱可能不大,他医者父母心,他不小心踏死个昆虫都会心软,慈悲为怀是他从医的根本,他对江湖恩怨早就烦透了,有时候他说,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那好,对一切能发财,一切能称霸江湖的异能怪招,我们都要试,要敢闯,天下是打下来的,闯出来的。胆小如鼠之辈永远坐不了天下,是不是?胆小当不了将军。”吴占山鼓动大家。 “是,说干就干。”大家回答道。 “天下只有一个吴占山,没有第二个,佩服佩服。”刘司令说着,就竖起大拇指。 全副武装的他们进入岔道。 药灵山庄只留下刘司令与李副官,带着八个警卫连的战士,一个炊事员,还有吴占山与罗正兴的一名打手。他们都各就各位,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一会儿,庄外进来一个通讯兵,报告刘司令,说指挥部有要事,请刘司令到司令部去。 刘司令赶到司令部,将一包茶叶似的东西交给贴身警卫,吩咐他赶到药灵山庄要他当面交代秘密指示,不得有误,而且务必完成任务。 贴身警卫小跑步到达药灵山庄,小心翼翼交代炊事员:“班长,司令交代,一定要完成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炊事员回答道。 交代完毕,贴身警卫就匆匆离开,等大家看不到形影时,他就隐藏在草丛中,盯着药灵山庄的动静。 药灵山庄的西南高地的树林,枝叶密密麻麻,其间藏着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 在暗道里,两条狼狗走在前面,不小心绊倒细丝线,一连飞射出来的几只毒箭,扎在狼狗身上,惨叫一声,倒在通道上。 “不好,大家隐蔽,有机关,应该是弓弩之类。”徐宝生说,“吴爷,你向暗道里开两枪,震动一下洞里的情况与机关。” 吴占山向暗道放了两枪,暗道顶部落下一些沙子与灰尘。吴占山说用两根竹竿绑个稻草人,抬着往前探路,火把点亮些,也可以用竹竿敲打地面,破坏暗器。 他们捆好稻草人,用竹竿控制腰部与头部,用来探路,走到一个相对狭窄的暗道的一处,稻草人被两则墙壁里的尖刀刺中,隐约中能看到尖刀的寒光。 “大家小心,用竹竿敲打地面,不要紧靠道壁,防止触及机关,刚才稻草人中了暗器。根据目前情况分析,这里应该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安这些机关干什么?”吴占山说。 走过一个拐角处,里面有些开阔,眼前有道门锁着。吴占山一枪就将门锁打开,随着门锁掉落,门也嘎吱一声自然开了,大家下意识地躲避一下,生怕遭到什么暗算。火光照亮之处,有个箱子出现他们面前,大家兴奋,好奇。吴占山告诫大伙,越是靠近关键的东西,可能会暗伏杀机,小心查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 陶副官用匕首撬开箱子,里面顿时金光闪闪,金色的三块黄金砖,一部古书,上面书写着《邢氏秘笈》,还有一张“卧龙洞”秘图。 徐宝生高兴说道:“吴爷,罗爷,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宝贝,陶副官,你让我来鉴定一下,因为我曾是药灵山的大管家,有些事情我知道。”陶副官把匕首放回刀鞘,接过徐宝生的火把,瞪着眼睛,痴迷地看着宝贝。 在黑暗中吴占山用手掐了一下罗正兴,一个阴谋在吴占山与罗正兴心里出现,他用眼神传递给罗。这一切陶副官没有发现,他好奇沉迷于箱子的东西,根本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正在徐宝生查验宝贝时,吴占山扔掉手中的火把,一下扑倒,抱住陶副官,慌忙说道:“罗爷,快上手,徐宝生,快上手,弄死陶副官。” 突然情况让徐宝生愣住了,再次听到吴占山说他是个憨包,傻帽,才回过神来帮忙,控制陶副官。 被抱住的陶副官垂死挣扎,但敌不过几人的突然袭击,在手枪托重重敲打下,凹陷的头皮骨已经表明,颅骨估计开裂或骨折或血肿。一个健壮的汉子就瘫痪在地上,徐宝生手有些抖动,他检查陶副官的鼻孔,鼻子与耳朵冒出血来,一点气息都没有,确认气绝身亡。 “两位兄弟听着,这些宝贝只能是我们三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所有,其他人休想染指。待会儿出洞后,吃饭的时间听我暗示,如果碗落声响,表明我们要快速杀死刘司令及其随从。因为他们人不多,我们突然袭击,容易得手。刘这老贼很奸,他知道我们谋杀下毒、绑架、欺行霸市,手中有把柄,我们稍不听话,我们就是他们的枪下鬼,他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大丈夫就是一毒夫,曹操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是至理名言。得手后,我们远走高飞,换个地方,东山再起。放心,药灵山庄的西南门我安排一帮快枪手,在那里策应,以防不测。” 带着宝贝的三人,来到道口,细心查看,才走出卧龙洞。 李副官还有吴、罗的几位心腹看到只有三人出来,抬着一只箱子,李福官急忙问道:“我看看宝贝。”他看着金色的黄金与陈旧的老书,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说:“陶副官人呢?” 吴占山说:“哎呀,宝贝是找到了,就是一条狼狗与陶副官中了机关暗算,光荣了,我们很难过,刘司令人呢?” 李副官说:“司令部有急事,他处理公务,叫我在这里守候。一桌子美味佳肴都弄好了,就等你们得宝归来,祝贺一下。上午的公鸡都煮好了,今天高兴大家放开吃,司令叫我们先吃,不必等。” 看着一大满桌色香味美的食物,许多人都在吞咽口水。 吴占山说:“好吧,反正大家伙都饿了,就吃喝吧。” 几十个人就围着大桌子,桌子一边与另一边都是一样的菜。因桌子大就分成两份菜,只是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一伙在一边,李副官一伙人在一边。 “恭喜我们大家发财,各位辛苦了。我敬各位一碗,啊。”李副官起身说道。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到肚子里,“先干为敬,啊,你们也来一下,啊。” 吴占山说道:“好好,大家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们兵也好,匪也好,都是一家嘛。” 有一伙人马在悄悄靠近祝贺的现场。他们是吴占山安排的快枪手。他们事先给出的暗号是以碗落地声响为号。 美味佳肴此刻控制着大家的食欲与注意力。只有吴占山在笑里藏刀,还有李副官在控制着场面。大家表面在演戏,而看不见的是心怀鬼胎。 此刻,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的吴占山,一边环视四周的动静。他想,照理说,事先安排的快枪手应该出现了,可是,怎么还没动静,他心里有些急,暗骂这些废物关键时刻怎么不出现。 他起身说道:“我上茅厕方便一下,大家吃好。” 一路走到茅厕,见到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这个家伙竖起大拇指,示意人马到齐。这才让吴占山心里踏实,他返回到酒席,继续他们的节目。 吴占山喝酒时,将碗摔倒地上,立刻掀翻桌子,毫无准备的李副官一伙人被酒桌压在地上。三人分别控制住几个兵丁,听到暗号的快枪手冲进屋里,开枪射杀反抗者,说道:“放下武器的,别动。”就这样,场面被快枪手们控制住。 听到枪声的刘司令人马,从三个不同方向冲来。吴占山一阵惊慌,大呼我上当,遭到刘司令的反包围了,大家想办法突围。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多他们几倍的刘司令的人马围过来了。 刘司令说:“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走出来,双手抱头,我刘司令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消灭干净。大家可以谈谈。” 听到这话,吴占山许久也没动静。刘司令没耐性地说道:“我喊三下,再不出来,就不客气了!一、二、三。” 没有动静,刘司令朝房间里开了一枪。吴占山感到刘司令是要来真的,他连忙喊道:“等等。”他叫大家把武器都放下,举着双手,他本人带着宝贝,从门里走出来。 刘司令说:“咱们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为什么算计我刘司令,突袭我警卫班,不仗义啊。” 吴占山说:“刘司令。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撕烂秘笈与秘图,丢到药灵山庄的河里,让大家都得不到。” “好好说,好好说,宝贝在你手上,你就不独吞,你杀了我的人员,不够意思啊。”边说刘司令走近吴占山。 吴占山说:“你不要过来,命令你的人马也放下武器,这样才公平,才像好好说话。” 刘司令没有放下武器,而是径直走去,丝毫不把吴占山放在眼里。 吴占山愤怒了,拿出古书就要准备撕,忽然吴占山感到一阵剧烈的腹部绞痛,倒在地上,古书掉在地上。罗正兴与徐宝生及几个心腹也因为同样症状病倒在地。 徐宝生说:“酒菜里有毒,你们吃酒菜的弟兄没事?李副官怎么也没事?” “想知道吗?简单,因为你们那边有毒,我们这边没毒,就没问题。”刘司令哈哈大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老贼,你好狠毒,你也不得好死,三块黄金四无福,你没福享受。”吴占山伸手去拿出三块黄金,啊的一声惨叫,一阵呕吐,呕吐物吸入呼吸道,窒息而亡。手里还紧紧抓住黄金,一双贪婪的双眼,死不瞑目。徐宝生与罗正兴手里拿着秘笈,倒在地上,嘴里冒出白色的如同肥皂的小泡,脚一抖一抖的,像蚂蚱的断腿。 十二分得意的刘司令站在河边,他感叹道:“人生四件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对我来说,四件事都不是,今天我最快活的是,把自己的对手踏在脚下,梦寐以求的秘笈能得到,一统江湖。”他查看黄金,成色相当不错,顺手抛给贴身警卫,自己用心拿着古书和卧龙洞秘图查看,不停翻阅,他高兴得难以形容,以为他看到传说中称霸江湖的““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的秘法,打不开的地方,他就用手指放到舌尖弄点唾液,再去翻。就这样,爱不释手,重复多次蘸唾液。他高兴得哈哈大笑:“从此老子带领兄弟就可以独霸江湖,做一方霸主。”就在刘司令手舞足蹈之时,他自感眼冒金花,一阵阵眩晕,难受地说道:“这书上好像有毒。”拿着古书及卧龙秘图的他摇摆着,还没来得及让贴身警卫扶他,就一筋斗栽倒药灵山庄的河里,大家眼睁睁看着挣扎着的刘司令慢慢沉入河底,水面上留下一串串气泡,一股水草味夹着鱼腥味烂泥味扑鼻而来。浮在水面上的古书与秘图在污水的浸润下,顺着流水的方向而去。兵丁准备去捞,去救刘司令,被李副官止住。于是没人去捞古书与秘图,一世绝学与秘图就此淹没在河流之中,从此失传了,留给人们的是思考与敬畏。 李副官说了一句话:““三块黄金四无福”,是吴占山说的诅咒,我认为有意思,吴、罗、徐得不到,刘司令也得不到。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勉强。不是每个人都能生而逢时,即便生而逢时,也未必能把握时机。幸运好像有规律,能人不会只靠运气,运气只能小心维护。好事宁信没有,坏事宁信有,把三块金砖送进卧龙洞封藏。留给后代子孙去挖掘、破译吧。”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无数土石方坍塌下来,把卧龙洞几个大字掩埋了。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硝烟的香味。 后来,李副官治军有方,代替刘司令成为司令。他认为药灵山庄对他来说是福地,就把司令部迁移到此处。药灵山庄与卧龙洞从此有了军阀把守。他派人找到曾经是邢振东的学徒,请到药灵山庄,恢复营业,渐渐成了军阀的后方医院。 第32章 逃离平河口 平河口是个往来商家的集散地,人口众多,像个很大的森林,这里什么鸟都有。这一年,邢振东一伙人,租房开了一家中药铺。辛亥革命前这里也不平静。一天下午,药店铺突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惊慌失措,说道: “对不起,我是被追杀的革命党,暂时躲一阵,如果想发财的话,可以把我交给他们。” 邢振东说:“进了这道门的就是病人,你躺在床上,我暂时让你死过去。你装个传染病病人。” 街上追捕逃犯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挨家搜查,邢振东说:“大家用布包着嘴,你快躺下,我在你脸上敷上药膏,再给你“麻沸散”。 邢振东慌忙给病人处理,涂上药膏,让患者处于昏迷状态。 “快看看药铺有没有逃犯。”这时屋外有人说道。 “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叮当叮当的。 邢振东说:“来嘞,刚才处理一个病人。”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大白天,关什么门,做贼心虚,给我搜,老实点,窝藏罪人,重罚。” 邢振东说:“没,没,这两天收了一个传染病,怕传染给别人,所以关门不瞧病,你看我们都戴着口罩,也怕传染。” “必须搜,我看看这个病人,搜仔细点,这是个重要犯人。”抓犯人的头头说,他走近病人,“这就是病人,啊,怎么这么臭?什么瘟病,怎么连气都没有?看身形体格,还真有点像。”说着去拉衣服。 革命党人虽然中了“麻沸散”,但意识是有的。 “如果不听我劝,传染病传到你们身上,别怪我没提醒,你看看,心跳都摸不到了,你们来摸摸。”胆大的人过去摸了一下,还真是报告说没心跳。 他们相互对视,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 邢振东说:“各位,不放心你们查。” “算了,下一家。” 他们走出门去。邢振东才把悬得老高的心放到肚子里。大家才松了口气。真想不到邢振东会这一手。 夜里,革命党人醒来,对邢振东十分感谢。尤其佩服医术与人品。革命党人给邢振东银子,被他拒绝了,说:“如果为了钱,刚才我就把你卖了。” 革命党人说:“郎中,我人头价格不低,一千大洋,你把我卖了,就发了,哈哈。” “小声点。”邢振东说着轻轻打开窗看了看,“放心,没事了。” 革命党人说:“救命恩人贵姓?” 邢德明:“免贵姓邢。” 这时,邢郎中医好过的病人,急匆匆地向药铺跑来,对着门缝说:“我刚才听到邻居告密你邢郎中藏着犯人。那个邻居说,他亲自看到的,已经去报信去了,赶快逃吧。” “都是我害了你们,一起走吧。”说着顺手将下午进门时藏在药柜的两支枪别在腰间。革命党人断后,邢振东一家人连夜逃出了平河口。抓捕的人扑了个空,气急败坏的他们把店砸了,把邢振东一伙人也列成革命党人,七乡八镇都贴了邢振东与革命党人的画像。 他们只得白天藏在树林里,靠革命党人用枪打的野鸡与兔子充饥。半月来,夜里行走山路,越过封锁线路,跳出包围圈,进入了一个叫发科的地方,已远离平河口千里地。这里的口音都很难听懂,人烟稀少,凭感觉是个平安的地方,邢振东便在这里借宿农家安顿下来。革命党人留给邢振东几块大洋和一支防身的枪,自己则去找他的革命组织。 发科这个地名为什么叫发科,无从考察。方圆数十里都是高山,从山上下到村庄是很不容易,山里人很少出山。发科在大山深处,这个村的姓氏很多,据说很大一部分是逃难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能保命就不错了。许多人都能客气相处,但又十分小心翼翼,不打听别人的来历,也从不说出自己的来历。 很久很久以前,相传村里一个男的爱上村里的女孩,女的是仙女下凡附在她身上,从天界下到地界,时间满后,必须回到天庭,可是他们已产生感情,割舍不断红尘情欲,死活不肯回天庭报道,于是天庭发怒就惩罚他们,山的四面中的三面慢慢升起,在他们之间突然产生洪水暴发的泥石流,一直不停流,两人只能隔岸相望,却不能牵手。天庭发出最后通牒,三天必须回到天庭。可两人不能割舍,日夜盼望不思饮食,泪水汪汪,人都痴了呆了,为情变痴,难脱红尘。发怒的天庭风雨交加,山崩地裂,泥石横流,从天上打来闪光的电鞭子(雷电),击中两人,泥石淹没,成为永恒。等洪水和泥石慢慢退去后,这里奇迹般出现似人的石崖,立于两岸的山边。这就是发科的男崖与女崖。两人之间这条河再也没有断流过,后来有人说这是两人因爱带来的苦痛,日夜呜咽,诉说情长,多年来这里的人们都叫这条河叫呜通河。 呜通河没有源头,是从山间石缝石洞流出,这条河中有种奇石,叫元宝石。每逢山洪来临时,裸露的元宝石吸引来一些拾宝的人。因此每次山洪都会伤害人畜及农作物。 这里有个奇怪现象,每逢男崖流眼泪,村里就莫名其妙有大量乌鸦来到发科,也随后几天,山洪突来,就死了几头母牛和四个女人。男崖在高处,女崖在低处,每逢女崖流泪,当年天气十分干旱,男人为了家人生活,就到山洞里淘宝,下河捕鱼,或高攀悬崖采野蜂蜜,进入夏末秋初,都要有四个男人死去。于是,多年来,每逢这些异象,这里的人们都惊慌。不知什么年月,发科的老人们想了化解方法,要是男崖流泪,就要让村中的十六七岁的未婚姑娘祭祀呜通河;要是女崖流泪,就拿十六七岁年轻未婚男子祭祀呜通河。选谁的问题,全是天说了算,什么方法?自己抓号,谁抓到“献神”两个字,就要投到河里,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要是活着回来,是不吉利的,打死也要投在河里,否则会对神不敬。 因为发科这些规矩,这里善良的人们每逢孩子的生日,都会到男崖、女崖下燃香点烛,祈求保佑、祷告,希望不会轮着自己的孩子。 但有些人则这样想,轮着自己,也是神圣的,也是为发科作贡献,要是独儿子独姑娘被投河了,发科村代替“献神”的人养老送终。 邢振东、杨龙庚、火雷听后,显得吃惊,他们想破开发科的神秘。 这里的村长带着邢振东,其实不叫邢振东了,他为了避祸,现在叫王本堂,这是他们一路逃来时就商量好的。王本堂跟着村长来到男崖与女崖,观察它们的特征。没事的时候,他和杨、火雷一边上山挖药一边探秘。这一切都悄悄进行,如果大胆攀爬男崖女崖,会被村里人视为冒犯神灵,是不敬,会给发科带来麻烦,必须逐出发科,重则投河。这是发科的规矩,入乡随俗的邢振东他们也遵守着。 第33章 发科秘案 这年三月,去祭祀的人发现女崖流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发科,大家都清楚又要有个年轻男子要祀天了。只要出现这个,棉花及农作物减产,而且会死些男人。如果遇到这年月现象,发科的家庭基本不生娃娃,外出山地干活的男人会得怪病,在家的女人问题不明显。上山干活的男人会心慌气短,多汗,皮肤辣痛。严重的头抬不起来,四肢无力甚至瘫痪,恶心呕吐,晕迷而死。尤其秋后的热天。 这是发科的谜,也是他们的痛。 发科的老年人和村长,便自觉地商量着今年用未婚男人祭天祭祀呜通河。在这里是天大的事情,因为这些,女子是不敢走出大山,也不许外嫁,男人不准到外地上门,都是为了这个村庄种族的延续,是他们少数民族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后来的汉人也得遵守,谁也改变不了。 那是秋后的七月初七,祭祀河的事定下来了。 族长吹响号角,男女老少都集合在大树下,听族长讲话:“发科的父老乡亲,这是个非常时期,今天是天决定人选,又要一个年轻伙子作奉献,老规矩,抽号,不管谁都欣然接受,义不容辞。这是无比神圣的光荣事业。” 族长点燃一堆柴火,让乌黑的绵长的浓烟升上天空,他动情地祷告:“苍天啊,请保佑发科的百姓,愿灾难远离或减少。让全村的十七八岁的男人全部集中起来,由苍天决定吧!” 今年村里有九个合格人选,他们被排成一个长队,有的茫然,有的露出绝望的眼神,有的则视死如归。 族长说:“我已向天请示,九名发科的英雄男儿,有九个面团,其中有红布条包在里面的一个就是今天“献神”的好孩子。” 族长在火柴堆绕了三圈,手抬着筛子,里面有九个面团,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祭祀文。仪式完毕后,敲九声钟,然后杀鸡,用鸡血染红面团子,在筛子里摇晃,用黑布遮盖。每个来取的时候,自己亲自摇,然后伸出手去里面摸一个,这是天意,也公平。 那些被选出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他们没有选择,过去的他们也目睹过今天的一幕。皇帝不急太监急,场下的群众比他们还焦急,一个个憋出一身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谁也不知晓今天谁会被上苍选中。据说一些男孩子,暗地里都学着游泳或闷水,万一自己有一天祭祀河,命大的冲到下游,兴许能活着,但机会很小,因为呜通河从上游到下游水流特别急,两岸又是悬崖,几里以后水更深。祭祀河的人只能一去不复返,死了也不收尸,相当于水葬。如果活着,永远不能回到村庄。这是一件十分崇高的事,是无私的牺牲奉献精神。 九个人都摸到自己的面团,每个人都要当着众人的面掰开面团,展示给大家看,紧、刺激又残酷无情。 结果出来了,阿三面团里有红布,他爹妈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这是生死别离啊! 族长激动地说:“嚎什么嚎,这是神圣,严肃的,都是为了全村的平安吉祥。他到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我们年老的,迟早都会与他们见面,不要悲伤,他们是为了我们活得更好,才去了的。村里也有不少水葬的。人嘛三寸气一断,就去了,没什么了不起,我们都要走上黄泉路的,只是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阿三,我代表全村群众谢谢你,你怕吗?” 阿三是很健壮的,他大声说:“我不怕。” 族长说:“你是独儿子,放心去吧,父母会有全村人养护着,好了,大家都把自己的好吃的都给阿三吃点,大家回去拿来。快去!” 族长和父亲在公房里给阿三净身,换上新衣服新鞋子,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呜呜呜呜!呜呜呜!”司仪吹响号角,全村老少都来送别,人群排成两队,像是夹道送别英雄,许多人手里拿着好吃的东西,眼里含着泪花。 “时辰到,祭河。”族长宣布,长号合着唢呐响起,像人在悲哭。 “等等,族长,能否想其他办法,这不人道!”王本堂说道。 族长吼道:“休得无理,对神不敬,你一个外乡郎中别管闲事!” 让王本堂想不到的是,许多人往他身上丢东西,让他很尴尬,真是意想不到,连声说“可怜可惜”,然后哑口无言。对王本堂等一伙人来说,平生遇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阿三轻轻擦去亲爱的父母和妹妹的泪水,走到木桥上,木桥上有块干净的草席,便躺下了,双眼紧闭,由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提着四肢,吆喝着“一二三”。阿三像荡秋千一样。被抛出去。阿三高喊“二十年后是一条好汉”,最后落在呜通河里,卷起层层洁白的浪花真是浪花淘尽英雄,阿三起起落落,奔腾的河水,把他卷走了,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渐渐远去了,树梢的乌鸦“啊呀啊呀”叫,一种悲凉气充满空中,人们耷拉着脑袋无力地散去,木桥边的阿三的父亲坐在河边,一边“儿啊”,一边往河里撒吃的东西。这时候王本堂看到阿三的妈,已昏迷不醒,于是连忙在她身上使出无影神针在施救。 来到这个村庄,发生的事情让王本堂等人不安与纠结。他明白,发科的老百姓还不信任他。这些离奇的故事让他不想离开,一定要弄个究竟,他思考着究竟如何入手。 阿三的妈醒来了,王本堂便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阿三妈说:“三十四岁” 王本堂说“还想生一个不?” 阿三妈说,“想啊,可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发科只要女岸流泪,村里一年中几乎生不出孩子。而且秋后热天外出干活晒着太阳的人都生病,严重的会死掉,像瘟病一样在村里传染。” “还有这样的事。”王本堂接着说,“我有法子让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信任我吗?” 阿三的母亲问:“你能行?” 王本堂说:“能。” “那就谢天谢地。”阿三的母亲才有些舒展。 听这么说,阿三的爹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心中燃起了希望。绝望的脸面,渐渐露出些生动,如同阴沉的天,突然露出一丝阳光。 “那怎么感谢你?”失去儿子的阿三爹连忙问。 王本堂说:“只要你家提供吃宿,我们的人还帮着你家干活,我在村里瞧病,换些粮食与银两,不会给你们拖累。瞧病我还是在行呢!” 阿三的父亲说:“好的,好的。王郎中,秋后犯病,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王本堂自信地说:“有,相信我,我等待这个病的到来。明天我上山采药,帮你们治病,再生个儿子。” 于是王本堂就住在阿三家。村里有人听说王本堂的医术不错,开始来找他看病,渐渐地人气旺起来,平日采的药不够用,就带着大家在发科一带采药,更主要是探秘发科怪事。 每逢干旱的年月,这里的棉花,长势不好,花少但籽大。 其他农作物也减产。 王本堂说:“阿三家爹,这里正月初一打雷了?” 阿三的父亲说:“是啊,这里人们听到第一雷声都要按摩肚子,说是能减少疾病。” 王本堂说:“正月雷打雪,二月雨不绝,三月呜通河涨了很大的河水。” 阿三父亲说:“王郎中,你怎么知道的?你会医病,怎么也看天时地理?” 王本堂说:“我们的杨师傅更厉害,只是他懒得说话。” 杨龙庚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所以现在田地里干裂了。你家小阿三遭罪了,但你们会有想不到的惊喜。” 阿三的父亲说:“杨师,你是说,我家阿三是不是会活在世上?” 杨龙庚说:“天机不可泄露,只要你诚心,我写个东西放在你家神位上供着,前提条件是不能轻易打开,你家阿三是什么八字?” 阿三父亲说:“是属耗子的,农历端午节。” 杨龙庚说:“就让他去吧,一切都是缘。等到马年腊月,遇到特大喜事才打开。” 王本堂也捏指一算,望着杨龙庚了,会意地笑了,又说道:“明年你又有儿子了,会再生一个。” 杨龙庚写了一句话,除了邢振东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个谜,只是时机不到,不能揭开。 第34章 治愈怪病声名扬 为名所累医道险 时间已进入干旱月,发科旱灾严重,农作物减产,大家纷纷自救,节衣缩食,挖野菜。收割的棉花籽是饱满,但花减产。棉籽每家榨油,让人体增加营养、能量,有的人家为了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连棉籽饼都吃。 阿三家的棉籽油被王本堂买了,炼膏药了,特别是棉籽蟑螂油,对烧烫伤等许多外伤很有效。棉籽饼被王本堂发酵成酒醋一类,用来调治跌打损伤。王本堂治病后,会向老百姓讨要些粮食和猪油,王本堂等人也不习惯棉籽油。杨龙庚、火雷也经常上山一边挖药,一边打猎,弄得些野兔野猪,贴补家用。 秋后热,是发科的痛苦日子。村里接二连三有人发病了。病人来找王本堂,他们表现为胸闷发热,恶热恶心,皮肤不适,严重的就会全身无力,头都抬不起来,瘫痪,死亡。 王本堂想到,这病还真来了,到底是什么病,他小心翼翼戴上布罩,摸脉相做检查。王本堂一伙人戴面罩,村里人也仿效着。这般景象让其他村来的人,看到后,都不敢进入村,以为是什么瘟病。 从流行季节、从脉学看,似乎像《瘟病调变》的病机,但用了许多瘟病方药,效果不明显,最后用益气解毒汤,保肝利肾水补肺气,才有些效。但是药材跟不上,也不是办法。 他沉思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问自己,难道是其他原因?进入农历六七八九十冬腊月月份就没听说有人怀上娃娃。但有一个人除外,阿三妈怀上了。两口子都是吃王本堂的药,这个消息震惊了发科的人们,慢慢传到数百里外,后来外乡人都来请王本堂,人怕出名猪怕壮,因名声带来灾难,这以后的章节要说到。 为什么王本堂一伙人及阿三家没人得病?难道面罩起作用,也说不过去,其他家人也戴面罩同样得病,这又是为什么呀?苦思冥想之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棉籽油?于是王本堂找来棉籽油,给猪和狗大量喂食,并暴晒在烈日下,一星期,发现猪和狗都有不同程度的临床中毒症状。惊喜之余把自己伟大的发现公布给族长,开始族长不信,王本堂服用大量炒熟的棉籽油,一星期也全身不适,以身试毒,感动了发科百姓。 族长叫人吹响号角,人们家赶集一样,汇集在大树旁的场地上,族长郑重宣布:“今天我们发科人民要感谢一个人,就是王郎中,他找到了发科得怪病的原因,就是大家食用棉籽油造成的,希望大家不要吃了。这是我们的恩人,我们都立个石碑永远铭记。大家都听到见到了,阿三妈怀了娃娃了,王郎中真了不起。阿三妈,你走上台来让大家看看,恭喜你了!”阿三妈又羞涩又高兴走在台上,凸显的小肚难道还有假?”我们建两间房子给他们,永远在这里行医,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大家的声音洪亮,表达出来一种亲切与敬重。此刻的王本堂比得了几万大洋还高兴,因为他发现秘密,帮人们解除痛苦,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王本堂说:“谢谢大家,那以后还投河不?”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哑巴了,沉默了。王本堂感到是说到大家的文化底蕴了,说到痛处了,也不继续问。 族长出来圆场:“今天不说这个,散了,散了。神在上,多有冒犯,请饶恕,别降罪发科啊!” 这是个敏感话题。 王本堂无奈之下,像做错事的孩子,回到阿三家。他问自己,千年习俗能说破就破吗?这是科学、道德、文明与无知、野蛮的搏杀。 对于发科人来说,不吃棉粒油就摆脱这种病的折磨。表面上看,发科人对族长是敬畏的,暗地里却悄悄找王本堂瞧瞧病。不食用棉油,群众说浪费,王本堂就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把五种颜色的土,也叫五行土,与棉籽油一起混合静置数天,然后过滤,油的颜色由原来的浑浊变成了清亮,毒性大大降低。 这一年阿三妈生了个儿子,发科的怪病没了,这些传奇般的故事被十里八乡人们越传越神,方圆数百里都有来求医问药的。发科渐渐热闹起来,谁会想到这里会出神医。 王本堂本不想长年待在发科,可是他心中关于男崖女崖流泪的奥秘,他还没彻底解决,但是大体有了思路。但是关键在于发科人思想上是否接受新的东西,脱胎换骨是会阵痛的,发科人还要痛多久呢? 一天下午,发科来了一队神秘面纱的人马。他们一大个篾帽子戴在头上,在篾帽的边缘垂着三十公分的黑纱,遮住脸面。说是来找王本堂看病,村里人说不巧,王本堂与杨龙庚已外出多日,也不知道归期。这群人来到阿三家,果然不见王郎中,王本堂的两个孩子不知和什么其他娃娃玩去了,带头的首领说了声:“王郎中呢?” 王夫人说:“采药去了。” 其中一个人问:“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请他瞧病。” 王夫人说:“好几天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又有人说:“绑走,不愁他不来。” 七八个人手脚敏捷地将王夫人、火雷绑了,王夫人、火雷分别说:“哪有这样瞧病的,像土匪。” 土匪说:“哈哈,说对了,我们就是土匪。” 土匪走时,丢下一句话给阿三妈:“叫王郎中到火红梁子鹰角嘴来给我们当家的瞧瞧病。不来就撕票,杀人灭口。” 急得阿三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本堂与杨龙庚方圆几十里采药,讨论着喀斯特地形,泥石流与森林砍伐,山间的泥沙从石缝进入暗河,阻塞暗河,水位上升,沿着崖层石缝横流,形成发科所谓“男崖流泪”的说法。干旱的枯水期,他们进入暗河,看到很多洞流出的泥沙,淤堵在暗河床边,导致水流受阻,里面蓄积许多死水。他们不敢再进,怕人踏动河床,引起振动,引发决堤。王本堂此刻心头莫名其妙的恍惚,自觉像要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被人绑走了,可能是心有灵犀,有些预感。此刻他们的兴趣在于男崖流泪的神秘。两人基本肯定发科地质灾害的发生的原因。 王本堂问道:“我们回去,跟族长说,他们会相信吗?” 杨龙庚说:“如果他相信了,族长的地位与威信就不在了,他内心的支柱就垮了,他就变成杀人犯。许多人都是同谋,大家宁愿守着看着这些神话故事,延续着历史。要是这一切被颠覆了,发科人们或许活得没有意义,没有故事。正如有的孩子,突然失去了父母,他的精神家园就毁灭了。” 王本堂说:“我就想颠覆这些,救人救到底。” 杨龙庚说:“希望成功,再做功德。” 回到发科,王本堂很远就听到有农民呼喊他:“王郎中,你家出事了。” 王本堂大声问:“什么事啊?” 村民回答道:“你老婆被人绑了。” 他们匆匆回来阿三妈家,看着一脸不安的夫妇,还有泪娃娃修莲和她弟弟。 王本堂说:“阿三妈,怎么回事情?” 阿三妈说:“那帮人说,请你去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给他们大当家的瞧病,你老婆还有火雷被绑去了。那里是个土匪窝。你得小心。” 王本堂说:“知道了,难怪我有一阵子不安。明天去,大概有多少路?” 阿三妈回答说:“有两三天的路。” 晚上,王本堂告诉杨龙庚:“这里的土匪向来凶残,杀人如杀鸡,来者不善,此地没有长期住下去的价值,以后会不得安生。你拿些银两,帮我带着两个娃娃,往药灵山的药灵寺去,那里很远,一去有几十天的路,我们在那里会合。多年前,我在那一带采药,曾短暂停留寺里,那里的主持知道我的化名飞燕。那一带民风淳厚,很少有匪患。咱们也得找个安身之地,不能居无定所,流浪天涯。咱们还指望两个娃给咱们养老送终。” 杨龙庚说:“这就是命啊,我早就给你说,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下因名所累了。此事我起卦,卦词上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警示,你要万分小心。” 王本堂说:“以后我就做个普通百姓,无名之辈。” 杨龙庚说:“但愿如此,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为家,没有牵肠挂肚,多自在。有缘的话,有个容身的小庙,便可修身养性了,敲敲木鱼,静心打发时光。” 夜深人静,杨龙庚睡得香甜,可王本堂望着户外的月光,转辗难眠,自叹人生起起落落,还是不如杨龙庚心无挂碍。天路险,江湖险,人心更险;黄连苦,穷病苦,人世更苦。这一夜他想得太多,过往风雨兼程,今往何处?下辈子真不想行医,医好自己人,其他人与我何干?明哲保身,独善其身算了,医者愚者也,我愚啊。苦闷与自我否定,反复无常地折磨着本堂。 次日,本堂收拾东西,向阿三家人辞别说: “我王本堂不想连累你们,有机会我会回来,我们暂时分开,等平静下来再说。”王本堂说。 “你们两娃要听杨叔叔的话,他带着你们到个安全的地方,我把你妈和火雷叔找回来,啊,乖乖的。”说着,娃娃的泪水倾刻滑落下来,分别之苦挂了一脸,可秀莲的小弟还小,不懂人间愁苦。 他们走出家门,阿三妈提了一堆干粮给杨龙庚,说道:“一路上,娃娃饿了,就吃。” “谢谢阿三妈。”王本堂哽咽了。 走在发科村通往山外的村口,本堂发现,村里有许多人围着他们,都问长问短,纷纷说请他留下来。 村里有人说:“留下来吧,给我们看病。” “我还要生孩子的,你别走。”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村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族长也来了,他们真不情愿王本堂离开,族长说:“真要离开,不回来了?” 王本堂大声说,他希望大家都能听到他的讲话:“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只是暂时离开,我只是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瞧病,夫人被土匪绑了。对了,再告诉大家一件事,以后尽量不吃棉籽油,如果要吃就久煮后再榨,油出来后,用五色土加金银花浸泡,过滤再吃。” 有人问道:“王郎中,什么是五色土?” 王本堂说:“就是黑土黄土红土灶心土白色的观音土,这些可以解毒,金银花也增强解毒功效。” “谢谢!谢谢!” “要回来呀!” 许多村民前来送行,手里提着东西,都要送给王本堂,但本堂一一拒绝,有的村民急得哭了,本堂硬咽着说: “我王本堂谢谢你们,东西我不要,心意领了,你们也不容易,你们也过苦日子,天又干旱。” 群众似乎忘记了族长的存在,不把他族长放在眼里,族长心中泛起一种嫉妒,心想王本堂要是待在发科,他这个族长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们忘了,他说的话也没人听,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走了好。 走村的尽头,王本堂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他高声喊:“族长?” 一直想自己心事的族长,没听见,是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本堂。” 王本堂说:“男崖流泪的事情,是呜通河山洞里暗河泥沙淤积,水位上升,从崖缝过来的。” 族长说:“你说得不对,只要有人在呜通河淘宝,到山洞里挖宝,只要发科有人做坏事,触动了神,那些都是呜通河的神,发科的神发怒了,才发生的,是神对人们的惩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你就别操心了。” 杨龙庚小声说:“怎么样?你颠覆别人的地位,对族长来说,你造他的反,他恨不得掐死你。” 王本堂没趣走了,族长随口说了声,是说给发科人听的:“一个外乡人瞎操心,用得着吗?真是自以为是,无知,无知,发科的事,是千年老祖宗留下的,老祖宗定下的,世世代代的老祖宗还不如个王本堂,难道还想欺师灭祖?枯树上的小麻雀,神逼斗斗的,发科的事发科人说了算。”族长丧着老脸,背着手回家去了。有人“呸”一个口痰,像子弹一样飞出,表示对族长的蔑视。族长转声斜瞅着说:“哪个杂种不服?敢吐老子!” “族长,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是在吐痰。”这个人辩解。 “痰在哪里?”族长责问道,并猫着身子找痰,想证明真假。 有人说:“在这儿。” 吐痰的人故意用脚踩在痰上:“族长你看嘛。” 族长又转过身来:“把脚拿开,老子看看,大家看到他吐痰没?” 有人说吐了,有人说没有,有人说没看见。族长将踏着痰的人用屁股推开,并没见到痰,连声说:“痰呢?” 吐痰的人说:“被我踩了。” 那人抬起脚来,族长发现有些黏液,脸色稍微平和。说道:“算你没撒谎,日你祖宗的,以后给我态度好点。” 吐痰的人说:“你看到,我是真的,我真吐痰。另外,日祖宗的事,做不得,我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 众人大笑。族长训诉道:“笑个球。”又哭丧着脸走了,头也不回。 第35章 爱恨情仇 在一个“丫”字路口,王本堂与杨龙庚分路,说不出多少愁绪涌上心头。杨龙庚背着小孩,修莲跟在旁边,一路朝前走。修莲不时回头看看,泪奔而出,哽咽说道:“你和妈要来找我们。”说着话,脚步不情愿往前迈。 此刻的王本堂,心里一片失落无力说了声安慰的话:“我们很快回来,你们走吧。”矛盾的心情似火煎熬,泪水差点涌出来,怕孩子看到自己的脆弱,连忙扭头朝着火红梁子走去,看四下无人,鼻子一酸,这个男人泪水像决堤的河水,哗啦啦往下流······他想哭出声音,怕别人看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索性哭吧,泪水流吧,他跑进一片森林,躺倒在地上,捂着嘴悲声大哭,泪水淹没了脸颊。 许久忽然远处传来马铃声,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出森林,站在路上,立即擦干泪迹。马帮过来了。 马帮的人问道:“什么人站在路上,想打劫夺财?”马帮的枪栓都咔咔响,一种准备枪战的阵式。 王本堂也不由自主往腰间摸枪。对方看到王本堂的举动,朝他跟前放了一枪,枪子钻过泥土,路上冒起一股黄烟。王本堂自己举起双手,连忙说:“误会,我是问路的。” “你的同伙藏在哪里?”说着这话,马帮人立即分散开来,做好战斗准备,怕中埋伏。 王本堂说:“我一人,别惊慌,误会。” “把身上的枪放在地上。”几十条枪对着王本堂。 王本堂将枪放在地上,诚恳说道:“我打听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如何走?” 马帮的人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王本堂说:“知道,是土匪窝。” 马帮人问:“你想投匪?” 王本堂回答道“不是,老婆被土匪绑了,逼迫我去山上给他们当家瞧病。” 马帮的人说:“这个不是助匪为患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老婆是个美人,土匪看上了?” 王本堂说:“长的不是很漂亮,但是误会,我主要是救出自己的老婆,借此摸清匪窝地形、人马,将来带人好剿匪。” 马帮人说:“别做梦,老婆恐怕已压在土匪身子下了,那些土匪吃饱饭没事干,长期不接触女人,此刻正饿狠扑食,回家重新找个媳妇过安稳日子去吧。你叫什么名字?” 王本堂说,“王本堂。” “是不是传说中在发科瞧病的那个?” 王本堂说,“是。” 马帮主说:“听说过。刚好,我们这儿有个上火流鼻血,可有什么法子?” “有,我瞅瞅。”王本堂从路边草地上找来一颗白蒿,揉搓后塞在患者鼻孔里,然后用针刺涌泉穴、太冲穴、合谷穴。他用上病下治的刺法,几分钟止住了血。 马帮确定了王本堂身份证,放松警惕,行医的不会这么坏。大家礼节性道别,并说明一路到火红梁子的便道。 马帮人说:“刚才是误会,谢谢你治好兄弟的鼻血,不扎针有效吗?” 王本堂说:“有,这是个单方、验方,这个教给大家,作个见面礼。” 马帮人说:“多谢,刚才多有得罪,请别在意。” 王本堂说:“不打不相识。” “后会有期。”大家抱抱手。 马帮人说:“后会有期,王郎中,请一路多加小心。” 王本堂说:“谢了!” 话说王夫人和火雷被肖一山绑到鹰角嘴,关在木屋里。就是逼迫王本堂来给肖一山瞧病。原来肖一山是多年前伏击飞霞、火雷一伙,并非礼强奸飞霞。飞霞是被当着一些人强奸的,从此上了火红梁子鹰角嘴,成为压寨夫人,多年来,被强制看管,一直没生一男半女。为此两个人吵了不少架,肖一山说飞霞是个不下崽的母老虎,不长草的荒地。刚开始,她不想怀土匪当家的娃,每次同房时,她嫌弃肖一山脏,就将肖一山注入她下体的阳水,像脓鼻涕一样的东西清洗出来,借此作无声反抗。时间一长,被肖一山发现,打一顿后,又来安慰飞霞,什么金银首饰、上等面料都满足她。肖一山实在太喜欢这个娘们,后来,有郎中建义肖一山睡过飞霞后,就叫人将她捆在床上,把屁股用枕头垫高,好让精虫爬进肚子里,叫几个人看管。飞霞每当肖一山睡她时都会紧张,莫名其妙对性事有恐怖感。多少次,被捆在床上,憋出尿屎,为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她想顺从了肖一山,加上肖一山的软硬兼施,她被逼投降了。实际上这也是飞霞的阴谋,她日思夜想,要合理地慢慢地折磨肖一山,在脑子里谋划出个不露声色的报复计划。这个计划是假装对肖一山好,说念在肖一山这些年对自己不薄,愿意真心成为她的妻子。她安抚说,希望肖一山做那事时不要太粗鲁,飞霞说自己下面水都没有,又干涩,自己并不舒服,这样也生不出小孩,要求肖一山听她的,对她要体贴,她就是要让肖一山精气衰竭,败了他的身体。于是,飞霞装出一种恩爱缠绵,夜夜故意激起肖一山的情欲,肖一山如痴如醉呻吟,兴奋过度的肖一山便每夜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此刻,飞霞方能平静一夜。飞霞就这样,往后的日子她表现积极,每天都让肖一山痛快着。飞霞还变着花样,让肖一山快活,,弄得肖一山魂飞魄散,欲罢不得,温柔是刀,温柔是陷阱,女人一旦变成这样,再强的钢铁长城,有一天生锈垮掉。想到这里,她再次温柔地笑了,轻轻吻着肖一山的胡须,慢慢滑向阴谋的深处。飞霞往后的笑都是笑里藏刀,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从精神上或肉体上打垮肖一山。 肖一山时间久了,精气亏损,虚阳上浮脸上,一种虚假繁荣的脸色,有时候还有一种阳强不倒的自信感。殊不知,这是假象。兄弟们吹他最近春风得意,夫人也温顺,渐渐飞霞变得自由,与大家相处也愉快。 为了肖一山,飞霞还特地吩咐厨房外出弄些参茸来煮汤给肖一山喝。得知这些,肖一山经常在众兄弟面前表扬夫人。 长久的郁闷与打击,飞霞的肝脾肾失调,月经也不调,慢慢闭经了,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不怕怀孕,便更加放肆地做那些男欢女乐的事。 时间一长,肖一山还真离不开飞霞,没有她的吹拉弹逗,还真不管用,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下去。飞霞的肚子也没有什么动静。肖一山有时候,肾虚阳亢,容易上火激动,最近还打哭兄弟,都是飞霞出来保、解围,迎来兄弟的爱戴。有时候肖一山骂飞霞怎么怎么不行,肚子不争气,一直都是瘪垮垮的。飞霞反击道,说他年纪老了,又阳痿又早泻,怎能怪我,不行就换个男人试试。这些话说出来,对肖一山打击很大,这是男人自信心最致命打击,在这时候,肖一山无话可说。 山寨无后是肖一山的心病,从此,下山绑了不少中医来治病,但效果不佳。偶然听说发科有个王本堂有本事医不育不孕,于是才有了绑王夫人与火雷的事。 飞霞出来解闷,兄弟对她很尊重,只要不出寨门,大家都不管她,她高兴时还会给兄弟酒钱,特别是二当家对于飞霞很感冒,经常梦到她的迷人的身姿。飞霞人缘很好,飞霞走到关押房,没人看守,看到里面有对男女,心血来潮,想看个究竟,她走近她们问:“你们为何关在这里?” 火雷说:“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 飞霞说:“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的。”火雷又说了一遍。让飞霞此生没想到的是,对她太意外,太震惊了,为什么呢?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飞霞的早恋情人。突来的惊喜,让她喜而泪下。突来的反常,引起王夫人和火雷的注意,王夫人和火雷多日没洗脸,蓬头垢面的。 “你们是夫妻?”飞霞以为他结婚了就问。 火雷说:“不是。” 飞霞哽咽着说:“你是隆城的火雷,我听出你的口音,你怎么变老了了,我都一辈子忘不了······天啊,老天爷啊,怎么这样捉弄人?我是飞霞,呜呜······\" 被惊呆的火雷足足看了几分钟,他叫了声小时候最熟悉的\"阿霞”,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便昏了过去,急得王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屋外的飞霞告诉: “夫人,别说出我与你们的关系,你告诉火雷,我想法救你们。” 飞霞出去找人,王夫人则掐着火雷的人中,才喘过气来,并小声告诉他,飞霞交待的事情。 飞霞叫来人,将火雷另外安排了个房间,叫人看管着,对他们说: “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拿你们是问,他是人质,要换一个叫王本堂的人来给当家的瞧病。必须听我的,你们今后日子更好过。” “是!”他们回答道。飞霞给了他们几个大洋,算是把几个得力的人心收买了。 飞霞看到渐渐好起来的火雷,心想未来能够长相厮守。要这样,就不能让王本堂来医好肖一山的病。飞霞在心中暗算着,要计划杀死肖一山,才能得到心上人。杀死肖一山,对她威胁最大的是二当家的,她问自己有几个得力的会听自己她的话,男人好色,也好钱,想办法搞定他,另外还有三个,总之要最终控制得住二当家的。 机会来了,趁大当家身体不安,睡眠时,飞霞借口到二当家那里试探。她一进房间后,就抱住二当家的,说道:“我希望我是你的人。”说着将二当家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的“菠萝蜜”上,许久没碰到女人的二当家哪里经得起这样诱惑?顷刻间,裤裆里的唢呐就振作起来。飞霞将手滑向二当家的唢呐位置,碰到一根硬家伙,二当家就一把抱住飞霞,飞霞立刻将他推开,说:“现在不能,等机会。”然后走出房间。 兴奋的二当家,像做梦般想入非非。 飞霞想着另外三个如何处理,她眉头一皱,计就在心头。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被捆上山来的姐妹桃花,问:“大当家的回来没有。” 有人回答道:“没有。” 飞霞说:“桃花,咱俩到这边说说。” 桃花说:“好勒。” 飞霞说:“说真的,委屈你了,自从我被他抢来后,你就被他冷落了,把你放到厨房。” 桃花说:“你漂亮,大当家喜新厌旧,正常。说实话,我是他抢来的,我不情愿,有你来,我才从他晚上的折磨中摆脱出来,我谢谢你。” 飞霞说:“那你怎么不会怀孕?” 桃花说道:“不会的,我有严重的妇科疾病,宫寒,月经稀少,加之当家的得过花柳病。” “啊,我会不会也?”飞霞吓了一跳。 桃花说:“不知道。” 飞霞说:“这个千刀万剐的。” 这份仇恨如同火山一样,将要爆发出来。 “这个老贼,对我还大方。桃花,这个值钱的首饰,你拿着,有机会咱们一起逃走。”飞霞鼓动着,并将银色的首饰塞给桃花。从桃花不推辞样子判断,飞霞确定能收服她。 时间不等人啊,王本堂还没上山来,看守王夫人的土匪有些烦躁,去报告肖一山,说如果王本堂不上山,希望当家的把王夫人交给他们开开荤。被肖一山臭骂一顿,说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还需要王本堂来瞧病。 这几个土匪,欲望之火强盛,长时间的性压抑,让他们骚动起来。飞霞她大声说道: “有本事冲老娘来。隔山打牛逞能了啊!你们算什么本事,那点气放了,有本事雄起来吗?”说着,就走过的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裤裆。 那人连忙求饶:“哎呦哎呦,当家的,我错了。” 飞霞说:“雄起来嘛,你看你那东西,比香蕉还小还软,真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你刚才说,我是当家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大当家的,你们听我的话吗?” “听,听。”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好兄弟,每人赏几个大洋,有种去窑子里去舞枪弄棒。”说话间松开手,然后真的给了他们几个大洋。 有人说道:“谢谢当家的,给你们瞧病的王郎中来了吗?” 飞霞吼道:“去去去,我没病。” 这帮人高兴地离开了。 飞霞说:“夫人,放心,这儿有我,我知道,你是邢振东的老婆,我们见过面,药灵山庄。” 夫人问:“你怎么?” 飞霞说:“你要问的是说,我怎么变成土匪老婆,无所谓了,大家女人都有苦衷,我同情你,我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很多时候你我都不知不觉变成男人的工具。希望你保密我们今天的谈话。” 夫人问:“你是谁?” 飞霞说:“这个你不用管,听我的好消息。” 飞霞走了,她要去安慰自己的大当家。 飞霞问道:“桃花,大当家回来没?” 听到飞霞问起自己,大当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飞霞回答说:“想啊!你又出去寻花问柳了?” 大当家说:“怎么可能?谁能比得上我山寨的美人!哎呀,最近身体虚,就是累。今天好不容易抢了一单,这次发财了,又够兄弟们吃喝一阵子。来呀,看看这些金银首饰。” 飞霞说:“啧啧,你真行。今晚犒劳一下,我和桃花在灶上给你炖些参茸鸡汤,辛苦了,身子又软,这个山寨的兄弟还指望着你。” 肖一山笑着说:“还是飞霞好,她娘的,懂得我。”。 “大当家又说脏话。”说着,就笑眯眯亲了肖一山一口。肖一山高兴得哈哈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说:“今天他妈的真高兴呀真高兴。” 万事物极必反,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哪里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晚上三个人吃喝很丰盛。除了桃花外,最开心的就是肖一山和飞霞。飞霞和桃花为讨好他,都敬了他不少酒。肖一山分别与飞霞、桃花喝交杯洒,因为高兴,又拿了些金银首饰给两个女人。说起酒话来:“希望你们两个,生······生一大堆贼娃娃。”飞霞与桃花轮番敬酒。 飞霞说:“当家的,你高兴得有些醉了,我扶你进房,桃花你收拾一下。” 飞霞扶起肖一山,跌跌撞撞走进他俩的二人世界。飞霞借着酒劲,但是她没醉,将酒多的肖一山艰难地扶在床上,关上门闩,给肖一山宽衣解带。 深夜,肖一山虽然醉得无力,然而在参茸鸡汤温补,加上飞霞温柔体贴的触摸下,肖一山的又勉强雄起来,在飞霞的配合下下,肖一山像憨猪般呦呦直叫唤。一阵激情四射,人像泄气的车轮,萎靡下去了,便死猪般睡过去,虚汗后的他更显无力。 飞霞有些紧张,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别慌!别慌!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她坐起来,两手捂摸着肖一山的睾丸,突然间,飞霞露出世界上最恐怖凶恶的嘴脸,拿出浑身力气,把肖一山两个睾丸捏烂,惨叫一声的肖一山昏死过去,飞霞像猛虎般扑上去,死死捂住肖一山的口鼻。几分钟过后,勉强挣扎一下的肖一山便断气了。飞霞也深深吸了口气,整理现场,一般人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因为没有打斗,没有伤痕。飞霞想想自己曾经的遭遇,怒火克制了恐惧,成熟的思考和缜密的计划,让她平静下来,准备着明天的事情如何处置,收拾着肖一山的财物。 第36章 飞霞成为大当家 第二日清早,因为二当家外出未归,飞霞交待桃花去找几个山寨得力的兄弟来议事,就说有事商量。 不久,三个在山寨有影响力的兄弟纷纷走进飞霞住处,她一见到他们,就悲痛哭起来,泪如雨下,哽咽着说:“这些金条你们三个兄弟拿着,你们对我也好,帮忙给大当家料理下后事。”拿到金条的兄弟吃了一惊,都疑惑到肖一山这吝啬鬼怎么就死了,有些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早就希望他死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吓傻的桃花,有些发抖,生怕连累自己,心想会不会喝多死的,三个一起吃的,没毒啊,怎么就死了? 飞霞伤心假装哭道:“兄弟们进来看看,好端端一个人一觉睡去,怎么就没了,我该怎么办啊?呜呜,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守寡!” 大家进去看,掀开被子,眼前肖一山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全身没有什么异常,细心的男人看到肖一山腹部有些精斑,有人拿起来在鼻子处嗅,分明闻到一种男人精液特有的味道,咸咸的辛辣味道。 他说:“当家的,你们昨夜做那事了?”说话间,他盯着飞霞胸前两对饱满且欲掉落的睡衣,喉咙处不时蠕动。 飞霞点点头。 他于是就说道: “大当家是快活过度死了,当家不必伤心,他酒量大,也不像中毒。” 飞霞说:“是呀,我们山寨不可能有毒。” 有人问:“昨晚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飞霞问道:“你们像是怀疑我们下毒?是吧。如果下毒,我和肖一山还做那男欢女乐的事。” “说得有些道理,我怎么看到大当家那两个球有些青?”听到这话,飞霞警惕起来。 一个好色且喜欢当家夫人的说道:“一定是昨夜动作太大太猛,那也是大当家自己搞的,与飞当家无关。入土为安吧!” 飞霞说:“有人以为我下毒吗?看,我和桃花吃喝给你们看。”说着就和桃花把昨晚的酒菜汤两人吃起、喝起来,这个女人发起飚来,九头牛拉不回来。 有人说道:“算了,别乱猜别的什么,人家是真心的,装入棺材,入土为安,天气热怕人臭了。也不用等二当家回来。飞当家平时对弟兄不薄,今日又分了不少银两,飞当家比大当家还仗义疏财,我肯定地说,她不是贪财之徒。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回答道:“是。” 有人提议:“大当家突然因病去世,山寨不能一日无主。” “依理讲应该是二当家升为大当家。那飞霞当家在山寨算什么?我认为,二当家没当老大的命,只是个军师,为人抠门,跟大当家打天下没好日子过。不如直接拥护飞霞当家成为火红梁子第一女大当家,最大方还是飞霞当家。” “要是二当家回来,与飞霞当家因为大当家的排位,都打起来,怎么办?” “这也是个事情。” “咱们要态度明确,拥护谁当大当家的就不能墙头草两边倒。”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叫嚷着。 听到这句话,飞霞开始佩服这个色迷男人的头脑和态度不简单,未来这个男人在山寨有作为,她这么想,将感激的目光投向色迷男子。 色迷男人最后说道:“谁说女人不如男,听说书的人说,唐朝有个武美人还当皇帝呢,听说当时老百姓日子好过。咱们三人就支持飞当家成为大当家,要是二当家不服,我们用枪用人对付他,支持他人不多。同意的举手。” 三个人举手了,桃花也举手。这个平时从不低头的飞霞,分别给他们鞠躬,表示感谢,说:“既然你们这么热心,我就当吧。把这些柜子里的金银,拿去分发给其他兄弟,杀鸡宰羊,给大当家下葬。”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明白,财散出去了,人心集起来了;财守得死死的,人心松散了。好义气者用钱大方,好钱者情义薄。 有消息传出山外说,鹰角寨的肖一山暴死了,二当家紧急返回山寨,正巧遇上前去上山给肖一山瞧病的王本堂。 二当家带人围住王本堂,匪声匪气吼道:“站住,干什么的?我是鹰角寨的。” 王本堂说:“你们大当的家怎么搞的,不就是看病嘛,用得着将我老婆绑来。” “我们大当家听说你不给我们土匪瞧病,才逼出来的,反过来说,也怪你,别分人的身份,是病人,你就得救。听说你医术精湛,把你逼上山,多有得罪,我是鹰角嘴的二当家。”二当家的又问,“王本堂,我下山来时,大当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他会得什么病啊?” 王本堂问:“没有看到病人,不要敢猜测,听说,鹰角寨当家的人没后人,是生不了娃娃?” 二当家说:“有这个事,山寨无后,才四处求医,请你去帮我好好诊断,倒底如何死了?是暗算还是病死的?” 王本堂问道:“我夫人和我的属下怎么样?” 二当家说:“在山上好着呢!” 王本堂问:“你们怎么就非上山为匪呢?” 二当家的说:“人各有志,都是逼的,正义啊,道德啊,耻辱啊,忠诚啊,人为了生存发展的利益最大化时,上面这些都不存在,剥夺、占有,偷情、背叛、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呢,贼人也好,匪也好,无所谓,所有的礼仪廉耻,什么名节在枪刀之下都成狗屁,一文不值。” 王本堂说:“你是个有文化的土匪,不得了哟。” 二当家说:“哈哈哈!说得好听,我喜欢,有文化的土匪,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语,哈哈!” 二当家认为大当家死了,自己自然成为大当家,飞霞自然是他的。他一路幻想着,下面的调皮着不安分地躁动,想入非非的他一阵炫幻,性幻想地把骑在身下的马,当成飞霞。奔跑的马背给自己带来刺激,快活的刺激从后背冲到天灵盖,脑眩晕了,裤衩里的尽然流出春水。 马都会比人行走得快,几个时辰就来到鹰角寨。按规矩,王本堂进了山门就得下了枪,枪由二当家保管着。急切的二当家赶到棺材旁,发现已装棺了,下令说:“马上开棺验尸,看是什么样回事?为什么就死呢?” 色迷男人说:“我们几个都看过了,大当家是风流成性,过度安逸过度快乐中,兴奋过度死去的,听说叫安乐死。我们三人,亲自查验的身上残留的精斑,不信你们亲自验棺。 二当家说:“王本堂,你查验一下,是否打斗是否下毒什么的?” 飞霞愤怒问道:“二当家的,你怀疑我们杀了大当家?” 二当家说:“看了才知道,王本堂,你懂医,细细查验?” 王本堂认真仔细地问了昨天发生的过程,在心中提出自己的疑点,看了舌头,不排除中毒可能,全身细查,只觉睾丸略微大,但也看不出明显外伤,睾丸本来颜色就黑乎乎的。只是不经意间,王本堂触到肖一山不成球状的睾丸,人死后睾丸应该变得更硬。他用中空的秧草导尿出来验毒,在取得飞霞和二当家同意后,用刀子切开胃部一个小口子,取出食物残渣来。那种场面,虽然场面气氛不好,但是二当家故意为之,他真实目的只想当大当家,他想找到别人的把柄,然后再放一马,换来别人拥护他当首领。更重要的是弄清谁才是真正凶手,看看水有多深? 王本堂弄来兔子、狗、鸡,把食物残渣拌着粮食喂养,半个时辰,看看有没有毒死,结果动物们都活得好好的。倒底什么情况,明天才下结论吧。 晚上,二当家去寨里看望兄弟。飞霞领着王本堂去看夫人。一路上飞霞问:“王郎中,肖一山是怎么死的?” 王本堂问说:“中毒不可能,此人死前喝酒后,与女人有过性关系,身上留着女人的淡香。然后这个女人用力捏烂肖一山的两个睾丸,肖一山因疼痛休克过去了,然后被人捂住口鼻,窒息死亡的。问一下,肖一山有几个女人?” 飞霞说:“两个。” 王本堂问:“昨晚谁跟他睡在一起?” 飞霞说:“我呀!” 王本堂说:“啊!” 飞霞说,“别大惊小怪的,你老婆还在我手里。更何况我知道你是谁?别以为多年不见,我不知道,你是隆城药灵山庄的邢振东,还用迷魂术羞辱过我。”飞霞说着。听到飞霞这一说,吓了王本堂一跳。 飞霞又说:“你隐姓埋名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地方,我也不想揭穿你,现在这年头,不是江湖恩怨情仇就是革命党的逃犯,你不会逼我把事情抖出来吧?我与你谈个条件,你不要说出肖一山的死因,等我当上鹰角寨的大当家,我礼送你下山。平时给我看病。” 王本堂说:“我想见见夫人和火雷,我答应你说的条件。” 飞霞说:“可以,别玩花样。” 飞霞领着王本堂见到了夫人,王本堂说:“还好吗?夫人。” 夫人说:“本堂,我还好。” 飞霞说:“别演戏,王本堂就是邢振东,不过往后只能叫本堂。” 这突来的揭穿,夫人欲言又止了,夫妇两个人沉默了。火雷被关在另外的房间,不知何故,坚决不让王本堂见火雷。 这个夜晚,山寨里几个有影响的人都在为未来山寨的权力明争暗斗。第二日,本是肖一山下葬的最后时间,再停放下去,尸体变味,进而会有尸水流出来。关于这个问题,二当家与飞当家有不同的看法,在二当家眼里自然自己说了算,如有可能飞霞变成自己的女人,就是一举两得。在调查肖一山死因时,二当家当着大家的面问王本堂:“下面请王郎中说下肖大当家的死因。”听到这里的王本堂环视了大家,看到飞霞严肃的盯着自己,他希望事情早点结束,他判断飞霞早已搞定主要人员,昨日的人都向着飞霞,他只有顺手推舟,于是说:“通过几方面的验尸,我的结论是·····”他故意停顿,观察脸色,气氛显得紧张,有几个脸色难看。于是顺手推舟说:“我同意他们的说法,安乐死,是同房时候,高度兴奋快活所至,中医里说喜伤心,过喜时,心气焕散,阻隔而死。大家有体会,有时候,我们咯咯笑,肚子里会突然岔气而痛。” “是啊,有这个事。”许多人纷纷说,色迷男补充说:“王郎中英明。” 二当家主持道:“好,大家都如是说,就下葬吧,飞当家还有要说的吗?” “谢谢大家给我和桃花清白。”于是泪如雨下的飞霞十分悲痛地说,“大当家,我们夫妻一场,你为什么突然离我而去,我一个女人怎么过啊?” 二当家说道:“放心!有我这个大当家!” 色迷男哈哈笑,说道:“你问问大家和飞当家同意不?” 二当家提起枪对着色迷男说:“你放屁,大当家去世,二当家自然升为大当家,你搅我好事。” 跟随二当家的人也拔枪相对。让二当家想不到的是,三分之二的人叫嚷着,拔抢对着他,形成两派,稍不冷静就是一场撕杀。现场齐声高喊:“夫人当家,夫人当家。” 飞当家朝天双枪齐放,“啪啪”,大声说:“别吵了,都是山寨兄弟,怎能拔枪相向。肖大当家尸骨未寒,你们把他放在这里吗?像什么话。今天有个了断,山寨不能一日无主,下面举手表决,都放下枪。”这个女人今日说话的口气,有魄力,果断,像个首领样儿。大家唰一下收起枪。 她说:“同意二当家升为大当家的,请举手。”让人想不到的是,飞当家也举手,二当家很感动,可是举手人很少。 她又说:“同意我这个女人当家的,请举手。” 涮地一下,场面上举起许多手,飞当家问二当家:“你有什么意见?” 聪明的二当家见大势已去,略思片刻发话道:“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听着了,以后这里就是飞大当家说了算。” 现场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色迷男说:“欢迎飞大当家上位。”说着,几个好色的信徒,把虎皮椅搬到场子上,色迷男几个人将这个女人,抬到虎皮椅上,不少男人手不安分,乘机浑水摸鱼。飞霞不在意这些好色之徒,她在意的是这山寨的权利。她意识到,她得到了,今后,男人可以玩死女人,老娘也要玩死男人。权力的膨胀让她有更多期待。 飞霞说:“感谢兄弟们的抬举。我会带领大家过好日子。请把肖大当家入土吧。” 有个人脸色难看,那就是二当家。他心事重重,像赌徒输了钱。飞大当家凭女人的直觉,感觉二当家心中不爽。 肖一山下葬当晚,飞大当家请二当家喝酒。意思是做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团结在以这个女人为首的周围。毕竟许多杀人越货,抢夺财物还要依靠他。 过去,飞霞和桃花是一个级别,只是一个受宠程度不同。如今飞霞成了首领,桃花变成下属,不过桃花比过去更爱表现自己,把家里收拾得有条有理,她想与女人之间更方便,能得到信任后,桃花准备请辞回家。 二当家来到议事堂,进了大当家客厅,桃花做了一桌好饭菜,屋里飘香,还夹着女人香。进屋后,这里嗅嗅那里看看,让人流口水“好香哟,”一进门,二当家就赞道,嘴巴上下敲打,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烛光下,两个女人笑盈盈。着装风格奇巧,飞霞比桃花大胆,一眼望去,坦胸露背,让二当家心中燃起一些邪念。 飞霞说:“快请就坐,今天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是贵客。” 二当家说:“哪里,哪里,大当家发话,我怎敢不听。” 飞霞说:“我是请教,不是客气,桃花快给二当家倒酒。” 桃花说:“是。” “这样吧,桃花,我们有事,单独与二当家议事,你回避一下,到厨房去吃。”说着将桃花碗里盛满好菜。桃花知趣地走了。门嘎吱一下关上了,又反弹一下,有个罅缝。桃花没走开,边吃边偷听。 二当家的说:“你请我吃饭?” 飞霞说:“你是二当家,我初上位,还需要你辅助,这杯酒算我敬你。” “干。”两个人的酒杯相碰,咣当一声,两个酒杯中,酒花溅起落到彼此的杯中,相互溶合,表明了两人之间是可以信任的。飞霞发话:“二当家,我是举手支持你的,你是看到的,但结果让我上了位,不会心里恨我吧?” 二当家说:“不会,要是我们成为夫妻,你当我当都是一家人,更何况你的人更多,我愿鞍前马后,当然在意我的话,我们希望关系再近一点,好吗?” 飞霞说:“这个,这个,以后再说。肖当家才走,有人会说我闲话。” “谁说闲话,我枪毙他。如今鹰角寨你我说了算,谁敢屁话?”说着,二当家挪动凳子,越来越靠近飞霞,几次借碰杯之间,另一手故意搭在飞霞肩上,飞霞轻轻将他才挡开,说:“这个不能,要时间。” 几口老酒下肚,二当家有些醉意,说:“我不像肖大当家,给你找郎中,我不用王本堂,也一定给你肚子搞大。” “能不能声音小点,屋外是有桃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也不是那种随便让男人上的女人。”飞霞真正的人选是火雷。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能让他得逞,但又不能拒绝,她这个大当家地位还不巩固。这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桃花,来,把这菜热一下,冷了。让二当家吃点热乎饭菜。”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桃花明白飞霞的意思,想请她解围,心里在骂着“臭男人”几个字。于是大声回答:“好勒!来了。” 听到这里,二当家那份性趣,稍退了些,有几分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夸桃花做的饭菜好吃。达不到目的二当家,自知今晚占不飞霞的身子,匆匆吃过饭菜,告辞了。 桃花说:“飞大当家的,天下男人是不是不需要情感,就能有动力上我们女人?这是天然的还是日有所思,有爱鼓动?” 飞当家说:“农村的种猪,去配种,照样干,两个猪不认识。” 桃花笑着说:“这么说,男人都是猪了。” “我可没那么说,你我也不是母猪。”飞霞哈哈笑起来,桃花也开心一笑,这可是她们上山来第一次笑得开心。 飞当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做那事男人是用下边来表现的,我们女人是用心表现的,是用情来支持的,你有同感吗?” 桃花说:“有,这么说,男人都是无心肝情义的?” 飞霞得意地说:“大部分吧。不过也有痴情。这世界真爱太少,谁不想找到心上人?你我都有病吧,明日把王本堂弄来看咱们女人的病。这么多年,被肖一山折磨成人模鬼样。我们也得为自己活着。让这些男人为咱们女人舔下脚趾。” 此刻,被关着的火雷生活待遇不错,就是不得自由。他十分难熬,他只想知道王本堂师父的情况,设法尽早离开这里,这毕竟是个匪窝子。他只是从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判断他的处境有所好转,尤其飞霞。刚想到这些,殊不知,门外走来了飞霞。她得意地站在火雷面前,挨近了,小声说:“我弄死了当年害我的肖一山,如今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以后我和你就可以比翼双飞。” 火雷说:“真的?你就是女贼头?” 飞霞说:“不对,是女大当家的。” 火雷说:“那我是土匪老公?” 飞霞说:“叫大当家老公,差不多一个二当家吧。” 火雷说:“既然如此,还关着我干什么?我又跑不了。” 飞霞说:“说的对,应该打开。” 火雷说:“那王本堂与夫人也放开吗?” 飞霞说:“不放开。” 火雷说:“那我也不出去,最好一起放开,才能彰显你大当家的仁慈。” 飞霞说:“也好,让你们出来,帮鹰角寨兄弟都瞧瞧病。第一次当上大当家,应该给兄弟们带来点实在的。” 于是把他们都放出牢门,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为什么放开,飞大当家说:“如今我是大当家,能说话算数。但是提个条件,不准走出山寨,要帮兄弟们看病。” 王本堂看了飞当家舌苔,发现舌有瘀点,双手把脉,两关两尺部沉而涩,说:“当家的,你内郁加忧伤,经血已断,难以为人母。” “过去是故意的,就不想怀肖一山的种。”飞霞说。“可问题来了,折腾出这个毛病来。王本堂,你只要把就病治好,我送你下山,当然你喜欢的话,就呆在这里。” 王本堂说:“此话当真?” 飞霞说:“当真。”于是王本堂就领着夫人、火雷,忙碌起来,火雷熬药,本堂施针,针后,叫火雷使用整脊疗法。在使用整脊疗法时,飞霞很亨受,要知道这是她亲爱的人为他推拿弹拔。心中爱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那怕是缺点,也都是美的,这就是说喜欢或爱一个人或许真的没理由,这或许是前生的某种缘或许是什么气场。 以后,只要有火雷单独与飞霞治疗,她莫名心动,多少次渴望火雷给她急切热烈的拥抱,是有机会这样做的。飞霞故意用手将火雷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但火雷都有意移开,让飞霞不解。 二当家与色迷男一前一后,来到飞大当家门前,站住了,色迷男问:“你怎么也来这里,是不是猫很久拿不到耗子,想醒荤了?” 二当家生气地说:“你以为大当家给你任命成三当家,你尾巴就翘到天上?我比你大一级,许多事情你得听我的。” 色迷男骄傲地说:“我只听大当家。” 二当家说:“你天天往大当家跑,是想拍马屁,还是添屁股?”两个人争吵声很大,他们的说话内容已让飞大当家听不下去了,生气地说:“都进来吧!桃花去开门。”火雷正要回避,飞霞示意他:“继续做你的活计,动作还要大尺度的,省了他们俩争风吃醋。” 火雷说:“是,大当家。” 走进屋里,两个男人看到火雷正忙着给飞大当家捏肩背,眼睛里露出一种妒嫉。听到大当家舒服得变着调子呻吟。各怀私心的男人恨不得上前去撕碎火雷,吃了火雷。 飞霞问:“你们两人有什么事吗?” 二当家说:“看着王本堂给兄弟们看病,效果不错,什么风、痛啊,立杆见影,王本堂说,药材不够,是否下山收购?” 色迷男说:“另外,我谋划着外出发点财。” 飞霞说:“火雷,你进里面,我商量鹰角寨的事。” 火雷说:“是,大当家的。” 色迷男说:火雷退避屋子里,并没有将门锁死,他侧耳偷听:“火雷与你很亲近,你想招他为匪,这是外乡人,我们不了解底细。” 飞霞说:“哪里的话?不就是小草药医嘛,还能占老娘便宜。告诉大家未来发财的机会,看你们敢不敢?你们看到了,王本堂在治风湿骨痛时,用的小药丸,叫“打不死'',它的特点是服后凭怎么打,不觉得痛。另外他还有“麻沸散”的配方,这配方神奇不可思议。中了“麻沸散”任何人都会听他指挥。” 飞霞又说:“如果我们鹰角寨拥有这些秘笈宝贝,下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王本堂他一般不使“麻沸散''和暗器,他的暗器是随身携带的银针,大家不要小瞧他,防着点。不信你们暗处试他。大家逼他交出配方,要不择手段。” 二当家问:“情况可靠吗?” 飞霞说:“道上多年朋友,情况绝对可靠。” 为了利益,两个互相妒恨的男人,一下子团结起来,讨论着如何施展计划。听到这些,火雷惊出一身冷汗,已经彻底对这个女人失望了,权力与金钱,欲望让她变得十分可怕。人是会变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好处,什么底线、承诺、修养都会变。 二当家、三当家从王本堂处,寻来小包“打不死”,谎称自己小弟筋骨痛。他们带着做试验的小弟,匆匆来到飞大当家处,让小弟服后一刻钟,用鞭子抽打,证实了“打不死''名不虚传。这给他们增加信心,拿下王本堂是值的的。 一个傍晚,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地上,陪伴夫人散步的王本堂,看到月光下一个黑影举刀快步走来,要袭击的样子,王本堂出手一颗无影神针,飞出去,只听见刀落地的撞击声“咣当”一声,黑影倒在地上。 在这个贼窝子里,王本堂怕遭暗算,带着夫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今晚那个举刀的黑影,警惕性提高了。他自己想,为什么治病救人还要杀人灭口?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发现地上甩进个小纸球,原来是火雷回来了。他故意不理不睬,怕人盯着,在别人不在意时甩进这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有危险,你拿我做人质可解,火雷。 在飞当家里,几十个烛光摇晃着轻盈的舞姿,光忽闪忽亮在几个人脸上,有人说:“飞当家,你高见,在寨里这个王本堂,是个危险人物,非一般人,你看这是他使用的暗器,真的是银针。下一步怎么控制,逼他交出你要的东西,问题是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王本堂,我们要的东西在他身上。” 经过调理数月的飞当家,气色比从前更加红润,气质与精神无人能比。兄弟们都愿瞧着她的美貌身材,听他差遣,十分乐意,这是男匪首与美貌女匪首无法相比的。这个贼窝子的男人,除了吃饱喝足后,最乐意的就是流着口水,听着看着大当家在台子上训话,分派任务。 怎么才能逼迫出王本堂的方子?这是鹰角寨的几个匪首最近思考最多的问题。飞大当家身体也好起来,最高兴的是,她关闭很久的月经又来了。这让她在某个特别时期,难于控制心中那份骚动,十分渴望得到火雷的爱慰。经常在梦里将夹在双腿间的被子当成火雷,嘴里梦语火雷,惊喜十分,醒来之际,唉声叹气的她发现屋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 火红梁子的鹰角寨,这个山梁子,雨过天晴后,变成云里雾里,若隐若现,有几分神密,是个易守难攻的山凹,鹰角寨四周几乎是悬崖绝壁,绝壁之下是急流滚滚的南盘江水。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外,从侧面的远处看,山形像一只鹰头鹰嘴。 这一天,王本堂、夫人、火雷又忙着给飞当家、桃花治病调理。 飞霞说:“王本堂,我们的病也调理差不多了,按理讲,应该送你下山了。可是兄弟不希望你离开鹰角寨,你还是留下吧!” 王本堂说:“我要是不留下呢?” 二当家说:“不留下也可以,你得留下两样东西就离开。” 王本堂说:“什么东西?” 二当家说:““打不死”与“麻沸散”” “休想!是火雷出买我。我灭了你。”王本堂猛扑过去,拔枪指着火雷,一手提起火雷的衣领。快速往山寨外面走,二当家也敏捷拉着夫人,手枪顶着脑袋,与王本堂周旋。 王本堂说:“把寨门打开,放我与夫人出去,我一定释放火雷。”王本堂在用枪顶着火雷走到寨外,二当家也推着夫人到崖边,二当家说:“你再往前走,我就把夫人推下崖去?”这突来的举动,把王本堂震住。最急的是飞大当家,她怕丢去火雷,人急了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声说:“邢振东,赌你敢往前走?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夫人。” 王本堂突然被飞霞揭开真名,也不忘给山寨的的土匪撒点盐:“你们知道吗?多年前,肖一山曾抢夺过一个女人,还羞辱过他最爱的人,就是我手中的真火雷,你们想一想,他们关系不一般。当年你们射瞎他的眼睛,断了他的脚筋。还记得吗?” “你给我闭嘴。”飞霞大怒。 “再不放夫人,我就说肖一山的死亡真相了。”王本堂故意停住。 听到此话,二当家突然一把将夫人推下崖去,绝壁之下是乌江,众人都惊呆了,山谷中回荡着夫人的话:“别说方子,别管我。”二当家提枪就向火雷射击,子弹击中中了他肩膀,正当他要再次击发时。突然“咚”的一声,飞大当家一枪击中了二当家心口,二当家指着大当家痛苦地艰难地说:“贱女人,大当家是你杀死······死的。”飞霞又是“咚”一声,二当家抖动一下,倒地挣扎片刻,便断气了。 飞霞说:“谁也不准坏我的好事。让他们去吧,别打了,不准开枪,三当家升为二当家,每人发五个大洋,下山去找女人。还有,我宣布,谁抢来的女人,就是谁的老婆,我鹰角寨都养得起。” 王本堂带火雷,迅速往山下撤,也没发现追来。可见,飞霞是不想灭了火雷。因为飞霞曾经暗中告诉山里的暗哨一定要保护好王本堂与火雷,不可以伤害他们。 王本堂包扎火雷的伤口,鲜红的血没有流淌。好在子弹经过肩峰,透肉皮而已,没伤及根本。王本堂带着火雷,在山下找不到夫人的遗体。整整过去五天,都找不到,从位置落差看,最大可能是落入乌江中,随水流走了。顺江而下,从当地村庄也没打听着,两岸都有人家,也不知死活。半月后,江对岸传说有一女人被土匪从鹰角嘴丢在江中,被打鱼的救走了。王本堂又去打听,结果是,那些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于是王本堂想,如果夫人还活着,应该会到药灵寺会合。但想到这么高的崖,落下来,会活吗?他这么猜想,那传说又为什么这么真切?一段时间,他经常思念,挂牵夫人,经常在梦里寻到,醒来却空的,就权当梦是反的。不管如何,在王本堂脑子里、感情里都认为夫人还活着。 多日以后,王本堂认真教火雷方药,说两人都隐姓埋名,客走他乡,如果有缘,定能相见。王本堂师傅与火雷说:“此生能生活得下去就行了,别太出名,你的命理适合走四川,那里潮湿,病人多寒湿,告诉他扶阳补火,重用附子、肉桂、干姜,特别是附子。”后来火雷到川后,在许多疾病的扶阳补火,治好许多疑难怪病。火雷名声在外,渐渐地,后来被人们称为火神派,怕因名带祸来,明哲保身,悄悄带了几个徒弟,就是不说来历,活得低调。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自己叫“火不名”。 王本堂一路行医,路漫漫千里行走,朝着乌蒙药灵寺的方向走。 第37章 落脚飞燕村 针救产妇 妙招降蟒蛇 时间已到了民国什么年了,王本堂都不想记忆,他想用时间来麻醉自己的痛苦。这一年,他来到一个叫“飞燕村”的村庄,十分好奇,也有几分亲切。因为自己云游到寺庙里,挂单时,都常用“飞燕”这个道名。心想,难道是命运的注定,这里将是自己的最后的栖身之所? 飞燕村,坐南朝北,一条迎水向的乌啦河从北面流淌而来,河面上有三座“强奸桥”,河水流到一座山神庙前,在山神庙边有一棵千年的古神树附近,突然转向朝东流去。这里四面环山,阻断了常年的南风、北风。从远处看,这个村庄就像坐落在一燕窝里,这里相对温暖,每年来这里的燕子特别多,先人们就叫这里为飞燕村。这里森林覆盖率很好,相隔几里,有不同的地质结构,有石灰石形成的喀斯特地貌,有淡黄色石头的地貌,也有如炭黑色石头的地貌,还有白色的观音土,很奇特的地貌。就连老百姓耕种的土地就有四种颜色,一是黑土,二是红土,三是淡黄土,四是白土。进村的一路上,两侧的树枝很密,草本植物、藤本植物满目皆是,虫蛇野兽经常出来活动。 看到这一切,王本堂有些好奇而向往。 他仿佛听到一种声音:乌啦河说,这里的往事,我每天诉说,轻唱了数万年;丫口(伤风口)山说,这里历史,我见证,目睹过万年。 村里的后山的松子树,一棵棵粗壮挺直高大,树下是一片片翠绿色的竹林。村子左右的青龙白虎山包围着,村前,山神庙,神树,强奸桥,乌啦河一带是连成一片的竹园。苍松翠竹是飞燕村最夺目的风景,给初来的王本堂留下最深的感受。 踏进村庄,一条黄狗对他张牙舞爪的汪汪吼叫,夹着尾巴,脖子一伸一缩,看着王本堂的打狗捧,狗便一进一退进攻,偶尔脖子处的狗毛直立起来,吓唬人。急促而愤怒的叫声,像是警告这个陌生来客,也是对主人表示一种忠诚,它的意思是告诉主人,这里有情况。 屋子里走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指着狗骂道:“死狗,马彪吃的,给老子闭嘴。” 狗见到主人,摇着尾巴,老者嫌弃狗吵到自己的平静,然后用脚踢在狗身上。狗不高兴叫一声,垂头丧气待在一边,呜呜叫,仿佛在骂:坏人不识好狗心,为什么用脚踢我。 王本堂客气地说:“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说:“听口音,你是外乡人,来村里做什么事?” 王本堂说:“我是行医,采药,路过此地,请多关照。” 老大爷说:“客气了,好,好,正好,我家儿媳妇难产,你可有什么法子?屋里的接生婆都没法了。” 王本堂说:“有,不难。” 老大爷说:“请随我来,你贵姓?” 王本堂说:“老大爷,我姓王,叫王本堂。” 老大爷说:“好啊,我也姓王,我们就是家门。” 屋里产妇苦苦挣扎,接生婆则急得满头大汗。 王本堂说:“有没有烈度酒?” 老大爷说:“有。” 王本堂用酒在产妇脚指处消毒后,用两颗银针强刺激至阴穴。王本堂拿出一包药粉,随后大声一叫,在产妇鼻孔处,弹指间,药粉进入鼻子,惊则气下,产妇打了个喷嚏,一下就生出一个婴儿来,呱呱的叫声,让主人家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接生婆也平静地吸了口气说道:“从来没见过这种治法,真神了!” 老大爷感激地说:“王郎中,你真行啊,今天是遇到神人,贵人了。不嫌弃的话就多住几日,走,屋外喝茶去,要采什么药,帮忙什么的,尽管说。” 晚上,是吃饭的时候,王本堂发现,一桌好菜,只有王老爷和他两个人吃饭,王本堂不解地问:“其他人怎么不来吃饭呢?” 老大爷说:“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尊重客人,只能男主人和客人同桌,其他人不能上桌,特别是女人与小孩不能上桌。” 王本堂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的到来影响他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老大爷说:“没有什么,是这里的美好传统。” 王本堂的茶水浅下去了。王老爷大声喊:“二太太,给客人倒茶。” 这时从厨房走来一个年方二十五的女人,她提着茶壶,神情有些苦涩,走路像是刚生了孩子,又像是患了严重的痔疮,不自然又别扭。这引起王本堂的注意。但是别人的老婆,不能老盯着不放。 “王郎中,你家请慢用。”二太太说着,有些难堪地走了。 王老爷说:“王郎中,这是我二太太,她家欠了我好多地租,还不了我,就嫁给我抵债了。” 王本堂说:“哦,王老爷有福啊!饭后我想帮她把把脉。她身体不好啊。” 王老爷说:“好的。” 吃完饭后,王本堂想到,飞燕村的女人地位很低,男女不平等。碗筷收完,王老爷也好奇王本堂的医术,就去里屋呼叫二太太来瞧病。 二太太坐在王本堂面前,双手给她号脉。这脉形古怪,两寸关虚,唯独尺脉强硬,时而脉来又停止,虚实夹杂,止而又涩。舌间有瘀点,舌后根苔厚而腻。脉似有子,又似来例假,又似少腹瘀血,是而又非。于是,王本堂说道:“二太太,气血不通,要调理。”二太太点点头,泪奔而下。这样子被王老爷看在眼里,生气到:“淌什么猫尿,下去,别丢人。白虎星,灾星。”二太太别扭着走了。 王老爷说:“哎呀,王郎中啊,你真神呐。” 王本堂说:“王老爷,你说来听听。” 王老爷说:“说来话长,二太太进了我王家,,让我病了许多岁月。” 王老爷说:“在飞燕村,我养着家丁,谁敢碰我?找死!跑过几次,弄回来,打了几次。就这打打跑跑,真是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习惯了。” 王本堂说:“这样长期下去,会不会影响她身子?” 王老爷说:“不会,骚着呢,我老了,她年轻,我怕她哪天与家丁干出什么事来,给我绿帽子。” “王老爷,这个,这个·····”王本堂吞吞吐吐不知何是好,也不好得罪老爷。毕竟是他的家事。 王老爷说:“别那个那个的,女人嘛!菜籽命,撒在哪块地里,长得如何,看她的命。” 渐渐地,王本堂在村里知道了王老爷的淫威与霸道。医生只能医得了肉体的病,人心里的病难医啊。 这几天,王本堂四处采药,对这里的人情风俗习惯了解了许多。总的来说,这里人普遍好相处。王本堂有种感觉,想在这里安居乐业。所以对有病的村民,他分文不收,百姓很喜欢他。 一日,王老爷的儿媳妇突然抽风,角弓反张,颈项强直,眼珠子上吊,吓坏这家人。当地人叫这病为产后风,十之八九都会死掉。王老爷召来家丁和村民,山间地头去找王本堂。 “王郎中,王郎中!”山这边山那边都在呼喊。山谷中回荡着“王郎中”的音调。 好不容易在一片枯藤老树的箐里听到他的回音。 “什么事?我在这里。”王本堂拉开嗓子问。 家丁说:“王老爷儿媳妇抽风了,请你赶快回去看病。” 王本堂说:“知道了,麻烦你们来帮忙拿药。” 不一会儿,这里集中好几个人,帮着拾药,急急忙忙往飞燕村赶路。 王本堂说:“病人什么症状?” 家丁说:“听老爷说,是产后风,眼珠子上吊,手脚抽风。” 王本堂说:“这要用地龙勾藤牛角汤。你们帮我挖点地龙。” 家丁说:“什么是地龙?” 王本堂将锄头朝阴湿的地方一挖,地上有蠕动的蚯蚓,说道:“这就是地龙。” 家丁说:“原来是蚯蚓,也能治病啊。” 王本堂说 :“那可是个好药,你们看这路边还长有钩藤,大家采一些,要那些长着双钩的,效果好。” 进飞燕村路边有个仙水洞,大家回村时,很宽马路不走,要费力爬小路。王本堂问为什么呢?村民告诉他,仙水洞里有条大蟒蛇,每年都要出来找吃的,几年来,小孩,牛羊,会被它用身体勒死,路过洞口的鸟会被它吸食,飞燕村民对这仙水洞有恐惧。 王本堂说:“大家是不是就没办法呢?” 有人说:“没有,说已变成蛇精,大家都远远躲着,怕被报复。有枪都不敢用。” 王本堂说:“如果我制服,消除这条蛇精,大家如何感谢我?” 村民说:“要是这样,你就是大恩人,我们发动大家给你盖两间茅草房,长久住下,成为飞燕村民。以后有个什么病痛,也好请你。” 王本堂说:“等机会来了,我解决。” 回到了王老爷家,儿媳妇抽风时昏迷,情况十分危急。切脉得知,脉紧且急数。王本堂说:“赶快,把地龙钩藤刺黄连大火煮沸,另外要水牛的角。” 王老爷叫几个家丁,把别人家的水牛放倒,用锯片锯下一段水牛角,将其破碎,投在药汤里一起煮。 银针在产妇身上,形同刺猬,人中、内关、百会、太冲、合谷、涌泉等全身都是针。病人牙关紧闭,是用筷子撬开嘴巴往里灌药的。服药不久,病人平静多了。王老爷的老婆则用香啊纸啊酒茶什么的,在飞燕村前一棵古树前,焚香念经,这棵古树,在飞燕村是神树,当地人称为地脉龙神树,有什么七灾八难都要去拜。 王本堂问老太太:“那天接生时,是不是用了生锈的剪刀剪脐带?” 老太太说:“是啊。” 王本堂说:“原来如此,邪毒从脐带入侵了,才发病的。往后生娃,要把剪刀放在火上烧灼,除了邪毒,才不犯病。” 老太太说:“飞燕村多年都这样接生娃娃,得了这病,多数人活不下去。” 王本堂说:“你老放心,在我手中能活。” 没有几日,王本堂硬是将王老爷的儿媳妇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飞燕村的人们很喜欢这个外乡人。 王老爷说:“如果不想去别处,我给你一亩田一亩地就在这里生活。” 王本堂说:“不敢,我还不了你这份情。” 王老爷说:“不用还,也不欠我。你医病的钱,我不给了,一亩田一亩地充抵。当然如果你要走,我还是要给钱的。” 王本堂说:“以后再说,我想帮村民除掉蟒蛇。” 王老爷说道:“那是传说中的蛇精,它会变成妖魔缠住伤害它的一切,周围的人都不敢动它。” 王本堂说:“我动它,就算它化魔我能镇住它,也能灭它。” 王老爷说:“你真的这么厉害?要是真的如此,大家一定感恩戴德!” 王本堂说:“它什么季节出来活动,有什么规律?” 王老爷说:“农历五六月,会出来吃鸡,小一点的牛羊,曾经伤害过小娃,特别喜欢吃鸡吃蛋,这里的人都敬畏它,像神像精像魔看待。” 王本堂说:“你们怕毒蛇,我都不怕,我们那里长虫多,我要用它皮、油、骨做药,这可是上等药材。我只需要两只鸡,半斤雄黄,一两你们抽烟的汗烟屎,就解决了。” 那是农历的六月,巨蛇来到村里寻食,吃了几只鸡,鸡窝里留下许多蛋壳。王本堂认为,它开始活动了,是个好机会。有人说这蛇吃了东西都回到仙水洞,其他地方不去。有人来报告王本堂,看到大蛇曾经和两头野猪打架,好像逃离回仙水洞。 王本堂从远处跟随巨蛇,发现果然入洞。他把准备好的两只鸡肚子划开,一只塞进雄黄,一只塞烟屎,然后用线缝好肚皮。他用很长的竹杆,绑住鸡往洞里送,果然两只鸡被它吸食了,观察两个时辰,洞里传来翻滚的声音。 再用活鸡去诱惑,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本堂告诉大家:“成功了,村里有没有敢和我进洞割蛇油的?” 有人说道:“不敢,我们怕妖魔。” 王本堂点着火把,提着砍刀,独自一人进洞去了。借着火光,看到这是个潮湿的洞,里边有水,钟乳石垂在洞壁上,偶尔能听到水滴声。里边有很多年前,前人留下的壁画,说明这蟒蛇是这几十年才来的。再往里走,他看到一条灰色蟒蛇睡在那里,用石块砸,也没什么动静。他抡起砍刀,砍了几块蛇肉,血溅满衣服和脸。然后背着蛇肉走出洞口,大家看到他的模样,以为在洞里发生了什么。等他露出笑容,人们才回过神来。 在村民的眼中,王本堂比魔还厉害。别人都不敢帮他整理蛇油蛇骨蛇皮,原因只有一个,怕鬼怕精灵吧! 飞燕村的百姓们,看他几个月也没事,希望这个神人留在飞燕村,你一把我一把的,给王本堂建起两间茅草屋。乡里有个仰慕他的先生,给他在茅屋前打制一副牌匾,“行德堂,行荫功积善德,为人民解疾苦。”“行德堂”三个大字前面用他一路南迁随身必带红色十字架挂上去,十分醒目。这个十字架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与历史的沧桑。 飞燕村善良热情大方的乡亲们,让王本堂很感动。房子有了,有一种家的味道。王老爷说:“房子有了,就差一亩地,跟我走,一亩田一亩地抵药费。”王本堂硬是被王老爷拉着,走在田埂地边。 王本堂说:“哎呀,你太客气了,给我,可以,也方便我种点药什么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老爷说:“你说。” 王本堂说:“如果你听我的,我用药帮你调养,效果更佳,你吃那东西,还不如直接吃人体胎盘,那才是真家伙,真血真人肉,医药上叫紫河车。外加几味中草药,效果更佳。不要欺负二太太。相信我吗?” 王老爷说:“相信,你这个家门,王本堂,热心肠,人不坏。” 自此之后,二太太就理直气壮的走路,脸上渐渐多了些喜色。她从王老爷那里得知,并不是王老爷良心发现,而是王郎中帮她从苦难中解放出来的。不久,王老爷被一帮势力枪毙后,二太太要远嫁他乡,临别之时,才去王郎中家,当面谢她的恩人。人家王本堂,早已淡忘,不记在心上。只是将王老爷家几本老旧的绵纸书送给王郎中。她说她不识文化,看到书里有些草药书画,王郎中用得着,留在王老爷家是糟蹋。是刘伯温写的《推背图》,邵康节写的《镇宅风水秘诀》,兰茂的《滇南本草》,无作者名的《针灸大全》。 第38章 相聚药灵山 药灵山山体蜿蜒,群峰起伏,以高峻秀丽神奇的风姿令人向往。主峰大药灵山海拔2627米,范围约10平方公里,山势巍峨,顶部平坦宽敞,形若金铃倒置,又似弥勒端坐。若立于山巅,每逢秋高气爽,极目四望,百里几座州县,能看到面目。药灵山除了山川秀美外,还历史悠久,古迹众多,山上有药灵寺、洗甲池、练兵场、寿国庵等古代遗迹。山顶怪石堆堆,都是人们堆起来的,堆起数十堆,它见证了许多人在这里“起石”。“起石”就是“起誓”,相当于对天发誓,对药师佛、对药灵山百种药草许下愿心。石堆群下即是药灵寺,一前一后两个殿夹着敬香台和净水观音阁、药灵阁。敬香台上写着一个很大的“禅”字,两边写着“药灵神佛保佑,四海佛徒平安。”此寺原名琦峰寺,有千百年的历史,香火不断。后因山中百草灵验才改名药灵寺,香客都是来祈求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的,每年的正月间,上山朝圣的香客无数。 药灵山,曾称秀崧山、药林山、岳灵山、瑶玲山、摇铃山。秀松一名,源于山势高峻、林木葱秀;摇铃一名的由来,则因山之主峰酷似金铃倒置,昔日山下的潮水涌动,撞击山根,叮咚作响,人们便以此景观名山;瑶玲一名,是因山势险峻,彩云围绕山峰转悠,奇特的气象,如仙女舞霓裳,故而得名。至于药林、岳灵、药灵诸名,都因山上盛产药材,药效独特,治病灵验。春夏秋冬生长在药灵山上的中药材达300余种,就是夏天的药灵山也有四季的特点,山脚是春天的感觉,山的中部是夏天,再往上走秋风的清凉感来了,山巅毫无疑问是冬天的冷的感觉,这经常会产生云雨,有人上去稍不注意就感冒。冬季山巅的药材非常抗寒,所以祛风散寒效果特佳。春季是不能上山采药的,稍不注意就被大风吹倒滚落山崖。神奇的药材绝大部分收入明代兰茂所着药典《滇南本草》。历史上慕名前来采药的中草药郎中络绎不绝。王本堂就来过数次,有一次上山采药的王郎中,满载而归时,被荆棘划破了手脚,疼痛难忍,血流不止,于是坐下来休息。偶然间,他看到清泉从山涧上慢慢地流下来,将伤口放在泉水清洗,感到疼痛全消,妙不可言。后来他见人就说到药灵山的神奇:“药灵山的水相当于药水,也能治病。”传开后,头痛脑热,风湿麻木,腰腿疼痈,胃肠不适的,纷纷到药灵山采药,刺五加、见血飞、马蹄香等,取水治病,焚香时,念三遍:灭灾延寿药师佛。结果都很灵验。 药灵山,有灵性的山,大小二山,一山似弥勒端坐,神态温和;一山似金铃倒置,形态逼真,摇之欲响。如遇白云环绕,更显神秘:“云覆其顶即雨,晴则日光先照。”山上峰回路转、花木繁盛、怪石林立。那些高低不等的石头,有躺倒有站着的,神态各异,错落有致,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置身山的最高峰,放眼山下,坝子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广阔田原野上,村庄一带一片相连;道路交错,河沟纵横;春来百花竞放,夏来绿意浓浓,秋来金涛玉浪,冬来银装素裹,四季各异。向东北放眼而去,群山如同群龙摆尾。 药灵山是座名山,有历史的见证。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蜀国丞相诸葛亮南征期间,曾在崧山(今药灵山)下第七次擒获南中少数民族首领孟获,城南筑台与盟,从而平定了南中,促进了民族团结,促进了社会经济发展。今药灵山上的“洗甲池”“练兵场”和山下的“古盟台”“武侯祠”,即是这一史事的遗迹。明初,朱元璋派遣湖广参政吴云偕同被俘的梁王使者铁知院等到此诏降梁王,行至药灵山附近,铁知院秉承梁王旨意,要吴云改诏投降,吴云不从,遂被杀害。梁王感其忠义,礼葬在小药灵山上,留下了“哭恸南滇”的千古佳话。 药灵山又是一座神奇的山。山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木都有一个美妙的传说。山脚下的菱角塘,相传是赤脚大仙一屁股坐出来的;塘中的菱角和塘边的竹林,传说天上的仙女菱花、翠竹下凡变成的;山西麓那一丛丛宛若人形的巨石,排列整齐,像行进中的军队,被人们称为“石将军”;大药灵山北边的百花洞内,金银财宝遍地,更有美丽善良的百花仙子,传说谁能找到金钥匙,打开百花洞,就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且艳福的人;不盈不亏,只够僧食的“洞米洞”;水清如玉的“小白龙井”;渗透着酸甜苦辣咸的“一碗水”等,充满了神秘、诱惑。总之山水洞穴,百花千草万木,都一个“灵”字概括。 王本堂怀着朝圣般的心,亲吻药香,喝着甘爽的泉水,爬到药灵山顶的药灵寺,远远看到敬香台香烟袅袅,慢慢地旋转,伸向很远很高的地方。 住持、杨龙庚、修莲等在那里诚心做法事。修莲的弟弟二娃子,在地上用棍子掏着蚂蚁洞,将小便淋在洞里,受到尿刺激的黑蚂蚁在地上奔跑,二娃发出”咯咯”笑声。沉迷其中的他没意识到,有蚂蚁爬进裤裆里,当爬在小鸡鸡上有些酥痒时,他试图去捏拿,刚好被咬了一口,疼得在地上打滚,哇哇哭鼻子。 杨龙庚看到两只喜雀在药灵寺的古树梢叽叽喳喳,其中一只在枝头没站好,滑落下来。经常玩《梅花易数》的杨龙庚在心中感而随通,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喜而有损。口诵经书,手敲击木鱼的住持突然停下来:“修莲,你出去瞧瞧,有贵客拜寺来了。” 杨龙庚、修莲走出大殿,一眼就看到王本堂,修莲忍不住热泪,叫了一声“爹”一头扎进王本堂怀里,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呀?”二娃听到动静,也奔向王本堂。王本堂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可怜的娃,都别哭。安静吧!” 杨龙庚走过来握住王本堂手,住持也来了,王本堂双手合十:“住持师父阿弥陀佛。” 住持慈悲地说:“阿弥陀佛,飞燕已南归,亲情断乌江,”王本堂、杨龙庚顿感住持的佛法智慧,一语道破,如开天眼。道凭阴阳八卦断事,佛凭法眼顿悟因果,殊途同归,此非常人所能。道有道理,佛有佛法。 住持又补充说:“一切众生皆是缘,集散是缘,因果是缘,放下吧!一切随缘。” 王秀莲问道:“我妈怎么没来?” 王本堂说:“你妈心在佛国,身也在佛国他乡,她累了,她喜欢清静,呆在一个庵里,以后去看她。” 王本堂就这样用善意的谎言,骗过孩子的质问。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只有让时间这剂良药,来渐渐愈合生命中留下的伤痛。 王本堂说:“多谢住持师父,谢龙庚兄,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操心,辛苦了。感激不尽。” 主持说:“不必客气了,尽心尽力修炼身心,希望大家早日脱离苦海。哦,对了,飞燕,你来得也是时候,最近上山求医问药的香客多,你就住些日子,带个徒,让他们识别草药,学些治病救人的疗效突出的方子,免费为药灵山下方圆百里的信徒施药,广布佛的慈悲,惠及苍生。” 王本堂说:“是,师父!飞燕定当全力以赴,努力将现有的药灵阁打造得更好。为药灵寺增光添彩。” 第39章 告别药灵寺 安身飞燕村 后来的春夏秋冬,王本堂领众僧,春采花,夏采叶,秋采果,冬挖根杆,根据阴阳五行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采不同部位的药,经炮制,苦入心,甘入脾胃,酸入肝,辛入肺,咸淡入肾,把归经,四气五味,升降沉浮的道理,统统教他们更深度学习一遍,为往后的药灵阁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药灵寺靠两样东西来延续、发展。一个是治肉身的病,二是治精神世界的病。身痛药到病除,而贪嗔痴愚是要靠佛的智慧来治疗的,贪嗔痴愚是导致心理疾病的根源,贪嗔痴愚背后是喜怒忧思悲,这些是中医的情志失衡,七情致病。中医治疗情致病没有佛家做得彻底,佛家的道场让你清静无为,一门心思集中在一个阿弥陀佛上,天长地久,人清静了,身心愉快了,便增长了智慧,气不滞塞,血液循环流畅,精液充实,正气刚强了,阳气旺盛了,邪气、阴性病(妖魔鬼怪)、暗物质是进不了人体的。这也合乎中医一句话:“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不管修炼什么法术什么门派,关键在于一个字“静”,静在于心。心烦则意乱,分分秒秒很多很多念头冲进心中,如何能静得下来,人只会觉得一个累字。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五花八门的无数念头像妖魔一样在心中,形成心魔,你就不得安宁。要心静下来,是做得到的,只要你降得心魔,你就解脱了无数烦恼,于是你就得大智慧,慢慢得道了,成佛了。 t王本堂跟住持说:“自己想留在药灵寺。”可住持说:“你牵挂多,尘缘未了,两个孩子未来不能因你而受到影响,他们有缘,你到山下与众生接缘,亲近众生,修练自己,渡化众生,也是体现佛法,也是一种修为,也能成佛,谁说在山里寺里才能成佛,顿悟可成佛,放下屠刀立地也成佛,其实在大千世界都可成佛,全在一念之间。” “你有去处没有?”住持说。 王本堂说:“有,占山县飞燕村老百姓无偿盖了两间茅屋给我,有人给了一亩田一亩地。” “那是你的福报,你帮助了众生,你渡化他们,某种注定或缘分。飞燕啊,你真的该飞到飞燕村去,那里可安身落脚,谁叫你道名“飞燕”,阿弥陀佛,带着孩子下山吧!”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散满药灵山,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水都似乎不愿王本堂一家人的即将离开。 孩子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对人和那里的环境都有感情,舍不舍得离开。王修莲说“住持师傅,龙庚叔,你们要来飞燕村来看我们,我们会想你们的。”说着,这孩子眼泪太丰富,不,应该是情感丰富,泪珠子在眼皮打个转,稀里哗啦即刻在脸上流淌成河。 住持说:“飞燕啊,这孩子善良,重情重义,执着自尊,一生操心,易受伤害,牵肠挂肚易断肠,往后多劝化。自从来寺里,勤劳之外就是思念你们了。” 王本堂说:“多谢师傅。我这里来时带了些银两,就感谢你们对两个孩子的关爱,还有对龙庚兄的收留,银子不多点,但一定要收下。” 主持说:“不用,你此去路远山高,要花费。怎能啊?” 王本堂说:“放心,我手艺在身,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就当功德钱留下,阿弥陀佛。” 住持说:“我佛慈悲,我佛保佑,行吧!龙庚,去,多拿点干粮给飞燕、孩子们带上。” 众僧把飞燕一家人送出寺门。 大家抱手再见。僧人六根清净,是不会动情泪别的,娃娃就不同了,走时都会动点情绪,从熟悉又要走向陌生,惦记、不安,甚至焦虑,但她们渐渐会知道缘聚的一天就会有缘散的一天,又说不定阴差阳错又相聚了。 燕南飞了,要去自己的归宿,住持自言自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吃亏忍耐,好事还在。别为名所累。一切都如影如泡,如幻如梦,一切都终为空。” 听到这话的王本堂明白是说给他的,他说:“谢师父,明白了。” 杨龙庚补了一句:“不要长胖了!” 王本堂噗哧笑出来:“骂人还拐弯,是了,我以后只做个瘦猪。” 人怕出名,猪怕肥壮,肥了是要被宰割。 大家都笑出声来…… 第40章 指婚不成棒打鸳鸯 “行德堂”声誉在方圆百里很有影响,别看他偏僻,远在深山,但药草丰富,就地取材,地道药材远近闻名。它家传的《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是历代传人实践与智慧的结晶。多少年来,尊大医精诚,悬壶济世,安身立命。春秋采药药灵山,患者谷雨把农耕,四季马车出诊忙,望闻问切百草香。这就是一家人年复一年的生活场景。 王修莲是长女,十二岁就熟读经典,采药抓方。弟弟则善于捞鱼摸虾,翻弄鸟巢,无心于传统经方。父亲王本堂有些失望,他心中有个结,秘方传男不传女。 有一天王修莲问父亲王家的历史,他说:“祖籍安徽邢宽之后,明末清初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我们的祖辈带着《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流落天津的隆城城郊卧龙洞的地方,世代从医,以药灵派为体系,开办药灵山庄。行医为生,世事沧桑。我们九死一生最后定居在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那个用涂红油漆的十字架,是用香樟木做的,已经好几百年了,古董啰,有祖先的灵气。香樟木功效是辛香理气止痛,避邪除虫,里面有樟脑的成分,所以百年不腐。” 王修莲说:“难怪你对香樟木十字毕恭毕敬,你怕药师佛,怕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与列祖列宗。” 王本堂说:“傻丫头,我不是怕,我拜的那是一种精神,你看不到的力量,阿弥陀佛。” 王修莲说:“阿弥陀佛是什么?” 王本堂说:“是智慧。” 王修莲说:“爹,药灵派行德堂是什么年代就有的?” 王本堂说:“明末清初。” “你能不能讲详细些。”王秀莲就喜欢打烂砂锅问到底。 王本堂说:“以后慢慢讲。” 话说“牛马年广种田,谨防鸡猴二年”,这一年刚好是猴年,天灾干旱,颗粒无收。韩清的父母到普乐县要饭,把家里唯一够韩清度日的口粮留下,父母一去就再没有回来,韩清几个月下来变得人模狗样。 王修莲说:“爹,韩清哥日子过的好苦,我拿了好多东西给他,他就不要,说不吃嗟来之食,要饿其体肤,一根筋,装圣人。” 王本堂起恻隐之心,想把他叫到家里过日子。韩清从小聪明伶俐。 王本堂说:“韩清,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吃饭干活,教你识字,你跟修莲也熟,就算添个碗筷吧!” 韩清的衣服又臭又脏,脱不下来,他娘用针线直接缝在身上,估计是怕孩子冻着。王本堂用剪刀剪开,里面长了好多虱子,脱下来后,放在火塘里抖,那些虱子掉落在火灰里噼噼啪啪地响。 韩清说:“王郎中,谢谢你收留。” 王本堂说:“这几个月,你吃什么吗?” 韩清说:“烧玉米土豆。” 王本堂说:“你与修莲同岁,但你大她,叫你哥,以后就过来吃饭,等你爹妈回来,你再回家。我给你点衣服换换,不准偷懒哦。” 韩清说:“好的,谢谢。” 王本堂说:“这孩子有礼貌,就是可怜。飞燕村好几户人家都出去讨饭,这年头不容易啊,你可立点志,活出点人样来。” 时间过了几年,韩清十八岁,他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人长成大小伙,因为缺少母爱父爱,心里郁闷,变得沉默寡言,猜不透心思。但对王修莲和她弟弟二娃不错,尤其对修莲最好,他们本来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王本堂看得出来,只是他俩八字不合婚。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来提修莲婚嫁的媒人不少,修莲就心不在焉,韩清有吃醋的感觉。两人就眉来眼去,故意做给媒人看。搞得媒人找王本堂了解情况,王本堂也烦。他希望早点把修莲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陈桥村有个李开云,大修莲两岁,也来提婚。王本堂知道李家家底,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叫黑桃体,他发明的,字是团的圆的。李开云有文化,还善于吹拉弹唱,给王本堂印象不差。王本堂叫媒人要了八字,合得个中平婚。心想,最好去看看人家,考察一下,才下决心。 瞧人家的日子到了,男方家李开云驾着马车,带着媒人来到飞燕村接王本堂和王修莲。王修莲硬是被推上车的,她一百个不愿意,她心里装着韩清。在车上,修莲不断回头,用眼光求救,一副无奈。这时候还有一个人痛苦,就是韩清,心像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修莲心善,人美丽漂亮,李开云是喜欢的,可韩清会放手吗?不会。他心中有个计划,找机会与李云开打一架,把他打跑,修莲就是自己的。可是,想到李开云比自己高大,粗壮,怕不是他的对手,心开始自卑起来。自信的是他知道修莲喜欢他,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韩清实施的计划是,用王修莲的名义写信给李开云,双方谈判,信上说是修莲不爱李开云,先比文后比武,要摔跤比赛,要是背部两次落地算输,输的一方放弃。 几天后,修莲一直沉默不语,心情郁闷。 很坚决的王本堂最终宣布:“修莲,你与李开云最合适,配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四气五味、相须、相杀、相害,婚配与配药道理是一样的,不能相冲相克相悔相乘,配药是为了疗效与治病,配婚是过好日子,儿孙满堂,相扶到老,天长地久,说实话,人禀赋不一样,也有四气五味,有品质和气场的不一样。” 王修莲说:“不适合。” 王本堂说:“我给你好好陪嫁,风风光光。” 王修莲说:“我不要陪嫁,也不要风光。” 王本堂说:“你想嫁谁?” 修莲肯定地说:“韩清!” 王本堂说:“韩清倒插门!?” 王修莲说:“不是,我嫁他。” 王本堂说:“他一无所有,谁给他办酒席,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王修莲说:“他有我就可以,我不想远嫁他乡,再说在村子里,可以一家人天天见,还可以帮你们。” “我知道你良心好,你就气我,这里有你弟弟,不用你操心。”王本堂说,“你听我说,近亲不能结婚” 王修莲说:“我们不是近亲。” 王本堂说:“对,不是近亲,但你们是近邻。” “近邻怎么了。”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也不好,你想想啊,我们村的稻子、土豆什么每年都丰产,因为这些种都是外地弄来的,我们的种子又卖到别的地方。” “我不是稻子也不是土豆,我是人,我不可以卖。”修莲声音开始大起来,有愤怒的火药味。 王本堂说:“不管人种、物种都是一样的。” “反正我不!”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这事由不得你,你与李开云八字不错的,我是父亲,自古都是父母说了算。” “不!”王修莲坚决地说。 王本堂说:“我已经答应人家,彩礼也收了,你就嫁他吧,算我求你。” 王修莲愤怒道:“绝不,你要嫁,你自己去!” “给老子顶嘴!”王本堂听到这话,气急败坏,顺手抄起绳子就抽打王修莲。 “打死个憨包,算老子白养了。”就这样,边打边骂,在院子打,又迫出家门,有人开始看热闹,农村人就喜欢热闹。 王本堂说:“打死你个白眼狼、打死你,去死吧你······你!” 王修莲无力地哭泣:“打死也不嫁,死、死了好。” 可是,在内心呐喊着,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去死吧,去死吧,她不停在内心呐喊着,她真的下定决心,一死了之,得不到就死去,我不愿做心不甘情不愿的事。这种想法很危险的。就这样,赌着这口气,她像疯了一样,朝村边那条下坡路跑去,披头散发,丝丝黑发飘逸在风中。 有人提醒:“本堂啊,你太过分了,娃儿寻短见,你赶紧叫人去追。”本堂这才想到,刚才是气昏头,连忙叫二娃子去迫。 “二娃啊,去找姐姐,怕她想不开。”王本堂没听见回声,抬头回看,看到二娃飞奔的背影,看样子去找姐姐了。王本堂有些后悔,闭目喘气,低头不语。 经过多年命运的波折,王本堂对命与运有了更深的体验。对于王修莲的婚事,让他寝食难安,心里着急而且烦躁。 第41章 王修莲抗婚投井 挑着水桶的韩清,走在回家的路上,因是上坡路,头要看着路上的石头,怕失足后水会从桶里溅出来。在一个拐弯处,突然跑出一个身影,擦在水桶边,韩清摇晃着,肩上的挑水扁担滑落下来,咣当一声,水花四溅,转身一看,他没看清一个狂奔的女孩是谁。他还以为是什么女鬼,心一下蹦蹦跳,害怕起来。 “谁呀,疯子。”韩清在心里骂道。不久一个在风中传来的声音,“韩清,对不起,下辈子做你的女人。”王修莲边跑边说。 韩清愣头愣脑自问:不是幻觉吧,那个声音是在叫韩清,好像是修莲的声音。 突然又传来“姐姐,姐啊”的声音,韩清这下听明白,是二娃的声音,韩清心一下蹦蹦跳。他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修莲寻死去。二娃呼哧呼哧从韩清眼前跑过,面部严重扭曲变形,韩清甩开双臂,箭一般飞出去。 临近古水井,一个跳水的声音“咚哧”传来韩清的耳边,气急攻心的他耳嗡嗡作响。 王修莲并没有呼救声,身体在慢慢下沉,水泡一个个冒出水面。 一股冰凉的井水进入她胸腔,她窒息了。身体软软的,落呀落呀,她脑子里,像是灵魂出窍,自己飞在金色的黄昏,天是黄的,山是黄的,树也是黄的,自己飞呀飞呀…… 二娃瘫坐在井边,激烈喘息着,虚脱地嚎着。韩清没多想,自己水性不错。猛吸一口气,纵身一跳,潜入水底,慌乱中摸到修莲的胸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摸到女人的乳房。再摸到手和头,动静也没有,心想,坏了。他担心鼻孔灌进少量水,鼻子酸涩,脑子眩晕。他闭住气,用手拉住王修莲的头发使劲往上游。费力地用双手抓起后衣,无意中拉脱她纽扣,把修莲托住,头与脚没在水里,胸部露在外面。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是不穿乳罩的,一时间来了不少男人看热闹,在井边的男人则饱了眼福,眼睛都似乎要掉出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出于爱心,帮忙去拉头发,拉脚,一个名叫猴子的不怀好意家伙有意去摸下乳房,顺手才拉到衣服。 修莲被捞出水井。韩清也上来了。井边上躺着两个落汤鸡。 人们七嘴八舌说:“快救人。把肚子里的水挤出来,压肚子。” 同村的一个伙子猴子,骑在修莲身上压了肚子,又去压胸脯,水从修莲嘴里流出。这伙子准备用嘴去人工呼吸。看在眼里的韩清喘着气,一种雄性的尊严叫他爬起来,一拳将猴子这伙子打倒在地,说道: “谁都知道,我与修莲谈感情,准备搭伙成家,谁他妈要占便宜,猴子,老子与你没完,二娃你说是吗?我对你姐最好,你们都滚开,我的女人我会救,少管闲事。”二娃点点头,不做声。 看来这英雄救美的差事只能韩清有资格完成。 韩清抱起修莲,走出人群,一个翻身将她扛在肩上,头朝下,双脚卡在韩清的脖子,倒背着,水顺着她头发与双手流淌。韩清倒背修莲爬上一个小山坡,后面跟着二娃与几个伙子。韩清愤怒吼道:“滚开,没你们的事。” 众人看着韩清倒背着修莲,渐渐远去,消失在山坡的竹林里······· 韩清将修莲放平,骑在身上按压胸部,然后往她嘴往吹气。抬头之间,韩清眼角流淌着热泪,把双眼模糊了,轻轻的呼喊着修莲的名字。 猴子说:“二娃,你信不信,韩清会非礼侮辱你姐,他会占你姐的便宜。” 二娃说:“不会,他会救姐姐。” 猴子说:“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什么情况?会死人的,二娃,我跟你去看看。” 一个伙子说道:“猴子,关你屁事,少淡吃萝卜瞎操心。” 着急的二娃说道:“走嘛,猴子。” 猴子与二娃在远处树林里偷偷窥视,猴子不敢靠近,刚才韩清那一拳也打得不轻,现在还隐隐作痛。 韩清努力不停地叫着:“修莲你醒醒,修莲你醒醒。” 韩清用指甲掐她人中与合谷。韩清想到,王本堂曾说过,人中是急救穴,为什么叫人中,鼻子吸食空间里的阳气,也即空气;口是吃沉降的东西,如水与食物,是阴的气,说是阴聚则成物,物重则降。阳由天管,阴由地管,天地就是一阴一阳,人在天地之间,人中穴能把阴阳互相激活,就像阴电与阳电结合,灯泡就亮,由此才有人中之说。 韩清再次强刺激人中时,修莲有些动静,韩清用手摸摸脉,很细,细如游丝。用耳朵紧胸膛静静听,有声音在跳动。 韩清整理好修莲的衣服,抱起修莲,一步一步走出竹林,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韩清背着修莲回到家中。王本堂看到,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家伙,王修莲头歪向一侧,这刚烈的姑娘果然寻死觅活,心里更加不安。慌忙用手切脉,脉虚弱无力,才放下心来。 王本堂在家里叹气,吩咐韩清熬独参与干姜给修莲服用。 第42章 做东洗井谢龙王 飞燕村几百年来有个传统,凡是有人有意或无意跳进或掉进水井,都必须要洗井。这是本村唯一的一口古井,冬暖夏凉,甘甜滋润,大家靠它养育千秋万代,是唯一饮用水。有人掉进去,就是惹怒龙王,龙王生气,会干旱少水,要杀猪祭龙。请村里的主要劳动力洗井,落水者做东请客。村里的年长者就是最权威的发话者。 听到有人跳井,这惹怒村里的老人,老者们垮着拉长着脸面,手持拐杖正来到本堂家门口。 一个老人说:“本堂啊,你可闯祸了,自家的娃怎么去跳井,你是听说我村百年传统的,你家娃犯了龙王了,得罪龙王了,还是两个人下去古井。你看那水还能吃吗,污染了。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 王本堂说:“老人家,我也听说,一人一头猪,两人就得两头猪啊,能不能就一头就可以了,眼下只有一头猪啊。” 老人说:“本堂啊,这是老传统,两个人在井里,得罪老龙王了,得两个猪头,一个不行,龙王会不高兴的。” 王本堂说:“真是两个猪头啊!为什么河里不去,非要往井里去啊,分明是气死我也,真是养了两头蠢猪。” 老人说:“是的,杀两头猪,这样才风调雨顺。事情不要过夜。你准备杀猪请客,我通知30个劳力连天连夜把脏水挑完,明天祭龙,不然大家没水喝的。本堂啊,不能犯众怒。” 王本堂诚恳地说:“老人家,我即刻就办。” 真是祸不单行,一个寻死觅活,丢人现眼,又来个做东请客。本堂是悲愤交加,显得很无奈。 家里只有一头过年猪,另外怎么办呢?本堂只得求亲家,都是这门亲事惹的。事出紧急,只得自己亲自出面去找李开云的父亲商量。王本堂来到陈桥村,一脸悲伤地说:“亲家,哎,我是气啊。” 开云他爹问道:“亲家,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本堂说:“就出事了呀。” 李开云急忙问道:“叔,什么事啊?” “修莲······修······唉!”因为王本堂心里难过,说话都短气,话语不成句子,泪眼朦胧。 李开云焦急地问:“修莲她到底怎么了?” 王本堂说:“跳井了!” “哎哟,我的修莲啊,我做梦,都当你是我媳妇,你花费我多少心思啊,怎么就死了?此生谁与我同行啊?你可知我的朝思暮想?”开云悲伤跪在地上嚎。 王本堂说:“开云,没死,在家休养,只是她得罪龙王,村里百年规矩,要杀两头猪祭龙,还要请客吃饭,还要洗井。” “没死就好。”李开云心中又云开日出,自语道。 王本堂说:“家里只有一头猪,你看,只能来你家借了。” 李开云说:“什么借?我拉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快,我要去照顾修莲。”开云啊,心中此刻就惦念着他的心上人,又急又兴奋,自己借此机会多接触她,培养感情,从前她就不太理他,不冷不热的。 本堂看到开云如此表现,说明开云心中有修莲,他坚信自己的眼光,我没看错开云这小子,心里升起一丝安慰。 亲家和开云用马车拉上一个胖猪,急切走出陈桥村,肥猪不高兴地马车上哼哼。 飞燕村今天有些热闹。村里年轻劳力都在吆喝着跳水。猴子看到李开云拉着胖猪来到飞燕村井边,有人说话了:“开云,是我村的姑爷,够意思,一个猪换个媳妇值得,今晚有酒有肉,哈,大家努力干。” 猴子又说:“修莲怎么就不喜欢他啊,她喜欢韩清呗。” 李开云说:“兄弟们,我开云不是崴货,晚上敬你们酒,啊,希望在修莲面前多美言几句,你们忙着,我准备酒菜。” 飞燕村一个会编山歌的人,即兴就唱山歌: 两个哥哥一个妹 王家出了三角柜 前脚踏在陈桥村 后脚挂着韩亲亲 三月里来个桃花开 蜜蜂采花为谁死 梁山伯为祝英台 胖猪换来王修莲 哎呀一个呀! 到处一片笑声。 老人家生气道:“你们笑什么,都给我严肃点,我在给龙王准备祭台,你们冒犯龙王,以后没水吃,谁家的姑娘会嫁你们?连讨个母狗都成问题。” 有人嘀咕:“老古董,没情趣,咱们正火热呢,稍微燃烧起来一点激情,你一泡尿就给熄灭了。” 有人说:“歌王,再来一个。” 歌王说:“不敢了,老人家在咒了。” 猴子笑哈哈说话:“没事,我家有个花母狗,我给你歌王留着。” “你自己留着用吧。”说着,歌王就用桶水把猴子浇个透湿。 又是一片笑声回荡在井边,老古董开始骂人了:“猴子,是不是猴子想日狗,你造孽啊,自古以来,都说龙狗是相冲的,你不想说媳妇了?这里敬龙,千万别提与狗有关的事啊。”老人说。 猴子说:“老人家,是你先说的讨母狗成问题。” 老人问道:“是吗?” 猴子说:“是啊!” “大家作个证,我说过吗?”老人问。众人肯定说过。 “哎哟,对不起龙王,在龙王面前不能说狗,易经上讲狗冲龙,我老者也说错话了,我给你龙王磕头请罪了。”说着老人就跪在地上,面朝井磕了三个头。猴子怕惹怒龙王,看到老者如此虔诚,他也向边磕头:“对不起龙王,我也错了。” 开云来到修莲家。进门见到韩清,韩清怒视着开云,话也不说便走开了。 修莲睡在屋内,开云走进床前,轻声地说:“修莲,修莲,怎么样,好些了吗?” 修莲静静地躺着,没有声音,显然是疲惫了。要么就是不想理睬开云。但开云不这么想,他只管努力照料,用执着与热情去化解修莲的冰冷,对他来说是好机会。 晚上,洗井的年轻伙子与村里的老古董在修莲家吃饭喝酒。 大家像过年一样,高兴着呢。修莲的家人不高兴,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看得出开云表现活跃,他敬酒说:“长辈们,兄弟们,大家辛苦了,在此,我先敬长辈酒,祝你们健康长寿,然后敬兄弟们成家后家庭幸福,没成家的,尽快成婚。” 有人说:“你都跑到我们村来抢姑娘,我们往哪里搁?” “听说修莲不想嫁给你,他爹逼婚才跳水的,你主动退出就好办,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怪李开云。” 李开云笑着说:“我喜欢她,我没罪,你们要是也喜欢她,也没罪。” 老人家说:“你们年轻人,说什么酒话,自古以来,都是媒约之言,父母做主,休得无礼,你们要是到陈桥村娶媳妇,他们收拾你们作何感想?饭后你们还要干活洗井,明天我还要拜龙王,明天就可以挑水吃了。这日子,你们洗井够受吧,不舒服吧,今夜必须洗完,明日蓄水。” 有人说:“你们这些老古董啊,棒打多少鸳鸯,祸害多少有情人啊。” 这声音说得小,老古董没听见。如果听到,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年轻人则迎合着:“是啊。” 老古董嫌年轻人闹,都走开了。 轮到开云去给韩清敬酒:“韩清,不要老不高兴,我敬你!” 韩清说:“去你的,你把修莲害得好苦,差点要她的命,你不配给我喝酒!” 李开云说:“我是明媒正娶,他爹同意的,我也喜欢她。” 韩清说:“我难道不喜欢她?” 有人出主意:“你们干脆比试,谁赢谁娶她。” 有人问:“其他人可以参加吗?我呀也参与比。” 又有人问:“大家说怎么比试啊?” “摔跤,肩膀落地算赢,还可以比文啊。”山歌王说,“这倒是个好办法,韩清你敢不敢?” 韩清无语,心想,自己本来就没希望,为了修莲,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坚决地说“可以!谁怕谁!” 众人鼓起掌来。目光一下集中到李开云的身上。开云无语,他感到自己受到侮辱,好强的心一下燃烧起来,说道: “好,我答应,免得说我是怂包。韩清,你得跟修莲说好,怎么决斗?咋们俩作个了断。” 韩清说:“斗就斗!谁怕谁啊。” 李开云说:“好,酒一口干,一言为定。”咣当,两个不服的酒杯碰到一起,酒都溅出来,然后双方仰起脖子一口下肚。 “够汉子,爽!”疯狂的掌声与吆喝声飘进屋里。亲家俩出来看热闹。 其实这些,在屋里的修莲都听到了,只是她想起身,就是没有力气。她担心两人打架,再惹出麻烦。当前,自己也有些悔恨,给家里添乱,心中不是滋味。 “开云,你胡说,老子的彩礼都给了,也收了,亲家也答应,修莲已经是你的人了。”开云他爹用手指着说。 “爹,不关你的事,我是汉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反悔。”李开云酒后大声说,脸被酒烧红了。 开云他爹丧着如同马脸说:“你啊,真是脑子被牛踢了,你能不能少喝点尿。” “你儿子不是孬种!”开云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修莲听的,当然也是酒在血管里鼓动造成的。年轻人都争强好胜。 韩清说:“开云,我奉陪你,下个月就斗。” 王本堂没说话,静静地听,左右为难的他,只好顺其自然了,他本来就憔悴了。 王本堂说道:“亲家,我也很无奈了。” 开云他爹说:“我知道,难为你了。” 清晨,老古董穿着黑色的长袍,头顶瓜皮帽,帽子上斜插着山鸡毛,手持铃铛,有节奏地摇动,发出叮叮铛铛的响亮声音,十分悦耳。他走在最前头,因为风湿痹症,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一颠一簸的。小孩子在他后边笑着学他走路的样子,他也不生气。村里两个年轻人头戴红布,抬着羊皮鼓,有力地敲打。“咚咚”响,震得让人心颤抖,锣声也“恰恰”有节奏地伴奏着。四个人抬两个耳朵直立、只有眼睫毛、龇牙咧嘴的“八戒”脑壳在后面蹒跚行走。 两个猪头供在井边,碗里有酒有茶。 老古董,带着戏班子,左三转右三转围着井绕圈子,神情严肃,仪式讲究。 然后,老古董手持香烛,叩拜龙王:“龙王在上,弟子教子无方,多有得罪,请别怪罪,今天诚心诚意献猪头一对,诚心诚意献好酒好茶在此,保风调雨顺,龙泉甘美。一叩首,又叩首,再叩首,鸣炮,仪式完毕,退场请水回家,请水回家嘞,请水回家嘞!” 井边炮竹声声,香烟缭绕。口渴的人们排着长队挑水。 老古董微笑开来,带着戏班子,敲锣打鼓退场回家,因为年老牙齿脱落,嘴巴凹陷,虔诚地不断说着变调:请水回家嘞。 修莲硬是煎熬了一夜,开云与韩清轮流守候,这对情敌忘掉仇恨,一心护理修莲。 天快亮时,守候的开云有些疲倦。他听见修莲在说胡话: “死就死,韩清,韩清,下辈子我做你的女人。” 开云用手去摸额头,发现很烫。像是发烧的样子。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她心中就装着韩清,他叹了口气,有种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之感。我怎么才能走进她的心灵?他走出门外,看天空的星星好遥远,我是哪颗星?她又是哪颗?乌啦河里的水在呜呜流淌,仿佛读懂他此刻的心情,心闷的他有些痛,眼泪也控制不住,独自一人到乌啦河边,捧水洗脸,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在脸庞流淌。 早晨的风飘过来,他思绪稳定片刻。意识到修莲发热,应该回去报告。 “叔,您快起来,修莲发热,说胡话了。”李开云站在王本堂的房间门口喊。 “嗯,开云,知道了。”王本堂答道。 王本堂昨夜睡得不踏实,眼里有血丝,眼睑发泡。他心事难了,心绪不宁。 王本堂叫道:“修莲,修莲。” 修莲没回答。 “爹对不起你!”本堂号脉,脉轻取浮大,数,重按无力。 “风寒闭阻,七情内伤,是发热了,长时间不吃东西,脉道无力,胃气无力。”本堂说,“叫韩清抓药煮汤。” 李开云说:“不用叫他,你开方,我抓药,我比他识字多。” 王本堂提笔从左往右书写方,可是手抖得厉害。 “开云,你记录,九味羌活汤,加党参三钱,适量大枣、生姜。” 韩清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韩清说:“李开云,你会知道药的位置?小称你会计量多少钱?别装,不懂装懂皮泡眼肿,让开。” “好好,都是为了莲,快些好,你就麻利点。”李开云让步说道。 第43章 比文武定亲 不知谁胜出 飞燕村、陈桥村归鹿山乡管辖,彝汉混居,每年的二月初二是这龙拾头的日子,都要举行抬跤比赛,相当于现代的摔跂。胜出的男女都是这一年的“跤王”,“跤王”在乡里有除了名誉外,还有大米食盐作奖励。由于娱乐性强,精彩且刺激,每年人们的参与度相当高。 因为当着众人说过,李开云与韩清比赛决斗,他们都较着劲,准备看的众多人已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了,期待着目睹这一为爱而作出的决斗。这次拾跤赛又多出这个节目,文武相斗决胜负。李开云知道,王修莲与韩清相处得好,自己要成为赢家,除了财礼和王本堂的支持外,自己没优势。决斗吧!他想证明他比韩清强。最不安逸的是李开云的父亲,为什么?他已经出过聘礼,如今李开云这孬种改变了主意,万一输了,岂不聘礼白出? 韩清也承诺过,也在积极准备着,这算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自己不去参加那个文武赛,就意味着弃权,弃权就是认输。 王修莲经过跳井事件后,伤害了许多人的心,许多事情不敢再任性了,变得矛盾,两个男人都对自己用心,她也决定不了未来,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她一个人干活都挑最重的,看上去真的想把自己累疯,她就是这么折磨自己,减少心中的难过,本堂和韩清看着都心疼,但是都劝不住。 过年了,李开云来给未来的老丈人送年货来,叫本堂叔、修莲、二娃很亲切,韩清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很不爽,因男人的自尊心,不好得发作。李开云因为这次来飞燕村,不再叫韩清了,而是叫韩清兄弟了。吃饭的时候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想惹出什么意外来。 本堂都给李开云、韩清、修莲、二娃夹菜,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飞燕村有种说法,女娃是菜子命,撒在肥地里就肥,撒在瘦地里就瘦。还有种说法,叫嫁出姑娘,泼出的水。原来我是要把修莲嫁到陈桥村,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把泼出去的水又收了回来,难得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沟通,开云他爹也来给话,就让你们年轻人决定吧!我呢,老了,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听说开云与韩清要文武抬跤决赛,赢的一方取修莲,你们是怎么想的?如今要是有两个姑娘,两个都嫁你们,就不争吵了。现在只有一个。” 开云说:“我是爱修莲,韩兄弟也喜欢,我们两人已决定比文、抬跤,我输了,我让给韩兄弟。” 本堂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先把聘礼给你家送去。” 李开云说:“本堂叔,不用。如果无缘成为一家人,咱们当亲朋好友相互走走。” 韩清听到“让”字,不服道:“让,字不对,我为爱赢来的,就是我的,我是不需要你让,鹿山乡跤场上见。” 王本堂说:“修莲啊,过去都说,媒说之缘,父母包办,说实话,我也没脸去退礼,伤心于开云家。按理说,收了礼,就是定了婚,同意了。如今爹对你让步了,你对他们两个年轻人什么态度,表个态?” 修莲只顾吃饭,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沉默。她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本堂只好说:“沉默就是默认,不管你嫁给谁,总之一句,爹希望你们幸福。好了,你们两个伙子,比赛时不要往死里整,要遵守抬跤大会规则。我,包括修莲也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开云是来探本堂的口气的,之前开云最担心退礼。韩清也不知道本堂意思。这阵,两个伙子至少知道本堂的态度,也同时知道修莲的心思。双方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在实处了。 人们对今年的摔跤赛事很期待,越是临近,热情度高涨。 修莲心头始终七上八下,韩清忍不住悄悄问修莲:“很快就到二月二龙抬头,我们都该有个结果,你是怎么想的?” 修莲说:“我心头很乱。” 韩清说:“我们私奔怎么样?”韩清真的用心爱她。 修莲说:“跑到哪里去?连吃的都没有,你哪来财物?那我爹不气死?更何况他脸面往哪里放?我已经寻死觅活了,惹得飞燕村人都有怨气。也许是命,女人嘛,谁不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很悲哀,我最后只能变成你们赌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你能赢吗?” 韩清说:“为了你,我会拼尽全力。” “我希望是你的人!”说完之后,修莲就红着脸挂着泪转身走了,很无助的样子。 时间到二月二了。 鹿山乡跤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男子组女子组的人都摩拳擦掌。每年男人组有两个队,女子组有两个队,每个组第一名胜出,最后再争夺跤王。每年只有一个男跤王,一个女跤王。 组委会的主持人和裁判都在台上了。跤场有篮球场那么大,里边铺满细沙。四周是一台台的石梯,都坐着各村有身份的人。主持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又是龙抬头的日子,祖先传下来的抬跤大赛要开始了,希望大家赛出风格,遵守规则,祝队员们好运。谁先倒地,数十下不能翻身,就算输。现在请司仪出场,拜谢祖先,求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锣鼓声响起来了,司仪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冠上插满箐鸡毛,如同演京剧的,神情威严。多年来,都是他懂司仪,懂祈福,只是今年突然腿脚不利索走路一拐一瘸的。手里还杵拐棍,另一只手紧握着燃烧的香,他向跤场走来,就引起人们的大笑。两个人用木棍一前一后抬着羊皮大鼓,左右两边两个人整齐地敲打着。锣声合着鼓声,最后一个人鼓起腮帮,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仰天吹响长长的大号,声音悠扬,浑厚有力,响亮声仿佛传到九霄云外与无边的旷野,天公地母都听得见。 司仪入场处有一台阶,他要下到跤场里,手按住台阶,身子慢慢往下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滚下去,翻了一个身,一只高跟布鞋掉落。人们又笑得前仰后合。这不影响他继续下面的工作。队伍来到场子上,司仪干脆懒得找鞋。他在前头领着大家围绕四周走了一圈,弓着腰,撑着棍,很不协调地一拐一瘸。有人笑得肚痛,有人笑得热泪盈眶。 司仪然后来到场子中央,高声唱:“祖先有灵,佑我鹿山儿女。苍天在上,降福鹿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又转身四方和中间拜五神:“一拜东方甲乙木,二拜南方丙丁火,三拜西方庚辛金,四拜北方壬癸水,五拜中央戊己土,礼毕,鸣炮。”然后在锣鼓声中退出场去。 炮竹声声引来一年的吉祥。 主持人说:“请男女队员入场抓阄,男队十二人,女队十二人,有本事有实力进场报名。” 男的女的进场报名,让人们想不到的是修莲也来参加报名,尤其是韩清和李开云感到意外。大家都纷纷议论着。 “那是王郎中本堂的女儿修莲,去年跳井他爹做东。” “留长发的是李开云,短发的是韩清,今天他们决斗谁娶修莲。” 很快男女队都抽好了阄。 主持人说:“今天的跤王赛出来后,还有一场大家关注的文武赛定亲,这是根据李开云、韩清提出的申请,我们组委会采纳了,让大家见证奇迹。现介绍一下,这是李开云,这是韩清,这是修莲,王郎中掌上明珠。”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现在开始今天的比赛,女子组先比,白一号对红一号。” 几个女人如同母鸡打架一样,互相试探着,然后在场上开始摔起来,女子摔跤不是很激烈,经过几个回合,女子组的两个第一名很快出来了,其中之一是修莲。韩清、本堂这才明白,修莲为什么往死里干活。 “女子组两个第一名决赛女跤王,请飞燕村修莲和陈桥村春梅上场。”场上又响起热烈掌声,大家激动地看着两个女汉子。 两个红着眼睛的女子走进跤场,眼睛对视着。开始了,两个女人都躬着腰,双脚在地上不停地移动,两手在空中相互抓狂,准备着下手机会,两眼更加通红,像愤怒的两头母牛。 突然双方两手相扣,几个回合都在试探。突然,春梅两手抓住修莲的衣领,要摔倒她。她两手连忙控制春梅的双手往外分,突然一下子,春梅将修莲的衣扣全部撕开。场外的男人尖叫着,修莲慌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前胸,春梅乖机将修莲扑倒在地,这不算违规,摔跤拉破衣物正常。主持人过去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怒火攻心,不知哪来的力气,修莲硬是从身下翻身起来,两个人又扭着爬起来,相互抱着对方的头,修莲突然一个转身,右脚后跟击打对方左脚,用力往右摔,“嘭”一下,将春梅摔倒在地上。春梅不死心,慌乱中将修莲上衣都抓到头部。修莲愤怒地说:“放开衣服。” 春梅说:“不放,放了我就输了。” “一、二·····”裁判数道。 修莲努力压制春梅双手,她想把头从衣服里抽出来,鬼火冒的修莲顾不得羞耻,拖住春梅在地上滑行,春梅要去踢修莲,修莲握住双腿用力抛。春梅重重摔在地上,面朝地,头晕了,十分痛苦,她明白修莲比疯子力量大,修莲跑过去双手握着春梅前胸,过去骑在对方腰上,用手揽住双肩往后搬。男人们更加疯狂,鼓声、掌声与加油声铺天盖地震动着跤场。 春梅哀求道:“我认输,我认输,哎呦哎呦。” 修莲说:“给我耍滑头。” “一、二、三、四、五、六······”裁判数道。 “哎呦,我认输。”春梅再次哀求道。 “七、八、九、十。停!王修莲是跤王,春梅松手衣服给她。修莲,抬跤会拉扭衣服是正常的,别想多了。”主持说。修莲敏捷地将衣服穿在身上。 “修莲,修莲,我喜欢,跤王跤王我们爱你。”年轻男人叫着肉麻的话语。 有人说了:“王郎中这个女儿以后是个温柔的母老虎中的母老虎!不得了啊!” 李开云和韩清看到修莲表现,都显得振奋、吃惊,心中都生出一种想法,未来生活中是否能征服修莲。 可春梅就躺在地上,手臂抬不起来,肩关节脱位了,“哎呦哎呦,这手脱位啦。” 主持人喊道:“现场有没有郎中会治疗脱位的?” “有。”人群中走出王本堂王郎中。他来到现场,摸摸肩关节,说:“脱位了。”他拿出银针。 “爹,我来吧,我见过你做过,我也会。”修莲说着接过银针,刺在肩峰、肩井、大小圆肌处,让肌肉放松。她用脚顶住春梅的腋下窝,双手用力向下向外拉春梅的脱位的那只手,看得有些吃惊,心里暗自高兴,脸上露出一种高兴一种肯定,说:“修莲,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郎中。你今天的种种表现,爹小瞧你了。” 男子组的比赛也开始了,男人抬起跤来,就要野蛮些,像两头公牛,一上场就迫不及待斗起来,很快就决出胜负,两个小组的第一名是韩清和李开云。他们都很久憋着一股劲,有期待有追求。 “下面,我宣布一下子,今天两小组的第一是飞燕村的韩清,另一个是陈桥村的李开云。”主持人说完,韩清、李开云向群众挥手致意。 “今天比赛的除了往年的奖励,还有一位女跤王嫁给其中胜出的男跤王。现在就先比文再比武,请几位懂文化的先生走近些,好评判。” 几位老先生来了。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蓄着花白的长胡子,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好像被晒干缩水的天麻的外表。 主持说:“开始吧,谁先出上联?这样吧,锤子剪刀砍刀,克制顺序是锤子胜剪刀,剪刀胜砍刀,砍刀胜锤子。” 韩清、李开云都把右手藏在身后,双方眼睛射出一道如剑气一般的寒光,咄咄逼人,等待主持人叫开始。韩清出现的是锤子,李开云是剪刀,结果韩清先出题,他瞬间想到中药名,就出上联: “冬虫夏草!” 李开云思考一下,答道: “春花秋月!” 老先生说道:“答得好,平手!”然后是几个老者的干瘪无力的掌声。不懂文化的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韩清要羞辱一下李开云,自己不甘心,说:“有人花金银,收买人心,横刀夺爱,充大王,我的上联是:“王不留行金银花''。” 李开云说:“云开日照修莲家!” 先生评道:“好好,平手。” 韩清想这姓李的,有两下子。又出上联: “木头儿子想合欢。” 李开云知道骂他,也将韩清名字羞辱下: “十字顶日装清高!” 主持人说:“平手!”“好,好。” 韩清看到李开云留两片瓦的长发。加上李开云是马年出生的,出口说: “野菊花野葛根野马分鬃。”分明骂他野种。 李开云不甘示弱,想打压一下,突然想到这个短发韩清,是狗年出生: “狗屁股狗肚子狗头军师!”李开云故意激怒他。 “平手,妙,妙!”主持说。 韩清听到很不高兴,冲上去就和李开云抬起跤来,双方都不相上下摔了十几个回合,都是同时倒地,只得重新开始。双方都探虚实,韩清过于冲动,进攻比较频繁,乘韩清快速扑来时,李开云似乎像学过太极拳“云手”一般,顺势拉住凭惯性一个侧身,将韩放倒,韩清被沙子迷了眼睛,李开云整个人立刻压住他,死死不放。 主持数到十,都起不来了身。 “恭喜李开云胜出,你是跤王。” 李开云激动得在场上奔跑。王本堂自言自语说:“跤王嫁跤王,是强强组合,优胜劣汰嘛。” 韩清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声疾呼:“天啊?难道是命运安排,修莲我对不起你,此生非你不娶,我剃度出家,为你吃斋念佛,了断你我今生红尘。啊呀!我的娘呀!” 主持人宣布:“根据规则,李开云今天就娶走修莲。” 就在这一刻,修莲突然晕倒在地。不是别人击倒他,是她自己精神击倒自己,因为这一刻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王本堂跑过去查看脉象,说:“无大障,气闭,所愿不遂,一时支持不住。自己喜欢的东西突然发现永远丢失了,任何人难以接受。没事的,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根据规则,李开云,你今天把她带回家,以后对她好一点,她慢慢会接受你的。你文武都强,跤王嘛,是优秀的男人,我就把修莲交给你,回去好好办个酒席,体面地过日子。韩清啊,你也优秀,韩清,韩清人呢?”说着,用眼睛四处寻找韩清。 李子开云说:“你看,那是韩清,走远了。” 韩清梦破碎了,身体里就像被抽掉什么一样,走路跌跌撞撞,垂头丧气。他伤心走了,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人们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去。后来的好多年,人们都没见过他,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出家在百里之外的观音寺,这些都是传闻。 李开云在乡上,雇了一乘轿子,李开云的兄弟们将就修莲抬回家。 酒席也风风光办了。可是几天下来,修莲睡着不吃不喝。这急坏了李开云,他问修莲:“我带你回一趟老家,行吗?想家了吧!?” 修莲摇摇头,就是不发话。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李开云就找了几个小妹陪她聊天吹牛,又把老丈人王郎中、二娃接到陈桥村,帮助做思想工作。 王郎中摸着王修莲的脉道,眼里含泪,自言自语道:“修莲啊,爹老了,爹已经让步了,愿赌服输,要拿得起放得下,对吧?女大当婚,要独立成家,孩子长大都要成家立业,有一天我老了也要离开你们,你们也得延续下去,生活下去。你弟不争气,其实你有学医的天赋的。你看你现在身体,气郁、血郁、火郁、食郁、湿郁、痰郁,六郁之说,认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郁。要服香附、川芎、苍术、神曲、栀子,主治气郁所致胸膈痞闷,脘腹胀痛,嗳腐吞酸,恶心呕吐,饮食不消等症。六郁之中,以气郁为主,故方之功用以行气解郁为主,使气机流畅,则痰、火、湿、血、食诸郁自解,痛闷呕恶诸症可除。郁病多由精神因素所引起,以气机郁滞为基本病变,是内科病症中最为常见的一种。临症时气郁常见精神抑郁,情绪不宁,胸胁胀满疼痛等,为郁病的各种症型所共有。血郁:兼见胸胁胀痛,或呈刺痛,部位固定,舌质有瘀点、瘀斑,或舌质紫暗;火郁:兼见性情急躁易怒,胸闷胁痛,嘈杂吞酸,口干而口舌苦,便秘,舌质红,苔黄,脉弦数;食郁:兼见胃脘胀满,嗳气酸腐,不思饮食;湿郁:兼见身重,脘腹胀满,嗳气,口腻,便溏腹泻;痰郁:兼见脘腹胀满,咽中如物梗塞,苔腻。你现在气郁,食郁较重。” 听到王本堂谈医理,爱好医学的王修莲有所触动,思想有所转变,态度开始转弯,小声说道:“越鞠丸治六郁侵,气血痰火湿食因,芎苍香附加栀曲,气畅郁舒痛闷平。” 王郎中听到,知道修莲有些变化:“对对,我女儿,聪慧。” “二娃,找个锄头,我们去山上挖三棱子草、山栀子、野川芎、野苍术。也许是命吧,认了。”王修莲叫二娃。 看到这种场景,大家都放心了,王修莲郁闷神色,表现得精神起来。 王修莲又学习了这个方药,并用于自身,亲自体会了这个方药的良好功效。人的转变是要过程的,除了环境,剩下的就是时间。往后的日子,王郎中时不时就把修莲叫回飞燕村,带着她采药,希望她在陈桥村成为一个女郎中,妇科方面的书籍都给她,作为女性,她开展妇科更方便。王本堂将不孕不育,产前产中产后,诸多灵验的方药都传给王修莲。许多经典,祖传秘方还在王本堂脑子里,希望二娃和修莲传承他的衣钵,二娃当前表现不是十分满意。他在等待。 第44章 巧遇救命恩人 光阴如流水,孩子长大了,中年变老年,老人有的上山了,垒起一个个土堆。真是岁月不饶人。 “大家快来看,国民政府令。”这是乡政府发下来的告知令。飞燕村唯一贴的一张,就贴在王老爷家的墙上,王老爷是这里的保长。以蒋介石兼剿匪总司令颁布《剿匪区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规定10户为甲,10甲为保,联保连坐,互相监视,抽调壮丁。1934年,国民党“中政会”第432次会议议决由行政院通令各省市切实办理地方保甲。据此,行政院同年12月通知各省,普遍实行保甲制度。于是,保甲制度便由“剿匪”区推向全国。政策落实到飞燕村已经是1935年。 “各家各户都听着了,接到上边的通知,蟊贼进入西南,土地财产平均,老婆人人都可以使用。”这是王保长在训话,场上议论开来。 “这可不行,我土地多粮也多,也要分配平均。” 王保长说:“这不行的,任何人都可以睡你婆娘。” 有人说到:“这哪能行啊?王保长,怎么办?” 王保长说:“政府要求我们每家要买一支枪,至少两户合买一支。保护家园,保护老婆。发现有蟊贼,包庇不报的,甲长保长都要连坐。” 有人问:“蟊贼怎么这样厉害?不就小偷小摸?” “蟊贼,几万人的。大家都要响应号召。” “是啊!”“对!”“我与你合买一支。”“算了,一家一杆,用起来方便。”“有人家买不起怎么办?”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王保长说:“杀猪宰猫的刀都得有,听上边的人讲。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家怎么想?” 众人说到:“跟他们拼命。” 王保长说:“王郎中,听说你有支漂亮手枪。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王郎中说:“走吧,跟我去看。” 大家从来没有看过,很好奇,都希望一睹为快。 王保长问:“这么好的枪,什么地方有卖的?” 王本堂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平时外出用来防身。恐怕当地没有卖的。” 王保长说:“大家就买支猎枪。靠我家丁那几支枪也保护不了飞燕村的。” 王郎中平时也不干农活,这年又多买了几亩田地,当地农民看病也不收钱,他地里的庄稼活计都是村民自愿帮着耕种。王本堂更多时间走动乡野,四处请去看病。 是年一个秋天,正是采药的大好时节。 李一峰和阿三,一个是游击队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他们是攻打鹿山乡政府时,由于情报不准,与乡兵交火时,发现敌众我寡,失利后退入杨梅山里,几乎弹尽粮绝,士气低落。 杨梅山一带药草丰富,王本堂正在这一带采药。 藏于林里的游击队长李一峰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并看见有人影移动,小声说道:“有情况,准备!” 有人说到:“看样子是个采药的,你看他背着草药,请他过来看几个伤员。” 其中一个人问到:“会不会是探子?” 队长说到:“会会面吧!” 阿三领着二人悄悄靠近王郎中,在确认真的是采药时,阿三隔着几十米,喊道:“郎中,辛苦啊。” 王本堂说:“不辛苦,采点草药。” 阿三几个人提着枪来到王郎中旁边,王郎中正挖一根肥大的独定子,并没有注意看阿三他们。阿三说:“请郎中,看看我们几个伤员。” 王本堂说:“好好,我弄完这棵药。这可是刀伤枪伤的好药。” 王本堂把独定子放在箩里。抬头看着几个打扮奇特的人,阿三死死盯着王郎中看。 王本堂说:“我一个郎中,没有什么好看,都快老头了。” 阿三说:“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 阿三手下发现郎中腰间有把手枪,几个人迅速扑上去就把他按在了,说:“一个郎中带枪,身份可疑,莫非真是探子?” 阿三带着郎中来到李一峰身边,说:“队长,这个郎中身上有支枪。”话声刚落,李一峰一下跪在王郎中跟前,众人大惊,心想队长为何给一个郎中下跪。 “快松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王郎中,老天有眼,今日有缘相见,谢谢!”谢过之后,李一峰感叹着命运,紧紧抓住王郎中的手:“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多年了,后来我去平河口、发科去找过你,当地村民说你上山给土匪看病,有人说你当土匪郎中了。我不信,一直在找你。谁知,今日见到了。我们多年不见,大家都苍老了许多。我给你的枪呢?” 王本堂说:“哎,这不,被你的人下了。” “快拿来。”李一峰接过枪,用手轻轻抚摸说:“想不到,郎中保管得这么好。恩人,还给你,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王郎中,物归原主。” “队长,我在发科见过王郎中,刚才我还说,郎中,你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想不到你就是王郎中,当年你试图救我,我很感激,可我还是被村民丢到呜通河里祀河神,我平时就练过游泳的本事。”阿三将他的经历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又说:“我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才有我今天。” 王本堂说:“你就是阿三,福大命大。” “是阿三!” 队长说:“这说明王郎中是好人嘛!” 阿三问道:“王郎中,我丢进河后,我爹妈怎么样?” 王本堂说到:“你走后,我就住在你家,你爹妈吃了我的药后,又给你生了个弟弟。他们都好。后来我去鹰角嘴救我夫人,就没有去过发科,以后就不知道了。” 阿三说:“那夫人呢?” 王本堂说:“被一个女匪首,逼迫跳山崖了。” 阿三问到:“肖玉山呢?” 王本堂说:“死了,死在他夫人手里,这个女匪首叫飞霞。我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麻烦王郎中给处理下这几个伤员。” 清理伤口时,大家都体会到这个郎中的本事,对王郎中竖起拇指:“队长 ,让邢郎中加入我们吧,随队搞医务。那就太好了。” 李一峰问道:“王郎中,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王本堂说:“我上年纪了,东西南北走惯了,体力上吃不消,再年轻几十岁,倒可以。” “我们尊重王郎中的意愿。当前我们缺粮缺枪。要想办法解决当前困难。去找个村的大地主,借点钱粮。” 王本堂说到:“这样吧,我领着你们到飞燕村附近,我弄点粮食和钱给你们,你们很困难。你们现在出手,万一被追上甚至包围,很危险,这一带的乡兵在村庄已有防范意识。” 阿三说:“你不是土豪,打你的土豪没意思,如果有的话,我游击队给你借,打借条,革命成功后还上。” 王本堂说:“不用还,你们困难。我看发科那一带,有的大地主粮特别多,借机好好解放那里的人们的思想,把男崖女崖用炸药爆炸掉,阿三是吃过苦头的。那里乡兵少,你们容易成功。打掉匪患也得民心,就算到那里打着缴匪旗号筹粮借枪为名,那里的匪患严重,大地主也会支持,就可以武装一队人马。另外,枪就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土匪那里弄,那里的钱粮枪枝很多,大概有一百多支人枪,我对那里地形地貌熟悉,来个攻其不备。这样的话人有了,枪粮都有了。” 队长李一峰说:“这是个好主意,发科阿三也熟悉,你也好久没有回老家了。大家意下如何?” “同意,同意。”大家都认可这个方案。 第45章 夜里现身吓坏爹娘 秋天的夜,气爽微凉,月明星稀。王郎中领着游击队员,来到飞燕村,村里的几十条狗轮番吼叫。他带着几个人把自家的钱粮搬走,李一峰硬是写了一个借条放在王郎中家里。 “今借到王本堂粮食10担,大洋50块。游击队李一峰借,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八日。” 于是商量好,游击队先走,第二天午时,大家准时在老虎洞会合。 第二天上午,王本堂将二娃委托在飞燕村一个私塾的先生家。 王本堂说:“先生,我这次出门时间要长些,请先生多照顾些时日,二娃就交给你了。”王本堂说着,笑着将几块大洋塞进先生兜里。 先生说:“够了,用不了这么多,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王本堂说:“二娃,要听先生的话,爹办完事情就回来。” 一股武装力量进入大西南,各地政府和农村都紧张,当然最紧张的是国民政府及资产阶级和大地主,那些吃不上饭娶不了媳妇的无产者,听说共产共妻,心里都乐坏了。飞燕村部分几代贫农雇农都在私下议论和穷开心。 最近游击队,也十分活跃,都在乡兵薄弱、十分贫困山区的打游击。 李一峰和阿三这支队伍,除了伤员回家外,其余的都长途跋涉,白天藏在森林里,晚上行军翻山越岭。许多人以为是打猎的,沿途有机会,就打富济贫,留够队伍的粮食,主要目标是枪和子弹,又发展了一些游击队员。经过长时间的游击,队伍发展很快,历时两个月左右,进入发科一带,队员有两百多人。阵容已比鹰角嘴的土匪帮强大,但武器装备比不过土匪,土匪可是发展几十年了。 到了发科,游击队隐蔽在山里,阿三是一人悄悄回家的,他想了解家里情况,然后调查发科村有钱人家的底细。 深夜,发科的土狗不时传来汪汪声,自己尽量轻手轻脚避开。阿三凭记忆,潜回家中的院子。还好,他家没养着狗。家里的门是锁住的。他用院子里一把梯子搭在房梁上,悄悄爬上房梁,梁台上晒着豆腐,他学猫叫声,“喵,喵”地叫。他爹以为是猫来偷食豆腐,摸黑起来,用棍子来打猫。就在阿三他爹打开窗户时,一大个黑影跳进屋里,把他爹吓倒在地,人模鬼样一时难以分辨。阿三轻轻叫了声:“爹,我是阿三。”听到“阿三”两个字,他爹害怕起来,一下恐惧昏了过去。阿三继续呼喊。他妈听到了,也吓到了,点燃油灯,说到:“阿三啊,你是鬼吧,妈每年七月半,清明节都给你烧纸钱,泼水饭。如果你在阴间钱不够用,我明晚给你烧。你不要夜里来魔我们。妈知道你苦你冤,你没娶过媳妇,妈烧个纸做的女人给你。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我可怜的儿啊。” 阿三说:“妈,我不是鬼,我是真的阿三,我还活着。白天我不敢回来,怕坏了发科祖宗的规矩,只得晚上来看一眼就走。” “真的是阿三吗?” 阿三说:“是阿三,我还知道,家里又添了个小弟。我参加游击队,活得好好的。真的想你们了。” “阿四,过来,帮妈提油灯。看看。” “我怕!”阿四说。 “不怕,错不了,是你哥!” 娘俩借着微弱的灯光,来到阿三说话的地方,仔细端详许久。 “是阿三。” 阿三扑通一声跪在妈妈的身边,哭道:“妈啊,想死我了,我真的还活着,儿子不孝。” “声音小点,让人听到,又要把你丢下河里。” “是,是,我不牵连你们。丢在河里的人,永远不能回来,说完就走。看看我爹。” “你爹呢?” “可能吓坏了。” 一家人赶紧去找,在窗口一个角落,他爹昏睡在那里。 “老头子,老头子,快醒醒。”老头子没有反应。阿三他妈给老头子扇了几耳光,用力捏他人中、合谷。 “做什么,捏我干什么,疼死我了。”他爹回过神来说。 “老头子,我们的儿子,阿三回来了。他真的活着。” 阿三父亲说:“是吗?真不敢相信。阿三,这是怎么回事?” 阿三将经过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 阿三父亲说:“你怎么知道你有个弟弟?” 阿三说:“是王郎中告诉我的。” 阿三父亲说:“他还活着? “活着。” 阿三父亲说到:“我以为他上鹰角嘴土匪窝后,死了。这是个好人,我还给他烧过纸钱呢!” 阿三妈说:“当年你死后,杨龙庚和王郎中写了样东西,放在香桌上,叫我不要打开,初一十五焚香祷告,念阿弥陀佛。如果遇到天大喜事,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才能打开。平时我从不敢动。你死而复生,是天大喜事,你帮我打开看看。” 阿三妈诚惶诚恐,走到香堂边,点燃一炷香,三叩九拜,说:“神灵保佑,佛菩萨保佑,我诚心诚意地敬香。” 参加游击队,无神论者,是不信这个的。宗教政策是信仰自由,自己妈的信仰、精神之柱他不能阻挠。他上前取下小木盒,解开木盒上的麻线,家人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盒里是什么东西。可是阿三一不小心,木盒掉在地上,咣当一声,他妈吓了一跳,慌乱地说:“多有不敬,冒犯神灵,请神灵不怪罪。”说着她小心翼翼拾起小木盒,打开木盒,双手颤抖着将红布条打开,拿给阿三。阿三这几年在游击队也认得几个字。他念给妈听:“诚心敬香,有神相助,阿三起死回生,于某年月日子夜十分归家。龙庚本堂立断。” 阿三妈算了日子,果然是这样,喜而泪下,颤抖着说:“感谢神灵,感谢神灵!”阿三用手去擦拭母亲的泪水。一边安慰一边说:“也许是巧合。”说完之后,自己也陷入迷茫,心里自问,难道冥冥之中注定是这样,真是不可思议。哎,不能信这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三说:“爹、妈,我们过来说话,穷人太多,这个多数人都会起来造反,推翻压迫剥削我们的大地主资产阶级,人民当家做主。发科以后也不会将人丢在河里拜神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三他妈说:“你们在外边吃的怎么办?” 阿三说:“靠地主富农的财物。” 阿三妈说:“那你们要感谢人家,没有他们给你们粮食,你们会饿死的。穷人连饭都吃不饱,没东西给你,地主富农给你们东西吃,做人要感恩。” 阿三说:“妈,不是他们给,是我们打他们,他们才给的。” 阿三妈说:“这个不好,你们和鹰角嘴的土匪肖一山一样,你不能当土匪。我们家祖上都没出过土匪。” 阿三说:“妈,是两回事,我们是解放全人类,打倒统治阶级,打倒坏人。他们是剥削阶级。” 阿三他妈说:“你给老娘听着,蒋委员长你们也要打倒?那是皇帝啊,现在在农村搞新生活运动,你打倒委员会长,委员会长要灭我家九族。你反了,就算娘没生过你,你以后也不要回来,害我们。” 阿三他妈说:“是啊,你们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匪,跟肖一山土匪一样。别坏了咱们名声,在外不要说我是你妈,也不许回来。共产共妻,难道你弟讨的老婆,又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婆?生出娃娃姓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杂种嘛!妈不同意,发科人也不同意!” 阿三问:“妈,那是国民党的愚民政策,瞎宣传,恐吓老百姓。实际不是这样。以后你就知道。妈你放心,儿子不会害你。我们要打土匪肖一山。爹,发科有多少家人有枪?有几户人家粮多?” “有二十几杆。五户人家。你想干什么?”他爹说。 “我们请他们出钱借枪去打肖一山,打回来的战利品分给出钱借枪的人。以后就没有土匪来干扰。”阿三说,“具体哪几家?” 他爹一一点了一下,阿三牢牢记在心中。 阿三妈说到:“阿三,不许伤害人,也不许回来。” 阿三说:“妈,放心,我不会带害你们,阿四听妈爹的话,替我照顾爹妈。我走了。” 阿四问:“哥,万一村民把我丢在河里怎么办?” 阿三说:“阿四,从明天就不会了。我们是绝不允许的。” 阿四说:“这里国民党很不管。山高皇帝远,不会管。” 阿三妈说:“阿三,王郎中是不是参加油什么鸡?” 阿三说:“是啊,不是油鸡,是游击。” “他倒是好人,要向人家学学。” 阿三给父母磕头,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塞给母亲,整理衣服,拔出手枪,说了句他家人听不懂的话:“枪杆子里出…!”借着夜色,悄悄溜出发科村。 第46章 发科大剿匪 李一峰在焦急等待,以为副队长出了什么事。 这时,阿三已进警戒线,被哨兵发现。夜晚,哨兵喊话:“什么人?站住!前进一步开枪,口令?” “发科!”阿三回答道,这是这次行动的口令暗号,只要答错,枪响人亡。 哨兵说到:“是自己人,应该是副队长。” 阿三向哨兵走来,笑着说:“同志们做得不错,口令,反应都到位。” 阿三向队长报告自己回来了。 李一峰问:“好家伙,我们都急了,以为发生不测,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快说说情况。” 阿三说:“最近这里基本没有乡兵活动,偶尔有土匪来扰乱,我们打土匪就大快民心,会得到支持。我见到父母兄弟,他们很好。国民党在发科的愚民政策毒害很深。活人祭祀活动,把人丢去呜通河的封建思想,害人之事还存在。王郎中,王郎中?” 王本堂回应道:“在。” 阿三说:“我娘一直念叨你是好人,你当初说要回发科的,后来你就没有回去,我娘以为你死了,给你烧了不少纸钱。我告诉她你活得好好的。” 王本堂说:“哈哈,我到另一个世界。阴间就不愁钱花。得感谢你妈。” 阿三问:“我们不信这个。不过有件事,很巧合。你和杨师傅,怎么会知道我会活着,而且说到我某年某月某日回家,这是怎么预测的?” 王本堂说:“这是《梅花易数》《奇门遁甲》测的,知道东方朔、刘伯温、诸葛亮吗?” 阿三说到:“不知道。你认为发科行动,夜袭鹰角嘴,情况如何?” 王本堂掐指一算,口中说道:“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落在速喜上,出师顺利,大获全胜。” 李一峰说:“这是什么军事预测?” 王本堂说:“是唐朝袁天罡、李淳风的测事方法。” 李一峰问:“那能赶跑蒋介石吗?” 王本堂说:“依《武公经》,也就是东方神奇的奇书《推背图》图解及文字批注,是可以的。从三元六十轮甲子,也得到启示。” 李一峰说:“那我们闹游击,就对了。你怎么不加入呢?” 王本堂说:“我是郎中,祖上有训,不问政事,一心救死扶伤,不论党派。这是大医精诚说的,是不分贫富贵贱。” 李一峰问:“好坏也不分?” “抓到受伤俘虏,你们医不?”王本堂反问。 “对,对,优待俘虏。医的!怎么解决发科问题?”队长说着并转换话题。 “以后要炸掉男女崖,开会动员,不斗地主。”王本堂说,“我插句话,得民心得天下,对发科人讲理,发科人没有不恨土匪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把部分人也发展成队员。打完土匪后,分些好处给村民。回到发科,讲明是非,炸掉男女崖,宣讲政策,如有人拿活人祭祀,故意伤害,变相杀人,一律枪毙,就能收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有理,做事看人心,慢慢来改造他们的思想。同意的大家举手。”队长说,大家齐唰唰都举手,“举手多数,通过!” 阿三说:“我提个想法,为了顺利开展工作,我和王本堂本次不出面,我们村是不允许祭河人回到发科的,按理还要处死。” 队长说:“没事,都去,你化装成伙夫头,把脸抹黑。” 阿三说:“我不想抹黑游击队员队!” “谁说你抹黑,你熟悉地形,另外,王郎中在当地有威信,他说话有用,我们初来乍到,村民有戒心。”李一峰望着大家又说,“是不是啊?” 王本堂说:“有道理。我配合队长做宣传思想教育工作。” 第二天,游击队进驻发科,许多老百姓害怕、担心,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不像国军,倒有几分土匪样。因此将门闩起来,怕就躲吧。队长明白,老百姓将他们误会成匪了,于是请王本堂出面解释。 王本堂站到高处喊:“亲爱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我是谁啊?我是王本堂,王郎中,给你们看病的。大家不要怕,,不是土匪,是来帮发科老百姓剿匪的,大家要相信。” 有村民问:“王郎中,你是游击队的?” “是,我是。”王本堂说。 “国民政府有令,家家户户都得消灭游击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离开发科。”村民说着。有游击队队员在举枪,被王本堂压下。这时,族长带着全村几十杆人枪将几个游击队员围住,此时双方都举着枪。 王本堂说:“大家都将枪放下,好好说。” 队长一声口哨,埋伏着的许多游击队员,迅速跑进村来,将族长等反包围。 王本堂说:“大家都平静下来,别走火,啊,请相信我,请队长亲自解释。” 李一峰说:“同志们,我是队长,大家相信,我们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所有队员都将枪收起来,咱们一起打土匪好吗?大家都吃过土匪的亏没有?” “有。”. 李一峰说:“恨不恨?” “恨。” 李一峰说:“王郎中是从土匪那里逃出来的,老婆被土匪杀了,大家相信他吗?” “相信!” 王本堂说:“是的,我爱人死于土匪的窝,老乡们,和我们一起打土匪,分土匪的钱粮枪弹,人人有份。大家看,我们人多,还差人枪。我们是来借枪的。” “好。”阿三父母出来说话,“大家相信王郎中,也要相信游击队,土匪进村,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的。”这时,游击队员中一个伙夫,脸上黑得似油漆的,把手举得高高的,并伸出大拇指,显得十分兴奋,没人知道,他就是发科阿三。 “好,好,我们相信,大家一起打土匪。”族长想到,大家说得在理,更何况发科这几杆枪不是游击队的对手,今天这情况,不同意也得同意,于是才说这话。“大家配合鸡什么油,油鸡吧!大家都听我族长的。” 李一峰说:“族长,是游击,游击就是在跑动中打击敌人,我是队长。” 众人笑了起来。 “好,好,打到鹰角嘴,把女土匪弄来当老婆。”有人响应到。 一番话,彼此推心置腹,大家便统一了思想。游击队员也不进私人家里扰民,深得人心,在废弃的老屋或屋檐下吃住。这些做法,让发科人民感到游击队不一般,也讲道理,守纪律。王本堂又给大家看病治病。没几天工夫,吸收了许多自愿参加游击的队员。他们很能沟通,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得天下就得先得人心。蒋委员长的国民政府令在发科不起作用,被游击队瓦解了。 数天来,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攻下鹰角嘴。方案有三种,其中火攻为首选,根据王本堂提供的鹰角嘴地图,土匪夜晚居住的房屋很集中,并且在低处。火攻可烧毁老巢,今后再无生存之地。草木不是首选,高浓度的酒最佳,燃烧效果好,把它从高处倾倒,可流入匪舍,火势顺流而下,包烧房舍。 要高浓度酒,是很少的,只有发动发科老百姓酿酒,只要头酒,浓度高,易燃烧。游击队为尽快搞到头酒,分发许多钱给百姓,大家积极参与,士气高涨。李一峰和王本堂带着一个班去搞地形地貌侦查,摸清土匪人员活动情况及岗哨,火力分布,便于总攻。 “阿三妈,你看,游击队员的那个烧饭的长得好像过世的阿三。”有人对阿三妈说起,“走去看看?” “不可能,阿三早死了。”阿三妈肯定地说。 “不信,我带去去看。”说着,就拉着她,走向正在生火做饭的阿三。 阿三没有注意到,突然间两个农民阿姨来到他身后,这个农村婆娘叫了声:“阿三”,突然听到有个人在叫唤自己的小名,这让阿三心惊肉跳,这可是很多年没有听见过。就在他转身之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正是妈妈。他慌忙说:“你们找谁,两位老乡?” 妈妈也认出来,是昨晚的阿三。正当妈要张嘴说话时,阿三快速伸手拉住他妈的手,说道:“我是北方来的,叫解放,不叫阿三。”并用手指掐了一下母亲,示意她不要认出他来。妈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一定是轰动效应,整个发科会像一个炸开的发怒的大锅炉。对统一战线不利,更不利于剿匪工作。 农村婆娘说:“你啊,特别像她几年前死去的儿子阿三。” “这位老乡,你认错人了,我叫解放。” 阿三目光躲来躲去,故意低头做自己的事。说话后,两个农村婆娘边走边说, 农村婆娘:“太像你儿子阿三了。” 阿三妈说:“不像。” 农村婆娘疑问到:“不像?” 阿三妈说:“不像。” 两个农村妇女议论着走开了。 阿三舒了口气,总算忽悠过去,阿三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些日子,游击队严明军纪,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帮助农民修桥补路,军民团结,鱼水同欢。这一切为征战,削平火红梁子的鹰角嘴匪窝,奠定了很好的群众基础。 乌蒙游击队化装成土匪模样,连日侦查敌情,他们想找到一处直接攀登上去的山崖,从后山突然袭击。等待寨里火光冲天,隐藏的大部分队员正面打击,消灭明哨与暗哨,直捣匪窝,一举拿下这个方圆百姓痛恨的匪患之地。这就是他们的作战计划。 一个夜晚,兵分两路的游击队员,穿行在火红梁子一带。按事先的进攻计划,凌晨五点攻打,寨面火光升起,就正面总攻。 阿三一队是攀爬突击队,负责兵从山降,他们用绳索将一根剖成两半的竹子,绑成悬梯,将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上鹰角嘴的后山崖,惊得岩崖上的山鹰仰空嗷叫。这个突击队除了枪支,最先进的武器是两样东西,一是高度酒,二是刚才攀爬用的竹悬梯。竹悬梯用来干什么呢?他们把四根捆接在一起,正面朝上的是竹槽。突击队悄悄摸到匪舍,这里住着四十来人。将竹槽伸进窗口,将高度酒倒进槽里,酒从槽里流向窗口,刚开始土匪是没有察觉的,游击队员摸到门口,抹倒门卫,用树技把门口卡住,不让土匪出来。 有睡觉不踏实的土匪,嗅到酒味,像是半梦半醒地说:“谁的酒罐倒了,弄得一屋子酒气,好香哟。”也没起床,翻了一下身,又睡过去了。 阿三判断应该差不多了。他在等前哨的暗号。“咕咕,咕咕”,对,这是暗号,前方来的暗号。他用洋火柴得意地在竹槽点燃,一条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像蛇一般,游进窗口,烈性酒还源源不断流进屋子里,火势也流到屋里,突然房间烧起来,惊恐万状的土匪,惊叫着。“起火了,起火了。妈的巴子,谁搞的,快灭火。” 惊叫声一片,火光中有人要冲向门去,但门被锁住,叫门卫也不回应,于是判断是敌人干的。“有敌情,快逃。”有人要从窗户里跳,突然枪响了,一个土匪从窗户上倒下来。数不清的酒罐从窗外飞进来,罐破酒飞溅,一片火海,火渐渐照亮屋外的夜。 刚开始,李一峰听到枪声,有些不安,因为没见火光。不久,火光升起,才肯定地说:“有了,偷袭成功。有火亮。打,打!”他带着大路人马,冲进哨位,直接冲向火势点。 凌晨,鹰角嘴大乱,枪声四起,愤怒的发科人,点燃那些茅草屋。惊慌失措的飞当家和自己的床伴色迷男二当家,带着几个亲信,冲出屋外,从枪声、冲杀声判断,这个山寨算是玩完了。飞当家说:“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快回屋带上绳子,从小路山崖撤退。” 她们保命要紧,于是往后山跑。这时飞霞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飞当家的,我是王本堂,叫你们兄弟姐妹放下武器,会放给大家一条生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被包围了!” 飞霞说:“到底还是来了,真是冤家,我们小看了这个郎中,真后悔呀!” 后山把守,就是防止土匪逃走,当时只布置了两人。情况不好,很快就被飞当家一伙消灭了。 山寨里打得乱七八糟的,群龙无首,土匪没有做有效反击,就败下阵来。 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钱粮。 李一峰问被俘的土匪:“你们飞当家呢?” 土匪回答道:“不知道,是在右边那棵大树旁的房子里。” 阿三说:“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女土匪头子。” 李一峰问到:“你们什么地方可以逃离这里的?” 土匪说:“还有后山崖。” “对。”阿三说,”快追!” 他们追来,原来的把守队员牺牲了。这下明白了,她们下山了。 阿三问:“还追不?” 李一峰说:“不追了。” 他们是用绳子吊着下去的。 阿三走到有绳子的地方,用手拉一下,绳子是软的。“不用了,这个土匪婆娘跑了。可惜啊!” 天放亮,游击队打扫战场,消灭61个土匪,俘虏27人。游击队员死亡4人,受伤9人的很小代价,拿下这个祸害一方的贼窝。捣毁房间数十间。通过审讯,罪恶深重的,立即枪决掉,属于被迫上山为寇的,发给路费,遣散回家。 战斗结束后,王本堂特意带着游击队员去当年夫人殉难的地方,去搜寻,一无所获。崖下是乌江,但王本堂心中一直想,也许夫人落水后,会被沿途的渔民收留,想着她还活着。 这里交待下飞霞这位女土匪头子。从这次逃走后,四处奔走,躲藏,游击队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直到五二年,西南剿匪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逮捕到这位名震一方的女土匪头子。老百姓一直希望杀了她,当时西南残匪多,为统战工作的需要,上级部门没枪毙她,而是放了她,参加到地方政治协商会中,专门负责瓦解、说服、教育山上的土匪。土匪只要下山来,放下武器,坦白从宽,都会给条活路,她就是榜样,是典型。后来,大量土匪,没放一枪就解决了,飞霞这个女土匪算是将功赎罪,一直活到老死,虽然运动受到些冲击,但没伤着元气。 大获全胜的游击队回到发科,精神振奋,将缴获的大量钱粮分给农户,游击队说到做到,深得民心。这次剿匪,缴获了许多枪支,也吸收了大量自愿参加游击的农民,大大地壮大了这支游击队。 这天夜里,有两组不明身份的人马,在男崖和女崖下部,悄悄地埋藏什么东西,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完成。谁也不知道,这伙神秘人在干什么。 第二天,天放亮了,游击队要召开大会,准备撤离发科,要求大家一起来参加大会。 全村老少都来参加道别,李一峰说: “尊敬的发科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们要走了,在这里,我想说几句话。这次剿匪,发科人民给予我们有力支持,我们这支的队伍感谢大家。你们这里也要进行土地革命,我在这里奉劝,土地多的,别剥削农户,分些土地给穷人,别让枪嘴顶着后背才分,那叫不开明,很被动的。只是要求人人有田土,大家都要过好日子。下面请族长讲话,大家欢迎!” 族长走上台来,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土方,这个族长,如同一个土司,影响力是较大的,有些工作还得依靠他。当然,游击队也会暗中培养些思想先进的积极分子,未来掌控这个发科,只是慢慢来,这里毕竟封闭,封建迷信思想严重。 族长他咳嗽后,说道:“啊!这个·····.”他看看四周,他的心被刚才队长干扰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事“土地革命”,会不会革着自己的命。“啊,大家听着了,李队长,带领大家杀灭了土匪,大家今后日子会过得安稳。从此没有匪了。我们感谢李队长!大家鼓掌!” “不,大家要感谢人民!”李队长纠正道。 族长说道:“安静一下,我问下李队长,你们走后,国民党与土匪还会不会再来?我山下一亩八分地,谁想种,明天来找我。”大家明白,族长说那土地,拉屎都不生蛆,谁也不会种。 “大家要相信,就再也不会来了!”李队长边说边拿出哨子,在嘴里含住,吸口气,然后鼓起腮帮子。“嘀”一声哨响,说:“大家都听着,有什么奇迹发生!” 突然间,左右两岸,先后两声“轰隆”巨响,大家的心都快震动得出了胸膛。男崖与女崖倒塌了,黄灰如同妖魔鬼怪扭曲着伸向空中,显然大家被刚才的景象吓闷了。 “好了!我下令炸了的,下面请发科土生土长的阿三讲话,他是我们的副队长。”阿三走上前台,族长立刻晕倒在地,村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大家惊得两眼发直,可是回过神来,眼前站在前台的千真万确是阿三。 “大家别以为我是鬼,我是人,是阿三,是王郎中、游击队救了我,我感谢他们。从今往后,发科不可以用活人祀天了。否则我阿三带游击队枪毙他。你们心中的魔被我们炸了。把鹰角嘴的大个子土匪拉上来,多年来,他抢走发科大量财物,强奸发科妇女,该不该杀?” “杀!杀!杀!”怒火冲天的人们认出这个土匪。 大个子土匪从人群中走来,群众将石块投在他身上,唾沫星子吐了他整个脸。他几乎是被架着拖上去的。 随着一声枪响,大个子倒在地上,被几个游击队员丢进呜通河里,河里渗出一股淡淡的红水。 族长被家人扶回家去。族长还说着胡话:“造孽啊,造孽!” 阿三拥抱父母兄弟,拥抱父老乡亲。 参加游击队的人与家人道别。 有人点燃了鞭炮,礼送着游击队离开。 第47章 瘟疫毁灭飞燕村 时光流逝,奔波的岁月,人们都忘记了是民国的什么时候。王本堂辗转回到阔别已久的鹿山乡。通行许多村庄的路被国军封锁,不准进出。 “长官,怎么不让出入呢?”王本堂询问道。 “想死是吧。飞燕村一带爆发流行病,不得出入。快,有人向我们走来,叫他回去。”长官说道。 “回去,不准过来!”有人用枪指着远处的来人,一看就知道是飞燕村一带来的人,那人仿佛没听见命令,还是朝路卡走来。那人从远处看出是王郎中,于是大声的喊:“王郎中,村里得了传染病,你得回去看看。那里放火烧人。夜里放火!” “好的,快回去,别出来。”王郎中劝道。可是没有用,那人还是朝前走。 只听两声”哒哒”,那人倒下了,然后,全副武装的像是卫生防疫人员,将倒下那个人丢在一处荒地,浇上煤油,点燃了。 王郎中十分难过,说道:“前面村子的传染病疫情严重吗?” “当然,十分严重,死了不少,还向外扩散。刚才那个人说你是郎中?” “是的!” “正好,把他绑了,非常时期,征用了,免得跑了,正缺人手,带上他和卫生兵前往飞燕村查看。你说你会看病,你说说这病怎么治?” “你们说说,有些什么发病表现?不用捆我,我不会跑。”王本堂说。 “患者怕冷,颤抖、发热、头痛、咳嗽咳血、皮下青紫,有的上吐下泻。很多人死了。” 王本堂说:“这是黑死病,大家都记住这个方药,未病可以先防,连翘三钱、金银花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黄五钱、当归钱半、赤芍药三钱、桃仁八钱去皮尖打碎、红花五钱厚朴一钱、紫草一钱、甘草二钱。大家快和我一起去飞燕村,我那里有个药铺,叫“行德堂”,有许多药,早去一分钟就早救命一个,快去吧。” 于是长官吩咐十几个人去飞燕村,准备换下另一批人。走进飞燕村时,王本堂看到,全村烧光了,只有“行德堂”的药铺还在,这一切引起王郎中的怀疑,便奋怒问道:“你们没人性,你们趁夜里把全村人有病无病的都烧死了。” 有人问,“里面有你什么人?” “全村人民,包括我儿子!”王郎中怒吼着。 有人说,“这是上面命令,我们得执行,防止大面积传染死人。把他绑了,免得乱说。把他的药铺里的药拿走,咱们自己熬水喝。” 王郎中说:“放开,老子不是怕死鬼,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现在人人都带上布罩,不得吃这里的任何东西,还要防止跳蚤叮咬。跟我去取药。” “王郎中,我们不得已才如此的,你来到这里十多天前,我们就接到灾情,死亡不少人,你孩子可能早就死亡,不能责怪我们。” 王朗中说,“这里还有逃离出去的人吗?” 有人答道,“有。” “赶快找到他们,集中在一个山洞里,进行隔离,我来医。拿上我的药,到其他村,叫大家灭鼠,叫大家跟我上山采药自保和医治病人。”王本堂说。 来到长田村,他叫人把有病的人隔离到老虎洞,支起大锅煮活血解毒汤,又带着村民,在山村识别草药,一场全民与疾病斗争的历史篇章在这里展开了。 关键时刻,还是这些民间草药神医出场了。这里,有多少能用上链霉素呢?即使有的话,也只能留着当权派自己保命,没钱就该死的。疾病面前不是人人平等的,但在老死面前是人人平等的。 经王郎中集中隔离治疗,内服加药物熏蒸,每个病人的十指指甲根部都放血排毒,血很黑也很浓。后来,经精心调治,患者渐渐康复了。其余村民也喝大锅药,有效地阻断疾病传染。 王郎中带着悲哀的心情参加了卫生防疫总结会,因为死亡很多人,也包括自己的亲人。自己心情不好,一直沉默。县长、乡长、保长、甲长都发言了。设路障的长官得到了嘉奖。 轮着王郎中发言:“你们不该处理不了疾病,在夜里偷偷放火将他们烧死。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利,要善待生命。” 民国占山县长讲:“王郎中,不是你猜的那样,据我了解是不小心失火,我们没命令过,国民政府还要任命你为卫生防疫员,今日起穿上军装,入伍。其他地方传染病还需要你,祝你高升了。参加军队就不能乱猜想、乱说,有纪律。这样的说话会犯错误的。” 王本堂说:“我自由惯了,不想参军,我还是在民间为人民服务。” “进军队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这是国民党对你重视。蒋总统很重视人才。” 王本堂说:“要是我真的不愿做呢?” 领导说:“由不得你,你是现场的目击者、见证者。我这里再强调,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任何人不准讲放火烧人的事,否则枪毙。大家都表态吧!” “一定一定。”除了王郎中,其他都发话了。 “王郎中,你呢?” 王郎中沉默了,不说了。想到亲人,许久都不说。 有人说;“王郎中,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绑在屋子的柱子上思过一个时辰,咱们吃饭去。” “得罪了。”几个士兵将王郎中绑好,推进屋里,又捆在柱子上。县长进去说:“好好想想吧,不信你一个郎中会长翅膀飞了,拿锁来我把门锁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县长还想往上爬,升大官,疫情发生在他的势力范围,是他下的命令,他要捂住所有掌握证据的人的嘴。偏偏这个王郎中不对自己的口味。这才是县长的小算盘。 一个时辰后,令许多人想不到,最想不到的是县长。当他打开锁时,屋里只剩下根绳子,也没断。窗户木格也完整,首先绳子是解不开的,另外那窗户只够小孩才爬得出去。此时,大家都疑惑不解,面面相觑,气得县长吼起来:“怎么回事?明明钥匙在我手上,不可思议,中邪了。大家都想想法子,怎么办?” 大家看着现场,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人救了他?不可能啊,咱们就在门对面吃的饭,这门就没人来打开过。” “听说这郎中是古怪的人,平时四处游荡,神秘得很的。” “我听说江湖上有种武功,叫易经筋缩骨术,难道他就是用此术,解脱而轻松穿过窗户的?” “对,这种可能性很大。” “穿墙走壁,实在不可思议。” “去窗外看看,有什么线索?”县长说。 他们看到窗外有一排小字:“自作聪明,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自己走的,别猜别人,缩骨穿越者王郎中。请把飞燕村无辜的死者,找个地方埋了,积点德赎罪吧!” 县长等人沉默不语。数日后,他们果然将那些枯骨移出村庄,埋在很远的山坡上。这个飞燕村,除了残存的烧焦的墙壁,就剩下一个小茅屋“行德堂”,那个十字架还是悬在那里,没人敢动他,路过的人只有敬畏。从此关于王本堂的故事、“行德堂”的传奇,在周围传开了。从此,没有人见到王本堂,那些曾经受过王郎中恩典,被王郎中救过的人,会来到“行德堂”,打扫干净,并上炷香给药王菩萨。尤其是每年七月半,有病的人为解心愿,也来上香。 王郎中到底去哪里了?据王修莲后来回忆说,当年流行病后,父亲提着一个包袱,深夜敲开王修莲家,把一捆医书交给王修莲,说“要好好学习实践,弟弟病逝了,自己很累,想云游天下,别挂念,好好生活下去,千万不要说,我来过。”我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很淡定、很放下地消失在黑夜中。从此便成为永远,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王本堂看破红尘,去药灵寺找到师父、朋友杨龙庚,潜心钻研佛法,医学心法,遁入空门。后来的日子,极少数地方组织要求药灵寺庙的田产要归为集体,说收功德钱与粮食属于剥削阶级性质,不准再念佛经佛法,只能念一个主义一个思想,出家人要自己劳动,自给自足,必须消除压迫与剥削。 后来,王本堂去了安徽的九华山,那里保护得很好,据说是虚云和尚交涉,保护了一些重要的佛家道场,体现了 宗教信仰自由的精神。 第48章 逃兵役鸡飞蛋打 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在北方的战事很吃紧国军战斗人员明显不足,于是提出“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征兵原则。各乡村抓兵抓得严。李开云排行第三,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三丁抽一,大哥二哥身体状况欠佳,视力不好,国民党不要,那只有老三开云。开云的父亲,也不希望开云去当兵,当地人常说好男不当兵。于是出了个主意,举家从陈桥村搬家到飞燕村,并且把李开云改成王开云,说是去上门的。飞燕村有“行德堂”,可以回家去。最近几年,那里才有几家人,土地很多。最近有好几家分家搬到飞燕村去,据说都是逃兵役。 就从那个时候,飞燕村又热闹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可上面逼得紧,说陈桥村神了,一个兵都征不到。有保长、甲长举报给县长,结果县上来人查,情况属实。这一年,县里的人有不少人发财了,有钱人可以出钱,逃避兵役。但是上边下达的指标没完成,就乌纱帽保不住,因此当官的一边完成任务,一边要收礼。只要你送足够的钱,就说你不合格,就找借口退兵。 抓丁的消息传到陈桥村,二哥连夜赶到飞燕村,把抓丁事情说给开云听。可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敲王开云的门。 “开门,搜查!”门摇晃着。 二哥小声说:“你去床下躲起来,我应付。”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干什么呢?” “开不开,不开就开枪。”有征兵工作组喊道。 开云二哥用手顶住门,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门扳,打中他的右手食指。门被撞开了。血从门边流出来。 “说,你是什么人?”抓丁的人说。 一屋子小孩子受惊哭叫着。 “不说我毙了你。” “我是王开云的二哥。” “听着,我们要抓的就是李开云,他在飞燕村叫王开云,根据你家情况,必须去一个,你与你哥不行,只能是王开云。根据国民政府令,不服兵役,可以判刑或现场正法。要识大体,王修莲,你男人呢?” “我干活才回来,不知道。”王修莲说道。 “搜!” 屋里被搜了,搞得乱七八糟的,开云被发现了,他狼狈地从床下爬出来。 “我爬去找核桃,当兵是好事,好男就是要当兵,我没躲。” “给我老实点!用绳子绑上。” 没多久,飞燕村抓起五人,用一根绳子捆住五个,被押往县城。这一夜,飞燕村小孩哭了,妇女哭了,男人要上战场,那是生别死离,哭碎女人心。 王修莲没哭,她明白哭也没用,抓丁的人走了。她一个女人更孤单,她告诉开云的二哥看好孩子,自己将几年来积攒起来的钱拿出来,又跑到陈桥村借些钱,什么也不怕,连夜赶到县城,打听到征兵处。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征兵处,问道:“请问哪位是征兵长官?” “我就是,有什么事?”长官看到王修莲手中的礼物,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我家就我一个女的,怎么说抓就抓?”王修莲说。 “好的,到我办公室说。走。” 办公室没其余人。 “依法服兵役是自古以来的事,男人要报效国家,不能老抱着婆娘,那国将不国。日本为什么不投降?就因为男人在前线抗日,女的要耐得住寂寞,在家里抗日,对吧?只要日本投降,国共和平,你男人就可以回到你被窝里了。就三年兵役,别二三天就受不了。全国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如果中日战争,中国亡国,男人死了,你们女人就成了日本人的下酒菜。对吧?” “对对!长官,我孩子多,孩子他爹会梦游,有静脉曲张、痔疮,不适合当兵,通融一下,这是我的礼物,孝敬你的,这是我借的,够我家吃用两年的。请多关照。”王修莲笑着说。 “好好,你这人会做人,我一定帮你。”说着将钱物收下了。“你一个女人说得对,聪明,说他梦游、静脉曲张、痔疮,对对,我给领导打报告,我们中午商议一下,把人交给你。这点事,我一定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太阳当空,应该是正午时分,人饿得肚肠子咕咕叫。 等待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盼到征兵处刘领导带着王开云从政府大院走出来。刘领导笑眯眯说道:“王修莲,你男人得几种病,他参不了军了,你们回去吧。” 努力终于有结果,实际上王开云什么病都没有。周围的和她一样女人围上来问:“你男人什么病啊?” 王修莲高兴说:“梦游。” “梦游,不用当兵,快,去报告领导说有病,快呀!”一群妇女奔向政府大院。 “谢谢你啊,修莲,没你,我只得当兵了。”王开云说着,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拥抱起修莲。 “快放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走,吃点东西,快回家看娃娃。”王修莲说。 两个人走进饭馆,才发现身无分文,尴尬地走开了,身后飘来一句话“叫花子”,是饭馆的骂人话,是瞧不起乡下人。王修莲说:“刚才走在街上,有人挤我一下,一定是蟊贼偷光我的钱。这下只有受饿了。” 王开云安慰道:“没事,只要一家人能团圆比什么都好。” 人有时候真是祸不单行。命运捉弄人。 他们往家里赶路,走出离县城十里后,走到一个叫仓里铺的转弯处,王开云和王修莲,遇到一股开拔北方的国军,走得很艰苦的,炮和粮食都要人推,吃力得很。 有国军喊道:“伙子,站住。” “长官,什么事?”焦急的王开云结巴地问道。 “没长眼吧,帮他们推炮车,推过山去再放你回来,为国出力吧。” “我家孩子没人管,我们都没吃饭,没力气。”王开云说。 长官拔出手枪,朝王开云跟前开了一枪,吓得他一身冷汗,手脚颤抖往后退,他哀求长官说与妻子交代一下就推车。他一下亲了口修莲的手,因为他预感到,一定被抓走,也不知何年相见。边退边看望王修莲,加入到推车的人群中。 王开云说:“别等我,你先回去看娃娃,我去一阵又回来。” “与女人亲嘴你就有力气了。”国军不高兴说。士兵们都笑了。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王修莲说。 王修莲眼巴巴看着王开云卷入人流,黄灰在军队上空笼罩着,天空变得有些暧昧。她痴呆地在那里傻等,直到天黑也不见王开云的人形鬼样。谁也没想到,这一等,还要多少年。夜晚,王修莲是如何回到飞燕村,她自己都是昏昏沉沉的。自己像是发疯了,人财两空,走累了,饿累了,哭累了。 从此,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艰辛地生活,她活下去的理由除了孩子,还有一个就是分开时那最后的吻别。她始终坚信,她的王开云还会活着回来。一个可怜的女人的命运开始了。 这个家就靠她一人苦撑着,农活忙不过来时,才到陈桥村找人来帮忙。父亲多年不归家,她也是很挂念,想的时候,就翻翻医学书籍,这是王修莲多年的习惯,时间久了,自己也懂了很多方药,慕名而来的病人,就请她看病。因为效果不错,名声就传出去了。只要是农忙季节,那些病人会主动帮忙,加上别人送来酬谢的钱财,日子过得宽裕,又大量买了些土地,种植药材。 但她还是不快乐,心里苦啊。苦啥?苦自己心中的男人-开云,这辈子真的苦了,被王开云害惨了,害苦了,想到伤心之处,一个人跑到山上树林里去哭一阵。 “王开云呀王开云,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死鬼,我这生是来替你还债的,我上辈子欠你的,今世来还,哎呀,我的妈呀!哎呀我的爹呀!”她这样发泄着,哭着。 上山拾柴的大妈见到后,劝慰到:“修莲啊,看样子你是哭了好多次了,时间长了会把眼睛哭坏的,你看你那一帮娃儿,要为他们着想,是吧?你还年轻,说个不该说的话,如果真的很苦,再等几年,开云不来信的话,再找一个。” 王修莲说:“婶婶,我不是想要找男人,是我心里苦,哭一下好受些。” “是啊,又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啊,往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叫一声。修莲啊,婶呀最近不舒服,都是啥病啊?你帮我瞧瞧。” 王修莲说:“婶,你把手伸来我摸摸。” 修莲摸到婶婶的手腕,寸关尺弦长,说:“婶婶,你会眼花头昏,肝阳亢了,时间长了,来,我带你采些草药吃,会好的,你看这是夏枯草,这是金钱草,这是鬼箭草,你就煮水喝,我用这方子,治过许多人的病。” “哎呀,要是治好了话,就好好感谢我的修莲,修莲是个好女人。”王修莲最大的安慰就是,乡亲们对她的认可,每治好一个人,帮助一个人,她才有成就感、存在感。活在群体中,才能减少她的脆弱与无助,帮助别人也是替自己打算,没人需要自己才是一种悲哀。 大婶问:“修莲啊,这一年的,消瘦了,开云有消息没有啊?” “没有,不知死活。”说着,鼻涕流下来,眼泪也滑下来。 “婶不该提这事,让你伤心呢,走,咱们回家。” “婶婶,我帮你背柴。” 王修莲迈着艰难而沉重的步伐,头发在风里更显得凌乱,她也没心思打扮自己。冬季,万物都显得萧条,大地失去夏日的丰满,满目贫瘠与瘦薄。 女人是来装点世界、精彩世界、繁荣世界的,是上苍送来给男人疼爱的,可是,战争、冲突、人性改变了和谐美好的生态体系。 生活还得继续,太阳还要升起。 王修莲守望着这块土地,送走一个个春夏秋冬。 守望着五个孩子,一天天长大,饭量增大,孩子们前不久还遮得严实的脚腕又露出来了。 守望着“行德堂”的花花草草,身上弥散着药物的芳香。 守望着北去的亲爱的“云”,希望能云开日出,哪怕一点点信息。经常做梦梦到王开云,突然出现飞燕村的村口,飞奔过来,拥抱着自己回家,可梦醒时,还是一半的空床。 第49章 土匪进村探虚实 一九四九年的飞燕村。 “铛铛铛铛,劁猪啰,劁猪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村子里飘荡着。 这人是中等个子,脸有些黝黑,说话做事利索,被热情包装的外表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几天下来,对飞燕村地貌、路口、人口都了然于心。 碰见村里的有点姿色的女人,眼睛都比平时亮许多,喉结上下运动,免不了要咽口水。 这个30多岁的劁猪匠在上厕所时,暗自揣摩:朱老科的女人,还有那个绰号叫小脚老太的女人,草药郎中王修莲,真她妈有味道。心中荡起淫欲,露出一丝奸笑。 尤其想王修莲慈目善脸,又忧郁,劁猪匠有些感激,自己认为,这世道好人坏人离不开郎中。前天,肚子胀痛绞痛,是绞肠痧。她给了他一种神奇的草药粉,叫隔山消,服后效果真好,收费也低。付钱时,她的手碰到我的带黑痣的左手残缺的小指,麻麻的。她的小手好细嫩,虽然是农村妇女。听说方圆十里八乡都喜欢来这看病,厚道行医。这个小药铺叫“行德堂”,上面挂着木制的十字架,有副对联,左边:行阴功积善德,右边:为人民解疾苦。屋里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劁猪匠想到这句话,有种惊悸。 在农家,有人问他姓什么,他只会说自己姓乔名珠江,所以人们就叫他劁猪匠。逗得人们捧腹大笑。人们不知道他是个土匪,他自己当土匪也是被逼的,土匪利用他的手艺,走村窜寨搞侦查。当年被威逼利诱,身无分文。 在回大本营的途中,到有个叫仙水洞的地方,自己就贼惊惊。看四下无人,自己就扣点银子,偷偷放在仙水洞里的石头缝里,用泥土掩盖。今天,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来洞里藏钱。 三角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历来都是土匪的藏身之地。在通往三角洞的后山有条小路,这路很少有人知道。黄昏,有个模糊的身影在移动,“沙沙”的声音从晚风中传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你是谁?”听声音是二流子的。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是劁猪匠。” 二流子说:“是老肖啊,哦,你发啦。”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们都会发的,这里怎么也布暗哨?” 二流子:“老大吩咐的,听说乡兵活动频繁。老大在洞里等你消息呢。” 三角洞有三十多名土匪,洞里没女人。每月都会下山打家劫舍、劫色。 劁猪匠说:“老大,我老肖,有喜事报告。” 老大说:“这些天,你给老子到哪里逍遥去了?” 劁猪匠说:“飞燕村,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 老大说:“兄弟们都憋坏了,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哈哈,老肖你做得好,其他弟兄就没你劁猪匠有能耐,以后有赏啊。” 老肖把飞燕村之行一五一十地向老大讲了一遍。有多少人家、那几家富有、村中的道路情况,还画了张地图。 老大说:“老肖,自家的吹火筒(枪)、飞飞(子弹),数量不够,还得弄点。” 劁猪匠说:“有的,听说有五支。” 老大说:“那我们要去二十人。” “老大,那村的姜片子(腊肉)、火炼子(酒),好得很噢。”劁猪匠说,“还有三个女人啊,很有味道,你看了一定眼馋,其中有个郎中的女儿,叫王修莲,弄到手,那是福气哟!她还会治病,神得很呢,那个什么隔山消,即刻肠胃通气,痛快着呢。” 老大说:“她还会治什么病,老子最近撒尿时,就不舒服,腰杆子痛,痛起来像刀割一样。” 劁猪匠说:“不知道,什么跌打、淋症、小儿科等等” 老大说:“把她绑来,不行就弄死她。” 劁猪匠说:“如果我绞肠痧发病,没人治疗了怎么办?” 老大说:“你问她要个方。” 劁猪匠说:“人家说,卖药不卖方,我不能抢啊。” 老大说:“你要方还不简单,嘿嘿,老子帮你,我让她乖乖送上门来。” 劁猪匠贼笑着,把这几天劁猪换来的钱,双手奉给老大,老大的外号叫麻子。麻子用手掂掂,用怀疑的眼光瞅着。 “就这点点。” 劁猪匠说:“是啊,听口气不相信我,以后这活我不干,你另请高明。我看家。” 老大说:“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们这个帮,你是诸葛亮,就你一个劁猪匠,没人代替你,兄弟啊,别怄气,来,咱兄弟俩来两碗火炼子,给你接······什么东西,洗脚······什么东西?” 劁猪匠说:“我不是,什么东西,叫接风洗尘吧。” 老大说:“对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音。劁猪匠对“什么东西”这句话很反感,但碍于老大的淫威,不敢发作。心想自己不是东西,就是南北,南火北水,水火不容啊,幸亏老子对麻子留一手,仙水洞藏的银子,够老子另立山头的。但麻子不会知道我藏银子的事吧? 第50章 侮辱夺财 掳走王郎中 这是个夏天,麻子的一队人马借着星月模糊的光,天不亮就埋伏在飞燕村附近的密林里,想伺机拿下村庄。 天亮时分,村里的矮大碗走亲戚,这男的有点憨,是个结巴。在路边意外看到两个放哨的土匪,以为是猎人。其中一个是二流子。 “你······你们······是打野猪·······猪······猪的,前几······几几天野猪脚印大个·······大个的,嘿······嘿······”矮大碗很费力地说出来,还摇着脑袋,流着憨口水,翻着白眼珠子。逗得土匪捂住肚子笑翻天。 麻子问:“最近村有人来打猎吗?昨天有人来吗?” 矮大碗结巴道:“有个······个劁猪匠······匠。” 二流子心领神会地笑了。 普小四昨晚吃了冷菜,凉坏了肚子,正蹲茅厕。抬头看见一路人马端着枪向村子走来,立刻便意消失,提起裤子往家里跑。临近家门,栽了筋斗,慌忙爬到自己的屋顶上,大声喊叫: “棒老二(土匪)进村啰,棒老二进村啰,棒······” “咚、咚!” 刚说“棒”字,枪子就朝他飞来,打在墙边,溅起金色火花,他迅速躲闪。 “棒老二进村啰!”普小四又在墙边叫。 枪声、普小四的喊声,伴着狗叫声,惊动了村里的人们。 劁猪匠带着四人一组包围有枪的五家人,他们都带着面罩。动作快,这个村也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很集中。 劁猪匠不说话,他怕被人认出来,左手捏成锤头样。 麻子吼道:“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这时有土匪在点燃火把,故意给飞燕村人心理恐吓。 麻子没有耐心地叫道:“我再说一遍,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他妈的巴子,点火。”麻子不高兴了。 “大爷,我······我们出来。”屋里传来声音。“咔叽”门响了,朱老科家人出来了。 一个时辰,土匪就解决了村里的武装。土匪就为所欲为了。 场子上相继站满了神色慌张人们。麻子登场了,骄横说道:“今天,村子人都给老子面子,就他妈有一个想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拉屎跑回家,上房子叫嚷那人呢?” “老大,在这儿呢。”普小四的手是反绑住的,身旁有架着他的两个土匪。 麻子说:“拉过来,我看看,这龟孙子,这牛哄哄的。” 二流子说:“在家搜好久才找到,这龟儿子躲在棺材里。” 麻子说:“好啊,我今天就送他进棺材,反正棺材也是空着。龟儿子,你为什么叫咱家,“棒老二”,你说服老子呢,我就放了你。” 麻子用刀在普小四面前晃来晃去。一个耳光打过去,普小四气血上涌,怒从心来,有种拼命的欲望,牙齿咬得啪啪响。这人平时不欺人,只是性格刚强。 麻子问:““棒”是什么?“老二''是什么?说!”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就是龟儿子”。” 这时,人群中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们笑出声来,说道: “鸡鸡也,咯咯!” “拉尿尿的,嘻嘻、哈哈!” 女人们低下头,有的害羞,脸红,用手捂着。 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被扇耳光,哭成一片。普小四挨的耳光、拳头数不过来,抬眼望去,这伙子还硬撑着。 “呸!”这可是普小四吐的口痰,飞在麻子的脸上。 麻子是气疯了,像要吃人一样,眼睛露出一股凶光。 麻子说:“二流子,把他绑在那棵黑桃大树上,我玩死他。” 普小四被绑在场子旁边树上,双手抱着树,脸朝着树,看不到人。他父亲也被扭到场子里来。麻子说:“你要好好教教你儿子。” 普小四的爹说:“大爷饶了他,我教育他,你要什么都可以。” 麻子说:“我要他的命。” 普小四的爹说:“啊?不要!大爷,我抵儿子的命。” 麻子说:“老东西,你没惹我,我不要你的命。” 麻子靠近二流子耳语,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二流子端着枪半蹲着,把枪咔嚓上镗。用一根细线,一头栓在扳机上,另一头栓在普小四父亲的右手拇指上。 乔珠江走近麻子,小声说,说得只有麻子听得见。 “你不会要崩了他吧?放他一马。” “你,劁猪······”麻子刚要说“匠”字,发现自己泄露劁猪匠的身份,立刻收紧嘴巴。乔珠江心吓了一跳。 麻子说:“老东西,你现在就教训你的龟儿子,这是你自己教训他,与我无关啊。” 普小四的爹说:“小四,这是要枪毙你呀!”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有种别折磨我爹。” 说话间,麻子示意控制普小四爹的土匪,往后拉。 “咚”一声,小四应声往下滑落。背上冒出好看的鲜红的冒着热气的东西。一股好闻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有点香味。 “我的儿啊,天啊。”老人家晕厥在地上。哭声四起。这声枪响,把这个老人的心打碎了。老人家心碎他后继无人,香火也就此断了。 劁猪匠也震惊了,自己成了参与杀人的土匪,有人命案在身,都怨自己啊。 麻子得意道:“这是反抗的下场,从现在开始不杀人了,我要钱、米,姜片子、火炼子,知趣的,回去拿来场子上,我们拿财走人。” “大爷,什么是姜片子?火炼子?”这些来自远处的贼,喜欢说土匪话,群众甚至连他们的方言也听得一知半解。 “姜片子就是······”麻子比划切肉吃肉的动作。 “火炼子是哪个······”也比划喝酒的样子。 “每家只去一个当家的,其他好好待着,把有吹火筒的五人带来,兄弟要控制好,你先去拿。”麻子手指向朱老科,又说: “你家有吹火筒吗?” 朱老科说:“有,有。” 朱老科儿子说到:“爹,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不行,让你爹去。”麻子说。 “好的。”朱老科找来一根吹火筒,是两端打通的竹棒子,那是农村烧柴时,用嘴吹气助燃的。 “去你妈的,骗老子。”二流子指着自己的枪说,“这个就是吹火筒!”用枪顶住朱老科的胸口。一枪托打去,朱老科他乖乖带着土匪找抢。在床下把枪缴了,打开枪栓,没子弹。 二流子问:“飞飞呢?” 朱老科说:“我家没飞飞。” “你忽悠老子,你有吹火筒就有飞飞。”又是一枪托打在朱老科的腰上,他闪了一下腰。 二流子说:“咚,从这儿飞出去,懂吗?就是飞飞。” “大爷,懂,你说的是子弹啊?有十个。”朱老科从墙洞眼里,掏出一个布袋,交给二流子。 二流子仔细看,然后脸上堆起笑容:“没错,早知如此,何必吃坨坨。” 二流子押着老科,赶到场子上。有的人家已经把腊肉、酒、粮放在场子上,一脸惊恐不安。 麻子说:“你们听着,这就是吹火筒,这是飞飞,老实交出来。” 其他几家也被押去找枪弹。 土匪收获颇丰,枪弹都找到了。就是银元少了些,派土匪去挨家搜,翻箱倒柜,得到数千大洋。 劁猪匠平时走村串寨,吃了不少动物的睾丸,雄性激素比较多,此时他的贼眼睛正盯着在场的女人,心早就急得痒痒的。他拉着老大用方言小声说: “老大,就是这三个人,看好啊,一个扎辫子的,一个披着长发的,还有一个脚很小的,人称小脚美人也叫小脚老太,披长发的是王修莲。” 老大说:“王修莲不能,还要给老子看病。” 劁猪匠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的绞肠痧还要指望她。” 麻子指示手下人将三人绑了。两女人哭爹喊娘,刚才枪毙普小四时,人们的反抗意识麻木了。在绑王修莲时,她的孩儿缠着不放,被土匪踢开。她悲情大声地说: “我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家里没男人,当兵去了,你们男人有本事去打日本人呀!欺负女人算什么人?饶了我吧,饶了三个女人吧。谁都是爹娘养的,谁都是女人生的。” 麻子说:“废话,走人。” 王修莲讲:“人在做,天在看,阿弥陀佛,天上的菩萨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啊,我在十字架下,救死扶伤无数,愿天佑我。孩儿们,好好活着,你爹会回来的。”此刻,她又大声带着哭声说。然后念《心经咒》-“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土匪听不懂,人们都听不懂。 土匪用绳子绑住三人往村口走。走出村庄,停在枝繁叶茂的地方,地势平整,草叶细软。土匪兽性大发,当着王修莲的面,从老大开始,二十多个土匪轮奸朱老科的女人和小脚美人,惨叫声声······ 有个土匪要羞辱王修莲,老大走过来就是一耳光,说道: “她是我的女人,老子宰了你。” 土匪求饶到:“老大,息怒,我不知道,饶了我。” “去你的。”被喷得一脸口水的土匪一松手,王修莲就将头要往树上撞,被麻子拉住。 麻子说:“美人,我不想伤害你,你死了,没人给我看病,听说你医术高,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王修莲说:“有捆着郎中去看病的吗?” 麻子说:“我们是土匪,怕乡兵,有人报官,我就惨了。不说了,绑着赶路吧。” 土匪一路小跑,往自己的大本营三角洞赶。 第51章 郎中黑夜逃跑 两个被轮奸的女人,披头散发,衣不遮体,昏睡在草丛里。村里的人将她俩抬回家里。 矮大碗走亲戚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块腊肉、米掉在路上。他这下不憨,想到贼。他怕遇到土匪,转身往回走,想抄小路回家,不料,翻过一座山,瞧见土匪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这地方叫猫猫箐,他仔细看看,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绑着那个不是王修莲吗?” 哆嗦着,轻手轻脚又回转向大路。怕土匪发现。等离猫猫箐很远了,自己才放慢步伐。 “我手麻了,放开我。”王修莲央求一个土匪道。 土匪说:“可以松一下,但不能放开,跑了,老大要你命,也要我的命。” 土匪开饭叫吸莽莽,喝酒叫搞火炼子。 乔珠江问老大:“这娘们怎么吸莽莽?” 麻子说:“我们吸了再说。” 酒足饭饱后,天色阴暗下来。酒多了的土匪,大家提议休息一晚再走。 麻子说:“美人,我来喂你饭,好给我看病。” “去你的。”她没心情吃饭,心想怎么逃跑。 矮大碗急匆匆回到飞燕村,进村时,人们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腊肉,眼光有些异样,此刻他是想不到的,正是这块腊肉,给他带来悲剧人生。 王朝荣到乡上开完会刚回来,不知道土匪进村的事。王朝荣是甲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他问矮大碗:“你今天去哪儿了?” 矮大碗说:“我······我走亲戚。”矮大碗说,“棒·······棒老二,在猫······猫箐。” 王朝荣说到:“当真?” “骗你,你·····我·····你是小狗。”结巴说话就这样,叫人急,会让人误解。 王朝荣骂道:“你才是狗,老子是人。” “王······王郎中也在那······那里里。”看来他说得是实话。 事不宜迟,甲长与朱老科即刻骑马,往县城赶去,马蹄声声急。老科心更急,想到普小四吃枪子、村里被枪、老婆被辱、枪也被缴、修莲被绑,复仇的火焰在心里燃烧。他巴不得一下飞到县城,手中的马鞭打得更狠,更勤。他哪里知道,那一夜,马屁股的血,染红了他的鞭子。这都是仇恨惹得他心急,只想一个事……赶兵,请乡兵。 王修莲道:“我要方便一下。” 二流子说:“你方便了,我们就不方便了。” 麻子说:“废话,让她方便,你们几个围住草丛,然后用根绳子拴住她的一只脚,看她往哪里跑,你跑,飞飞不长眼睛,小心毙了你。” 就这样,按土匪的意思去方便。她在草丛里,这时她想到逃,知道四周有人,还有枪,更要命的是,那绳子还打个死扣栓在她的脚上,怎么也解不开,急死人了。 二流子说:“喂,还没完事啊?” 王修莲说:“还有会儿,不好意思。” 二流子说:“真有意思,几个大老爷们给一个娘们站岗放哨,哈哈!” “为拉屎的娘们站岗,嘿嘿” 一个土匪唱起来,且反复唱:“妹妹你脱…裤…子,哥哥我等不急,哈哈,哈哈!” “哈哈,再来一遍,哈哈!”土匪快乐着起哄。 好不容易才把死扣打开,王修莲猫着身子,往外轻轻地慢慢爬。借着夜黑,风吹树梢的声音,土匪的嘻笑声,从两个土匪的缝隙里爬过去。 “磨蹭什么?” “这娘们是不是要溜呀!” “拉金尿银吧!” “二流子,你拉下绳子,试试人还在不?” “拉不动,没动静,是不是自杀啊!”二流子说,“你去看看,占个便宜。” 一个土匪说:“那我就去啰!” 二流子说:“快去啊!” “是!”那个土匪答道。 “二流子,地上是有臭味,人没了,绳子栓在树枝上,赶快搜啊!”听到这,几个土匪顿时紧张起来,慌忙在草丛里搜索。 王修莲在溜的过程中,看见地上抬起个黑脑袋,心蹦的一下跳起来。她听到枪声咔咔响。 麻子说:“郎中,呵呵,我知道你要溜,自家等候多时了,你一个女人,能跑出我的手心,我是里三层外三层候着你的,里面站着,外面爬着,没想到吧?” 王修莲说:“你们真无耻。” 麻子说:“不用跑,我那里有吃的,饿不着你,请你看病啊,你是我的贵客。” 王修莲说:“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麻子说:“你救死扶伤,规格高。” 王修莲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麻子说:“自毙?笑话,我不会自杀,除非宪兵。郎中,束手就擒吧,别折腾了,明天天亮还赶路。” 夜更深了,王修莲被捆在火堆旁,疲倦无睡意,送来饭菜也不吃,她担心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处境。 三个站岗土匪眼盯着黑夜,耳听周围的动静。 第52章 意外走火 强剿匪 王朝荣小跑步到宪兵团值班室,喘着粗气说道:“兵爷,你抽烟,这是我的一壶酒,我找你们队长,有急事,土匪抢劫、杀人、强奸还绑人,那个,那个枪也被缴了,我是飞燕村的甲长,麻烦你了!” 值班的人说:“事态严重,我去报告队长。” 队长已睡下,兵爷想敲门,又犹豫片刻。因为房间里还传出模糊的呻吟声,他怕队长说他没长脑袋。但想到甲长可怜,枪被缴,事情严重。如果事情不报,万一队长怪罪下来,更麻烦,还是鼓足勇气敲门。 “咚咚咚!” “谁呀,不知趣,存心不让老子安逸,这个熊兵。”春花小姐是队长花好多银子才弄到手的,此刻正兴趣着呢。队长穿起睡衣准备起床,春花双手抱着他的腰,缠绵着,撒着娇,不满地说:“不要嘛,不要嘛!” “宝贝,花,你等着,我去去就回,啊,乖!”熊兵耳朵贴着门缝偷听,听到队长给春花的蜜语,有股醋意油然而生,挺直腰,大声说: “队长,出大事,飞燕村五支枪被缴,抢钱、杀人、轮奸、绑架。” 队长不安地说:“什么?哪股土匪这么牛?老子管辖的村庄的枪我是有责任的,吹紧急集合哨。” 片刻,宪兵队整队出发,急行军,直扑猫猫箐。 队长问甲长:“你情报准确不?要是不准,我毙了你!” 王朝荣说:“准确,我村矮大碗还可以带路,那地段我也熟。” 队长说:“好,我相信你。” 土匪毕竟是土匪,一帮乌合之众。横行乡里,有收获马上享受,就变得得意忘形,他们不知道,危险与死神正悄悄靠近。 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放哨的土匪也坐在那里,脑袋低垂着。乔珠江悄悄地去看他们,用茅草挠鼻孔,没反应。确定睡着了。他偷偷将部分大洋埋在腐殖土下,然后做了些伪装。就算被同伙发现,他的借口是财要藏不要露,这样做正是为大家着想。幸好,这些都没被发现。他又回到他们中间来,郎中是捆在树根部,坐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乔珠江也假装睡着,看得出那份疲倦样,脑子里浮想联翩,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大当家的神气。不知不觉间,他竟做了一个春梦,梦见自己娶了好几房太太,憨口水从嘴角边流淌下来。 甲长、朱老科、矮大碗带着乡兵悄悄靠近过土匪的营地猫猫箐。 放眼望去,见山下那堆篝火,忽明忽暗。 队长说:“朝那堆火开枪。” 甲长答到:“怕不妥,里面有郎中,我们村还指望她接生,大小病要她看,跌打风湿骨痛,女科不生小孩的病,她的“背娃娃药”很神,方圆十里名气大,是我们的守护神。” 队长问:“土匪为什么要绑她?” 甲长说:“估计有用,她男人抓了壮丁,一个女人带了几个孩子,不容易,人特好。” “这么说,还是国军家属,有贡献,医术有能耐。”队长这么说,有他的用意,自己的婆娘两年来就没给他增添一男半女,求医的心,期待已久。眼前出现一个神医,对他来讲,就是救命稻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能没香火下传。 队长小声传递命令:“不能伤到那个女郎中,等到天蒙蒙亮,瞄准射击,一锅端。估计土匪天亮会启程回巢,天亮不会走大路,肯定走山野,便于隐藏。大家埋伏好。” 王修莲说:“把我松松绑,我手酸麻。” “你想溜啊?”一个被叫醒的土匪说。 王修莲说:“我不跑,也没力气跑,要给你们老大看病。” “我看,你也跑不了,一天没吸莽莽,手还捆着呢”土匪说着,把栓在树根那一端解开。 王修莲问:“你家是哪里的?” 土匪说:“天边。” 王修莲即刻知道自己问错话,土匪怎么会告诉她真实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于是两人陷入沉默。 甲长一天劳碌,情绪很低,最近脾胃运化失常,加之气机郁滞,不小心忍不住放了个有音调的屁,弄得队友蒙嘴嘲笑,惹得队长骂人。 队长骂道:“谁他妈乱放屁,想搅坏老子的计划,我毙了他。” “不是我。” “不是我。” 队长也搞不清是谁。 夏夜,蚊虫叮咬是常事。其实大家心里挺紧张的,这是打仗,不是闹儿戏。计划没有变化快。一个队友腰部被许多蚊子叮咬,他顺手要驱赶它们,不慎拐到另一队友的肘部,肘部带动扳机,咚的一声枪响。打到土匪的火堆,火花四溅。 “那个王八蛋开的枪,妈的西的。”队长骂人很脏,声音又大。 这一声枪响,让土匪措不及手,慌成一团,人马惊叫起来。 “打呀,都什么时候,给我打。”队长喊道,枪声四起。 麻子喊道:“快撤,上马,分头跑,枪声是山上来的。” 子弹在周围扑哧着响,刚才与王修莲说话的土匪已中枪倒地。王修莲躲到树的背后。 麻子说:“趴下,别动,郎中,会没命的。” 麻子身手很快,老远将一样东西抛向火,覆盖了火堆,这样乡兵就找不到瞄准点。麻子用米袋做掩护,爬过去,把郎中拖到一个低凹的地方,将郎中扶上马,解开缰绳,带着郎中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时刻,打扫战场。打死七个土匪,缴获九支枪,大量粮食与腊肉。然而郎中却不见踪影。 第53章 阴差阳错遭刑逼 话说队长带着人马来到飞燕村,着手调查匪患造成的损失。甲长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队长吩咐他召集村民开会,只见甲长敲打挂在树上的大钟。不一会儿,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队长喊话:“各位乡亲父老,这是本村历史上很严重的匪患事件,大家要总结经验,检举揭发,提供线索,以绝匪患。知而不报者罚。通匪者,重罚或枪毙。这个村,匪患来时,怎么会知道谁家有枪,对飞燕村很熟,这个村子有哪家出过贼的?” 村民说:“没有。” 队长问:“土匪进村之前有什么情况,本村人员走动情况?” 一个村民说:“有劁猪匠来过。” 甲长说道:“问题是一年来有好多劁猪匠来过,有贩银元、有货郎、有收购这样那样的。” 有人说:“郎中会不会出卖飞燕村?”说这话的人,正是郎中看病,收了他家几文钱,心中不舒服的那个。 一个村民说到:“不会的,她现在都下落不明,他的孩子还在家。” 有人说:“那一天,矮大碗没在家,后来,他回来告诉大家,土匪歇脚的地方。” “是啊,矮大碗的确不在。” “难道是他?” “矮大碗?” “这矮子真是的。” 众人在议论矮大碗,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众人有些骚动。 有人问:“矮大碗,你给大家一个说法,你的腊肉是怎么得来的?” 队长发话:“大碗呢,给我拉出来!” 这时,甲长和他的铁杆打手扭着矮大碗走在人群中。人群自然排成两边,中间留出个道。走在道上,听到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拳头和口痰唾沫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很无奈地嚎叫着。大家骂着十分难听的话: “这挨千刀万剐的。” “这没良心的。” “畜牲。” “有娘养,无娘教的。” 队长叫道:“矮大碗,你给老子说说,怎么回事?”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队长说:“你要是交代的话,我从轻发落。”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甲长说道:“队长,我有办法让他说,你看我的绝活。” 甲长吩咐几个家伙要来个“老牛拔桩”。 “老牛拔桩”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广场上栽一颗树桩,树桩有一米多高,桩头用斧子破开一条缝,用楔子插在缝里。然后把大碗的两拇指第一关节用绳子捆在桩头的顶端,其他手指与掌抱住桩头,施刑者用榔头敲打楔子头,楔子往下走,桩头破开并往外挤压,重者骨折。有句话说,十指连心,通入心脏。受刑者疼痛难忍,忍不住拔桩避开榔头。 大碗正上演这“老牛拔桩。” 一榔头,一声嚎叫。 矮大碗委屈地说:“我······没······有······死了就算······” 第二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 众人都围着看热闹,看到大碗脸上苍白,那是痛得厉害,豆大的汗珠都挂着脸面。有人同情大碗,说你就认了吧。但大碗呢,摇摇头。 三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第四声榔头,大碗痛到极点,愤怒将桩头抱起,大声叫道: “死了······就算······是······是······”因疼痛性休克,倒在地上。场上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了,安静下来。 队长问:“甲长,是他通匪吗?” 王朝荣说:“不知道。” 队长问:““死了就算''是什么意思?” 王朝荣说:“他以往与人打架,都这么说。” 队长问:“也就说,他不认吗?” 甲长说:“他不认,不能说他没通匪。” 队长说:“他不认,有可能他没通匪,当然两种可能都有。算了,这事慢慢调查,不要把人弄死了。再说,他的确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甲长心里有点矛盾,队长一刀把绳子砍断。 “哗”的一盆冷水浇到矮大碗的身上,大碗还是没声音,只剩下一丝悠悠气。 甲长招待队长吃饭后,毕竟队长这一仗,有收获。腊肉与酒不少。队长分了一些东西给甲长,心想,枪嘛,带走,免得又被土匪抢了。走时留下一句话: “枪我带走,土匪来了,你们怎么不开枪?你们就认怂吧,另外你们神医一回来,马上通知我。” 甲长说:“要是回不来呢?” 队长说:“也要通知,我要追查到底。” 甲长说:“队长慢走,不送。” 甲长不明白,是追查郎中还是土匪。队长说我们怂,说实话,谁不怕死?一户人家能对付得了一群土匪吗?而土匪会不会再来骚扰与报复?矮大碗是不是冤枉而怀恨在心?甲长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 第54章 为匪看病险丧命 打散的土匪,三三两两回到三角洞。 王修莲是被蒙着脸带上山洞的。他们怕她认识山洞周围的环境,万一带队来剿,岂不全军覆灭,所以对她格外防范。 这一次出山,损失不小,麻子及弟兄心情不好。眼前除了安慰弟兄,就是看病要紧,希望有病的弟兄都能得到治疗。 在山上,有一个人始终蒙着脸,只露出眼鼻,他怕有人认出,并且不准任何人叫劁猪匠绰号。郎中就听到这个蒙脸人说了一句“谋得”。这声音好熟,像到过飞燕村的劁猪匠,这是王修莲的猜测。 麻子说道:“郎中,我们不想伤害你,请你来治病。治好了,我们送你走。治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王修莲说:“老大当家的,你要一言为定,我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现在就看吧,再说病不能拖着,以免延误时机,你把双手伸来我看。” 麻子把双手放到桌子上。 王修莲用双手号脉,此刻她必须气沉丹田,心浮气躁是看不了病的。虽然她痛苦与不安,还有对孩子的牵挂。准确的诊断是第一步,然后关键在于治疗,疗效不佳,她也难以脱身。她只得暂时心无挂碍,做到无有恐惧。 麻子说:“别的郎中是一只手号脉,你这么两只手,有意思,是不是忽悠咱家?”王修莲没理睬他,专注在麻子双手的寸关尺,起伏、波动、形势、三部九候,一眼看去,双手三指,如抚古琴,像是在弹奏一曲如醉如痴的二泉映月,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旁人是不知道她的三指神功。 王修莲说道:“老大当家的,你最近腰部不适,痛时腰腹如刀绞,还有淋症。” 麻子一惊,知道有谱,眼睛棱的很圆,说道: “郎中,什么是淋症?” 王郎中说:“你撒尿时,会痛,严重时头顶墙,尿道会流脓。” 麻子说:“嗨,神了,真有两下子,你怎么知道我腰痛与拉尿会痛?” 王郎中说:“你尺脉沉而有力,时而夹涩。”。 麻子不解地问:“我是好色?” 王郎中说:“医家的脉法,你不明白,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只要医好病就行了。” 二流子说:“我们大当家,肯定牛,不然会有今天的地位,“对牛谈情''说得好,大当家正要找个洞寨夫人,哈哈!” 王郎中说:“你还有结石病,你们这里没有药,送我下山采药。” 麻子心服口服,在心中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眼前这个郎中不可小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麻子说:“兄弟们,用马带她下山采药,我也一起去。” 好几个土匪讲:“郎中,我也有这病,麻烦你了,也瞧瞧。”看来土匪这病,得病的不少。 郎中说:“那就一起治吧。” 下午,当家的带着两个土匪来到十里外的地方,其中一个不说话,还戴着面罩。这个人正是劁猪匠。 王修莲无意中看到这个戴面罩的人,带黑痣左手小手指残缺,心中燃起一个念头,难道是飞燕村的劁猪匠? 每采一种药,当家的都会问郎中药的名字。 什么萆薢、石苇、金刚藤、车前草、铁线草、小叶金钱草等等。 回到洞寨,一一配方。 王修莲开始用的是石苇散,给麻子治结石。汤药煎好时,郎中说:“可以服了。” 麻子问:“你敢喝吗?” “原来,你认为我会毒你!放心,我治病救人,对病不对人,好坏都医。”说着,王修莲喝了一大口。 麻子解除戒心说道:“不错,有医德,我喝。”。 当用到第二剂药时,尿量增多。麻子感到小便时舒服多了。第三剂是王修莲要麻子加量喝,要求他骑马狂奔一个时辰。麻子照做。 山下,麻子跃马狂奔,突然感到腰腹急痛,下马吩咐弟兄:“快叫郎中,我怀疑她下药毒我,实在受不了。” 快马回山,二流子到山门口吼道:“把郎中捆起来。她用药毒当家的,现在快不行了。” 土匪吃了一惊,郎中会杀人,一个土匪说道:“这娘们心好毒,人面兽心。” 王修莲说:“你才人面兽心,姑奶奶给他治病,放心,他死不了。” 二流子把郎中捆起来,把头套带好,把她拉到当家的身旁。 “王郎中,怎么回事,你毒我啊,老子毙了你。”麻子佝偻着腰,有气无力地说,把枪指着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想毙了我,那你也不会活命,把枪拿开,收起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毙了我,来呀,来呀,想活命就叫他们把我松绑放开,我好处理你的病。” 麻子把枪收进枪套,说听郎中吩咐。 只见王郎中在麻子命门穴用拳头一击,一脚踢在委中穴上。 麻子倒地,跪在地上,几个土匪立刻拔枪指着郎中。 王郎中不高兴地说:“各位且慢,我有话说。当家的,现在是不是想尿尿啊,并且小腹胀痛?” 麻子说:“是的。” 王修莲说:“你现在就放开尿,憋气使劲尿。” 土匪不会害羞,当面就尿。王修莲把头扭到一边。 “哎呦呦,哎呦呦,奶奶的,这东西三里,像是有小石子滚出来一样。”麻子舒了口气。 王修莲说:“你看看,你尿的地方是有与众不同的小石头。” 麻子说:“有,还真是,奇了,莫非是它作怪。” 王修莲说:“是的,那就是你发病的肾结石,你拿回去看好它,现在还用枪指着我吗?不是还枪毙我吗?你的腰痛病好了。” 麻子说:“瞎了眼了,快把枪拿开,她是我的恩人呐,对不住你,我对不住。” 王修莲又戴上头套回到山里。 进山门,麻子乐着呢:“兄弟,我得的病好啰,感谢郎中。” 一脸不解的土匪,神色舒展开来,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 不几日,王修莲的淋梅解毒汤把当家的淋症也医好了。也就是说,土匪知道了两种病的治疗药方。 王修莲问:“我可以走了吗?” 麻子说:“暂时不可以。” 王修莲说:“你言而无信,不像男人,以后你有什么病,我死了也不给你医,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求你。还要感谢你,给你些银两。” 王修莲说:“钱不要,有事你说,医家不说谎言,医者父母心。”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个兄弟会得痧证,烦劳你给个秘方。” 王修莲只想早点离开贼窝,送给他们秘方无所谓。 王修莲说:“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能到处传,这些方子够你吃一辈子,希望你不要当土匪了,你不会食言吧?我说完秘方又不让我走?” 麻子说:“不会,我现在有些后悔,要不是当土匪,我要拜你为师,这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我若食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王郎中悄悄告诉麻子:“记住,口诀''人油配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麻子吃惊的问:“人油?教我杀人炼油吃吗?” 王修莲说:“不是的,是人身上的汗条子,人出汗后,用手在身上搓捏的汗垢。” “奇了,这脏东西能治大病,不可思议。”麻子说。 王修莲说:“即刻就见奇效。” 麻子说:“多谢郎中!” 清晨,麻子带兄弟送她下山,临走时,麻子送给郎中一布袋,里面装了酬金。郎中铁了心,说不要就是不要。眼里流下说不清是苦是乐是酸是伤心的泪水。土匪的东西肮,打死也不会要。 郎中又戴上头套走出了三角洞地区。走出几十里地后,她才看清自己熟悉的地方。 一个孤单的身影,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归心似箭,恨不得小跑步回家。 走进飞燕村时,人们发现她眼都哭红了。 回到家的那一刻,来看热闹的,安慰的,问长问短的,猜测的等等,她都不顾。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很长时间,她都不说这段痛苦的往事,甲长来问,也是白问。但对剿匪队长请她进城给队长夫人看病的事,她爽快答应了。 第55章 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瘦肉拖肥肉半仙泄天机 1950年腊月,鹿山乡是个赶集的日子,大家都忙碌着备年货。韩清用一块瘦肉拴住一块肥肉在街上拖着走,头上放着鸡蛋外壳,蓬头垢面,头发相互缠绕结成团块又像毡条一样,他疯癫地反复说:“肥的拖瘦的,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你们快看,那不是韩清嘛?讨不到老婆,出家好多年,看样子疯掉了。”认识他的人议论道。 有人问:“韩清?” 韩清说:“我不是韩清,你认错人了。” “你在干什么?” 韩清说:“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就这样,反复地自言自语,脸上充满着神秘笑容,仿佛来自外星人的笑容,地球上的人都读不懂。 “韩疯子,可惜啊!” 从此人们不叫他韩清,他名字就叫韩疯子。一直到老死,乡里人都这么叫。 路过的人问他长短,他只是笑笑。 飞燕村有一个人注意到韩疯子,她跑去告诉王修莲,说:“修莲,我看到你的老相好韩清了。” 王修莲说:“是吗?他可多年没见了。” “可惜,疯掉了,他在街上拖着一块肥肉与瘦肉,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地说胡话。”那人说。 “啊?”王修莲惊讶道。 同村人把刚才见到的情况给修莲说了一遍。王修莲惆怅起来。 王修莲说:“你快带我去看看!” 王修莲追上韩疯子,在出街口,只有疯子一人时,王修莲一直跟踪。在没其他人时,王修莲大声说: “韩清,你认识我吗?” 韩疯子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说他那句经典语言-“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然后神秘笑一笑。他淡然望了王修莲一眼。 王修莲说:“真是疯了,疯子!” 韩清说:“叫疯子好,最好叫韩疯子。” 王修莲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 王修莲说:“你怎么这样?不疯了。” 韩清说:“我疯了,为了你疯了。” 王修莲说:“你这不是装疯卖傻。” 韩清说:“我真疯了,以后就叫我疯子,我很喜欢。” 王修莲说:“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韩清说:“云龙观,出家入道。清静,看淡一切,这是命。” 王修莲说:“云龙观在哪里?” 韩清说:“在很远的地方。” 王修莲说:“你不回家吗?” “我四海为家。”韩清说,“世道要变了,先舍而后得。把你的土地送人吧,土改马上来了,《道德经》言,天道损其有余补其不足,人道补其有余损其不足,你是郎中,你医病虽说泄其有余,补齐不足。但人体照样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有虚不受补之说,人生也不过如此。” 王修莲这下才彻底知道,韩清不是疯子,他是看淡了,是悟道什么了。 韩清问:“修莲,你爱人回来没?” 王修莲说:“没有,我老认为他还活着。” 韩清说:“你不必等他,天命,顺其自然吧,好好活着。” 王修莲说:“你以后怎么办?” 韩清说:“顺其自然吧,四海为家,以后有缘见面,你就叫我韩疯子吧,我以疯为乐,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人就此别过,王修莲欲言又止,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韩疯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心情沉重,眼泪像断线珠子,急迫滑下落,说了一句:“这个疯子。”看到有人路过,连忙擦尽眼泪。 王修莲没放在心上,“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舍而后得。”的意思她没理解。划成分斗地主时,她才醒悟。解放后她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凭自己的劳力及医术度过种种难关。当地人不想批斗死她,怕没人接生和看病。 第56章 飞燕村的变革 1950年6月开始,农村阶级成分有了划分。即根据当时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地主、富农、中农、贫农”。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按理说,1950年秋收之后,西南地区的土地分配理应进行。可能是由于西南地区的剿匪尚未结束,上级指示西南区土改推迟至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同时指示西南局进行减租退押运动。西南局的减租退押大体从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这一运动以打击地主经济为目的。这样一来,土地变革便被划分为三个不同阶段:大户加征、减租退押与分配土地分配胜利果实。 工作组正在飞燕村开大会,组长根据文件发言:“恶霸,凡称恶霸,是指依靠或组成一种反动势力,称霸一方,为了私人的利益,经常用暴力和权势去欺压与掠夺人民,造成人民生命财产之重大损失,查有实据。经查王朝荣是本村甲长,是恶霸成分,经常打伤本村及其他村民,本村村民曾被他用香火烙成重伤,造成腿脚残疾,但是还达不到坐牢,没收霸占的土地及财物,把恶霸王朝荣拉上来示众。” “打倒恶霸,打倒王朝荣!”工作组带头喊口号,农民也跟着呼喊。王朝荣被飞燕村村民用绳子捆住手,跌跌撞撞拉上主席台,有些人向他丢脏东西,指着他,数他种种恶行,天下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王朝荣低着头,让村民批斗发泄。 组长说:“大家好,现在有百姓做主,我们已经打倒蒋家王朝,地主恶霸,大家要揭露打击坏人。今所有土地要重新分配,按人分配,地主恶霸及富农的田地财产全部没收。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政策。''” “富农一般占有土地,占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及活动资本,自己参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之一部分或大部分。富农剥削的方式,主要是剥削雇佣劳动(请长工)。此外或兼以一部分土地出租剥削地租,或兼放债,或兼营工商业。有的占有相当多的优良土地,除自己劳动之外,并不雇工,而另以地租、债利等方式剥削农民,此种情况亦应以富农看待。” 组长说:“经查,贾包子富农,王修莲王郎中富农,没收多余的土地及家产。” 有村民说:“王修莲不能是富农,她没雇工。” 组长说:“据查,好多农民帮她干活。” 有人说:“那是自愿,不是雇工。” 组长说:“韩清是她家请的长工。大家知道吗?韩清呢?上来指认一下。” “报告组长,民兵找到韩清,在进村口地方做思想工作。”保光头说,“民兵队长,把韩疯子叫过来,组长问话。”韩清穿着破旧的长袍蹒跚走进人群中来,衣服脏兮兮的,像一个常年流浪的人,举止如同疯子。他永远一丝神秘笑容挂在脸上,并呵呵地笑着说:“瘦的拖肥的,嘿嘿,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人们议论道:“哎呀,是个韩疯子了,疯了,真的疯了。” 组长讲:“韩清不满剥削,出家当和尚,现在和尚不能吃白食,必须要劳动,他在云龙寺出家,经我们教育改造,也要分得土地,他是五代贫农。韩清,韩清?”韩清没理睬,组长又说,“韩清,快快,正好,说到你家的事。你说说你在王修莲家当长工的事吧?她家可是剥削阶级啊!是我们改造的对象,修理的对象。” 听到这话的韩清一下清醒了,这明摆着故意整王修莲嘛,他不疯地说:“她家没剥削过我,我也不是长工,我自愿的。” 组长说:“这你不对,要敢于举报,你不会要娶王修莲作老婆吧,听说王开云到台湾,王修莲是国民党兵的老婆,有通敌特务嫌疑,啊,要认清形势,划清界线。” 韩清说:“反正我不是长工。” 组长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群众说了算,你不能感情用事,上级对你抱有希望。你有文化,还要协助工作组做事,争取当干部,你根正苗红底子好。好了,定王修莲富农,不冤。你们看看,她除了有大量土地,她还有个赚钱的小药铺''行德堂'',她不是富农谁是富农。明天分田地分果实。散会!” 这天晚上,韩清敲王修莲家的门。 “谁呀?”王修莲问道。 韩清说:“韩疯子有事跟你商量。” 王修莲说:“进来吧。” “听口气,好像不是特别欢迎。”韩清反问。 “也不是,看样子你要吃公粮了?”王修莲说。 韩清说:“什么公粮、母粮的。我不想去,我就想种菜打粮敲打木鱼,不想去参加土改,分胜利果实。多年前,我这个韩疯子在鹿山乡就告诉你,社会要变,你怎就不明白,还买进大量土地?现在成富农了,富农是改造的对象,有的地方把富农叫小土豪,也和地主一起批斗。一不该,二不该,你家好心收留我,我变成长工,害得你家戴上富农的帽子,在此说声对不起。''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的疯言疯语没人在意,往后农村斗争更严酷,忍耐一点,无所谓,明天你家的东西会变成别人家的。组长说的''你想不通也要通你'',是真的,修莲,你老了许多。”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倒反而年轻了。外面的和尚都怎么样?”王修莲问。 韩清说:“教育改造思想,他们说和尚是不劳而获,定为剥削阶级,后来考虑到回家后什么也没有,就改造思想,回家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从哪里来就回哪里的安置办法。少数地方把寺庙当办公室地点,有的直接拆掉了,材料盖公房去了。出家人没有生存的一砖一瓦,也没有供养。” “怎么不见师父?”韩清问。 “多年前一场瘟病,飞燕村死了一部分人,二娃也生病去世,国军抓他当军医,他逃跑了,他心灰意冷,与我在陈桥村见了面,就云游四方去了,至今没来过。也不知是否在人世。我可怜的爹。”王修莲说。 “听说王开云被抓了壮丁,这些年你着实苦了。王开云情况怎么样?”韩清问。 “没有来信。”王修莲说。 “你与王开云怎么来到飞燕村?”韩清说。 “逃兵役,在飞燕村改名为王开云,但是后来还是被抓走了。”王修莲说。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人生无常,祸不独行,有啥难处给我说一声。我走了。”韩清说。 “等等,我的土地你随便耕,农具都有。”王修莲说。 韩清说:“心领了,主要看组织怎么分。” 第二天,王修莲的两头牛被分给长田村,一匹马分给普小四的父亲,韩疯子分到王修莲家一头小猪和牛毛毡一块。 三尖田、八公大田、琵琶田、供桌田、小长田、呱呱田、十公大田被外村和本村分走了。 农村土地革命,很多人分得劳动果实。生产力的解放,极大地推动劳动创造财富。 王修莲从此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失去自己的大部分土地资源和生产劳动工具,还不如一个贫农。这就是组长说的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通你。后来,“你想不通,我也通你”一直在群众中成为口头禅,一直在飞燕村流传至今。 第57章 活着靠需要 农业生产互助组,是劳动农民在个体经济的基础上,为了解决劳力、耕畜、农具缺乏的困难,按照自愿互利原则组织起来的劳动互助组织。它一般由几户至或十几户组成,实行共同劳动、分散经营。土地、耕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农产品,仍归私人所有,但由于换工互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产量一般高于个体农户。农业生产互助组分季节性的临时互助组和长年互助组两种。有的长年互助组还积累了少量的公共财产。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互助组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由于工作比较扎实,生产组织程度比较适当,当年有90%以上的互助组增产。发展成为合作社的产量大都超过同样土地的单干户和一般互助组的水平,显示了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优越性。 飞燕村有了单干户,也有互助组,也有一个合作社。单干户有恶霸王朝木,富农贾包子、王郎中王秀莲。互助组、合作社不要他们,除了他们是剥削阶段,还有多年积下的私人恩怨。王郎中王秀莲更没有人要,她经常上山采药,影响农业生产,还要外出给人看病,她的“行德堂”小药铺很难以合作化的方式进入合作社。有村外的患者,来帮助王郎中搞农业生产,王郎中是帮别人看病来换工的。在方圆几里,王郎中似乎不缺人手。 有一天,飞燕村的一个大婶来找王郎中瞧病,她晚上偷偷来的,怕有人看见,说自己觉悟有问题。她说: “王郎中,我是希望你来我们组,可是组长保光头不同意,合作社社长朱老科也不同意,农协主席普大船也说要有觉悟,不能与剥削阶段合作。他们三人才发展成为预备会员,还处于考察期,希望能成为正式会员,他们的立场很坚定。他们的态度,让王朝木、贾包子、王郎中也不敢加入。你帮我看病,我又不敢来帮你干活,他们暗地里说了要与你们划清界线。这里有几个鸡蛋送你。” 王修莲说:“不要,不要,婶婶,要了,我又剥削你了,那更害着我,我的富农帽子永远摘不了。希望以后开批斗会,帮我说句好话。” 大婶说:“是了,可怜的修莲哟。” 土地合作社,简称初级社。它建立在主要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社员将土地作价入股,统一经营;耕畜与大中农机具等生产资料归社统一使用;社员参加社内劳动。初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当年生产费用、税金、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所余部分分给社员,作为社员的劳动报酬和土地等生产资料的报酬。劳动报酬根据按劳分配原则,采取劳动工分的形式。社员除参加社内劳动外,还可以耕种自留地和经营其他家庭副业,社员家庭副业的生产工具、零星树木、家畜、家禽以及生活资料等归社员所有。初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管理机关是社员大会。社员大会选出管理委员会管理社务,选出监察委员会监察社务。初级社同农业生产互助组相比,有很大不同。虽然土地和其他主要生产资料仍是私有的,但由于实行统一经营。 合作社长朱老科和社员在地间劳作,大家都吃了李子,都腹泻(拉肚子)。其他群众都偷偷找王郎中把病治好了,而朱老科自己找药吃,几天下来,没有好转,因批斗地主富农时,他还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王修莲的头,王修莲轻视他的眼神,令他难忘。当下自己没脸面去求王修莲。但肚子疼得难受,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朱老科的女人说:“你就放不下脸去求求王修莲?别人都好了,你死扛着,谁叫你平日对王郎中声音多大的,态度又狠。我去求她总行吧!” 朱老科傲慢地说:“老子才不干,我是村头,要有严威。” “你从别处拿的药也没有用。等死吧?”朱老科的女人说。 “这臭婆娘,死有什么可怕,视死如归。”朱老科像英雄一样气概地说。第二天晚上,便脓血,情况更严重,深夜发热,人开始说胡话,四肢抽搐起来。吓得社长老婆哭爹叫娘,也不顾什么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王修莲家,跪下哀求道:“王郎中,求你给老头子瞧瞧,怕是不行了。” 郎中不能见死不救,王修莲提起药箱与社长的女人小跑步到了朱老科家。 王郎中切脉,虚数脉。”这病太危险了,怎么现在才治?这是痢疾重症,邪毒进入营血了。” “他从别人处瞧过了,碍于面子,就不求你,你看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社长的女人说。 王修莲说:“我王修莲不记仇。重病人,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他,看他的造化了,我会尽力。” 王郎中用针刺十个脚趾和十个手指,这是刺血疗法,然后给灌黄连解毒散,清营凉血汤。 数日后,朱老科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只是人很虚弱,他这么与王郎中说的:“王郎中,多亏你了。说句良心话,我是同意你入社的,可是群众,还有贫协主席普大船、组长保光头不同意。这是我透了秘密,你可不要去问,不要说是我说的。” 王修莲说:“社长,加不加入,我不在乎,只是运动会,批斗会上,帮忙说我思想有进步就多谢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个病痛,我就帮不了。” “会的,会的。”社长朱老科勉强地说。 王郎中也得自保,不管什么时代,任何人都需要郎中。曹操杀死华佗,结果一辈子的偏头痛医不了。以后的历史中,几乎不杀医官和郎中的。万贯家财,病死了,命没了,有什么用,所以治病救人的有医技有医德的医者,受人敬重。 韩疯子想法、做法与工作组尿不到一个壶里,回到飞燕村成为单干户。 初级社的进一步发展是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第58章 解开裤带放开吃 高级社,它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和社员个人消费品的按劳分配。社员私有的土地无代价地转为集体所有;社员私有的耕畜、大中型农机具则按合理价格由社收买,或为集体财产。社员的生活资料和零星树木、家畜、家禽、小农具以及家庭副业所需要的工具等,仍属社员私有。高级社在有计划分工和协作的基础上组织社员参加社内的劳动。高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税金、生产费、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剩余部分根据按劳分配原则在社员之间进行分配。高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机关是社员大会或社员代表大会。由于高级社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同初级社相比,高级社能够较大规模地进农业基本建设和采用新式农机具,为改变农业生产条件,实现农业技术改造创造了有利条件。 其他地方走过高级社,可飞燕村不同,飞燕村广大人民群众不愿将自己的土地集体所有,解放后,好不容易属于自己的私有土地要收走,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土地是他生命线,是宝贝。土地无代价地集体所有,转眼间没了,失落感油然而生。 这样不愿进入高级社日子没过多久。工作组和公社民兵来到飞燕村,开社员大会。 说,“当前,很多很多地方都进入人民公社,飞燕村需要提高觉悟。先进必须带好头。你们村有地主富农,还有少数贫农是单干户,有资产阶级私有化的自私毛病,不顾大家庭的热情,思想水平低,没有集体主义思想。还想单干的,以后不准走公社修的路,不准吃公社的食盐。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啊,有的地方已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随便吃,放开吃,吃饭不花钱。现在我宣布,飞燕村人民公社生产大队成立,人民公社食堂成立,每家的田地归公,农具、牛马、猪鸡、粮食都要交给队里,保光头任队长,也就是飞燕村的村长,张二毛任副队长、朱老科任管理员。有的地方已经过上幸福主义了,按需分配,你需要什么就有什么。乡政府不叫乡政府,叫“鹿山人民公社”。”工作组长说。 “领导,幸福主义是好,除了吃饭不花钱,那读书、看病要不要花钱?娶媳妇花钱不?乡政府怎么说?”有人问,引起大家一阵子笑。 组长说:“改变称谓,叫“人民公社'',不是“乡政府''了。读书看病娶媳妇,这个我没问过,县上也没说。幸福主义按需分配,你需要啥就有啥,读书看病娶老婆都应该没问题。” 张老三说:“那我张老三、韩疯子贫农,单身汉娶上媳妇就感谢天,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天的恩情深。韩疯子,组长帮我俩大忙了,回家吧,把鸡羊猪交到伙食堂。” 心里憋有气的韩疯子反问道:“组长同志,狗交不交公?” “狗,狗,你个韩疯子,憨狗,韩老狗,存心与组织过不去,你的土地、粮食不交公,是吗?”组长认为韩疯子侮辱他,发火了。 韩清说:“我自由惯了,生产队干活早,早晨冷凉,我有风湿病,我天热才干活。我不喜欢吃软饭,吃硬的香,我淡的吃不惯,我盐重,是盐重分子。我还是单干户算了,不交公了。” 组长说:“你大胆,你反对集体主义热情,反对幸福思想,是现行反革命。民兵把他拿下,原来我以为你是人才,现在看是蠢才,是疯子,是反革命,是条憨狗。” “哈哈,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是不是?哈哈!”韩疯子借组长的话说。 “是,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你有本事,就把球捅到天上,憨球一个!”韩疯子说。 韩疯子被公社民兵押到台上,用细绳子捆个“五花大绑”,捆得有力道,有技术含量,一绳子深陷肉中,手后背着,民兵用手在后面一拉,打个结,人就扭曲变形。当地人称为“吃绳子肉”。 看到这种场景,其他人都回家将牛羊猪鸡交公了。 轮到王郎中交来一匹马,一头猪,队长保光头没有折成价钱给她。好多社员都折到合理价格。 王郎中问到:“队长,你还没算钱给我,折价多少?” 队长说:“地主富农,征收没收,没钱。生活不能超过贫下中农中等生活。组长,听说别处是这样子。” 组长说:“阶段斗争,我们不能让敌人比我们日子好过吧!你们村王朝荣、贾包子、王郎中都是专管分子。” 王郎中无言走开了。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她告诉儿子王治山去给韩清传个话。儿子王治山走进韩疯子跟前,嘴巴挨看耳朵说:“韩叔叔,我妈说让你认个怂,你就解放了,别莽撞。英雄要会跟形势。” 一个时辰后,王郎中带着几个孩子,将韩疯子的粮食和猪送到他跟前,韩疯子看到就明白了,自己的左手已麻木了,再下去会坏死的,就高呼口号: “幸福万岁,集体食堂好!”然后小声说:“我,我交,我自愿。”韩疯子说。 “韩老狗,想通了,我是治病救人的,念你是贫农,承认错误,今天放了你。我说过,知错就改,批评-团结-批评-再团结。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组长挥手,指示民兵把他放了。 接着组长嘴边又挂起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哈哈!” 被解开绳子的韩疯子,左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可能是捆麻木了,只能一只手能动。看着韩疯子可怜的样子,王郎中上前帮忙,把粮食和猪交给社里。 韩疯子去折价,组长说:“按理要扭送上边,地富反坏都是斗争对象,为给个教训,征收没入,猪不算钱,粮食不算钱。晚上你抬起碗去食堂吃,猪充公。” 吃了亏的韩疯子无言离开,左手垂在胸前,摇晃着荡来荡去。看来绳子勒得不轻。后来王郎中用活血复元汤给他医疗,有少许改善。但这只手终究神经坏死了,后来是只废手,只起到个装饰点缀作用,那些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健全人。 集体食堂办起来了,人们排着长队,争先恐后,生怕排到最后没饭菜。 “嘿嘿,这下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公社好。”有人议论。 队长喊话:“大家听着,明天听哨声,集体到场子上集合,列队上山干话,男工10分,女工8分,按工分分钱,一工分一分钱,劳动力强的可以苦一角多,啊,不出工是0工分,年终没有分红。” 朱老科说:“韩疯子干什么,他左手不利索,怎么干活?放牛吧!七个工分。” “保队长,那王郎中、贾包子、王朝木几个工分?” 保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他们是斗争分子,六个工分。” 张二毛说:“她五个孩子怎么生活?” “队长,那会饿死人的,大家生病了还得找王郎中。我认为她家老大王治强二个工分,老二王治花一个工分。”朱老科管理员说。 保光头队长说:“老科,你家老刀是不是看上郎中家老姑娘了?还是医好你的病?” 朱老科说道:“我是觉得,王郎中不但会医人还会医大牲口。长田村的人叫她医牛马,真的不错。一个耕牛抵十个壮劳力。” 保光头队长说:“不要担心,有公社卫生院,兽医部门。我们不会被出身不好的人左右的。” 一年冬季,为了落实“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卫生院长把王郎中请到新成立纳浪小公社去,那里成立了卫生所,由她去负责。卫生院长叫保光头队长给王郎中十个工分。从此以后,王郎中有了新的称号,叫“赤脚医生”。渐渐地,当面叫她“王医生”背地里叫“王赤脚”。那时的赤脚医生好像是个滑稽搞笑的社会角色,不被人们看好,有些嘲讽意思在里边。可是到了六十年代中期,“赤脚医”是个光荣的角色。 飞燕村的队长并没有给王郎中十个工分,只给六个,队长不想让郎中的两个娃娃上山采药,去挣钱,又让郎中两个娃娃上工,每人两个工分。加起来十个工分。这样,“王赤脚”也没找队长理论。为啥?说句实话,来找王医生看病的人,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吃的东西。一家人勉强能活命,要吃饱吃好不可能,娃娃多。 第59章 破除迷信 为了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鼓足干劲,多快好省地建设家园,保光头队长在农村敲起锣来,大声吆喝着:“开会了!开会了!” 王医生自问道:“又有什么新运动了?”她提起运动,仿佛有了心理阴影和障碍似的,脑子会一下懵几天。 不一会儿,场上挤满社员。 光头队长说:“大家听着,我要传达上级精神,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我们要大跃进,大炼钢铁,要超英赶美。我们飞燕村落后了,人民公社杨主任批评我了,其他村都上“卫星”了,粮食亩产八千斤,交了不少公粮。主任要求飞燕村要飞在前面,争取“卫星上天'',请省报记者来,上头版头条。我已经向他保证过了,争取亩产万斤,肥料堆成山,粮食变金山。钢铁也不能落后,今年抓两样,粮食和钢材。就这样,大家散会,生产队领导与先进留下。” 离散的人群,议论着:“亩产万斤,放屁。”“不可能”“问题是听说其他地方就可能。” 光头队长说:“今天把大家留下,就是要大家想办法,如何“卫星上天”。大家要创造出神话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 副队长张二毛讲:“比如秧田除草,咱们不用手抓拔,大家排队手拉手,用脚踏两遍,把水草踏下去。” “这法子新。”队长乐得合不拢嘴,手拍打在自己腿上。 副队长张二毛又讲:“肥料过去是背着撒,现在讲多快好省。咱们在水田的进水口处,把肥料肥水撒下去,让水冲走,自行施肥。” “好,人才啊,副队长。”队长夸道。 光头队长说:“玉米亩产万斤用什么样办法呢?大家想想。” 朱老科说:“咱们一定要上省日报头条,还要放卫星,我有法子。” “什么样办法?”大家异口同声问。 朱老科说:“种子多种,一亩地种密些,多施肥。等刚成熟后,我们把山里偏远地里的玉米挖来,再移植进去,等地上草快长出来时,这大片地特别丰收,就请公社,县领导来看。” 光头队长高兴地讲:“高啊高!就按老科的办法做。她娘的,飞燕村将成为“卫星村”,一定能像启明星,高高升起在天空。要教育全村群众,不能对外泄露我村的超级机密。” 于是,这一年,大家都按原来定下的方针做。除草施肥都很快,是过去的几倍的效率。 为了大丰收,必须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能其乐无穷。破除谜信也是头等大事,飞燕村民王老海、王朝荣、张柱宝为了奖励,带头将一些不知名的坟挖了,二娃的坟也被挖了,因为别的村庄挖一座坟墓是5毛钱的奖励。王老海等三人那年挖了许多坟,棺材与枯骨烧成肥料,将坟地开挖成种粮地,能为村里增加粮食收入。 王老海把挖出来棺材和尸骨用火烧了,作为最高级的肥料,用来改良土壤。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做。他听别人说老墙土种庄稼,十分丰产,于是他带着王朝荣、张柱宝到山神寺庙里去,用绳子将土地神、菩萨的脖子拴住,“轰”地一声,拉倒了,将百年的陈墙土运到地里作肥料。材料和瓦都拿去盖烤烟的烤房,砖被拉到老鸦窝放着,要建小高炉炼钢。 这里说点巧合的事,几年后,王朝荣因忍不住饿上吊了,张柱宝脖子长了瘿瘤也不幸上吊。王老海参加的“修水库”时,有一麂子被豺狼追赶,修水库需要大量土石方,从山的中腰造一些滑板,用来滑土石,刚好这只受伤的麂子不小心跑到滑板上,就嚎叫着滚到王老海的身边,被他用锄头打死了。他一人将肉吃了,后来喉咙里长个大肿块,王朗中也不想找药给他吃,因为二娃的坟也被他挖了,痛得他像麂子一样叫,最后也上吊了。然后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说他们得罪了菩萨,得罪了亡魂,才上吊死的。 韩疯子看不惯,少数成分好的,成分不好的地、富不敢吭腔,怕引火烧身。韩清故意在食堂人集中的地方发牢骚:“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队长听到,骂道:“韩疯子,韩老狗,你又像一条疯狗乱跑乱叫乱说,你真是疯子一个,没有救了,你看不惯我当队长,经常说风凉话。” 韩疯子装着没听见,疯言疯语重复一句话: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当时飞燕村人,都权当这话是疯话,没想是警世哲言。疯子的话谁信?连村里的小孩都敢当面叫他疯子、疯狗。他不与孩子们急,也不争,笑一笑,神秘一笑。 王修莲看到他笑,没人时自言自语,见人便停下了,王修莲担心韩清脑子坏了,得了癫狂病。 晚上,有些心里不踏实的王修莲,敲开韩清的门,想给韩清把脉。 王修莲说:“韩清,把手伸来,我号脉。” 韩清把手伸出一只。 王修莲说。:“不行,要两只手一起。” 韩清只得服从,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了。韩清又搞出他的神秘一笑。 王修莲说:“右手脉不浮不沉。左手受伤后,坏了,脉都快摸不着了。把舌头伸出来。” 韩清“啊”一声,舌头伸出老长一段,眼睛白翻着,装出一份吓人样子。 韩清说:“放心,王医生,我没疯。我韩疯子真的疯了,那其他人就一定正常。多谢关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把我当疯子,别人拿我取乐,我也拿别人取乐。” 王修莲说:“韩疯子!” 韩疯子答道:“嗯,叫得好,我喜欢。” 王修莲说:“韩清,你别装疯卖傻。现在运动说来就来。你能不能闭嘴?好吗?” 韩清说:“休想!除非我大脚趾头朝天。” 王修莲说:“你成分好,是贫农,努力找个媳妇。别经常拿东西给我孩子吃。让别人说三道四的。” 韩清说:“我是疯子,我不怕说三道四,我又没拿东西给你,我上山放牛采果子给我几个侄子。媳妇我不找了,心中只有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正经点,韩清。我心里只有王开云。” 韩清说:“王开云,国民党兵,两种可能,要么内战光荣了,要么到了台湾找了老婆。” “不会死的,他应该活着,还会回来。”王修莲固执地说。 韩清说:“台湾没解放,他能回得来?” 王修莲说:“要是解放了呢!我王修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 “如果十年解放不了,你是否嫁鸡随狗?大家都叫我韩老狗。”韩疯子开玩笑说。 王修莲说:“从来没正经过,狗嘴吐不出象牙,还出家当和尚。” 韩清说:“这怪不了我,有人拆了我们的寺庙,我们无缘出家,又不得不身染红尘。” 王修莲说:“我说不过你,我走了。” 这下王修莲彻底明白了韩清的心思。韩清不止一次地说起,自己这个长工害苦王修莲,很内疚,说自己要弥补,要还债,他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来还债的。这让王修莲又痛苦起来,这一夜,她又失眠了。 第60章 飞燕村的热情 日子已走近初秋。飞燕村玉米地里的人们比往常更忙了,他们从偏远的山地将长势良好、玉米捧子饱满的玉米连同根一起挖起来,运送到便于参观的地里,再挖坑栽进去,施肥然后浇水,这种密植,有时候连风都吹不进去。四十五天后,差不多八月十五中秋后,地里也长出草来,玉米秆与叶有些枯了,完全一种大丰收景象。 占山县长、书记,鹿山公社主任,带着省报记者要到飞燕村采访,一路坐车视察。县长与书记对话,县长是瘌痢头,只有边角有几根头发,书记眼睛近视。县长看着一片地,县长笑着说:“书记啊,你看啊,今年收成不错,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任务,完全靠你的福气。”书记知道在笑话他眼睛近视,眼睛还眯成一条线,像个瞎子,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击道:“难呐,你看你头顶有一块玉米地,中间长势不好,边上还有几根。”明白过来的主任、记者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到了飞燕村,他们叫生产队长带着村民现场收一亩玉米,验证产量。全村人十分兴奋。队长把副队长叫到另一边问:“韩疯子在哪里?” 张二毛副队长说:“按你吩咐的,已和管理员到另一个公社去参观养牛场。” “要稳住,监视好,我怕大家辛苦一年,马上就''卫星上天''的特大新闻,被韩疯子搅了。那我们就放心大胆“放卫星'',走!”光头队长拍了一下屁股说。 大家认为这么热闹的场景,说不定等会照相,还把俺照进去,大家都积极地围在领导周围。 一亩玉米撕下来,堆满成山,被丰收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人们,相互打听着:“几斤了?” “快8000斤了!” “大家努力,把最后一点撕来称一下。” “奇迹马上产生。” “神奇属于飞燕村。”大家呼喊着。 “最后多少?” “多少?” “报告书记、县长、主任、记者同志,亩产斤!”光头队长喜上眉梢地报告,嘴角还流着涎水。 “太好了!这是县里、公社、飞燕村的骄傲。”县长高兴得露出牙来,两个嘴皮都包不住喜悦。“来,请记者同志给大伙照相,明后天发在省报上,向全省人民报喜。” “呼拉”,大家围住堆积如山的金色的玉米捧子照相。有些人不过瘾,就爬上玉米堆上。 拍摄了好几张,队长带头呼起口号:“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幸福万岁!” 群众手舞足蹈,锣响起来了,鼓也敲打起来了!一次人定胜天传奇就这样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传向全省,甚至更远。队长保光头也成为劳模。其他地方人的前来观看,把队长忙碌得瘦了一圈。 年终,飞燕村因为高产,交了不少公粮,受到特别表扬。 可是公社认为,农忙结束了,要集中力量响应号召,马上大炼钢铁。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现如今二零一七年,王学十回到飞燕村,还看着当年的老社房外墙上写的话:“我们的三面红旗是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只是字迹在风霜雪雨中有些黯淡。 就这样,队长为写这句话,因为村里写字写得好的只有王郎中,但她成分不好。队长只能提着一瓶小酒请韩疯子写,并给他一百个工分。他是贫农,这个身份写比较适合。这几年,好口酒的韩疯子也不客气,酒喝了,工分也拿了。 可是,韩疯子在写“大跃进与人民公社”时,因墙面不够,中间少了顿号,队长没说什么,可特殊时期,就因为这个顿号,挨着不少批斗。说韩疯子把三面红旗写成二面红旗。 时间过得飞快,各个村都“想卫星上天”,都想提前超额完成任务。加班加点,经常挑灯夜战。飞燕村的全民大炼钢铁的小高炉就在老鸦窝进行,那里的硫铁矿和树木特别多。为了早点炼出钢来,学校也停课了,农业停了,全民参战大炼钢,大会战,吃住在山上,饭菜是大食堂送去的。为了建小高炉,飞燕村还到外村去拆寺庙里的青砖,说是很好的耐火材料。一时间山被挖得面目全非,一座座小高炉拔地而起,一片片森林倒下,被送进小高炉,白天黑夜炉烟滚。炼钢人日夜奋战在山上,山上布满“地雷”似的大便,这些大便有完整的黑豆、玉米粒、麦子。最近粮食紧张,开始吃杂粮,可能因为抢食,来不及细嚼慢咽就下肚子,拉出的大便消化不良。有的屁多,有的肚子痛,队长命令王郎中前来治疗,说是消化不良,弄了一口大锅,煮了麦芽、鸡内金和炒焦的山楂,王郎中说这是焦三仙汤。吃后,大家都说王医生不简单,应该给他十个工分。 为了提升小高炉温度,要做鼓风箱,人工鼓风箱。学校被征用了,师生上山会战了。风箱堆起来,有几分棺材的样子。做风箱离不开鸡毛,队里的养鸡场,大大小小的鸡都被活生生拔了毛。以钢为纲,一切服从大炼钢。散落在村里的鸡,也被追得“咯噔”直叫,追到就拔毛,身上渗透着血水,只剩下少许绒毛。在窝里孵小鸡的母鸡也被拔掉毛,因为体温不够,小鸡再也出不了壳,急得母鸡也失去信心。 韩疯子喝着几口小酒,看到这场景,疯疯癫癫地说:“这么多风箱,像棺材,要死好多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无糠猪死周身掉毛!!”大家听到这话,都吓出汗来。慌忙报告给队长,队长跑回村里,还听见韩清说疯话。觉得问题十分严重,领着几个人就将疯子扭送到公社,交给上级 上级审他,他还是那样说。问他\"无糠猪死周身掉毛”是什么意思?他说棺材太多,要饿死很多人,,你,韩疯子,你疯掉了,你是现行右派,现行反革命。你造谣。”于是韩疯子被捕关押了。 主任跑到飞燕村视查工作,说飞燕村炼钢进度不够,要想办法抢先把钢铁送到公社。朱老科出了个主意:“现在都吃大食堂,各家各户的铁锅、锣锅、废旧的铁器收去炼钢,马上就“发卫星''!” “好呀!革命性贡献!组织民兵,挨家挨户动员收缴。”主任命令道。 于是村里的积极分子民兵行动起来,将各家的除了基本用的生活生产工具留下,其他都收了。 锅砸了,王郎中碾药的碾子也抬走了,舂药的也拿走了。小秤和唯一一把铜茶壶也收走了。 两天后,在主任的现场指挥下,飞燕村炼出了钢铁包绕的硫铁矿,披红戴花,锣鼓喧天地用马车拉到公社,公社再次把飞燕村放了“卫星”,作了典型,并奖励了几车大米,一二百斤腊肉送给队长。 这下飞燕村有名了,回家路上,有人唱东方红,还有一个不知趣的家伙唱:“马儿呀你慢些跑,慢些跑·····” 队长批评道:“别唱,要唱就马儿呀你快些跑,多快好省地建议美好家园,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 “是,队长说得对,我改,还是咱们队长觉悟高。”赶马人恭维道,然后扬鞭抽打马儿,马蹄飞奔,车轮飞扬,不知何时,车轮碾压着一个石头,车子失去重心,马车翻了,一车人掀翻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革命热情,队长说:“革命都要付出代价。”在众人的搀扶下,队长回到大队,带伤给大家分享报喜。这一晚,全村人民吃上大块腊肉,还有掉毛冻死的鸡,香喷喷的白米饭。由于是放开吃,有些人显然吃得过多了,眼珠子都显得有些充血,走出食堂时,明显能听到很粗的喘息声。 这晚,王朝荣在家直叫肚子痛,什么怪声都叫出来,吓死家人。半夜,家人把王郎中请到家里诊治,王一看一摸,王朝荣的肚子胀得很高,用手轻拍,发出“嘭嘭”的皮球声,王修莲说: “是吃多了,消化不良引起胀气。” 王医生用常山在他鼻孔处呛他,然后用鸡毛帮他掏喉咙管,“哗啦啦”一声,伴随着酸腐味的呕吐物,喷在地上一大堆。喘气的王朝荣平静下来,因为呕吐,他眼中有泪水,鼻尖垂悬着鼻涕。 “谢了!谢了!家门。”王朝荣说。 “大叔,以后你少吃点!”王修莲说。 “是了,是了。”王朝荣说。 因为大协作,一平二调,拔红旗,一村人会到其他村义务劳动,粮食随便吃。乔珠江从广播里听到飞燕村成了“卫星村”,看到报纸报道,就带着一家人来到飞燕村搞协作。劁猪是他的老本行,他渐渐成为飞燕村的一员,他搬家来飞燕村落户,户名叫肖宝贵。大家感觉到有些眼熟。 他来这里,还有一个心愿,守着他当土匪时藏在山里的银子。 在一次劳动中,王郎中无意中看到劁猪匠左手残缺小拇指上的黑痣,王郎中久久盯着他看,心想:“这手怎么这样熟悉?”她努力回忆过去,什么“行德堂”见过,三角洞见过,难道他是戴黑纱帽的土匪?她猜想,不敢下结论。但王修莲这个举动让他不安,好在王郎中平静地笑笑过去了。从这一天起,劁猪匠对王郎中态度很好,心也焦虑不安起来。 第61章 光头惹怒王大毛 大队集体办大伙食堂,不定量,放开吃。加之虚报浮夸粮食产量,上交的公粮多了,粮食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断炊了,只有发动人们挖野菜。全村人在一起吃饭,很热闹,各种吃的神态,叫人看了,有几分滑稽与搞笑。你一瓢我一瓢他一瓢,关系好一点的,可以多捞一点给对方,这往往是和伙食堂有亲戚关系的人,或者不沾亲带故,也必然有些暧昧关系。一些人似乎形成一种习惯,每到伙食堂开饭,面对分饭分菜掌勺的家伙,平时不会笑的,哭丧着脸的,也格外变得亲切。多希望一个微笑,能换来点更稠的东西,这比埋头苦干工分来得容易。 山上的野菜挖光了,饥饿是人们最大的威胁,一个多月,有人得了水肿病死了。 有时候是队长掌勺,有的家就叫长得漂亮的姑娘去打饭,姑娘莞尔一笑,挤个媚眼,多少面疙瘩听话似地钻进勺子,队长然后很满意,甚至是得意的样子。队长凭这权力,可睡了不少女人。几年以后,有两个女人生的娃娃还有点像队长,有人私下议论,但又拿不出直接证据。 说起打稀粥可有学问,搅一下再打,这样面疙瘩会少,不搅的话,伸下勺,勺底就会沉淀许多疙瘩。 后来的后来,勺伸下去,就冒出几个水泡泡,边缘升起的热气也有些有气无力,懒洋洋的。饥饿的人们把瓦盆、脸盆敲打得叫人心烦。敲得用劲、最响的是贫下中农,地富反右坏在阶级斗争中学会了乖巧与听话,不会表现明显的不满。 有一天夜幕降临,屋外又洒下小雨来,这不影响大家吃饭的热情。潮水般的人群喊着叫着涌向伙食堂大门,如果再用点力,大门都要快倒在一边。队长喊着,不要挤,然而群众不会高度自觉,只要抢先能弄到吃的,心才踏实下来。这岁月,这时刻,饥饿的滋味压倒所有大道理,包括队长讲的觉悟。 王治山打饭时,经常把稠一点的面疙瘩,夹给母亲王修莲王郎中,最后小儿子王治财碗里最多。一家人相依为命,王郎中在卫生所做事,工分被队长扣了,不得不回来参加劳动。 王朝荣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叫王大毛,二儿子叫王二毛,三儿子叫王三毛,一家人集在一起吃饭,汤中的那点菜叶和沉在碗底的疙瘩,实在少得可怜。这年月吃饭,牙齿都是多余的,根本来不及咀嚼就滚下去了。 队长端着大碗,打着饱嗝,来到二毛这边,一副不可一世高傲大摇大摆的样子,似乎他天生就比别人优越,对二毛板着脸说:“你今晚送个通知到大屯村。” “队长,明天送行不行?这会儿正下着雨。”二毛说着,眼睛有些“日鼓”与怨气。 “我日你娘的,现在就给老子送去,你敢“日鼓''我。” 话音刚落,二毛愣着眼睛斜视,队长愤怒着,一个嘴巴将二毛的碗筷、汤水打落一地,脸上溅着许多面汤,土碗破成几块,狗在地上争先恐后抢吃,互相之间还撕咬。队长喘着粗气,在那里不解恨意。二毛躲在一边哭,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队长,雷都不打吃饭人,你打他,怎么还日娘倒爷的,我妈惹着你了?”王大毛上去问,讨个说法。 “今晚怎么的,你一个地主,想打架,我日你娘,怎的?”光头队长骂道。 打架不敢,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镇压的对象,但要用别的法子来压队长的威风。 “好,你比雷大,比天大,天下也是你家的,我背我娘来,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王大毛生气道。 王大毛的妈早年结婚,八年才生得王大毛。近年来身体日渐垮塌下来,出山劳动的日子少了,病歪歪地躺在火塘边取暖。 队长惹怒了王大毛,大毛小跑步的样子跑回家,推开门,一下就把他妈抱起来背在身上,直奔伙食堂,也不顾她老人家身上落雨。老人家也搞不清什么事,一副惊愕的样子,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问王大毛:“儿啊,什么事?” “没事,有人欺负,没事。”王大毛说。 队长自知理亏,见王大毛真的回家去把他娘背来,即刻走出人群,找到王治山:“干脆你去送通知。”王治山不敢怠慢。 王大毛走到伙食堂门口,见队长不在,嘴里骂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听得他妈不知所措。 群众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偷偷笑,有的在心里咒骂。 “大毛,保光头回家了。”有人说。 大毛转身背着母亲就向队长家走去,嘴里还是那句脏话。社员叽叽喳喳跟在其后,想看看这个闹剧怎么收场。队长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门也紧紧锁着。王大毛在门外不知羞耻地大骂: “你有球本事,你出来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 “贼干的,你出来呀,你不是人养的。”这句话,在队长门口,一直骂了好久。人们也失去耐心,纷纷散去。 大毛头发蓬乱,枯黄,眼皮垂肿,眼珠发红,属于那种火暴脾气的人。这刻,心里像塞了一把火,脑子也乱哄哄的,脸一直很难看地拉下来。队长不敢来,王大毛自个认为:队长不是人养的,就是畜牲,威风不在,心里就阿q了。他恨自己阶级成分不好,要是在以前前,早就提着杀猪刀,干个你死我活。现在是不得志不得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吧,忍一忍,就算捏着鼻子吃个臭屁。 他于是丧气地背着他妈往家慢慢走,两眼长时间直盯着前方的小石头,狠狠地一脚踢去,小石头直射在墙上,然后滚落下来,他听到自己鬓角的血管愤怒的声音。 “儿,算了,都怪我们出身不好,害了你们,娘衣服快潮湿了,回家吧。”他娘很麻木、细微的声音说道。 二毛挨了队长的“耳刮子”,在那里楞着,久久想不通,那份伤心、委屈、无奈化作冰冷的泪水,像飞燕村呜啦的河水,呜咽着,流淌不停。 第62章 王治山送通知 王治山头顶着篾帽,吱吱吱地,踏上去大屯的泥泞之路。豹子、狼、麂子的影子在他脑海里闪现,一个个冷战打上心头,没多少胆量去大屯村,途中要经过两条小河,一片茂密树林,还有一片乱坟堆。 这么想,脚下有些犹豫,但想到王二毛的遭遇,也就脚步迈出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不管如何,今晚的通知要送到大屯村书记家。 雨下得不大,也就是牛毛细雨,摸黑路不是好走的。燃烧的火把,要是烧得快的话,就惨了,途中火灭了怎么办?火把烧得越快,人就要走快些。 几天来的雨水,给呜啦河的水涨了不少,翻滚的黄色细浪,哗啦啦往低处急流,这一片黄土地长年累月,不知被河水带走多少泥土。 王治山卷起裤腿,试着过河,水深到膝盖,提腿往前迈一步,有些艰难,上身摇来晃去,险些跌倒,每迈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后来,他感到在水里迈碎步,冲力不大,上身的稳定性要好些。 趟过小河,对面就是山坡,路弯来扭去,两旁的各种杂木树的枝叶,相互交叉支撑着,把小路的上空遮起来,深远的森林小道是黑森森的,偶尔从杂草间飞快逃窜出只野兔,弄得树叶沙沙地响,吓得他心往里缩了一下。越紧张越怕,胆小更怕,更重要的是心中有鬼,他也不敢回头望自己的身后及肩膀,总觉得身后有什么跟着他,背脊梁上,一股一股的寒气像毛毛虫,不停往上爬。 他心咚咚地跳着,他听老人说,走夜路不能看肩膀,肩膀上有一盏灯,要是看了,会熄灭,鬼祟会上身,于是脚步也比往常加快了。 前面是大屯村的乱坟堆,多少年来,这里埋下数千口死人,据说村里死于非命,不到三十岁,叫“短命鬼”,只能埋在这里。有冤案的“短命鬼”埋在这里不少,人们常说这里会闹鬼,还会像人一样哭。在飞燕村的山坡上,有人看到这个山坡有鬼火燃烧,有时火焰有几丈高,有时会窜来窜去。其实这是干燥腐殖土被夜风吹袭,飞扬起来,人们看到的是磷火。 有句话说,“在家怕鬼,在外怕水”,许多人经过这里,都不敢将眼斜着去看,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王治山经过这里,故意把火把吹得明亮些,壮壮自己的胆量。他竖着耳朵听自己“嚓嚓”的泥泞路上的脚步声。他心中明白,这就是乱坟堆。 不经意间,那些坟堆里传出来一种酷似人在夜间睡觉咬牙齿的声音,再往前走十多米,他心呀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仿若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心口闷慌慌的。 “呱啊!”突然一声怪叫。 王治山脑子像挨了一个闷棍,手一抖,火把散在地上,火星子到处飞扬,全身的毛孔都立起来,思维全都空白了,热辣辣的东西从两腿间往下流。恐则气乱,惊则气下,惊恐之余,膀胱括约肌失调,小便不出来才怪。 他楞了好一阵子,又从刚才的恐怖状态恢复过来,乱坟里“唰啦”一声,伴随着麂子的“啯喔”声,从山这边叫到那一边。此刻他才明白,这是麂子,他吓怕了,也学着麂子的叫声给自己壮胆,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坟里扔,看样子这下不怕了,嘴里骂着:“妈的,吓死老子了!”他又啊啊地大声叫唤,麂子变换着调子的怪声,越来越远。 他慌忙捡起散乱的火把,歪着嘴“噗嗤噗嗤”地吹,火苗又重新燃起来,照亮小路,自己冒着一身冷汗,终于趟过大屯村的小河。走进大屯村路口,村里的狗叫声从远处传来,算是对黑夜里陌生的不速之客的一种警告。各家各户都已经入睡了,不知道哪家的公鸡也奏响了夜里第一声鸣叫:“喔·······喔·····”要是在现在,一个电话一分钟就解决了,那年月落后与偏僻,可想而知。 磨了半天是这个结局,真是无言。可我们能理解,下雨路滑,不敢走得过快。大屯村的鲁书记一家人,因为白天干活,太累了。王治山喊了几句书记的尊称,不见回声,敲门也不起作用,此刻加上大雨声与狗叫声,淹没了他刚才的敲门声与呼叫声。 王治山也不是没想过,或许是对方听到,不想受到打扰,故意装着没听见,谁叫自己是富农,出身不好只得受罪,他用他母亲的话安慰自己:“努力活着才有希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 书记屋檐下有个牛车,上面铺了些牛吃的干草,天虽然冷,可他那份睡欲却打败了勉强支撑起来的眼皮。他自己感到,瞌睡虫上身了,实在太困了,摇晃着疲惫的身躯,迷迷糊糊,一下倒在牛车睡了过去。 这一夜雨没停,下半夜还有些风。 大约五更时分,王治山做梦,梦见自己右脚手又麻又木,自己被冰块冻结了,怎么使劲用力地挣扎,也无济于事。 谁家吃奶的娃娃哭喊着,狗叫声又叫起来,王治山也醒来。天还没亮,这个时候,让人心烦。 身上破烂的衣服抵不住夜间的寒冷与饥饿。一个人在牛车上瑟瑟地抖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肌肤布满许多鸡皮疙瘩,冷冰冰的。蜷缩着的双腿,麻木得不能动弹。 天放出鱼肚白。 书记老婆披着凌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见牛车上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头上散落着牛草,年轻人全身像筛糠一样发抖,脸色青苍色,目光暗淡,清鼻涕糊在上唇,上下唇不断抖动,牙床撞在一起,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一种对别人,或者是对自己年轻时的可怜可惜,使得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迟疑一下,走过去对年轻人说: “你做什么事?” “我送通知来的。”王治山说话时,像是大舌头说话。 “快进来吧。”书记夫人说。 穿破衣服的年轻人,脚手冰冻,有些麻木,走得非常吃力,他恨不得马上飞进家去,里面有温暖的空气。 好心的书记老婆,看着冻坏的孩子,同情心促使她爬上楼梯,找到几个鸡蛋大的土豆,塞在火塘里。 火塘里架起干柴,书记老婆用一根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了柴火。火苗子射出的温暖,烤得王治山身上冒着热气。 起初,年轻人冷得不行,几乎将手放在火苗上烧,不一会儿,身上有些舒服,不怎么筛糠,顺手将鼻涕擦在袖口,可刚才烤火的手,现在却痛得他“呦呦”直叫。看来突然解冻,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他仍然感到,虽痛但快乐着。 没燃烧完全柴烟,把屋子里笼罩着,王治山呛得打喷嚏,但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可爱的火塘。楼上传来书记的吼叫声: “这个婆娘,大清早,就不让老子睡个好觉,搞什么乌烟瘴气的?老子气管炎就是你弄的,这个憨婆娘。” “老头子,上面送通知来,你快来看,昨夜就送来了。”婆娘喊道。 书记生气说:“什么破事?公社又发生什么大事,什么政治运动,昨夜雨这么大,还送什么通知?折腾别人,自己也不安生。” 书记翻身起来,披着棉衣,急切想知道通知的内容,他也不敢与政治开玩笑。 王治山已经闻到土豆的芳香,对饥饿的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芳香味。什么是美食?什么最好吃的?就简单的两个字-饥饿。眼睛顿时有些明亮,不像从前的黯然。 书记的老婆,用火钳将火灰里那些黑不溜秋的土豆刨出来,放在嘴边吹吹灰,慈善地望着年轻人,伸手拉起年轻人的手,将黑家伙塞在他手中。 饥饿挡不住,还有美丽黑土豆的诱惑,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很快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鼻根子一酸,热泪水仿佛冲破闸门似的往外涌。他哽咽说: “谢谢大婶,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书记走下楼梯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治山。” “不认识我了?你爹娘呢?”书记说。 王治山说:“我爹当国民党兵,去了就没回来,我妈叫王修莲。” “噢,我知道了,飞燕村大名鼎鼎的王郎中啊,你妈是好人啊!有这样的儿子不错,可惜成分不好,什么富农、特务、通匪,你们村瞎球搞,好斗!五湖四海的人搬家来的,就喜欢整人,新闻多。我不喜欢这个村子的人,村庄倒是风景好水也好。哎呀,通知拿来我看看。” 书记打开一看,扔在一边说:“什么又要开会,农业生产不好好,什么赶英超美,拔红旗“放卫星”,你看着,不饿死人才怪。” 他婆娘说:“老头子,那是文件,你是铁饭碗,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 书记说:“我一个农民,就喜欢实在,民以食为天,农民最根本问题就是吃饱肚子,过好日子。” “你这脾气,要吃亏的。” “去去,我的事你不要管,对了,小伙子,你多拿几个土豆回去,听说你们口粮不够吃,是吗?”书记说。 “是的,书记。” “恼火了,这日子哦,不好过呀。以后说不定就是寅吃卯粮-断炊。”书记说。 王治山与书记又聊到昨天,飞燕村队长打人的事。 “这家伙,就仗着他老表赵老二在公社当领导,乱整。唉,仗势欺人啊,你看着以后没得好果子吃,唉,回去吧,小伙子,以后来送通知,你大声喊,使劲敲门。”书记说。 王治山趟过小河底,穿过大麦地,顺着大斜坡,赶直路,爬上飞燕村的山梁,回到家里,他将黑土豆交给母亲:“妈,我舍不得吃,这是书记家给的,我拿回来一家人吃。” 母亲望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眼睛湿润了,她仿佛看见一个闪现着成熟、孝敬心的男子汉的面孔,把孩子搂在胸前,表达了一种安慰与肯定。 王治山没说出昨夜发生的事,眼睛也一样湿润。 王修莲说:“治山,去队长那里汇报情况。” 第63章 饥饿是一种威胁 饥饿对动物来讲是一种威胁,对人来说,大家都有体会,全身无力,心慌意乱,头昏脑胀,饥肠辘辘,这种闹“空城计”的把戏可不好受。人们苍白色的脸,嘴唇干瘪,一看就气血两虚;偶尔变化成铁青色,你问他,多半是因为愤怒。眼里那份神的光彩也慢慢黯然失色了。 夏末秋初。 瞧见黄绿相杂的面蒿粑粑,怪嘴馋啊。忍不住,干瞪眼,很艰难地咽一下口水。放松肚皮,噘着嘴与鼻子,深深地吸口气,闻闻它,那份饥饿的感觉越发强烈而难以忍受,仿佛整个全身的饥饿的毛孔都武装起来,将面蒿粑粑所藏着的全部香甜都吸尽,才会安然地将立毛肌放下来,自感安逸。 面蒿粑粑是用蒸熟的玉米饭,用水煮的面蒿混在一起,在碓窝里捣成黏糊状。拿出来后,用手揉搓,做成饼的模样,在太阳下暴晒。农村的碓窝,是能工巧匠,将十分坚硬的巨大石头,用铁锤、铁钻,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 面蒿,绿灰色,表面是灰白的,将它拿在手里往两端撕拉,有种绵绵的弹性,里面是绿得发嫩的肉质。 饥饿的人们发挥自己的智慧,将撒乱、不易集合成一团的玉米饭,与这种具有粘合作用的面蒿掺杂在一起,这样面蒿就当野菜,节省粮食,这年月,粮食比金子还重要。 据说面蒿只生长在植被很好的地方,尤其是山高皇帝远,穷乡僻壤的荒地里。水煮后,过滤去“苦人”的苦涩味,与玉米饭一比一混合,奇怪的是,这种面蒿粑粑是不长霉的,查《江南本草》,它具有清热解毒、消炎的作用。21世纪,医生用面蒿给那些吃惯大鱼大肉,因肥水过度,引发痔疮的人治病。 一个生产队有十几个小组,组长是最权威最直接的领导,有些社员不听队长的话,顶组长的嘴。在飞燕村。劳动中的组长一声令下: “休息半小时。” 被饥饿吓怕的人们疯狂地在荒地里采面蒿,小孩子跟在大人的屁股,为一棵肥大的面蒿,娃娃常打得头破血流。 “大家干活了。”组长说。 如果有人还干私活,就要被扣工分。 在这个平均主义色彩浓厚的年代,要滑头的也一样有工分,少干多干一个样,谁甘愿付出更多的劳动,力气付出越多,饭量就增大,可队里分来的饭菜并没有与付出的力气成正比,干得越多,饿得越快,谁愿意受这分罪,一年干,一年吃不饱饭。 这样的生活,加上繁重的体力,绝大多数人眼眶深陷,脸上皮包骨头,颧骨下塌,那是明显塌下去,细想起来,真有点像冬季河道两边的空岩,空岩下的泥土被洪水无情地搜刮了。大家议论纷纷大食堂还能办多久。 不久有人饿死了,有人水肿了。李兰英因不能再次满足队长的兽欲,几次不能得逞,就迁怒于她。在一次干活过程中,李兰英顶着队长的嘴,被他狠狠踢了几脚肚皮,三天后死了。李兰英母亲放出话要状告队长,队长来问王郎中,李兰英是因为什么死亡的?王郎中告诉他,是脾破裂,肠子断了死的,她临死前说是保光头踢死她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保光头的,光头不想出丑才故意踢死她。后来,保光头卖了些衣服,拿了钱给王郎中,请王修莲去说情,后来案子就不了了之,那种环境,告也没用的。 由于大炼钢铁,大面积毁林,加之开荒,这年,来了一场大雨,好多田被水冲毁了。公社送来的救济粮也吃完了,连队里的种粮都吃了一半。队长不得不宣布,说话的声音很小:“上级说了,这是一场自然荒灾,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大食堂散了,大家,散了,散伙吧,自己想办法,要饭,投靠亲戚去。” “我的天啊,锅都砸了,怎么过呀?”有人说。 队长说:“队里最后一点点糠、玉米、小麦、土豆分给大家,队里只剩一半明年的春播种了,散了吧。” 第三天,好多人因为吃糠,拉不出屎来,就请王医生用筷子掏屎。有的人痛得哇哇直叫,肛门掏出血来。 谁喜欢吃山茅野菜,许多都是苦涩难咽的,本来就苦涩的命运,苦涩的日子,还得吃苦涩野菜稀粥,这生活比黄连还苦。苦到极处,便顿生寒意,那份寒气沿着背脊梁和干瘪的肚皮,直串心尖。寒心啊,老天爷,这日子怎么过? 味道舒服的少得可怜山珍,快濒临枯竭,如土瓜、山药、老母猪蔊菜、豆金粮、灰灰菜、荠荠菜。好大一个山头,被饥寒交迫的人们反复挖掘,像炮弹炸过一样。特别是沙松树根皮,被人挖起来,树就倒来,皮又酸涩,吃得人大便不通。苦角是一种中药,专治腹泻的,人们吃了,让人腹胀。生何首乌味涩,吃了使人腹泻。王郎中一家没吃的就喝水,大家尽量不要活动就睡在床上。天晚了,王治山还以为是天亮,都叫一家人起床,说是要到山里找野菜,结果出门不久天就黑了。实在饿得不行,第二天又上山,王郎中带着一家人上山找吃的,大家有气无力在山上刨土瓜,孩子们都走不动了,在一个山坡上,王修莲怕他们滚下山去,将饿昏的孩子王治财放在一个土坑里。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花平时舍不得吃,也饿得昏昏欲倒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身上还背着最小的女儿王治梅。王修莲于是又眼里冒着“金苍蝇”找能吃的东西。等她返回来时,王治财的脸部被豺狼用爪子扎破了。飞燕村有些人为了活命,吃了不该吃的观音土,就汗干力尽,晕死在自己挖的坑里,再也爬不起来。飞燕村山里的土坑埋藏着一个悲壮的歌,悲壮的岁月,悲壮的故事。 王大毛家的成分是恶霸,这个恶霸也是穷家薄业。不,不算薄业,穷到骨子里,严重破落,在飞燕村因为可恶,蛮不讲理才划成这样的成分。 这年冬季,寒风夹着弥漫的雪花,在飞燕村的山梁上,铺起薄薄的一层。前几天,王大毛的母亲才惨死在山上的土坑里,旁边横着一个黑色的小钩锄。等他们发现时,人都硬了,家人哭喊着回飞燕村,请村里几个人,准备抬到王家坟山埋。可等人们返回山里,接近现场几百米时,不远处看到几匹狼在破土坑周围东张西望,众人点燃枯草,燃起火把,向狼群冲去,狼怕火,见到这般场景,狼嚎叫着钻进林深处。 看,土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饥饿的狼群把尸体撕咬得不成形体,衣不遮体,血肉模糊。 天阴沉沉的,荒山死一般沉寂。王大毛家人,哭喊着,枯树上几十只乌鸦凄凉地叫着:“呜啊,呜啊”。乌鸦心慌意乱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直到很晚也不肯离去。乌鸦看着他们的食物将被掩埋,绝望地叫出怪声飞走了。 村子里升起一缕青烟,应该有人煮野菜。 “吽,啊”。远处传来老黄牛的长叹声。 王大毛家人看着这种场景,悲伤的哭泣声,也渐渐没有多少力气哭出来。只有泪水代替哭声,那是无声的哭泣,一滴泪珠,伴着一锄黄土。这样,在黄昏时候,垒起一个大土堆,担心狼来刨食,兄弟几个捡些石头从周围护起来,点燃些干湿混合的柴草,燃烧着围着新坟,他们一步一回头地往飞燕村走,脚沉重,心更沉重。 山上的火星子在空中,像幽灵一样游荡,潮湿的柴禾被烧得闷响。 王大毛回头之间,又看到火堆不远处狼群张牙舞爪。 从此,这里多了一堆王家坟,至今还有王家的子孙,也偶尔在清明节与十月朝,来这座孤坟上挂纸。 一天,寒风卷着滚动的雪花。飞燕村山坡,已经堆起厚厚的雪。这一天,社员没有出工,蜷曲身躯,围着火塘取暖。 王大毛家人想到:这么冷的天,应该加点粮食在锅里,该稠一点吧。其实不只是他家,其他户人家碗里,能够稠一点,哪怕就一点点都是奢望。 晚饭,王大毛一家人的奢望,就是吃点稠一点的稀粥。不管如何,也不能拒绝那一碗土豆稀饭。这土豆稀饭来得不容易,是将土豆种切开,有芽一边留着春来播种。你看,人那,饿了,什么都好吃,稀里哗啦,就从那张无底洞漏下去,胡子上还黏糊些汤水,怎么也舍不得浪费,伸出长长舌头,把汤水舔个干净。他们很谨慎地将黑破碗,移到嘴边,希望通过舔舐,缓解饥饿。 可是善良的人们啊,他们那副眼神永远吃不饱。肚里不饱,眼里更不饱,他那份贪婪与渴望的目光,让我们今天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们,看了是否会心碎?革命为了解放生产力,解放了十多年,这里的人们还过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日子,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这个飞燕村庄没有规划好,折腾出来的。 有个别人议论说:“可那时候,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衣服如此破烂。” 飞燕村的人们大多人都这么想,阶级斗争一定要抓,要革命,可是,不要空着肚子闹革命,如果再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被饥饿给革了命。 这一夜,雪下得很大,门前有的树被压倒了。飞燕村地处高寒山区,夜里的寒风把门窗吹得咣当咣当地响,叫人心惊胆寒。王大毛家屋子烂糟的,门也年久失修,有一阵风雪,发飙了,撕打两扇木门。咣当一声,木门突然倒塌,依在门旁的小黑狗吓得嗷嗷直叫,没人去看个究竟。 王大毛一家人还剩下四口,他是老大,下面有二毛三毛,还有恶霸王朝荣。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门外借着雪光,那个时代,没有表,还以为要天亮。 其实这才三更半夜,一家人十分难熬。多年来,所有的铺盖,就是一张马皮,三个蓑衣,两张草席。你瞧,一家人从老到小依偎在一起。他们睡在火塘上面,这火塘可给这家人带来不少温暖。由于突然下雪,柴火集得不多,加之每逢寒冬季节,睡觉时,就用水将火熄灭。火塘上铺一层薄木板,然后再铺上马皮,上面盖上蓑衣,就过冬了。 第64章 天冷怕刮风 王大毛的父亲王朝荣,因为妻子饿死在荒山野外,心情沉重,天气寒冷,腰腿的风湿病痛得他大汗淋漓。俗话说,天冷怕刮风,人穷怕生病。可王朝荣就遇到这样的日子,病痛、饥饿、寒冷,多方面折磨着自己,晚上就睡不着,就跌跌撞撞在屋里摸索。他有些脑子乱麻麻的,眼前飞舞着金色的苍蝇,饥饿导致的低血糖,眼花昏乱,想到这日子没有盼头,成分又不好,身体又差,出不了劳动力,家人挣的工分,分红少得可怜。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五岁,换来的粮食不够吃,老大老二都成人,为了多留下一份粮食,不想拖累他们,这喉咙三寸气还是早点断了好。与其这样活受罪,不如下土去见阎王算了。这么想着,就摸到墙角,找到根绳子,颤抖着握在胸前,眼泪一个个滚出来,沿着脸颊,从腮帮上滑落下来。 王大毛的父亲移着沉重的脚步,艰难走出门去,回头看了一下家门。 在心里自言自语:“别了,亲爱的孩子们,别了,苦难的人世间,他仿佛看到前不久已故的老婆向他招手、呼唤。那个声音来自很远很远,是山的那边,泪眼折射出老婆做好的饭菜,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那是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老婆还生了一堆篝火,外面是金色的阳光。他这样想着走着,又一次回过头来,看了最后一眼飞燕村的模样,雪花扑打在他头上,这雪挺好,他伸手撮一小点雪花放在嘴里。他想,自己将走向他认为神圣的地方,那地方什么都解脱了,这么想徒然有些幸福感。这么一走,告别了痛苦、饥饿、寒冷、批斗,我死后真变成人们所说的鬼魂,我一定要来这当权派家闹鬼。他们斗我,折磨我,让他们也尝尝我鬼魂的功能。解放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世事一变,这日子便暗无天日,回顾一生,活着算个球,被贫协主席踢来踢去,我剥削过谁?没有!他想,这是他爹一辈不会做人,留下的因果报应,远处赶马车路过的人,他父辈就抬着刀横在大路上,说你马太瘦,没资格走我们村,要路过可以,留下买路钱,就因为这事呀,还有自己也有错,不该用香火烫人,换来个恶霸地主。我算个球的地主,过去像样的好地没一块,但愿这一死后,换回点村里人对子女的同情,啊,别了,亲人,我走了。” 借着夜里的雪色。他东倒西歪,来到飞燕村那棵老核桃树下,找几个石头堆起来。勉强爬上去,将绳子拴在树枝上,费力地将头套进活动扣上,闭着眼睛,深深吸口气,双脚用力将石头蹬翻,身子突然往下沉。“啊”的一声惨叫,他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用绳子栓着菩萨脖子拉倒的样子,脚手挣扎一阵,便断气了。 在这棵树下,结束了一生,最终交给了生养他的黄土地。 话说,“啊”的一声,吓坏了正在茅厕拉屎的小脚老太(其实,小脚老太并不老,也只是40来岁,因为脚小,是人们给她的绰号)。排便是很舒服的,本来就要快拉完屎的她,由于阴森恐怖,一股凉气从背脊上窜,毛森森的,汗毛一波又一波地打到头顶,将没拉完的屎也随着缩进肛门,索性将眼前拳头大的石头,用来擦屁股眼。慌忙着把裤子系好,东张西望,准备走。那些饿坏的狗,激动不安地从她身边窜过去,抢着那堆冒着热气的屎,突然“妈呀”,一个马趴,跌倒在地上,手刚好抓住刚才擦屁股的石头,往狗身上打,骂道:“狗日的,这些臭狗,懒狗。”她愤怒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向龇牙咧嘴的狗群,一条瘦狗以为是同伙咬它,也顾不得抢占有利位置,几条狗便打起架来。 “汪汪,汪汪······” 被咬伤的、劳力不强的狗,夹着尾巴“呜呜”地嚎叫着选择离开。 小脚老太嘴里骂着,手里有股臭烘烘的气味,正好找不到擦手的地方。农村没有自来水,想到路边那棵核桃树可以擦手,她喘着气,几乎小跑步往回走,脚下的雪被踏得“哧哧”地响。来到核桃树下,她刚好要伸手去树皮上擦屎,抬头望见一条黑乎乎的似人非人的挂在树枝上,脑袋歪斜着,嘴里吐出很长的舌头。人吊死后,舌头由于绳子地牵拉,压迫喉头与舌根,舌头便伸出来。难怪小脚老太惊叫着:“我的妈呀。”她失魂落魄,三步做两步,就跑回家来,脸色苍白,神色惊愕。 小脚老太是食堂的管理员朱老科的女人,这个人从来吃穿不缺,平时偷些粮食藏在家里。有句话说,饿死的伙夫有八百斤,她也不胖,经常带着几个委员开小灶。昨晚,她吃得太多,半夜肚子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担忧,肚子疼时,就要上厕所,拉完后,要舒服些,她自己知道是有时候暴食,消化不良。上个月,到王修莲家搞到些草药。修莲说,你这是痛泻,要吃“痛泻要方”,便开了一个方给她。结果她去公社医院抓药,嫌药贵,没抓。回来后又找到修莲,修莲是不敢收钱的,这么多年,自己占了王修莲很多便宜。修莲无奈,抓了一些小南木香、野枣子根草药给她,效果很不错。可是呢,药停了,病又发作。她猜想:这个坏分子故意不让我病治好,等明天,叫她再弄点药来,反正王修莲成分不好,我也是农村的红人,谁不给我面子,我随便像唐僧一样,念紧箍咒,我看你孙猴子能耐几何,这些专管分子最怕运动。小脚老太就这样想。 小脚老太并不知道悬吊着的是王大毛他爹,惊魂未定,总以为撞了鬼。而王大毛一直以为,父亲去上厕所,不会出事,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渐渐亮了。 “大毛、大毛!”门外的王修莲大声叫道,声音急促。 看到门也倒了一块,王修莲疑惑不解,这家人,昨晚发生了难以理解的灾难。 不见回答。又大声吼道:“大毛,大毛,你爹上吊了,小发财的,你还睡着干什么?” 大毛惊慌地问:“什么?大婶。” 王修莲说:“你爹寻短见了,快出来呀。” 兄弟三人吓坏了,悲痛哭喊:“爹呀,你怎么能这样?” 天大亮,雪还纷纷扬扬,小脚老太一直认为昨晚闯鬼,同时很早起来,看个究竟。 树上吊着个雪人,只有一只脚有只破鞋。另一只不知到哪里去了,或许早已被大雪掩埋。 家里穷得什么也没有,哪来的棺材,请人来抬死人,要花费钱粮。这个家连生活都成问题,怎么办啊?大毛试图去队里借粮,抱着希望来到队长家。 大毛哀求道:“队长,我父亲去世了,想向队里借点粮。” 保光头说:“队里只剩下一半种粮了,那点粮食借给你,其他人是不是不活了?” 大毛哭着说:“抬人上山,总得吃顿饭吧。” “没有,明年的种子不可能也吃掉。你也不想活了,你不想想是什么年头?”光头说的是实话,同时他对大毛痛恨入骨,想起日他妈的事件,让光头下不了台而生气。 王大毛垂头丧气,含着眼泪,灰溜溜回到他家的茅草房。两个年轻孩子,呆在已经死了多时的父亲身边,泪水转来转去,嘤嘤地哭泣。 大毛说:“二毛、三毛,队里借不到粮,这怎么请得动人呢?听说队里干扫雪的活,请来的人没有工分,估计都来不了,咱们拖去埋了。以后谁叫老子抬死人,叫我声爹也不去,最好是各家死了各家抬。我去请富农贾包子、王郎中家人来帮忙,结果队长这个杂种养的发话给社员:不准任何人帮忙,这是报应,否则是觉悟有问题。大家都怕怕被扣上帽子。” 三毛最小,哭得最令人心碎。 大毛也不去请人,带着二毛去王家坟山挖了坑。 中午,雪花稀稀拉拉地往地上坠落,风也小了许多,他们把父亲留下的所有衣服穿在父亲身上。哥俩将父亲抬在蓑衣上,往山上拖。三毛跟在身后嚎叫:“爹呀,你别去,爹呀,爹。” 这种结果,是他父亲没有想到的,他死前断定人们会给他的孩子更多同情。 大毛又气又伤心,还有恨,恨队长暗中指示队里人不要帮干恶霸家,说这是报应。 在雪地里,大毛带着哭声,自言自语地说“各家死了各家抬”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雪花、叹息、无奈、恨啊交织在一起。 路上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还有一条长长的,蓑衣划过的痕迹····· 人什么时候会疯掉,要么太高兴,要么过度悲伤。王大毛显然是后者。有时候,他脸上滑过一丝神秘微笑,他估计是脑子快出问题了。 “各家死了各家抬。”自言自语,断断续续,有时上气不接下气,就这样,在上坡的地方,他们三人猫着腰两手抓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坟山吃力走去······ 一个悲剧的开始,往往会来下一个悲剧。这种精神刺激,给他日后经常背着马料在荆刺与草丛奔跑,上吊时绳子突然断开,摔成腰椎骨折而埋下导火索。 第65章 享受桑拿浴 最近,公社的生产队有大量营养不良性水肿的农民,到卫生院就诊,卫生院的大门都快挤破了,医院也没有什么办法。院长就请示公社,公社就出了一套方案。保光头在喇叭里有气无力通知: 通知,请公社各生产队注意了,凡是水肿的同志,请于星期三到公社来,洗桑拿浴,坐蒸气桶,能有效减轻水肿。鹿山公社、鹿山卫生院。 “王赤脚医生,你听到通知了吗?”贾包子、王大毛问。他们两人也肿了。 “刚听到。我现在不是赤脚医生了,就叫我王修莲吧。”王修莲说。王赤脚最近也没去卫生所上班,被支部书记的亲戚给赶跑了,说她成分不好,不能混到幸福主义卫生战线中来,要纯洁组织,卫生院院长要留王修莲继续干,但迫于觉悟立场问题,院长就放走了王赤脚医生。 “有用吗?”贾包子问。 “公社和卫生院组织的,肯定有用。缺医少药的年代,死马当活马医呗!”王修莲说。 “那我们也去治一下。村里有好多浮肿的人,队长会组织大家的吧。”贾包子说。 猜对了,队长组织牛车,拉着第一批水肿群众走在通往公社的路上。 王郎中怎么就不去呢?她知道这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水肿,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鬼主意。蒸汽桶蒸一时,治标不治本,之后又会肿的。她突然懂了,但又不能乱说,说了是会犯错的,这年头,当个哑巴最安全。 生活困难,粮食紧缺,韩疯子等一些右派、黑分子被释放了。韩疯子回到家里,过了中午,没见过群众去大食堂。自己饿了,他跑去食堂看,里面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他才明白,伙食堂散伙。他叹到,还是当右派、黑分子好,在关押在牢房,至少有点吃的,犯错误不至于被饿死。这下怎么活呀?真想再故意犯错再去劳动改造。 他走去王修莲家,想打听当下飞燕村是什么形势。 “王医生在家吗?” “在哎!”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出像是好久没吃饭了,王修莲说,\"是韩清嘛!进来。” 韩疯子穿着破烂,如同一个讨饭的叫花子,出现在王医生眼前。因为有公家人来找王医生看病,就说:“韩清,你先坐,我给供销社何师傅抓点药。何师傅,你呀不生孩子的原因是月经不调,冲任虚损了,宫寒了。如同农民种庄稼一样,在保证种子没有问题的基础上,只要风调雨顺,土地不要冰天雪地,种子会从地里冒出来的。你的左右尺脉迟缓无力,我给你的双参、花蝴蝶、淫阳霍、野当归,每样六钱,你回家后再加二两甜白酒混在一起煮,例假完后连服12天,就可以下种了。” 何师傅说:“好好,谢谢,王医生,给你多少钱?” “何师傅,你给几万我也不要,钱对我没有用,你在公社,熟人多,你们是吃公粮的,能不能帮我点口粮,六个月没有吃过饱饭了。” 何师傅说:“那行,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王修莲说:“我走不动,让王治山跟你去,好吗?” 何师傅说:“行,治山跟阿姨去,回来就有吃的了。” “是。”王治山回答说。孩子们听到有吃的,眼睛雪亮了许多,精神有些振奋。王治山跟着何师傅去公社去了。 王修莲问:“你怎么回来了?” “哎呀,劳改队也没粮食,把我们放了。王治强,跟着叔叔韩疯子找吃的。走啊。”韩疯子说着,用手拉着治强走了。 走到外面,韩疯子小声与王治强说:“饿不?” “饿。”王治强说。 “你要等着饿死,还是活命?”韩疯子说。 “活命。”王治强说。 “今天好多人出工了,听说队长、管理员他们送水肿病人去公社。”韩疯子说,“那好,我才好下手。” 韩清讲:“记好,饥饿的人只要是能吃的,是不讲究什么食物的。贫穷的男人只要是女人,就算不漂亮,也娶来做妻子。穷得连肚子都吃不饱,人就会去偷盗,这也是为了活命。古人说得好,叫饥不择食,贫不择妻,贫穷起盗心。今天咱们弄来的东西的行为,叫分享。等会你放哨望风,有人来的话,你咳个嗽。我到队长和管理员家弄点粮食。啊!” 虽然韩疯子左手不得力,但翻窗户挺利索。他潜入队长家,偷得一小袋玉米,悄悄溜走了,然后找个地方藏好。 他又从门缝里,轻脚轻脚溜进管理员家,看到他老婆在火塘边正打瞌睡,火塘边的锅里正冒着热气,扑面而来,一股腊肉香,诱惑得韩疯子大口吞下口水。他摸了一块煮熟的肉,猫着身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王治强目睹了整个过程,肃然起敬,不敢小视这个独臂大侠,别人喊韩疯子,王治强、治山都叫他韩叔叔。 韩疯子不准王治强说出东西的来历。他们偷偷回到王修莲家。 “快来,大家一人咬一口,这是我从公社带回来的。大家不客气,都吃一口,留下一口给王治山。”韩疯子把玉米颗粒放在火塘灰里搅拌,受热的玉米噼啪作响,像花蕾装满了整个春天的力量,一下炸开花了。大家愉快地分亨,嘴巴周围,黑糊糊的,像吃了黑芝麻糊。喝一碗冰水下去,消一下爆米花的火气,滋润安慰一下肠胃,那股舒服劲找不到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晚间,王治山也带来了何阿姨家的大米和红糖。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这红糖很珍贵,粮食更少得可怜。这些物资在当时,比黄金不知要高多少倍。如果给你一堆粮食和一堆黄金,我想你会毫不犹豫地要粮食,有钱有个屁用,那时的钱财如粪土。 韩清能偷到东西,因为队长和管理员带大家去街上洗桑拿去了。 乔珠江一家人,没有一个人水肿,他们夜里偷着煮东西吃。那些粮食是劁猪匠用他当土匪时藏在仙水洞与猫猫箐的银子换来的,他都是深更半夜带着银子到别的村的财物保管员那里交换来的,狡猾的劁猪匠每次都更换交易的下家,怕下家怀疑他银子的来历。 话说当天,全公社来了不少水肿病人,因水肿死了不少人,大家都怕死,有一线希望都不放弃。鹿山卫生院院子里支起二十口大锅,大锅里放了山上采来的木通、茯苓、防风、通草、麻黄。里面置一大木桶,大木桶可容纳数人,底部与锅里水面之间用木棍支持着,上面放草席,人打开其中的一道门就可以进去,温度靠这道门来调节,锅底是燃烧的木头柴火。听说这也是公社卫生的一种发明创造,想在其他公社之前敢为人先。 刘振东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是作为右派分子下放到鹿山卫生院的,他是反对这样做的,因与院长和公社领导意见不和,他被赶到纳浪小公社一所庙里,庙就是改造成当地的卫生所,他的口粮由各生产队提供。这样这个村又多了一个人刘振东。 飞燕村有十几个人到公社治病,分成男女两个组,用帐隔开,保护男女隐私。贾包子、王大毛、张柱宝、王老海、张包包等脱光衣服,被卫生院男医生赶进大木桶。 “医生,会不会被蒸熟了?”王老海担心地问。 “不会,我会控制好蒸气的,不会的,就是会出汗,汗出了就不肿了。连风湿病也能蒸好。这些都是免费的福利。”医生说。 “谢谢医生!”王老海说。 这样蒸了几分钟之后,王老海叫到:“太热了,快要死人了,医生、医生,把蒸笼打开一点透气!” “你叫个什么,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医生说。 大木桶被盖得严,能微微看到一丝丝亮。一般人实在受不了的,也是治病要紧,大家想早点康复,身上被蒸出大量汗水。王老海头有些晕乎,说:“你们关节风湿痛,有什么变化,我觉得好多了。” “是有效果。”贾包子说。 没听见张包包吭声,王老海推推他,结果张包包一点动静也没有,王老海怕了:“医生,医生,死人了,死人了。” 医生打开蒸气桶,检查了张包包的鼻孔和心跳,不慌不忙地说:“他是走了,没气了,他是水肿病厉害,是自然死亡,不是蒸死的,你看你们不是好好的嘛。谁是张包包家属,进来一下。”医生又大声叫张包包的家属。 “我是。”张包包亲属钻进帐篷说。 “他走了,他病重,时间又长,我们尽力了,你拉回去吧!我们救死扶伤,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已经发扬了。”医生麻木地说。 张包包的家人说:“谢谢你们,你们治病救人,都是为人民服务,谢了。” 麻木的、见惯死人了的人们已经对死亡习以为常。他们从另外一种角度想,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死也是一种了断和解脱。 这段时间,不断来洗桑拿浴的水肿病人不少,出了汗后,肿是消了一些,可是过两天又肿了。来的人是没有工分的,加之消肿效果不是很好,两个月后,人也不来了,公社卫生院这项发明创造也宣布流产了,于是不敢在其他公社推广。 刘振东曾到访飞燕村的行德堂的王郎中,听她关于水肿的治法,并说自己是专管分子,被赶到农村来的。 王郎中告诉刘振东:“我切了他们的脉,虚而沉,舌苔湿润,多齿痕并四肢无力,没有表证的证据,多属于脾肾阳虚症。所以公社医院用麻黄一类药蒸的话,能一时发汗利水,但体虚得不到解决。我曾用河里的小鱼加生姜皮、加干姜、少许麦芽熬的糖,就治好了几个。可是河中的小鱼小虾都被饥饿的人们弄光了,也就没法医。我认为是饿出来的病,后天之本脾胃不能温暖推动先天肾的汽化与蒸腾,水湿因为脾肾功能衰弱而停于体内。” 刘振东说:“王郎中说得有道理。”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见过肝硬化,后来吃不下东西,而形成水肿的病人吗?这种人也是没东西吃下去,肝脾失调,最后累及肾才肿的。而现在的水肿,完全是没东西吃才发生的。” 刘振东说:“王郎中,你是跟谁学的医?你说的符合医学道理,这叫营养不良性水肿。我在公社卫生院反对桑拿浴疗法又被赶到农村的。” 王修莲说:“我父亲,我没上过学,字啊,药是父亲教的。” 刘振东说:“你呀不简单!”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主要看什么病?” 刘振东说:“我是造白药的。现在变成闲人了,都怪我的性格,对不合理、不实事求是的事,就反对。结果被打成右派,被发配到乡下了。大家说的实事求是是真理,可有些人不让说实话。” 王修莲说:“哦,你们造药的大师傅,吃公粮的,都打成右派,成为专管分子。我们小老百姓也算不了啥,我是富农。” 刘振东说:“咱们都是黑五类,地富反右坏。黑变红不容易,其实也不要变,红的黑的,世界才丰富多彩,如果没有黑色,都是一片红色,红色没有了比对,红色就难以显示它的鲜红。” 王修莲说:“对对,刘大夫,阴阳又对立又统一,又相互转变,有白天与黑夜,有寒冬也有春天。咱们想开点。” 刘振东说:“黑夜为了装饰白天,没有永恒的黑夜,你看我们现在是白天,但是欧洲地方这个时候是黑夜,世界是相对。我乐观认为,历史有一天会把我这个右派平反的。” 王修莲说:“我就不可能平反了,我是富农,这是定了的。王八后背粘上地上的胶了,永远翻不了身了。” 刘振东说:“没有永远,只是一个历史阶段。过去的打富济贫,是为了争天下,没有富有阶级物质财富,贫穷阶级也不会斗争,没有果实分,谁愿意打天下打土豪。把地主富农他们的田地、粮食、钱财,分给贫穷大多数,大家才有动力。革命是一种手段,目的是分享好东西与自由。正如一个地主,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家里炒了十分可口饭菜,我们突然打到他家里去,抄了他的优越,让他靠边站,我们享福,有吃的、住的。因此从这个层面上讲,应该感谢地主富农。那么,要不要枪毙了他们?没有必要,留下来给我们当牛马,这就是斗争。大家是相互依存的。没有斗争的对象,人活着没意思。当前吧,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矛盾是推动事物发展的原动力,是斗争的需要,是游戏规则的需要。这个世界没有老鼠的存在,猫的价值难以体现。老鼠与猫可以和平相处的,但前提是老鼠要请猫吃鱼或其他肉类,这又是相对可变的。人与人虽然不是老鼠与猫的关系,人类社会自身的斗争,人与人的斗争是必然的。猫啊狗啊都要争夺交配权,何况人。马克思说了,有矛盾就会斗争,斗争就有和平,斗争也是为了真理,为了大众。” 王修莲说:“是啊,我也想通了。” 刘振东说:“鹿山公社有个能人,叫王大春,名气大,他有个绰号,叫通死你。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他是下乡工作组的组长。” 王修莲说:“自己想通了好,中医说,通则不痛。这么说来,王大春是味活血化淤通络的好药。” 刘振东说:“哈哈,是这么回事。” 第66章 为学生说话被打成右派 卫生院发明的桑拿浴治不了水肿,事实证明刘振东有理,他被调回卫生院。 后来,上级正式发来指示,以后不搞大跃进,不搞大食堂。人民公社一定要干下去。自己可以种自留地,“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在农村活动起来。 这里提一下这段历史,上面八个字提法的来历,便于大家理解后面的故事。这段历史是八十年代后期退休的鲁书记讲的,他说:“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就推出了“三自一包”-“自由市场”“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和“四大自由”-雇工、贸易、借贷、租地不加限制''。面对大跃进的烂摊子,开始推行新的经济政策。“三自一包”便是他们在农村实行的新政策。这些举措,由于它顺应了人心,那几年,日子过得去,至少不饿死人,但是要吃饱是不可能的。那段岁月不容易啊,当然家的内忧、外患也影响生活,苦了老百姓。” 那时,王治山好不容易到了鹿山公社读小学六年级,早来晚去,没有鞋子,一年四季赤脚,也习惯了。冬天,霜白白一层铺在大地上,路上堆起了“马牙霜”,霜冻了路面,白色地直立着一排排,如同马的牙齿,就叫“马牙霜”。人赤脚在上面行走,发出“咔咔”的声音。从飞燕村到公社小学,有十多里路。那时候能坚持读书的没有几个,一是吃不了苦,二是读不上去,关键是饥饿。 邓老师是王治山的班主任老师。他经常看到王治山上课时,在桌子上睡觉,站起来回答问题会要晕倒的样子。老师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吃饱,眼前金苍蝇飞来飞去,眩晕。” 有一次老师暗中调查王治山的生活情况,见他拿着小口缸,在地上生火,煮一些开水,将七钱五麦麸子放下去,搅拌,这就是王治山的中午饭。老师明白了,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可惜了,成分不好,影响他的前程。其实王治山还想考进县中学去。小学毕业考结束时,王治山以全小学第一的成绩被县中学录取。 邓学品拿着录取通知书到飞燕村去,通知他去县里报到。他带着王治山去生产队去开介绍信,队长不开,说:“地主富农的子女不能文化太高,文化高了,心眼多,越反动,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成分不好,我们要培养教育根红苗正的革命接班人。邓老师,你要有高度的觉悟。” “队长,这还是个娃娃,反不了,让他到学校改造教育。”邓老师求道。 “这个不行,坚决不行。让他读完小学就宽松他了。他读成器,回到飞燕树,夺了我的权,这里以后就不是红色飞燕村,要是这里变了颜色,你负得了责任吗?我真担心你这个老师,哲学思想学得不深刻。”光头队长说。 “成分不好,成分不好,成分是什么东西?做事太左了。借口”邓老师生气道。 “你才右呢。成分是什么东西?是你说的,我去公社告你,把你打成右派,给老子对抗你试试。什么东西?今天我非要将你的牛角搬下来。”光头队长说。 队长与几个民兵将邓老师扭送公社,又告到县里。 王治山读不了书了,邓老师也因为言论危害幸福主义团结,划成右派,被下放到农村放牛,参加劳动教育。学生与家长为他鸣不平,但最终也得不到处理,一年四季跟在牛羊屁股后面闻屎臭气尿燥味,无聊之时,就读四书五经,消磨时光。八十年代初期才平反回到讲台,五十六岁又高兴地拿起教鞭,抽他学生娃娃的屁股。 第67章 抢婚 王治强是王郎中的大儿子,队里安排他赶马车,有七个工分。王治花长大了,她是王郎中的大女儿,排行老二,十九岁。王治山是儿子,排行老三,王治梅小女儿老四,王治财是小儿子,出生顺序是老五,王治财已经读小学一年级。读书有出息的就数王治山,可因时运不济,不允许读书,被队里安排去修水库,这是公社安排的义务。 王治强没文化,也不爱念书,二十三岁的他,去说了几门亲事,都吹掉了,主要是二个问题造成的,一个是成分不好,另一个是穷,拿不出彩礼,成分不好是关键因素。王治花已经是十九岁大姑娘,因为成分不好,村里村外的男青年只想找个贫下中农的女人,地富子女不是优先考虑的对象。对王郎中来说,有女也难嫁。飞燕村有三个岁数大的男青年,分别是张毛二、老刀,另一个就是王治强。张毛二,三十五岁了,还单身。老刀也混到三十,外村成分好的女人又不想嫁来。眼看岁数大了,找不到贫下中农就只有找地主富农,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张毛二托媒人来提婚,王郎中有个条件,不要彩礼,换婚,两家人男女互换,这下张毛二家不同意。 张毛二亲自上门来说:“我是看得起王治花才来说媒的,我不嫌弃你家是黑五类。我妹她不喜欢王治强,我去做工作,我爹也不同意换亲。我是副队长,以后我们是亲戚,能帮上你们大忙。我根正苗红,嫁给我日子好过。王大婶,你怎么想的?” 王修莲说:“王治花也想到她哥还打光棍,也同意换婚。意思是她愿意与你过日子,就看你父母的想法了。” 因为等待达成共识,王郎中只得等,等急了,心中开始打算将张毛二家送来的二斤红糖送回去。大家都僵持着。 老刀的父亲朱老科也不甘落后,听说张毛二提婚了,也坐不住了,请媒人送来十一斤大米,两斤红糖,两块腊肉。得到的答复是换亲,等老刀的父亲回话。 朱老科绝对不会让自己宝贝女儿嫁给黑五类,也不能让老刀无后,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于是朱老科心生一计。 朱老科叫媒人通知王郎中,老刀家同意换亲,王治花和王郎中也认可。王修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庭现实如此,治花,委屈你了,为了你哥,你付出太多,妈谢谢你。”说完王治花扑在母亲怀里伤心哭泣。这个岁月她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老刀和媒人赶着马车就来接王治花去公社登记,母亲也同意了。王郎中她以为这事情算是对两家都好,也想着为大儿子张罗后面的婚事。 媒人在王郎中家里为王治花试穿上新衣服,穿上的衣服就不让脱下来,说是到公社才体面。老刀他们带着王治花到了半路,几个吹唢呐敲鼓的,突然出来,将红布盖在王治花头上,用块毛巾把嘴封上,脚手捆得稳实。无声无息地从村子的另一条路走进了老刀家。王治花也被送进洞房,一个时辰,老刀占有了王治花的身子,把生米煮成熟饭。 天快黑了,王郎中人心不安起来,自问王治花怎么还没回来。突然听到村里吹起结婚喜庆的唢呐和鼓声。”不对呀,没听说谁家娶媳妇。”王郎中说,因为王治强出去赶马车,王治山修水库去,就喊:“治梅,你去看看是哪家办事?” 王治梅说:“是,妈,我去。” 王治梅去到村里打听,是朱老科家办喜事。她跑过去,想问个究竟。她找到朱老科问: “大爹,你家办喜事吗?” 朱老科高兴地说:“是呀,是你妈同意的,你姐嫁我家老刀了。” 王治梅说:“啊,我不信,我看一下。” 她被带到房间,看到姐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嘴里含着毛巾。 王治梅叫:“姐!”王治梅大声喊,“你们太不讲理了,我去告我妈。” 刘存与老刀来往亲密,心想,老刀干的事,我也会干。一把蒙住王治梅的嘴,用毛巾堵上,然后从背后一拳打在王治梅的后脑勺,将她打晕了,脚手捆好,连夜背回长田村去了。 见两个女儿没回来,王郎中跑去问朱老科:“我家大姑娘呢?” 朱老科笑着说:“亲家母,治花在洞房里。” 当她听到这,一阵一阵天旋地转,呕了一口,晕倒过去了。为了不闹出人命,朱老科叫人将王郎中背回家去。 副队长张毛二看出问题来了,脸色十分难瞧,站在那里,也不指名骂谁,大声骂人:“牲口、牲口!夺人所爱。” 朱老科问:“你骂谁?” 张二毛说:“我没骂你,如果你认为牲口就是你,是你自个儿认的。” 朱老科也没话说,只是憋着一肚子火,娶媳妇就图个吉利,于是忍了。 “牲口!牲口!”张毛二边走边骂,“妈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吃了哑巴亏。” 王治花想自杀,但没有机会。第二天张毛二气得严重,怂恿王治财去报复朱老科,说老刀抢女人,强奸妇女,还说王治梅也被人睡了,这是欺人太甚,你们这家完了。 王治财拿着菜刀跑到朱家,要杀老刀,叫到:“老刀,你出来,老子与你拼命!老子拿菜刀砍你,还我两个姐姐。” “站住,王治财,你听着,我是你姐夫,你是舅子。我们是亲戚。你乱来,我把你两个姐姐杀了。如果你乖乖回去,我们就是亲戚。不然就是敌人。你家本来就是阶级敌人。啊,我看上你姐,是给你家面子。以后我还给你好吃的好喝的,你姐姐在我家天天有好吃的。” 听这么说,瞪眼又咬牙的小王治财走了。 这上半夜,张毛二喝了几口酒,把“牲口”叫得响亮,对老刀与朱老科恨之入骨,拳头捏得咔咔响。 这样的打击,王郎中病倒了爬不起来。 第二天长田刘存家也通过关系补办办了登记手续。 第三天,张毛二告诉病中的王郎中,他要告老刀-抢婚。王治财将张毛二家的提亲财礼送还回去。王郎中另外还请他办事:“副队长,请你帮我找一下我小儿女王治梅。也不知道去哪里?” 张二毛告到公社,说老刀逼婚抢婚,强奸女人,他有证据。 公社调查组来到飞燕村,要调查强奸的事,到了王郎中家了解,又到朱老科家了解调查。朱老科好好招待工作组,并送了许多东西给上面来的人,并说王治花怀孕了,他们是换亲,没来得及登记,拿出来说事,说登记的事马上办。于是工作组批评了张二毛:“胡闹,吃醋没这种吃法,人家是事实婚姻。瞎搞,你自己有本事找一个女人。”调查组回公社去了,也没心思调查王治梅的下落。 过了几天,长田村的刘存家派媒人送来彩礼,说:“王治梅已领了结婚证,已成婚了,希望成全他们。”媒人就走了。 女人如同部落的财产,谁强大都可以抢去。那个年头农村婚姻没有感情的,更多的是,如同牲口一般的生理需要,饿了就吃吧,就这么简单。地富的女儿由于生活环境与教育的影响,变得沉默。那些从未碰过女人、“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认为,以前我们受尽地主富农的剥削、欺凌,娶不到老婆,现在天天革命,搞个地主富农女儿算得了什么。因此,社会变革中的地富的女儿,被强迫的应当是在少数,只是事发后不敢报案。因为即使报案,部分地方的政策也是残酷无情地打击地主富农,不可能站在地主富农一边。有不少地富的女儿被贫下中农强迫嫁娶,而不问其本人是否愿意。 纵观历史,有意思的是,解放前地主富农强迫嫁娶贫下中农的女儿;解放后,部分贫下中农剥夺地主富农的女儿。女人的身体就如同土地资源一样,再次被分配。历史的车轮都是唱着:剥夺、被剥夺,剥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音调前进的。 王郎中病了一个月,身心俱疲,已没有抗争的力气。队里和其他生产队请她去看病,自己都没有了心情。有些人知道王郎中身体不适,也不出工的原因,都纷纷谴责朱家和刘家的做法。 周围农村许多病人离不开王郎中,就背着米菜油住在她家的行德堂,煮饭给郎中吃,十天后,王郎中恢复了体力,在病人的鼓励下,上山采药来医治病。 第68章 祸不单行 鸡飞蛋打 贾包子有个毛病,运动一来病就加重,他经常说他肚子里有个气包,在肚子里时有时无的,痛起来出不了工,一年少拿许多工分。飞燕村,张包包脸上有包,本来爱说笑话,人们才叫他张包包,可是张包包在饥饿性水肿中死了。少了张包包,似乎缺少什么一点的。也许是很久没有包包这个娱乐对象,人们又借此叫贾包子为“贾包包”,说他是运动病,说是躲避阶级斗争运动,故意装的。 他听说有个什么“四清”运动要来,病又犯了,捂着肚子来到行德堂找郎中,王郎中切他的脉,是弦脉,是肝郁气滞的病。王郎中确实摸着一个气团,不硬,会移动,告诉他:“这是积聚病,呕气呕出来的。” 贾包子说:“王郎中,我就不该定成黑五类(富农),划错了,我不服。你郎中田地多,又有韩清这个长工,你不冤,我能不气吗?” 王修莲说:“算了,你现在不是贾包包,是真包包,再气下去,连老命都保不住。我开个柴胡疏肝散给你,你就可以出工了。心病难疗,富农这顶帽子戴着不爽吧?我能怎么呢?我两个姑娘被人抢了,叫天天不应。痛还得活着,我也吃了不少舒肝汤,有谁有我喝掉的苦水多。” 贾包子走出行德堂,提着药路过场子,一群小孩跟在后面叫着:“假包包,真包包,运动来了真包包。” 他自言自语说:“人捧有权人,狗咬穿破衣。” 小孩子听到“狗”的字眼,以为是骂他们,就叫着: “黑五类,非洲人。”这些小孩子,都在无意中模仿大人。其实小孩是不知道非洲人是黑人,他们就图好玩开心。 王治花与王治梅日子是如何过的,可以想象,他们的衣食住行被人监管了,被控制了,她们想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逃走,没门。出了厕所门,就被拉走了。 一段时间后,她们怀孕了,反应十分严重,人消瘦得不得了。 王治强、王治山回来了,听到自己的姐妹被抢婚,十分鬼火,带着刀要去报仇,被王郎中拦住了:“这是换亲,不要闹僵了,我带你们去见见她们,问问换亲的情况。”王治强暗暗藏了一把刀在裤兜里。 三人来到老刀家的门口,门是关着的,叫半天没人应答。不一会,这里就来了好多看客,他们来看这场怎么演得好看。副队长张毛二也来了,他最希望精彩,老远就看到他,拽着拳头示意要揍的意思。已经在门背后的老刀正着急呢。 门还是没开,被王治强一脚踹开,见到老刀,老刀说:“这正在开嘛,急什么嘛?” 王治强上去就给了老刀一个耳光,老刀说:“我是你姐夫,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王治强鼓起眼睛说。 正在这时,朱老科赶回来了,对王郎中说:“亲家母,都别吵,也不怕笑话,这段时间,我在说服我女儿老五嫁给你家治强,谁知跑到九真公社亲戚的邻居家,让我找得好苦。结果他们圆房了,我答应与你换亲的事就是白话了。对不起亲家,对不住治强。” “老科?”王治强叫道。 “不对,治强,你要叫我老亲爹才对。”朱老科说。 “你就骗我妈,骗我们家啊!老子就是一辈子当光棍也不要你家的女人。老刀,带老子去找我妹王治梅,她是从你家走的。”王治强说。 “好,好。”老刀走过去,很不情愿,很小声地对王郎中说:“妈,王治花有了,吐得厉害,你帮忙开点药。”然后带他们走进屋里,王郎中走到新房门口,见到王治花躺在床上,那一刻,王治花激动着哭着,扑在母亲的怀里,两人泪如雨下,母亲轻抚摸王治花,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疗伤止痛。 “老刀,我先把治花带回去安胎,然后你再把她接回来,她是你的人了,对她好点。你带他们哥俩去找着王治梅,把人带回来,嫁出去的人,最起码,要回一次娘家。” “好的。”老刀说。 王治花跟母亲回家了。 王治强、王治山、老刀去找王治梅。 他们来到刘存家的院子,刘家一下子就将门从里面卡起来。“刘存,你给老子出来,把理说清,把我妹妹交出来。”王治强喊道。里面没有回应,老刀也劝说把门打开,大家好好说,刘家没有打开门。 这时有人围观,有人通知刘存家的族人,说飞燕村王家来闹事了。 王治强鬼火冒三丈,抱起刘存家门前的稻草就放在门口点燃,说:“就把你们通通烧死在里面。” 老刀阻拦无效,王治山也说服不了,为什么?王治强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吓他们。他把刀放在兜里,将柴草点火燃烧,烟雾灌进刘存家,刘存家人慌忙把门打开,刘存家人逃出来,就和王治强、王治山打起来。刘家族人都参战了,因为人少,打不过刘家,王治强掏出刀来就把刘存杀翻在地上,腿上流着血,嚎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没人注意到,王治梅向刘存的母亲说:“你再不放我出去劝架,今天要死人的。” 这一切出乎刘家的想象,王家的儿子似乎要拼命,刘家气势弱下来。 王治梅突然爬上屋子上面喊话:“你们再打架,我就跳下来,死给你们看。”她比划着要跳的动作。大家都手拉着准备接应,万一跳下来的王治梅死了,就闯祸了。大家立刻安静了,也不打架了。一段时间来,刘存喜欢上王治梅这个女人,妥协道:“治梅,你先跟你哥回家,过些日子,我来接你。我腿杀出血来了。任何人不准打架,都听我的,我和王治梅都有了结婚证,妈拿来给他们看看。” 刘存将结婚证拿给王治强看,被王治强一把就撕碎在地上。刘存说:“撕了,也没事,公社有记录,我们是合法夫妻。” 这样,王治梅跟哥哥回到飞燕村。 怀孕了的王治梅无可奈何,刘家带话过来,如果王治梅不回到刘家,就告她哥哥王治强故意杀人罪,必须去坐牢。无奈之下,王郎中劝王治梅又回到刘存家。换亲也是变成假话,最终亲家变成冤家。 第69章 定婚是因为激素 王郎中原计划换亲的事落空了,准备张罗着给王治强提亲的事。别人家向普存秀提婚,都不答应,就王郎中的儿子王治强没向她提婚。有人鼓励王郎中去试试看,也许会有点希望,王郎中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找媒人提亲。结果媒人传话来说:父母不同意,但普存秀不喜欢王治强,喜欢王治山,说治山有文化,人也能干。普存秀因为父母不同意,就威胁说,如果不让嫁王治山就自杀上吊,姑娘死了都比活着好。结果父母勉强同意了,这是王郎中万万没想到。 晚上,王郎中将两兄弟叫在一起说:“我们王家的姑娘都嫁人了,儿子也该找媳妇了,刚好将王治花嫁的彩礼给治强找媳妇。王治梅的彩礼给治山找熄妇。原来准备和朱家与刘家换亲,可是被人骗了。昨天请人去提亲,普存秀不喜欢治强,说是喜欢治山,治强你怎想?本来嘛,要先给大哥娶媳妇,然后才轮着老二,从大到小的排列。” 王治强说:“妈,我不急,既然普存秀喜欢我弟弟,就选个日子定下来,早点订婚,不然被别人抢了。” “那妈妈委屈你了,先把你放一放。妈很担心你们娶不到媳妇,都怪妈不好,出身不好,戴着富农的帽子,让你们也受罪受苦受难受累。”说着大颗眼泪挂在嘴边。 王郎中又说:“带害你们,妈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又放不下你们。你们的爹,被国民党抓走后,至今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就在大陆,活着就在台湾。可是我老做梦梦见他在台湾,还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面朝大陆,跪在海边哭啊哭。托梦来给我,说台湾那边不让他回大陆,还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果台湾解放了,万一我不在了,你们一定去找一找,如果他死在外地,就把他的骨灰安放在我身边。免得他一个孤魂野鬼在外地游荡、哭泣,经常在梦里出现,弄得我身心不安。” 王治山说:“妈,别想那多,台湾一定会解放的,我们抗美援朝没机会解放台湾的。我们一心要解放台湾,国家强大了,台湾就回来了。现在美国帮着台湾看家,苏联变脸,搞修正主义,鹿山公社天文台,靶场指挥所的苏联专家都回老家了。解放台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一定会解放,我爹也会回来。” “妈我还不想结婚,我不那么喜欢那个普存秀。”一心想走出山外的王治山说。 王修莲说:“胡说,先订婚,先霸着茅坑以后再拉屎。以后没机会了,说个难听的话,像地富子女,有人挖苦说连个母狗都找不到。关于喜欢的问题,我与你爹也没好感,也没感情,不也有了你们?原来是你韩疯子叔叔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是你爷爷不同意。你看你韩疯子叔叔现在还是个老儿童,过得可怜的。你们看,平时他老爱把好东西给你们吃。最重要的是普存秀对你还比较有感觉。” “是了,外面的人说你和韩叔叔是天生一对,要么就把韩叔叔请来我家,你有个伴。再说我们对爹没有感觉。”王治山说。 “乱说,万一你爹回来呢,怎么办?国民党抓走他时,他交待一定要等他回来。妈这辈子嫁鸡不会随狗的。”王郎中责骂道。 就这样王治强又被队长叫出去搞马车运输,这个活计又苦又累又熬夜,贫下中农是不愿意干的。一路上,他有时候也想,怎么姑娘不喜欢他,心中有些失落,开始羡慕弟弟治山有女人喜欢。说实话,普存秀长得漂亮,自己也仰慕她的身材,有时候心中还怪怪地浮起一个念头,有点恨弟弟,没有弟弟的存在,说不定普存秀还是自己的。 这样胡乱想着,本是去鹿山公社的路,结果走错了,走去九真公社。 王郎中请媒人,将嫁王治花(不对,是被迫)的彩礼,带着王治山去普存秀家吃顿饭。这个存秀是个贫农成份,在村里是一枝花,令多少贫下中农眼馋。王治山虽然穿的是补丁衣服,这是他最像样的衣服,赤脚一双,但是不影响他的帅气。 飞燕村有人见到两家人订婚,走在路上的王治山听人议论:“王治山要找普存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地富分子想找贫农,真是的!” “普存秀是眼睛长萝卜花了,怎么就看上王治山这个非洲人。黑五类这个黑人要把存秀这个白美人算是摸黑了。” “鞋子都没有一双,还想婆娘,嘿嘿!” “存秀,脑子有病,她父母也有病,被牛踢坏脑壳了,无产阶级喜欢上资产阶级,纯粹是光着头故意找有刺的地方钻。” “可惜了,两个白包子,算是落进非洲人手里了。” 保光头笑道:“是一个白包子掉进黑豆汤里,最后变成黑包子。” 王治山忍着,有种自卑感,心中有股火往头顶冲,但是,终究忍耐住了。 他想他要把自信与阳光灿烂展示出来给普存秀。他暗示自己:一定要征服她。 果然,普存秀今天特意打扮,为自己心幕已久的未来男人做点点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婚是定下来了。王治山,普存秀在饭桌上互敬对方父母,并改口叫对方父母爹呀妈呀的。 普存秀的父亲说:“眼前,存秀还小,在家帮我苦几年工分。你家条件差,多苦点家产和粮食,免得到你嫁过日子,饭都吃不饱。” 但王治山从普存秀的眼睛和态度里,感到满意的神色。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妈妈: 王治山说:“妈,村里人挑拨离间,我听到一路的风言风语。又形容我们是非洲人、黑豆汤,说什么白馒头掉在黑豆汤里。怕普存秀最后经不住社会运动、村里的风言风语,她没文化,会变,说不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她爹娘的神态。” “先霸着,以后再说。别人抢了没机会,你们会成功的。”王郎中说这句话时,嘴上鼓励治山,但眼角处也流露出一丝丝担忧。 王治山又参加公社的义务劳动,打水库、修坝堤。整年在工地上,赤着脚,一块扁担一把锄头,肩上手上脚上磨出厚厚的茧子。 第70章 游街 这是60年代初期,集体大伙食堂解散,大家集体劳动,按工分分粮,各家各户自己做饭吃。 王治山家工分也不少,但每个季度分的粮食不够吃,飞燕村当地政策有一条规定:地富反右坏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王治山家生活极其困难,他找队长说: “咱家的口粮不够吃,希望能借点,等秋收来再扣回队里。” “别人家的粮食够吃为什么你家不够?你们能不能省着点吃?”光头队长说。 “我们家都是劳动拿工分的,都是些大人,这样扣那样扣,真的不够吃。”王治山说。 “我们队里粮食不够,借不了,你有本事到公社去找找,那里或许有办法。”光头队长说。 王治山因为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真的就去公社找领导反映口粮问题。 王治山敲开鹿山公社领导赵老二的办公室,他壮着胆敲门,主任看到他,就问: “小伙子,你找谁?” “找领导。”王治山说。 “有什么事?”主任问。 “我家还有其他几家口粮不够吃。”王治山说。 “你是哪个村的?”主任问。 “飞燕村。”王治山说。 “叫什么名字?”主任问。 “王治山。”王治山说。 “王修莲家儿子啊。”主任说。 “是的。”王治山说。 “你们怎么口粮不够吃啊?现在上级领导来我占山县视察,都非常肯定我们公社的成绩搞得很好,是全县的典型,“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分到各家口粮不少了,你家可不要破坏我公社的荣誉哦,这么大好局面,不能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不能受影响。”主任讲。 “领导,真的不够吃,我们家除了兄弟王治财外,其他全部是劳动力,工分比别家多,但分到的口粮少,说富农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但我村的贫下中农是吃得饱的,可是我家连中等生活都达不到,听说其他公社富农没有这么难过。”王治山说。 “你家是富农、特务,还通匪,这是定了案的,你们是被镇压的对象。政权是什么?是镇压之权、是占有之权、削夺之权,说了你也不懂,别浪费我口水。”主任突然脸阴沉起来说。 “我家不是特务,没有通匪,听说其他县,家是富农,也吃得饱,其他公社的富农也吃得饱,你们背着上级就搞另外阶级斗争,这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王治山反驳道。 “哟,还给我上课啰,牛哄哄的。”主任说。 “贵州最厉害的女土匪比地主坏几个倍,上级都赦免罪行,参加政协又吃得饱饭,你当领导就山高皇帝远,不管别人的死活。”王治山年轻气盛,说话刹不住车。 “在这块土地上你没有发言权,我告诉你,小愣头青,这里我说了算,你这态度,明显就是破坏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为好。”主任说。 “我是老实地反映。”王治山说。 “去你的,还给我叫板,文书、文书······”赵老二高声叫着。 “领导有什么事?”文书进来问道。 “叫几个民兵来给他送回去。”主任说。 “是。”文书回答道。 几个民兵立刻跑上楼来,把王治山带到保卫处。 赵老二单独给民兵营长交代任务:“王治山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来公社讨要口粮,影响很坏,你带领几个民兵去他家去,让他用扁担挑着两麻袋包谷把所有村游过来,这是任务,他破坏我公社的形象,要杀一儆百,头发丝丝可以勒死人,你想着办。” “好的,这个我会搞,让他挑着粮食到每个村开会游行,让他敲着锣,让他自己说-为人不学王治山,还向集体要粮食。” “营长,好好好,就你最懂我的意思,你搞出的花样有意思。”主任满意地说。 王治山来公社,换来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他无奈,沉默着流着泪,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跟着带枪的民兵,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法。 走进飞燕村,队长见到王治山,只是笑了笑,说到: “你熊傻子,你得罪领导了?” 王治山没说话,村里的小孩奔走相告,说:“王治山犯法了。” 这下立刻在村里传开了,村民跟着看热闹。 走进家门,王修莲吓一跳,问道: “领导,我儿怎么了?” “王郎中,对不起,你儿子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影响公社形象,上面招呼,要教育教育王治山。”营长说。 “领导,都怪我管教无方,请问要怎么教育?”王修莲说。 “我们也不会要他怎么样,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就看他的态度与配合,搞不好要劳改的。”营长说。 “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配合。”王修莲说。 “他到公社讨粮,与领导顶嘴,全县就我公社每家都吃得饱,他这么一闹,全公社名誉就坏了,他只要挑着口粮到每个村开个会,说“为人不学我王治山,家中有粮还问集体要'',就这样,也简单,然后就回来,你看,王郎中,怎么样?也不打他、骂他。”营长说。 “领导,就按你的办。”王修莲说。 王修莲来到王治山面前,用责骂的口气说: “你这个小发财的,怎么不懂事,家里有粮,吃得饱的,你怎么给领导添麻烦,个人要服从集体,要顾大局,听妈的。” “好,听妈的。”王治山听懂妈的话。 于是,民兵营长打开王治山的手铐,他吩咐其他人把队长叫来,通知飞燕村开群众大会。 营长带着几个民兵,把王郎中家搜个遍,除了许多草药,粮食还真不多,大家最后面面相觑。 “你家就这点粮食?”一个民兵说道。 “是的。”王修莲答道。 “王郎中,对不起了,我们只能执行,请你理解。”营长说。 “理解、理解。”王郎中说。 队长与一个民兵带来两个麻袋,一根扁担,一个烂盆,将口粮装进麻袋里,让王治山挑着,走向飞燕村的广场。 “铛铛、铛铛。”钟声敲响,队长高声叫: “各位社员注意了,各位社员注意了,开群众大会啰,请相互转告。” 几分钟,场上集合所有人家,他们纷纷议论着,王治山犯的什么法,只能等到最后的宣判。 “啊,今天请大家开群众斗争大会,请公社领导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光头队长说。 民兵带着王治山走向讲台,手里敲打着烂盆,王治山肩上挑着几升包谷,呆呆站在那里。 营长上台,用眼睛扫视会场,双手做按压动作,示意大家不要说话,清清嗓子: “大家安静,啊,这个会,啊,是一个批评教育会,啊,王治山到队里公社要口粮,丢我们公社的脸,我们公社是先进典型公社,不像五八年吃不饱,现在大家都饱了。但王治山,啊,硬是给公社抹黑,不给公社增光,没有集体主义精神,一个富农、特务、通匪家庭,没有资格向集体公社伸手。我公社规定,为教育地富反右坏,他们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下等生活,要在运动改革中,重新做人。啊,今天他态度认真,好,王治山,你给大家表个态,就好了。” 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在那里呆站着,王修莲忙拉拉治山的衣角,不小心衣角处又撕开条口了,看那身打扮很是寒酸。一脸难堪的不安的普存秀伤心失落不敢抬头看王治山,村里不怀好意的男人看着她,有人说普存秀有病,算是自己跳进黑墨水里了,自找的。 王治山开口了,他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还有肩上的两个麻袋,说道: “为人不学王治山,家中有粮还向集体要。”王治山反复说,并敲响破烂的盆,发出破烂的声音。 会场上,有群众在笑,有人看热闹,有人看门道。 这个会就这样散了,营长带着王治山来到王郎中家,请王郎中把脉看病,王郎中说: “你舌苔苔白,脉沉迟,是脾肾阳气不足,你最近会感到腰酸、乏力、小便多,多吃一点东西,胃就胀。” “是的,说得真准,王郎中,给我开点药。”营长说。 “好的,我给你开点壮腰健肾汤,其中杜仲要用盐炒,一个疗程会好转。”王修莲说。 王修莲将药配好,交到营长手中,营长说: “今天来得急,没带钱,不好意思拿药。” “领导,不用,只要你对我儿子高抬贵手,就谢了。”王修莲说。 “会的,只是这十几天要到各村游一下,我不会折磨他,王郎中你放心,改了就是好同志嘛。”营长说。 王修莲说:“今天在我家吃饭怎么样?我家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队长会招待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啊,明天我再来叫治山,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营长说。 “是,是,”王修莲说。 以后几天,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游行所有村。当游到大屯村,遇到支部书记鲁书记,书记说了句唠叨话: “这么小事,闹得鸡犬不宁,教育一下就行了吧,营长啊。” “我也无奈,上政治嘛。”营长说。 虽然支书招待他们,却对他们的做法提了些意见,可能是鲁书记的性格,他是游击队出身,后来他调到公社时,被打成右派。 第71章 光头休克 为了团结的农民群众和农村干部的重要性,规定了依靠基此后,各地在试点的基础上,在部分县、社开始进行社会教育运动。运动的目的是为了整顿干部作风,解决干部、群众之间的矛盾,防止在发生修正主义和“和平演变”,巩固幸福主义。农村的社教运动开始以“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为主,后期都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统称为“四清”。 在飞燕村的“四清”,先搞的叫“干部下楼”。 朱瘦狗是朱老科的儿子,在部队服役,他写信回来告诉家人,说要清工分、账目、仓库、财物。于是队长保光头、保管员朱老科,烧毁部分账目,防止查出问题。 飞燕村生产队,一百多人。在“大跃进”年代,村干部作风十分恶劣,打骂欺压群众,老百姓苦不堪言,生产队饿死不少人,群干关系十分紧张。这是“四清”工作组收集到的群众诉求。 “四清”工作组共有五个人,组长鲁富是占山县鹿山公社的党委书记,特派员肖三才,还有公社一位姓范的文书,一位李干事,驻军部队的张连长。下乡前,和所有“四清”工作队员一样,工作组五个人在占山县城集中二十天时间,认真学习“四清”运动文件,亲自听了县长黄大春的动员报告。 他们驻村后,经过一星期访贫问苦,扎根串联,组织贫下中农阶级队伍,揭批干部的“四不清”问题,多数“四不清”干部在高压批斗下,低头认罪,愿意退赔贪污受贿、多吃多占的粮食和钱财,可队长保光头被批斗十几次,就是不认罪。 鲁组长下令:“把保光头交给其他同来工作人员斗,要他们想办法攻下这个顽固堡垒,并明确表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自己钓鱼去了。可是一个下午他们就拿不下保光头。 回来后的鲁组长严厉批评他们思想右倾,亲自批斗,说: “保光头你到底交不交代罪行?我们是接到你们村广大群众反映你的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老实一点。” 保光头说:“大跃进,大炼钢铁我们是先进“卫星村”。我有错,但是没有罪,没收社员家里东西,瞒产私分,搜社员家粮食,把社员家里锅碗盆勺拿走,强迫吃食堂,都是根据县委部署的,在公社干部督促下干的,不干不行;生产队饿死那么多人,没有办法,粮食高产''卫星上天''后,粮食被公社家调走了,飞燕村生产队连种子都没有,哪有粮食给社员吃?食堂只好停伙,饿死人是在那时候,多吃多占我确实有,当队长是很不应该的,可不这么干,我家人也要饿死。” 鲁组长斥责道:“你贪污毁账还有理!你的账目不全,其他账本到哪里去了?”鲁书记将他踹倒在地。鲁组长叫民兵把他反捆起来,拉到外面游了整个村。 保光头没有认罪,鲁组长要请那些受到过他迫害的群众揭发。“四清”工作组在飞燕村生产队部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进行忆苦思甜活动。 有几位社员诉说保光头利用权力整他们的苦处,但是,其他社员反应平淡。鲁组长来飞燕村也是搞典型,听说保光头曾经整死过李兰英这个女人,昨晚他暗中已做通李兰英母亲的工作。 接着,王大毛社员上去诉苦:“保光头吃饭时打了二毛的嘴巴。雷都不打吃饭人。” 他还没有诉完,一位是李兰英母亲的女社员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打断他的话:“你那也叫苦,你下去听我说。” 鲁组长感到今天的诉苦会没有把群众情绪调动起来,大声说:“李兰英的母亲,你诉苦吧。” 李兰英的母亲讲:1959年,我家饿死三人,我男人饿死在山上,尸体我也没见着,被豺狼吃了。公公婆婆得浮肿病,卧床不起,不能下地劳动,保光头说不劳动就不给饭吃,结果几天就饿死了。我和我姑娘拖着浮肿的腿去干活,那是一个青黄不接日子,我实在是饿得不行,去生产队食堂偷麦粑粑吃。走到食堂,从窗户看到队长保光头正在吃麦粑粑,嗅到香味就馋得不得了,一定要弄一个回家吃吃。我姑娘已经18岁了,一年多没有来“大姨妈”,胸部平平的,都不像女人了。我要让她活下去,以后给我养老送终。我悄悄地摸进伙房,拿了两个麦粑粑,轻手轻脚走出食堂,结果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队长跑过来问道: “谁?谁他妈干什么?” 我说:“是我,李兰英的妈妈。” 保光头走到我跟前问:“你做什么?” 我说:“我饿了,想弄点吃的。” 光头说:“跟我来。” 我跟他走进一间房屋,保光头把门关上说:“麦粑粑就藏在你衣服里,你把衣物给我脱下来。”我把麦粑粑准备送到口里,被他抢了。我吓得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队长,放了我吧,我和我姑娘很久没有吃过麦粑粑,人都快死了。” 保光头说:“要吃麦粑粑可以,把你姑娘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一碗麦面给你。活着比死更重要。如果我通知全村说你偷东西,社员会打死你的。” 我说:“我姑娘脚都浮肿,瘦得像一块骨头,你就放过她。如果你不满意,我愿意陪你睡觉。” 保光头说道:“你把衣服脱下让我看一哈。” “我站起来,把另一块麦粑粑拿出来,解开补丁衣服和里面一件衣服的纽扣,敞开让他看。” 保光头问道:“你的咪咪呢?” 我说:“吃不饱饭,干掉了,胸塌陷啦,我姑娘和我一样。” 光头无耻地说:“把裤子脱掉,我看一哈。” 饥饿让我没有了羞涩,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光头要占我便宜,我呢?可能活不了多久,吃一饱死去也值,但是尽量活下去看看明天,设法让姑娘活命。我直接脱去了。他上下盯着细看,看我瘦成一身排骨,就伸手在…。他说道:“你一身排骨,我婆娘是胖死猪,这辈子还没尝过你这种排骨女人是什么味道儿,今天得给你一个面子。” 说着将我按在地上,就将他那脏兮兮东西…。我说:“让我吃口麦粑粑,我才有力气陪你睡觉。” 光头顺手拿了一个麦粑粑给我,我只顾着自己吃,他自己在想他想干的,不久就…,我还大口吃麦粑粑,下体像是麻木得没有知觉。我也不担心怀孕,自己一年没来“大姨妈”了。 我说:“队长,再给一个,我带给我姑娘。” 光头说:“不给,我今晚去她那里,我睡她一次,我就给,不然的话,她也得死。” 因为想到不会来月经,就不会怀孕,我说:“我姑娘还是黄花闺女,从来没被男人碰到过,比我值钱,这辈子被你废掉,起码要值一口袋麦面,你今夜带一袋面去,我让你睡她。” 光头兴奋地问:“真的?” “真的,我也不会告你,你情我愿。她一年没来大姨妈,你睡了也不会生娃。”我说。 “光头真地背一袋子麦面去了。我姑娘饿昏了,光头乘机把我的姑娘变成一个不值钱的女人。后来,我不知道,一个不会来大姨妈的姑娘怎样就怀孕了呢?我姑娘一天天,肚子大了,去找光头说怎么办,结果被保光头故意找茬踢了肚子,后来三天死了。今天我在这里把这些丑事说出来,也不怕名声。我只想为我姑娘找个公道。” 说到这,她走到队长跟前,指着他的光头问:“光头,我没有冤枉你吧?我们生产队多少女人被你过睡过?你说。” 李兰英的母亲看见光头跪在她跟前,她突然蹲下身,手伸到光头的腰间,双手使劲一拉,将他裤腰带拉断,一只手伸进光头…里,骂道: “老娘让你成为太监,不然你又去乱配种,我捏碎你的鸡蛋,我姑娘就是你害死的。” “啊哟!”光头怪叫一声,脸色苍白,头也垂下去了。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李兰英的母亲还咬牙切齿不肯放掉,两个睾丸活生生被她捏烂。 鲁组长说:“谁叫你捏他的那个?我们还要拿他的典型作反面教材呢。听说你们村有个郎中,来帮忙看看还有救不?哪个是郎中?” 有人指着王郎中,王郎中走过去切脉,脉细弱:“还有救,疼痛性休克,也就是说疼昏过去了,赶快把他放平,解开绳子。” 王郎中在他人中、内关、极泉、涌泉穴位点刺,人命算是得救了,可下面的东西坏了。 鲁富组长宣布撤销保光头队长职位,由张二毛当队长。朱老科的工作由黄宝石接管。 第72章 原形毕露 飞燕村“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后来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 飞燕村在鲁富组长带领下,在社员大会上,清理阶级成分,背景,参加过什么组织,什么黑人黑户?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事?对这些运动只得认真过关。 “鲁组长,我是贾包子,划我富农成分是冤枉的,我解放前是耕种的土地多,但不是我的,我有个亲戚去省城上门,叫我看着他的土地,不要荒废了,我帮他照看土地。今年我去到省城找到他们公社及他本人,出证明自己对当年的土地有管理使用权。这是我的证明,请看哈这个证明。”贾包子说。 “前些日子,我们把你反映的问题,通过调查,你的成分是有问题,经组织审查,把你家降为上中农!今后不准批斗,欢迎你回到革命的阵营里!” “苍天万岁!万岁!”贾包子跪在地上哭着喊口号,然后动情地说:“感谢,感谢组织,感谢鲁组长!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呀!”泪奔而下,他肚子里的气包好像一下子散了,喜则气散,天大的幸福喜事,真的打通他的气机。他心中的乌云,顷刻间被大风吹了,胸中似乎有了明媚的阳光,真是云开日出。他感叹当年吃王郎中的越鞠汤、柴胡舒肝汤吃得怕,都说我气不顺气不服,今天真像什么病都没有。 “贾包子同志,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起来吧!这么多天,还有一个肖三才家爹肖宝贵的户口来源说不清,一会说是乔珠江,可是找不到来源。你所有名字都找不到来源,我们查不到档案,也很怀疑,肖三才是特派员,你要正确对待这次运动,划清界线,干部吐故纳新之际,家家都得过关,肖朴才在外面当兵。都说你家根正苗红,有人举报说肖宝贵送了些银子给公社原来的领导,所以说你一个儿子当兵,一个当特派员。有人说别家人有水肿病,你家没有,你们的粮食从哪里来的?也有人举报你是三角洞土匪。”说到这里,肖宝贵手心冒汗,腿脚差点抖起来。 肖宝贵说:“哪个人说他的“骨尸”,我怎么是土匪,他有什么证据?请组长明查。我“谋得''这回事。” 王郎中说:“我王郎中有证据,我在三角洞听到你说“骨尸''与“谋得”,你是曾经来飞燕村的瞧猪匠,你左手小拇指残并有黑痣,你走后,飞燕村就来土匪,杀人,抢劫、奸淫妇女。矮大碗还冤枉受了''老牛拔桩'',你用的一个处方与我的一模一样,是你们逼我上山看病,逼我说出来的处方,我的处方是独一无二的,你在三角洞带黑纱,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好好回忆当年的劁猪匠,不要以为你改名换姓我就认不出来,我是盯你很多年了。你经常去猫猫箐与仙水洞,好像是找你什么东西,是不是银子,猫猫箐是当年剿匪的地方,我是捆在那棵树下,你说呀,你经常到那些地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你几次跟踪我,难道要把我杀人灭口。大家好好认认这个土匪。我是多年才搞清你的真面目。” 这样便炸了锅,飞燕村男女老少都投来仇视目光,纷纷指责。群众议论道:“真有点像当年的劁猪匠”。 肖宝贵反击道:“你是富农分子,你男人是国民党兵,你是国民党特务。你通敌,你血口喷人。” 鲁组长问:“这是你送的银子做的百命锁,这是从公社前领导家找到的,她供出你来。是不是?” 朱老科说:“这个东西像我家老刀小时候带的纯银百命锁,上面有百岁两个字。土匪进村被抢了。” 鲁组长细细看完,真有“百岁”两个字。然后说:“是不是你送的,上面真有百岁的字?” 肖宝贵说:“不是我送的。我是贫农。哪有东西送他,百岁的命锁很多地方都有。” 肖三才说:“老肖,如果真有那事,我肖三才不是你儿子,我是组织的儿女。我弟是光荣的军人。我们与你划清界限,我立即枪毙你,我亲手宰了你。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爹。” 肖宝贵辩解道:“组长你要查清,我被栽赃了,难道非要用我死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受不了这种冤。儿子,爹不会带害你们,一定不会带害。我要求查清。” “休会,我们派人调查再开会。”鲁组长宣布并带着工作组成员调查去了。 第二天,大家都出工去了。独有肖宝贵说肚子不舒服在家里待着。心乱如麻的肖宝贵想,事到如今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只有死才能保护儿子们的荣华富贵。他偷偷摸摸跑去仙水洞把所有银子拿回家来,在堂屋里挖了个洞,将装有银子的罐埋好,填上泥土,用杂物掩盖。他穿上10件衣物,3条裤子,把门从里面闩起来,自己用一把杀猪刀抹了颈部动脉,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收工后,家人打不开房子的门,翻窗户进去,发现肖宝贵自杀身亡,堂屋里有被动过的迹象,打开后发现许多银子,惊得家人把银子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同时也怀疑爹的身份。一家人哭天喊地,诉说是他是被冤枉死的。 调查组回到飞燕村时,得知肖宝贵死了,巧合的是公社前领导上吊了。肖三才哭:“爹呀,你是用死来证明你的清白。” 鲁组长:“老肖啊!我也没宣布你是坏人,你死了干嘛呢。” 案件就终止了,没有再追下去。肖三才照样当特派员,后因老婆生病请人跳“大神”,撤为民办教师。肖朴才也在部队,后来升到副连长,八十年代转业在鹿山乡铁厂。 这一年,飞燕村“四清运动”,“教育运动”基本结束。 贾包子身份转变了,走起路来腰也直了许多,心情如同初春时节的田园里吐出来那些嫩绿。他请王郎中看病。 贾包子说:“王郎中,请你把把脉?” 王郎中把手搭在他双手的寸关尺部,确实脉力缓和,当年的弦细脉没了!舌苔也薄白,舌质淡红,气包也摸不到,奇迹般地好了。 王郎中说:“恭喜你了,这个富农帽子摘了,比膈下逐瘀汤,比什么逍遥散好百个倍。一场运动居然治好你的病。看你走路那劲头,看上去比过去长高了几公分。看来七情能致病,也能治病。我嘛,这辈子没你这个福气了,也没药可治了,人死病断根。” 贾包子说:“是的,我肚子里的气包也真的没了,也摸不到了。感谢政府,感谢组织。王郎中,你也不要悲观,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郎中说:“有时候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努力地活着,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王郎中除了“黑五类富农”,又在“四清”时,多了一顶帽子-特务。村里的群众都觉得王郎中的男人王开云还在台湾,有海外关系的,都是特务。每次开会批斗,都少不了她。似乎少了她,群众少了娱乐的对象。 第73章 退婚是因为立场 在飞燕村,凡累的苦的义务工,都要安排给专管分子。这些任务本是安给王郎中的,但是都由子女去完成。那时期有过规定,年满十八岁以上的地主富农是分子,是专政、批斗的对象,十八岁以下的是子女,虽不批斗,但注定家庭成分不好,读书、工作、参军、婚姻都受到影响。特别是读书、工作、参军、入组织,在政审关时过不了关的。 王治山又背着玉米面和大豆,替母亲去陈桥村挖苹果塘。 后来,飞燕村派王治山去做义务工,他被分配到牛过河火车站,参与修桥,修铁路。 公社去了几十人,跟他玩得好的,一个是孙长毛,另一个是杨老黑。杨老黑是彝族,人长得黑,喜欢在腰间系一根红布条。 他们三人分在一个组,撬石头,打石头,码桥墩,他们互相合作。王治山是左撇子,打出的石头四周纹路与其他人不一样。如今的读者,要是去牛河边村大桥玩,还能看到那些桥墩上的石纹,与右手打的不一样。 牛过河大桥是北方进入南方省城的咽喉要道,公路铁路都沿着牛过河顺流而下,就在河边村,还有法国人修的米轨铁路桥,横跨在牛过河上。 相传,法国人在修一个隧道时,因为荆刺十分密,施工难度大,要在岩石上修建,悬崖下面是很深的河水,下去的人都得腰系绳子。法国人承诺给十个中国工人很多钱,让他们打开毛路,炸开石岩。等基本工作结束时,即将结工人工钱的前一天,法国人为了节省钱,将工人拉到半山腰悬空施工,就将他们的绳子砍断,十个工人就摔死了。后来有人说,每根枕木下都躺倒一个中国工人。 60年代后期,河边村全是茅草房,牛过河公社离河边村有3公里。铁路工人吃粮要用推车到公社拉。有一天王治山、孙长毛、杨老黑正拉着米从尖山上往下走,王治山走前面,两手握住推车的前面的车把手,孙长毛与杨老黑在后面扶着车。由于车重,下坡路越来越快,最后三个人都控制不住,后面两人撒手了,王治山被推车架着跑,失控后,连人带车翻下山去。车子与大米抛在石涯下面,人找不到。石涯下面是食堂,食堂是露天食堂,是伸出来的石岩遮住雨水,就成了他们的食堂。车与大米都滚落在食堂前的一块空地上,吓得烧火做饭的师傅惊叫:“人呢?人呢?” 等孙长毛、杨老黑喘着粗气跑来现场,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叫着王治山的名字,没有回声。 组织大家去找,才在山上一个草丛间找到,喊话也不搭理,只有点悠悠气。他们用木板把他抬到食堂门口,这点常识他们培训过,受伤骨折人不能背,只能抬。 等他能说话时,工人问他:“要不要紧?不行就送到牛过河公社医院?” 他说:“不去,一是没钱,二是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你们到河边挖些花斑竹来,给我找一块红糖,挖十条蚯蚓,准备一两酒来,我能医好自己。挺管用的。” 花斑竹是什么药?就是虎杖。蚯蚓是地龙。王治山就用这两种药把自己给治好了,两天后就上了工地。那时候,工人才知道他是个草药医生。周围农村的跌打劳伤农民,会找他看病。 一天上午,杨老黑和王治山用铁链抬着石头经过河边村,一个中妇女见小孩不听话,就骂小孩:“你这个喽啰养的,不听老娘的话。” 杨老黑丢下木杠,王治山闪倒在地,杨老黑跑过去就打了那个中年妇女几个耳光,中年妇女哭叫着:“打人了,打人了。”王治山跑去劝架,杨老黑又和妇女扭打起来。 村里出来好几个男人,把杨老黑捆住,绑在一棵树下。 不分青红皂白的村民也将王治山捆在树下,说是一伙的,妇女也说不清王治山是否打着她,实际王治山没有动过那个女人。 村民议论着,要狠狠批斗他们,村里很热闹,施工人员也去看个究竟。发现是自己的两个工友,于是说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没有用。杨老黑反而大声说: “不关王治山的事,你们敢斗我,打着我,放了我,晚上天黑,我一把火烧光河边村所有茅草屋。我是彝族,谁骂喽啰,就是对我最大侮辱,我就与他拼命。红腰带是火神的象征,见证我的所做所为。昂、昂,你们来吧!任何人不准说“喽啰”。” 村长来了,和施工队长见面后,把杨老黑、王治山放了。 以后,孙长毛也学着杨老黑,不管走到哪里都系一条红布带。这带的村民对这种系红布带的人,都不敢惹。 河边村的牛过河下游一公里有一个长达几公里的隧道,叫河边村隧道。这年夏季,雨水特丰富。隧道前一百米铁路是沿河修建的,松软的路基在雨水的浸泡下,更显虚弱。夜晚一辆军列驶来,铁路塌方,六节车箱翻了,摔进河里,车上九人牺牲,车上的许多军用物资散落。一个小时后,附近的驻地方部队就控制了河边村,架设了机枪,歩兵持枪巡逻,人员不得进出。有一个特别好奇的家伙不听劝,越过警戒线,被枪打中大腿。 因为怀疑敌人的破坏,河边村民及施工工人全部扣押,一个一个审查,必须有三人证明你当夜没有外出,才能过关。最急的是王治山,因自己成分不好,万一被人陷害,就要杀头。大家心慌意乱,害怕了,上午,守隧道失职人员已在河边被枪毙了。 轮到成分不好的王治山上场审查。工作组问:“王治山你什么成份?” “富农。”王治山心跳得厉害。 工作组问:“你对幸福主义有无不满而心生报复?” 回答道:“满的,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积极参加铁路建设。” 工作组问:“谁证明你昨晚没有外出?” 王治山说:“孙长毛、杨老黑、赵老三,还有其他做饭师傅。” 工作组喊道:“孙长毛?” 孙长毛回答:“到。” 工作组又喊道:“杨老黑?赵老三?” 杨老黑:“到。” 赵老三:“到。” 工作组问:“王治山说的是否属实?” 两人都说着“是,是,是。” 工作组说到:“王治山过关,下一个。把黄小外扭上来。” 黄小外被几个人扭着手走出人群,低头不语。 “黄小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问部队的番号?为什么问军人的名字?” 黄小外答道:“我只是问一名军人,你贵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不是特务,我家世代贫农,我就是个铁路义务工,我没有坏心眼,我向苍天保证,我的心是红的。”他看着审判人员严肃的面孔与荷枪实弹的士兵,两腿像筛糠一样抖起来,不知何时,裤腿出渗出一片潮湿的尿液。 工作组问:“谁能证明你一直跟工人在一起?” 黄小外说:“王治山,杨老黑,孙长毛。” 工作组又问:“你们三个,情况是不是这样?” 工友肯定回答:“是的。” 审判员说道:“你们暂时把他关押起来,查清历史再放掉。” 经一个下午的审查,大家都过关,王治山才将心里悬着一块石头放下,总算把心放在肚子里。在上级的命令下,参加到抢修铁路的大军中去。三天三夜,王治山瘦了两斤。 军列走后,部队撤离。他们才得以睡个好觉。不过第二天,一个“责任重于泰山”动员会后,他们就白天黑夜,在河边村隧道口前面,修了十米高,长一百多米的挡墙,防止山洪浸蚀铁路。 如今这里已变成了旅游景点了。 这年秋天,王治山没口粮了,晚间,回到飞燕村背粮。家里人都吃过了饭,晚上,王治山在家里,一个人煮了一小锅面汤。正在端着锅吃,普存秀、队长张二毛、朱老科、治保委员普大船、大队支书记朱天柱来到他家。普存秀用手指挖到王治山的脑袋说:“王治山,现在吐故纳新,我已申请入组织,只要与你解除婚约,我马上入组织。我当着组织的面正式宣布,我们脱离关系,与黑五类脱离关系。” 朱天柱说道:“你也不配,人家马上是先进分子,信用社李主任正追求普存秀。癞蛤蟆跳秤盘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 早有心理准备的王治山,不敢不同意,说:“同意分手,只是彩礼要退一下。” “退个屁,是你家自愿。你要反攻倒算,没门。”普存秀吼道。她哪里想将自己吃进去的好东西吐出来。 “算了,王治山,不能耽误人家普存秀的前程,我们同意解约,也不退礼。支书,你都出面了。”王郎中应道,郎中知道支书与信用社李主任是亲戚,不言自明了。 “还算识抬举。”朱天柱支书说着走了。 普存秀像突然解脱了绳索的小母马,如释重负,高兴得直跳跃,说:“感谢组织,我不辜负组织对我的培养。”然后唱起,“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们走了。 王治山被一口面疙瘩噎着了,呕气引起的,脸面抽搐,脸色难看。 “治山,别难过,妈另外给你找。”看到治山的神情,王郎中怕对王治山打击太重,万一神经跳了槽变成疯子,就麻烦了,王郎中才如此安慰。 “妈!”王治山说,慌乱中直接将装有冷水的茶壶提起来,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喝了一饱水,咕噜一下,咕噜一下,终于下肚了,泪奔而下“妈呀!我被噎着了!我不难过,只是苦了你。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王治山一定要找个比她更好更强更漂亮的,我早有思想准备。” 王治山和郎中相拥而无声地哭泣。 许久,王郎中说:“当下,成分不好,娶媳妇不易,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黑五类,非洲人找非洲人。” 王治山说:“找不到非洲人,也无所谓,我会孝顺妈的,别为我考虑过多。” 王郎中说:“儿子,家一定要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死后上了山,以后的以后起码有扫墓的,对不对?” 王治山说:“对,妈,我以后会找个媳妇回家的,放心,我有能力的。” 好好一个锅面汤,让突来的变故,顿时让王治山毫无食欲。当夜,他数着星星,借着淡淡的月光,让夜风吹醒自己的脑子,他像受伤的猎物,自己舔着伤口,回到牛过河大桥,背上,玉米面被他的汗水渗湿了。 第74章 把握机会改变命运 在牛过河火车大桥建设中,王治山听到铁路上招铁路合同工,时间三年,表现好的可转正,工资三十三元,对他来说是个诱惑,自己也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项目部的主管也欣赏他,也是主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向项目部请假,就让他回家乡报名,并祝他好运。王治山回到飞燕村,发现只有三个人去报名,大家都怕苦,不喜欢出去。他和黄宝石、假姐夫老刀在公社医院体检。老刀身体不合格,老刀是想到粮管所当助理员,黄宝石也想当上助理员,辛苦的铁路工人就是王治山最合适,他身体达标,体检如同当兵一样严。体检工作人员说:“王治山,如果你合格,去牛过河火车站报名报到。你们回去等通知。”这个事情是体检队单独告诉他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当时肖三才是公社的特派员,最近与王治山走得近。 王治山在家等待的日子里,跟队长张二毛在呜啦河边烤烟。 烤烟是白天黑夜都要烧火的活计。一个深夜,烤房离桥有二十多米,就在那个“强奸桥''的地方,仿佛有许多人桥上说话,两个人晚上睡得不踏实,都想搞清是什么鬼事。他们议论着:“是不是鬼赶集?”“怎么看不到鬼影?””咱们俩悄悄摸过去,将点燃的柴火丢到桥上,看什么动静?”“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鬼样?” 两人提着砍刀,身后拖着燃烧的柴火,接近桥边,两个高喊着:“啊!”带火的木头噼里啪啦地咂声在桥上及桥下,几十种怪叫声,由近及远而去,因夜黑没有见到身形,两个人也害怕了,说:“可能是夜刮子,一种见不得人的夜鸟,是阴鸟,听说是一种精灵的化身。”王治山说。 队长张二毛问:“精灵是什么东西?”治山说:“听老人们说,是一种鬼魂,是冤死的鬼魂,专门来桥上索命的,只要从桥上落下一个人死了的话,这个鬼才会投胎转世而去。” “别说了,这么吓人。”张队长说着,“乒乓”一声将门关上,用根木头顶住门,手里的砍刀握得紧紧的。 从那天以后,张队长和王治山白天去烧火,晚上必须四个人才敢守夜。他们传出去,冤死鬼经常在那里赶集。后来胆大的两个人参加进来,但每个人每天挂二十个工分。事情越传越神,后来发展到,批斗人时,被批斗者故意大声喊:“我当冤死鬼也夜夜找你,你过桥时,我扯你的后腿。”搞得专门打斗人的民兵心里毛毛的,有些手软。人有时候不怕人,但是怕鬼。有时候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因为人会被鬼卖。 第二天中午,公社上的肖三才偷偷告诉王治山:“你被铁道局录取了,只是通知还没送来。” 王治山说:“别把这个事情告诉村里人。” 这些事都瞒着生产队。 王治山说:“张队长,你先忙着,我去看看那一片冬菌,拾回来分给你。”王治山把事情告诉王郎中,两人直接就到铁路工作组住公社体检处。 招工人说:“你就是王治山?你的通知书请人送到你们生产队去了,要队里介绍信。” 王治山说:“我是听人说,我录取了。如果通知书到了队里,就完蛋了,去不了铁路,也不会开介绍信。以前招工就是这个结果。” “是这样的吗?”工作组员摇摇头,说,“你身体健康,文化也可以。如果你去不了,我们还得费时间找,影响进度。这样,我写绍介信,直接去。以后生活不成问题,三十三元。” 工作组开了介绍信。王郎中和王治山拿着介绍信到了牛过河火车站。经再次复检合格,被送上去省城的火车。王郎中则背着治山的行李回到飞燕村。 晚上张二毛队长拿着通知书来到王家。 “王修莲,这是你儿子王治山的铁路局录取通知书,听好了,没门,队里有很多活计要他做,更别谈什么介绍信。”说着将通知书撕碎丢在地上。 然后问:“他人呢?” 王朗中说:“听说去牛过河做义务了。” 队长说:“胡扯,招呼都不打一声。王治财,你,跟我烧烟火去。” 王治财说:“队长我不去,叫声爹也不去。王治山被鬼吓破胆跑了。” 张队长说:“叫四个人去,每人二十个工分。” 王郎中说:“我这个郎中去,队长,算我一个。” 队长说:“可以,同意。不能让烟坏在炉子里。” 王治财问:“队长,闹鬼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的。”队长说,“人多不怕鬼。” 跟随王郎中的三个人,过了一个晚上,就有两个不敢再去。只剩下郎中和王大毛,过了第二晚上,王大毛也不去了。晚上只有王郎中。他们三人其中的三十个工分,都商量移给王郎中,他们只做白天。 这件事越来越搞得玄乎。许多人变得胆小。听说肖宝贵就是从这桥上掉进河里的,掉进河里,刚好手抓到一个死人的头盖骨,后来自杀了。这个跳河死的人,后来被查出来,是大炼钢铁运动时长田村的会计。没有老肖落在河里,还一时找不到这个会计的下落。 飞燕村的人开始传说,王郎中跟鬼混在一起。 后来的后来,王治山从省城铁路局寄信来,人们才知道王治山成了铁路工人。队里要求他每月交三块钱的公积金,不然以后回来没有福利分红,王治山只得照办。 第75章 王治强的闪婚 在那个年代,像王治强是找不到媳妇的,他找到的是一个有命案的破鞋,也是巧合。 王治强的婚事,王郎中操了不少心,嫌弃家庭成分不好,不愿嫁他。这是个心病,到目前为止,王治强的婚姻也没着落。 王修莲她时时担心王家的香火,可能在她这一代断了,都怪她是一个黑五类。她难以面对列祖列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放过。 黄田村的王支书有个女儿,名叫郭美英,本人的气质长相如同她的名字,人长的美艳,周围多少男人都做梦都想睡她。她个性独特,胆大敢为,不愿父母想法为婚。后来,王支书给她物色一户人家,都对不上眼,虽然订了婚,但一直拖延不嫁。数年来,会抽烟喝酒,还会划拳。郭美英心中喜欢多年的人是本村的李刚,可李刚家成分不好,王支书不愿嫁。李刚匆匆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婚后不久,趁李刚老婆回家之际,郭美英便自己送上门去,钻到李刚的被窝里。 一来二去,李刚的老婆肚子没大,却把郭美英肚子弄大了,两人在床上就决定逼迫李刚的老婆离婚。最为巧的是,李刚的老婆亲自把他们捉奸在床。这样的事一旦告上法庭,又要批斗又要游行,遗臭万年。气急败坏的李刚用刀迫着自己的老婆不准告法,不准在村里说,并让老婆马上协议离婚,离开他,不然的话要杀了她。老婆不妥协,李刚用左手蒙住她的嘴,怕她乱喊,右手将一把杀猪刀握在手中,刀尖对着老婆,逼迫她离婚,只要离开这个家庭,并给她补偿。郭美英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们都有娃娃了,肚子大了,你退出,对你对大家都好。” “休想,骚货!破鞋!”李刚老婆吼道。 羞恼成怒,冲过去的郭美英用手猛推李刚的手,\"我让你永远闭嘴!\"惨叫一声的李刚老婆倒在血泊之中,于是大家慌了。 慌张的郭美英说:“李刚,人是你我杀的,过失杀人,自首可以不判死刑,你一个人扛住,我躲在亲戚家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等你回来过日子!” 李刚说:“你先躲,我们也不报案,我直接把她毁尸灭迹。很快我们就成家。” 心惶惶的郭美英躲到亲戚家去。 李刚过了一周,去娘家寻找并报案。公安根据作案时间,通过排查,锁定是李刚犯罪机率最大。结果公安在厕所里找到尸体,尸体被李刚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在事实面前,李刚一个人认了罪,没有将郭美英供出。 公社公审后,在一块乱坟场,枪决了李刚。 郭美英在家时,晚上,她做噩梦,并叫起来:“我没杀人,是李刚杀人,啊!啊!” 王支书夫妻听到后,也吓坏了。经耐心做思想工作,郭美英将事实真相告诉了父母。 虎毒不食子。王支书找到王郎中,谎称说自己的老婆不小心有了,要开剂堕胎药。王郎中开了白牛膝、水蛭、莪术、石穿破、红花、土鳖虫、赤芍、丹参给王支书。 王支书了解到王郎中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是光棍,心中有了计划,他请个熟人当媒婆,尽早将郭美英嫁给王郎中大儿子当老婆。 这一切,王郎中完全蒙在鼓里。 郭美英顺利打了孩子,王支书安排了媒人去说。说:“黄田的王支书,有个女儿,性格不好,会抽烟喝酒。如果你们家不嫌弃,王支书愿意将女儿美英许配给王治强,不要彩礼。王支书很佩服你的为人与医术,不在乎你家成分。” 王郎中说:“我家是黑五类,人家是根正苗红家庭,不合适。” “没事,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王支书早告诉我,他不在乎。这个女儿,王支书能说了算。”媒人说。 王郎中喜出外望,本来就娶不了媳妇儿,如今送上门来,就不要白不要。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二十八天,郭美英就娶进家门。郭美英虽然小产,气色差些,均不影响男人对她的痴狂。有些女人天生有种俘虏男人的东西,从眼睛透出,从骨子里透出,从皮里透出。不用说,王治强见到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女人,王治强如同癞蛤蟆,一嘴就吃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天鹅肉。 娶进家门,王郎中就给她切过脉,两尺脉细涩,无力,实乃小产脉。她突然想起来,王支书来开的草药。心中有个疙瘩,这个女人不是好女人,但也不能嫌弃,只要能生个一男半女,算是传承了王氏家族的香火,我死的时候才瞑目,对祖宗也有个交代。她这样安慰自己,并认真对待这个大儿媳。王郎中开了四君子汤(党参、白术、茯苓、甘草)加上大剂量丹参,一味丹参饮,功似四物汤,给郭美英调理身体。 没过多久,郭美英在老家的习惯出来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气势不亚于男人。去陈桥村做客时,喝得烂醉,喜欢拍打陌生男人的肩膀,心情不好的王治强将她背回飞燕村。这给王郎中心中又挂了一个阴影。 今年自留地里的麦子很丰收,集体也丰收,王郎中用麦面烙了几个大饼,领着王治强、郭美英,跟着出工。 根据规定,开工前都要开批斗会,这规格的批斗会形式简单:王大毛、王郎中都要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高帽子,分别写着,我是地主王大毛、我是富农王修莲。队长每次开工都把锣交给地主富农,要求弓着腰,戴高帽子,一边敲打锣,一边口里叫着:“我是恶霸地主王大毛,我和我爹用香火烙死人,我对不起大家。”再下一个是王郎中:“我是富农王修莲,我养过长工,剥削过人。” 这是每天要做的批斗,因为解放时,王治强不满十八岁,不是分子,是子女,一般不参加批斗,除非特殊情况。 中午,在山地里,王治强吃大饼,边吃边丢落在地上,母亲大怒:“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喜欢吃,给老娘吃嘛!这样会天打雷劈的,浪费粮食。” 郭美英说:“妈,你管得太多了,我们都成婚好久了,王治强都是大人了,你就看不惯我们。我们是强劳力,一点工分不少于你。丢掉的也是我们苦的,我郭美英也受够了。” 王修莲说:“你们什么时候推过一转石磨?磨过面?” 王治强自从娶了女人,性情大变,变得不可思议,许多事情就听郭美英的,脑子似乎着魔了,冲过去就撕着他母亲王修莲的头发,撕掉一片头发,并按在地上,说:“你这个老分子,你剥削人,带害我,我宣布,今天分家,与你这个老富农划清界线,郭美英用锄头棒子打王郎中,以此表明她自己也与家庭划清界线。 飞燕村有部分群众看在眼里鼓起掌声。贾包子想鼓掌,被他老婆用手使劲捏屁股。 有人说王治强是个无义种,有人说王治强爱恨明朗,坚决划清阶级立场是觉悟好,有人说郭美英不愧为支书的女儿,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大家这样议论着。 第二天,王治强郭美英与王修莲分家了。家里像点样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王郎中沉默了,也后悔娶进这个女人。她感叹儿子王治强娶了老婆就忘记亲娘,这让她后悔了一段时日。 最后悔的是,至今这个女人不生娃,叫她不要抽烟喝酒,可就是不听,阴血都烧干了。后来勉强生下来一个婴儿,又小又瘦又弱,加之没有奶水,养不活死了。 虽然王治强他们打她,但她这样安慰自己:宁养无情无义种,不断无情无义根。有香火有后才是大事。不求活出彩,只求活着留下种,留个根。即便遭到儿媳妇的棍棒,也是忍耐着。后来的日子,王郎中挨着了郭美英变本加厉不少棍棒。 第76章 郭美英想高升 这一天,郭美英正巧与王治强赶大队马车来公社办事,他们一到一班热热闹闹的年轻人。郭美英好奇的去了解所有情况。 这天下午,,这些成员又串联到村里。 王治强独自一人,赶马车走了。他参加运输队,一年四季不在家。 郭美英响应号召,带着他们进驻飞燕村,要在村里燃起这把火。 他们进驻飞燕村,郭美英直接带到张二毛家,在背地里郭美英把公社的形式向张队长交待了。张二毛很感谢郭美英,张队长知道主要就是斗村里的特殊人,他心里想怎么郭美英的马屁,于是请教式地问:“多谢美英,是你提醒了我,我做一辈子牛马都感谢不了你,我杀鸡宰羊请你和他们吃,美英,你得从中帮我多说些好话。” 郭美英说:“会的,好好招待他们。说不定我郭美英还要到上面做事。” 张二毛不敢怠慢他们,把家里最好吃的,统统摆了一桌,他们吃得很开心。张队长敬酒道:“各位领导,感谢你们看得起我张二毛,我把家里最好吃的都弄来了,还备了一份土特产等你们回去再带上,不成敬意,招待不周之处,别在意。需要做什么,尽管指示。 工作组有人说:“队长,不错,不错,有觉悟。 队长说:“王大毛,王修莲,还有一些出工不出力的。还有些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要改造一下思想” “她会偷偷召魂魄、烧纸钱、''看水碗”,小儿夜哭,会点香,贴骂语在十字路口的树上。据说,她家供着财神、药王菩萨。”郭美英又补充说,“我是她儿媳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知道,王郎中还供着鼓神、刀师、案子,还有玉匣记、推背图、阳宅风水、地理要诀,还有什么祝由十三科。还有一个石狮子,人碰到它身子,会得红眼病。” 张队长说:“领导,王修莲她有个国民党兵的男人。” “人呢?”头头问。 队长说:“在台湾。” 郭美英说:“有道理,要盯死,要斗争” 头头讲了许多道理,最后自豪地说:“张队长,不瞒你说,我读完的书,你八辈子都读不完,知道吗?古人云: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 郭美英说道:“是,是!” 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口,他们不认识韩疯子,遇到韩清,问到:“老人家,你家几口人?” 韩疯子回话:“我家人多,好几儿子,都是吃粮票的”嘿嘿笑着走了。 韩疯子走后,郭美英上前说:“这个就是韩疯子,也叫韩老狗,有人叫他韩半仙,平时我觉得不疯,有的时候又像疯子。他一个人过日子,原来和王修莲王郎中好上,后来陈桥村李开云插上一个闩子,为此两个人决斗过。韩老狗失败后,吹了,韩老狗去观音山出家。土改寺庙被拆了,人也回来了。李开云当了国民党兵,可能在台湾,一直没回来。于是,韩老狗像个馋猫,没事就围住王修莲这口黑锅转悠。他说话都是疯疯癫癫的。” 第77章 八戒出场 保光头放牛回来,手头还挂着一串小鱼。路过工作组身边,没说话,张二毛小声说:“这是原队长,两个睾丸被一个妇人捏坏了。” 领头突然说:“有这事?放牛的,你站住!” “什么事?”光头问。 “你拿的是什么?”领头说。 “小鱼。”光头说。 “你不好好放牛,还搞副业,干自己的私活,牛都放瘦了。你写份小楷,在会上给我做深刻检查。啊!”领头权威地说。 “是。”他纳闷着,不敢回嘴,一肚子火走开了。 晚上,大会开始了。张二毛吊起嗓子眼吼:“开会了,不得有误,上级领导要讲话。”他这样重复着。 大会现场,人满为患,大家也习惯了。 “同志们,我们今天要宣布,” 上面喊一句,全村老少喊一句话。飞燕村的广场上响亮的口号声,传递到梁上,传递到树梢上并惊飞了麻雀,一个个黑影纷纷逃离狂躁的人们。 领头说:“今天啊,,来到飞燕村,下面我们开大会。请把保光头押上来,把王大毛押上来,把韩老狗韩半仙押上来,把王郎中押上来。”这些人,一个个押在主席台上,耷拉着脑袋。 领头说:“保光头?” “哎!”保光头回答说。 “唉个屁,你以为是请客吃饭,我叫你名字,你要说“到'',啊!” “保光头?”领头叫。 “哎!”光头说。 领头上去就踢了一脚,保光头慌张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到。”字。 “保光头。”领头叫一声,然后踢一下屁股。 “到。”光头说。 “这就对了,你牛不好好放,你捞鱼干什么?你回答?”领头问。 “我这是损公利己主义。”光头说。 “我来告诉你,你自私主义。你把自己写的小楷,给大家检讨检讨。”领头说。 “好。”光头说。 领头说:“好个屁,特派员,揍他一竹棍,帮他长记性,应该回答“是''字。” 特派员一根竹竿打下去,光头“哎呀”一声。 “错了,说“是”。”特派员说。 又一棍下去,“是。” 再一棍下去,“是。” 领头说:“这下你懂了。做检讨,放开他手,让他念!” 保光头哆嗦道:“上级领导,我不务正业,不好好放牛,捞鱼摸虾,对不起大家,是损公肥私,我有错,我今后改。检讨人保光头。” “大家说,他检讨诚不诚恳?” “不诚恳!”许多人说。 “深不深刻?” “不深刻!”回答深刻的被不深刻盖住了。 领头说:”要不要要来点深刻诚恳的 ?” “要!” “特派员,你教育他如何深刻。”领头暗示道,做了个打人的手势。 特派员挥起竹竿,大声说:“你捞了几条小鱼?” “五条。”保光头答应道。 “啪”的一下打到背上,”你捞了几条小鱼?” “七条。”光头说。 又是一竹竿下去。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十条。”光头说。 再一棍子下去,保光头明显有些擅抖了。心想说少了才挨打。他想说多点。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二十条。”光头说。 竹竿还是打下去,特派员问:“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二百多条。”光头 竹竿打得更重。 特派员大声说:“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一万多条。”保光头说。 特派员说:“这还差不多,扣他一百个工分。服不服?” 光头说:“服!” 看到这阵势,其他人都心里发毛。 领头说:“保光头,我问你,牛能拉车耕地,你能耕地吗?牛重要还是你重要?” 光头说:“我不如牛,我耕不了地,牛比我重要一百倍。” 韩疯子心想,自己也明白了,为什么斗自己,想起与自己有关的两句话。 “是。 保光头离开会场,脚手有点酸疼,走路姿势左右摇晃。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现场。 “韩疯子,听队长说,你有个名字叫韩半仙?你怎么仙法?” 韩疯子说:“这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我只是抒发一下当年的感情,其他人不敢说罢了。我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也疯过,怕死不是韩疯子,人们都叫韩老狗,也好,做人不成,我做狗也允许吧!我还养头猪与我作伴,我是光棍一条,也是个疯狗,哪天活得不耐烦了,我顺便咬他一口,让他一起和我都得狂病。” 领头在心里紧了一下,心想这个疯子与我拼命怎么办?在村口他敢公开戏弄我们是他儿子,明明是找死嘛。 领头说:“队长,他养猪没有?” 队长说:“有一头,会听人话,骑着它走亲戚。猪名叫八戒。” 领头说:“有意思。” “我已经劳改过,后来又因为大家在牢里没饭吃,说我不是啥子,把我放了。”韩疯子说。 领头说:“门升门升两眼睁,一年一换,。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没其他意思,家家过年都这样想的,你家也是。” 领头说:“你不要乱咬,你是半仙,我倒看看,你有多厉害,我看看你孙悟空厉害还是我唐僧厉害,用绳子套在他头周围,用根小木棍旋转,给他上紧箍咒。你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寡独人,白天我问你,你说你有好多儿子,是吃什么粮,你是骂我们是你儿子。” 韩半仙说:“我是有几个干儿子在别的县,你们也不调查。”这时一个冲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他说:“这烧饵块是麻辣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间未到。请兄弟来点甜饵块。” 于是有人来回给了他几十个碎耳光,力量小,但仍然听得见声响,韩半仙明显舒服些,说:“这几个烧饵块是甜的,味道好些。嘿嘿。” 引得大家一阵乱笑。 领头说:“安静,特派员给上唐僧的紧箍咒,看了仙到哪里去?” 特派员走近领头耳语:“搞死他吗?” 领头说:“半死。” 特派员笑了一下,人们猜不透那一笑,只等后面的节目。特派员在韩半仙头旋转一下木棍,绳子收紧,半仙眼睛凸显出来,用手指着头头说:“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阴间的阎王啊,有人送我老狗上路了,我先走一步,我在阎王殿等你,你记住,你左腿有个红胎记,颜色变黑,就是我们相见的日子。哈哈,秋后蚂蚱!” 领头拉起裤腿,真是红胎记,众人一惊,头头也惊叹韩疯子有些仙。他给自己鼓气,说:“那是巧合,我不信!给我再上一圈紧箍咒。” 韩半仙眼球真的快掉出来了,他喘着粗气,大声疾呼:“八戒,我快死了,接我见阎王去。”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头像疯了的猪,嚎叫着,冲向特派员,将特派员冲倒在地,又冲向头头,在左腿处,猛咬一口,大家看到这阵势,纷纷逃离了,会场上一片混乱。大会上的王大毛,王修莲王郎中也跑了。韩疯子骑上八戒就跑了。 惊吓之后的领头吩咐道:“你们明天接着批斗,我到医院治伤,万一得了破伤风,真的像半仙说的,就吃亏了。我们的任务没完成。特派员没事吧?” 特派员:“没事的,可能肋骨断了,有点痛。” “今晚你带二人去王修莲家蹲点,收缴封建迷信书刊及什么鼓神,会传染病的石狮子。要,要,要怎么处理掉,你们看着办。”领头心有些虚。 有人说:“好的,你们回公社医院吧!” 第78章 洋金花惹的 韩疯子和他平时骑的八戒猪,连夜躲到山里去了,众人也寻不着。 特派员几个人进驻到王修莲家。他问:“王郎中,我们奉命行事,我们不信邪,怎么有他们说的奇事,你说有没有?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们科学的看待世界。要调查研究。” “诸位,没有的事,我不会什么阴阳,也不搞装神弄鬼的事,行德堂就是个草药店,你们放心住在我家,这样的话,也消除对我的误会。”王郎中说。 特派员说:“有人说,收病人大量钱财?” 王郎中说:“诸位,我没有,病人找上门来,我帮他们免费看病,可是他就是给东西。给钱,我不要,人家说我看不起人家,东西收了,钱不敢收,可是有人晚上悄悄从门缝里、窗户口塞进来,我也没法。后来我就将钱送到生产大队,各位呀,我难了!” 特派员说:“没事的,只要诚恳,老老实实的做人,交待问题,你才能过关,这是一场,你一定要老实。啊。你交待一下你男人的事。” 王郎中说:“诸位,李开云是解放前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此没有联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人说我是留在大陆的国民党特务,是卧底,天天在生产大队眼皮下,当个农民,干活,我怎么当特务?我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的。” 特派员说:“以后来什么亲戚,必须到队长那里汇报。” 王郎中说:“是。” 特派员说:“这些石狮子,听说它会咒人,然后人会得病,得什么红眼病,是吗?” 王郎中说:“不会,是瞎传说,没有的事,是人们的心理作用。” 特派员说:“你家的鼓神呢?” 王郎中说:“什么鼓神,就是民间最普通的鼓而也,在这儿。” 特派员说:“师刀?案子?” “就是这个,就是一把木刀,这个是供桌,就是供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位,供桌就是案子” 特派员说:“看“水碗”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同志,没有,没有的事,是故意抹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水碗'',只是听人说,焚香祷告,把鸡蛋打入碗里,放些水,形成卦象,然后断吉凶。我不会,也不知道。” 特派员说:“你要老实。” 王郎中说:“老实,你们住下,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你们别疑神疑鬼的。就什么事也没有。” 特派员说:“王郎中,你睡吧,我们今晚就将这些神鼓、师刀、案子、财神,药王,统统放在堂屋里,看他神秘面纱。” 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到堂屋,打了个地铺,大家都睡下了。可是白天发生的事,在心里打鼓。深夜,突然门缝吹风,老鼠过路,都叫人心里发毛,没有人敢睡,只是默不作声,睁眼看火塘里一熄一灭的柴火,也压不住心里的恐慌。时到三更半夜,有人听到鼓响,它们不知道,是老鼠从楼板上跳到鼓上发出的声响,这可吓坏了大家。 “是鼓神,鼓声?” “别瞎说,怕什么,我们把火点亮,看个究竟。” 大家点亮柴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大家都不想睡,围着火塘,把王郎中家许多干柴烧得快完了,大家都希望天亮早些。好不容易等到鸡叫最后一遍,有人将王郎中放在墙角的洋金花及枝杆放在火塘里,少许烟雾弥漫开来,特派员站起来,头有些昏,说:“我头昏脑胀,有鬼。”然后倒地了。其他人也吓坏了,不知不觉接二连三倒下。 天刚亮,争先进、好表现的队长来请吃早点。他来到王郎中家门口,看到门开了一半,说:“同志,吃早点了。” 没有反应,连忙打开门,看见横七竖八的人睡在地上,屋里还有木刀,鼓什么的。他惊吓一跳,触电般跳出门外。在村里大呼小叫:“出事了,快来人哪,特派员他们中邪了!” 不一会儿,村里起来不少人,纷纷跑来王郎中家,在吵吵闹闹中,王郎中也起床了。 队长喊:”王郎中,你死了?还不起来看看,你干的什么邪门事,特派员他们都中什么毒还不来解呀?” 王郎中在楼上说:“什么事呀,我们不都好好的嘛?” 大家把他们拖出门外,也不见醒来,这也急坏了王郎中。她挨个检查,脉象都好,自己也纳闷。她用银针,刺激人中、涌泉,针刺十指尖,都说十指连人心,慢慢地他们回过神来。问他们怎么回事,都说鬼闹事,大家吓坏了。 特派员说:“队长,你马上派人,公社医院的大夫请来。” 队长亲自去公社。 第79章 热闹 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鹿山公社医院也来了两个大夫。他们抱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来探索这个王郎中身后的神秘故事,还有那个韩半仙。可是韩半仙和他的坐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眼前只得通过王郎中,希望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大夫来到王郎中家的“行德堂”,郭美英也来了,她也要借此机会表现给上面的人看,她是如何与婆婆不同态度的。于是在婆婆面前指手画脚。 大夫检查了几个人的身体健康,并未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眼睛好像被烟熏得有些红。”大夫这么说。 有村里人说:“是石狮子传染的,是石狮子害的。” 一个年轻的出来说,“我不信邪,我们把它废了!”于是轮起斧头去劈,被一个老人止住了。他说: “同志,我也是受害者,曾经撞过这种病,我建议请王郎中化解掉,别留着害人。” 王郎中说:“那只是结膜炎,是我用草药给治好的。不能冤枉我,我不会搞什么装鬼弄神。同志,把石狮子废了,省心了,也别带害我。” 有人上去,甩开膀子将斧头砸去,一时间,火花四射,他手一麻,斧头丢了,双手捂住眼睛,嗷嗷直叫,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都说不可思议。 老人说:“这下惹怒了石狮子,你们就不信我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解铃还得系铃人。” “同志,没事的,怎么了,应该是小碎石飞到眼睛里,请大夫清理一下。”王郎中说。 大夫清理一下,眼睛睁开了,那个年轻人说:“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还真害我眼晴。”于是把怨气冲向王郎中,拿起竹竿就打王郎中一下,郭美英也表现这个阶段立场,追逐着她婆婆狠劲地往死里打,嘴里骂着:“老妖婆。” “慢着,我说两句,王郎中,你就点些香,燃些纸钱,把它请走,这样免得挨打,”老人说。 那个眼睛不舒服的年轻人也打王郎中:“你现在就把它请走。不搞走,我就不停地打。” “我真不会搞迷信,我真不知道。”王郎中说着,又被打一竹棍。 疼痛得不行的王郎中只得点头,于是拖着不利索的双腿,拿了三炷香,在火塘边点燃,用三张黄纸点燃了,放在石狮子面前,她看到石狮子鼓着眼睛望着她,像是种奋怒的神情。她为了不再挨打,只得不情愿地演戏,真诚地跪在石狮子面前,说道:“白虎星啊,你要消灾免难,我也被你害惨了,等下要宰了你,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吧!我求求你。对不起,我把你蒙住眼睛,把你送出去。” 王郎中蒙住石狮子眼睛,抱着送出野外,又回到家里。郭美英问道:“同志说,昨夜三更半夜鼓神响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美英,我不知道。” 郭美英生气地将竹竿抽打自己的婆婆,边说着:“美英是你叫的,我们早已断绝关系” 这时,王治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上前来骂道:“我们分家,什么也不给,美英与我过日子,不容易。你个老不死的,我们早已对接关系,我们要积极向上。” 于是王治强将鼓神、师刀、案子、药王菩萨,连同列祖列宗的牌位,统统丢向石狮子,石狮子斜倒在村边的路旁。 “老妖婆,其他封建迷信的书呢?什么玉匣记,什么风水要诀?什么十三科?”王治强说着,见自己的母亲没动静,王治强冲过去撕住头发,咬咬牙。郭美英则使劲抽打。王郎中晕倒在地上,王郎中大女儿回家看到,骂到:“无义种,有病。”于是王治花、王治强、郭美英三个人又撕打在一起,老刀来才平息下来。 王治强、郭美英领着几个年轻人,在王郎中家翻箱底倒柜子,收了许多古董、古书。还真的找到了《推背图》《风水秘诀》《阳宅风水》《大生要旨》《祝由十三科》《大悲咒》《心经》《道德经》《六祖慧能》《玉匣记》《行德堂真决》。 一个大夫拿起《行德堂真决》《祝由十三科》,看后,都是医学知识,说要拿到上面去调查,实际上是回到家中,偷偷藏了。 一个年轻人拿起《推背图》随便翻开一页上面有几行字,并附着一张图。他念道:“遍地龙蛇跑马…。”接着又说,“是好书,说得太对了,说明…没错,没错。”大家不信,都纷纷去看书,年轻人不舍得,连忙说:“在这,在这,要拿到上面调查,其余的封建迷信,统统烧掉。” 于是几个年轻人拾些柴火,将王郎中家这些东西,在路边连同石狮子一把火烧掉,他们宣布:“这是一次整顿,在飞燕村初步取得胜利,并任命郭美英为飞燕村妇女主任,配合队长搞好后续工作,今天时间有限,王大毛交给你们教育。我们还得回公社学习。” 利用在队长家吃饭的时候,拿了两本书的那个白大褂大夫悄悄来到王郎中家,看到王郎中躺在椅子上呻吟着,说道:“王郎中,伤着没有?我是公社刘振东大夫,你一定伤着了,你吃点药。现在到处都乱了,没有办法。你的书我帮你保管,形势好一点,我送来还你。王郎中,那些人眼睛红,昏睡是什么回事?” “你拿走吧,我不要,是祸害。他们眼睛红是烧柴烟熏,同时他们怕鬼,熬夜熬的。昏迷不醒是他们把我的洋金花麻醉草药当柴草烧了,呼吸了有毒成分,才这样的。我知道,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信,都说我是神婆、妖婆。你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理也讲不清了。”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有道理,我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我是被下放到公社医院,过去在小公社我见过你,还记得吗?目前我在生产鹿山白药。” 王郎中说:“大夫同志,请你帮我拿点药。” 刘振东说:“哪里?” “墙洞眼里。”王郎中喘息着,吃力地用手指着。 刘大夫从墙上的茶杯口大小的洞里拖出绵纸包着的黑药粉,问到:“这是什么?” “打不死,也叫小黑药,专治跌打,你们白药也不错,你们的一枝蒿、金铁锁、重楼配伍成分很好的,我们这一带地方药很多。”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以后请教你。” 王郎中说:“不敢,你们是技术人才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否则我又得写小楷,挨批评了!再见!”刘振东说。 “不见好啊!”王郎中心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郎中脖子一仰,将小黑药吞下去,舌头在嘴边舔。眼皮垂垂下来,一副沉重苦涩的面孔,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几个年轻人走了的第二天,韩半仙也从山里回来,听到人们议论王郎中的事,心中不平,他带着自己的猪,径直走向王郎中家。途中,人们都有些怕韩疯子,都敬而远之。他们最怕韩半仙叫八戒,叫八戒一定出大事,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与他有仇的故意避开他。 郭美英听说韩疯子回来了,也追上他,说到:“明天跟我去公社。” 韩疯子回到:“你是谁呀?老狗逼急了会跳墙,老子活得不耐烦的时候剩你熟睡之时,一把火就烧死两个无情无义,不认爹娘的短命鬼。你以为你家茅草房火点不着。你再不信,老子叫声八戒,你就得死!” “你一个疯狗!”郭美英威风顿时大减,转身回去了,并说,“你等着瞧!” 韩疯子补一句:“骑猪看唱本。” 他走过去,小屁孩跟在他后面叫他“韩疯子、韩疯子、韩半仙”,他不理不睬。他用手刨开,看到一些残存的古书,嘴里嘀咕道:“可惜可悲!”看到烧黑的石狮子,他摸摸后说:“狮兄,让你受苦了,别人不懂你,我懂你!” 他把石狮子,搬个地方,用土填了。 他走到王郎中家门口,见门紧关着,于是就叫起来:“是死了吗?是死还是活呀?要是死了,我这只老狗以后就只能到坟上嚎叫几声啰。” 没有回声,正想往回走。他听到:“你这只老狗呀,省着点力气,别叫了。我死不了!”王郎中说。 “石狮子古董,我帮你藏着呢,要好好活着,死的时候要叫上我,黄泉路上有狗作伴。那李开云哟,怕也在台湾成了孤魂野鬼了啰!”韩半仙说。 “韩疯子呀疯子一个,死到临头了,还瞎折腾,瞎做梦,好女不嫁二夫,不要老不正经,黄土都埋到胸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郎中说。 韩半仙说:“你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此生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守候,如果开云回来了,我也就死心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王郎中大滴大滴的泪儿,滑落在手心上,她索性用舌头舔舔泪水,尝到咸中带着更多苦涩······ 村里的人此刻又在议论那个烧不坏的石狮子。后来人们经过它的地方,都自然产生一种回避。 其实它就是一石狮子,很普通,正如银行或财团前的石狮子,只不过在飞燕村,是人们强加给它灵魂或魔性,本来没事的,结果非要整出事来,怪谁呀? 第80章 会听话的八戒 章生贵是上了速成班三个月就成为老师。真正老师被迫去生产队搞生产。学校在去年底被风雨摧残了,现在的学校是临时用茅草、木棒支起来的,相当于露天学校,四处通风。石头上面铺上一块木板就是桌子,石头当凳子。一旦下雨,大家就下课,往家里跑。学校的学生年龄差距相当大,有的一年级学生可以当爹了,站队时高矮让人哭笑不得。 当时没有什么统一教材,章老师用的是速成班的教材,但主要是励志语言。 章老师教学生“凸凹”叫“供瓦”,说是高低不平的意思。“别墅”读“别野”,说是野外的房子。后来这些学生在初中高中朗读课文也会读出章老师教的读音,惹得学生老师笑疼肚子,很尴尬。章老师教学生,不认识的字,就读半边音。 在校读书主要是励志语言,要背得顺畅,背不了的,用细棒敲打或者罚站,鼻子靠墙,叫面壁思过,有时小腿站得抽筋。 由于飞燕村小学教学很成功,学习读书并参加生产队劳动两不误,特别是学习意志语言有特色,其他公社纷纷来学习取经,并在全公社推广。章老师也得到上级的表扬。 省城斗争十分严重,铁路上也停工了,王治山写信反映省城的形势,问母亲是否回来飞燕村。可是等不到回信,原来回信在邮电所被有的人截留了。焦急的王治山请假跑回老家去,希望能躲冲击。 回到家里,他不适应村里的见面礼。挨了队长的批评:“不要以为你是铁路工人,回到村子里,就牛哄哄,我的地盘我作主。你是份子子女!” 一天早上,队长吹哨,全村出工人员集中在社房早请示。 村民也一句一句跟着队长念,念毕,大家然后走开,但屁股不能对着主席台离开,要倒退出去。 王治山也乖乖地入乡随俗,多年来,他已经像牲口被教乖了,变得没脾气了,每天开工前在田间地头还有一项活动,就是思想斗争。 队长说:“轮到王治山。” 王治山没帽子,他说:“我是王治山,是分子子女,我过去没养长工,也没剥削过人,我是铁路工人,每月向队里交3元公积金。今天我参加义务劳动。” “哈哈哈!说得好!\"大家都笑得开心。队长一声:“过关,开工!” 王治山沉默着,干了一天活。 晚间收工回来,队长领着大家晚汇报:“晚汇报!” 王治山去生产队干活,不给工分,出力不讨好,与队长说准备去省城,这几天帮队里修修石磨。他利用自己学会的石匠,帮村里人打石磨,村里人自愿给他三元钱,村里会计九昌兼大队文书也请王治山打石磨,很不情愿给钱,王治山也不好意思要。队长家的磨,王治山一分钱不敢拿,队长也没有那个表示第意思。 有一天,上级下村检查工作,是中午来的。走进村子,正看到韩疯子给队长见面礼,他右手举起励志书,疯疯癫癫地说。 头头指着韩疯子叫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韩半仙龇牙咧嘴憨笑说:“我叫韩老狗,韩疯子。” 韩疯子在偷偷地笑,神秘地笑,场上晒着粮食,他走一步,猪也走一步,后来他就骑在猪身上。面对粮食,猪很馋,口水一直流,上面的同志看到都显得十分新鲜,人骑猪是新闻,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人身下的猪与猪上的人。韩疯子的猪忍不住想要吃粮食,头已经伸向粮食,人们听到韩半仙说:“八戒啊,宝贝啊,你可不要吃这粮,不然的话会杀了你的,你知道不,这可不是一般的粮,这是战备粮。” 猪也听话,把接近粮食的猪嘴移开。保管员看到,对这猪又怕又爱,不由自主地将一把粮送到猪嘴边,说道:“吃点,吃点,八戒。” 可猪不敢吃,把头朝韩疯子望一望,意思是看看韩半仙的态度,韩疯子明白猪的意思,说:“八戒啊,保管员同志叫你吃,你就吃嘛!” 结果猪就吃了,人们都笑了,都佩服这韩老狗是怎么把猪教成这个样子。可许多人也不敢靠近猪,都听说头猪二虎,猪生起气也是挺厉害的。 第81章 保光头又当家 “我,我郭美英要揭发。”有人的这才注意到,这个郭美英姿色不错。 郭美英说:“我揭发,我婆婆王修莲,偷集体的荞,看病收钱,这些我是最清楚的。另外,我认为,骑猪的韩疯子是故意伤害张队长,他是个疯子,一定要整死他。” 王大毛也站出说:“王郎中收了我壹块陆元。 大家不知道,就在王治强外去赶马车时的夜晚,张队长早已钻过好多次郭美英的被窝,他们偷人已有一段时间,所以才力保张长毛,说张队长的好话。 头头说:“斗!” 保管员揭发:“贾包子直接跟我说,问我换不换媳妇,作风严重,思想有问题。” 头头说:“斗!” 文书九昌站起发言:“王治山在村里搞副业,打石磨,每个磨收三元。” 头头说:“有没有?王治山?” 有人站出来说:“有”“有”“斗。” 头头说:“我宣布,把他们统统都绑起来,斗!” 头头的人马,包括现场的揭发者,将张二毛队长、贾包子、王郎中、王治山、王治强、施小花、老刀,这一次因为没人揭发王大毛,所以没念到他的名字。这一次他主动参加当打手。 头头说:“把他们的威风打掉,韩老狗,上去打张万岁,一个队长敢当万岁!” 韩老狗提着竹竿,来到张万岁面前,说:“今天你怎么也在这儿?面条一碗轮着吃,风水轮流转。过去你斗我,现在我斗你,你也有今天。”挥起竹竿就打,边打边喊:“队长万岁、万岁、万岁。”保光头也跑来帮打,由于他出手重,队长痛得面部抽搐,队长叫得响亮:“我不是万岁,不是万岁,是五十岁。”期间郭美英过来对保光头小声说:“你轻点,队长骨头软。”光头回话道:“你摸到队长的骨头了,看你那一脸骚气,很心疼样。谁不知道你和他那点事,不知给王治强戴了多少绿帽子。” 听到这话的王治强,“呸”的一声,说了一句:“骚货、贱货。” 郭美英转过身去,狠狠抽打自己的男人。说:“跟你要钱,你不给。你看看你的球样,扶不起的猪大肠,挑不起来的软面条。” 有人说:“难怪,难怪半夜猫叫春。” 表现积极的保光头硬是将五十岁的队长,打到一岁,才停下来。虽然他的卵子被李兰英的母亲捏坏了,似乎不影响他打人的体力活。“你几岁?”“四十九”打一棍子;“你到底几岁?”“四十八”打一棍子;张队长被打到1岁,才停下来,整整挨了四十九棍子。想当年,自己吃小鱼的数量,就是用棍棒打出来的,我就是要报复。 保管员也卖力地打贾包子:“你换不换媳妇?换不换?敢不敢?”打一棍子,问一句。 “不换、不换!不敢!”贾包子应道。直到打得从地上爬不起来,打得贾包子头都快垂到地上,没有声音才停下来。 又听见保光头打施小花:“忠不忠?” “忠!”施小花说。 “忠不忠?”光头说。 “忠!”施小花说。 打得施小花一颗上衣扣子掉了一群光棍兴奋起来:“打,打,别停,打屁股,腰,像用鞭子抽打村里的小母牛!哈!嘿。” 施小花被打得瘫痪在地,光棍也不忘上去看看:“还有气没?”其实他们主要上去是看看让人想入非非的…。 保光头、郭美英、九昌、王大毛上去打了王郎中、王治强、王治山、老刀。 九昌边打王治山边说:“三块一盘!搞资本…。” 王大毛边打王郎中边说:“草药壹块陆壹付。壹块六来壹块六、六呀六。”打得王郎中皮上血肉青紫。 头头说:“不深刻,特别是割走他们的尾巴。把石磨绑在王治山身上,用稻草扎成尾巴在后衣服上,让他说,敲锣打鼓说自己是复辟资本尾巴,我们再帮他割去资尾巴。” “好!”保光头说。 “把他收到的每盘石磨三元,交到会计处充公。王郎中也要交壹块陆来。”九昌说。 于是王治山背着石磨,头上冒着豆大汗珠,毕竟是一百六十多斤的石磨,他敲打锣鼓说:“我是王治山,打磨是搞资本,请组织割尾巴,以后不敢了。” 王治山跨过铡刀,草尾巴拖在铡刀上,听到上边说割尾巴。听见“咔嚓”一声,尾巴割下了。开心的群众,笑哈哈。小孩子高兴得跳起来,说好玩、好玩。 老刀也被打得嗷嗷直叫,并跪在地上向人认错。 这时,保光头走近头头小声说:“领导,鸡肉,我婆娘煮好了,到我家吃饭,我有好东西送你,小意思,我现在加入你们。我一定鞍前马后听你的。我表态,誓死跟你走。” 头头看着保光头会来事,于是当场宣布:“从现在起,保光头为队长,张队长降为副队长。以后见面礼取消,只搞早请示晚汇报。” 张队长明确表态了:“我正式加入你们,以前是教训,我悔过,我也是…。” 头头说:“加入我们的请举手。” 村里所有人都举手。 散会后,各回各的家,几家欢喜几家愁,走不回去的,被抬回去。 保光头又掌握了飞燕村的大权。 第82章 回乡 王治山、张文林、王木忠分在同一个班。一个班24人,实行每天三班倒。在省城八除每月9元的伙食费,日子过得比飞燕村强。在这班里,识字的人不多,王治山算个文化人,除了仓管、出纳、造表外的工作,就是帮大家写信。所以在114分队,他算个受大家喜欢的人。 但是,省城天天开大会,王治山亲眼目睹在武斗中伤残的人,于是日子过得焦虑起来。 王治山因为写回去的信没回信,于是请假回家。一上火车就遭遇到检查:“你是什么成分?” 王治山拿出回乡介绍信和工作证给客车上的主管并回答说:“同志,我是铁路工人\"。 红 有人说:“什么?什么工人阶级,看看你工作证上的家庭成分,明明就是个富农分子。冒充工人阶级,走,把他扭送到列车长室,核查。还口口声声,叫我同志,同志是你叫的?” 王治山反背双手,做着喷气式飞机的动作,弓着腰,押到列车长室。 他们说:“哪位是列车长?我们揪到一位混进我们工人阶级队伍的人,你们查实一下他的身份和动机,这是他提供的证件,我们不知真假,交给你们了。” “好的,多谢你们!”列车长回答道。等他们走远了,才说了句:“有病,今天都他娘好几起,我还要不要工作啊,我的工作是铁路安全、列车安全、工作人员和旅客安全,整天就搞些馊事烂事。”列车长问,“你是那个分队的?” 王治山说:“114分队,列车长同志。” 列车长说:“分队长是谁?” 王治山说:“桑长富。” 列车长说:“那是我老同学,普照村大桥要通车了吧?” 王治山说:“是的。” 列车长说:“等会儿你从这儿下车,较安全。以后坐车,最好穿着工作服” 王治山说:“谢谢!”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列车喇叭响起来了。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 列车广播响了几次,车还没停好,涌动的人潮就朝着车厢门口挤。站台上是行色匆匆的旅客。 如同做贼心虚的王治山,终于走出了牛过河车站,在确定没有跟随自己的人,才安心下来,朝着回家的土公路一路前行。他一边走路一边等回乡的班车,一边想刚才的事。 “滴,滴”“喔喔喔······”是班车来了。王治山只管想事,走在路中间,忘记了让车。 “什么人?不要命,连车都不会让。”司机说。王治山让到一边,手摇着:“司傅,我坐车回鹿山公社。” 司机问:“你什么成分?” 王治山说:“富农。” “你没资格做我们的车”说着他加大油门,冲出去,班车底部吹起的尘灰把王治山包围起来,人也变得模糊了。他发出被黄灰呛咳的声音。 “欺人,出身不好,连车都没法坐。人生不平等,咱怎么就出生在这个倒霉家庭。这辈子算完了。也不能怪父母,王治山,王治山,你要讲良心,不能受到委屈不公就怪父母,我算个什么屁?什么土豆皮皮?”他自言自语。突然觉得怕人听见,停下来东张西望。 从远处看他,就是个可怜虫。 刚才在火车上,列车长说要工作服,是啊。这是列车长提醒的好。王治山想起了那位列车长,毫不犹豫地钻进路边小树林,把裤子一下退去。吓了一跳,又把裤子拉上,周围不会有人吧!要知道,我可穷得连内裤都舍不得穿,工地上就我王治山没内裤,钱都省着给家里用。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王治山将铁路上工作服穿上,重新回到土公路上。要知道,这么干净的衣服原计划是到家才穿的。对了,他又把工作帽戴上,架上防碎屑防光的焊钢铁的眼罩。故意将帽子压低,尽量盖住脸,一副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派头。 一段路后,大约一个小时,最后一趟班车来了,他站在路边,强装笑得甜蜜幸福的样子,轻松的摇手。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像是放了两个屁。车门打开,王治山笑着上车,故意将大把钱拿出来,变相告诉售票员,我有大把钱,我是工人阶级。故意拿十元一张给售票员。 “没有零钱吗?”售票员说。 王治山点点头,又拿出一张十元的,对售票员笑笑,笑得和谐可亲。就这样他一直笑着,裤兜里换来大把零钱。他终于坐上车,脸笑得疼。坐定之后,再次将帽檐压低。 到了庐山公社,口号声越来越响亮,脚下的土地都有些颤抖。 不久,街道上响起了异样的声音,,王治山躲藏式地往亲戚史德生家走。 毛团发现王治山穿着不一般,于是喊:“站住,你是五湖四海哪个团?拿绳子来捆,说?” 王治山说:“我什么派也不是,我是到史德生家走亲戚。” 史德生说:“哟,是治山,快来家里的坐,毛团,这个是亲戚,他在铁路上工作。别声音多大的,把自己的绳子收起来!” 史德生走过去,指着毛团:“还不滚,你那个身体还敢叫板,他是飞燕村的。以后大家要见面,以后我带你去省城玩,吃住在他那里。” “行,行。”毛团背着手,挺胸摇曳着走了。 史德生讲道:“治山,我在公社的黑板上,看到你哥王治强排在名单上,说他贪污马料。是你们飞燕村特派员肖三才排的名单。上一批有当时就打断了气,用挑箩抬回去了。想必这次情况也好不了。你去找一下特派员,看有什么办法?” 王治山说:“好的。” 吃过饭,王治山找到了公社特派员肖三才,王治山单独告诉肖三才:“三才,现在粮票难搞。我这里给你五十斤,你不要将我哥王治强拉来公社整,如果你把他整出问题。都一个村的,早不见晚见,教育批评一下。拜托了!”说着将五十斤粮票硬塞进肖三才口袋,转身走出办公室,不停往飞燕村赶路。 王治山回家后,得知他写的信在公社就被人扣了,他才明白。他得知王治强的老婆郭美英经常用竹棍打王郎中,竹棍都打断四五十根。 第二天,王治山在地里的桃树上找到郭美英理论,用地上的土块往她身上打,直到把她打得从树掉下来,又打了几个耳光,郭美英瘫痪在地上。治山然后小跑步抄山路,溜回铁路局114分队。 飞燕村写信给铁路局,说王治山反攻倒算,打击报复贫下中农,要求回乡进行批判。王治山不敢回乡。 这个期间,郭美英更多疯狂,打斗王郎中,郭美英配合卫生院,批斗王郎中,并准备编写《占山本草》的事。 第83章 惊吓得的病 王治强长年在外搞运输,多外少家。年轻貌美的郭美英,许多个日日夜夜,特别是晚上,心里闷得慌。她想到飞燕村许多男人都想打自己的主意,只是许多人没那个胆,张二毛副队长特别有想法,就是不敢来真的。无奈之下,郭美英便有意无意之间找机会去长张二毛家,希望找到些安慰。 这天晚上,郭美英请他来家里帮忙干点重体力活,说是玉米沉重,要扛到楼上。张二毛很高兴,郭美英留他吃晚饭。天色渐渐看不清五个指头,天上偶尔能看几颗星。用餐时,郭美英告诉他:“王治强要好几天才回来。” 这明明是告诉长张二毛,王治强不在,这是机会。 郭美英说:“我爹来,我都没做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副队长,你是最有吃福。” 张二毛心中暗喜,心中泛起许多非分想法。 张二毛会喝酒,郭美英也会喝酒,一来二去,在激素和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眼神和动作变得放肆起来。 张二毛毕竟是副队长,要注意影响,毕竟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张二毛偷偷把门关上,怕别人瞧见,其实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光棍,只要有些机会,有些异常动静,就兴奋好奇。这一夜,他像幽灵一般在村里游荡,过一阵子又像一只成熟老猫,静静的死死的躲得严实的,等待出洞的老鼠。这人是谁啊?是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贾背锅,他也是身体矮小,人们不喜欢他,至今还是个光杆司令。 夜色渐浓,张二毛还没离去,躲在黑暗深处贾背锅判断,今晚郭美英和张二毛一定会有故事玩。 果不然,夜深人静,郭美英没有要张二毛离去。贾背锅心里想一定有好戏。就盯着那个墙上的窗户,窗户是纸糊的,透出来忽明忽暗的灯光。 灯光灭了,心急的贾背锅摸到门口,将耳朵贴近门缝上。他们上楼去了。 张二毛也干柴烈火,比郭美英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张二毛似乎自己也能听到。两人终于滚到一起。 贾背锅听到来自楼里,传出异样喘息声和床的嗄吱声,心生嫉妒,在暗自骂道:“老子要搅了你的美事。” “咚咚咚咚”一阵急烈的,他使劲敲门,副队长受到惊吓。郭美英拉着嗓骂道:“这么晚了,谁他妈的,让我睡不好。”听到骂声,贾背锅不高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向窗户。这种声响,彻底搅乱副队长。张二毛的“唢呐”立刻蔫了下去,本来一百度的激情一下子就变成一度。其实张二毛最怕的是,万一抓个通奸,什么强奸的,那呜啦河上又多一座“强奸桥”,更何况自己还有老婆,坏名声在外如何是好? 这下他沉默许久了,便要了根绳子,一头系在柱子上,一头系住腰。打开屋后的窗子,偷偷摸摸溜走了。 以后的日子,张二毛认为村里家里不安全,就暗地里到村外野合。可是张二毛的“唢呐”有时好使,但许多时候不好使。惹得郭美英骂他是废物,不是男人。这深深刺痛了张二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人也自卑了。他不甘心,就到公社找中医治疗。 一天,他来到鹿山公社医院,走进医院诊室。遇到他熟悉的医生,他借故是来找人,他不便找熟人看病。找到他不认识的医生,医生是从省城来的,是个女医生,因戴着白帽子白大褂口罩,长相分不清男女,加之他不认识。就大着胆子要看病。他坐定后,又站起来将诊室的门关上,这引起医生的疑虑。女医生想到农民,也不会那个。他再回到座位,女医生问他:“你看什么病?” 张二毛吞吞吐吐说:“我,我看,我···,我看“唢呐”。” “你搞错了,我们只看病,唢呐是乐器,你到别处去看吧。”于是想到眼前这个人脑子可能坏了,补了一句:“毛病!” 张二毛接过话来说:“医生,毛没病,毛好着呢,是“唢呐”病了。”他指着裤裆里的…,做出欲脱裤子的动作。 女医生说了句:“畜牲!”(出身) “贫农。”张二毛回答说。 这吓坏了,女医女生:“来人啊,有人耍流氓! 几个男医生跑过来,发现门是关着的,于是判断屋里发生了事。 “抓坏人,抓坏人。”医院传着这样的话。张二毛狗急跳墙,从窗户跳出去,被一群男医生围住。人也走不了,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子。 张二毛说:“打错了,我真的是看病,别打了。” 有医生问:“这个农民动手没?” “没有,想耍流氓,脱裤子。”刚才受惊的女医生说。 张二毛说:“我真的看病。” 有人说:“神经病?” 张二毛说:“我没神经病,我“唢呐”有病?” 多年生活在本地的一位男中医刘医生说:“他说得对,是方言,他说的是阳痿、早泄、或者你们西医讲的性无能。唢呐是方言代称,他说的是医学上的阴茎。” 张二毛说:“对,对,我看的就这个病!” 医生笑起来。 刘医生问:“一场误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二毛。” 刘医生说:“过来我看。” 张二毛羞愧跟在刘医生后面,走进诊室。 刘医生切脉后得脉弦细,看舌质淡苔白,闻声低言迟,神情胆怯多疑,说:“张二毛,你有时能自举,但临房多不能举起来,不好使,这是惊恐伤肾啊!这是怎么吓出的病?你结婚没?” “结婚了,我是······”张二毛说。把自己的风流,给医生谈了个大体的。 刘医生笑着,说:“要益肾宁神壮胆,我开个''启阳娱心丹”给你,连服半月,总共十五剂。”刘医生在处方上写下人参、远志、茯神、石菖蒲、甘草、橘红、砂仁、柴胡、菟丝子、白术、酸枣仁、当归、白芍、山药、神曲。 张二毛说:“谢谢刘医生,请为我保密。” 刘医生说:“会的,一定保护隐私。” 他拿了处方,到药房提了十五包中药。走出公社卫生院,刚才那个女医生又说了句:这个人真的有病。张二毛自言自语的说:“没病我来拿什么药?” 第84章 劁猪匠与郭美英偷情 这一年,村里来了个劁猪匠,手艺不错,挨家挨户的人都请他。劁猪匠四海为家,哪里天黑就吃住在哪家。 这几天村里的公猪,安分多了。郭美英家的公猪,看到一个事实,这些公猪不与它争夺交配权。它发现,它们的卵子被人拿了,伤口抹些香油,还流着淡血水,走路也不自然,往日的威风不在了。于是傲慢起来,说了句只有猪听得懂的猪语:“你们是太监猪,昂、昂、昂,以后这飞燕村的母猪是我的了,再也没猪与我争了,昂、昂。” 一头声音低怯的猪提醒到:“你别高兴太早,你屁股上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你记住,你不是人,是猪。咱们最多活两年。” 郭美英家的猪说:“死了也值,反正在村里我儿子女儿比你们多。” 被劁过的猪说:“我是猪,你比猪还猪。你笑我们没卵子,你别得意,你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照样是人们锅里的下酒菜。再说你以为你的卵子是铁打的?” 郭美英家的猪神气地叫:“昂、昂、昂。” 这个劁猪匠常年游走在乡间,年方三十五也不成家。劁猪匠有个习惯,常年喜欢吃他劁下来猪卵、羊卵、牛卵,人长得壮实,密发浓眉,满脸胡须,手脚上也布满绒毛。一看上去,就是动物的雄性激素吃多了。 这个造型,让郭美英心生想象力。狗是改不掉吃屎的习惯的。 郭美英说:“师傅,下午到我家劁头猪,管你晚饭,不嫌弃的话,也有住处。” 劁猪匠说:“好嘞!” 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今天打扮得清爽迷人。劁猪匠也心悦这个女人,心里暗夸这个姿色诱人的女人。心里荡漾着一种幸福感,神秘地笑了笑。 郭美英走后,贾背锅告诉劁猪师傅:“这可是村里的美人,多少人都想睡她,你也乘机尝尝她的滋味,啊,哈哈!” 劁猪匠认真地说:“瞎说,我可是正经人,别把我想歪了。” 贾背锅说:“放心,她男人不在家,长年赶马车,他男人驾马车是好手,就驾不住郭美人。说不定你能使得住她,哈哈!都说男人好色,这个郭美英比男人色,你这个外来的和尚说不定能念出点明堂。” 劁猪匠问:“你怎么不上她呢?” 贾背锅说:“人家嫌我矮,驼背,卵子吃得少,胆子也小,你天天吃卵子,色胆比我们大,卵子也比我大,人家看上你了。” 劁猪匠说:“你真会开玩笑。” 劁猪匠来到郭美英家,贾背锅也跟在后面,郭美英问到:“贾背锅你做什么?” 贾背锅说:“我看劁猪,听说你家这头猪,很骚,整天赶着村里的母猪,在村里跑,不得安宁,我是想看看你家这头猪是不是卵子比别家的大?” 劁猪匠笑得腰都驼下去:“郭妹子同志,等会劁猪要人按住,你一个人能行吗?这个爱开玩笑的贾背锅可以帮忙的。” 郭美英答道:“也行。” 说来也怪,郭美英家的这头公猪,见到劁猪匠,就显得烦躁,眼睛有仇似的。也许前些日子,它闻出什么味道,这头猪想起前几天那些猪说的话,再看看手中的那把刀,于是恐惧起来,准备着如何逃跑。 没错,这头猪很凶,从郭美英、劁猪匠、贾背锅包围圈中逃脱了。 于是三个人在村里追赶,其他被劁了卵的猪\"昂、昂\"地笑着叫。好几头母猪脸上露出些遗憾与伤心。 在众人的围堵下,这头逃窜的最后一头公猪被制服了。伴随着一阵惨叫,这公猪的两个卵子被人们取下来放在地上,猪睾丸在地上一跳一跳的。 “师傅,我想要一个卵子炒吃?”贾背锅问道,说着伸手去拿住卵子。 “贾背锅,这是我的卵子,你休想。”郭美英说道,就过去抢。 贾背锅跑了,郭美英追,嘴里说着:“还我的卵子,我的卵子!你这个狗日的背锅。” 众人大笑,说笑郭美英也能长出卵子,不简单。 贾背锅手拿捏不稳,被狗抢走了,两人又追狗。狗逃进树林。两人才停下来,喘息着。 郭美英说:“都怪你贾背锅。” 贾背锅说:“美英,我给你,我的两个卵子,包你高兴,天黑我送来给你。” “他妈的!”郭美英又追打着贾背锅。 追不上也就放弃了。 弃了势的这头公猪,没有脸面回到猪群中去,低头回自己的家,必竟肚子饿了,怎么也不能拒绝主人的供养。 郭美英做的菜不难吃。有道菜是侧猪匠自己亲自下厨的,这是韭菜炒猪睾丸。可惜只剩下一个睾丸,另一个被狗吃了。 吃饭时刻,劁猪匠自己说明了不收郭美英的钱,说是帮忙。他又问到:“你男人常不在家吗?” 郭美英诉苦说:“是的,这个死狗,经常外出,一回来就和我吵架,我倒像个寡妇。这日子真过不了。跟他提离婚的事,他就不离。我啊,苦啊。” “日子都得慢慢过,日子会好起来的。郭妹子,这个韭菜炒卵蛋,要不要尝尝?”劁猪匠问。 郭美英说:“我不敢吃,听说吃了身上长毛,胡须也长出来,是不是真的?你脚手、胸前长的毛多,是不是吃了许多卵蛋的缘故?” 劁猪匠回答:“是有关系。” 郭美英说:“大哥,你成家没有?” 劁猪匠回答:“没有,周围的姑娘嫌我不会干农活,好吃懒做,劁猪懒马剡,走村过寨。还有的人说,我断了这些牲口的后,说我会报应,都不喜欢我。” 郭美英问:“哦!那,你会不会想女人呢?” 劁猪匠回答:“会的,路过村庄,到寡妇家里放纵发泄一下,可是我的性格又留不下来,喜欢走动。” 饭后,天渐渐黑去了,家家点起灯火。 俩人私聊了许多,超正常人交流的那些问题。 郭美英把洗脚盆递给劁猪匠,洗脚的时候,郭美英瞧见他脚手长满很黑的毛,脸上露出少有的少女红晕。低头之间,劁猪匠明显看到郭美英胸前的波动。一种欲望之火突然点燃了,只是他强忍着,防止这种野性之火烧坏自己。 “师傅,你睡楼下,床给你铺好了,我先上楼了。”郭美英走上楼去。 每天路走得多,劁猪匠多泡了一阵脚。他听见门口有人说小声的话。 副队长张二毛,心中空空,夜深了许多,他漫无目的地朝着郭美英家走来,无意间发现门侧面边蹬着个人,他上去抓住,小声说:“你是谁啊?” “贾背锅。”这个黑暗中的人说。 副队长张二毛问:“干什么?” “捉奸!”贾背锅说,“你又来干什么?” “抓奸。”副队长张毛说,\"听说劁猪匠睡在她家?” “是啊!”贾背锅说,\"他们一定在床上蹬腿,你信不?” 副队长说:“信。” 贾背锅说:“你和她也蹬过腿,是不是?” 副队长说:“胡说。” 门嘎吱响了一下,打开了,一盆臭烘烘的洗脚水劈头盖脸朝着两个黑影泼去,两个鬼一般的黑影消失了。 深夜,郭美英睡不着,而劁猪匠也睡不着,他们内心深处都同时燃烧一股野性的火,彼此都想那个。劁猪匠点上灯火,故意查看四周有无可疑人员,再确定没人时,闩上门,轻轻地踏上楼去,来到郭美英床前,说:“美英,洗脚时,我将两个人泼水了,听声音,一个是贾背锅,另一个是副队长张,都被我搞走了,刚才我点灯查看,很安全,我知道你在等我,你真很漂亮,很美。” 说话间,郭美英坐起来,不小心被子滑落下来,胸前裸出一对山峰。 按捺不住的劁猪匠将身子压过去······ “怎么现在才来!”郭美英责备道。 事后,郭美英获得极大满足,她比对好几个男人的体力,都不如眼前这个男人,特别是他身上比别的男人体毛多,抹在她身上,心都是酥麻得要死。她直接说: “你喜欢我不?” 劁猪匠回答道:“喜欢。” 郭美英说:“你等我,我离婚后我来找你。” 劁猪匠说:“我怕干农活。” 郭美英说:“没事,我干活,你闲着也行。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村子。” 劁猪匠说:“你设法先离婚,我一定娶你,你是我遇到过最美的女人,真的会让人魂都丢了。” 从那之后,郭美英就借各种问题与王治强吵架,并提出离婚,可是王治强没同意。 劁猪匠也来过几次,这更坚定了她的离婚决心。可岁月斗争复杂,让这事推迟了,公社领导又信任自己,她自己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在公社做事。为了达到目的,她多次将自己奉献给领导,为领导开心裤子已是她家常便饭。 第85章 奇迹 《从“赤脚医生”的成长看医学教育的方向》的文章发表后,“赤脚医生”名扬乌蒙山,“赤脚医生”的足迹留遍乌蒙山地区,“赤脚医生”是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产物,是农村社员对“半农半医”卫生员的亲切称呼。 对奇迹的神化就成了“神话。本来是一项因陋就简、水平不高、手段有限的过渡性举措,却被盲目拔高、过度宣传、编造事实,把“赤脚医生”说成从医德到医术更高出一截,这就是在编造神话了。 飞燕村要开会选出“赤脚医生”,结果王郎中得票最高,全村150票,她获得90票,黄宝石只得60票。王郎中过去当过赤脚医生,现在又要搞,她不感兴趣。这个得票情况报送公社卫生院时,被枪毙了。非正当手段上来的院长指示:“赤脚医生”不是单单是个医生问题,它最关键是个思想问题,王郎中是出身条件先填不了,,怎么有资格当选“赤脚医生”,真是的,这飞燕村的农民群众,怎么会是这个觉悟。我以公社卫生院的名义,任命黄宝石为赤脚医生。” 黄宝石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荣誉的赤脚医生,自己的医药知识太缺乏了。于是经常来请教王郎中。虽然王郎中自己没当上赤脚医生,但自己仍然是周围村庄的好郎中。 这年,公社医院从上面学来“鸡血疗法”。听说鸡血疗法能治百病,每到星期三,这个赶集的日子,卫生院接待\"鸡血疗法\"的人排满长队。每个患者都自带一只白鸡来。有的不小心让鸡逃了,农民朋友在卫生院追赶白鸡,弄得一地鸡毛。“鸡血疗法”是从鸡身上抽血,注射到人体皮下的一种方法。 过一阵子听说卫生院用“681卤碱”片能治癌症,也能抗癌。又有许多人来买\"681卤碱片\"服用。 时间久了,各种副作用来了,“鸡血疗法”和“681卤碱片”,又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年月,创新,神话从来不会缺乏。 县里主抓卫生的副县长来到鹿山公社医院作了“抓好思想工作,发挥两个积极性”的报告: 同志们,“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必须牢记思想工作,充分发挥医务人员和病人的两个积极性。“思想是统帅,是灵魂”,在疾病防治中,必须把思想工作放在首位,人的作用,只有通过思想工作才能更充分发挥出来。赤脚医生是贫下中农自己的医生,要坚持,批判“不治之症”与“技术第一”等思想。只要,敢于实践,勇于探索,在实践中找出主要矛盾和规律性的东西,任何疾病都是可以认识,可以找到战胜它的方法。“不治之症”一定可以转变为可以治疗之症。一个医务人员能不能为病人治好疾病,关键不在于技术的高低,最主要的有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服务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就能急我们所急,想我们所想,再大的困难也能战胜,再差的条件也能克服,再难的技术也能掌握,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赤脚医生给贫农女社员切除了九十多斤重的腹膜后神经纤维瘤,使她重新走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战斗岗位。上海崇明县的赤脚医生在简单的设备条件下,给贫下中农社员切除了四十三斤重的腹部肿瘤。这些都是充分发挥了人的作用,抓好思想工作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疾病的痊愈,主要依靠人体的抵抗力和组织再生能力。在医疗过程中必须充分重视内因的作用。因此,在治疗疾病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作用,批判见病不见人,见人不见思想的观点。精神可以变成物质。对病人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就能加速病人的康复。广大病员有高度的觉悟,有坚强的革命斗志,战胜危重疾病的事例很多:一位青年女工在烧伤面积达98%,三、四度烧伤达88%的严重情况下,用哲学思想压倒一切困难,战胜疾病;一位飞行员怀着,以顽强的革命精神战胜癌症,重上蓝天。这些光辉事例,都雄辩地说明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对战胜疾病的重要作用。因此医务人员在防治疾病的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医务人员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又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反对将病人简单的作为治疗对象。医务人员必须帮病人认真确立思想,树立革命人生观,坚强战胜疾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克服急躁情绪,悲观厌世等一切不利于同疾病作斗争的思想和行动,从而充分调动人体内在的抗病能力。只有医生和病人都在正确思想统领下紧密配合,共同战斗,才能取得最好的防治效果。谢谢大家!下面请鹿山公社院长讲话。 第86章 手术奇迹 掌声之后,院长讲:同志们,副县长说得很好,我再讲几点。医药学是百姓几千年来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它包含着人们同疾病作斗争的丰富经验和理论知识。它是伟大的宝库,必须继续努力发掘,并加以提高。但是,长期以来,少数人鼓吹洋奴哲学,爬行主义,胡说什么“中医不科学,西医必然代替中医药”,百般排斥,扼杀中医药,严重阻碍了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犯下滔天罪行。我们必须,继承和发扬医学的精华,使之更好地为健康建设服务。中医看病,首先是望闻问切四种方法了解病情,然后根据中医的基本理论,将四诊所得资料综合分析,确定病症和治疗方法,叫做“辨证施治”。目前医学界热烈展开新医疗法和应用土方土法、单方草药治病的群众运动,对落实伟大战略方针,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这些方法有利于中西结合,创造我们的新医学、新药学。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效果好,既经济又方便,深受劳动人民的欢迎。有利于保护劳动人民的身体健康,使贫下中农有病都能及时普遍地得到有效治疗,对于巩固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合作医疗制度,起着巨大的作用。中草药可以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战时是打不烂的天然药库。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对各种常见病多发病已有很高疗疗效,对洋奴医学权威所武断说成不治之症的一些疾病,也取得不小疗效。因此为更好落实对医疗工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更好服务,更好开展防病治病工作,我们一定要坚持土法上马,土洋结合,一定要贯彻中西结合,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把中医和西医的精华有机结合起来,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针走自己医学的道路,创立一个崭新的新医药,新药学。明后天就要开针刺麻醉手术现场会,欢迎大家亲临指导,谢谢! 鹿山卫生院有来自北方省城的医生,他们的学习与接受能力很快,公社也想抢个头功,今年全县“针刺麻醉”治疗子宫肌瘤的现场会在鹿山公社医院举行,于是要做两台手术,请了外地许多医生前来参观学习。只要公社的新闻报道能轰动,他们就敢为人先。 还没手术前,院长就给两个病人做工作,说:“明天全县医生来参观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痛的大无畏的精神,一定要为全县人民争到面子,有没有信心?” “有、有。”两个妇女都回答很自信。 医生动员她在手术后自己走回病房,以证明针刺麻醉的高明,并告诉她此举对扞卫生路线有重要意义。 院长和自己的助手商量:“万一途中病人受不了,痛了怎么办?” 院长说:“事先给他吃点止痛药,就告诉他是消炎药,就行了。” “问题是除了麻醉药,其他止痛药没有这么强大功效。院长,我们不能失败。”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回答道。黄是学术会主任,刘震东是他请的助手。 院长:“是啊,不能失败,现在手术,都提针刺麻醉,不选针刺麻醉就是觉悟问题,我也没法。” 刘震东说:“我有办法,飞燕村有个土郎中,叫王修莲,她家有个祖传方药叫“打不死'',吃了这东西整骨时,不会痛,病人是清醒的,这个我随访过。“四清”运动时,我听韩半仙吃了打不死,批斗完后,别人是背回去的,可韩半仙是走回去的。你记得不?这还是在公社组织的批判大会发生的事情。” “那好啊,赶快去找那个土郎中。”院长一声令下,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就准备出发了。院长补充一句:“这是重大任务!关系到重大觉悟的问题的任务!” “是,院长放心。” 可院长不放心,又和黄医生刘医生一起来到飞燕村,找到“行德堂”的王郎中。 院长说:“王郎中,为了新医学的胜利,我听说你家有祖传的什么打不死黑药丸子,人吃后,打了也不觉得疼呀,痛呀。如果真是这样,你王郎中可要立功了!” 王郎中说:“要做什么用呢?” 院长说:“不瞒你说,我们要剖腹做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加上针刺麻醉,有把握吗?” 王郎中说:“有,我严重骨折的病人,刀伤缝针都实践过,能行。” 院长说:“太好了,我代表公社医院组织感谢你,但是有一点,你得跟我们一起去,并永远保密,说出来要杀头的。” 王郎中答道:“不敢,一定,一定。” 王郎中从土罐子里拿出几粒原名“打不死”小黑药,便跟着三个人匆匆赶往公社医院。 飞燕村里的人们,以为她犯了什么事,被公社弄走了,大家就议论开来。 第二天一早,在现场会开始前一小时,院长带着王郎中到病房里去布置工作。 “你们两个将这些消炎药服下,等会做手术,后面才不会发炎,你们每个人都嘴里要念:''战无不胜的伟大的思想,''你们放心,这样是不会痛的,其他地方医院都这样,我去学习过。你最后一个手术,我们更要制造神话,我请文工团的歌唱家给你唱样板戏红灯记,那才是高。知道不?关公刮毒疗法,人家不打麻药,下着象棋就把手术做了,更何况我们给你针刺麻醉。反正不收你们医药费,你们要知道,子宫肌瘤每个月来月经很痛,流血多,还会长成癌症,681片剂对你们无效,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好的,谢谢院长!” 院长的助理说:“报告院长,县上和其他公社医生到了。” 院长说:“好,准备一小时手术,你们做术前准备。你们把药服下,王郎中把药给她们,黄医生你把王郎中带到食堂去,等会弄点好吃的。” “嘭”的一声,病房门关上了。 王郎中被送到伙食堂。 黄医生、刘振东医生在手术室做准备。 第一个病人把”打不死“的小黑药服下去了。 第二个病人吞咽时不小心呛了一下,将小黑药呕出来,散落在地上。她自己想:不要紧,我身体好,没事的,手术后再服几颗土霉素就行了,以前我受伤,就两颗土霉土素就解决了。 一个小时后,手术开始了。 给第一位子宫肌瘤病人做针刺麻醉,手术很顺利的做完了,病人一声没吭。参观医生向病人问话的回答,病人都很准确清醒回答。到手术完才突然发现,扎的麻醉针早已滑到了一边,根本就不在穴位上。病人却说没有疼痛的感觉。参观者都很兴奋,说: “真了不起,医学的奇迹啊!” 院长宣布道:“各位同志,等一下,请看我们新发明,我们用样板戏“红灯记''配合针麻,理由是:李玉和遭受日本鬼子严刑拷问,依然心红志坚,用这一唱段,针刺效果肯定好。叫下一个病人手术。” 下一个病人带进了,她看到刚才手术后的大姐很顺利,也不紧张了。 那个手术完的大姐自己走回病房,此刻响起热烈的掌声。第二个手术病人躺倒在手术台上,手里捧着语录,像尼姑念经一样,嘴里唠叨着。 医生说:“足三里,念转提插,酸不酸?” 病人答到:“酸。” 院长说:“上脘、中脘、三阴交、内关、阑尾穴、手部腰痛穴、合谷、耳穴的腹部反射区,各位参观者,注意了,还要在以肚脐眼为中心画个八卦图,在兑卦乾卦艮位置进针。啊!” 院长问:“麻不麻?” 病人说:“麻。” 院长问:“胀不胀?” 病人回答:“胀。” 院长又问:“痛不痛?\" 病人回答:“不痛。” 院长说:“手术开始了,请文工团员开唱。” 文工团员唱起了红灯记: 手提红灯四下看 上级派人到隆滩 时间约好七点半 等车就在这一班 提起敌寇心肺炸 强忍仇恨咬碎牙 不低头不后退 不许泪水腮边挂 流入心田开火花 万丈怒火燃烧起 要把黑地昏天来烧塌 铁梅我有准备 不怕抓不怕放 不怕皮鞭打不怕监牢押 粉身碎骨不交密电码······ 开刀和切除时还是顺利的,病人还是咬住牙挺住了,由于时间长,在缝合阶段,病人受不了,开始叫万岁,最后变成哎呦哎呦的,什么怪声音都叫出来,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忍心的外科医生只得增加局部麻醉药用量,才算把手术做完。 院长生气的问道:“你是什么出身?” 病人说:“我是富农。” 院长说:“难怪了,别人能耐受的,就你娇嫩,过去削剥生活过惯了,扎个银针,蚊子叮咬一下就叫。如果日本鬼子进村拷打你,你是第一个出卖革命同志的,第一个叛徒,第一个汉奸。” 病人说:“对不起,院长。” 院长生气道:“你,你,真是的,各位医生,大家听着了,这种人是富农,富农啊!刚才那位很顺利,你就装,装,这不影响针刺麻醉的伟大!滚滚滚!走、走,请大家先到食堂,请大家喝酒!黄医生带各位先去食堂。” 院长和刘医生来到病房。院长说: “你,刘医生,把王郎中找来。” 刘医生把王郎中带进病房,院长一手抓紧王郎中的衣领愤怒道:“怎么回事,她怎么疼痛这么凶?” 王郎中不敢看院长,低头下去,看到地上的小黑药丸,于是说:“她没吃小黑药。” 院长低头一看,果真如此,才松开手,转身向病人问道:“蠢猪,你怎么不吃消炎药?” 病人答道:“吃的时候,呛了一下,吐出来了。” 院长说:“原来如此,她妈的,坏了我名声。” 院长跑过去给了那个病人一个耳光,说:“妈的,今天的事,你交手术费三十元钱!记住任何人不要说今天的事,否则大会批判。” 于是摔门走了。 王郎中又拿出小黑药给被打一人吃下。告诉她:“等会儿,不痛时,你到食堂认错,这三十元钱也不是好赚的,说是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刚才被打的妇女,走进食堂,当着大家的面,说:“院长,各位同志,其实手术我一点也不痛,你们很高明,我是突然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才这样的。加上文工团的演唱我太感动了。我不痛的,我很好。”说着,还弯腰伸腿,故意做动作给别人看。 在现场人,很振奋,院长带头鼓掌。 下午,院长叫护士通知她不用交三十元了。 病人跪地感谢,泪奔而下,嘴巴不停地说谢谢! 在离开卫生院的同时,王郎中被再次警告,一定要保密。 许多人心知肚明,不去拆穿这件皇帝的新衣,针麻的作用不能完全否定,但在那个时代却被空前放大了。 第87章 《占山本草》 为巩固卫生路线,市里都在积极编写自己的本草,占山县也责令卫生战线的同志,务必尽快编写《占山县本草》,为广大贫下中农送温暖,为农村卫生工作做贡献。 通知下发到各公社,公社又发到卫生院,卫生院组织各村的赤脚医生。但许多赤脚医生不认识草药,只懂点简单的西医。郭美英因立场坚定,表现突出被公社临时调来协助搞妇女工作。当前因为编本草的事,加之她的婆婆是草药世家,知道王郎中的实情,需要她来揭露批斗王郎中,并暗示郭美英不惜一切手段,必须撬开王郎中的嘴巴。这是鹿山公社及卫生院院长下达给郭美英的指示。 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在上一次针刺麻醉中出尽风头,他想引起县上的关注,目的是想调往县医院,或者是县卫生局。因此接到此项任务后,他多次找公社领导说,自己完全有能力搞好这次本草的编辑。他告诉公社领导:“全县没有几个王郎中,她可是草药通,把她搞定了,还怕搞不出来个《占山本草》?麻烦你给县里打个招呼,给我一把尚方宝剑,便于我召集全县懂医识药的人马。第一任命我两个职务,一个是县卫生局副局长,一个是县医院副院长,第二个鹿山公社院长保留。怎么样?有了这些红头文件,我保证完成任务,为了扞卫卫生路线,这有重要意义,当然也是公社领导你的功劳。” “好,院长,我支持你,我这就给县领导打电话请示汇报,相信会得到认可。” 电话接通了。 “喂,县领导主任,主任吗?” “什么事?” “恭喜领导,我是鹿山公社主任胡佳宝,我们完全有能力编辑《占山县本草》,最多一年,一定赶在其他县之前完成任务,上报县里立功” “真的?” “一定,但你领导要下个指示来,我们公社新上任的王院长,希望用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身份,召集全县各村赤脚医生,特别是全县最知名的王郎中,她是草药世家,我们不惜一切手段保证完成任务,给你增光添彩。” “只是好事,是个好主意,好办法,好,好,我这就下任命。” 放下电话,鹿山公社胡主任,笑得脸上像涂上蜂蜜似的,拍着手:“成了,县领导已认可你的职务了,院长恭喜你。” 院长说:“是你的功劳,多谢,走,去我家吃饭,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我们喝一杯。” 胡主任说:“行,行,人逢喜事精神爽,走!” 占山县文件下来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占山县本草》编辑工作开始了。全县的草医、郎中、赤脚医生召集在鹿山公社。 公社礼堂,主持人宣布:“请占山县本草编辑副主任委员、县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讲话,掌声。” “啊,啊!各位医务工作者、赤脚医生、知名草药郎中,为了······占山县地处祖国西南边疆,地形复杂,亚热带气候,雨量适中,并有高海拔的寒冷山区和低海拔的热带河谷,遍地长着十分丰富的药用植物,为发展中草药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各族贫下中农,在与疾病斗争的长期岁月,积累了丰富的治病经验。少数崇洋媚外的医药卫生路线,破坏中医政策,取缔中医,扼杀中医药,造成广大农村一无医二无药的落后状况,严重地阻碍了我县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战略方针指引下,我县各族贫下中农,赤脚医生和广大医务工作者掀起了一个大采大种大制、大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全面落实关于中国医药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的光辉指示,创立新医学、新药学,进一步推广学习、应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巩固和发展农村的合作医疗制度,为幸福主义建设服务和满足人们的需要,在县里的领导下,我们要编写《占山县本草》一书。我们收集的药物、单方必须是民间使用疗效可靠的,而且要做动物实验和临床观察,所有参加编写人员,必须实事求是地忠于真理,否则是人民的敌人,要更严酷地批判。啊,为了······”话未讲完,被打断了。 礼堂门打开了,郭美英和黄宝石、卫生院办室主任用绳子捆绑着王郎中的双手,闯进会堂。 第88章 本草故事 “怎么回事?”院长说。 “她不配合。”办公室主任说。 院长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任务,不服也得服,把她拉上来,捆在椅子上示众。各位,这是不配合的下场。” 郭美英又抡起竹棍抽打自己的婆婆。王郎中大声痛苦叫喊,影响院长的讲话。 院长说:“停一下,郭美人,我正在讲话,啊。” “院长,是郭美英。”主席台有人提醒。 “郭美英人家长得漂亮,叫美人,名副其实,人家革命觉悟高,敢于与他们划清界线,我们都应向她学习。下面继续开会,啊,为了······”院长说。“各位都得为《占山县本草》出力,献方献药,如果对抗组织,与人民为敌,我们只有将你和秘方送进棺材,永远埋于地下,你们选择,要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我想大家也想流芳百世,啊。会后大家准备献方,画图,上山识药。大家开始工作吧!晚上各位统一住店,吃的口粮你们自己从家里带来,工分由各生产队给十个工分,从今年春天到冬天,必须把四季药材图谱绘制完成,好向上级报喜。大家散会。” 会后,郭美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说:“美人?” 郭美英说:“我叫美英,以后别叫美人,别人还以为你是皇帝。” 院长说:“你说的对,在卫生院这块天地,我就是黄帝,对不对?美人!这样吧,我一人吃饭没个人伴,今晚到我家吃饭,但是主要是谈工作。” 郭美英说:“行。” 郭美英第一次来到院长家,被这里的富有与高档迷住了,说:“你的老婆有福气,我那个男人,就是个车夫,几次与他离婚,就不同意。” 院长说:“不谈那些不高兴的事,咱们一起吃饭吧!” 晚饭期间,郭美英的酒量也不小,院长劝酒到:“美人啊,你多喝几杯吧!” 郭美英说:“院长,女人天生二两酒,这点酒放不倒我。” “看不出来挺厉害。”院长答到。 在酒杯的轻碰到声中,虽然酒不是很多,但两个人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显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院长说:“美英啊,美人,今晚就在我家住吧,家里房间多。” 郭美英说:“行,反正酒被你倒多了,我也累了,我也不客气。” 院长把郭美英扶进自己的房间的那一刻,他也不老实了,急着扑向郭美英,郭美英也半推半就说:“不行,不行!”,但手早就勾住院长的脖子说:“我想到公社做事,不想做农活,你能不能······公社副主任叫我做临时协助,不知道能否长期?” 院长说:“放心,我也帮忙协调,当前你帮我稳住你婆婆,不能弄死她,也不能让她太舒服,只要《占山县本草》完工,我帮你。哎呀,你还得处理一个事,把婚离了,你以后的机会更大。” 说完,郭美英将嘴唇轻轻贴近院长的脸,屋里的灯光熄灭了······ 开始几天,大家都在献方、献药,整理部分出来后,送到院长那里审核,都是些普通的内外妇儿的方剂。就没有王郎中最有名的烧伤药方和小黑药“打不死”及治肺病的方药,她的烧伤药用后是不留疤的。“打不死”及治肺病更是名声在外,牙痛方不见踪影。 他告诉大家和郭美英:“必须把烧伤方及小黑药、肺病配方打出来,牙痛咽痛方打出来。” 大家回答:“是。” 第二天,大家把王郎中捆绑起来,郭美英说:“老妖婆,你还有烧伤方和小黑药没有交待。怎么回事啊?” 王郎中说:“美英,时间长了,等我想想。” 郭美英说:“你黄医生、刘医生记录。” 王郎中说:“三七,重楼、制雪上一枝蒿、大麻药、金铁锁,滑叶跌打。” 郭美英说:“还有没?” 王郎中说:“没有了。” 郭美英“啪啪”抽打几下。 王郎中说:“还有葡萄根。没有了。” 郭美英又打了一下。 王郎中又交待:“还有紫金龙。” “这是什么配方?治什么病?”黄医生问。 ““打不死”,麻醉止痛正骨用”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我是云南白药的工程师,我是思想问题,下放到公社医院,你说的部分配方原理与云南白药有些地方相同,这些药材在当地能否找到?我们试做鹿山白药,造福当地百姓。” 王郎中说:“可以的。” 刘医生说:“郭美英,为什么非要打呢?别打了,把人打坏了,以后别打了。” “你不知道,这些人不打,会说真话吗?他们是特殊对象。老分子,你说说那个烧伤膏呢?”郭美英说着,领导与院长走进来了。 王郎中说:“虎杖、紫地榆、海飘蛸,石榴皮、煮水熬膏。好像没了,熬好后,熬好后······六个鸡蛋,这个······” 郭美英为在上级领导面前效忠与表现,故意一棍子打在王郎中的头部,王郎中晕倒,说了个“六个鸡蛋”就没下文。下午她睡着不说话。她突然明白,装疯,说胡话,可减少折磨。这个编辑《占山草本》的人们,并不知道,“六个鸡蛋”,实际说的是,要加芦荟胶和鸡蛋油。 第二天,院长、郭美英,部分赤脚医生,用绳子捆着王郎中的双手,拉着她到山里,一处一处认药,需要找到她说的那些草药。院长说用绳子绑王郎中,一则恐吓,二是防止她自杀。不然编出的《占山本草》没有价值。 他们走过一片石灰岩地带,在石岩上,长着一棵卷曲的“神仙一把抓”的中草药。院长问王郎中:“这是什么药?” 王郎中说:“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也说是这种叫法。院长又问:“为啥叫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都说不出来,只有王郎中说:“主治胎衣不下,服后犹如神仙之手将胎衣抓下来。” “这“神仙一把抓''能治好多病吧?”院长问。 “是的。”王郎中说。 院长说:“我们不能什么神什么仙的,谁改个名字的话,有奖,戴红花骑大马?” 黄宝石说:“我说,叫岩上牡丹。” 院长说:“好,好,形象而好听,就这么叫。” 后来黄宝石因为这个发明“岩上牡丹”,骑马戴花,还和院长一起成为省级劳动模范。 《占山县本草》的许多草药都是王郎中带去找的,有实物,有标本,生在什么地方,性味功能与功效主治都写得清清楚楚。内外妇儿的单方与验方罗列得十分详细。这些都是在棍棒与绳子折腾下完成的。多年之后,王学十与父亲王治山拿着《占山县本草》去找那些药,果然在书中记载的地点能找到。王学十站在那些地方,望着茫茫山野,感叹书中的故事是真实的,是带着血泪书写的,有较大的医学价值,他仿佛看到一个个传奇的生活画面。真是物是人非,岁月不堪回首,山边许多坟堆上长满了茂密的野草。也许坟堆里躺着的人就是当年走过这片土地的人,他们就是编写书的主要角色。他们在是非颠倒的残酷岁月,为人类留下一本伟大的中医文化,伟大的医学书籍。王学十通过实践检验,《占山县本草》百分之八十的方药是可靠的,有些方剂有可能是被人打得无可奈何,胡乱编造应付了事的。这也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 第89章 胡闹与瞎扯的故事 鹿山公社有一处池塘,叫古月池塘。由于赶集的时候很拥挤,公社计划古月池塘附近修建一个集贸市场,疏散人群。修建完毕后,从普通人身份夺权当上主任的胡佳保、副主任夏赤就在全公社传出,要树立牌坊,公开选对联。 主任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副对联,对联这样写:“横批:古月门市,上联:闭目观月古今同,下联:手提肩挑市如织。”他看后,很有诗情画意,又符合现实状况,很喜欢,就请当地一个书法家,写在牌坊上。 半年之久没去公社的韩半仙,到鹿山公社赶集,看到自己匿名信的对联真的挂在牌坊上,很高兴,于是在国营食堂要了一盘菜和一杯小酒,悠哉乐哉的在哪里吃喝起来。酒过三旬,便胡言乱语起来: “你们知道不,哪个“古月门市”啥意思?“闭目观月古今同''啥意思?''手提肩挑市如织''啥意思?” 有人说:“意思明了,古月池塘有很多门市和赶集的人,肩挑手提,热闹得很。那里的古代月亮和现在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韩半仙说:“错了,你们不知道。” “韩半仙,你说是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真的想知道?” “想知道。” “你去街上一分钱买一颗水果糖给我,就告诉你,你一定值。”韩半仙说。 那个人到街上买来一个水果糖给半仙,半仙笑道说:“你知道后,不准乱说,如果说了,这样胡佳保和夏赤不高兴的。” “什么吗?”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没有?” “没有。” 韩半仙说:“你叫一个会认字的人来,不然你不认账,又把糖拿走。” “我去叫。” 一个识字人走过来说:“叫我干什么呀?” “帮我见证,不然我会输掉一颗水果糖,这个半仙神嘘嘘的。”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 “读过。” 韩半仙说:“古月门市那副对联有意思,很有意思。古月门市这几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胡''字,对吧。门市就是一个“闹”字,所以叫胡闹。” 那识字人举起大拇指,说:“高,不愧是半仙。” 韩半仙又说;“闭目观月古今同的“闭目''就是个“瞎''字。手提肩挑市如织的“手”与“织”就是个“扯”,如果连在一起就是“瞎扯”,瞎扯就是副主任夏赤。胡闹就是公社主任胡佳保嘛!” 识字人问:“哎呀,高,实在是高,你的糖没白吃,这个对联是谁写的?” 韩半仙说:“不知道。” 识字人说:“半仙,文人,不得了。” 这两个人走了。半仙赢了一颗糖,心甜滋滋的。 后来,这件事有几十人在议论,然后变成上百人议论,最后传到鹿山公社主任胡佳保副主任夏赤耳中,他们很生气,认为是对他们的侮辱,对领导的不满。于是欲在全公社做一次批判大会,凡是对现在不满的情绪或行为统统批斗。他们发通知下去后,收到各种关于“古月门市”的所有人检举。他们开始顺藤摸瓜。 这段时间,有好些人来找王郎中买“打不死”的小黑药,王郎中问是不是受伤了,他们说没有。他们说万一排着自己到公社批斗,有所准备。没错,韩半仙也来买“打不死”,她知道对联是他写的。大家已经习惯了,只要运动来了,就有人来找王郎中备药。 批斗那天,整个公社捆起一百多人,集中在街上。有农民、学生,还有议论“古月门市”对联那些人。 这一天,韩半仙也被捆到街上,他看到有两个人也在现场,就是以前在国营食堂吃饭见到的两个人,这里两个人听他说过,他问:“你们怎么也来?”他们低头不语。问题就是他们说出去的,韩半仙小声说:“真是祸从口出。” 批斗大会开始了,围观群众数千人,主任将议论“古月门市”所有人站在一起,每人写一份笔记,想通过笔迹来查看这个对联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拷问是谁说的。韩半仙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斜斜。公社拿那个匿名信来比对,就是对不出来。只有最后一招,逐个用竹棍打。 “你是听谁说的?”一句问话,一根竹竿狠狠抽打在身上。一个一个地打,打得受不了,就说出下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又打下一个。 打到最后,打到韩半仙那里。半仙是吃过“打不死''的,但他也得说出上家。打了几棍子,他只说出:“我也是听街上的陌生人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长得像外地人。”。自然韩半仙挨的竹竿最多,线索到他这里中断了。主任宣布还要查,如果有人自首可以减轻处罚。韩半仙被带走了,问题没有查清。 被带上来的人低着头,也是飞燕村里的。 主任宣布下一位:“飞燕村王郎中,上来。” 王郎中被人架到会场。主任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王郎中说:“不知道。” 主任说:“有人告你辱侮贫下中农,对贫下中农不满,你在地里干活,一个病人绞肠痧发作,去找你,你偷偷摸摸在一个草丛后面,用手在身上搓汗条子,拿给病人并豆腐渣吃,刚好,你的整个行为被一个拉屎的人看到。你如何解释?” 王郎中说:“我从来不侮辱贫下中农,这是个单方,方上说,“人油并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此时,卫生院刘医生刘振东,走到主任身边说:“此人不能斗,你爹的肺气肿药方有鹿含草、果上叶、姜藤、金丝矮佗佗的秘方就是她献的,效果不假。另外我还得请她帮忙找到原材料,生产鹿山白药。以后我们公社名气更大。” 主任说:“嗯,好的。” 主任大声说:“经刘医生证明,王郎中那个方真实有效,不属于对不起贫下中农,我宣布当场释放。” 这场批斗会结束了。 后来,云南白药工程师请王郎中带他去找到了当地的金铁锁、七叶一技花、紫金龙、八角枫、三七、滑叶跌打、大麻药、一枝蒿等草药,从外地进购了铜提炼罐,整个制剂过程,只有刘振东一人实施,防止配方中剂量与工艺泄密,虽然自己是白药厂工程师,但保密的条例与职业道德他还得坚守。做出了粉剂和保险子,包装在当地出售,疗效也被人们认可。据在公社医院的跟他的学生后来回忆,学生只会挖药,配制过程从未见过。 院长曾要他公开配方与制剂过程,刘震东站在道德的立场上说:“我虽然下放到此,但云南白药的配方,是国家级秘方,你杀了我也不会说的。我永远是白药厂的干部,今后,风平浪静后,也会落实我的政策。” 第90章 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王治山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到飞燕村的?说起来他当时也曾犹豫过。那时没电话,写信说自己应该待在铁路局还是回飞燕村?可没有母亲的任何回信。三十六元的工资对他的诱惑力不大,他想如果回乡,能当个小学老师,挣些工分,晚上帮人打石磨可以赚三元,或者再采些草药,日子差不到哪里。问题现在的他,还有一种不安,随着岁月流逝,自己也渴望有个女人,成个家,眼看114分队许多人回家找了媳妇结婚,然后又回到铁路上班,可以一举两得,他也这么想。邻县的张文林就是前些日子,回家结婚后又来铁路的,两不误。张文林没有文化,人长得瘦脸高个,皮肤黝黑,好说笑话,是个贫下中农家庭成分,他喜欢与王治山玩,他赏识王治山的文化与体力,还有干活不偷懒。王文林从家回来后,王治山问: “张文林,娶了女人啥滋味?” 张文林说:“啊!好,结婚才知道自己是男人,别以为站着撒尿才是男人。啊,找个女人嘛,是来伺候我的,被窝是暖的,饭菜是热的。过去一个光棍汉子,瞎寂寞,睡得不踏实,夜长梦多,有力无处使,现在呢,做了那点事,睡得可香了,这不比干重体力活,比种庄稼痛快舒服。她娘的,干那事还会上瘾,一到晚上就想干那个,哎呀!你以后睡了媳妇就知道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找好多好多女人,一句话,图个快活。我家里来信说,我媳妇有了,这不,我自己舒服过后,还升级为爹,来年还多一份口粮,再过几年多个帮手。我本想不回来铁路局,可村里挣不到钱,为了老婆,还有一家人,我就出来了。” “你真行,成分好。”王治山摇晃头说道,\"我就不成了,富农成分,找不到媳妇。四清运动定婚后,我那个相好,吐故纳新入组织后,把我休了,这几年我每次回家,我妈请媒人带我走遍方圆五十里地几乎所有村庄,去提亲,一听说我是家庭条件不好就摇头了。礼貌的人家摇摇头,不礼貌的人家就说难听的话,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十分难听,说我是憨狗咬石蛳子-也敢开口。我已经失去信心了,我最大的感叹是-不是我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啊,生来的根就是富农。” “王治山,王治山,你有两封信。”一个工友说。 王治山喜出望外,用强烈期待的目光,撕开第一封信。他严肃的看完,怒火中烧,“沙沙”地将信撕得粉碎,撒向空中,发黄的信纸像秋天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摇荡。骂道:“你就是个天上的仙女,老子今生也不望你一眼,复婚,没门,老子宁愿找一个母狗,也不要你。” 他恢复了神情,打开第二封信看,是母亲写来的,说是帮他找了个远方的一个表妹,还有些亲戚关系,姑娘愿意见面,说是如果成了,就更好了,是亲上加亲。还说找别家姑娘是一点希望没有,家庭条件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人家不嫌弃我家条件,姑娘也长得不难看,平时在公社唱歌。望见信速归。 王治山问:“文林,现在的姑娘、家人都喜欢什么东西?” 张文林说:“怎么?又有戏了?” 王治山说:“我妈给我找个表妹,叫我回去相亲,你说怎么办?” “好说。”张文林说。 “你说要买点什么东西回去见面?”王治山问。 “过来,我教你,随便花一个月工资,就找个媳妇,有些人花钱也找不回来媳妇,钱不是主要的,甜蜜的糖也没有用。但是呢,小礼物赠送一点是必要的。钓女人呢,最高的法术是······”张文林说。 张文林停一会儿说:“不告诉你。除非到城里请我下一次馆子。” 王治山说:“行,行。” “听着,见面后,见到岳父岳母要尊重加礼貌。对姑娘呢要甜言蜜语,比什么都管用,胜过成千上万的钱财。”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我平时话少,都因为太多太多思想运动。口才不好,还会害羞。算命先生说我犯闭口煞。” “笨蛋,你说表妹很好看,美,就行了。其他的,你表现好一点,谁都知道,你有文化,力气最大。你把你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就行。”张文林说。 王治山在114分队表现比较好,向队长请了假,也准许了。到会计那里取自己的工资,被新上任的会计王木森为难了。原本这个会计是王治山的,因为他出头说王治山阶级成分问题,夺他王治山的职务,加之王木森自认为自己摔跤最强,结果一次王木森偷袭,低头要抱住王治山双脚,结果王木森反而被王治山双脚卡住头,双手被王治山抄住往上抬,如同卡住鸡的翅膀。失败后,处处与王治山闹情绪,因此,这次领工资,故意刁难,队上是有钱,但心里不爽,故意拖延。 无奈之下向张文林借了三十元钱,邀请张文林到省百货大楼买东西,请张文林参谋给姑娘送什么礼物,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什么礼物。 可进城不容易,省城以盘龙江大街为界,八派与炮派随时文斗,路过街道,都会被盘问,只要派系不一样,准挨皮肉之苦,有的直接…。有四个人通过街道时,有人问他什么派,回答说是炮派。结果铺天盖地的石块就丢向他们,一个人被石头砸中倒地,三个人跳走时,又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躺下没有动静。他们两人亲眼看见有人迅速出来将尸体拖走,两人怔一下,然后惊慌失措蹿进小巷,突然有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问: “你们是什么派?干什么去?” “八、八派,到百货大楼。”张文林结巴地回答。对方点点头,说:“咱们是一家人,别去百货大楼,今天这里严管。你们是那个单位?” “省铁路局。”张文林说。 对方眼露凶光:“啊!炮派,来人呀,有炮派混进来了。” 王治山、张文林像兔子一样向前逃离,跑到一处拐弯处,回头一看,后面一群人在追。“突突”几声枪声,子弹飞舞在墙壁上,溅起火星子,急得再次逃跑。 “张文林,子弹是打直线,咱们曲线跑。”王治山急切地说。 “好!” “快跑,s形奔。” “是。” 他们跑一阵,发现前面一条沟,正在他们跳入沟下时,枪声响起,子弹落在沟对岸的高处,升起一团团灰烟。 “不行,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王治山说。 顺沟直下,拐进另一个小山沟,才爬进城边的一片小树林。王治山偷偷看到,八派的人在沟边转悠后,才离开。 他们舒了口气,摸着胸前,还能感受到突突的心跳。王治山对张文林说:“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差点没机会找老婆。” 张文林叹道:“她妈的,我差点没机会回到老家老婆身边。” “我也不容易,你有女人,我呀,对女人的身子骨还没碰过。这次回去,不管姑娘长得丑,也要骗一个。害羞和钱的问题,他娘的,算什么,最起码要留个种,是吧,文林?文林,我差你一顿饭,我回来后,好好请你,压压惊。”王治山说。 “一顿饭,少了,为了你相亲,我差一点送上老命。至少加一瓶好酒。”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行,行。谁叫我们睡上下铺,一对兄弟。” “你找个女人不容易,回去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张文林说。 王治山满怀希望回到飞燕村山岗,他在心底暗自鼓劲,这次一定要找个媳妇,证明给普存秀看看,抛弃我的下场,别以为我离开她就是光棍。 延伸到飞燕村乡间小道漫长曲折,秋雨过后,路上留下模糊的脚印。但在王治山心中,自己走过的路,脚印是雨水洗刷不了的。正值初秋,山村野外多了层萎黄,偶尔飘落的树叶顺着肩膀滑落在地上。初秋的菁蒿头也为了生存,低下了头。王治山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悲凉,难道万物都要顺势而为?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命还是运在捉弄人?人生一世,如同草本一春一秋,既短暂又漫长。满腹乡愁与无奈的感叹,夹杂着胡思乱想,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家。 佝偻着身子的母亲正在门前的晒场整理草药,花椒树和李子树下,挂着从山里采来的岩柳、透骨香、飞龙掌血、见血飞、伸筋草、白头翁、酸浆草、附子、草乌、雪上一枝蒿和解痉止痛的三分三。 王治山轻轻走近母亲,分明看到发间多了些碎花,一身布满补丁的灰布衣裤包里着母亲瘦弱的身躯。王治山怕惊吓着母亲,便轻声叫了声: “妈,治山回来了。” 母亲缓慢地转身,神情恍惚中有些呆滞,眼睛里永远挂着忧郁,满脸皱纹仿佛是岁月刻画出一个\"愁\"字的图案,额头部又多了些伤疤。王治山眼泪很浅,像一杯盛满的水,轻松动一下,便泼散出来,显然他是触目伤怀,悲从心来,鼻子涌来一阵阵酸楚。 “治山,回来就好,哭啥呀,在铁路上还好吧?”母亲中气不足,说话慢又会停顿,声与气都小。 王治山说:“我寄的信,是不是没到?” 王郎中说:“没有,估计丢了吧。” 王治山说:“可是我收到你写的信。” 王郎中说:“那就好。我是故意到庄大公社寄信的。” “奇怪了,啊,有人故意捣鬼。”王治山说,”这段时间你变得苍老许多,那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事?” “去年编《占山县本草》时,你大嫂打的,她迫我说各种配方,说话慢了,她不高兴才这样。” “我去找她算账。”王治山说。 王郎中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药告诉广大群众,让群众有健康,从佛家的说法,那是法布施,造福苍生。你大嫂闹着离婚,至今没一男半女。你,治山,不小了,找个女娃,成个家,我死也瞑目。妈就指望你了。明天带去相亲。妈把你彩礼都备好了,据我所知,我拿过你相片,姑娘看过,对你印象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拉到一起,还算是你的表妹。这事希望很大。” 王治山说:“失望也大,听说近亲不能结婚。” “乱说,还有点距离,这是你的姻缘,贫下中农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眼睛不要长到头顶上,眼光别高。我也这把老骨头啰,你的命运没有选择的机会。”母亲有些吃力地说话。 “妈,那就听你的。”王治山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景象,自己不能太自私,只得顺了母亲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给母亲。 第二天,王郎中、王治山换上稍微像样的衣服,来到涧下水村的表妹家。 那时正赶上表妹家盖瓦房,晒场堆满木料,帮忙的人也多。一进门,就刚好遇见大家在吃早饭。 王郎中从王治山手里接彩礼,双手提着彩礼跨进门坎,就把王治山介绍给他们一家人:“过来,治山,这是姨爹。” 王治山说:“姨爹好。” 王郎中说:“这是姨妈。” 王治山说:“姨妈好。” 王郎中说:“这个是表妹兰兰。” 王治山说:“兰兰好。” 兰兰面对眼前这个一米七八的陌生大伙子,脸上露出美丽的羞涩,不敢直视他,然后去厨房拿两套饭碗来。兰兰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一米五八左右个子,留着两个辫子。人活泼开朗,国字脸双眼皮,皮肤虽然不细嫩但有些桃红。身体丰而不胖,蓝色碎花布衣服下凹凸起伏的气势,展示着她成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兰兰先盛一碗给王郎中,又盛一碗给王治山。自己悄悄走到一边,在偷偷观察这个未来的自己的男人。 姨爹问:“在铁路上还好吧?” “好。”王治山回答完,就没下文了,一个人埋头吃饭,不好意思夹菜,没几下就吃了两碗饭,菜都是别人夹的。 她想,这个人还是帅气的,看样子话少,很放不开,不对呀,在外面工作的人,应该很大方。 其实吃完第二碗,自己没饱,心里想再吃一碗,又怕别人说自己是大饭桶。又想着张文林说要讨好对方家人,他把空碗放在桌子,给大家打招呼,说自己吃饱了,便离开饭桌。 径直走去厨房,他看到厨房门口,兰兰在偷笑自己,他大着胆子,想此来成与不成都表现一下,走进去,说:“兰兰,家里水缸水多吗?” 兰兰说:“不多了。” 王治山说:“拿桶来,带我去挑水。” 兰兰说:“真的呀,工人也会挑水?” 王治山说:“工人也是人,也要吃水。” 兰兰将两个木桶给了王治山,伸手去取扁担。王治山说:“不用扁担。” 兰兰问:“你会不会挑水呀?” 王治山说:“看着就知道,兰兰你带路。” 在场的人笑了,王治山也傻笑。王治山走后,大家都议论这个大小伙子,说他勤快,有人问他是否成家,王郎中说没有,于是有人给他当起媒人来,王郎中笑而不答。 兰兰带王治山到村里的花桥挑水。涧下水村在一个很低的地方,许多高山,村庄的水汇集而来,常年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村里还搞起流水发电。井水就在河边,只见他从井里装满水,两只手提着满满水桶,往兰兰家走,兰兰在后面傻笑:“真没见过这样挑水,牛力气,不会是属牛的吧?” 王治山说:“兰兰,我属猪,你属什么?” 兰兰说:“嘿嘿,你是蠢猪一头,我属龙,嘿嘿!”有小孩听到兰兰说刚来村里的王治山是蠢猪,认为很好笑。 不久有些小孩就跟在王治山身后,好奇地喊,\"蠢猪,蠢猪\",一直跟到兰兰家门口,还在叫王治山是蠢猪。兰兰当天显然兴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平时在公社唱样板戏,脸皮不薄。 王治山进屋,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待他。他浅浅一笑,将水倒进水缸,又提着木桶到井边。叫“蠢猪”的小孩在他身后甩不掉。 兰兰在收洗碗筷,听到外面的议论: “这个大伙子力大,有使不尽的力气,打不干的井水,我们村里田家有合适的姑娘。” “我亲戚家的女儿小了点。” “这个大小伙做个女婿是不错。” “有文化,有牛力气,还是铁路工人。” “王郎中,这娃儿没成家吧?”又有人问。 “没有。”王郎中答道。 “兰兰这个姑娘配他还是可以的。” “这得看兰兰,还有她爹娘的意思。”兰兰听到这些,有些脸红心跳。 自责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在乎这个男人,还摸摸自己的脸,显然有点发烫,她在心中暗自骂自己:丢人现眼。于是偷偷摸摸在没人的地方用镜子照照自己,检查自己有无不体面的地方。 兰兰来到门前打扫卫生,王治山双手提着水桶回来,身后还跟着本村的三个大姑娘。可能是那些姑娘好奇吧,兰兰莫名其妙心中泛起一股醋味。兰兰出于礼貌叫到:“三位姐妹来家坐下玩。” 第91章 来得太突然 有姑娘问:“兰兰,那个工人模样的伙子是哪村的?” 兰兰说:“飞燕村。” “你什么人?” 兰兰说:“表哥。”这个姑娘凑上前来,挨着兰兰的耳朵小声说:“来搞你的?” 兰兰没说话,伸手就一拳头,砸在这个叫田翠的姑娘身上,大家各自笑了。兰兰脸上泛红了。 “心中有鬼还害羞。”田翠补了一句。田翠是谁呀?平时一起与兰兰在公社文化团宣传队唱样板戏的。 兰兰家里请来建盖房子的人,各就各位忙碌着,建房师傅指挥着竖柱、上梁。王治山也加入到这人群中,自己借机表现一下,第一时间赢得表妹的芳心。他暗自鼓劲:我家庭成分不好,但我人好,文化与力气不差,我要告诉这个村里的女孩,我王治山是真汉子,令他满意的是,兰兰比飞燕村普存秀好看多了。 他来到晒场,看到别人都是两个人扛一根梁,四个扛一根柱。他说:“我来吧,我一人就可以了。” 有人说:“吹牛。” “没事,你们看着。”说完,只见王治山弯腰,抱起柱子就送到肩上,并不吃力地从晒场扛到工地指定的地点。在场的人吃惊议论道:“真是牛力气,牛力气,不得了。”王治山虽然家庭环境不好,可是苍天却给他一个结实,力气过人的身体。他最自信的是自己的力气,在省铁路局的114分队,自己无人能敌,如同西楚霸王项羽的力气。这一切现场的人看得真真切切,人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王治山希望这些人将自己的新闻传给兰兰。是的,扛第一棵柱子时,他没见到兰兰,他最想在兰兰面前表演,不过通过别人的嘴说出去也不错。 田翠是看到过王治山表演的。她回到兰兰家老屋,说:“兰兰,你那个表哥,真是力气太大了,一个人扛着四个人才扛的柱子,你去看看,你们是亲戚,你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兰兰说:“你自己找个媒人去讲。如果你等不及,就自己当自己的媒婆,自己送上门去。”兰兰内心不希望别的女人与自己争,田翠不知道,兰兰她妈已经收了王治山他妈的东西,兰兰才说出这些话来气她。 田翠问:“你表哥家什么家庭成分?” “富农。”她不高兴回答。 “哟,可惜了,出身不好,日子不好过,这个男人投胎转世走错了人家。”田翠说。 “只要人好心好身体好,出身是他无法选择的。田翠你势利眼,听见“富农''就没心思了。”兰兰说。 “兰兰,地主富农的生活水平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你苦得再多,都征收没收,你看富农丁观有家,一年苦到头,什么也没有。听你那口气是,对你表哥有那个意思。走,再去看看你表哥的牛力气。”田翠说。 王治山在施工现场干活时,故意目光搜索是否有兰兰身影,没找到,有点点失望。他来到哂场时,才发现兰兰跟着一个叫田翠的姑娘朝他走来,他顿时全身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他故意要向她说话:“兰兰,做什么呢?” 兰兰说:“来看你牛力气,别给自己压坏了。” “不会的,我没牛力气,但野猪力量是有的,山里的树是野猪咬坏的。不是牛拉到的。”王治山说笑着。 两个姑娘咯咯笑起来。兰兰从来没有走出鹿山分社,也不知道铁路是啥样子,就问起表哥:“铁路,是不是铁做的。” 王治山说:“是啊。” “那一定结实。人呀车呀走土路就行了,怎么非要走铁路?”兰兰说。 王治山哈哈笑着眼前的傻表妹,说了句:“头发长见识短,今后有机会带你见见铁路,铁路是专供火车跑的,两个轨道,架着几百个铁轮子跑。火车一次可以拉千多人呢,跑得快,很平稳。吃饭,拉屎拉尿,睡觉都在上面。车头可以拉三四十个,一点不吹牛。” “你在铁路上吃几顿饭?”兰兰问。 王治山说:“三顿。一个月四十八斤粮食” 兰兰说:“在铁路上干什么?” 王治山说:“扛铁轨,架大桥,打山洞。”王治山猫下身子,抱起一棵柱子就从容放在自己肩上,然后回首一笑,稳健地走向工地。这一幕,让兰兰在心里自私地下个结论,这个男人一定是我的,别人休想夺走。这么想着,又走到地基,察看他一言一行。 时间不早了,她回到家,做些厨房的活计。她满脑子装着王治山的影子,洗菜放错地方,炒菜放多盐。 “哎呀,盐放多了。\"兰兰的妈妈说。 帮忙的人笑话她:“兰兰的魂被那个表哥勾走了,我年轻时也曾为心中那个他走过神,女娃娃,都会犯些傻,可惜,我们都没走一起。哎,不是自己的,只能是痴心妄想。” “那为什么没在一起?”兰兰焦急地问。那个女人说:“爹妈不同意,这是命。” “兰兰,听说,你表哥王治山是来相你的亲,你觉得看得上眼不?”那个女人说。 “基本上行吧,也不知道爹妈的意思,同你过去的经历一样,如果父母不同意也一场空。”兰兰说。 “兰兰,你错了,如果你觉得好,就要争取。不然的话,以后会后悔的。我虽然为人父母了,可是我不幸福,我脑子里还是最早那个男人。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以后你不会遗憾。”那个女人说。 兰兰说:“是的。”兰兰的妈妈是听到了刚才的谈话,她走进房间问兰兰:“这个表哥,你满意不?跟前面几家比较如何?这次你决定,爹妈不左右你,日子过好、过坏你也不敢怨我们。以前几家,我们同意,你却不愿。” 兰兰说:“妈,这次你怎么想?” 兰兰妈妈说:“同意。” “那,那,我这次,也、也、我不······”兰兰故意拖着说,一脸严肃的样子,想试探父母的心思。看着妈妈着急的样子,兰兰知道,父母真心也喜欢上王治山。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呢?”兰兰说。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王治山家送的来礼物退回去。”妈妈说。 其实王治山送来的就是两斤红糖和一匹姑娘家穿的花布。 兰兰停顿一下说:“同意。” “同意我把东西退回去?”妈妈反问道。 “哎呀,同意把东西留下。”兰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然后把头低下去,手不自然地抚弄纽扣。 “你就给妈绕弯弯,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我。”妈妈用手指头,在兰兰头上戳了一下。兰兰母亲笑着走出厨房,并将这个意思传达给王郎中。王郎中也好久没高兴过,这次激动得叫起“亲家母”,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来,塞进兰兰妈妈衣兜里。 “见面礼,就算是给兰兰添些穿戴吧!谢谢你,谢谢你,嫁过去,我会当亲女儿关照。”“我更放心,治山我是第二次见面,是个不错的男娃子。这算是亲上加亲了。”兰兰的妈妈这样说。 晚上,王郎中借机向王治山通报了兰兰和家人的意思。 休息前,这个懂事的兰兰,都给王郎中和王治山抬来洗脚的热水。这一夜,老屋里有三个人睡得晚,显然是失眠了,一个是王郎中,一个是王治山,再一个就是兰兰。那些陈旧多年的床板,一翻身,便弄出不少声响。 昨天,瓦房的木头框架是竖起来了,接下来是建土墙最下边的石脚,没有石脚的土墙会因雨水冲刷而渐渐倒塌。兰兰家老屋前面是一片菜地,五十米开外便是一座石山。翌日,大家便在石山边打炮眼。他们是想炸些石头,拉来砌石脚。炮眼填些炸药,然后安置雷管,雷管上接一根导火索,用泥土压紧,炮眼外留出三十公分导火索。 兰兰在菜地里捡菜,她听见远处有人喊:“放炮了,放炮了,放炮了······”兰兰以为她离石山远,便不在意。 放炮人点燃了导火索,转身像兔子一般跑得远远的,导火索冒着青烟“哧哧”地响。不一会儿,轰的一声巨,比雨天的雷声还惊吓人,尘土和鹅卵石子飞向空中。万万没人想到,祸从天降,一块小碎石从空中飞来,砸中兰兰的右脚背,兰兰感到一阵巨痛,便麻木了,脚背塌下去一个小坑,皮肉裂开,初始苍白,后来便流出血来。兰兰忍着伤痛喊:“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兰兰妈在老屋没能听见,而在建房工地挑泥土的王治山听到了,说:“有人被石头砸中了,你们听了吗?好像是兰兰的声音。” 有人说:“是,不错,是,兰兰的声音。”大家丢下手中的活儿,朝着兰兰喊话的声音方向跑去。见兰兰坐在菜地里,双手扶住右脚,脸上痛苦,并冒着汗,显然是痛极了。血液住外流,地上已经染红了一片。 “兰兰,别怕,我妈会治这病,来,我抱你回家。”焦急的王治山一下抱起兰兰,小跑步往老屋赶。兰兰是第一次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体会到一个男人的温度和力量,有一种巨痛,但又生产一种幸福感。王治山第一次抱着一个大姑娘,产生一种英雄救美人的成就感,他能感觉她的呼吸与心跳,还有女儿家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要是兰兰不受伤,自己没机会这么快就亲密接触,于是有些想入非非。他这刻的想法,突然又被自己否定,他自己在内心骂自己,面对一个受伤的大姑娘,怎么会产生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 “妈,妈,兰兰受伤了,快来看一下。”王治山将兰兰放下说。王郎中和兰兰她妈,都脸上写着惊愕。 王郎中问:“哎呀,宝贝呀,怎么回事?” “放炮后,石头飞来砸的。”兰兰说。 王郎中:“不怕,我帮你弄。治山,你抬住脚,我用绳子先把脚腕扎住,先止血,我检查一下。”王郎中摸摸脚背,说:“兰兰被砸破小血管了,骨折了,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的。这里离医院又远,血流多了也不好。” “你是郎中,你看着办。”兰兰的母亲说。 王郎中从衣领处用嘴撕开一个小衣袋,抖出几颗乌黑发亮的小黑药。 有人问:“那是什么?” “这是急救药,止痛的,这是我平时准备的。”王郎中说。原来,这些年头,王郎中参加的批斗太多了,她随时暗自藏着。万一批斗,受皮肉之苦时,就悄悄地咬开,吞服下去。这是传说中王郎中的“打不死”,也叫“小黑药”,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而已。 “兰兰,你吃下去,等会儿,就不痛了。我给你缝针,你们找根缝衣针、线、还有高浓度的酒来给我。治山,你去村外找一些仙鹤草、棕榈、茜草、大蓟刺,犁头草、土大黄,将它们捣融。”王治山即刻就出去了。 王郎中将“打不死”喂进兰兰口里,把穿有黑丝线的针放在酒里浸泡,然后要将皮肉伤缝合。过了不久,兰兰说自己疼痛减轻了。王治山也弄回来草药。“治山,你过来,蹲下身子去。”王治山蹲下去,王郎中用剪刀把治山头上的头发剪了一撮,兰兰笑了起来,为什么呢?她看到表哥头上少了一片头发,有些夸张、难看。 兰兰的父亲从炸石头的地方回来了,见到这番景象,生气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完了,流那么多血,骨头肯定断了,这下完了,成了瘸腿,没劳动力了,以后怎么嫁人呢?哎呀,可惜啊。”这刻,兰兰听了父亲的话,伤心地哭了。 王郎中安慰兰兰的父母:“没事,有我在,伤筋动骨要百天才会好。这姑娘,我要定做儿媳了,我喜欢她。” “治山是怎么想法?”兰兰的父亲直接不客气地问治山。 “姨爹,我不会嫌弃她,做人不会落井下石的。”王治山坚决地回答。 “算你有种,是一个男子汉,今天我当大家的面,兰兰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兰兰的父亲说。 王郎中用火柴将王治山的头发点燃了,落在碗里,这就是血余碳。王郎中在确定兰兰能忍得住痛的时候,她口含一大口酒,喷在伤口处,观察出血点。她点燃了碗里的酒,从自己的发间抽出一根绾头发的银钗,在酒火上烧,然后快速在兰兰伤口处灼,听到刺刺的声音。郎中用酒把手消毒,拿起针线就拉着肉皮缝合。皮肉缝好了,她把捣融的仙鹤草、茜草、棕榈、血余碳等用酒混合,直接敷在伤口处,然后用布包扎起来。王郎中告诉王治山,把脚腕处的绳子松开了。 “兰兰的脚以后会不会走路有毛病?”兰兰的父母又问。 王郎中说:“在你家,养护不精心,问题会大些,如果有我这草药郎中调药,换药,一定会更好。刚才话说得明白了,都是亲戚,自己人,我亲自带兰兰到飞燕村精心治疗,这里没有药,你们放心不?兰兰我会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放心,放心!”王郎中说:“王治山就留在这里帮忙拉石头,石头拉完了就回飞燕村。另外等会王治山带几个年轻人用架子车。将兰兰送到飞燕村。治好后,你们接回来。” 兰兰妈妈说:“行,行。”晚饭后,王治山一行人把兰兰拉到飞燕村,又连夜返回涧下水村。此后,王治山算是捡到大便宜,他花了很少的钱,第二个月就娶了兰兰做媳妇。双方都没有办酒席。婚后,王治山又回到铁路上。有几年日子,他就这样铁路到老家,老家到铁路,折腾着,生了三个孩子。当然王治山因为铁路斗争复杂,回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几乎是一年一个,那些年月,多生一个娃娃,就多一份口粮,就是当年的口粮政策,大家都拼命生,因为政策是,三分按公分,七分按人口,有一家生了13个孩子,分到的口粮最多,他家粮食吃不完,是当时飞燕村最富裕的一家。 第92章 王治强离婚 时间久了,王治强听到了村里的疯言疯语,自己戴了绿帽子似的,很恼火,于是就经常与郭美英吵架,并大打出手,而郭美英也不示弱,两人有时都往死里打。 村里人议论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都不生孩子。 王治强怪她:“你给老子抽烟喝酒,她妈的,是个公女人,长在身上那些东西算白长的,就是一种摆设,连牛马不如,这么多年,就生不了一个娃,老子脸往哪里搁?” 郭美英说:“你妈的西,老娘怀过,是你种不行,你不如张二毛副队长家一头种猪,还怪我。” 彼此相互攻击自尊,两人又打起来了,王治强一个耳光打在郭美英脸上,嘴角渗透着血,气得发晕的她提起凳子就砸中他的额角,血液顺着太阳穴处流。王治强抄起一根锄头把子,追着要打她,受惊的郭美英跑出门,王治强还是紧追着。 郭美英边喊边跑:“杀人啰,杀人啰,地主富农杀人啰!”她在村里跑,他在村里追。王治强边追边骂:“这个骚货、贱人、卖西的,老子打死你。” 喜欢热闹的村民都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这出戏怎么结束,好奇者便跟在他们后面。 王郎中看不下去,便上前劝道:“王治强,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嫌丢人,我丢人,放下锄头把子,回去,哪有夫妻这样子的,要好好过日子的。” “关你屁事,你不是我妈,我们早已断绝关系,滚开。”王治强无情地说。 王郎中上去要夺他的锄头棒子,被王治强掀在地上,\"呸,老分子,滚开,再管我闲事,连你一起打。” “憨猪,吃屎的,你没种,还怪老娘不生。”郭美英站着骂,发疯的王治强飞快冲过去,一把逮住她,按在地上打。 王郎中小跑步过去抱王治强的腿,被王治强打了耳光,她头目突然眩起来,晕倒在地。此刻郭美英趁机跑开,王治强穷追不舍,一直把郭美英追进保光头队长家,王治强才停下来。 队长批评了王治强,张二毛听说后也来看郭美英。 队长将王治强劝走。 张二毛副队长看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床伴,心里不舒服起来:“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郭美英说:“这种日子怎么过?离了算球。你们两个队长要帮我做主。” 队长回头说:“离了怎么过?” “我一人过,我回我老家去,要不,我在飞燕村一个人过。” 听到最后一句,副队长还真希望离了,一个单身的郭美英,自己可以长久私下偷情。 队长说:“你们好好商量,能过还是不能过?我们不敢作主。除非公社上级来判。” “先到我家,再说。”张二毛说着,将委屈的郭美英领去家里。 张二毛副队长:“美英,今晚在我家吃饭,离了吧,在村里过几年,凭你的条件,再找一个人家,简单。” 郭美英说:“我一定要与这个砍头的离婚。” 这晚,郭美英在张二毛家吃了饭。副队长支持她离婚,她也狠下心了,态度很坚决。 天黑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 郭美英回到家门口,推开不了门,怒火中烧,跑到王郎中家,提起斧头跑到自家门口,就砍门。心急如焚的王郎中,作为母亲,不会记仇儿女,赶过去劝架。她看到门被她砍开了,王治强看到提着斧头的郭美英,他面对快要失去理智的她,便不说话了。 “我要离婚。”郭美英说。 “不能离,好好过日子。”王郎中说。 说到离婚,郎中是怕,王治强也心里怕。为什么?过去找了许多人家,都不嫁。如果真离了,王治强就永远是个寡人了。 王治强说了:“我不离。” 从这一夜开始,郭美英就再没与王治强睡在一个床上。她自己打了个地铺,分床了。一连几天,饭也各自解决。 受不了的王治强赶马车出去了。心烦意乱的郭美英更加陷入孤独、寂寞。她真希望早点离开王治强,就是离开飞燕村也可以。凭着我郭美人的骚劲和姿色,要找个两只脚的男人不算什么难事,如果能去公社去谋个事,更好。 她这样安慰、说服自己。 时间久了,郭美英的床伴张二毛隔三差五光顾郭美英老旧床,光棍们各怀私心的人劝她离婚了,就自由了。这样越发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有一次,王治强很晚从外地赶马车回来。他把马车停在村外,怕进村时马车的声响惊跑与郭美英睡觉的男人。王治强怀恨在心,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这次就想来个抓奸在床。 苦闷的他,这段时间明显苍老了许多,他心想他每次回家都一个人睡,这个贱女人都和他分床,用性惩罚他,碰都不让,难道我王治强不在家时,已经有男人把她喂饱了?今夜要是抓个正着,才解心头之恨。贾背锅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郭美英的风流事。 他悄悄来到家门口,已是半夜三更,他先耳朵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没什么特别动静,于是就高声喊:“开门,我回来了。” 郭美英吓坏了:“哎呀,不好,这个死猪回来了,你赶快起,从后面来窗户走。” 那男人惊慌失措掀开被子,连忙穿衣,并贴近郭美英小声说:“你小点声,你回他一声,拖下时间。” 郭美英不乐意地大声说:“知道了,等老娘穿下衣服,这么晚了,才回来,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妈的西,这是老子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王治强生气回道。 黑夜里的男人是不能点灯的,他不熟悉夜里环境,要是灯亮他自己就暴露了,因灯光,门缝里可以清楚看屋里的楼梯与人。没办法,只有靠郭美英拉着。他摸黑,下楼梯时听到郭美英一个人的脚步声,而那个男人是猫脚猫手的走路,他走近后窗,翻越上去,不小心一只鞋子落了,郭美英是故意用脚不停踏响楼梯,让王治强明白自己正在下楼,这样一来就不注意这只落下的鞋子。这个要逃离的男人因为离大门不远,怕王治强听到,不敢说话,加之作贼心虚,逃离现场才是关键。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家里藏着野男人?”王治强不耐烦说。 郭美英回道:“藏你爹,慢一下会死人,老娘在找灯。” 那个男人光着一只脚消失在夜色里,时不时传来狗叫声。他钻进离王治强家远处的山里躲起来。 郭美英拿出一根火柴,哧地划出一道火光,点亮油灯。 郭美英借着昏暗灯光,把门打开,看到王治墙一脸疑惑与不信任。她没理他,自己分床去睡了。王治强粗略查看没什么异样,灯下黑是油灯的特点,他没发现那只落下的鞋。王治强想钻进郭美英的被窝,被她一只脚来回地踹,拒绝了,泄了气的王治强便倒头睡去了。 昨晚没有发现异常的王治强想一大早去邻村运输。他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郭美英还睡着。 他把门打开,用茅草点燃柴禾,柴禾因不能完全燃烧,冒起大股大股白烟往楼梯口上去,郭美英被呛得生气,骂到:“妈的西,连烧个火都不会,呛死老娘。”便准备着起床。 王治强歪斜着嘴,鼓起腮低头在火煻边吹气,火花飞溅,一股火苗引燃开来,白烟渐渐没了。火塘上面的楼杆上垂着一根铁链,链钩处挂着茶壶。火苗舔着、包裹着茶壶,屋里照得通亮。 王治强在屋里,寻找脸盆,刚才平静的脸部,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睛里射出凶气,原来是他看见一只鞋,是男人的鞋。他拿在手里端详,然后慢慢抖起来。 他骂起来:“郭美英,妈的西,你给老子说清楚是哪个野男人的鞋子。妈的西。” 郭美英听到也不可思议,她马上想到,难道是他的鞋子? 她走下楼来,王治强将这只男人鞋直接送到她眼前。她看到,一下子意识到是他的。是他的!这下完了!怎么说呢?怎么说呢?一个字“赖”吧! “我还问你,你从哪里捡回来的?不会是来害我嘛?”郭美英反问道。 “说,说你妈的西。”王治强愤怒地骂道,顷刻间,他提着鞋子朝着郭美英的脸,就左右开打。鼻青脸肿,还流着血。她逃出家门,她想起有人提醒她,如果再有家庭暴力,是可以离婚的,于是向公社走去。 王治强在村里边骂边调查,希望大家能说出那只鞋子是谁的。一个上午他都骂个不停。 郭美英领着公社的两个工作人员出现在王治强面前,后来飞燕村保光头和副队长张二毛也来了。他们集在一起就是解决两个人离婚的事。 晒场上带着好奇心人越来越多,王郎中也来到现场。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是王治强?” 王治强说:“是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为什么要多次打她,今早又打她?” 王治强说:“她昨晚把野男人带到家里。”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抓到人了?” 王治强说:“没有,抓到一只鞋子。大家来帮我看看是谁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行呀,大家指认一下。” 大家都来指认,有人议论说是贾背锅,贾背锅不解地说:“像我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做了那事?” 贾背锅结巴道:“怎·····么·····么可能?我······我的鞋子都在,我······去拿,左右两只都在。” 他回到家拿来一双鞋,比对时分明很像,可人家没落下鞋。 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村里人没人指认像谁的,凭一只鞋子说明不了问题。” 郭美英说了句:“谁知道王治强从哪里偷来,故意陷害我,借口打我。” 青着脸的王治强冲到郭美英跟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被人拉开。 郭美英捂着脸哭:“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都瞧见了。” 公社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正式向你宣布:判决离婚,就现在,你们不再是夫妻!” 王郎中跑过去,跪在工作人员面前说:“同志,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判决吗?” 公社工作人员说:“没法了,现场都这样,可见平时更严重。就让两个人解放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王郎中久跪不起,老泪纵横。她心里知道,王治强从此变成孤家寡人了,断续了,性格和成份决定了他的命运。 这个家就这样散了,缘分来到这里,就是家,缘分去了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子。这个家很脆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富农成分本事不大的老伙子,怎么就娶到一个远方支书的漂亮女儿?在当时,这种资源配置婚姻,是不正常的。这种破碎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后面的结果。 第93章 捉鬼 辛亥年的九月十八日,飞燕村的天阴沉沉的,北风袭来,枯萎的落叶“沙沙”落地。中午,队长在卖力地节奏快进地敲打队里集合钟。这钟的声音已经好几年没听见过,王郎中心“嘣嘣跳”起来。她走出去,寒风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破烂地方钻,仿佛要羞辱她一样。她仰头望一下天空,刚才阴郁的天,又飘过一大堆乌云,王郎中低下头发出一声感叹:“运动又来了。”刚想到这儿,韩半仙出现了。他来到她身边,神情恍惚小声说道:“修莲莲,运动来了,忍着点。” “你也要忍着,别疯过头了。” 晒场上黑乎乎一堆堆人在挤着,看到肖三才和黄树才等五个民兵。肖三才是公社特派员,大家都手持枪站着,表情严肃。 地富反坏右站着的地方,贫下中农都远远躲着,他们像躲瘟疫一样,怕传染上什么病。韩半仙和王治强也站在贫下中农身后。 肖三才提着枪严肃地说:“王治强,你不可以站在贫下中农队伍里。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王治强说:“我是早已与家庭划清界线的,我思想早已是贫下中农思想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提枪向空中鸣了一枪,“咚”,王治强倒在地上,他以为是打中自己了,在地上打滚,众人也以为打中了。脸色苍白的王郎中,冲过去看,急得自言自语:“打中哪儿了?打中哪里了?” 肖三才说:“打中个屁,他有历史污点,韩半仙,你也存历史污点,都到该去的地方,该站的地方。啊,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几个民兵把他们拉出来,拖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王治强还大声叫喊:“我划凊界线了,我与家里断绝关系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宣布:“今天我宣布上面精神,有人跑到国外摔死了,为了我们的思想路线的斗争需要,今天以后,我们要更加团结,与敌人作斗争。会议结束后,特殊人员要严加看管,到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劳动,每人一百个苹果树塘,要挖去一立方土,加进一立方有机肥,改造思想。” 下午,飞燕村,一场斗争开始了,大家议论着: “亲密战友,怎么会出逃呀!” “这个接班人,太突然了!” 这句话被肖三才听到,他警告道:“他是敌人了,是叛变了。谁提起这个人,我枪毙他。” 肖三才向天上连放两枪,表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口号惊天动地,,尘土飞扬。基地多了个王郎中,她裹着小脚,挑着土在人群中走动,显得与众不同,多少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她的小脚是民国初期就裹成了型,如今似乎不影响她劳动改造。她已经习惯了。 肖三才在基地一周了,飞燕村来了个肖三才的亲戚向他报告:“三才,你媳妇出事了,疯掉了。” 肖三才说:“怎么回事?” 来人说:“你媳妇,在你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去上茅坑,被鬼吓了,魂被鬼拿去了,白天黑夜都不敢睡觉,屋里随时烧着柴火,柴草快烧光了,夜晚不敢出门,尿屎都拉在家里。今天就更严重了,她自言自语,衣服也不穿,赤裸裸披衣散发在村里跑,村里的光棍在后面跟着瞧,色眯眯的,这可害了先人了。” “操她的先人,丢脸了,快回去看。”肖三才说后,丧着脸朝飞燕村急忙赶路。 亲戚说:“三才,你媳妇说了,晚上她听见鬼在房前屋后说话,是被鬼害的,这个病吃药没有作用。过去,陈桥村的马顺名气最响,不管哪里闹鬼,都会请他去''跳大神''收鬼,效果灵验得很。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控制不了你媳妇的。” 肖三才说:“那我们顺路去请他,可我不是一般人!这是搞封建迷信。这是要处分的。” 亲戚说:“我说三才呀,你是愿意背处分,还是瞧着你媳妇羞辱先人呀?这可是实在丢人呐!再说你是特派员,谁敢得罪你,谁敢打你的报告?就这么定。” 肖三才背着枪,到陈桥村找马顺,马顺见到肖三才,哆嗦道:“我没犯错误吧!?” 肖三才问:“你是马顺?” 马顺说:“是,怎么了?” 肖三才说:“你没犯错,我请你帮忙。” 马顺说:“怎么拿枪来请我,多吓人呢!” 肖三才说:“我的工作就是背枪。” 马顺说:“要我做什么?” 肖三才把他媳妇发疯的事说了一遍。 马顺说:“特派员,这是害鬼了,你这么大的官来请我,是看得起我,这个忙帮我一定帮,我过去干的就是捉鬼。可现在不准“跳大神”,是封建迷信了,我不敢做。” “不怕。”肖三才拍打胸部,指着枪说:“我是什么都不怕,你不用怕的,枪杆子在我手中。” 于是马顺跟着特派员来到飞燕村,已是黄昏。 肖三才老婆蓬头垢面,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自言自语说:“鬼、有鬼。”蜷缩在墙角里。 “媳妇,媳妇,你告诉诉我,我是谁?”肖三才问。 “鬼,鬼呀!”他媳妇说着,将手遮住双眼。然而又闭着眼说:“鬼拿着绳子来了,到屋后的路上了,来了,来到门口了,进门了。” 说得肖三才后背凉丝丝的,像一股寒气从脊梁骨上爬,全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媳妇又说了:“捆我了,要把我捆走了。”她闭着眼,用手在脚上身上解绳子。 马顺开始做起动作,一个托塔姿势,在堂屋里像唱京剧唱道:“我是托塔马天王,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一切妖魔鬼怪快显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吓!吓!呀呀呀吓!” 第94章 神药两解 肖三才咒道:“真她妈有鬼,老子枪也不是烧火棍。”说着,就走出门外放了两枪,“咚,咚”两声,吓到了自己的老婆和“跳大神”的马顺。同时,两声枪响打破了飞燕村的寂静,村边的受惊的鸟飞起来,在模糊的天空沙沙作响,黑乎乎地分不清脸面的一团黑影飞越肖三才家的屋顶。后来人们围在他的屋前看热闹。肖三才返回屋里,看到自己的老婆似乎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枪响镇住了她,还是马顺的法术起了作用。 这一晚,马顺给冤亲债主化了纸钱,泼了水饭,又唱又跳,一点也不疲劳。 马顺要竖筷了,他用土碗盛水安放在门口,用三根筷子直立着要竖起来,他大声说:“是哪家的鬼给我马天王站住,有本事就爬上筷子站住。站住。” 他叫了几遍,手一松,筷子又倒下了。他又说话了,嘴角两边已挂满白色的泡沫:“是作怪的鬼给我站出来,不是作怪的鬼领受水饭,给我滚开,不然的话,我托塔马天王收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投胎转世。” 不久,肖三才闻到锅里米饭的香气,将煮熟饭后用来招待马顺的平底锅放在火塘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去楼上切腊肉来炒。 马顺,继续他的工作,他还没找到是哪种鬼来作乱,说:“是不是上吊的,给我站住。” 马顺手一松,筷子又倒了。“是不是自杀的,有本事,给我站住。”说来很巧,真的站住了。 马顺高兴了,他朝楼上的肖三才喊:“特派员,找到了,找到了,是一个自杀的,是用刀杀的鬼。” 肖三才说:“是不是我爹,我爹是自杀的。六四年大四清运动自杀的。” “我没审问。”马顺回答,又说,“我审问一下。” 肖三才在火塘上炒腊肉,弄得满屋飘香,诱得马顺口水在嘴里淹起来,他还在审:“是不是特派员家爹?”他重复着。 肖三才说:“马顺,公社里有两个特派员,你就说是不是肖三才家爹。” 马顺说:“特派员说的对。”马顺审了:“是不是肖三才家爹?”他告诉肖三才:“肖特派员,好像是你爹,他好像生气了没说话。筷子跳了一下就没动静” 肖三才说:“肚子饿了,先过来吃饭吧!马顺,吃了再搞。” 马顺拉个木凳子坐到桌边,肖三才将腊肉端在桌子上,又去端平底锅的米饭。可怎么也端不起来,他仿佛看到他爹老肖与他作对,一个自杀时血淋淋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下子跪在黑乎乎的平底锅前,又是磕头,又是哭,“爹呀!我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放过我们吧,别来纠缠,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死前你的银子没用完吧?来要债吧?” 马顺说:,“特派员,你跪着,我来烧纸,我把它请走。” 马顺拿些打了六道纹的白纸钱,围着平底锅周围,边烧,边磕头,给特派员他爹说了许多好话,大约十分钟,马顺上去,一下子就将平底锅端起,说着:“特派员,真是你爹,他听到我们说话了,你连磕头三个。” 就在这个时刻,马顺顺手去摸锅底,一种粘乎乎的感觉,他连忙将手放在鼻孔处嗅,是松油,松香的味道。他觉得这是欺骗了特派员,是会闯祸的,聪明的他叫肖三才:“特派员,你赶快倒杯酒到门外敬你爹。马上,马上,啊。” 趁肖三才出去的时候,马顺将锅放在火上,快手快脚的用火铲将火红的炭灰倒在刚才放平底锅的地方。一下冒起青烟,绕梁而去。敬完酒返回来的肖三才,看到这恐怖的一刻,有些哆嗦起来。马顺看在眼里,安慰说:“特派员,你放心,你爹走了,化成青烟走了。”这一切,特派员至今也不清楚平底锅底是什么东西,其实化作青烟是松明油,是粘住锅底的东西。可悲的是,特派员以为自己看到的慢慢化青烟的是他爹。后来,这个特派员相信了人世间有鬼,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世上有鬼。 人世间许多现象欺骗了眼睛,本质却深藏不露,使人迷茫。精彩是什么?当一个人用右手轻掀现象这层神秘面纱而又没有完全掀开,左手伸进去摸到本质的那一刻,才叫精彩,一个人传不传奇就在这一两手。 这一夜,马顺成了特派员的守门神,他就在门口睡了一夜,可第二天特派员老婆又犯病了。马顺告诉特派员,晚上要请神下凡。但特派员请求不能将他爹打进十八层地狱下面。 占山县督查组长来到鹿山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指挥部,检查外逃事件后农村劳教人员执行情况。他走进指挥部,民兵告诉他,特派员回家钻老婆的被窝去了。组长十分生气,骂道:“他娘的,这个时候大家在这里攻山头,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却带着枪回去攻老婆。公社还说他是劳动模范,我看他是到床上去劳动模范了。啊!”民兵和劳教人员忍不住笑出声来。给这位组长一阵掌声。组长向大家摇摇手,带着几个民兵直扑飞燕村去了。 组长迈进肖三才家门时,正巧碰见马顺抹着大花脸,满头大汗地穿着烧红了的耕地犁头在地上走,手里拿着一把烧红的杀猪刀,用长长的舌头舔,这次他念些只有天晓得的咒语。组长雷鸣般地大叫:“特派员,你搞什么名堂?出来快出来!我们是县督查组的。” 马顺见到带枪的人吼叫,一下子在地上打滚,像是胆破了一样,在地上哆嗦。 特派员说:“同志,我是肖三才,请进屋里来!” 组长指着地上的马顺说:“你舔杀猪刀干什么?你什么名字?” 马顺战战兢兢地说:“我,跳大神,是特派员让跳的,他媳妇被鬼害了。我是马顺。” 组长问:“特派员是组织吗?” 肖三才说:“是。” 组长板着面孔说:“我命令,给肖三才、马顺捆绑了,拉到指挥部去劳教,下了他的枪。我现在宣布,你已经不是特派员,也不是组织的人。你一个组织里的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坏人进攻我们怎么办?你还“跳大神”,搞封建迷信活动,你的纪律性到哪里去了?” 肖三才和马顺意识问题严重,扑通一声跪在组长跟前,求饶。 组长说:“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你。捆走吧。” 肖三才被捆走那一刻,他老婆似乎脑子又正常了,抱着三才的脚,不让走。组长走说一句话:“懂事点,由不得你,我又不是拉他去枪毙。” 有人说:“他老婆疯了。” 组长说:“你们送她到疯人院,让医生看看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年头说自己疯了的不少,我搞行政的,不是专业医生,也看不清。” 有人说:“她会爬树上唱歌,不穿衣服,还会吃屎。” 走出几步的组长说:“我没见到!就算是个疯子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安定胜过一切。” 马顺被捆到基地劳教。肖三才是特派员身份的人,突然被捆绑到基地会战现场参加劳教,有些不适应。昨天还扛着枪,指手画脚的肖三才,带着失落的情绪来挖土坑,一脸的不高兴。他似乎怕被人认出来,一直低头劳动。韩半仙认出了这个被开除组织的特派员,他走过,歪着头,脸上带着神秘笑容说:“特派员同志也来参加劳动,韩老狗非常欢迎,以后不要拿枪往往天上打,你以为你有日天的本事。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相互帮着点。” 肖三才斜瞅瞅地望了韩老狗一眼,回了句:“虎落平地,受狗欺。” 韩老狗笑说:“‘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这句话特派员也喜欢说,说得对,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 肖三才说:“我不是特派员了,别挖苦我了,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几个年轻人噗嗤笑起来,遇见年轻的女劳教人员,就故意朝着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通她她就开了,开了就想通,通开,开通,嘿嘿,大大正确,裤裆里放入鞭炮-正确。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啊哈哈,啊哈哈!” 这些天,“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这句话又在大家嘴边挂着,自己安慰自己。再后来,“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在公社的农村流传开来。有的人劳教回去后,对自己的老婆也来一句让老婆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 肖三才还是担心牵挂自己的老婆,他走近王郎中:“王郎中大婶,我媳妇疯了,我请马顺跳大神,撤职丢了组织了,请你帮着医一下。” 王郎中讲道: “会医,可眼下工地上的活计干不完,有心帮你,也是嘴巴说说。” 肖三才说:“郎中大婶,我没分具体的任务,哪里得哪里做,推推土而已,我帮你挖土挑肥,麻烦你救救我老婆。” 王郎中说:“好呀,特派员同志,你想开点。” 三才说:“郎中大婶,别这这么叫我,叫我三才就行了。如今,我想不开,人家就通我了,所以就不得不开了。” 基地会战结束后,各村的劳教人员都回去了,但他们在村里劳动,每天每晚都有人监听、监视着,一律不准请假外出。 一个夜晚,王郎中发现窗外有人偷听,她从另一个侧面看到是黄树才,王郎中在家里喊:“他树才叔叔,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黄树才说:“不了,浓茶一盅,爷爷公公;面条一碗,阶级不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三才的老婆翘翘病得厉害,白天会上房揭瓦,在高处唱歌,有时将瓦攻击过往的村民。今晚又在门外突然倒地不起,说着怪里古董的话,周边围着好奇的人们。三才跑到王郎中处,说:“郎中大婶,我媳妇又犯病,请你看一下。”王郎中来到翘翘的身边,用煤油灯照着瞧,郎中看着她神情异样,眼睛仿佛变得尖了起来。她切住翘翘的脉,出现一种阴阳脉,王郎中说:“三才,你老婆,除了癫狂病外,还中了邪气,有不干净的阴性的东西在身上,要神药两解,但是又怕你们去告我搞“四旧''、封建迷信,我就帮不了。马顺就是这个下场,特派员也落得这个样子。” 三才说:“大家听着,我已不是官了,但是我是三代贫农,根还红着呢,我老婆疯了,会攻击大家,大家都看到了,打倒谁都不好,要是得了什么狂犬病的话,咬着人也得死,我希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谁要是到上面告我和郎中大婶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话,我就跟他干到底。” 刚开始大家沉默一阵,又听到翘翘在说胡话:“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又在地上乱动,几个年轻人都按不住了。 有人带头说:“郎中,治吧,都是为了大家,我们大家都赌咒,谁去告发,死完全家。”后来周围的人都发了毒咒,这样王郎中才敢下手医。她到村边修了根柳条,三根桃树细杆子拿回来,桃树杆子被她钉在地上,握成一个弯弓样子,柳条如同一支箭,在桃弓上比划着,那是传说中的“桃弓柳箭”,针对邪气的。王郎中将柳条递给三才,叫三才抽打翘翘,每抽打一鞭,翘翘就对着三才说:“我是你爹,我原来就是土匪。” “我爹死了,你胡说。”三才答应道,愤怒又抽了一鞭。 “别打我,我是你爹,我附在你媳妇身上,我来要钱。”这话是从翘翘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怪腔怪调,吓坏了飞燕村村民,这声音叫起来真有点像已经死去多年的老肖宝贵的语气。 王郎中上去问:“你要钱干什么?” 翘翘说:“我房子漏雨了,要点钱修房子。我藏在家里的钱呢?” 王郎中问:“要多少六文的钱?” 翘翘说:“三十六钱。” 王郎中叫三才说:“你带上火把、油灯,去十个胆子大的人,去你爹坟墓上看看,如果有洞就用土填好。我在家里帮你准备纸钱。” 说来也巧,三才他们去了坟山,真的看到被老鼠打的洞,而且洞由于雨水冲刷,有些垮了。 好奇的人们听到这些,心里发起毛来。王郎中给三才他爹烧了纸钱,泼了水饭。王郎中用银针刺了翘翘的人中、合谷、百会、太阳、涌泉。奇迹发生了,翘翘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爬起,如同正常人一样。 人们问她刚才怎么了,她说她一点也不知道。王郎中用了癫狂梦醒汤给她服用,病情安稳下来。 子夜,村里的老人们听到王郎中在村边路口帮翘翘招魂的声音:“吓着爬起来来哟,吓着爬起来来哟,回来哟、回来哟!” 翘翘则回应道:“回来了、回来了······” 这种一问一答的声音,由村边路口,一直回到翘翘的家门口,又带着她在门口绕了圈,邻居听得清楚。 王郎中打开门进到屋里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也跟着说:“翘翘回来没有?”被三才踢了一脚屁股,三才说:“郎中大婶说了,你要说“回来了”。知道不?” 王郎中又带着她在门口绕着,然后回到屋里:“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担心有人会去公社告她与三才搞封建迷信、会搞批斗会,可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也不知道村民是怎么想的。因为翘翘病好了。 至此以后,翘翘服用了癫狂梦醒汤、朱砂安神汤,就没发过病了。 对于这个病,有村民说是邪气附体,有人说魂魄被盗,有中医生说是典型的癫狂病,也有医生说这是癔病,癔病的病人就像灵魂附体的样子,是神经系统紊乱,产生幻觉,没有鬼神这种东西,是人们脑子癔造出来的。这段传奇,以上三种人至今还议论着,但没有任何一方说服另一方。 第95章 王治财祸不单行 一九七三年四、五月间的一个清晨,一条灰白色的大蛇横睡在王治山家的门头上,这间房屋最近老鼠比往常多。 王治山起床,推开门出去找柴禾来烧水,返身回家,一眼看到大蛇横在门头,心里一惊,柴禾散落一地。蛇吞吐着信子,警惕着眼前的王治山。 王治山想,蛇要是不打死的话,会吓着大人、小孩。这年月,生活过得困难,正好给它灭了,改善一下伙食,送来的食物不吃白不吃。 他拾起棍棒,和大蛇搏斗起来,一条十多斤重的大蛇被王治山打中七寸,跌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他心生胜利的情绪,蛇皮可治风湿引起水漫皮肤的病,蛇胆止咳消炎,蛇骨治疗骨刺、骨质增生,蛇油治烫伤,也可润肤防裂纹,蛇肉可饱食一顿,真是件好事。 不久,一锅芳香四溢的蛇肉,呈现在王治山眼前,他嫌盐味不够,用勺子盛些盐往里撒,直到调出最佳的味道,才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想让家人美餐一顿,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他在兴奋之时,除王修莲外,其他人都吃得开心,母亲不但不吃,反而心里有些不安与心情沉重。他问母亲: “妈,你怎么不高兴?” 王郎中说:“发财的,我心中有种不安,怎能高兴?” 王治山说:“那是怎么回事?蛇全身是有用的,可入药,也可吃,补充一下营养,你看蛇皮、蛇胆、蛇骨、蛇油都是药。” 王修莲说:“妈知道有用,可心中不踏实。你不知道,蛇出没,主不吉之兆,古人说有惊吓之事,有缠绵不解之事,如是病痛,也表明病痛难愈。蛇是有灵性的,它想告示什么,却被你打死,佛家不主张杀灭灵性动物,有些地方人士是要用红布包裹着,念经把它请走,清吉平安的家庭是不会出现这些不速之客的,如今只有临时抱佛脚,帮它念念往生经。有人说,家宅不安,地脉龙神才来报信的。” 王治山说:“妈,我不信,飞燕村许多人都打过蛇,捕过野鸡、兔子,他们也照样没事的。” 王郎中说:“飞燕村的王老海,打水库时,一只麂子踏错人工滑板,怪叫怪喊滚落在一百公尺的地方,被他棒打死,拖回去吃了,得了病,最后死得也像麂子叫,他脖子肿了好大一块。” 王治山说:“可是你说的是无名肿毒,是癌症,医院下的结论是转移性晚期癌症,吃麂子之前就得病,吃了只是诱因,是巧合,不能说麂子是怪物,公家人经常用猎枪捕杀,吃了也没事,妈你多虑了。” 王郎中说:“治山,你知道为什么百花蛇草、半枝莲、七叶一枝花、全虫、蜈蚣、穿山甲、石穿破治不好他的病吗?” 王治山讲:“简单,晚期,不可救药的晚期,他的正气没了,全被邪气占领了,不可能活。” 王郎中说:“妈告诉你,妈曾经治过医院下的死刑判决的癌症晚期,好几例的,因为他们不信自己会死,他们心没死,精神没有崩溃,他们坚持服药心无挂碍。” 她沉默一会说: “信则医,不信是绝望,世上最不能医的是人心,心死绝望,万物都空,什么灵药对他都是废物。王老海心死绝望,人绝食也会死。癌症晚期的人,其实对生的欲望很强,只是两个因素加快他们的死亡,一是想得多,久思伤脾,易气结,饮食不下,必消瘦,正气日渐垮塌,邪气乘虚而入;二是思虑加恐惧,气结气乱,夜不安眠,心脾虚,正气严重不足。一衰变得更衰,先阴阳互根,后变成阴阳决离,甚至阴阳相杀,而命归西域。” 王治山说:“哎呀妈,不说那么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管那么多干什么,眼前该放下就放下,好好活着,以后才有很多希望。” 王郎中说:“是,妈只是随便说说,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只是希望你少杀生,医生医生,只医生,不医死。” 王治山说:“是了,天下没有哪个喜欢把自己的病人医死的,就是医死了,也不能怪医生,谁掌控生死,是天地,生生死死,延续不断。” 王郎中说:“快吃饭,不说了。” 王治财是王治山的弟弟,不好学,经常与人吵嘴、打架,吃了不少亏,小学一年级读了五年,后来勉强读了几个二年级,在学校被同学在肚子上杀了一刀,好在没杀到肠子,王修莲用腾三七叶、小铜锤、酸浆草止血、茜草、血竭敛伤止血,后休学治疗得以康复。 后来王治财已变成二十岁的伙子。他读书也没进步,就学些语录,对他来说,读书是为了好玩、清闲、偷懒,是家中的老小,大家都让着他。他还想读书,队里不让读,要他回来劳动,村里的人笑话他,说:“王治财啊王治财,人读老屌,学校读倒屌,一年级万万年。”后来才回家务农。 时间过到1973年末,时令进入了大年初一,飞燕村的男女老少都三五成群到处玩耍,尤其是年轻人要放肆些。他们都尽情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王治财、王三毛跟着几个成分好的农家子弟在乌啦河底找乐,他们将鞭炮点燃,扔在水里,水柱腾空而起,偶尔被炸晕的小鱼,白色的肚皮朝天,晕头转向地滑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好闻火药味,还夹杂点鱼腥味,一个个家伙兴奋得跳进河里捞鱼。 这种时刻,男孩子是不会羞耻的,都光着屁股,要是女娃娃、姑娘看见,她们都会远远地躲羞,或者用手遮着眼。因为当地人说,姑娘见到男人赤裸不马上离开,会运气倒霉,会嫁不了人,众人都会说她“骚”,凡是背着“骚”的骂名的姑娘,感情婚姻很麻烦的。 春天有活力,河边杂草吐出点清绿色,柳树也冒出新芽。水中的“写字公公”,在水中不知疲倦地划着“8”字。 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在水下淤泥中摸到泥鳅,扔上岸边乱蹦。泥鳅最怕人尿,几个人商议着,站在水里往岸上拉尿,冲洗泥鳅,大家比赛,望谁的尿喷射出去最远,撒尿最远的是赢家,岸上的泥鳅归谁。说了也怪,泥鳅淋了尿后,变得乖巧了。排到队长的儿子,他站在水中,往岸上拉就是拉不远,原来他的包皮过长,出来时没集成一条线,大家都笑他的包皮过长,大家都笑他的“家私”不好使。 轮到王治财上阵,他似乎最后一个上场,他发现问题,凡是包皮长的,把“家私”放低不行,竖立也不行,最佳射程是45度角,这样正好合适。 当时,王治财就以这个要领,他拉尿射得最远,有人惊吓他或逗笑他,他都忍住,他明白笑则气散,就拉不远。 “有种啊,王治财,你得冠军,二十条泥鳅是你的,不过要去我家油炸,你家没油的。” “好嘞。”王治财那份高兴劲,让同龄人羡慕。他上岸时大家都想看个分明,看他的“家私''是什么装置。 “好“家私”,行啊!”同伴们都认可他行。王治财很满意,一种骄傲情绪从心中升起来。其实王治财根本不是他们同伙的朋友,在他们心中,王治财出身条件不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时都会批斗王治财。 过年嘛,生活是一年中最好的,叫花子都要过三天年,大家生活吃得好,王治财吃得有些肚子不争气了,他又跑到竹林里去拉屎。队长的儿子说: “咱们每个人点燃鞭炮往他拉屎的地方丢,吓吓这憨包,让他拉屎不得安身。” 这个恶作剧,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它几乎把一家人给害了。 王治财听见竹林外边有人哈哈大笑,身边顿时几声闷响,吓得他提着裤子就往另一边竹林走。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并没有爆炸的鞭炮吹出火焰,引烧了旁边的干燥竹叶。 同伴们还在追逐王治财,点燃鞭炮吓他,他无奈,只好跑向竹林。后来拾起自己的泥鳅,大家说笑着返回飞燕村,却全然不知身后的竹林正在开始燃烧。 飞燕村山脚下那片竹林,浓烟滚滚,大小竹子受到高温烘烤,发出“噼啪”的清脆声。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惊慌成一片。 “竹园着火啦!大家快救火,大家快救火。” 狗叫声、人叫声,多好的节日景象被这突来的骚动声搅拌了,大人们挑着桶,小孩拿着瓢,纷纷往乌啦河底跑,全村动员,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灭火战。 这片竹园,可是全村的经济林,背篓、挑篓、簸箕什么的,都由竹子编成,偶尔还卖到周围村子。 竹林太密,任凭大家往里泼多少水,燃烧的大火丝毫没有减退,火光冲天,反倒把灭火的社员吓得往后撤,眼巴巴地看着。绿色的竹林一个时辰就变成灰黑的糊炭,人们叹气,都说很可惜,余下的烟火在数个星期渐渐熄灭。 放鞭炮的同伙也惊慌了,他们合伙串通,就咬定王治财烧燃的。 队长的儿子说:“王治财闯下的大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恶人先告状,放了屁不敢承认,只有赖给家人,谁愿意承担这么大的经济损失和法律责任? 队长审问了相关问题,特别考虑村里的成分和历史问题。包括王三毛在内,都异口同声咬定是王治财点燃的。王三毛成分不好,自己也参加甩炮,不愿卷进这场灾难,其实王三毛不用担心,成分好的几个人早就和他定了口头攻守同盟,如果自己认账,这个“祸拖子”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王治财在竹林拉屎是事实,许多人是看见的。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到竹林拉屎没有?” 王治财说:“去了。” 光头队长问:“还有谁都见到?” “我们几个都见到了。”那几个丢炮的人都这么说。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王治财说:“我没点燃,我拉屎,是他们几个点的。” 光头队长问:“谁看到他们点燃?” 没人说话,群众就把眼光集中在王治财身上。 “王治财点燃的,还不承认?”群众都指责王治财。 有人指责说:“这小伙子,把村子里的竹林给废了,真是坏人。” 又有人说:“可惜啊,这小子真是废物。” 王治财大声说:“我没有!” 保光头队长说:“你有什么证据?” 王治财一家人仿佛头上都挨了一棍棒,顿时懵了。王修莲当时就晕倒在地,王治强、王治山慌忙安慰母亲。 光头队长讲:“王郎中,你三儿子这是犯法,不但赔钱,看样子会坐牢。大家都说是他做的,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王治财说:“我没有点燃,竹林不是我点燃的。”他听说要坐牢、罚款,气急攻心,发疯似的大声叫着: “让我死了算了,谁欺负我,我变成鬼也不让他安生。你们别学我,你们都认为我是祸害,我不是,我死不瞑目。” 王治财神情布满无奈与委屈,俗话说:“蛇怕踩着,人怕害着,没有王法了,非要让我死了才能证明一切。”。 两个人无法拉住他,他挣脱王治强、王治山,狂奔向着飞燕村的外边跑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傻事。 王郎中说:“治强、治山,快追你弟,不要让他跳水,不然会做东的。” 王治强说:“是,妈。” 然而哥俩追不上王治财,他是气疯了,一心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飞燕村那口水井是全村的饮用水,大概五米多深。方圆十多个平方的样子。清澈见底,长年不会干枯,冬暖夏凉,甘甜爽口,周边村庄都说这口井非常好。 井边一个大姑娘正挑水往回走,王治财突然投井自杀,大姑娘即刻惊慌失措,两只桶失去平衡,咣当掉在地上,水四处流淌,她嘴里咕嘟说: “你这个短命鬼,年轻轻寻短见,这是人吃的水,你死都不得安生啊。” 话虽这么说,她慌忙用钩担在水井里捞。王治强、王治山也赶到井边,用井边的竹竿伸进水里去捞。 井面上水花翻滚,他落在水底,手慌脚乱大大地吃了一肚子水,憋得难受,脚无意识一蹬浮了上来,“啊噗哧、啊噗哧”地在水面上挣扎,几根竹竿将他支撑在水面,不小心歪斜一下,头又插在水里,又忽漂忽落,头发一拨一拨的,手脚不动了,看样子是淹死了。 王治强用钩担钩住他的衣领,露出水面,伸手抓住湿漉漉的头发,咬着牙将他拖出水井。王治财人事不知躺在地上,苍白的面孔,显然是呛晕了,有些休克,肚子鼓胀胀的,手脚冷冰冰。 大姑娘主意多,叫王治山倒背起王治财,一股难闻的浑浊水从嘴里鼻子里流出来。 不久,王治财鼻孔里才有股细弱的悠悠气。 王修莲听说三儿子投水自尽,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走得没力气。可怜啊,她的身体是被大儿子媳妇打出病来的。王郎中突然认为,自己当年就是投水自杀的,似乎是遗传还是传染,自己便无语了。 她打听众人,问治财怎么样?没人知道三儿子是生是死。她惊魂未定之时,看见王治山背着治财出现在她跟前。 她像触电似的扑向治财,无力地叫着:“发财的,你可别死。”她干瘦黝黑的双手,分开治财的眼睛,瞳孔稍微散大,鼻子只有十分细弱的气流,她慌忙用手捏掐人中、合谷,吩咐王治山去拿银针。 王治财脉细、沉、迟。 农村卫生条件差,王郎中不用消毒,将银针刺在王治财的头顶百会穴、脚底的涌泉穴、鼻下的人中、下唇的承浆、双手合谷与内关,这些都是些急救穴。王郎中用的手法是提、插、强刺激。 王郎中又吩咐王治山用隔姜灸治财的肚脐眼,就是在神阀穴放上姜片,用点燃的艾条烘烤,有温经散寒、回阳的作用。 好一阵,王治财全身渐渐有些温度,先前那些细、沉、迟的脉象变得有些力度,表明治财已转危为安。 村里几个年长的来找到王修莲说:“根据村规民约,你家要做东哟。” “真是造孽啊,各位老人家,眼前没有猪肉及粮食,可该怎么办?” 老人们说:“王郎中,眼下就得挑水洗井,我们知道你家困难,我们几位老者去跟队长说说,请队里先出钱、出粮,先把事情办了,记在你家账上,年终再扣除。” 王郎中说:“是是是,谢谢各位老人家,治财硬是说竹园不是他点燃的,也不知队里及公社怎么处理?我现在心乱如麻,多请几位老人家关照。” 飞燕村发生了“坏人故意破坏农业生产革命。”这是队长报给纳浪大队书记李丁男,大队支部书记又报告鹿山公社,请求派人下来解决。 李丁男实际上和王修莲家有亲戚关系,李丁男与当年去当国民党兵的李云开是亲戚,如今,李丁男为了行为上清白,为了高升,多年来就与王修莲划清界限,互不往来。 此刻队长明白,大队书记阶级立场分明,如果他不处理好这件事,队长借机就上告免了他的职,自己有可能就取而代之李丁男,因此他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鹿山公社主任、大队支部书记李丁男亲自来到飞燕村开现场会。 “爹亲娘亲,不如…的恩情深。” 这是会场上唱着的歌。 李丁男不识字,但人口才极佳。他逢人便说,经常教育贫下中农,不要忘记阶级苦,因此,过一年就组织大家忆苦思甜。他会讲故事,讲他家的遭遇,如何帮地主干活,讲到动情之处,泪涕直下,手不停地将鼻涕擦干,然后糊在草鞋帮上。此人之所以当上支书,还得益他的煽情,你看他哭得伤心,比那些电影演员还有表演天赋,引得在场的大部分群众泪水也滚了几颗。 他组织忆苦思甜会,把把一些特殊人放在一边,贫下中农放在一边,表明的立场不一样。 如果遇上冷天,开这样的会,出身不好的有责任、有义务挑些柴禾放到会场的中心烧个大火堆。各个角落放小火堆,这都是成分不好的人员必须要干的,这已经成为这个公社不成文的规矩。 李丁男说:“各位深受苦难的阶级兄弟姐妹,要防止坏人对我们劳动果实的夺取或破坏,今天就叫公社领导来宣布处理王治财一案,大家啊、欢迎啊、掌声啊。” “好、好、好,各位兄弟姐妹,听到飞燕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非常难过,一个好端端的经济竹林就这样破坏了,这样啊,我宣布,经过调查研究并决定:对王治财处理结果,罚款贰万四千元,每年年底从家庭收入中扣出来,王治财立即送往公社铁厂干苦力,进行劳动改造,时间五年有期徒刑。” 那时的公社领导权力是相当大的。 王治财被带走,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劳改,这个劳改在农村人来说就是犯法了、坐牢了,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铁路局来信叫王治山复工,日子过得艰难,但王治山不想回到省铁路局。 王郎中一家的生活更是糟糕,特别是在精神上给他们一家重大打击。 第96章 美英借口复婚 毒治强偷走过年猪 那是一九七四年的腊月二十六日,王治强请人杀了一头猪,其中一半猪肉,并且是带尾巴的那一半,他要送到食品小组,这是交任务。 他用马车拉到公社,好多人见到了,都夸他猪养得好。 离婚后不甘心的郭美英,听劁猪匠说:“王治强养了头大肥猪,今天拉在街上,朝着食品小组走时,我看到。” 郭美英与劁猪匠设计着。郭美英说:“咱们把它吃了,气死他,我得去王治强家,骗他说我要复婚,然后趁机下手。” 劁猪匠说:“美英,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又被他王治强睡了。” 郭美英说:“你要懂得报答,那一次你从后窗溜走后,你的一只鞋子落了,被他拿着在全村人面前说事,把我打得惨。我现在还恨呢,这是一鞋之恨。” 劁猪匠讲:“要我怎么办?” 郭美英说:“你备些干粮,在后山窑洞等我,问题是怎么把他晚上弄过后,没有反抗力也就脱不了我的裤子?放雪一支蒿在汤里,行不?” 劁猪匠说:“不行,药毒死后你要坐牢,这是毒药,二粒米大小下去就毙命,不妥。医院里安眠药不好开,我听我隔壁邻居说,他爹咳嗽时,煮了鸡蛋大小的三个罂粟壳煮吃,中毒闹折腾了一天到晚才起床。吃多了也会死人的,三个差不多。我去弄三个,你带去煮汤,不能让王治强再爬到你肚皮上耍威风,只有我才有资格玩枪舞棒的。” 郭美英说:“看你那个贼眼和骚气,四处奔走,方圆百里,也不知睡了多少女人,三十七八也不成家,我算你睡的第几百个女人?你几乎天天吃那猪卵儿,好像你那唢呐比别人好使,几乎都能搞出点动静来。我是想问你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没猪卵吃了,你那东西还好使吗?我可不喜欢守活寡。” 劁猪匠说:“放心,美英,猪在人就在,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个地方荒废掉。” 郭美英说:“你找三个罂粟壳来,我去药他,把他的腊肉统统背到后山来,我们再转移。” 劁猪匠说:“罂栗壳太明显,我家里有大烟,是解放前留下的,你给他放一粒在茶水里就成了。” 郭美英故意梳洗打扮,穿着最好的衣服。临进飞燕村时,劁猪匠真有些舍不得,郭美英再入狼窝,他吩咐她一定要扎紧裤腰带。 这是一天中午,临近年关,王治强也在家收拾屋子。 郭美英厚着脸皮走进飞燕村,遇到大人小孩都主动打招呼。她走进王治强家,看到王治强正在吃午饭。她突然出现,对王治强来说有点预想不到,瞪着眼盯着她,嘴里含着一口饭菜停顿在那里。郭美英笑着说:“治强,我回来了,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我们还是复婚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对不对?我饿了。”郭美英说话时那种诚恳与温柔,加之她这身漂亮打扮,对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身子的王治强,形成强烈刺激,顷刻间,他身体里的荷尔蒙升高了。 王治强说:“对,对,美英,来吃饭,我拿碗给你,一起吃,回来好,哪家的夫妻不打架?俗话说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舌头与牙齿哪有不碰着的道理?” 看样子,他们两个人真的像放下傲慢与偏见,互相妥协与融合。郭美英亲切地说:“你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了,我帮你洗了。” 王治强到楼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从楼上抱来一堆衣服,递给郭美英。郭美英的突然态度转变,掩盖住她的阴谋,王治强蒙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在这些情绪支配下,使王治强根本没有发现,郭美英眼神偶尔闪现一丝阴毒。那时的他的确陷入自我性幻想之中,这种幻想就是那种久别胜新婚的快乐,这种快乐的意淫完全麻痹了他的神经。 下午王治强从家中搜索出许多好吃的东西,展现在郭美英眼前,叫她亲自做好吃的。王治强则到菜地里拔菜,到井边洗菜,又挑着水桶往返家里和水井之间。 在王治强离开的时候,郭美英挨着窗户偷偷看,在确认他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合适之后,将大烟放在刚煮的苦菜汤里。郭美英怕毒不倒他,又在他泡的浓茶里放入大烟。 当太阳落进飞燕村后山之后,郭美英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王治强知道郭美英会喝酒,便去邻居家借来一壶老白干,放在饭桌上。他说:“美英,今天我高兴,我陪你喝两盅。” “行,行。”郭美英回应道,便提起茶壶,给王治强沏一杯茶水,亲自递给他。两个人就喝起酒来。殷勤的郭美英夹了许多菜给王治强,频频给王治强上酒。 她说:“治强,我们还是好好做夫妻,好好过日子。我,我敬你一盅,以后别打我。”她一口气喝了,王治强也喝了,她又客气地给王治强满上酒。 王治强说:“对,对,以后不打。” “治强,你也放心,我不会与村里的男人往来、纠缠。我保证。我再敬你一盅。”她脖子一仰,一盅酒又滑进她的肚肠。 王治强说:“是,是。” 这样又喝了几个回合。 “治强,今晚的饭菜有点咸,你就多喝点苦莱汤与茶水。”她说着,就舀一碗汤给他,又将添了热水的茶杯递给他。 这些过程的顺利的发展,显得很自然,郭美英看到王治强喝了苦菜汤和茶水,心想这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一时间心里飘过一丝狞笑,庆幸自己的猎物已经落入自己的陷阱。 王治强还是沉浸在声色、白酒、性幻想之中。他脑子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希望自己和她能早一点去温存。 天完全黑了,如一口巨大的铁锅扣了下来,到了腊月的飞燕村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天空的星星躲藏起来,这个时候,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开始活跃起来。 隐藏于飞燕村后山密林的劁猪匠,时不时伸出头来,瞅瞅山下的飞燕村,两手相互摩擦,他的心变得浮躁起来。他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断地联想起王治强和郭美英在床上的景象,于是他禁不住在黑暗里艰难地摸索着,朝着飞燕村的方向。 王治强有些晕,他语言变得咬文嚼字,一个字的声调变长了,方言也不象方言:“美英,我酒多了些,我先上楼了,你也快些点。” 郭美英说:“嗯,好的,我收捡下饭碗,就来。” 郭美英看见王治强歪歪斜斜走,手扶着楼梯,迟缓地上楼了。郭美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想应该是酒和大烟发作了,离自己的胜利目标又迈进一步,我是谁?别人说我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就是我,翻就翻,我生是“老王坡''(黄田村)的人,我“王''字倒过写也是个“王”字,你拿我又能如何! 为了不引起王治强猜疑,她洗碗故意弄大声响,让他知道自己在洗碗。她还是不放心,便又抬着茶杯上楼,在上楼时暗暗鼓舞自己,我就是最毒妇人心。 郭美英问:“治强?治强?” “嗯,你,你,你来了。”王治强说着酒话。 郭美英说:“是,治强,再喝点茶水,醒醒酒。” 王治强接过来,喝起来,又递给她,她说:“再喝点,我喂你。” 郭美英将杯口塞进王治强嘴里,他勉强喝了一口,说:“美英,我要,要。” 王治强伸手将郭美英拉到床边,郭美英就坐在床上,她说:“我碗没洗完,很快就来。” “明天洗,来嘛。”王治强说着就伸手在郭美英身上摸索。 “好好,别急嘛。”郭美英说着,顺手去王治强身上检查,安慰一下,发现王治强的“家私''没有生气。她纳闷着,男人上面脑子色心大,可下面怎么像煮过头的软面?她于是安下心来,她还发现,王治强自己没脱裤子,却来脱她的裤子,猴急的他怎么也脱不下去。渐渐地王治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将手掌捂在她胸前,像垂死的鸡爪,在那里无力地蠕动。 后来的后来,郭美英推推他,他没有动静了。如一头熟睡的猪,只有两个鼻孔出气。 郭美英便开始行动了,她激动着,看看窗外有没有劁猪匠的身影。 劁猪匠还没来。 郭美英点着煤油灯,把王治强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和钱都装进口袋。 把悬挂在墙上的猪肉用刀切断,放进背箩里时,突然有个小石头飞进屋里,声响吓出她一身冷汗,身体哆嗦着,心乱七八糟地蹦跳,她连忙吹灭了灯。 正在惊恐之中的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美英,是我,把窗户打开。” 郭美英用手捂在心口,舒了一口气:“我的妈呀,吓坏我了!” 劁猪匠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说:“我好担心你被王治强那个了。” 郭美英说:“没得成,大烟起作用了,正在楼上睡得像死猪呢!” 劁猪匠大着声音说:“美英,我还没吃饭。” 郭美英说:“有的,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村里人发现,我们就惨了。” 劁猪匠说:“这深更半夜,人们早睡了。” 郭美英说:“还是小心点为好,有句话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劁猪匠说:“是,有你这样聪明的老婆在身边,天塌下来,我也安心。” 郭美英笑了。 劁猪匠在王治强家,俨然一个家长模样,很自然地挨着饭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把窗户遮得严实。虽然煤油灯火昏暗,她们不让灯光照射出去,以防万一。 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的劁猪匠问:“什么时候走?” 郭美英说:“弄好就走,猪肉已装在背萝里,只是我屎急,此时不敢出去,怕惹来狗叫声,惊醒村里的人。就这样吧,你用斧头将这饭桌劈烂,把铁锅砸烂,我们就走。” 郭美英把王治强的饭蒸子抱在地上,掀开蒸盖,她脱掉裤子,将整个屁股塞进饭蒸子,拉了堆屎在里面,又将蒸盖扣上。 劁猪匠看见,一种贼笑挂在嘴边。 他把铁锅底砸个洞。饭桌子和凳子、木桶肢解得一地。 劁猪匠背起腊肉,郭美英背着一个口袋,出门时,将门扣扣上,在扣子里插了根小木棍,然后上了锁。消失在黑夜之中。狗发现村里有人,叫喊着,但这一切,并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人们。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贼盗之事已变得麻木了。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去挑水,路过王治强家时,看到门上别着木棍,而且锁着,心生疑问,没过问就走了。 时至中午,王治山又路过王治强家,看到门仍然是紧闭并插上木棍,心想中午应该做饭呀?不对,可能发生什么事。 他走近门口,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里面没有回应。 他顺着门缝瞧瞧,见到饭桌,凳子支离破碎,心想,一定出事了,就打开门进去。 里边一片狼藉,王治山又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什么事?”一个含糊不清声音从楼上传来。 王治山说:“郭美英将你的家居都毁了,人跑了。” “啊!这个烂屎养的。”王治强步履不稳从楼上下来,目睹眼前,一种被羞辱和愚弄的心情即刻挂在脸上。“这个卖西的。”他看到锅被砸了,桌子凳子木桶都坏了,他见到一个木蒸子在地上,打开后,一股粪臭扑鼻而来,有一坨屎在饭的上面,\"到老子吃饭的蒸子拉屎拉尿,欺辱祖宗。”他转身发现自己的猪肉不见了,“啊”一声,\"老子的过年猪肉没了,老子追上去,让你死。”于是往门外走。 王治山说:“你别去送死,人家早走了,就算你追上,你也送死,这些猪肉一个人是弄不了的,至少是两个人。你以为她来和你真心过日子?人家看上你的猪肉和其他东西,来报复的。” 王治强听后,垂头丧气,一下子栽倒在地,说:“我头晕,想吐,身上没劲,平时这点酒一点问题没有,难道这卖西的烂屎给我下了药?”说完躺在地上起不来。 王治山把母亲叫来,王治强还躺在地上,她把着脉,看了脸色、舌头、眼睛孔,说:“你呀中毒了,治山,快去家里拿金银花、甘草、绿豆、生姜、蜂蜜来,煮水喂他。” 生死关键时刻,母亲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再怎么坏,怎么没有良心,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后来,几番精神打击,王治强一直孤单一人,日子过得没有生气。 第97章 猪叫是非 时间已到公元1975年初,这个家又增添了王学字,相当于给家里增加一份口粮,可以说是喜又是忧。忧的是兰兰奶水不够,并且王修莲曾经被郭美英打得有痨伤病,每逢气候变化就会加重,尤其是数九天,全身十几处的陈旧性骨折疼痛频繁发作,脑震荡后遗症的眩晕、头痛厉害。 近来,家里的有劳动能力的,白天出工,晚上还有夜战(夜里劳动),王修莲只得看护王学字,日夜操心操劳。 每次想起王治财的事,自己十分难过,导致气郁。气郁久结,化为内火,内火煎熬,口苦咽干,夜不安眠。自己想去看看王治财改造的地方,可是走不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忧劳成疾。 但这一切自己都忍耐着,活着就是希望。 有一次,自己身带重病,移动很困难,眼巴巴看着王学字爬到火塘边,半个屁股和右脚被火烧伤。王修莲拼尽全力将王学字从火坑里拉出来,面对家人,自己更加自责与内疚。 小孩白天黑夜因为烧伤,痛得厉害,怪叫怪喊让人心烦。这种大面积深度烧伤,最怕是感染,就是现在的西医治疗,也会留下疤痕,但在王修莲手中,这都不会留下疤痕,她很早就知道父亲当年处理这类疾病的方药。 她叫王治山用香油熬制烧伤膏,具体的是:紫地榆、虎杖、脱力草、梨树寄生、地龙、桉树叶。这些膏药外敷,说来也神奇,小孩不会痛,也不哭闹。 内服大剂量石膏地龙汤,控制感染与发热。在今天的石膏用量中,是很少见的,小孩的用量是300克,这些临床经验是值得后世医生去研究的。后来事实证明的确不留疤痕。 另外,为什么烧伤后不留疤痕,这是医学界,特别是中医学的奇迹。博大精深的中医药的确是个宝库。有时候可以这么说,真正的神医藏于民间,他们有着数百年的传承与丰富的临床实践。数千年来,当西医没有引进中国以前,中国人的种族民族身体健康,正是靠伟大的中医药来实现的。 王修莲告诉王治山:“治山,我老了,药灵派石膏地龙汤和烧伤膏的熬制方法你要牢牢记住,关键在于熬制的方法与技巧,不然就失传了。占山县那次组织献方献药,方药我告诉他们,但熬制的方法他们不重视,这道工序不弄懂,说明只懂一半。占山本草卫生委员会、还有你大嫂郭美英没有必要把我往死里打,特别是你大嫂,打得厉害啊,又很重。她为了当妇女主任,立功,为了逼迫说出很多方药,打我打得凶,就在我讲述熬药工序时,领导来了,她烦我啰唆,我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打了我头部几竹棍。当时头昏、头痛,本来要详细说的,就简单地一句话说完了,最重要的工艺没有说出来,你大嫂就拿着秘方去邀功了。希望你记住,这么多年,从根本来讲,我不是被外人折磨死的,恰恰是自己人,这真是可悲。许多秘方就在后墙洞里,那个洞在柜的后面,是用石头封住的,你今后要注意保管,你如果时运不利的话,最后交给王学十,他命带天乙,能断病识药,学医有所成就。中医祝由十三科,在“破四旧''时被我村黄才建拿走了,没有被焚烧,那是个手抄本,原本还在那个洞里,今后你们有用处。中医祝由在当前气氛条件下,是不能搞的,稍不注意,就戴上搞封建迷信的帽子。” “知道了,妈,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王治山听母亲这么说,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安,就尽力安慰母亲。 王郎中说:“治山,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治财去小厂劳改已有些日子了,你抽时间背我到庐山公社的那个小厂,我想去看看你兄弟治财,万一身体不行,就看不到他了。” “好的,妈,你老身体不会有问题。”听母亲这么说,治山眼睛湿润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这个夜晚,治山琢磨母亲的话语,整晚睡得不踏实,决定第二天就背着母亲去看看王治财,让她心安。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上午,王治山去山边的菜园地,想砍根粗细适中的木棍给母亲做拐杖,母亲身痛,还有眩晕,站立不方便。 他拿着镰刀到了山边,走近路边的斜坡,看到一头母猪带着小猪们往山上爬,结果母猪爬上去了,可是小猪爬到一半时,路滑就滚到坡底,惊吓后,发出尖叫声。 这时黄才德听到小猪的叫声,连忙跑出看个究竟,遇到村里的南瓜就问:“小南瓜,我家的猪怎么了?” 南瓜岁数小,但喜欢欺负人,他撒谎说:“王治山在那边,我看到他打猪,猪才叫。” 黄才德愤怒着跑过去,追上王治山,叫骂着:“王治山,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凭什么打我家猪?” 王治山说:“我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不管青红皂白,就给王治山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花。 王治山说:“老子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说:“南瓜说,他看到你打猪,你还抵赖。” 王治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小孩子的话你也相信?” 黄才德说:“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打了你怎么的?” 双方声音很冲,也很大,兰兰听到吵架声音,赶过来劝架。 王治山吼道:“黄才德,你有本事,再打老子,老子今天就用镰刀给你挖了!” 黄才德正要握拳,想再打王治山,看到王治山鼓着愤怒的眼睛,手紧握镰刀,高高举起,然后在空中比划摇晃,挥舞着,牙巴骨紧咬着,并鼓起一个隆凸,一种防守加进攻的姿势。看着王治山脸色苍红色,像发怒的公牛,十分难看的样子。黄才德也被吓住了,他分明感到对方要杀人的样子,他想,要是逼急了王治山,真是把他挖几个窟窿眼,后果很惨。 “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何必吵闹翻脸,抬头不见低头见,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治山,跟我回去,别吵了。”兰兰拉着治山的衣角,隔在两个大男人的中间,用手推着自己的男人,嘴里说着“回家回家”。 王治山说道:“你就知道忍,老子已经忍了好多年了,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你、孩子、妈妈拖累着,我直接把他杀了,欺人太甚,让他陪我去死。” 黄才德教训道:“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就想造反。你那成分,注定你是出身有污点。造反,在飞燕村,你这号人,永远都是被踏在污泥里的。” 王治山说:“你等着瞧,老子哪天不想活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就把你灭了,你仗势自己是贫下中农成分好就欺人,村里其他贫下中农有几个像你霸道?你不就是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你再欺人,狗急还会跳墙,官也不是当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有点像公家人模样的人路过,也劝王治山离开,他说:“同志,算了,算了,跟你爱人回去吧。你们刚才都是误会,没人打猪,我看到的。”听他叫“同志”,看起来,应该是公家人才喜欢这么称呼。 “什么同志,是兔子,是飞燕村山上的“兔子”。他们这家人不配叫“同志''。”黄才德还在嚷道。 上了岁数的公家人说:“你这个''兔子''啊,少说两句行吗?远亲不如近邻嘛。” “喂,你怎么叫我“兔子''?”黄才德急眼了。 “对不起,啊,我上了岁数,你看,被你们给绕糊涂了,怎么叫“兔子”,应该叫“同志”,是吗?同志,同志,我自我批评。”这刻,兰兰拉着王治山往家里走了。在场的就剩下这位公职人员与黄才德。“同志,你们吵架的事情我都听到,也看到了,刚才那位,根本没打你家猪,是爬不上去,着急乱叫,从坡上滑下去的,你怎么就打人家呢?要是真的挖你几镰刀,后果不堪设想啊,错怪人家了,给你打听一个人,听说你们村,有个叫王修莲的草药医生,是吗?” “有。”黄才德有些不解的语气答道。 “她家住在哪里?”那个人问。 黄才德说:“你找她家干什么,那可是有历史问题人,,你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她家是特务,地富成分,是坏人哟。” 那人说:“会的,会的,我来了解她中草药的事,这是任务,向一切有经验的草药医生学习。” 黄才德提醒道:“同志,你呀,要多向贫下中农学习,这是觉悟问题。” 那人说:“是,是,向敌人学习,是为了战胜敌人,最终也是更好地干好革命工作,干好卫生事业,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拿敌人的好东西来武装我们贫下中农挺好的。” “说得对,原来是自己人,她家,这个老不死的,在那边。”黄才德用手指着说。“你看,房子的第三排,那里有个小药铺,有三个字,叫什么''行德堂'',你去了就知道。” 那人说:“好好,好,谢谢,都是阶级兄弟。” 黄才德说:“都是阶级兄弟,不客气。” 第98章 刘医生向王郎中讨方 刘医生走进飞燕村,看到行德堂,心中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要找的人,有点激动。伸手敲门,“咚咚。” “是王医生,王修莲家吗?”刘医师客气问道。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伸出头来的正是王治山,问道:“同志,屋里坐,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刘医师说道:“没事,只是来拜访,看看王医生。你就是刚才被打耳光的那个,哎呀,那是地头蛇,看样子在村里有势力。” 王治山说:“他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他哥又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和治保委员,还兼小学老师,原来还是公社特派员,狗仗人势啰。” 刘医师说:“我看到你根本就没打人家猪,真是欺人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不忍乱大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治山说:“进屋里说话。” 刘医师说:“谢了。” 刘医师钻进这个家,看到一个憔悴的苍老的人,她就是王修莲。 “王医生,我就是公社卫生院刘药师,你是否对我有印象?” “我不是王医生,医生是吃公粮的,你高抬我了,我不过就是个草药郎中。我记得呢,以前开医疗卫生工作见过。”说着,王修莲连忙站起来,可是又嘴里说着“哎哟,哎哟”的,叹着气,又坐回去了。 刘医师说:“王郎中,你坐着,你不容易,我今天有事,来向你讨教学习,不是斗地主,批富农,也不是搞富农,我是私人向你家来请教的。” 王郎中说:“不敢,不敢,你们是端铁饭碗的,刘医生,你问吧。” 刘医师说:“我是省城下放到你们公社卫生院的,说我是右派,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也是要批斗思想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一类,地富反右坏,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来,不会有坏心。” 王郎中说:“你有什么要我交代的?” 刘医师说:“王郎中,不是交代,我是来请教,我是遇到长时间拉肚子的病人,用了好多抗生素,输液吃药,效果不佳,容易反复。后来我用你当年提供的方药,的确治好了几十例。只是病人说没有你抓的药好,我开的方药就是药效慢,服的时间长,方药是黄龙尾、地榆、杨梅根、黄连,我向你请教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王郎中说:“你用的方法没错,容易反复的人那种拉肚子,在中医学上叫休息痢,久病多虚,还要看痢的颜色。如果白胨多,要加补气药,如党参、白术、白芍、人参、黄芪;如果带血胨的,要加血药,如龙眼肉、熟地、赤芍、红糖,这样的效果更快更好;如果是单纯的湿热痢,可用白头翁汤加本地的鸡脚黄连即可,痛者在于理气,多是气滞而痛;胀者多属脾胃虚弱消化出了问题,你就在此方药中加入消食导滞健脾胃的药,如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焦鸡内金,治疗本病不难,关键在于辨证施治,对症下药。哦,对了,痢疾的初期,不可酸涩过重,收涩过度,这样会把邪毒留在身体里面,中医叫关门留寇,久病不愈,1到2天可清热解毒导泻,3到4天可在清热解毒中加入酸涩止泻,别忘了护胃气。另外,如果是久病成虚寒可加温胃振脾阳的中药,这样你就掌握了整个疾病的理法与方药。” 刘医师说:“多谢了,王医生,你这么说讲,我真是长了见识了。” 王郎中说:“刘医生,别这样称呼我,只有你们才是正宗的医生,我只是个郎中,医生是拿工资的,是吃公粮的,旱涝保收,我一个土郎中没有你们这份资格与福分。” 刘医师说:“也是,说的在理,可真正的神医的确在民间。” 王郎中说:“懂了就不神,不懂其中的奥妙就是神,所谓民间的神医,不过是实践多了,经验而成验方,百试都灵验而已。” 刘医师说:“是啊,医院里的医生,太过于书本理论,凭臆断设药,广大民间的老百姓是经过千百年的亲自实践,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王郎中说:“这年月,谁要是戴上“神医”的这顶帽子,就惨了,一定要挨批斗,现在都讲无神论了。谁神了,就一定思想出了问题,人定胜天嘛,一切牛鬼蛇神四旧都要扫除掉。古代是有神医,神医就是神药两解,神就是神,医就是医,是分开的。属于精神思想心理一类毛病,用中草药是效果不会很好的,要是用中医十三科祝由,祝由相当于你们西医生讲的心理治疗。奇怪的是,心理治疗是科学的,而祝由却成了“封建迷信'',不可思议。说道药是药的问题,神农尝百草,感知能治病,四气五味的升降沉浮,归经,决定了它对人体的作用,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践积累的基础上的,真实可信。你们卫生院,要是有人敢画符,念咒治病,肯定立刻打倒,信不信,哪怕这个医生治好几个病人。” 刘医师说:“是的,王朗中。” 王郎中问:“刘医生,你是怎么来到鹿山卫生院的?” 刘医师说:“我的想法与做法,上面有人说我有资产阶级思想,说我是右派,思想没有达到又红又专的状态,要到基层农村去改造,向广大人民群众学习,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认识的一位院长比我处境困难,他在一个庙里面,边劳动,边向药农学习中草药。我去看他时,那庙到处漏雨、刮风。” 王郎中说:“那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贫下中农,我是通匪、富农分子,你就不怕阶级成分问题、把你带坏。” 刘医师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教育,我是右派,又是炮派,也好不到哪里,地富反右坏,我也是黑五类啰。” 王郎中说:“我是富农,你看哪里有你有钱,人家说我给土匪治过病,有个在国民党当兵的丈夫,是特务,是通匪,国民党的兵都称蒋匪军。这么说来,我比你更黑,不过嘛,乌鸦也是黑的,从省城飞到乡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农村养猪,猪也是黑的,你说,乌鸦会不会笑猪比它黑嘛?嘿嘿。” 刘医生笑着说:“乌鸦不会笑猪黑。” “对了,都是些黑家伙,有什么好笑的。”王郎中难得地笑出声来,好久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到基层,日子也难过,工资也很少,只能够基本生活,说我是右派,后来又加了个炮派,这些帽子什么时候才摘得掉。不瞒你说,我原来是省中医院中药药师,为响应卫生部门的号召,为创新中医,发展中医,掀起攻克老年支气管炎病的临床试验,我们鹿山生产的绞股蓝支气管炎片是有效的。我听占山本草编委说,你贡献的绞股蓝治气管炎的验方,是你儿媳妇用竹棍打出来的,你儿媳妇叫郭美英。” 王郎中讲:“有这回事,不过离婚了,以前把我打得惨,打出的方药,让她一时升到的妇女主任,运动开始那会儿,她凶得很,能说会道,夺权也霸道。” 刘医生说:“是,她曾经担任过短时间的妇女主任,是个作风强悍的女人,后来因为男女作风问题,除名后回到她老家去了。” 王郎中说:“我本来可以活好多年,就被这个女人折磨得要少活二十年,真是孽障。我来这个世界上是来还债的,替人还债,替人受罪,阿弥陀佛,我什么也不怨,这一世做牛马,来世不再做人。”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很不容易啊。” 王郎中说:“治山,兰兰,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来了就是客人,随便吃点,我还得去鹿山公社去看望你兄弟治财。” 刘医生说:“好好,我们一起走,治财在公社工作吗?” 王郎中说:“不是,是犯错了,是劳改,在公社的小厂劳动改造,是个铁厂,专门打铁的。”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知道铁厂,还认识一个厂长,他来医院看过病,也会送劳动改造人员来看病。你儿子应该就是他们管。他也是省城来的,是个炮派。” “既然是炮派,又不是当权派,怎么能当厂长?”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他是个副厂长,还会造炮。” 王郎中说:“会造炮的就是炮派?” 刘医生说:“不是,现在有所谓的八派与炮派,八派得势,炮派就被挤压,失去权利,大多数被分流到地方,但两派都自称是革命派。两派斗来斗去,哪个派上台,就哪个派说了算。我们搞技术的,一心搞技术,不管什么派,但硬是将我们划成炮派。这些运动对我们一心搞研究的,是有影响的。但运动多了,也习惯了,人家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做,也就没事了。你们也一样,多听,多做,少说话。根据我的判断,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王郎中说:“那就好,请你给那个副厂长打个招呼,不要斗我家王治财,让他安心改造,活着就行,就有希望。” 刘医生说:“好的,今天去,我帮着说说话,这年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99章 王修莲见到儿子交代后事 开饭时,看着一家人的生活,刘医生真是难以吞咽下玉米糊煮土豆块,还有些野菜,吃得很寒酸,哪里能见到什么油水?刘医生体会到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是什么滋味,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工分多吗?” 王治山回答道:“多的,只是每年分红时,只分得十块钱和少量的粮食。队里领导说,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都得夹着尾巴想通。有一次,我想不通,到公社反映口粮问题,还被拉去游村示众。” 刘医生说:“原来如此。” 饭快要吃完时,刘医生借故到屋外面咳嗽,刘医生悄悄地在碗底压了五元钱,钱是折小后压在碗底的,这一切王郎中一家人都不知道,也没看见。 兰兰在收拾洗碗时,才发现碗底有五块钱,猜想也是刘医生的,说道:“刘医生,你的钱掉在桌子上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一片小小心意。” 王郎中说:“不行,你客气了,吃顿饭,怎么要给钱?” 王郎中说:“你看你家也很困难。” 刘医生说:“是困难,但是比你们家好得多。” 兰兰拿着钱与刘医生推来推去。 刘医生说:“你不要,我也不去公社,也不去小厂,这说明你们看不起我,你们不要,我会很难过。这个心意必须领,我才高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番说服,王郎中推辞不过,就说:“好好,兰兰就收下吧,刘医生这次来也是份善意,以后要感谢人家。” 刘医生说:“我差点忘了,我这里还有五十斤粮票,现在物资匮乏,有时候有点钱也没用,钱也不值钱,没粮票也买不到东西,粮票也管用。没钱没粮票都可以,但一定要有粮食,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哎,这是种奇迹也是种讽刺。”说着又递给兰兰五十斤粮票。此刻大家眼眶发热,稍不小心,热泪就滑落下来。 大家都默默不语。 鹿山小厂,是个偏僻的地方,离公社有一段距离。小厂周围有许多树,围墙高高的,墙的顶部安放着无数锋利的玻璃碴,斜着的垂直的刺向空中,初来乍到的麻雀不小心落在上面,也叽叽喳喳发出些牢骚话,不满地飞走。墙里的人想逃走是不可能,除非像麻雀一样长出翅膀。墙脚长满荒草与当地特有的倒钩刺,互相交织在一起。 刘医生说:“同志,我是卫生院的刘医生,我找你们李厂长。” 门卫,实际上是民兵,他们都背着枪,对来人都会职业性提高警惕。 “哎哟,不认识,你们卫生院的刘医生有好几个,我怎么没见过你?”民兵有些不屑,说话有些怪腔。 “是的。”刘医生说。 民兵说:“那个背着老太太的人,来干什么?” 刘医生说:“是来看她儿子的,麻烦你开门让她进去看看。” 民兵说:“刘医生,不行的,我们这里,要厂里的领导批准才可以的。” “同志,抽支烟吧。”说着,刘医生递给民兵一支烟。 “刘医生,这是“大重九”,味道不错哟。”民兵边说边将香烟放在鼻孔处移动,鼻子都缩成一坨,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脸面如同湖水里扔进一个小石头,荡起波纹,不久又恢复平静。说道:“他们是什么成份?” “富农。”刘医生说。 民兵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有历史问题的人。” “我这里还有一包,给你,就方便一下。”刘医生说着,就将一包烟硬塞给门卫民兵。 “我就不客气,你等着,我去汇报厂领导。”民兵说。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和民兵向门口走来。这个中年人就是李厂长,岁数不大就谢顶了。看样子,这年头为了生活,他的确花费不少脑筋。他们这个年代,缺衣少食,脂溢性脱发是很少见的,这个李厂长看上去有些消瘦,要是他肥胖,肯定肚子里有不少油水,但与他目前的身份不相匹配。 李厂长问道:“哪股风把刘医生吹到这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来?” 刘医生说:“想你了,来看看你,这头发怎么就没长旺?边上有几棵茅草,中间就是个光秃秃的足球场。” 李厂长说:“是啊,从省城到这里,水土不服,人家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是人穷毛短。自从在省城给剃了个十字头,抹上黑油漆,游街后,就再也长不出来,头发生气了。” 刘医生说:“李厂长啊,你真会挖苦自己寻快乐,你可能是毛囊萎缩了。” 李厂长苦笑道:“呵呵,我“心”萎缩了。” 王修莲接过话题便说:“李厂长,你长时间失眠、小便多、夜晚会起夜,人感到乏力,腰膝酸软,天亮时分,也就是鸡鸣之时,肚子会痛,痛时要上厕所,泄后疼痛减轻。加之你情志不遂,郁久化火,暗伤心神。你是脾肾阳虚,脾阳不振,水谷运化无力,气血化生不足,心虚气还短,气血不能上荣,毛发难以生长,毛发乃血之余;再者肾为先天之本,早期你头发很漂亮,但如今肾阳肾精气不足,难以还髓补脑。简单地说,脑水不够,怎么能长出头发?一个冰凉的大地,怎么能长出草来?你最近丢三落四,伴有健忘啊,你刚才你说,你“心”萎缩了,有一定道理,准确地说,你的心情处在阴冷的冬季。” “这位老妈,你可厉害,真神了。”李厂长眼睛一亮,说道。 刘医生说道:“这位是王郎中,人称“民间神医”。” 王郎中说:“望而知,谓之神,你刘医生也能做到。” “对了,王郎中,听说你来看你儿子,快请进厂里来喝口水。”李厂长邀请道。 王郎中说:“是的,承蒙关照,我是腿脚不利索,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看,以后没机会了,来看一看,死无牵挂。” 大家听这话,心都是凉的。 走在厂区,到处可以看到墙上的标语与口号,这些标语虽然有些陈旧,不影响人们看清楚。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绝不能让它自由泛滥。” “千万不要忘记斗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服从改造,重新做人!” “要斗私批修!” “打倒复辟资本主义,打倒走资派!” “打击投机倒把,割去资本主义的尾巴!” 地上堆满大炼钢铁时期的破铜烂铁,最多的是堆积成山的半铁半矿的东西,从这个方面可以看到当年的革命场景。 有人说:“王治财,你休息下。” “是,等我们打完这把锄头,冷了打不动。” 王郎中从远处看到一个汉子正拿着锤子,在叮当叮当的敲打发红的铁块,红火的铁屑四处飞溅。 “停一停吧,领导叫你呢,你妈你哥来看你。” 王治财听到是自己的亲人来看自己改造的地方,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王郎中这边走来。来到母亲身边,一下就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我是冤枉的。”王治财眼睛看着母亲,他看到母亲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自己落寞潦倒的图像。 “事到如此,相信组织,真相会弄清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到飞燕村。在这里,要听领导的话,要好好干活,活着比什么都好。我是走不动了,是你二哥背我来的,多得刘医生与李厂长的情,让我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就是眼睛一闭,大脚趾头朝天了。你回来时,可能就看到一个土堆,上面长满野草。以后不能守候你们了,只能守山了。发财的,把手伸给娘看看,眼睛看着妈妈。” 王治财将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伸给母亲,母亲用手抚摸着,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家都眼睛红润着。 王郎中说:“一切都会好的,好好活着,回来后成个家,火烧竹园赔款慢慢还。今后,我不在了,还有你大哥、二哥。成家后,生儿育女,有空的话,来我坟上点炷香,给妈妈说说心里话。” 听到这里,王治财仿佛感到生死离别,大声悲痛地哭喊,王治财紧紧抱着母亲,悲伤叫着: “妈妈,妈妈·······”声音在厂区回荡,招来许多人张望。两人脸贴在一起,母子泪水交融,浸湿面容。泪水滑落在王治财嘴角里,他分明尝到母亲心酸苦涩的泪水味。他慢慢放开双臂,再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闷响,双手紧抓地面上的野草,指缝间抠满泥土。 王治山也抽泣着。王郎中感谢地说:“多谢李厂长、刘医生,请适当关照下王治财,多教育。” 李厂长和刘医生领着王郎中慢慢走向小厂大门,在王治山背上的郎中,不断回头望望王治财,依依不舍,一个可怜的母亲。王治财还跪在地上,不想站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身影,像是在真诚忏悔,直到看不清母亲的背影。他自责给这个家庭带来的麻烦与灾难,唯有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他怕自己永远见不到母亲,最后拿出全身的气力,大声喊叫安慰母亲: “妈妈,你要好好过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走出小厂大门的王郎中听见他儿子王治财的呼喊声,她抬头回望厂房,厂房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笼罩着四周。心情虽然不好,但至少见到日夜牵挂的、在教育改造中的儿子。沉重的心情让大家都短时间的陷入沉默。忽然,李厂长发话了:“王郎中,想麻烦你开个中药处方,治治我的秃头病。” “可以可以。记住啊,“愚弟要牛狗兔鹿龟,早将骨肉喂鱼'',两方合用。” “郎中,我不搞牛鬼蛇神,也不会将亲戚朋友骨肉兄弟往死里整,我对那些所谓运动不感兴趣。”李厂长激动、敏感地回答。 王郎中说:“别激动,不是运动,是治病处方。” 刘医生说:“这是什么处方?王郎中,我从来没听说过。” 郎中解释道:“山茱萸(愚)、熟地(弟)、山药(要)、牛膝(牛)、枸杞(狗)、菟丝子(兔)、鹿角胶(鹿)、龟板胶(龟),另一个是大枣(早)、生姜(将)、补骨脂(骨)、肉豆蔻(肉)、五味子(喂)、吴茱萸(鱼)。”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郎中说:“简单,就是你们中医方剂学中的“左归丸''与“四神丸''的方剂。” “这种方歌第一次听说,多少年来怎么也记不牢这两个方歌药,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就记住了。”刘医生高兴得像个小孩。 王郎中说:“李厂长,你连服二十一剂,你许多症状会好转,头发也长出来了,老婆子世代草医,这点小能耐是有的。” 李厂长说:“好啊,哎哟,那可要多谢你了。” 王郎中真诚地说:“不用谢,头发长出来后,多多关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懂事,说话得罪人,恳求不要武斗他,要文斗,要多说服教育,让他不残疾,不疯掉就行,让他以后留个根根,啊。” 李厂长说:“王郎中,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的,我会教育他,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改造好,提前释放,如果表现很好,会提前一两年释放的。” 王郎中讲:“那就有劳你了。” 李厂长说:“王郎中,王治财经常说他是冤枉的,你了解,那是真的吗?我们只有管教的义务,办案经过是不归我们。” 王郎中说:“这个情况是真的,是冤枉,为此还投水自杀过,但没死成。” 李厂长说:“可是他的案子是公社定了性的,已经翻不过来了,运动以来,许多都颠倒黑白了,不过劳动改造与坐牢是性质不一样的。在小厂打铁与修水库、修路、挖沟都是公社的劳动教育与改造,只是没有在家自由,没有工分,分不到粮。” 王郎中说:“罢了,让时间去慢慢证明去,让时间去疗伤吧。” 李厂长、刘医生看着王治山背着王郎中,摇摇晃晃走了,在眼前是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脚下还凹凸不平,有时候是上坡路,有时候是下坡路,有时候是平路。 但不管怎么,这条路都得走下去,他们感叹着,人生不过如此。 李厂长问刘医生:“老太太为什么活着?” “为孩子。” “不完全对。” “物质?” “不完全,她饿三天都没事,她不怨天也不怨人。” “那是什么?” “爱!” “爱是什么?” “希望!” “希望?” “精神这棵柱子,支持她继续前行。” 刘医生说:“我听到过她会说,“阿弥陀佛”,她信佛。” 李厂长说:“你说对了,她默默忍受,相当于下地狱的煎熬,从她的言行中,你难道没看出,她认为她一直在渡人,这就是她心中最高的价值。生死对她已不重要,她变得淡定与从容。” 刘医生说:“是啊,你们要面对现实,要乐观,还是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厂长说:“斗争是有方法的,不能死斗,在真理与是非混淆的时候,可以沉默或者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像穿山甲遇到危险,低头夹住尾巴,稳如泰山,最后风平浪静。” 刘医生说:“好啊,动物世界都懂得保护哲学,何况人乎。当个缩头乌龟,把头缩到肚子里,随便他们打我们的外壳,这样可以活动筋骨。在庄大庙里住着的朱院长,每次批斗都有他的名额,什么原故?不夹尾巴,不缩头,煮熟的鸭子嘴还硬,这不,腿斗瘸了。” “刘老弟是缩头乌龟,当代乌龟英雄。” “李厂长要当王八好汉。” “哈哈,哈哈。”两人都笑起来。 “别笑,看看周围有没有听''小话”打“小报告''的人?”刘医生慌忙说,两人四处查看。 “我发现一个。”李厂长靠近刘医生耳朵小声说。 “在哪里呀?”刘医生问道,眼睛望着李厂长。 李厂长突然严肃起来,用手指着远方,慢慢又指向刘医生,顿时“嘿嘿”笑起来,说道:“就是这个缩头乌龟。” “开什么国际玩笑,也不想想什么年代!”刘医生舒了一口气。 第100章 干旱苦了农民 角书记实事求是 这年月,日子本来过得苦,尤其是碰到当地传说的鸡荒饿狗年,村里人偷偷抬木料到邻县换粮食。邻县盛产大米,一句话,就是为了活命。 王治财因在小厂表现良好,解除了劳动教养,背着铺盖回到飞燕村。母亲王修莲老泪纵横,把王治财脸摸了几遍,说:“回来就好,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死了也可以闭上眼睛了。”王修莲活到今天,一个原因就是期盼三儿子回来,这是她的精神支柱之一,而她自己的丈夫王开云却遥遥无期,她也绝望了,就算有一天真的回来,也摘不了她国民党特务的帽子,也医不了她内心的伤疤。王治财回来了,但还得赔生产队竹园的损失,慢慢赔,从每年的分红中赔。 第一次生产队组织人抬木料去邻县,默认每家两个劳动力去,各卖各的,都是饥饿迫的。一百多里,来回就只换得几斤大米。王治山和王治财这次也参加了,他们不是用马车,是用肩膀扛去的,回来后米吃光了,肩上的血疱还没有长好。 第二次去邻县,有人吃不了苦,就没去了。这一次王治山、王治财跟着瘦狗去,瘦狗说到他老丈人家可以住宿,他老丈人就在邻县的一个村庄。他们数十人就拾起木料走上曲折不平的路,到了瘦狗的丈人家住下,木料就被他丈人留下,说自己要建房,价格不比城里少,省了去城里的路程。那晚供他们吃住,翌日清晨也没给钱粮的意思,又供了一顿早饭,说他家手头紧,开春去拿钱粮。于是他们不好说什么,带着郁闷的心情回飞燕村。后来瘦狗的丈人传过话来,说他们吃住的花销抵扣木料了,同去的村民有苦难言,只有一个人发牢骚说:“就算给他送去的棺材板吧!” 飞燕村运木料换粮食的消息传到其他村,别的村民也行动起来。 这些情况引起公社的重视,林业管理越来越严。 几个女人拉有机肥,修了斗金粮杂木树做烧柴,王治山砍鸡血藤做药。被林业站长半路发现了,连人带木头车被带到公社大院,由民兵看守着,公社新来的角书记从乡下回来看到,问民兵:“这是怎么回事?” 民兵说:“林业站长抓到他们偷运木料,要罚款处理50元,他们不交。” 角书记说:“你们几个女的砍这杂木做什么?” 村民说:“领导,烧火用。” 角书记说:“你是王郎中的二儿子治山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说:“你砍这些干什么?” 王治山说:“领导,做药用,这叫鸡血藤。” 角书记说:“这怎么是偷运木料呢?站长呢?” 民兵说:“有点事,出去了。” 角书记说:“放了,你们几个把他们放了。” 民兵将他们放了。等站长回来,发现人放了,民兵把事情告诉他,他找到角书记说:“角同志,你是分管林业的领导,怎么就放了?这是搞资本主义。” 角书记说:“农民不容易,就放了,回去到政治夜校教育教育就行了。” 站长说:“角同志,这是方向问题,两条路线斗争问题啊,你不会是政治觉悟?” 角书记说:“别动不动就扣政治帽子给我,大不了又去五七干校。”说完后,角书记就丢手去了。 飞燕村有些人粮食不够吃,大家一起想弄点粮去,都去伐木。晚上,家中无粮,心里发慌的韩半仙来找王治山商量:“这次我跟你们去,我自己的口粮也不多了,把这口棺材拉去换口粮。” 王治山说:“韩叔,这是你百年之后的老寿木,不能呀!” 韩半仙说:“治山,命都没了,这老棺材有啥用,死了,也不能当饿死鬼吧!放心,我还能活几年,以后真的死了就钉个小木板抬去山上随便埋了,人死如灯灭。眼下一口棺材能让我吃半年,找个板车,下边放排木料,上面放我棺材,你在前面拉,我和治财在后面当助手,我知道这条路线,算叔求你。” 王治山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一天,五张板车天没亮就出发了,瘦狗偷偷摸摸到林业站去报告,因上次去有人骂他独吞了几个人的血汗钱,他怀恨在心。 在两县交界处的林业站长堵他们个正着,民兵把他们押到公社,处理结果是每人罚款五十元,木料棺材没收。民兵开始要卸下棺材与木料,韩半仙反抗最急,其他人也跟着韩半仙说:“自己宁肯死在棺材里也不准谁动,结果他们全被捆绑在电杆树下晒太阳。 林业站长请示在县上开会的公社主任如何处理?答复是自己没有分管林业,由角书记代处理。 下午角书记从深沟回来,一进公社大院,见到棺材和木料,吃了一惊。又发现捆了人,他明白,这些人一定是粮食的问题,因为他今天就是去农村调查受灾地区的粮食问题的。他走过去一个一个把人的绑给松开。 角书记问:“这棺材是谁的?” 韩半仙说:“是我的。” 角书记说:“为什么要这样?” 韩半仙说:“饥饿呀!” 角书记说:“你子女呢?” 韩半仙说:“我一个独人过日子。” 角书记又发现这些人中有王治山,于是问:“王治山,是真的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眼眶湿润起来。 “站长,公社里这棺材是怎么个事呢?你说!像什么话,公社里是摆棺材的吗?”角书记明显生气了,用手指着他。 站长说:“他们到邻县换粮,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 角书记说:“你有病,我说的棺材,你是不是想自己用?这是棺材。60岁老人拉自己的棺材去换粮,说明弹尽粮绝了,你来自农村,你的同情心去哪了?你说,假如你要活命,你会留棺材干啥?我们的群众路线是这样子吗?” 说话间,韩半仙,“叶通”跪在站长与角书记面前磕头。被训斥的林业站长一时懵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角书记立刻上前拉半仙。 韩半仙说:“我没办法了,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角书记说:“快起来,不能跪,你拉回去,只能跪父母,不能跪我们。你们的困难我们是有责任的!你们统统把自己的东西拉回去。” “谢谢!”大家说,忙着收拾东西,走出公社大门。 看到老者远去的背影,角书记眼睛湿润了,红了。 站长说:“角书记同志,你就代管林业。我要向上反映你的问题,十分严重的问题!” 角书记说:“你首先考虑群众的生活,饭都吃不饱,这是民生问题,,你这个考虑过没有?我不怕你告,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站长说:“这是路线斗争!” 其实韩半仙及王治山等一群人,没有回到飞燕村,直接去了邻县换粮去了。 县派人来调查角书记。角书记把自己的下农村的调查报告拿出来说:“人是我放的。我去摸底调查过,有二十多个村因为天干旱,收成不好,我也向县里反映,县里李副主任说自己想办法克服,县里没多余粮食。我正为几千人吃饭的事着急呢,老人家把自己的棺材拉去换点粮,算搞资本主义吗?” 调查组问:“真有此事吗?” 角书记说:“我这个老共产党员还会撒谎?你们去问问林业站长。如果非要说我路线有问题,我就检讨,然后不再管林业问题。老百姓成群到其他县讨饭,农业学大寨谁去搞?我们县的面子,县里张主任会好过吗?我还是一句话,对待群众要实事求是,要具体问题灵活一点,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救济群众,群众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我们少数干部却不给人家生路,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调查组:“角同志,你说的情况,我们清楚了,林业问题还得你代管,你的基层经验丰富。我这就与张主任通个电话。” 调查组长问:“张主任吗?” “是,请讲。” “林业站反映的问题,是角书记同志放的,情况属实,但角同志没有阶级立场问题,飞燕村附近二十个自然村今年收成不好,有老人拉棺材去换粮了,按角同志的说法,群众要是成群结队到邻县讨饭,又影响农业学大寨生产,占山县丢不了这个脸。” 县里张主任说:“那现在怎么办?” 调查组长说:“角同志说他会想办法解决,请领导放心。但是角书记同志说,不能扣什么政治帽子。” 张主任说:“叫老角同志接电话。” 角书记说:“张主任,我是老角。” “老角同志,有些同志对于你有些看法,特别要注意说话的态度与方法,林业你还得管,拜托你想办法解决飞燕村附近的群众生活,坚决不能让群众去讨饭,你看着办。” 角书记说:“那我就表态,我让民兵去街上去堵资本主义,不到农村去。农民嘛,就图个肚子饱,农民会种地,他们的本事就是种地,我们不要管得太宽,等群众解决温饱,再严管林业也不迟。” 张主任说:“好的,好的,拜托了。” 角书记说:“再见!” 角书记笑着对调查组说:“抓革命,促生产,生产搞不上去,饿着肚子怎么革命?命都没了,革谁的命?要给群众活路,不是死路。你们肚子都饿得闹革命了吧?走吧,请你们县上这些贵客吃饭。” 组长也笑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们带着粮票来的。” 角书记说:“吃饭是为了肚子不闹革命。” 后来,因林业问题的路线之争没有将帽子扣在角书记头上,慢慢地也不了了之,农民用木材换粮的事,才没有上纲上线。 当夜,王治山、韩半仙他们就赶到邻县,在旅馆住下。半夜三更,王治山做了一个梦:一个老家亲戚喊他,治山,你妈不在了,你还不回去料理后事? 王治山是个孝子,母亲是他的精神之柱,这突然的梦把他惊下了,眼睛满含泪水,他一下子坐起来,一点睡意没有,窗外一片漆黑,其他人因为累了睡得很沉很熟,他却变得不安起来。他在内心呼喊,我的妈啊,你一辈子就没过个好日子。 第101章 王修莲命悬一线 第二天清晨,大家拉着木材走在临县大街上,不时传来“占山县的木材又直又粗是建房的好木林。”在木材市场,王治山的木材、韩半仙的棺材也卖了个好价钱。 大家收获一种胜利的安慰,可王治山高兴不起来,一脸悲伤气。大家都在购大米,王治山却买大量的清香、纸钱,剩下的就购了米和一斤米线。韩半仙不解地问:“治山,你怎么才买这点米,买这些香、纸干什么?” “韩叔,我梦见我妈老去了,死了,她一生缺衣少食,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好一点。”王治山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就大声哭起来,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滑行。” 大家以为王治山中了什么邪,脑子出了问题,都诧异起来。韩半仙:“我说你治山啊,你凭什么说你妈不在了?你脑子平时都好着呢,这可怎么了?” 王治山把昨夜的梦说了一遍。 韩半仙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治山,你别激动,叔叔掐一下“六轮时”和你妈的八字。” 韩半仙闭着深陷其中的眼睛,颧骨突出,两腮的皮肉明显萎缩了,花白胡须、头发被寒风掀起来,额头上布满一道道沟,沟里夹杂着灰尘,显得青灰青灰的,让人看了会心酸。 他干枯且灰黑色的大拇指在其余指间掐指,嘴巴里说些大家听不懂的: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韩半仙说:“治山,是生病了,在留念上,她还留念着你治山、治财、你韩叔呢!放心,“韩半仙”的号不是乱叫的,疯子嘛,该疯则疯。狗嘛,该咬则咬,大家知道我不会咬好人。人生五花八门,一切闹剧,来来去去都是缘聚缘散,顺其自然吧!” 王治山说:“可是,韩叔叔,我还是七上八下的。” 韩半仙说:“你这孩子良心好,有忍耐心,以后会好的,易经曰:积善之家有余庆。一切都会改变,时间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 王治山马不停蹄,归心似箭,天蒙亮才赶到陈桥村,就慌忙敲开亲戚的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缝里钻出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头,他眯眼看着门前一群灰头土脸人,说: “治山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王治山说:“没事,大叔,有没有听说我妈去世的消息?” 大叔说:“没有啊,只是陈桥村,你们叫大老祖的昨晚走了。” 王治山说:“哎呀,我梦到我妈去世了。急得我一天心都冷冰冰的。” 大叔说:“你们像从哪里回来?进来歇歇脚。” 王治山说:“到邻县换粮,不了,不了,我赶回去看看。” 一路上,大家都为韩半仙推掐得准确而佩服。一个人问:“半仙叔,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娶上老婆。” 韩半仙说:“天干了,不依甲子算,我口干了,你酒也不给一口,凭什么算?再加上你去告你那个在公社里做事的亲戚,说我搞“四旧”,封建迷信,又让游街,你好看笑话,我本来心里有伤,谁知道你在我伤口撒的是云南白药还是辣椒面。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呢。” “我是那种人吗!不算就不算吧,算了也白算,你自己不也打光棍,也算不来个老婆?”那人挖苦道。 韩半仙说:“你说得对,人算不如天算,我呢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也不要笑我,看你命相是孤辰寡宿,阴差阳错,也许和我一个球样,打一辈子光棍。” 那人说:“我不信,我成分好,有机会,我只是婚姻还没动!桃花运没来。” 韩半仙说道:“再也动不了,三十九的老儿童了,飞燕村附近只剩下母狗。” 那人急了:“你就是韩老狗,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告你。” 韩半仙说:“你们看看,刚才还说不是那种人,现在又变天了,翻脸比翻书快。你也不感谢我,我已经帮你免费算了,孤辰寡宿,阴差阳错,未来和我一样,也是一条老狗。” 这个与韩半仙斗嘴的人,忍不住要去打韩半仙,被王治山拉住着了,说:“自古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是你自己要算。行了,行了,都是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别认真。我方圆五十里路相亲二十九个村没成,后来才成的,你呀同你说的那样,婚姻没动。” 王治山回到飞燕村,看到自己家的茅草房的烟囱有气无力地冒起黑烟。韩半仙也跟着王治山进了家门,屋里昏暗,勉强看到王郎中躺在床上,脸色苍黄且瘦。听兰兰讲:“有两天汤水未进了,妈妈说等治山回来,要到山里住一天,要喝山上的水,图个新鲜。” 王治山说:“妈,你怎么样?我是治山,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你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线。” 王郎中无力地睁开眼,十分无力地从齿逢里挤出三个字:“回来好,回来好。妈不行。” “妈,你等着,我煮米线给你。”王治强流着泪去煮米线。 韩半仙说:“修莲,修莲,我是韩清。” 韩清拉住修莲的手,王郎中说:“我知道,韩清,我对不起你。” 韩半仙说:“没有对不起,是天命,是因缘,你要好好活着。”说着,两个人都滚出泪来。 王治山端来米线,喂母亲,吃了几口,母亲似乎有点神气。 韩半仙拉着王治山走出门,说:“明天找个木匠来做口棺材,冲一下,也要做个准备。你叫木匠来砍削三斧头,我看下木渣落地的卦象,还有多少时间。然后你背她到她喜欢的山里去,陪陪她,家里有我指挥。” 第二日,王治山请来木匠,韩半仙在场。木匠三斧下去,第一块木渣新鲜一面朝上,第二块旧面朝上,第三块新鲜面朝上。韩半仙告诉治山:“治山,一阳一阴一阳,这是个离卦,离是离开的意思,不久于人世。先天数乾一兑二离三,你妈的先天气数只有三天了,你妈会在第三天卯日卯时走,流年流月都不利。她太累了,要走了,你得日夜守候,把她的气接住,以后你福气才大,逢凶可化吉。你去把她的脉,尺脉无力关脉胃气已绝,寸脉心气焕散而数乱,有阴别阳离之象。煮个参附汤与参苓白术汤给她交替频服,如果汤水无法进去,就没希望了。这几天你问问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点头就是了。你妈生前信佛,我陪她念念佛经,让她少些挂碍,好到西方极乐世界。你妈原来一心要嫁我的,可是半途你爹李开云横插一杠,你爹和我为你妈决斗,结果你爹赢了,我输了,我就死心当和尚了。谁知土改时庙被拆了,我又回飞燕村。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捉弄人,你爹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至今生死不明,你妈这辈子很可怜,硬是将你们拉大养大,她真的太累了。说句黑心的话,她死了也好,阴间不会有阶级斗争,活着时救了许多人,死了不会下地狱的。” 王治山说:“韩叔,你别说了,我就想哭。” 韩半仙说:“不能,你妈最爱你,最挂治财,治财没成家,她伤心的是你哥王治强,你哥与她断了情,划清界线了,他与郭美英打过她。所以忍耐着不哭,你是她唯一寄托与希望。我、你爹、你哥、你弟都是来向你妈讨债的,我本是你妈学医的师兄,可土改时别人硬说是你家长工,我不承认是长工,结果你家还是划成富农,戴上富农帽子,成了阶级敌人,所以我害了你妈。你爹成了国民党的兵,给你家挣得个特务帽子戴着,也害了她。你哥反目成仇,母子恩断义绝。你弟被人陷害,赔竹园毁坏的巨额债务。治山,你不一样,你是来给你妈报恩的。” 王治山说:“嗯,我照办。” 第102章 王修莲去世 王治山向队长请了假,根据兰兰提供的妈妈想住的地方,他去那里,搭了个篷,找到水源,把母亲背到那里,享受新鲜空气和山泉水。第三日母亲明显想吃东西,着急的王治山将母亲背到家中,他听韩叔说,如果病人突然吃得多,话多,气色好转,一定要背回家,这叫残灯复明,都不是好兆头。 他晚上告诉兰兰:“今晚给妈做最好吃的,妈妈要走了,不能当饿死鬼,安祥地走。” 兰兰听后,含泪点头,在厨房做饭,一把泪一把鼻涕,王学凤、学红、学十、学字赤裸着屁股在锅边转,此时兰兰还怀着王学会。 王学凤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哭啊?” 妈妈说:“奶奶要死了,以后就不跟你们玩了。” 王学凤问:“死是什么样子?” 妈妈说:“死就是睡着了。” 王学凤问:“那我睡着了,就是死了,死了后,明天天亮就起来了。你哭什么呢,你是不是饿了?我帮你干活。” 兰兰没心思给学凤讲,只知道少儿不知愁思苦。 王治花、王治梅都来了。韩半仙寻找一直没有露面的王治强,他生气着,一把将王治强的门推开,骂道:“王治强,你还是不是人?你妈都快死了,也不望一眼。” 王治强说:“我们划清界线,断绝母子关系。” 韩半仙说:“你说个球,牲口糕羊还有跪乳之恩,你连个牲口都不如。等你老死时,谁给你送葬?你记住你现在无儿无女。” 王治强说:“我死了,狗会把我拖走的。” 韩半仙说:“你放屁,你再坏,你的侄子也会给你收尸,至少几块木板是会给你。” 王治强说:“你死了,谁收你的尸?”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告诉你二弟,治山会把我抬上山。我韩疯子,不会疯到连自己死后,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我的坟地都看好了。如果你再不积一点点德,你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给我走,虎毒不食子,她是你妈,人都快死了,还划狗屁界线,你自己想想,你划清界线不照样挨斗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天下的母亲都会原谅自己的孩子,你妈刚才还叫你的名字呢。” 说完,半仙拉着王治强来到王郎中面前,王修莲看到这个冤家,颤抖着伸手去摸王治强,脆弱地说:“妈不恨你,你好好活着,找个适合的成个家。” 王郎中示意,叫所有的儿女都伸手给她,把所有的手都放在一起,有气无力地说:“妈不行了,你们要好好活着,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要相互帮衬,妈以后帮不了你们了,答应我。” “答应,答应。”儿女便呜呜呜呜哭诉着。王治强心肠硬,硬是一滴泪水没有,或许他心中还恨着母亲,要么他真是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家伙。 王郎中用颤抖的手抚摸孙子孙女,她似乎有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王郎中又拉着兰兰的手,慢慢吞吞地说:“苦了你、苦了你。”又拉着治山的手说:“帮治财找个人家。” 王治山说:“妈,我会的。” 然后就沉默了,像是很累的样。其他人都休息了。 夜晚,王郎中吃了不少东西,这一切韩半仙看在心中。王郎中一声轻弱的“韩清”,韩清走过去说:“我是韩清。” 王郎中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孤独一生。” 韩半仙说:“都是命,我这个长工害了你。” 王郎中说:“治山,你韩叔老了,把他送上山,我对不起他。墙里藏着你爷爷的《行德堂单方》,以后你用得着。”王郎中吃力地指着对面的墙角。 王治山说:“知道了。”他又问,“妈,你老了,要去哪里?” 王修莲说:“陈桥村。” 王治山说:“太远了,就在我家后山,想你时,我到你身边随时坐坐。” 王郎中说:“也行,那我就放心了!我累了!我睡一会。” 韩清两眼泪花。 王治山在床沿边,抱着母亲,目光看着母亲。母亲像在治山怀里睡着了。 夜深了,鸡叫了,火塘里的柴火也昏暗了。进入卯时,王修莲在二儿子治山的怀抱里走了。王治山呜呜地哭了,韩清说:“已经走了,人死了,如灯灭了,死了,就没痛苦了,修莲你就别投胎做人了,人不好做,到天上做颗星星,到天边做彩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那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是是非非、没有悲欢离合。治山,我带你去每家每户磕头,通报一下。” 王治山说:“韩叔,我妈还有温度,让我多抱一下。” 天没放亮,地上有些模糊,蒙蒙细雨无声也无息。飞燕村民还在沉睡中。但突然听到王治山的话语。 王治山说:“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韩清领着王治山,在每家门口磕了头。 天大亮了,王治山一家人哭成一片。小孩也哭,他们是跟着大人哭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哭,他们想着奶奶是睡着了,明天会起来的。 村里有人议论:“王郎中死了,真可怜,今后找谁看病。不知道王治山学会没有?” “郎中是个好人,就家庭出身坏了。” 王大毛说:“这个老分子终于死了。借个锄头,还时慢了点,还丧着脸。”实际上是他借了半年不还。 副队长的老婆说:“孩子他爹,王婶婶死了,孩子出生咋办,全村就她一个人会接生。” 张二毛回道:“闲操心,死了就死了。” 副队长老婆说:“你怎么狠心,村里的娃娃都是她一手接的。” 就在副队长说这句话之后的三个月,他老婆生孩子,接生的人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几天后抽风死了。他才知道王郎中的重要性,可天下没有后悔药。 以后的岁月,多少人因病找药,要到外村去,到公社去,十分不方便。问王治山会不会治,王治山干脆说不会治。可后来有些人发现,王治山只给亲戚治,都说王治山没他妈良心好。于是人们终于认识到,这个飞燕村缺少王郎中,实在不习惯,就把怨恨撒在王治强和郭美英头上,说是他儿子儿媳打死的。王治强听到这话,就躲到一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飞燕村许多人每逢七月半,都烧一份纸钱给已故的王郎中,也许是这些人在王郎中活着的时候,欠她太多,于心不安,才这样。 说起安葬王郎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家知道,那年月,粮食很少。尤其是王治山家,办丧事请人抬棺材是要请人吃饭的,可粮食呢?这事让王治山发愁。他跟兰兰说:“我成分不好,家庭条件不好,你成分好,你去队上借粮,好开口。” 韩清听到,说:“兰兰也为难,她一个女的去,能行吗?我卖棺材换来的粮食,我去背。天无绝人之路。” 王治山说:“韩叔,你粮食短缺,要挨饿。” 韩半仙说:“没事,我们再扛木料去换。” 粮的事,韩半仙解决了。从家里把所有的口粮背在治山面前,很让治山感动。 令人想不到的是,其他村农民,听说王郎中去世了,那些当年吃过她免费的草药的人成群结队来看一眼就走了,比飞燕村的人还多几个倍。他们说是王郎中救的命,是来告别的,许多人都想把她送上山去。来时烧了香,走时将一小袋粮食放在她身边。许多人流泪了,王治山和兰兰没想到,更想不到的是飞燕村的人们。这个想不到,像个小石头一下子丢进飞燕村人们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波纹,变得不平静了。 粮食绰绰有余,王治山又将韩半仙的口粮送回去。韩半仙说,这是王修莲的福报。老百姓心中有她。 当天,有其他村两个妇女没回村里,说是要帮忙把王郎中送上山才走,因为是王郎中救了她们的命,于是当夜就留宿到王郎中家。可是,王治强硬说他家宽松,方便又好住,就带着她们住在王治强家。悲痛中的王治山和兰兰也没多想。可这夜发生了家丑不可外扬的事。 半夜三更,王治强摸黑爬上两个妇女的床上,欲行强奸,将一个妇女的衣物裤子都撕破了,其中一个惊慌失措逃了出来,跑到王郎中家,披头散发站着,守灵的王治山和兰兰大吃一惊,吓坏了,背后都起凉风,以为闹什么鬼异事。等那人喘气说:“兰兰,王治强干见不得人的事,快去看看。” 怒火中烧的王治山提着煤油灯就冲进王治强家里,看到王治强正在床上与另外一个妇女非礼,王治山将油灯交给兰兰,大吼一声:“王治强,你个牲口。妈死了,你竟然做这种事,我让你死。” 冲过去就将王治强拉起来,挥拳就猛打王治强,王治强脸上挨着重击,鼻子流血,一分钟便倒在地上。 兰兰把两个妇女带到家中,用针线帮她们缝补,两个女人哭了。 一个妇女说:“去告他强奸。” 另一个也说:“让她坐牢。” 兰兰、王治山左一个对不起,又一对不起,表示歉意。说:“我妈刚去世,还没上山,就发生这等事,我难过,等我妈的事办完我去作证,送他坐牢。” “可这事闹大了,我们两个女人怎么活,我们名声就完了,我们怎么做人呢!死者为先,过两天再说吧!” “这事,太丢人现眼了,不告难过,告了我们没法过活。衣服也烂了,怎么回家呀?” 兰兰说:“我派人到公销社给你们两个人换周身衣服。” 王治山明明知道家中没钱,哪来钱卖衣物?于是又去王治强那里。王治强醒来坐在地上,看来打得不轻:“王治强,你死定了,坐牢,人家要告你强奸,衣服撕破了怎么回家?你给我找钱来,我请人买衣服来,人家好回家。你赶快去跪下道歉。”王治强这下明白自己快完了。上楼拿了几尺布票和钱,捏在手中,他被王治山拉着衣领拖到两个受害人面前,按着跪在地上:“我不是人,我错了,我给点钱和布票,给你们买衣服。” 王治山把布票和钱抢了,说:“滚回去。”送上王郎中山后,两个妇女穿着新衣物,与兰兰说:“看在郎中和你们两口子做人的面上,我们两个人不告了,你们也永远别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人人知道这丑事,我们情愿上吊。” 感激不尽的兰兰与治山,哭得更响亮,不是因为妈死去,是哭王治强的悲哀,又哭两个妇女的宽宏大量。 王治强当夜就逃到山里去了,实在饿得不行,又夜间潜入自己的屋子,拿些东西又藏在山里。 这段时间,人们都猜测王治强的失踪,都不知答案。山里的的王治强实在是忍不住凄风冷雨与饥饿,夜晚潜入王治山家。一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王治强出现在治山面前,他说:“我的事情怎么样?” 余怒未消的王治山说:“你就是个畜牲,要不是看在我、兰兰、妈的面子,你就死定了,人家不告你了,你丢人呢。”说着冲上去几个响亮的耳光,加上一拳。王治山的力气大是大家公认的。 第二日出工时,王治强的脸如熊猫,人们问他是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摔倒的。你妈出葬也不去?他回答得坚决干脆,说他的立场不变,他与她断绝关系,早已划清界线,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这也许是王治强性格与环境造成他一生的悲哀。有些人不知道他活着为了什么,要证明什么?一些人希望他在村里继续表演他的笑话,这个村里少了他的角色,似乎少了一份娱乐,少了一份戏剧效果。或许王治强是为那少数几个认可他的人而存在着。 王郎中下葬不久,托梦给王治山说:“治山,我住的地方是不错,砖墙,墙面粉刷得也好,卫生,要是再往后退一步就好了。” 王治山将这托梦的事告诉韩半仙,半仙去查着坟墓,发现坟尾与后面靠山的地埂真是有一步的距离,于是两人用土块和石头将坟尾接到地埂处,这样就与靠山连在一起。 此后,王治山只要遇到困难或心浮气躁,或想起母亲,就来到母亲坟边坐着,与地下的母亲说说话,倾诉。如果家人在村里找不到王治山,只要到王修莲老夫人坟墓边,准能找到。一年四季,王治山不会让母亲的坟长一根草,掉落一块泥土。 这就是我们的王治山,在他的内心里,妈妈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他们是用心灵在交流。 王郎中是葬在飞燕村的后山上,是个迎水向,在风水罗盘里叫丁山癸向,因此王郎中的后人比较发达。在后来的后来,周围的农民和风水先生便研究起她风水。飞燕村因为这个风水热问题,在2005年后,活人与死人争坟地,那就是活人黄英与死者王治财争坟地的荒唐剧。 第103章 大双偷粮 大双来飞燕村时不叫大双,是因为自己两只奶子比常人肥硕,很饱满,是村里男人叫她大双的。一个星期后,全村人都忘了她的真名,你传我传,就叫大双。大双也开放,她不以为耻,反而成了她的优势资源。她发现男人们对她热情友好,还常来家里帮忙。那时候,农村很穷,没人戴得起乳罩。大双挑水,走起路来,胸前跌宕起伏,引来无数眼珠子。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淌着憨口水,在他后面大呼小叫“大双、大双、大双,大奶奶、大奶奶”,而大双没有生气。她有些自豪,从她的到来,全村所有女人的胸器被她比下去了,短时间成了飞燕村的新闻人物。 大双是铁路工人老张的重婚女人,生有一个女儿。铁路114分队单位发现老张是重婚,劝老张将大双送走。因为认识王治山,他带着大双来飞燕村,老张送了光头队长几百元和数额不少的布票粮票,才落户到飞燕村。队长看在钱的面上,分了一块自留地地给大双。 老张回来到114分队后,可老婆家人不依不饶,硬是将他告法庭了,他因重婚罪关在西山监狱。 大双带着女儿,她不善劳动,出工挣的工分不够生活。加之老张收监后,又一条经济来源断了,为了生活的大双只有自己想办法。 起初,大双为了多有几个工分,隔三差五,要请队长来家里睡觉,光头队长就将大双工分提起来,可后来因为队员的反对,说大双没男子劳动力强,队长却给高工分,队员就到处传说队长睡了大双。 那些日子,光头队长自己腰杆酸,想要补下肾,实际上,队长在钻大双的被窝时,大双说他不行,他老了。心头不认输的队长这才找王治山的原因。 光头队长说:“治山,我最近腰酸,弄点药吃。” 王治山:“这病能治,就是没有药,药在山里。” 光头队长说:“你去挖,我给工分。” 王治山说:“队里人问我怎么说?挖药还给工分?” 光头队长说:“你就说队里的牛要吃药。” “工分,年底会挨扣,会打折。最好给我粮食,我配给别人的药,少说是五斤玉米,你要收三斤玉米,挖药比出工累两个倍,我情愿出工图个舒服,可现在缺口粮。”王治山说,他本就要整下队长,平时就没收其他人五斤玉米的事,他故意这样说的。 光头队长说:“行,你妈从来没收过我的钱。你可小心割资本主义尾巴。明天晚上,我送三斤玉米来,一定要说队里牛吃的。” 王治山说:“那我还是出工干活,不挖了,你要割我尾巴。更何况是你吃,还让说假话,我可以说你损公肥私。”光头队长说:“治山,咱们合作,我不割尾巴,你也别说我肥私。以后你求我的事多着呢,运动来时,我说句话,你要轻松些。三斤粮,外加十个工分。” 王治山说:“真的是粮食迫的。三斤是看在队长面上。” 光头队长说:“是,是。” 于是王治山就到山里找杜仲皮、仙茅、山药、土牛膝、淫羊藿、金樱根、双肾参去了。 吃了醋的队长老婆就怀恨在心,她想压压大双的威风。农村的菜地都是你家挨着我家的,这一天,大双挑着自己的小便,队长老婆也挑着自家小便去菜地施肥。两个妇女的菜地相距不远,队长老婆故意骂;“她妈的,那家的骚女人拉的粪水这么臭,越骚越臭,自己没男人就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要脸,骚母狗,骚母狗,卖西的。” 大双听到了,看地里又没其他人,分明是冲自己来的,走过去,就接上话:“老母狗,你是骂我?” 光头老婆说:“骂你怎的?把我男人都弄到你床上了,村里人都说,你把他搞得三天两头往你床上钻。” 大双说:“是他自己要来。” 光头老婆说:“你不脱裤子他能来吗?”她又说,“一对狗男女。” 大双说:“你男人来钻我的被窝,是你不行,他说你下边臭味重,又松松垮垮,两个奶子都瘪了,胸脯平得像晒场,还说没劲。能怪我吗?说实在,你男人那东西也不好使,不如年轻人有力气。你以为离开你男人我就没人耕种了?” 光头老婆骂道:“骚母狗,班车,班车,什么人都可以上的班车。” 大双说:“你再叫,以后我就搞定你男人,让你那块破地永远荒废掉,老荒地,荒地,没人耕种的荒地。” 愤怒的“荒地''(光头老婆)像一条发疯的母狗冲上去,就撕咬。女人打架没有男人猛烈,就喜欢纠缠撕咬,忽的你倒地,忽的她倒地,大双必竟体力强,人年轻,她占优势。光头队长看庄稼回来,老远看到是两个女人打架,不是别人,是两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帮谁也不是,就一个人躲在树枝下看两个人摔跤比赛。 最后是兰兰去菜地干活发现了,兰兰走过去,看到两人上衣撕破了,都露出前胸,体力强的大双,两支奶子正吊着,上下波动,她骑在队长老婆身上,鼓着双眼,两手卡住队长老婆的脖子按在地上,气势汹汹。 麦田里还有一个人没露身,只是把两支目不转睛的色眼盯着这里,嘴角流着口水,那是王治强。 兰兰把她们拉开了,王治强没看够,发一声叹息。队长在白天是第一次写真式地看到大双的真东西,一副没尽兴的样子。 几天后,迫于形势和老婆的寻死觅活,队长把大双的工分下降了。以至于后来,光头队长想去大双那里去消化消化,被大双拒绝。苦闷中,光头队长观察到,大双家年轻人热闹起来。 有一次,光头队长听到年轻人议论: “睡了大双,天下无双。” “大双来到飞燕村,这里的女人,说话声音变小了。” “娶上大双这一种女人,明天去死,来世上一点不冤。” “听王治强说,他钻大双的被窝,花的代价不小,三碗玉米一次,一碗米只能一次。” “我去钻被窝,大双没要什么,她说我是没叫的小公鸡,我很赚的,我一夜晚要了三次。” “你悠着点罢,听说年轻人那点米汤水用完了,以后就不行了。差不多就行了,留着以后生儿子。” “哎呦,这种事,好像从来没有个够。会上瘾的,像抽惯了大烟一样,到时候,身上不舒服。” “那个老张能娶上大双,真是神仙。” “张神仙听说因为重婚坐牢了,当初可能张神仙也把持不住。” “坐牢也值。” “大双喜欢年轻人。年龄大的要带口粮来,才能上床的。” “过几年,要是大双嫌弃,我得存点口粮。以备不时之需。” 队长听到,有些生气,他想自己是队里权力最大的官,却不能像黄帝一样想干谁就干谁。 大双听人说王治山家会找草药,就来找兰兰,这事对王治山不便开口。 大双与兰兰说:“兰兰,叫你男人找点药给我,我下边不舒服,白带多。” 兰兰说:“他会配的。听他说家里没现成的药。” 大双:“叫他挖点。” 兰兰说:“有人来找过他,晚上他不愿去,他说现在缺粮,晚上出去走动又出力,吃的饭很快就消化了,第二天出工没力气,都不做了。” 大双说:“兰兰,没事,我这就提两斤米来。” 大双爽快,真的提米来了。收了东西的王治山,吃了米饭,他才有力气到山里。 王治山把黄柏、茜草、黄花香、朝天罐、川楝皮、龙胆草、木通、车前草、白花蛇草、虎杖、苦参这些鲜活的草药给了大双。王治山不忘交待说:“煮水服,每次一碗,一边吃,剩下的外洗。另外不准说我搞资本主义,否则我以后不会找药的。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外地人不会说我坏话。我没有收你任何钱,是你请我吃饭的啊。” 到收荞的时节,几个年轻光棍,晚上去地里割荞,在山上把荞粒打下来,就连夜背回大双家。 队长当夜是提着两斤米,等到半夜准备钻大双的被窝,他躲在角落里正巧看到几个人背东西往大双家送。当时他判断,不可能四个人同时睡大双,一定是偷了队里的东西。 队长想,平时找不到机会整大双,这下让她明白我官最大,要她来求我、还嫌我嘴臭,说我老了,都怪当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捏坏了我的卵子。 队长叫来几个亲信,把大双借住的一间房团团围住,“你们有问题了,开门投降吧。”叫开门,屋里门就是不开。大双倒十分平静,吩咐几个人,用石磨将荞磨出浆来,在屋里烙荞粑粑吃,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大双说:“你们对我好,东西也在我家,我一个人顶着,我就说是我叫干的,反正不杀头,大不了以后有了我还上。把所有荞面浆烙饼,明早我上房丢给大家吃。”年轻人都佩服大双,三岁大的大双的女儿也习惯了人来人往,夜里也跟着吃荞饼。 外面的人明显闻到荞香味,就是进不去。 第二天,天亮了,星星和月亮躲起来,太阳走出来,仿佛也赶来凑热闹。 飞燕村看笑话的、看热闹的都大大小小来了,围在她房前屋后。 令人没想到的是,大双提着一篮荞饼站在屋顶,笑着对大人小孩说:“死了不能当饿死鬼,活一天算一天,这是我向队里借的荞,被我割了一片,有粮食后还队里。这是我们烙的饼,我先吃一口,分给大家。怕死不是大双,大双的脸也不值一毛钱。” 她吃了一口,从屋顶将荞饼撒向群众,大人小孩也不计较,能吃上一口饭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她哈哈大笑,把队长等人吓坏了,因为她笑的时候做了要往下跳的动作,众人也吃惊。 有人劝她别寻短见。 她笑了:“我还没活够,活着与人明斗,死了变鬼与人暗斗。”然后就回屋了。 大双平静地对女儿说:“姑娘,我们要做游戏,你不准哭。他们把我们几个绑起来玩。听懂吗?” “听懂了!” 队长下令后几个人将门撞开了,搜出荞子来,将他们拉到晒场上捆绑在树上吊打。队长最希望大双求他,可没开口。后来实在没法,队长怕弄死人,放了。 当晚,大双背着女儿走到占山县检察院。天亮时,她找到检察院,告队长等几个人私设公堂、非法拘禁、私撞民宅等,还说如果县上的同志不去处理,她就带着女儿死在检察院门口河里。 检察院同志检查了大双的身上,确定有明显的绳子绑勒的瘀血伤。于是就相信她说的,带着手铐、文书,赶到公社,找到分管领导角书记。因为那时逮人要主管领导签字,检察院不完全独立办公。 角书记也来到飞燕村。 他们都各自调查。 检察院同志说:“她告了,我们得立案处理,不然,她到县上乱说,寻死觅活的影响不好。私闯民宅、非法拘禁是成立的。我们要拷走参与的人,偷粮不是检察院管的,角书记签字吧。” 角书记说:“你们只要写下,偷粮有功,维护集体有罪。我就签。你们调查过为什么捆?捆人是不对。偷粮啊也不对。你们维护一个风骚女人,还是要维护有正义感的人,你们自己看?你们捆起来容易,放人难。我说算了吧,偷粮是为了活命,不该偷,捆人是非法拘禁,有错。我们去调解一下。女人就不会去告,不到县上纠缠,你信不信?” 角书记找到女人问:“你有错吗,偷集体的粮食有没有罪?” 大双说:“有。” 角书记说:“你也想坐牢?” 大双说:“不想。” 角书记说:“不想,就不要去告,你们的事情就扯平了、好好生产,粮也不算偷,是借。” 大双说:“好的。” 检察院看到,便无语,也就不了了之。 “公社群众工作难做,你们要体谅,小事就化了。”角书记对检察院的同志说。 至此,队长郁闷好几天,飞燕村又暂时恢复平静。人们又重新审视这个大双。 第104章 半仙肥肉拖瘦肉 投机倒把 1979年,半仙又疯癫,头顶鸡蛋。肥肉后面有拖着瘦肉,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笑嘻嘻,神秘不测。许多人来看热闹,众人不知道他的意思,但王治山明白。 这一年的一天,韩半仙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到王治山家,粮食也搬来了,他告诉王治山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向队里打了一个外出证明带在身上,就走了。 走的时候,王治山不知道。出工回来,在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封书信,一把钥匙,还有韩半仙早年学医的笔记和易经、风水方面的书。王治山焦急地看完书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韩叔啊,你呀,你呀!” 兰兰问:“韩叔去哪里了?” “他没说,房子我们用,说把他的粮食吃了,他四海为家去了。” 王治山难过好几天,仿佛自己的亲人去世了。没事的时候,又打开韩半仙的房子左看看右摸摸。 当飞燕村的人们听打靶的解放军叔叔说云南边境要还击越南,各村抽调民兵,还有听到有的地方已经包产到户了。人们才想起韩半仙在公社大街用绳子拴着肥肉瘦肉的事,又想起他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那句话。 以后人们就没见到韩半仙的身影。村里人对韩半仙更加肃然起敬,再也不叫他韩老狗、韩疯子,自此以后''韩半仙''就是他在飞燕村唯一的尊称。 这是个梅雨季节,农忙活比较多,又是木耳香菇等各种菌类上市的日子。王学十跟着父亲上山放羊,放羊有很多乐趣,山里有各种野果子,酸溜溜杨梅、酸涩的地石榴、野山楂、野山药、山土瓜、野党参、鸡素子。 肚子饿时,悄悄到来地里摸点玉米或土豆放在火堆里烧烤,那种玉米香、土豆香让人直咽唾液,吃得爽,能拾到青头菇或黄赖头烤熟,放入口中,那股山珍的味道至今难以忘怀,如今永远也尝不到当初的感觉了,也许是那个时代和现在时代的环境与心境不一样吧。拿野鸡是父亲的拿手戏,我们看着羊群,他观察一个树林有没有野鸡的迹象,就在地上刨出一条毛毛路,在路的尽头找到一棵拇指粗的、有一定弹性与长度的树枝,修剪枝头后,手拉住枝头,握成弯弓形,触到地面,突然放开,测试这个树枝的弹性。在枝头触碰地面的地方掏出一个方方五厘米深的小坑,在坑上横放小指一样细长木条,两端用削尖树丫枝钉在地上,用细而牢的线栓紧在修好的树枝头上。在线的另外一端,栓住一根火柴棒,在坑上的横木条绕一圈,坑的底部是一颗稍稍扁平的玉米粒,再用第二根火柴一头顶住玉米,另头顶住第一根火柴,这根直立的火柴与横着火柴形成直角,牢牢控制着弯弓。这是个机关,当地人叫它“扣子”,当野鸡寻食,发现毛路上三五颗玉米粒来时,又发现坑里有颗玉米,伸头去啄那颗玉米时,触动机关,漫不经心地放置在坑周围的活动的一个圆圈紧紧地套住野鸡的脖子,于是成为猎人的战利品。 偶尔猎人也不一定有收获,有时候收到个野鸡头和骨架,原来是被山上的野猫吃掉。弄回家来的野鸡,父亲会用刀砍碎,撒上细碎的茴香,爆炒出锅,一家人连骨头都咽到肚子里。实在太香了,这骨头比现在钙片好不知道多少倍,也没听说谁缺钙啊,什么骨质疏松啊。那个时候的人筋骨硬朗,很少生病,能吃苦能耐劳,搞农业夜战“放卫星''几天几夜不合眼不叫一声苦。能吃上肉是件幸福的事情,有一次父亲在瓜地边看到一只刺猬,他拾起一个金瓜追着刺猬一百多米,口里喊着\"嗨、嗨\"声音,受到惊吓的刺猬保护性地把身上的所有刺都分开了,父亲喘息着硬是将金瓜砸在刺猬身上,刺猬身上几十厘米粗的长刺扎住金瓜,扛不住几十斤重的刺猬瘫在地上不能动,这肉成了桌子上的美味。刺和皮悬在墙上,用来治疗各种癌性肿块。 有一次他在挖金钟茵陈,看到穿山甲在吃蚂蚁,激动的父亲明白穿山甲片是名贵药材,甲片善行走串,是消肿散结排脓之上等药材。他抬起锄头直敲穿山甲,山甲鳞片坚硬,根本砸不坏,受到威胁的穿山甲尾巴抱住头,从山上往山下滚,意图跳跑。父亲不甘示弱,连滚带爬地追,慌乱中的穿山甲找到自己曾经的老窝,迅速爬进洞里,这下让父亲傻眼了。稍停顿片刻,凭父亲的性格,他不会放弃。他自言自语说,你打你的洞,老子挖你屁股追。他用锄头将石块堵住洞口,走到一条有积水的小沟边,用汗帽子打水来,往洞里灌水,问他为什么灌水,他说鳞甲与泥水混合一起,就车子在下过雨的泥路上打滑,这样我就能挖土追上它,到嘴边边的肉不能让它溜走,遇到父亲这种性格的人也是穿山甲的悲哀。 父亲就这样沿着这小隧道穷挖不舍,偶尔停下来侧耳卧在地上,闭住气,锁着眉头,蒙松着眼睛,专注倾听地下面的动静,他好一阵子终于听到来自大地深处的细弱的沙沙声,眉开眼笑,有几分得意几分傻气,又加快挖土的节奏。几乎到了夕阳西斜时,他挖到一堆稀泥,他用尖锐的木棍从洞口用力钻进去,听到穿山甲发出了叽叽叽叽的痛叫声。他胜利地说,我就不信你飞到天上去,老子的汗没白流。 夜幕降临,我们赶着吃得十分饱胀似乎要肚子炸的羊群,在路上艰难地走着,看着从羊屁股里散落的羊粪,嗅着羊的屁臭气走在回家的路上。晚上,夜很深了,打着哈欠都会吃上几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穿山甲肉,心才踏实地回到床铺上,倒头便睡,片刻就打起呼噜声。 又是一个星期三,父亲交待王学十和哥哥王学红看住羊群,自己壮着胆子,背着木耳和香菇去鹿山公社去卖。指定收购是公销社,不准在街上交易,一经发现就是投机倒把,虽然是这样的规定,但是部分人就不愿意交公销社,因为价格低,而黑市上价格高,有时候就偷偷私下交易。这天,王治山不敢走路,而是翻山越岭来到公社,避开飞燕村的人,免得队里人又说他干私活。走到集市上,偷偷摸摸怕遇见熟人,越怕越见鬼,老远处见到飞燕村一个人,他慌忙一手抓起肩上包袱挡住对方视线,头扭到一侧,心慌意乱地躲过这一劫。一个陌生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说道:“有货不?” “有的木耳香菇。” “几公斤?”父亲看到有人往这边张望,不敢说话,伸出三个指头示意对方,对方也伸出二个指头来回应,父亲点点头,陌生人塞过来几张分明看得清的钱,王治山急切地接过钱往裤兜里塞。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打击投机倒把。”几个穿着便衣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阵,惊吓中的王治山和陌生人拔开人群就逃跑,仿佛街上的警察与小偷。 “抓住投机分子,不让他跑了。”周围的群众没有阻拦投机分子,大家心知肚明,谁不想多苦几个钱?王治山鞋子跑掉了一只,听到呼喊声的隐藏在群众中的便衣工作人员合围住王治山和那个陌生人,反背着手扭送到公社办公室,这里被抓到的人还不少,统统被宣布劳动改造,被送到公社养蜂厂去挖地基。着急的王治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认命。 天晚了,焦急的王学十和王学红说:“爹会不会有事,怎么还没回来?”他们实在等等不到,只得赶羊回家。 王学十回到家就问:“妈,我爹回来没?” 兰兰说:“没有呀,要么跌倒在山沟里,要么是投机倒把被抓了?不行的话,我去路上去遇,再不行就到公社去问问。” 兰兰交待过后,行色忽忽往路上赶,一路拖声拉气地叫着王治山的名字,只有山谷的回音。走了许久,她判断自己的男人被抓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加紧步伐,好不容易走到公社,还好,刚好遇见公社开临时紧急会议,讨论明天让主任去劳改队做政治教育、开批判会,书记在县里开会没法主持。工作人员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连忙起身来看个究竟。 工作人员问:“你找谁?” 兰兰说:“我来问问我男人是不是犯错被抓了?一直没回家。” “他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工作人员说:“看看花名册有没有?今天是抓住不少。王治山、王治山。” 兰兰听着工作人员反复念叨这个名字,心中希望他被抓都比跌倒在沟里好。 工作人员说:“啊,是王治山,那个王治山啊,又犯事了,上次卖中草药,已经被劳改过一次。” 兰兰说:“好好。” 工作人员说“什么觉悟?还说好? 兰兰:“哦,不,是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放羊掉在沟里回不来了,问下我男人上次卖中草药怎么没劳改?他也没跟我说起过这事?” “你过来楼口边我跟你说说,说起你男人王治山还真有两下子,那天你男人被关在公社,书记在审问他时,书记不停地打嗝,你男人说会治,而且一分钟见效,书记和王治山打起赌,无效要加重多劳改些日子。当时书记不敢吃药,王治山自己先吃了,表明无毒性,书记吃了王治山给的南木香,王治山蒙住书记的嘴,半天出不了气,旁边的人以为是王治山要谋害书记,把王治山制服了。王治山挣扎说这是治病的手法,是我没交待清楚让你们误会。说起来还神奇,书记再没有打嗝,大家觉得神奇,都把南木香给没收,大家给分了。书记不失言,说王治山没有造成重大影响,教育教育一下,加之他还负责队里放羊的事,要是羊丢了,集体损失更大,于是放回去了。这次是主任管事,我教你,你回去找队长,让队长来要人,说是村里有特殊情况,让队里人自己批判一下,这样可以减少劳改的时间。别忘了带双鞋来,他鞋子掉了一只。” “谢谢,我回去了。”此刻兰兰看到好几个女人在院子里打听着自己男人的事。 夜晚,怀抱着郁闷走在通往飞燕村的路上,她想到,自己的男人有苦都强忍着,不会让苦传染给家人,可是队长是先进积极分子,批斗人抓得很认真,本来上级说是要严肃批评教育,但到队长那里往往搞得声势浩大,开会是批评,教育变成棍棒教育,公社部分领导也默认队长的做法,因此飞燕村成为典型,有点名气。 第二天早上,兰兰去找队长,手里提着一只破鞋,面色难看,队长看到这场景,心不是滋味。因为女人提一只破鞋和男人站在一起,是表明两人有见不得人的男女关系,是通奸,过去村里批斗男女不正当关系就这样子。他想到这里,生气吼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给老子拿走,想坏老子的名声,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怎么会和你那个。” 兰兰说:“我是来带话给你的。昨晚,我去公社,我男人投机倒把劳改,公社里请你去领回来批评教育,你看羊也没人放。鞋子是我送给我男人的。” “我命令你,你今天有早活,王治山不会一下回来,你去放羊,王治山和你今天都没有工分,不要把老子的羊饿瘦了,王治山的事,我和治保委员、民兵会用绳子把他请回来。王治山放羊太舒服,把原来放牛的活儿再交给他。” 这是赶集的日子,最近市场上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换,大家都偷偷搞,工商来时就躲。 这一天,在街上卖药的、卖老鼠药、卖鸡蛋的被逮住,罪名是投机倒把。关到公社里有好多人,罪名都是投机倒把,都要劳教,把他们弄去修路,修水库。保光头队长去晚了,没见到人,王治山已经到劳改队去了。 第105章 麦地医病 结缘招亲 张金宝和王治山在公社读书时同过学,星期三赶集时,遇到一起。张金宝是麦地村的,与飞燕村有二十里地,张金宝说: “治山,听说你会木匠,帮我做三个木床,一个饭桌。你回队里请假来我家,你们队要多少工我出,怎么样?” “老同学嘛可以,我们明天就来。” 生产队外出务工,要队长批准,工分照计,工钱上交。对于队长来说,能弄来真金白银是件好事,多多益善。王治山一提出来,队长就同意了。 王治山背着工具来到老同学张金宝家。麦地村植被丰富,赤松是当地最好的木材,中草药更多。这里种出的麦子,油润饱满,所以得名“麦地”。麦地村是坐在半山腰,方圆几里都是山,算得上是青山绿水,美中不足的是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农家的烟囱伸向天空的白烟悠然自得,狗叫声牛叫声鸡鸣声音淹没了人声,这些便倾诉着这个村庄的寂寞。 做活期间,张金宝谈起自己的十六岁的外侄姑娘的烦心事。他说:“鸭芝好长时间大便下血,到公社医院看,说是肠炎痢疾,医生开了氯霉素来吃,一点效果没有,真烦人。治山,你妈会看病治病,她老人家走了后,到你手中想必是失传了。” “未必,只是不想搞,学了它就不得闲,钱没弄到,还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懒得搞。亲朋好友还是可以露一手的,你带我去看一眼。” 王治山看到鸭芝,明显消瘦了,他检查腹部时,有条索状东西。问诊时,鸭芝告诉他会突然腹痛,然后又不痛,时不时便血。 “金宝,这是蛔虫病,拿锄头来我去寻药,你在家,给我用老酸菜和杨梅、花掓煮水,越浓越好。乌梅丸能治,但配不齐,只有就地取材,灵活变通了。给我准备一两南瓜子,捣碎。” 王治山到山里找来使君子、苦楝皮、雷丸、贯从,切得细细的。 王治山自言自语,说得兴奋:“看我怎么收拾蛔虫,让你见识民间草药不是吹的,叫鸭芝半天不吃任何东西,让人饥饿,让蛔虫也饥饿,我用南瓜子,很香吧,当诱饵,把切细的药粉拌在里面,去毒它。毒它时候会在肚肠子里滚动,一般在一个小时人会更痛。怎么办?蛔虫吃了东西,与人一样要喝汤水,此刻,已满一小时,将熬好的麻醉药喝下去,蛔虫以为是汤水,因口渴而大口地吃。结果就麻翻了,也没有力气往下窜走。人的肠子是向下蠕动,蛔虫也被推着向下走,它不甘心,就往上爬,人就会痛。我就两招,几个时辰它就被拉出来了。如果嫌慢,因为人肠蠕动慢,我还采了一种叫巴山虎的泻药。服下后刺激肠道,稀沥哗啦啦就下来了。我妈就是这么做的。” 金宝说:“听口气,像一场精彩的谋杀。” “你乱说,这是杀虫,不是杀人。” “真有这么神,我拜你为师。” “教会弟子,饿死师傅,还看有没有良心,如果胆子太大,也不行。医理不明,黄汤毒人。我不能教个杀人犯出来。你就做我的同学别当徒弟。” “是呀,不教就不教吧,我们同学友谊是不用怀疑的嘛!” “哈哈,看我给你见识见识。” 不出所料,鸭芝在屋后拉出一堆像扭在一起的麻绳,淡黄色的蛔虫夹杂一些粪便,还在地上蠕动。那个年代,狗是吃不到粮食的,因为人都吃不饱。屎是狗的主要食物,游荡的狗,只要有人有拉屎的动作,狗自然尾随身后,鸡有时候也不放弃机会。 鸭芝拉完屎后,狗与狗,鸡与狗便在一起吵架,强势的狗能多吃点,弱势的就算吃不到,也会红着眼睛,露出尖牙,在强势狗的身上咬一口,才泄恨似的离开,嘴里还说人们听不懂的话语。一只鸡啄到一根蛔虫,就往回跑,其他鸡也抢。王治山看了鸡在打架,他走近一看,原来是蛔虫,此刻,鸭芝也走过来与舅舅金宝说:“我拉出一大堆虫。” 张金宝给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来说:“神了,治山。当木匠委屈你了,你应该当医生。” “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治山开起玩笑。 “看来,我们老同学是假的,就不认识王治山,今天就认识了个王医生。”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鸭芝的外婆也好奇出来看看,奇怪的问:“笑什么呢?” 金宝说:“妈,王医生治好了鸭芝的病了。” 金宝妈说:“哪个王医生?我怎么没见过没听过。” 金宝说:“王治山呀!” 金宝家妈妈说:“好呀,金宝,以后不要叫什么王医生,听起来很生的,叫治山亲热。治山不得了,你妈王郎中的医术,你算是得真传了。你小子有奔头了,我家金宝小学毕业,只能是庄稼汉,村里的小会计。你呀,听金宝说,你铁路工人都不干,回来想当小学老师,结果人家说是品种不好,没当成,当郎中好。” 金宝说:“妈,嘿嘿,你说错了,不是品种不好,是品德,是思想是成分不好。” “金宝,你生来是贫农,治山是富农。你是鸡,治山是鹰,飞的高度不够同,说到底还是品种不同,你会种庄橡,治山会治病,豆子就是豆子,玉米就玉米,本来就是品种嘛,治山当不了老师,当救人的郎中才对,人家有遗传的。” 两人哈哈大笑,金宝他妈也笑着说:“治山成分不好,但人良心好着呢。” 第二天上午吃饭时,金宝他妈突然将饭碗放下,用镰刀背使劲敲打右侧的头皮,表层的血都流下来,表情痛苦,王治山问: “大妈,你这是怎么了?” “治山呀,这偏头痛三年了,痛得想上吊,到医院找了许多药都无效,医生说没法治,头痛粉吃下去都无效。你有没有办法?痛起来真的想死啊!” “大妈这叫偏头风,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就得这个病,华佗神医要破开曹操头皮骨治疗,曹操怀疑华佗要谋害他,就把他杀了。” 金宝他妈说:“曹操心肠黑得很,要一命还一命,到北京天安门去告他嘛!” 金宝说:“曹操早死了。” 金宝妈说:“死得好,报应,政府就应枪毙他,共产党做得对。” 金宝说:“妈,曹操死了数千年。” “啊!”老人家说:“治山你帮我看看。” 治山说:“大妈,我能治!” 夜里,王治山带着金宝躲进山里,金宝手握着一支火药枪跟在王治山后边。在一处密林,王治山小声说:“金宝,把那只鸟打下来。” “嘭”的一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倒落在地上。 金宝说:“治山,这是老鹰嘛。” 王治山说:“是呀!” 金宝说:“这玩儿也能治,太夸张了。” 王治山说:“治好,就不夸张了。不过你得帮我个忙,我三弟治财还没成家,你给我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上门也行。我妈去世交待的。” 金宝说:“包在我身上。” 回到家里,王治山把老鹰的头和双爪烘焙干,打成粉,合着灯盏花,用白酒为引,服了下。你猜,往后几天是什么样子吗?毫不夸张地说,老太太好了,高兴得把治山捧到天上去。可以前每天上午,都要拿镰刀背敲打的。 一次老太太问治山:“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王治山说:“大妈,只有我、我媳妇兰兰、我三弟治财。” 老太太又问:“治财还没成家吧?几岁了?” 王治山说:“大妈,没有,二十二岁。” “治山啊,你不得了,人又好,我们结个缘,当个亲戚,大病小灾都可以找你,鸭芝我做主,跟你兄弟成一家,鸭芝是大的,下面没兄弟,你三弟愿不愿上门。” 王治山说:“可以的。” 金宝接话:“妈,鸭芝十六岁,不到结婚年龄。要二十岁,得等几年。” 老太太用拐杖在地上敲,很坚决地发话:“老娘十五岁就生你,鸭芝已经十六了,等到二十岁,我们就攀不上亲戚了,治财也等不得。这么好的人家,人好,医术好。我教你,你是队里的会计,把鸭芝的岁数改成二十岁,过几天就给办了。” “妈,我照办。治山,我们承诺兑现了,收我做徒弟行吧!” 王治山说:“行,行,大妈,谢谢了!” “治山,你回去打证明,这个月就给办了,我活着说了还算,以后不敢保证。” 王治山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溪、山林、天空、小到一只小鸟、一根小草,都格外亲切美丽,往日归乡路多漫长,脚步沉重,今日走在同一条路上,似乎近了,短了。 第二天,为了和女方见面,王治山给王治财说了好多话,怕他说大话,好吃懒做的尾巴露出来,从而来个竹篮打水一切空。王治财和鸭芝领到了结婚证,两个人算是第一次见面,算是合法夫妻。双方商定明年正月十八结,现在已是腊月年关。 正月十五那天,按农村风俗,要把鸭芝请过来过小年,治财不好意思去请,王治山就让二花和王学凤去麦地请。上午就去了,中午还没来,兰兰准备的饭菜也凉了,王治山心情纳闷,莫非鸭芝反悔了,于是他急急忙忙忙赶往麦地,到了麦地后山,天空乌云滚滚,风如同受到强烈刺激,到处跑去撞,狂风摇着树,像要拔起树来的样子。王治山被风裹住时而朝前后,时而左右。这个不同寻常的正月间,竟下了一场大雨。王治山想难道王治财的婚事会鸡飞蛋打一场空?没能完成临终母亲的托付,他伤心泪落,被雨淋的他已分不清从他脸上淌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心变得冰凉了。 王治山像个落汤鸡出现在金宝家,金宝反倒一阵惊喜。王治山心情才升起一点热气。二花、王学凤还在麦地。王治山问:“金宝,鸭芝怎么不去飞燕村过小年。” “治山,新正月我不好意思去叫起你,我妈从大年初二到现在汤水不进了,怕今晚十二点都过不去,鸭芝怕见不到外婆才没去。你来得正好,去看看。” 治山走近老太太,脉象虚弱而胃气不绝。说:“有救呀,你怎么不早来叫我呀,不把我当自己人。” “治山,正月十五前农村流行不吃药,如果吃了,一年四季病多,有正月禁头腊月禁尾嘛。” 王治山说:“别搞那一套了,快找锄头跟我去找药。” 他突然想昨夜母亲在梦里给讲的话:这个女人能治,不怕,绿升麻、山皮条、龙胆草、樟木或牛勒头削三块(牛勒头,就是牛耕田时肩上的那块木头)。他还怀疑牛勒头大多是麻犁树,麻犁树不入药呀。 他就这样找到了升麻,山皮条、龙胆草,但找不到樟木。 王治山问:“金宝,有一味药找不到,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樟木?” 金宝说:“治山,我家牛勒头是樟木做的。” 王治山惊讶道:“啊!这么巧。” 王治山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大声在山里喊:“妈啊,你在天有灵你在天有灵。”山野回荡这句话,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妈妈永远在天上望着她。夜幕低垂,天上隐约几颗星,那个眨眼睛的一颗就是妈妈。 金宝问:“治山,你怎么了?天快黑了。” “我跟我妈说话。” 回来后,张金宝找来牛勒头,砍了三片放在药里煮。 张金宝用小勺喂她妈,她妈是睡在底屋的。 夜里子时,金宝她妈自己起来,将柴火弄得乌烟瘴气,烟雾朝楼上飘去,呛得治山有些窒息。他说:“金宝,金宝,楼下是不是发生火灾了?” 金宝也呛咳,他和治山走下楼下,发现老太太正坐在火塘边做饭。 王治山问道:“大妈,你好了?” 大妈说:“好了,想吃东西了,谢你了。” 王治山激动不已,兴奋得一点睡意没有,他走出门外,跪在地上,仰望星空,大声喊道:“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在天有灵,妈妈,你在天有灵!” 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梦境,王治山也解释不清。 麦地村民都好奇那个深夜谁在村里喊话,在打听着,也在传播着。从此,他治病的名声渐渐传开了。 正月十八,王治山向队里借一匹马,让三弟披着一块红,王治财骑着马,王治山在前面牵着,走在通往麦地的土路上,王治财终于成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临走的时候,王治山悄悄告诉治财:每年清明,来看妈妈,每年七月半,要给妈妈泼些水饭,化些纸钱。 王治山骑着马,等离开麦地,看没人的时候,他躲在山里大哭一场,他终于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 第106章 王治山赶集被骗 空手而归 村村寨寨都有小学。小孩子特别多,普遍一个家庭都有四五个孩子,有的十多个。听大人说,大集体时代,多一个小孩就多一份口粮。分给小孩的口粮是吃不完的,大人多干活不如多生一个娃娃实惠。于是大家都努力造人,飞燕村贫穷落后,又不通电,更谈不上电视或其他娱乐项目,晚上大人们便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干他们的活计,来消磨寂寞时间。这样的晚间唯一的娱乐,在缺乏避孕药和避孕套的年代,人口不多才奇怪呢。 这一年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口粮的定义被打破,计划生育风声很紧。 兰兰说:“你们哥俩九月份可以读小学一年级,在九月前要多去山上拾菌子、野香菇木耳,拿到集市上换两双解放鞋子和绿皮书包,才能体面地上学,以后读书可没这么多时间干活了。” 七八月份,哥俩起早贪黑,不怕风雨,全身湿透也不觉得冷。行走在荒山野岭,心中有个梦想,就是一个书包和一双解放鞋,要知道哥俩经常是赤脚,在农村能穿鞋是件很体面的事啊!很多孩子都是赤脚大仙,不怕死霜冻,也不怕山野地里的刺,因为他们多年来习惯了,脚底板也磨出一层厚厚的老皮。晚上洗了脚,才舍得将鞋子穿上,不让脏东西带到床上去。 为了大人高兴,也为自己的梦想,天天穿上鞋子。一群小伙伴来到三叉凹的水库边,他们看到水桶粗的黄梨树,上面枯枝长满诱人的香菇,许多人都不敢上去。王学十逞能,也顾不上什么是危险,大人也很少强调什么是危险,童年时光更多是冒险,愁绪焦虑全在脑后。王学红爬树不行,很笨,不灵活,这些活儿都是王学十。王学十像猴子似的爬上黄梨树,贪心与好强驱使着自己,一手抱住枯枝,一手得意地采摘香菇,往布袋里装。摘了一半,眼前还有一大片,身子又往枯技渐细一端,移动半个身位,突然“咯吱”一声,他连同枯枝掉进山边的水库里,枯木与他淹没在水里,岸边的哥哥王学红急得哭了起来,其他小孩则落井下石好玩地笑起来: “逞能吧,落汤鸡,落汤鸡,咯、咯。”黄四笑着说。 王学红骂道:“笑你爹。” 黄四怒道:“你再骂一次。” 王学红声音提高了骂道:“笑你爹。” 王学红与那个同村伙伴在岸上扭打起来。 王学十紧紧抱住枯木,连同枯木浮起来,然后翻身骑着枯木,真像落汤鸡,手擦了一把脸,听见有人说王学十漂起来啰,于是大声说:“老子不就起来了嘛,你们这些胆小鬼,小屁孩,你们笑老子干嘛?你们两个人打啥,都住手,晚上我回去把你家茅草房点烧了,全家烤熟。都散了,等会分你点香菇,人人有一份,帮我下水来打捞。”一个家伙不小心将黄四碰到,滚到水库里,其他人都疯掉似的跳到水里打捞香菇,一边游泳,笑声压过笑声,一副童年戏水拾香菇的快乐场面。 “啊扑哧,啊啊啊,救命!” “黄四他落水,他水性不好。” “救命”声之后,真的不见黄四。 王学十说:“不要拉他,抱住你就惨了,拿根棍子来,我搅他就起来。” 王学十用棍子往水里搅拌,黄四像抓到救命稻草,顺着棍子爬过来,扶在枯木上喘气,脸色青紫,不好意思说道:“谢了,谁刚才挤了我一下,没思想准备呛了口水,平时我也能游一下的。”“逞能,没王学十,说不定你,你就喂鱼了。笑人前落人后,报应。”一个小屁孩说道。 王学十说:“行了,现在的正事是捞香菇,分口粮,以后比试才分得出公母。听说今年我们可以上学了,你们今年有谁要想上学的?我们一起上学更好玩。” “要得。” 这群孩子每人分得一把香菇,好生欢喜,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了。 父亲他一边放羊,还可以干点私活,可顺便拾点木耳到集市上换点零花钱。好一阵子他乐滋的,图得个自由,工分少一点,但做点私活来弥补家用。 鹿山公社是不能去赶集的,他怕被集体队上看到,丢掉这个饭碗。每逢这个日子,他赶着山羊,带上王学十哥俩,把羊赶得很远,让队上的人见不到,交待哥俩从这座山到那座山放羊,下午集中在某某地点汇合。 王学十看到他父亲像做贼似的,从山洞里刨出一大个包,你们猜猜是什么东西?他也不告诉哥俩,只说是他昨天夜晚悄悄藏到这里的,不许告诉任何人。他神经兮兮笑笑,看四下无人,贼惊惊地背着大包裹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是离鹿山公社几十里地的一个集市,见不到本村人。只是交易这些东西,要躲躲藏藏的,按规定只能交给供销社,如果在外边交易就是投机倒把。黑市交易价格要好些,胆子大的就偷偷交易。 这天他来到集市,见四个人向他走来,悄悄地问话:“什么货?” 王治山说:“木耳,上等的。” “换个地方说话。”大家都小心张望,看看有无打击投机倒把的工作人员。 父亲跟着四个人来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双方就开始交易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几斤?” 王治山说:“四十斤。” “你们秤一秤。” 一人说:“在这里谁敢带秤,那不明摆着是投机倒把吧,对吧,我们把秤藏在小树林里,在那里称,走吧,价钱你说了算,最高价。” “好吧。”王治山想今天能卖到个好价格,盘算着顺便从公销社买两个书包两双解放鞋一两水果糖回去慰劳两个娃娃,心情美美的。 他们将王治山带到小树林里,一个脸色黝黑,留着络腮胡的男子,鼻孔边长了颗黑痣说道:“你拿来我看下货。” 父王治山将货交给黑痣络腮胡,他露出贪婪凶恶的奸笑声:“货不错,麻子你去后面称下,告诉我个斤头,我好付钱,如果发现什么工作人员你得尽快解决啊。”说着将货物提走。 黑痣络腮胡说着就掏出几张十元的人民币,按在王治山的手心上,然后又拿走,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说:“比供销社高一个倍,怎么样?你平时怎么有时间拾木耳?” 王治山说:“都是两个娃娃平时拾的。” “我在队里放羊,有时候也拾点” 黑痣络腮胡说:“你来谁放羊?” 王治山说:“两个娃娃照看着。” 黑痣络腮胡说:“那得看好了,羊丢掉了,队里扣你工分,你哪个村子的? “飞燕村”父亲哪里知道,眼前的三个贼,刚才提着东西去称的人走远了。 有人喊道:“工商来了,快跑。” “大家分头跑啊。” 父王治山往哪跑,提东西的人连人影都找不到,他慌忙也跟着三人跑,跑了很远,实际上三人跑的方向与提东西人相反,永远追不上货物的。 黑痣络腮胡三人露出凶恶嘴脸:“你跟我们找死啊?” 说着三人拿出刀子,指着王治山说:“识货的就滚,要死的话,这里没人看见,杀了你就杀了。” 王治山说:“老子不怕死,你们欺人太甚。”说话间,气急攻心,\"啊\"一声,捂住胸口,慢慢倒在地上,一只手指着三个贼。 贼人看到这突然情况,没动手就成这个样子,也惊慌逃走了。 “要是真死人,更麻烦。” “赶快走,死了是他的命,我们留在现场,更是找死。无毒不丈夫。” 过了一阵子,父亲渐渐回过神来,心想,这身子骨,怎么不争气,都怪过去流血太多,这点事就扛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家吧,还有两个娃娃,还有集体的羊。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垂头丧气往集市上走,自言自语说道,我怎么就走这么个狗屎运? “我怎么就走狗屎运?”这句话被一个在集市上的老者听到,老者说了句话:“时来运转,死里逃生。” 王治山说:“过去死里逃生,刚才差点被三个贼人害死了。” 老者说:“你气色很差,死里逃生,还吃亏上当舍财,为人善良,受不得气,也得受。” 王治山说:“大爷,我没钱,算命要付钱的。” 老者说:“你有什么钱,给你十元钱,放在裤兜里,你都要捏出汗来,一辈子做不了生意,是个手艺人,多才多艺混饭吃,你哪年生的?” 王治山说:“丁亥年六月六,鸡叫头遍。” 老者说:“人家说六六大顺,你是六六伏吟,太极六道坎,你丑时出生,母亲先走了,出外响当当,在家受气是脓包,六六三十六,三十六岁紫微星高照,脱去兰袍穿红袍,你就不走狗屎运了。” 王治山说:“多谢,下次遇见一定给你辛苦费,现在没钱。” 老者说:“你现在的确身无分文,我也不要你钱,我这是高个子给矮个子说宽心话,天塌不下来。” “你贵姓?” 王治山说:“我不敢贵姓,贵姓是地主富农,我姓贫,贫农,有缘再见,我是个贫农书生。” “多谢了。” 老者说:“多谢嘴上说,了呢又未了,你姓啥?” 王治山说:“飞燕村王治山,贫先生,一定会见面还你的,我还得赶快放羊去,再见。” 老者说:“想见时又不在。” 父亲被说得糊涂了,只知道三十六岁穿红袍告别一段人生旅程,或许是一个时代。带着复杂的心情往家的方向赶,虽然一无所有,但老先生的话,像在心中安了一个小发动机,多了一匹马力。 夕阳西下,山里吹来的风变得冰凉。父亲回到指定地点,归来不应该空空行囊,可现在连行囊也没了,脸上写着像是不高兴字样,有些苍白惨淡,话也不说,心事重重。一只羊不听话,被他踢了一脚,从羊的惨叫声中,感觉到父亲火气接近井喷,哥俩不敢问,爷们一路听着羊叫声,群羊混杂凌乱的脚步声,一路无语。 回到家,父亲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母亲也不敢问原由,王学十哥俩也不想问,直到多年后,一个偶然事件,因为一个病人,他才把事说出来,他才心里释怀。如今想来,或许他不想让娃儿留下一个窝囊废日脓包的形象。 第107章 有文化的牛 跳脚米线 九月开学,父亲没有让我们哥俩上学失望,崭新的书包和新解放鞋,在上学这天早上,放在哥俩面前,让我们一阵感动与惊喜,父亲打了一盆热水给我们,说道:“以后穿上鞋子,就解放了,背上书包就是读书人了,你们得给老子努点力争口气,不要让老子的血汗钱,像石头一样,丢在冷水里,一个泡都不冒。否则出门干苦活脏活累活,风吹日晒,脸朝黄土背朝天,分分钟就搞出个农民形象。我这辈子算完蛋了,能读到小学毕业就不错了,出身成分不好,集体不让读书,要大炼钢铁,要大跃进,要当年能让继续读书,我也不是笨瓜,也是耍笔杆子的。要知道,你爹我当年在铁路上也是个中队会计,半个工程师,老子小学文化程度,现在的高中生没有我认识的字多。当年武斗,大家为逃命才跑回老家来,最希望回乡当个小学老师,可是呢,集体说我是地主富农,会教坏孩子,不能让我破坏无产阶级教育路线,飞燕村谁有我的文字功底高深啊?还有要不是你奶奶逼迫着逃回来,怕我死在炮派与八派的武斗中,我也是吃铁饭碗的人。现在你们读书条件比我们这辈人更有利,在这穷山沟当农民是没有好日子过的,我就上当了,山外天地亮堂,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美景美不胜收啊!县城、省城老师、医生不晒日头,不淋风雨,白米饭小锅菜天天有,天天过年。我在铁路上的生活也是天天过年,你们看,农民逢年过节才吃米饭吃肉。不说了,等会送你们上学,听老师的话,不认识字我教你们,到学校不准说你爹比你们老师识字多。记住了!” 飞燕村小学是三间茅屋,两层楼,楼下关集体的牛,楼上就是教室。同学们进屋时都要捂住嘴巴鼻子,因牛粪很臭。每逢热天,楼上更是臭气熏天,但不影响娃娃的读书热情,大家都喜欢热闹好玩。在楼上呆久了,屎臭味麻醉了鼻黏膜,渐渐麻木了,伴随的还有书香、墨香味,时间久了,不嗅两口,还有些不习惯,正所谓\"书香墨香牛粪香,香气扑鼻;笑声骂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学开设一二年级总共两个班,两个班就一个老师,老师是个三年级毕业,叫张生贵。 父亲把我哥俩送到教室门口,进屋时,那股牛圈里透出的气味,让人窒息,心烦想吐。 父亲说:“张老师,这是我两个娃娃,快叫张老师。” 王学十与王学红说:“张老师好。” 王治山说:“张老师,两娃不听话,给我揍,棍棒下出孝子,严师下出高徒,你我们的文化是老师打进皮肉,脑子开窍后,装进去的。孔夫子发明的教鞭与戒尺都是揍人的,不是摆设,教鞭底下出文人,希望飞燕村多出些文化人,就麻烦张老师了。” 王学十说:“爹,鞭子是打牛牲口的,我不是牛,还和牛关在一个屋里,为什么呀?”王治山说:“你们现在有牛脾气,牛不关起来,会东奔西跑,乱拉牛屎,糟蹋庄稼,人不关起教管,不懂礼义廉耻,会惹是生非,变成废物,也顶多会拉牛屎的作用,所以牛和人都要教管,集中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张老师说:“老王,你说的有道理,你的娃娃会有出息。” 王学十说:“爹,我时间长,身上有牛屎臭味,会不会变成牛人。” 教室里顿时笑翻天。 王治山笑着说:“变成牛人好,牛人好,希望同学们都变成牛人,啊。” 王学十问:“爹,你们读书时也跟牛在一起吗?” 王治山说:“是啊,中国有个牧童,人家骑着牛,一边看书,人家有出息,是大文学家。” 王学十说:“爹,牛和我们在一起,听老师讲书,听听课,我们村的牛是不是也有文化?” 王治山说:“那是当然,犁田耙地的时候,农夫说(得得),他就走左边,说(呀呀),就走右边,所以田地整理得溜直,这是有文化的牛。没文化的牛,要用鞭子抽打,才学得会,再不听话,就要把鼻子穿上树棒棒。” 又是一阵阵笑声。 张老师说:“老王,你教学生,肯定好,文化又高,在省城见过世面,又抬过铁饭碗。” 王治山说:“不行啊,你是贫农,教育出的根正苗红,培养社会主义人才,革命接班人;我是地主富农,前久队里还把我告到公社,说我帮别人修石磨,收了几块钱,是走资本主义,割我的尾巴,后来把钱还了,还写检讨。你说,让我教学生,不就是培养反革命修正主义嘛,培养走资本主义道路嘛。从铁路回来后,我是找过公社,想当小学老师,公社书记同意了,可是集体里的队长说我根苗不正,成分是地富,是专政的对象,有走资本主义倾向,书记也拿队长没办法,只得务农。你忙,张老师,同学们要听老师的话啊。” 那时,老师发给我们有三本书,语文、数学、思想品德。每人发些毛笔黑墨水算术本小楷。那天,老师教同学写123。没有铅笔、圆珠笔、自来水笔,统统只使用毛笔,大家没事就用毛笔画来画去,毛笔粗或者刺毛咧嘴的,同学们手摘笔毛,要么用嘴皮加吐沫理顺毛笔,许多同学变成大花猫。在上课时,有同学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咯咯、咯咯”我看见黄三在憨笑。 “安静,小屁孩。”老师猛地拍打桌子,他的教鞭与戒尺从桌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着继续吼道:“谁啊黄三,你,你笑个球,有什么好笑的,给我站起来,到讲台这边。”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关注老师给什么好果子吃。老师凶巴巴地抓起教鞭说道:“影响老子上课,不尊重老子,让你尝尝“跳脚米线”,加“绿辣子”的味道是啥嗞味。” 老师握紧教鞭,愤怒地像农夫抽打牲口,鞭子在空中尖叫着,抽打在黄三的细脚小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又像打陀螺,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跳脚米线,绿辣子。” “跳脚米线,绿辣子。” 黄三躲避式地跳来跳去,哎呀哎呀地叫唤,最后呜呜地哭起来。 “跳脚米线,绿辣子,还敢不敢?” “还敢不敢?”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学十小声说道:“黄三你快认错嘛。” 黄三说:“老师,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张老师说:“你嚎啥,还淌什么猫尿,给我下去。” 黄三一边擦泪水,腿脚不自然不适的移到凳子上。 张老师说:“大家听好了,老子上课,不听话的,就这样地干活,就这请客吃饭,“跳脚米线加绿辣子''随时都有。” 老师看到黄三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滑落,走过去,靠近他说:“蒸子蒸饭-气不服,气不服啊,就这点出息。廊檐水-点点滴滴落旧窝,瞧瞧这怂样。” 从此大家听话多了,同学们不敢放肆。领略到老师的严酷。后来黄三有了绰号,同学们叫他“跳脚米线”。老师长得一鹰勾鼻,同学们私下都叫他\"饿老鹰”。 放学后,同学们逃跑似的离开茅屋教室。 第108章 双龙出洞 回到家里,王治山看到哥俩脸上、嘴边手上粘得许多墨水,笑得王治山一脸皱纹:“啊呀,恭喜呀,看来两个娃多少有一点文化啰,今天写了什么啊?” “一二三四五······” 王治山说:“不错,人家形容有文化人,喝的墨水多,都说某某喝墨水长大的,有文化啊。” 王学十说:“为什么?喝墨水就文化多呀,爹,以后我每天喝一瓶,爹你喝了多少墨水?” 王治山说:“嘿嘿,老子呀,喝的墨水,够你洗澡游泳。” 王学十说:“爹你以后多买墨水给我喝,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陪你放羊,拾木耳、挖茯芩、龙胆草,多好玩。” 王治山说:“傻孩子,那是比喻。” 王学十问:“什么是“笔鱼”,是毛笔和河里的鱼?” 王治山说:“咯咯,憨包子,是好像、似乎、差不多、借某个东西来说明解释,比如小船形态像弯弯的月亮,农村人说屁股脸,从侧面看脸与屁股有相同的地方。文人离不开墨水,所以有舞文弄墨,什么文人墨客等词语,懂吗?” 王学十说:“懂。” 王治山说:“懂就懂,不懂装懂,皮泡眼肿。” 王学十问:“装懂的人,眼睛会肿吗?” 王治山说:“是呀,泡迷肿眼的样子,就是假的。” 王学十问:“爹,那我,现在,你瞧瞧,有没有泡迷肿眼?” 王治山说:“我看你眼神里还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是呀,你厉害,你刚才说的比喻,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一些。” “爹,张老师今天请黄三吃“跳脚米线”,加“绿辣子”。教鞭在空中呼呼响,老师好凶哦。爹,为什么老师说那是跳脚米线?明明是抽打人嘛。” 王治山说:“两只脚像筷子,白色的鞭子像米线,抽打并裹在脚上,象筷子夹住柔软的米线,哎呦地叫是痛也是辣,加上蹦跳,就变成跳脚米线加上调味的“绿辣子''。张老师的“跳脚米线”不一般,你可要尝尝。” 王学十说:“我才不呢。”他又问,\"那跳脚米线是张老师发明的吗?” 王治山说:“不是,这道菜是我们飞燕村小校的传统美食。” 王学十说:“爹,你吃过跳脚米线吗?” 王治山说:“怎么可能,爹文化这么高,肯定没吃过。” 王学十说:“爹,你是乖孩子啰。” 王治山说:“那是。” 王学十问:“张老师上课时,常说“老子”,''老子”是指爹嘛,你才配做我的老子,骂人也称老子怎的怎的。” 王治山说:“老师自称老子,有他的道理,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是“老子”,老师叫“老子”有他的理。''老子”是很久以前的道家的创始人,是不得了的,懂道理的大文化人,所以呢才有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说法,老师懂道理有文化,当''老子”也不过分。做人呢,要经历做孙子,做儿子,做老子,还要做爷爷。啊,你还嫩,暂时不明白。” 王学十说:“张老师形容人,很气人哟,说黄三哭得流眼泪叫淌猫尿,说他滴眼泪是廊檐水点点滴旧窝。” 王治山说:“对呀,你们老师有文化,爹说的那个比喻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老师用得适当,比爹形象。” 王学十说:“这些比喻是挖苦人,读书有文化,就用来挖苦人,玩嘴皮子,我就不读书。” 王治山说:“那可以说好听的嘛。”他又说,“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菜?” 王学十说:“有啊,烧饵块。” 王治山说:“什么是烧饵块?” 王学十讲:“学生不听话,老师扭耳朵,会让耳朵发热发烫,叫烧饵块。” 王学十说:“哎呦,烦死了,你们大人就变着法子收拾我们小孩子。也不怕你们老了,我们也那个那个那···” 王洽山说:“你敢?!你是老子生的养的,养儿防老。”说着就把手扬起来,准备修理王学十。 王学十连忙说:“我养你老,我也没说要收拾你呀。”他看到,父亲把手停在空中,然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王治山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没规定儿子打老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后要教你一些中国的三纲五常,子不教育,父之过,这是儒家孔夫子说的,读书人都拜孔子,挂孔子像,学习好才能当官。” 王学十说:“爹,不对,学校挂的是有本事人的像,有个领导是大救星,是红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还有英明领导的像,我们不认得孔子。” 王治山说:“好好,爹向圣人保证,我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年月,小孩子读书是不快乐的。老师打学生,是相当正常,学生也不敢告诉家长,说了可能又是挨揍。在社会上老师和医生都是非常受人尊重的。 一年级下学期一天中午,同学们午饭后,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就来到学校玩耍,追逐。王十字看到牛关在牛圈里,就学着老师的口气说道:“黄牛们,听好了,谁不听话,就这样的干活,就请客吃饭,吃“跳脚米线”,“绿辣子''有的是。” 荣荣说:“我拿老师的“跳脚米线'',来给黄牛尝尝。”说着就上楼去拿教鞭。 他拿来教鞭,使劲地抽打黄牛脚杆,黄牛跳来跳去,他口中说道:“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家都高兴得直欢呼,可是再一次抽打时,鞭子裹着黄牛脚,有些紧,牛往前一蹦跳,将教鞭一下卷进牛圈里,他自己也来狗抢屎的动作,扑在地上。滑脱的教鞭被牛踩在粪池里,这下他傻眼了,急忙说道:“不准告诉老师,以后老师打人就没有它了,大家也不受罪,好吗?”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大家,同学们会意地点头。 黄老六补充道:“张老师,眼睛凶巴巴的,鼻子是勾勾鼻,收拾人,像饿老鹰抓小鸡,他就是个饿老鹰。你们说张老师像不像饿老鹰。” 一些同学回应道:“像像,饿老鹰老师。” 说来也巧,老师拐过墙角,走近门口时,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生气地大声责问道:“谁说老子是饿老鹰?” 大家面面相觑,“日鼓鼓”地不敢作声。 张老师说:“不说,是吧?老子有的是办法,我让羊都会开口。统统到教室里给我站着,对了,你们后面来的不用站,坐着。” 大家来到教室,不敢坐着,低着头。老师铁青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突然吼叫一下,话从山洞一般的嘴里出来,吓人一跳:“脚跟并拢,抬头看前面,不许动。” 二年级的学生也陆续来了,都不敢坐,直到老师说,后面来的学生没有犯错,可以坐。他们才规矩地端坐着,都纳闷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时辰,有同学摇晃,看样子是受不了,老师则在嘴角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明白,快到有人开口的时候了。他耐心等待着,狐狸尾巴何时露出来。 “老师?”一个叫王学红同学叫道。老师兴奋一下问道: “说出来你就可以坐下?” 很多目光投向这位同学,他害怕了,说:“老师,是,是······” “你快说是谁?”这时,黄老六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向这位同学投去要吃人的目光。荣荣也抱一样目光射向这位同学。 王学红说:“我要尿尿。” 张老师说:“去你的,没门。” 此刻,黄老六和荣荣,心中一直蹦跳的小兔子才稍稍安静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几分钟后,王学红这位同学,将尿拉在裤裆里。十字就在同学的后排,鼻子里嗅到异样的气味,看着从裤腿处流出的尿液,心中暗自赞叹-英雄本色,打死都不说。 “老师,我哥他尿裤子了。”王十字说道。 张老师说:“活该,我让他吃的就是“绿辣子”,“绿辣子”味道怎么样?” 王学红没有回答老师,老师又叫了两声:“绿辣子?绿辣子?” 张老师得意地说:““绿辣子''看来是沉默了,沉默了也是认可了,你们今天不说,就是这个结果,非要你们尿裤裆不可,让你们都感受“绿辣子''的美味,让你们明白尊重的意义,小锅是什么做的?同学们说下?”沉默。老师说:“你们都是木头啊?说话啊。” 有人小声说道:“铁!” 张老师说:“对了,锅的部首是金字旁,不是木头,今天告诉大家的就是一句话,“小锅”不是木头做的,你们以为我这口锅可以随便敲打?” 肉体暴力和语言暴力一样伤害人,许多同学可能因此有逆反心理,厌学。哥哥因为这些原因,读到三年级就不再读了,这是后话。 事情没有结束。 黄三前久吃了“跳脚米线”,心里不平,今天也跟着受洋罪,加之屎急,肚子疼,很折磨人的。不久前自己遭罪,有人幸灾乐祸,今天不能忍了,好机会不能放过。他这么想,又否定自己,可是他腹部阵阵疼痛,便意让自己头晕目眩,最终还是投降了。他求老师说道:“老师,我拉屎、肚子痛。” 张老师说:“不行,不可以。” 黄三说:“哎呦,我受不了,是黄老六。” 张老师说:“黄三可以去了,除了黄老六,大家上个厕所,回来开批斗会,看戏。” 在厕所里,许多同学争先恐后地挤来挤去,自言自语地说:“真爽啊。” “要不是黄三,我尿裤子了。” “嘿嘿,拉尿射得老远,都是憋的。” “咱们比比谁拉得远。” “谁拉得时间长。” “看谁把尿拉得高” “哎呦,尿脬都快炸了。” 荣荣说:“十字,我怎么办?” 王学十说:“骑牛看书,走着瞧?” 荣荣说:“溜走?” 王学十说:“躲过初一,十五怎么办?” 荣荣说:“惨了惨了。” 王学十说:“只有癞蛤蟆鼓起气,凭鸡啄啰。” 这时,老师吹响哨子,大家都乖乖回到教室。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老子今天不好了,不杀鸡,你们这群野猴,尾巴翘到天上了。”张老师突然不高兴起来。 黄老六脚抖得像筛糠,他料到老师火气大,快给他上菜了。老师突然一大声:“黄老六?” 黄老六惊了一下。 张老师问:“为什么叫我饿老鹰?” 黄老六结巴着:“我,我听村里说。” 张老师说:“谁?” 黄老六说:“记不得了。” 老师生气地走到课桌上找自己的教鞭,可怎么也找不着,怒火中烧:“你们都想造反啊,老子的“跳脚米线''呢?” 他拿起戒尺,走到黄老六身边,说道:“把手伸出来,你爹妈教你这样尊重老师,不信就教不乖你,把手伸出来。” 黄老六伸出手背朝上。 张老师说:“错了,手心朝上。”啪啪地几声脆响,黄老六哭起来,因为实在是钻心地痛。 张老师不停地说:“绿辣子、绿辣子。” 几个回合,黄老六有些招架不住,手抖得厉害,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坠,黏糊而发白的脓涕从两个鼻孔里慢慢往下沉,后来吊在那里不下沉。 张老师说:“这是双龙出洞的好戏。”老师打得更凶。 “你说出,我的教鞭呢?说出来就饶你,“双龙出洞''就算结束。” 黄老六说:“是荣荣,他拿鞭子打牛玩,不小心被牛卷到牛圈里,被牛踩在粪里。” 这时荣荣被老师捉住衣领,拖到讲台,像老鹰抓小鸡,被老师用戒尺打得呱呱呱叫,“绿辣子”说了一百遍。用手揪住耳朵,在台上转了好几圈,耳根子咔吧作响,耳朵红红的。 “这就叫烧饵块,知道吗,飞燕村小学的特色莱。”他抖动手指又说“你为什么拿教鞭打牛,教鞭是打人的?” 荣荣说:“王学十在牛圈旁学你的口气,说牛同学,你们不听话,就这么地干活,“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大的有。我图好玩,自己拿鞭子,给牛吃“跳脚米线”,老师,我错了。” “好,饶了你。”张老师因为荣荣诚实,就放过他。 “牛人,是刚开学的那个牛人是吧?你牛啊,敢学老子,有这么尊敬师长的吗?上来上来。”说着老师恶狠狠朝牛人(王学十)走去。 牛人王学十说:“老师我错了。”想到同学的罪,他急忙钻到桌子下,与老师周旋,老师逮不着他:“你牛,你就牛人是吧,不相信逮不着你,小兔崽子,逮住就扒了你的牛皮。” 听到这句话,王学十摸到靠近楼梯处,一下子从楼梯溜了。老师追到竹园,因竹子密度大,大人钻进去被卡住,小孩子在其中自由穿梭,气得老师大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学十说:“我不读了,我跟我爹放羊,你打人比我爹还狠,以后我叫同学们不读书,你一个光杆司令。你老了,跌倒在地上,不拉你,水也不给你一口喝。” 张老师说:“气死老子,孺子不可教也。” 老师无可奈何回到教室,宣布放学。 自此以后,张老师有了“饿老鹰”的绰号,同学们都有了绰号,王学十成了“牛人”、黄三是“跳脚米线”、黄老六便是“双龙出洞”、荣荣是“烧饵块”、王学红便成了“绿辣子”。慢慢地同学们很少叫学名,而这些绰号却喊得响亮,挖苦、取笑他人成了同学们取乐方法。几乎所有同学都有绰号,但从成长和教育角度讲,有的绰号不应该。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学生不告诉家长。 第二天,几个同学装病不来读书,可是时间不允许长久装病,老师来家访就问道:“孩子怎么没上课?” 家长说:“生病。” 老师说:“能吃饭吗?” 家长说:“能啊。” 老师说:“也不发烧吧?” 家长说:“没有。” 老师说:“估计是不听话,调皮,被我修理过。” 家长说:“应该打应该骂,谢谢你操心,帮我们管教。” 于是家长们又用棍棒绳子,把孩子送到学校,这就是当年父母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急切心情。不听话,老师揍你没商量。飞燕村许多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扫盲的。多年以后,上街买卖东西加减乘除不行,邮局寄信写错别字,都不忘挖苦当年的老师,说什么小学老师死得早。有时候,张老师就在身边,也不给面子,张老师也就是斜瞅一眼,匆忙离开,生怕别人叫自己老师,更怕别人议论他是飞燕村小校的代课老师。当然,有文化有出息的本村自己教过的学生,叫自己老师,他很受用,他也喜欢在别人面前称赞这学生学习用功,有礼貌,有出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飞燕村学习成绩上不去,开学时就调来姓严的老师,张老师又回归他农民的本职工作了。 第109章 怕鬼搬家 人不如牛 在王学十记得事这时候,父亲是个十分节俭和一脸忧伤的人。在铁路工作时,回家时的派头,穿着整洁且讲究。时过境迁,父亲多了泥土的气息,眉间的“川”字纹,也明显了,从鼻翼两侧到嘴角的法令纹变成八字,八字沟里沉积着由灰尘和汗水夹杂着的黑芝麻糊样的东西。嘴角线和眼皮下垂了,头发凌乱,胡须也把嘴唇包围着。手掌布满茧子,手指变得粗大,偶尔也学着别人抽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烟,长久没修剪指甲里面,如同一块天边的乌云,挂在那里。当鼻子冒出两股白烟时,呛得满脸的通红,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下来,生气地将烟火掐熄,也不觉烟火的灼痛。 蓝色的迪卡布衣服裤子,已是补丁上加了补丁,双膝从裤腿里露出来,后臀部也长出两只眼睛,能明显看到皮肉。他也不觉得害羞,穿着很长一段时间,兰兰拿布票想去买点布来修补,被他拦住,说留着给兰兰和孩子过年用,布票是多么不容易。 生产队的两头牛在悬崖边吃草,掉到崖下,一头死了,另一头断了脚。这对生产队是个重大损失。那个年头,牛就是大牲口,比人的命还值钱,牛能耕田犁地,还能拉车,而人做不到这些,所以队里特别重视,死了一头成年牛,比村里死了一个有劳动力的人还伤心。 在王学十的印象里,这一次,村里第一次分到煮熟的大锅牛肉。王学十听见有人说:“人死了,埋到土里了。牛活着的时候,吃草干活,死了还被人煮熟吃了。牛贡献太大,人不能和牛比,人会说假话,而牛不会,默默地奉献一生。”听到这话,王学十一口牛肉都不想吃。 父亲与队长说了:“队长,那头牛脚断了,不医是残废,如果医好,队里能不能奖励我的口粮?” 光头队长说:“王治山,听说你会医人,没有听说会医牛,如果你真能医好大牲口,我给你一千个工分。” 王治山说:“队长,工分我不要,队里只要给我一百斤玉米就成。” 光头队长说:“反正这牛也迟早要煮汤锅,你就医医看,我昨天请公社的兽医看过了,说医不好。要是医好了,队里给你二百斤玉米都成。” 父亲把这个腿脚骨折的耕牛领回家。一边回家一边说,“大家听到的,是队长亲口答应的,二百斤粮食,啊,你们是见证人。”他像是捡了一个宝贝回家似的。 新来任教的严老师听说王治山能医牛,来到家里说:“我听说你家成分不好,这年头要是医死了,队里与你算账,你么办?” 王治山说:“严老师,你放心,没有金钢钻,怎敢揽瓷器活呀?二百斤玉米,我是要定了。” 严老师是上面调来的,是来代替张老师的,说是因为飞燕村一年级考试,全公社倒数第一。这个城里来的,操着一口普通话,让村里人觉得他是个怪物,说话都咬文嚼字的,很吃力的样子。严老师个头高,肌肌瘦瘦的,脸长嘴巴宽大,丹凤眼,稀疏略棕黄的头发永远三七开,略长,遮住他四横指的额头,只要头发落下来,就习惯性地甩一下头,头发便跑到一边去。笑起来的时候,两颗镶着金边的门牙便露出来。同学们私下给他取了个绰号“甩头牙”。 他来时,就住在自杀的老肖(肖宝贵)家楼上,下边是牛住的地方。 王治山把牛放在自家屋里,用夹板将草乌、三分三、透骨草、见血飞、酸浆草、续断等草药,固定在骨折的牛身上,精心照料。二十一天后,王治山将牛拉在村里来回走动,一点瘸的感觉都没有。 队里给了他二百斤玉米,严老师向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村里人说王治山了不起,后来其他生产队也来人请他医牛马,名声在外。 白天,有村里的人来请,王治山就向队里请假,但要求每天向队里交壹元钱,这个政策,让他今后更方便在外行医。他在外,吃住在人家,村里村外开队员批斗会,不用他参加。其实他在外边,一个月不只捞到叁拾元,一个月能够挣到陆拾多,除了医牛马,还医人,帮人打石磨、帮人做篾活,也不怕别人说他搞资本主义。 王治山只要外出,身边就多了个小孩,就是王学会。别人是带不了他,只要王治山一走,他就会赶大人的路,嘴里\"爹哟爹哟”又哭又骗,这个孩子从小只认爹,不会找妈。因为王学会跟着他父亲出去,经常有人招待好吃的。家里是给不了他这些的。 由于王治山的名气大,别的村庄,有人织蔑货在街上卖,被抓住后,那人就说是王治山差他的钱,王治山没有钱还,王治山织的蔑货给他抵债的。公社派人来调查王治山搞投机倒把的事,队里的人说已经一个月没见过王治山,家里没有竹子,队里的竹园也没少了竹子。后来,那个陷害王治山的人拉去劳教了。人怕出名,猪怕肥,别人干的坏事都无缘无故嫁祸在他头上,好在自己不是那种人。 王治山是有机会回到铁路上的。文革结束后,省铁路局派人来找过他,因为他懂技术,有文化。可王治山让铁路上派来的很失望,把他送走了。那人走的时候说:“治山,你后会悔的,这是铁路局最后的机会,去了就转正了,正式工人,四十五元钱。其他人我都没找,就来找你。在山里,这辈子算完了,你以为,你回来能弄个小学老师干活。山里人不会给你机会,在山里你只是个农民,是只鸡,在外边你是凤凰!现在省城不搞斗争了。” “同志,我就不去了,孩子、老婆,一家人放不下,再说45块钱,我在农村,医几个人,医几个牛马牲口就有了。我不后悔,我想去,但是就舍不得这个家。”王治山回答着,眼泪汪汪,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他难过地哭了。人生最难的是选择,如果没有选择的选择,他反而不难过。 严老师发现王治山是一个人才,没事就跟着王治山上山找药。要知道,严老师在飞燕村只看得上两个人,一个是王治山,另一个是光头队长。 严老师看得上队长,还因为村里的木材很好,他想在县城盖瓦房,心里一直打算搞些木材。一年内,严老师拉走两汽车木材,结果把队长的儿子推荐当上了小学教师,自己才离开。严老师没离开之前,发生过一个故事。他刚来教书的时候,没人给他说起,他住的地方有人自杀过,他过得舒舒服服。但是他听到村里人讲他住的地方老肖自杀过,发生许多闹鬼的事,严老师这个有文化的人,开始疑神疑鬼了,逢人或者遇见队长就讲,夜里有人抓门,有人哭,房梁上有沙沙声。还说夜里屋顶上,树梢里经常传来,“走了,走了。”的声音。后来他就不敢住在学校里,住到王治山家去,同学们听他这么说,好多胆子小的学生就不敢到老肖家房间去上学。 队里看情况不妙,才将严老师和同学们搬到社房里读书。 王学十和哥哥那时在读二年级,是严老师教的。这个说普通话的老师,待孩子比较严。王学十和王学红没有裤子和鞋子穿,穿的是远方姨妈送的大人穿的汗衫,穿上去,从脖子到脚都罩住,人像是装在套子里。脚是不用穿鞋的,脚的底层是厚厚的老茧,脚背和手背起码有三毫米的年久不洗、也洗不了的皮垢。 黄长剑和王学十他们同班,上课不敢请假,把尿和屎拉在凳子上,弄得教室里臭味熏天的。严老师下课后,请他妈来打扫卫生。他妈妈问长剑:“为什么不把尿屎拉到茅坑里?”黄长剑说:“老师不让。” 这个不讲理的婆娘就和严老师吵起来,严老师说着她一声臭婆娘,黄长剑他妈步步紧迫,手指挖在老师脸上,严老师反手将对方手挡开。黄长剑她妈就哭着骗着,回去将一家人叫来,说严老师打她,他们一家人拿着竹棍追逐严老师打,严老师东躲西藏,被迫躲进自己的房间。 教室的屎,是王学十找狗来吃的,它长长的粉红的舌头很柔软灵活,舔吃干净的。那时他懂得狗是吃屎长大的,他喜欢的狗他才拉屎给它吃。要是屎急了,也憋很久,就是不让他不喜欢的狗吃。他小时候也明白,狗也为吃不饱屎而闹情绪。他喜欢的狗有个特点,平时对我不凶,会摇尾巴,牙齿不能太长,他拉屎的时候,不会抢还悬着在肛门上的屎,要他拉完后,先干干净净把他屁眼舔干净,再去吃屎。 后来严老师不见了,停课一周,王治山跑到城里去找,才回来。 野蛮、贫穷、缺少教育是个悲剧。不敬老师,老师就没心思教书育人。黄长剑二年级没读完,从家人与老师打了架,就再没有来读书了。二年级结束,严老师又从飞燕村拉着两汽车木材走出村,我们年少无知,双手勾住汽车跑,没别的,就是好奇,更重要的是闻着那汽油味,真的很香。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严老师走了,后来是他推荐读过三年级的光头队长的儿子来教书,虽然拼音跑调,至少飞燕村小学没有冷清掉,没有寂寞掉。 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兄弟几个在山上烧得一堆马蜂巢,又在水库边游泳,被父亲发现了,他将我们的衣服用绳子捆住,用枝条把我们兄弟几个赶上岸。他脸色十分难看,每个人都挨抽打,学红、学十、学字、学会,从高到低,赤裸全身,被赶着一路往飞燕村走,直到走进家门,母亲才心疼地将衣服分给我们,那时都认为父亲凶恶。那时的我们没有羞耻心,反正同龄人都这样,牲口也不穿衣服,自己也觉得跟牲口差不多,从不上所谓厕所,哪里干净哪里狗少,就在哪里方便。反觉得茅坑太臭了,到干净的地方拉了,也不用打扫,狗会帮着打扫干净。 如今,自己长大了,也做了父亲,才明白父亲的用心,也理解了父亲凶狠背后的好意。但那时,我们很单纯地想着,父亲那时怕我们被水淹没或被蜂叮死,这样家里会少一份口粮,生养一个至少两年,虽然比不上大牲畜那么重要,但对他精神会有些打击。我们村里的人都是这个价值观,人没有大牲畜值钱。 第110章 不算工伤 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贫穷让人麻木,甚至会更残忍,对自己也如此,对他人也如此。王治山参加集体劳动,那个集体劳动在当地叫\"烧火山\"。在\"烧火山\"前一夜,自己做了个梦,他砍到一棵树的树根,后来这棵大树树枝叶开始枯萎了,公社调查他破坏林业,查证之后,被投进黑暗的劳房。 这次“烧火山”,刚开始,王治山自己不小心将自己的脚砍伤了。大家都忙挣工分,丝毫不在意这个受了伤的王治山。大家只想干完活后再说,多一个人死一个人对这个生产队没有影响。部分人更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来获得一种快乐感,正如一些人疯狂虐待小狗,痛苦嚎叫的小狗,会给他们带来兴奋感。 王治山躺倒在地上,用手压住伤口,说:“队长,这算不算工伤?叫几个人送我到公社医院缝几针,这是被斧子砍伤的。” 光头队长说:“这要是工伤的话,大家同意不同意养着他。” “不能算工伤。”大部分人不同意。 有人说:“如果给工分,我可以背王治山去公社医院。” “自残也能算工伤,计工分,我也给自己划一刀。” 就这样,没人去管,大家都怕队长不给工分。同情心少了,一些人认为,现在王治山的痛苦,是一种活该,谁叫他家过去剥削过人。 有一个曾经得过王治山救治的人去说:“要是王治山死了,村里的牛要去外面请人医治,十分不方便。” 光头队长说:“别以为天下只有王治山会医病。你以为他是飞燕村的人物了?碰巧医好队里一头牛,骗了队里二百斤粮食。” 刚才跟队长说话的那个人又去说服副队长:“张二毛副队长,王治山也是集体劳动受伤,不算工伤,也得送去止血吧,见死不救,是有罪的,他会医很多病,不能让他死了。” 副队长说:“我老婆得了破伤风,他会治吗?” 那人说:“他是男的,怎么接生?你媳妇生的时候,我叫你去找王治山讨点草药,你不去。没预防好,才死的。” 副队长说:“你这个害人的婆娘,你提起这事,我更生气,当时就是因为你接的生。” 那人说:“那可是你请我的,你又不听我的话,你婆娘的死与我没关系,你自己舍不得买把好剪刀,拿了生锈的剪刀给我。如果你再吃一下王郎中留给王治山的产后方就好了,可惜呀。今天的工分给不给我也无所谓了,我去告诉兰兰,她男人受伤了。” 兰兰今天没在山上出工,是在社房打粮。她把王治山受伤的消息传给兰兰。两个女人将王治山弄回家,准备送去公社医院缝针,箱子里的钱不够,无奈之下只得等队长回来再借,这么浪费时间,结果王治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了,鼻孔里只有一点悠悠气。队长回来后,一分钱没有借给兰兰。只有帮兰兰这个女的借了她三元,兰兰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到医院去,到鹿山公社找人借,于是两个女人和帮兰兰的女人的男人,用架子车将王治山送到公社医院。 公社医院的刘振东见过王治山,他检查后告诉兰兰说:“治山要输血,不然会死掉的。现在失血相当严重,眼睛对光反射都减弱了。” 兰兰眼前模糊了,看不清医生,也看不见王治山,她“啉通”一声跪在地上:“医生,你们救救他,钱我去借,我叫兰兰,我家还有五个娃娃,还需要他养活。”兰兰说。 刘振东问:“你们带着多少钱?” “六块。” 刘振东说:“先交了住院费,不够我先垫付,慢慢还我,我认识王郎中,也见过王治山。兰兰什么血型?” 兰兰说:“不知道。” 刘振东说:“护士,把病人家属和王治山的血化验一下。” 王治山陷入了生与死的边缘,他的脑子全部是一遍血色黄昏,自己的灵魂飘荡着,太阳快下山了,自己慢慢下沉,眼前的光也显得暗淡。这个灵魂像个橙色的气球,似乎要找自己的落脚点。他似乎见到了已经去世的亲人,母亲在地面上,见到快要落地的橙色气球,就往高处推,还听见母亲说:“治山,你不能死,我的阴灵在保护你,我会一直托起你。你只要接触到地气,地府之门就打开了,你进去后,就返回不到人世间,多少阳间的事都没了。”每当自己要挣扎站起来,就是说不出声来,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王治山也急躁。 兰兰与王治山的血不配对,医院许多人不匹配。就算有少数人可以血型配对,两句话就放弃了献血。为什么?一你是谁?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二是,十碗粮食才能换一滴血,这年头,粮食不丰富,输一次血,几百斤粮食,几头猪也补不回来了。 刘振东医生也做了一些人的工作,可人家不答应。”兰兰,我尽力,看他的造化了,现在输不了血,伤口是缝好了,输液补下体液。我煮几个红糖鸡蛋来,你在他嘴边帮他润润,看看能不能活回来。” 刘振东医生抬来了红糖鸡蛋,可王治山没有吞的动作,只能将糖水一滴一滴放在嘴角润润。 晚上,兰兰看着王治山苍白无血色的脸,她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来临,她用手摸摸王治山的手和脸,都冰凉了。她吓住了,她听说人要死的时候,身体是凉的。她有一点恐惧的心理。她把刘振东医生给的糖水鸡蛋加了热,给王治山吃。可王治山吃不进去了,嘴都快张不开了。丢了可惜,就自己吃了。她有个大胆想法,自己的小儿子两岁半还在吃奶,自己也还有奶水,或许奶水会更营养。天黑了下去,公社一直没通电,医院里的病房有个小油灯。她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油灯,油灯亮起的红黄色的灯光,照着整个病房,王治山的脸仿佛没有白天难看。她爬进王治山的被窝,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将要冰冷的身体。她没有文化,她只是想着,人只要不冰冷掉,就可能活下去。她掏出小娃吃的乳房,将乳头放在王治山嘴里,轻轻挤,乳白色的汁水环绕在嘴唇缝里。兰兰有时将王治山僵硬的嘴掰开,将奶水挤出来。她这样反复重复着,嘴里念叨着:“治山啊,我嫁你,是没有要你家的彩礼的。你现在不能死了,我要你慢慢还我嫁妆。还有你得陪我把五个孩子养大,你不能太自私,一个人就走了,这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现在丢下我,你当初就不要娶我。我希望你我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慢慢变老,一起老了,一起永远睡着了,不再醒来。现在王治山,你一定要醒来,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听见没有?” 兰兰的乳汁是甜的,泪水也会跌落在王治山嘴里,是咸咸的。就如同输液用的葡萄糖氯化钠针水,在无声无息地滋润着王治山的心灵。 兰兰一夜未合眼,她怕一不小心,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男人,她真的担心那“黑白无常”来把他带走,她真诚地用心守候,不让死神靠近他。 天亮时分,兰兰看见王治山眼角滑落一颗泪珠,那一刻,兰兰一阵狂喜,她意识到,她的男人应该活回来了,死人是不会有泪水流淌的。 兰兰又将剩下的乳液挤在碗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他,他虽然十分虚弱,但至少是脑子醒了,有意识了。 查房的刘振东医生看到后,都好奇地问兰兰:“他什么时候有反应的,真是奇了,再输些能量,估计这下活回来了。昨晚他吃糖水鸡蛋没?” 兰兰说:“没有,是我吃了。” “那治山吃?” “吃我的奶水。” 刘振东医生说:“哦,明白了。那我宰只鸡给你吃,这样奶水更丰富。” 兰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年头,大家都穷,真是为难刘医生了,这个情怎么还?” 刘医生说:“只要王治山醒来,一只鸡算什么?” 下午刘医生端来一锅鸡,里边盛满汤。肉香四处飘过来飘过去,诱惑得兰兰都忍不住偷偷吞了一嘴巴子口水。接过鸡汤的兰兰,眼泪哗啦啦地,如同下雨,滴进汤里,溅起一朵朵雨花。 这一切刘医生望在眼里,他慌乱说道:“兰兰,汤的味道够了,盐也够了,别加其他味道了。” 兰兰蓦然发现,自己的泪水,滴了不少在汤里,她放下锅,用袖口抹去眼角与嘴角苦涩夹着咸味的泪水。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给刘医生鞠了一躬。 在村里解决不了钱的事,反而在医院解决了,兰兰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天无绝人之路,地无无根之草。或许有的人真是命不该绝,因他还没有完成苍天给他的任务。 第111章 集体打狗 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们这群狗屁不懂娃娃,绝大多都还光着屁股,赤着脚。我和哥也是光屁股赤脚队的一员。普遍的男孩子的可能是习惯了,就这么上身穿一件衣服,下面挂着铃铛,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不觉得脸红,大家相互看习惯了。也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大家都发育迟缓了,没有被唤醒的性意识,还沉睡着,不知男女之事。 男女孩子,下了课,随便就小便,只是男孩子站着撒尿,大家嘻嘻哈哈,看谁的尿的扬程有多高有多远,女孩子是蹲着拉尿,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就会猫着腰看看女孩子撒尿的样子,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那时,大家嘴角处还时不时流着憨口水,似乎只知道,男女的主要区别,就是看撒尿的动作不一样,站的是男的,蹲着的是女的。 我们这些孩子天天能看到的牛马羊猪狗,从来不穿衣服,在村里或山间,边走边拉尿屎。有时候,咱们也认为自己也和那些畜牲差不多。渐渐地从大人们嘴里学来两个词语,公母,公羊公猪公狗公牛母狗母羊母猪,才会区别。 有时候问父母,说我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的回答十分简单:“石头缝里出来的。”这种回答让我们迷糊了,在没读懂这个世界时,只能是半信半疑。 小时候,把狗当朋友。直到发生两件与狗的事,才对狗由喜欢到害怕。 那时,我们这些小屁孩好奇好热闹。村里的一条高大的老狗和一条年轻瘦弱母狗谈恋爱,两条狗的头朝着不同方向,双方的屁股却连在一起。听大人们说,这叫:“狗连肛”,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活?我们小孩不明白。我看到两条狗都抖着红红的舌头喘气,舌头一前一后地哆嗦着,两眼是红色的。高大的老公狗拖着年轻的母狗往前走,母狗因为身体小,只得后退着,嘴里还呻吟着人类听不懂的声音,我觉得母狗被公狗欺负了,我的判断是母狗痛苦了才这个样子。我拾起一根捧棍,追着老公狗打,希望它放开母狗,不要欺负母狗。令人想不到的是,母狗咬了我的脚,正在我纳闷之际,心想这母狗不识好人心,或者是我打扰它假装的痛苦,公狗龇牙咧嘴,流着涎沫,在警告我的同时,在我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很痛的,我惊慌逃脱,听到那狗好像再说:“管我屁事,我也咬你屁股。” 我顿时懵了,心想,母狗咬伤李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将手伸到热痛火辣的被咬的地方摸索,有些粘糊的东西在手上,放在眼前,几个手指都有血迹。 我生着母狗的气,摇晃着身子,一手捂着屁股,脚步不均匀地走向自家的茅草房。 走到门口,只听见“嗖”的一下,一口铁锅从我眼前飞过,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土豆像抹了花脸从铁锅里蹦出来,锅里冒着热气还夹着焦糊味。不一会儿,一只路过门口的狗,一口就咬住一个大一些的土豆。兰兰从门口狂奔出来,双手卡住狗的脖子,愤怒地吼叫:“这是老娘一天的口粮,放开,放开!”被兰兰卡住脖子的狗,白眼外凸,一时接不上气的狗,失望地松开嘴巴,从里面滚出一颗土豆。狗夹着尾巴,不时回头看看兰兰,逃走了。兰兰含泪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土豆:“你,王治山,你不吃,也用不着这样,不就是水煮过头了一些,你生这气干什么,有本事今天就饿着。” “兰兰,不是我说你,你是第三次将东西煮坏了,还声音这么大。” “就这么大,怎么了?有本事就别吃。” 王治山冲过来,就给兰兰一个耳光,兰兰用手捂住脸,慢慢坐在地上哭。 这是我记忆中,他们两个大人第一次打仗,母亲悄悄一个人往山里走。 王学十:“爹,妈走了,被你打走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王治山说:“你在后边跟踪,看什么情况。” 王学十:“我被狗咬了屁股。” “过来我看看,\"王治山掀开学十的屁股,果然是狗咬的伤口。”那狗为什么咬你?” 王学十说:“他们玩连肛,大狗欺负小狗,我打了,狗不高兴,就咬我了。” “能做那活儿的狗应该没病,不会是疯狗,来,我用肥皂水给你冼一下。” 他洗完后,打了一个鸡蛋,撒些祛毒散在碗里,然后涂在我受伤的屁股上。一阵凉意像是冻住了伤,不再那么痛了。 王治山打了兰兰,又不好意思去认错也不好意思去找。只好把艰巨的任务交给王学十。 我们家的人并不知道兰兰去山的什么地方,兰兰受气时,是不会回她的老家的,选择嫁给王治山是她自愿的。但王十字知道,她在一个离家较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山神庙\"。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兰兰跪在那里哭着,这种哭是\"唱哭\"。兰兰发现我在她身后,我小声说:“妈”,怕打扰她尽情的唱哭似的。她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又大声哭唱,泪水把整个脸都淹没了,她哭唱着:“天哪?我怎么命苦啊,不是我人不如人,是我命不如人,别人欺负我,自家人也欺我,你爹也欺我。如果我死了,十字怎么过呀?” “我也跟着死,与你一起死,跟着你作伴。我爹不想你死的,他告诉我,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把你请回家。他吃了一个煮焦的土豆,还噎着喉咙管跟我说的,他像是认错了。” 兰兰哭声变小了,她用袖子擦擦残余的泪,用拇指和食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三个指头夹住鼻子,\"哧”地一下子,吹出一沱鼻涕,顺手一丢,那沱鼻涕飞出去,还剩余的被她涂在脚帮上。她又重复清理鼻子周围的涕,在那里留下一抹脏兮兮的尘土。 兰兰拉着王学十,在山里找了一捆柴,说:“空手出门,抱财归家。”她想着她婆婆王修莲说的“如果人世间有人谤你、欺你、骗你、侮你······你要忍他让他不理他·····再过几年再看他······聚散离合自有因果,缘来缘去莫非缘法·······然后无碍圆通。” 她一路说服、安慰自己,又回到现实、冷清、破落、陈旧的茅草屋。灶房是建在茅草屋的前面,小小的一间瓦房,是王治山在铁路工作期间建盖的,立在进屋的右边,屋顶有一个低矮的烟囱。 当王治山从自留地里提着几个金瓜站在茅草房不远处,见到烟囱顶端升起一股慢慢吞吞的白烟,在飞燕村上空扭曲旋转着时,他笑了。他自责到,自己在方圆媒说几十个女人,都谦弃我成分不好,就兰兰跟我这个地主富农,真不应该打她,真不应该。回到家里的他,拎起水桶,自觉自愿地去井里挑水。他想多做些事,让兰兰知道,他心中有她,这个家不能少了她。 这几天都在疯传恐水病死亡机率很高,附近几个村,有数人得了狂犬病死。死的时候,因喉头痉挛,像狗一样叫,说得人们惊恐不安。大家都传说了,那条在乡间游走的疯狗,是条花狗,黑白相混的狗,是春天生的狗,又叫\"桃花狗\",这种狗最容易发疯,那段时间人们外出都有意拿着一个棒子,用来防身。 下午就传来消息,说来喜和来英被\"桃花狗”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病。 王学十问王治山:“我会不会得疯狗病?” 王治山说些安慰的话,态度很坚定说不会的,他心一直认为,那两只\"联肛”的男狗女狗不会有病,如果有病的话,怎么可能有心情干\"联肛”谈恋爱这种活计。可心还是虚,到地里找了几只斑蝥来,用瓦片烘干给王学十吃,说是消炎的,没说治恐水病。 来喜和来英是在路边被咬的,已经发病了,像得了重感冒似的,不敢出门,又怕风雨又怕光,更怕别人说到“水”的事。两个人一听见与“水”有关的事,就喉咙难过,痉挛,气道变狭,那种呛咳声,真有点狗叫的声音,搞得人们都不敢接近他们姐妹两个人。来英找的男人是上门来的,是个外乡人,如今自己已有身孕了。来喜他爹到公社医院找医生,医生告诉他:“没有疫苗,没有特效药治,必须隔离,防止人咬人,又传上病。医生不敢来,绝望的来喜他爹只好将姐弟两安排在山里的一间破庙里。他说:“两个娃,你们都是我亲生的,我不希望你们发病后咬到别人,这里没风,也没光,也没流水。”听到“流水”,两人又犯病了。“爹会找草药医生给你们治,爹不会不管,听说王十字被狗咬,他爹找药给他吃,也没听说犯病,怕水什么的,可怜兮兮,我的儿啊!”又说到水的话题,姐弟俩发出似狗非狗的声音。来喜他爹心碎无奈之后,病急乱投医了,他来到王治山家,央求道:“治山,请你行行好,治治来喜和来英,公社医生也无法了,求你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样的结果我都不怪你。听说早年你妈会治。治好了就是再生父母!”说着来喜他爹“卟通”一下跪在王治山跟前,这可吓着王治山,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跪自己,他急忙扶起来喜他爹,说:“使不得,快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跪别人,你跪我,会让我折寿的。” 来喜他爹头低着不起来,说如果王治山不答应就不起来。来喜他爹,也是个老民兵,斗过很多人,包括王修莲王郎中也被他弄在地上跪过,他还曾经将磁碗的碎片和花椒刺放在王郎中的膝盖下。这个过往的事,王治山知道。 “我答应,你起来吧!”王治山说是。来喜他爹欣喜地站起来,目光期待着王治山。 “我妈治疯狗病的那本书被你和普大船烧了。” “啊呀,我的妈呀,我的王郎中,当时我对不起你呀,破四旧那些日子,我逼你跪磁跪碎片,还烧了你的医书。”说着,他又跪在王修莲王郎中的遗像前,又是哭又是自责又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我呀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报应啊!报应。” “你也别急,虽然你烧了我妈的医书,但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治狂犬病的药方。管不管效,我不敢肯定,我儿子十字前久被狗咬,我给他吃过斑蛋,现在倒好好的。来喜可以吃,来英是怀孕了,不能吃,吃了会坠胎。来英可以吃别的。” 此刻,王治山想起昨夜的梦,心情沉重起来。梦里,一个病人要扎银针,是治财扎,王治山不放心他扎,还批评了王治财。王治财不听,在一个病人背部第一针扎对了,深度也合适,扎第二针因为王治财带着情绪扎针,一下扎深了,病人气胸而痛苦,前胸还冒着一片鲜红的血迹。这个梦没结束,又见到一个学医的同行,夸奖自己有一具真人活体标本,这个人体标本躺在地上,肌肉脂肪骨骼格外分明,全身都解剖开了;这个解剖男性标本眼睛会动,有表情,又骤然下起雪来,满地积雪,有二十多少公分。这个标本变成一只巨大的毒蝎子,在地上跳,后被王治财放在马车上,王治财又将王十字抱在车上,马车飞奔而去,不一会儿,车马声都听不见了。 这个梦召示什么,王治山心头一点底没有。 刚才这一幕,这个老民兵的上门女婿是看在眼里的。他发话了:“让来喜吃,来英有我的娃娃,她用点医院里开的药。” 药方是王治山说的,来喜他爹就找斑蟊给她吃,服后,小便里,拉出些瘀血块,他爹说,那是来喜身上的小疯狗,被斑蟊打下来了。 遗憾的是,来喜活下来了,来英却死了,为此来喜他爹和上门女婿大吵大闹之后,这个上门女婿就从这个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后来他的家人来过来喜家寻找,飞燕村有人怀疑,来喜他爹因仇恨,暗杀了这个上门女婿。谁告状,谁举证,因无人告,至今便不了了之。 由于各村反映有人死于恐水病,公社下了道死命令:各村各寨不得有误,必须把狗灭了,如果公社派人来灭,五元一颗子弹。狗一律深埋。没灭狗的,罚款一百元。 接到命令这一天,全村人不出山干活,飞燕村开始灭狗运动,村长和赤脚医生黄宝石挨家挨户现场灭狗。一时间,这个村子狗叫声一片。王学十家的狗是个黑白花狗,大家都怕这个所谓的“桃花狗”,大家见到都远远躲着。王学十与狗较亲热,他来到了花狗身边,花狗摇晃着尾巴,嬉皮笑脸地从王学十裤裆下钻来钻去,偶尔还伸粉红色的舌头舔王学十的脸。王学十用手顺着花狗的头向身后梳理毛,他与狗说话:“小花,今天你要死了,村里所有的狗都要死,你没犯法也得死。过去有皇帝时,有人犯法,要诛连九族。你们狗家族因病咬死人了,你无辜的要当陪葬品。今天你要死了,我拉堆屎给你吃,这是你最后一顿饭,叫断头饭。走,我送你一顿好饭,别饿着肚子上路。” 小花像是听懂了王学十的话,垂着头,趴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王学十拉的屎小花也不吃。这时,赤脚医生黄宝石和队长来了,宝石扛着一根竹竿,竹竿顶端有个铁丝圆圈,有一头握在手里。小花冲上去执行它最后的任务,“汪汪”地叫,一种要咬人的样子。黄宝石说:“这个豹子吃的,老子今天就来给你灭了。”黄宝石在别村参加过灭狗。他把竹竿伸向狗头,一个铁丝环套住小花的脖子,小花奋力反抗和嚎叫。我看到小花的无助与绝望。宝石用手拉紧铁丝,小花翻着白眼,挣扎着,伸出长长的的舌头,没有了声音。王学十不敢看狗惨死的最后样子,用手遮着眼。当听到黄宝石说:“王治山,来签字,你家小花灭了,是村里重点灭绝对象。” 王治山说:“为什么要先灭我家的狗?又不是桃花狗,难道这狗也论阶级成分?” 队长用凶恶的目光盯住王治山。 小花躺在地上,临死时,小便失禁在地上。王治山签字后,队长高傲仰视着说:“这狗也是命运不好,在富农家生活,为你家看门,效忠你这个富农,当然是富农狗,我说这狗是桃花狗,它就是桃花狗,我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不想想这是谁的天下。不能吃,要深埋,小心犯了狂犬病,来英死得惨。” 下午,飞燕村的空气中,不时溢散着狗肉香。王治山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也是不怕什么恐水病,将小花煮熟了。王学十却一口也不想吃。 夜幕降临,飞燕村出现了从没有的安静。已经不是狗的世界,王学十问王治山:“爹,是不是这个人世间,就没有狗了吗?” 王治山说:“是呀,以后绝种了。” “狗也绝了,人会不会变得不好玩?”王学十问。他爹不想理这个王学十,什么样的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 “爹,你前额的头发,是哪个给你剃掉?”王学十又问。 这句话,王治山首先是笑个不停,然后摸着自己稀疏的额头认真地说:“是日子。” 王学十说:“爹,飞燕村没有日子这个人。” 王治山说:“日子就是天,是天剃的。” 王学十说:“天不会吃饭,没有手,没有刀呀。” 王治山说:“十字啊,秋天的树叶落满一地,树的头发是被天剃掉的,人也一样。” 王学十说:“爹,你把我的头发剃了,那你就是我的天吗?” “那是,爹是你的天,爹头上还有天,天上面还有天。”王治山答道。 “爹,我知道了,你是爹天,你头上的天,我叫老天爷,天上面的天,我叫天祖。”王学十这样说道。王治山笑得前后站不住。 过了几天,我看到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我生气问父亲:“村里所有人说,狗要全面消灭,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这叫狗仗人势,人家的狗是贫农狗,阶级成分好。” “爹,你是富农分子,那我狗叫富狗?人家叫我什么成份?”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瓜就是瓜,豆就是豆。你是小富农,爹把你们坑了,这顶帽子摘不了了。” “那我以后也要受罪挨整!” “是的。” 第112章 单干风吹醒还魂草 时间已是1980年。飞燕村的人们还是大集体生活。 鹿山公社党委书记角同志要求学习其他公社养蜂,就把王治山请到养蜂场。公社承诺,每月十五元,二十五斤粮食,村集体还要给一个人的工分。 那时王学会断奶才三岁,跟着父亲的屁股,在养蜂场转悠。 一天,养蜂场租用靶场的军车放蜂。 因为靶场区的野花的花粉很适合放蜂,王治山这样就与部队的领导有往来。“治山啊,你们这里怎么还没包产到户?我们那里早就包产到户了。”有几个士兵说。 王治山说:“我们这里不敢,单干风是要开斗争会,斗私批修的。” 解放军同志说:“你们思想落后,到户是必然趋势,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连长说:“真的,报告我们听过。还有我们的兵来自五湖四海,许多地方真到户了。” 王治山说:“那是好啊,那是好消息。” 这时,从营房里跑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看到王治山穿着蜂帽蜂衣,样子吓人,一下就跪在他的面前说道:“我爹不是走资派,我爹不是走资派。”王治山搞得莫名其妙。 团长说:“雅琴,乖,你爹不是走资派,他也不是走资派,他是养蜂的,来吃蜂蜜,要乖啊,警卫员,把你嫂子送回房间关起来,这些蜜蜂会蜇人的。” 治山认真地看着气质非凡的女人,说:“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疯,可惜。可怜,怎么不医啊?” 团长说:“治山,是我老婆,他爹是领导,打成走资派,我也批斗过,她急疯的,大医院看过,效果不好,吃了许多镇静的西药,脑子呆了。” 王治山说:“领导,这是精神分裂症,会骂人,同时怕陌生人,晚上不睡觉,有幻觉与妄想,看情形是癫症,不是狂证。” 团长说:“是啊,医生也这么说,治山,你怎么知道?” 王治山说:“我医过,用癫狂梦醒汤加蜂巢。” 领导大喜。治山看了舌苔,号脉,心里有底。第二天,部队领导用吉普车载着王治山回到飞燕村抓药。村里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议论纷纷,有说治山犯法了,肯定来查家中的底细,他爹就是国民党兵,这下有戏,军队都来了,应该是天大的问题。人们奇怪的是,治山没带手铐与脚镣,三个军人跟着。 这些举动也让部队领导纳闷,怎么村民老跟着,而且还跟到家里围观,领导就问:“你们来看什么呀?” 有人说:“解放军同志,王治山家是通匪,是坏人,他父亲是国民党兵,特务。他本人是走资派,暗地看病,收钱,还做买卖,搞资本主义,你们要提高警惕。” 团长说:“去去,什么玩意,什么通匪、特务、走资派,我来吃饭,看病。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有人说:“什么觉悟?跟坏人走在一起,要吃亏的,走着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划清界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饭后,治山又跟着部队官兵走了。 三个月,雅琴康复,来到治山家,送锦旗送米面来酬谢。这给王治山家添了不少脸面。蜂场养的是本地蜂,然后与意大利蜂交配,制造新品种。创造性提高蜂蜜产量,赢得公社的认可。书记也表扬王治山。 然而,飞燕村的光头队长眼红,认为王治山日子舒服,就不给工分。王治山最后向角书记提出:“书记,我很想在公社党委领导下为公社为供销社增光创收,可村里三个月不给工分,生活有问题。” 角书记说:“你去抢嘛。” 王治山说:“我哪敢啊,我是地富反右坏分子,只要能活命就不错了。” 角书记说:“我去帮你说说,什么王法,地头蛇、土皇帝?” 王治山说:“听说你要调到县里。我有件事求你。” 角书记说:“什么事?” 王治山说:“我想盖房子。” 角书记说:“大胆盖,我支持,谁说地富反右坏走资派就不能盖房子?有什么困难找我。都什么年代,要解放思想,我一下还调不走,还要收拾鹿山乡的尾巴,清理四人帮留下的余毒,公社的主任胡佳保与副主任夏赤被撤职坐牢,现在许多工作我一手抓。” 王治山说:“我想解放,要你们把我们头上的高帽子拿掉才行,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要唐僧把自己头上的紧箍咒拿了才安逸。” 角书记说:“会的,会的,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真的回去盖房,你得教个养蜂蜜的徒弟再走哦。” 王治山说:“我会,我能不听领导的话吗?” 角书记说:“不是听话,叫为公社,为人民,叫支持我的工作。” 集体建房是有计划的,先要建好贫下中农的,然后才轮到地富反右坏的。建房是不要私人出钱,是集体出。 这一年村里只有四家没建房,治山家就是其中一家。 王治山找到部队的车辆,从另一县拉建房子瓦片回家,车停在社房门口。计划要堆在社房里。 但还没跟队长说过。 副队长张二毛来到治山门口说:“你闯祸了,你不跟集体说,就拉瓦建房,哪个批准你的?” 王治山说:“我闯什么祸,我犯什么法,党委书记也支持我建。你们的房是集体出钱出力建,我自家出钱出力建总可以吧?育林税壹佰贰拾元我交到公社,再说,谁家讨媳妇不先搞几尺布,我的瓦不会腐掉?” 副队长张二毛说:“你不要以为这两年不搞运动,你尾巴不要翘得高,你是老分子,你不听话连房子都没住的,就把你的瓦从小洼子抛下去。” 王治山沉默不语。副队长张二毛走时留一句话:“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就到光头队长家,坐在火塘边,屋里很暗,他背着门坐着。队长没起来,婆娘在门口收拾东西。 黄才建边走边骂说啊:“谁给王治山胆子建房的,他一个地富反右坏有什么资格建房?”说话间,他走到火塘边找个凳子坐下,嘴里还骂着。他没注意到王治山在火塘背面的黑暗处。王治山突然伸出手去,叫了一声:“黄才建叔叔。” 黄才建一下从凳子上触电般站起来,吓得脸色尴尬苍白。他以为是治山要突然袭击他,不过王治山那一刻真想把他嘴打歪,为建房只得忍忍。黄才建回过神来,晃晃眼睛才看清王治山手里还递过一支烟,他紧张接过支烟,拉着脸走了。脸色十分难看。 光头队长老婆正担心两人会打架,看到这,神情才有所缓和。 王治山给了光头几包烟,光头队长同意王治山把青瓦堆在社房里。黄才建也灰溜溜来帮着下瓦。 成分不好的人家是不可以盖房的,没法,王治山只有去公社找角书记。书记就专程跑到飞燕村做队长的工作,才把地基落下去。 建房要地基,几家都不要晒场子边的水塘,大家不要的就轮到王治山,光头队长说不能占着晒场子。从此建房与邻里恩怨开始了。 周围村庄的患者听说王治山要建房,纷纷赶着马车,抬着工具来帮忙,以感谢当年王修莲、治山的救命之恩。奇怪是,村里的人反而很少来帮忙,黄才建的妻子有个夜晚,提着煤油灯来到王治山家,说: “我家想来帮着你家建房,出几个工?” 兰兰说:“不用来,你就念在我男人还有那个哑巴给你建了半年的新房就可以了。只要你家那口子不要坏我家建房的好事就阿弥陀佛了,你看你男人在队长家说那话,就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 黄才建的老婆说:“那个贼杀的是过分,我知道,我和我爹来他家吃了不少苦,我家建房,你男人是出过不少力。” 第113章 工作组下乡再刮承包风 1981年,大队支部书记史丁男带着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召开现场会。 组长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想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发发言,你们要搞大集体,还是包产到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发言。大家知道,60年代大鸣大放有些人吃亏,往事历历在目,担心又是运动不敢发言。 王治山养蜂时听部队官兵说过许多地方都包产到户。自己有些兴奋,心里有勇气,他第一个人发言:“我赞成包产到户。” “我也赞成。”老刀也说。 其他的没人说。有两人很生气,就是支部书记和光头队长,支书他想:如果包产到户,他这个书记不就是个空架子?谁还把我当人看?自己的老婆都怕我这个支书,还何况其他村民?我一句话,他们就感冒,要是真包产到户,我多年不劳动了,我以后怎么过?光头也不高兴到户,他是队长,几乎不干活,平时开开会,看看庄稼,有机会利用手中的权利钻钻别的女人的被窝。如果包产到户,他既得利益严重受损,他坚决不同意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支书史丁男激动起来,指着王治山,扞卫自己的利益:“批斗王治山,你给我写小楷。你多年来的走资派的心就没有死过。” 大家面面相觑,会场上一片紧张的气氛,似乎充满火药味,一点燃就爆炸。支书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忍无可忍,看上去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气坏了。多年来,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他真恨不得冲过去掐住王治山的脖子,叫他跪在地上求老子。 好一阵子,会场上空气像是凝固似的,没人响应支书的重要指示。支书心中也飘过一种短暂的感觉,今天似乎与以往不同,怎么过去最革命最积极的光头队长与治保委员今天表现不好,在那里猫着不动? 治保委员也在想,上面的人最喜欢拿他当枪使,他得罪的人够多的,万一承包到户,社会一变,自己斗过的人,反过来斗自己,不能做绝了。他这样想着,担心支书叫他领头,一担心,果然支书发话了,带着责备生气的口吻: “治保委员,你怎么不带头呢,干嘛不动?” 他头也不抬,说:“回支书的话,今儿拉肚子,又痛,走路头晕,手酸脚软。” 场上一片笑声,这个积极分子真会撒谎,怎么也像气球碰着刺儿瘪气了。 支书说:“三毛,你不是想入党了吗?你站起来。” “我我我·····.”三毛吞吞吐吐。“医生说得是,我,不,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怕以后别人斗我。” “饭桶,扶不起的猪大肠,妈的,气死我了。”支书抖着手喝了口水,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喘着粗气,在会场踱来踱去,衣服的后摆一扇一扇的,像焦急的小麻雀。 王学十从群众里冒出天真幼稚的话:“谁想整我爹,我长大以后要报仇。” 显得脸色苍白的支书,把愤怒的眼光移到这个毛娃娃身上,心里矛盾极了。毛孩子也会造反,孩子一样把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光头队长出来圆场:“算了,就文斗,让他写小楷,检讨检讨啊。支书,咱们今天就休会,明儿再说。” 这会就结束了,大家带着十分复杂矛盾的心情纷纷离开会场,这个季节正是冬季,天阴沉沉,架着北来的寒风,各自快步回家生火取暖。 “咚咚咚。”这么深的夜,还会有人敲门,莫非有什么急事?有人求药,想吃“云南白药”,不出钱。父亲说着,与王学十交换眼神,示意将门打开。 光头队长走进来,说:“王医生,我肚子胀,想呕,找点药,另外,我今天说的话是假话,你莫往心里去,我只想不让事情僵持下去,尽早散会,给支书个面子,他才好下台,大爷我过去也说过做过些对不起你家的事,我帮你写了份小楷。”父亲接过来看,上面用铅笔写着:尊敬的支书,你老不生气,坏了身子,祝你健康,永远健康-王治山。 王治山勉强笑了一下。 光头说:“王治山,这老头子,土皇帝,是恭维话,对了,麻烦你弄点药给我。” 王治山说:“队长,这会儿真的没有药。” 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你怀疑我不给钱?” 王治山说:“你们不割我的尾巴了?” 光头队长说:“嗨,人们想法变了。” “队长,这次是真的没药,”看得出队长有些失望。王治山随即补充道:“队长,你回去采七片竹叶,三片生姜,九颗萝卜子,煮水喝。”队长感激给的处方。 一个月后,工作组来到支书家门口。看到支书的老婆提着鞋子追着他打,他就说经常说得一句话:“我是党支部书记,我代表党,你打我,就是反党。”话出,婆娘就鞋停在空中,不敢下手。 组长说:“哈哈,支书,你不能这么说话,你不能代表党,是个普通党员,婆娘吵架就定人家反党。走吧,到飞燕村去,还是从飞燕村开始,这里突破了,好工作。” 支书史丁男说:“组长,包产到户,是不是一定要搞。” 组长说:“是的。” 史丁男说:“那我这支书还有用吗,我多年不干劳动的。” 组长说:“要与时俱进。” 飞燕村又召开一次会议,议题就是包产到户。组长直接发话: “今天来就是告诉大家,要包产到户,每个村要投票选山林界员,划山林,分土地,直接与我们工作组对接,现在大家选举。” 投票结果,王治山得票最多,比南瓜多九票,场上开始骚动。 原来的农会主席说:“大家注意了,王治山是地富反右坏的分子,南瓜是贫下中农,不能让王治山在飞燕村翘尾巴,水马桑-皮死心不死嘞。” 王治山说:“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表态,我不想当,我弃权,我支持到户,我相信党。” 那天,大多数都举手通过包产到户,就三两个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王治山分到最瘦的土地,但他还是高兴,自己多出壹佰元买头牛。改革的历史车轮不可能再停下来。 没多久,支书被下掉。 县工作组又来到飞燕村调研到户扫尾工作,调查是否完全到户,是否不公平?走访王治山家时,工作组问:“满不满意?公平吗?” 王治山说:“不公平,我分到最差的土地,你们去了解了解。” 半天之后。 “你讲的事,我调查过,是这样的,也是事实。”李家明又来到王治山家。李家明说:“这村成分复杂,他们是地头蛇,我就希望到户,只要大多数感到满意就行,你就算了,再好的土地不用心耕种,也是完蛋,我就走了。” 王治山说:“同志,如果不嫌弃的就在这里吃顿饭,只要你们不怕我老分子。” 李家明说:“哪里话?就在你这里吃,都是新时代了。” 王治山说:“我也不是一定要他们重新分配。只是发发牢骚,说实话,我高兴。” 你问问,我说说,王治山说了许多心里话。 工作组走的时候,悄悄在碗的下面放几块钱。李家明有风湿病,临走王治山给了他一窝小蜜蜂,王治山叫李家明回去治病,就是蜂毒疗法。 走时,李家明说:“我是检察院的,有什么事来县城找我。” 第114章 留级 那时候,除了读书,每天要完成大人交给的两项任务,割两筐猪草,挑一捆柴、四桶水。不管天气如何都得完成,这是王学红与王学十的事情。 王学凤没有上过学,除了做饭、推石磨、还得带两个娃娃,那就是王学字、王学会。王治山始终有自己的认为,如果王学凤读书的话,没有人看管家和带小孩。就算女娃读书上学,成绩好的话,也要嫁人的,不能光宗耀祖,飞燕村就没有一个女娃娃读书。王治山受当地思想影响,也狠下心来,不让王学凤读书。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王学凤就成了一个文盲,注定在家是个过渡,长大成人就要出嫁他乡,作为未来的一个亲戚走走。 王治山自从铁路回来,穿着没有讲究,已经完全是个农民的模样。由于飞燕村的共识,地主富农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的,加上王治财烧坏竹园的巨额赔款,王治山一家人日子过得很破烂的。 我经常看到,父亲只有上街和走亲戚才穿上像样的衣服和鞋子,就是他从铁路上带回来的工作服和牛皮鞋。穿上这两样,他才找回曾是铁路工人的自信,别人才似乎不会小瞧他。不管如何,他一脸的忧伤面孔变不了,这已经是明明写在脸上的,而且是岁月雕刻的,风雨红尘印染的。 在农村干活时,父亲都是赤着脚,自己的娃娃除大姐王学凤和母亲兰兰外,其他王学红、王学十、王学字、王学会都打着赤脚。老子赤脚,儿赤脚,几乎一家人都是“赤脚大仙”。一贫如洗,真的赤贫到极点。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兰兰和大姐王学凤适当穿好一些,她们是女的,兰兰是他的女人,大姐王学凤是自己的女儿。她俩要是穿的露胳膊露腿的话,王治山是会被村里人笑掉牙的,这是他自尊最后的防线。 王治山,许多时候,穷得连个裤衩都舍不得买,风随时戏弄他,掀开他破烂的上衣,使躲在暗处破了洞的屁股露出一条缝。但他全然不顾,自己日子也过得麻木。王治山每天打开门都能看到门口不远处的花椒村,闻着气味,更显日子的麻木。自王郎中离开人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操劳,日子过得艰难,有些烦躁不安时,他会仰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来到他母亲坟前坐着,自言自语,诉诉苦,他要不这样宣泄,有时感到自己快发疯了。他一般直到很晚才回家,目光变得呆滞,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说得累了才睡过去。 天也不管王治山有什么想法,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飞燕村也不会因为王治山的喜怒哀乐,照样炊烟四起,灰蒙蒙的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王治山白天是很忙的。夜晚,浆了松明油的松木材,一点火就燃起明亮的火焰,能照亮堂屋。在火塘边,父亲一脸严肃地坐着,右手拿一根细棍子,左手拿着几颗花豆,王学红和王学十在父亲的监督下,才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父亲出题,我们那是二年级的时候,父亲会问两位数的加减法,五颗花豆减两颗还剩几颗?什么四颗花豆加八颗花豆总共几颗?考哥俩,每次王学十都顺利过关,王学红则被父亲打得喊爹叫娘。那时候王学红上学读书,不用心,还时常睡觉,流出的口水,经常把书淹湿了,字都变得模糊。如果父亲心情不好,会折腾得很晚。每天晚上,是王学红最恐惧的日子,只要答错一道题,父亲就大吼一声:“扶不起来的猪大肠。”用手扭着耳朵,棍子如雨点般,落在王学红的身上。王学红耳朵都变得红紫了,我掀开他的背部,一条条血痕迹交织在背部。为了帮王学红做题,王学十借着昏暗的火光,故意将手伸进王学红的腰部。等父亲出题,王学十就用手在王学红衣服下,用手指划着数字,王学红就减少了父亲棍打,扭耳朵的次数。干重活计,王学红会让着王学十。本来他力气大,还大王学十两岁,干点重活让着王学十也应该。上二年级,他们是一起上的。 二年级毕业了,由于王学十帮忙王学红忽悠父亲,王学红就没有考上三年级。当时王学十十分后悔自责是自己害了王学红,让他又留在村里读二年级,王学十高升了,去大布村读三年级,路上少了王学红的身影。王学十变得少言寡语,追兔子的劲头没了,掏鸟窝蛋的热情减少了,没有哥哥相伴相随的日子,王学十变成别人欺负的对象。每逢那时,王学十才更明白,哥哥在自己身边的重要性。于是王学十常常暗自流泪。后来的小学三、四、五年级,初一、二、三读完后,王学十变得内向孤独敏感,很多时候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当面流泪,家里所有人发现这个情况时,都会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王学十总是这样回答:“没有,我就是莫名其妙流泪,心里要舒服些。”父母以为王学十有病,都准备送他到医院检查。如今回想起来,王学十有两样东西不争气,一个是泪多,另一个是鼻涕多。在村中有人给王学十取了绰号:“泪桶、脓鼻桶”,后“脓鼻桶”成了王学十专用名字,村里人都不叫他王学十,时间长了,人们都真的忘了他的名字“王学十”。直到初中毕业了,王学十考取国家重点卫校,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出去时,即将成为国家干部时,飞燕村的人们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王学十”。他记得有人说过:“宁欺老杂种,别欺脓鼻桶。” 他走出了飞燕村,他不是一只燕子,燕子是南来北往,他是金凤凰飞走了,有谁知道这个山沟沟里会飞起一只金凤凰,自此以后没有人敢叫他“浓鼻桶”。记得读三年级时,同村王学十、黄老三、黄老六、施二荣,大家可能因为家庭成分,或者听大人们说什么阶级斗争,他们一起在大布村读书,一言不合,或一个眼神不合,就打起架来。欺王学十最凶的是黄老三,他家在村里成分好,在读书的人中,他年龄大,身体长得高,经常逼着王学十给他背书包。王学十打不过他,只得顺从,整整给他背到小学五年级。小学毕业后,全村只有王学十,唯一一个“泪桶,脓鼻桶”考取初中。王学十才从帮别人背书包的苦难岁月解放出来,这一切,王学十从来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忍着,可能因为那时背负过重,自己长得又瘦又矮。 王学红还算努力,留了一个级后,考上了三年级,和王学十去大布村读书。王学红读三年级,王学十读四年级,这一年有王学红的陪伴,很少有人欺负,黄老三的书包也没人背了。 记得有一次,母亲没有钱,用不上手表,她看到窗外的月亮,认为是天快亮了,就把他们叫起,哥俩点着火把去读书,到老虎洞时,天还没亮,反而月亮和星星躲到云层里,两人就在路边点燃一堆柴火,烤着火在路上又睡着了。 第115章 淹水 每逢夜间下起大雨或清晨下雨,父母特别担心。他们上学的路上要经过两条河,下雨涨河水,河水流得急,哗啦啦地夹着树叶和残枝向东奔去,河水混浊,有时漫过小独木桥,淹了庄稼。 父母交待过,如果河水满桥水时,不准过桥,那样很危险,会被河水冲走的,不读一天书,没有影响。这两条河曾冲走过飞燕村的人。河水湍急时,学生们提心吊胆,背着书包返回家中,不敢去上学。 说到被水淹,王学十有两次都差点没命,可发生的这一切都不会告诉父母。父母说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忍气吞声过来的,教育王学十在外边和别人家的人玩,不准惹事,也要忍气吞声。有时候王学十在想,要是真的淹死了,而且是人为淹死的,父母最多知道是不小心被水淹了,是意外。 第一次是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同学们从大布村放学回飞燕村。那是一个夏天,下午突来暴雨,在飞燕村通往大布村的路上,有两座桥。每逢下霜雪时,同学们过河时才赤着脚,下霜雪走在独木桥上,容易滑落在水中。王学十一年四季都打着赤脚,走着去读书,他对霜雪、河里的冷水都习惯了。 “强奸桥”就在飞燕村的呜啦河上,原来是石板做了桥,后因年久失修,变成一根木头的木桥。上游还有两座“强奸桥”,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全是用石头砌成的。只是当事人发达之时,改成“坚强桥”了。 这天下午王学十要经过这座“强奸桥”,是一根大木头组成的木桥,刚下过雨,桥下涨水了,很浑浊,流得快,没人敢过河的,只能走独木桥。每次离村很近时,黄老三就从王学十的肩上拿走他的书包。怕村人见到说闲话,说他的不好与霸道。正当王学十过桥时,黄老三伸出丑陋的手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一惊,脑里一片空白,人就掉进河里,鼻口吸进大量浑浊的河水。呛水后,他十分无力地被河水往下冲,此刻自己有种将要死去的感觉,衣服包裹着身子,书包又在水里往下拉着,身子几番沉浮,眼睛露出水面时,看到的天是黄的。好在平时也在水里游过,在被河水冲着往下游走时,伸在水边的一枝柳条,展现在他面前,他拼出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抓住柳枝,才吃力爬上岸来。黄老三带着几个人跑过来,他对所有人警告说:“谁要是说出去,说王学十是我推进河里的,以后我要他死,只能说是过河时不小心跌倒下去的。”王学十狼狈不堪地,带着一身的委屈与泥水走进飞燕村,以黄老三为首的同学把王学十送到家门口,黄老三对兰兰说:“你家王学十不小心在乌啦河里滑倒了,是我拉起来的,明天我来叫他上学。” 兰兰说:“谢谢您,黄老三同学。” 王学十什么也没说,只是他像只“泪桶”,泪水丰富得很,点点滴滴的。兰兰也习惯了王学十这种流泪方式。黄老三在兰兰家停留一阵,见王学十什么也没说,母亲问话,他只是点头,流泪,黄老三才放心走了。 以后王学十过桥时,都有一种心理障碍,必须看看身后有人否,在确认没人时才通过,渐渐的王学十变得喜欢一个人走路,不太喜欢和他们走同一条路,他喜欢多绕五里,跟着长田村的老表一起走,这比担心害怕的过桥和背黄老三的书包轻松多了。 也是一个夏天,飞燕村包产到户后,每家分了地和牛羊。周末,王学十和哥哥去水库边放牛羊,放牛羊的人把牛羊放在中领山上,相约在水库边游泳,这些人兴奋着欢呼着,年龄大的都差不多娶了老婆。王学十和哥哥光着屁股,裤裆处和腋下什么毛也没有,可许多的成年人脱去衣裤,裤裆处和腋下长得黑乎乎的一片,比野草还密,一点缝隙没有,王学十好奇地看着他们那些平常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阳光下显得很生动,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王学十纳闷着,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个拉尿的东西,难道还有其他用处?一个娶了老婆,二十多岁当了爹的生卜对王学十说:“脓鼻桶,你似乎对老子的“唢呐''感兴趣?你看老子的东西上面长的全是卷毛,比你的头发还黑,你看你的头发棕黄棕黄的,不如老子的鸡蛋毛”。大家笑了,王学十笑不起来,他的自尊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脓鼻桶”是刺激他,把他的头发和鸡蛋毛人为连在一起,是侮辱他。 王学十小心地离开,生卜是副队长的儿子,在村里很有势力,他向我们这些羽毛未丰的小娃娃说:“告诉大家,我的“唢呐”比你们的都大,撒的尿也比你们远,“唢呐''高兴起来还能吹口水。 生卜说:“可以,但要打个赌,你们有人从这里游到对岸,又回来,来回十米,我就打给你们看。” “好的。”有人一下子游过去了,又游过来了,许多人都往对岸游,笑着说:“这里不深的,游过去,再回来。” 生卜也说:“不深的。”王学红是不敢往对岸游,王学十也不敢往里游,这个调皮捣蛋的生卜用手拉着王学十往里游,刚开始水是不深,因为王学十的脚能落地,往里走的时候,水下面有一处很深的暗河,他一下就掉进去,他“啊”“啊”在扑打着水,然后又落下去了,他在水下听见大家哈哈取笑的声音,哥哥不会游泳则喊道:“淹死人了,王十字落水了,死人了。”他在那惊慌吼叫。他落下去了,那个暗沟很深,他呛了口水就不敢再吸,用手捂住鼻孔和嘴,闷住气,他慢慢落到水底了,水灌到他耳里,嗡嗡作响,他双脚触到库底,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王学十,你赶紧逃吧!他奋力一蹬,人一下就飘起来,当头露出水面那刻,他“啊”的一声吸了口气,又一手捂住鼻孔与嘴,人又落下去的时候,然后因为鼓气,脚像鸭子一样划水,又浮上来,他又偷吸一口气,憋住气,不让水吸入,自己似乎不再下落了,他手慌脚乱努力划水,往外游,哥伸出手,把他拉上岸。从此,王学十就真的学会游泳,吸气,闷水,鼓起,浮出来又吸气和放松,人就不会下落的,没被水淹过的大多数是旱鸭子,似乎被淹过的人更容易学会游泳,人生道路大概如此。 大家游够了,都上岸晒太阳,岸上很热,盛热的夏天,他们身上的水不一会儿就蒸发,生卜躺在草地上,大谈村里的大双,还有他自己的老婆,说得神采飞扬,口沫横飞,津津有味。 他们几十个小娃子,亲眼目睹生卜微微闭着眼睛打手枪,他颤抖着,啊呀啊呀地呻吟着,随着他呻吟节奏的加快,顷刻间,在他身上里射出几朵白云般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然后落下来,生卜则说:“好舒服,此是人生一大享受,是种神仙般的感觉。”他又发话了:“王学红,王学十,你们几个帮老子看着牛羊,别丢失了,我睡一下,睡觉能补肾,”他说着就睡了,还打起呼噜来。王学十小心翼翼地好奇地查看生卜射向空中。又落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指粘了一点放在眼前看,黏糊糊,又放在鼻孔处嗅嗅,是一股腥咸味,他说:“这东西好脏,我去洗了。”大家都奇怪而神秘的笑了。 在收拢牛羊回家的路上,生卜警告大家:“打手枪的事,只能做,不能说,等你们脚上长满毛的时候,才会知道打手枪的滋味,凡是男人都得做这事,你们看,电影里上前线的打仗打枪的都是男人,谁要是当面把我打手枪的事说出来,以后就生不出儿子来。我不高兴就将你们的蛋蛋捏爆,或像劁猪一样,一辈子当太监,娶了女人,断子绝孙,做不了活神仙。” 大家听到生卜的命令,个个都对天发誓,不会说。谁都知道,他在村里的霸道,谁惹恼他,那是没好果子吃。生卜在小娃中是权威的,有时候常带着他们去别的村庄偷土豆,偷玉米棒子,在山上野炊。大家有晌午吃,对他都言听计从。长大后,他们这些小男人,都明白生卜说的打手枪就是手淫。有的人能说也能做,有的人只做不说,但都在几个熟悉人之间谈论手淫,玩得不熟的人从来不说手淫的事,这是个大家的禁忌。后来大家才明白当年生卜警告和咒语,原来是男人心里的一种隐私,似乎手淫是做贼似的,有罪恶感,是肮脏的,是可耻的。生卜为啥就敢教大家手淫呢?他在村里胆大,大家都让他,喝酒厉害,醉了可倒在坟堆里睡,也脱过村里年轻女人的裤子,都没告他强奸。后来他曾多次钻过大双的被窝,喝醉酒时,经常叫出“大双”的名字,为此他老婆一直生他的气。 所以在村里,他就是官二代,他爹怕他犯强奸罪,按村里规定,又要建“强奸桥”,所以他爹老早就给找了一个女人,帮他把火气泄掉,毕竟这个副队长还要点面子。在飞燕村的历史上已经有三座“强奸桥”了,张家不能破这个例。 第116章 饥饿 住校 闹鬼 王治红三年级毕业,没考上四年级,王治山用棍子抽打他,又绑在牛栏上,生气地喊:“你呀,生的属相是猪,她娘的就是好睡好吃,永远扶不起来的猪大肠,扶的时候是跟像样的肠子,手一放,稀里哗啦,就是一堆猪大肠,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出生的时候,就用水把你呛死了,丢去娃娃洞喂野狗。你看你兄弟王学十,人家好学进步,听老师说,不用我担心,从来不留级,今年要到纳浪小学读书,那里可以住校,也可以跑读。” 王治山不再叫王学红的名字,反而叫他“猪大肠”,这对他打击很重。王学十听见父亲上面的话语和大哥被父亲抽打的哭泣声,心情沉重与不安。 刚开始自己觉得被父亲认可,是父亲表扬的对象,有点洋洋得意,心中浮起一种想法,自己比哥哥厉害,比他强,从来不被打骂。可是父亲打起大哥来,下手很重,仿佛哥不是他生似的,哥那种凄惨的叫声和父亲骂的话十分难听,对王学十是种伤害,他自己想,要是他学习也不好,可能哥俩都不会挨打,自己不挨打反而在心认为自己是小人,是可耻的,他真想替哥分担挨打的份儿。他心中怪怪的想法:“恨他时,我都笑他不如我,想他时,希望他对我好,有人欺负我时,我十分爱他,他是我最亲爱的大哥,他会用锤头帮我顶住一些被挨打的场面。哥呀你可怜可恨也可爱,可恨的是,你不好好读书。” 王治山生气道:“你给老子听着,再给你留个三年级,缓期执行一年,如果再考不上四年级,老子只能枪毙你,永远回来修地球,永远只能挖地球,老子供你读书的钱,你说容易吗?老子省吃俭用,有时老子的裤子炸了洞,屁股都露出来了,舍不得出钱补一补,王学十呢,王学十呢?” “来了,什么事?”王学十跑进屋里,眼红润起来。 “你们哥俩给我听着,读书是老子要出钱出粮的事,读书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我的钱供你大哥上学,算是丢在冷水里,连个水泡泡都没冒,真是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去了。学十还可以,至少还冒起个泡泡。今后你们谁读成器,爹就是把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们上学。你们看到了,我想穿鞋子,可是没钱买呀,赤脚就挺过来了,你们也赤脚,爹很难过,不是我的本意。你们看,我穿着的裤子屁股处处通了洞,许多地方都补了,补了又补,爹不怕屁股外漏也要供你们上学,都是为了你们,家里穷得烂糟糟的,是我们命运不好,是地主富农的命,还要帮你三叔赔烧坏竹园的款,能活命下去就不错了,但这一切都会过去,人呀三天不说嘴生,三天不练手生,天上也不会掉馅饼下来,得靠双手,顺命但不要认命。老子主要是时运不济,时运好的话,老子也不是一般人。啊!对外面的事,外面的人,不顶嘴,要忍耐,要配合,要施舍,我这个阶级成分的人,已经像牲口一样被教乖了,活着是为了等待未来,等着未来活出彩,没有永恒的黑夜,也没有永恒的白天,雪怕太阳,草怕霜,我这根草命最怕霜,一句话就怕运动,运动来了,我这根草就得低头,霜雪过后,我这根草头又伸出来。你奶奶说的那个-在人世间,如果有人欺你、辱你、谤你、害你、踏你,你忍他,让他,躲他,不理他,再过几十年你且看他,聚散离合终有时日,悲欢离合都因佛法。” 说着王治山也流出眼泪,说:“我累了。”母亲兰兰看到父亲脸色回暖,小跑步过去把大哥的绳子松开,王学十搬个凳子让悬在空中的王学红的脚有个站的地方。王学十知趣地给父亲倒了杯温水,感谢他不折磨王学红。 人的心智打残了,很危险。多年后,王学十总认为,父亲的教育不对,大哥有机会变好,是方法不对,他的心智是肉体打击和心理打击致残的,从此大哥变得一点不自信。三年级毕业了,也没考取四年级,彻底回家了,大哥的梦想破灭了,父亲的期望也落空了。(大哥告诉我一句话:“父亲越生气,越痛苦,我越高兴,他打击我,其实是打他自己,破罐子破摔,我越失败,就是对父亲最大的报复。”听到这句话,我大吃一惊,也不敢将这句话告诉父亲,很难理解大哥这句话,长大才知道大哥当时就是一种逆反心理。对父亲和大哥,我认为他们俩人都有错,有责任,可能是父亲所处的环境让他变成那样教育人的。大哥许多事情都对着父亲干,很失败。)一个夏天,大哥在干活的时候,睡着了,父亲很生气,反背着他的手把他推到地旁边的山沟里,说了句:“反正你也不成器,一辈子完了,少你一个也无所谓,你去死吧,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这是你的命,所以不指望你了,只要你二兄弟王学十争气,我就安慰了,这应了一句话,这金瓜呀得多种几塘,总有一塘瓜能结出果来,你呀今后是个老孤寡,像你大爹,王治强啰!” 随着王学红的年龄增长,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理想,慢慢变得相互看不起。 飞燕村产的米很少,要逢年过节,有亲戚来才能吃上一口。在王学十小学和初中的全部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饥饿和寒冷,好像永远吃不饱,永远穿不暖。 母亲兰兰和姐姐王学凤是常年推石磨,玉米面几乎是她们磨的,王学十偶尔帮着母亲磨面,把他转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多次发誓:这辈子不能当农民,也不要推磨。这对他努力读书是种激励。 大哥因为不读书了,就被父亲折磨着,命令他:“从此后,和你姐每晚推石磨转,让你明白生活的苦,不读书,就得干活,你们要习以为常。” 王学红有时也很坏,和王学凤一起推石磨时,出工不出力,只是绕着石磨转悠,假装推磨,两个人打了不少架。最后变成各人推各人的,可是王学凤磨得细致,而王学红磨得很粗糙。 每次放学回家,只要是母亲兰兰推磨,王学十就会忍不住去帮,可是转上几转就眼花了,后来都强忍帮母亲减轻一路上的阻力。王学十想,推磨转来转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那时,王学十努力让家人喜欢他,老师向父母反映学习不错,父亲在家宣布一条规矩:学十的任务是读书,尽量不要让他干活,把作业做好。 这个圣旨让他免了许多劳役之苦,有时自己觉得,读书变成他的借口,是逃避劳动最好的借口。在家里,他像是一个特殊保护的对象,很多事情都让着他。就算他做错件事,都不会对他大声吼叫,也不抽打。那时候王学十完全明白,读好书是父亲心中最重要的事:经常读书,读好书,会读书,你就是家里的英雄。父亲常这样说话:“小人家靠养鸡猪,大人家靠读诗书。”说明当时父亲是把自家人当大人家来看待的。 记得有一次,王学十读四年级,王学红读三年级时,瞌睡很大,每早都是王学十起来做饭,早上吃一顿,下午放学回来吃一顿,下午真的特别饿。凡读书的日子,都是母亲把王学十叫起来,他把玉米饭热好,才将王学红叫起来,俩人就在一个锅里吃干饭,噎住喉咙,就一杯冷水下肚。 下午放学后回来,又得炒一些玉米饭吃,吃饭后得找猪草去。玉米饭是王学十炒的,哥哥说:“大人要多吃,小的要少吃,我个子高,比你吃得多,因此每次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定要划清界限。”王学红的体力比他强,他是打不过王学红的,王学红说什么,他就照办,每次炒好的玉米饭,王学红总是要把饭从锅的中间划一条线,各吃各的,不能越界,他说他代表中国,王学十代表越南,中越是兄弟,但亲兄弟明算账,越界不好。那日,王学红划了线,俩人吃着的时候,王学十想问题时,走神了,不小心将勺子伸进哥的那边去,哥十分生气,说王学十是故意的,王学红将手中的铁勺挖到王学十头上,鲜血从头发里流出来,头上还粘着玉米饭。王学十“哇哇”大哭起来,王学红也吓着了,吃惊地看着弟弟。弟弟痛苦的哭叫声音引来了正在烤烟的父亲,王治山看到他的为之骄傲的学十头上流血,看到头上还有饭粒,很快就判断出是哥哥干的。他慌忙用手帮王学十擦洗,用仙鹤草、茜草、海螵蛸、松香做的药粉帮着止血,用块破布将王学十的头裹起来。王治山找到平时抽打牲口的皮鞭,满屋子找王学红,找不到又去村子里找,大哥早躲起来了。生气的父亲骂着:“找到就让你死,让你脱层皮,让你点天灯,让你吃痨伤药。” 王学十听到父亲这种骂声,也知道父亲对大哥的严酷,知道哥一定很惨,他说:“爹,是我不小心踢了门坎,不是我哥打的。” 王治山问:“那头发上的饭是怎么回事”? 王学十说:“我踢了门坎,头撞上去的。” 王治山大声说道:“你哥王学红为什么要跑呀?这不是做贼心虚嘛?” “这么严重的流血事件万一被你误打怎么办啊?你平时又罩着我。” 王学十知道,大哥是躲在楼上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父亲是找不到的。王学十说那番话是让大哥听的,是给他机会,以后别打王学十就行。父亲以为是真的,就没打罚王学红。 王学红晚上从楼上下来,对我很感激,往后就没有因为饭的事偷袭我。饭是那时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怪大哥,怪的是口粮真的太少,不敢放开吃,怕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放在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今天,他绝不会因为吃玉米饭的事,会挨王学红的铁勺攻击,这都是饥饿惹的祸。 那时,王学十对吃都有了心理障碍,怕吃不饱,或是下顿没了于是变成经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常因为吃的事而烦恼。每次吃饭都变得狼吞虎咽,能吃多吃,特别是去亲戚家,他都感到自己的肚皮快炸了。 长年读书,吃饭毫无规律,带去学校的饭常是冷饭,王学十得了胃病。 读五年级的时候,是在纳浪小学,纳浪小学在三个村的交界处,学校旁边有一条干河,冬春季节河中没有水,到了夏秋,这条河翻滚着巨浪,吼叫着。 纳浪小学离飞燕村很远的,从学校到飞燕村要一个半小时的路,学校不办伙食,只有两口大锅在操场一侧的石棉瓦房子里,供第二天同学带来的饭菜在中午有个加热的地方。 学校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同学们都回家去,把肚子吃饱,又带着一盒饭当晚回到学校,夜里住学校。 宿舍没有像样的床,全是学校从山上采来的碗大一般的木料建成的木床,人睡在上面简直是睡在木棍上,凹凸不平的。王学十带去一片草席和一条灰毡,晚上是穿着衣服睡的。夏季虽不冷,但蚊子多,同学们都被蚊虫叮咬惯了,王学十睡眠很浅,他习惯了听别人说梦话、打呼噜、磨牙齿、放屁。 每天中午,同学们都会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在两口锅里炒饭,从同学们炒饭的品种,就基本看得出贫富的差距,当然还有穿着。王学十学习好,他从五年级才穿上裤子,原来的总是一件长衫似的衣物,从肩到脚,还是姨妈从省城带来的。五年级了,有了自尊,鞋子可以不穿,但遮屌的裤子要有一条,总不能像牲口一个在众目之下大摇大摆的。王学十又瘦又黑,个子因为营养不良,慢性胃病,长得不高。 说到炒饭,有一次王学十是排在前面,他把自家的饭菜打开后,因为里面有酸菜豆汤,大家有种嫌臭的不屑眼光,一部分人开始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说:“这是什么饭菜?”他们都离王学十远远的,又有人说:“这口锅炒不成了,简直是酸臭味,屎的味道。”他看到同学们都挤到另一口锅前。那刻他脑子突然想在地上找一个裂缝,钻下去,远远地躲着,就想马上消失在同学们的眼前。他在内心感叹:我不是王治山的儿子,王治山呀王治山,你让你的儿子生活得一点尊严和面子都没有,我要不是王治山的儿子就好了,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羞辱和嘲笑。王治山呀王治山,我恨你,我恨你把我生这个人世间,我幼小的心灵受不了这些挖苦的眼神与口气。整个中午,他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含着眼泪,将酸菜饭吃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饭菜不好闻,可是不吃又饿,丢掉又可惜。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心事重重,把头低得只能让自己看到脚尖,他变得更孤独和无助,他有些恐惧那些眼神,疑神疑鬼,经常担心有人在嘲笑他。 以后,只要到中午。同学们都会躲着他,像是王学十得了什么传染病,远远地躲着。王学十明显听见有人议论:“那个人就是在锅里热臭饭的家伙,他叫王学十,我疑惑他家吃的不是饭,说不定是猪食。”王学十听到,羞耻感占据着心灵。他跑到河边,把冷饭吃了,不久胃就痛起来,他站在河边,影子倒映在水中,他审视着他在水中的穷烂可怜样。由于这种自尊的需要,他从此以后不在食堂热饭,冷嘲热讽比饥饿还伤人,这是王学十第一次体会到精神的痛苦,他也不告诉父母,一个人忍着。 经常吃冷饭,王学十常说胃疼,父亲就用温中散寒和止痛的楠木香和隔山消给王学十吃,服后很奏效。后来王学十自己也学会这两味草药,他也知道那些山上会长这种药,周末他自己上山找这两种药,晒干后,打成粉,在书包里放上一包,一犯病就服一袋。他这样维护自己的脆弱得可怜的自尊心。药粉能止痛,他又感谢父亲教给他一招方药,这药方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起码让别人看不出他因病而痛苦的神色。 寒冬腊月,学校里很冷,家里穷得不像话,实在是很冷的,父母问:“要不带个被子去学校?”他心痛父母盖得不踏实,万一受冻生病了,家里人会没有饭吃的,拒绝了父母的好意,自己希望父母健康,王学十尽力减少父母的负担。 到了半夜,王学十冷得不行,三点多钟就冻醒了,睡不着,又熬了两个小时,天还没亮。王学十起床后,他走出学校,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在山地里伸展跳跃,希望自己身体暖和一些。临近天亮,一个老年妇女朝他走来,她发现了王学十,老奶奶站着不动,显然是她察觉到鬼头鬼脑的影子,她咳嗽,为自己壮胆,她鼓起勇气在远处喊:“你是人还是鬼?”王学十答道:“我是人,不是鬼,天冷睡不着,我来锻炼身体。” “你吓坏我了,我以为见到鬼了。” 我走近那老年妇女看,原来是纳浪村一个姓赵的老奶奶。 “对不起,吓着老奶奶了。” 老奶奶说:“没事,我以为我是最早的,原来还有比我还早的小年轻,你这样早起,会成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话,学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他把自己变换成“笨鸟先飞,比喻早起一点,多用点功,机会多些。” 第117章 伍角钱 王学十写作业的算术、小楷本用完了。他回来家里,说自己要买作业本,王治山听着,就去楼上找到伍角钱,只要是读书用的钱财,王治山从来不小气,很大方地交到王学十的手上,王学十也很感激父亲的慷慨,认真将伍角钱塞进口袋里,不放心还拍了一下口袋。 第二天,王学十在学校门口买作业本时,左掏右翻自己的口袋,就是找不到,心情一下紧张起来。他从昨天到今天去过的地方寻找,都找不到,他伤心地坐在河边的一棵树下痛哭起来:“王学十,你真笨,伍角钱呀,两分钱一个鸡蛋,可以买二十五个,可以买十本算数本的,你太没用了,连伍角钱都管理不好,真没有用,这是父母的血汗钱,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他呜呜的哭声伴河水流淌。好几天王学十都难过伤心。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没做,他只是在地上算出结果,并牢记在心里,他打算要是老师追查作业,他会如实告诉老师,但布置作业的答案会认真地告诉老师。 对于钱丢的事,王学十不好意思告诉父母,不想让他们难过。 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好几次王学十没有交,这个平时听话的孩子怎么突然不听话呢?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办公室,这天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在,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他问:“王学十,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了没有?为什么不交作业本?” 王学十说:“我做了,语文第120页的答案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等等·····数字第131页的汽车速度是每小时40公里。” 两人听了,判定王学十是真的知道布置作业的答案,不解地问:“王学十,你怎么不用作业本写呢?” 王学十说:“我父母给我伍角钱,被我丢了,找不到,我又不敢告诉家里人,放心,两位者师,我会努力学的。” “原来如此。”语文老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小楷,目光温暖地对他说:“给你的奖励,不是白白给你的。” 他在心中有些喜欢,奖励他很乐意,如果是施舍,他不要。老师早知道王学十的脆弱的自尊,所以才说奖励,他又问:“听说你从来不上灶热饭?” 王学十说:“是的,同学们看不起我,说我的饭菜味道不好,我躲他们,家里穷。” 老师说:“还听说你们村的黄老三经常逼你给他背书包,是吗?这是同学反映到我耳朵里的。” 王学十说:“是的,我习惯了,我不背他的书包,他会打我,我打不过他,这事老师就别管了。” 老师说:“我就得管,我让他心服口服,你先配合一下,刚开始你也不承认背书包的事,然后罚你站马步,最后他承认了,你也承认,以后他就不敢了。” 那天,黄老三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王学十和他站在一起,语文老师问:“王学十,黄老三是否逼你背书包?” 王学十说:“老师,没有。” 语文老师说:“行啊,许多同学反映上来的,你不说实话,你蹲马步十分钟,90度。” 王学十蹲起马步来。 老师问:“黄老三,你逼他背书包没?” 黄老三答:“没有。” “你蹲马步,一个小时,手拿着这个木凳,我让你背个挎包,让你尝尝味道。如果诚实的话,认了,我马上不罚你们。” 老师把很重的东西放在黄老三身上,双手还拿着凳子,不到一分钟,黄老三就抖脚抖手,说:“老师,是我逼的,我认错,以后要是再发生,一样罚。” 老师马上表扬:“黄老三,是个诚实的学生,今天不罚你,相信你以后会变好。”老师把目光移到王学十身上:“黄老三都承认了,你还要骗老师吗?” 王学十说:“老师,我要诚实,黄老三同学说的是真的。” “就是嘛,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老师表扬了他们,两人都没罚。说来奇怪,后来,黄老三真的没让王学十背书包,也不欺他。从那以后,他特别佩服语文老师的教育方法,非常高明。处罚是教育的手段和方法,但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孩子思想品德好,生活学习习惯好,以后才能健康成长。 小学毕业考试前,语文老师送了王学十一段话,至今还记得,在一生中,比送他的五本小楷本值千倍万倍,那句话是:钱离开人是废纸一张,人离开钱不能是废物一个。鹰不需要鼓掌,仍要飞翔。小草不需要心痛,也要成长,不要为了讨好别人而丢失了自己的本性,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尊严,一生中你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对你满意。 第118章 裤裆开花与熊猫脸 七月,纳浪小学的杨树叶子长得旺,学校四周的农作物也长成让人喜欢的模样,教室后面的河水日夜吼叫着,仿佛在说:“明天我要去大海”。这些天,学校没有往日朗朗的读书声。这个小学只有一个即将毕业的班,是一个五年级,五年级毕业就上初中,考不上初中就上六年级。校长提着“榔头”,敲打挂在走道里的一小块火车轨道,发出沉闷的钟声,同学们从宿舍和教室里走出来,在一块满地是泥巴的操场上,东张西望,校长不会讲普通话,他说着方言:“同学们听着了,紧急通知,早操后五年级照毕业照,升级考试地点是在鹿山公社中学,准考证上写好了教室、名字、编号、座位,你们自己去找,考取了就读初一。成绩还可以的读继续班,相当于六年级,我祝愿同学们金榜题名,步步高升。啊!要毕业了,还希望同学们不要打架,往后大家是同学、校友,早不见晚要见面的,要珍惜这种情分和同学情。” 校长还没有讲完,五年级的同学黄老三就和一个高个子打起架来,似乎把校长说的话当耳旁风。有打架的同学说:“这次毕业了,以后见不到了,不打你一架,老子做梦都会挂念你。”两个同学鼻口流血,还在地上相互攻击。 “牲口,纯属牲口,与人是有差距的。”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他提着“榔头”奔跑到两个打架的同学中间骂道:“这是学校,不是斗牛场,你们两个给我站着,罚站一小时,老子这个校长在你们眼里就是摆设,是多余的。”他每人一个耳光,然后提着他们的耳朵在地上转,两个人站在操场中间,校长突来这一手,两个人才停下来,那时老师打同学是正常的,父母早交代过老师,说娃娃不听话就打,老师与父母是相互信任的,父母不在身边,老师就扮演起了父母的角色。 “你两个把手伸出来,上身站直90度马步,你们有本事去打老山,在中越边境,在学校逞什么英雄好汉?你们是我们纳浪小学的悲哀。你们不好好学,未来就是渣渣。“渣”是什么?是多余的,是垃圾啊,你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吃着他们辛苦换来的口粮,你不知道羞耻吗?站直了,我看你们有多牛?” 王学十看见那个高个子同学鼻子出血,眼睛周围发青,眼神是直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双脚的趾头都露出来,鞋帮是用棕绳捆在脚上的,裤脚高吊着,半个小腿露在外面。他站马步时,小腿在裤裆里一摇一晃的。另一个人黄老三同学嘴角流着血,眼旁乌紫,裤裆缝被高个子同学撕破,里面露出了一块遮羞碎花布的裤衩。不知哪位同学说:“裤裆开花了。”同学们都笑出声来。 “同学们,裤裆开花是你战斗风采,是道风景线,这么多人看你们,好意思吗?今天要照毕业照了,作为校长,留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两个去洗下脸,把最好的回忆留在毕业相上,这次就饶了你们吧。”两个同学忿忿不平地散开了。 有人起哄:“裤裆开花”,那个黄老三路过女同学眼前时,脸有些红,两裆明显是夹着走的,像鸭子走路,双手有意识遮拦裆部。 临近毕业,上演这种真实的生活小品,同学们将它当成毕业典礼了,远远超过昨天沉闷毫无生气的毕业晚会。 王学十个子很小,被老师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仿佛在这场戏中,他显得不重要。照相的时候,校长说:“老师在中间坐着,女生要下蹲着,个子高的在最后一排,每个人都得参加,以后你们成人后,成家后,才有资格向你们的后代彰显你们是有文化的人。刚才打架的同学呢?快去找,这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 有人说他们躲在宿舍里。 校长亲自上阵去请:“你们两个同学,打架算得了什么,牙齿与舌头关系再好,也会咬到,你们借这个机会一笑泯了怨仇,往后还见面,今天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是个永远的回忆,是珍贵的回忆,是你们有文化的象征,也是你们向家长汇报的依据,向你们的后代展示你们是纳浪小学的文化人。” 黄老三说:“那我脸是乌紫的,会不会难看?” “你们放心,那都是黑白相,分不出来的,快快去照相,以后我还要到你们家里去走访的,还要去你们家做客,你们难道不欢迎我?不尊师,也许你们的儿子还要我来教呢,我不会说你们两人打架,快去照相。有的人打一架还能成为亲家呢。” 两个同学笑了,黄老三又像鸭子走路回到五年级同学中来。摄影师按下几个快门,都说不雅观,为什么呢?因为许多同学忍不住笑,他们不是笑自己,是笑生活里充满滑稽的场景。 多年后,他们每次拿起小学毕业照就幸福地笑,笑什么?两个打架的“熊猫脸”,笑黄老三的“裤裆开花”,相片上的模样不像校长说的分不出来,打架的“熊猫脸”照样清清晰晰再现出来。 小学考试,黄老三没考上初中,但他的绰号“裤裆开花”却十分响亮。随着时光流逝,同学们长大成人,大家见面,都不再叫学名了,都再叫同学时期的绰号。两个当年打架的同学都当爹了,见面时很热乎你叫我“熊猫脸”,我叫你“裤裆开花”,彼此之间友谊天长地久,你说人生奇怪吧! 毕业相照完了,同学们依依不舍自己曾经读书的小学,他们三三两两相约,在校园地走走看看,是来向学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做个告别。王学十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他把学校走个透彻,仿佛那里的一砖一瓦都在风里摇摆,做出那种“再见”的手势。他找到一块学校的自留地,那里有一块是他种的,里面种了几颗土豆,他把苗拔了,用竹棍把藏在泥土深处的土豆蛋刨出来。他有些兴奋,这可是他自己种的。从地里刨出了三十几个土豆,比鸡蛋还大,他脱下破旧的衣物铺在地上,赤着身子,将土豆放在衣物里包好。 他走向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周老师看到了,数学老师可能上课去了。周老师说:“王学十,你光身子干什么?” “周老师,这是我在自留地种的土豆,我毕业了,我把它刨了,这十五个给你,这十五个给数学老师。” “王学十,你可真有意思,快回家去准备后天鹿山公社中学的考试吧,这些土豆你带回去,毕竟是你种的,你得享受一下,我只要五个,尝个味道就可以了。”王学十带走五个土豆,其余的都留给老师。 王学十到河边,找来两根葛根藤。他把自己的一条灰毡和一片草席裹起来,像一根圆形的木头,用葛根藤捆起来,挂在肩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不知挂了多少年的“纳浪小学”的木牌子。他在心里说:“再见了,亲爱的纳浪小学,我会考取初中的,你见证了我读书的努力和认真,虽然我在这里受到过同学的羞辱,但不是你的错,至少我成长了一年,学校虽然烂糟糟的,是穷了些,但是,是我的母校,儿不嫌母丑,母穷。” 第119章 父亲住院 王学十背着自己的铺盖回到家中,家中只剩下姐姐、哥哥、学字、学会。他把自己刨的土豆拿出来抓在手中,说:“等会儿吃今年的新土豆。”可王学十看到一家人脸上一点都不高兴,王学十问:“你们是怎么了?有新土豆吃,还不高兴吗?爹爹妈妈呢?他们去哪了?” “学十,父亲从楼梯上摔下来,今天一早送到医院住院了。” “啊!”王学十拿在手中的土豆一个个掉在地上,滚来滚去,手停在空中,悲伤地哭起来,这是王学十最担心的。住院一定是大事,这突来的打击,对王学十来说,相当于天塌下来,父亲可是他亲爱的父亲,爹娘出了问题,当儿女的怎么能过得快乐。王学十问:“姐,爹要紧吗?” “他今早起来,不小心踏了一个土豆,从楼梯摔下来,人就爬不起来了,是用马车送去的,你看这就是爹踏到的那颗土豆。” 他抢过来把土豆从山坡下丢了,丢得很远很远。王学十“爹呀爹呀”地哭起来。这么一哭,引得姐弟们就哭成一团。后来姐告诉王学十: “爹说了,明天你就要考试了,叫你今晚就去鹿山公社医院找他。” “还能说话?” “能,他说估计是腰杆骨折,肋骨骨折,上肢骨关节脱位了。” “那,爹吃了那个“打不死”的小黑药了吗?” “吃了,吃了才勉强爬上马车的。” 王学十的心中,王治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一棵支撑一片天空的大树,有了这棵大树,孩子们才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学十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告别飞燕村,走进了鹿山公社医院的大门,他去问医生:“大夫,这里上午住着个病人,是跌伤的,他叫王治山,我是他二儿子。” “有的,有的,靠着厕所的那一间就是,厕所从这里进去,右边就是。” “他会不会死掉?” “傻孩子,别说不吉利的话,活得好好的,只是关节脱位,全身两处骨折,都复位了。” “谢谢您,大夫。” 王学十放心了,一路上忧心忡忡的心事,一下从身上跑了。他仿佛身上突然减轻了几十斤的包袱,顿时有了解脱感,他伸展一下腰肢,自言自语道:“如释重负”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王学十走进病房,看见王治山斜躺在木头床上,灰白的墙上有液体浸湿后风干的迹象。一个木头架上挂着个吊瓶,吊瓶下一根筷子粗淡黄色的胶皮管子一直连接到王治山的身体上。兰兰端坐在病床的旁边,王学十走得很轻很轻,王治山和兰兰都没听见。但王学十听道:“老头子,这会还痛吗?要不要紧,不行的话,再吃一袋''小黑药”,你要是残废了,我养着你。要是我死得早,孩子会养你。” “没事,只要内体不要出血,断了几根骨头,不碍事的,跌打接骨药,我的方子比卫生院的好,明天我就出院,今晚观察一下,明天王学十考完试,咱们就回家,他带你去挖药。” “爹,妈,我来看你们了。” 父亲说:“学十啊,进来,我不碍事,不要因为我这件事影响你考试,爹是学什么的?骨折损伤的草药医生。”父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脸上挤出一点平静来安慰王学十。细心的王学十能体会到父亲的伤痛,知道他舍不得钱来住院治病。 王学十问:“别说话了,养神,医生告诉我了,脱了位,还骨折了,听你往常说,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才会好,是吗?” “对普通人是这样,我草药医生要快些,明天回家,你和你妈去帮我挖骨碎补、续断、接骨、蚯蚓、虎杖、小松牛,你看爹很快就能下地走路,让你认识一下中国神奇的骨伤药的厉害,以后你长大了要当中医师,我把我一身武功传给你。对于骨折,我弄的小夹板固定术,比卫生院的石膏面精致,石膏面固定一个月,他换草药怎么办?石膏固定不用草药,但小夹板可伸缩,也可换药,透气,又能改善血气循环,石膏固定做不到这些。行了,你去走走,到花台那里看看书,今晚睡病房,明天要考好,不要紧张,给老子争口气,爹病都要好得快些。你要好好读书,走出农村,端上国家的饭碗,爹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爹都高兴得多活几年呐!你哥是判死刑了,就看你学十了,为什么叫“十”啊,我们是学字派,你是十月初十生的,那是双十,又叫十全十美,爹问过先生,也问过韩半仙叔叔,你十个手指上,有十个圆圈,叫十螺纹,古语说''十螺全不下田,盖章吃饭不花钱。''不下田的不是国家干部就是行走江湖的艺人,而艺人不可能盖章,那未来我儿应该是国家干部的命,爹一生是玩完了,八字少一撇,似人非人,似八非八。娃啊,我苦呐,是找过先生断过,说我十九岁自力更生,三十六岁脱去兰袍换黄袍,黄袍是皇帝穿的,我只要日子好过,别搞阶级斗争就满足了,现在包产到户了,爹的年龄是大了,早听人说,现在我们地主富农不叫''分子''了。叫社员,包产到户医好全村的“风湿麻木”的思想病,这几年政策很好,还要加大搞改革开放了。” “知道了,我去看书了。”王学十拿着语文、数学书去卫生院的花台边看。花台里各种花争芳斗艳,王学十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花,但他知道,是花就有一天要芬芳,给世界增添美丽的色彩,应该是这花体现的价值了。他想,读五年书,就得考取初中,才能证明自己,不然的话,别说什么花,可能连根野草都不如。 第二天,天是阴阴的,王学十喜欢考试时有个凉爽的环境,他怕天热影响发挥。上午是语文考试,下午是数学考试。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我的······”。他就写《我的父亲母亲》。他就把父母有一次打架和这次意外住院的故事的对话、细节、心理,全部轻松地写出来。 半个月后,王学十收到了公社的初中录取通知书,而且全村只有他一人考取。父亲十分高兴,一下从床上走下来,拿着通知书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仿佛不像有病的人。他说:“我小学毕业,队里就不给读书了,这下你高升了,替爹完成了读中学的梦想,你真行,全村就你考取,给爹长脸了,对了,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呀?对,我想起了是十五啊,好啊,晚上我让你妈去你奶奶坟上泼些水饭,再给她上柱香,告慰在天之灵。” 那晚,他用新鲜的蚯蚓碾碎,加了几口烧酒,脖子一仰就吃下去了。第二天以后,就没见过他吃什么药,他又一如既往地生活劳动。我后来问我自己,爹为什么这么精神,并肯定认为,人的心情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能压制世间百病。 第120章 初中开学 8月31日,王学十要上中学了,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没有同伴,也不用给黄老三背书包了。那时,人多,初中学校装不下太多的人,五年级就可以考初中,也有能考上六年级,什么也没考上就回家修地球。 王学十比一般同学都小两岁,加之饮食冷热不均,脾胃运化不好,明显个人比别人矮个头,在一个班集体中是最小的学生。 学校通知书上写明:王学十同学,你被鹿山公社中学初一甲班录取,请自带行李、伙食,每月壹佰捌斤干柴前来报到,找班主任张立正老师。 王治山在马车上挂了二十斤大米,十斤青菜、一张草席,放着一条破旧的被窝和垫棉,显得十分明显。 王学十说:“父亲,这样拉着到了学校,同学们和老师都会说你穷得连像样的被子都拿不出来,他们会猜想要么你没本事,要么太懒。我倒是不会说你没本事。只是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让别的同学说我的父亲是个怂人。我的意思是将草席和被子铺盖藏起来,没有人能看到父亲的寒酸。” 王治山说:“长大后,有自尊、虚荣、要面子了,爹不是寒酸,也不是小气,这些年都赔你三叔烧毁竹园的钱,再过三年就应该还完了。你看着,你爹的日子过得会飞起来,凭你爹的手艺和医学,加上那些土地,不要几年,我比解放前的地主富农日子好过。你爹这点精神,这点本事是有的。你只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跳出农门,爹就安慰了。再穷再苦,我就是将自己的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读书,不能像你哥那样,扶不起来的猪大肠。说起他,我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爹就指望你了。” 王学十家的马是一匹纯黑马,力气很大,每次能拉许多东西。父亲想把他抱上车,他说:“不用你抱,我自己上,我没有那么矫情。”“你一周才回来,爹痛爱你抱一下,你只管背着书包,爹今天有的是力气,如果初中毕业你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干部,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还会范进中举呢,高兴得发疯呢。” 父亲还是将王学十抱上马车上,姐、哥、两个弟弟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王学十考取中学,失落的是一周见不到他的人影。)母亲说:“学十,好好念书,别想家。”他们都用一种期待和不舍的目光望着王学十。母亲这么说着,王学会光着屁股,从母亲身后露出双手:“二哥,这是我给你留的核桃,这是在核桃树下捡的,你拿着,到学校吃,我还知道你藏核桃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等八月十五和过年一起吃。”学会知道王学十会藏核桃,他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和举动神态,让王学十情不自禁而满目泪光。王学十说:“我的眼睛不争气,这么一下,就流泪了。” 父亲说:“走走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男儿有泪不轻弹,随便流泪,有什么出息,成什么气候。” 王学十低头偷偷用衣袖将泪水抹去,在绿色的袖子上留下湿漉漉泪痕,天蓝色的裤子也有几滴眼泪,在解放鞋上也有泪迹。 这是王学十上初中的穿着,他身上穿着的都是哥穿过的。哥哥长大了,衣服小了,裤子小了,哥哥的衣服裤子就算是王学十的,这是家里公认的规矩。过去王学十穿的鞋子是有洞的,是大哥穿的,哥只要一年一度脚就长大了,脚的大拇趾就从前端钻出来,在王学十的记忆中,只要大哥的大拇趾从前面露出来,他又可得到了哥的鞋子。 今天不同,裤子的屁股处,是新补的一块蓝布,解放鞋是父亲为了奖励王学十考上初中才买的。 王学十爬上马车,父亲一手拉着缰绳,拢着马车,一手握着皮鞭,在空中抽了一个响。他不是打马,好像是在鞭策,他从来不打马,黑马吹出一个响鼻,车轮滚动,王学十与父亲踉跄一下,马脖子下一个生锈的铃铛叮叮哨当有节奏地响起来。 王学十上学去了,刚走出农村的那刻,蓦然回首,读到他们的不舍,季节已进入秋季。他的收获是考取了初中,飞燕村的核桃树和柿子树也有了收获,枝头挂满了核桃和柿子,微风中枯黄的树叶围绕着枝头不忍离去,成熟的核桃不小心、调皮地掉落枝头,急忙从壳里蹦出来,愣头愣脑望着枝头无限依恋。 “你停下车,我拾一下这个落地的核桃。” “你好好坐着我捡给你。” 父亲拾起来,递给他,他看着细嫩肉色的核桃,无限感慨在心中,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父亲又说:“什么叫瓜落蒂熟?小鸟长满翼毛就该飞出窝,自己出去寻找食物,瓜熟了,也要离开藤的,你长大了也要离开家,离开父母。” 王学十久久不语,听着父亲的话,抚摸着核桃,突然恐惧自己成长得太快,会不会越长大越不快乐?多了一份心思就少了一分快乐,这人要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王学十:“爹,你怎么不坐马车?” 父亲:“不坐了,让黑马省点力气,待会好拉柴。” 王学十又突然问到道:“爹,这马重要还是你重要?” “呀,这孩子,肯定是你重要。”就在此时马车爬一个小山坡,爹一只手在帮着黑马使力。王学十才知道此刻马比父亲重要,这匹黑马帮着他承载着许多肉体的负担。 他也知道他最重要,他能减少父亲的精神负担,但这才是开始,假如初中毕业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工作人员,父亲的“病”才会治愈。父亲将马车停在一个山口,砍倒一棵棵栎树,斧头砍向栎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声,父亲每砍一斧就会合着节奏:“嗨呀!嗨呀!”有点像江边纤夫拉船的号子。 父亲脸上渗出大粒汗珠,从箐沟边将碗粗的栎树扛到马车上,王学十不忍心看父亲这么辛劳,就试图帮忙抬些细小的,他在山坡的沟边摇摇晃晃的,急得父亲大声命令道:“放下,放下,坡陡沟深很危险,这不是你干的,你也不适合干这个,读书是你的长项,你背负着我们家族的梦想。读书有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书读成器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为了不惹父亲不高兴,他不得不放下肩上的栎树,回到黑马边。王学十对着黑马,用手摸它的脸,说: “老黑呀!如果我王学十不把书读好也对不起你呀,你还要为王家拉车做贡献,很辛苦。为了把书读好,我负担不轻啊,你拉车我读书一起努力。”老黑马呜呜地叫出声来算是对王学十所说的一种肯定。 大黑箐是个巨大深沟,丫口子是座大山的凹口,是飞燕村到鹿山公社必经之路。在这山沟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塘,在上坡的路上,虽然没有积水,但满地都是馒头大的石头,人和牲口路过都显得脚下不踏实,不小心会摔倒。 老黑很争气,迈着坚实的步子,低着头,鼻孔里像烧开水的壶,喷着雾一般的热气,爬过了丫口子。丫口子是座很大的山,只要到这里都会感觉到这里的风劲,这里的风较大,好像不欢迎人似的,一个劲推着人,前进有些困难。如果人与牲口爬上山坡出了汗,一旦被无孔不入的风邪入侵,会伤风感冒,于是这里还有个别名叫“伤风口”,同时也是土匪出没抢人的地方。 站在“伤风口”,山的两面许多村落都跃入眼帘,秋高气爽,天是蓝的,偶尔几堆雪白的云在天上懒洋洋的,让你感觉不到它的走动。云想让这蓝色的天空多一点雪白,多一点浅色,多一点单纯,多一点浪漫与希望,此刻的蓝天与白云就只想留给人一个亮堂的心情与轻松,大概是为这个王学十上学,布置的一种场景,王学十很高兴。很远很远的山连着山,如墨如画,他和父亲似乎是光顾这个画面的游客一样,这里的山山水水变得亲切。 今天的鹿山中学很热闹,有许多辆马车停在操场上,大人们交柴、交菜、交粮。王学十看见一个上下牙都镶着金色牙套的、圆脸的、长着稀疏黄胡子的伙食管理员,向王学十和父亲走过来,他说:“谁家的“才”(柴)?赶快拿下来,太粗,太大,“大老粗''放在锅洞里面怎么煮饭?破开,破开,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好好地读书、吃饭,我们的“大老粗''就辛苦一下了。”然后一连放了两臭屁,很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不爽的味道。 “爹,“大老粗”是什么意思,那老师说你是“大老粗''。”王学十问。 “他才是“大老粗”,你信不?从他说话的语言和长相中,看得出对方的文化不高,不是老师,可能是学校的帮手,可能是一年级毕业,“柴”都念为''才'',等会儿柴都写成“才”了,他屁特别多,脾胃有病,胃强脾强,能吃但拉稀,还经常睡觉不踏实,腹胀难受,他才是“大老粗''。” “是的,这位大哥有点神,你怎么看出我的情况,我胃肠真的有病。”刚才那位伙食管理员转头来说。王学十看到,吓了一跳,生怕他生气。 王治山说:“老师,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不是老师,是学校请来的伙食管理员,我的屁特别多,肚子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我是草药医生,是看病的,你皮肤苍黄,消化不良,眼红胡须黄是肝火重,平常脾气大,脾气不好,爱发火,肝气犯脾胃,你屁就多。” “对对,帮我开点草药或处方,我文化也不高,就小学一年级。这样吧,你的''才''(柴)不用破开,我找几个岁数大的“大学生''来弄。医生,你家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王医生,你将米和菜弄到这边来,我称一下入库,''才''(柴)估三百斤不用称,菜票是五分钱一个。” 伙食管理员很快就这些入学的事办了,王学十拿住他开的单据,上面的“柴”真的写成“才”。 此时王学十偷笑一下,抬头望见,父亲正给伙食管理员号脉,王学十在不远处看到伙食管理员伸出的舌头,中间是裂纹苔,还布满一层厚厚的舌苔。王学十暗暗佩服父亲的“望而之,谓之神”的功夫,那时渐渐感到中医神奇与不可思议,对中医充满神奇的向往和深厚的兴趣。 王学十拿着父亲给他的五分钱一张的厚厚的菜票。 第121章 甲班 初一甲班的班主任老师叫张立正,个子高高的,又清瘦,两个额骨凸出,一米七的样子,嘴里叼着烟,头发呈三七开样子,脸是上宽下窄的瓜子脸,双眼皮的眼睛,似乎永远挂着一种虚伪的笑容。一条牛仔裤的裆部很紧。 张立正四十多岁,是鹿山村的人,在村里因为成分好,根正苗红,但不爱劳动,好玩嘴巴子吃饭,能说会道,与生产队的人相处不好,才被推荐去外地上学的。队里不喜欢他只要他,离开村子就好。就这样,在“工农兵大学”时期,他阴差阳错成了一名教师。读书回生产队的假期,把一个农村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当时他不同意结婚,结果姑娘和家长死缠乱打,勉强结了婚,平息一段绯闻。平时他与同学或老师说起他的爱人,就一句话总结了他的农村婆娘,也从来不叫他爱人的名字,当着她也叫“农村婆娘”,后来“农村婆娘”完全代替她的真名,但她也无所谓,本来她自己就是农村婆娘,她男人张立正似乎也没说错。 学校没有水泥砖房,全部是老旧的瓦房,房屋和教室应该是很早就建盖的,最要命的是王学十和田富没有宿舍住了,说床的数量不够,要等几天。张立正将王学十和田富安排睡在教室的桌子上,晚上两个人拼两张桌子当床使用,早上要将铺盖放到教室的旮旯里。这样王学十和田富成了难兄难弟,直到一个月后才找到五年级的宿舍去住。韩亮是王学十的同桌,人长得又黑又胖,他父亲是公社粮管所的,他不住校,早晚都骑自行车来来往往,刚开始欺负王学十这个偏远山区来的学生,一个桌子三分之二被他占领,王学十超过他画的三八线,就会用肘捣王学十一下,要么用脚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他肥胖,体积大,就让他多占点地盘。 王学十从小内向,是很少说话的人,他的体力不是韩亮的对手,所以最好是躲他。刚开始一个月,王学十特别抑郁,他想:也许自己是命不好,小学受黄老三欺负,还要帮他背书包。到了初中,又遇到一个黑色魔鬼来克我。他的牙齿很不整齐,嘴皮又厚,鼻梁下塌,眼里露出一种凶光,一眼望去不像好人。同学们都私下议论他鬼头鬼脑的。后来,王学十发现他学习很差,作业做得艰难,王学十就帮他,他做不完作业就回不了家,王学十故意将自己的作业给他抄。王学十想,这三年如果改变不了与他同桌的现实,那只有如同两个国家的领土,相互妥协与谈判,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后来因为学习上王学十帮他,慢慢与他友好起来,桌面也让出来本该属于王学十的领土,正因为他长得黑长得丑,和平相处后没让王学十乱了心思,才好专心学习。王学十想:要是把我分与一个女同学丁所花做同桌,那女同学又漂亮,那我与她坐在一条凳子上,心不会那么平静,感谢张立正老师,找了一个丑陋的。家伙陪我,让我至少近距离做到六根清静。 张立正老师除了是甲班的班主任,又当政治老师,经常讲“文革”中他背毛主席语录如何优秀。张中是张立正的亲戚,初一被任命为甲班班长,但学习并不好。 张立正老师穿着特别讲究,除了西装就是一套牛仔。永远三七开发型,当头发滑落下来时,他会习惯性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轻轻一捋。口袋里有一特别的烟盒,是金属做的,壳子上有个小镜子,里面可以装二十根香烟,每次抽烟都要照照自己的形象。他用的打火机是汽油打火机,是用来点烟的,他不像别人还在使用火柴。火机精致漂亮“砰”的一下打开,火焰串出来了,再“砰”的一下盖下,火熄了。在学校的老师中,他看上去最富最时髦。他烟瘾很大,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焦黑。经过王学十桌子旁时,他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张老师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前面说了他喜欢穿牛仔,牛仔裤腰紧,裆也紧,他的裤裆明显像搭起巨大帐篷,讲课和查自习时他因为个子高,裆部那个巨大的帐篷会骑在或有时卡在桌子的边缘,甲班的男女同学都偷偷斜着眼睛瞅一眼,同学们私下议论他。姜四花和丁所花两人在没其他人时,议论张立正老师的“伟大”之处。王学十和田富、韩亮上厕所时,韩亮说: “张老师那一砣“很牛”,你们看到的,是条汉子。” 田富说:“别乱说,万一他也来上厕所,你可惨了。张老师来了。”韩亮听到这话,吓得尿没结束,就扯起裤子,余尿沥湿了裤子,他慌忙四处查看,在确定没有张老师影子的情况下,他又重新脱下裤子,完成未完成的任务。他责骂田富撒谎。 王学十只敢笑笑,不敢说话,韩亮和田富知道王学十嘴紧,不会出卖他们,三个人开学以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多。 田富和韩亮大王学十两岁,个头也高,韩亮问:“田富、王学十,我们班哪个女生的最漂亮?” 田富说:“丁所花与姜四花,两花最漂亮。” 韩亮点点头如鸡啄米似的:“何以见得?愿听高见。” 田富:“丁所花,乌发、大眼、鼻挺、鹅蛋脸、皮肤红润细腻、身材苗条,美中其不足的是胸部没有姜四花大,顶多是波波第二。要是当我的媳妇,可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学十看到田富说话时,明显眼睛如同一个60瓦的灯,突然亮到100瓦。韩亮则眯着眼,吞着将要滑出口角的憨口水。 “有道理,那姜四花呢?” 田富:“姜嘛有味道,能炒菜,下饭开胃,乌发、媚眼迷死人、圆脸,粉嫩如桃花、胸部高傲挺拔,走起路来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叫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不肥不瘦,身材丰满而屁股大,不足之处是没有丁所花窈窕,但不知红颜会不会薄命。当老婆能生不少娃娃。” 王学十问:“田富,你的作文水平一直很好,小学升初中作文满分吧?” 田富说:“是啊,小学时老师经常念我的作文。” “妙、妙,田富同学以后一定是恋爱高手。”陶醉的韩亮感叹地说。他像吃东西地咂咂嘴巴,肥得有两个下巴,一晃一晃的。他接着说:“据我观察,我们班女同学没有谁会有钱买奶罩,我看姜四花一定没有戴奶罩,你看她走路和奔跑的样子,那胸前如同两只大白兔在蹦来跳去,我都有时候忍不住要上去逮住它。” 王学十很奇怪他俩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似乎明白王学十的眼神,两人故意挖苦一下:“王学十,小孩不明白大人的心思。” “田富、韩亮,你们太复杂了,英语老师最美。”王学十从嘴里挤一句很难得的话。 “我们说的是我们班,怎敢议论老师。”韩亮说,此刻,他们不知道的英语老师走到墙角拐角处,听见有人议论她,她站住了。 王学十说:“反正英语老师最美,动若青柳,站似九夏芙蓉,婷婷玉立,眼睛有神会说话,生机勃勃,语言甘美,面目娇美,凹凸有致的身材配高跟鞋,天蓝色的连衣裙,裹着她娇小灵动的洁白的肌肤,像蓝天上自由、轻松,飘来飘去的一朵白云。” 韩亮说:“这是大人的美,你这是小孩动起成人的心思,这是有人说的成熟美。” 王学十坚持地说:“白老师真的美,内外都美,她会白送学生英文作业本,心灵美。她像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未来是个好妈妈,是个好老婆。” 白老师听到这个平时不说话的王学十评价自己,突然间有种高兴和羞涩,她觉得偷听别人的话不道德,她故作镇静,轻咳了一声嗽,大方地走过去,对三位同学笑笑,然后走开了。可王学十则一脸通红,担心着刚才自己的话,会不会被白老师听到。 王学十问:“白老师听到会不会恨我?” 田富说:“这是在赞美她,晚上睡觉都可能在梦里哈哈哈笑出声。” 白老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天很高兴,她不停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形容我是三春杨柳,九夏芙蓉,蓝天上的白云。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难道这屁孩子早熟了?”她带着疑问。 其实在英语老师第一次自我介绍时,王学十就在心中问自己:“大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英语老师就是颜如玉。王学十现在还回味白老师第一次上课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白如雪,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希望大家喜欢我,我爱你们。“hello,students,i am your english teacher, my name isbairuxue, i love you!” 大家的掌声响得最长最久,这是王学十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英语。要是白老师眼睛蓝一点,鼻子高一点,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外国人。 王学十也这样在心中回放白老师的自我介绍,不时笑出声来。 田富问:“你笑什么?王学十?” “笑可笑之人。” “笑哪位?” 王学十说:“我不能告诉你,但天知道。” “装深沉,装呀!” 晚饭过后,正在楼下行走的王学十,被白老师点了名:“王学十,你来我办公室,有点事。”王学十听后,在肚子里心蹦跶蹦跶地跳,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担心今天说的话她听见了,肯定是被臭骂一顿。可转眼之间,又觉得不像,因为她喊的声音温暖而甜蜜。 “去,去,应该是好事,白老师吃不了你。”田富与韩亮打赌说。虽然这么说,可王学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带着挨批斗的思想准备,胆颤心惊地敲了三下白老师的办公室的门,脸上热一阵冷一阵的。等白老师打开门时,他看到白老师满面春风,笑容可爱地叫王学十:“坐吧,别紧张,白老师今天不是批评你,是请你帮忙的。” 王学十说:“好、好、好,我喜欢帮忙,助人为乐。” “老师很喜欢你,“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我很喜欢这句话,这句话是你自己发明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白老师,我爹养蜂时,有个收音机里面有小说讲播,我听到的,没人教。” “那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你如一朵花,很美但不过于浓艳而招蜂引蝶,你静静地开花但不会把自己放在风中摇荡摇摆而抖落致残。总之,老师,你真的很美。在这个公社(乡)你很独特。”那时,公社改成乡,但学校的牌子还是公社中学。 “很有意思,我很欣赏,来,我奖励你一包水果糖和三本作业本,希望你读书走出大山。” “我也是这么想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爹说了,只要把书读好了,以后会找到如花似玉的老婆,能住上金碧辉煌的房子,但这些都不是我真实的理想。” “哈哈哈,你是个有意思的学生,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最大的理想是每顿能吃饱,而且要像你一样顿顿吃上香喷喷的米饭,然后加几片腊肉。” “你吃不饱吗?” “吃不饱,家里的米饭很少,家里的米是招待客人或过年才吃,我吃的米饭是我爹在街上买来的,我都省着吃,只敢吃四两,不敢吃五两,菜票偶尔吃。我小时候和现在都有这种体会,寒冷和饥饿是我的敌人,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好穿好穿暖,以后不当农民,农民很苦。” “现在农村包产到户,又种烤烟,现在应该不愁吃穿呀!” “我家不是我爹“日脓包'',没本事,而是我三叔过去烧了生产队的竹园,好几年了,听我爹说的,只要风调雨顺,1989年就能还完了,我听我爹说,他过去是地主富农,今后他还要比地主富农还富。” “学十,现在不讲什么家庭成分了,到处都流行“猫论”,不管黑猫白猫,拿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我在省城读书,省城很发达,像我这样穿着的很普通,女的穿裙子,男的还穿喇叭裤,蹦迪斯科,跳交际舞。你好好学习吧,将来去省城开开眼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时候也无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分到这里教书,是无奈,我的梦想是去精彩的省城,我男朋友在省城,以后想调去省城。” “白老师有男人了?” “傻孩子,那不叫有男人,有男人说明是结婚的女人了,有男朋友,说明我们只是谈恋爱,还没成家。” “对不起,白老师,我用词不当,乡下农村里没听过“男朋友''这个词,你能不能教完我们初中毕业再走?我让你看到我飞出大山,飞到天涯海角,省城去。” “如果你飞到省城,吃好吃饱,穿好穿暖,都是一些简单的、容易的事,还有很多精彩、美丽、变幻无穷的东西围绕在你的身边的。” “真的吗?” “白老师不会说假话。” 王学十自从跟白老师聊天后,更加努力的学习,英语永远第一,语文、数学的成绩都是班级数一的好。 初二时,老师和同学开始注意到这个班的矮个子男孩王学十,他成了这个班上所有同学仰慕的明星。 第122章 孤独的求学路 王学十孤独起来了,许多时间都是独来独往,是贫困寒酸的自尊心的自我保护,他终于被安排到甲班的住宿区。但从王学十的穿着和行李铺盖,还有每次回家带来的饭菜看,这是个穷学生。因为这些,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起他,有句话说“恨人富贵,笑人贫穷'',王学十能从同学的目光中、议论中感到尴尬,忍耐与逃避是自尊心的保护,这使他容易在男同学女同学面前不自信,他唯一自信的是他自己的学习成绩,这是他自尊心最关键的防线。如果他自己的学习也不行,就无地自容了,但强烈的自尊心,促使他必须在学习方面给自己捞回一点脸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学十被贫穷逼向孤独。很多时候心中的苦闷,被他在沉浸读书中打发走了,其他可以不快乐,也快乐不起来,但读起书来,就找到一种快乐。 周末放学了,自己一个人走,没有人陪伴。一个孤独的身影,一双孤独的脚印,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 回家的路有时是风雨,有时是晚霞,从来没有阻挡过他的脚步,不管春夏秋冬。兔子、松鼠、蛇、麂子、狐狸、穿山甲、狼,它们和王学十都是这条路的陌生客人,一不小心,大家都会相互被吓着。 它们和他相逢都是一种突然,彼此都逃之夭夭,有时候一个人走在两旁都是密林覆盖的山路,突然一个异响都会惊着他,吓到他,一个人走路觉漫长,几个人走路感到轻松而路短。一个人还会胡思乱想,有时候不小心走到深沟里滑倒、有时踏在圆圆的石头上摔倒、有时候,风雨交加,他要带着蔑帽风雨兼程,不小心蔑帽会被风折落,身上湿漉漉的。凄风冷雨,那刻多羡慕韩亮有个温暖的而且很近的家,于是偶尔抱怨自己怎么会生在这样的穷家庭,穷山沟。可生活、学习还得继续,路还得要走,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他鼓励自己,他遇到的所有苦难,是他今后不平凡的经历,是天将降大任于他。那时候的眼泪,不值钱,难过之时,流淌起眼泪时,自己哭一阵,心里要好受些。 回家只背个书包,回校则不一样,不是每次上学都要父亲送的,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走。除了书包,每次上学都得用口袋背点大米、土豆、大豆或者酸菜。身上很沉,肩膀很痛,这种肉体折磨很痛,很多时刻真的要放弃,可梦想的翅膀又在心里开花,欲望像一条皮带抽打着他的心灵,使他疲惫的身体又像打了一支兴奋剂,不让停留。其实每次回校的痛不是这些,真正的苦是心,每次他上自家楼时,打开那个米柜,用碗盛米时,轻轻就触到柜底,他的泪就哗啦啦直淌。父亲母亲舍不得吃,留下这些米,除了供他读书外,就是来客人吃的,或是过年过节的吃的,这么被他吃光了,那家人怎么办?他就不敢再盛米了,只敢盛一点点,他又给自己下了决心;我又不干重活,少吃点,回校只能吃三两,每天可以省二两,菜就不吃了,省点钱。他盛了一饭盒包谷(玉米)饭,里面放一点酸菜,这样明天到学校可以中午充饥,可以省下个米饭票。 长时间以来,这一切他并没有告诉父亲母亲,只是感觉自己很累,身体没劲,个子似乎停留在原处没有长高,人也变得瘦弱起来了,脸上没有喜色,这都是舍不得吃的后果。父母没有发现。 王学十最怕上的课是体育课、劳动课,因为他没吃饭或吃得少,体育运动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在劳动课和体育课上,他因为头昏,摔倒过好几次。后来老师上体育和劳动都很少让他剧烈烈运动。班上还有一个人不喜欢运动,他就是胖子韩亮。运动水平最好的还是田富,运动是他的长项。那时的学校很少见过篮球,体育课除了跑步就是全班山上打柴,回来交给学校,一举两得,学校有柴烧了,体育课也上了,也起到锻炼的效果。 记得一个晴朗的下午,体育老师都让他们班去“伤风口”打柴,王学十在山上就表现出体力不支,他回来的路上,就昏过去了,后来是体育老师和几个体力好的同学背回去。 路上,体育老师问:“有哪位同学知道王学十最近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饿坏的,他经常从家里带玉米饭来吃,饭是冷的,没有地方热。” “他每次才吃三两饭,同学要吃五两,也没见他吃过什么菜票,每次开饭,我看到他去的最晚。” “那他是不是吃不下去?”老师问。田富说:“吃得厉害,有一次他打了饭,没有菜票,是我给他一个菜票,记得是一勺酸汤,从食堂到宿舍的路,我就看到他的饭菜就没了踪影,他应该是舍不得吃,家里穷。我听他说,他家种米的田很少,来客人和过节时才吃得上米。” “这么说他是饿昏的,没病。” “病也有,是胃病,饿的。”田富说。 丁所花:“王学十读书很用功,是班里读书最好的学生。” 这个周,王学十收到两封信,一件封是丁所花写的,她在信中夹着饭票,她写道;十字,饭要吃饱,别饿坏身体,送你十个饭票,爱你的丁香花。 另一位是姜四花的:十,我是四,以后我们能成为十四或四十吗?如果你吃饱饭,我们可以从十四变成四十,这是四十个饭票,送给你的,爱你的“四”。 收到这些信,高兴的是王学十感到有人爱自己,感受到有人重视自己。但令他更为痛苦的是,他不要施舍,他拒绝同情、可怜,他认为这是严重践踏他的自尊心。他给她们分别写了信,把饭票一同放进去,他写给姜四花的信说:“姜四花同学,我感谢你的好意,我的自尊心告诉我,我不要施舍,我们不会十四也不会四十,我没精力和体力。当前,对我最大的威胁是饥饿和寒冷,鹿山乡中学风大风冷。姜四花同学,我是班上岁数最小的同学,我还小也长得不帅,不懂情呀、爱呀。如果有学习上不懂的地方,我很乐意帮你解答,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王学十。” 王学十又给丁所花回话,毫无疑问,饭票夹寄回去:“丁所花同学,我还小,长得不帅,不懂得爱情,我要努力吃饱穿暖,你的饭票耐不住我吃,你也不容易。我脑子里全是学习,吃饭,穿衣,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吃穿。丁所花同学,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我可能因为经常吃不饱发育不良,对你没有冲动与心跳的感觉。学习上,要我帮忙的尽管来问我,我虽然穷,但我十分乐意帮忙,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一。王学十。” 第123章 寻找王学十 星期天晚上收假了,王学十没有上晚自习,也没在宿舍,一周过去了,也没有王学十的身影。 全班最焦急的是三个女的,一个是白如雪老师,另一个是丁所花,还有一个是刚被任命为班长的姜四花同学。 又是一个周末的星期五,白老师去班主任老师张立正那里问:“张老师,王学十这学生一周没来上学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一下?” “哎呀,我的白老师,实在没时间,我那农村婆娘,逼得紧,星期六、星期天要回家烤烟!不然会烂在地里的,请你理解。作为班主任,先应去处理、去找、去关心,可是分不开身,命不好,找了个农村婆娘,要是双职工双工资就好了,都是我当年太年轻,冲动,心痒痒把持不住,酿成了一罐“酸醋”。” 张老师笑眯眯,眼睛直勾勾望着白老师,“咯咯咯”笑容中语气有些不礼貌,白老师有点生气:“张老师,我对你家庭不感兴趣,对你的陈年老醋,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你这个班主任不负责任,我带同学去找王学十。” “多谢白老师代劳,慢走不送,我实在没办法,我惹不起我那农村婆娘。” 白老师摔门走了。 白老师带着丁所花、姜四花去男生宿舍找到田富,田富知道王学十家,曾经有一次跟着王学十去过。 “田富同学,王学十可能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你今天领着我和班长姜四花和丁所花同学去他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关心同学,他要是不读书是甲班的损失,你们有这样学习优秀成绩的同学要高兴。他最希望考取国家重点中专,如果他在城里找到工作,你们就有同学关系,经常走走,相互帮忙,你们要相信白老师的感觉。初三毕业,你们验证我的预言,他是个孤独的雄鹰,虽然现在瘦小,没有人鼓掌,他一样会飞翔,而且飞得高。他沉默寡言的外表,怀揣着一串美丽的梦想,而且烧燃很激烈。他因为贫穷困扰他的自尊,变得胆小,敏感多疑,但是他有一种明亮的眼神,这眼神让他看东西真切,领悟能力强,是他十多年内心厉练的结果。” “白老师,我知道了,明天带你们去。” “好的,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一班学生,教完你们,你们毕业了,我也要调走了,去省城,我多么希望有我的学生,有更多的学生考取中专、高中,我作为老师也要证明自己,这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我要教出点样子来。同学们你们要记住,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同学。” “学习好的。”姜四花、丁所花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是学习好的,有梦想的。” “对了,同学们,同学们考不上中专,证明我们的老师教学水平太差,我不能嘴上说自己很不得了,我要让考上中专的学生来证明,考起更多高中生来证明,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田富同学说:“我学习不好,你不喜欢我?” 姜四花、丁所花笑着说:“我学习也不理想。” 丁所花说:“我学习也不好,我的记忆被狗吃了,今天记住的,明天又忘记了。” 田富说:“我也和丁所花说的一样。” 姜四花说:“白老师不喜欢我们三个了。” 白老师脸上有些生气了:“我都喜欢你们,我爱我们班全体同学,可是我恨铁不成钢,我生你们的学习上不去的气,我急啊。老师给你们讲的是一样的课、一样的方法,可大家还是有差异。” 姜四花说:“我爹妈怎么不把我生得记忆力好一些,有时候我还暗自生我爹妈的气。我觉得王学十记忆力特别好。” 丁所花和田富点头认可姜四花的说法,可白老师摇摇手,说:“打住,我不同意你们三个人的观点,怨爹妈,这是找借口,你们不会是今后考不上中专、师范、高中,就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没有给自己个好记忆力。你们听着,这大错特错,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学习靠的是勤奋刻苦与专注,我白老师考起大学也是努力的结果,有句话说百分之一靠天份,百分之九十九靠汗水。” 姜四花说:“白老师你说得对,我相信。但有时候我也怀疑,如果百分之一的天份都没有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刻苦努力都是白费,如果一个彻底的傻瓜、憨包,老师你教得出来吗?” 白老师提高嗓门的叫着:“你傻不傻?姜四花。” “有点傻。” “你错了,你不傻,你们都不傻,能考上初中的就不傻,你们是学习不专心,不用功。” 三个同学都说老师说得对,可姜四花心中还是纠结,她又谈起王学十,也顾不得“伤风口”的陡坡和一路的坑坑洼洼:“这王学十的家太远了,这路也不平,真难走,这么上学也真是辛苦,老师,我听说王学十在这几个村子里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学生,上学和回家都是一个人。” 田富说:“上次我跟他回一次家,的确,他真是一个人走。” 姜四花说:“还听说没上过六年级,直接考的初中。” 白老师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翻过王学十的学生档案。” 姜四花说:“我们三个人都读过六年级,这也说明我们不如他。” 白老师说:“不能自卑要自信,老师我也读过六年级,关键靠后面的努力。” 田富说:“喔哟,真的吗?那我们也有希望和未来。” 白老师说:“当然,同学们,我还是那句话,靠自己的努力,老师教学,指点,监管你们,大家都知道一句话,说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们三人考试成绩不好,作为白老师的我,会伤心的。” 这是个冬季,通往飞燕村的这条路,显得寒气,漫长,几乎没有一处是平的,凸凸凹凹的,路上的小石头在脚下滚动,他们走起路来十分小心。经过夏天雨水的冲刷,无数小石头滚落一地,有些路面已面目全非,这路都看着寒酸清瘦,像一个破衣烂衫,又营养不良的人的肋背。路的两边是凋落的枯黄落叶,上面有冬瓜树叶,冬瓜树叶上有松毛、麻栎叶重重叠叠、部分落在路上的干瘪焦黄的树叶,在三个人的脚下“沙沙”作响,仿佛是冬天的进行曲。也只有冬天,路上的行人才奏得出这样的音乐。 第124章 王学十为什么没上学 快走到一个叫“六车库”的水库的山上,路变得更窄,有成年人身体一样粗的树,叶子落了,瘦了,树干树枝在寒风中得瑟着,透过树枝与树枝之间,有细碎的阳光,隐约能看到水库的绿绿的水,野鸭头在上面排成一排排省略号,有时又没入水中,造出一个个句号,有时又传来一阵阵“嘎嘎”的叫声,彻底浮出水面,展翅抖落一身的水花,拍打水面,一下子跃向天空,水中倒映着野鸭飞在空中的姿态。 “六车库”这条路是最直的路,只可以人通往,车马是行不通的,密密麻麻的枯草歪头遮住大地,大地如同铺上了一层灰色的草席,给那些准备过冬的鸟和兔子提供了方便。鸟会理个窝,兔子也会,草厚的地方打个洞,建起自己的房子,出来啃食冬季嫩草的兔子,被四个不速之客惊吓到了,“唰啦”一声,蹦跳着从他们身前拼命逃跑。三个女人惊慌失措,叫出“妈呀,妈呀”的叫声,仿佛怕心跳了出来,脸上泛出一种清白。最占便宜的是田富,他平时不好意思偷看同学,此刻三个女人都弯腰轻拍着胸脯,条件反射地提示田富的目光。此刻因为三个人弯腰,把田富镇住了,他惊讶不已。他笑了,并且目光停留的时间足够长,他怕三个女人怀疑他的目光有流氓的歹意,一时往路的前方跑了几步。 田富说:“没事的,你们放心,有我田富同学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上前,我断后,奈他豺狼又虎豹,有我武松在此。” 丁所花突然回首,发现田富的目光如同跟屁狗一样,尾随集中在她身上,并且目光故意打了一个挑逗的秋波,她羞涩地说:“田富,你干嘛老看着我?” “我不是看着你,我不看着前面,我如何走路?我在后面是护卫,是保护神。” “那你得认真老实点,有什么动静要吱个声,别吓着我们。” “是了,同学。”田富得意地说道,他吹起口哨,走到一段开阔地,三个人都渐渐平静许多。姜四花转身朝田富说: “田富同学,你能不能朝前走50米?我和丁所花女同学要和白老师说点女生方面的问题,你在场我们不方便问,请你帮忙,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白老师,我往前跑50米,我们离开距离,进村时有狗,我等你们。”田富说着,就若一匹脱缰的野马,一阵风跑出了,矫健而快捷的节奏,让白老师点头称赞: “这娃,不,这同学是个练体育的料子,百米赛跑最多12秒左右,你看他的步幅及速度。” “是的,白老师,他可是我班体育成绩最好的,跑步最快的,是体育委员,如果考不上好的学校,当个农民汉子,也是条汉子。”丁所花说,语音间,听得出来,她对他有爱慕之意。 姜四花说:“白老师,我有些事,我不好意思问我妈,只能请教于你。我十二岁的一个夏天,上小学六年级,是个暑假,我下身流出血来,我十分害怕,又不敢与我妈说,我偷偷跑去河水里去洗,一个星期才不流血。后来每个月都会流一次血,我连上学都不敢去,在家门也不敢出门,肚子还痛,做女人真麻烦。后来,我妈发现才告诉我,说是我“大姨妈”来了,不是病,,这个是真的吗?” 白老师听后,哈哈大笑:“你妈说的“大姨妈来了”,就是月经来了,有的叫“干好事”。月经的月就是每个月的意思,经是经血,也叫例假,姑娘发育的表现,有的女人会痛经,来月经就腰及小腹胀痛。我来月经前,还会在脸上长上两颗青春痘。” 姜四花问:“白老师,我痛经,怎么办?” 白老师说:“你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注意保暖,可以吃些生姜红糖水,也可以吃点去痛片,或者温经汤。” 姜四花说:“是,是,老师。” 关切的问:“现在四周有没有人?” 姜四花说:“没有。” 白老师说:“走吧,我们三个人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方便一下,我也借机帮你看看发育到什么程度,好不好?” 姜四花说:“我不好意思。” 白老师说:“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些是有知识的,我可以好好地跟你们上一下课。平时在课堂上又不好意思说。” 三个女人,走到一个低凹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人,于是就脱裤子方便起来。白老师先脱裤子,两个女同学还拘束着不好意思脱。 白老师说:“过来看,有啥难为情。”白老师掀起腋下,一丛黑色茸毛如同岩石里长出的野草,悬在那里。 “你们看我。” “老师你真美。”姜四花和丁所花都这么赞美她。 白老师说:“只要是女人都是美丽的。不然这世界就没有故事,也没有未来。” “轮着姜四花了。”白老师说。 白老师掀开姜四花的胳膊,说了句,“有啰”,又伸手拿捏几下说:“发育得不错。”就在老师伸手触到姜四花时,姜四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个酒窝。 不用说,丁所花也是一样。只听她说到腋毛时,也说“有啰”。白老师说:“我警告你啊,你也熟了,你几岁来的“干好事”?” “12岁。”丁所花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突然听到田富同学的声音:“老师,同学们,你们能不能快点?” “啊!啊!”几个女人手足失措,慌乱中不忘整理自己的衣裤,几个人脸上泛出一片红云。白老师自言自语:“这田富同学会不会偷看?” “不知道,这个人鬼得很。” “等会儿审问他。” 三个人的心比刚才遇到兔子还跳得厉害。 其实这个鬼头鬼脑的田富真的偷看她们了,看后,便迅速悄悄撤离,急速离开后,大约50米的地方故意高声呼叫,他要证明他没干坏事。 三个女人从凹处爬到路上,发现田富在50米外,她们才放心下来。 老师说:“他没看见。” 姜四花顺着风的方向拉大嗓门说:“田富你往前走。” 田富说:“好的,你们快点。” “老师,如果丁所花和田富搞在一起,会不会生娃娃?”姜四花故意拿丁所花开玩笑。 丁所花生气说:“姜四花,你怎么拿我与田富说事呢?” “不是的,所花,我是假设,请教老师嘛,对你来说是长见识。相当于上生理课。” “好吧,老师我来说。”白老师接上话题。 “如果说田富,田富今年几岁?对了,我记得他是15岁,如果?如果?” “什么如果?” 丁所花吃惊的问:“老师,田富同学,也会月经吗?他是男生?” “丁所花同学,不是月经,男生是遗精。遗就是有流、淌的意思,就是遗憾的遗,精是精神的精,就是男人的精子。这就是男女的生理课,可惜啊,现在的初中没人讲男女关于性方面的课程了,这也是教育的缺失,是一种遗憾。” 姜四花问:“老师,你现在谈恋爱吗?” “老师大学里就谈了,大学里面不反对恋爱,你们也要长大再谈。” “那老师,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幸福甜蜜而不可思议,也不可捉摸,感情这东西不可捉摸,也许是雾里,也许是云里,一言难尽。总之是互相爱慕,是期待是渴望是心跳也有悲伤无奈,会让人高尚也会使人堕落。等你们长大后你们自己去体会。” 就是这句话,深深印在两个女同学的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从此以后,无时无刻不占据着她们躁动的心灵,想入非非的幻想与冲动,激励她们走向未来。 也是这一刻,恋爱这个东西,仿佛一个魔鬼,潜入她们的心里,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或孤独寂寞时,在身体里兴风作浪。 在进村的路口,田富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吹着口哨,等待着白老师和丁所花及姜四花同学,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她们靠近他时,他手握着一根从地埂子里抽来的木棍,说:“进村了,有狗,你们跟我,我打狗。” “狗凶不凶?” “上次与王学十在一起,不凶,但对陌生来客说不定。” 果然,进到村里,刚开始,狗叫得疯狂,但狗看到田富在空中挥舞的、呼呼着响的木棍,声音小了许多。有的就夹着尾巴,抖身子瞟着眼睛走开了。来到王学十家门口,他们看到王学十,正在院子里拿着书本看,嘴里念着“english”,脚一拐一瘸地在移动着。 “王学十,我是田富。” 王学十看到他们,显得很意外,连忙叫:“白老师好!田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好,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大老远的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来,屋里坐。” 白老师关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白老师,在我大爹家门口玩,我四弟不小心踩塌一快石头,落下来,把我右脚打骨折了,我爹用了一些骨伤药,给我外包。现在好多了,能走路了,前星期肿得厉害,现在能走路了,只是不太利索,应该没大问题了,我爹是草药医生,草药能手,方圆的人们,跌打损伤,都到我家医治。” 白老师问:“那就好,那好,现在到学校读书有没有影响?” 王学十说:“没有影响,我正计划后天到学校去,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 “王学十同学,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同学们帮你拿书包。田富帮你扛盘缠到学校食堂。” “能去的,只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背东西。我爹说后天他将我用马车拉去。顺便拉些食堂要的木柴。” “哎呀,不能再耽搁了。” 说话间,王学十父亲王治山手里捏着锄头,肩上扛着一捆透骨草、牛膝、伸筋草等草药回到家里。父亲穿着有些破烂,身上沾着野草和泥土,他满脸堆笑地说:“老师,几位同学,你们来了,快家里坐。”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低着头走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凳子上落满灰尘,父亲用袖肘在凳子上掸掸,然后塞在她们的屁股下面说:“家里烂包包的,穷了,让你们笑话,喝点水,今晚就住在我家。” “不了,这位大叔,明天一早我还要上课,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我还指望他为这个班集体争荣誉呢,我们这会儿就走。” “这也不急嘛,喝口水,我到外面弄点冬季的蜂蜜给你尝尝,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不管如何,饭要吃一顿,这才对得起你们。” 白老师说:“不用了,还得赶路。” “我烧了几个土豆,弄点蜂蜜给你们吃,不急,等会儿我用马车送你们去。马车比你们走得快,保证太阳落山送到鹿山公社中学好不好?” “现在不叫公社中学了,现在叫鹿山乡中学。行吧,吃点蜂蜜,那多不好意思。” 父亲去柴草边搂一抱松毛用火柴划着火,塞进火塘,弯着老腰,歪斜着嘴鼓起一腮帮,扑哧扑哧地吹气,柴烟滚滚。屋里顷刻散满烟,缭绕着,呛得同学夺门而逃,眼泪都呛出来。 父亲为了赶时间就把放在火灰里土豆的,改成用水煮,他从灶房找来一口皱巴巴的锣锅,用粗大的双手捧了几十个土豆在里面,充满水,挂在楼杆的铁链上,颤颤悠悠的,锅的下面是烟熏火燎着,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从柜里找了一把铲刀,将一把火草放在火塘边点烧,让它冒出烟来。拿着一个洋瓷大碗,走到一锅小蜜蜂巢前。 打开一个蜂巢,门口露出一些洁白的蜂房,在蜂巢上小蜜蜂一个一个爬在上面,回来走动又抱成一坨挂在那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父亲将冒着白烟的火把放在巢底,呛得小蜜蜂从巢里逃出来,不断地冲向父亲做出种种示威与攻击的动作。 父亲不怕小蜂,他已经被小蜂蜇惯了,身体里生产抗体,他从来不会肿也不会蜂毒过敏。他说自己是土命人,蜂毒五行属火,火生土,最适合养蜂。 而他们遇见小蜜蜂总是躲得老远的,大家都好奇地望着王治山。 在烟熏火烤中,在嗡嗡飞舞的小蜜蜂包围中,虽然王治山手和脸上有小蜜蜂的毒针刺在皮肉上,丝毫不影响他面带微笑。他说他早年在修水库,搞夜战时睡在露天下面得过潮湿病,也就是风湿病,但前些年经常被小蜜蜂叮咬,风湿病也没有了,所以蜂毒是可以治病的,大家有病可以试试。 父亲手中的蜂巢有方形、半圆形的,上下有数不清的小圆桶相互粘连在一起,里面灌满蜂蜜,表皮覆盖着一层薄薄洁白色的蜂蜡。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王学十见到这样蜂蜜,口里不知不觉间溢出一包口水,并不停地咽吞,除了王学十外,其他同学、老师是首次领受这份待遇。 田富是个馋嘴的家伙,父亲还未跨进门,田富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起一片蜂房,有滋有味地享受起来。 白老师说:“你太野了,怎么不讲究,要用筷子食用。” “我等不急了,都是这东西太诱惑。”田富说着,“我出去细细看看,也学习学习。我也要养蜂,你们吃吧。”他嘴里吃着蜂蜜并在蜂房边转圈圈。 白老师、丁所花、姜四花、王学十用筷子将蜂蜜挑出来,涂在刚煮熟的土豆上,土豆的芳香和刚出巢的热蜂蜜让人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香甜,对他们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吃法。这风味太特别了,估计不是刻骨铭心,也起码是终身难忘。 “哎呦,我中了,哎呦,我中了!”田富的声音传进屋来,随着小步跑进来,身后还有几个小蜜蜂追杀他:“哎呦,哎呦,痛呀,还是眼角边呢?这东西也不好吃,吃了要付出代价,原来甜蜜背后一定藏着难以忍受的毒辣!爱中有恨,老师我知道幸福的反义词是痛苦,没有人像我体会这么深刻。这个罪不是人受的,恋爱的反义词是“恋恨”我的妈哟,这个罪不是人受的,难怪许多书里和电影里的叛徒就这样背叛了草命。因为痛苦超过了极限。” 他的自言自语本来是让同学、老师同情的,经他这么说,大家又扑哧笑了起来。 王学十笑着说:“你吃了人家小蜜蜂过冬的口粮,人家能高兴嘛?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它拉泡尿在你身上就算扯平了,大家吃了蜂蜜不要到蜂子身边去炫耀。” 田富说:“这尿不像其他的尿,人尿、猪尿、牛尿是可以当肥料,蜂尿不是尿,是它妈的毒。” 白老师说:“行了,还中学生,出口又带脏话。王叔叔说了,这个毒可以治风湿病,要把坏事想成好事,你就心里平衡了,大家都说是药三分毒。” 王治山端着一盆蜂房来,身边还叫嚷着些散蜂子,大家见势就往黑暗里躲,他说:“你们有人被蜂叮了,没事的,没事,我有药,来,我看看。” 田富的眼角已浮肿起来,表情比平时丰富起来,哎呀声和踩脚声混杂在一起。 王治山将“牵牛解毒散”用醋搅匀,涂在被蜂蜇的地方。他说:“田富同学,十分钟你就不痛了,我这“牵牛解毒散”可是好药,深山老林里采的。能治百毒,蛇须草、七叶一枝花、黑牵牛、野生拐枣树根、黑竹根,天底下有毒药就有解药。” “谢谢了。这次来王学十家算是尝尽酸甜苦辣,王学十,我是第二次来你家,你家不富裕,你本人也不富裕,生活在这偏远的山村,走一趟路都十分艰辛,脚下都磨了血泡,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可能比我要惨。” 王学十说:“对不起,老师,同学们。” 王治山说道:“你们吃完东西,我驾马车送你们,十分感谢你们了。” 天色渐晚,马车载着这群人越过“伤风口”。走进鹿山中学大门时,马铃声送走了最后一片玫瑰色的晚霞,夜幕降临,教室里透出同学们的昏暗的烛光。 大家可能不知道,1987年的鹿山中学还没有点上电灯,这是全地区最穷的县。 第125章 老师请客 数学老师是法海 期末考试,王学十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引起同学和老师的关注,一时间在学校变成一种传奇。同学们和老师发现王学十优秀的学习成绩,与他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穿着单薄寒酸,个子不高,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一身虽然不破,但衣服裤子上缀满补丁。解放鞋是他哥王学红穿过的,表皮发黄,鞋口有点朽了,鞋尖大拇趾脚露在外面,如今又传承到他手中。考上初中时,父亲曾奖励过一双鞋子给他,可不能一直穿着呀,起码要两双鞋才轮换得过来。 王学十发觉,最近同学们目光里有种羡慕的意思,但同学们并不知道王学十内心骄傲的是自己的学习成绩,老师们都对他有很大的希望,但班上的部分同学也开始记恨他,比如谢大荣在去宿舍的路上故意撞他,并且打了他。面对这样的大个子同学,王学十只能选择沉默,他也曾想到过报复谢大荣。周末返校时,他将父亲用的“雪上一支蒿”放在口袋里,准备将药粉撒在他吃饭的碗里,让他吃后中毒撑死。可是当他在没人的时候准备投毒,他忽然想到谢大荣被毒死了的模样,想到他父母亲抱着他惨哭痛不欲生的模样。那种十二分垂死挣扎的痛苦样子,王学十手软了,心也软了。毒死了谢大荣,结果他的生命自己也是罪孽,自己只是被欺辱被打但还活着,把谢大荣毒死了,也不公平,于是他想到只能向老师求救向老师报告,让老师向谢大荣施压,他放弃了报复。 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王学十的另一种自卑是他的脆弱,那就是他穷酸的穿着和吃不饱的饭菜,他的内心体会就是富裕与饥饿的矛盾。这个贫穷与饥饿,像两个魔鬼在他心中作祟,折磨和摧残着他的自尊心,他每次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践踏时,唯一平衡心理的,就一句话:你们没有一个同学的成绩超过我,你们虽然吃得饱穿得暖,那又怎么样?看毕业时,谁是真的英雄?王学十最希望的是尽快中考,让一切成为过去。能换个环境,我要是考取全国重点中专,到时候你们还笑话我吗?欺辱我吗? 有一次,英语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她的宿舍门口。门打开那刻,可以看到白老师的宿舍很整洁,白老师的蚊帐里叠着整齐的方块形的粉色被子,床单是一个花床单,屋里除了书就是时尚的衣服,进到她的房间有一股芳香,这种味道是王学十十分喜欢嗅的。说实话他最喜欢进的就是她的宿舍,而其他老师的宿舍没有这么美丽和卫生。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的宿舍,他最不喜欢去,虽然张老师宿舍里挂了些性感美女明星挂历,他穿着也时髦,可房间那种烟臭味让王学十难以忍受。张老师教的是语文,王学十去老师那里背文言文时就希望快速背完,不喜欢多待一分钟。 今天王学十站在白老师的房间那刻,看到老师那种永远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其实王学十认为,就算老师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的、美丽的。 白老师说:“王学十同学,你就坐在我床上吧。” 王学十说:“白老师,我是个农村娃,身上不干净,会把你的漂亮床坐脏的,我还是站着好,床不是随便坐的,除非有凳子,凳子是坐的,床是睡的。” “哈啊哈,王学十呀,王学十,有意思,我这里是不是很香?” “香!”王学十回答。 “老师美不美?” “美,漂亮,整个人都好看。”王学十答道。 白老师又问:“能不能具体些?”“长发披肩,身材苗条。动如柳条,静若荷花,还有瓜子脸,皮肤白嫩。红口唇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唇珠分明,会说话、甜蜜,还有迷人的小酒窝,鼻挺直富有精神,手细眼长,双眼皮中有双水灵的、生动的黑眼珠,这眼睛好像会说话,还有心灵美,还有······” 白老师脸上笑得像一朵春天里“伤风口”的粉白带着红色的马樱花,她又说:“还有什么呀!” “还有,还有······”王学十目光很亮的盯住的地方正是老师的胸脯,白老师似乎意识到。她有种感觉,也许这王学十发育了,正在老师猜想之时,陶醉之时,王学十不好意思地说: “我爹在公社养蜂的时候,公社送给他一个小收音机,我听我爹的收音机里的小说连播讲的,形容人体美有一句话叫,凸凹有致。” 白老师一下就明白说的是什么。白嫩的脸上突然开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眼神有一丝丝慌乱,只是不易察觉。明白王学十是在努力找适合的词语。她镇静一秒,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开始在宿舍踱步,温柔关心的说:“王学十,你的理想是什么?” 听到这话,王学十才从刚才疑惑中反应过来,他以为他说错了什么,他说道:“我只想像你一样,每天从学校食堂的小灶,端着香喷喷的米饭,一小碗蒜苗炒腊肉,一小盘花生米,此生足矣。我会对稻子和苞谷叶子过敏,遇到会过敏生出许多疱疹,我也认为我不是当农民的命。” “嘿嘿,王学十你的理想太低了,就这么个理想?”她笑起来了,脸上那个小酒窝也笑起来:“你是不是一直以来吃不饱?” “老师,我脑子里有两样东西刺激着我,一个是饥饿,一个是寒冷。你是知道的,鹿山乡风大,高处都是寒冷的,我家衣服少,多数是在省城的姨妈寄来的旧衣服,我家是高寒山区,田很少,米少粮少。每次饭我只敢吃三两,别的同学吃五两。我很少吃菜票,每次从家里来,我去家里的米柜盛米时,一不小心就碰到柜底,眼泪就要掉下来,米太少了。父亲母亲干重活,家里人又多,我不干重活。舍不得吃,故意少吃点,最近的米是我父亲上街卖药换来的米,我父亲在一个雨天从粮管所用粮票换一口袋米,扛在肩上,在送往学校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闪了腰,父亲两次咬牙吃力将米又扛在肩上,一拐一瘸,十分痛苦的样子,深深地刺痛我的心,我只能少吃,把书读好,不让他失望。我也一心要考中专。” 王学十看见白老师眼里的同情还闪着泪花,他也眼眶一阵酸热,几乎落下眼泪来。 “王学十同学,你真懂事,老师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能行,你将会是我校历史上第一个中专生,我真的自信。” “白老师,我要去食堂打饭去。”王学十说。 “不用了,我听同学说你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去打饭,为什么?” “我怕别人说我穷,小气。” “穷,小气不是可耻的,也是暂时的。今晚我请你吃饭,就是白米、腊肉、花生,只是今后我忙的时候,你带领同学们读读英语,讲讲习题。我发现,你的书我翻过了你的英语课本的学习进度,你已经跑在我的前面了,我没教的课文你都自学了,你是白老师的骄傲,有你这样的学生,我高兴啊!提醒一下,不准偏科。特别是语文,张老师张立正班主任的课不能偏,别因为不喜欢张老师就不喜欢语文,中专是平均分,我听同学讲,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经常叫你们男同学去帮他调理烟叶,有这事吗?” “有的,栽烟、浇水、采烟、分级。”王学十说。 “我跟你讲,不准说出去,初一的时候。班长是李中发,后来被班主任张立正换成姜四花,姜四花的大哥在鹿山乡烟叶站。张老师再丑的烟,在烟站都能卖个好价钱。他对姜四花同学好得有些过头,一个老师怎么老把心思花在烤烟赚钱事情上。我是生气呀,我班的语文成绩没有别的班好,班主任,语文老师有责任的。学校领导也提醒过他,要抓抓同学的成绩,可他抽烟带着的傲慢气,从他吹烟圈就判断出来我不喜欢他的做法,我担心同学的前程,也同时担心姜四花同学这个班长。” “嘎吱”,门推开了,数学老师走进来,端着三份饭菜,那股饭菜的香味又使王学十连忙吞咽口水。 白老师说:“馋了吧,今天就解解馋。” “白老师,我听你说要请客吃饭,原来是我班王学十同学,看得出是白老师的得意门生。王学十好样的!白老师就从来没有请过我吃饭,你真行呀!”数学老师笑着说。“洪杨老师,你难道不喜欢眼前这个学生?” “哪里的话,高兴,王学十许多时候考100分,不会低95分,天下的老师会喜欢学习差劲的学生吗?啊?”洪杨老师将饭菜递给王学十,拍他的肩说了声:“好样的,开饭。” 王学十平时吃饭简直是狼吞虎咽,今天他可以文明一点,想装出一些斯文,怕老师笑他。虽然细嚼慢咽,可胃肠在肚子里高兴极了,像是要从胃里伸出手来到嘴里把食物抓下去,嫌王学十吃得慢,可王学十用牙咬舌头控制住,仿佛是数着一,二,三,四,五,才舍得咽下去。 洪杨老师问:“王学十同学,现在还有些其他要解决的问题吗?” “老师,当前有一个,其余都不是问题,你们老师是对我好,喜欢我,可那些同学就嫉恨我。还故意找茬打我,我个头比他们小,我打不过他们。” “谁让他们不好好学习,还抱怨、捣乱,谁欺负你?” “谢大荣、欧阳。”王学十说。 “这两个土贼,我猜就是他们。正事不干,两个人赌气吃红豆饭,两个人都住进医院洗胃才救过来,两个人就为了十个饭票就敢赌。蠢货,值得吗?前两天我上数学课,他们俩在后边说小话,我十分生气,粉笔擦子都降不住,他们都会躲开,鬼火冒三丈,硬是逼迫我打他们几个耳光。将他们俩拖出教室,朽木不可雕也,还好。我把这个告诉他爹,都说我打的好。关于他们欺你的事我去收拾他们。” “不行,老师那以后他们更恨我,说是我打的小报告,周末放学会在路上打我。” “我说是别的同学说的,他们打你一次,我就打他们三次。他爹授权给我,一个字“打”,我是男老师,白老师是打不起他们。” “我师范毕业一年,岁数也就比他们大三岁。这些“大学生”怕没指望了。对了,你家是飞燕村的,听说山高路远栎树多,请你爹帮我弄一个木梨,我家城里一个亲戚要我上街买,想特意帮你,我帮你交点伙食费。” “不用给钱,我爹送一个给你。”王学十说。 “那不行的,我就喜欢帮你这样的学生,我愿意。你不忙的时候来我宿舍帮我改改作业。班主任张老师真是的,我要王学十当数学课代表,他非不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看全班的班干部都是他从六年级带上来的。听话的、学习好的,他不用,在学校,就凭着他与教务班任的关系好,傲得很呐!” 白老师说:“洪老师,这届毕业了,我也要走了。现如今,可惜这些学生,但最起码,我们学校,特别是我们班能考起一个中专也证明老师是不劣的,我预感,鹿山中学,出人才最大可能是王学十。” “我也这么想,王学十,你有好的悟性,还特别勤奋,你真棒。”数学老师说。 “我会努力的。” “我生气得很,语文老师抓同学们的差,帮他弄烟草,那个班长姜四花老是带着男同学往张老师家跑,你看那份穿着打扮,我是担心啊。” 王学十听两老师说,自己只是点头不说话,他走出老师的宿舍,独自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走来走去,用脚踢着场上的小石,思绪有些凌乱。他开始考虑未来,他望着天空,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自己好像不是一年前的自己,他也渐渐发现自己想着丁所花和姜四花时自己内心也莫名其妙产生一种躁动,不知不觉间会比较各个女同学的美丑,变得偶尔不安起来,自己都认为自己的思想可耻。他还自己骂自己是不是白老师的饭菜太好吃了,脑子也放纵了,身体里沉默已久的东西开始骄傲起来了,难道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还是别吃饱吃好,保持半饥饿,那样更专心拼命学习。韩亮这胖子,难怪他爹在粮管所,吃得肥头大脑,学习不用心,可能是温饱之后生淫欲,就喜欢在我耳根旁说,这个女同学怎样好看,那个女同学如何漂亮,也许他像我家那公黄牛发情了,整天跟在母牛的屁股后边嗷嗷叫。王学十,你怎么会想这些可耻下流事情,好好读书,吃都吃不饱,大脚趾还露在外边,就胡思乱想起起来。 在操场上走着走着,没想到,韩亮和田富,这两个家伙偷偷在王学十身后猛叫一声:“干什么?” 王学十打了激灵,韩亮这家伙跑过来按住王学十的肩往上跳,压得王学十身体摇摆不定,就在韩亮落地那刻,他的脚踏着一个不规则的石头,脚崴了,发出“哎呦”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韩亮家在乡的粮管所,学校离他家就一公里路,回来都骑着永久牌的自行车,肥胖的身体有90多公斤,他骑车时常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这种声音伴着左右脚有节奏的响,应该是他蹬车发出来的。车人走过,颠簸起伏,腰腹部像套了一个游泳圈上下叠荡,路上的车轮痕迹都比其他人明显增大。他有时在家住,有时遇上雷雨天,就住在学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早晨跑步要路过粮管所,他会骑在我们前面炫耀,身子故意左右来回歪斜着,自行车按着“s”形路线行驶。 韩亮很能吃,黝黑的脸庞,嘴唇上也长出黑黑的茸毛。吃起饭来两个下巴都忙碌着,声响明显很大,像农民朋友家养的过年猪。他有个特点,一吃饭,脸上就流汗,时不时将手往脸上擦汗。如果韩亮不想回家吃饭,他到食堂打饭,没人能挤得过他,他只要从墙的旁边稍稍伸进一只手,排成长龙的队伍就会骚动。似乎没有他挤不进去的队伍,后面有人骂他猪,他不在乎地走过去一拳把那个人打得哑口无言。抗议的学生往前挤,韩亮就像气球被挤扁了紧紧贴在墙上,喘着粗气。他是我的同桌,他实在饿急了,就会把班长姜四花和王学十的饭盒拿在手中无理的去插队。除了他还有谢大荣和欧阳他们三个人在同学群中体型身高都有优势。谢大荣和欧阳私下里给数学老师洪杨取个绰号“法海”,数学老师有时也来维持打饭的文明排队。排队的学生谢大荣转头告诉欧阳说:“法海来了”欧阳又转头告诉韩亮,韩亮又转告后面。传到后边的男同学,像军队传递口令,洪老师刚走到队伍的后边,听到针对他的话“法海来了。” 数学老师问:“小同学,谁是法海?” “他们说的就是你,数学老师,我是听前面的人说的。”小同学说。 数学老师又往前面的同学问:“谁说的?”大家都说是前面传来的口令。 当老师问到韩亮时,韩亮用手指着欧阳也指着谢大荣,谢大荣也说前面说的,可他前面没人,是一个铁栏窗户,他扯谎说是里面的厨师。 老师的脸一下子乌云密布,一阵暴风急雨的拳头,打得谢大荣沉默不语,招架不住,最后是落荒而逃。喘着粗气的数学老师说:“谁再插队,谁今后再叫我“法海”,就是这个下场。一点修养都没有,老师就是老师,老师不是法海。学习不积极,吃饭比兔子跑得快,天下什么都得教学,就“吃''天生无师自通。” 学校吃中午饭和晚饭,从来没有早点,这两顿饭是同学们攻打“蒸子山”最积极的时候,各种敲打饭盒、碗筷的声音,不绝于耳,种种站相,种种吃相丰富多彩而滑稽可笑。 第126章 韩亮的心思 韩亮崴了脚,第二早上请假,王学十和田富陪着去鹿山卫生院。 脚踝肿起来了,皮色青紫。来到门诊,医生是个姓刘的医生,刘医生简单地给韩亮开了一张x照片申请单,说是查查有没有骨折。 鹿山卫生院都是一层的瓦房,走道两侧都是洁白的,中药房,西药房,还有输液时散发着说不出的气味,很不舒服,也许医生们习惯了,表情自然得很,同学们可是噘嘴捂着鼻子。 路过输液室,王学十伸头进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嘴里叫着“哎呀哎呀”的老年人,一个玻璃瓶下连接着一条黄色的胶皮管,另一头连着病人的血管,听见护士说:“能不能别叫,烦死人了,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王学十说:“痛呀痛,姑娘你看看是不是漏针?” 护士高傲地说:“怎么会?我是全院扎针技术最好的。” 王学十好奇地走进输液室,看到胶皮管连接血管的地方鼓起一个包来,他说:“鼓包了,手上鼓包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什么鼓包,包谷的?是漏针,你老人家血管不好,太脆了,是你乱动造成的,不是我技术不好,你能不能别动,每动一次就扎疼你一次,你喜欢动我就喜欢扎。”“扎”字说的很大,吓了一跳的王学十是退出来了,他纳闷一下,认为这护士态度不好,以后生病千万别落在这个人手中。 韩亮的x线照片出来了,报告单上写着:外踝趾骨有骨折线。 刘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肯定地说:“小胖子,你骨折了,还肌肉韧带拉伤,要给你外敷中草药,做理疗、针灸,你能接受吗?” 韩亮说:“能接受,只要快一点好,都可以。” 刘医生说:“小李,你过来一下,这儿有个骨折的病人,你帮他敷中药、艾灸青紫的地方,另外,针刺足三里、三阴交、阳陵泉和阿是穴,改善局部血液循环。” “知道了。”小李款款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上去是刘医生的助理,后脑扎着个辫子,前额修得整齐的碎发垂挂着,长睫毛下一双迷雾般的眼睛,会让人激动不安。 她说:“走吧,小伙子。” 小李医生穿的是平跟的布鞋,她走在前面,两脚的落点不在一条直线上,是拐弯的交叉步,腰臀部像画圆圈似的扭动着,白大褂在空中合着节拍自然摆动,韩亮、田富、王学十,眼睛很长一段时间没离开过小李医生的滚圆的屁股,韩亮虽然脚疼,走起路来也不想落后,眼光追着死死盯着,生怕看得不够仔细。韩亮一拐一瘸,他的速度不影响他欣赏小李医生的背影。他们是一群青春期萌动的对异性好奇的家伙。 门上挂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针灸理疗室”几个字,小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锁孔。“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王学十、田富、韩亮跟了进去,他们四处张望,在一面墙上,他们似乎发现什么,目光突然亮了许多,站在那里不走了,这突然出现的针灸挂图,强烈的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这墙面上有两幅彩图,是一男一女,黄皮肤的曲线的优美身段,乌黑而又略带笑意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敲击着他们青春年少的心,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是大饱了眼福,韩亮和田富突然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全身蠕动,某个不老实的地方也显得激动不安起来。 “那个胖病人快过来,那有什么好看的?在医生的眼里,一切都是透明的,真是少见多怪,胖子快点过来! “怎么胖成这个熊样,你家不会是粮食局的吧?” “李医生,这你就说对了,猜得好准,嘿嘿,我爹就是粮管所的,叫韩明夏。”韩亮得意地说。 “哈哈,真是巧了,看来你家的粮食都被你吃了,你能不能少吃一点,省点给别人吧。” “省不下来,肚子经常闹饥慌,这也不能怪我,我爹韩明夏也是肥子,前些日子还来公社卫生院割油,他有260斤,每三个月要来卫生院割一次板油。我是他生的,我这爹也不争气,好的不遗传给我,传给我一身肥肉,真是的。” “你这是肥二代,你看那小子是营养不良?”小李医生指着王学十说,“你脾胃有问题,脸色苍黄,大概是吸收不好,或者吃不饱。” “李医生说对了,我家是地主富农。”王学十说。 “现在不讲成分了,应该吃得饱吧。”李医生。 “是不讲,可农村还有这种思想观念,我家改革开放后本应该日子好过,可是要赔钱,赔队里的集体的钱。我三叔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人陷害,说是他烧了集体的竹园,要赔到八九年才能还清的,家里田少地多,米很少,在学校我只敢吃三两米饭。” “原来是这样。”李医生。 李医生把韩亮安顿在理疗床上。 “哎呀!我的妈呀!痛、痛。”韩亮急切呼叫着,李医生用银针扎在他的足三里上,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传到足底,在扎他的三阴交时,这个韩胖子两只肥大的双手就抓住小李医生的手。“轻点、轻点,我的姑奶奶啊。”田富怀疑这小子是装的,故意借机拉李医生手的手,拍李医生的手背,因为李医生的手真的漂亮,手指修长又细皮嫩肉。 “小胖子,你给我老实点,安静一下,阿姨是为了你好。” “阿姨今年多大了?”韩亮问。 “我卫校毕业十八岁,今年二十了。” “那我应该叫你姐才对,你才大我三岁,就想当阿姨,阿姨是长辈,喊你阿姨会把你喊老了。” “你说得也对,就叫姐吧,你是第一次扎银针吗?” “是的。” “别紧张,痛的时候就捏住姐的手,我要扎第三针了。” “哎呀哟哟。” “酸不酸?” “酸。” “胀不胀?” “胀。” “麻不麻?” “麻啊!” 韩亮把李医生手都捏出汗水,其实是他自己的汗,很多虚汗。 “现在舒服吗?” “舒服。”这韩亮抓住李医生的手还蠕动起来。 李医生将银针来回抽动提插,这韩亮全身颤抖起来,双眼紧闭,“呀呀呀”地说不清他是痛苦还是舒服。 “怎么样?舒服吗?”李医生。 “哎呀哎呀。”韩亮像小猪一样哼哼着。 “行了,扎好了。”李医生将韩亮的手移开,韩亮才睁开眼睛。 不久,李医生用酒调和中药把韩亮的脚踝包起来,笑着走开了。 田富看到李医生走远了,他返回理疗室,问:“韩亮,你刚才是不是装的?摸她手是什么感觉?” “装了一部分,手特别细腻而温暖。”韩亮说。 “要是我脚崴着就太好了。”田富贼笑着说。 田富走到女针灸图前,靠得得很近,他睁着牛一样的眼睛看着墙上的针灸图,喉头不停地移动。更夸张地是韩亮从床头移到床尾,还生气地吼着:“田富别拦着,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没机会,要不是生病,哪有这种可能,你俩让开些,王学十让一下,你还没发育,谅解我一下,我与田富大你三岁。我们会对女人有想法了。你让让我,求你让让。”韩亮哀求道。 王学十走到一边。田富转过身来说:“我没发情。” 韩亮:“王学十,你到门口看着,等女医生来时,你咳一声嗽,发个暗号给我们,我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王学十站到门口,时不时将头伸出门外探望。 田富说:“你刚才''哎呦哎呦''是痛苦还是舒服了?尤其是摸着李医生手的时候。”这可是田富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 “我们是好朋友,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准告诉别人,刚才我是装的,我是第一次摸到女人的手,那个情不自禁,难以说清的冲动和喜悦。” 田富说:“听你的口气,明天是不是又想起扎针?” “明天还真有点这意思。”韩亮说。 “你这种思想很危险。”田富说。 “田富、王学十,你们喜欢我们班哪一个?姜四花我是追定了,田富你别跟我争嘎。”韩亮说。 “我就喜欢丁所花。”田富说,“这辈子把她弄回老家当老婆我做梦都想,有时候我看到丁所花经常去请教王学十数学、物理、英语时,你知道我很难过,心里恨死王学十,我多么希望他来请教我,可是我学习老差,不争气。还好,王学十这小子还没性欲,没发育,对于我暂时没有威胁,说不定哪天发育了,我们俩就惨了。” “田富,你说得对。我也会嫉妒王学十。每当姜四花扑在王学十桌子上,我就鬼火冒,真想过去揍他两砣。”韩亮说。 “我没想法,就算今后发育了,我保证不和你们抢,你们或者她们来问我作业,我不会小气的,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韩亮和田富异口同声说。 “如果谢大荣和欧阳欺负我,你们要帮我收拾他们两个。” “脱裤子放屁-…简单,我们答应了,我们对他们早已看不惯,正生气呢。谢大荣和欧阳还有时候跟我们俩抢姜四花和丁所花。凭体力和个子,我们两个也不差。我们两个打一个,把他们打回老家去,省得碍我们的眼睛,抢我们的心头肉。”韩亮说,田富应附着。 “说好了,一言为定啊。” “说好了,不管姜四花与丁所花向王学十写信、示爱都必须拒绝。否则我们做不了朋友,还要打你。再说老师认为王学十最有可能考起全国重点中专,你王学十别在乎这乡下的农村婆娘。大城市里,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女生。以后是国家干部,对吧?”韩亮说。 “我们是好朋友,你们说得对,你们放心,我没性欲,我的未来不在农村。”王学十说着,连忙咳了一声嗽。暗示是小李医生来了,三个同学马上离开裸体针灸图,一本正经的样子。 “小胖子怎么样?好些了吗?针灸时间到了。”李医生问。 “不好呢。” “我拔了银针给你用电磁波理疗一下。” “好的,谢了阿姨,哦,不,说错了,谢谢大姐。”韩亮说。 “你们是鹿山中学的,这小胖子挺可爱的,会说话。” “是的。”韩亮说。李医生又扭摆着腰大大方方走出治疗室。 韩亮吹了一下口哨说:“怎么样,人家说我可爱。上个月我写信给姜四花,里面还有夹了15张饭菜票,看来饭菜是吃了,就是不回信。她要是知道我受伤会不会来卫生医院安慰、探望一下,她会不会是狼心狗肺的女人?” 王学十听到屋外有脚步,他伸出头看,正是姜四花、丁所花来了,正值中午时分,两个同学手里抬着饭盒。 韩亮和田富有些激动,突来的惊喜,只见韩亮立刻平躺在治疗床上,演起戏来,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不时说出“痛啊、哎呦”的声音。 姜四花和丁所花朝这边走来,王学识走出去喊:“喂喂,在这呢。” “哎呀哎呀。”韩亮加大声调。 两个女同学走进屋来,并没有发现墙上的针灸裸图直接走到韩亮的床前。 “来,韩亮,这是你的中午饭,还差我一张饭菜票。”姜四花说。 “姜四花,我以为你是个白眼狼,不来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哎呀!痛呀,我的妈呀。” “别自以为是,是英语老师叫我来的。”姜四花说。 “来总比不来好,说明你有良心。” “来,田富、王学十,这是你的中午饭。”丁所花单纯的脸上夹杂着一分拘束,她把饭盒递给他们。 几乎两个女同学同时看到墙上男女真真切切的针灸裸图,她们脸上立刻像开了一朵玫瑰花,红透了脸,显得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也结巴了。两人一手遮住脸,另一手捂着饭盒逃出治疗室。 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田富和韩亮都说:“这是医院,没什么了不起的,进来进来。” “我才不。” “不了,不了,刚才进去时我就发现你们三个人眼睛不怀好意。” 田富和王学十走出门外,留下韩亮一人在床上,韩亮在里面偷偷笑了。两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都各自吃饭,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各怀心思。 五个同学此刻心里一定不平静,丁所花故意把胸前滑落的衣服往上提。姜四花要大方些,心想看就看呗,她固执地认为女人如花,花开来就是让人用眼睛欣赏的,三个鬼不可能把她吃了,姜四花也发现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偶尔会斜眼窥视自己的胸脯,表明自己被别人重视,她有种虚荣的满足感,她吃完饭说了声:“贼眉鼠眼。”让大家听不懂的话。田富去丁所花身边套近乎。 王学十笑笑。 韩亮在屋里说:“同学们,十分感谢你们来看我,等我脚好了,我请你们到我家,蒜炒白腊肉,管你们吃个够。” “真的?”田富说。 “说假话是小狗。”姜四花说。 “班长,你进来我们拉钩嘛。”韩亮说。 “我才不进去,不上你们当,那墙上的图太脏,太下流。” “班长,那是医学,是艺术。艺术是一种美学。”王学十说。 “对,这位同学说对了,是医学科学,医学也是艺术。”李医生走过来接上话题,把理疗灯拿开。韩亮又一拐一瘸走出理疗室,比一个大笨狗熊走路还难看、滑稽。大家一起走向教室。 任何人都将从青涩走向成熟,这些正值青春期的同学,他们每天都在幻想与现实、叛逆中成长,青春期是神秘而痛苦的、烦恼的。人世间,尤其是男女之间,性的问题对他们充满神秘诱惑,他们观望好奇,想入非非,有时兴奋,有时焦虑。 第127章 跟踪 田富虽然经常写信给丁所花,可丁所花对田富只有好感,谈不上什么喜欢,她倒是十分感谢田富帮她打饭。丁所花比王学十大两岁,她对这个小弟有说不清理还乱的想法。论个头王,王学十还没有她高,她是佩服他学习好还是别的什么,心中真的莫名其妙喜欢上王学十。她认为王学十的目光里绝对有欣赏女生的眼力,不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家伙。上次写给他的信也拒绝了,可她还是不甘心,这个王学十不能被别的女人霸占了,她要先下手为强。她也曾怀疑过王学十是不是不懂恋爱,是不是没有发育,她带着一串串不解。 记得有一次排队打饭时,她分明感到一种恐慌与不安,但又想体验。那一次是田富和韩亮设计的。 韩亮告诉田富,说他们两人要想办法近距离接触一下姜四花和丁所花的身体,在教室不可能得逞,最好浑水摸鱼的是排队打饭的地方。韩亮说等队伍排到第十个人的时候,他第十一个排上去,紧接着让姜四花排在他后面,然后是丁所花排上去,丁所花之后是田富,田富后面是王学十,他说要等王学十后面排上二十多人的时候,要王学十和田富往前挤,他说他要体会一下姜四花紧贴在他身体的感觉。他太喜欢她了,希望王学十和田富一定要帮忙。再说田富也趁机紧贴丁所花,可以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就这样田富答应他了,韩亮和田富也说服王学十参加,使力往前挤,而韩亮尽力往后靠,这样大家都有好处。王学十偷偷笑起来,说:“韩亮和田富,你们一肚子坏水,都是发育惹的祸,是卫生院理疗时那幅彩色针灸裸图惹的祸。”韩亮和田富都说:“王学十你还小,不懂得大人的苦和烦恼。” 那天田富和韩亮贼精心实施了他们的阴谋计划,韩亮转身吹了个口哨,听到暗示的田富往后靠一下,然后突然往前挤,后面的人因为反弹力就往前挤。假装慌张的田富,整个人扑在丁所花身上,手还不老实,偷偷触到丁所花一处弹性丰富的前胸,田富将自己的下面紧紧贴住丁所花的屁股,丁所花明显感觉到胸部被田富猪手碰到了,她感受到田富是个色鬼,有一样硬硬的东西顶到自己的臂部,憨包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丁所花脸泛红了,脸像鸡冠子一样红。 丁所花生气地说:“田富,你干什么呀?” 田富笑着说:“不能怪我,是后面有人挤压我,我才挤到你的,同学们太没素质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后边的同学看到笑话,更是搞恶作剧一般拼命往前挤,来来回回几个回合,韩亮则凭他的牛一般力气,努力往后靠,扭着身子摩擦、挤压姜四花的一对“山峰”。两个女同学被挤得嗷嗷直叫,变换的队伍像一根长长竹竿,被挤弯了,突然变直。后面来的。排在队伍后面的谢大荣和欧阳更是兴风作浪。各种怒骂声、笑声、敲打饭盒响亮声,神击着耳膜,仿佛一场夸张的有声舞蹈表演。有同学洋磁铁皮碗挤扁了,有的饭盒扭曲了。从前面勉强出来的同学(那个窗口能容一个人),一手高高地举着铝饭盒,不小心将饭盒里的白白的米饭洒落地上,部分洒落在同学们头上身上,这个同学骂着难听的话,“妈的屁”,因为饥饿又生气地排在队伍最后面。几十个不想排队的高个子同学来窗口插队,队伍混乱了。有个初三的高个子同学抬着饭盒被大家挤出来,不慎将五两饭倒扣在韩亮这个胖子的头上,有些粘连的米饭挂在韩亮的头发和肩上,两个人便挤出人群打起来,你朝我头上打一饭盒,我朝你头上打一饭盒,饭盒都打得完全面目全非,就顾不上饭盒,扔在一边,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韩亮因为身重又胖压住那个瘦高个,瘦高个嘴里骂着:“我要你死,肥猪。”韩亮得意地骂:“我要你死,干棍子。”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等食堂师傅来了才强行拖开。 这次恶作剧后韩亮告诉田富和王学十说:“姜四花又软又有弹性又温暖,比我家的沙发还好靠,这是种享受,田富说说你的体会。” “我兴奋、激动,又紧张、又害怕,啧啧,我真想一口把它吞掉。明天就想把她用马车拉回家当老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重演这出好戏。” “以后再说吧,上次我生病,脚受伤,这个周末你们别回家,我请你们到家里吃好东西,蒜苗炒腊肉好不好?” 田富说:“我同意。” 王学十说:“我也同意。” 韩亮说:“那怎么请她们两个女同学?这样吧,我出面请,你们两个在旁边鼓动,大家要创造机会。” 田富说:“对头。” 王学十说:“我只对蒜苗炒腊肉感兴趣。” 星期五午休时,韩亮带着田富和王学十来到女生宿舍,他用浑厚的声音叫:“班长,丁所花同学,你们出来一下,我有好消息跟你们说。” 姜四花:“说,什么好事?” 韩亮说:“你们出来才能说。” 姜四花和丁所花走出女生宿舍。屋里的同学议论道:“她们俩人要出去卖骚了。” “什么事,还三个人呢?”姜四花同学。 “我欠你们饭菜票,上次我脚崴了,你们去看我,我说过要感谢你们,同时请你们吃蒜苗炒腊肉,给个面子吧。” 姜四花说:“行啦,我和丁所花早馋腊肉了,行啊,就下午去,多炒一点,别连牙缝都不够塞。” “放心,我韩亮管够,我爹是粮管所的不缺这些,我韩亮有恩必报。” 这一切正好在窗户里面的班主任张立正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心情复杂地划了根火柴,点燃一支香烟,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吐完最后一个烟圈,烟圈在屋里游荡、缭绕,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按熄灭,仿佛把烟头当成韩亮,他咬着一侧腮帮鬼火地骂:“原来是给老子搞对象。王八羔子,姜四花是你胖猪的菜?” 太阳偏西,几个同学在韩亮家中,津津有味吃起蒜炒腊肉,吃到打嗝,因为盐咸,他们喝了不少凉水。韩亮带着姜四花,田富领着丁所花去街上的供销社买水果糖,王学十则借口回学校看书去了。 王学十走出街道笑了一声,自言道:“我只对腊肉感兴趣,你们都发育了,有性欲了,老子吃都吃不饱,没资格谈恋爱,前几天饿得心慌,坐在课桌边,因为低血糖眼睛周围飞起金苍蝇了,老子屌毛没出齐,没性欲。” 王学十上面的胃都没吃饱,下面也大概没心思闹“革命”,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丁所花回忆那次打饭挤压的事,想到田富发育了,他判断田富喜欢她,近来更是讨好她。可这坏家伙就一身体力,体育是好,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他的未来会有出息吗?丁所花几周来开始烦恼了,情绪也波动了,不安了,这一切都是青春期荷尔蒙激素过多的副作用。丁所花回味着白老师关于恋爱的解释。 王学十星期天晚上回学校都会提个饭盒来,星期一中午从来没见他排队打饭。从上初中以来他都这样,也不知道他星期一中午吃的是什么,这秘密,只有在乎他的人才能细心发现,丁所花就是这样的人。 丁所花想:写信给王学十没有意义,直接找机会向他表白,更能表示我的诚意和执着。这个王学十怎么这么胆小?他难道不知道我丁所花的心思,莫非王学十还没发育,还是真的对我不感兴趣?在班里我长得不丑,算漂亮的。王学十啊王学十你不知道吗?我收到我们班至少二十一个男生的求爱信,你真的眼瞎吗?真是个怪人,我从班里三十多个女生口里,从她们眼神里感觉到她们都喜欢你,我偏不让她们得逞,我要主动出击,你就是我的,是为我而生的。我丁所花这样单纯地想,并计划着付诸行动。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我? 星期一的一个阴雨的中午,丁所花打完饭菜,故意远远地躲在墙角里,不让王学十发现。果然就在同学们散去的时候,那个穿着军绿色裤子留着寸发,穿着补丁裤子,穿着破烂解放鞋的王学十出现了。丁所花一阵惊喜,这个家伙每逢星期一中午他到食堂后面的锅洞边干什么呢。丁所花没有心思吃饭,她要紧紧盯住眼前的猎物,生怕逃出她的视线。 王学十小心打开饭盒,里面是金黄色的玉米粉饭,饭上面是酸菜红豆。他用掏火棍将锅洞里的炭火拔出来,堆放在门口,双手将饭盒放在火炭上,弯下腰,把两个腮帮鼓起来。“扑哧扑哧”吹火炭,火炭表面的灰白色的片状物,绕在他身边头上,翩翩起舞,不一会儿,又像雪花一样落在他头发上。火炭烤糊了地上碎柴,缭绕的柴烟熏得他阵阵呛咳,喷嚏十分响亮,眼泪水挂在眼眶边。大约十分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勺子,搬开铝做的饭盒盖,在里面搅拌。手扶在地上,黑色的炭灰沾满双手他。他顺手擦了流出的鼻涕和泪水,嘴角、鼻子旁、眼眶下一片黑色,如同一个演戏的花脸小丑,滑稽可笑。 丁所花轻轻靠近他,天上的小牛毛雨停了,她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这个可爱的亲爱的小弟弟。她曾犹豫过自己该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可最后的决心,自己的自尊或者是自己私心告诉她,这是很好的机会,一定要与他谈谈。四下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的情况下,又轻手轻脚在走到他身后,上前去把自己的白米饭、土豆丝用勺盛进王学十的饭盒,用勺将王学十的包谷疙瘩盛进自己的饭盒。这块领土是王学十的,突然闯进既熟悉又陌生的来客,王学十还真愣了半天。 丁所花温柔地说:“王学十,吃吧,我尝尝你家的饭菜,一定很好吃。” 这突然来的意外,让王学十感到慈母般的关怀,眼窝子一热,泪水哗啦啦流淌着,他笑着,看到丁所花单纯美丽又真诚地吃着饭菜,他沉默,他似乎感到一种母爱的幸福。 丁所花把王学十的饭盒抬起来,递给他说:“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凉了吃会肚子痛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好东西也不叫一声。” 王学十接过饭盒,把米饭和苞谷饭混匀,大口吃起来,泪水不停地滑落在饭盒里,也照样搅拌均匀,一起吃。他吃出一种幸福,吃出一种温暖,还有咸咸的泪水味。 丁所花问:“哭啥子?一个大男人。” 王学十撒谎说:“我没哭,我高兴,被烟熏了。”。 “这会儿就没烟。”丁所花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知不觉,眼角含满泪花。 王学十说:“你怎么也流泪?” “我高兴!几次想单独与你见面说话,你就像躲瘟疫似的,你太无情无义了,信里寄给你几张饭票就这样残酷退回来,我长得丑还是真的让你讨厌?” 王学十说:“都不是,丁所花不是那样的。” 丁所花问:“是什么?” 王学十几乎发疯地说:“你不知道,我的自尊,我是穷,可是我容不得别的女孩可怜同情我,我人穷志不穷。女孩子的对我同情、可怜和施舍,是严重侮辱我的自尊心。你对我的好,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我永远记在心里深处。” “王学十,我不是要有意刺痛你的自尊心,这些我真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你把我对你的爱当成对你的侮辱。” 丁所花连忙擦去泪水,抬着饭盒快步离开,转眼就消失到墙角边。 王学十叫道:“丁所花,所花。” 丁所花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女生宿舍,饭也不吃,钻到被子里哭起来。 姜四花听到这个好姐妹哭了,关心地问:“丁所花,你怎么哭了?” 丁所花说:“我肚子痛。” 姜四花说:“那我陪你到卫生院看看。” 丁所花说:“班长,不用了,我的病没药治,就没听说哪种药能治的。” “会好吗?什么怪病,没听你说过呀。” “会好转一点的,过些日子。” 姜四花被弄糊涂了。 王学十表面上拒绝丁所花的施舍,可内心还是十分感谢丁所花的饭菜,他可以抗拒别的却抗击不过饥饿。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周,丁所花也像往常一样向王学十请教疑难作业,王学十也热情解答,也没发现他有进步的表现,几次纸条塞给他,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他对所有同学的请教都不拒绝,丁所花认为自己在王学十心中一样是普通同学。 与此同时,田富对自己刚猛烈进攻,求爱信更是写得多,形成明显对比。想起这些,丁所花显得更失落。她再次怀疑王学十真的没有发育,营养不良和个头不高、吃不饱这些活生生的现状,一定是他没有发育的原因。 可是丁所花的好胜心、不甘心,否定上面的想法,她在心中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亲自大胆去试,试王学十到底发育还是没发育?她肯定田富是发育了,第一是从信件的内容,第二是最重要的,那次排队打饭的挤压事件,田富硬邦邦的东西抵住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不可能是勺子顶住自己呀,不可能裤兜里还装个小木棍,明明是他双手悬在空中的,有一只手还碰了我的胸部,当时的两座山峰还有点触电般的感觉。她这样推断着。 那是一个星期日,丁所花一大早起来,她找来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洗漱打扮很满意,她还特意将姐姐的百雀灵擦在脸上,一股淡淡的芳香更加助长她的胆量和野心。妈妈和姐姐看得出丁所花一上午都在镜子前反复端照自己,这与平常不一样。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所花,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看你多兴奋、多高兴,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妈,姐,你们都想错了,我怎么会谈恋爱?我还小呢,恋爱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就会学习。”丁所花。 “妈看你是人小心大,你看你的胸部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要超过你姐姐了,你得给老娘记住,不准男生碰你的手。碰出问题来,老娘的脸在村子里就没放处了。” “妈,你放心,女儿不会,今晚是学校搞艺术表演,活动节目,要穿着要化妆,要舞台效果。今天我要早点去,我想吃点蒜炒腊肉,今天我用饭盒带去吃,不再回家吃了,要赶时间,我的节目很重要,你们可要支持我。”丁所花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抚摸着,撒娇似地说:“世上只有妈妈对我好。” “好好,你就是喜欢给老娘戴高帽子,是不是想多吃点蒜苗炒腊肉,妈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妈妈伸手去轻轻摸了一下丁所花通红的小脸蛋,然后再使劲扭一下,“你看你的屁股脸,白嫩得可以挤出水来。” “知我者,妈妈也。”丁所花说。 “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喔,我怎么不知道?十月怀胎一朝下地。就你出生的时候声音大,叫得凶狠,吃起奶来像头小猪哼哼,又是拱又是吸,有时差点将老娘的奶都吸破了,一次能吸瘪老娘两只奶,你看如今长得多壮实水灵。” “嘿嘿。”丁所花傻笑着。 第128章 初吻 中午饭后,丁所花就来到鹿山公社,她特意到供销社买了一块洁白的小手巾,两颗一分钱的水果糖装进口袋。手提着网袋,里面往下坠着沉甸甸的饭盒,从供销社走出来。 她走出供销社猛然想起,还有一样东西差点忘了,冷饭冷腊肉怎么能吃,怎么能伤了小可爱的心和肠胃?随口说了句:“死丫头,差点忘记了。”想起下面可能要惊喜的事,她心中那颗小心脏,有时加速蹦跳,心悸不安。她右手轻轻地拍左边的胸部说:“乖乖,别跳了,我的“小兔子”。” 她又走进供销社,销售员问:“姑娘还需要点什么?” “火柴。” “一分钱一盒,买了做什么?” “学校文艺表演。” 丁所花往一条不是通往学校的路走去,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伤心之路还是幸福之路?她的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她到底去做什么? 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叫“伤风口”的地方,在老百姓观念里,伤风口不是一个好地方,过去是土匪抢人的地方,就听“伤风口”三个字就不吉祥,伤风就是感冒,她要感谁的冒?她往伤风口走去,这个山口越上走,风越大,站在这个丫口可以向前看山那边修远墨色的山峦,往后看就是鹿山公社周围的村村寨寨。 伤风口是山的两边的人们唯一能通过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待在这地方,说实话,挺危险,要是被劫色怎么办?她又不是女土匪。 她爬上山的一侧,这地方森林密密麻麻,马路上的人是看不到她的,但她可以透过树枝的缝隙,能观察到路过此地的人。她找到棵松树,将提包挂在树上,一个沉甸甸的饭盒在树上荡秋千,她拾出饭盒放在松软的松毛地上,地上有腐殖土,像海绵一样富有弹性,她试图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兜里使劲往下坠,勒的她脸都发紫,气都喘不过来。她突然哈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上吊也不是好滋味,要有极大的勇气,死,看来也不是容易的。开玩笑,我才不想死,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又不是来找死的,我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傻瓜才这样。” 她口袋里有个小镜子,她拿出来照照自己,看着自己都想笑,是不是自己太愚蠢了?自己还是个野丫头,却固执得像一只小野猫。 她找来一堆干得很透的松柴,噼噼啪啪就折断了,拿一撮枯黄的松毛,塞在干柴下,“哧”的一下,划一根火柴,点燃了松毛,不一会儿,“伤风口”的森林上空一缕青烟在山顶袅袅升起,在风的吹动下摇摆着舞动着。 她怕柴火引燃森林变成野火,特意将火堆四周扒开一个防火带,手拿着绿色鲜活的松树枝,准备着,万一火烧着周围的野草,她要打灭它。 火燃得很听她的话,火堆里有了一些火碳,粗一点的树枝,还冒着烟,她很享受这一刻。她期待着,仿佛一个女土匪,不时眺望过往的猎物。时至下午,她越来越焦燥,频频看伤风口的情况。 丁所花用木棍整理一下火碳,把饭盒放在碳火上边,准备解决自己的晚饭,书包里本来有几道数学题没做完,可这个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理会,心情如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 夕阳西下,她的双眼就不敢移开伤风口这个战备要地,时刻观察敌情,此刻很远处走来一个人,这让丁所花心喜怒狂。胸脯上的年轻的心不安地颤动着,节奏明显加快,她喘了口气,紧闭一下双眼,平伏一下心情。等她睁开双眼时,发现一个干瘪的老头路过伤风口,可这不是她的猎物,她伤心透顶,叹息着不会让我丁所花在这里白忙活吧,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几周的。我的天啊,千万别让我的努力,如同七彩的肥皂泡啦,转眼破灭。 黄天不负有心人,又一个目标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随着目标的移动,她看到这个人头不高,身上背着一个书包,还有一捆绿色的菜。 她离开火堆,猫着身子,躲在伤风口路旁的草丛中,再次掀开草看,她在心中说:“是他就是他,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宝贝。” 目标已喘着粗气佝偻着腰,走到丁所花三米的范围了,丁所花捏着鼻子变着声调大声叫“站住。” 这突然来的声音把王学十吓坏了,一捆绿菜从他肩上落下来,手脚都哆嗦起来,身上顿时冒出一身虚汗,心捶打着胸膛。 王学十又听见一个声音:“把包和钱放下,抱头往前走,否则我要开枪了,我是打······打劫的,只要钱不要命,不准回头。”这种怪声怪气,显得阴森恐怖,他只得照着做这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惊慌失措,他想只要逃离伤风口就阿弥陀佛了。他纳闷,都80年代末期了,怎么伤风口还有土匪?只听父辈说解放前有土匪抢人,不可能又回到解放前吧?共产党绝不容忍现代的土匪吧,谁他娘的这样嚣张,并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可今天真的遇到抢匪,他再也不敢多想,小心往前走,怕那个抢匪,枪走火真的把自己崩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都完了,他想他还没活够呢。 丁所花从草中窸窸窣窣走出来,她提起绿菜和书包说道:“哎呀,这捆菜怎么这么重?傻瓜,快来帮忙,哈哈。”听到这话,惊魂未定的王学十站住了,他明显听见是同学丁所花的声音,不可能吧?这地方怎么会是她?可他吓坏了,宁可往前走,也不敢回头。要是回头,想一想自己就完了,不可能是丁所花。他这样想,还是往前走。 “王学十!你怎么没耳朵呀?我是丁所花,手放下来,回来,我没枪。胆小鬼。”丁所花大声说。 这下他听清楚了,心想抢匪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丁所花。他转身一看,一个活生生现实的漂亮的大姑娘,他一下瘫在地上说:“我的妈呀,你把我的苦胆都吓破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胆小鬼,真是个胆小鬼呀。”丁所花拖着一大捆绿菜走到王学十跟前,看到王学十脸上惊魂未定,还渗着汗。 “我的祖宗,吓死我了,命都丢了大半,脑子都吓坏了。”王学十说。 “我是开个玩笑嘛,你这种男人没出息,我一个女生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快来拿你的菜。” 王学十爬起来拍打身的灰土:“你怎么在这啊?是你一个人吧?” “我有好吃的,在这里等你,是我一个人。” “你也太胆大,一个女生。” “你一个男生吓成这样,不会吓出尿来吧。” “不会,但可能吓出病来。以后我经过这里都会有心理阴影。” “走吧!不好意思,我在山边烤着蒜炒腊肉,我知道你最喜欢吃。压压惊。” 王学十扛着绿菜,丁所花帮他背着书包,在她的带领下爬上冒着火烟的地方,王学十好久没吃过肉了,老远处就闻到一种腊肉香扑鼻而来。 “真香啊!我的口水都馋出来了。” 丁所花用小木棒掀开饭盒,一股热气升腾起来。王学十立刻移动喉结,把口水咽回去,眼睛直盯金黄色的腊肉。 “王学十,我对你还好吧?” “好。” “你平时帮我解答数学题、英语,今天就一并感谢你了,没别的意思,来,咱们一起吃。” 王学十被这半路掉下来的美味佳肴乐坏了,大口吃着腊肉,腊肉对他太有诱惑性了。 夕阳西下,太阳烧红了半个太空,一片一片玫瑰色彩霞像羞涩的少女的脸面。树梢上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晚风轻轻地吹,树叶轻轻地摇。吹着丁所花头发,遮住她的脸,让脸在发间隐隐约约,眼神单纯美丽,空中还有一缕白烟在微风中变得婀娜多姿,伸向很高很高的天空,与彩霞接在一起。多么美丽的一幅幅画面,像此刻丁所花的心情一样,像彩云,心绪飞入天上。想入非非的她,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在这森林里深处,她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热流,烘热的脸也像彩霞一般红透了。她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控制着她,她在心中说:“你是我的,别人没有机会。”说不出是占有欲还是爱,撞击着她的心灵。此刻,王学十和她站在树下,不断地给她讲数学公式和定理,但她就没听进去,她在聆听自己的心,眼睛里露出一种迷雾般的期盼,她一下抱住住王学十,数学课本滑落在地上,两片嘴唇紧紧粘连在一起,两颗心在胸膛里加速的蹦跳着,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和心跳声,两个紧紧拥抱的身体颤抖哆嗦着,像触电一样似的。 丁所花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对两个青春年少的他们,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拥抱和亲吻,一切似乎是变得凌乱了,没有了章法。一切饥饿、寒冷、焦虑、痛苦就没有了,被激动、兴奋、甜蜜、快乐、被滚烫的身体代替,甚至被脑子的一片完全的空白占领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无,那一刻的智商几乎等于零。 丁所花将王学十的一只手迫不急待地深入… 王学十不安分的双手,让丁所花全身的细胞变得痒痒儿陶醉,虽然思绪狂乱,但她收获着一种成就感。特别是丁所花不小心将手滑落在王学十的… 丁所花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原来你也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有心跳的感觉和冲动。”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丁所花:“你说假话,你的心跳和你身上冲动的东西,我碰到了,这一切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你得了便宜,还装,我知道你发育了,没有喜欢,你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强烈的反应。你疯狂的举动我都快窒息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不是喜······”王学十不想伤她的心,没有说出喜欢的“欢”字,便住口了。 “我的初吻给你了,之前没有人碰过我,我都是你的人了,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我对天发誓。” 王学十还是那句话:“我受了刺激,我们能不能好好读书,别谈恋爱,努力考取中专?我还有许多梦想,通过读书这条路,改变我的命运,改变吃不饱和寒冷,所花,我真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所花?最亲近的人才叫我所花,一个是我爹妈,另一个就是你,还说对我不喜欢,我听你叫所花,心里很幸福。” “不好意思,丁所花。”王学十说。 “你看你这么善变,以后到学校也这么叫,好不好?”丁所花说。 “老师说不能谈恋爱,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我也不敢叫你“所花”,你不知道田富和我有个约定,他说他非常非常喜欢你、爱你。他看到你和我走得近,来请我解题,他就难过就生气,就想打我。他说他发育了,睡梦中都想着你、抱着你,他向我承诺在学校如果谢大荣、欧阳同学欺我,他和韩亮就收拾他们,一直关照我。韩亮特别喜欢姜四花,韩亮说等姜四花初中毕业了,韩亮请在粮管所的父亲把他和姜四花一起招到粮管所上班。韩亮也和姜四花走得近,他告诉我只能帮她解题,不能和他抢姜四花,不能接受你们的感情,我答应他们两个人了,还拉了勾,这是真的。他们说,我是老师、同学公认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将来到了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甜美的女生,她们和我都是国家干部,又般配又幸福,再也不当农民了;他们说班主任张立正和他的农村婆娘天天打架吵嘴,日子过痛苦,张立正老师怕他婆娘才经常叫男同学帮忙弄烟叶,他婆娘是像母老虎,张老师为什么一天抽两包烟?就是他那个农村婆娘逼的;他们说的意思很明了,叫我不准爱你,也不准爱姜四花,否则把我打回飞燕村,天天找我麻烦,要废了我全部未来和梦想。” ““如果你遵守承诺,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成了国家干部,我们拉鸡捉鸭去城里看你。你回到公社来,晚了回不了家,就住在我家,吃饭又方便,我炒你最喜欢的蒜炒腊肉给你吃,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所花,对不起。我答应了他们了。” “他们太无耻了,我也不会像张立正老师的那个农村老婆,我也不是你们三个人下赌的筹码。”丁所花呜呜地哭起来,她伤心了。 “你真的考起中专就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姑娘了。”丁所花说。 “这也不完全是,你是个好姑娘,我家以前是地主富农,我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走出大山,考取中专,他的一生在阶级斗争中成了牺牲品。要不是改革开放,我家没有今天,他上到小学五年级就被村里人追回去干农活,不准上中学。今天的他除了干农活,每逢星期三,他来街上看病卖药,我家没米,都是他看病的钱给我买米读书的,你不信到星期三,你去街上看。我爹穿得很烂,不舍得吃穿,还要还我三叔烧了竹园的赔款,还要供我们三兄弟读书。他穿的裤子,线缝是破的,经常通过线逢可以看到屁股肉。我奶奶是在“文化大革命''时身体斗垮了,后来死了。我小时候经常被村里人、那些成分好的同伴打骂,我爹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看,飞燕村周围只有我一个考上初中,我是家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我背负着他们的梦想,我“压力山大''。我很痛苦的,才拼命读书,其实我不聪明,我是刻苦。我爹说等我长大以后,不准我找贫下中农的姑娘做老婆。我爹说他年轻时候方圆50公里地方所有村庄他都找过媳妇,可对方听他是地主富农成分,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我爹。我家一个亲戚就是我妈,和我爹是表妹。我大爹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原因就是阶级不好才找不到媳妇的。虽然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可我们村还有阶级观念,经常有欺负我家的人,只是你们看不出来我心中的苦闷与焦虑。” “王学十,这些我现在才知道。照你这么说,照你爹那么说。我永远成不了你家媳妇,我家过去就是贫下中农。”她长叹一口气:“我不甘心,我爱你。我就喜欢你一个人,天天想,有时候没心思学习了,可这一切我放不下,也许以后会改变的,这一切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欢,我怎么办呢?” “丁所花,我告诉你,这些秘密,千万不要与田富和韩亮讲,如果你说出去,我一生,我家人的命运就毁在你手里了。我会被田富和韩亮整死,韩亮虎背熊腰,田富体育太好了,个头大。他们是老鹰,我是小鸡。你是个善良、美丽、可爱的女生。我相信你不会扼杀了我和我一家人的梦想。如果哪天我到城里工作,你是我的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我想成为你的老婆,不是恩人。” “可我还是个穷学生,穷苦老百姓。我现在不是中专生,也不是国家干部。” “你考起中专,我高兴,因为我爱你;你不理我,我伤心,因为我爱你;为了我爱的人我会等,为我所爱的人,我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或许自残或许作贱自己。” “你不要折磨自己,我们一起好好读书好吗?也许你能考起高中,还可以考大学,以后一切都有可能,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一点赶回学校好吗?对你的爱,我很感激,终身不忘。” 丁所花说:“好,你心里应该会喜欢我的。” “我受到刺激。”王学十还是那句固执的话。“今晚我帮你背书包,一切都我来扛,我来背,我虽个头小,我真有力气,我证明给你看我受了刺激了。” 王学十将丁所花的书包、饭盒包括他自己所有的东西,扛在肩上轻松快步走下山,脚步有力地奔走在通过鹿山中学的路上,两个年轻人朝着最后一片夕阳的地方走去,丁所花跟在后面说:“哈哈······嘿嘿,这样子真有点受了刺激,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跟紧点。语文在于领悟,英语要背功,物理、化学、数学的公式定理在死死记住。这些前人证明了的,你以后再演算时,经常用得上。任何一道题,你要能在给出的已知条件和隐藏的条件中,通过公式定理前后、左右、上下全方位思考,从中找到突破口,然后一切都找到感觉了,就解了。这些成年人、老师们吃饱没事干,专门挖空心思找些怪哩咕咚的题目来忽悠我们年少的中学生。老师们再狡猾,他们出题的狐狸尾巴都会露出一点的,抓住尾巴就拿一百分。” “读书,你讲得头头是道,可以拿100分,我不如你,谈恋爱、亲嘴、拥抱,你就笨嘴笨手的,只顾上面不顾中间、下边,在这方面我给你零分。”丁所花笑着说。 王学十说:“这不是受了刺激了吗?头一回。又没老师教过,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学生。熟能生巧。” “那以后呢?”丁所花故意问。 “以后啊,以后个“头”呀。这些能当饭吃,能考上好的学校?”王学十责怪道。 “你瞧瞧只顾头不顾尾,口口声声就会说“头''。” “丁所花呀,你脑子里能不能多装点唐诗宋词、化学周期表、english、牛顿定理、能量守恒定理,少一点风花雪月,海誓山盟。你要是考起高中,你的梦想会多姿多彩的。”王学十说。 “我经常幻想我们成为一家人的感觉。但我知道有的事情上,你是个木头疙瘩。” “那都是受了刺激。” “我看啊,你今后的作文里从开始到结尾,就写一句话-那都是受了刺激。” 临近学校了,王学十吩咐道:“所花,这儿有两条路通向学校,你从大道,我从小道,免得同学说闲话,学校不准恋爱,发现要开除的,特别是不能让田富和韩亮看见。”说着将书包递给丁所花。 “知道了,我想两个人走一条路,你走小道会走远的,又费力,你在前,我在后。” “不行,你在前,我在后,你在后边,天晚了我不放心。”王学十讲。 “好哦,会关心人了,被人关心是种幸福,那我先走一步。”丁所花说。 丁所花走出50米后,王学十才起步。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距离产生美感,距离护得他们免受伤害。 这个调皮任性的丁所花走了一段又停停,漫无目的,将路上的小石头踢飞出去。好像是石头堵她的道,石头惹她生气,她转过头来,发现王学十也站在那儿没走,丁所花扑哧一声笑,她抬头望天空,看有几颗星星已露出脸面,星星一睁一睁的,仿佛是王学十向她打来的爱意朦胧的秋波。她一走,王学十也走,王学十担心迟到,就豁出去往前走,快追上她了,她喃喃地说了三句话-“木头疙瘩”“胆小鬼”“都是受刺激了”。然后不停走向教室。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走了,这是我一辈子最漫长的路。”王学十说。王学十知道这不是路不平,是心里不平,他是背负着,虽然不是民族的希望,可他是家里和老师特殊保护对象。他是背负着半个世纪来一个家庭的希望来读书,对这一切他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平衡。有句话说,大富大贵都是敢于在尖刀上舔血的,他不敢,他只想每天有白米饭、腊肉炒蒜苗,穿厚一点衣服。脚拇趾不要漏出来,父亲穿着裤子里面最好有个裤衩。至今为止,连王学十自己也从来没穿过裤衩,他经常担心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小心从线缝坏了的地方露出来,这成了他的心理负担,每逢劳动课体育课,他都下意识检查一下裤裆位置是否结实。他沉默孤独、不安,与这些有关。他在学校就一直要谨慎地找到与老师、男同学、女同学、家长、兄弟之间的一个平稳点,让一切都不要有起伏波折。 第129章 发育的烦恼 田富和王学十是上下床的舍友,韩亮这个黑胖子是王学十的同桌。在学校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时间多,相互都是好朋友相称,王学十一直守诺不与他们两人横刀夺爱。随着他们的一天天长大,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让韩亮和田富越加对异性的强烈关注与爱慕,对姜四花、丁所花的好奇,不专心学习,两人写了许多求爱信,近乎疯狂的追求。所有同学都知道学校的规定:谈恋爱被发现,会让学校老师公开指责和批评的,严重的要开除。所以他(她)们接到纸条和信件都不会反映给老师,看着别人恋爱也不会告密,大家渴望爱与被爱,都想体验恋爱中的滋味。 同学们就算相互打架,但不愿说某某恋爱,因为他们自己也暗恋,有时候明恋。加上田富、韩亮、谢大荣、欧阳这些年龄大的学生在班里宣布:要是我们班任何人,只要向老师告状某某恋爱,我们就把他(她)打回老家去,对男生和女生绝不手软,恋爱又不影响学习。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同学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天天挨打也不是好受的。听其他班的同学讲,有好几个同学就因为告老师被打回老家了,读书也半途而废,大家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打回老家的人。 一个晚饭后,韩亮、田富、王学十拿着语文课本去学校的后山去背书。 韩亮和田富这段时间脸上显出一些焦虑,似乎不像以前开心。韩亮问田富:“你最近好像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是有点,丁所花对我不冷不热,有点烦,还有最近我发育得厉害,自从跟你去卫生院看过那副彩色女针灸挂图,我脑子就乱了,每晚睡下去就想起那副图,这心就没放处。我在学校的床单都被我划了大量的''地图,”每次都是回家偷洗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地图''用洗衣粉洗不掉,害怕别人看到,我用刷子刷呀刷,床单都快刷破了,然后用棍棒杵打,才被拿下。” 韩亮说:“哈哈,田富,这证明你长大了,有做梦的本钱了,应该高兴才是。” 田富无奈地说:“高兴个屁。” 王学十笑着说:“田富,我就发现,每当我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感觉到你在上床经常摇动,有时候还出闷气,你能不能动静小一下。” “王学十同学,你没有发育,你不知道哥的苦,不搞一下,这心里像蚂蚁爬一样,又像几百只小虫子啃咬,让人心烦不安。搞到最舒服的时候,这人情不自禁要颤抖几下,本来是想像小猪哼哼出点声音来,又怕打扰同学们,难道你们没发现全宿舍好几个大男生都会干那事?你就体谅一下哥的苦衷,等你发育了,你比别人还刻苦勤奋做那事。如今我是控制不住,我总不可能干那事,抱着树干去摩擦吧?我把被子当成梦中对像,来发泄,做完之后,这可是会有个犯罪感和内疚感的,还有失落感,可是第二天晚上心里憋得慌又犯了,根本收不住手,就像抽了大烟会犯烟瘾。” “田富,我认同你的感受,王学十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咱们是好朋友,无话不谈,交流心得体会,当初我以为我自个有问题,看来我们都是一个问题男生,我也不自责。这会不会是病?” “我也是这样。”田富回答道。 田富神秘地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消息,本来很早前就想说的,但今天我们无话不谈。” “什么新闻?”。 “我看到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在山里一个十分躲藏的地方,她们拉尿的样子。” “你看到姜四花了,那是我的,你不准想着她。”韩亮用手推了田富一下。 “不会,我有丁所花了,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同学加朋友才说的,你不听我就不说了。” “说、说,咱们都是朋友。”韩亮说着,目光强烈期待着。王学十说:“田富,你好无耻。” “喂、喂,王学十呀,都是那次去你家找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们找不到你家的路,让我带路,我看她们纯属不小心,是意外,是偶然嘛,我没有那么无耻,更何况有白老师在里面。” “姜四花说让我离她们50米,叫我上前去,保持距离,她们几个女的要说悄悄话,没有说要去方便。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都保持一段距离,翻过一山又一条岔道,我叫他们没有回声,才返回去找他们。哪知我返回的时候转过一片树林,不小心看到她们三个人·····” 韩亮急切地问:“还什么?” 韩亮说:“你小子饱眼福了,她们知道你偷看吗?” 田富说:“不知道,没看到,事后也没审问我,我当时也心慌心跳,看完后才悄悄地无声地逃得老远,不然我就惨了。” 韩亮追问:“那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我的妈呀,我的姜四花怎么被你看到,怎么不是我呀?你占了她的便宜,我韩亮吃了亏,你明天打一盒饭菜回来安慰我这颗伤痛的心,请客,我才心里平衡。” 田富说:“我答应你,要不是因为王学十,我也没机会。” 韩亮说:“那王学十也差我一盒饭。” 王学十说:“我答应,她们三个人都吃了亏,田富用眼睛不怀好意看她们,如此算来,还要请韩亮和我吃一顿饭。不然我告诉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 田富说:“唉,王学十,你饶了我,咱们是好兄弟。你的要求我同意,行了,可以” 韩亮说:“难怪你回来那几天,看你高兴的样子,屁颠屁颠的,原来······” “我可怜呀,我发育了,从那以后,心里烦得很,学习都不上心了。”田亮讲,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你不能把姜四花当幻想的对象。”韩亮说。 “不会。” 田富说:“要来三个人一起来,我们还没有见王学十,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看看发育没有?” “好,抓住他脱了裤子。”韩亮说。这个两个“大学生”,像两只猎狗,把王学十追得嗷嗷叫,片刻就脱了王学十的裤子。 他们哈哈大笑,你一言看我一语说: “你看看,屌毛都没几根,还真的没发育。” 田富:“韩亮,你看看” 王学十说:“我经常吃冷饭,肚子疼,营养不良,我不想发育。” “吹吧,你还童子功呢,你现在时间不到,等你屌毛出齐了,你能拦得住?” 王学十说:“我把毛拔了。” 韩亮说:“没什么屌用,我不信你长高了还缩回去。麦苗破了土长出来,长大了,要结麦子的,这是自然现象。” 田富说:“对了,这麦芽一拔了,就没有后边的了,我下周把屌毛一根一根拔了,或许我就安分了。” 韩亮吩咐说:“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 两个星期过后,三个又来到公社小水库边复习,韩亮叫田富脱裤子,下面一根屌毛没有,韩亮和王学十哈哈大笑。 田富说:“什么拔毛,痛死我了,痛的我出一身汗,牙齿咬得嘎嘎响,青春期胡思乱想,身体里像有个色鬼指挥着我,不能自拔,戒都戒不掉。我有时候想用刀剁掉它的思想都有。我的心安静不下来,就被“发育”给毁了,看来和尚六根清净,烦恼少。” “田富说得对,做完那事有种空虚感和内疚感,我曾在手上用力刺了个“戒''字,希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成绩老上不来,很担心,就戒了一个晚上,第三天又犯了上瘾了,色鬼上身似的,赶都赶不走,死了或许就断根了。你们看我手上这个“戒''字,没有用啊,他娘的,色魔上身呀。王学十之所以学习好,就因为没发育,没发育,他的苦闷就少,精力就放在学习上,我呀,人还是别长大的好,越长大越会烦恼。” 听韩亮这么说,王学十有些不安,他害怕自己长大也变成韩亮与田富,因为他隐隐约约感到有时候自己早晨醒来的时候有些不同往常。” 王学十把全部精力、思想花在学习上,让自己熬夜压住心中不良想法,让自己不想恋爱,渐渐的,自己故意不吃饱饭,有饥饿感,心中的色念压下去了。 他把用饥饿疗法治疗性欲过盛的事告诉韩亮和田富,这样可以提高学习成绩。当时韩亮和田富也照做了几天,效果还是有的,可是饥饿难忍,坐在凳子上眼冒金花,没办法就放弃了。饥饿疗法对他们太残酷了,不得不放弃。他们俩还是按捺不住身体的生理需求。 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在公社里要放电影,电影是《铁道游击队》。 这个消息是田富发现的,他发现公社(乡)的黑板墙上写着:今晚八点在公社大院放电影,《铁道游击》,两角一张电影票。 田富把这放电影的事告诉韩亮,韩亮眼睛一亮说:“这是个好机会,买个电影票请她们看电影,你请丁所花,我请姜四花。女生喜欢看电影,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拉她的手,周围人太多,这女生就算知道是我牵手也不敢说话,她们怕别人笑话,不会声张的。” 田富说:“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去买。” 韩亮:“平常我写信给姜四花,她不回信,吃我的蒜炒腊肉多积极,看电影,她一定会答应,这个有诱惑性,你认为呢?” 田富:“是的,丁所花嘛,好像也不是特别反感我,回我信说就是好好学习,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我在她书包里放三颗水果糖,她也没送回来。” “你小子这招有用,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送水果糖放在姜四花书包里,让她吃糖的时候,让她享受我的甜蜜和关怀。”韩亮说,“你要是早提醒我,可能姜四花,就早一天投进我的怀抱。” 田富说:“现在也不迟,初三才开始的,距离毕业还有一年。” 一点多钟,韩亮、田富跑到公社售票处各自买了两张电影票,他们担心去晚了买不到电影票,兴高采烈地回到教室。在教室里找到王学十,请他无论如何要将这张电影票送到姜四花和丁所花的手上,条件是每人请王学十一盒饭。王学十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韩亮和田富当即每人给了王学十一张饭票。有饭吃这买卖值得,有了饭票没菜票吃得不爽,王学十说: “两位朋友大哥让我吃干饭,我这么给两位鸿雁传情才值五两干饭,你们看着办。” 韩亮说:“这有点敲诈勒索的意思。” 王学十说:“你觉得姜四花重要还是五分钱的菜票重要?” “当然,姜四花重要。”韩亮又送来一张菜票给王学十。 王学十问:“丁所花呢?” 田亮说:“王学十你等等,我正在找呢,可好像找不着,对了,韩亮,我先借一张菜票,先给王学十,明天还你。” 韩亮说:“你先赊着,王学十不会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你还是借给我,我已前期投资都付出了,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拉下,我把菜票交到王学十同学手中才放心,我现在的态度对王学十很重要。”田富又说:“姜四花和丁所花是好朋友,她们一起去两个人胆子才大。” “有道理,你不借给我,万一姜四花一个人不敢去,你的投资也完蛋,对吧?”韩亮又递一张菜票给王学十,王学十信心百倍地向他们保证:“一定送到两位班花手中,她们去不去,我不敢保证。” 他俩问道:“那怎么行啊?” 王学十说:“想让他们一定去看电影,你们还要出点血。” 田富问:“什么办法?” 王学十说:“嗯。怎么感谢我?” 田富说:“再加一顿饭菜。” 王学十说:“不行。” “韩亮和田富每人请我吃一次蒜炒腊肉,最近学习任务重,嘴馋得厉害,怎样?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只要把她们俩骗进公社大院里就成功。怎么样?你们把电影票拿给我,我在电影票上写上: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我写上自己的笔记,又是我送去的,我是以讲解难题的名义去送去,任何人不会发现,我请她们。晚上八点一定在公社大院,一个全校未来的中专生请,她们一定会给面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因为你们都知道我还没有发育,也不会横刀夺爱。” 韩亮说:“对,对,王学十还没长屌毛。一定请客。” 田富也说着:“是啊,王学十这种人要是发育了,班上这些鲜花就他一个人采了,哪能轮到我俩,学十兄弟呀,初三了,最后一年,你千万别长出屌毛来,对我们形成威胁。” 王学十说:“放心,就算发育了,我也要为两个''大学生''两肋插刀,朋友之妻不可欺嘛。” “够朋友。” 第130章 看电影 下午的课间休息,王学十拿着课本走到班长姜四花旁边,他说:“班长,这个题你要考虑这种假设x+y等于z去演算,就对了。”姜四花看到数学课本题目下有一张电影票上面写着:花花,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 心旷神怡的班长笑了,两个小酒窝更加生动迷人。姜四花心想,过去我写示爱信,王学十很残忍地拒绝,今日王学十的表现,令她心里一阵狂喜。 她百般地期待,心中燃起一种幸福感。 韩亮和田富在暗地里观察,看到姜四花那份喜上眉梢,还有王学十那份老练的特工一样表情和动作,他们都欢快笑出声来。快过了十分钟,并没看到王学十将电影票传到丁所花手中,很快就要上课了,田富的心紧张起来,心情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王学十不仗义,我恨死你了,可我又不能跑过去将电影票抢来亲自送到丁所花手中。他在心中骂王学十一句,“贼儿子,别把老子的好事给砸了,我可在这张电影票上投资快一元钱人民币了。” 老师敲响了上课的钟声,这节课最难熬的是田富,他心思不在上课的内容,忽然想那张电影票怎么办?不然就是眼睛盯着白老师,转悠悠。 白老师是英语老师,她是女老师中最有魄力最有魅力的,男生都喜欢上的课,从来不打瞌睡。只要她上课,男生仿佛吃了激素,神经都显得异常兴奋。说来奇怪,我们这个班的英语成绩男生都比女生好,比其他几个科好。男生偏科,白老师气质和长相起决定性作用,这惹得其他老师心生不满。 下课后,白老师走了,田富看到王学十没有任何表现,心里十分着急,田富心不细,他没有发现一个现象,凡是白老师的英语课后,丁所花都会来向王学十讨教,因为丁所花所有的科都请教王学十,但英语最差,她最近几个月要赶英语。 自从丁所花和王学十在伤风口拥抱之后,多少次她从邮局寄信给他,说她喜欢他,能不能再一次拥抱的求爱信,王学十回信都坚决地说:“那是害了我,也害了你,一旦田富知道,相当于你丁所花杀死了我王学十,如果你丁所花真爱王学十,让我平安读完初三。”这样的回信,对于丁所花是打击,自己成绩不好,她有时真想放弃努力学习,她有一次写信给王学十说: “王学十,你不要老说自己都是受了刺激来敷衍我,你不爱我,我在一年之内自残自己堕落给你看,你看我越堕落越自卑,越放纵证明给你看,你越痛苦,同时证明越爱你。你真的希望我与田富好,我对田富越好,就是报复你,我要让别人来伤害真正爱你的女人。你信不信?” 这封信对王学十刺激很大,他除了鼓励安慰她,没有别的想办法,王学十告诉她:属于学习上的疑难杂症,你随时来,我非常喜欢你来,大家在感情问题上不要太傻瓜,一切要从长考虑。 白老师走后,不出所料,丁所花拿着英语作业来到王学十眼前,那种眼神不是期盼、爱慕,反到透出一种哀怨,一种恨意。 就在丁所花展开作业本的时候,王学十将一张电影票飞快地夹在作业本上面,上面写着:花,今晚七点半我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丁所花慌忙合上作业本,生怕被别人瞧见。这下,这个近来心情如同冰窑的她,一下子像是从天上掉进难得的火把,又多一分生机和温暖。 王学十不能不说几句掩人耳目话:“丁所花这个英语单词的变化,关键是看这语态是现在进行时还是过去进行时,要从时间、空间、变化来看。” 丁所花说:“知道了,王学十同学,谢谢你。” “不用谢,尽管来问。” 丁所花转身走了,脸上露出一种欣慰感,仿佛天气一样由阴转晴,露出灿烂的阳光。田富观察到这些明显变化,他的那颗久久悬挂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到肚子里了,他舒了口长气,往后一靠,说了声方言浓厚的英语:oh,that isgreat, it is beautifur!(哦,太好了,太漂亮了!)他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梳理一下,得意的眼神放出光芒。 田富冲到韩亮身边,韩亮是亲眼看到王学十眼疾手快的动作,韩亮是用余光看到这一切,丁所花没有发现。田富惊恐地问:“no?”韩亮说一句:“yes!” 他们两人暗暗佩服王学十。同时,但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说no与yes是不是有点过早。 晚饭后学校自愿上自习,因为有些同学没有蜡烛,就在学校聊天,王学十也没在学校。王学十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小卖部,这个小卖部窗前一直点根蜡烛,他在窗前借光看书。 田富和韩亮早早进了公社的大门,监票员是两个,没有票是不能进行的,一些小孩子直接从那个监票员的裆下钻进去的。田富和韩亮躲在门口里面热情等待着他们心中的美丽女神从天而降,他们并不知道班主任张立正比他们还早就来到大院里,找到有利的位置。 田亮和韩亮约定过,发现老师来一定要将脸转过去,姜四花与丁所花来的话,谁的天使先来,谁先上去,另一个必须低着头。在大院里,不能两队人马碰面,要拉开距离。 田富和韩亮议论着,电影票是王学十送的,她们两个人不可能同时一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秘密,大家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第一个来的是丁所花,她走进大门东张西望的找王学十,电影场上开始放预告,说明电影即将放映。田富走过去,喊一声:“丁所花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能请到你一起看电影,我谢谢你。” 丁所花咬咬嘴唇压住内心的鬼火,心想:“这王学十,我恨你,我恨你,玩我。”电影对她也是诱惑,她突然客气地问:“田富同学,你真心请我看电影?” 田富说:“那是,我口袋里还有瓜子呢、水果糖,我知道你喜欢吃。” “那就走吧,等会放电影,看不到开头。”丁所花说着,两人走进人群,找个有利位置站着,毕竟电影还是挺好看的。 姜四花走进大门,四处寻找王学十这个学霸,就没见个人儿。八一电影制片的字幕显出来了,电影的歌曲响起来,急得她人打转,她说:“王学十,电影都开始这人连鬼都没有。” 都在暗处,焦急不安的韩亮正在思量如何对付姜四花,他鼓足勇气走出来说: “四花,我是韩亮,我等你很久了,是我让王学十将电影票给你的,他从来不会说我们的秘密,你放一百个心。” 姜四花说:“韩亮,四花是你叫的,你怎么不叫个“亲爱的''。” “亲爱的!”韩亮还真的叫出来,只是十分搞笑,“等我们俩一起进粮管所上班时,我天天叫。让你听个够。” 姜四花一拳打在韩亮的身上,“哈哈,你这个胖子,这“亲爱的''叫得我肚肠子都疼起来。” “班长,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快开始了,快走快走,看个电影算什么?” 两个人就找个地方把头抬高,韩亮脖子伸的比鸭子还长,银幕上还出现激烈的生动的画面。 丁所花和田富站在一排,一个小孩子的头,从丁所花的两条腿中间的跨缝钻,顶着她往前走,一个黑球球脑袋在她裆下转来转去,小孩子扭头发现是大姑娘:“姐姐,你夹住我了,夹住我的脑壳了。” “啊,你怎么往这里挤?”丁所花说,她把腿分开,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用力往里追,差点将丁所花抬倒,整个人都骑在小男孩身上:“姐姐你真沉呀,我怎么闻到百雀灵的香味?” 丁所花被田富双手拉住才勉强站稳,小男孩站到丁所花前面,转过头来朝着她憨笑,她本来要生气的,看着就不想生气,丁所花感到田富手的厚实与有力,还有温暖。 田富则笑笑,他多么感谢这个小男孩给自己制造这么大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人。 “田富,这下我站稳了,你这手怎么还不拿开,色狼。”丁所花温柔地说。 田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将手移开,委屈地望着电影中的主人翁,将瓜子和水果糖塞给丁所花。电影放到一半时,韩亮担心放完了就没有机会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瓜子,递给姜四花。姜四花嗑着香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幕。韩亮的左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用手在姜四花的后背挠,逗得她咯咯咯地笑。姜四花就用手去扭韩亮的手背上的肉,韩亮的手则安分下来,过几分钟那只邪恶的手又来了,这次姜四花轻轻打开,过一阵,韩亮又在手上摸,这一次姜四花不是打开他的事,而又是咯咯笑起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笑什么,因为电影的情节并不好笑。原来是韩亮摸了她的腋下敏感的地方,韩亮在姜四花咯咯笑的时候把手藏起来。 姜四花的这一笑就有一个人注意了,他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原来是班主任张立正老师。他默默观察,竟然是他班上的班长姜四花和韩亮,这一刻他心浮躁起来,拿出烟来,一支接一支抽起来。他本来从初二任命姜四花当班长时,就对姜四花有非分的想法,除了脸蛋、皮肤、身材、小酒窝,妙龄少女体香早就让他垂涎欲滴,发育匀称的身材,让他无数个夜晚转辗难眠,为什么让她当班长?除了他哥是烟站站长,每年收烟赚的钱比他教书还高出了3倍工资。重要的是姜四花美丽大方,容易接近。他一直找机会,在培养她对他的信任感。今晚,怎么也没想到,让韩亮捷足先登,肚子里憋了一股火,他咬牙切齿地想:等明天老子狠狠收拾胖猪小子,一定要杀这头猪的威风。 张立正下半场就没心思看电影,他移了个有利于观察的位置,他分分明明看到韩亮的手搭在姜四花的肩膀 他恨不得上去狠狠给他几个耳光。 可是他不能,他理智认识到,姜四花不反对韩亮说明她对异性很需要,只要我老张更大胆主动,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想必我得到她的芳心不成问题。这个年纪的姜四花,不会懂什么是爱情,绝大部分是好奇,是生理的欲望、爱体验和尝试性的东西。 从这一刻开始,张立正走向了邪恶。 田富也时不时摸丁所花的手,但被丁所花打开,周围有人的缘故,丁所花不好发作,只得沉默。 这个有几千人的大院,人员杂乱,说话的、放屁的、骂娘的、笑的、哭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老不少的,什么都有。不知哪个臭嘴的婆娘将瓜子壳吐到丁所花脸上,这环境变得不太安静。 过一会儿,又一只手在丁所花屁股上游走,她以为是田富的手,她伸手去捉是一双粗糙的手指,手指还有粗大的骨节,指甲宽厚,这分明不是田富的手。这只老手再碰到丁所花时缩回去了,不一会儿又来摸了,这一次丁所花没有去推,而是轻轻靠近田富耳朵说:“有个人摸我屁股,绝对不是你的,你有种就打开他。”一听就来气,田富双手迅速抓去,死死地拉住这只老手,骂道:“他妈的,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找死啊。” 田富拖着这个人用脚一踢,丁所花也上去打几个耳光,旁边多管闲事的人也帮忙大打出手,打得这个人嗷嗷直叫,有人划了个火柴,照照这个人是谁?原来是个公社的六十多岁的二流子。丁所花和田富,看到这个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害怕他死了,骂了声“老色鬼”,田富就拉着丁所花跑出大院,逃难似的往公社中学跑,将进学校时,丁所花问田富:“这老头会不会死?” 田富说:“不会的,就是死了也正常,这是流氓罪,打死不犯法,还是个孤寡。” “你打人也猛,往死里打。” “应该,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我就要打死他,以后有谁敢碰你一根毛,我要他的命。” “别乱说,谁是你媳妇,我们是同学。”丁所花羞涩地说。 话虽这样说,听着感动人心的话,丁所花感到田富是个有性格的男人,虽然他爱的还是王学十,此刻也对田富有点好感,不太讨厌他。她在心中说:“王学十,今晚看电影本来是你和我,我要你后悔和自责,你是我的,你就为了你的理想而怕田富,你就故意回避我,你总是那句-都是受了刺激解释一切。我刺激给你看,我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心里爱我,表面上却对我拒绝,我做给你看,你会不会痛苦?” 这个美丽善良可爱的青春少女多可惜,她慢慢变了,她怎么就走不出自己画的圈呢? 第131章 结扎 姜四花人是长得水灵漂亮,体格健康,说话办事透露一种直爽,主持班务与老师交往无拘束感,没太多心机,赢得同学和老师喜爱。但她虚荣心强,喜欢漂亮的衣着,偶尔还擦点白雀灵护肤膏,有同学请吃好东西,什么零食啊,几乎是不会拒绝的。她说话的声音比一般女生要大胆,由于她哥一直在公社烟叶站(虽然是乡烟叶站,可人们还是习惯叫公社)家庭条件十分优越,一家人都惯着她,让她成长过程中渐渐露出些野性,她妈常叫她野丫头,从小经常和男孩玩枪舞棒,像是被传染似的,有点男孩子气质。 然而从小没有经历任何苦难,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爱美之心的驱使,她好奇心和享乐思想抬起头来了,一有空闲时就游走在公社的大街小巷之中。 也许是青春胴体里激素发生了生理化学反应,姜四花面对性的诱惑,有时内心很躁动,像一匹脱缰的处在发情期的小黑母马一样活跃。 第二天早上,王学十偷偷观察姜四花和丁所花的反应,觉得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中午休息,张立正老师就特意通知姜四花同学到他宿舍,说是班里有活动要安排一下。 这个中午张立正老师,穿得很帅气,他屁股靠在一桌子边。 两条腿交叉地站着,右手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指甲被熏得比老腊肉还黄。 “报告。”是姜四花的声音。 “进来,推门进来,门没锁。”听老师的语言有点生硬,不像往常那种柔和,一脸严肃的表情,加上他久久不语,站在那里吞云吐雾,他又点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吐出一个个漂亮的烟圈,在屋里飘来荡去,他叹一口气: “姜四花,你犯了一个大错,我可以向学校报告,轻则公开在学校大会通报;重则开除。”张立正直接将烟圈吐向姜四花,烟圈在她脸旁转动与扩散,有种雾里看花般的美丽。 张立正接着说:“知道为什么吗?我昨晚在公社大院看电影,我正巧看到了你和韩亮谈恋爱,我多次看到韩亮伸手挠你的腋窝了,你还嘎嘎的笑,这足以开除你的,后果十分严重。” 听到张立正老师说的,她如晴天霹雳击中脑子,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哗哗。 “老师,我错了,你千万别让全校师生知道,也不要开除我,你帮帮我,我一定听你的话的。” 张老师把烟头灭了,快步走过去将姜四花揽在怀里,他摸她的头发,用手轻轻的擦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关切地说: “你是个听话的好同学,别哭。”张老师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着姜四花,张立正闻到青春少女的体香。 “为什么提你当班长,张老师是喜欢你的,你哥和我关系又好,要开除你很简单,就我一句话,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将你的事捅出去。你是答应过我的,听我的话。但有一个人我不,不会饶了他,那就是韩亮这个胖小子,我要让他抖小腿,按理也要开除,但为了你的名声,我就是整整他,体罚他站马步怎么样?老师对你够意思吧。你得给我保证一条,今后一定按照我的意思做,不准再与韩亮眉来眼去,不准与班上的男生恋爱。否则,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话,你就身败名裂。下午我的课就罚韩亮站马步,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万一他说出你和她看电影,你要一口否认。” “知道,明白。张老师。”姜四花感谢地说,张立正轻轻放开姜四花,顺手拍去姜四花腰间的灰尘。这一刻,张老师像个外科检查一样,对姜四花的后背、已明了在心,心中一阵窃喜。 他从抽屉里抓出几颗上面有红花点点的水果糖塞进姜四花的裤袋里面,手还在里面拱了拱,才放开糖果。 张立正老师一切掩饰得完美合理,没有引起姜四花的反应,反而是一种感激,一种乖乖感的样子。 “走吧,时间不早了,要上课了,另外这个周末你跟我去趟县城。这次成绩测验要发些笔记本、作业本之类。奖励一下成绩好的学生,星期六早上八点我在街上等你,让你走出去看看,开阔眼界,对将来是非常有好处的。” “是,谢谢老师。” 姜四花抱着张老师的语文教案,跟在他的身后往教学楼走去,一路上姜四花分明感到:“老师是饶了我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师是看我的表现,多么好的张老师,我在心里感激你,给我重生,给我机会,比我烟叶站的大哥还好。” “上课!”张老师说。 “起立!”姜四花喊。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张老师说:“今天给大家上课,课本上没有的文章。精不精彩,望同学们点评。韩亮。” “到。” 张老师说:“你走上讲台来,表演一下节目。” 韩亮走起路来,身上滚圆的肥肉在身体的四周荡来荡去。 韩亮笑着站在讲台的一边,面朝同学们,同学们也笑。 张老师突然严肃问:“韩亮,你是不是去看电影?谈恋爱?回答yes或no。”韩亮突然脸色大变。 韩亮一下子收起笑容,此刻的姜四花低着头不语。丁所花、田富更是心慌心跳,还有一个人着急,不停地磨蹭,是王学十,是他传递的电影票,要是韩胖子招出来王学十如何是好? 韩亮摇摇脑袋,脸庞的肥肉左右晃悠,像田富家养的腊月间的过年要杀的猪,摇头晃脑的样子。眼睛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进女儿国一样,东张西望。 “no.” 张老师斜着眼,从嘴拼出一个字,“嗯。” “张老师,我不骗你,真的是no.” “韩亮现在你站马步,两眼平视前方,两腿两开,腰下沉,两手平齐,想清楚了再说yes或no。不误上课时间。同学们,下面我在黑板上讲: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作者李煜。” 张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并深情并茂地吟唱: “春花秋月何时?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在张老师脸朝黑板书写时,姜四花抬头起来看到韩亮、王学十、田富、丁所花也注视着韩亮,担心他扛不住,出卖了朋友当了叛徒。因为此刻的韩亮满头大汗,手脚如同筛糠,看样子一定要招了,一旦招了,大家都惨。王学十故意双手举起,伸个懒腰,提醒韩亮注意,韩亮也注意到了王学十的嘴,做出发音的动作,王学十嘴撅着张开,停在那儿不动,动作就是no,害怕嘴合拢被韩亮误以为是yes。 王学十起码做了十遍“no”的动作,韩亮的嘴太胖做no的动作有点像yes,气得王学十想将书包丢上去打坏他的猪嘴巴。王学十只有改变另一种暗号-摇头。姜四花也发现有暗语交流,她也棱起双眼望着韩亮,做摇头动作。后来田富、丁所花摇头,这下韩亮明了。 张老师转过身来,“你们知道译文吗?”他深情地说,“这是一首美丽伤感的诗,一个皇帝突然间大臣不在了,三宫六院不在了,七十二妃没了,后宫三千佳丽人去楼空,何等哀愁。它的译文是:这样的时光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往事知道有多少?昨夜的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在这浩月当空的夜晚怎承受得了回忆故国的伤痛。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应该还在,只是所怀念的人已衰了。要想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最后他又叹息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落魂的皇帝诗人李煜。 “张老师,我请求相信我的no,就算我站死在这,也是no。春花秋月夏天了,往事知道太多了,大院昨夜放电影,此刻苦不堪言站讲台,粮站大米应该在,只是颜色改。问我能有多少愁?数不尽的大米如山头。” “好、好。”张立正随口说道。 同学们咯咯笑,笑哈哈地说:“好诗,表演不错。” “好,演得好,你下去吧,昨晚那么早我就在大院,可能是我昨晚眼睛看花了吧。”他“唉”的叹了一声,引用曹操的一句说话: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在张老师心中他就是导演,他导演了一场阴谋,这只是开始。 这件看电影的事,学校规定晚上是不允许看电影,更不允许谈恋爱,这一切对王学十、丁所花、田富、韩亮、姜四花来说是一次危机,就这样化解了,他们终于把心可以放在肚子里了。 至此以后,这两张电影票,这一切电影背后藏着传奇故事的所有当事人,主角、配角都一致的默契,都选择沉默,没人敢提起。对韩亮的表现,他们在心中点了个赞。 往后的日子,丁所花、姜四花照样来向王学十讨教。韩亮、王学十、田富还是像好朋友一样交往。 张老师为什么没抓到田富和丁所花,却抓到班长姜所花和韩亮,他们没有答案,王学十也没有答案,或许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韩亮声称向王学十、田富问过怎么就整他一个,搞得腿痛三天,其余的人都漏网了。 田富、王学十都说:“不知道,这事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 “但是你的确去和姜四花在一起了,这是事实,至于你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你才知道,张老师应该是看到了,否则为什么就提你的名,不点班长?对了,可能是保护大家的名声,特别是姜四花,搞你,罚你站,是杀鸡给猴看。”田富讲。 “田富说得对。韩亮,你临时发挥很好。如果我不摇头,你会不会说yes?”王学十说。 韩亮拍着胸说:“不会说yes,这不是害了大家,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我是说你编的是太经典了,当时是怎么想的?”王学十问。 “都是逼的。”韩亮说。 王学十说:“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说:“王学十不管好事坏事,不管牛事马事,你的中心思想就要来那么一句-都是受了刺激。 “哈哈,我真是受了刺激,这话没错,放在任何事情上的最后都管用,圣人说一句顶别人说一万句话,王学十说的这句最少顶100句。”韩亮说。 田富说:“以后不叫你王学十,只叫你-都是受了刺激。” “不行啊,绝对不行,只能我说,你们说出来就变味了,谁以后叫我-都是受了刺激,我就不理你们,不帮你们讲初中难题,不帮你们牵线搭桥。总之什么都不帮。”王学十手舞足蹈。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因为这句话是关于“伤风口”王学十与丁所花初吻时留下的传奇经典话语,丁所花要是听到田富嘴里说出“都是受了刺激”这句话,是会胡思乱想的,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隐私、秘密。 “好,好兄弟,有你这句话的话就行了。”韩亮说了,田富也保证。 他们三个说着话已来到这公社医院大门处,韩亮提出要进去看看理疗室那幅裸体针灸图。 “都是受了刺激,你就不怕别人说我们三个人流氓无耻下流?名声要讲吧?脸面要讲吧?以后去书店买一幅挂在卧室里,天天看,没人说你。要不然,初中毕业把姜四花娶回家,不就什么病都好了。”王学十说。 “哎呀呀,王学十,这个药方好,把根本给治了。”韩亮说。 迎面走来一个人,那是本班谢大荣,他指着王学十说:“王学十你又讨好数学老师了,你爹送了一张木犁给老师,难怪你数学好,你真会讨好人,其他老师送了没有?” “你胡说,我爹是卖给他的,数学老师看不上别人的犁,你不信你去问数学老师,你不要随便放屁。”王学十说。 谢大荣嘴里说着:“敢说我放屁,揍死你。”就扑向王学十。 “都是受了刺激。”王学十说就逃跑,当他转身回头看时,看到田富和韩亮与谢大荣打得激烈,王学十又跑回来,看到谢大荣一股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滑下来,两个飞出的虎牙边也冒出血来,那田富撕着谢大荣的头发,用拳打,韩亮这胖子像摔跤似的压在身上。谢大荣凹下的眼睛上面飞出眉边,鼓起一个葡萄大小的紫青的血包。 王学十说:“两个“大学生”,只要他不发飙就放了他。到了这个样子,大家都是受了刺激。以后咱们都是同学,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韩亮说:“王学十你跑啥?你的事就是我俩的事,能不管吗?” 王学十说:“我打不过他,不能不跑,形势急迫,有两位出手相助,两肋插刀,我才敢回来,多谢了。” “谢大荣,你不要太牛,王学十兄弟的事,就是我俩的事,你以强大打击弱小,算个什么辣椒皮皮?再说白大人白老师再三吩咐田富和我,一定要保护好鹿山公社中学最有出息的未来国家干部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国家包分工作,以后回到公社当个官什么的,咱们是同学,关系又好,要请他帮忙办个什么事,他签个字盖个章,那也是小菜一碟,是吧,你以后就别惹事行不行?过几年王学十毕业分来当乡长,主管计划生育,我建议他拉你到公社医院把你那两个卵儿结扎掉。听说男的被废了,是出不了力,就相当于太监。如果你超生,他把你牛马鸡猪狗,所有粮食,房上的瓦统统拿去,你就住山洞去。”韩亮说,田富帮着腔边说边放了他。 “韩胖子,你讲话讲得对,我村有个人超生,好像跟你说的一样。咱们以后不打了,我错了,王学十同学,以后咱们是好同学。” 田富说:“就是嘛!我俩不是有意与你过不去,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王学十就是我们的王乡长。对吧,全校谁有他学习好?没有。万一我田富讨了老婆,超了生,他出面,至少给我留一个完整的卵蛋。公羊公猪被劁了卵蛋,哪还有体力追着母羊、母猪跑?男猪男羊没心思恋爱?说“结扎''是对人,说的好听,实际是劁猪阉割马一样。” 谢大荣说:“行了,我听得懂。” “谢大荣,来,你用青蒿塞在鼻子里可以止血。”王学十递给他一枝青蒿。王学十又说:“过去的一切都是受了刺激,过去就过去,以后咱们都是好朋友、好同学,好吗?” “好。”谢大荣点头,一个人走了。 等谢大荣走后,韩亮说:“谁说胖子没用?跑步跑不过你们,打架的话,谁打到我身上,没有用。我趴在他身上,压死他。” 田富说:“韩亮,这人要是结扎了,那男人还有什么用,也是多余的摆设。说起这事,我爹舍不得我妈受罪,我爹主动去结扎了,结扎后重活都是我妈干。哎呀,要是结扎了,以后这手…。我开始烦恼了,以后是我去结扎还是丁所花去结扎?太纠结了。” 韩亮说:“以后可残忍了,卵蛋都没有了,日子怎么过?”王学十说:“公羊被削去卵蛋,那一刻会垂死挣扎,我看到它们眼睛里全是绝望,什么古怪的声音都叫得出来,你们是否认为,人比任何动物都残忍?” 三个人开始焦虑起来,他们像宣判了刑一样,每个人都要受一次刀刑,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们担心未来那一刀会不会割断他们的生活信心与尊严? 韩亮说:“你们说起这事,我听我爹说过你们知道,他在粮管所当所长,经常到卫生院去剔肚子里板油,他听卫生院院长说一个村的妇人结扎了,过了二十天,这个女人就疯了,满村子乱跑,自信自语、衣不遮体、不知羞耻,还会唱歌、上房揭瓦,她男人将她送到医院,见到院长,指着他说,说他是劁猪匠,傻傻地笑,在医院办公室唱歌,她的男人就追着院长要说法。院长生怕那个男人手中的一把镰刀,就往乡政府领导那边跑,这个男人穷追不舍,院长跑到书记那里,这个男人也跑到那里,逼着院长、书记要说法。院长、书记说不清,打了电话,派出所的人来了,把他拷在政府大院一个树下的篮球架下,说让他冷静反省一下。院长、书记、派出所长、计生主任去医院吃饭了。饭后又开会,中午讨论如何解决结扎而疯狂的女人,这个会一开就到下午四点。在开会期间那个疯女人在公社找到自己的男人,男人告诉她,让她去买两瓶敌敌畏来,后来两个人喝了敌敌畏,等书记、院长、派出所所长、计生主任回到“公社''发现这对夫妻死了,好悲惨。” 韩亮接着说:“有一次,乡计生主任是个女的,她带着三个搞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下午在村委员主任的带领下去山上捉拿超生游击队,在村里被一伙游击队打了,去的人都受伤,村主任是脑震荡。最惨的是那个计生主任,她是个女的,被游击队的人活生生用刀割了两只乳房,说她让别人断子绝孙,游击队的人也要让她断子绝孙,计生主任拉到医院救活了,可是永远缺了两只乳房,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山里抓捕所谓的游击队人员。” 田富说:“我们村一对夫妇生了两个孩子,村公所催她们去做绝育手术,她们就不去,把粮食都藏在山里,把牛假装卖给亲戚,后来乡政府派人去捆,他说他保证不生,但是他不想结扎,他想想他媳妇因为心脏病和血友病不适合做结扎手术,要求必须男人去做结扎,无奈这计划生育是基本国法,他被捆去了,在乡卫生院即将要手术时,借故上厕所跑了,跑到一座寺庙剃度出家,后来派出所追到那里,见他头上烙了六个香疤,每日敲木鱼,念经书,劝他回家还俗,他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回家,他说他看破红尘了,了断尘缘。后来家人和亲戚来劝他还是不回家。” “看来,不结婚,当和尚这一刀可免。”王学十说:“国家人口太多,土地不够耕种,到处是人,又怎么活?我在学校经常吃不饱,计划生育肯定有大人们的道理。” 三个年轻的中学生迷茫了,他们看到鹿山卫生院的墙上写着几行字: 计划生育是国家基本国策,是强国之路! 生男生女都一样,生男是名誉,生女是福气!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计划生育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田富提议说到公社周围村里去走一走,三个人口里背着英语,不一会儿来到田富的姨妈家村口,其实他们口馋想来姨妈家吃点肉。他们一样不停地背诵单词,有人笑他们,说他们是土狗学羊叫。一个人问田富:“水怎么说?”田富说:“饿特。”那人笑了说:“水就是水,什么“饿特”,我看是''特饿'',你恐怕是特别饿,想来你姨妈家混点吃的。”他们笑笑不语,看到村里的标语让他们心惊肉跳: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引不引,株连六亲! 计划条例已修订,超生罚款可不轻,超生一胎一万四,二胎两万五千整! 一胎上环,二胎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打下来,坠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超生罚款你不交,拘留所里见分晓! 第132章 姜四花不归路 那是一个星期天早晨,张立正老师已早早在鹿山乡汽车客运站翘首等待,客车马达已打响,车后屁股的“突突”声,有时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放出的屁还带着灰白色的烟,车的屁眼处还留着几滴口水。 “师傅再等一分钟,她与我约好了,要去占山县城买学生的书本,我是鹿山中学的老师,来、来,点上、点上,就一支烟的功夫。”张立正说着,将一支烟塞在客车司机的嘴里,他又伸进口袋掏出汽油打火机,“砰”的一声,把火递过去,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他胳膊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笔挺的西装的后面像是被人剪了一条缝,走路如同燕子的尾巴打开又合起来,合起来又打开。他的皮鞋擦得十分黑亮,苍蝇都生气这皮鞋无法找到落脚的地方。加上一脸的笑容和谦虚,让周围的人认识到这个人是有身份和修养的。 张老师跳下车来整理一下西装,他在地上徘徊,风一吹,他的西装后边的衣服一开一合,像燕子的尾,被烟熏得像上等烟叶颜色的中指利索地弹着烟灰又利索送到嘴里猛吸一口,鼻孔激动不安地喷射出一道白烟,如同喷气式飞机在天上拉着一条大尾巴。 姜四花听见汽车的“突突”声,带着满脸笑容,向老师和师傅挥手示意。她奔跑着,因为没有胸罩,她只穿着一件洁白的女衬衫,胸前那对硕大高耸的家伙,激动不已的跳动着。 姜四花特喜欢笑,车上的人也“礼貌”地笑,她不知众人笑的是什么,说:“不好意思,耽误了。”张老师和她走到车的后排座位,车里的两排人习惯性地又行注目礼,不约而同地转动脑袋目送到车尾部,那些人正如军队首长下连队检阅部队一样,战士的目光和脑袋是紧跟着首长的影子移动的,这是注目礼。 此时,一个光着头,眼睛长得像甲亢病人一样,眼珠快掉出来的鼻子低凹、嘴唇肥厚、上面排着黄胡子、牙齿如同烟熏肉的中年男人,跟同座的人议论到:“哇塞!刚才从我身边走向后座的那个女人,那两包奶水,举世无双。”他摇着光亮的头说:“谁将来是他的男人简直幸福死了,可以养三胞胎,以后生了娃,不会奶水不够的,绝对绰绰有余,兄弟,你说对不对?你敢不敢打赌?” 旁边的那个人回答说;“有道理,她的身上凶器对所有男人都百分之百有杀伤力。” 这两个人一路上谈着这个话题,谈着关于姜四花、谈着性,一直兴奋着,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一个也没有睡意。大家要知道,许多人一坐车就困了,都昏昏欲睡。 汽车在土公路上喘着粗气,吃力向前爬着,身后的扬尘使两路旁的树叶抹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化妆品,它们摇摆身姿,挥手目送渐渐远去的、睁着两只大眼睛、长着四只大圆脚的大怪物。 客车已经到一个叫牛过河的地方,车子颠簸了一下。车子往右,他们往右,车向左,他们往左。他们闭着眼睛,神态怪异,有的如同僵尸一般。 姜四花也来了瞌睡,昏昏然不知不觉靠在张老师的怀里。汽车颠簸着,身体与身体轻轻地碰撞着,这个没有睡意的男人,把手扶着姜四花,小心地用手呵护着自己的学生,不要醒来。这个此刻心中起了邪念的男人正无耻地用末梢神经去体会去盗取姜四花身体的温度,用鼻孔贪婪地吸食姜四花青春胴体散发出来的迷人芳香。都是受了刺激,张立正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燥热的心。姜四花的睡眠中的憨口水已经湿了张老师一小片西装,但他不介意,对他来讲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到自己的农村婆娘无理取闹、冷嘲热讽、霸道而且少温柔,文盲与文化差距,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婚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路过一处被山水冲刷得高低不平的路段,车颠簸特别厉害,姜四花被颠醒了,蒙蒙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下去。又一次颠簸,姜四花左手直接从张老师肩膀附近滑落下来。 其实这一刻大家不知道,姜四花是一直醒着的,她故意借车子的颠簸,借睡觉,她强烈的对异性男人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左手伴着车的节奏,车子颠一下,她手就不由自主地碰这碰那,丝毫不觉得她是故意的。 张老师其实通过姜四花的呼吸及心跳判断,鱼儿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开始碰钩了,他估摸着下一步,中午、下午、晚上应该做什么,一切都要符合逻辑往下推进·吞了钩,吊起来,还要吃到嘴里,又不能被鱼刺卡喉,才是幅美丽的计划图,人生图个啥?吃饱穿暖吗?不是,是精神的释放与自由,他脑海里浮现一副解放前那些男人的幸福,这幸福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他自己还恨自己生错了朝代。 张老师这想浮想着,沉醉在自己的美丽的梦中,不知不觉。客车已开到占山县汽车客运站。 “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司机催着车上的乘客。 姜四花也醒了,睁开双眼,眼睛里有一种呆滞和依恋。 “你睡得太香了,口水都流了出来。”张老师慌忙解释说。 姜四花傻笑着,调理头发,脸上粉嫩中泛起一片彩霞,可爱的小酒窝也掩饰不了娇羞欲滴。 那个光头、长着甲亢眼睛的家伙,下车后还依依不舍地跟在姜四花的身后,不怀好意地送了一程才肯离开。 张老师领着姜四花到县新华书店,买了要奖给学习成绩好的同学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厚厚一沓。 “姜四花,你是班长,管理班务有功劳,这最好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奖你三份。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师送给你。老师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不久要中考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我都帮你补习,好吗?” “好的,谢谢张老师。” “你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书籍?你挑选。” “要这两本诗,上面的诗歌念起来很美。” “行。” “这本《中学作文选》。” “行。” 一大堆文化用品,张老师付了钱,一个人扛着挺吃力的。 “张老师,我帮你扛。” “不用,你帮我拿公文包,重活我来。”张老师。 路过一条街,张老师说:“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出去玩,平时没时间,扛着这些东西也不不方便,我找两间旅馆把东西放下,再带你去玩,开开视野。” “好的。” 张老师来到一个名叫迎春旅馆的地方,买了两个相互挨着的房间,把文化用品堆在桌子上。 张老师打开另一个房间,告诉她:“姜四花,你就住这间,在我的隔壁,咱们去吃点占山县最好的小吃、特色饭菜,好好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张老师,你有意思,很会生活,你朗诵诗歌特别有情调,你好像很懂生活。”姜四花说。 “那是,不然怎么当老师?” 周末这条小吃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锅碗勺盆的各种声,不绝于耳。穿得花花绿绿的青年男女,双手扣在一起漫步在大街小巷。 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青年留着长发,从姜四花跟前走过,眼睛贼精精地盯着她的胸脯。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身上穿着粉白色裙子,从她眼前如仙女般飘过,姜四花傻傻地呆呆地注视着,嘴里说着:“这裙子真漂亮,要是哪天我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该多么叫人高兴啊。” 张立正:“你真的很喜欢吗?” 姜四花:“真的。” 张立正:“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走,咱们吃最好的肉酱米线、肉包子,炒一盘水饺,我肚子也闹起革命来了。” 热情好客的个体户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张老师点的菜单里的米线肉包摆在桌子上。这美食是姜四花一生最令人难忘的一顿,她这样告诉张老师。 饭后,张老师点了一支香烟,讲了人间多少大道理,讲人生与爱情,讲人命是可贵,但爱情价更高。讲了歌德九十多岁,又爱上一个十九的姑娘,说爱情是不分年龄大小,不分国籍,跨国之爱、忘年之爱、老少之爱,那才是传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也不怕小偷盯上,把一大沓崭新的人民币拿出来,高傲自大的如同沿海地区改革开放深圳特区来的大老板一样,腔调还有些变异,叫到:“兔子(同志),多少钱?”生怕别人小瞧他是个土包子、穷鬼。 “同志,我们这里没有兔子,也不知道多少钱。”个体户老板笑着走过来,张老师从厚厚的钱中拿走几张给“兔子”个体户。张老师傲慢地用食指在空中摇晃。 “同志,不,说错,应该叫老板,不用这么多。”那个“兔子”个体户谦虚地说。 姜四花看到张立正豪情大方,阔财主的样子,羡慕地微笑着。 “兔子”个体户找零双手送到张老师手中说:“常来呀,老板,先生,这位小姐很漂亮的喔。” 姜四花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姐,她心里不习惯地吃了一惊,张老师看在眼里,说道: “外国人、解放前的中国人叫小姐,是种高贵的称呼。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老板呀,小姐呀,以后会流行的,这是思想解放和精神解放,精神自由,从现在开始到未来,自由恋爱才真的名副其实。” 张老师带着姜四花来到占山县最大的品种最全的供销社,琳琅满目的百货,让人眼花缭乱。水果糖的甜蜜芳香,弥散在供销社的各个角落,许多人并不是来买东西,他们来了看看,就是来嗅嗅满屋飘香的水果糖气味,小时候的姜四花就喜欢往供销社跑,喜欢那个味道,如同苍蝇喜欢臭蛋一般。 两人走到一处卖裙子的地方,张老师笑着说起普通话:“同志,同志,请你将那条粉红白色的裙子拿来给她试试。”张立正讲着不太标准普通话,虽然是老师。 售货员很快就递过一条裙子,受宠若惊的姜四花不知如何是好说:“这怎么能行?” “只要你喜欢就穿上,我有钱,几百元一条也买得起,就几个小钱。看你吃饭前那种喜欢的样子,就穿上吧,你一定很漂亮,美丽的享受要趁早,穿上它,咱俩晚上去看场电影,这里的电影院天天放映,不像乡下一个月轮不到一次。” “是呀,真是太好了。” 张老师说:“这是白雀灵,小镜子,这双鞋子,这件上衣都要,为什么?我觉得穿上这些到照相馆照一张最美丽的照片,成为永久美丽的回忆。” 姜四花说:“太破费。” “这算什么呀?小钱,幸福美丽,青春年少如流水一般,一去永远不会再来,昨天的你绝对不是今天的你,但今天的美丽,明天就不再拥有,照相可留住你今天美丽可爱的幸福快乐的笑容,明天变成今天的时候,只有回忆。” 姜四花说:“行,花费的钱我慢慢还。” 张老师说:“行,你看着办,但我不要你还,这样对我讲,太小意思了,我不缺钱。” 姜四花活蹦乱跳走进县照相馆,又高高兴兴走出来,连照相馆的工作人员都夸她美丽漂亮,说要留一张挂在相馆展示,把美丽告诉所有人,这一句话让姜四花想着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所有忧伤与她没有关系,她有些飘飘然。 第133章 意外 晚上,她拉着张老师的手跨进县电影院的大门,无数双眼睛都投来异常的眼光。她燃起一种优越感,她叽叽喳喳,话也多起来,如同老家核桃树上跳来跳去的喜鹊。 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 插曲里响起: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花儿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妙龄少女的姜四花斜靠在张老师肩上看着电影里妙龄少女的喜怒哀乐。 姜四花从电影院出来,还耿耿于怀地唠叨:“觉远最终当了和尚,白无瑕伤心离开,白无瑕呀白无瑕,你再主动点,再大胆些,态度坚决一点,或者直接······就······那个-帮觉远破了戒,不就成了吗?哎呀,多可惜,觉远也是胆小鬼,心头想她,还有定情物,就是没有一点行动,多享受的美丽的恋爱就灰飞烟灭,我喜欢敢爱敢恨。机会呀!” 张立正说:“我也这么认为,你分析得有道理,老师认为他们没有精神思想解放,才痛苦一生。尽情享受爱意是大道理。恋爱不一定有结果,相爱的人不一定能长久厮守,但拥有比完全是一片空白要好得多,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从来没恋爱过,那也是一场悲哀。” 夜晚,张老师带着姜四花走向公园,说了许多人间的传奇故事。 返回旅馆时,他买了一瓶荞麦做的白酒,几包花生和零食。回到张老师的住处,两人在他的房间谈理想、人生、爱情,姜四花吃花生,看着张老师大口大口喝酒,说到激动的,还会流几颗泪珠姜四花将自己的小手巾帮张老师擦泪,张老师说了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把金樽空对月·····”一把抱住姜四花,深情地说:“四花,我爱你。你是我心中最美最美的仙女,从初一的时候开始,我等了两年了,心头好苦啊。”嘴唇压在姜四花的芳唇上,手也激动不安在姜四花身上摸索着什么,一切都乱了······· 张立正将姜四花抱到床上,姜四花焦急的说:“张老师,我听白老师说这样会生娃娃的。” “姜四花。白老师没谈过恋爱,谈恋爱要快乐地享受爱的过程,不会怀孕,不会生娃娃,我包里经常带着我农村婆娘的避孕药,她没文化,经常忘记,我们每次都睡在一起。吃了就没事。我的避孕药有时候放在家里,有时候放在学校宿舍,每次都是我提醒她吃的。” “老师,师母发现怎么办?” “绝对不会。” 灯熄灭了,姜四花“啊”的一声,永远告别了她的处女时代。 回校以后的日子,姜四花渐渐冷落了韩亮,见到韩亮就躲,说韩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是这一辈子不喜欢韩亮这个肥猪,各种难听的话都写信挖苦打击他。可韩亮不甘心,无法从对姜四花的暗恋明恋中走出来。因为精神上的打击,经常咳嗽感冒,吃药六十多天不好,他爹把他送进医院检查,不可思议有三个加号的尿蛋白,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并轻度肾功能衰竭。 韩亮被送到占山县人民医院治疗,使用了大量激素,每天要吃五颗强的松才行,等他稍微好转时,回到学校来上课,同学们吃惊地发现韩亮的脸肿了,满月脸,身体也更肥了,脸上多了很多色素沉着,胡须更多更密,脸上还有许多痤疮,彻底变了一个人,同学害怕他的病会传染给他们,都纷纷躲着他。 这样来自同学的冷漠和躲避的精神打击,加上疾病折磨,他又病倒了,他告诉王学十和田富:“我受不了了,我要到鹿山卫生院住院,心里才好受,姜四花不理我,痛苦到极点。目前,只有你们俩还和我玩、说话,我活得真没劲啊,我去卫生院住院你们会来看我吗?我说过这个病不会传染,是医生告诉我的,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相信我,我很感动,我不会害你们的。” 田富和王学十回答说:“一定去看你,我们有空后,我们去帮你。” 韩亮说:“走了,我的好兄弟。”泪水从浮肿的眼睛里挤出来。 韩亮向老师请了假,伤心地离开学校。韩亮住进了卫生院,除了每天输液打针,他就一个发呆,无聊的时候就走到理疗室的窗口的外面,踮起脚后跟看那幅针灸图。 大约一个星期过后,王学十和田福去看韩亮。韩亮躺在病床上正输液,韩亮说:“我现在这病可能医不好,药当饭吃了,王学十你帮我把那五颗强的松拿来,还有那碗刚煮的中药。” 王学十把药片和中药递给他,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将药片放进嘴里艰难地吞咽,好不容易才用汤药将卡在喉咙里的药片冲进胃里,不小心有少量水进了他的气管,他拍着胸,急促地咳嗽,脸上暗红青紫,看上去缺氧了。 田富说:“韩亮,那幅针灸彩图还在吗?” “在的,在窗口外边,支起脚后跟就能看见。” “我看一眼就走,看望韩亮,顺便看那图也在情理之中,专门来看,别人说我有病,王学十也一起去。”田富说。 韩亮说:“王学十别去了,他还没发育,等他发育了,你不叫他,他自己会去。” 田富偷偷走到针灸理疗室四处看看,像贼一样在确定没人的时候,踮着脚后跟,努力将脸紧贴着玻璃,鼻子都完全变了形,还在那里瞧,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比他脑袋还小三倍的钢筋铁栏做的防盗窗。 “什么人?做什么?喂。”一个护士在不远处叫喊。 田富心惊肉跳离开窗口,故作镇静,勉强挤出一点可怜的笑容,说:“医生,我找我同学韩亮,他住院。” “韩亮在六号病床。”那个护士说。护士是来给韩亮换针水的,田富也来到六号病房,护士边走边说:“这些屁娃娃,还是只梦公鸡,叫都不会叫,就学着翻鸡窝。再说那图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点东西嘛,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激素过盛惹的。” 田富和韩亮,低头不语。 护士走后,王学十捂着嘴咕咕咕地笑,他弯了腰,蹲在地上,肋下岔气了,哎呀哎呀地叫:“岔气了,岔气了。”逗得田富、韩亮也咕咕地笑。 田富说了句:“关键是看谁笑到最后。”姜四花自从县城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喜欢打扮,很少请教王学十,她比往常更加喜欢去班主任张老师那里,除了班上的工作,就是补习她各个学科,许多同学去找张老师背书,姜四花班长都在他那里。 张老师的住房和备课的地方是两层楼的瓦房,下面是学校的仓库,墙的外边是农民的菜地。菜地外边是一条通向各村庄的土路,路旁长满棕榈树。张老师的房间外是一条木板走道,走到他住的房间,门口与众不同,上面挂着一个照妖镜,是他农村婆娘挂上去的,说是怕她男人被女妖精和小人缠身,才放上去避邪。凭这个特殊标志,同学们不会进错他的房间。推开他的房间进去,里面是一间可以煮饭吃的很大的厨房,里面的炊具齐全。许多农家的东西都是同学送的,除了这间房子,墙上还开了道门,里面是老师的卧室兼办公室,是他备课、批改写作业的地方,他的床在进门的右边,一张书桌放在进门正前面,书桌背面是一道明亮窗户,窗户挂着一块碎花布的窗帘。进门的左边是一排书柜,书柜上放着许多流行的杂志,墙上贴着几张时下流行的摩登女郎的性感十足的画。可笑的是这些画并不完整,有许多残缺,原来是他农村婆娘来撕的,因为他媳妇看不惯,说他看了墙上的美女画就不喜欢看自己的老婆。有的女明星只剩下两条腿,还有的只剩下胸和胳膊,还有一张更惨,只剩下半张脸。为了这些事,张老师和他的农村婆娘打过多少架,吵过不少嘴。 姜四花自从和张立正发生关系后有了第一次,便自然而然地想第二次、第三次,以后便达到十分疯狂的地步。 自从他得到姜四花后便对老婆兴趣锐减,偶尔回去只是敷衍了事交点公粮,完成任务。他认为他的农村婆娘不洗澡,下面有点臭,又松松垮垮的,一点紧度也没有。自从与姜四花好上,他对她农村婆娘也格外大方,也会嘘寒问暖,他婆娘叫他经常回来,虽然离家一公里,但他借口说今年是初三了,要中考了,作业多,批作业要到深夜,等初三中考完就会经常回来,他婆娘相信了。 姜四花和张立正都会寻找机会偷欢。大多数会选在周末,有时实在憋得心慌,就利用午休的时候发泄一下,后来每个午休都要偷一次。他暗暗佩服年轻人姜四花的欲望太强,他暗自嘲笑说姜四花的那个无底洞可能永远填不饱。 由于姜四花长期吃避孕药,身体略微显得丰满。月经有些紊乱,有时不来月经,这急得她团团转,她去问张立正,张立正坚持告诉她绝对不会怀孕,女人成长过程会有变化,顺便吃点中药调调就好了,他负责去找药、煮药。 张立正后来每天午休都要做那事,就算姜四花在例假期间,这也不能例外,刚开始他阴虚阳亢,十分强烈的性兴奋。后来渐渐阴损及阳,有些力不从心。他听说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是中医,王治山每周星期三都来街上看病,卖中草药,就特意去找王治山瞧病。 他见到王治山后,因为张立正是王学十的老师,王治山十分尊重和礼貌地问:“张老师有什么事?”张老师蹲在药摊边说:“我也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病,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病,他说他房事不得力,妻子月经不调,请你帮忙配几副药草。” “张老师,没问题,我这就配。”王治山配了个芎、归、地、勺的四物汤,外加香附、紫丹参、益母草给他,说是调经的。配了左归汤,外加菟丝子、盐杜仲、川断、淫羊藿、野党参、小红参、仙矛给他,叫他泡酒喝。十二副药配好后,张老师假装要付药钱,王治山硬是不要,张老师又将钱放进口袋里。他突然又说:“我朋友路远,要不多配几副。”王治山只得又配了六副中药给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王治山今天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泡汤了,后来整天一个病人没有,一个子没收到。他空着手回到家,见到兰兰就说:“今天舍财了,药是抓了,一分钱没有,今早出门见到一条花蛇从我面前走过,是走的下坡路,一下就到沟里,这是兆头,蛇就是舍,财是药材,这是舍财走下坡路。有一次看到我眼前的蛇都是顺着坡往上爬,是向上的,那天的生意特好,病人特别多。可惜可惜,王学十的班主任老师抓药抓十二副药,这个贪财鬼说不够又抓了六副,药都抓了大半。”王治山像叫花子讨新媳妇-钱少话多,说张立正吃的是不花钱的“白药”,让人生气的还是帮别人抓,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不定就是他和他老婆自己有病还不好意思说。 张立正将药拿回去,一边帮姜四花煎药一边给自己泡药酒,有些药他没泡酒,也给自己煮了一罐。 姜四花晚上来喝调经的药,发现张老师也煎有另一罐药,她好奇地问:“张老师,你怎么也要喝药?” 张立正说:“我最近课多,作业多,体力有点虚。” 姜四花没有羞耻地说:“是该补一下。”姜四花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她仿佛一个爱人身份的神情。 张老师伸手去姜四花脸上捏了一把,然后“咕咕咕”的将中药喝下。 韩亮又回到学校上课,成绩一落千丈,他说一定要读完中学并中考,另外他还要努力追姜四花,如果两个人好上了,他爹会通过关系将他们两个招在粮管所上班。 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就追,姜四花是他生活中的精神支柱。 一个月后,他开始跟踪姜四花。 姜四花吃了中药后月经又来了,脸上的阴云又转成蓝天白云。 张立正吃了汤药,每晚服一杯药酒,他肾精不足、阴虚好转。 时间已到了八九年的六月初,大家都忙着备考。韩亮只想有个中学毕业证,还有姜四花这个人,他认为姜四花的成绩是考不上高中的,只要考不上,他就有机会。极端爱一个人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行为。一个周末,韩亮一个人跟踪姜四花,他买了零食当晚饭,同学都回家了,姜四花没有回家,晚上十二点也没见她回女生宿舍。他不敢去张老师的有照妖镜的房间偷听,那木走道走起来会有声响,再说也不道德,他决定一定要搞清姜四花一个人在学校干什么?为什么经常往张立正房间跑?他怀疑她与张立正的关系。他偷偷走出校门,那时候学校是没有保安的,他绕着土路,越过刺篱笆墙,翻进几块菜地,偷偷摸摸来到那一道还亮着灯的窗户下。那分明是张老师的房间,是在二楼。虽然上面挂着窗帘毫不影响韩亮的判断,他静静地贴着墙,细细倾听,他听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床有节奏的摇晃,嘎吱嘎吱的,这么晚了,张老师不可能搞体育锻炼做俯卧撑。没多久,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呻吟声,男人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牛蛙的声音。他一股火冒起来,他想他是躲在暗处,明明看到姜四花进入门后就一直没出来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原来她躲我背叛我,这对狗男女,你对我使坏,我也让你日子不好过,姜四花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婊子,让你死得难看,他在心中这样骂道。 第二天晚饭后,韩亮知道张老师的爱人家离学校只有一公里,想去看看这位师娘。天刚降下夜幕,他悄悄来到女生宿舍,并没发现姜四花的身影,他躲在暗处看那个照妖镜的门,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看到姜四花出门倒洗脸水,水从走道上哗地倒下来,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他摸出学校,急急忙忙朝师娘家走去,因为体肥喘得像老牛拉车一样,从土路上经过,看到窗前有灯光,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在心里骂道,一对狗男女。 他来到师娘的家中,她的两孩子已睡着了,一个人独自在切酸菜。师娘认识韩亮,韩亮常来家里帮着种烤烟,她关切地问:“韩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在家吗?” “在学校呀,最近中考的事很少回来。” “你昨晚十二点在学校吗?” “没有呀。” “我明白了,你的照妖镜没有用了,我听到张老师和一个女人睡觉,床板摇得老响。”韩亮这么一说,这个醋坛子女人是火冒三丈,将地上的酸菜掀得一地,眼睛几乎冒火:“这是真的吗?” “我已经跟踪好久了,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不信我带你去听床叫声,只是以后你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保证,这个砍老壳的,看他就不正经,最近买东西给我还大方,原来是睡别的女人。”她去抽屉里翻东西,说:“我的钥匙呢?怎么不在?”就在她翻钥匙时候,发现自己平时吃的避孕药少了许多,这引起她的怀疑。她拿起避孕药一颗一颗数,心想就是不对,她买回来是数过的,吃了几颗她也清楚,她骂道:“老娘的药就不对,一定是这个“砍脑壳''送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了,一定是他送给那个“卖屁”的女人了,走,走,捉贼捉赃,抓奸抓双,韩亮走。” 韩亮和师娘几乎小跑步往学校赶路,好不容易来到那扇窗户对面的土路上,两个人猫着身子无声地靠近目标,紧贴外墙,从窗户里边传出嘎吱嘎吱的床叫声深深刺痛这个农村婆娘,作为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女人,她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师娘把韩亮的肩按了按,暗示他就在这里,防止有人跳窗,她去学校敲门。师娘小心翼翼退出菜地转出路口,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百米冲刺地往学校门口狂奔,跑到张老师那栋两层楼的房子,便轻手轻脚如猫走路,摸到照妖镜下,用石头“咚咚”的敲打门,嘴里骂道:“张立正,张立正你给老娘开门。” 这突来的意外,让张立正和姜四花乱了方寸,慌忙从床上起来。姜四花四处找衣服裤子,两人都如惊弓之鸟,不知何是好。床下是不好躲的,张立正小声说:“四花别慌,你爬在窗户的外面站好,我用窗帘布遮住你,其他等我来应付。” 姜四花爬上窗户,战战兢兢站在那里,韩亮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是姜四花,他甚至能看清站在窗户边的姜四花,虽然外面穿着一件。然后张立正用窗帘布拦住窗户。门还是“咚咚”响着,师娘的喊声,引起其他在校老师的注意,都纷纷起来,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问:“嫂子怎么了?” “张立正干坏事,吃农药了。”听这么一说,体育老师和数学老师一起将门撞开,又将里面房间撞开,里面是黑的,体育老师打着手电找灯的开关,发现灯线断了,落在地上。张立正斜躺在床上,“张老师怎么了呢,为啥吃农药?”体育老师问。 张老师不说,师娘说:“他没吃农药,他和一个女人睡觉。”师娘打着手电在房间里,在床下找:“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呢?”突然,师娘像发疯的母牛,一把拉下窗帘,手电射出去,姜四花被惊吓,电光让她炫目,双手遮住手电光。就在那一刻,姜四花“啊”的一声,脑壳往后仰,从二楼往下掉,头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师和师娘吃惊怎么会是姜四花同学?众人夺门而去,张立正也跑出去,嘴叫着:“姜四花······”韩亮跑了······ 第134章 香消玉损 韩亮跑出去一段又折回去了,他觉得突然对不起姜四花,应该去救她。毕竟是同学一场,恨归恨,但内心还是刻骨铭心地爱她。 他扑过去,抱着姜四花不停地喊:“姜四花、姜四花,你醒醒。”由于惊恐不安,他是没有性欲的,要是换做平常,抱着他朝思暮想的姜四花,一定会雄性激素升到头顶,激动不安的颤抖。现在不同,现在颤抖是伤心过度、惊恐过度。他哭了! 体育老师、张立正、数学老师、白老师、师娘还有其他老师,跑到出事现场,他们打着手电,也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听到一个人在哭:“姜四花、姜四花我对不起你呀!” 这就奇怪了,怎么现场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师们熟悉的韩亮韩胖子。 体育老师把他拉开:“你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韩亮说:“哦、哦,我对不起姜四花。” “姜四花,你醒醒。”体育老师、白老师叫,张立正也叫,师娘没有叫,她的恨没有解。 “快送医院,快送医院。”张立正背起姜四花就往医院里面跑,他边跑边说:“你吃药就好好吃药,怎么会想不开跳楼了呢?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跳楼呢?” 师娘骂道:“张立正,你别给老子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立正说:“姜四花就是来帮我批改作业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姜四花被送到卫生院急诊室抢救,医生和护士忙中有序地抢救,刘医生用手电筒照照她的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瞳孔扩散,用手摸摸她的鼻孔、脉搏和胸部心跳都停止了,刘医生说:“立即人工呼吸,胸外复苏,给我准备肾上腺素。” 刘医生,做了人工呼吸,又换胸外按压,这样多次反复着。 人们看到她耳朵里渗出少许血来。一只肾上腺素推进她的右手臂三角肌上。刘医生又重复着人工呼吸及胸外按压。这样进行了30分钟。不管刘医生捏紧姜四花的鼻孔往她嘴里吹多少气,都没有用了,姜四花还是瘫在床上。 刘医生再次翻开姜四花的一只眼睛,再次用手电光照射瞳孔,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转过身体,用右手的衣袖拭了脸上的汗,表情十分严肃而略带伤感地说: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她死了,多可怜的姑娘,通知他的家人吧。” 张立正放出悲痛的哭声:“姜四花呀!姜四花,你怎么这么寻死?”他脸色苍白,凌乱的头发,没有往日的三七开了,乱七八糟地分布在前额。 有一个人悄悄地走了,那就是那个肥胖子。 不一会儿,姜四花的哥哥、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来到了卫生院。 姜四花的哥哥失声痛哭,久久不肯离开,公安人员告诉他:“你妹妹已经走了,我们要封锁现场进行笔录和调查。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部分工作人员赶往学校。” 姜四花的哥哥无力地说:“我在这里陪她一夜,麻烦你们调查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公安说:“也行,你是他的家人,只能守着不要动,我们好收集证据,进行法医检验,所有当事人和其他知情人都到派出所单独做笔录,你最好在门外守着,把门锁住,明早法医要来检验。” 白老师突然问起来:“你们见到韩亮了吗?他是重要的当事人,刚才还在,人呢?” 有人说道:“不见了。” 公安人员说:“赶紧找。” 体育老师说:“他家是粮管所的,他爹叫老韩。” 深夜的鹿山公社派出所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热闹,人们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出来说:“张立正老师,请你一个人进来做笔录。” 张立正无力地走进笔录室。 公安说:“张老师,请你讲讲当时的情况。” 张立正说:“姜四花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班班长,我是班主任,她经常到我宿舍汇报工作,帮我管理学生,批改作业。” 公安问:“那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张立正说:“她有病,吃了王治山开的药,喝完后神经发狂,说自己不想活了,才跳窗而下的。” 公安问:“你没有阻止吗?” 张立正无力地说道:“阻止了,没止住。” 公安又问:“王治山是哪里人?他的药是治什么病的?” 张立正说:“是飞燕村的郎中,开啥药我真不知道。” 公安问:“药还在你宿舍吗?” 张立正回答道:“在的。” 公安问:“姜四花跳楼前,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 张立正说:“有的,体育老师、数学老师、我爱人,还有白老师。” 公安问:“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来到你的房间?” 张立正说:“因为我和我爱人吵架。” 公安问:“你认为王治山的药有问题吗?” 张立正心虚回答说:“是的。” 公安说:“我派人和你去现场采集证据,以上是你的笔录,没有暗示、没有强迫,你说的是与不是,是亲口说的,如果作伪证,隐瞒事实,后果自负,你过目并签字,情况属实的话,落上你的名字。小李你和他去现场取证。” 张立正回学校,他走路都颤抖着。 体育老师、数学老师、白老师都进行了笔录落实。 他们相互介绍名字,并把当时所见到听到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公安问:“你听到张立正的爱人说“张立正吃农药了””? 数学老师说:“是啊。事情是这样的······” 公安说:“能不能确定你刚才说的。两道门都是你们撞开的吗?张立正的爱人进去是找女人吗?亲眼看到跳楼?” 数学老师说:“确定。”“确定。” 白老师说:“我是后来去的,只听有人说吵架,有人跳楼,你们最好问一下他爱人。那个叫韩亮的同学,他跑了。” 公安说:“好,你们签字画押,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还要来麻烦你们。” 工作人员敲门并喊道:“报告。” 公安所长说:“进来。” 工作人员说:“所长,那个叫韩亮的同学,在他家没有找到。” 所长说:“再找,他出现在跳楼现场是重要的嫌疑人和重要的目击证人,他可能知道更多,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死亡现场?为什么听到姜四花死了就跑了?他为什么在现场说他对不起姜四花。传唤张立正的爱人。” 不一会儿。“报告,张立正的爱人不知去哪了?” “这就奇怪了,立即找人,麻烦各位老师请回吧。” 第二天上午,张立正的爱人没有找到,韩亮没有找到,笔录室多了个王治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治山。” “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有个叫姜四花的同学吃了你的药发狂之后跳楼自杀身亡了。” “啊!那不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嘛。”王治山吓出一身冷汗。 “你看看这药是你抓的药吗?”王治山接过所长递过来的中药仔细地翻着,肯定的说:“是我抓的。” “这是治什么病?” “妇科调经药。” “会不会中毒?会不会发狂?” “无毒,也不会发狂,我可以边煮边吃给你们看。” “那倒不必,我们会请专家鉴定的,是姜四花去抓的药吗?” “不是,是张立正老师,他是我儿子王学十的老师。” “你有行医证吗?” “有,是占山县卫生局办的。” “你把当时张立正到你那抓药地过程说一下。” 王治山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下午把行医证送来确认一下。” “好的。” “你来一下,对以上的笔录进行真实性的签字认可。最近待在家里可能会随时传唤,需要你来理清讲清事实。” 忐忑不安的王治山回到家里,拿了行医证又赶往派出所。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心里没个底。 上午县刑侦队和法医正在卫生院验尸,验尸单上写着: 1、胫骨骨折,四肢骨折,颅骨骨折,耳道有出血点。 2、外阴属已婚行型,阴道内有残余精液,已提取保留。 3、坠落点有呕吐物,已提取保留。 4、死亡时间十一小时。 法医、刑警与所长在派出所交流案件。法医说死者跳楼前发生过性关系。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与她有性行为的男人。 所长说:“一个是张立正,还有一个是韩亮。他们有作案的时间。” 法医说:“张立正的身体信息在房间秘密找到,他的指甲脱落物、头发、手巾,只要比对他的dna就可以判断,韩亮的呢?”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洪亮的胖男人的声音:“所长,所长我儿子被我送来了,他自首。”他是粮管所的老韩。 老韩拉着韩亮来到所长办公室,韩亮一脸惊恐不安,抖脚抖手的。 所长说:“韩亮你不要害怕,事情会搞清楚的,我们发现姜四花阴道里有精液,你是否强奸她。” 韩亮说:“没有!” 所长说:“但现在要采集你的头发来对比,口说无凭。” “所长,头发不准的话,就试试精液吧。”这个急切要证明自己的韩亮说。 所长说:“也行,时间等不急,现在弄吧!法医还有其他刑事案件,要赶时间去现场,你跟着法医去旁边的房间去。” 法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的玻璃试管,带着他去隔壁,在房间里面,法医关着门说:“你搞这试管里,我在旁边看着,要一定是你的标本。” 韩亮回答道:“行。” 韩亮磨蹭了几分钟,法医问:“好了没有。” “不行呀,能不能你先出去,我就能马上搞出来。” “也可以。” 法医走后,韩亮放下心来,心想我不搞出点东西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恨死你了张立正,明明是你干的,现在我也被拉进来了。他闭着眼睛,努力的才勉强来了性欲,想着卫生院针灸人 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试管,喊道:“法医,可以了。” 法医推门进来,戴着乳胶手套,拿着试管仔细看,然后放在鼻子处闻,他微笑着说: “还是可以的嘛” 韩亮大声说到:“我没干姜四花。” 法医说:“结果检验出来就知道了,你是干过还是没有干过,出去吧!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做过的,跟所长说说。” 韩亮强调说:“我没干过她。” 法医连忙说道:“小伙子,别激动,我也没说是你干的,这是法律程序,一定要走程序。” 韩亮一个人面对所长,把所有的经过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所长说:“你跑了,我们怀疑你,你说清了,有事实,有依据,你才能清白。为什么跑,做贼心虚。”“所长,你听我说······” 韩亮才从够派出所里走出来,发现一个公安正用手铐铐着师娘走来,师娘问:“你招了?” 韩亮说:“招了,我没说假。” 公安说:“你们不准交流,不准串供。” 韩亮回到学校上课,心神不宁的,他问同桌王学十:“如果我不带师娘去张立正宿舍去捉姜四花,姜四花是不会死的,公安会不会判坐牢?” “我也不知道,你问过公安吗?” “问过,他说一切等结果出来。” “对于姜四花这事,我爹也被拉去问话了,他们说姜四花吃了我爹的药,发了神经,才跳楼的,我爹现在还急得睡不着,门也不敢出,说公安还要问话。” “你爹没事,你听我说,张立正和姜四花睡觉,师娘去敲门,姜四花狗急跳墙,我跟踪了好久了,当时·····当晚······· 韩亮像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记得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张老师正给学生上课,他被公安用手铐带走了,他叫着为自己辩解:“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警车的尖叫声响起,他被塞进警车,从此这个人民教师中的败类就再也没有回到讲台上了。 白老师临时当了班主任,又给同学们讲语文课。 第135章 体育竞赛后田富和丁所花 田富是全校最公认的体育苗子,老师们都希望他将来在1500米的赛跑中能获得全省中学体育比赛的前三名,因为他刚参加占山县中学生比赛,拿了第一名,在全地区比赛获得第二名。可是最让老师、同学们失望的,是他的文化科目太不理想了。 丁所花故意与田富走得近,是因为丁所花赌王学十的气。 在学校组织1500米的比赛,体育老师将全校所有有奔跑天赋的三年级同学叫在一起,来个大比拼,决定谁参加全省中学生赛跑。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时分,各班的代表队都在学校大门跃跃欲试,他们在那里摩拳擦掌,做着各种赛前热身运动,各班的同学都在学校大门口,靠近土公路的两侧,他们都是来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的。 学校大门就是一个起跑线,他们要跑到乡派出所那里750米处,又转身跑回来。学校大门一出,就是一条50多米又平又宽的马路,是每个同学们回程的冲刺点。 下午四点多,天不是最热的,是比赛的好时段,初三的男选手们,体育老师叫他们是运动员,这些运动员,是名不符实的,因为大家都穷,都没有短裤,也没有像样的运动鞋,大家都与平时穿的一样。 田富和王学十说:“我返回来时,在最后的60米处,你给我领跑,我拿出飞一般的速度,我要让丁所花知道,我是学校的飞人,也是全地区的飞人。我要用我的成绩征服她,她老说我学习成绩差,体育可以帮我捞回一点面子,她老打击我说,跑步跑不出未来,当不了饭吃。我很生气,今天表演一次。” 王学十:“要是你真正当了国家运动员,还怕她不喜欢你?” “也对。” 体育老师拿着哨子,一只手扬得高高的,他宣布:“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比赛即将开始了,啊!不准作弊,跑到派出所那个桩,绕一圈才回来,那里有个监考老师,哨音响就出发,预备:嘀嘀!” 大家像狗追兔子似的,疯狂地往前冲,生怕自己落后了。毫无疑问,田富一直压着奔跑,一直跑在最前面,田富的家境也不富裕,他和王学十一样,就从来没有穿过内裤,王学十发现,全宿舍就看到韩亮会穿内裤,其他的都是一条裤子。 田富一个亲戚表哥在省城,前天回来时送给他一条有拉链的蓝色裤子,这两天就穿在身上,很暖和,上厕所时“唰”的一下就拉开了,“唰”的一下就往上拉就合上了,实在是方便又省时间,大大提高了上厕所排泄的效率。 丁所花说:“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们看看田富,还在前面。” 王学十在60米处猫着腰等着,等田富离王学十还有5米时,王学十在田富身前狂奔,田富看到不远处的丁所花,心中烧起一股推力,咬牙大步往前赶,步幅明显加大,双手也摆得开。田富略长的头发被风梳理得往后飘,一副飞人的样子,在最后40米的时候,王学十的鞋子因为破烂,鞋带断了,鞋子也跑飞了,但王学十根本停不下来,大家笑起来了。就在此刻,由于身体激烈运动,田富仰着头,裤裆部位的拉链开了,那时专心高速跑步的田富绝对不会注意也感觉不到,男同学笑起来了,哈哈大笑,女同学惊讶地尖叫着:“啊!啊呀!啊!”有的捂着嘴、有的捂着眼睛,男同学有人竖起食指在摇。狂奔兴奋中的田富认为他飞人般的速度一定震惊了男女同学了。 体育老师叫:“田富开了,裤开,裤开了。”田富听到体育老师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听到的是“快、快、快了”的意思。他奋力拼命般地冲。 田富临近终点,他看到他喜欢的人丁所花红着脸,双手捂着眼睛,慢慢蹲下去,他以为是丁所花激动得哭了。 田富喘着粗气,胸脯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跨过终点,才慢慢停下来,并原地小跑着,王学十转过身来,吃惊地叫着: “田富,“唢呐”出来了,“唢呐''出来了!” 田富当然知道,“唢呐”是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他是听惯了王学十所说的“唢呐”。 他吃惊地用双手捂住裆部,低头往学校走去,并迅速地调整着,迎面走来一个40多岁的煮饭的阿姨,瞧见他似乎流氓般的举动并骂道: “畜牲,想耍流氓。老娘已经40多岁了。” 田富哭了,回到宿舍放声大哭。 王学十去找自己的破鞋,许多同学还耻笑地指着他“破鞋、破鞋”地叫,他也哭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哭了,流着泪,贫穷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已经很让他低人一等了,此刻的贫穷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耻辱,他悲伤气愤地找到了那只耻辱的破鞋,穿上去后别扭地走回宿舍,也在床上埋头呜呜的哭了地起来,他哭自己贫穷,还有贫穷带自尊心受到全所未有的践踏。 田富听到王学十哭,以为是为他哭的,但田富发现,王学十此时哭得比自己还伤心,心想不是哭他,应该是王学十哭他本人。 “王学十,你哭谁呀?” “我哭穷,我哭你,也哭我自己,贫穷给我带来寒冷、饥饿、痛苦、委屈、疾病、讥笑和没有尊严。” 王学十又说:“我哭我爹这个穷根,生出我这个穷苦瓜,什么时候才有点甜味?还是你田富的名字取得好,又甜又富,你爹的梦想就是要你甜美的日子,富足的生活;我爹呀,怎么姓王呀,为什么不可以姓甜、姓富,难道真是命运,他老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不管阶级斗争如何地批斗我,也不管贫穷生活如何地戏弄我。我站着是王、跪着是王、正着是王、倒写也是王。我想我爹是鲁迅笔下的“呐喊”还是“孔乙己'',还有他老喜欢说:“虎死英雄在”这句话有点气势,他说老虎死了,还能吓唬狗夹着尾巴跑,我又想起一句话,对咱俩都有用,“虎落平阳被犬欺”。对吧?” “对对对,咱们擦干泪水,哭是一种懦弱,你见过老虎哭吗?” “没有。” “走出来,去背书。” 两个穷学生又找到心理平衡了。 第二天,王学十和田富向老师请假回家,说是一天的假,一个回家找鞋带,一个回家把拉链剪了,要换纽扣。 可两个人三天了还没有来,急得白老师去找王学十,体育老师去找田富。 两个人回到学校都被老师给批评了一顿,说是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 体育老师叫田富练体育,跑步。他没有去,就是坚决不去,他告诉体育老师:“跑步肚子容易饿,浪费饭票,再说跑步不能当饭吃,文化科成绩不好,上面的学校也不会录取的。”不管老师如何讲,如何劝,他就是不听,气得体育老师直跺脚。 丁所花也发现田富不练体育了,心里觉得可惜,丁所花虽然不完全喜欢田富,但田富对她还是十分喜欢的,她对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曾问田富:“你为什么不练体育了?” “没有为什么,不想练。” 王学十劝他练体育,他说没心情。 周末,丁所花回到家中,向她妈要了一元钱,回校时,她去了一趟供销社。 星期一中午,丁所花悄悄送给了纸条给田富,田富走到操场上在无人的时候,打开纸条看,上面写着:田富同学,晚饭后,我在学校后面那个山楂树下面等你-丁所花。 这是丁所花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他高兴得在空中跳,走到单杠下,跃了一下,双手拉住单杠,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 正在教学楼里的丁所花偷偷地透过玻璃看到田富的神情、动作,抿着嘴角眯着眼,可爱地笑了。 晚饭后,田富连饭盒都没有洗,丢下饭盒就早早来到学校后山深处的那棵山楂树下,他幸福得想抱着山楂树亲吻,只可惜山楂树上有刺,不方便操作。晚风徐徐,他期盼着他朝思暮想的丁所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丁所花实际并没有吃晚饭,而是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点零食就上山了,她躲在一丛枝繁叶茂的树后,观察着,偷笑着。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田富有些焦急起来,东张西望、徘徘徊徊,他回想着,打饭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丁所花的身影了,难道是她骗我?于是神思有些恍惚了,他坐在地上。 丁所花轻轻地走到田富的身后,一下子蒙住了田富的眼睛,他感觉到这双手的细腻与温柔、暖和,手缝间还有淡淡的香味,他小声说:“丁所花!” 丁所花:“是不是等不及了?” “是。” 丁所花:“是不是怕我不来?” “是。” 丁所花:“我早就来了,只是你没有发现。” 田富爬起来,转身一笑:“你很美。” 丁所花:“哪里美?” “全身上下都很美。” 丁所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碎米花色的裤衩递给田富,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不练体育。” “嗯?” 丁所花:“穿上它,给我好好练体育。” “是。”他接过花裤衩。 田富一下子脸上挂满了羞涩,同时也有按耐不住的幸福感,一把将丁所花揽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一只手紧紧地捏住碎花裤衩,手都捏出了汗,丁所花紧闭着双眼。丁所花开始报复王学十了。 第二天,田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穿着漂亮的花裤衩子,又主动活跃在1500米的赛道上,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隐私因为不小心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对于田富的转变,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想通的。 大约一个月后,田富参加中学生1500米的赛跑,夺得了全省第二名,这是全校师生都感到意外的。大家都认为,田富未来一定能成为国家运动员,田富的进步,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总结一句话-就是爱的力量。 田富获得全省第二名,中考时可以加分甚至是特招,因为他的确很优秀。 那次比赛,省体校的领导就有种想法,说他是有出息的运动苗子,那次发了一张奖状,一个奖杯,一套天蓝色加白线条的运动衣裤,一本笔记本,五元六角钱的奖金。 田富在省城,很高兴,将奖金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盒百雀羚,一条洁白的手巾,一件红色的带拉链的宽大的红色夹克衫。他知道丁所花喜欢红色,如果买小了就穿不上,稍大些不会丢掉,长大了还能穿,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获奖让他充满信心,面对同学们、老师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抬不起头来了,特别面对丁所花,也变得不自卑了,练体育的就他一个人穿上真正运动衣、运动裤。 他偷偷地塞了一个纸条给丁所花,丁所花走到厕所里,其实她也不是来上厕所的,是怕老师和同学们说难听的话,她是来看看那纸条上田富写的内容: “丁所花,我从省城给你带了一些你最喜欢的东西,感谢你上次的碎花裤衩,周五晚饭后,老地方那棵山楂树下面见-爱你的田富。” 期待是美好的,日子过得飞一样快,又是一个周五。 这次是田富在学校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一些零食,早早就去了学校后山的那棵山楂树下了,他不像上次丁所花那样躲着,而是大大方方地在那等着。 他知道,两个人不能同时来,万一老师和同学看见了,那是炸了锅一样吓人。一前一后的,偷偷摸摸的,最让人心跳和甜蜜了。 这次,丁所花很细心地打扮着自己,她走上山时,不停地往身后望一望,生怕遇见什么人,她故意拖延时间才来的,她认为来早了不好,来晚了才证明我丁所花不是好请的。 她也想看看田富会不会猴急。 她慢吞吞地向山上走,故意拿着本书看着、背着、读着那些叽里呱啦abcd的声音,这里的文盲中国人是听不懂的,应该是英语。田富看到了,也听到了,心想现在还有心思读英语,怎么我没有那样的热心? 女孩子的心,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田富哪里看得透。 田富:“所花、所花,你来了。” 丁所花来到田富的面前。 “准备给我什么惊喜?” “你一定喜欢,先给你一颗糖吃,这很甜的。”说着,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丁所花的嘴里。 “这是给你买的百雀灵,擦脸的,护肤美容。”他从包里拿出来,又说,“你试试香不香?” 丁所花打开一盒,抹一点在脸上,很细腻,说省城的东西就是好一些。 “这是小手巾。” 丁所花:“哟,漂亮,懂得讨好女生了。” “也不是,是爱你。”田富说,“这是,这是一件红色夹克衫,我知道你喜欢红色,你穿着一定漂亮。”田富拿着衣服。 丁所花:“我说,田富,你真的富了,你哪来的钱买的?” “比赛的奖金。”田富说,“来,所花,穿上我看看,我现在就看看。一定很漂亮。” 夕阳红遍山楂树,接着,仿佛大地也披上了彩霞,不久,夜幕开始降临。 丁所花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夹克衫,激动地在地上走动、转圈。 “漂亮吗?好看吗?” “漂亮、好看。” 天色朦胧,不是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圆地挂在树尖上,很柔、很柔的光,轻轻地涂抹在他们的身上。 田富猛地一把将丁所花抱在怀里。 “丁所花,我爱你,谢谢你!”田富的嘴在丁所花的唇、头发、耳根、颈部、狂热地亲吻。 手也在不停地抚摸、滑动。 “田富、把我抱紧点。”她感到田富给她的爱更具体,更能摸得着,与王学十的逃离相反。她叛逆地认为除了你王学十,照样有人爱她。 月朦胧、山朦胧、人朦胧、山楂树也朦胧了,丁所花挡不住田富的诱惑与进攻,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偷偷地要吃了禁果了。丁所花说:“只能在外边,不能搞进去啊。”田富保证地说:“一定一定”。不一会儿,丁所花撕裂性疼痛“啊呀”地痛苦叫喊。 丁所花从沉醉中醒来,晚风一吹,担心地问:“田富,你怎么就真的做了呢,怀孕会生娃娃的。你这个骗子。” “我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嘛,我曾问过街上郎中,说我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会怀孕的,更谈不上生娃娃了。” 丁所花相信了说:“以后不能了,这很危险的。” 田富:“丁所花,我控制不住,都是受了刺激。” “都是受了刺激”,这可在王学十生活中最常见的话,怎么田富也会说?这句话终身难忘,这是她初恋初吻时最刻骨铭心的话。 丁所花:“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田富:“都是受了刺激。” 丁所花:“这不是王学十说的话吗?” 田富:“是,你生气了?” 丁所花:“是,这句话是王学十对我的骂人的话,他以为他学习不得了,我恨他。” 丁所花恨王学十的同时更爱他,就是不敢说出口,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算下一个男人占有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中也始终没能把第一个她真心爱的男人的影子从脑子里移走。 第136章 学校开除之后 令人想不到的是,丁所花偶尔会恶心,月经不来了,她无奈了,心烦了,情绪变得低落了,六神无主。但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怀孕,因为以前也有不来月经的时候。焦急中田富故作镇静去卫生院买了一些胃药给她吃,偷偷请了一个游医给丁所花号脉,说没有怀孕,说是胃不好,说是胃气上逆,没有来月经是正常的,过些日子会来的,就开了一些打细的草药粉,给她吃,服用后也不会恶心,也不会拉稀了。 丁所花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起来,她除了偷偷跟田富讲,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变得焦虑孤僻,天天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的宽大的夹克衫,这样可以遮住她的肚子,掩人耳目,两个人都不相信怀孕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学校已婚的细心的几个女老师发现丁所花有问题,为什么天天穿着红色宽松的夹克?校长的老婆也是个女老师,她把丁所花叫到办公室问:“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好像长胖了。”她不相信自己怀孕了。 校长的老婆说:“为了你的健康,老师请医生来帮你检查,万一真的生了什么病?” “好嘛。” 老师从卫生院请了妇科医生来摸摸,听见了肚子里面有胎心,直接告诉了丁所花说她怀孕了,要么引产,要么生下来。丁所花吓坏了,低头哇哇大哭,眼睛里透着对田富的恨意,心里骂着-骗子。丁所花不想杀死孩子,并将田富是孩子爸爸的事情说了出来。医师建议丁所花与田富退学回去结婚,毕竟是头胎,打了可惜。 第二天上午,通知全校师生在操场开大会,校长大会说: “鉴于田富、丁所花同学违反学校管理,在学校谈恋爱,致使丁所花怀孕,严重影响学校管理条例,决定开除,今天收铺盖回家,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这突来的新闻让老师和同学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田富和丁所花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可惜啊,一个未来的国家运动员就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田富觉得丁所花很可怜,他应该给她撑腰,他听到别人议论,在会场上他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奶奶14岁生了我爹。跑步不能当饭吃,当农民不可耻。丁所花是我媳妇,怎么了?”这让丁所花很感动,田富表现出一个男人的气概,这让同学们想不到。 中午丁所花跟着田富回家,态度坚定。王学十请田富和丁所花吃最后一顿饭,说是送送他们。那时候,田富和丁所花不好意思去打饭,同学们不想看到他们,认为他们代表无耻、下流、不要脸。 饭后,田富背着自己和丁所花的铺盖,走出了校门,老师和同学都没有来送他们,讨厌和憎恨这两个学生,他们两个败坏学校的名声。在同学们的眼里,他们两个人像抹了许多屎在身上,所有人都怕臭了自己,脏了自己。 再见了,这个让田富和丁所花痛苦悲哀的地方,也是快乐和幸福的地方,他们走出一公里,路虽然难走,毕竟是他们选择的,还得往前,生活还得继续,他们都低着头,思考着未来。 王学十站在路上,拦住去路,他是躲着抄小路跑来送行的。 “站住!”王学十说。 让田富、丁所花有些意想不到,默默不语,王学十说: “你们走了,我呢?我怎么办?韩亮住院去了,我没有朋友了,这是为什么呀?田富,你好好练体育有前途的,如今你把丁所花害成这样,你心好狠呀!你怎么向丁所花家人交代?她是个好的姑娘,真的美丽,善良,你就这么伤害她!老子宰了田富你这个流氓!” 王学十哭着冲上去就是一拳,把田富打倒在地,铺盖滚在路的两边,又冲上去又是一拳:“你、你、你,你欺骗一个少女的青春年少、纯真烂漫,你毁灭了她的前途和梦想。你毁了她花一样的年华,哎呀,哎呀,你这个流氓、瘪三,你也毁了你自己。” “丁所花,你这又是为什么呀?我无语了,天哪?”王学十跪在地上敲打着双腿。 丁所花说:“都是因为你,是你王学十把我推向深渊的,为了你的中专,为了你的国家干部,为了你的前途,你说话呀!那个电影票的事情是你设计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是你的冷漠、你的无情、你的残酷,我堕落了我自己,践踏自己,你高兴了、满意了,还是痛苦了、后悔了。你珍惜过我吗?我就是证明给你看,你不要我了,还有田富要我。我越痛苦,你越快乐。” 丁所花呜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地。“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丁所花喘着哭着又说,“你总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我恨你,恨你自私,我配不上你,你是学校的骄傲,我是什么?我是学校的败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独木桥断了,我也认,走,田富,你是穷鬼、农民,我也不讨厌你。” 丁所花痛苦不堪地在那里重复着王学十的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小,“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站起来,把王学十拉起来说:“兄弟,你好好读书,如果有人打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想起来了,书包里面还有7张饭票。” 田富把饭票塞进王学十的口袋。 王学十说:“田富,别的没有,事情也出现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一定要好好地对丁所花,好好珍惜她,她是好姑娘,我早就发育了,我应该抢她。今天我后悔啊。”丁所花终于听到这句话。 丁所花发现自己身上有11张饭票,她走过来把它塞进王学十的口袋里。 王学十把饭票全拿出来说:“我不要饭票,我要你们的友谊,我要真情。”将饭票撒在空中,丁所花和田富背着铺盖走了,白色的饭票在空中慢慢地落下来,又被风给卷走。 以后的日子,田富也来过信,王学十也不轻易提起往事,也不去打扰田富、丁所花平静的生活,听说田富和丁所花到南方去打工去了,渐渐大家都失去了联系,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新的天地。 那是2014年一个冬季的晚上,王学十在医院办公室看病历,王学十对面挂着摄像机的电视显示屏,医院的各个部门、各个角落都会显示在上面,就在王学十不经意间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太像丁所花了,王学十立刻拨通收费室李玫的电话。 “院长,你请说。” “李玫,等会一个可能叫丁所花的女的来交药费,你核实一下,如果她真的叫丁所花的话你就不要收她的钱了,你就说你认识,只是丁所花忘记了,你就借机会和她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她爱人田富,她们家的所有情况,暗中用短信向我汇报,她家应该是鹿山乡的。” “嘿嘿,好的,一定完成任务。” 王学十放下电话,走到视频前仔细观察。 丁所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可能因为天太冷了,感冒了,身上穿得很厚实,她不断响亮地咳嗽着。一脸的疲惫,憔悴,人老珠黄了,脸上爬上了不少皱纹,是多少年风雨把一个美少女,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摧残成这个样子,雕刻成现在的艺术品。 王学十点起一支香烟,烟雾在办公室起起落落,然后慢慢淡去、消失,正如此刻的心情。 丁所花做了必要的问诊与检查,开了输液的处方,走到收费室。 “你好,就在这里收费。”李玫和她说。 丁所花将处方递了进去,李玫看了一下,果然写着丁所花三个字,“你真的叫丁所花吗?” “是的。” “是鹿山乡的?” “是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认识你,你都忘了,你还帮过我,走,我到药房帮你领药,去三楼打针。” 李玫领了盐水、糖、炎琥宁、病毒唑、氨溴索,带着丁所花去三楼。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拉开了家常。 “钱也不交能行吗?” “没事,我请你。”护士把针给挂上,冰冷的液体,点点滴滴地流入她的血管,但李玫的关心让她在这个冬季多了一分温暖。 “丁所花,田富怎么样?” “我们离婚了,他经常喝酒、赌博,还打我,我们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你住在城里吗?” “没有,我是来交警队学车的,不小心感冒了。” “还过得不错嘛!买车了。” “我没有出路,我离婚后离开了田富,又不好意思回老家。老家的人、老家的亲戚、父母、兄弟姊妹都不喜欢我,都是年轻时干了傻事,一言难尽,我两个孩子,儿子跟他爹,姑娘跟着我。我学车后准备离开占山县,到市里开出租车,这么多年打工、种地都厌倦了,换一个活法,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把孩子带大。” “你真的不容易呀!田富对你那么好,多喜欢你,怎么就?” “过去是过去,人是会变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一个人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那么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的,后来田富想复婚,可我心灰意冷了,李玫,说了半天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我们是什么时间认识的。” “哎呀!你是贵人多忘事,你慢慢输液,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玫没有去洗手间,她直接走到院长办公室,一五一十地丁所花的情况告诉了王学十。 王学十说:“你演下去,一定要准确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一定啊!” 李玫又回到丁所花的床边,继续着她们东家长李家短的话题。 丁所花要交钱,李玫执意不要,说:“你下次请我吃饭就可以了,你把电话打在我手机上,我的电话是·····” 电话响了,李玫储存了电话说:“你现在住哪里?” “没有固定的住处,一般住小旅馆,孩子放在我娘家,等拿了驾照,把孩子带在身边,到市里租上房子,租个出租车,跑车拉客,关照孩子,离婚了孩子很无辜。” “你以后也再找一个合适的。” “不找了,有孩子就行了,我彻底对男人失去信心了,不相信男人了,就像不相信母猪会上树一样,现在我还差着借款,就是为了还田富的债。我过去的那个死男人借的高利贷,当时是他叫我还两万的高利贷,他才同意离婚。这年月,我是不相信爱情了,等有钱了,还了我亲戚的钱,我才好意思回老家带好孩子,孝敬我爹妈就足够了。谢谢你,我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李玫说:“我故意不说,慢慢想,下次请我吃饭,再告诉你。” 液体输完后,丁所花走到大门外,向李玫转头看了一眼,她看见在夜里发着红光几个大字-占山县行德堂中医医院。冬季的晚上,风大气温低,她穿过街道,用她那米黄的风衣,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一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大街的尽头。 李玫站在医院门口,将两只手缩进衣袖里,站在那里跺着脚,自言自语道:“院长和这个女人一定有一段传奇的故事,不是初恋就是老情人。”想不到院长已来到身后。 “你就胡乱猜测,那是我24年没有见过的初中同学,当时我很穷,我差她11张饭票。”王学十说。 “那为什么不当面谢谢人家呢?” “24年了,能还得清吗?连本带利怎么算?就算还了,同学友谊就没有了,她是性格刚烈的人,敢爱敢恨,有恩感恩,有仇报仇的人,她和她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加上她的性格,注定她演出的角色是个悲剧。” “以后她来请我吃饭怎么办?” “当好朋友,好姐妹相处。” 两个星期后,丁所花接到市里的电话,电话那边说: “你好,你是丁所花司机吗?” “是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市里博爱出租汽车公司的马经理,你朋友帮你租了一辆出租车,说你要到市里跑的车,他拿了两万元的押金在这里,麻烦你带着身份证和驾照来这里办理一下提车手续,现在车子很紧张。” “怎么要那么多押金?哎呀,我听说一万元就够了。” “哎呀,丁师傅,这是我们行业里面最低的了,是熟人价了。” “那,那个人是谁呀!” “他说没说,付了钱就走了。”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你来办一下。” “好的,下午就来。” 丁所花搞得莫名其妙的,是谁呀?非亲非故的,不可能呀,她猜着。 她到了博爱出租汽车公司,马经理将一张付款押金条递给她,上面写着:今收到丁所花交租车抵押金两万元整,付款人:丁所花。 是真真切切的,她回忆着所有认识的男的,都觉得不可能,都否定了,但事实摆在面前,就是有人这么做了,是在帮她。 丁所花办理了提车手续,马经理问:“丁师傅,你认识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他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 “他带着墨镜,不知道,他就是不说,叫我们办理手续就行了,他一米七左右,穿着一套西装,一个咖啡色的领带,三十七八岁样子,说普通话,不像本地人。” “啊!这就奇怪了。” “你可能遇到贵人了,我们就没有你这样的好事,恭喜你!” 之后,丁所花白天黑夜地苦钱,租了房子,将孩子送到附近的小学。八个月后,她开着出租车到老家,还了她亲戚的两万元,又将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存放在马经理那里的押金,托他还给那位贵人。 那个神秘的男人在十个月后又一次光临马经理那里。他问:“丁所花每个月交给你们的租车费能不能跟上?” “能,我跟她聊过,她说出了各种开支,每个月能赚6000元。” “那就好,她是个好人,请多关照她。” “不说名字就叫你老板吧。丁所花要我问你的电话,她拿了两万放在我这里,让我交给你,要谢谢你对她的帮助。” “电话就不必了,钱你还给她,她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她是你什么人?对她这么好?” “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了刺激。” 这个神秘男人走了,他放心地走了,他钻进一个车消失在车流中。 马经理拨通了丁所花的电话,他说:“我见到你的贵人了。” “他人呢?” “走了。” “等一下,我把车停稳。” “他开的什么车?什么牌子?” “没开车,打的走的,你来领取你的两万块钱吧。” “这样吧,我来你们公司。” “好的。”丁所花把车的停到公司停车场,来马经理办公室。 “马经理,他说了什么?” “他打听你的情况,我告诉你的情况,他很满意,他叫我将你的两万块钱还给你,你还是拿回去,人家是铁了心不要钱,电话也不给,与上次一样戴墨镜,看不清真实面孔。” “下次你帮我拍个视频,拍个视频或者进屋就打电话,我也要知道他是谁。” “好的,丁师傅。” “他走的时候还说些什么?” “我问他,丁师傅是你什么人?怎么她这么好?” 马经理:“他笑着说:“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的刺激。”” 丁所花:“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请重复一遍。” 马经理:“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丁所花听清楚了,她目光傻傻的,呆呆地坐在那儿,嘴里重复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然后她离开马经理办公室,嘴里轻轻地说道,只有她听得见-都是受了刺激。 “丁师傅,你领一下你的钱。” “明天吧。” “你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 “都是受了刺激。” 马经理彻底搞不清楚了,糊涂了。 她没有开车,直接走向公园。 她在公园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在湖边的柳树下,目光呆滞,傻傻地坐在那儿,仿佛风也不是风水也不是水,她轻轻地反复念着那句似乎古老又经典的话:“都是受了刺激。”思绪如同时光倒流,她又回到16岁那年,她在“伤风口”当了一次女土匪,有了初吻,有了初恋的灿烂美丽的青春时光。 夕阳西下,有些泪珠滑落在她的嘴唇边,她用唇舌舔一舔,她尝到一种苦涩的咸味,回味中夹杂着一点点一丝丝的甘甜,她抹去眼角的冰凉泪水,匆匆地去城关小学接自己可爱的女儿。 第137章 台湾老兵王开云 那是1989年的时候,鹿山乡飞燕村来了一个台湾老兵。他是70多岁的老头,走路都有些佝偻了。是一个好心人将他领到飞燕村的。 他曾经居住的茅草房还在,破烂的门没有锁着,他推开两扇快要腐朽的木门,他走进去看看,里面很熟悉,挂满蜘蛛网,他走出来,将门要关上,结果门一下就倒在地上,险些砸中他,他一屁股坐在门口,老泪纵横地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 村里的小孩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地老头在哭。小孩子都围过去看热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问他为什么哭呢?他不回答。 王开云哭着问:“你们知道王修莲这个人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听到这话的王云开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倒在地上,对他来说意味着王修莲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朝思暮想的最亲爱的人死了。 小孩也吓着了,他们往村庄跑,见人就说:“有人死在王学十家门口了。”大人都好奇地去看。几个孩子一口气跑到王治山的家,惊慌失措地喊道:“有个老头···有个···有个外地的老头死在你家老屋门口。” “真的吗?”王治山一家人问。 “真的。” 正值周末,王学十等一家人不安地快速往老屋跑,王治山也边跑边说:“什么人这么害人,不死在山里,为什么要死在我家门口,作什么孽啊?” 王治山跑过去问:“老人家,你醒醒。”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吃惊的,有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放屁的,有胡说八道的。 王治山切了他的脉,有心跳,鼻孔处有微弱的气,诊断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他使劲在晕倒老人人中、合谷处拿捏。老人“啊”的一声,喘出了气来,意识朦胧的,又哭诉: “我的修莲啊,你好命苦啊,如今人去楼空,阴阳相隔,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的修莲!我等了你40年了,我的治花,治强,治山,治梅,治财啊。爹对不起你们,你们在哪里呀?” 听到这些,很多人流泪了。王治山悲痛地大声哭:“爹,爹,我是你的儿子治山,王治山。”王治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父亲,王治山一家人也哭出声音,有个人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就是王学十。 这特大的新闻在飞燕村迅速播开来,王治花来了,治强也来了,治财也来了,只有治梅在长田,大家算是团聚了,泪水冲湿了衣襟,眼泪尽情地流吧,把所有苦水都流出来,哭就放开地哭,把所有思念、委屈与痛楚,命运不公,都哭出来吧。只要能团聚,只要能治愈一切伤痛都行。 天空飘过大片阴郁的云,勉强撒了几滴雨水又漂过去了,就算是天也感动了吧。 王治山和王治花、兰兰扶着王开云往家里走,王治花就不停地哭,“爹呀,爹呀!我的爹呀!”地哭,王治财和王治强提着王开云的包,跟在后面走。 一时间,王治山的家门口包围几乎是全村的人。 第二天一早,王开云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亲爱的王修莲坟前,他“啉通”一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用双膝跪着往前走,靠着坟墓,悲伤哭泣,然后双手拥抱着坟堆,拍打着:“我的阿莲呀,我的阿莲,我回来了,我阿莲,我回来了,你却变成一个坟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阴阳相隔,我的阿莲呀。一别40年,我对不起你啊,这辈子你辛苦了,我身在台湾,心在大陆。望眼欲穿,隔海相望。花钱托人捎信,遇到骗子如同石沉大海,这辈子欠你太多,还不上呀,你苦呀,拉扯大一堆娃,我曾希望你改嫁少吃苦,你却苦苦等待,一生厮守。我的阿莲,我死了我要爬回来!落叶归根。今生没机会还上了,只要有来生报答,死了,我来给你做牛马,我的阿莲呀······” 王开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跪在坟前,点一把香,几根蜡烛,放一碗酒,一碗茶,他说:“修莲,这是我从台湾带来给你的核桃,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王开云从包里拿出一个黄布袋,打开袋口,双手捧了王修莲的坟前的土,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然后用线扎紧放回包里说: “阿莲,这些土我要带回台湾去,过几天我请人给你修修房子。” 王开云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他在寻找40年前的记忆中的一切,忽然又回到王修莲的坟前,家人叫他回去,他说他要好好跟王修莲说说话,一个人诉苦。他整整待了一天才被请回家里。 第三天,王开云带着久违的思乡之情,回到自己母亲父亲的坟前,这个坟是合墓坟,他跪着哭,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妈呀,我的爹,这辈子你们算是白养我了,我这个不孝子在你们临终时也没能看到最后一眼,没端过一碗饭,一口水,娘恨我吧,儿子想你们,眼睛都快哭瞎了。当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我也是迫不得已,40年啦,请原谅我,我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爹爹呀,儿不孝,儿不孝。” 他来到两个哥哥的坟前火化一些纸钱,回到村里去看看亲戚和左邻右舍,让他久违的泪水再次洗刷心灵的瘀堵。 在他的内心世界哭不尽滚滚长江水,诉不尽40年风风雨雨。 王开云没想到自己还能儿孙满堂,在痛苦中能得到一丝安慰。如今回来看看,苦难属于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大陆已经改革开放。大陆的今天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期盼美好的未来。 等王开云平静下来之后,王治山问:“爹,你这4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王开云边回忆边讲,讲到伤心之处,就从深陷眼窝底挤出一滴黏糊泪来: 我是1948年从占山县被掳走的,老兵军训我们,立正、稍息、刺杀、打炮一个月后,部队就去了广东。大家穿不暖,吃不饱,一路上许多人干脊骨瘦,被强行抓了当壮丁。身上带的什么东西都被没收了,好多人都想逃跑,就是要饭也要回家,白天黑夜都有人监视,像管制犯人一样。新兵逃跑被抓回来,严刑拷打,有的人直接就被枪毙死了,大家慢慢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活着都比死了强,活着未来还有希望。 海浪很大,很多人都晕船了,几天几夜呀,实在不是人受的。到了台湾有妇女儿童给我发慰问品,说我是伟大的战士,是国家的柱石,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被掳来的,是被捆来的,不是自愿的,他们给我们戴上高帽子。谁也不敢说,长官交代我们不准说是抓来的。于是大家都向长官保证,当时我部驻防在海边一个村庄,这些抓来的军人望着茫茫海峡,心中焦虑不安,一片茫然。这种颠沛流离、孤独寂寞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何时才能回家? 部队长官开会说,我们一定会打回去的,等打完仗后,会封官加钱,妻儿老小接到身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当时的台湾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部队日子也不好过。粮食供应不足,吃饭是早稀晚干的,四五个人一盘菜,汤里油珠子都见不到,很多部队的营房都是临时造的,屋顶还是茅草,台风吹来就没了屋顶,床是竹子做的,不像我们老家是木板。 很多来台湾的兵,因为水土不服,加上气候不适应,很多体弱的老兵就这样死了,随便挖个坑就埋了。我也水土不服,当时自己都感觉到离死不远了,还好老天有灵,我没死,捡了一条命。 老兵过得很苦,军队里有规定,不准士兵结婚,普通士兵想当长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士兵的待遇很低。 1951年,政府公布证书,按你的军龄长短,分等级授田。当兵十年一个等级,15年两个等级,20年三个等级,受伤加一个等级,授奖加一个等级,最高八个等级,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想在当兵的日子多苦等级。 谁知这些士兵拿着这个证书换了20多万台币,改善生活。 记得1952年,8万低级士兵是没有待遇的,不管军龄长短受了多少苦,只发给三个月的薪水及主副食代金卷500元,另有一顶蚊帐,两套衣物,一条席子。我属于低级士兵被裁减了。举目无亲,没有关系,到处流浪,找工作不好找,那些工厂、服务部,只要听到我们的口音是“外省人”,不是台湾人,就说招够了,不要了。为了活下去,只要有饭吃,有住处,不给工钱都行,什么最苦最累的活都干。 我能忍受经济的贫穷,但忍不住想家,这种苦说不出来也不能说,想家是思想政治问题,你弄不好就背个罪名。老兵时刻因为是“外省人”而被排挤,时刻想念家中的亲人,处于敌对状态,想家让人发狂,为了忘记烦恼,许多人抽烟喝酒、赌博混日子。我喝酒赌博都不会,只想积攒点钱能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离开部队的老兵去庙里烧香,祈求大陆亲人平安,有时几百人走到海边喝酒痛哭,一起唱着《望大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能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能见,只有痛苦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悲伤至极,有人跳海自杀了,有人开枪自杀,有人直接喝酒醉死了。 七十年代末,老兵中有人通过香港传书回老家。台湾成立一个信箱,转信给大陆,大多给当官的转,士兵机会很少。我写了50多封信,每封信都说我在台湾什么都好,绝对不能写出台湾如何如何不好的负面东西,通信内容要审查,通过红十字会能转的,都没有消息。后来我通过花钱请别人传信,都遇到了骗子,石沉大海。 在台湾的老兵,到五十多岁以后就可以自由结婚。我也有机会,我是流浪型的,四处为家,条件稍微好一点后,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说大陆我有老婆孩子,我不结婚,我要回去,我就想你娘一个与你们这些孩子。 为了活下去,我当过警卫、搞过清洁、送过报纸、水电安装,有点小钱之后,与五个老兵合买了一处安身的房子,就20多平米,也买了养老保险金。 等呀等,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多积点钱,每天打工就为将来某一天回家尽孝养老。 1979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大陆广播,呼吁两岸,通邮通行,欢迎同胞回家,我呀才看到了希望。 1987年5月10日,我们老兵穿着“想家”的衣服上街游行,唱着《母亲你在何方》发传单,我们写着-我们已经等了40年了。写着-生让我回去敬一杯茶,死让我回去献一炷香。 1987年10月15日,可以探亲了,我们都高兴得又唱又哭,从那天以后,我找人又送礼,政府批准我回去探亲,办了“回乡证”,1989年才终于踏上回乡之路。 王治山是泪流满面地听着他讲话,他开始同情他爹的苦衷。 王治山也将王修莲一家人这40年如何走过来的,向王开云说了一夜,诉不尽40年的风雨人生。 时间一晃就两个月了,王开云将他父亲母亲,他亲爱的修莲的坟,重新培了新土立了碑,又将母亲坟上的土装在包里准备回去。 台湾政府有规定:在大陆签证是两个月,如果在大陆定居,所有在台湾的福利要取消。所以他不得不回去,他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再回来,然后永远不回去,死也要死在故乡。他回到家乡,他发现生活是穷了一点,物质条件是差了一些,但他快乐,他回台湾是想将20个平方米的房子卖掉,换成美金,把台币换成美金回来养老。 王开云的子女不让他回去,但他很犟,他说半年就彻底回来,自己在台湾40年的东西,能带来就带回来,最后子女也只好随他了。 在王开云即将回台湾的前一天发生的一件事儿。 飞燕村的黄才建仗着他儿子是占山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在村里耀武扬威,他看中了王治山家40多年前,王开云种的两棵核桃树下面的一块地,要把树砍了,用来建房。王治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两棵树当成对父亲遗产和怀念一样保护着。 这天上午有人来说:“王治山你家的核桃树被黄才建砍倒了。”王治山一家人愤怒了,也要拿着斧子要将黄才建家的核桃树砍倒。王开云去到现场,看到王治山和黄才建吵架,双方都抡着斧头想来一场战斗,王治山说:“黄才建,你欺人太甚,你就仗着你儿子是办公室主任就不得了了,你算个球。”大家相互挥着手中的刀斧,相互谩骂。 王云开说:“治山,砍了就砍了,活着、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黄才建跳起来比手画脚说:“王治山,你这个地主富农,你王治山的尾巴翘起来了,你等着瞧,什么都会变,难怪副队长说你是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这一切,王开云听到了,他很震惊,对他来说,心情受到强烈的刺激,心一阵阵疼痛。 王治山说:“中国正改革开放走向富强。现在飞燕村时代已不是你的头发丝能吊死人的时代,是有理可讲,有法可依的时代。走,咱家人去把他家的核桃树也给砍了。” 王开云说:“治山,我儿,算了、算了,吃亏就吃亏,退一步海阔天空。” “爹,心慈生祸害,现在让他嚣张,下次他要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不服!”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财硬是拉不住,发着疯狂挥舞着斧头,眼睛发红,说:“谁拦我砍谁,大不了同归于尽。”不一会儿将黄家的核桃树也砍了。 黄才建没想到王治山会来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但他始终相信他仍然是飞燕村的一霸儿,下步就可以实施了,挖基础了。其实这是黄才建的阴谋,树砍了,土地就是集体的了,他就想当然建房了。 这一夜,王开云辗转难眠,心中又多了许多不解和焦虑。 第二天中午,陈桥村、飞燕村所有亲戚都来到鹿山乡的汽车站,送王开云回去,大家都依依不舍。这次回去王开云带去两样东西,一样是母亲父亲和王修莲坟上的土,另一样是父母、爱人王修莲的遗像和亲朋好友的合影。这些相片是在占山县照相馆特意扩大的,并装了框,他怕照片放在包里折坏了。 站在车站的王开云紧紧地抱着这些照片。王云开是70多岁的老人了,在亲戚中算是长辈,“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不改鬓毛衰”,这个远方的游子又要走了。这个“老儿童”抱着妈妈的遗像要出一趟远门,汽车的马达打着了,呜呜地响着,像在哭泣,他的这些小辈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叩首叩首又叩首,离别的哭声压过了汽车的突突声,祝福声一片:“一路顺风,要平安归来。”激动、离别的痛楚,阵阵敲打着他的心,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不愉快,心中有点绞痛的他忍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说:“妈妈,儿一定回来!修莲,我一定回来!妈···”王开云说出最后一个字,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将照片捂住胸口,头插在地上,大家以为他磕头叩谢,久久不肯抬头,汽车司机按喇叭催促他也没有反应,等王治山向前扶的时候,发现王开云的眼角还流着热泪,神情安详,已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他死了,是突发性心肌梗死的。 于是,车站的上空响起了像大合唱般的悲哭声。 王治山将王开云埋葬在王修莲的坟旁,他没有尽孝,没有教育过儿女,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终于还是落叶归根,死在故乡,埋在朝思暮想的40多年的爱妻身旁,从此可以长厢厮守。对于王开云这样的台湾老兵来讲,他最大的幸福和快乐就是死在妈妈的怀里,爱妻的身旁,这是唯一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算是如愿以偿,所以死的时候是安祥的、幸福的、快乐的。人的梦想很多,结局不同,可王开云只想最后死的地点是故乡,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中,他的要求应该不算高,然而他为了这一死,整整花了40年的时间,我不知道是人间悲哀还是笑话? 一年时间,黄才建把房子建在被砍掉的核桃树的地基上,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放着鞭炮住进去了,对黄才建来讲他梦寐以求的这块地基,他拥有了占领了。可是住进去一年猪死了牛也死了,他和媳妇都在深夜会听见的成熟的核桃在风中掉落,在他家房顶滚落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在家中哽咽,他媳妇和儿女都不敢在家中住,又搬去老屋,倔强的他一个人住着新屋。 人们以为他们一家人分家了,后来黄才建老婆说了事由,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大家议论说:“黄才建砍了王开云40多年前种的树,第二天王云开就死了,那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的魂魄在作怪。” 说来也巧,黄才建也病了一年,卧床不起,建房满两周年,黄才建死了。 人们又议论,那棵核桃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来索命,黄才建才死的。 黄才建一家人不敢去住新房,就一把锁锁住了。 飞燕村的许多人有两个地方不敢去,一个是黄才建的新瓦房,另一个就是王开云的墓地边,有人说王开云是个在外游荡江湖40多年的孤魂野鬼,是个厉鬼,是个会“魔”人的鬼。 1997年的时候,王学十回了一趟飞燕村,发现他爷爷奶奶的坟周围的杂草树木太多,别人不敢砍,他也路过黄才建的房子,门口也长满了荒草,一把生锈的锁挂在门的中央,从来没有动过它。村里的那些疑神疑鬼人问王学十: “学十,你是医生,这世上有没有鬼?” 王学十笑笑:“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不过,佛经里说了,你心中有鬼就有鬼,你心中无鬼就没鬼。” 村里的人听后说了句:“那就有鬼了,难怪古人说:“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第138章 祸不单行 鹿山乡一个主管农业水利的人听说王治山修过铁路、打过隧道、又修过陈桥村的公路桥,这公路桥至今还在使用,他就来到飞燕村找王治山,这个工作人员初次来乡政府,第一次当主管,第一次搞工程,希望能做个典型工程。 王治山答应了修水库涵洞的工程。他去陈桥村找到了堂哥修建,他们预算这修水库和涵洞的事,预算的土石方和工价觉得有利可图,就去乡上签了承包工程合同,堂哥修建负责管理,王治山负责工程技术,这是政策开放以来,王治山第一次当上建筑老板,因为它没有资金,只能包工不包料,纯劳动技术型的活计。 这个水库涵洞的工程是在鹿山乡的瓦匠村,那是当地人民灌溉的主要水源,建成后对大家的水稻栽培十分有利。 水库开工了,王治山在村里找了十几个小工,加上堂哥修建进驻工地。修建负责协调水泥、沙子、石头,也负责到乡街采购大米、油盐、蔬菜。 根据工程合同,瓦匠村的村长要负责石头,这些石头要当地老百姓到山里采。那时,王治山进驻工地后什么都具备了就是不见当地老百姓拉的石头。村长叫张大见,村长去各家说了都没有用,因为是包产到户,各有各的事,集体解散了,他这个曾经的生产队长,现在变成村长,号召群众的力量就远不如以前,他是十分生气的。事情反映到乡上,乡上的工作人员下来了,在村里开群众大会,他大会上说: “我们鹿山乡出了个全国有名的英雄,各村的电都是他通过与上面的关系才拉通电的,从现在开始凡是不参加集体义务劳动的,第一要切断电源,第二以后凡是用水库里的水的人家每亩要走100元的水费。” 大家一听,那不是要命的事吗?田里栽秧,没水不行,用了还要付钱,这钱足足购买粮食的,另外好不容易有了照明,再回到点煤油灯的时代,有多不方便。 大会上又说现在就现场报名,下午就要砌涵洞的石头和挖基坑,不参加的是不用报名的,等着瞧吧。 这话一说完,群众纷纷前来报名,一个小时后,瓦匠村水库开工的河边挤满了许多村民,一幅大会战的劳动场面拉开了戏幕。村长感叹说:“还是你们当官的说话灵,你一句话顶我一万句,以后这村长看来当得窝囊,还是你们上面来挂职算了。”村长又说:“这包产到户啊是特别的好,邓大人的一个处方,都治好病了,什么病?过去大集体时代出工不出力的病,就是懒病,经常请病假,一到山里干活就犯思想上、肢体上的风湿麻木病,工作效率低和产量跟不上。现在不同了,各家各户起早贪黑、挑水、积肥,现在种的瓜是集体的两个倍。猪比过去要肥要胖。日子是过好了,可今天修路、修水库、修水沟,这些义务的集体活动积极性不高,以后乡政府得下来把把脉,再开个药方就好了。” 水利员:“村长,药方早就有了,你没明白过来。” 村长:“什么药方呀?” 水利员:“只要群众不听话,你就把电杆树上的“羊脚杆”,用竹竿把它敲了。断电。” 村长:“哈哈哈,这就对了,拿电说话,大集体时我说话就是圣旨,集体下放包产到户,我说话就是放屁,对了,今后我用电用水说话。” 两个月,水库涵洞建起来了,预算中剩下的水泥被堂哥修建偷偷拿回家,说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会眼红的。为了招待上面和村委、村上的领导,修建拉了不少酒和鸡鸭回来。水泥是连夜拉到修建家,他说水泥放着会坏掉,要盖房子,又将王治山的人员调来,将修建的房子盖了一间。后来两个人坐下来结账,修建拿出他的账本,发了小工的工钱,除了修建的各种开支,账上只有20元钱,王治山问:“剩下的水泥钱你怎么算?已经盖成你的房子了。” 修建说:“这是我请他们吃饭我要来的,这个不算结余,与你没关系。” 王治山生气说:“账上300斤酒,你一个人喝不完,工地上就你一个人喝,一天三顿,每天1斤,两个月就是60斤,那240斤呢?” “治山,我一天不止喝1斤,有时我晚上还喝,还要陪领导喝,你都看到了,这两个月为了这个工程,我跑了不少路,喝了不少酒,你也看到了,我喝了吐血,都是为了这个百年大计的工程做好,虽然没赚钱,但树立了一个形象工程。以后,路子宽着呢。” “行了,看在我们是堂兄弟情面,不然我揍你,我就赚了十元和一把洋铲,我把你贪了水泥的事告到乡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治山,这个,你不能。我们都是亲戚,我这十元也不要,给你,我也不赚钱。”修建说。 修建将十元钱塞进王治山的口袋里说了声:“打虎亲兄弟呀。” 王治山说:“谁在乎你那十块钱。”把钱丢在地上,抬着洋铲生气地走了。 修建:“治山你慢走,咱们是兄弟,别计较,以后还有工程的。” 修建买了300斤酒,除了在工地上用的,其余的被他藏在家里,这些白得的酒,不喝白不喝,有酒不喝是憨包包。每天都超量的喝,等他喝完这些酒,肚子肿了,眼睛也黄了,他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他患上了肝硬化。医生劝他别喝酒,他不听,劝一个有酒瘾的人不喝酒是假话!王治山得知堂哥得了病,抓了几副茵陈栀子汤和青蒿鳖甲药给他吃。鼓胀是消了一些,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又喝上酒了。一个醉醺醺的夜晚,他服用了他从同学处抓来的治肝硬化的中药,中药里有急性子、巴豆等专治肝硬化腹水的,他服后一夜拉了很多次,第二天竟然死了。 在修水库的这两个月中,王治山的儿子王学红也去工地做事,他结识了瓦匠村的一个叫老凤的姑娘。 大概修水库的时候,这个在梁县打过短工的姑娘回家来,她盯上了这个憨厚老实的王学红,王学红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是没办法与外出打工人相比的。老凤在梁县打工,被自己的老板给睡了,老凤人虽然长得不漂亮,额低头发黄鼻子塌陷,但个颧骨特别高,眼睛深陷,皮肤反而是白嫩白嫩的。乳房饱满诱人,加上她有风骚气,老板看她十分贪婪,是个农村来打工的,单纯,又是黄花处女,偷偷瞒着他老婆把她给废了,满足了他猎奇处女的欲望。一来二往,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对一个未嫁的姑娘来说,这可是重大打击,她要闹着将这个事告诉他老婆,可他吓坏了,老板当面给了她2000元处女费,并带她到医院引了产,要知道当年这个2000元可不是小数目,在农村可以绰绰有余,娶个媳妇了。 这次意外中的意外,让老凤得了这笔钱,让她思想开阔了,怎么这么多钱就来得这么容易,她这样思索着。最后她得出一种结论,男人的钱好赚,就是色诱男人而赚钱,这是不付体力最容易的事情。 老凤回家发现王学红的父亲王治山是建筑老板,身价应该不低,他那个儿子应该是最好下手的猎物。 一天,老凤背着箩筐去山上扯猪草,故意在王学红的面前碰了一下,便倒在地上,猪草撒落在地上,她坐在地上说:“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了你,脚也崴了。” 王学红把她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猪草捡到箩筐里。 “我脚伤着了,我家是瓦匠村的,能不能请你帮我把猪草送回家?”老凤笑着说。 王学红说:“可以。” 他用手提起箩筐反手放在肩上,一点没有吃力的样子,就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家里走。 路上,老凤说:“你叫什么名字?”其实她知道王学红的名字,故意问的。 “我叫王学红。” “你力气真大,个子也高,人也好,我叫老凤。” 王学红这么一天,他脑子受不了这种夸奖,这是第一次有姑娘夸奖她,他心花怒放了。在老家飞燕村的女娃娃都说他是个笨猪。 王学红生来憨厚老实,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做事出力很蠢,做细致的活不行,他爹王治山说是当年只有五个月的时候患了伤寒,长时间高烧不退,脑子被烧坏了一些细胞。 王学红在老凤家得到一样奖赏,老凤泡了一杯糖茶水给他喝,他甜蜜得像人掉进了蜂蜜里一样,出门时老凤叫他常来走走。 他在回水库工地上的路上,脑子里尽是老凤的影子,在工地干活时也走神,被父亲王治山给痛骂了一顿。 时间过了一天,老凤没有等到王学红来串门。她知道王学红是个胆小鬼,除非她主动出击,把王学红脑子搞坏搞乱,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可能是赶工期,王学红他爹管得严,白天单独见面不方便,每家人都要出去修水库,老凤就跟着家人来上工,她在工地上挑土。 她去到工地看到王学红,他正和另一个男人用粗大的木头抬石头,巨大的石头用一根铁链吊着,铁链被绷得老紧老紧的。 王学红双手扶着木杠子,歪着脖子和脑袋,他咬着牙巴骨,身体摇摇摆摆地往前走,脸上冒着汗水,青色的筋暴露在太阳穴附近,看得出明显跳动着。 老凤走近王学红灿烂地笑着说:“王学红你今晚来我家玩,我给你一副手套,这样子你抬石头更舒服些。” 王学红:“可以呀。” 老凤走了,和王学红一起抬石头的男人色眯眯地说:“王学红,你有点本事嘛,大奶女人送上门来,你要胆子大些,把她吃了,这是机会。” 王学红:“还得请个媒人呢。” 工友:“不用,现在听说可以自由恋爱,挺好玩的,你今晚就把她裤子给脱了。” 王学红呵呵地笑了,工友说:“别笑、别笑,笑得没力气,笑则散气。”说着两人都笑了,一下跌倒在地。 天乌蒙蒙的时候,王学红一个人来到老凤家的路口,看到老凤早已在路口徘徊着。 王学红:“老凤,我在这儿。” 老凤听到王学红的声音,她小跑步地向王学红跑去。 “王学红,你来了,走,我们去树林小路边走走。”老凤说。 “要得。”王学红说。 老凤将他爹的手套偷出来,俩人走到树林之后,来到一处这个时候没人光顾的地方,老凤说:“王学红,这是我给你的手套,你看看你的手都起老茧了。”老凤说着,用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要得,老凤,你真好。”王学红。 “我真的好吗?你属什么?”老凤。 “真的好呀。我是71年的,十月初一。”王学红。“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也是71年的猪,腊月十五。”说着老凤老练地靠在王学红的肩上,就这个动作,已让王学红的心激动不安地狂跳着。老凤想着王学红第一次谈恋爱,是个呆头呆脑的梦公鸡,她顺势地靠在王学红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抱着他,突然的举动让王学红更加慌乱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脸上滚烫起来,呼吸也加粗了。 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这样安静的无人的地方,黑暗给他勇气和胆量,他的手四处地摸索着,摸到他曾经想摸的地方。突然被老凤用手拉开了,王学红的理智又被好奇的冲动战胜了,他去解老凤的裤腰带,被老凤一把推开了,老凤知道如果不推开,下一步就一定会发生,自己已经在梁县做过一次人流手术,那种痛楚不是人受的,这一次不能吃亏上当,她要让别人吃亏上当。同时又不让她自己怀孕而伤害身体,她很坚决控制自己,自己最初也只是想弄点钱,也不想谈感情,王学红不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现实中的她只想骗点钱而已,不值得感情付出,到时候钱到手就行了。 “王学红,不行,不要,我们才谈的,不能这样。我一个姑娘家要脸面,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你就买件衣服、好吃的给我,最好请个媒人来,我总不能太随随便便,不然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说我不要脸,对吗?” “对的。” “如果你不方便去街上买衣物,也不知道我穿多大的衣物,你拿点钱给我,我去街上自己买,又不耽误你在工地干活。” “可以啊。” 王学红把老凤送到家门口,一个人回到工地,一个人看着星星月亮,自己觉得好幸福、好甜蜜,他认为他们相爱了,他要讨她做媳妇。 回到工地,他跟父亲说:“爹,我要回家一趟。” 王治山:“什么时候?” 王学红:“现在。” 王治山:“你有病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王学红:“自己人害自己人。”说着便转身走了,他打着手电筒,快步离开工地。王治山觉得王学红举动十分异常,便拿起手电筒追了出去。 “王学红,你给老子站住。”王治山跑步追上,又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老子害你,你爹会害你吗?你给老子说说,老子怎么害你了?” 王学红:“我要娶媳妇了,我要回家去找我妈要钱。” 王治山:“哎呀,就这么回事,老子会害你吗?老子也有义务给你娶媳妇。今晚你慢着,你喜欢谁?老子给你操办,那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 王治山:“叫什么名字?” “老凤。” 王治山:“哪一年出生的?” “听她说是属猪。” 王治山:“诶呀,儿呀,你也是属猪的,你知道吗?这不是最好的婚姻,古书说:“猪配猪,是猪上加猪,叫槽中无食猪拱猪,猪猪相刑相害,猪猪相克本来就已经很猪了。”王治山又讲:“你问过他的四柱吗?” “什么?死猪?” 王治山:“四柱就是八字的意思,出生的年月日时。” 王学红说:“和我同岁的,是十五的。” 王治山说:“啊呀!我的祖宗呀!这更使不得的,你听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吗?你又是初一生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学红:“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讲那些,只要两个喜欢。” 王治山:“娃娃,你不懂,人是讲命运的,你娶媳妇爹支持,天下的父母都这样想的。想当年你爹我,方圆五十里地,村村寨寨都找媒人去说媒,一听我是地主富农,人家就不嫁。我都要为了娶媳妇被人家丢弃几百次了,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说什么,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自不量力,说我拉人跳火坑,后来面临孤家寡人一个,人种灭绝的危险。你妈是我表妹,开亲了,愿意与我跳火坑,你看我和你妈属相相冲。这么多年终于留下几个种,其余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俩人想法不同,就经常吵架,没吃的时候叫你妈去借了,她硬是不去。一家人过得不幸福。人有命运的。歪锅只能配歪灶。” 第139章 空办喜事 王学红说:“爹,你说的,我不爱听,你不能自己人要害自己人,你们的年代和我们的年代不一样。” 王治山十分生气。 王学红说:“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中意的,你还不支持我,要是我以后找不到媳妇,你忍心吗?反正我喜欢,哪有父母会这样不让自己孩子说媳妇啊。” 王治山:“爹不是这个意思,能不能换一个人?” “我不像你那样,厚着脸皮到处说媳妇都说周了。” 王治山说:“我的娃啊,你怎么不听我?我当年跳火坑,你也要跳火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天亮你才知道“马牙霜”,你会后悔的。” 王学红说:“上刀山下火坑是我的事,这些年帮你干活要点钱,娶个媳妇不过份吧。” 这句话彻底气到了王治山,他生气地说:“好好好,老子今晚就跟你回家,叫你妈拿钱给你,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的事。” 两个人一路回家,一前一后,相互都不说话,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第二天王治山无奈,又怕王学红在工地上分心了出事,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到村里找到张大见,请他去说媒。 一个星期的时间,王学红感到一点动静也没有,上工也没有心情,开始埋怨他的父亲,说些唠叨话,说得最多的一句-自己人害自己。 王治山听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好意思发作,那个经常和王学红拾石头的那个男人说:“治山,看样子,王学红的魂是被那个老凤的人钩走了,你就花点钱把它买回来,王学红吃了秤砣铁了心,喜欢上人家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王学红说:“就是嘛,外人都这么说。” 张大见抽着烟,朝王治山走来,他说:“王治山,你托我说媒的事,我去打听了,要十二套衣服,六千元彩礼,一年就可以结婚。” 王治山:“六千会不会太高了?” “我也这么跟老凤家爹说,她爹听说是老凤的意思,姑娘也不能白养。她爹的意思是先让老凤的哥先娶媳妇,然后再让老凤出嫁,意思很明确。这6000元也是他哥要盖房子和娶老婆用的。他爹说了,如果同意就订婚,他也好尽快将他哥的媳妇讨进来,老凤嫁出去。” 王治山说:“那就倾家荡产了,也得办。” 张大见说:“王治山,天下的爷爷奶奶都想抱孙子。” 王治山说:“都是这个理,可是有点担心,不是钱的事儿,村长你了解这家人吗?” 张大见:“了解,姑娘小学毕业,后来出去打工,好吃好玩,胆子大,也能吃苦,她家过去三代贫农。” 王治山说:“哎呀,又是个贫农,我过去差点被贫下中农斗死了,如今还要受贫农的气。” 张大见说:“王治山,我也是贫农,你不是笑话我的吧?” 王治山说:“村长,你这个贫农不简单,是个特殊的贫农,有头有脑,有文化的贫农。” 张大见说:“这一点你说对了,我可是省中医学院大专毕业的,要不是因为超生被占山县人民医院开除公职,谁来当这村长,我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王治山说:“村长,你是科班出身的中医,怎么也不开中医诊所治病?” 张大见说:“说来笑话,我只懂中药,不懂草药,中药要去进购,要到县药材站购买,没有证人家还不卖,你说气人不气人?草药我不懂,可我鉴别得开。前不久,有个面瘫病人找我看病,我就开了一剂牵正散-蜈蚣、全虫、白附片加防风的处方给她,她到医院抓来吃后,两天歪嘴就正过来了,口水少了,饭也不漏出来。两天前,她茶饭从右边进去然后又从左边出来,古人这方剂名字取得好,歪了就拉正,这蜈蚣全虫怎么就伸出手来牵拉呢,真是奇了怪了。” 王治山说:“村长,蜈蚣、全蝎是搜风的,风把人脸吹歪了,蜈蚣、全虫来把风搜捕后杀了,那脸不就正常的?你看风吹树枝,树枝也会斜歪的,对不对?你加防风加得好,用蜈蚣、全虫、白附片消灭了风敌人,还用防风这个将军,防堵其他风敌增援。不过张村长你信不信?我不用你的牵正散也一样把它歪嘴拉正?” 张大见问:“你用什么方法?” 王治山说:“直接用草药包耳朵。” 张大见质疑道:“你吹吧,千古奇闻。” 王治山说:“不信,你下次遇到面瘫的,我治给你看,绝无虚言,见多了你就不奇怪了。” 张大见说:“好,那就等着,不过你家的草药在方圆是最出名的,你可是传承好几代了,能不能教我识别一下草药呢。” 王治山说:“可以,等水库修好后,我有行医证,你也去办一个。” 张大见说:“我妇人不让我出去,说土地没人管。” 王治山说:“那你可大材小用了。” 张大见说:“不过我们学校出来的,终是干不过你们草药世家。” 王治山说:“中医那是门实践性很强的科目,你们汤方背得滚瓜烂熟,但实践跟不上,理论融合实践才能更上一层楼。” “这是真的。”张大见说,“那你儿子的婚事,我如何给人家回话呢?” 王治山说:“同意。修完水库就定,主要是现在手中没有这么多的钱,要找人借,凑钱,可我就这个心是冷冰冰。他娘的,我那个中邪的儿子就喜欢老凤。” 在农村媒说嫁娶,首先看女方的态度,女方家人和姑娘就会去男方家考察家底(当地叫瞧人家),如果合适,给的彩礼到位就订婚。 老凤和家人去了王学红家住了一天一夜,便走了,回去后便同意订婚,订婚彩礼就是六千元和十二套衣服,还有一条件是老凤的哥哥必须先结婚。 媒人张大见带着王治山和他儿子王学红来到老凤家中送彩礼,自此女方要的钱和衣服如数给齐了,就等结婚,两个家长成了亲家。 老凤的父亲将这笔钱拿来修了一间房子,剩下的钱和衣服又请张大见到啊六村给她哥提亲,并决定八月后结婚,这样老凤也可以随后一个月出嫁。 老凤的哥哥娶的是个哑巴姑娘,听说花彩礼不多,老凤就问他爹要剩下的钱,她爹不给,为此,两个人还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到梁县又打工去了。 在梁县,她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对此王学红一点都不知道,老凤的父母也不知道。 记得那时为儿子盖一间新房,老凤的爹是拼了全力,在立柱上梁的那天王治山送来贺礼,又出力帮忙。立柱上梁的师傅是张大见,在农村里能建设木瓦房的人都叫“掌墨师傅”,当时在立柱上梁鞭炮声响之后,突然从石缝里钻出一条大白蛇,缠在中柱上,被参与干活的人打死了。 有人议论说东家请人看的日子不好,破土动工时惊动“地脉龙神”,才出来吓人的,人们如此对待“地脉龙神”,不出一年,主人的必定有灾。 王治山看到这些兆头也不敢讲,因为他是他的亲家,他只是默默地想这个家运马上就不好了。就在这几天夜晚,王治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拾到一大笔钱,后面有人在追他,东躲西藏躲到石崖底下,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也吓醒了。 这个梦让他不安起来,王治山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时至农历的八月十五,王学红去老凤家,叫未婚妻老凤来过八月十五,这是当地农村的风俗。当时王学十在家中过节,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的嫂子。从言行举止来讲,给王学十的印象不太好,尤其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学十在一个旮旯里看书,无意中发现老凤从屋里走出来,将碗里的肥肉全部丢在地上,被狗吃了。这让王学十很心痛,要知道,全家人都舍不得吃,是省给她老凤吃的。 八月末,老凤的哥哥结婚了,按照当时的约定,老凤和王学红也可以结婚了,先大后小,这个程序算是走完了。 老凤他爹把他儿子的酒席办完就生病了,老凤见他爹生病,又来给王治山这个老公公借了一千元,要知道这一千元也是王治山向农村信用社请人担保贷款出来的,还款时间是一年。这个让王治山已经增加不少压力了,但为了这门并不看好的婚事只能忍着。 九月十八,是王学红和老凤商定结婚的日子,是媒人张大见两头跑才定下来的,张大见这个媒人很希望看到这对新人早结连理。 王学红家准备了新房,购置物品,把十里八乡,最远在省城的姨妈都发了请帖,这可是王治山这辈子最隆重的为儿子办的酒席。王治山对不住大女儿王学美,本来应该先嫁的大女儿,然后再让王学红结婚,但大女儿对来提婚的人看不上眼,只好将婚事放在一边。 因为老凤他爹上个月才办了儿子的酒席,这个月自己又生病,说自己无力再办酒席,说让老凤当天就过王学红家,就在男方家结婚。这也是老凤的意思。 对于女方家这样的决定,王治山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但王治山并不知道,这是老凤设计的阴谋。 9月18日是王学红和老凤的结婚日子,9月17日下午,所有亲戚朋友都赶来了,要大吃三天,这是地方娶媳妇的规定,如果嫁女儿只吃两天饭。 9月17日上午,老凤提出来,她要到庄大乡买一点结婚的东西,女人的用品,又给王学红要了壹佰元,王治山不放心儿媳一个人去,就叫王学红的姐姐王学美跟着去。王学美与老凤来到庄大乡,老凤对王先美说:“姐姐你在公社供销社等我,我去街上上个厕所,我去去就来。” 王学美在公销社等着。 老凤去厕所的路上不断一路回过头来看看是否有王学美跟踪。老凤一边走,后边也跟着一个当年她打工认识的老板,他们装作两个人都不认识,一前一后地去了厕所。 这个男人走进男厕,什么也没有做,又走了出来,他在厕所外边说了一句:“老凤走吧,没尾巴。” 老凤急急匆匆地出来,两个人,快步跑到一条土公路旁,那个男人从旁边的草丛中扶起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带着老凤消失在通往梁县的土公路上。 王学美等了半个小时不见老凤,焦急不安,她把大街上所有厕所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老凤,她哭了,伤心地哭了。 王学美又在供销社等两个小时,没人影,哭着往家里走。 王学美回到村,眼睛都哭肿了。到家那刻一下子坐在地上悲痛地哭了,众人正在吃饭喝酒,众人不解,这么喜庆的日子,这种哭声是不协调的不吉利的。 母亲、父亲来问:“学美为何要哭啊?” 王学美无力地说:“爹、妈,老凤跑了。” “啊!”父母一下瘫坐在地上。 穿着崭新的新郎官王学红正在给各位亲朋好友递烟,听到老凤跑了,他“啊!跑了”。便一下子往后倒地,好在有人在后边扶了一把。 所有亲朋好友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吃惊地“啊”的一声把筷子停在半空中,刚才还吃着饭菜,嘴也不动了,仿佛空中的一切都静止了。 王学红被扶进新房,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天啊,我怎么这么猪啊?难道初一的猪就是这么被人骗,被人宰的猪呀,我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爹的话呀?” 结果本来大喜的日子,却变成悲伤的日子。第二天,安慰了兰兰和王治山的亲朋走了。他们不好意思吃三天饭。 王治山和王学红来到瓦匠村,把这个情况告诉张大见。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张大见说,“走,我跟你们到他家问问。” 三个人走进老凤家,他爹睡在屋里的床上,王治山问:“亲家到底怎么回事?” 老凤她爹:“你问什么事儿?” 王治山:“老凤跑了,有没有回来?” 老凤她爹:“没有回来呀。” 王治山:“你们去找你所有亲戚家问问。” 老凤她爹:“我生病走不动人,人是从你家走的,轮不到我去找,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人,你?”。 王治山:“你这话说的。怎么这样?你们家不办酒席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跑了,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家?” 老凤她爹:“我怎么骗你了,人不是到你家了吗?” 王治山:“还我的彩礼钱和借款、衣服钱。” 老凤她爹:“凭什么,人都到你家去了。” 王治山:“问题是人跑了呀。” 老凤她爹:“与我有什么关系?人已经去你家七天了,是你的家人了,人跑了,怎么就来问我要彩礼呢?有这个理吗?” 张大见默默无言,走的时候张大见告诉老凤他爹:“如果老凤回来劝劝她,不要两个亲家变成仇家。” 王学红说:“我去他亲戚家找找。” 王治山说:“找个球,就算是一朵鲜花,老子也不要了,我不愿意再受贫农的气,走球,天下的女人多的是。”这就是安慰王学红的话。 老凤的爹接过话,“王治山,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张大见媒人是听到了,是你不要的,以后别来烦我。” 王治山说:“你走着瞧!走。” 老凤的爹:“谁怕谁呀。” 王治山说:“有报应的,那些彩礼就是你的棺材钱。” 说话也巧了,老凤她爹一年后病死了,两家人仇算是结了,路也断了,王学红也曾四处打听,多没有老凤的消息,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王学红找到他妈妈兰兰娘家村里的一个女人,才慢慢忘了这段伤心的往事。 空办喜事的第三天,王治山怕王学红心里想不开,就反而放开了,让王学红的姨妈把王学红带到省城游玩,让他把事情忘了。王学美在村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姨妈建议到省城打工,有合适的人家就嫁在省城周围的农村。 这次王治山领着王学红、王学美跟着姨妈来到省城游玩一周。把王学美留在省城一家饭馆洗碗,交托给姨妈管理。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就在王治山回家的第二天,王学美也偷偷跑回家来了,他问她为什么回来?她说她想家,想得很厉害。是个彻底的家乡宝,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父母,离开父母就没有安全感、幸福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哎呀,人呐,站在人生十字路上,走错了,命运就变了,走对了,命运也变了,问题是-是对还是错,无人能说破。走在人生十字路上,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 第140章 考试 1989年7月,要去久镇中学去考试。 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也来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出好的成绩。他和王学十去久镇中学,看完考场后,居住在小松树村的亲戚家,王治山就像一个保镖,时刻在王学十身边不离左右,只是他不可以进考场。 韩亮虽然病了,但他不管如何都要参加考试,他尿蛋白经常两个加号,有时眼睛红,脚浮肿得厉害。临近考试,他心里有些紧张,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躺在床上都听得见心脏砰砰地跳。眼睛更肿,还时常张着拳头大的嘴巴,打着哈欠。韩亮的父亲韩明夏、母亲跟在儿子的身后,一人考试,全家上阵。 韩明夏说:“韩亮马上要考试了,你把这瓶葡萄糖喝下,去考场上不会低血糖,可以保持体力,不管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你爹都接受。” 韩亮点点头。王治山也是这样安慰着王学十。 上午7:40,白老师最后一次向大家讲话:“同学们,检验你们的时刻到了,你们要把先会做的题全部做完,把不会做的放在最后再做,要全力以赴,不要紧张,考个好成绩向家长和老师报告。” 白老师讲完,考试的钟声敲响了,兴奋而紧张的同学们如潮水般地涌进考场。 家长在学校操场上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抬头望望自己的孩子的考场,看样子他们还是蛮紧张的。他们在心中安慰,祝福着,希望能考出个好成绩。 今天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平时成绩较佳的王学十,很自信从容地考试。 韩亮隔着王学十几排坐在后面,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王学十。 监考老师小声提示着赶紧考试,不准东张西望,成绩不是看出来的。 考试到了作文阶段,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某某某。 就在韩亮不断纠结自己应该写我的母亲,还是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姜四花,特别想得最多的是我的同学姜四花时,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了,老师重复说:“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韩亮超级紧张,脑子一片空白,他害怕了,觉得自己得了什么病,带着不安和焦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考场,王学十问他:“你考得怎么样了?” 韩亮:“完了,我彻底完了。” 王学十:“怎么完了?” 韩亮把王学十拉到没人地方说:“我考试已经完蛋了,作文都没写,有好多题都做不来,我都不在乎了,我觉得我有病,病得不轻,我吓出小便来了。” 他们在冲动,叛逆中成长着,要毕业了。 有的人能考取好的学校,改变了他们农民的身份;有的没考取,要回到农村,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民,重复着父辈的生活方式,就找个媒人提亲,结婚生子;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 考试结束,大家都焦急等待早一天知道分数。原班生考得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可那个年代,要是留过级,就要在总分数上减去40分,听老师说为了公平,读书的太多了。只能把学习成绩最好的选走,说国家最缺文化人,也就缺乏专业人才。 考试结束那天,韩亮和王学十、王治山、韩明夏一同回到鹿山乡。本来王治山和王学十要走路回鹿山的,为了节省点路费。韩亮和父亲韩明夏则要坐公共汽车。 因韩亮告诉韩明夏,王学十的父亲是个有名的草药医生,就问王治山会不会治肾病综合症。王治山说会治,至少可以让蛋白尿和浮肿消除,如果按时、分阶段服用,甚至可以完全康复。王治山告诉说,如果西医检测血中的尿素氮和肌酐高的话,会呕血、头晕,说明尿毒中毒反应。韩明夏听后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去王治山家拿草药试试,此时韩明夏主动多买了两张车票给王治山,一起坐车回到鹿山乡。 韩明夏、韩亮父子跟着王治山来到飞燕村。王治山切韩亮的脉,脉浮大空虚,身阳虚衰,舌质淡苔白,也证明阳虚水泛,给他抓了100克附子,适量的干姜、肉桂、薏仁米、萆薢、赤茯苓、猪鬃草、金丝木通、200克黄芪、高良姜等温阳利水的中药。 王治山是从来不开方的,伸手就抓,脑袋是方子,他在《行德堂》亲自炒药。 在王治山为韩亮配药方时,王学十陪着韩亮到飞燕村的呜啦河走走。 走到一座桥的旁边,十王学十问韩亮:“你知道这桥叫什么吗?” 韩亮:“呜通桥。” “不是,是“强奸桥”,如果是张立正和姜四花身在飞燕村的话,张立正是必须要建一座“强奸桥”的,前提是他要生在清朝时期。”王学十说。 “王学十,就不提这事了,我关心的是这个,我能活多久。西医是靠透析来维持生命的,中医还没有试过。”韩亮说。 “但愿古老的中医能治好你的病,不过我爹的草药还是灵验的。”王学十说。 韩亮说:“王学十,我觉得我不想死,我还真正没谈过恋爱,我对未来还充满希望,我希望爱也是药,草药也是药。学十,我同时也感到你一定能考起,你能专注学习,而我发育太早不是好事,你还没有发育好,我现在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我认为我身体不好,是我天天手淫过度,耳朵也觉得像秋天的蝉一直在鸣叫,有时候自己感觉到要死了。我在街上听丁郎中说,人体的“精气”就像一盏油灯一样,过度使用,点燃烧光了,那人就衰老了,病死了,我感到自己会过早地死去。王学十,哥可是过来人,你一定不要乱玩,轻则生病,重则死人。这东西会上瘾的,我都是自己玩废的,你以后别弄那屌,沾上了就跟吸大烟一样。听郎中说,古代的皇帝没几个活过三十五岁的,因为他们女朋友太多了,我天天焦虑自己,离死不远了。” 王学十说:“不会吧,韩亮别绝望。” 韩亮悲伤地说:“我认为自己想得不错,你的油灯要省着点用,多生几个娃娃,我这身体里的元气和种子都被我掏空了,又生病,可能要绝后啦。” 王学十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先吃点草药,实在不行去北京治疗,说不定那有更好的国医大师和独到的方法呢。” “我也这么想,现在毕业了,我真的想去北京治治,去走走,爬爬长城,就算死了,也算条好汉。不到长城非好汉。” 王学十来的时候,在水井里吃了不少山泉水,此刻尿正急,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你等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韩亮问:“你不会也发育了吧?” 王学十走进树林,韩亮跟在后面。王学十说:“我真的尿急,我······” 韩亮说:“我也尿急!” 就在王学十褪去裤子,掏出屌在那里呲呲地尿,韩亮把头伸得近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说:“王学十,我半年没看到了,你可要小心点,你那蓬野草也长出来了,发育了。” 王学十:“原来看这个呀!” 韩亮也拉起尿来,他感叹说: “王学十,你看我就不行了,我拉的射程就没有你远,像老年人撒尿无力了,还拉湿了脚,都是超负荷工作,用坏了。我拉出的泡沫比较多,我估计又是拉蛋白尿了。鸡蛋白放在碗里,再放些水在里面,用筷子搅动,碗里就有泡沫了。今天这尿据我观察起码有三个加号,这是我常年观察的经验。” 王学十吃惊地望着他,听他讲的话。 两年以后,王学十在中专卫校学临床检验,学习尿液检查时常常想起韩亮说的话,当初他说尿的泡沫多与蛋白尿有关是有道理的。 第141章 坠楼考验医术 榜上有名 王治山像往常一样,每逢周三都要去鹿山乡街行医治病,他在街上遇到麦浪村的水生,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唠家常。水生和治山是小学同学,他家人病了或者牛马猪鸡病了都会叫王治山去医治,对王治山来说牲口和人是一样的,都离不开望闻问切。在农村有个现实而有趣的事实,牛马的命比人值钱,可以说牛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平时对牛马的呵护与喂养比对自己的父母、女儿都好。在农村,牛马不叫牛马,很尊重的亲切叫“大劳力”。这些“大劳力”生起病来会急坏一家人的,买一个“大劳力”所花费的钱比娶个媳妇还贵。可能农村人口太多,娶个媳妇的彩礼花不了多少钱。“大劳力”生病吃药的量,是人的好几个倍,东家给的药费也高。因此,许多时候医人赚的钱没有医牲口赚的钱多。那年头,人医不如兽医吃香。记得2000年以后,牛马渐渐减少了,被机械所代替,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与生命质量的提高,人医比兽医吃香了,学医的人也多起来,各种职业学校也招医学生。于是街上的“机器医生”也挂牌从业了。 王治山说:“水生,我今年想多栽两亩烟叶,明年还要把烤房的山墙修一修。” 水生说:“治山,那我明天来帮你忙。” 王治山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手中的活计也不少。” 水生说:“就这么说定了,平时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我家的''大劳力”,要不是你医治,早就熬汤锅了。” 第二天水生背着做工的泥刀,从家往飞燕村赶路,路过一条弯道,那里杂草丛生,森林茂密,自己低头前行,哪知树上被人捣坏的马蜂窝的马蜂见到人就发怒发狂的报复。一群失去家园而迁怒于人的马蜂,抱着以身殉国的勇气和决心,直扑路过此地的水生。水生被突然偷袭,万分惊恐地在路上疯狂奔跑。但红了眼,疯狂的马蜂一路追杀着水生,水生发现自己在路上甩不掉这些亡命之徒,被迫跳进一片玉米地里,玉米地有枝枝叶叶可以阻挡蜂子,他左突右窜地才甩掉这些残酷的家伙!头上和脸上的刺痛让他眩晕,整个天空,连同太阳都是浑红色的! 他来到飞燕村,见到张二毛,二毛问他:“水生,你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水生回答道:“路上有人烧了马蜂的窝,被散蜂子蜇了。” 毛二问:“你来做什么了?” 水生说:“来帮王治山扶烤烟的山墙。” 张二毛说:“好呀,我也跟你去他家帮几天。” 张二毛不是真心要帮王治山的,他的小算盘是帮他自己,因为他儿子向水生的姑娘提亲。上次水生的媳妇儿来“瞧人家”,水生媳妇回去,心中有憋屈。来张二毛家“瞧人家”的时候,水生媳妇看到一个小黄牛一拐一瘸的走来走去,脚上还留着脓血,媳妇问黄牛怎么了?张二毛的小女儿说是她哥用镰刀砍的,水生媳妇听了当时就觉得不舒服,要是自己女儿嫁给张二毛的儿子,会不会受到家庭暴力虐待,所以水生媳妇回家后迟迟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张二毛想借此机会与水生拉近距离,与他多沟通,希望他家的姑娘能嫁进张二毛家,也希望水生能同意。 张二毛和水生来到王治山家,王治山家看到这个水生脸变得像河南馒头似的。水生告诉被马蜂盯了。 “水生,快坐,喝口水,我去拿泥刀,来帮王治山干活。”张二毛说着回去了。 王治山赶忙用草药帮他涂擦。找了银花、国老、紫草、葛花、土连翘、黄花香等解毒、抗过敏、止痛的药泡水给他喝。王治山说:“哪里的蜂子那么凶?” 水生说:“小麦地转弯的那个地方。”憨厚老实的王学红说:“前天是张二毛的儿子烧的蜂子,他烧回来说给我听。他讲,他们烧得不完全,白天用石头打过,所以才恶的。” 听到这话,水生火从肝来,心中骂道:这龟儿子,好像跟老子有仇似的,搞得老子狼狈不堪,这门婚事好像真他妈的没有缘分! 水生心中这样想,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想听听看看,这个未来的姑爷是什么“品种!” 饭后,王治山、张二毛、水生、治强在烤房的山墙边搭架子,要爬八米高的墙头去抹泥沙,然后盖青瓦。 兰兰负责后勤,煮饭、烧水、泡茶,王治山负责去老井挑水,水生是泥瓦匠,他领着张二毛和王志强抹泥,砌墙盖瓦。 由于都是体力活,下午三点是要吃晌午饭的。饭后大家各忙各的,治山挑水做泥浆。就在王治山去挑水的时候,水生他们将大量的泥浆往架子上提,堆在架子上,架子颤颤悠悠的,被蜂蛰过的水生眼皮肿得厉害,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没有看到架子上堆这么多的东西。水生是在房顶上做工,在架子上的是长毛和王治强,他们走到最沉重的一边,超过了架子的承重量,架子横杠一下就折断了,张二毛直接坠落到地上,脚落地后坐在地上。王治强则抱着一根长木头,从上面滑下来,站在地上,看来他没有受伤。张二毛被滚落的泥浆染成一个泥人,在地上爬不起来,哎呀哎呀痛苦地嚎叫着。 水生痴痴呆呆地坐在墙头,惊呆了,兰兰像疯了一样跑去找王治山,一路上鞋子跑掉,都来不及去找,身后跟着的小黄狗也蹦蹦跳跳地跟着跑,汪汪地叫着,以为主人要追赶什么东西。 “治山,治山,不好啦?”兰兰焦急地说,喘着气的王治山挑着沉重的水向前迈着艰难的步伐,看到兰兰一脸惊恐和赤着的一只脚,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心脏紧了一下。脸色疑重不安地说: “出了什么事儿?” “架子倒了。张二毛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其他人呢?” “没事。” 王治山丢掉水桶,奔跑着往家里面跑。 水生从楼梯上下来,与王治强在出事的现场抱着张二毛呼叫。 王治山喊了几声:“二毛,二毛怎么样?”张二毛痛苦回答说:“痛,腰杆断了。” 王治山切了张二毛的脉,脉紧索着,是痛症,王治山担心的是刚吃饭,上了架子会不会内脏破裂出血,他们三个人平平地抬着张二毛,平放在家里的木板床上,他认真地仔细检查张二毛的身体。 王治山问:“张二毛,胃疼不疼?” “不疼。” “小肚子(下腹部)痛不痛?” “不痛。” “你哪里先落地?” “双脚落的地。” “哪最疼?” “腰杆。” 王治山手拇指在张二毛的背部及胸椎和腰椎都检查一遍,根据张二毛的反应,就是胸椎第十二节和腰椎第一节有问题,他的判断是这个骨头可能压缩性骨折了,据指下触摸排列的感觉,还有些移位,他检查下肢,用手捏张二毛的脚趾,说:“张二毛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感觉。” 王治山吓了一跳,心想这张二毛不会瘫了吧?他不敢说话,要是这长毛废了,可害死他了。 王治山:“水生、王治强你们两个拉着他的肩膀,我拉着他的脚,往两头拉,他闪着腰了,给挤压着了,需要正骨。” “预备,使劲。”王治山命令着,张二毛痛得嗷嗷叫。 “再来,预备,使劲,放开。” “啊、哎呦,”然后又听到来自身体里的“嘎嚓”的一声。 王治山说:“好的,这下应该好一些。” 王治山用手在那个疼痛部位,用手左捏右按,把胸腰椎又整理一番。 他从家里的药房“行德堂”里找来一种小药丸,叫“小黑药”的丸子,用温开水服下,让张二毛躺下去。 然后提着锄头上山去了,水生跟在王治山的后面,也一同去挖药了,水生说:“治山,这张二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治山说:“腰椎骨折了,内脏估计没问题,就看明天后天了。” 水生说:“会不会瘫掉啊?” 王治山说:“也有可能,如果后天脚背有知觉就不会瘫痪。” 水生说:“唉,这下可倒霉了,这个张二毛我又没叫他来,他偏偏要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死我了。” 王治山说:“不怕不怕,我会努力的,毕竟是从我家架子上掉下来的,我能不管吗?” 王治山在山里找到五香雪藤、大接骨丹、蚯蚓、金丝木通、八角枫、薏仁米根、花班竹(虎杖)、茜草(小血藤)。他讲病人初期骨折周围会出血和水肿,水肿出血,压迫周围神经与血管会表现为疼痛,一定要把血止住,把水肿消除,后面接着化瘀通络,让小骨架长好,如果理想的话15天就能走路了。” 水生说:“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让他站起来走路回家,这祸也闯得不是时候,我要是不来他就不来,他家儿子看上我家三姑娘。” 王治山说:“水生,你别那么说,事都出了,我只有忍着,“财来要保,祸来要消”。” 晚上张二毛的家人很晚才发现他爹没有回去,就找到王治山家,看到张二毛躺在木板床上,就闹着喊着,如果张二毛瘫了,要王治山家养着。王治山和水生极力安慰他们说:“会好的。”这一夜,王治山、兰兰、水生一夜都没有合眼,一刻不离地守在床前,到第二天下午,张二毛才勉强能喝点稀饭。 烤房山墙的事就只有王治强和水生去弄,王治山则守在张二毛身边,喂药喂饭,这两天,兰兰和王治山明显瘦了。 跌打草药接骨胆、八角枫,王治山用酒醋浸泡,包在受伤的位置。从受伤到现在,病人不能自己翻身,大小便都通畅了,脉不虚空,说明内脏没有问题。翻身、端屎、端尿都是王治山干,好几个夜晚,他都焦急着,如何治这个病?如何才能更快地让他站起来? 第二天,王治山跑到医院找到土鳖虫、红花、赤芍、元胡、骨碎补、五灵脂、伸筋草,加上新鲜的地龙煮给张二毛喝。 第三天上午,王治山用手指指甲扯张二毛的脚背脚毛:“这脚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这可对王治山来说是天大的坏消息,这说明张二毛的神经没有知觉,被挤压的神经有可能坏掉了。 王治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心情落到了人生最低点,变得一个人唉声叹气起来。 晚上大队的文书九昌送来学校和教育局通知,九昌进到王治山的家里,这个九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九昌就看到王治山一脸悲伤的样子,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张二毛,就明白这家发生的不幸的事。 王治山问:“文书,有什么事吗?” 九昌说:“王治山,要是我家荣荣能像你家王学十一样能考上中专就好了,他考了453分,超高中起分线很多。” 王治山听到这个消息,刚才阴郁的脸上马上就泛起了喜色,就像乌云散去,露出了阳光。 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得坐不住,喜出望外。 王治强、水生、张二毛听到了,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文书九昌叫王学十过去,他摸着王学十的头说:“想不到这个''脓鼻筒”还真能考上中专,这是鹿山乡第一个考上的,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了。” 这话让王学十听得不舒服,好像文书九昌并不希望王学十能考上中专。 九昌说:“王治山,这里有个表,你填一下,去鹿山粮管所交粮和占山县人民医院去检查,体检完到教育局填专业。” 九昌将考分和表格交给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并没有特别高兴,他似乎认为自己本来就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问:“文书同志,这个家庭成分怎么填?应该填学生还是社员?” 九昌说:“你家是地主富农阶级,准确应该填富农。” 王学十说:“文书,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不搞阶级斗争,也不讲成分了,应该是学生或农民和社员。”王学十态度有些生气,语气不是很中听:“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家庭成分,我在学校读书,应该是学生,如果是社员、农民,我还是不具备劳动力的,没有满18岁。” 王治山说:“学十啊,你还是按照文书同志的意思填,他们比我们懂政策。” 九昌说:“你爹说的,还差不多,你的户口在农村也是按人口分了土地,在外边的成分叫干部,在农村的还能叫什么呢?只能填过去的成分呀。不然这表上为什么要填成分?” 王学十说:“我不信。” 九昌不高兴地说:“行了行了,你爱怎么填就怎么填,村里要盖章,大队也要盖章,你要拿着这份证明才能到粮管所去办粮食关系,要交240公斤谷子才行,你粮食关系能转出去,土地还要交回集体呢。” 说完九昌垮着脸就走了。 王治山说:“考起中专以后,你就是国家干部了,填什么都不重要,你没有看到文书不高兴了吗?” 王学十说:“我才不高兴呢,要是我早生十年在他手中,我一定完蛋,爹,你小学毕业,队里就不让你上初中,我赶上了时代。”王治山说:“你说的事也对,你是路上沾着泥巴的小石头被邓大人一脚踢了,现在翻身了。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你的今天。如果没有三中全会,说不定你和我还戴着地主富农的帽子,在田间地头背“三要八不准”呢。” 父子俩笑了。 但王学十就是不填“富农”的家庭成分,写了个“学生”的成分。王治山不高兴地说:“如果村子里的村长,大队的文书不盖章怎么办?” “放心,我去告状。” 听王学十这么一说,王治山也没什么说的了。 接到王学十考上中专的消息的第二天上午,飞燕村的人都知道了,全村人都沉默了。 这天下午王治山给张二毛翻身时,一不小心指尖刮到长毛的脚背,王治山看到张二毛的脚动了一下,王治山高兴得跳起来,甚至比他儿子考起中专还要高兴。他跑出门外说道:“动了,动了,张二毛的脚动了,他一定会站起来的,真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张二毛听后也高兴了。 当然最高兴的是王治山的一家人,兰兰高兴得流泪说:“我正担心他瘫了,让我家养一辈子,真是太好了,张二毛能站起来,学十又考起中专。这真是两件好事,是双喜,双喜。学十你过来,妈妈抱抱你呀。” 兰兰抱着王学十摸着头说:“你是我家的贵人,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嘛,妈没白养你,你给妈长脸了。” 王学十说:“家里的白米几乎都是我吃完的,你们吃得最差,我不考起能对得起你们吗?” 没几天,张二毛可以开始下地活动了。 王治山开始着手准备到村里、大队和乡粮站去办手续。 村里的章盖好了,王治山瞅着文书不在时的时候,让支部书记盖了章。 母亲兰兰在家里晒谷子,她整天拿着竹竿驱赶来偷吃谷子的麻雀,她说:“麻雀、麻雀,这是我儿子要读中专用的谷子,也是皇粮,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别吃了,我已经对你们手下留情了。”后来她赶烦了,直接用筛子支起一个机关,一下子就将两只麻雀罩在筛子下面。逮住后用绳子拴在脚上,让它在晒场上飞、挣扎,借此机会吓唬那些同伙。说来你不信,还真管用。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从大队回来,看见晒场上被人拴了两只麻雀,挣扎着腾飞,飞起来,被绳子拉下来。它们这样反复折腾着。 王学十问:“妈,这是谁逮的麻雀?” 兰兰说:“你妈我呀,我晚上把它油炸了,让你尝尝,它们偷吃你上学用的口粮。” 王学十:“妈,这次又将你们吃的谷子拉到粮站,又被我吃了,你们又得吃干巴巴的包谷饭、苦荞饭。” “只要你能考上,粮一交,马上就成了国家干部,为你高兴,就是吃天下最差的,就算吃不饱,我都高兴,养儿防老,你以后有了铁饭碗,我就是你这样一个国家干部的妈,我也来沾沾你的光。” 王治山说:“听乡上的干部说,王三才是从村出去的,工农兵时期,在城里提了干,他爹妈到城里看他,住了一晚,王三才嫌弃他爹妈的脚太臭,怕脏了床单,用报纸将爹妈的脚裹起来。第二天一早他爹妈就回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敢去儿子那里。” 兰兰说:“我儿子王学十绝对不会像是那种人,我的儿子,我最了解,我生的嘛,谁是什么心,妈知道的。” 王学十说:“看我以后的表现,看我是不是那样忘本的人。” 王学十走过去,将麻雀解了绳子,放在手上,他说:“麻雀,麻雀,你都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我能理解寒冷刺激了,饥饿刺激了,不然也不会吃谷子,你要知道这是我的口粮,但我不介意,你也是为了生活才这样,都是因为受了刺激。我为什么考上中专,也和你一样,都是受了刺激我考上中专了,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读书,要一年以后才能看到你们这些儿时的伙伴,你飞走吧。 这只麻雀突地一下飞走了。 王学十又放了第二只。它飞在一棵树上不走了,在那里点着头,仿佛是鞠躬道谢似的。 父亲王治山笑了,母亲兰兰也笑了,一家人都笑了。 第142章 交粮 王治山带着证明,用马车拉了240公斤谷子,马脖子上锈迹斑斑的铃铛又响了起来。从王学十这三年来走过的这条路去粮管所。 这一路上,王学十几乎回忆的所有点点滴滴,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哪儿有个石头,哪儿有个小沟都熟悉,哪儿发生的故事都历历在目,刻骨铭心。走到大丫口“伤风口”的地方,他特意去看看那棵赤松树,看到当年丁所花拥抱着他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在那里感受心跳的感觉,那是初吻初恋的地方,用鼻子吻当年那芬芳的味道,他蹲下去,看看当时当年丁所花热饭给他吃的炭灰堆,除了一堆炭灰,还有未化的炭,他拿了一颗灰黑的炭装在口袋里,恋恋不舍地又追赶父亲王治山。 王学十和父亲来到了交粮的地方。 正要下班的韩明夏问:“王医生,你做什么?” 王治山说:“老韩,我来交粮食。” 韩明夏说:“什么交粮食?现在没到交公粮的时间呀。” 王治山说:“老韩,我儿子王学十考上中专了,我来交粮是办那户口、粮食关系转移的。” 韩明夏说:“老王,恭喜你呀,原来是韩亮的同学考起亮中专,人才啊,你儿子真不错啊,那你的粮食呢?” 王治山说:“放在后院呢,王学十在那儿看着呢。” 韩明夏说:“这样吧,到家里喝口水、吃顿饭,我儿子韩亮经常说起你儿子,他也在家。自从吃了你的药现在肿消了,精神也比从前好了,我准备寻思着去你那儿,再抓几副草药,走、走、走,家里去坐坐。” 韩明夏移动着肥硕的身体和王治山走到后院,远远看到王学十和马比划着动作,像是在说话的样子。 王治山喊道:“学十、学十,你把马车拉过来,就到你韩叔叔家喝水去。” 王学十说:“好的,爹,我这就来。” 王学十牵着黑马,四个马蹄在水泥地板上面“咔嗒咔嗒”地响着,车轮走过的地方留下两条平行线。 王学十礼貌地说:“叔叔好。” 韩明夏说:“学十,你真行,想不到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韩叔叔,韩亮在家吗?” 韩明夏说:“在,在,走,走家里坐,他还念叨着你呢。” “老韩,这粮食安全不?”王治山知道,这粮食特别重要,每年就收这么几担谷子,是王学十的口粮。 韩明夏说:“老王,没事,这儿安全着呢,你要是不放心,你在这里把粮食拖到门口,我去去就回,我叫韩亮的妈妈炒几个菜。” 王治山说:“行,我就在这儿下粮食。” 王学十想帮着抬粮食,被父亲拉开了,父亲说:“你不是干重活的料,好好读你的书,你还在长个子,不能挣出痨病来,爹的骨头硬着呢,爹可以的。” 他抬起一包稻谷迈着“0”形腿的步伐向粮管所门口走去,还没有到门口,他转身看着王学十也扛着一袋稻子,摇摇晃晃地走,他吼道:“放下、放下,你不是干这个的料。” 他生气地将一口袋稻子放在地上,小跑着朝王学十奔来,一下将粮食接走,说:“充能耐,是吧?读书要用脑子的,干重活要的是四肢发达,头脑要简单,你这个人就是属于这个脑子类型。你哥干这会轻松如放屁,你哥四肢发达,靠双手吃饭,而你是靠脑子吃饭的,你干这个重活是浪费人才,要爱护你的身体,好好读书,好好端个铁饭碗。”他这么说着,肩上还扛着粮食。 王学十关心地说:“爹,你不累吗?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王治山回答道:“不痛也不累,如果你心疼你爹的话,你就站着。” 王学十又看着父亲迈着“o”形腿往门口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治山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一趟,他喘着粗气,脸上冒着汗,两个小腿抖得厉害,上衣的肩膀处的线缝已经撕裂开了,一片肉已经明显地露在外面,王学十一下子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流,心想等自己工作后发工资了,首先买几件像样衣物给父亲,父亲是能省就省,为了王学十和兄弟姐妹,他已经省到极限了。王学十偷偷地抹了一把了泪,怕父亲看见自己的泪水,这样父亲不高兴的,王学十怕父亲说自己是个软面条,他最怕见王学十的眼泪。 王学十走上去说:“爹,你肩膀处的衣服破了。” 王治山说:“破了就破了,这件衣服补了好几次了,回去叫你妈再补一次。” 王学十说:“爹,等我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就给你买几件衣服,我不想见到你的肩膀、皮肉暴露在别人眼中,尤其不能暴露在我的眼中,哪怕一点点。” 这次,父亲突然流泪了,他笑着流泪。 王学十也忍不住像是触到了泪阀,一下子变得稀里哗啦的,王学十脸感到父亲手的粗糙,还会刺痛他的脸,又体会到一种父亲的温暖紧贴着。父亲抱着儿子,觉得儿子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父亲说:“不哭,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从那以后王学十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不知道是没有了丰富的感情还是泪囊萎缩了。 韩明夏和韩亮来了,老远就叫着王学十的名字,他们在一起聊起来没完没了。 韩明夏帮着父亲将谷子拖进粮站仓库,韩明夏找来一把竹刀,这竹刀是一根大拇指粗的竹子,一面被削去,前面尖尖的,很锋利。他用力地戳进口袋,然后再抽出来,他戴着近视眼镜,细细地看,用手指捻着谷子,然后拿在鼻子处。韩明夏的鼻毛很长,都戳到谷子里面了,他闭着浮肿一样的双眼,嗅了嗅,在放在嘴巴里“咔咔”地咬,一面严肃的脸刹那间挤出可爱的笑容,说:“老王,行了,这谷子饱满,晒得又干,还没有秕的,可下了功夫。” 王治山说:“那当然了,这是我儿子吃的。” 韩明夏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国家干部吃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儿子。” 王治山说:“我儿子也很快是国家干部,转了粮食关系就是。” 韩明夏说:“你这粮食就是我们当地的干部吃的,不会拉到你儿子的学校。我也吃,不能说我也是你儿子,全乡的干部,靶场、草山的军马场的解放军也是你儿子吧?” 韩明夏笑了,王治山也笑了,他歉意地说:“刚才那句话,照你说,我说的真是不对,对不住啊,对不住。” 韩明夏称量后,还多出两公斤稻谷,叫王治山把多余的拿回去,开了一张收据在一张表上盖上三颗章-粮食收讫、占山县鹿山乡粮管所、韩明夏。 他们来到韩亮家,“王学十,来,这就是我特意叫我妈给你炒的蒜炒腊肉,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韩亮夹了一大筷子腊肉塞进王学十的饭碗里,他接着说:“你考取中专了,为你高兴,这顿饭就算为你送行。我毕业了,什么也没考起,没别的想法,最高理想就是把病治好,让身体健健康康。” 王学十说:“你也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看样子比以前精神多了。” 王治山问:“韩亮,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变化?” 韩亮说:“比过去吧,身体不累,有力,脚也不肿了。王大爹,你的药很有效的,我还想再吃你的中药,让我的身体好起来。” “你把脚伸过来,我看看。”王治山说着,用拇指按住韩亮的小腿的尺侧部,大约五秒钟,手一放开,凹下的地方又弹回去了。 王治山说:“是的,是比上次好多了,把你舌头伸一下,我看看你的舌象。” 韩亮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王治山看了看说:“好,肥大的舌头舌质有所改变,齿迹减少,舌苔不白,但还是有点厚,总之是改变了,但还得服几个月的药才行。” 韩亮说:“谢谢王大爹,改天去抓药。” 王治山说:“行,努力,再努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贵在坚持,这病还需要时间。” 饭后,韩亮把王学十送出粮站,王学十爬上马车,双手扶住栏杆,王治山站在车的尾部,拉住了缰绳,上下抖动着缰绳,缰绳拍打着马的屁股,皮鞭在空中抽了个“啪”,嘴里喊着“驾驾”,黑马跃动,叮叮哨哨的马铃声伴着车轮飞转,车身后顿时腾起一股黄灰。 韩亮挥动着手,大声喊:“王学十,别谈恋爱。有时间来看看你的肥仔。如果你当上乡长,我超生了,你要刀下留情,不要结扎我。” 王学十也挥着手回答说:“是了。” 半年后,韩亮也没透析,尿蛋白也正常了,人有了活力,又重新燃起生活勇气和信心,他也在与王学十的通信中规划着未来人生的理想。王学十在信中鼓励他,希望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活出一种新气象。对美好的爱情追求与向往,是韩亮生活的主要精神支柱,他把王学十写的那句话贴在床前的墙上:“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缺爱的生活,对韩亮来说是一种毁灭。爱鞭策他的双脚继续往前走;情敲击着他的心灵保持热度。每当寂寞难捺,孤独无助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他就大声念道:“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他经常这样念,如同出家人一样念“阿弥陀佛”,来寻求解脱远离红尘苦海。这句-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溢润了他,就像急救药-肾上腺素,注射到他的身体,让他兴奋起来,让他再次获得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血压升高,全身发抖。 韩亮又恋爱了,他看上一个农村的姑娘,叫翠翠,他们俩交往了两个月,彼此都情投意合,韩亮脸上经常泛起春天二月的神气,双方都商量结婚的日子,可命运捉弄人,韩亮的情敌偷偷将韩亮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要经常吃药维持生命的事告诉了翠翠。有一天翠翠约韩亮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说: “你有肾炎和肾病综合症是吗?” 韩亮并没有打算隐瞒翠翠,坦诚地说到:“是的,现在好多了。” 翠翠又问:“这病会死的,你为什么瞒着我?” 韩亮说:“我并没有刻意瞒你,我这病并不会马上死,照样可以活得更久,活到老。” 翠翠生气说:“你骗我,有人告诉我了,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收了你家的东西,我会折成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你,我们分手吧,以后都不要见了。”翠翠边说边放了两千人民币在韩亮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当头一棒,让韩亮昏头转向了,久久不能平静。渐渐没有爱情滋润的韩亮,仿佛鲜花没有肥料和水分,变得枯萎了,韩亮患上了抑郁症,夜不能眠,长时间靠安眠药来改善睡眠。 一个上午,他去离鹿山五公里的地方拾牛肝菌,他在一段土路上,他看到翠翠穿着嫁衣,新郎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一对新人幸福甜蜜地笑着,有足足五辆马车拉着嫁妆和送亲的人。那个新郎不是别人,是韩亮的同班同学欧阳。欧阳说:“老同学,有空来我家喝杯喜酒啊。”韩亮痛苦地说了一句:“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一刻韩亮明白了,是欧阳这个情敌夺走了她的心爱的女人,是情敌告诉翠翠关于自己的病情。 那个夜晚,韩亮炒了一盘自己拾的牛肝菌,一杯白酒、一瓶安眠药,这就是他最后的晚餐。 他躺在床上,轻唱着:“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姑娘,亲爱的同学们,还有亲爱的-都是受了刺激,我走了,我永远地走了。我到另一个世界找我的春天,找我的爱人。” 第143章 体检 王学十是第一次去占山县,过去曾想过来县城看看,但都是一种奢望,能省一块钱就是一块钱,全部花在学费和生活费、作业、笔墨中去了。 今天去占山县,是因为要体检和报专业。 从鹿山乡要经过九镇、牛过河,一路上许多人都昏昏欲睡,王学十则不,他一路好奇地看外面的风景。他第一次看到从牛过河大桥奔驰而来的火车,火车曾是一种概念,今日得以亲眼见到,这火车力气真大,可以拉三十节车厢。 城市繁华干净,大街两边是高楼,比鹿山乡街的房子还高,一排排电杆上挂着路灯,一排排青枝绿叶的树让这城里多了许多生机。许许多多的房子前面有电线杆,上面挂满电线与电话线。一条河穿城而过,站在桥上,感觉这河水不是往下流而是往上流的,可能是落差与风吹起了波浪,视觉造成的。 县城特别热闹,特别是农贸市场,给王学十的感觉是这里天天赶集。这里商店多、小吃多、货物多、房子多,广场面积大,这城市的气魄和繁华让王学十开了眼界。 另一道风景,让王学十增添了一些愁容,两种穿着明显不同的人混合交错着,一种是整洁时尚,花花绿绿的喇叭裤、长头发;一种是破旧褪色,一身上下缀满补丁的人群,他们是农民。这些补丁人带着焦虑与彷徨,徘徊在人群之中,王学十认为自己也是补丁人群的一员。县城里偶尔能看到几间瓦房、草房,也有赶着马车,拉着黑木炭和一些干枯的树枝在街上叫卖着,有飞奔而过的吉普车,320国道上来往的汽车。 总之,一眼看去,富有和贫穷对照着,这里的繁华与破落融合着。毕竟还是富有繁华占了上风,这是占山县留给王学十最初的印象。 父亲王治山曾有一个城市的朋友,中午,父亲带着王学十去那个朋友的单位,想到那里找顿饭吃。 李家明就是父亲的朋友,他是县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在飞燕村认识的。那个时候李同志是下乡工作队的一员,来飞燕村落实包产到户的政策是否彻底,是否公平。那时父亲招待李同志一顿饭,吃饭后李同志悄悄地往碗底下面压着五毛钱,他喜欢小蜂蜜,王治山就送他一箱蜂子,教他蜂毒疗法。 检察院在县城中央的山头上,这是县城中心,四周都是房屋与街道。站在山顶,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天很蓝,城市周围的空气是透明的。山顶的右边是一排排瓦房,有一间稍大的房子的前面写着“占山县检察院”。 父亲敲开一间办公室问道:“请问,李家明,李同志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一个妇人说:“是的,有,有这样的同志,家明,家明,有人找你。” 李同志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问:“有什么事吗?” “李同志,我是鹿山乡飞燕村的,你不记得啦,我送你的小蜜蜂好养吗?” “哎呦,想起了,你叫王、王、王什么?”李同志摸着脑袋。 王治山补充道:“王治山。” 李家明:“对对对,想起来了,我们六七年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儿子王学十考取中专,来城里体检和报专业。” “你好,老王,恭喜你了,占山县一年就十几个中专生不容易呀,那个小伙子是你儿子吧。” “是的,王学十,叫叔叔。” 王学十说:“李叔叔好。” “好、好,人才啊人才,看起来还小呀。” “不小了,也有14岁了。” “走,到我家吃顿饭,你小子以后是国家干部了。”父亲王治山最喜欢别人说他儿子是国家干部,干部就端着铁饭碗,是吃皇粮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作为老子能养到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件多么令人安慰的事。 饭后,王学十提出个要求:“爹,我从小学以来没有照过相,今天要破费一次,我想照个相作纪念,我们初三毕业了,没有照相,大家穷,我班里打架的同学相互之间都不想在一起合影,这个是很遗憾的,连个毕业照都没有。” 李家明同志说:“这娃说得对,老王,我带你去县照相馆,这娃提的要求一点都不高,我出钱让你照吧。” 王治山说:“在你家吃饭就满意了,照相钱我是有的。” 李同志说:“走,这就去,下午你们还得体检和报志愿,就是报专业,王学十的衣服旧了,穿上叔叔的衣服,工作服,检察院的工作服,穿着威风,精神十足,留个纪念。” 占山县照相馆就在电影院旁边,这是县城中唯一一家,而且是全县范围内唯一一家,是国营的照相馆。照相原理初中学过,怎么洗出来的,就不知道了。来照相的人不多,偶尔有老有少的,他当时想:他们可能和我一样,都想保留住一段往事,一段回忆。 李同志的衣服穿在王学十的身上,也不知道好不好看,比起他的补丁衣服是好多了。王学十像是套在衣服里,脑袋上面的盘盘帽子几次掉下来,是因为他发育的还是跟不上帽子的大小,他不是戴帽子,是用头顶着。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帽子,除了顶部有点踏实感,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 照相馆的师傅说:“来,笑一个。” 王学十根本不敢笑,他怕笑了,帽子会掉下来,为了要配合摄影师勉强地笑了,只是脸部勉强组合一下,他也不知道笑了没有,总之他没有开怀大笑。 这种照相怎么这么别扭和痛苦,自己像上了审判台一样,眼睛直盯着前方,刺眼的闪光灯让人有些眩晕,照成什么样子连他都不知道,心里不满意,一点自信都没有。 王学十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这张照片,一看,现在的他很夸张地笑了,自己给自己安慰,还行,不像个检察官,反而像受了刺激,演了一场生活小品。 在等照相的这个小时里,李同志去午休了,他下午还要上班。 占山县人民医院是在一个下坡处。门口有一个国道,来往着省内省外的车辆。 王学十和父亲走进县医院。在医院大厅一张桌子后面,有位医生坐在那儿了,他鼻孔处正冒着两股白烟,烟雾包围着他,在桌子上摆满许许多多的香烟,这些香烟都是各位家长递的。 在桌子上面写着一个牌子:中专学生体检处。 桌子的前面已排了十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家长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看得出他们的脸上写着不确定性的焦虑,担心自己的孩子体检时不合格。 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那医生念了学生的编号,然后让学生本人说名字,才看证明和粮食关系,每个学生又填一张体检表。 他们被带到检验科,每个人要抽一管血。轮到王学十了,一个十分漂亮但面无表情的检验师命令道:“把袖子往上褪。” 王学十把袖子往上拉,她用胶皮管扎紧他的左手,她用粉嫩而冰凉的小手掌敲打他的手肘处,受了刺激,血管怒张着。他的手变得有些麻木,检验师是用焦黄的东西在血管处从里往外地擦,然后又用白色的带着浓烈白酒味的棉球把焦黄色褪去一些色彩。她咬着牙咬着腮帮,拿着十毫升七号注射器,很快速地杀进他的血管,他“啊”的一声惊叫了,她面无表情地邪歪邪歪地翻着眼睛看着他,他说:“手变了麻,麻木了,麻木了,脑子晕了。” 她轻蔑地说:“还男子汉呢,这点罪都受不了,还这么娇气。” 王学十说:“医生,我晕血,我见到血就恐慌,见到这血,我就想起杀我家猪的那个杀猪匠,他也会像你一样,杀猪时也会咬一下牙关帮子的。” 她噗嗤一笑,便使劲地抽血,深红色的血装满一个大个注射器,她解开橡皮管,叫他按住干棉球,她说:“我是白衣天使,你要把我当做杀猪匠也可以。” 王学十问:“医生,抽血查些什么?” 检验师说:“传染病。” 王学十说:“我没病。” 检验师说:“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王学十跺跺脚退了出来,他问父亲:“爹,这么多血,要我吃多少口粮才补得起来。那女医生比吸血鬼厉害,还说自己是白衣天使,天使是爱与呵护。” “没事,最多一碗糖水就补回来了。” 王学十来到内科,内科医生听了他的心肺,接下来就测量血压。他看到血压表里的云灰色的柱子,起起落落的,王学十看到医生在内科栏里写“正常”两个字,然后接上一个甲骨文式的签名。 在眼科,一个大夫问:“色盲是什么意思?” 王学十说:“文盲,不懂文化,色盲就是不懂颜色。”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大夫笑呵呵说。 王学十以为是检验他的智商,认为正常了,他就要走开,这大夫说:“等等。” 王学十听到后吓了一跳,首先想到自己不正常了。大夫拿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画来考他。 “这是什么?” “羊。” “这是什么?” “牛。” “这是什么?” “一条小鱼和一只鸡。” 王学十觉得十分可笑,这是一年级的看图识字,是低估了他的智商,他憨笑着:“能不能来点高智商的?” “行,你听听我在说什么?”大夫说。 大夫离王学十两三米开外,就在那里小声说:“北京,上海。” “你以为我听力有问题,北京,上海,这个太简单了。” 大夫说:“行,你用这个勺子拦住一只眼睛,我再玩个高智商的。” 大夫在很远处用一根收音机的天线指着“m”字样,问王学十:“开口是在左还是在右,在上还是在下?” 王学十说:“下边,在最下边,最小的那行我都看得清。” 大夫:“远视眼。打靶可能很准。” “我在家能看到马蜂飞到老远的地方,五米内的蚊子,我都能分得清公母。” 大夫说:“行行行,你合格。” “才合格,应该是优秀嘛。” “同学,体检只管合格与正常,不合格或不正常,不是优秀与不优秀的道理。”大夫说。 在x光室照片后就让王学十出去,也不知道合不合格,接着喊“下一个同学。” 在外科检查时,男生一个组,女生一个组,他们几个男生被一男医生带到一个房间,里面连窗户都紧闭着,这个医生说;“我们每年在这里征兵体检,检查很细,对他们的要求比你们的高,他们五大三粗,我看看你们这些人才是什么模样,能不能当得了兵,把衣服裤子都脱光了。” 大家就显得害羞,拘束,在那里磨蹭半天。 医生责怪道:“连裤脱裤子的勇气都没有,谈什么恋爱进什么洞房。你们不脱我就写个不合格。” 听到这话,他们比强奸犯脱裤子还快。他们赤裸着身子都站成一排。 王学十斜眼向两边的男生看看,他们都发育了,那时他只想看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外科医生摸摸一个个的后背脊椎,看看手指头是否残缺,看看皮肤有无皮肤病,然后四肢活动情况。 他笑着走到队伍的前面,转过身体说:“压压腰我看看,摆摆腿我看看,转动肩关节,动动髋关节,踝关节,跳一跳······” 他们都做了,医生笑着说:“你们这些人才,我算是看清了,是读书的料啊,扛枪打炮你们不行,不是手长就是脚细,好了,在外科,我这关都合格了,恭喜你们。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王学十说:“谢谢大夫。” 医生说:“你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个头小了些。” 王学十:“我初中时,别人吃五两饭,我只吃两三两,我没钱吃饭。我才十四岁。” “就到中专学校里吃。男生长到25岁就定型了,抓紧机会。” “谢谢大夫!” 体检完后,王学十与父亲来到教育局填报考的学校和专业,王治山在那里,左望右望,就找中医专业,有些着急:“老师怎么没有中医专业啊?” 老师:“今年没有,是计划招生,计划分配工作,是干部性质培养。” 王治山:“有没有医学有关的专业?” “有,占山县今年计划要两个医学类临床检验专业的,就缺两个名额,防疫站要一个,县人民医院检验科要一个。” 王治山问:“可惜没有中医,这临床检验干什么工作?” “医院里的抽血化验,大小便化验,细菌培养,总之检查疾病。防疫站传染病检查,水质检查,工厂污染,疫苗管理,内容多。” “啊,谢啦!”王治山回过头来问。 “学十,你想学什么专业?” “看病号脉开方的中医。” “现在没有中医专业,国家干部要服从分配的,听国家号召,现在只有一项与医学有关,就是临床检验了。” 王学十沉默了,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但又很无奈,他想起要搅屎搅尿的,心头就恶心。最后父亲王治山逼迫着在第一志愿中写着-东古卫校临床检验。 虽然人生有些遗憾,不是你能选择的,是社会选择我们,不是我们选择社会,只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那个时期你没有选择你感兴趣的专业,是很被动的。 王学十也想通了,最初最大的理想是:天天吃白米饭,天天吃那个蒜炒腊肉,天天吃得饱饭,穿暖衣,新衣服,有尊严地活着,每个月有工资领,吃是国家皇粮,端的是铁饭碗,想到这儿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毕竟有人说自己是人才,是国家干部,终于摆脱了农民的身份。 填报专业后,父亲拉着他去车站,要赶最晚的一趟班车回鹿山乡,在县城吃住是要花钱的。 就在王学十和父亲准备登车的时候,李同志匆匆忙忙,惊恐不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王啊,我从医院找到教育局,他们说你们走了,我才追到这里,还好终于找到你们了,你儿子的那张照片不能拿回去,你给我就行了,不是小气,这里人多不方便解释,那衣服牵扯着一桩······” 王治山只好把照片交给李家明便坐车走了,王治山和王学十都十分不解,后来的2016年才见到李家明,终于解开当年照片的事,在以后的章节中详细解说。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回到飞燕村。 有人问:“学十,你报的是什么学校?” “东古卫校医学专业。” “不错嘛!以后就是县医院的医生了,以后身上有什么疾病的就去县城里找你看病。王学十,大爹我请你吃饭,一则祝你成为国家干部,二则你要去读书了,好久见不着你了。” 王学十不说话,王治山说:“学十就去吧,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王治山,你也去,我还有一只老猪脚去尝尝。” 这个按辈分应该叫大爹的人走了。王学十说:“爹,我不想去,你去吧,这人批斗过我奶和你。” 王治山说:“人家请你,请的是你啊,我是去沾光的,过去批斗我家,或许人家是生活的需要,他也可能是被迫的,只要他现在有这种态度就行了,满天乌云散了就散了,只要云开日才明,过去是孙子,现在当一次大爷,这也是你爹的心理康复的需要啊。” 王学十笑了,王治山也笑了。 王学红、王学字、王学会提出来也要去吃饭,也想沾沾光。王治山笑着说:“你们没这个资格,等你们也考上中专,也有人来请你们,用轿子来拾你们去吃饭。不过王学红永远无机会了,此生注定修地球,刨土块过日子。” 一连几天来,请王学十吃饭的人家多得排队,无论这一刻有什么仇恨都可以化解,因为王学十从来不与人吵架,见到什么人都会主动打招呼,不管对方理不理睬,相逢一笑。这是王学十、王治山一生中最幸福、最心满意足的时候、最得意的时刻。 王学十问了父亲王治山:“明天不能再去吃了。我有种不劳而获,有种剥削人的感觉,万一今后再刮一阵什么歪风邪气,再来一次阶级斗争,我和你又要面对那千手所指,万人唾骂。” “娃,不会了,过去的惨痛教训,人人都懂了,现在的自由和温饱已经相当的幸福了。谁还想倒行逆施,广大的人民群众不会同意的,历史是人民写的,大家对未来是充满信心的。” 第144章 失而复得是惊喜 家里的烤房墙已经完工了,张二毛也能下地走动活了,王治山不好说,水生对张二毛说:“张二毛啊,自你来帮王治山干活,我不该带你来,也是你自己要来的,出了这事也想不到。出事以来,王治山、兰兰给你端饭喂药,帮你倒屎倒尿,我觉得他们做得不错的,很有良心很厚道。眼前你也能走路了,大家都知道,伤筋动骨要一百天,要回家慢慢养,长时间待在王治山家,你也不方便,我的建议是你回家住,王治山再配两个月的药给你,你就彻底好了。过几天王治山要出一趟远门,送他儿子去上中专,你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妇女在家,你也不好意思,也怕别人说闲话是吧?王治山的医术能让你完全康复。” 张二毛说:“水生说得对,我下午就回去养病,还有一事,你回去向女儿、媳妇说说,尽快给我家一个回话,我真希望你姑娘成为我的儿媳,我们“打亲家”。” 水生说:“张二毛,婚姻要两个人喜欢,让他们接触磨合一下,我保证,我回去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尽快回复,不能太急,逼急了万一女儿发飙就落空了,你说对不对?让她思想慢慢转变,车跑快了,突然转弯会翻车的。” 张二毛讲:“听你的、听你的。” 王治山抓了两个月的药汤,他和水生将张二毛送回家,兰兰向别人借了三十个鸡蛋,二十斤大米给他家送去。张二毛的儿子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如果我爹治疗不彻底,我要背给你家养一辈子。” 结果,两个月后,张二毛上山干活去了。 时间到了8月30号,考起高中、农中的同学都到学校报到上课了,王学十焦急地等待入学通知书。又过了七天,王学十等不及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在家中徘徊不安。当他看到飞燕村人奇怪异样的眼神与目光,他听到有人议论:“王学十,根本没有考起中专,是吹的,是假的,冒充未来的国家干部。那顿饭算是白白喂狗了。”王学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好意思见人。 王学十等不及了,心情从99度变成0度,大喜到大落,心是伤透了。他父亲说:“你是不是填的家庭成分填错了,原来就是富农成分,被你填上学生,让上面的人查出来了,要不就是大队文书被你得罪了,是他从中作梗。” 王学十说:“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检查不合格?” “我身体好着呢。” “对了,你穿着李同志检察院工作制服照相是不是严重的政治错误,被废掉了。”王治山努力反思着。 王学十说:“哎哟,我也不知道,我去鹿山中学问问白老师。” 王学十和父亲跑到中校去找白老师,学校老师说白老师调到省城去了。 王学十又找到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十分不解,他带着王学十到学校领导家反映,领导也吃惊,这关系我们学校学生和学校的荣誉。校长到邮电局拨打了县教育局电话,电话那边说关于王学十的各种资料都带到省教育厅招生办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收到学校通知书,他们也不知道,等他们问问。 学校领导叫王学十先回家等待,有消息,会告诉他的,从高兴到失落起伏太快。王学十变得沉默寡言,他一度怀疑读书也改变不了命运。他思考着父亲小学毕业就不让读书的社会根源。两个晚上的思考,他做出一个决定: “爹、妈,就算南柯一梦,空欢喜。我想读书没有希望了,不是儿子读书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在村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害怕他们的眼神和舆论,我要去省城打工,换个活法,我相信自己干别的,也一样不是“歪火药”。我要活出个人样来,反正我是上了中专线,证明我读书是好样的,我要用别的方面来证明自己,你们想想都9月7号了,黄花菜都凉了。抱着一棵树不放,从而失去一片森林。人挪活树挪死。我打工有路费了,我去北京问问。只要有梦想,努力行动,发财致富只是时间问题。” 王治山说:“对于当前的事也没有想到,就依你的吧。” 王学十说:“爹,我只想要坐车的路费,其他什么也不要。我到省城姨妈那里打工,洗碗都行,我不要你们送,我自己走。” 王学十要将自己的考试分数、证明、粮食关系、户口那些东西撕掉,被父亲抢走,他说:“这是历史证明,我向别人证明你是考起的。万一你有机会上北京,或许有用。” 第二天,天不亮,王学十不想见到村里的人的目光,妈妈哭着流着泪将衣服递给王学十,这一次王学十没了眼泪,以后便几乎没有泪水。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王学十也不相信眼泪了。 他一个人走了,除了自己的家人知道,还有几条汪汪叫唤的狗知道,王学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谋生,村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王学十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离开。 王学十天亮的时候走到鹿山乡大街,他街上遇到飞燕村的文书九昌,文书在乡上开会,正要回家。王学十习惯逢人先打招呼:“文书你好,开会呢。” 文书说:“是呀,你去哪里?” 王学十说:“我没被录取,我去省城打工。” “那太可惜了,考上了,怎么会不要呢?人生太复杂了,也许是命啊,那你好好打工吧。”文书关心感叹地说。 王学十坐上汽车走上了,他不知道未来走如何的道路,但又不能不走。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站着不走可能是呆子。不管未来是孙子、老子、才子、疯子、呆子,现在的王学十对未来都是不确定性的,于是心里产生了焦虑情绪。他没有老子的悟道,也没有天才的心智,没有疯子的情怀,没有傻子的根基,更没有孙子兵法的谋略。他只剩下勇气,他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不怕危险向前走,小孩如同别人的孙子,此时他不得不选择走孙子这条路线,往前,一直往前。 文书得意地笑了,他在心里说:“活该,你王学十傲什么傲,不也废在我手里,飞燕村里你说了不算,是我说了算。你太嫩了,奶臭气都没退去。” 原来,外地来的各种信件、通知都是文书转发的。他在接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王学十收,下面是东古卫校。他十分好奇且十分嫉妒,撕开后,是一份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写着:王学十,你被我校录取,请带好各种证明,户口粮食关系,于8月30日前到我校报到,学校有专车到桃园楼接新生,祝你一路平安,学有所成。 东古卫校。1989年8月20日。 一个红彤彤的大公章。 恼怒的文书十分地生气,心想我就没盖过大队的章,还故意避开我,他一把撕碎,丢进火炉,瞬间化为灰烬。 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向上海来的老校长报告:“校长,有个占山县叫王学十的农村学生一直没有来报到怎么办?” “申老师,你想想,占山县是最贫穷山区,一个农村学生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当下,是最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会不来的,这些娃娃多么不容易,我们通知书早就发出去了,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占山县到东谷卫校就是12个小时的路,脚走十五天也该到了,我拨打电话去占山县先问问,我的学生,谁能把他怎么样?现在又不是“工农兵大学''时代。真是怪事。” 老校长拿起黑色的转盘话机,查到占山县邮电局电话,用手指拨。电话通了,传来了“你好、你好”的声音。 王校长打着电话:“喂喂,你是占山县邮电局吗?” “是的,是的,有什么事吗?” “请你帮我转接占山县教育局局长电话。” “好的,请稍等,电话正在转接中。”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教育局局长拿起电话间: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东古卫校校长。” “哦,老校长好。” 老校长说:“请您帮个忙,你们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有个叫王学十的学生,考分非常高,被我校录取了,通知书都发出去好久了,我们开学一周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局长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们查了,那个孩子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正和省厅沟通,刚好管档案的去开会去了。” 老校长说:“局长,不用沟通了,档案都是我提取的,通知书也是我发的,很希望你,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帮我找一下我的学生,他年龄最小,才14岁,应该是好学生的,能不能劳驾你一趟,我就不再发录取通知书了。” “好的,我保证。” “不管是啥情况,你一定找到他本人和家长,然后回个电话给我,你最好让他家人从邮电局给我拨电话了,我的电话是。 “一定一定。” “那就多谢了。”老校长把电话放下去,生气地说:“这个学生就没有收到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这就奇怪了。” 局长放下电话,叫着司机小刘开着吉普车,直奔飞燕村。 飞燕村来了一辆吉普车,对于飞燕村人这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解放军的吉普车来接王治山去看病的。这第二次来,不知因为何事。村里的人都十分好奇地关心着这辆吉普车的来头,都围着车子左看看,右望望。 局长等车停稳,他走下来问一个村民。“你好,请问同志,王学十家住在哪里?麻烦你带一下路。” 这个村民带着局长和小刘来到王学十家,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村民,是来看热闹的。 局长问:“王学十在家吗?” 王治山和兰兰正埋头切草药,听有人这么问,他们不解地望着两个干部模样的同志。王治山问:“有什么事吗?我是王学十的父亲。”“ 有事,我来接王学十去上卫校,他人呢?”局长问。 王治山说:“他去省城打工的。” “啊,你赶快去找,马上去找,你们没有接到通知书吗?” 王治山说:“同志,没有呀。” “你赶紧拿着各种手续,马上到省城找到他,直接送他到东古卫校,我有东古卫校老校长的电话,你打个电话给他,然后我还得去向他回话呢,东古卫校要经过省城,你找到他直接就去了。别拖时间了,都开学了好多天了。”局长说,用笔写了个电话给王治山。 “哎呀,同志,谢谢了,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占山县教育局的。” “随便吃个饭吧,喝点水吧,谢谢了。” “不用了,你们赶快去找他,我顺便到鹿山中学走走,再到乡邮电所调查一下,是哪个把通知书扣留了,他娘的这不是害人啊?” 局长和小刘走了。 王治山如释重负地背着行囊,提着一只黑乎乎木箱赶往省城。 局长特意到邮电所查了一下,邮电所的登记本上写着是一个大队文书九昌的签名。邮电所的同志告诉他:“九昌是飞燕村的人。”局长骂了一句:“眼红病发了,差点坏了好事,不过学生也有了着落。也是县城里的事情多,不然我转回去,骂他个狗血淋头,还狗屁文书呢,他奶奶个熊。”看来局长是气坏了,骂话难听。 文书九昌听到村里人说学校派教育局长来接王学十读书,那个局长要到邮电所查通知书的下落,他心神不安起来,不久他自己找到一个借口:我是签了字,拿的信很多,可能不小心掉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样来安慰自己的过错。 大队文书九昌带着内疚的心,不安地等着被调查处理的心理准备,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发生,渐渐也平复了不安。也许是邮电局的人传出了消息,大队、飞燕村背后有人议论说他是“红眼病”,他故意装着没听见,后来人们要问他什么,朝他大声喊,他才点点头,说:“我耳背,眼花,老了糊涂了,听力不好。”本来他听力挺好的,由于经常装聋,时间长了,养成习惯。飞燕村、大队的人们见到他都习惯靠近他的耳朵大声叫喊,搞得他耳朵嗡嗡叫,五年后,他真的耳朵听力严重减退。 第145章 东古卫校 东古卫校是全国重点中专,是抗日战争时期从沿海城市上海搬来的。为躲避战争破坏,为保存东古卫校的技术资料、教学成果、菌种,保护师生安全,藏到内陆地区的。 地处大西南的东古卫校并不在城市里,是在益州市东部十五公里的四面环山的山凹里。这里森林密布,日本的飞机相对来讲,要发现很不容易,一条柏油路由益州市连接着东古卫校,沿途的公路弯弯曲曲,路的两边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树,把公路遮得严严实实的。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来到东谷卫校大门。王学十背着背包,肩上套着两根绳子,王治山肩上扛着一只箱子,这只箱子是黑色的,不是油漆的黑,是在农村经年日久被柴烟熏黑的。 一块木牌竖在大门的右边,看样子是为了欢迎新一届学生,浅白色木牌上写着乌黑发亮的“东谷卫校”几个字很夺目。 褐色的铁大门紧紧地锁着,也是新上的漆,这是东古卫校的西大门,门里有两个保安,由于光的折射,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 王学十和王治山这么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都开学十天了,新生早就入学了,保安猜想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这两个人大概是两个农民。本来也是农民,王学十穿着解放鞋,是他父亲新买的,这已经让他很破费了。对王学十来说,很满意了,但他和父亲穿都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 大约他们站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保安其实透过玻璃早就看到,估计就是方圆的农民,新生入校都不是这样的穿着打扮。 王治山以为门卫的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他试图敲敲大门,引起别人的关注,门卫室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轻蔑的眼神,巡视着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 王治山说:“同志,我来报到。” 保安有些不相信,他说:“新生早就入学了,怎么可能现在来报到,没准是搞错了吧?” “是报道。” “你的入学录取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啊,我没有。” “还报什么到?别开国际玩笑了,这里是东古卫校,不是难民营。” “同志,我们真的是来报道的,是校长叫我们来报道的。” “吹吧,连个录取通知书都没有,哪有这个时候报到的,校长叫什么名字?” “老校长。” “我们这里没有姓老的校长。”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说着,王治山慌忙在衣裳口袋搜,一个一个口袋地搜,把所有口袋都翻过来找不到。王治山傻眼了,他失望地说:“丢了。” “你看,这不露馅了,吹不下去了吧?” 保安踮着一只脚的后跟,脚跟拍打着水泥地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双手背抄着手,双眼翻吊着,露出了白眼,然后走开了。 王治山又打开背包和箱子,一边找一边唉声叹气的说:“都怪我,都怪我。” 身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说:“我们还有别的证明,不知道能不能行,交粮证、户口证明、考分。” 王学十说:“人家只认入学通知书,可能不会轻易让别人进去,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安全,凭证件才能进入,你也不能怪他。” 王治山说:“保安的眼睛珠子,都长到头顶上了。” 王学十说:“证明人家眼光高,看不到我们农民,认为我们是骗子,我想翻进围墙去找老校长怎么样?” 王治山说:“不行,墙太高,另外被人抓住当成小偷打一顿,或许连书都读不成,再等等吧,再想想办法。” 这个时候,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从车的方向看上去是来学校的。 王治山说:“我们跟着闯进去,进去找校长,这样吧,我们将东西搬到大门正中,这样堵住,方便说话,也方便打听车上的人,能坐轿车,绝不像看门狗的态度。” 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越来越近,王治山将箱子和包袱故意放在中间,迅速坐在上面,头不抬也不看驶来的轿车。 一分钟后车子停在门口附近,喇叭“嘟嘟嘟”地叫着,王治山起身没有提开东西,而是满脸笑容,走向轿车们。这时保安来开门,嘴里还骂着:“怎么搞的,怎么把东西拿到大门口堵路,太不像话了。” 王学十站在那里,先看到父亲怎么与车里的人沟通。王治山握起中指轻轻地敲着车门,生怕轿车那块漆敲落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车第二排,他告诉司机把门打开,问是什么情况?司机摇下玻璃,王治山几乎将整个脑袋塞进去,他的横纹和竖纹组成的一张脸,展现在车里的人的面前,给人一种沧桑感,他问:“同志,问个事儿。” “有什么事吗?”老者很礼貌、和蔼地问。 “我找东古卫校的老校长。”王治山问,此刻王学十听到保安在那里喊:“别理他们,是两个骗子。”他说着用脚将背包和箱子踢到一边去,生怕脏了手。他肯定王治山和王学十是骗子。 王治山感到,刚才说话的这个老头是个文化人,心想坐轿子的和看门的不一样。“你好,我就是校长,我姓王,你找有什么事吗?”老头和蔼可亲的说。 王治山:“校长你好,我家娃娃来报到。我还与你通过电话。” “是不是那个王学十?” “是的,是的。” 这位虽然一头白发,但满脸气色红润,目光睿智有神,他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油光可鉴的皮鞋来,他走下车拉拉自己的中山装,满头银丝往后背着,脸部的肌肉并不松弛,高兴得就像自己发了一笔财的样子,精神抖擞地走向王治山。他主动伸出手,用清瘦细长,又略略骨节隆起的双手,握住王治山的手,他忘记了王治山那只有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对他细皮嫩肉的刺激,他高兴地说: “你好,王同志,你终于将王学十送来了。”四只手宛如一对拥抱的小恋人缠在一起,得瑟着、缠绵着,看得出王治山太激动了。此刻那个刚才吊眼珠子的保安呆滞着,仿佛一个大傻瓜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王治山说:“哎呀,多谢了,老校长,要不是你亲自过问,我们就来不了了,娃娃打工去了,我找到他就来了。” 老校长:“通知书明明寄出去了,而且要签收的,怎么会收不到呢?一定是在村里带信的人那出了问题,邮电局是认真负责的,心胸狭隘的极少数农民就不看不惯别人家考起个中专生。不管怎的,来了就好,我心里就踏实了,那个王学十是吧?” “是的,过来,叫王校长。”王治山还是舍不得放开老校长的手。 “老校长好,我叫王学十,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没你催问、帮忙,我还在馆子里刷碗呢,谢谢校长。”王学十感激地说。 老校长摸着王学十的头说:“小子,好好读书,知道吗?知识改变命运,从农村子弟成为国家干部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看你家父子俩穿得还是比较穷苦的,人穷志不能短。走吧,我带你去报道,小张,你先将车子开走,我陪他俩走一走,车子也坐累了。” 司机把车子开走,那个吊眼珠子保安此刻回过神来,将刚才被他踢滚在一边的背包放在王治山的面前。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人家东西堆在门口,为什么不让人家进去,你肯定不搭理人家,人家才等机会找别人,如果我不来这个学生就拒之门外了?”老校长责问道。 保安说:“他没有入学通知书。” 老校长:“这就对了,猜都猜得到,你一定是为难人家,能不能多问问,态度改好一点,有什么问题反映到保卫处和校领导。守门有什么了不起的,出入人员要详细盘查,但不能与人发生冲突,你舅舅政教处主任欠我两次人情了,能不能争点气?” 保安说:“我错了,校长我改。” 老校长走在前面,腰板挺直,走路稳稳的,王学十和王治山跟在后面,他们听老校长介绍着学校的概况。 走进大门,右边是个高台,再上边是花园,有楼台,小池塘,左边一排密植的侧柏树,其中还夹杂三两个人才能围得过来的桉树,有十多丈多高,树皮斑斑驳驳,仿佛见证着建校以来的沧桑岁月。再往里走,两边是密植的迎春花,底部杂草里躲着几朵小碎花。这条路一直通向东门,把右边分成教学楼、学生宿舍;把左边分成教师职工和食堂服务区。再往里走,右边有一块篮球场,左边是个足球场,跑道铺着一层黑沙,绕着足球场画了一个椭圆圈,足球场上长着不像绿化的野草,绿绿地铺在地上,有几小块不长草的红土裸露出来,像人头上长了斑秃。斜坡右边有三条小路通往学生宿舍、教学楼、实验大楼。教学区和学生住宿区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相对的教职工区也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地。总之,卫校是在一个山坳里,学校建设是新老结合,有40年代的瓦房,也有80年代末期的钢筋水泥房子。道路包括周围的环境十分干净,没有辜负东谷卫生学校的“卫生”两个字。 王学十被安排在一栋两层楼的瓦房里,他住在二层,上楼是一宽大的木楼梯,同时能容下三个人同时上去。房间内除了墙之外全都是木床、木地板,王学十住在同学不想住的高处的上铺,这些住宿条件比初中是高档许多了。 老校长打开档案,说:“根据你的志愿专业,定向招生,你是读检验专业,班主任是申老师,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王治山说,“老校长学校有没有中医专业?” 老校长是:“有的。” 王治山:“我想申请帮他改成中医专业。” 老校长解释说:“对不住了,王同志,他的专业是定向招生,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是县医院和防疫站的专业,国家定向培养的干部,我是无法也不可以改,我改不了。教育厅和学校没有分配的地方,县城不接受的,请你谅解。” 王治山说:“那就读吧,不论啥专业,只要有个铁饭碗端着就可以了。” 老校长说:“走吧,我把你王学十送到班级去,赶紧跟上同学们一起学习,别辜负家长和老师对你的期望,你安排在检验28班。” 父亲王治山在宿舍里整理王学十的床铺,王学十跟着老校长来到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正在给同学们上课,老校长轻轻推开教室门叫到:“申老师停一下,我给你送个同学来。” “好的,校长。”申老师30多岁的样子,中等微胖的个子,国字脸,略带圆头,一头卷毛,额头突出,普通的鼻子,双眼皮子那副眼珠子,从来都不太严肃,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都仿佛在微笑,肥厚的双唇周围抹着一种灰黑色,那是胡须剃后根部余留下来的颜色,脸上因为终日没有太阳直射,显得白皙。 王学十跟着老校长屁股后面进门那一刻,王学十的眼光突然遇到55双目光的审视,王学十发现他身子到那,目光到那,这55双目光像x光照相似的,直接想穿透王学十的身体。 王学十一路走到讲台上的过程,同学们都发现这个小个子男同学,蓝色的裤子上有一块圆形的补丁,穿着一双解放鞋,还是没有袜子的脚,上身穿着一件军装样的服装,搭配得不理想,寸发圆盘脸,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和一双肥厚略像兜风的耳朵。 同学们目光有些好奇,仿佛要从王学十身上发现什么新闻。拉西、李艳、李玉婷分别在前后桌,几天下来,他们有些熟悉了,拉西小声地说:“补丁男”,他们会意地笑笑。 老校长清清嗓子,他说:“王学十,这是你的班主任老师,申老师。” 王学十说:“申老师好,同学们好。” 老校长又说:“各位28班的同学们,我给你们介绍这位迟到的新来的同学,他叫王学十,考了很高的分数,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到通知书,都去省城打工了,是打电话查到他们县教育局,教育局到家里去找也没找到的。后来,他父亲到城里找来的。这是高寒山区来的,那些地方高山路远,文化落后,但他都考了高分,他是他们中学唯一考起中专的,不容易。你们班的结构是这样的,你们班总56名同学,其中44名都是达到中专分数线,还有十一位,你们都是高中学历,是委培生,是你们父母单位如矿山医院、煤炭医院、烟厂医院,总之都是企业医院直接培养的,争取拿到结业证。直接考上的一定要学有所长,拿到毕业证,你们是国家包分配的,属于国家干部性质,像有人说的那样,是真正的铁饭碗,你们都是未来医学战线上的侦察兵,这就是你们临床检验专业的本质。检验是什么?就是通过人身体上的各种组织、体液、各种代谢产物,通过检查、化验、实验等各种手段和方法,为临床医生诊断疾病、治疗疾病应提供证据与情报。当然检验专业还扩展到食品检验、水质、防疫、大气污染等等检验。最后,希望同学们在三年时光中不要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不要等毕业的时候,回首往事因虚度年华而后悔,最后送同学们一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物载,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谢谢大家!” 王学十的座位号和学号是32号。 王学十之前所有的大起大落都是对他心灵的撞击,在内心世界经受了冷暖,也渐渐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风浪中一下被冲到的浪尖,一下又跌入低谷。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是坐在学校,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做梦,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新的历程,中专卫校的学习生活,他倍加珍惜现在的一切。 窗外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蓝蓝的天,洁白的云,春天树间的鸟儿,同学们,老师甚至一张课桌都无比亲切,这是莘莘学子的理想和追求。 学校的军训已经结束了,学校班主任,各位任教老师,还包括从军队转业来的政教处主任,与同学们做政治思想运员和沟通工作。 同学们见到了寄生虫老师、化学老师、细菌老师、疾病概要老师、临床检验老师、解剖老师、语文、英语、政治、生物老师。政教处老师首个发言,他提问了同学们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考上中专,请大家谈谈?” 针对这个问题,同学有回答因为理想、因为追求、因为梦想、因为父母的要求、因为自己喜欢、也有自己稀里糊涂就来到学校学医学检验专业的、有的人说自己因为白衣天使的神圣使命、有些人说因为自己想当检验方面的科学家、轮到王学十回答-为什么是考上中专?他回答是:“受了刺激。” 大家听了觉得新奇,好笑,都认为他没有什么理想。政治处主任接着说:“你说说你受了什么刺激。” 王学十说:“饥饿和寒冷,也因为爱。” 政教处主任说:“王学十同学,你的理想太小了,就吃饭穿衣问题。另外,学校是不准谈恋爱的。” 王学十说:“老师,我不是谈恋爱的人,我还没有发育完全,对恋爱不感兴趣。”同学们都笑了,老师也笑了。 政教处主任说:“你发育了也不准谈恋爱。” 王学十说:“是,老师。” 政教处主任说:“我们学校有肚子被搞大的,双双被开除了,学校是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搂搂抱抱的地方。家里出钱让你们来学习,国家补助各种费用与实验设备,是希望你们成为国家人才,国家栋梁,等会儿下发学生手册给大家,不要违规违纪。严格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王学十,你谈谈,你为什么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老师,没别的说的,都是受了刺激。” 老师同学们哄堂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受到了刺激,一定是有他不想说的原因,我听校长说了,这个学生特殊情况,特殊到差点来不到我们学校的,他就是我们学校的唯一的“补丁男”,能在极度贫困的高寒山区,条件艰苦,连通知书都收不到的地方,考上我们的学校,我们老师和同学应该给他鼓掌,我们欢迎你的到来。” 一阵阵响亮的掌声越过窗外,飞越树梢,惊飞了一群麻雀,政教处主任说:“请王学十同学坐下,好好珍惜,好好读书!” 王学十一阵感动,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热烈的、热情的掌声,包含泪花在眼中打转,稍不注意就滑落下来,他强忍着,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脆弱,加上父亲说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硬是将泪花重吸收回去,看来他有能力将泪水流出来,又能将泪水吸回去,这也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泪水这东西,看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流的。有时泪水是武器、有时候泪水是悲伤、有时候泪水是感动高兴、有时候是脆弱、有时候是爱、有时候是温柔、有时候是阴谋、有时候可倾国倾城、有时候它三千铁甲可吞吴,当然有时候泪囊发炎堵塞或者肝肾阴虚而迎风流泪。 但他更希望泪水是一种感恩,是一种善良。 有两个东西王学十没有想到,在王学十不在场的时候,部分同学就忘了王学十正式名字,都说他是“补丁男”。公开面上,时间久了,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个绰号。“受了刺激”,变成了王学十三年中专生活的代名词,除了老师还记得学生的名字,平时会叫出来,同学之间便直接称呼绰号,大家都会习以为常,后来和王学十要好的男同学告诉王学十说,有部分人会说''补丁男'',王学十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内心世界,他还是明白的,有些人会嫌穷爱富,会歧视人,虽然伤了他的自尊,但他默默奋斗不以为耻,反而是刺激他,是一种动力。 第146章 父亲离校 被骗钱 王治山离开东谷卫校的时间是1989年9月12日。前一天,王治山到了学校服务部,给王学十买了洗漱用品和一个热水瓶。到学生服务部购买饭票,根据规定,男生是30斤女生是28斤。那时全国粮食是供应的你要出示粮油关系等购粮本。那时王学十除了每个月里有30斤的三两、二两、五两的饭票,还能领到9.2元的补助。菜票自己购买,蔬菜是两毛一份,荤菜是四毛一份,自己想吃多少自己买多少。 东古卫校的东大门旁边是一个中药园和一家东谷卫校附属医院,保证平时全校数千人的医疗保健,医院不但对在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对外开放,平时是同学们临时见习的地方。 父亲王治山办完王学十的学籍、户口、粮油关系,又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游览一遍,他要了解儿子学校的环境。 记得那天晚上王治山在学校吃的饭,他了解到学生排队打饭,饭是用蒸汽柜煮的,一个大盒子里面是有方格的,每格有四两,菜很丰富,你有钱可以随便吃。烧开水的地方是在学校食堂的左边,每天锅炉都冒着白气,一条镀锌的铁管子上开了20多个水龙头,水龙头的开关是铜的,被同学们长期磨的有些光滑,你靠近一点,似乎还能看到里面有自己变形的影子。水龙头除了用手摸到的地方外,开口还沉积着一层白色的垢,像女人施了一层粉底。烧开水的老头是北方人,说的一口东北话,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稀稀疏疏的,几乎可以数得出来。他曾是细菌教研室的主任,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打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才被分到后勤烧锅炉的。后来的80年代,他被平反了,他可以回到细菌免疫室当主任,可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愿回到原来的岗位,他跟上级领导说:“十年了,我自己懂得的东西也忘了,还是更适合烧开水,这是为学生服务,为人民服务。”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文革”前的岗位,这个“开水老头”在烧开水时,许多同学都会听他谈到各种检验科技、生物科技、细菌免疫的细节和未来趋势走向。同学们都佩服这个“开水老头”。“开水老头”知识太渊博了,同学们就问他为什么懂这么多,他都是谦虚地说,他从来不说自己从前的历史,他说他自己是烧开水的,许多同学对他都是一个迷。有问必答,他非常开心,非常快乐,凡是医学问题都难不倒他。每个学生打一壶开水,按学校规定只收两分钱,学生会自觉放在那里的小木盒里,从来不敢耍头。 这天晚上,王治山和王学十父子俩挤在一上铺,被蚊子叮了一夜,王学十睡着了,王治山自己夜不合眼,都给王学十打蚊子,他心痛自己的儿子的血被蚊子吸走,生怕影响他明天上课。 天亮时分,王学十上课去了,他赶紧来到学生服务社买了一笼蚊帐回来,架在床上。他调理好,把蚊帐四周压在床的垫棉下,把蚊帐口子拉紧,不让蚊子飞进去,他下了床,到学校又走了一趟。他似乎不放心,又回到宿舍脱了鞋子爬上蚊帐里面又检查了一次,会不会有蚊子进去。他细心发现,四周都好了,就这开口的地方是一条缝,他又跑去服务社买了个夹子来,夹住那个开口。大家要知道,王治山一家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用过蚊帐,也用不起。益州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这里的蚊虫很特别,蚊虫叮咬后会很痛很痒,会立即起个荨麻疹样的团块。这次王治山是舍得花钱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对儿子读书,给儿子娶媳妇,他从来都尽最大的力气,他知道自己解放以后不让读书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媳妇的滋味儿。 中午饭后,王治山把那只黑黑的木箱子钥匙交给王学十,告诉王学十: “我等会儿就走了,箱子最底下压了200元钱,里面有一套衣服,还有一双布鞋,饭要吃,菜要吃,肉也要吃,不能像初中那样。现在你要长个头,不能营养不良,月底我会寄钱来给你,保证吃的没问题,穿的,过年回来我再买给你,好好学习,注意安全,有什么记得给我写信。” 王学十说:“爹,我送送你,现在是中午。” 王治山说:“就别送了,你休息吧。” 王学十:说“我睡不了午觉,不习惯,我看着你上车。” “嗯,那行吧。” 王学十把父亲王治山送到灯光球场那边,那里有一张校车,早中晚要发三趟车到城里。 王学十说:“爹,你一路上吃住坐车的钱够不?这是馒头,你带上,别饿着,你比我小气,比我节省。” 王治山说:“够了、够了,你可是穷孩子,在学校学习上不能输给别人,让别人看不起,明年年底家里的外债,就是你三叔叔烧坏竹园的钱还完了,我们的日子会好过的。” 王学十说:“爹,你负担也不轻,老三老四都上学了,花费了不少,我哥结婚的钱也被骗了,这日子不容易,我哥以后怎么办?” 王治山说:“没事的,再慢慢找。农村嘛,你姐出嫁时,对方会给些彩礼钱,这些彩礼再给你哥娶媳妇,再不行就换亲(换媳妇),我家要一个姑娘来,你姐再嫁给对方。” 王学十说:“没恋爱,没感情,日子不会长久幸福的。” “你不懂,在农村里媒妁就是订婚,父母指婚,感情是结婚结出来的,我和你妈谈都没谈过就结婚了,也过到现在。现在要娶媳妇,比我们当年容易,现在不讲成分,只要家庭富裕,拿得出足够的财礼物就成了。现在有钱好办事,过去有钱也办不了。以前阶级斗争为纲的日子,那是穷欢乐,农村没娱乐项目,斗斗地主富农来开心。现在所有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人们富裕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过去饿着肚子都要搞运动,那是一个畸形的岁月,人们不但折腾庄稼粮食,还爱折腾人,左得很呀。总之现在日子好过了,你是我的骄傲,爹心中许多病一夜之间就好了,虽然昨晚我没有睡觉,可你看现在的我幸福着呢。” “嘟嘟”喇叭声响了。司机说:“到城里的车子要开了,要进城的赶快上车。” 父亲空着手小跑着上车,鞋子上高高吊着的裤脚随风摆动,一大段没有遮拦的脚和小腿裸露在外面,他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眼睛直直盯着王学十。他迅速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王学十知道父亲表情十分不自然,就是流泪了,应该是离别与高兴混合的泪水,他推开窗户,表情像是有些抽搐的样子,手在肩膀处僵硬地摇动着,他又有些激动不安的说:“吃饱点,别省,别想家。” 王学十也不自然地点头,从父亲上车那一刻,王学十的泪水就要流出来了,但是他强忍着,王学十不想当着面流泪,那是一种不坚强,他也举起手挥动,但很被动,一点也不自然。在汽车屁股冒出一大股白烟之后,汽车爬动了,渐渐驶向大门,父亲的手一直还挥动着,直到客车驶出大门才消失了,校园这段柏油路上弥漫着层层白烟,王学十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他担心有人看见,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隐蔽的墙角处最自然、最释怀、最放松地将全部泪水流光,希望自己以后不流泪,特别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在王学十的脑海里,泪水就是一种脆弱。 时间转眼就进入月底,王学十融入了中专生活,这是他人生最长时间没有见到家人的时候,还真是想念家中的人,特别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八月十五的日子。那晚自习后,他看着东方的明月,似乎这明月比任何时候要更明亮更圆,他独自一个人走到东大门前一处的池塘边,那里有棵柳树,他靠在树下,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池塘。天上的星星、月亮倒映在池塘中,微风吹拂,鱼儿跃起,鱼鳞闪着光芒,又落入水中,激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向岸边扩散,月亮和星星在水中跳跃着,迫逐着。倒影的柳条也摆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影。 他抬起头来,呆滞且傻瓜似地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这是中秋的月亮。他想他自己在看中秋之月,也许家里的人,吃着月饼也在看明月,此时此刻不管在外学子还是家里的人都可能在看明月,要是大家的影子能投在月亮上,每个人都相互看看,挥挥手,并祝福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最近语文老师刚给同学们上了一首词,他心中默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晚因为思念得强烈难以释怀,王学十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什么字也没有写,就是一张白纸上,他画了一个池塘,一个池塘边一棵树,树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明月的四周是星星点点。他贴五分钱的邮票在信封上面,小心翼翼地投进邮箱。 王治山经过上次通知书没能送到家中的教训,他特意找一个姓马的在邮电局的工作人员,王治山送了一罐蜂蜜给她,因为她老公姓王,拉上家门扯上关系,以后特别请求马邮递员帮忙。王治山说:“我家的信,我家人来取,别被人弄丢了,每周三一定来取,不要转给别人。”邮递员很痛快地答应了,她悄悄告诉王治山,别说出去是她讲的:“你儿子王学十的录取通知书,是你们村文书签的,教育局长来查过了,这种人真是红眼病啊,富人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王治山也承诺不说出这件事情。 马邮递员知道王治山是中药世家,通过看病,一来二往就更熟悉了。 这是个星期三,王治山又来到街上摆摊卖药,他上街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邮电局。 王治山问:“马大姐,有我儿子的来信吗?” 马邮递说:“王医生,有的,是东古卫校王学十写来的。” 王治山说:“那真是太好了。” 马邮递说:“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儿子有出息了,腰杆也伸开伸直了,人也精神了,过去的你,我见过,愁眉苦脸一个,仿佛别人欠了你很多债。” 王治山说:“解放后,在我记忆的时候以来,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义务,修路建桥、种茶叶、种苹果、扫大街、开荒,都没有把肚子弄饱,而那些没事干的女人拼命生小孩,反而肚子吃饱了,我一个大男人的双手不如一个小女人的肚皮管用。” 马邮递笑了;“那些年,口粮是按三成公分七成人口来套的,你当然比不过女人,所以说,苦干不如巧干,你们村人口最多,都是那些机会主义干出来的。在外搞农业生产不如在家搞人口生产。” 王治山说:“那是,那是。不过一个盲人算命大师说,我过了36岁换蓝袍,46岁换紫袍,今年刚46岁,儿子考上中专,这是件大事。真是先生说的紫微星高照了,人还是讲点命运的。” 王治山激动不安地打开信封,信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就一幅画,他半分钟就明白,他儿子王学十想家了。前几天刚好中秋节,那树,那池塘,王治山很清楚,他扑扑簌簌的泪水忍不住就流下来,马邮递抬头望见,一脸诧异地说:“王兄弟,你怎么了?” 王治山说:“没什么,我是高兴了,这娃娃一个字都没写。” “啊,什么?高兴啥,拿我看看,写信不写字,不像话,以后,以后要批评一下,这是不礼貌,啊。”马邮递用责备的口气说。 马邮递接过来一看,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她说:“这孩子是告诉你们他想家了,难怪能考上中专,想法、思路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啊,无字胜有字,无声胜有声。” “马大姐,我去过东谷卫校,那里真有池塘,还有一棵柳树,在池塘边,他画的是真的,八月十五那晚他一定到了池塘边,通过遥望月亮,想家乡和亲人了,所以我又思念又牵挂,又高兴又流泪,这孩子真不一样。”王治山讲,“马大姐,我的一百元钱,麻烦你再寄出去。我们吃点苦不要紧,不能苦了孩子。” 王治山从包里拿出一层又一层的钱包里打开,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还有夸张的五角、一毛的,让马油递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数清。 八九年的时候,物价不高,钱也值钱,全家一年的烤烟收入九百多元,粮食还可以,多余的送到市场上卖掉,吃饱没问题,供三个人读书还真不容易。还算好,王治山除以上收入,还能治病,增加一些额外收入。 国庆节后的半个月,拐跑老凤的那个男人来到飞燕村,他穿着打扮不像一般的普通农民,给别人产生一种有身份人的感觉。王治山一家人不知道老凤和这个男人的故事,老凤和这个男人(床友)平时也躲躲藏藏,居无定所,甚至他们的亲戚都不告知,唯一能帮她守住秘密的是她哥,她的哥媳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老凤出钱买来的,老凤从王学红家骗来的彩礼给她哥,用这份彩礼才换了这个哑巴女人的。 一个人一旦学坏,要从良是很难的,吃苦耐劳、真诚对他们是不可能的,后来他们开了一个“鸡窝店”,为了钱,老凤又当老板娘,又当鸡婆。他们整天想着不劳而获,怎么诱人上当,怎么巧取他人的财物,他们这种骗术不害人命,只要钱财。他们干的行道,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他们的智商比一般人高。 在那个年代,骗子对各种消息特别敏感。同一则消息一般看后过就过去了,骗子则不同,他们能从这种消息中看到,找到利用、发财的价值。 老凤的男人知道王学十考取了中专,也知道去东古卫校读书。这些信息完全肯定之后,老凤的姘夫开始行动了。他找到东古卫校,说是王学十的亲戚,来看他的,就进去把整个卫校的场景熟悉了一遍,在东古卫校门口照了一张相片。老凤的床友到了飞燕村,说的腔调,不是本地腔调,头型和穿着没给任何人想到他是骗子。他找到王治山的家时,他热情地走上前去问,紧紧地握住王治山的手说:“你好、你好,你是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吧?” 王治山:“嗯,是的,是的。”王治山回答说。 骗子说:“我是东古卫校的李老师,我与王学十是一个地区的人,大家都称呼为老乡。我这次是回家办事,才顺便过来的,我和王学十相处得很好,事情是这样的-你家的王学十箱子被撬了,钱被偷了,更为不巧的是,一条疯狗闯进了东古卫校,几个同学被狗咬伤了,你家王学十也被咬伤了,现在正在东大门的那个附属医院治疗。”老凤的床伴,又把东古卫校说了个大概,这已经让王治山相信了。最后老凤的床伴拿出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在东古卫校照的,现在不用说,王治山已经完全相信了,开始吩咐兰兰做饭给他吃。 老凤的床伴看到时机成熟了,就说:“我饭就不吃了,我还得赶路,王学十托我给他带五百元去,你看王叔叔,我今天要赶回老家,明天又返回东古卫校。” “我这就去借,你等着,真是谢谢你。”焦急中的王治山厚着脸皮向村里人借钱,他向会借给他的人才开口,然后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很快就借到了五百元,为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舍得花钱。 老凤的床伴编的这套计划,演得精彩,滴水不漏,酒足饭饱后,他拿着王治山给他的五百元现钞,走时,兰兰向这个骗子说了许多激动的话。重情重义的王治山还送了骗子几里地才回来,别时也是左谢右谢的。 老凤的床友翻过几道弯,偷偷巡视一遍,确定后边没有任何人跟踪的情况下,一个人藏进山林里,高高兴兴地将钱拿出来,醮着唾液,数着钱,这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他欢乐得情不自禁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猪,我又宰了一头猪,天下的猪醒了就该收手了,可是猪天天有,不可能都醒,世间有骗不完的人,取不尽的财。” 情感的脆弱和贪婪是人性的弱点,骗子常常会得手。 过了两天,王治山觉得自己也不踏实,他跑去邮电所发了一封电报,想得知王学十的情况。 王学十收到电报后,上面的电文:我得知你钱被偷了,又被狗咬,现请你老乡李老师带五百元给你,火速回信,伤势如何。看完,王学十脸都青了,脑子中一片空白,这又被骗子给骗了,多么可怜,善良的父亲,这下又损失了自己的血汗钱。 王学十怕父母担心牵挂,发了一封电报给家里:你们被骗了,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念,上当就上当吧,钱丢了还可以再挣回来,别气坏身子。 这个下午王学十没有吃晚饭,心情很糟,没食欲,十分伤心,被别人骗走父母的血汗钱,骗子啊骗子,你头上为什么不写个骗子呢,是骗子太狡猾还是我们自个几缺心眼啊? 王治山收到王学十的电报,高兴的是王学十什么事也没有,伤心的是自己被骗,他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兰兰叫他吃饭,说些安慰的话:“舍财免灾嘛,”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第147章 人体细胞 解剖学 临床实验武器之一就是显微镜,对于显微镜,初中时期老师在班上讲过。亲自看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来到东古卫校是第一次。 第一次上实验课,大家异常兴奋,教师课堂上是不穿白大褂的,在实验室上实验课你就得全副武装戴白帽子、白大褂、白口罩,这些少了一样,实验室的主管老师一定把你拒之门外。这也是素质之一,尊重实验室里的一切,也包括老师,这是国家财产,这是学习真功夫真本领的地方,你心浮气躁,肯定装不下多少东西。 每个人穿上这一切完全一样,那时学校不分男女白大褂,只露出一双眼,一双脚,一双手,头发不能露出来,形态各具特点,肥瘦差不多。那些胸脯平坦的女生,一眼望上去,与男生差不多。如果“调皮捣蛋”男生不小心把手放在了貌似男生的肩上,很可能被臭骂一顿。不过有些女生例外,特别是李玉婷,不管她穿如何宽大的白大褂,她胸前一对饱满,傲然挺立,王学十私下形容李玉婷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的样子:“李玉婷,凹,嗷,吖啦唆,那就是青藏高原!” 实验室老师说:“今天第一堂课,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有多卫生,多干净,现在每个人给你们一块载玻片,先放在实验桌上。用你们的小竹签在鼻唇沟处刮擦,然后轻轻涂在玻片上,滴上一滴生理盐水,你们把焦距对准细细地看,认真地看。” 同学们很好奇很投入地看,拉西男“哇塞!”的叫、李艳也“哇塞!”、李玉婷也“哇塞!”王学十也惊讶,然后是一片,最后是全部同学们也惊讶起来。 “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吗?现在显微镜下还会动,是不是很惊讶呀?你们第一次看到一定是这样的。你们每天都洗香皂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想脸皮好,最好使用除螨虫除油的香皂。那些一动一动的就是螨虫,你们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出它形态。你们认为你们干净卫生吗?接吻,稍不注意,就吃到螨虫。哈哈!” 李艳是个委培生,她是高中毕业来的,比初中毕业生见多识广。她说着:“接吻应该会传染的。”拉西男也说会的,大家都议论着。老师听见了,这个男老师不无幽默地直接告诉:“同学们,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要是两个人热烈接吻,螨虫相互传染是存在的,咬得凶,啃得猛,吃到的不是口臭就是带着鞭毛的螨虫。所以大家的洗脸毛巾不能相互使用。”一阵阵笑声。 老师说:“今天的实验就是要告诉大家,物质在足够大的放大之后,我们能看到分子、离子、原子。一句话,物质是由原子构成的,原子又可以细分,是由原子核和核外电子构成,而原子核由中子和质子构成,中子、质子的最小单位是什么?是夸克。” “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佩服,佛是怎么知道世界无限大,同时又无限小,佛家很早以前是不敢随便饮水的,因为饮水也是杀生,我们可以从一滴自来水中分离成千上万的微生物-细菌。” “现在科技渐渐发展,证明佛教的一些观点是正确的。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佛的天眼如同望远镜,有时像显微镜。” 这堂实验课让同学从微观的世界看世界,他们是首次听到科学与宗教的一些故事,人类社会一直在不停地研究自然界。但却自身问题,尤其是人的脑,人的智慧的研究是少之又少的,至今许多谜都没有解开。 人们对解不开的谜往往是迷信,等迷信被解开后,迷信又变成科学。 王学十也慢慢琢磨、思考这个微观的世界。 老师找了一个同学的手用酒精棉球清洁消毒后,用采血针快速刺入皮肤,一滴鲜血就流出来。老师用微细吸管吸了一滴血,涂在玻璃片上,稍稍风干后,用一种染色剂将血涂片染上颜色。老师将它放在显微镜下,显微镜下有各式各样的细胞,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淋巴细胞等等,让同学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看,看得同学们心花怒放,人体又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奥秘。 许多同学刚来东古卫校上检验专业时,当时还有些后悔,但慢慢又开始喜欢了,这种想法被下午的一堂解剖课给“搅”了。同学们开始怀疑人生,在职业十字路口的选择,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才子、疯子、孙子、老子还是傻子? 老师说:“各位同学,各位检验28班的同学,你们好,我的职业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每天都要翻尸弄骨,这些尸骨都是真的,学校的标本没有假的,这些都是病死的生前自愿捐的,有些是被判死刑的,尸体没有人来认领的,这里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句话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一点没假。” 有女同学提问,那个人就是李艳,她在班里个子最高,起码是一米六八的个子,很苗条,脸蛋也好看,只是胸部太平了,平得可以停靠起跑飞机,她说:“老师,我怕,我怕做噩梦,一谈起死人、五脏六腑、肠黄绿肚、骨骼呀,我背上有一阵凉风,往上爬,我能不能不进去解剖室?” 李玉婷也表示李艳的想法,男同学则不吭声,老师说:“这一步你们每个人都得过,磨炼胆子,不然你们今后很难做好临床检验,解剖学是所有学科的基本,医学是用来为人民服务,你连个基本结构都不知道,你算是白学了。” 王学十问:“老师,请问这世界上有没有鬼?那些亡魂鬼怪会不会来吓你?” “没有,因为我心中没有鬼的概念,小时候怕鬼,有鬼的概念。我从小长大,到至今没有见过什么鬼,也不知道鬼是啥子模样。所以作为医学科学工作者,不应该相信鬼。如果你相信有鬼,你根本不敢走进解剖室,那么晚上天黑你不敢走出去,深夜会做恶梦,所以唯物者不能相信鬼。” 王学十问:“我听:''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不是鬼很怕你,都躲着你,你也没看到。” 大家呵呵哈哈地笑,老师也笑着答道:“王学十同学要说的话是,老师是一个恶人,因为有句话叫做-鬼怕恶人。老师凶不凶?” 同学们说:“不凶!” 老师问:“恶不恶?” 同学们说:“不恶!” 老师说:“说话是不是有点亲切感?” 同学们说:“是。” 老师说:“同学们,给你们讲个故事,希望你们受到启发,你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吗?本村人最怕鬼,你传我,我传你,都说某某井边闹鬼。可是外地人天黑了他哪怕一个人走过那段所谓闹鬼的地方,他什么也没有感觉,这说明,恐惧来自我们的内心深处。是自己将自己的内心体验置入一种恐怖的境界中产生的。这就有句话说的-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老师说得有道理。”同学们纷纷点头说。 拉西男说:“王学十是受了刺激,被鬼吓过。” 王学十说:“老师我也没见过,但是受了刺激,我们村,在小的时候,每到年边和七月半,村里一个施老头,都会被请到许多人家去看鬼。当时我家的长辈也请那个施老头来看鬼了,说得活灵活现的,谁穿了什么,那里破了,今年它要吃什么水饭什么的,它要穿什么衣服,可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反倒被他说的吓坏了,吓得往大家怀里钻,门外一点风吹草动都以为鬼来了。当年,最为夸张的是,87年的时候,长辈问施老头,问那个40年代被抓壮丁的国民党兵-我爷爷,来了没有?那个施老头说没有来。说来也许是巧合,我爷爷89年从台湾回来探亲。这些有点刺激人。” 拉西男又说:“王学什不管什么事,最后总结都是一句话-受了刺激。” 老师说:“我听其他老师们说:“你中考,考到中专卫校来也是受了刺激。''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了!大家走吧,跟我翻尸弄骨去,胆子大的同学可以每人发一双乳胶手套给你们,只能轻轻翻,不能用力。我会一边翻一边讲。” 我们56个同学穿的白大褂,像白无常一样,跟着老师钻进一个满屋里充满福尔马林的停尸房,大家带着各种奇怪的神情好像要去鬼屋一样。 里面有男尸、有女尸、有龇牙裂齿的、有笑的、有面部扭曲的、有眼窝塌陷的、老的、少的、青壮年的都被解剖划开了。老师说:“我经常参加法医组解剖尸体,我已习以为常。” 李艳同学看到尸体就惊叫着,吓得别人以为看见鬼啦,其实是拉西男在她身后使小动作。 几十张床上堆放着尸体,一丝不挂的,五脏六腑都在外面,肌肉与骨骼还连着。男女死者的生殖器都在,女的乳房都干瘪了,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简直是恶心与丑陋。那些风干的肌肉,让人想起来农村的牛干巴和猪排骨、腊肉与火腿,一架一架灰白色的尸骨被悬挂在木架上,每块骨头都是真的,被老师们用细铁丝串起来。王学十碰到一具悬挂着的尸骨,他拉着尸骨的手说:“同志,不好意思,碰到你了,你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如今还为人民服务,向你致敬。” 同学们哈哈地笑,起哄了,老师严肃地说:“王学十说得对,这种心态是对的,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死者的尊重,给点掌声。”掌声响起。 许多同学进去一趟,到了门口就呕吐,希望尽快逃离这个死亡世界。 绝大多数同学,上完这节课都有种感叹:这些死人,还被同学们、老师们翻来动去,永远不能入土为安,看到这一些,觉得人生好无趣,开始怀疑人生,一点也不浪漫,就是那几块肉,那几块骨头,那五脏六腑。人死了,没有了精神、思维意识,就是废物。不过在学校这些尸体,尸骨也不是废物,是对同学们有用的,让同学们学到知识。王学十又有另一种思想,真的应该尊重这些尸体死后还为人民服务。 下午开饭的时候,全班同学排队打饭时,见到红烧肉和炒肉、排骨,就想起实验室里的死尸肉,没有人想吃肉。 接连一个星期,许多同学还吃素,只有少数忍不住对肉的渴望,那些肥头肥脑的吃货开口吃肉了,但那些吃素的人都选择躲开。一个吃货听到有人说干尸肉、福尔马林肉,立即有了呕吐的表现,跑到外边将肉和饭一下扣进剩饭桶里。 环境和心理对吃饭有影响的。王学十的经济也不宽裕,吃肉是种奢侈,他很少吃肉,不过看到盆里一大堆肉也立即想到实验室的一块块横七竖八的人体肌肉,心里泛呕。 说句实话,有许多同学如果叫他第二次进解剖室,打死他也不会再去。 东古卫校最阴森的地方就是解剖室,在同学们心中就是这样,那里没有浪漫、温馨。失恋的人和有官瘾的人、财迷的人进去走一趟可以医治心理疾病,只有在那种环境里,人们才会知道人的本质和归宿;只有看到一具具死尸一堆堆白骨;只有在那一刻真的是人人平等。什么东西对人都是平等的?唯有死亡。 行尸走肉是什么?就是没有生命和灵魂,没有信仰的人。王学十第一次知道“行尸走肉”这个词是在鲁迅的文章里看到的。王学十开始思考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进了一次解剖室,相信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冲击,最直接的就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 他们住在一间大的宿舍,一个男同学为了练胆子,向解剖老师写借条,从解剖室内借了一颗人头。这个人是检验28班的拉西男。他有时候会在别的同学睡午觉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塞进别人的被窝里,他这种恶作剧让许多同学晚上不敢起夜,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了。拉西男在开始的时候,一个夜晚偷偷放入王学十的枕头边,他醒来也无所谓,也习惯了。拉西男觉得在男生宿舍吓不到人,就去女生宿舍吓人,被女同学追着打,满身沾满拖把水和女同学的脚印。他觉得不过瘾,夜间上厕所的时候他也拿着头颅,吓倒那些上厕所的女生,后来反映到学校保卫处,拉西男被批评一顿,那颗眼眶塌陷鼻子塌陷的人头骨被老师取走了。 第148章 地震 时间已进入了腊月间,天气阴沉沉的,好像天不高兴,生气了,晚上打了几个闷雷,偶尔落下几颗雨点。语文老师的小孩问:“爸爸,天是不是有人路过,撒了几滴尿。”爸爸说:“天上没人,并不是尿,是云彩里的水漏下来了。”大地也仿佛生气了,地上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东古卫校夜晚的路灯里十分昏暗,除了柏树和冬青树外,其他树明显瘦多了,冬天挂在树尖上零零散散的残叶,在这个夜终于告别了枝头,依依不舍在风中飞落。 益州市是个地震带,新生开学时,老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关于地震方面的知识,哪知这一夜凌晨五点多钟,地震来临了。 检验28班总共56名同学住的是一栋瓦房的二楼。二楼的男女生宿舍门就在一个过道中,只是门错开着,没有门对门,设计者可能是保护隐私着想。 房屋、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响,人在床上连续摆动,大家惊叫着,纷纷跳离宿舍,本地学生可是有了地震经验,提醒着尖叫着:“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 黑暗中宿舍里乱糟糟,惊叫声、怒骂声、箱子与碗筷落地声、有人跳床的声音、哭声、楼梯走道踢踏的声音,在慌乱中有床倒地的声音。宿舍里的灯亮了,灯在屋顶荡秋千,走道,灯也荡秋千。哗啦一声,有泥土与瓦块掉落下来,屋里腾起灰烟。 王学十睡在上铺,是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昨晚在被子里打手电看书看得很晚,睡得晚,王学十是穿着衣物和裤子,最后一个跑出去的,他没有地震意识。屋外的一块草地上,灯光是昏暗的,许多人打着手电,但还是勉强看得清这些同学狼狈不堪的样子。王学十最后一个跑进了这个队伍,发现男女同学有的穿着裤衩子,有女的穿着一条内裤,大家有赤着脚的、有穿拖鞋的,有的女同学披着一件衣物,有的裹着一块床单,还好,天没有下雨,因为穿着单薄,外加惊恐,大家都瑟瑟发抖。 班长拉西男嘴巴上下敲打着,得瑟地念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念到54号时,没有人答应,54号是谁?大家都知道,是王学十的老乡李玉婷。 此刻,大地摇动了一下,屋顶的瓦片飞落下来,啪的一声,粉身碎骨地弹跳着。 这个班没有人去找李玉婷,大家都害怕死,万一房屋倒了呢,王学十走出人群一个人奔跑着,迈进宿舍大门那刻,大地又摇动一下,一大堆墙土、瓦片“轰隆”落在大门口,卷起一股浓浓的灰尘,外面的同学“啊”地惊叫,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王学十怎么样?会不会在废墟下? 王学十跑进女生宿舍,宿舍的灯是昏暗地亮着,在屋顶摇摆,屋里有许多墙上屋顶落下的灰尘,弥漫着看不清人影,只听见哭声,王学十大声喊:“李玉婷,李玉婷,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呜呜。”李玉婷哭着回答。 “你别哭,我是“受了刺激”,你说着话,我才知道你的方位。”又一次激烈的摇动,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灯也灭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里之中。 李玉婷说:“我在这。” 王学十说:“你往外爬。” 李玉婷:“我爬不动,我的脚被行李箱砸坏了,我在床下,床周围是行李箱,我出不去。” 王学十说:“你不停地说话,我判断你声音的方向,我来救你。” 王学十在黑暗中摸索,扒开地上的脸盆架、行李箱朝着李玉婷的方向探路。 王学十说:“说话。” “我,在这······我在这里,这里·······里···”李玉婷在惊恐黑暗之中,就像吓破胆一样,发出刚出生小猫一样的叫声,这是一种无助的祈求的声音。 王学十在暗黑中摸到李玉婷的发音地方,王学十说:“怎么没人啊?”李玉婷虚弱地说:“我···在床下,我···在床下。”他王学十安慰道:“你要挺住啊,我来了,我带你出去。”王学十将七、八个箱子移开,他钻进去听到床下的声音。他摸到李玉婷的身子,不小心摸到了李玉婷的“喜马拉雅山峰”,他吃惊地发现,他触到的李玉婷几乎全身是裸的,唯独腰间系着一内裤。李玉婷惊恐不安地颤抖着,“李玉婷你怎么啥都没穿?” 李玉婷讲:“大家都逃命,我跳床时崴了脚,我的衣物裤子不知被哪个同学抱走了,还让一个行李箱砸在我的头,另一只砸了我的脚背,走不了。” 呜呜哭着的李玉婷,因为恐惧和寒冷,一下就抱住王学十。 王学十感到一阵躁动和激动不安,小心脏快速蹦蹦地跳,身体产生不少热量,只能是让她抱住,让她尽情地盗取王学十的体温。在王学十怀里的李玉婷颤抖着,两个上下巴的牙,相互敲击着,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李玉婷,你是不是很冷?”王学十问。 李玉婷说:“是。” 王学十说:“那我抱你,你不会介意吧?” 李玉婷说:“不会。” 王学十说:“我们俩是不是离开这?” 李玉婷说:“现在在床下是安全的,外面是危险的。” 王学十说:“我刚才都出去了,点名的时候没有你的名字,我一个人来了。” 李玉婷说:“谢谢你,“受了刺激。”” 王学十说:“我知道你是占山县的,我们算是半个老乡。” 李玉婷说:“应该是完整的老乡,一个地区算是老乡。” 王学十说:“李玉婷,就算你不是我老乡,只要是28班的同学,我都会救你的。” 李玉婷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王学十,十全十美,一个班不能少了一个,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受了刺激,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人活着,看到见死不救,那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把生让给别人,把死和危险留给自己,我才意识到生命的意义,我上了一堂解剖课才明白,人活到最后就是一堆白骨。无所作为地活着,跟躺着的尸体没有区别,我也不是有多高尚,我也不是雷锋,生命的意义真的在于奉献,那些尸骨没有入土为安,但他们最后却真的为同学、为人民服务。他们生前捐赠的遗体,这是他们活着就明白了的道理。” 李玉婷说:“王学十,你果然有天使般的好心。” 王学十说:“不是的,李玉婷,我还是受了刺激,受了尸体和白骨的刺激,我也不伟大,觉得这么做符合自己的活法,我不是因为你漂亮,你和李艳是我们班的两朵花,李艳一支冰傲的白玫瑰,是修长玫瑰;你是一支红玫瑰,是一支热情的不肥不瘦的玫瑰,但我是花盲,我对美女不感兴趣。或许是我长得普普通通,不是帅的那种,我对自己长相打个及格分没问题,也对美女不感冒,只对未来吃饱穿暖有个铁饭碗感兴趣。” 开始时,王学十能体会到李玉婷的冰冷,现在的她不再颤抖,牙齿也不磕碰,李玉婷听着王学十说着,她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贴在王学十的唇上。王学十用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说到:“我、我口唇有螨虫会传染的。” 李玉婷小声地说:“我不怕。” 突然一阵摇动,70%的天花板塌了。许多瓦、泥土也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玉婷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抱住王学十,王学十说:“现在是出不去了,我刚进大门时有一大堆土已经堵在门口。现在屋顶也垮了。我们有些危险,只能等待救援,万一真的发生危险、意外或者死亡······” 王学十松开李玉婷,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和裤。不解的李玉婷问:“你可不要想歪了,趁人之危。不要啊,不要。” “李玉婷,我不会想那种事,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想让你穿上我的衣服和裤子。你会更暖和,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面对许许多多人,你需要尊严,你是一个女孩子。如果天亮有人来营救,面对许多人你的身体会曝光的。万一我们都死了,你要死得有尊严,不能赤身裸体。一个男人不能自私到连衣服都舍不得给女生穿。你吻过我,我就足够了。” 王学十把他自己的补丁衣服和裤子穿在李玉婷的身上,自己只穿着一条老家带来的裤衩。王学十说:“男人是裸着无所谓,但女人不一样,只能等到、遇到自己最亲爱的那个人后才能赤诚相待、相依相偎,你懂吗?你脚还疼吗?”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头呢?”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李玉婷,要是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我们年轻的生命真是太浪费,要是能战死沙场也能含笑九泉。如今壮志未酬,身困于此是种悲哀。面对大自然的愤怒,作为我们人类,多么渺小,甚至无助。” 李玉婷说:“那我连累你,王学十。” 王学十说:“我自愿,从来没有怕过,见死不救更是一种罪过。” 这下变成王学十打哆嗦和打喷嚏来了,渐渐地,王学十说话都是冷的,字音都不准。 李玉婷说:“你冷啦?” 王学十说:“是,我能忍。” 李玉婷将唇又一次贴近王学十的唇。将王学十的双手拉进她的温暖的胸前,让他取暖,王学十的手颤抖着,李玉婷又用双手紧紧抱住王学十,希望王学十盗取她的身温。 李玉婷说:“王学十,我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结果,我们会不会掩埋在这房里,我们虽然没有感情,但我喜欢你用恋人般的心态,抚摸着我,抱紧我,吻我。也许这是我们生命的最后结尾,不想带着遗憾走,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时间,我希望我们在拥抱和爱中死去,王学十,我希望你这样想,好吗?” 王学十说:“这是我第二次和女孩拥抱和接吻,我的初吻是一个初中女孩。” 李玉婷说:“但你王学十是我的初吻,傻瓜,别放不下,你就把我当成初中那个女孩子,我的心都跳起来了,让我们的心都跳起来,让我们的温暖和爱更有意义,让我们暂时忘了悲伤和恐惧。” 天还没亮,两颗心狂跳着,王学十一边讲着他和初中同学丁所花的初恋故事,一边亲吻着天赐良机的美丽女生,让他找到一种全新的感觉。两人紧紧相抱,相互取暖,王学十将初中爱情故事,连细节都讲,详细的讲、慢慢地讲,让美好的回忆占据心灵,设法让他们忘了寒冷与恐惧,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李玉婷:“如果这个世界十分灾难。只剩下我这样一个女人,而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你这样一个的男人,你会怎样对我?” 王学十说:“没有选择的选择是最幸福的选择。真的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唯一。如果你不存在了,我存在的也是暂时的,也终究灭亡。我们都会因为对方存在而存在,因为对方的消亡而消亡。我看到一本中医书上讲的,阴和阳是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还说独阴不长,独阳不生,那你会怎么对我?” 李玉婷说:“没有第三者,你是唯一宝贝,我也因为没有比较而不会痛苦,不过二人也孤独,我希望你给生一大群孩子。如果爱能医治世间的痛苦、悲伤、焦虑,我希望自已永远浸泡在爱的溶液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外面的人模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热闹。 原来是学校领导电话请求两公里外的一个军民共建单位,经军区领导的批准,14军某部队的一个驻军连队开进了东古卫校,前来参加救援,此次地震对解放前后数十年的老旧瓦房破坏严重。对抗震级别高的钢筋混凝土房影响不大。东古卫校大概有十栋这样的旧房,在此次震源来自地下15公里,影响相当严重,周围村庄的瓦房明显倒塌了一部分。 这个地区每两年地壳都要活泼一次,东古卫校有专门的应急帐篷,在这两个小时中,操场和足球场上已经搭建了不少地震棚。 冬季天亮得晚,时间已经是7:35,天才有一点蒙蒙亮,解放军正在寻找地震中受伤的人员。天放亮是八点。那时也看得清房屋构造,解放军战士冒着余震的危险。挖着堵在这一栋房屋的唯一通道,这里堵了几十方墙土与瓦片。 同学们告诉解放军,王学十返回时正好这墙和房顶落下来,他有可能埋在这堆瓦土之中,另外还有一个叫李玉婷的女孩困在房子里。王学十是去寻找李玉婷才失踪的,现在情况不明。从地震到现在三小时了,有的女同学流着悲伤的泪水。 学校领导与老师不允许同学直接参加抢险,他们没有经验,怕给同学们因为余震带来更大的伤害。 因为奔跑和跳床脚受伤的同学不少,学校附属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在操场上搭起临时救治处,处理受伤的人员。一些同学打着喷嚏,一边吃着食堂送来的馒头,一边喝着生姜汤。 解放军战士:“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声音无法传递进去,屋里也没回声。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呆着别动,现在天亮开了,我从这个缝里钻出去,把覆盖在上面的行李箱和天花板砖瓦搬开,尽快逃生和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是上上策。天是阴的或许还要下雨,下雨的话房子倒塌更危险。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好的。”李玉婷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王学十。 王学十用脚、手、头顶开挤压在一起的行李箱,钻出斜着的天花板。他看到屋子里的门也堵死了,他走过去用力推,一点动静没有,这说明整个走道和门基本是堵死的。 他顺着墙边找到一根十多米的背包绳,这是女同学晾衣服的东西,这跟绳可以帮助他们从窗户逃生。他用砖头撬开变形的窗,将绳子的一端拴在床腿上。 他沿路返回,把一块块天花板掀开,把身探进去,说:“李玉婷,我们可以逃出去,你往我这边爬过来,你暂时忍住脚痛,忍住五分钟我们就安全了,路线我已经看好了,来,咬牙过来。” 李玉婷艰难地往床的一个缝隙爬,要知道,地板离床就50厘米的距离,在下面困三个小时,而且是两个人,都不容易。要感谢这张高低床,不然的话他们生的机会可能很小。 李玉婷将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用力往外拉,一个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的李玉婷爬出来。她脸上布满灰尘,只有眼睛和牙齿有一点白色,眼角有泪水冲洗灰尘流下的泪道。王学十也像个灰太狼,李玉婷也是个彻底的灰姑娘。李玉婷走路十分困难,可能砸骨折了,脚肿得像馒头一样。王学十穿着一条内裤衩子,其他是裸着,他用身子撑起李玉婷的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向一个窗户口。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从这窗口到地面应该是八米左右,我用这跟背包绳子,拴住你的腰,把你放下去,你先下去,然后我再下去,一根绳子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你相信我,这一端我已经拴在床腿上,很牢固的。”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将绳子拴住她的细腰,叫她紧紧握住绳子,这个李玉婷个子虽然一米六但并不重,最多四十五千克,王学十将李玉婷抱上窗户,让她坐在窗边。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等会闭着眼睛,双手扶着绳子,我拉紧绳子之后,你身体慢慢往下面滑,知道了吗?相信我。”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把李玉婷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嘴边亲吻一下,是安慰她别怕,然后将她的手握紧绳子。 王学十:“听我的口令,往下滑。” 李玉婷紧握绳子,双眼闭紧,屁股开始往下移动,绳子越来越紧,李玉婷悬在墙边缓缓地往下坠。王学十挺直腰,身子紧贴着窗户下边的墙体,他数着1-2-3-4-5-6·····,他十厘米、十厘米往下放,他的手都扎得通红。等李玉婷稳稳落到地面后,他赶到绳子已经没有拉力,他用力拉拉拴在床脚的接头是否牢固,在确认十分安全之后。他爬上窗口,身子顺着绳子唰啦一下,他就到了地面。李玉婷还在那解腰上的疙瘩,可是解不开,他当然解不开,王学十是打了一个活扣越拉越紧。王学十帮她解开,将绳子从头上退出来,王学十背起李玉婷很快速离开墙角,他朝着28班集合的地方走去。他说:“李玉婷,我们安全了,我们可以好好地活着。”正在挖走道的年轻解放军同志放下手中的铁铲,“同学们、老师,还有老校长站在那里。”他们热泪满眶地叫着王学十和李玉婷的名字。 人们看到这个王学十是赤着脚、身背着李玉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仅仅穿着一条内裤衩,同学们发现李玉婷身上穿着的带补丁的上衣、带补丁裤子是王学十的。老校长在嘴里说了两个字:“天使,天使。”死里逃生的李玉婷又突然哭起来:“我的妈呀,呜呜呜·····” 王学十说:“校长,老师,同学们,李玉婷的脚受伤了,肿得厉害,可能是骨折。” 老校长说:“快拿两件棉大衣来,一件给王学十,另一件给李玉婷,你们班来四个男生用这个担架把李玉婷送到附属医院做个x光片看看。” 王学十把李玉婷轻轻放在担架上,老师和同学们高兴地看着两位同学平安归来,一对灰头土脑的伙子与灰姑娘的归来。 王学十穿着同学给他的大棉衣,他给解放军和老师同学们讲述昨夜里的地震情况和屋里受损的情况。 李玉婷躺在担架上,四个同学抬着她,其中一个就是平时喜欢李玉婷的拉西男,李艳也陪着她去医院。 又有一批消防部队的解放军战士参加了救援。 一个上午,教室和帐篷里堆满同学们的从废墟里找到的各种物品。地震中受困的是入校不久的同学。老生有地震的经验,疏散快又安全。不久,雨下起来了,地震和阵雨是分不开的。 学校将部分同学硬塞进高年级学生的宿舍里,这宿舍是最近一年新修的抗震房,学校领导告诉师兄姐妹们最多两个月解决,请理解,包容一下。 实在挤不进去的,只有住临时帐篷。 就是从这一天,省市领导决定重建校宿。大批建筑物资第四天就进入操场。 这次地震给全市带来不少损失,死亡人数21人,受伤2000多人,房屋倒塌1万余间。 值得庆幸的是,东古卫校平时训练过防震撤离,没有人员失踪和死亡,只有少数人受伤。 在这次地震总结会上,老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表扬王学十,说是优秀团员,是天使,危险来时,还想到同学,学校团委发了一个荣誉证书给王学十并号召向他学习。 后来,学校的同学们慢慢知道了这个“天使”“补丁男”,这个“受了刺激”绰号的王学十。 渐渐地另一个版本传说来了,王学十返回宿舍时穿得好好的,出来时只剩下一条裤衩,因为同学们发现,李玉婷是穿着王学十的衣物出来的,而李玉婷除了一个裤衩,必定也是大面积裸体,两个人是躲在床下,才躲过地震的,两个人应该有段近距离接触,应该有风流传奇,给许多同学太多想象与猜测。尤其是拉西男,开始恨起王学十这个“补丁男”,因为拉西男一直写信在追李玉婷,用了不少心思接近李玉婷,结果一场地震让补丁男和李玉婷有过床下一夜。想起这些,拉西男真是想把补丁男活活吃掉。 王学十也听到这些人的风言风语,一直保持着与李玉婷的距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王学十和李玉婷不想被大家说成“被恋爱”,在学校有规定,谈恋爱被抓到是要开除的,这是学校的一条红线。 为了躲开同学的闲言碎语,有些事只得通过信件和纸条传递,后来他们如同特务接头一样,约定在池塘边,有一棵柳树,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边藏着纸条。他们很少说话,但暗地里时常互相交流着。李玉婷的代号是荷塘,王学十的代号是月色,连起来就是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从此开始了一段地下之恋。 第149章 寒假 益水县和占山县是一个地区。寒假到了,三天之后就是春节,这个假期要回家,李玉婷最希望的是,与王学十结伴回家。经历了一场地震,她越来越依恋这个贫穷的“补丁男”。“补丁男”虽然不是高富帅的系列,但是“补丁男”是那种真诚的、负责的、能生死与共的男生。她看男生已从简单的帅气的外表地迷恋中走出来,过去她常被男生英俊的外表迷惑,现在她更看重一个人的本质和善良。 李玉婷在一个中午,将一张纸条放在池塘边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下,上面写着:月色你好,我一个人回家很孤单,我希望你陪伴我,我们明天到桃园楼车站汇合。从学校走时,我们各走各的,我们一起坐车到省城,去我叔叔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我们坐火车回家,你到牛过河下车,我直接到益水县火车站下车。收假时,我提前出发,我到牛过河火车站等你,怎么样?晚上我来取纸条,速速回话-荷塘。 王学十选择下课时就去池塘边,他们两人几乎形成一定规律,李玉婷中午去发情报,上自习前去一趟,看看上面写着什么。王学十会在下午或晚间下自习后去看看“情报”或是去送“情报”。 这天下午,王学十去接头处,他拿着一本书在那里,四下看一会,再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做贼似的从石头下拿出纸条,看一遍,然后在上面写下:好的,依你,我早早出发,在桃园楼等你,月色(都是受了刺激)。 晚饭后李玉婷也到池塘边,兴奋地看了王学十的回话,她幸福地笑了,她就像特工一样,每一次都会有种兴奋和紧张,像做贼一样心虚,偷偷摸摸的,以后,这种像谍报生涯一样的日子,变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似乎不能少,少了就觉得乏味。 第二天上午,王学十背着自己的书包和衣物在校园里徘徊,他想看看李玉婷出发了没有。 这天上午,还有一个人在校园摇来晃去的,他就是拉西男。他实在等不及了,干脆就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等着,李玉婷也要走的,可她看到拉西男在女生宿舍门口,她知道,前几天拉西男直接告诉她,他要和李玉婷一起走,李玉婷直接告诉他:“没有必要。” 可现在拉西男堵在门口,李玉婷也发现王学十也在等她出发,要赶时间,李玉婷不想与拉西男同车,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她生气地拍打着裤腿,下定决心不管他的,说走就走,她从宿舍走出来,身上挂着一个背包和一个手提的滑轮的行李箱,她遇见拉西男,拉西男热情地迎上去,他说:“李玉婷,我们一起走吧!来我帮你提行李箱。” “不用,不用。”李玉婷说。可拉西男硬是将她的行李扛在他的肩上。李玉婷虽然不高兴,但是为了赶时间,只得忍着,他们走到校车旁,王学十也站在校车旁,等拉西男和李玉婷上车后,王学十也上了车。 拉西男抢着帮李玉婷付车费,可李玉婷不同意,司机已将两张车票递给拉西男,生气的李玉婷还是追着司机说: “我自己的票我自己买,你退给他。”李玉婷把钱放在司机的驾驶位上,很不高兴地说:“补钱!” 司机说:“我说同学,有人帮你买票,也是好事,省得我找钱麻烦。” 李玉婷:“你方便了,我就麻烦了,我不会占同学的便宜的,再说你要尊重坐你车的客人,对吧!我不想欠别的同学的人情。” 司机说:“行行行,你们这些同学也复杂。” 李玉婷说:“现在复杂点,以后就简单了,简单就是快乐。” 李玉婷说着这话,拉西男的脸就像发烧似的,王学十显得十分平静,他把自己当成看戏的人。李玉婷默默无语,拉西男和王学十拉起话来,不说话他会难过的,他说:“都是受了刺激,这一次期末考试怎么样?”拉西男叫着王学十的绰号。 王学说十:“拉西,应该过得去吧?解剖和生理有点困难,及格就行,拉西男你考得怎么样?” 拉西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学期的奖学金可能有希望。” 王学十说:“拉西,如果发财了就恭喜你呀!” 拉西男问:“李玉婷,你考的怎么样?” 李玉婷说:“不知道,只要不补考,就谢天谢地了,你是高中毕业的,我初中毕业,学起来应该比我们容易吧?” 拉西说:“我觉得不难,高中时我接触过生理。我要求不高,只要中专毕业能拿到结业证就可以了。我是卷烟厂职工医院的委培生,我妈退休了,我替她的班,这是我们烟厂企业内部的福利。” 王学十说:“拉西,你就是日子好过。” 拉西说:“受了刺激,我们得拿及格分,不及格也拿不到结业证,也有压力。李艳是盐矿职工医院的委培生,也是高中毕业的,她有文艺细胞,她当文艺委员是我这个班长推荐的,你觉得李艳怎么样?” 王学十说:“漂亮,活跃,有艺术细胞。” 拉西说:“李艳,申老师的老乡,班主任老师也觉得她是做文艺的料,我曾想让李玉婷当文艺委员,可李玉婷不大方,太重学习,我觉得李玉婷适合于当生活委员,下学期我就推荐李玉婷当生活委员,你觉得怎么样?” 李玉婷说:“拉西班长,我自己都不善于生活,我当什么生活委员,不喜欢当学生干部。” 拉西说:“其实你只要发一下饭票就行了。” 李玉婷:“我干不来,我不大方。” “可以学嘛。”拉西打着官腔。 李玉婷带刺地说:“不感兴趣,我不是当官的料。” 拉西男又说:“当班干部主要就是锻炼管理能力,王学十很不参加集体活动,以后要积极一点,你篮球、足球、排球都打不好。” 王学十说:“班长,我初中没见过两样东西,一个是足球,一个是排球,篮球没怎么打,说实话,连饭都吃不饱,我也没有心思,也没体力打。” 拉西说:“你虽然学习是用功,为了全面的发展,最好多参加体育活动,以后有游泳课。” 王学十说:“以后再说,听说明年春天有游泳课,那还是挺好玩的,一米我还是能游的。” 拉西:“受了刺激,才一米,看明年我游给你看,你也太菜了。” 说话时间,校车已经到了益州的桃园楼车站,拉西男主动抢先提着李玉婷的箱子,李玉婷也不想他提,可拉西说自己是班长,帮同学做事情是应该的,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帮王学十背包呢?拉西男说女士优先,再说王学十是男士,让李玉婷无话可说。 拉西男挺热情的,他叫王学十和李玉婷在大厅等着,他拿着大家的学生证去窗口排队买票,王学十和李玉婷将钱交给他。 拉西男拿着大家的车票回来时,王学十扛起李玉婷的箱子就走,拉西男说:“你能扛得动吗?挺重的。” “没事的,我只要受了刺激,就有力气。”王学十说,大家都笑了,“帮助同学是我们的义务。” 拉西说:“我这个班长连表现的机会都被你抢了。” 王学十说:“班长你刚才都表现过了,你也累了,我和李玉婷是老乡,我帮她是应该的,对吧?我干点重活,也是尊重你是班长,你还要领导我们上车,对吧?” 拉西说:“我们一起回家就是图个快乐。” 上车的时候就三个座位,拉西把李玉婷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把王学十隔得很远,他就是创造更多的机会接近李玉婷。 大家都是同学,本来李玉婷和王学十一起走的,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拉西,让李玉婷很无奈,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李玉婷只能忍着,只是不开心。 到省城的路很长,拉西一直与李玉婷扯话,王学十困了一个人打瞌睡。 拉西:“李玉婷下午去我家去,我家在省城职工医院,怎么样?” 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叫上王学十?” 拉西说:“他去我们不方便,怕他受了刺激。” 李玉婷:“你才怕受了刺激,我也不方便,都是同学,怎么就不带他去?”拉西:“他去就是灯泡。” “拉西,你想复杂了,我们没有那个缘分,谢谢你的好意,我对恋爱不感兴趣,也别害我,王学十是我老乡,下车后我和他到我叔叔家去,明早坐火车回家。” 拉西说:“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 李玉婷说:“这与喜欢没有关系,我们是同学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完成学业不想谈恋爱,学校也不准许。” 拉西说:“我们可以搞地下谈恋爱,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李玉婷说:“你不是对李艳也很热情的嘛?” 拉西说:“是,曾经追过,可班主任老师批评我说,不准对文艺委员有非分之想,班主任老师说,李艳是他的老乡,李艳的母亲直接把李艳交给班主任监管,如果我再追她,就下了我的班长,还会在大会上批评我的,所以不敢。” 李玉婷说:“然后,你就没有目标了,来害我。” 拉西说:“不是害,是爱。” 李玉婷说:“去你的,我不感兴趣。” 几个小时后,车窗外出现了省城的高楼大厦。 “省城西部客运站到了,请旅客准备下车。”司机提醒着大家。 王学十从睡梦中醒来,他活动筋骨后拉着李玉婷的箱子,在水泥路上“沙啦沙啦”地响着。失落的拉西男不知道坐哪辆公共汽车回家,王学十和李玉婷挥着手和拉西说再见,拉西肩上的胳膊在不自然地摇动,脸色也由晴转阴了。 王学十和玉婷上了二路公交汽车,汽车放了几个响亮的汽油屁,喷出一股白烟,混入车流中,然后消失在城市中央。 拉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理理头发,招了一辆出租车骂了一句:“我靠!”钻进车门,朝卷烟厂的两个烟囱开去。 李玉婷的叔叔是在军营工作,那晚王学十吃到有生以来最丰盛的晚餐,十几个菜,王学十终生难忘。那晚,李玉婷带着王学十逛了省城,购了第二天的火车票,王学十第一次感受省城的繁荣与热闹。 王学十在出门时就将自己的大书包背上,其实里面就几本书和几件旧衣服,刚出门时,李玉婷就叫他不要背,但王学十说自己还想买东西放在里面。 购完票后,王学十陪李玉婷来到他叔叔的住处的大门口,他就站住了,他说:“李玉婷你回你叔叔家去住,我不想去,我这个穿着不合适,会影响你叔叔家的环境,能吃到一顿饭我已经很感谢了,他们老盯着我这个补丁男看,我适应不了,我想去住旅馆,明早我准时来接你。”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玉婷几乎要哭了。 “李玉婷,我的自尊心很强,你叔叔家太豪华了,我的着装睡在他家真的不合适,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花子,想逃避,自己是乡下农村人,可我真的会不舒服的,我贫穷的自尊心一旦激发,我真的是受了刺激,我不想脏了他们的床和沙发。” “他们没有这种想法。”李玉婷这下子真的哭了,脸上滑出两行泪,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也劝不住王学十。 王学十说:“等我以后穿好一点会更自信一点,我最不自信的是穿着,别人长时间看我,我就发怵,我与你走在一起觉得丢了你的面子,我真是这种想法,这是我最脆弱的一面。” 李玉婷说:“王学十,天使,月色,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在乎过吗?我没有,我在乎你的好,不在乎你穷,这次地震你不救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学十说:“你是我老乡,你地震受困,我是本能反应,你是我的同学,换成别人也会,你不用感激我,我不希望你用回报的方式对我,你不欠我,我喜欢独来独往,助人为乐我喜欢,我喜欢与你谈学习、未来和人生理想,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呜呜”李玉婷哭得更伤心了,“如果是我什么地方给你受了刺激,你不要记在心上。” 王学十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很难过,你就听我的,我觉得在旅馆里面很踏实,用别人的,吃别人的就是觉得不踏实,你知道吗?上次你就在池塘边的石头地下放了几张饭票和五元钱,你打死我都不会要,我拿了是对我的侮辱,你明白吗?吃你叔叔的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欠了人家一顿饭,再睡在人家家里,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你知道吗?” 李玉婷说:“好嘛,就依你,你在旅馆里面要小心安全。” 王学十:“没事。我一个男的,没事的,你告诉你叔叔,说我住在一个老乡家,有事去拜访。” 李玉婷说:“好,我送你去旅馆。” 王学十说:“别,你别去了,你去了,我又要送你回来,来来回回谁送谁,你告诉你婶,我今天吃了最好的东西,谢谢他们。” 李玉婷说:“是了,你真是怪人,真是不假,是受了刺激。” “对对对,理解万岁,你进大门去,我看着。”王学十看着李玉婷抹着泪进去了,不时回头望望,然后王学十摇摇手转身走了。 李玉婷走进家门,婶看到就她一人回来,就问道:“你买到车票了吗?” 李玉婷:“买到了。” 婶婶说:“你的那位男同学老乡呢?” 李玉婷说:“他说他有事,去他老乡那里了,明天来叫我。” 他叔和婶看到李玉婷眼里有些湿润,觉得有些不对,又问:“他真的有老乡?我看你眼里是红的,不对呀?” 婶婶问:“谈恋爱了?” 李玉婷说:“不是,他说他今天吃了最好吃的饭菜,让我替他谢谢你们。” 婶婶说:“这个同学有些特别,也是有些古怪,眼里有些好强,人老实。” 李玉婷说:“他没有老乡,住旅馆去了。” 婶婶问:“为什么呢?他怕我家住不下。” 李玉婷说:“不是的,他说他穿着差,怕把你们家的床弄脏了,不好意思才这样,他很脆弱,怕你们用眼光看到他身上的补丁,补丁对他来讲是伤疤。” 婶婶说:“我们没有这种想法,他想多了。” 李玉婷说:“他就是想得多,他说他不想欠别人的,我也拿他没有办法,任何人给的东西,他是坚决不会要,吃一顿饭倒是可以,两次麻烦人,他就不干了。” 婶婶说:“这人是有点特别。” 李玉婷说:“这次地震就他敢回房间救我,他是个好人,我曾经给他几张饭票和几块钱,他都不要,还好几天不理我。” 婶婶说:“对了,你伤了他的自尊。” 李玉婷说:“是的。” 婶婶问:“地震是怎么回事?” 李玉婷把地震简单的过程讲解给他们听。他们听后对这个补丁男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婶婶说:“这孩子与一般人不一样,随他吧,只要不刺激他的自尊,让他踏实就行。” 李玉婷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婶婶问:“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李玉婷说:“我不清楚是不是喜欢他,只觉得他人好,他曾说地震中换成别人他也会一样救。” 婶婶是:“那就是说,你不是喜欢他,他也不是喜欢你,你们就是同学加老乡。” 李玉婷说:“也是也不是,我也说不清楚。” 婶婶说:“在学校不能谈恋爱,学校会开除的。” 李玉婷说:“这个我知道,我分得清楚。” 第二天一早,王学十高兴地站在大门口,扛着李玉婷的行李箱就直奔火车站,她婶婶和堂妹就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男生。 今天是年三十,王学十在牛过河下车了,他在站台上看着李玉婷坐着火车慢慢地开走了,他肩上的胳膊在空中挥了好久。李玉婷也伸出了头,在车窗口摆动着右手,眼里一下子迷茫了起来。 王学十下了火车一个人往家里赶,直到天黑才走进飞燕村,车站离他家里有四十多公里,他的脚都起泡了,十分艰辛,这些原因加上来回要花不少钱,才导致他以后假期很少回家。 飞燕村家家放着鞭炮,过大年一派欢乐团聚气氛。 王学十是这个村子最后一个赶到家过年的游子,对王治山一家来说,这是一个团圆而快乐的年夜饭。 过年时,许多人都来看王学十。三天年过完后,许多人都要请王学十去吃饭。他们都说请王学十去吃饭是添一点贵气,二是添一点喜气,大家都将能请到王学十吃饭当作一种面子,搞得王学十都吃怕了,每次碗里面都装得满满的,让他消化不良,可不去又不行。父亲、母亲都劝他去,来请的人都十分地客气,说不去就是看不起他家,但王学十没有什么礼物给他们。 第150章 春游 寒假结束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校园。 三年级的医士班、护理班、药剂班、影像班、检验班的同学被安排到各大医院去实习去了。三年级的学生最后一个学期都得离校,去临床一线,把所学的理论知识放到生活中去体验、去升华。 王学十被安排到实验大楼附近的那排水泥房去住,这是一栋坐落在偏坡地上的房子,坐南朝北。王学十住一楼的第一间,出门就是通往实验大楼和一个厕所,窗子的外面是一排排野生的赤松,柏树,还有一些碗口大的桉树。这是一片平常同学们晒被子、衣服、床单的地方,每到周末的晴天,这里最热闹,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挂满了山坡,这里的景象像是街上赶集似的,这是学校特意划分给同学们洗晒的地方。 学校每进入第一个下学期,都要对上学期学习好的同学进行总结表彰,上学期王学十被评为“三好学生”,他以全年级检验专业学习的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奖学金。而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自我感觉良好的拉西男并没有在名单里面,这让他受到打击。拉西男收假时送了班主任两条烟,班主任老师向学校推荐,让拉西男学生获得一个“优秀学生干部奖”,这让他稍微挣回了一些颜面。自此以后,这位爱说大话的学生干部,在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面前变得谦虚起来,不过在内心,他还是嫉妒学习好的学生,他有些讨厌王学十,因为他曾经听说王学十说自己及格就行了,结果王学十拿了第一名,他感到王学十谦虚,纯属一种高傲,心里很不爽。他对王学十获得全校三好学生有看法,他私下对同学说,王学十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不应该“三好学生”。可是,他改变不了,这是56个同学投票选出来的,学习是一项硬性条件,任何人改变不了。“三好学生”必然是学习好,思想好,并团结同学,另外是体育好,拉西男说的就是王学十不会打篮球、足球、排球,可体育分王学十也是不差,体操,太极,800米、1000米,单杠双杠都是很优秀的。检验班28班的同学开始欣赏这个“补丁男”,最先表示祝贺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婷,李玉婷最先在池塘边的两个石头下写了一段话:恭喜你荣获“三好学生”,并获得奖学金,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牛,你肯定还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荷塘为你高兴,也为你自豪,加油啊! 王学十则在纸上写着:能得到同学们的投票和认可,我很高兴,能得到你这样的美女同学恭喜,我脆弱的心又多了一分自信,谢谢你的鼓励和刺激-月色。 春天,雷声催醒了大地的一切。春风来了,春雨也来了,蓝天多了淡淡的白云,暖和的阳光给了大地一个热情的笑容,大地渐渐焕发生机,大地多了一些绿意,棠梨花吐出了鸡舌头大小的绿芽,并忍不住露出一个花蕾。 迎春花早早地舒展自己的美,金黄的花招来了辛勤的小蜜蜂,它告诉春天的朋友~此刻我已经开到最美最艳。东古卫校池塘里的荷花也伸起腰来,鱼儿也欢快的游着,有时还跳出水面,岸边的柳树也绿了,也伸出小小的剪刀芽。 附属医院旁的中药园,上百种草药也冒出自己特有的体貌,在贪婪地沐着露水和阳光,在微风中和朋友们打招呼。 东古卫校的爱美的女生,渐渐地丢下自己厚实的衣物,换上各色的裙子,上面穿着薄薄的衬衫,展示着青春、活力、健康、苗条与美丽。这道东古卫校的独特风景,扰得男生们心花怒放,十分养眼,在他们心中带来各种莫名的躁动,爱美之心冲动,让一些男生忍不住采了一些校园的野花,偷偷地用鼻子吸食着它的芳香。 王学十也不例外,他在中药园里采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然后把它压在竹林的石头底下,李玉婷收到后,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还懂得浪漫与爱情。”她兴奋着、高兴着,她将这朵花夹在书里,时常拿出来看看,这朵花让她激动了半个月,虽然花干了,可她也舍不得丢弃,细心的王学十也发现了。 春天是一个充满无限生机的季节。 学校组织全校同学去紫金山春游,让同学们去大自然里面拥抱春天。 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兴奋不已,女生要把最美的裙子穿去,男生则穿着更具青春活力的衣物。但一个格格不入的补丁男出现在同学群里,在去紫金山的路上如果你稍微注意一下的话,还以为王学十就是这群学生的农民工呢!他穿着补丁的蓝色的裤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同学们买了一些干粮和米线,这个农民工一样的同学王学十一个人背着由食堂里面借来的大铁锅,他专喜欢干别人不喜欢干的脏活。自己是农村来的,因为穷苦,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他觉得只要同学们高兴,自己觉得无所谓,他的这个样子就算被锅灰给抹黑也没影响。 申老师带队,他手中挂着一个相机,他像导游一路说着笑着,讲着关于紫金山的故事。 李玉婷心痛王学十背黑锅,说要帮他背一段距离,王学十说:“春天是女生的,我喜欢你们美得像春天的花一样,你要背上,把裙子和白衬衫弄脏了,会给美留下遗憾,背黑锅是我愿意的,我不美,但我会欣赏美。” 李艳说:“李玉婷,你挺会关心王学十的嘛。” 李玉婷说:“他是我老乡,应该的嘛。” 王学十说:“李艳,你是文艺委员,你唱歌跳舞给我助兴吧!我背锅更有力气。” 李艳说:“你是希望李玉婷唱吧。” 拉西男跑过来说:“申老师,帮我和李玉婷照张相。” 拉西厚着脸皮站在李玉婷的身边,申老师按下快门,许多同学都想和她合影,因为她今天真的很美。 李玉婷说:“我也想和我老乡王学十照一张。” 王学十则摇摇手说:“不行不行,这样会影响你的风景。”说着背着锅逃走了,他不想在别人的镜框里面留下自己的补丁裤。 有些吃醋的李艳,脸上显得不高兴了,申老师为逗李艳开心说:“拉西,你来,你帮我照一张,我和李艳来一张。”说着申老师走向李艳的身边,在李艳的头顶伸出一只剪刀手。 男生也想留下美好的回忆,纷纷跑到李艳的身边合影,大家鼓励着李艳叫她唱歌,有这么多同学捧她,她有种明星感觉,她在一片空地翩翩起舞,嘴里清唱着: 静静的夜空,有一个湾湾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的旁边是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的悠到我心上,我的心儿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弯弯的小船。 一阵吆喝声和掌声,让李艳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有男同学与拉西男私下说:“李艳什么都好,就是胸部平得像飞机场一样,李玉婷没有李艳高挑,论精致程度与轮廓,李玉婷特别胸器更为突出,李艳身体没有李玉婷有味道。”说这话的时候,王学十听到了,王学十也十分佩服这位男同学的高见。王学十和拉西男是分在同一个宿舍的,晚上他经常听到他对班上的女同学评头论足。 刚进校时,拉西男面对两个女生都感兴趣。一个是李艳、一个是李玉婷。他最开始是喜欢李艳的美丽大方,后来发现班主任十分爱护李艳和关心李艳,有时候越过师生关系,特别是有一次拉西到班主任宿舍,见到李艳帮申老师煮饭和洗内裤,拉西突然明白,然后才知难而退。他渐渐发现师生恋的秘密,但为了能当班长,他始终不敢说。 紫金山是一个海拔相对很低的地方,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比其他的地方很早地体现了春天的感觉。因为这里的湿度和温度较高,这也是当地人最喜欢到这里踏青的原因。许多谈情说爱的人就喜欢结伴来到这里,体验山花烂漫,更重要的是体验爱情的浪漫,男女青年就喜欢在这种浪漫的地方谈着、做着浪漫的事。 吃啊、玩啊、唱啊、跳啊,采摘山花送给心爱的人,正如当地年轻人说那样,紫金山是吃出、玩出、跳出、唱出爱情的地方,这里是紫色的、粉色的、金色的回忆,是盛产爱情的地方。每年这里都十分热闹,青年男女每年似乎如同宗教信仰一样,来到这里朝拜。 28班的同学,最不喜欢照相的就是王学十,原因大家可能知道。 在吃米线的时候,拉西男让一个男同学把墨镜给王学十带上,故意逗他玩,这时候的王学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没有防备的王学十以为同学逗他玩。拉西男拿着申老师的相机对着王学十,侧身的王学十被照了相,那张相把王学十的墨镜,还有裤子的补丁全部照了进去,王学十说:“不准照,也不准洗。” 拉西说:“没有照,我只是假照了一个,我们知道你不喜欢照相,我们只是玩玩。” 王学十也信以为真,不当回事,因为自己不照相,洗相片也要出钱,没交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洗。 有一个人很有心,他替王学十交了钱,他就是拉西男。几天后,拉西男拿到申老师的相机来城里洗照片,后来分给了同学们,王学十没有照片,但也会欣赏别人的照片。又过了几天,拉西男将王学十那张照片送给了李玉婷,他对李玉婷说:“这张照片是王学十的。他没钱,我垫钱给他洗的,我也不方便给他。他穷,他家应该更穷,照相都舍不得花钱,他家的日子过得不幸福,你看他的穿着,给你保存,也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和王学十门不当户不对,省城都比县城好,以后我找人将你分工在省城。” 李玉婷将照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生气地说:“我不想恋爱,也不会和王学十恋爱,也不想和他恋爱,更不愿与你恋爱。学校是禁止的。” “李玉婷,学校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规定是吓唬胆小的,这个学校就有人偷着摸着谈恋爱,下周请你到省城去玩好吗?” “我没有时间,我要学习。”李玉婷说着提起脚就要离开,但又停下脚来听。 “李玉婷,王学十人穷志短,思想境界不会太高,相信我对你的爱,我是真诚的、真心的。” 李玉婷说:“我不希望学校或者别人说我谈恋爱,我只想安安全全的毕业,不想惹出个事来,你也不要这样缠着我,不要让我难堪。咱们是同班同学,同学的友谊我认,其他的,你不要想歪了。” 李玉婷说完急忙地走开了,她害怕同学们看到,当然最害怕政教处的老师看见。 李玉婷没有将这张照片给王学十,给了他,害怕伤了他的自尊,她悄悄地放在自己那里,在春游的相片底下,王学十的照片塞在最下面,一般人是不会看到的,只有她知道。 有一次她在池塘边的照片纸条上写道:天使(受了刺激)你怎么不问我要张我自己的相片。王学十回复道:想要,但是没有相册,就算有了相册放在那里被人发现,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你每天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张美丽的照片,我天天都在看,我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没人发现没人偷走,这是我最好的珍藏。 激动而兴奋的李玉婷知道,月色心中装着自己,爱着自己,这让她很幸福。许多同学都不知道,李玉婷和王学十两人心中都装着对方,相互鼓励着,努力读书,有爱有学业进步,什么也不耽误,孤独时,他和她就用纸条说说话,这些甜蜜和缠绵的无声语言,常让他们回味无穷,虽然现在没有亲吻和拥抱,但他能从纸上、相互对视的目光中感受到爱的温暖,甚至是体温,他和她经常回味那个地震的夜晚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第151章 长发 下煤炭 掏灶灰 相比初中时期,王学十的生活显然比过去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他的个子也拔高了不少。可他生活学习中的各种开支很节省,现在的他除了回家和上学路过省城,周末从来没有进过城。进城就要花钱,家中的老三、老四都在上学,知道家中的花费比过去负担更重。还好的是父亲王治山写信来说,三叔过去烧坏竹园的赔款已经结清了,其他借款已慢慢还完。 王学十得了奖学金,现在舍不得花,不知道攒着干什么,在学校吃饱是没问题,吃肉还是控制的,能省就省。 王学十的头发是越来越长,他在学校除了“补丁男”绰号,如今头发长得像野草,在同学群中,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在乎,但头发也没有长到令老师讨厌的地步。因为老师似乎很包容这个特别的学生,头发不能代表思想有问题。 李玉婷怕他头发长得让老师批评,在池塘边的石头下告诉王学十:月色,我觉得你的头发可以理了,耳朵都被盖住了,你不怕被老师批评,对你明年评“三好学生”有影响?明天下午我在理发室等你,我请你理发,如果你怕我请客理发伤了你的自尊,你有奖学金嘛,该花得花。 王学十回话道:要理的,但不会让你请我,理发要花四角,四角钱够我吃顿肉了,让我再长几天再理了,一年下来可以节省开支,可多吃几次肉,我不会让头发长到艺术家那种长度。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老校长在操场上走动,他看到28班的同学在测试百米短跑。对体育感兴趣的老校长驻足在那里观望。他看到四个同学在百米的赛道上奔跑,他看到“补丁男”在百米冲刺的时候,步伐很快,像个烈马似的,同学们尖叫声很大。他看到王学十奔跑时头发往后呼呼呼的,被风卷起来在后脑勺拖着,像狂风中的野草,顺风倒成一片,丢下好几个人的身位,冲向终点。他点点头,表示一种点赞,他没有离开,他想着一个男生怎么会留如此长的头发,思想不会出什么资产阶级自由,在心中这样猜测,他突然想到这个同学就是省三好学生,怎么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他要问个究竟。 集合后,体育老师点评完,宣布大家下课。就在这时,老校长走进同学之中,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问老校长好,他频频点头。严肃着走到王学十身边,他问道: “你小子是王学十吧。” “你好,王校长,我是王学十。” 老校长说:“你跟我来一下。” 王学十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要叫他干什么?同学们也一脸困惑,不知道王学十犯了什么事要老校长亲自过问。 拉西男说:“王学十肯定犯了什么事儿,你看老校长那张脸那样严肃,这小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玉婷有点紧张,她担心他和王学十暗恋,搞地下恋,是不是被别人发现,并向校长告密,校长是不是找王学十谈话?她心里七上八下,显得不安起来。 同学们议论纷纷。 王学十跟在老校长的屁股后面,什么话也不敢说。他猜想自己与李玉婷搞地下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同学们不想离开操场,都看着校长和王学十去哪里了。 走出足球场50米的地方,老校长突然站住了,并转过身来用眼睛盯着王学十的头发,这让王学十局促不安,手心都出汗了。老校长一脸严肃地问: “王学十,你是“三好学生'',这头发怎么回事?” 那么一问,让王学十一下明白过了,不是恋爱的事,是头发的事,头发的事不是那么严重的政治思想的问题,他心里也踏实下来了。 “校长,我准备一年理两次头,理一次头要花销四毛钱,四毛钱够我吃一顿肉,我想节约,节省开支。” 校长一下子微微笑起来:“看你现在还穿补丁的裤子,家里经济不太好吧?” 王学十说:“是的,校长,我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要节约用钱,父母苦钱不容易,我们那里很少吃得起大米,两个弟弟读书吃的米都是我父亲出钱买的,我哥还得娶媳妇要花钱。” 老校长说:“这样吧,我今天呢也要理发,我请你。” 王学十说:“校长,理发的钱我是有的,我有奖学金,不能麻烦你,以后我会经常理发的。” 老校长说:“那你听我的,你怕不怕苦?” 王学十说:“王校长,我不怕苦。” 老校长说:“我带你去,跟食堂的师傅说说,食堂每三天要把灶下的炭灰用推车拉走。还有烧开水的开水房也要拉灰,每周要送一车煤炭在学校,你去下煤炭,他们会给你一些劳务费,你干不干?” “能干,我有的是力气,谢谢王校长。”说着,王学十给王校长鞠了一个躬。 “走,理发去,这是我第一次请同学理发。”王校长说着。 王学十:“多不好意思,王校长。” 王学十只好乖乖跟在校长身后,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同学们看到王学十被校长领去了理发室啦,拉西男说:“怎么样,还留艺术家的发型,这下子校长肯定责怪他了,马上到理发室把那野草割了。我想这是严重的思想品质问题,不会是穷得连理发钱都没有吧,被校长修理也活该。” 李玉婷心里平静下来,只要不是恋爱的问题,校长不会把王学十怎样,不就是个理发的事嘛。 拉西男故意用眼神瞧瞧李玉婷,有什么反应,李玉婷知道拉西的意思,她故意轻轻咳了几声,把一头长发故意甩在脑后,并用手调理着,笑着,装着什么事都没有。 王学十和校长一前一后地走进理发室。 “校长好!”理发师傅礼貌地说。 老校长:“吕师傅,给这个小子理个平头,今天是我逼迫他来理的,钱我付,我也要理一下,先给这小子理。” 李玉婷也来到理发室,她是来看看具体的细节。 李玉婷给校长打了招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校长理完发了,付钱给吕师傅,吕师傅硬是推辞不收钱,可校长显得十分生气,几乎是吼着吕师傅说:“要是校领导都不付钱,你这工作以后怎么开展?一视同仁,没有特殊性,也没有特权,我这个校长是不能开这个头的。”吕师傅没法子,领导发话了,只得收下,一边说着:“不好意思,校长,你慢慢走。” 老校长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付出行动就会得到回报。” 校长带着王学十向食堂走去,李玉婷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李玉婷以为校长是请王学十去吃饭。她想她昨天就提醒王学十理发,结果校长都看不下去,肯定少不了挨批评,这王学十也怪,不理发能省几个钱,结果呢让校长不高兴,活该。 以后的日子里,李玉婷发现每天下午放学后,有时候周六周日,教室里与操场上见不到王学十的身影,引起李玉婷的好奇,她在池塘边上写着: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王学十只写着忙着做事情,就是不说具体忙什么。 李玉婷决定跟踪他。 那是一个周末,李玉婷起得很早,她拿着一本书在王学十的宿舍不远处看着他。装着看书的样子,实际她时时用眼神的余光注视着王学十会不会出现。 大约九点左右,王学十从宿舍走出来,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补丁裤和一双解放鞋一路朝着食堂走去,李玉婷隔着很远的距离跟着他。 食堂的后边停着一辆绿色的解放牌汽车,上面装着满满一车黑色的炭灰。 李玉婷看到王学十爬上汽车,用手和铁铲将煤炭煤灰从汽车上往下扔。十分钟后,王学十就冒汗了,他不时地用手拭去,满脸都是花的。最后他发现王学十除了牙齿和眼睛有点白色,其他的地方都变成了非洲人的模样。李玉婷心痛地把身子往墙上一靠,她害怕王学十发现她。原来这小子是干苦力活,而且是校长安排的,这也好,或许能增加他的收入。她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怕伤了他的自尊。这种想法是多余的,王学十在家苦惯了,这种活在他心中是不伤自尊的,劳动就是光荣的。 李玉婷没有打搅他,选择悄悄离开。 星期一的下午,李玉婷也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她看到王学十躬着身子,用一根木头往灶洞里掏煤渣,渣掏出来后用铁铲将煤渣放在小推车里,装满后,他推到食堂的后山一垃圾堆处倒掉。 干这活计都是在食堂后面,食堂外的同学是看不到他做什么的。 李玉婷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怕他受了刺激。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那天上午,王学十还没到食堂后边的汽车上时,有个人就爬上汽车后,在那里搬煤块。 王学十赶到时,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她在那里干活。王学十很纳闷,那个坏蛋来抢自己的生意,他心里还生着气,他悄悄地,不声不响地走近汽车,看到这个人戴着白色的口罩,一副墨镜,颈部用一块白色的毛巾裹着,从身形看是个女同志。王学十心里不生气了,他判断这个女同学可能和自己一样,应该是同病相怜吧。 王学十爬上汽车,把头伸向这个干体力活的女同志,可这个脸面是看不出来的,他问道:“你个女同志干活能行吗?真是不容易。” 这个女同志没有回答,默默地干活。 王学十:“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缺钱才·····” 没有人回答。 “这活儿原来是我一个人干了,你来也好,我也有伴了,食堂给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女同志嘛,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干这活,相信也是为了生活。我一直以为这个学校就我一个穷鬼,想不到还有一个女穷鬼来这里讨生活,这样我多干一点,你少干一点,咱们平分,女士优先怎么样?” 这个女同志不说话就只会干活,王学十边干边说,也十分卖力。 王学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怎么也不说话,能不能出个气,中午我请你吃饭啊,看你也不容易。一个女同志真不容易,男的无所谓,男女平等的,男人干活,女人也要干,看来你是没人心痛了。你是校长帮忙找的事吧?” 李玉婷听着特别舒服,高兴,但她一声都不吭。 王学十说:“这年头,这活儿女同志抢着与男同志一起干活,少啊。看来你也是苦惯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婷没有说话,只顾干活。 王学十觉得这个女同志怪怪的,只会埋头干活,他抢着多干一些。 王学十说:“同志,你慢慢做,我多干一些,你别累着了。” 一车煤下完了,王学十把车厢底留下煤灰全部清理完。 王学十跳下汽车,他说:“这位同志,来,我扶你下来。” 这个女同志在王学十的搀扶下轻轻跳下了车来。好奇的王学十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 没有回答。王学十以为这个女同志应该是个哑巴,他自言自语地说:“哎呀,我都忘了,我干活,几乎说了一车子的话,你一声都不说,是呀,很可怜,一定是个哑巴。” 王学十刚说完,他突然听到一声:“你才是哑巴呢。”声音被口罩变了调子。 着实吓了他一跳,原来是个假哑巴。这位同志把眼镜拿掉,王学十一下子就看到这双熟悉而多情的目光,原来是李玉婷,这真让人想不到。王学十丢掉铁铲,一把抱住李玉婷,把她揽在怀里,喃喃地说:“唉,你这个假哑巴,吓我一跳。装神弄鬼的,你做这事会影响你的形象与美丽,是作践自己,我会心痛的。” 李玉婷说:“受了刺激,放开,快放开,万一让人看到,我们就玩完了。” 学校是禁止恋爱的,如果被人看到并告发后果是很严重的。王学十像触电一样地放开了李玉婷,目光兴奋着紧张着,他慌忙说:“你快戴上眼镜,没有人认出来的。” 李玉婷想用行动证明她爱劳动,用行动来支持王学十,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行动最能说明一切。 李玉婷:“王学十,如果这个女穷鬼不是李玉婷,而是别的女生,你会不会看上她?” 王学十说:“不会的,那是假设。我只爱我眼前的女穷鬼,因为她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在我面前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李玉婷说:“如果我不是李玉婷是别的女孩,刚才在车上那番话,说不定真会把她征服的,因为连我都被感动了。” 王学十说:“李玉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玉婷说:“什么好消息啊?” 王学十说:“下午我请你到城里去玩一趟。” 李玉婷说:“你不是没钱吗?今天怎么大方了?” 王学十说:“因为我受了刺激,太激动了,我真有钱了,这个月的勤工俭学费和上学期的奖学金钱加在一起,我要请你在城里的公园里玩玩,请你吃喜欢吃的。另外我要告别过去,我彻底不穿补丁裤了,不穿解放鞋了,我要勤理发了,我要买两套新衣服,新裤子,两双运动鞋,免得别人说我是补丁男。今天我要正式告别补丁男的这个历史,下午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挑一套合身的衣服裤子。” 李玉婷说:“我觉得穿着补丁挺好的,以后这个东古卫校就再也见不到补丁这道风景了。” 王学十说:“我也要与时俱进,有人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这个老百姓也有实现物质文明的希望。有了希望,我才有动力,有了刺激才有想法,以后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我都想包了。” 李玉婷说:“你包了奖学金,我就没有希望了。” 王学十说:“我会与你分享,你今天辛苦了,我们过去洗个澡,吃过中午饭后就去益州城去,我们到桃园楼汇合。我先走,你下一趟来,注意不要带任何尾巴。” 李玉婷早就将换的衣服放在车前,她就是打算干完活就去洗澡。王学实十说:“真是太委屈你了,其实比我优秀的男生多得是,偏要和我这个穷鬼学生体验生活,要是今后嫁给个穷鬼,你的一生幸福就算是葬送了。” 李玉婷说:“我愿意呀!” 王学十说:“拉西家很富有,拉西是一堆很肥的牛粪,你这枝鲜花插上去可能开得很艳很美。我是块穷山僻壤的土,插在上面会营养不良而枯萎的。” 李玉婷说:“我希望生在穷乡偏僻的土壤,也不希望插在牛粪上。花开不开落不落,就是枯萎了,我也无怨无悔。再贫穷的地方也有爱情,金钱可以买许多东西,但身体健康和真情、爱情是买不来的,我会服从我的心灵深处的呐喊。” 王学十说:“李玉婷,谢谢你,中专生活里,我遇到你,我一点也不落寞。” 李玉婷说:“天使,我也一样,我每天都在期待和幸福之中,爱与被爱都是一种幸福。” 王学十说:“爱情这东西,听说会让人幸福而疯狂,也会让人堕落而毁灭。” 李玉婷说:“我们只要幸福,只要真心拥有,别胡说什么毁灭,多往好处想。” 他们约定好,走开了。 桃园楼前,有两颗年轻的心又撞在一起。 李玉婷帮着王学十选了合身的衣服,王学十舍不得扔掉补丁的裤子,他说他要带回学校,下煤拉炭灰的时候穿在身上,平时就不穿,李玉婷也点头认可。 穿一身新装,这个土里土气的学生,一下注入了年轻小伙的青春活力,让王学十兴奋着。 他带着李玉婷在一条小食街吃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凉粉。王学十背着一包旧衣服,带着李玉婷到书店。他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给李玉婷。在一个商店买了一块洁白的手巾,送给了李玉婷。两个幸福的年轻人一同漫步走进公园,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拉拉手,经常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同学和老师。 上晚自习的时候,王学十穿着一身新衣物和运动鞋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走进28班,感叹着这个土里土气的王学十一下帅了许多,他多了一份自信和阳光。拉西男投来一种不屑的目光,他说了一句:“人靠衣装马靠鞍,万物离不开包装。”引得同学们的一阵笑声。王学十装着没听见,哗哗哗地翻着自己的书本。 第152章 疾病概要 一连几周的《疾病概要》的学习,同学们不知是生活还是心理或者太年轻的原因,许多人就觉得自己可能患有书上讲的那几种病。 雷老师是附属医院的医师,同时在学校专门讲疾病与心电图。 他讲完《疾病概要》,明显找他看疾病的同学增多了,他告诉同学们:“你们不能患上疑心病,不要有一点症状就往身上对号入座。”那天下午,雷老师讲完心电图后就给同学们做心电图。 男生是挺积极的,拿着自己的心电图什么也看不懂,有少数是心率过缓,有的是窦性心率,有点是st段稍微高的,老师一再安慰大家说许多心电图都是正常的,可是同学们就是认为自己可能得了心脏病。 轮到女生做心电图,她们就个个害羞,雷老师说:“学医的就要有种心态,对医学的对象,我们只针对病而不要区别男女,不能有邪念。但是医患关系上,医生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这样才能获得患者的信任。当然我们医生是不能当流氓医生的,比如说做心电图,我是个男的,为了消除女患者的顾虑和紧张,必须有个女同志,第三人在场,才能够给女性做检查,因为要接触对方的身体,甚至隐私。现场两个人是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因为谁都说不清楚有些动作是正常的医学检查还是流氓动作。如果患者紧张做出了心电图是不正常的。好了,你们男生都走出心电图室。室内就留下李艳和李玉婷帮忙,把导线安在身体上,借此机会帮大家查查心脏,主要是让你们认识,掌握这心电图检查的注意事项和方法,包括临床意义。” 女同学当着男老师第一次脱衣服,把自己的胸部暴露出来,心里真有些紧张,胸脯明显起伏着,仿佛是进了洞房的新娘似的。可这是一次机会,不做真可惜,这是免费的检查。战战兢兢扭扭捏捏的身体躺在检查床上,用酒精消毒过的橡皮做的导线,冰冷冰地吸在身体上,她们都是红着脸,闭着眼睛做的。雷老师说:“你们女同学呀,大多数心率过快,窦性心率过速,你们大概都有些紧张和害怕或是害羞,如果你们平常平时就会心慌和胸痛的话,你们就得小心了,到时候来找我复查。” 雷老师这么说:“这些年轻奇怪的学生们,大多数认为自己有病,心情便郁闷起来,不检查还好,一检查觉得自己有病。” 轮到李玉婷做检查,她就不检查,她说她自己很正常,其实她不想让同学和老师看到她自己的乳房。在这个班上李玉婷的乳房是最大的,她最早就听同学说她是班上的巨乳。许多人都想目睹她的真容,她想让同学们解不开个谜。那时候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的乳房会越来越大,她奇怪的心理是她认为自己的乳房大是种耻辱,因为许多人老盯着她的胸不放,让她很不自在,特别是那些学校的老师,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 前面说过,每逢周末,王学十住的那栋房子,宿舍后面的山坡就挂满床单和被罩,特别是花花绿绿的内裤和乳罩,那些好奇的男生就会时不时地穿过那大块领土,走一趟,就是一眼判断得出谁大谁小。那些男生路过的时候,只要看到最大的乳罩,都心里马上想起,那一定是李玉婷的。拉西领着几个男生,每逢周六,他们几乎是邀约一样都要去那山坡上去视察,看那些内裤和乳罩。如果看到有的男生在那里晒被子和床单,都会神秘兮兮地走过看看,贼笑着。 拉西和一帮男生神秘地笑着。此刻,李艳和李玉婷用盆端着衣物来找地方晾晒。一路走来,刚好遇到拉西一伙人。李艳问道:“拉西?你们几个男的干什么?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呢?” 李玉婷和李艳突然明白,李玉婷脸上泛起一种红晕,转身就走开,李艳也抬腿走开,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往拉西身上飞去,并说道:“无耻,无聊,下流。”于是匆匆离开。拉西等人狼狈躲闪,还在那狂笑着,似乎要把树上的树叶都吓了落下来,才开心。 李艳和李玉婷走开了,她们走到早上晒内裤内衣的地方,又拉了一根绳子,把床单往上一挂。 李艳说:“您对拉西有什么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 李艳说:“我们班的男生,你对谁有感觉?” 李玉婷说:“没有。” 李艳说:“包括王学十吗?” 李玉婷说:“是的。” 李艳说:“地震那个晚上没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什么也没发生。” 李艳说:“拉西的眼神看得出对你很有感觉。” 李玉婷说:“那是他的事,李艳,你问了我半天,你对我们班的男生,对谁感冒呢?” 李艳说:“对拉西有一点点,对天使也有这么一点点,这是真话,拉西是直骚型的,而天使是闷骚型人,他们都不成熟,太小了。” 李玉婷说:“李艳,我怎么感觉到申老师看你的眼神很特别,我觉得你会喜欢这种成熟型的老师。”李艳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那你别乱说我,我们之间是师生友谊。”说着这话的李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李玉婷说:“师生恋也正常,申老师个子不高,可说话和气质挺不错的,你们两个老乡说话挺多的。” 李艳说:“嗯,我们是一个县的,因为文艺工作的事儿对他接触多了一些。” 李玉婷说:“你能歌善舞,个子高,身材好,应该收到不少求爱信吧?” 李艳说:“这倒是真的,我不理会。拉西,最会甜言蜜语。李玉婷,你虽然个子没我高,但身体身材好,浓眉大眼,脸蛋俊俏皮肤又好,特别是你的胸器很有吸引力的。在班里甚至是学校的大一号,估计也收到了不少的爱慕信。” 李玉婷说:“是收到不少,也包括你说的拉西都被我丢到了厕所里,我不感兴趣。” 李艳说:“你的乳房怎么发育得这么好,这对男人最有杀伤力了。” 李玉婷说:“嗯,我也不知道,现在好像还在长,都快变成我的烦恼了。” 李艳说:“我则不,我是相反,我烦恼我的乳房太小了,要是我们两个交换一下就好了。” 李玉婷说:“那还得了?全校的男生都被你迷死了,跪在你的石榴裙下,老师上课也没心思了。” 李艳说:“怎么可能?我脾胃不好,月经量少,这个月,月经还没来要闭经似的。” 李玉婷说:“你不会怀孕了吧?” 李艳说:“怀你个头,我跟谁呀?谁都知道,学校不准谈恋爱,难道我自己把自己肚子搞大不成?” 说这话时,拉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说着:“李艳,李玉婷,今天我请你们到城里玩,去不去?”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不时地偷看着李玉婷和李艳挂在绳子上的内裤和乳罩。 李艳说:“你想请我们吃什么?” 拉西说:“随便你们点。” 李艳说:“不好意思,这周没空,下次再说。上周看你带着药剂班的你的女老乡去,怎么这周没人陪你了吧?” 拉西说:“不是,上次是老乡集合。你们两个是我们班的大美女,下周去行不行?” 李艳说:“以后再说吧。” 拉西说:“李玉婷,你呢?” 李玉婷说:“我没时间,去城里不感兴趣。” 拉西说:“去别处也行啊。” 李玉婷说:“别处也不喜欢,我就喜欢待在校园里。” 拉西说:“那下周再说吧,再见。” 拉西回到刚才那群男生中,他炫耀说:“怎么样,我说我可以面对面看乳罩,我还跟她们吹牛来着。” 有同学说:“拉西班长,你真行,你泡妞有一套啊。” 拉西说:“等她俩走了,你们再过去好好欣赏她们的一大一小,按照牛顿定理,它们的质量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李艳和李玉婷空着手朝男生这边走来。 李艳说:“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也不到球场上练球,联赛时又是倒数第一,在这里贼头贼脑的。” 男生们就微笑着,盯着两个女生的眼睛像雷达一般在搜索什么。 李玉婷以为自己的上衣纽扣没扣好,不自然地低头看自己的胸脯,她自己看到自己的乳沟,慌忙将鸡胸岔口上往上面拉一拉。 拉西心里面不安,觉得今天没玩处。 他追上李艳和李玉婷说:“男生们请你们打排球怎么样?” 李艳说:“你们自己去吧,我们班是阴阳不平衡,阴盛阳衰班,你们和我在一起没有战斗力,你们去打篮球,那才是男生的强项,今天我们有事,无事的话,我叫女生来给你们男生当啦啦队。” 拉西说:“我们男生打球倒数第一,都是我们班女生声音太小。” 李艳说:“你胡说,你们男生身体、你们体力和球技还有配合不如别的班,你这个拉西班长有责任。” 听到这话,拉西变得垂头丧气。 李艳让李玉婷陪着自己。她们来到学校附属医院旁边的中药园门口,李玉婷看到王学十在那里翻花弄草,好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做什么?” 王学十说:“我研究中草药呢?” 李玉婷和李艳走上去看,李玉婷问:“这是什么草?” 王学十说:“叫坤草,也叫益母草,对母亲和女性很有益处的草就叫益母草。你们去哪里?” 李玉婷说:“我陪李艳去看病。” 王学十说:“李艳,我家是学中医的,我现在是学错了专业。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帮你号脉。” 李艳说:“会不会是想摸我的手?揩点油吧。” 王学十认真地说:“医者,仁心,父母之心,你也不要小瞧我,中医能看出深层次的病,我看完你就知道了,你把手伸给我就行了。” “行啊,我看你这个江湖骗子是怎么忽悠人的。”李艳说着就把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蹲在地上,双眼轻闭,一手托着李艳的手,另一只手在李艳的寸关尺上巡按、浮取、中取、沉取。李艳说:“李玉婷,你瞧王学十那样子,装得像个老中医似的。” 王学十说:“别说话,会影响号脉的。”两分钟后王学十,左右手交换。李艳有些不耐烦问道:“行了吗?” 王学十说:“行啦,把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李艳搞笑似的“啊”将舌头伸出,又放回去。 王学十一本正经地说:“李艳,你关脉中取轻弱而涩,你脾胃功能不好,胃胀且消化不良,并且肝血不足。两尺脉沉取无力,是命门虚衰。舌中有瘀点,你月经不调量少夹有淤血块,腹冷,痛经,从脉气看,会有闭经不来的情况走势。” 李艳和李玉婷一脸惊讶,心中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王学十,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准呢? 李艳说:“你家父母都是中医吗?” 王学十说:“是的,我报考中医,可是县里只招检验专业,没法子,我就来了,我现在没事就背汤头歌与频湖脉学。” 李艳说:“你说得真准,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同学,你觉得我该吃什么药呢?” 王学十说:“一味丹参饮,工同四物汤,你等会儿去医院中药房买每副60克丹参,七天的剂量,然后你看,这是益母草,你将这草与丹参放在一起煮,加一块生姜和红糖,服一周就来了。” 李艳说:“真的吗?” 王学十说:“肯定是真的,检验是我暂时的专业,以后上班我会改行的,这些都是家传中医。” 李艳说:“我没有煮药的地方。” 王学十说:“简单,你到东古镇上买一点生姜和红糖,将我教给你的益母草和丹参,放进热水瓶里,放一块儿红糖和生姜进去,到开水房加热水进去,把盖子塞紧,每天喝三碗就行了。你们没发现我们东古卫校中有中医吧,我经常找他的书来抄写。” 李艳说:“天使你要保密啊,不要受了刺激就乱说。” 王学十说:“一定,这是医师的职业道德。” 惊叹不已的李艳照着王学十的方法做,一周果然来了月经,李艳和李玉婷对心中的王学十又产生新的认识。 王学十一周后通过纸条随访李玉婷,李玉婷告诉王学十,李艳真的来了月经,这让王学十很高兴,这是他来东古卫校以来第一次行医,让他对中医的热爱,更是喜爱了。 女生中传出自己的内衣和乳罩被人偷了,保卫科的也查了,当时怀疑的是女生偷的,但是一直查不出结果,后来也没有发现女生穿别人的乳罩,判断是校外的人干的。可没有多久,李艳和李玉婷的乳罩还是偶尔丢了。 第1章 因缘际散生巧像 僧人半仙聚一堂 母亲兰兰挺着大肚子,出怀很明显,看得出来,十月怀胎。为了少得可怜的工卡业绩,换点口粮,在大队社房里,她得背六十斤玉米棒子,从楼上往下搬,然后用榔头把玉米从棒子上敲打下来,送去楼上的仓库,称量并记工帐。她灰头土脸,擦着汗珠,一副花脸像,站在队长跟前问: “队长,我有几个业绩”。 “ 吃什么伙食?差得远呢!”保光头队长不屑一顾。 楼下,会计的老婆议论道:“队长的老婆真能生,第十个了,他土政策规定,一个孩子分大人七成的口粮,他家最富,口粮估计都生虫了。我那口子不得力,广种薄收,这不,我这块肚皮成了荒地。”农村人说话粗俗,口无遮拦。 “找找女郎中王修莲嘛。” “几年前我找过了,她被大儿子媳妇郭美英打成废人了,竹棍打断一捆,上不了山挖药了,挺可怜的。” “会计嫂子,换个包谷种嘛,队长如何?”一个胖妇女开玩笑说。 “他?不行,品种不行,你看那头型,头上一根毛没有,还长着一张大逼拽拽的脸,别笑我,我还是要用自家的老品种呗。” “说起兰兰,有什么福?肚子都吃不饱,环境不好,规定不准超过的中等生活。听说最近快生了,胸脯上干瘪瘪,看样子没奶水,她小叔子烧竹园赔钱还没完呢。真是人穷怕生病,天冷怕刮风,灾祸连连。”有人说。 “我们几个姊妹都是环境,你们也不会打我小报告,说句实话,眼下这种生活,天灾是有,更多的是内耗太大了。”会计老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别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偷听。 兰兰在隔壁都听到了,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整个下午,她自己心情一直郁闷着······想这个漫长的冬季怎么过,她怀疑未来的日子能否过出头。 冬夜的日子很漫长,天黑得早。 入睡不久,兰兰做梦,梦见一个船夫划船渡她过岸。上岸后,带她上山采药。船夫说是为一位奶奶采药,于是,给她一捆药,并让她送给奶奶。后来,船夫说自己是兰兰的儿子,找她很多年了。由于多年没见,船夫自己哭得伤心,跪在地上不起来。兰兰使劲拉他,结果手一松就往后倒,后来,一阵剧烈的腹痛让她从梦中惊醒,并惊叫一声。 深夜,家里人听到响动,慌忙起来查看情况。 兰兰自己想到今天劳动使过重力,像是伤到腹部胎气了,宫缩得厉害。 在痛苦伴着快乐中,更多的是期待。生孩子是痛苦的,多一份口粮是快乐的,活着不容易。孩子迫不及待,像是哭着喊着要来人间,声音节奏频率十分响亮,他是来给这个家增添一份口粮的。兰兰对分娩很满意,她顺利产下一男婴,孩子眼睛盯着兰兰,他对世界是陌生的,却对自己的妈妈像是眼熟。 时间是甲寅年农历十月初十。 增添人口,对家人来说像是过年似的,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因为明天就能分到大人七成的口粮。婴儿吃不了粮,但能给大人添些粮食。 韩半仙听说兰兰家添了人口,带着十个鸡蛋与八块红糖来道喜。王修莲请他给孩子看前程命运,他问了生辰,掐指推算,又看看小脸、双手,摸摸耳朵,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说些疯话: “十螺全不下田,十月朝,祖坟培,青烟冒,吐故纳新龙门跃,踏遍青山草药王,四海云游乐逍遥。修莲啊,恭喜你啊,你的衣钵后继有人啰!” “真的吗?韩半仙,快扶我看看。” 老太太晃悠着身子,步履蹒跚,把孩子看个仔仔细细,她一脸皱纹像万千沟壑,数十年来保持着一脸忧愁而悲伤的神情,但此刻终于像是从乌云密布的缝隙里挤出一丝阳光:“哟哟,还真是十螺,不种田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做梦啊,一个船夫怎么会挖草药给我吃啊,半仙,你说说呀,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讲了一遍自己做梦的具体过程。 “妈,你说的梦,听起来跟我做的梦很相似,真是奇了,是巧合。”兰兰也高兴地把梦境讲述一遍。 “不可思议,两个人做同一个梦,阿弥陀佛,菩萨托梦了。半仙,你天赋高,你给孩子取个好名。”王修莲说。 “好好好!这个飞燕村就你看得起我,别人都说我是疯子,不理我,我得讨口酒喝,行不行?”韩半仙说。 “家里给兰兰准备消毒的酒,是有的,来,给你一些,只是有个条件,不准说酒(九)话,要说实话。”王修莲说。王修莲颤颤巍巍递给半仙一碗酒。 韩半仙的嘴唇与酒碗结合之时,发出好听悦耳的声调,响亮而清脆。一口酒有滋有味,像吸到心里。他喝酒是闭着眼睛,小口喝的,每一口都伴随一个调子,他喝酒的习惯,方圆十里,许多人都知道。 韩半仙说:“我说十花,不说九花、莲花,也不说风花雪月,嘿嘿哈哈!”要知道,莲花是王修莲的小名,修莲懂得半仙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会责怪他。王修莲笑笑。 韩半仙说:“你们家谱到了“学”字派,就叫王学十,学十,十字,十月初十,十月朝,培祖坟,得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护佑。十,顶天立地,双手拥抱苍生,道家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横就是博爱,如同双手拥抱世人,是人道;一竖分上下是敬畏天地日月星辰,下是地道,上是天道,别小看头顶神秘的星空。佛家烧香一柱是接天地之缘,通过香烟缭绕伸入天空是沟通人天地宇宙的信息与能量,所求必应啊,立着的一柱香,就是一竖。外国人也信十字,说十字能呼唤神力。你看你家的药铺门上有个十字架,人们看到红十字就知道是救死扶伤的标志,积善成德,后福悠悠。就叫''王学十'',我看命里有天医星供照的组合,可成良医。修莲,你父亲说过学医可以安身立命,你应该体会到何为安身何为立命。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都离不开医药。” “是的,能体会,他半仙叔叔说到我心坎上,就叫学十,很好,很好。”王修莲答道。 此时,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僧人正立于门口侧耳聆听,他想进去看看,探头探脑地,合掌便说: “阿弥陀佛!”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他低头时,头上露出六个十分明显的香疤。 “施主,贫僧化缘来讨口饭吃可否?” “好、好,阿弥陀佛!请进、请进。”王修莲说。 修莲叫唤家人,把锅灶洗干净,用香油炒些饭菜给他吃。半个时辰,僧人与修莲聊了些家常,心里很满意、高兴、轻松,如释重负。走时留下一句话: “施主,小孩叫学十,好,是个不错的名字,我给他小名吧,叫百岁,七岁以前就这样叫,阿弥陀佛。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 “谢师傅,阿弥陀佛!”王修莲合掌说。 僧人走出了门,走到草药铺“行德堂”,他驻足,抬头望着落满灰尘的十字架和那副对联:“行荫功积善德,为百姓解疾苦”,然后快步出飞燕村。看着远去的背影,半仙与修莲纳闷,这年头,怎么会有僧人来化缘。其实,僧人来此,是有任务的。为何如释重负,世人不知而已,详情只待后面分解。 王修莲与半仙何以心有灵犀,这还得从身世故事慢慢说起。 第2章 名字吉祥中状元 身有沉疴结医缘 明朝1424年间,科举制度很兴盛,每三年举行一次。 举子们都精心准备,常常挑灯夜战,苦读诗书,都希望一举成名天下知。 庐州无为人邢宽,满脑子一个想法: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优则仕。他常常如痴如醉、自问自答: “读书,学习好干什么?当官。书中自有美女,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多少美女簇拥着,美哉。多乎哉?不多也。读书成功,可换来银子黄金,房子里金碧辉煌啊,舒服啊。读书能做大事,我等不是庄稼汉。” 人进入状态,多半因为痴迷,就会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觉楼外春夏与秋冬。 一轮科考要报名了,清瘦的举子们在议论纷纷。因为人多,邢宽就在场外晃悠。 知府说:“今年谁有可能中进士啊,大家说说?” 有人说:“知府,邢宽怎么样?” 知府说:“邢宽在学习方面是有名,可乡试的成绩不理想,像瓶醋,酸味差些。” “哈哈,半瓶子醋。差味,他腿脚有毛病,考官不会看中他的仪表,就算中了进士,也伤了美女的心啊,是不是?” “呃,笑人长短,非君子也。”这话传出来,到了邢宽耳里,很不舒服。其实他也清高,他也不把自己看低,自己的实力,自信着嘞。院试、乡试、会试,咱还能殿试。默默努力的邢宽一路顺利,还进入了殿试名单。 一路进京,他无心纸迷金醉于花街柳巷,静心于殿试的种种场景。乘船、坐车一边呼呼大睡,一边蓄精养锐。 殿试的头天晚上,邢宽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打开洞口的木板,有两个金色的雄鹰,其中一只远走高飞,叫声回荡山谷。另一只被他急忙盖住,于是惊喜醒来。 殿试场上,主考官走来晃去。举子们有的兴奋、有的沉着、有的眉头紧锁。场面充满严肃、紧张、压抑的空气。 这个不起眼的邢宽,文章一挥而就,自感发挥不错。给主考官鞠躬后,礼貌、轻松地离开殿试场。 殿试之后,考官通过合议审阅,综合打分,签上主考官及考官的名字。那时的奏书,从上往下,从右到左书写的,也叫竖排,不像现在横写。考得第一名的是孙曰恭,第二名邢宽。 “陛下,主考大人觐见,说是殿试结果。” “宣,看看今年花落谁家。” “宣主考大人觐见。”太监急忙出去,拖声拉气高声叫道。 主考大人恭恭敬敬走入殿内,双手触地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主考大人将袖子里的奏本,交给太监。太监承送明成祖皇帝朱棣。 皇帝朱棣看到第一名孙曰恭时,觉得不顺眼,他心里再思索,旁边人与他小声说:“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暴”的意思,“孙曰恭”等于“孙暴”,孙暴读音像“行暴”。” 成祖皇帝朱棣心想:因自己皇位来得不光明,用非常手段篡权夺位,废了侄儿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压榨老百姓,打击良臣,施政暴虐。有街坊说他是个暴君。他自己明白,一定时期,施行仁政,为政最终不能使用暴政,否则官逼民反,政权倒塌。“行暴不可”,“孙暴”不可,字不吉祥。 于是提笔在“孙曰恭”三个字上涂了两笔。当看到第二名邢宽,朱棣对字眼天生有很强的敏锐感觉,诗词看多了,对联看多了,对文字很敏感。脸上有些喜色,小声说:“邢宽者,量刑从宽也,只有宽厚待天下子民百姓,民心大顺,天下归之,水能覆舟也能载舟。万古江山才能万万年。嗯,孙暴(孙曰恭)不如邢宽。真是此刻天赐我人才啊。” 皇帝再看,邢宽籍贯江北,江南才子多了,就来个南北都有,水火能相济嘛。想到此,由衷高兴。 看到皇帝由怒到高兴,主考官大人心里像波浪一样起伏,折磨人啊,猜不出陛下的意思。 朱棣欣喜之余,说道:“爱卿,朕要召见几位才子。” “喳!” 一会儿,大人带着几位才子慌慌张张来到大殿,才子们那种幸福、兴奋、激动写在脸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考官与才子毕恭毕敬跪地呼喊。 “爱卿、才子平身,抬头我看看。邢宽,祭祀尊何?理乎?”皇帝说。 “儒家孔圣人,敬天地国君亲师,远鬼神。”邢宽答道。 “兵戎相见,尊何?上策?”皇帝说。 “孙子兵法,不战而胜”邢宽答道。 “邢宽,状元!”皇帝说。 “谢陛下!”邢宽急忙叩谢。 念完榜眼后念探花。 皇帝说:“孙暴”。孙曰恭听了心中纳闷,难道有“孙暴”此人,于是不敢贸然回话,怕犯欺君大罪,低头跪在殿下细听,心里七上八下。当皇帝再次叫到“孙暴”,大人才用手拐一下孙曰恭,他才敢回话: “奏陛下,臣名曰恭,不敢暴也。” 皇帝一听,他心中早就明白会有这个插曲,借以查看心态。“我是天下皇帝,说话要算数,我说“孙暴”就是“孙暴”,不会随便更改圣旨。”他补充说道,“朕发怒时是曰恭,爱者暴也,哈哈、哈哈。” “谢陛下!”孙曰恭回答道。 不几日,皇帝带着皇后召见邢宽。邢宽呀,高兴着呢,他贪婪地抬头看着皇帝,更主要是看看皇后有多美丽有多动人。这是邢宽第一次看到皇后。 “哀家问你,邢宽,恭喜拔得头筹,老家可有意中人?”皇后问。 “回皇后,暂无。”邢宽眼睛看着皇后有些失态,眼神里充满尊敬与羡慕、激动不安。 走时,也不忘偷看一眼皇后。 姓徐的仁孝皇后,好学勤奋、能干、聪明,喜爱文学,辅佐朱棣,在宫里刺绣活计也是不落人后。为讨皇上欢喜,想方设法准备将绣好的长袍送给皇上,可是,皇上穿在身上不自在,也就丢在宫里的柜中,又舍不得丢掉。 后来,在一次“恩荣宴”上,皇后有机会再次接触邢宽,一来二往,在交谈中,发现他文学素养高,各方面的才华令皇后赏识、认可。邢宽中状元,官职是南京翰林院学士与国子监事。 皇后常邀请邢宽进宫谈诗书,论古今。 冬天,主仆二人谈得正开心,天刮起凉风,邢宽冷得瑟瑟发抖,下肢关节冷痛。皇后想起她给皇上的长袍,皇上穿着不合身,就拿来给他穿上。邢宽不敢不从,因是皇后所赐。说来也巧,这长袍穿在他身上,还正好合适,大家都认为不错,邢宽本来腿脚就有风湿病,风湿沿椎骨上走,苦读诗书那时,得了强制性脊柱炎,脊背稍微后凸,这会儿,长袍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微微的驼背,一眼看上去仪表堂堂。邢宽更是喜出望外,好生了得。皇后高兴,赐给他,他很感动。 以后,邢宽更是努力工作,深得皇上的恩宠。但也渐渐认识到朝廷与后官斗争的复杂与残酷,身体慢慢不如从前。 邢宽老家捎来口信,说父母大人身体很不好,望儿速归。皇后知道邢宽对父母孝顺。禀报皇上,得到恩准。 皇上本来喜欢邢宽,又是他钦点的状元,为给众臣知道他的爱才,亲自邀请夫人一同为邢宽送行。 南京宫外,正是春花烂漫时节,邢宽带着感激的心,看着一切熟悉的人与物,不忍离去,眼睛都湿润了。 想到皇后赐给自己的长袍,想到与皇后相处的日子,心里感慨万千,难以表达。 “皇上,此去山高水长,请保重龙体,如朝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卑臣义不容辞!”邢宽说。 “邢宽,此去要教化民众,不要坏了朝廷威信。”皇帝说。 “谢主隆恩,皇恩浩荡,臣遵命。”邢宽说。 就在告别之际,邢宽控制不住内心的不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上看到邢宽的眼神不对,有些失态,生气地说道: “爱卿还有何事?”邢宽吓了一跳,从皇上口气里感到不妙,他知道皇帝喜怒无常,稍不注意就株连九族。急忙跪在地上,有些哽咽,借口说: “京城的梅花垛墙稳如泰山,气势恢宏,象征皇上万世基业,江山永固。别离之际,对皇城也深有不舍,所以要再看一眼,望皇上恕罪。” 皇上听后很高兴,脸上即刻泛起喜色并说: “你对江山社稷一片忠心,朕很高兴,我要让天下士子知道我的仁爱与爱才,今赏你几十万银两,回乡建梅花墙经常看啊!” 邢宽慌忙道:“谢皇上赏赐。” 回到老家的邢宽,根据皇上所说,建造一个梅花垛样的墙。后来民间流传歌谣: 名字带吉祥,捞个状元郎。 深情看皇后,赏得梅花墙。 后来朱棣迎战来犯的阿鲁台,军队到兰木耳河一处,才知上当,折腾良久,带领军队回朝,不久病故。 正统十一年,邢宽恢复任职,主持乡试。景泰三年(1452年),召回朝廷,代理南京国子监事。官场斗争残酷,因操劳过度,加之疾病缠身心灰意冷。多年来求医治病,花费无数,痛苦不堪,深知治国平天下,要有健康的身体,弥留之际给儿子邢日留下遗言: “凡我子孙,要学医安身立命,造福苍生,不求官场功名。我到绍兴府新昌邢增捿处就医过,交往颇深,他屡试不中,去儒从医,方药灵验,他是我朝医药学家,我这里有他《脉决删补》《本草辑要》《医案新法》《伤寒指掌详解》,以后向他及他的后人拜师学医,都是家门,我们有缘,不会拒之门外,有遗嘱一份在此,最好不当良将,要成良医。” 明清年代,邢宽的后代各支系便有人在江南、江北从事中医中药,悬壶济世,济苍生,利万民。 清末年间,邢氏中医体系演变诊断体系与临床用药体系,看病的最终目的是治病,是否能治好病,药效便成为重点。顾客也感到方药灵验,于是邢氏中医体系后来被江湖与民间简称药灵派,药灵派已传至邢振东一代人。 可叹的是,他命运起起落落,游走在生死边缘。因一身正气,才得以死里逃生,凄凄惨惨戚戚,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3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无影飞针露锋芒 邢振东走在隆城的古城街道上,一身长袍更显他身材的挺直与高大。这一天他坐诊完毕,来这条街走走,散散心,放松一下,步态稳重休闲。 他看起来比一般人眉骨要高,浓黑的眉毛如同四川的峨眉山,眉骨下躲藏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显得十分有神。脸面黄白中渗透着红润,看得出不像经常晒太阳的庄稼人,因为多年的医务职业素养,整个国字脸流露出一种慈善。 稍微留心的人,从他身边走过,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古城街是隆城十分热闹的地方,是商贸比较繁荣之地。这么大且热闹的城市,鱼龙混杂的大地方,注定像个大森林一样,里面什么鸟都有。 在人群中,有个身穿米黄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和她的伙伴四处张望,显得很兴奋,被浮躁、繁华、热闹吸引着。 姑娘一袭黑发,溜直而柔软,披在肩上。细腰柔软,整个身条走动起来,如风摆杨柳。 修长的美白的秀腿,迈起步来,在旗袍两侧的开缝处,若隐若现,性感而美丽。 一只纤纤细手提着精致的小包,垂在一侧,另一只手指指划划。oo饱满傲然而高耸,衣领处扣得紧紧的。 鹅蛋脸上一双好看的双眼皮眼睛,明眸如水,眼睛一眨一眨的,黑白分明,偶尔眼神划过一丝幽怨。 高高的鼻梁,让人领会到一种傲气与清高。肉红的小嘴比樱桃小嘴稍大一些,但不影响她的美感,高兴时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在这热闹的街上,是一道美丽风景,引得有些男人眼睛发直,喉咙处有些轻微的蠕动。 一个猥琐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很久了,眼睛里充满淫荡与贪婪。由于欲火焚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啊”地一声,将双手护在胸前,手里的精致小包落在地上。小偷迅速拾起精致小包欲逃离现场,她拼命似的扯住小包,表妹大声叫喊:“抓住小偷,抢人了,抢人了。”在这一刻,小偷又趁机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捏姑娘的美xx,由于力度过猛,姑娘的反抗,一时竟将衣领撕开,露出一对雪白饱满的……,她只顾整理胸前,惊慌失措,方才红润的脸庞顿时泛起青白色,大呼:“抢人了。”邢振东听到呼叫声,快步靠了过来。 小偷拿着小包一个箭步跑出一丈多远。 邢振东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吼一声:“站住!”一瞬间从指缝间使出“无影飞针”。 邢振东有个习惯,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既能防身又能治病救人的银针。你看,这下不就派上用场。 只听见“哎哟”一声,小偷由于惯性,腿部像麻醉了一样,踉跄摔倒在地上。 众人都不明白,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跑呀,调戏姑娘,抢夺东西,你算什么男人?”邢振东说着,顺手将小包夺了回来。 小偷惊恐不安,瘫在地上,嗷嗷直叫,心想今天是遇到高人了。姑娘走上前去,朝小偷踢了一脚,一手拉住即将滑落的胸衣口,有些含羞地骂道:“无耻!下流!贼!” 邢振东弯下腰去,从小偷的腘窝委中穴处,取出一颗银灰色的针,在小偷的衣领上擦拭,他说道:“就这点本事,在这里逞能,脏了大爷的“无影飞针”,只会欺负良家妇女,真龌龊!” 他用指弹一下,潇洒地放进自己的袖口。 众人报来异样羡慕的目光,纷纷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真不得了,“无影神针''!” 小偷被一群愤怒的人们吐唾沫,好多正值年轻气盛的男人忍不住上前去脚踢拳打。有人说:“美女是大家的,美女只能大家看,不能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唾沫、脚、拳头、耳光像疾风暴雨般飞向小偷,小偷发出声声惨叫。 邢振东看似不妙,赶忙劝道:“算了吧!这样会出人命的,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他拱拱手,示意大家饶他一命,毕竟不是什么重大事件。 小偷在那里装死,邢振东走上前去,看见口鼻流血,伸手把脉,脉象紧索,疼痛与惊恐造成的正常脉象,心中有数,没有大碍。他笑着说:“你现在装死,等我走后,你真的会被打死,还不赶快跑。” 小偷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触电般起来,一下窜出人群,比兔子还快,消失在古城街的小巷之中。 “这位漂亮标致的姑娘,这是你的东西,以后出门要小心色鬼与小偷。”邢振东说。 “谢谢这位长辈!”姑娘眼睛充满感激之情谢道。 “我有这么老吗?”邢振东说。 “哦,不是,谢谢这位大哥!”姑娘又歉意地说。 “听姑娘声音温柔甜美,不是本地人吧?”邢振东说。 “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杭州人,父母在河北做事,最近来天津走亲戚,我亲戚在这里做买卖。”姑娘说。 “对了,难怪,难怪。”邢振东说。 “难怪什么呀?”她问道。 邢振东笑而不语,他笑容里让人捉摸不透。接着说:“我叫“米恨山”,在东街,有什么要帮忙来找我。”邢振东说。 她听见''米恨山''这个名字,心想姓米的倒是有,“恨山”就不好理解。又说道:“这个名字好特别,小女子叫李玉红,住八里胡同姑姑家,多谢今天出手相助。”李玉红很礼貌地给邢振东鞠了一躬。 “小事,小事,不必挂齿,玉红小姐,以后出来,别穿这么漂亮。自古苏杭出美女,果然真实不虚。”说话间,突然想起今晚有预约看病的事,说着转身就走开了。 走出不远,他忍不住回过头来,两人目光相遇,李玉红也呆呆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即将走远的男人。 邢振东分明看到李玉红一种痴痴的目光,连忙走开。 “玉红,你怎么了?”她的表妹说道,并用手在她眼前晃悠。 李玉红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是刚才吓的。”说话明显有点结巴。表妹说:“哟,表姐,你这刻眼睛里只有英雄男子汉了,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情景反了,变成美女爱英雄。” “不是,别瞎猜,不怕害羞呀。”李玉红说。 “也不知道米恨山,有没有老婆?”表妹自言自语说道,“我真有点想嫁他,这番武功,嫁给他有安全感,有靠山,可惜就怕他有老婆。不过嘛,似乎有点年纪,应该有老婆。不行的话,退一步,做个小的也行,叫他再纳一房,也可以,这个男人有味道。” “妹妹,哪有女人像你这样的,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我倒不丢,可有人丢魂啰。”表妹说。 “去去去,咱们赶快回家。”李玉红说。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赶回八里胡同。 这一夜,李玉红失眠了,和表妹睡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妹妹不得安宁。 “玉红姐,你怎么不睡啊,吵死了,烦不烦啊,是不是真的被''米恨山''把魂给勾走了,要不明天去找他,把魂要回来。”表妹说。 “对不起,我妹妹,我这是吓的,你好好睡觉,啊,我静一静就好了。”李玉红说。 时过下半夜,忽然李玉红在睡梦中大声说梦话:“贼、贼啊,贼啊贼,米恨山。”她紧紧抱住妹妹。这突来声音与动作惊醒了妹妹,妹妹大声说:“你真吓人,什么贼贼啊,好吓人呢。这深更半夜的。” 这时家里的姨爹听到声音,点上灯火来看个究竟。 李玉红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心有余悸地问道:“谁呀?” “你姨爹我,哪来的贼,发生什么事?” “姨爹,没什么,是昨天上街被贼吓过,在做噩梦呢。”李玉红说道。 “好好,你好就行,好好睡。”姨爹安慰说道。 “姐啊,你脑子有问题,魂吓掉在大街上。明天叫我妈帮忙,请隔壁王大婶来,跳跳神,请神,再搭个小木桥,帮你叫叫魂,听说挺有效果的。”表妹说。 “不会,不会,可能我胆小,过些时间就好了。我是生气,那个小偷摸了我的~~,心里老是发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坏人欺辱,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算了吧,太敏感了,你就权当被猪手不小心碰到,或者认为是个脑神经跳闸引起的抓狂症患者碰到了,别计较。你嫁不出去,我这个妹妹负责。”说着,妹妹将手伸进李玉红的胸膛里。这一举动让李玉红多了一种想法与回忆性惊恐,表妹是不是一种变4态?她在问自己,很纳闷说道: “妹妹,别吓我,这让我很恐惧的。” “怕什么,哎,姐,你这两坨“天津狗不理大包子”,真够大,难怪招来这些狗男人贱男人的猪爪,我羡慕了。”表妹说。 “妹妹,别胡说,别乱放黄腔,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这种脾气性格,以后嫁人会被男人打屁股的。”李玉红说。 “嘿嘿,老娘的屁股就是老虎的屁股,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打我屁股,姑奶奶分分钟放倒他。”表妹说。 “得了,今天你也不是吓得够呛,坏人吃你姐姐的豆腐,你怎么不放倒他,多亏人家“米恨山''。”李玉红说。 “你说的也对,也对,也对。”妹妹就这样重复说着,又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不久便打起响亮的呼噜声。 遗憾的是李玉红得了一种怪病…… 第4章 神针威风遭人嫉 两派掌门探虚实 说被邢振东收拾过的小偷绰号叫张快手,在隆城是胆大的小偷,在偷盗帮里算得上是有排位的,慕名在其门下有几十位徒弟。这一群人幕后老板是吴占山。 吴占山在隆城是黑道一哥,最有名的是他的红楼,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涉及设赌、妓院、绑架、偷盗、放高利贷、欺行霸市、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当地人家,如果小孩子不听话,都会拿吴占山的恶名来吓唬娃娃。所以这个坏人最终死得很难看。 张快手狼狈地回到红楼,神情恍惚,如丧家之犬。“吴爷,今天失手了,倒霉死了,半路杀出来程咬金,坏了咱家的好事,本来是到手的东西,可转眼又飞走了,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张快手说道。 吴占山看着张快手,瞧见他一拐一瘸地来到眼前,面目青肿,头发散乱,往日的贼眉鼠眼的神气儿不在了,摆着一副哭丧脸。 “快手兄弟,你往日又是多神气的嘛,今日蔫瘪瘪的,你说具体一点,什么事有我吴占山在,都给你们打气。” “吴爷,就是那个药灵山庄的邢郎中。” “不可能吧,邢振东平时就会看病,号脉,抓点草药,他那身子骨也能追上你?” “吴爷,不是的,我听见他说是''无影飞针”。我看到一个美艳妞,顺手摸一把…,拿了提包就跑,那知没跑几步,郎中就使出“无影飞针'',扎在我腘窝上,动作之快,没人瞧得见,真她妈牛啊,中针后只觉腿脚一麻,提不起腚来,一筋头栽在地上。” “哎呦,想不到隆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没听说过邢振东这小子有这手。你看清楚点,是不是他啊?” “吴爷,真是他,千真万确,我去过他那里看过病,叫药灵山庄,他那里病人多,我偷过病人的钱,大家都叫他邢郎中的。” “这么说,他真有那么一手,他家是家传几代的中医世家,城边一个大山庄及卧龙洞,那一带都是他家的地盘,祖上有很多积蓄,这个,我是听罗正兴说的,罗正兴的兴安堂也是玩中草药的。这么多年,天照顾,还没生过大病,不曾去他那看过病,有点伤风咳嗽都是罗正兴的兴安堂解决的。”吴占山说。 “吴爷,你得帮我们讨回面子,大街上多少人吐沫子,搞得我臭哄哄的,真窝囊。”张快手说。 “放心,兄弟,我召见罗正兴,打听其中的道道,会风光地要回面子,如果能弄到他的,偷学他的“无影飞针”,咱们兄弟不说在隆城,方圆几百里,也是影响巨大,江湖上,多少英雄也要拜在我吴氏门下,有机会把他的''无影飞针'',偷学了。”吴占山说。 张快手说:“吴爷,那分明就是根银针嘛,在他手中就变得如此出神入化。” “张快手你吩咐人到兴安堂把罗正兴掌柜请来,我们商量着怎么给你扳回面子,怎么样?”吴占山说。 “好嘞,我这就吩咐人去,请罗爷来红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张快手心情很不好,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在娘们面前逞英雄好汉,奶奶个熊,老子这下就是吃饭睡觉都算是惦记上他了。”张快手说。 一时半刻,张快手领着兴安堂罗掌柜来到红楼。罗正兴见面就问吴占山: “吴哥什么事这么急啊,说非要来见你。我几单生意都放下了。”罗正兴问。 “哎呀,兄弟,咱谁跟谁呀,我找你来,不也是兄弟们一起发财的事嘛,今晚我请客,请坐。”吴占山说。 罗掌柜是卖草药的兴安堂掌门人,这些年来也赚了不少黑心钱。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红楼里有他一份股份。 “是啊,是啊,红楼的事也是我的事,张快手这是怎么回事情?”罗正兴指着张快手的那份泡眯肿眼样子问道。 “给人打的!”张快手说。 罗掌柜问:“谁这么大胆,欺到张快手兄弟头上,打狗得先看看主人啊。” “就是你同行冤家,邢郎中。”张快手说。 “邢振东会打人,他也不看看是谁的兄弟。这下,吴大哥,说明邢郎中就没给你面子,你得替他做主。”罗正兴说。 罗掌柜心中早就对邢郎中憋了一肚子怒气,同行是冤家,这么多年他,夺走兴安堂不少生意。请他收购我的药材,都不给面子。还说兴安堂药材质量不好,不合他的心意。对于罗正兴来说,他恨不得联手吴占山这个恶霸早日铲除邢振东,一解心头之恨,只是苦无机会。 “罗爷,不是他打的,是街上的行人,但祸是邢振东惹起来的,我张快手揩了一个美女的油,顺手抢了小包,被邢振东这个杂毛使了黑手,一颗飞针扎在腿上,跑不了。” “原来如此,我就没听过他会打人的,不过嘛,听患者来说过,邢振东使用银针挺神奇,患者来不及反应,就在穴位上扎上银针,手脚特别快,患者说那是''无影神针''”罗正兴说。 “他真有这手,看来小瞧他了。”吴占山说道,“明天派几个兄弟查看一下邢振东早晚在练什么功夫,一个郎中还藏着这手!” “大哥,这事你放心,我叫那个喜欢翻墙入室,身轻如燕的''包打听”,去落实一下子,说实话,我也想学他这手,我曾派一个兄弟到药灵山庄假装病人,偷学他所谓无影神针,但动作太快看不出来什么明堂,银针捻转提插之间,仿佛有气在流动,听说他会气功,用银针导入体内,这些都是听说但没有体验过。”罗正兴说。 第二天天刚破晓,“包打听”越过围墙,爬上一棵树,躲藏在树叶里,偷偷观察药灵山庄的动静。药灵山庄的邢振东有个习惯,他不管天晴下雨,雷打不动都要练习华佗的五禽戏,然后就是老套路的太极拳,什么云手、倒卷虹、双风贯耳、搬兰锤。打得如行云流水,有时虎虎生风。 “包打听”心里有些失望,邢振东似乎就会些养生的拳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邢振东就打坐起来,看得“包打听”失望到极点,只得忍着性子等待,也没见过玩什么花样。 过了许久,实在没耐心的“包打听”准备悄悄离开。“包打听”自小练过所谓轻功,他想从树上,借用树技的力量,跳上围墙,然后溜出庄外。. 正在他做动作之时,他不明白打坐入定时邢振东的听觉是超级敏感的。 就在“包打听”腾空那刻,只见邢振东的无影手,不知从何拾起个小石头,一个甩手出去,正打在“包打听”背后的至阳穴。“包打听”顿时感到全身如雷击一般,全身麻木,失去控制,自感掉落下来,就在他惊恐万分之际,有人在即将落地时踢了一脚,这一脚如同皮鞭抽打陀螺,身体旋转着落地,砸得并不严重。 吓得有些痴呆的“包打听”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邢振东。 “你是什么人?”邢振东生气地问道。 “我是,我不是坏人,我是河南人,想学邢师傅的武功,我叫杨石生。” “想学就正大光明,何必偷偷摸摸的,像小人,像小偷,我不想见到你,快滚!”邢振东说。 “师傅,我走不动,求求你高抬贵手。” 邢振东“啪啪”两掌,解开了“包打听”的穴道。 “包打听”杨石生头都不敢回头,贼惊惊准备溜出了院子。“站住,什么人?”徐宝生吆喝道。 “包打听”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 “算了,他是来偷师学艺的,放他走吧,不要为难他,难得他一片好学上进之心。你们要是刻苦用心,假以时日,必能大成,可惜啊,你们大多数,心不在焉,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天下武学或技艺,除勤学苦练之外,还要关键在于“悟”字,用心去领悟,悟是什么,竖心旁的“心”,加上一个“吾”字,就是用心在我,我在用心,用我心去感受,去体会体验,心到气到,得心方能应手。脉学与针灸也是这个理。” “多谢师傅点拨,不罚之恩,听方才的话,在下学习了。”这个能说会道的“包打听”带着复杂心情离开药灵山庄,心想,邢振东既是医者,又是武者,能忍有大度,又有医者父母之心。 “包打听”将这些情况汇报给吴占山与罗正兴。着实让两个人一时震惊,叹了气,生气说道:“看来这个小郎中真是大本事,不可轻看他。” 吴占山和罗正兴转留着贼精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策划着一场阴谋……罗正兴这个坏人最后死于非命。 第5章 打断骨折治骨折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一个三春杨柳,九夏芙蓉的碧乐园。邢振东带着家人在这里游玩。大家正玩得开心,袁金强匆匆赶到碧乐园,说是京城一个官员的儿子,去年冬季的冰霜时节,不慎滑倒,双腿骨折,腰部受伤,后经当地医生治疗,形成畸形愈合,腰部僵硬,腿脚走路不协调,一拐一瘸的。官员听说邢振东在整骨方面,有独到之处,因此慕名而来,请师傅回去诊治。 邢振东医者父母心,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他从事医学,只要病人求医,来者不拒,也不嫌贫爱富,都一视同仁。除了医技高超外,医德更没有二话,就因为这些真诚为人,在方圆百里赢得人们的认可与信任。 吩咐好家人后,带着徒弟袁金强赶回药灵山庄。 药灵山庄门口站着一位官员,他看到徒弟带着师傅回来,十分高兴,又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不想打扰邢郎中游玩的雅兴,等你回来再瞧病,可你徒弟说,没问题,师傅从来不会因为患者的突访,而不高兴,今日一见果真让人佩服,难怪你的医德名扬四方。今日多有打扰郎中,请见谅。” “没什么,别客气,谁生病谁着急嘛,更何况你远道而来,多么不容易,病人在哪里?”邢振东说道。 “儿啊,下马车来,请邢郎中给你瞧瞧。”车上下来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小伙子,走路斜着腰,腿脚不利索。 邢振东详细问了一下病史,他认真细致地对患者进行检查。邢振东心里清楚,天子城下的医生都治过了,应该能治好的,舍近求远而来,自己不能够有半点马虎,要对患者负责。 邢振东通过观察官员儿子走路的姿势,然后摸骨、推背,他对官员说:“这位官员老哥,你的孩儿骨折是愈合的,但是是畸形愈合,导致两条腿长短不一,腰椎骨折后至今还错位一颗米的位置,你看左腿肉都有些萎缩了。” “是啊,在京城,医生都用心治疗了,可我那内人,就心疼儿子,担心整骨时儿子疼痛,医生也就顺着内人的心思,保守治疗,来个畸形愈合,当时医生也肯定说过,这样的骨折愈合,会带来功能改变或者后遗症,内人爱子心切,也认可医生的治疗方案,最后造成今天的情况,你说该怎么办?京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了。后来打听你的特殊疗法,才来的。” “官员老哥,你信任我吗?” “信任。” “那你听我的,我要重新打断你儿子的骨头,再次复位治疗,如此一来,你儿子走路就不是这个样子,疼痛也会好。要舍得儿子才能套得住狼,你会心疼儿子吧?” “长痛不如短痛,就依你的方案治。” “这孩子要受15天的罪,你放心,依我经验,未来他会向正常人那样走路的,不会残疾。” “哎哟,那就多谢了。” “好吧,就住在庄里吧。” “郎中,不用,我们住旅店方便,不麻烦你们,你就治疗吧。”那天,邢振东使出自家的看家本领-整骨大法。 邢振东说:“官员大哥,这是我家传的“打不死'',他服后,我打断他的腿,就没这么痛,孩子啊,你服下这几颗小药丸。” 官人的儿子接过来,犹豫一阵才服下去。邢振东接着说:“孩子不怕,这是银针,它能止痛,我要给你整骨,你怕不怕?” “不怕。”几乎就在说话之间,邢振东就将无影神针扎进患者的穴位,让人感到像一个场上的魔术师,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完成的。 “孩子,这是华佗麻沸散你服后有恍惚之感。” “嗅一嗅。” “是。” “孩子,这是神医华佗早期失传的麻沸散的改革方剂,你会舒服,不痛的,还有欣慰感,你放松,全身放松,再放松。” 邢振东再次用“华佗麻沸散”,置于患者的鼻孔处,他完全接受了邢振东的暗示。邢振东用手势在患者眼前晃动,然后用根很软的细绳子在患者眼前再次晃悠,并说道:“放松,放松,再放松。”患者进入了催眠的状态。邢振东提起木榔头,官员的心像兔子样蹦蹦跳,因为他知道那木榔头是砸向自己的儿子的。邢振东不管这么多,快速砸了两下,也没听到患者疼痛的声音。邢振东用脊椎整骨疗法,快速抖动患者的腰部,听见“咔嚓”一声,声音来自腰部。“好了,腰部应该回到原位,只有患者完全放松后,才能产生很好的复位效果。” “你看,这骨头连接处,肌肉十分松弛。人在疼痛的时候,肌肉是紧的,不利于复位,现在打断的骨头重新拉直,袁金强,将这个位置敷上药,将“打不死''磨成粉,要冷敷,用一米的夹板固定这条腿,让两条腿都一样长。” “好嘞,师傅。” 邢振东用尺子细细测量两腿的长度,都是一样的,才放心,腿上牢牢地固定着夹板,他又吩咐将腰部固定五个时辰。两个时辰后。 “小朋友,孩子,你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于是,患者睁开眼睛静悄悄地躺着。 “邢郎中,你的手法及“打不死”“华佗麻沸散''真是神了,不可思议。”官员说。 “过奖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希望和你一样,让他早日康复。”邢振东说。 邢振东使用无影神针在患者的穴位上调动气机,理通气滞与血瘀,防止肿痛。只见邢振东两眼微闭,指尖在针柄上捻转,飞扬。有时用剑指在针周围画圆圈,这是中医气功的导引术,患者与施术者形成某种磁场,然后将患者的磁场调整后,达到正常人的磁场水平。患者能感受到某种酸麻胀痛热等不同情况。 所以,天下最知名的针灸大师,除了针法之外,他们还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精气神,也就是他们往往是气功大师。许多人进不了高层次针灸师,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就在邢振东施针术之际,袁金强将“打不死”与“华佗麻沸散”收回房间的途中,偷偷地藏了一份,他想破解其中之谜。他好奇的收藏着,然而他收藏的不是福是一份祸害,在连累别人的同时也挖好了埋葬自己的坑。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这个年轻人奇迹般能走路,全身没有不适,走起路来,看不出他是受过伤的人。 高兴的京城官员请邢振东师徒一家人在古城街饭店美美吃了一顿,作为酬谢。 第二天,京城官员将一张银票塞给邢振东,邢振东看后大吃一惊,说道:“这钱太多了,只要个零头。” “哪能行?我认为值。”京城官员说。 “真是多了,医者不能想着发财,医者父母心,不能这样。” “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这点钱我花得起,我做官也不缺这点钱嘛。” “那就不客气了,多余的钱就算捐给修路,做个善事,我们这里有一段路,常年积水,今天就找人修补,官员老哥你也在现场吧。我让大家记得你的好,积点德,也祝你升官发财,就权当你修条升官发财路吧。”邢振东说。 “好好,这两天我就不走了,我参加修路。”官人非常高兴,儿子好了,郎中不要钱,修桥补路也是大好事,名利双收。他暗自佩服这个小小郎中,从聊天中,看得出,邢郎中不但会治人的病,如果放在治国方面,不会比别人差。中医治病与治国有许多相通之处,其治国或管理一个地方之道很有眼见、有想法。可是,有大本事的郎中,只会醉心医学,对官场谋术与权术之道不感兴趣。 “全村老少爷们,大家都出来吧,有力的出力,我们京城的官爷老哥捐钱帮大家修桥补路了。”徐宝生和袁金强在村里叫喊。 一时间,村里的人纷纷集合在这条路上,热火朝天干起来。官爷与邢振东将银子分给大家,大家到卧龙洞的后山上,拉来许许多多石板,把这条路铺得严严实实的。以后走起路来,就不会泥巴与污水脏了鞋子。 第二天,大家还没有停下来,又将路修了好长一段。这一天,人群中多了两人,一个是吴占山,一个是罗正兴。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吴占山说;“这点钱就值得你们如此卖命?邢振东给你们多少银子?” 没人回答。 “嘿,都他妈哑巴了,怎么没见邢振东?” “吴爷,邢振东真会做收买人心,会炒作,广而告之,借以扬名,会来事。” “不说了,这小郎中真有点号召力。” “听说是个京官出的钱。” “可好处名气被邢振东占了,他真会给自己树碑立传。不过,老罗,你得承认,京官都上他那里看病了,他也牛得起来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想做好事,却又恨别人做好事,害怕别人的名气和光环压过自己。于是表面上,大家见面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放黑枪。忽暗忽明的窗户里,吴占山和罗正兴窃窃私语,一个罪恶的计划…… 第6章 玉红怪病乱投医 反对巫婆跳大神 说来也奇怪,自从李玉红街头被抢受惊之后,彻夜入睡困难。由于寝食难安,人变得十分憔悴,曾经的花容月貌已荡然无存。仿佛是娇艳欲滴的花朵,突然间被一场冰雪打击之后,枯萎了,毫无生机,往日的精气神没了。 李玉红是念过书的文化人,她是奉父母之命来到天津隆城帮助姨妈打理生意的。姨妈是想将她培养成未来的掌柜,专门通过关系经营海盐。八里胡同离城中心还有好长一段路,姨妈平时很少进闹市,要是办要紧事,也就是两袋烟工夫的马车路。 隔壁的王大婶也很关心李玉红,于是姨妈请她来瞧瞧病,问起李玉红的情况: “玉红,大婶问你,你细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玉红有气无力地说:“王大婶,自从我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赖之徒,摸了咪咪,夺走东西之后,夜不能寐,时有恐惧之感,心悸动不安,就是没有什么危险,都自感自己像做了贼似的,心虚心跳,莫名惊慌。半梦半醒总会做噩梦,会感到有一双罪恶的手抓在胸上,心蹦蹦跳,严重时,心像是要跳出来,不能自控。” “玉红啊,你是被吓了,把魂丢在古城街上了,大婶我请神把你的魂招回来。失魂落魄就是这个样子。你放心,大婶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神婆。钱嘛,你别担心,做我这行,给钱你随意,想给多少,随你的心,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我瞧个日子给你招魂。” “大婶,有效吗?我不信鬼神,反对封建迷信。”李玉红怀疑地问。 “必须听我的,玉红,不然回你老家去。我不管你了”姨妈命令道。 “有效,你姨妈知道,我就是吃这碗饭的。”王大婶说。“你是什么日子发生的事情?” 李玉红说:“前个月的初七。” “好,大婶给你查个大体。今天属马,马羊猴鸡狗猪鼠,上个月初七,四月初七是个杨公禁日子,那一天诸事不利哟,是属兔的日子,你本人属什么?” “大婶,我属鸡。” “两样东西碰在一起,碰就是冲的意思,卯兔,酉鸡,八卦里说,卯酉相冲,也就是说通俗一点,卯日冲你的鸡,金木相克了。” 李玉红说:“是吗?我不懂。” 王大婶说:“玉红姨妈,你拿个鸡蛋来,我给玉红看看。” 只见姨妈将一枚鸡蛋交给王大婶,王大婶在玉红身上,念念有词,不知其意,然后用鸡蛋在全身滚动,最后叫玉红哈口气在鸡蛋上。 在朝西北方的神位,点了一柱香,香烟袅袅,弥漫在屋里屋外,偶尔能听见王大婶的一句话: “香烟冉冉入灵空,弟子请神降梦中,急急如律令,勒勒勒!” 王大婶仿佛几天没有睡过觉,万分疲劳,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啊呀啊呀”的,身体扭曲摆动着,泪水从她凹陷的眼睛里挤出来,她像是伤心一般,又像是感冒似的,突然鼻子里来了清鼻涕。用手擤鼻涕,之后,她全身发冷发抖,问姨妈要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去,眼睛发红了,她又向姨妈要来烟,大口大口地吸食,吞云吐雾,比抽了十年烟的汉子动作还利索。她把鸡蛋交给姨妈,叫她拿去煮,大婶则四肢伸开来,躺在地上,面目朝天,默默不语。 许久,王大婶躺在地上,将煮熟的鸡蛋用清水冷却,小心翼翼剥开,虔诚地眯着双眼,看着鸡蛋壳与蛋白,她说话了: “是魂走了,你看这蛋白,显出两个男人的影子,一个是吓你的,另外一个是勾走你魂的。” “是啊,王大婶,那天一个小偷惊吓玉红姐,另一个男人救她,王大婶,你真神了,这些也能看得出来?”玉红的表妹说道。 “王大婶,我来看看鸡蛋。”表妹接过鸡蛋上下左右细细看,什么也看不见。“大婶,什么也看不见,鸡蛋上什么也没有。” 王大婶说:“你是凡眼,要有神附在头上才行的。” 表妹问:“那勾魂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王大婶说:“高高的。” “行啊,大婶,那男人你看清没有,细细看看。” 表妹问:“高、俊、眼有神,国字脸。” 王大婶说:“玉红,你恩人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说:“什么米恨山来着。” “这名字,怪怪的,米恨山,稻米长在水田里,喜欢在平整的田里,肯定会恨山,山上只会长出野草呀。玉红,没事,大婶帮助你。我看看日子,找个神下凡的日子,就帮你招魂。如果神仙不值日,请也白请。”香燃尽,玉大婶一下就爬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你问她,她也不知道,忘了。按照她的说法,神受到香火传去的信息,神就顺着烟来了,神来的时候,要附在她体内,她是很痛苦的,就要喝酒抽烟,如同大病一场。神走了,自己才能恢复神智,恢复正常。 王大婶拿着棉纸做的经书,翻了一阵,高兴道:“嘿嘿,巧了,今天是个吉神下凡的日子,我今天就请,请神查事,不管何事,有请必应。但招魂要请的神,要看他是否上班,这些你们都不懂。晚上亥时末尾,招魂的神上班。好了,大家做好准备,晚上立即就做。玉红姨妈,你找个带齿钉耙给我。我用柳条扎着桥儿,让魂顺着门坎爬进来,进入玉红的房间,然后上床,让魂安家入舍。” 夜里,王大婶东南西北中烧了几张黄纸,将柳条做的小梯子放在门坎边;另一个梯子放在房间的床边与地面之间。她叮嘱在她做法事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说话,要严肃、要心诚、要恭敬,恭请魂回家,要有欢喜之心。 开始,王大婶从村外的十字路口,点着一把香,嘴里叫着:“玉红回家,玉红回家。”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喊。姨妈在王大婶的前面回答道:“到家了,回来了,回来了。” 之后,王大婶将清香插在进门的右边,说这样红玉的魂才找到李玉红的肉身,如果放错在左边,就上不了身,按王大婶的句话,要求男左女右才灵。王大婶拿着小钉耙站在门口,边说边用钉耙,抓地上的空气往屋里放。口中念叨: “宝宝吓着回来啰,宝宝吓着回来啰!玉红回家啰!”就这样,重念经倒念佛,这仪式做了半个时辰。姨妈则答道:“回来了,回来了。”村里的人听到,知道王大婶是帮人叫魂,招魂。 说来也奇怪,玉红真的安然入睡了。看那样子,像个熟睡的婴儿,仿佛多少年没睡过一样。王大婶像个奶妈似的,唱着儿歌,摇着篮。让人难以判断,也不知道是催眠,还是丢掉的魂回家了,人才变得安分与踏实。 这个夜晚,大家无语。 说来让人不可思议,往后几天还真的效果不错。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李玉红的毛病又犯了,搞的一家人心里不安。再请王大婶,对方说,她已经尽力了,往后靠她的造化了,或许红颜薄命吧,也许是李玉红的体魄虚弱,挂不住魂,魂游走四方,不喜欢归家。李玉红刚开始有效,是王大婶的心理安慰,王大婶的做法是封建迷信,坚决反对。 李玉红啊,悲哀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第7章 病急求治兴安堂 不料遇见老色狼 人啊,病急乱投医。姨妈带着李玉红最近找过看了好几个大夫,效果不佳。 偌大一个城市,就数兴安堂离八里胡同最近,兴安堂也是经营多年的中草药馆。 这一天,姨妈还是决定请兴安堂的郎中瞧瞧病,这孩子真病得不轻。 长期失眠,人变得面目憔悴,彻底病快快的大美人,最近又多了畏光畏寒的症状。 兴安堂处于古城街,这里人口流量大。 坐堂的郎中叫罗正兴,他主要经营中草药买卖,同时也坐诊收治患者。轮到李玉红就诊时,罗正兴左顾右盼,上下用眼光像是在扫瞄什么。从罗的眼神反应来看,有点骚狂与淫荡,色眯眯的,让女患者有些不自在。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罗正兴问道。 “郎中,我不知道,你看看我哪里不舒服?”李玉红轻声细语地说。 “我又不是神医,我是问病开方药!药效嘛你放心。”罗正兴说。 李玉红没有信心,随便说两句,权当应付:“心慌,失眠,怕光怕冷。” “你是怎么引起的?”罗正兴说道。 “数月前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耻之徒调戏,惊吓留下的毛病。”李玉红说。罗正兴看到眼前的李玉红,想起张快手说的事,原来被抢的正是李玉红,想到这里,看着病怏快的美女,嘴角边荡漾着一种邪笑。 他用手示意李玉红把手伸来看看。李玉红没感觉。罗说道:“你把手伸来,我给你把把脉。” 李玉红把手伸给罗正兴,本来在手腕部的寸关尺就可以切脉。罗正兴却将人家的袖口的袖子卷得老高,看着一双纤细而苍白的小手,少了白润与生机、活泼,指端渐细而修长,整体看上去还是双漂亮的手。 在号脉的时候,罗正兴明显感到李玉红手的细腻滑嫩,真的,虽然是个病人,但整个人的气质,良好身段摆在眼前。特别是罗正兴斜眼窥视李玉红胸前两座具有诱惑力的山峰,他情不自禁将号脉的手,由切脉变成触摸,本来在寸关尺的部位,有时候竟然超越这个区域,引起患者的心理不适。 有些心情不安的李玉红,起了讨厌之心,带着怨气说道:“郎···郎···郎中,我得的是什么病?”说话间有意将手从郎中的手爪下移开并缩回来。心想,是不是天下的郎中都带有色狼的味道,所以叫郎中,怎么不叫别的什么中。 此时,罗正兴的双眼露出不怀好意的意淫之态,在李玉红的举动下,即刻收敛起来,慌忙说道:“姑娘,你不用担心,这病我能治,一月之内保你康复,方圆百里我罗正兴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兴安堂也是老字号,你只要有耐心,我保你安康,怎么样?” 李玉红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姨妈身上。姑姑说:“既然罗郎中这么说,就依他吧。” “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 “几岁?” “十八。” “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啊。” “你就多关心我的病情吧,我人都变成黄脸婆了。”李玉红说,心想这种郎中心不在焉,于是向郎中投去一种不信任的目光。 “家住哪里?” “八里胡同。”姨妈接过话来说。 “是你的姑娘吗?” “不是,我侄女,杭州人。” “好生调养,会好的。” 罗正兴在宣纸上写着几味中药:朱砂、黄连、炙甘草、生地黄、当归,一看就知道,是《医学发明》中的重镇安神,清心泻火的“朱砂安神丸”的处方。 “玉红啊,你舌尖红,脉细数,是心火亢盛,灼伤阴血,心失所养,造成失眠惊悸。我开了兴安堂的朱砂安神汤给你,你连服十五付中药,这是一个疗程的药,下次再来复诊,你和姨妈都放心,这是小毛病,小毛病见到我这种大郎中,不在话下。”罗正兴说。 “那就谢谢罗郎中。”姨妈说。 对于病人来说,对医不懂。作为心安堂坐诊的罗正兴忽视了李玉红的畏光畏寒的症状,还有心虚胆怯之后的多郁多虚的关键病机。至于罗的药效如何,只有半个月才知晓。 在回八里胡同的路上,李玉红告诉姨妈:“姨妈,我感觉罗郎中不像好人。” “人家夸你漂亮。”姨妈说。 “像个心怀鬼胎的色迷郎中,你们没看出来,他那双狼爪有些不安分。”李玉红说。 “那是人家给你号脉。”姨妈说。 “哪有这样号脉的?位置不对。浮中沉取就可以了,他不会号脉,是用心不良的触摸。”李玉红说。姨妈说:“听有的郎中说,有人是反关脉,你的是反关脉吧?” “我不知道什么是反关脉,直觉告诉我,此人不善,行医态度不端正,大口獐牙,色迷刀眼。” “只要你病好,管他什么狼爪獐牙的。” “姨妈,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我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你的病着急,玉红啊,你也要想开些,不就是被一只臭猪手摸了一把,不要在意、纠结,他又没那个。你家人把你完全托付给我了,我要对你负责的。” “姨妈,我都放下了,那个无耻之徒,虽然没有那个,也没坏我名节,就是揩油水,占便宜,可真的我无能力自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姨妈你得帮我。” “自从你生病,姨妈我已经带你在隆城找了几个郎中了,罗郎中已经是第七个给你看病的人。你家人来信已经说了,谁医好你的病,就许配给谁。但我没开口也不答应。也是心痛你,你啊要像你表妹,大大咧咧的,学会开心点啰。” “是的,姨妈我都听你的。我的病是不是医不好了?” “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心安堂的罗郎中下的药没有作用。又转至延寿堂等等,也医治无效,骨瘦如柴。被风稍微吹一下,如同一棵枯树摇摇欲倒。后来,家人、姑姑,包括患者本人都没有信心医治。于是放话出去,谁医好李玉红的病就嫁给谁。结果上门施治的郎中不少,老的掉牙的、年轻的、中年的、残的、瘸的、瞎的,什么郎中都来了。听说李玉红很漂亮,最后,有人假扮郎中来到姑姨妈家,只想用手摸摸人家手指手背手腕,占占便宜,连个什么病情都说不清楚。搞的病人更加憔悴与心绪不安,神经衰弱,有时候人都要绝望了。 李玉红花落谁家,情归何处?别着急,拭目以待吧。 第8章 人为财色死 鸟为美食亡 袁金强心中对“华佗麻沸散”一直怀着一份好奇,要是能破解其中的奥妙,那是不得了的。 这一天下午袁金强向师傅请了假,说是回家去探望老母,就离开药灵山庄。临走时,还专门给母亲带了些风湿骨痛方面的草药回家,这让邢振东评价很高,说他对父母不薄,有孝心。 傍晚,袁金强在街上游逛,古城街上很热闹。 心里想着,再带些家用的东西回家。然而,他路过隆城一家悠然客栈门口,他被一个女人粘住了。 悠然客栈的老板,叫陶艳,她丈夫常年四季在外经商,很少回家。陶艳,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虽然是个已婚的三十岁的女人,但人长得妖艳,平常能说会道,随便稍加打扮,也透出一种情欲。 动感十足的胸前,因为低胸,一抹雪白。高低分明的、凹凸有致的地方,会让人造成眼花缭乱,特别是那道美丽的风景,让袁金强的眼珠子都掉进去了。 不否认,就因为这些良好条件,多少采花大盗、光棍就喜欢往悠然客栈跑,所以悠然客栈真正的风景是陶艳的气质、勾魂眼,加上风骚挑逗的肉麻语言,配上她风韵不减当年的身段。 “兄弟,在这里住吧,很便宜的,进来看看吧。”陶艳语言充满诱惑,说着就伸出柔软的手去拉他。由于他神没有回过来,这么一拉,袁金强不小心,碰到眼前一个富有弹性的而又是十分柔软的家伙,他自感触到了,也努力想象那里面是什么东西。近距离的接触,鼻孔里嗅到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种特殊气味。袁金强小心脏像兔子一样蹦蹦直跳。 就这样,愣头愣脑走进客栈来,十分热情的服务,让袁金强有些心花怒放,不好拒绝。老板是个见人熟,袁金强偶尔无意或有意身体的肩膀靠近甚至挤压陶艳的胸器,陶艳也不反对,顶多说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是个骚人”。她还会习惯性伸手去轻轻拍打客人的肩膀,这可会燃烧起男人的想法啊。很多时候,她懂得客人就是上帝,上帝稍微动作出点格,她也不放在心上。 “美人老板,人不风流枉少年,多谢夸奖,能被你称为''骚人'',我挺满意,听说书人说,“骚人''就是文人墨客,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名不副实,惭愧。”袁金强说道。 “别装正经,天下哪有不骚的男人,除非那个······”陶艳说。 “那个什么啊?”袁金强故意装着不懂,让袁金强从来没想到的是,老板娘放肆地将手快速掏了袁金强一下,接着他发出“咝”的一声,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就是这个,看来不像太监。”陶艳斜勾着眼瞅着袁金强。 袁金强保护性地猫了一下腰,条件反射地立即护住自己该护的区域。 “兄弟,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陶艳说。 袁金强笑着直起腰,他是刚才被老板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小家伙发了脾气,可能是发怒了。 “兄弟,别装斯文,看你那个怂样,还是只刚会叫的小公鸡。嘿嘿哈哈。”陶艳说。 一会儿,袁金强便转变话题:“对了,客栈生意这么好,怎么不要帮手?” “店小,一个人就忙得过来。”陶艳说。 “那也得有个伴才行,你丈夫也不帮你打扮?”袁金强说道。 “我那死鬼,就喜欢在外游逛,像山里的兔子,野惯了,一年才回家一次。”陶艳说。 说来也巧,今晚客栈来住店的很少,除了袁金强,就三楼住进一个人。事情不多,才有功夫聊天,陶艳就喜欢热闹,喜欢说话。 “老板,那你真是辛苦,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时间长了会变成黄脸婆的。”袁金强说道。 陶艳说:“哎哟,小兄弟真会心痛人呢,会怜香惜玉,是个好男人嘛。” 他们这样聊了很久,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住店。于是这个厚脸皮男人就帮着老板娘关门,收拾东西,互相眉来眼去。 袁金强独自回到房间睡觉,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满脑子是老板娘的方方面面,一点睡意都没有。 四处静悄悄的,自己像是掉进寂寞的深渊,沉醉在幻想与心理矛盾之中,所欲不遂,体内有股邪乎的火在燃烧,当人在这种环境下是难以避免的,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与折磨。 夜是漫长的。正在袁金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被纷繁的思绪纠结着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激动的袁金强突然从床上翻滚起来。打开门的一刻,眼前看到老板娘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那里,身子是弯着的。令他吃惊的是,老板娘竟然穿着睡衣,领口都没有扣紧。伴随着一股馨香窒息鼻孔,此刻,他鼻孔一热,仿佛要流鼻血了。 “傻子,发什么呆?我打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脚,解解困。”陶艳说。 “喔,真是谢谢你了。”袁金强像被电了一般,仍然木然站在门口。 “笨蛋,没看见我端着水啊,快让姐进来,还是什么怜香惜玉呢。”陶艳说。 袁金强看着如仙女般的女人走进屋里来,不知所措,这是他啊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这么迷人的女人。葱指藕玉般的手,凹凸性感十足的身姿,让他嘴巴上下敲打着:“啧啧,真是天仙妖女下凡,我不是做梦吧。” “妖女个头,我又不会吃人。”陶艳说。 就在陶艳放下盆子,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袁金强从身后猛地一把抱住她,老板娘感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然后用力挣扎开,说道: “兄弟,这个不行。”陶艳说。 “怎么不行?”袁金强说道。 “你,你不表示一下,就想占便宜,进窑子也要花钱的,我不是妓女,你能随便使得住,是这里的老板娘,小钱也打发不了。” 陶艳接着说,“多少钱,看你的诚意,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袁金强打开自己的包袱,认真清点邢振东给他的银子,说道: “就这么多。” 看上去,的确不多。老板娘带着责备的目光,靠近袁金强的身上乱摸一通,确认没有了,然后嘻嘻嘻嘻笑:“这还差不多,表明你对我的好,用心对我。”把银子拿在手里掂掂。 “这可是我几年积下的钱,最起码给我留点盘缠路费吧。”袁金强说道。 老板娘也理解他,伸手拿了少许碎银给他。然后细致点验银子的真假。她吸了口气,猛吹在银元上,侧耳倾听,脸上随着声音的变化,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开始我以为你是昧良心,这下算你有真良心。” 此刻欲火中烧的袁金强实在把持不住,又一次抱起老板娘往床边走。 “咣当”一声,盛水的盆子踢翻了,水流一地。 “小兄弟,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连脚还没洗。”陶艳说。 袁金强喘着粗气说道:“我心痒痒的,等不及了。” “臭脚!”陶艳说。 “男人就是要臭,不然怎么叫臭男人,我这是被逼的,谁叫你那么迷人啊,不管那么多。”袁金强说道。 陶艳用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两对火热的、焦渴的眼睛对视着,正如一个火星子点燃了干柴,一下就燃烧起来。 房间的油灯熄灭了······ 袁金强和陶艳不是什么好人,在红尘中必将付出惨痛代价,三观正常的人是不喜欢他们的。 第9章 迷翻老板娘 带走千两银 这一章要告诉读者朋友的是,一不要相信陌生人,二不要贪财。 鸡鸣五更,兴奋不已的袁金强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人生。心中又再次燃起猎奇的火焰,他想破解“华佗麻沸散”的奥妙,如此神奇高效的“华佗麻沸散”,能迷住人的心智,真是不简单,这是袁金强个人认为的。好奇让人着魔,贪心害死人,袁金强就是这种可悲的人,读者朋友要警惕啊。 眼前自己睡在悠然客栈,虽说享受艳福,猫儿算是尝了荤味,可心中又平添一种失落。自己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就被陶艳占有,她获得钱财不费什么大功夫,真是女人如虎。英雄难过美人关,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祸水级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又点燃起油灯,眼看着陶艳这火辣的身材,手又情不自禁游荡在老板娘的身上。 伴着心理的不平衡,他想着如何将失去的银子重新拿回到自己手中,一个阴谋在心中萌发了。 陶艳在袁金强的抚摸下,心中又荡起船儿,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中。陶艳对比她年轻火气十足欲望强烈的袁金强特别满意。 袁金强将私藏的“华佗麻沸散”置于陶艳的鼻孔处,一种药香气味,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入体内。袁金强默默观察她的反应,不久他发现有些异样,陶艳的眼神有些迷雾样,看来是药物有作用,可以催眠她控制思维与行动。 “老板娘啊,你真是迷人漂亮。” “我肯定迷人漂亮。” “多少男人都拜在你的旗袍下。” “是啊。” “你有着妖魔般的身材,让人不能自拔。” “是啊。” “这么多年,你有很多钱,起码有一千两银子。” “是啊。” “你想更多的钱?” “是啊。” “我教你发财,而且很快。” “好啊。” “我老家有个财主,有个宝贝,是用玉石雕成的财神爷,听说是唐朝时期的文物,非常值钱。如果投资一千两银子,买来,再卖给古城街的文物老板,至少要赚一千两银子。” “好啊,是好买卖。” “陶姐,要相信我。” “相信。” “我现在没这么多银子,要是借我一千两银子,我买过来,转手倒卖,能赚一千两,赚钱后,还你本钱,然后你九百两,我一百两,你多拿,因为是你出的本钱。” “好啊。” “钱放在哪里?” “箱子里。” “你现在带我去拿,白天人多不方便。” “好的。” 这女人,神情恍惚,但更多的是激动,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她穿着柔红的睡衣。 昏暗的灯光下,婀娜多姿的身段,更显几分神秘诱惑的朦胧感。 从陶艳的心神看,袁金强察觉了“华佗麻沸散”的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这个女人的心智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完全接受了他的催眠术。 陶艳带着袁金强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锁,来到卧室,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箱子。 打开箱子的挂锁,只见箱子里有一只精致的匣子,匣子沉甸甸的。 当陶艳打开那个精致的匣子,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与几根金色的黄金。 袁金强眼睛贼亮,一副渴望、贪婪的眼神。袁金强站在身后心想:要是用手卡住老板娘的喉咙,将她窒息死,自己就是这些钱财的主人。但转念又想,这样万万不可。袁金强自己否定自己,这不是要杀人偿命嘛,要是官府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本人只图财,不想害命,要是就此发财,也就罢了。当前,就骗她一次,但愿能成就我的发财梦想。这次成功的话,在此地就收手,下次到另一个地,故伎重演,发财指日可待。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马上说道: “陶姐,你真行,真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帮赚更多的钱,让你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袁金强说着,故作深情地在陶艳的脸上亲吻了一口,撩起这个女人内心的满足。 陶艳因为袁金强精彩表现,显得心花怒放,在情欲、物欲、“华佗麻沸散”的致幻作用下,她仿佛看见袁金强给她背来一大口袋白花花的银子及沉甸甸的黄金。一句话,她一切都被迷住了。 再聪明的人,在极度贪婪的控制左右下,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智商都化为零,这让袁金强心中暗自惊叹。整骨医病,催眠术的目的是不让患者疼痛,麻醉致幻,忘记人世间的苦痛。而眼前的女人,魂都被迷住了,一点方向都没有,说东是东,说西是西,指驴为马,她都相信。 “来吧,小弟,我就这些财宝。”陶艳说。 “好姐姐,就让我们一起发财吧,你等等,我去拿口袋来。我们就要发大财了。”袁金强说道。 袁金强找来包袱,将沉甸甸的金银装进去,带着包袱拉着陶艳回到刚才的房间。然后继续他们的缠绵。 此刻,袁金强的心思不在这个女人身上,有时他一阵心跳,毕竟是做贼心虚,惊慌是难免的。这么多宝贝,能不心跳?他想着如何尽快逃离此地,从此杳无音讯,销声匿迹。 袁金强担心的是,万一老板娘脑子醒来,一切都恢复理智,自己该如何是好。于是他慌忙将“华佗麻沸散”放到陶艳的嘴边,说: “陶姐,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弟了,像亲戚一样,我给你一样好东西香囊嗅嗅,一般女人我是舍不得的,你嗅过之后,你会心想事成,还会美容养颜,人会变得快乐,无忧、愉快。” “好啊。” 陶艳真的又嗅了那个香囊,实际是“华佗麻沸散”,一种欣慰感油然而生,自己又处于一种缥缥缈缈之中······ 如何脱身是袁金强的当务之急。 袁金强说道:“姐,天快亮了,我怕去晚了,那个财主把财神爷卖给别人,我们就黄了,我准备天亮前就离开,尽快赶去,好不好?” “好” “你记住啊,这些事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去,记住了。”袁金强说道。 “记住了。” 天蒙蒙亮,街上已经有少量早起的人在走动。袁金强迫不及待想离开。陶艳打开悠然客栈的大门,袁金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出门坎。他说道: “姐,你等着我回来,我背更多的银子回来,我今天就回来,好吗?” “好的。” 走出几步,袁金强不忘回头看看,又给陶艳使了一个眼色:“乖乖,回屋去吧。”陶艳似乎有些清醒问道: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戴福安,会给你幸福与安康的名字。”他不假思索地告诉陶艳,实际上这个名字是他认识的一个人,“回屋去吧。” 说完就离开悠然客栈。 看着身后没有什么人跟踪,袁金强加快了步伐,带着兴奋、激动,紧张与不安,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暗自高兴,默默在心里赞叹“华佗麻沸散”真是天下奇妙,真是能让人着迷,暗示什么,就做什么,不可思议啊,竟然能控制人的意识。 陶艳重新锁上门,人很疲惫。上楼时,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身体软软的,还有乏力感。在上到楼梯的中间,不小心,脚踢打到楼梯的边缘,重心不稳,一下就滚到楼梯角。被身体碰到的架子上的脸盆,纷纷落地,叮当作响,伴随着老板娘“哎哟,哎哟”的声音。 叮当这种声响特别大,惊动三楼客房的客户。好奇的客户想,这清晨怎么会有这种声响,莫非是发生什么事情。 客人起身穿衣,从三楼下来,看着二楼有灯火,他走过去看看,客房里十分凌乱,心中想着是不是遇到劫匪,于是他轻手轻脚小声走路,路过一间卧室,看见里面有灯火,走进房间一看,瞧见一只箱子被打开,他判断有强盗。 他躲躲藏藏听动静,听不到劫匪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他才放心走下楼梯来,看到楼下躺着的是老板娘,她穿着睡衣躺着,屋里滚落着脸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客人轻声叫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老板娘没有回声。 他走近老板娘,用手摸摸鼻孔,还有气息,说明没死。于是,他使劲呼叫:“老板娘,你怎么了?老板娘,你怎么了?”然后客人喝了一口冷水,“扑哧”地喷洒在老板娘的脸上,刺激她醒来。 后来老板娘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滚下来了?我扶你起来吧。” “不知道。” 客户想溜走,他怕出事,自己受到牵连,想尽快走开,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自己走掉,不是证明自己有问题吗?不走表明自己不是做贼心虚。于是决定留下来,才说得清楚。 他走出门外,向隔壁邻居大声叫喊: “邻居,老乡,你们快来看啊,悠然客栈出事了。老板娘出事了,出事了,来看啊。” 很快,客栈来了许多人。 大家纷纷议论着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大家把眼光集中在这个报告情况的客人身上,这才让客人心急起来,“别看我,我没做什么,我也不知情。” 但大家在现场议论,眼睛还是离不开客人,他想到自己此刻变成怀疑对象,便不安起来,俗话说“人怕害着,蛇怕踏着”。 袁金强消失了,这是个坏蛋,走上了犯罪的深渊,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他自己打开地狱之门,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冒充戴福安。 第10章 快马追踪戴福安 有人得了意外财 财邻居不用猜想,首先就怀疑眼前这个男客人,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人不安地说:“我叫刁学礼。” 邻居说:“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刁学礼又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楼上的房间很乱,像是被人翻过。” 邻居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来到楼上,看到老板娘的卧室的箱子被打开,现场样子像是东西被盗。 平时虽然听说老板娘作风不良,但作为隔壁邻里,不能落井下石,至少老板娘人缘尚可,有时候也会请旁边的邻居吃点什么,送点什么,因此,念及这些,大家在纷纷出主意想办法。 “张德奎,你到兴安堂找一下罗正兴郎中来看看陶艳,然后到官府去报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说道,“我们看住现场,你叫刁什么?” “大爷,我叫刁学礼。” “喔,刁学礼,你不能走,等官府来调查,小葱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刁学礼说:“是啊,才能一清二白。各位,你们说得对,我为什么不走,我要一清二白,我刁学礼用人格担保,我是清白的。” “这年月,人格值几个钱,是不是贼喊捉贼啊。”一个中年人说道。 刁学礼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住店但不知事情的经过。” “盗贼与你不是同伙吧?” “是同伙的话,我怎么不走呀,留在这里干什么?”刁学礼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害怕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罗正兴听说悠然客栈的老板娘出事,本来不想来,但他知道陶艳与吴占山有一腿,便亲自来诊治,并派人去通知吴占山,说悠然客栈老板娘出事了,请他务必来一下。 不久,官府的人马赶到现场,罗正兴、吴占山一伙人也来到悠然客栈。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哟,这是我们官府的马主薄啊,辛苦辛苦。”罗正兴上来打招呼,随后吴占山走进屋来。 “罗郎中来了,你去瞧瞧那个女的怎么样。”马主薄说着,又看到吴占山走来。“嘿,兄弟,吴占山老弟也来了。” “是,是,最近可好?”吴占山献媚笑着说。 “好着呢,改日来你红楼坐坐,喝喝茶。”马主薄说,“吴老弟,你怎么也来这里呢?” “陶艳是我表妹。”吴占山笑着说。 “哦,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表妹哦。”马主薄会心地笑了,他明白其中肯定有染。吴占山什么人,好色之徒,贪婪之徒,陶艳的美色能少了吴占山,这才怪呢。 马主薄转身问罗正兴:“罗郎中,陶艳怎么样?” 罗郎中回答道:“没有大碍,我用麝香醒神开窍,针刺百会、人中、内关、涌泉,人清醒多了,只是跌伤了,要慢慢恢复。” 马主薄走向陶燕,问道:“陶艳,我是马主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头昏,记得不清楚。” 有人报告:“报告,马主薄,楼上有被盗的现场。” “保护现场,我来查验。”马主薄说,“谁是目击者?” 有人说:“他,他,刁学礼。” 刁学礼不安地走到马主薄面前:“马主薄,我是住店的刁学礼,我首先发现的,听到响声我才出来,然后才叫隔壁邻居的。” “陶艳,店里几个人住店?”马主薄说。 “两人,刁学礼是其中一个。”陶艳有气无力说。 “把刁学礼押到衙门,审讯。”马主薄说。 “马总管,我没做坏事,你押我干什么?”刚说话就被马主薄的手下控制起来。 “我冤枉啊。”刁学礼说。 “冤枉不冤枉,等案子查清不就明白了吗。”马主薄说。 “望马主薄明察。”刁学礼茫然了。 “陶艳,另一个人呢?”马主薄说。 “走了。”陶艳说。 “你卧室的东西被盗了,你去看看。”马主薄说。 陶艳来到楼上卧室,看到自己的钱财空空,顿时脸色苍白,“啊”的一声,气得瘫痪在地上,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陶艳,陶艳,你脑子没问题嘛,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马主薄说。 “什么,什么,我记起来了,什么安。”陶艳说。 “姓什么,名什么?要具体,你好好想想。”马主薄说。 “他好像说是戴福安。”陶艳说。“除了东西被抢,他没对你施暴吗?”马主薄说。 “没有,我迷迷糊糊地从楼上滚下来。”不知为什么,陶艳没说强暴,或厮打、什么的。 “你箱子里有多少钱?”马主薄说。 “一千多两。” “不少嘛。”马主薄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 “长什么模样?”马主薄说。 “人瘦,瓜子脸,鼻子勾勾的,单眼皮,二十一二的样子,眼睛珠凸起,背个包袱走的。” “快,你们快马到各个必经的路口,严加盘查,通知各个关卡。”马主薄说。 “是!”手下人马齐声答道,便立刻行动起来。急促的马蹄声声,渐渐从耳旁消失。 马主薄押着刁学礼到他住的客房搜索物证,一无所获。与吴占山招呼后,便拖着他向衙门走去。 吴占山说:“陶艳,哥会帮你的,你放心,我吩咐手下兄弟四处打听追踪你说的这个人。” 听到这些安慰的话,陶艳一下扑在吴占山的怀里,抽泣起来。 吴占山说:“行了,我会努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郎中去处理。” 罗正兴说:“陶艳,这是安宫牛黄丸,你中午服一丸,应该没事了,我们走了。” “多谢两位哥。” 众人看到吴占山,都十分讨厌,但敢怒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便纷纷离去,他们不喜欢隆城的凶神恶煞。 做贼心虚的袁金强极速前进,心虚胆怯地喘着粗气,不断回头张望,害怕有人追来。 他安慰自己,“华佗麻沸散”应该迷住她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罗正兴的安宫牛黄丸,加上针刺解毒,这么快就让陶艳清醒许多。 面对突然失踪的一大笔钱,吴占山迅速召集兄弟,马上传递指示,必须赶在官府之前抓到盗贼,取走银子,人人有奖。官府比我们更黑,一切都要秘密进行。只要银子,不要惹出人命,大家都必须蒙面进行,不要让他认出我们来。 根据陶艳提供的线索与盗贼走的方向,吴占山直接使用快马,超小路,从不同的方向追踪。 官府人马走的是大道,反应速度明显比吴占山的人马慢。吴占山人马走的是便道,很快就躲过官府的人马耳目,将马匹分头藏好,人分别藏到关键的要道,伏藏暗处,秘密观察嫌疑犯的动静。 一阵快马蹄踢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袁金强的心里,就像打鼓似的,想到有人追来,心中难免着急,他快速走入便道,悄悄观察四周。吴占山的人马在暗处,根据线索与观察,判断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面带惊恐之色的男人估计就是要找的人。 袁金强同样在暗处,观察大道动静,听到渐渐明晰的声音。果然,一队官府人马吆喝着,扬鞭抽打,马蹄声声急,惊得他一阵冷汗。心想,这样背着一包金银,万一出关卡被人发现,那就是人赃俱获了。 袁金强看四下无人,便找到一处低凹,草丛茂密之处,悄悄将包袱藏进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官道上来,继续赶路。 就在袁金强离开他藏东西的地方不久,吴占山的人马又出现在刚才那一带寻找,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包袱,有人打开查看,里面是金银,他们迅速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金强混入人群,想尽快离开,回老家避避风,等风声平静下来之后,再取走金银。 他看到前面有人查卡,不过这里查卡不是特别严,过去他经历过,他安慰自己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吧! 他走进关卡,看到进城的不查,出城的要盘问,在不远处已经扣留几个人,于是心里有些紧张。 不久,有人叫道:“站住!”袁金强吓了一跳。 “官爷,什么事?”袁金强说。 “你去哪里?” “回老家”袁金强说。 “在城里做什么事?” “帮老妈看病抓药。”袁金强说。 “咋晚住在哪里?” “这个、这个,住在亲戚家。”袁金强说。 “你叫什么名字?” “李勇。”他想到过去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口就说了一个。 “这小子,有点像描述的那个人。”盘问的人围着袁金强细看,心中反复想起人瘦、瓜子脸、鹰勾鼻、单眼皮、二十一二,眼睛稍凸起,越看越像。 “对不住,你想那个人,把你暂时扣留。” “官爷,我没犯罪,抓我干什么?”袁金强说。 “没事能扣留你吗?你是我们的怀疑对象,老实给我待着。” “我妈有病,还得送药回去。”袁金强说。 “现在不行,非常时期,上面有令,令可抓错人,不可放走疑犯。” 袁金强故作镇静,可胸口里那心是急切蹦跳。脸上渗出汗来。 吴占山的人马报告吴占山:“吴爷,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东西,你瞅瞅。” 吴占山接过金银,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得意,一副胜利者的模样。他敲打这些金银,听声音,知道是真家伙,嘴唇划过一种猜不透的笑,说道:“这些家伙,失而复得,兄弟们干得好,晚上犒劳一下。”随手抓些银子,交给有功人员。 吴占山说:“你们有功,就给你表示一下,这是你们的赏银,啊,这件事只有你我们几个人知道,万万不可说出来,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要杀头的。” “吴爷,属下明白。” 吴占山说:“你们时不时到官府打听一下这案子的进展情况。” “是。” 等这些人走后吴占山拿出一根金条,细细打量,自言自语道:“娘的,这个臭老娘们积了不少钱,这金条是老子当年的,为了得到她,害得我花了一条金条,哈哈,风水轮流转,怎的今儿又转到我手里,哎吆,人那,福分就是不一样,人家辛苦半天,擦颜抹粉苦来的钱,怎么就全部回到咱这里。人生莫强求,是自己的东西,终究属于自己,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高兴之余,吴占山喝了一杯红葡萄酒,来了一两句京剧,声音像黄牛叫。自称是李勇的袁金强被官府押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凌乱…… 第11章 行刑逼供查真凶 这天下午第一批嫌疑犯被捕,押入牢房,足足有几十个人。 衙门里审案的大堂上,“明镜高悬”几个大字悬挂在审案桌的后面,高高在上的判官正是马主薄。 “威武。”大堂响起审案的仪式,穿着官服的人手持大木棒敲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让罪人心惊胆寒。 “把刁学礼押上来。”刁学礼是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 “本官问你,你如实招来,现在还有机会。”马主薄用力敲打案桌,“咚”的一声,吓得刁学礼颤抖了一下。 “官府大老爷,我没做坏事,我发现后报案的。”刁学礼说。 “报案的是张德奎,你是嫌疑犯,招吧。”马主薄说。 “我没犯事我没什么招的。”刁学礼说。 “打五十大板再说。”马主薄说。 “我冤枉的!”刁学礼说。刁学礼被打得皮肉绽开还说自己冤枉。 所有人都审了,他们都说自己冤枉,案子没有进展。判官心头不爽说道:“你们都说自己冤枉,啊,你们挨了板子,也说冤枉,告诉你们现在招,还来得及,不招,查出来就是重罪,砍头,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啊,把原告悠然客栈的老板陶艳请上堂来指认犯人。” 袁金强听到这里,吓得快尿裤裆,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比敲鼓还厉害。陶艳走上堂来,站在一排人面前指认,每到一处,犯人都惊塃,害怕她认错。直到她摇摇头才放下心来。当她看到最后一个人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时,陶艳定了定神,用手抬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面,这个男人故意闭着眼睛,歪着嘴。 “清官大老爷,就是他,他说他叫戴福安,你化成灰我都知道。”陶艳说。 “你认错人了。”袁金强说。 马主薄说:“原告,凭什么认定是他?” “他屁股上有黑色胎记。”陶艳说。 马主薄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官老爷,那个还用说吗?”陶艳说。 马主薄说:“把被告裤子脱掉。”在脱下袁金强的裤子时,他小腿肚不听话,抖动起来,眼前看到的正如陶艳所说一样。 “哎呀,我的清天大老爷,我被他那个了,我无意中看到的。”陶艳在马主薄面前,使出她的娇声娇气,几个勾魂眼,像波涛一样打得判官,心神迷乱,嘴角勾起一道弧线的邪笑。 马主薄说:“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被他那个?你是否反抗?”陶艳滚下楼时,正好前胸与肩膀碰上地面的东西,她将这些伤指认为被那个时,留下的反抗伤迹,她当时就说:“你们看看。” 马主薄说:“你过来本官查验,是否属实?”陶艳故意走路歪斜,当走到马主薄眼前,她当着马主薄就掀开上衣。眼前,雪白上有些青瘀,让人眼馋的两对诱惑力极强的“波萝蜜”成熟得快滴水了,在马主薄眼前晃荡,影响到他不停地将喉结蠕动,差点让马主薄流出口水,好在马主薄吞口水的动作快。 “包青天,她说的是巧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袁金强说。 “陶艳,你放心,我一定秉公办事,还你一个公道。”马主薄瞧着她说。陶艳凭女人的敏感的直觉马上明白他的心思。 马主薄突然严肃指着袁金强大声说:“你给我从实招来!” “小的冤枉!”袁金强说。 “不老实,送入大牢,上点花样好菜,好好招待下,好好伺候下,其他人暂时关起来,等后发落,退堂。”马主薄说道。 大堂里又响起威武的声音。 “陶艳,你来后堂一下,本官有事问话于你,帮你办案。”马主薄说道。 “是,民女知道。”陶艳说。 随后,陶艳进入马主薄的后厅,至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只有他们才知道,因门好半天都是从里面锁着,外人不得而知。 有人神秘地笑。 “你贼笑啥?” 带着神秘笑的人靠近疑惑的耳朵轻声说:“傻瓜,我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你信不信。” “嘿嘿!” 袁金强被赶入大牢刑房过程中,预感到自己将会受皮肉之苦,迅速将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口里,一下子就吞下去,正好这个动作被押役发现,于是盘问道:“你刚才吃什么?” 袁金强:“没什么,是小飞虫飞到口里。” 袁金强心想,现在吃了“打不死”等会儿不会痛苦。 同去的人都被带到刑房,关押在一个房间。 一个时辰狱役发话:“把那个叫李勇又叫戴福安的拉下去鞭刑。” 袁金强被绑在刑架上,凭狱役怎么抽打,他都不吭声,这让狱役很纳闷,他从事酷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狱役问:“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好人,什么也没做?”袁金强说道。 狱役问:“你怎么不会痛呢?” “你冤枉我,我是不会痛的。”袁金强说道。 这让狱役有些不安,莫非真是冤枉眼前的神人?常言道,不可冒犯神灵,万一受到惩罚。 于是狱役找到马主薄的后堂,敲门好久,也没有回话,实在忍不住好奇,又猛敲一阵。 “谁啊?这么不识大体,我这不正忙着办案呢,给老子等下。”当马主薄打开一条门缝,露出脸不悦。狱役看到了马主薄的头发衣物有些凌乱,身上还散着一丝暗香,明白马主薄干了什么事,不再说话,他后悔打扰了马主薄的好事。 “如果不是上级通知的重要事情,明天再说吧。”马主薄脸色阴沉地说。 “小事、小事,小的告退。”狱役说。 马主薄不高兴将门狠劲砸上,他用门的响声告诉他的下属,他生气了。 狱役也对马有些看法,听到刚才那声响,自己也吃惊,害怕马主薄把他饭碗砸了。不过他还是不爽,心里暗骂道:“我操,都什么时候了,还干牲口白天才干的活计。审案审到床上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生闷气,但遇到人还得装出一份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第二天,狱役想再次向马主薄报告,昨天发生在李勇(戴福安)身上的事,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分纳闷。 “报告马主薄,昨日对重大疑犯李勇实行鞭打,竟然不吭一声,情况不明,十分奇妙,不可思议,向你请示。”狱役说。 “不可能吧,我亲自提审,天下的人都是肉长的,莫非是木头人不成,我不信邪!”马主薄说道,“不信打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走向提审室,思考着怎么严刑拷打,踏实的脚步声,挺牛的走路姿势,展示出来一种意思,牛不是吹的。 来到专门关押李勇的牢房,马主薄认真仔细地观察他,想弄清天下有这牛的神人,如果真是那样牛,放了他也不迟。 “伺候他上菜。”马主薄说道。 狱役把袁金强从牢房架到提审房,绑定在木头上,看得出,昨天被鞭打的伤痕还渗着血水。 “我是马主薄,听说你昨日牛得很,抽打一声不吭啊?” 袁金强:“马总,我是冤枉的。” 马主薄:“冤枉不冤枉,以后再说。” 马主薄拿着竹签,拉着袁金强的手指,猛的扎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声音带着哀鸣,在牢里回荡。 “他什么神人,你们不是昨天上菜,他没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骗我?”马主薄生气地说。 狱役:“昨天真没叫,不信你问其他几个在场的兄弟。” 有人站出来说:“马主薄,昨日真是这样,鞭打时,看那种神情,反倒是享受。” “拿鞭子来,我伺候伺候,老子偏不信邪!”马主薄说道。 狱役递上鞭子。 马主薄使出浑身力气,挥舞扬鞭,鞭子在空中拍拍作响,抽一下,袁金强惨叫一声。 “你们看看,这不叫得正欢嘛!”说着,马主薄加快了鞭子,痛苦不堪的李勇终于交待。 袁金强说:“我交待,我交待,你们能不能不打不杀?”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只要老实交代,我会从轻发落,昨天就交代了,何必拖到今日,这不是受苦吗?松了他的绑,把那根竹签给他拔了,你们认真记录。”马主薄说道。 “悠然客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马主薄说道。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有没有其他人?”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你强奸老板娘了?”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那伤是怎么回事?” 袁金强说:“不知道。” 马主薄说:“人家还知道你屁股上的胎记,这还抵赖?” 袁金强说:“我是在一起了,不过我是给她钱的。” 马主薄:“没人证明你说的话,男人敢做敢为,强奸就强奸。” 袁金强说:“她可是愿意的。” 马主薄:“人家说你强奸她,你是叫李勇还是戴福安吗?” 袁金强说:“我叫袁金强。” 马主薄:“你说说你和悠然客栈老板陶艳的具体情况。” 于是袁金强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说的在场人都惊奇。 马主薄说:“那些财物呢?” 袁金强说:“被我藏到一个地方。” “等会儿,你带我们去找到财物可以从轻发落。”马主薄说道。 “你说的那个“华佗麻沸散‘是哪里来的?” 袁金强说:“这个我不能说。” 马主薄说:“不老实吧!给他手指上几根竹签!”袁金强看到尖尖的竹签,害怕了,他交代说: “我是药灵山庄的邢振东的徒弟,我那“华佗麻沸散”是邢振东的。” 马主薄说:“它有什么功效?” 袁金强说:“嗅后会让你心智迷乱,说做什么他都会接受暗示。” 马主薄说:“这么说你迷奸她是可能的。”袁金强:“我只是想试试这药性,剩余的是她引诱我。” 马主薄说:“你们用邢振东的“华佗麻沸散”还干过其他什么坏事?”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说:“昨日他打你为什么不叫痛?” 袁金强说:“我服过邢振东的“打不死”。” “有这么神奇?”马主薄说。 狱役说:“昨天我们是看到他偷服什么东西,他说是口中飞进什么小虫。” 马主薄说:“做这些事,是谁指示你的?” 袁金强说:“没人指示,是我自己。” 马主薄说:“那你师傅也有责任,管理不善,以上情况你都明白了,属实吗?” 袁金强说:“属实。” 马主薄说:“你就签字划押吧。”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说:“带我们去寻找财物,争取从轻处理。”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押着袁金强,经过古城街道,朝着他藏财物的方向走。街道上挤满看热闹的人群。 “这就是哪个盗悠然客栈的大贼?”“好年轻啊!”“把老板娘给搞了。”“是吗?”“听说是药灵山庄的伙计。”“这么厉害的贼,是怎么抓到的?”“官府拿人有方,值得表扬。” 大家就这样议论着。看着官府人员,押着袁金强,消失在群众的视线范围。 第12章 徒弟犯案 师傅连坐 邢振东在药灵山庄给人治病,忽然有官府人员来到庄上,不知有什么事情。 “邢郎中,请跟我们到官府上走一趟。”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什么事情?” “去了你就知道。”马主薄说。 “好的,徐宝生你陪我去一下就回来,其他人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邢振东说。 邢振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家人都担心着,徒弟们也忧心忡忡。一路上马主薄带着邢振东,后面跟着几个扛枪的手下,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路上人们议论着邢振东犯什么事儿。 邢振东来到府里,马主薄问道:“邢郎中,袁金强是不是你的徒弟。” 邢振东说:“是,他犯什么事了?” “他强奸悠然客栈老板娘,盗窃金额巨大,一千多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真有此事?” “是啊,他都招了。”马主薄说,“他用了医学上的“华佗麻沸散”迷翻了老板娘,在牢房里服用了“打不死''不交代,后来药效失效,鞭打后就主动交代,请你说说关于这个“华佗麻沸散”与“打不死''的来历。” 邢振东:“华佗的麻沸散在医学上用于精神病暗示疗法,正骨疗法,人闻后可致幻,让你麻醉或欣慰的幻觉之中,很容易接受施术者的语言暗示。” “哦!原来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打不死”也是伤科用药,它虽不致幻,但在服用后就让你怎么打,痛觉都不明显,在骨折劳伤中普通应用,这就是“打不死”。” “原来如此,开始不信,我们在鞭打袁金强时若无其事,看来果不其然。”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袁金强现在如何?” “府里带他去找赃物。”马主薄说,“袁金强是怎么得到“华佗麻沸散”和“打不死''?” 邢振东说:“瞒着我偷的。” “那你有管理不当的连带责任,根据律法,要收监三个月并罚款,请你到房间处换衣物。”马主薄说。 “这个不孝之人害得我同他坐牢,用人失误啊,我那废徒会如何处置?”邢振东说。 “他犯的是强奸罪,盗窃数额巨大的金银,故意投毒罪,数罪并罚,轻到无期,重到死罪。”马主薄说,“关键看受害的程度。” 邢振东:“看来他是玩完了,废品一个人,真的是慈生祸害,教徒无方,师之过也。” “邢郎中,我们也是秉公执法只能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能理解,你们也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袁金强被押往他说的地点去找财物,他多么希望物归原主,说明原因,想当面给陶艳道歉,表明自己不是恶意,求得宽容 。这一切都因贪婪痴迷,都是因为色财,归根到底是贪婪,袁金强这样自责。 袁金强说:“官爷们,就在这片的草丛中,当时我听到了有官府急促的马蹄声,便躲到这里,把财物藏好,等风声过后再来取。” 大家帮他寻找,什么也没找到,袁金强明明记得自己把它放在这里,可就是找不到,这下他十分着急。 他说,“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明明放在这里,可财物哪里去了?”袁金强顿时变傻了。 “我的天啊,我的妈呀!”袁金强大声嚎起来,眼泪鼻涕往下流,尤其是那鼻涕又粘又长,悬挂在人中处,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他瘫痪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哭一边诉说。 “偷鸡不成蚀把米,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我的妈呀,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哎呀呀。”他哭的调子像是哭丧调一样。 狱役说:“袁金强,你到底把银子藏到什么地方呢?别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没有藏到别处,就是这里啊,我的妈呀!”袁金强说。 狱役说:“你不会骗人吧?死到临头还要滑头。” “你们就是把我宰了,也是这句话。”袁金强说。 狱役说:“大家再分头找找,搜索范围扩大些。”大家辛苦半个时辰没有找到,失望到极点。 “走吧,把袁金强押回大牢,你就等着成刀下鬼吧!”狱役说道,“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吧!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我没撒谎。”袁金强悲伤地说。 袁金强又被捆绑送回大牢。 马主薄得知有劳无获,气急败坏将他送进大牢和邢振东关起来。他说:“邢郎中,你帮着做做思想工作,叫他尽快交出赃物。”马主薄对邢郎中说后,又转头对袁金强说:“就根据你袁金强故意投毒罪、强奸、盗窃巨额财产,就是死罪,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反省,别刀在脖子上才开口,那就晚了,没有人救得了你。我们没冤枉你,希望你别吃断头饭。”这样一对师徒就被关在一个牢里,马主薄走了。 袁金强说:“师傅你怎么也在这里?” 邢振东说:“这不受到你的牵连。” 袁金强说:“师傅,我袁金强对不起你呀,都怪我财迷心窍色迷心窍了。” 邢振东说:“那赃物呢?” 袁金强说:“我藏在草丛中被人拾走了。” 邢振东说:“这可能吗?连我都不信你的谎话,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袁金强说:“师傅,这是真的,我百思不得其解,金银会到哪里了呢?这万万想不到。” 邢振东说:“人都快要死了,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死鬼用的是纸钱用不了活人钱,你要争气,从轻发落痛改前非。听说悠然客栈老板与红楼的吴占山关系很好,他们随便就能让官府砍了你的头。” 袁金强说:“我的师傅呀,都死到临头了,我要它干什么?人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没用完,我真的没记错,我的钱真藏那里了。” 邢振东说:“难道有人顺手牵羊?这只是推测。但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袁金强说:“师傅你救救我。” 邢振东说:“我都坐到大牢了,我怎么救?你蠢货!” “我是蠢货!”他边说边自己打自己耳光,邢振东没有阻止。 大牢本来就是阴冷黑暗,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黑夜里沉默着,彼此都不说话。邢掁东在反思自己,袁金强却在绝望之中,时不时唉声叹气,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夫人来牢里探望,做了好多吃的饭菜,可是邢振东一夜没有合眼,根本没有食欲夫人的担心、不安的神情都挂在脸上。邢振东安慰着夫人,说没事的,过不了几日就回去了,把这里的事理清楚了,免得把自己纠缠在里面。他把事情的前后因果给夫人说了一遍。 “袁金强呀,这下可害惨了你师傅了,你怎么不争气?让你师傅也连累,大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连累他人!”夫人说。 袁金强说:“师母,是我的不对,如今都这样了,我对不起你们。”说着向师母磕了头,又向师傅磕头认错,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个人当,等最后判决,我会说是自己偷的药,与师傅无关,我一个人扛着。” 邢振东说:“问题是,你案子的关键是你盗窃的财物没有下落,吴占山,陶艳不会放过你,说严重,说不定人家安个什么死罪。投毒、强奸、盗窃巨额财产,数罪并罚,按现在的刑律,很严酷。如果找回财产,物归原主,如果人家帮你说几句好话,或许减轻处罚,估计不致于死罪。夫人,我没有食欲,就让袁金强吃吧。” 袁金强吃着师傅让给他的饭菜,泪水一部分滑落在碗里,部分浸润在口唇里。 袁金强的命运到底如何? 第13章 京官治病放郎中 前不久,京城的官员曾带着儿子来找过邢振东瞧过病。如今他的夫人得一种病,头晕目眩,还伴随短气,过几分钟就要吸气,好像才心安放在肚子里。据说京城几位名医也诊治过,虽有效,但不彻底,无奈之下,才直奔隆城而来。 京官满怀期待来到药灵山庄,可见不到自己日夜仰慕的神医,心想是不是医生出诊,要么上山采药,于是问道:“小师傅,请问邢振东郎中在吗?” 徐宝生没有说话,脸上有些无奈,只是徐宝生知道眼前的客人是曾经的患者,打招呼很客气,直接将他带到夫人那里去。 “官老爷,请跟我来。”徐宝生说。 两个人走到内院,徐宝生敲着门叫道:“夫人,京城的官爷找师傅来了,我把他领到你这儿。” 夫人见到官爷,笑得很勉强,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容,如天边的流星就滑落了。官爷急切问道:“夫人,好久不见,现在可好?” “不好,快快屋里请坐。”夫人吩咐徐宝生给贵客上茶。 官爷说:“邢郎中兄弟呢?” 夫人说:“说起来你真是羞人啊!一个堂堂郎中,现在隆城的大牢里。” “啊,夫人,你慢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我听听,到底是那码事情,我帮你们嘛!”官爷说。 官爷一边喝茶,一边仔细听着,夫人把事情说完,他哈哈笑出声来。 官爷说:“夫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徒弟是大事,师傅是小事一桩,我等会儿就将他弄出来,药是徒弟偷的,关邢振东郎中屁事。” 说完官爷起身直奔隆城府,找到了父母官,京中官爷说明来意,并把事件的大概说了。马县令明白,京中来的官员是背景很深的,来者是似乎比自己大好几品,溜须拍马是地方官员的基本课程。 马县令领着父母官大人来到马主薄住处,这个搞地方治安的马主薄是自己的亲戚,马主薄听完了马县令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来到京官爷身边请安问好。 马县令说到:“必须把邢振东用马车送回家,把他本人的案子了了,就说他没事。” 京官爷发话:“这么好一个郎中要还人家一个清白,不能抹黑人家,用我的马车,你们给他买身像样的衣服送去。给你们银子,这是我的银子。”说着就伸手从身上拿了银子给马主薄,马主薄不敢要,硬是塞在手中,他才勉强同意。 “你不拿着,说明看不起我京城来的,不给面子。”京爷说。 “我马县令也是到任隆城时间不长,许多人情、地方名贵,尚不是太清楚,这次请大人多原凉,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看病要紧,我与你同去,请他为我夫人看病。坐我的马车,让他名誉恢复,他徒弟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夫人治好。”京爷说。 大牢外面,京爷在外候着,迫不及待,在地上不断徘徊。 马县令、马主薄拿着文书到大牢里面,马主薄宣布:邢振东郎中与袁金强案件无关,华佗麻沸散是他偷的,邢振东不是同案犯允许回家,无罪释放。 马县令上前来:“邢郎中,多有不敬,让你受苦了,我也是方才知道,现在调查明白,你与本案无关,不好意思请不要介意。” 邢郎中说:“马县令,马主薄,事情查清也是好事,也能还我清白,多谢了。” “不用谢,要谢,就谢京城里来的一个官爷,他在外面候着你呢。”马县令说。 “哦,我不认识。”邢郎中说。 “人家指名道姓要你看病。”马县令说。 “那就走吧!”邢郎中说。 “慢着,这是他给你准备的衣服,请务必穿上,这样也体面,以后请多关照。”马县令说。 邢振东走出牢门,官爷一眼就认出郎中,连忙快步走向前去,一脸笑意。 京城官爷说:“邢郎中,找你真不容易,想不到这次是在牢房门口。” 马县令说:“请各位见谅,这都是误会,我马县令给大人您接风洗尘赔不是。” 京爷说:“马县令马主薄,接风洗尘就算了,我当务之急是给老婆看病。” 邢振东,京官爷坐着马车走在前面,马县令马主薄跟在后面走路。这件事情这样处理的结果大家都比较满意,当时被马主薄押到大牢,现在这么请回家,阵容豪华。那些曾经猜忌、打听议论邢郎中的人,从今儿起,看到这份架势,也就自己找到答案,说明人家郎中没罪。 “大家来看,县令大人亲自送郎中回家,徒弟有错不能牵连师傅。”有人叫道。 “人家父母官都给邢郎中面子,人家邢郎中怎么会做那些坏事?!”这些话在人群传播得很快,似乎像风一样快。 “听说京城来的官员都找他看病!”大家依然论着,“还有他徒弟偷他的“华佗麻沸散''害人,坐牢,无影神针''不得了啊!”这些话传到李玉红,李玉红听到了别人的描述,邢振东相貌气质,特别提到米恨山(华佗麻沸散),“无影神针”。这让李玉红想到米恨山就可能是邢振东,这人竟然是郎中,怎么不去找他看病啊? 这个想法就在李玉红脑中形成,于是与姨妈商量,择时去看看米恨山,早前的经历事件她给姨妈说了,也引起姨妈家人的好奇。 邢振东安全回到药灵山庄,庄上的人都心中踏实多了。这一路回家的情节,给那些喜欢煽风点火,风言风语的死对头,或仇恨者把嘴堵上。 邢振东诊断了这位来自京城的患者,说是中医病中的眩晕,诸风吊眩皆属于肝,肝风内动,风挟裹痰,上拢心神,则目眩,头脑晕昏,重则不能动,动则更甚,如坐车船。从表相上看,这夫人本来就属于痰湿型体质,体水、体液、体痰分留在筋骨皮肉之间,影响气血的运行与气化。 来看他的针法,在颈部的人迎穴与气舍穴之中点,找到水突穴,又在水突与气舍穴之间找中心,就是临床上用的水气穴。这个水气穴专调血水与人体气化功能,是个功能主治范围十分广泛的穴位,能调节人体上百种疾病。经现代医学考查验证,这是水气穴,正是解剖学中的星状神经节,星状神经节位于第六第七颈椎横突,该处的神经阻滞,在西医界也获得不错的临床效果。 另外,他的配穴是两曲池穴,一个除湿化痰的丰隆穴,打开阴陵泉下的地机穴。另外就是足背第一第二趾间的太冲穴,在主穴与配穴的相互协同作用下,说来也神,患者很快自觉眼前明亮,一股清凉气往下沉,那种眩昏与烦燥感慢慢退去。 邢振东又开了剂二陈汤的加减方,陈皮、茯苓、甘草、半夏、生姜,又加白芥子。20克半夏是生的,许多郎中用的都是制半夏,但邢郎中用的是生的,且量大。二陈汤是治痰湿症的方剂,他把二陈汤用于眩晕。 这位夫人在邢郎中的针法与方剂调理中,很快就康复回京。因此邢振东在隆城的名气更是远扬,求医者络绎不绝。 人怕出名猪怕壮,邢振东又将面临着什么? 第14章 徒弟死罪难逃 临刑求服麻沸散 关于袁金强一案,因证据确凿,加之陶燕、吴占山等人的坚持,尤其是吴占山,他碰巧意外得到巨额财产,最希望袁金强死的就是吴占山。陶燕开始指望能得到财物,可是后来也绝望了,她几次去牢房说服袁金强帮助找到财物,说可保袁金强不死。费尽多少口舌,可袁金强始终否认此财物在他手中,他认为藏钱的那个地方,一定是被人顺手牵羊了。陶燕说得很明了,你袁金强都死到临头,藏着财物有什么用。官府也拿不出其他办法,该用刑的都用上了,也交代不出其他同案犯,也查不到财物下落,陶艳再次送礼给马主薄及马县令,吴占山也猫哭老鼠假慈悲,为陶艳说不少同情话,还为此又送礼给马主薄与马县令,一句话就是让袁金强死了才解气。迫于各方面的压力,而袁金强也认罪,没冤枉他,于是宣布他犯有投毒罪、强奸罪、盗窃罪,数罪并罚决定死刑。为此,马主薄还找到袁金强家人及他师傅在行刑时来收尸,最后是家里人来了。行刑前一天,邢振东去牢里看望袁金强,师徒泪如雨下,他袁金强此刻完全明白了,但都晚了,肠子都悔青了,可惜呀,天下没有后悔药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悔不当初啊,我咋就这么蠢呢?。邢振东说:“这是你师娘给你做的饭菜,牢房也验过,你吃罢,以后是没机会了,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愿望什么的?” “财物找不到,自己很冤啊,可是我都认罪了,官府也给我时间了,就是找不到,看来是死定了,也翻不了案,师傅,临刑前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好吗?”袁金强说。 邢振东:“你说?” “我想明天的断头饭,请师傅给点止痛的药吃一下,让我少一点痛苦。”袁金强说。 邢振东答应道:“这都是因果报应啊,这就是你做下的恶,你走错了一步,后面就一步步错了,这个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啊,自作自受吧。我可以让你走得舒服点,明天的断头饭,我来送,给你暗中服点“华佗麻沸散''这样你走得痛快些。” 袁金强的母亲哭着也连连点头说:“多谢师傅让他走得舒服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子都要死了,作为母亲还在为他着想啊,又可怜又可悲呀。 邢振东说,“另外,我得去请一个刀法麻利的人给你,我帮你送几个银子,叫他按我的法子给你行刑,还不知道痛就去了,行刑时你要把头低下去,让第一颈椎寰椎与第二颈椎枢椎适当分离,这样刀子容易砍进去,知道吗?”。 袁金强答道:“知道。” 邢振东去打探明天开斩的刀斧手去了,要知道,在那个岁月里,求死得舒服些都得求人。邢振东从牢里牢外一路打点银子,终于找到这个行刑的人。邢振东弄得一壶好酒,带上云南的文山三七、东北的鹿茸与人参,来到隆城专职行刑的师傅家门口,邢振东伸手敲门,“咚咚”后,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宏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谁呀?怎么晚了还敲门?有什么事吗?” 邢振东说:“师傅,我是大夫,有事相求!”门嘎吱一下,拉开一条裂缝。那个刀斧手说: “进屋说话吧。”刀斧手一眼就看出那些名贵的东西,“提这么些个东西干嘛呢?准没什么好事。” 邢振东说:“是这样子的,我有个徒弟,明天就你执行刀斩,想请师傅利索点,这是隆城好酒,还有些鹿茸、人参,请笑纳,明日午时开斩时,在其颈部划有一黑线,请你从那条线砍。” 刀斧手说:“你那条线怎么定?” 邢振东说:“从后脑勺的有个隆凸,往下滑时,那个凹陷下是枕骨大孔,手指能触到的是第二颈椎,是枢椎,罪人低头时,从枢椎上半寸下刀就可。” 刀斧手说:“你过去是干什么的?这可是我的刀斧手必须掌握的技术活,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邢振东说:“我是个郎中,在城东药灵山附近开了个药灵山庄。” 刀斧手说:“早有耳闻,只是从没见过面,听说你医术高明,你徒弟的事,我帮你办了,改日到你府上去看看病。” 邢振东把袁金强案件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这个刀斧手叹着气摇着头。 邢振东说:“师傅,你的身体不争气,你主要是身体的宝贝不好使了。” 刀斧手说:“你怎知道?神了!” 邢振东说:“你呀,将我送你的好酒,泡上这些人参、鹿茸、加上你家院子里的女贞子2斤,浸泡两个月,喝二五八三六九的日子,不喝一四七的日子,记住啊,每次酒后不准那个,要封山造林,几个月后,就好转了。” 刀斧手说:“好好,我这就带上墨水,去认认你这个徒弟。” 在昏暗的狱灯下,邢振东和行刑师傅在袁金强脖子上的两侧划了条细线。走时,刀斧手提醒道:“要尽量低头,好见阎王。” “谢谢师傅送我上西天。”袁金强在地上跪着磕了几个头说道。 次日给罪犯吃断头饭的时候,袁金强告诉父母,希望开斩时父母不要看,只让师傅送一程。收尸时,把他脑袋捡回去缝在一起,他好去投胎转世。在汤菜中,邢振东趁牢役不在时,分别让袁金强服下“华佗麻沸散”。 在几名犯人走向刑场时,因为紧张过度,有的尿、屎都拉在裤裆里,往常行刑前都必须把犯人的裤腿底部用线扎好,但袁金强显得平静。 袁金强,带着无限的对人世间的留恋,走到人生的终点。 邢振东把徒弟的头捡来和身子装上,在场的刀斧手都验名正身,这个人死了,服法了。就在邢振东把头缝在肩上,袁金强死不瞑目,心有不甘。但大家再次检查时,袁金强呼吸心跳都没有,睁眼看着师傅,邢振东说:“袁金强,师傅帮你安好了,下辈子别贪财贪色了,去投胎转世去吧。”邢振东用手压住袁金强的眼睛,袁金强方才闭上双眼,并流遗憾的泪水。这是近年来行刑手从未见到过的事。部分人开始议论是不是冤枉袁金强,官府又出来说明事实,说袁金强是认罪的。县令与主薄带着疑惑再次验明袁金强真的死了,才肯放心。现场看到袁金强死了,最高兴的是吴占山。最伤心的是陶艳,她鸡飞蛋打,财物落空,她在琢磨钱去哪里了?不过对大家来说,议论最多的是不可思议。此案未了之处是,那一千两银子到底在何人之手是个谜,官府也给陶艳承诺,还要继续调查银子的下落。一些民间的与官府的人都秘密沿着袁金强路过的路线寻找宝贝。时间久了,官府也失去了信心,陶艳多次向县令与主薄性行贿,希望能找回财物,县令与主薄都答应努力找,可是陶艳都被他们哄骗得人老珠黄,还没找到银子的下落。渐渐的,马县令与马主薄对陶艳的姿色也不感兴趣了。以后,没有人再提寻找银子的事,有人说银子早就被官府找到,并私自瓜分,故意把袁金强杀死。这句话是吴占山告诉手下人说出去的。陶艳听到后,生气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匪一家。” 此时的李玉红,生不如死,她徘徊着,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挣扎着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15章 谁能治愈玉红病 以身相许终不悔 四处求医,偏方无数,确难医治,姨妈就替父母做主,张贴谁能治愈李玉红病,以身相许终不悔的海报。 李玉红催着姨妈尽快去看看“米恨山”,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起死回生,走出这病的折磨。 当走进药灵山庄时,一个病秧秧的大美人,站在徐宝生的面前,徐宝生立即反应过来说道:“这位好像······听说,听别人说,要是谁治好她的病就许配给谁?” “是啊,就你小子可有这个本事呀?”姨妈不信任地说。 “我没有本事,可我师父有。” “你师父多大岁数?” “岁数很大。” “那就对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越大也好,姜还是老的辣。”徐宝生与姨妈的谈话,正好被邢振东听在耳朵里,他这位郎中心想,什么人得什么病,下这么重的赌注,治好后要以身相许,应该是个姑娘,他这么思考着,为看个究竟,抬腿向屋外走去。 “你家姑娘什么病,我可能没本事,可我师傅能行,京城的官员都来就诊,你看看,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排号呢。”徐宝生说道。 说话间,许多的患者都投来同情李玉红的目光,目光中充满疑惑,意思是什么病这么严重。邢振东来到诊室,李玉红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郎中就是“米恨山”她直接呼出“米恨山”“无影神针”。 “你是?”邢振东不解的问道。 “我是······是······”突然间停下来,又吸口气才说道,“我是李玉红。”李玉红说道,听这声音就很微弱,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曾被小偷吓过,是你出手相救的。”李玉红吃力地说着话。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人都变成这个样子,皮包骨头,弱不禁风,眼珠子都下塌了,气虚神怯,面色惨白,往日那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变得如此憔悴与苍老。”邢振东关切地问。 由于失眠,李玉红的眼袋都露出来了,她吃力的回顾这一路走过来的情况,给邢振东说了一遍。邢振东仔细听着,不放过其中的细节,这对她疾病的病因病机有个准确的把握。 邢振东双手切住李玉红的寸口,他从脉势、脉形、脉态,三部九候所对应的脏腑去体会。有时候他双眼微闭,像沉醉或游荡在人体的五脏六腑之中,许久,他说道:“李玉红,脉浮细弱,重按无力,尺脉更无力。你啊,不但失眠,吃东西也没食欲,心慌慌的,先是失眠多恶梦,心神失养之后,便心慌气短,悸动,慢慢发展到怔忡,有时不能自制,惶惶不可终日。久病多虚多郁,你看你现在脾胃虚弱,食之无味,郁久必化火,火扰心神,则失眠焦虑,你人都有了郁症的表现了。月经不调,最近还闭经了,知道吗?另外你畏光畏寒,人体变得上热下寒,阴阳失调了。中医的不寐、惊悸、郁症都体现了。病机里寻找治法,心神失养,肝郁脾虚,心肾不交,水火不相济,还得引火归元,只得使用针灸加中药调理。汤剂以疏肝健脾,使人体五谷运化,脾土运化良好了,滋养全身的气血调好后,后面要调的兼症杂症就方便很多。如果肠胃不佳,什么都是白调理,甚至适得其反。针法与汤剂同下,我便有希望治愈,当然还要病人配合。” “米恨山郎中,你说得对,我身体正如你所说的,就麻烦你了。”李玉红说道。 “玉红不能叫人家''米恨山”,人家姓邢,叫邢郎中或邢大夫。大夫,这姑娘已四处求医,效果不理想,要是你能治好她病的话,我做主。她也会同意。玉红就许配给你,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不必,不必。我不能乘人之危,医者父母心,与你是一样想法,医好是巧合,医不好还得另请高明。”邢振东说。 “邢大夫,你就大胆医吧,我信任你的医术。”姨妈说。 “惊悸常因情绪激动、惊恐、劳累而诱发,时作时止,不发如同正常人。惊悸日久可转化为怔忡之症,怔忡常感心怦怦不安,常若有官司要来了,人欲来捕之状。补各脏气而不补胆之气,内无刚断之风,外有纷纭之扰,怎能安心中之宁静,所以补胆之气而后可去怯。因此我先用坚胆汤加疏肝健脾健胃消食之药,古方中有“怔忡健忘不眠,内关、液门、解溪、神门主之,如加人迎、水突、气舍必能奏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请二位暂时住在庄里,方便我日夜诊治。要用天干地支组成的时辰,运用子午流柱之法,参考天盘地盘人盘运转规律,择时开启人之经穴,这样可应天地之大气场,大地之万物皆是受茫茫太空中九星六神纵横能量流动之盛衰有关。” “好的,邢大夫,就按你的意见办。”姨妈说,“我和玉红就住在庄里几日,看看疗效如何,你也方便观察病情。” 后来,李玉红在针灸、汤药的调理中,三天就收到相当不错的效果,这给玉红及姨妈很大信心。每当姨妈问及诊金及药费时,邢大夫都一句话带过,说慢慢给,等玉红好了再说,当前不缺什么钱,以后再说吧。 话说李玉红在邢振东第二疗程的精心调理下,面色红润起来,精神也不那么憔悴,脸上渐渐露出了红苹果,显现未嫁女子的风姿美感。 有一天,大夫人听徐宝生说: “李玉红及亲属曾经说,谁治好李玉红的病,就许配给谁。看这势头,师傅可能有喜事了。” “真有此事?我凭女人的直觉,是感觉我这个丈夫与病人李玉红眼神有些异样。”大夫人急切地问道。 “你去问问病人和师傅,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徐宝生说。 大夫人心想,如果男人自己真想纳一房,作为大老婆,明显表示反对显然不对,这样搞得双方都不舒服,何不顺水推舟,成全别人,也反过变相帮助自己。天下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专宠自己,但当今社会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想法?作为大老婆巩固自已地位的方法就是不反对自己男人纳偏房,并且还竭力主张男人这样做,换来男人对自己的信任及对自己贤惠的认可。一天,大夫人与李玉红及姨妈聊天,说家里人手不够,如果李玉红病好转愿意留下来帮药灵山庄干活,相信我和振东也是乐意的。她就这样试探了李玉红,觉得对方很愿意,生病前真的许过这样的承诺,隆城地界的中医堂啊、馆的坐堂郎中甚至稍微懂点草药知识的郎中都曾献方送药,转辗长期折磨都不见好转,如今在药灵山庄有了明显的起色。李玉红对中医十分感兴趣,关键是对邢振东更加爱慕。大夫人也有意无意之间在邢振东面前说起那个李玉红如何如何漂亮温柔,建议给药灵山庄添个帮手,但邢振东故作冰冷地说她就是个患者,就问大夫人:“如果进入庄里,你就不吃醋?” 夫人很直接说:“李玉红在隆城绝对是一个美女,连我这个女人都喜欢,人家主动投怀送抱,那是看得起你。可这么一来,你娶上如此美貌的女子,必将得罪许多同行,有人会黑你的。” 邢振东理直气壮说:“谁有本事医病呀?我又不是抢来医的。你说这些不是吃醋的意思吧?” 大夫人说:“我是恭喜我家老头子有艳福,能娶上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真是艳福不浅,走桃花运了,不过听李玉红说她曾到过许多中医馆看过,也许下个承诺,谁治好她的病就嫁给谁,如今你治好她的病,还不让那些人恨死你了。” 邢振东说:“我才不在乎,也不知道李玉红是否愿意嫁到药灵山庄。” 后来李玉红就阴差阳错成了邢振东的二太太。是幸福还是悲哀? 第16章 药灵中医远名扬 夜来蒙面探虚实 1900年,八国联军肆意践踏中国,天津隆城沿海海面上,狼烟四起,炮声隆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硝烟香味。 “报,刘司令,前方将士伤亡惨重,敌人火力猛烈,如再不增兵······” “传我令,火速派兵援我,妈的,内陆地区为什么迟迟不派援兵?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愤怒之际,司令憋着一口恶气,气急攻心,脸色苍白,眼前冒出许多金花,要不是几位护卫眼疾手快,扶他一把,他定会眩晕倒地。 隆城城乡,尘土飞扬,撤回来的伤病,灰头土脑,哭喊着,惨叫着。 忙于逃命的百姓,惊慌失色,不知命归何处。每逢战乱、瘟疫,百姓是最受折腾的社会阶层人员。 这些日子,人心惶惶,逃离家园的人越来越多。 兵荒马乱,匪盗横行。 药灵山庄掌门人邢振东,心急如焚。门庭内外要求救治的伤员与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在江湖上,多年来,声名远扬,其看家本领“无影飞针”“华佗麻沸散”“打不死”更是越传越神。他在江湖上的宗旨是:救死扶伤,弘扬华夏传统医学精华。 江湖上的人,早就有人虎视眈眈。他们知道,“无影飞针”神出鬼没,无影无形,数丈之外,飞针走穴,人中穴倒地或中穴不动,但不至于死地。要是在针尖涂有毒物,便会见血封喉,呼吸困难,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华佗麻沸散”只需闻一下,顺风更厉害,中“华佗麻沸散”毒的人,有种灵魂出窍,如同行尸走肉,施术者叫其做什么,就做什么,中毒后易受到暗示。当然邢振东使用它,主要用于正骨疗伤之麻醉。 “打不死”内服活血止痛,有一定的麻醉作用,越打越舒服。外敷消肿止痛。每逢战争、瘟疫时期,物价飞涨,药商囤积药材牟取暴利。今年药灵山庄用药十分紧张,药灵派弟子四处采购草药,价格高得离谱,药商就垄断不卖,药灵派弟子感到莫名其妙,后来药灵山庄已快无药可用,让人焦急。 邢振东在山庄踱来踱去,心想,山庄多年来薄利多销,治病救人,信誉极佳,在江湖上和官场没得罪什么人,这些药商为何心黑贪利,真是心烦难安。 第二天子夜时分,邢振东拜访杨龙庚卦师。星月相辉之夜,很是神秘,在一块反光的大石板上,杨龙庚正在练功。他身材修长略显消瘦,剑眉高鼻,面如古铜,目光炯炯,一绺长须垂胸,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振东,你面有晦涩,恐有难。”杨龙庚说。 邢振东说:“龙庚兄,你的“梅花易数''早就领教过,应声应方位、应气场,真是功夫过人,难怪我眉心发酸。你的贼眼好厉害,黑夜还能观面色。”说着,将一包上好的茶叶放在杨龙庚的面前。邢振东无事不登三宝殿,杨龙庚能心灵感应到邢振东来干什么。 “哈哈,接我铜钱,我想断更细节的事。”杨龙庚说。 三枚铜钱,呼啸而过,被振东的无影手接住。摇铜钱卜卦,又称六爻法,读者不知道的话,可翻阅《周易》的有关论述。 邢振东诚心诚意地摇了六次铜钱,每次铜钱都清脆地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杨龙庚查看地上铜钱的正反面,把卦象记在心中。 “振东,六神六冲,玄武主事,暗昧之事,伤灾之事,你可多加小心,流年又遇不利,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多防同行小人。”杨龙庚说。 “龙庚兄,不打扰你修炼打坐,多谢,告辞。”邢振东在胸前抱抱手,转身就走了。 夜静人深,邢振东回到住处,疲劳入睡。三更半夜,药灵山庄围墙上出现两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跃入园中,脸用黑纱罩住。 鬼头鬼脑的两个黑影在窗前晃动。 药灵山庄昼夜加班,熬炼膏药。 突然窗前“咣当”一声,原来一块石头被蒙脸人绊倒,跌碎在地上。院子里的狗汪汪地吼叫。 “有动静,此刻,有盗。”徐宝生说。 药灵派弟子们飞身出去,刀光剑影中,看得出对方招招险毒,直刺要害,刀法剑法挺熟。刀剑互为阴阳,虚虚实实,药灵弟子还未见过这种阵式,一会儿,两位弟子已倒在对方刀下。 邢振东惊醒,翻身跃过走廊。两人套路古怪,一般人的确难以识破,振东不轻易杀人,用什么方式把对方制住呢?风的方向朝我,不便使用“华佗麻沸散”,救人是关键,他看看倒地两个徒弟。为了不再伤及无辜,先制住对方才是关键,只见他气沉丹田,然后发于剑指之间,翻身大循环,无形无影神针,出手之间丝毫不被察觉,针是一颗小小的银针。 “哎呀!”两声。 只见两个黑影稳身不动,原来这招叫“飞针走穴”。每个人身上的内关穴、曲池穴、气极穴、足三里、命门、环跳各有一颗小小银针。 根据《邢氏秘籍》中记载,现今考证,一颗小银针,其出手速度每秒十米,数米之外,能穿破很厚的玻璃。内关穴、曲池穴、命门、环跳穴超深刺入,可刺入臂丛、马尾神经、坐骨神经,令四肢不可动。气极穴也称笑穴,笑过有气散气乱的作用,多穴合用,仿佛麻醉一般。 药灵派弟子多年来只听闻过,但没见过此绝招,暗暗为师父的功夫啧啧了得。 “来者何人?”邢振东生气吼道,“为何夜闯药灵山庄?”对方不搭理。 邢振东上去将面罩撕下来,几个脆响的耳光,“啪啪”,对方就是不开口。 “师父,我们把两人捆回去慢慢审问。”徐宝生说。 “好,快看看受伤的兄弟!”邢振东说。 邢振东医治他的弟子,这是第一次当着弟子的面,以前医治断胳膊断腿的患者,都是在密室进行,外人连同弟子都不知其使用何术。 这一次,几个弟子有幸见到密室,但对治疗的过程不知,唯一听见就是一句话:“徒儿,你会好的,你不会痛的。”说这话的时候,师父在受伤徒弟的鼻孔前晃动东西。看似黄灰云雾状的东西,被鼻孔吸入,之后,真的不会痛。 邢振东使用的就是“华佗麻沸散”,完全控制对方的疼痛思维,飞针走穴,阻断痛觉神经的传导。此时他使用的正骨换位,加固包扎,内服“打不死”,外敷“打不死膏药”。 刀伤止血,邢振东用的是奇术。方法是左手用三个手指头顶着碗底,碗里装满水,右手持三柱香,朝着碗边顺时针逆时针方向转三次。 在旋转过程中,振东口念念有词:“小红刀砍着小红山,大红刀砍着大红山,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隔山请隔山应,隔水请隔水应。” 然后嘴里含一口水,气沉丹田,用气冲泰山之气势,将口中的水喷射到伤口上。方才流血如注的鲜血,即刻止住。是咒术还是特异功能也许是气功,弟子们一头雾水。从密室出来的弟子,深感身体舒适,不像受伤时的那种钻心之痛。 第二个,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治疗。 处理好徒弟,邢振东走向屋外。 “师父,两个杂种一声不吭。”徐宝生说。 邢振东说:“我不信他们不说,看师父的,把他们拖过来。” 两人被困得结结实实,靠着墙边站着。娇小的一个人眼睛望着天空,壮实的人低着头。 “只要你们说出为什么夜闯药灵山庄,虽然我们伤了几个弟子,我也放你们一马,我们医家不杀人,要杀的话,在我出手时你们就死了。”邢振东说。 “我不相信你,如果我们死了,有人会来报仇的。”娇小的人口气十分坚决地说、傲气得很。壮汉默默不语。 “我邢振东与你们何仇?我有办法教你说话,哪怕放了你也会乖乖说话。别留我手段毒辣,现在说还来得及,啊?”邢振东说。对方就是不说。 弟子惊奇地盼望着师父的妙法。 “徒儿,你给我找只狗来,放在他们跟前。”邢振东说。 邢振东把仰着头的那个女的拉过来,她的头凭你怎么按,始终仰上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凶得很哪,啊,我把你松绑,你也飞不掉。”邢振东说。 狗朝陌生人叫着,龇牙咧嘴,眼睛露出蓝光,脖子上的毛直立起来,像刺猬一般。仿佛告诉陌生人我生气了,要咬你的腿,吃你的肉,你入侵我的领土,我汪汪叫是我不高兴。 邢振东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啪啪直响,他来了一阵在人看来是花拳绣脚的拳法,能够在空中翻腾,拳腿并用,身上的衣服呼呼作响。其实他做动作的时候,早日伸手将“华佗麻沸散”藏于手掌之中。 一个推掌,置于娇小的那人的脸的上方,并没有击中任何肌肤,邢振东暗示道;“我把你绑给松了,你身热而发痒,要把衣服裤子脱光了,说出你们来干什么,你不说,狗就会咬坏你的屁股。” 邢振东把她绑松了,并继续语言暗示,他把她的头放正了。振东明白,她已中毒听话了。开始脱衣服,因为她全身发热又发痒,热就喜欢脱衣服,痒了自觉想挠痒痒。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让人能勉强辨清人形。 忽然,听到一个“不”字,旁边站着的壮实男人怒吼着: “飞霞,不可以那样。” “你不什么,想造反呀?”说着,邢振东转身向壮实的那个家伙走去。邢振东又将灰尘飞扬的东西用掌力推给壮汉,让他也吸食“华佗麻沸散”。 “飞霞,你不可以那样。邢振东,你们没有仁道,侮辱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壮汉说道。 “你们夜闯药灵山庄就是好汉了。”邢振东说。 “师傅,她的确是个女的。”徐宝生说。 “什么,胡说八道,他的装扮都是男的。”邢振东说。 邢振东转过身来发现,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第1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刀剑合一狼狈逃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飞霞赤裸裸地站在那儿,她神情恍惚地嘴里咕嘟着:“好狗狗,别咬我,我说,你别咬我。”狗十分生气地吼叫,做着边进攻边后退的动作。 月光下飞霞十分窈窕动人,肌肤细嫩光滑,犹如膏脂。曲线凹凸有致,叫人妙不可言,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会夜闯药灵山庄,并杀人不眨眼,真是奇怪啊。 邢振东尴尬着翻身推掌,再次令飞霞接受暗示,让她最快说出缘由。 狗本来就喜欢咬陌生人,狗看到陌生人脱衣服,更是凶恶得多,她只有不停的说,狗才不会撕咬她。壮汉也身上发痒,潮热,他也不由自主地脱去衣服来,没有一点羞耻感,他的脑子好像完全被别人控制。 飞霞在接受催眠暗示后,自言自语说出她的来路。她说是五行派的人,也就是“兴安堂”的人。五行派的人善刀剑,贩药材为生,略懂医道,生意没有药灵派的好。加之知道邢振东声名远扬,绝活超人,一直嫉恨在心。五行派的掌门人罗正兴便勾结“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串通吴占山欺行霸市。吴占山是个匪盗,亡命之徒,以打劫、绑架勒索为生。罗正兴在隆城一带,是药贩子中的老大,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迫于罗正兴的淫威霸道与吴占山的黑手,不敢不从。 罗正兴和吴占山故意借这兵荒马乱,瘟疫流行之际,囤货,造成市场紧缺,然后抬高市价,牟取暴利,借机打击邢振东,因为邢振东需要他们的供货。他们知道,普通药材平时就通过这20多家药行供货,其他的药远到蜀中、云南、贵州等地收采。 也就是说,两个蒙面人一是打听邢振东手中的存货,另一方面是打探《邢氏秘笈》的情况。 邢振东这才明白,原来就是罗正兴手中的刀剑合一的二人转,飞霞是罗正兴的义女,火雷是吴占山收养的儿子,飞霞用剑,火雷用刀,两人从10岁就在一起练刀剑,有任务执行,刀在剑在,如果刀剑合一,许多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又没有血缘关系,罗正兴与吴占山就慢慢默认他们俩未来的关系。 邢振东是说话算话的,他说:“我说过,我知道真实情况,我不杀生,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你们走吧,我邢振东是讲信用的,绝不伤害你们,请你们转告罗正兴与吴占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于是,邢振东用解药在火雷鼻孔,帮助解毒。“你快清醒,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的狗尾巴就翘得老高,尿也直冲天了。” 药灵派弟子认为,放了他们两人,师傅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为弟子们报仇,多有怨气。懂得师傅的人才知道,医家不杀生,是师傅恪守的医道。部分弟子有恨,只能放在心中。另外火雷和飞霞出刀并没有致死药灵山庄的人。只是有刀伤。 火雷带着复杂的眼神和心情来到飞霞身边,飞霞衣不遮体还在那里说昏话:“罗爹,吴叔叫我们来打探货源,还有《邢氏秘笈》,小狗狗别咬,我说,我说。” 其实狗早就拉走了。火雷非常气愤,是平生受到最大的侮辱。“飞霞你中了那门邪毒了。”当着她脸面扇几个嘴巴,打得她昏头转向,话也说不出来。邢振东说:“不用你说了,我明白了,清醒过来吧,闻一下解毒药,然后给我滚开,希望你们长点脑子,擦亮眼睛看看我是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火雷用她刚才撕烂的裤子衣物遮着身子,狼狈不堪离开药灵山庄,消失在密林深处。药灵派弟子,有人在大笑。 “哈哈,刀剑合一的二人转,也不过如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徐宝山说。 刀剑合一的两人狼狈来到大湾河边。飞霞的衣物破衣烂衫的,身体的许多部位露在外边,星月相辉的夜晚,能勉强看到小河边芳草萋萋,两岸的柳丝在风中摇曳,由于凉风与冷水的刺激,飞霞中毒的情况有所好转。火雷用真气直灌她两乳之间的颤中穴与神阙穴。他手眼用功,忽然心中有一杂念,心想这双美乳多迷人。这么一想,气血下窜,直冲尾椎骨(长强穴),头眩晕一阵子。他骂自己色鬼,自己打自己耳光,他干脆闭眼发功,免得眼到心乱。不觉间,飞霞已完全清醒。 “火雷,你做什么啊?”飞霞声音之大,火冒三丈。于是左一个右一个耳光,火雷脸上,用嘴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一个当心拳,火雷来不及躲闪,就滚在河里,被水淹得够呛。在疼痛与不解中,他大声惨叫: “我的妈呀,痛死我了,天下最毒妇人心,这辈子算我火雷瞎了眼,看错人了。” 在飞霞受到刺激,拳打脚踢之时,她的衣物随着惯性离开她的芳体。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想到这样被践踏,太无耻了,觉得心里好痛。尤其是脸痛得发烧,慌忙将裤子套上,用衣物围住胸前,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但心想火雷是最大嫌疑人,是他侮辱自己。 “火雷,你给我爬回来,你破了我的清白之身,叫我如何做人,早晚是你的人,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我们虽好,但没拜过堂。你这样,算强暴,你就是强奸犯。”她哭喊着,暴跳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的身子,什么人也没有动过,你中了邢振东迷魂大法,他的催眠暗示之术,从未见过,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 “我不知道,只知道身上好痒好热,脑子一片混乱、健忘与模糊。” “你全都招了,你中邪之后,什么都说并且把衣物脱了,你说全身痒、热,可能是药物过敏,我看你的样子又是跳又是叫。你着魔后,完全不知自己是女儿身,你发狂时把衣裤撕下来而不是脱下来。邢老贼也还够他妈的意思,你说了我们的情况,我们走了也没杀我们。你要知道方圆百里,你我刀剑合一,出神入化,谁能破我阵式?只有邢振东能。首先是飞针走穴,然后是迷魂大法。飞霞,这就是罗爹和吴叔说的《邢氏秘笈》,我要是得到此术,天下无敌,得天下指日可待。立你为皇后。哈哈哈。火雷虽然受了邢振东的侮辱,但意外查清邢振东的武功和意外看到接触飞霞的身体,异想天开地意淫起来。 “做你的白日梦吧,听你的意思,还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才够你玩。”飞霞说。飞霞也好强,心里也想找到《邢氏秘笈》,便忘了刚才的屈辱。 “我要用迷魂大法迷倒天下美人,美女如云的生活不是神仙是什么,”火雷说。他自言自语:“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你是我的美人,这种滋味挺美。我一定要得到邢振东的秘术,得此术得天下。” “去你的,小心我把你阉掉。”飞霞说。 “哎呦,妈呀,比狗咬得还痛,我的胸。”火雷说。 “谁叫你占我便宜,活该!”飞霞说。 话虽这样说,飞霞心里还是挺痛的,看着火雷潮湿的衣物,口角还流着血,一种悲伤怜惜之心悠然而生,他伸手去抚摸火雷的伤口。火雷伸手抚摸飞霞白皙的双手。飞霞眼里火辣辣,火雷干脆顺势将她拥在怀里,两片滚烫的嘴唇黏在一起,彼此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和粗大的喘息声。四只手在朦胧星光中游动,飞霞的脸涨得比刚出笼的馒头还烫。飞霞也因为激素作用产生的冲动战胜理智,半推半就依在火雷的怀里,体验在男人怀里的感觉。 “雷哥还疼吗?”飞霞说。 “阿妹,不疼了!”火雷说。 “雷哥我们等会再走好吗?你看我这身丑相。”飞霞说。 “好,我听你的。” 爱情燃烧的时候比止疼药效果还好,比现在的杜冷丁强得多。据生理学家所说,是吗啡的10倍,当然只有那些发自内心真爱的人才能体验得到。 “雷哥,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飞霞说。 “阿妹,这是在蜜的天堂。” 晚风徐徐,这世界仿佛全是他们的,一切都幸福美丽的,没有纷忧,没有苦痛。 “火-雷,飞-霞”好像远处传来声音,她俩人像触电般地推开对方,慌忙环视四周,有人打破这宁静,心中很不情愿。火雷嗖的一声,快刀握在手中,竖着耳朵捕捉刚才的声音。 “火-雷,飞-霞,你们在哪里?”声音由远及近。听得出是小奎的声音。 “小奎,我们在大湾河。”火雷高声回应。 罗正兴迟迟不见回来,就派五行弟子前去打听虚实。 吴占山在酒席上与罗正兴对饮,罗正兴说: “吴哥,据传邢振东的《邢氏秘笈》中的“飞针走穴''“迷魂大法”出神入化,哥俩如果能弄到两种绝技,你我就是江湖大盗,国宝我都要把它偷了。” “如果是我,我要把皇上的龙椅龙袍偷了。你个小心眼,盗国宝算什么,穿上龙袍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你个蠢蛋,哈哈哈!”吴占山说。 “别做梦了,想当皇帝,别痴人说梦,《邢氏秘笈》还没有在你手中吧。你醒醒吧。”罗正兴说。 小奎赶到大湾河,只见火雷站在那里,飞霞不见行影,看到火雷很夸张地赤裸着全身,于是问道: “迟迟不见你们消息,飞霞呢?”小奎问。 火雷说:“你别管,把你的衣服裤子脱下来我有用。” 小奎说:“我穿啥呀,你们几个不会用树叶柳条编成裤子给我吧?”他又接着说,“喂,喂,这是哪门子事啊,我不想玩那个格调。” 火雷说:“少说废话,去去去。”几个人逼着,拉着把小奎的衣裤脱下来。找了一些树叶柳枝捆在小奎的腰间,树叶与柳条遮住了他的容易害羞的地方,仿佛一个原始人。 没过多久,火雷穿着小奎的衣裤,飞霞穿着火雷的衣裤就站在众兄弟的面前,兄弟们纳闷换衣之事。 “嘿嘿。”飞霞、火雷顿时笑得肚痛,手捂着肚子。“小奎你真帅气,像远古的首领,半个野人,这柳编裙子别有风情。” 飞霞边说边笑,这场面引发阵阵狂笑,许多人都痛快地笑了。虽然人没有什么闪失,这帮人情绪高涨起来。最害臊的是小奎,他不自然地将两只手在身前遮遮掩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 “这叫潇洒走一回。” “这叫不解风情,竟在此刻。” “我还没你这福气。” “这叫远古的传说。” 他们匆匆忙忙往家赶。关于夜闯药灵山庄之事,飞霞、火雷的心情起伏较大。两个人都在为说出真相而后怕,所以就不说。初吻的激动、兴奋暂时冲淡着不安的心情。男女拥抱暖昧,身体上为什么产生各种奇特的体验。这种甜蜜感要是永远不要消失,这生命该多美丽啊!你的那半和我的另一半为什么生来就分开?有些秘密与隐私他们是不会说的。 邢振东认为,吴占山和五行派的罗正兴不会善罢甘休。药灵山庄会从此与他们恩怨难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就怕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在何时在登场?他焦虑着。 回到红楼,火雷、飞霞把夜闯药灵山庄的事说了一下,但就没说出“迷魂大法”美人脱衣十分丢人害羞的事。只说邢振东的“无影针”如何定住他们,并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并思维失控。 吴占山说:“我儿你们安然回来就好,邢振东用的就是飞针走穴,无影针,迷魂大法。迷魂大法如此神奇,天下一绝,唯有此术,可天下无敌。你听着,今后不要与他硬斗,要智取。真想不到邢振东这酷儿还不简单。” 吴占山,罗正兴,火雷,飞霞几人密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第18章 卧龙洞中传奇多 振东远行路漫漫 邢振东为打破五行派、兴安派的长期封锁与垄断,决定秘密离开隆城,前往安徽的亳州,西南的天府之国-成都,植物王国-云南,采购普药和特殊用药。同行是冤家,这长途之行,最怕身后的药灵山庄被五行派和兴安派伺机作乱。大太太所生的二娃子,女儿修莲都还小,这当下,要拜托谁来管好药灵山庄。药灵山庄30多人要吃饭,一天都不能缺粮,最好安排铁嘴管家徐宝生料理家务。但最终还是不完全放心,人心隔肚皮,最好留一手为上上策,《邢氏秘笈》不能流入凶人之手,只能放在地道下还有暗道的石墙里。后来他故意让人看到把假秘籍藏于卧龙洞,卧龙洞是个十分特殊的洞,进洞没有“闭息大法”必死无疑。 邢氏列祖列宗祠堂就在山庄的后面,祠堂依山而居,山洞常年有淙淙的流水,清澈透明,水的源头是山的半山腰的岩洞。洞旁立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卧龙洞”,洞有数里之远,传说洞里有宝,进去者,十有八九,有去无回。这个地方是邢氏家族经营多年的地方。 山梁重叠,百丈云高,参天古树,蔓藤缠绕。春天百花争艳,百鸟齐鸣;夏季青枝绿叶,翠意浓浓;秋天树叶染成红色,像火的海洋,纷飞的落叶在风中轻吟着对春天的眷恋。隆冬岁月,这里沉寂、寒冷。 邢振东带弟子来祠堂前,举杯饯行。 弟子们纷纷表忠心:“生是邢家人,死是邢家鬼。发展中医药,振兴药灵山庄。” 口号在山梁久久回荡。每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在咣当碰撞声中,碗中酒滚下肚肠。 这是一年的冬季。祠堂周围的茅草萧条,在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枝撕破刮来的寒风,发出阴森恐怖的声音、如泣如咽的悲鸣声。分离之苦,刻写在人脸上,神情表现得严肃而沉重。只有那几句对联像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呐喊,鼓舞鞭策邢氏的师徒及子孙。看那闪着金光的大字:卧龙神洞,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药灵世家,慈行荫功积善德,悲为苍生解疾苦。 夜里。大太太、二太太为邢老爷远走他乡准备行囊。那份依恋,愁肠挂肚的心情,挂在两个夫人的脸颊上。大夫人勤劳能干,持家有方,二夫人温柔贤惠。 这一夜有三个人没有睡意,那就是邢氏夫妇三人。他明白,即将别离的情景,这样的心情,他不能冷落任何一个。邢振东钻大太太的被窝里,大太太就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枕头的话,一个滚烫的泪珠子沿着他的脸上滚下来,正好把他和她的脸粘贴在一起。 这次出门,非同寻常。大太太素往是个有泪强忍的女人,今夜为何流泪,这倒使邢振东有些意外,原来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明白、理解老婆的心思。此时,彼此都很认真的对待夫妻之间的爱意,只是良辰如金,谁不想在这刻,多一分钟温存与缠绵。看着老婆的长臂硬是挽着他,一时半刻还真是挣脱不了。 邢振东说:“太太,我想给二太太话个别,你最体贴理解我的为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鸡叫四遍就赶路,时光如水流,我的乖老婆你早点休息。” 大太太沉默无语,那份眼神是世界上最贪婪的目光,她多么希望邢振东能在如此温暖的被窝,哪怕再待一秒钟。 郭振东身披着睡衣,“沙沙”的走到二太太卧室门口。屋里的豆油灯光忽暗忽明的亮着,他侧着耳朵听里面动静,屋里传来哭声,一股心碎的感觉,立刻充满着他的胸膛。多亲爱的人啊,不知哭湿了多少枕巾。其实在邢振东心里,这个李玉红是最缠绵的,也是他最偏爱的。 “咚咚。” 这种夜晚的声音,对李玉红来说太熟悉了,又兴奋又激动二太太,明白是邢振东来了,她起身打开门栓,门刺啦一下打开了。他掀开粉色的帘子,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心里蹦跳着。李玉红洁白而又半透明的睡衣,从肩垂到地面上,让他心醉,映射在墙上的影子,婀娜多姿,活脱脱一个刚睡醒美人。其实她早就打扮好了,屋门打开时,邢振东就有了香气袭人之感。 “我的美人,让你久等了!”边说着就将二太太挽着,整个人抱在怀里。绣花的鞋子掉落在地上,径直走向床前,他在二太太的细皮嫩肉的脸上和如山似峰的胸前狂吻,他的胡茬子滑过的地方,弄得二太太痒酥酥得直叫唤。方才的泪人,瞬间眼里充满无限期望盼与渴望。一眨一眨的眼睛,仿佛多少爱的热浪向你扑来,肌肤烧得像感冒发烧似的,脸上阵阵绯红。 夜好静,夜好美,这一走又是月余。他们多珍惜分分秒秒,不觉之间,你我都有种久别重逢之感,惜别是什么滋味,此时没什么适当的词语来表达,只有让那痛快的缠绵,只有忘我的投入来回答一切······ 大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冷落一边的她体会到“妻不如妾”的滋味。 鸡鸣好几遍了。 依依别离,惆怅裹着肝肠欲断。两个女人早早就起来为她们心爱的人准备早餐。 天还未亮,邢氏师徒匆匆走出药灵山庄。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说出此次计划,背着鼓鼓的银子和行囊,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有两个女人眼泪与祈祷。狗在邢振东的大腿间钻来钻去,摇着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他的脚。 第19章 色诱宝生做卧底 重大情报遭泄密 这些日子,徐宝生这个铁嘴管家掌握着药灵山庄的事务,除了白天,夜晚显得松散悠闲。师父不在家,有时候偷着点懒无所谓。 红楼是隆城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只要有钱,江南江北地方美女如花似玉,个个水灵灵的,想找谁就找谁。这个妓院是吴山占的一支黑手,许多官员、商人都被他拉下水,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沾花惹草自投罗网的。 杨石生是徐宝生的患者,这几天常到药灵山庄扎银针,腰腿痛的情况好转多了。看那种神色和表情,是很感激郎中的样子。晚上,他提些薄礼来到庄上,说:“徐大夫,多谢这几天的手艺,我好多了,为了表个意思,请您喝杯小酒,您的手艺不错,我要做块匾感谢你。” 徐宝生这几天也看得出,杨石生出手大方,补钱也不要找零,这份热情劲,不去一下,怕凉了顾客的心,几番盛情,不得不去。 徐宝生被请到红楼里面喝酒,这对徐宝生来说真是好大的面子,初到这里看到那些美人,就有些晕头转向,眼花缭乱的。那种虚荣感很是满足。 徐宝生说:“杨老弟让您破费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做生意的,这点小钱花得起,是小意思,明个儿还去你那里治病。”杨石生笑着说。 酒宴设在二楼的厢房里,杨石生对这里很熟,一到这里就小翠、小艳的喊。听见喊声,两个打扮时髦姑娘,楚楚动人,娇声娇气,扭转着腰臀来到身边。小翠泡茶,小艳给杨石生捶背。从她们微笑的眼神里,不难看出,杨石生是这里的常客。 小翠泡好半杯茶,向徐师傅走来,胸前高高的挺着,似乎刻意传达出自己丰满与性感,女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据说她是红楼里最有吸引力的勾魂的女人,再坚强的男人都经不起她的妩媚与风骚。 杨石生说:“小翠,好好伺候徐老爷,他的医术高超出名,是大名鼎鼎邢振东的大徒弟。” “杨老爷说的是,徐老爷好,您请用茶。”小翠甜美地说。 小翠这声音甜甜的、绵绵的。有些傻冒的徐宝生,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鼓鼓的,宛如黄牛般的眼睛,眼光始终没离开这个小翠,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笨拙地说:“好的,好的。” 小翠陪在徐宝生的身旁,捶背、按捏、撒娇,徐宝生神色飞扬,小二送来一大桌酒肴。徐宝生心中想,真她娘的舒服,口福、眼福、艳福样样齐全。 酒过三旬,夜晚烛光朦胧,小翠的妩媚,让徐宝生心花怒放。小翠也乖巧,凭他摸,只是嫣然一笑,偶尔装着一副羞涩,激起他莫大的好奇。小翠更逗的,便是缠着徐老爷喝交杯酒。 看在眼里,杨老爷心中暗喜,时时笑出声来。 今晚,徐老爷觉得自己是主角,喜上眉梢啊。 小翠娇声娇气地说:“徐老爷才高胆大,徐老爷长得越来越帅气。”徐老爷听到这样那样赞美,喜在脸,美在心中,他也许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在厢房嬉笑打骂,甚是快乐。 有句话说:贫穷起盗心,温饱思淫欲。欲火中烧的徐宝生经不住小翠的逗乐,在小翠的搀扶下歪歪斜斜走向她的厢房,小艳也搀着杨石生进了同一间厢房,房门啪的一声,将四个人与另一个世界隔离开来。 盯睄的人在小翠的厢房侧耳偷听,半晌没什么动静。正在等得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屋里传来些让他兴奋的声音。 盯睄人快步消失在楼道口,然后咚咚的敲门,喘着粗气喊道:“老哥,鱼儿戏水快吃食了。” 吴占山说:“奶奶个熊,给我准备一把刀剪和几百两银子,用得着,那是老子的女人,不能白整。” 楼道里走来匆匆的脚步声,吴占山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小翠的厢房,嘴里臭骂着。 吴占山说:“敢玩老子的女人,妈的个巴子。” 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惊慌失措的徐宝生和小翠赤裸裸的,两人正忙着找遮羞布,一时慌张,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几个兄弟把一丝不挂的徐宝生按在地上。 “小翠,他干你啦?”吴占山又吼道,“他杨石生也在做那个,通通给我拉过来,把儿子那根屌东西修剪掉。小翠,你们玩了?” “玩了。”小翠说道。 吴占山说,“玩了,骚卖逼的,骚货。”说着啪啪几个耳光。 吴占山说,“小艳呢?” “在这儿。” 吴占山说:“你们也干了。” “干了。” “妈的,两个骚女人对别人这么来劲,对我硬说我不行,对老子不够意思。”吴占山说。 啪的一声脆响,小艳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两个女人弄懵了,怎么真打?她们心中明白,她们都是按照主人的意思演戏。怎么会是这下场?还不如真跟他玩一把,老贼床上功夫本来就不行。 床上那事,根本未做,这下反倒被认为真做。说假玩不遭罪,说真玩才是遭罪,真是恼火,倒底怎么说,才符合老贼的心意? 两个女人抽泣着,一副相当委屈的样子。在吴占山的面前,瑟瑟发抖。他像个愤怒的公牛叫道: “嚎个球,给我滚。” 两个女人,像吓破胆,低着头离开了。 吴占山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石生。” “你怎敢用我的女人?”吴占山说着,暗示兄弟假装暴打,“给我拖出去,用刀给儿子那屌东西修了。” 杨石生被拖到门外,叫骂道:“你让老子断子绝孙,你们不得好死。” “啊······”杨石生演戏般地惨叫。 阵阵惨叫从外面传进来,这下,给徐宝生镇住了。难道真的要把香火给灭了?真他妈惨无人道,这是最丧德最损的一招。 “老大,听说那东西挺补的,比虎鞭药壮阳多了。”吴占山的马仔说。 “好的,留下吧,煮汤下酒。”吴占山说。剪子在徐宝生面前晃来晃去,剪子上还滴着血(实际是鸡血,这些动作都是假的,是用来吓唬徐宝生的),徐宝生看在眼里,顿时生出绝望表情。 吴占山说,“你是邢振东的大徒弟,徐宝生,我不杀你,但今天我就让你失去那根东西,看你如何搞女人,拿剪子来,我亲自割了它,这是报应,把它熬汤喝了。” 徐宝生害怕了。刀剪在胯下嚓嚓响,作欲修剪之状。吴占山用烟火灼了一下徐宝生,只听见“啊,啊”地惨叫。 “在修了之前,你想说什么?我想知道药灵山庄的情况,还有邢振东在做什么?”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吴爷,只要你饶了我,我想告诉你,我今生今世会报答你的,邢振东背着许多银子去购药。《邢氏秘笈》被邢振东藏到卧龙洞中,出发前,吩咐过不准向任何人泄露。” 吴占山说:“难怪七天了没有邢振东的风声与影子,你只要与吴爷合作,我把你当兄弟看,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今天我给你一个面子,给你一千两银子随便花,找个女人乐乐。今后需要你负责监视邢振东的行踪,我要《邢氏秘笈》,没找到秘笈之前不准杀了邢振东。也暂时给你一条活命。” 好多银子把徐宝生的眼睛看得花了,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吴占山终于得到了重要线索,心中窃喜,收买了这样的内线,今后做起来事来方便多了。他们从徐宝生口中得知,邢振东前往的第一站是安徽亳州收购普药。杭州芍药和菊花,四川的川芎、川黄连,云南的三七和东川的雪上一枝蒿,具体情况是先从远处收,然后往近处收,这么说来,邢振东在此行的重点是云南,云南是他采购许多奇特药品的首选地,其中“见血封喉”的主产地就是云南。见血封喉,是种剧毒,如果在邢振东的“无影飞针”上涂“见血封喉”并刺中对方,多半一个时辰中毒身亡,症状是喉中似有堵物,呼吸困难而窒息。 一队人马悄然行动了… 第20章 邢振东采药收购 深入草药王国 话说云南这地方,邢振东来了好几次,这一次要多采购些药材。他心中带着挂念、不安。在云南这地方有两害,一种是狼、豹子、毒蛇,还有一种就是土匪。这么多银子要是被土匪劫了,此次采购计划就彻底失败。在路上,在驿站住宿,格外小心。白天银子挂在身上,晚上则枕着银子睡觉,好折磨人啊,真所谓财多累主啊。 “苗子”是简称,在邢振东眼里凡苗族,能上山捕猎都是苗子。到云南来,他最喜欢苗族汉子。苗子对山川地理非常熟悉,而邢正东来苗家山寨舍得花钱,多年来相处得比较要好,常带些土特产赠给他们。 这年冬天,也是采药的季节。云南虽然是冬季,却一点寒意都没有,许多地方还是绿茵茵的。邢振东根据药物四气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特点,春夏多采花叶,秋冬多采根块、果实。动物类药物,秋冬较佳。 云南有两味药,邢振东需要量大,要找到这种药,要有火药枪的人才能搞到,最好是邢振东这种会使用飞针走穴的人。这种药是水葫芦、水獭猫,用枪打会被打得稀巴烂,如用飞针,那就好了。这两种药物在治疗气管炎哮喘方面效果较好。 张花苗终年以打猎为生,邢振东给了他一些银子,请他当向导。三道坎是苗家山寨。这一天张花苗领着邢振东沿乱头河而上,后面跟着几个弟子。一大早就打了好几只水葫芦和水獭猫。张苗子的枪法也准。只是把这些动物打得好大的洞,而且由于枪声被吓跑许多。无影飞针却在无影无形中就把动物擒住。最舍不得用枪打的是躲在岩石上獐子。 獐子的麝香可是好药。如果吃了毒蛇形成的獐牙,是名贵的。獐子牙髓腔,腔是空的,在牙齿有道红线,然后把麝填实在髓腔中用红布扎好,那叫麝牙。这东西神奇,如果病人喉痛,颈部毒肿,只要麝牙在皮肤上划一个圆圈很容易治好。 炼制“见血封喉”,邢振东不让其他人看,常常一个人上山。这种剧毒,在心狠毒的人手里可杀人不留任何痕迹,这是种神奇物毒。 大黄蜂的尿和毒蛇的毒汁是“见血封喉”主要成分,大家都有常识,被蜂刺了会发生过敏肿痛,被毒蛇咬伤,轻者肿痛,重者身亡,其中一些毒可钻入血液循环,致人中毒;另一种神经毒那就更快了,会用此术的人,只要涂点在针尖上,轻刺皮肤,几乎就在没有什么伤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其实邢振东故意这样将稀释过的小剂量“见血封喉”,用在治疗风湿病中有特殊疗法,但一定要掌握剂量,否则与杀人犯一样。而江湖中不怀好意的人则把“见血封喉”用做杀人手段。就算有人知道“见血封喉”的炼制过程,但对解药都不知。 瞧邢振东炼“见血封喉”的过程。第一种毒必须找到马蜂窝,只要在马蜂巢的门口放个碗,在碗上方放些红色的布条,马蜂恨红色,怕火一样的东西,成千上万的蜂就爬在红色布条上拉尿,看似把火灭了,当然火最后没有灭却拉了一碗毒尿。 捕蛇是危险的,普通人怕蛇,对邢振东来说,干这差事简单,他手中有解药。毒蛇的种类多着呢,花色越复杂鲜艳的蛇,毒要强些。要取蛇的毒汁,要用精致的方法做成纸张,去逗蛇,让蛇咬,精致的纸,则将毒液吸附在纸上。 另外,要彻底抓住蛇七寸与脖子处,在蛇的口中喂特别的汗烟屎或人的耳屎,用金属小棒磨擦毒牙,毒蛇则像喝醉酒似的,毒口水流淌不止。漆树毒也是会让人过敏的植物毒,配方与提炼只有邢振东才知晓。 “飞针走穴”对穿山甲作用不大,他使出的飞针不是穿不透穿山甲坚实的甲片,只是这东西中了针后,就在斜坡上滚,滚到山脚,撑开磷片,打洞走了。 穿山甲行走的样子,有些像恐龙,在山上只要受到威胁,就把头埋在肚皮上,尾巴卷过来包住头部,从山上很高岩崖滚下去,也跌不死。狼和豹子只能看看,根本找不到下口的地方,淌着口水很无奈地离开。用飞针加“见血封喉”,太浪费,张苗子的火药枪使用得上,放它一枪,滚得不远。 邢振东走到哪里,哪里就名声四起,土匪专门来找邢振东买“打不死”,据说这种药是种止痛药麻醉药,打伤却不疼,之所以叫“打不死”,就是服了这种药,棍棒锤打,痛也不觉,越打越舒通。 土匪知道这种药后专门用小线缝在衣领上,如果被捉住,棒打,就悄悄地用舌头舔食,食后,别人打就一味装死,别人以为快被打死,也叫不出声,松绑后,横在地上,只要无人防守,一下就逃出包围圈,很难被捉住。 “打不死”和邢振东的名字一样响亮,敬重他的人越多,他越担心。土匪对他的银子和手艺是闻得出味道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为什么?因为人出名了是非就多,猪胖了会被宰割。 第21章 吴罗私闯卧龙洞 吴占山和罗正兴得知重大消息后,火速组织人马,跟踪邢振东行动。 一路人马由火雷、飞霞为首,远扑滇贵川劫他的银子和贵重药材。另一路人马则利用徐宝生为内线打开山门,乘黑夜偷偷进入卧龙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夜里进入卧龙洞并非易事,里面阴森森的,幽深恐怖,这个漆黑洞在民间传说很神秘,能进去出来的人很少,但吴占山和罗振兴一伙人不这么认为。人马多,不相信里面会生出鬼来。 夜里,流淌的水声和涉水带来的声音,给寻秘笈的人增添了不少紧张、刺激,每一种稍微异常的声音,都把每个进洞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吴占山和罗正兴带着几个人,在洞旁断后,确保洞中人不要受药灵山庄人的围攻。 到洞中一百米深处,远处似一种风的声音刮过来,由远及近,所有人背脊梁上一波波像毛毛虫似往上爬。他们仿效夜行人唱歌,自己给自己壮胆,齐声呼喊,“吆喝喝”“吆喝喝”,被惊吓的蝙蝠成千上万地往里飞,就搅动洞中的风力往里走。 要知道这些蝙蝠给邢振东带来不少“五灵脂”中药,是蝙蝠的粪便与尿液的干燥混合物,“五灵脂”状如凝脂,受五行之气的化学物理反应而成。蝙蝠喜欢居住峭壁石洞或石缝中,白天睡觉,清晨或夜间出来活动,善攀援,能滑翔。不少采药人在采“五灵脂”时,绳索常被咬断而丧命。邢振东不怕,他懂得将绳索染成红色来迷惑它们,如果不懂得这些怎么可能进入洞的深处与底部。这些蝙蝠又叫“寒号鸟”,夏至羽毛丰满,冬至羽毛掉光,止夜鸣叫。人们说,夏天羽毛丰满多姿多彩时,就得意地唱“凤凰不如我”,到了冬天就叫“得过且过”。生活中有些人就像这“寒号鸟”,一生见不到阳光,得意时不可一世,失意就得过且过。口号里、信念里就这样安慰自己:“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理窝”。 不过要说句公道话,天不生无用之物,他们的粪便可是好药,味甘温,无毒,入肝经,有疏通血脉,散瘀止痛的功效,是妇科要害药物。邢振东在治疗妇科疾病方面,深受众人吹捧,名气远扬,与卧龙洞的特殊“五灵脂”有特大关系,对邢郎中来说,这洞里就是宝贝,有时比金银还贵,只是众人不知而已。 上面说到,突然有人到访,蝙蝠惊吓后往里窜动,搅动的风力似乎要将人往里吸,顿时大家惊慌得不敢贸然前进。有些人想到有去无回,有些后怕。但在黑牛、杨石生大胆的鼓动下,说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自古富贵的人都是敢于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只要财迷心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胆怯嘛就丢在一边。贪是一种动力,一是成就自己,另一种就是毁了自己,关键是方向问题,就像一个人驾驶一个动力十足的拖拉机在旷野里狂奔,结果大家都知道,除了少数幸存者,大多数是车毁人亡。 走到此处,主洞忽然分成两个洞。他们纳闷到底往哪个洞走? 吴占山和罗正兴听到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飘落的枯枝树叶与烟头会随着洞里河水漂出来,大家难免产生一种紧张情绪,两人条件反射地在腰间摸枪。两个贼人,不知何时,已装备如此精良外国洋枪。一般情况,众弟兄都使用刀剑,能玩得上这种规格的?就他们两人,还有他们的亲信杨石生。 杨石生说道:“秘笈近在咫尺,谁能得到秘笈,我在大哥面前帮他领五千大洋,兄弟们好好干。我提意,黑牛?” “在。”黑牛回答说。 “你带十二个兄弟往左走。”杨石生说道。 黑牛答道:“是!” “炮客?”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在。” “你带十三个兄弟往右走。”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是。” “炮客、黑牛,你们拿到秘笈及其他宝贝可不要私吞,小心吴大哥、罗大哥的“飞飞”敲了你们的脑壳,这是道上的规矩啊。谁身上有酒?老子身上冷。”杨石生说道。 “有。” 杨石生讲:“每人都喝一点,继续前进。我杨石生带两个兄弟在这两洞口汇合处为你们守候,防止坏人给洞口封了,外面有两位大哥把守,大家放心,发财日子到了,想一生荣华富贵就得大胆点,不要像娘们,啊。” 大家齐声说道:“是!”,两路人马分道入洞。 杨石生带着两个兄弟,藏在一个大石头的背后,静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炮客的人马往右走了很久,凭感觉有四百米地远,发现地面有人走的脚步痕迹,还有块石头上刻着,稀奇古怪的文字和图案,再往前走十米,一个石头豁然出现三个大字:“落魂谷”,一根独木头横在小河的两岸。 河里是烂泥浆,用木棍探时,探不到底,应该很深。人跨过单木,登上对岸,依稀能看到几具骷髅骨,大家感到恐惧。拐过一道弯,像雾一样的东西向人飘来。火把的火焰变小了,走在前的兄弟的火把,已经熄灭。有人感到呼吸困难。 有人惊叫:“妈呀,这是“落魂谷''。” 有人喊:“有鬼!快往外跑!!” 听得出来,有人已掉进烂泥潭,“哎呀”在惨叫中发出最后的挣扎,人渐渐陷进泥潭,最后冒出几个可怜巴巴的气泡,水沟又恢复原样。走在后面的已窒息在地面,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一带没有蝙蝠生活,应该是氧气十分稀薄。据后来的考证,这一段洞相当独特,由于独特的地质环境,这里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还有硫化氢气体与氯的水蒸气,这些气体,是受到地下板块的运动,时有时无,雾气涌动时没有人过得去独木桥,所以前人在桥头书有“落魂谷”三个字,提示人不要越过雷池。一般情况,这些雾气,温度下降,会变成水滴,落到地面。那为什么有人搭独木桥在这里,这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看来只有邢氏家族知道。除了与众不同的“五灵脂”,还有什么呢? 炮客的人马不能魂归故里,却丧命“落魂谷”。其实“落魂谷”里确实藏玉石和黄金,还有秘笈。邢氏家族这么多年的发展,是积累不少财富,放在这里会十分安全。如果要安然无恙地进去出来,懂“静息大法”这种本事,六分钟之内不呼吸,才能穿过这个死亡之谷。 “静息大法”属于胎息法,相当于胎心在母体内不吃空气,照样活着。这种胎息法,在道家中有人修得很成功,邢振东的功夫是一刻钟的胎息功。 黑牛带去的人马往左一路淌水而进,里边越来越宽,钟乳石笋,千姿百态,像个大屋顶,石壁上刻着线条分明的路线图,他们仔细查看后,确认是他们走的“卧龙洞”大体路线图。 在很远的角落一处,洞变得小多了,显得像隧道似的,乌黑黑的水,静静地淌着。最深处有膝盖深,洞壁上刻有两个字“鬼谷”。 有人问:“黑牛,这里写着“鬼谷''两个字,是否还要往前走?这“鬼谷''听起来挺吓人。” “那是邢振东故意吓人的。”黑牛说。 “黑牛,洞上面挂着像蓑衣样的东西。” “不管它的,往里走。”黑牛说。 有人讲:“我脚碰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你看见什么东西?”黑牛说。 “啊,人脑,骷髅架。”说话间,黑牛脚往前迈了一步,绊倒一根绳索样的东西,一下扑倒在水中。洞上的箫衣,因为绳索的牵拉,来回大幅度摇晃,有部分人因为惊吓,裤裆里流出热乎乎的东西,那是吓坏了膀胱,恐则气下,膀胱括约肌失控造成的。摇动的蓑衣,抖落无数灰尘样的东西,十分呛人。比农药“六六粉”的味道还要呛人。顷刻间,黑牛他们抓破嗓子,做出叫喊的样子,但喊不出来声音,全身无力,软绵绵倒在“鬼谷”有膝盖深的水中,一个个脸色青灰,脸上露出各种惨相,从此“鬼谷”又多十三具骷髅骨。 话说在洞口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在焦急等待,心中多了一种不祥,不停地往洞里张望。 在岔洞,杨石生急得发慌,高声呼叫。洞中像打雷似的回音。 “黑牛你们在哪里?” “炮客你们在哪里?” 洞里的声音容易传播。洞里边并没有黑牛和炮客的声音传出来,而是那杨石生的原声传回来,那是洞的重叠音、回音。“黑牛你们在哪里,炮客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杨石生身上毛毛的,心想难道这家伙们,都玩完了。半天没有动静,面带恐怖的神色。决定和两个兄弟往右洞前去查看,走了一小段不敢贸然前进,决定赶快退出洞外,向主子报信。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吴、罗心中又高兴又害怕,要是秘笈弄到手,可是要威震江湖的。害怕的是,万一是坏人呢,想到这里,他们把手里家伙握得紧紧的。 快到洞口,杨石生传来咳嗽的声音。 通过声音可辨得出是杨石生出来了,主子才把枪放回腰间。 令吴、罗吃惊的是,一大队人马,只有像丧家之犬的杨石生等三人回来,好一阵,吴、罗木然地呆在那里,然后是一脸惊愕。 “你们其他人呢?”吴占山说道。 杨石生说:“报,两位爷,在里面有两个岔洞,我等候,其他人分两队进去,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恐怕生死不明。” ““卧龙洞”不是简单的“卧龙洞”,他们可能中了邢振东和徐宝生的计,找他算账去。”吴占山说。 “我们是不是进去看个究竟。”罗正兴说。 “不能,失踪这么多人,要是我们去也失踪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石生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吴占山坚决吼道。 “这有道理,不过得小心点儿。”杨石生回答道。 一路战战兢兢,他们终于看到他们要的结果,走到岔洞右边的“落魂谷”,不敢进去,分明看得见对岸的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稍远的地方雾气围绕,那是一股杀人的气。 “这里有宝,邢振东肯定有藏宝之图和入谷破阵之法,问题是邢振东是去云南还是藏在洞中,我倒是个疑惑,先撤到另一个洞中看看。”吴占山说。 “等等我丢个东西进去试试看看!”杨石生说。 石头砸对岸,发出雷鸣般声响。一股雾气向他们慢慢飘来。 “你们有没有头晕乎乎的情况?”吴占山说。 “有啊。” “快撤。“落魂谷”有毒空气!”吴占山凭经验老练地说。 他们快速退出右洞。 往左洞进去不远处,地下的河水冰凉凉的,突然看见黑乎乎的尸体,慢慢向外移着,他们下意识往后退。 “这是“黑牛”啊,吴爷!”杨石生说。 杨石生检查一下尸体,没任何一处伤口,怀疑中了暗算,像是中毒。 “老子朝洞里开一枪看一看。”罗正兴说。 枪声在洞里震耳欲聋,受到惊吓的蝙蝠“嘎嘎”直叫,后来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洞中的秘密只有邢振东本人知道。我们尽快赶往云南,调查邢振东活动情况。”吴占山说。 “另外加紧追问徐宝生有关洞中秘密和邢振东的现状。”罗正兴补充道。 他们狼狈地离开卧龙洞。 第22章 追踪邢振东 路遇杨龙庚 飞霞、火雷一路风尘仆仆追踪邢振东的动向。千山万水特别惹人喜爱。人间要是少一点斗殴,少一点算计,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自在!但也不完全对,比如像吴占山,罗正兴之流,他们觉得没有目标,没有打斗,没有钱财,没有女人,生活显得黯然失色。飞霞、火雷想得并不复杂,义父给饭吃,端人家的饭碗,拿人家的钱财,不干活才怪,他们是人家领养的孩子,能活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要打听邢振东的行踪,只得沿途打听当地的药商,还有就是向客栈的老板询问。 天蒙蒙的,飞霞、火雷心情像天一样阴着,好多天没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麻黄镇盛产麻黄、姜黄、元胡。这一天,街道两边的行人少得可怜,店铺里的生意人都把眼睛瞧着街上的行人,希望顾客来光顾自家的小店。由于进店得人很少,那些生意人心里不耐烦起来。不过这天,财神爷像是看中杨龙庚师傅。 “看褂、算命、看财运,看不准不要钱。”杨龙庚吸一小口酒,重复着上面的话,神态悠然自得,人长得清瘦,头发像女人,阳光下细小的眼睛丝毫不影响他那有神的双眼,身边围了不少人,来者可面相、手相,也可报生辰八字立四柱。 有人说:“这老倌八字算得挺准的。” 有人说:“真是神啊,天下真有预测未来的人。” 有人说:“能知过去,还知未来。” 有人说:“多少钱算个命?” 有人说:“听说命差的不要钱,命好的要钱。” 有人说:“我请他看看能否娶媳妇!” 有人说:“我看财运如何?” 又有人说:“刚才有人说,他能看得出你家有几个坟塘,有几口人?”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着。 这刻围满了二十多人,有的人拉着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人骂祖宗,骂祖坟没有葬在龙脉上,子孙稀少,祖上穷家薄业,说明年就不去挂纸、烧香扫墓。 火雷、飞霞在客栈里闲得无聊,闷得发慌,邀约着一帮兄弟在街上溜达。脚下的小石头被踢得很远。飞霞自觉逍遥,找得到找不到邢振东都无所谓,只要和亲爱的人在一起,管它风霜雪雨,心里乐着呢。在家里不敢放肆,老人家罗正兴常说她玩物丧志。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说刀剑二合一,阴阳两人转,女的要练到二十二,才能立足江湖。 飞霞心想,在外可以和情人偷着乐,搂搂抱抱算什么呀。不过,火雷身上的那汗臭味还怪怪的,有意思,闻不到还想闻呢!男子汉如果没有汗臭味的话不叫男子汉,飞霞这样想着走着,一瞬间脸有些发烫,一片片红晕现在脸上!她怕失态,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事,多丢人现眼,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春心荡漾,骚动不安?她暗示自己不想了不想了。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 火雷一伙人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霸道地的扒开人群吼道: “老者,你在这里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也不看看大爷是谁!”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杨龙庚回答后又说,“这位武师,这位师傅,在下走南闯北行个方便,讨点衣食,算准了你给点赏钱,算不准我水平臭,你高抬贵手。” 火雷傲气地说:“爷我从不算命,你这么牛逼,你给我算算,算准了爷我多多赏你,算不准爷给你剁了。”火雷加重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 杨龙庚看出来者自命不凡,兄弟多,狗仗人势,要对付这些家伙小菜一碟,他们这么一来是砸我生意,我倒想会会来者何人。杨龙庚根据当时时辰,在心中用“小六壬”口诀推算:大安、留恋、速喜、赤口、小吉、空亡,结果落在小吉上,对自己吉利,没有大妨害。他笑着说: “这位师傅,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周易''流传五千年来,经久不衰,有其存在的道理,常人不知其博大精深,玄机奥妙,肤浅之辈,略知一二者,打着“周易”的旗号,混迹江湖,断卦技术不高,漏洞百出,不能说服群众,这实乃玷污我“周易”的伟大。”杨龙庚说。 “少废话,我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怎么算吧?”火雷说。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啊,报上生辰来,啊!”杨龙庚说着喝一口小酒,用手拉拉胡须,一副自信的样子。 火雷说:“我虎年虎月虎日巳时生人,我爹说我虎虎生风,威震天下。” “啊哈哈哈哈哈!我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杨龙庚说。 老者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许多人都听不懂他的天话。他很专心,很傲气地继续他的推理。嘴里又冒出什么坎卦、离卦、青龙、白虎、紫微、病符、丧门、吊克的卦名与神煞。 他是很认真的,迟迟不发话,这意味着生死赌注,《柳庄相法》《麻衣神相》的手相、面相、四柱预测,同时还用了周易的《六爻预测法》体用分法、卦词和爻词等诸多预测的方法进行预测与推演,结果都一样,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火雷有些急躁,露出一种狡滑的笑容,似乎自己早就赢了,于是教训道: “老者哑巴了,你不说话,不说结果,我也要剁了你。” 杨龙庚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小酒壶,喝起了小酒,笑道: “哈哈哈哈。”一副潇洒的样子,因为笑的缘故,酒都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醇酒香气。 有人说:“此酒真他妈香呀,我还从未闻过。”这一说,许多嗜酒如命的酒徒都撅着鼻子在空气中捕捉那香东西。 “这位武师,你爹已经不再世,你妈早年嫁人,你两岁重认爹娘,你命带孤煞,一身孤独无伴,你肚子上有块黑色的胎记,你刚多柔少,力气过人,舞刀剑确实虎虎生风,你命生在杨公忌日,男子怕三六九,刚性太过易折,有肢体残废之兆,你犯箭关,左眼必瞎,左腿左手一月之内必有应验,西南方位不可去。”杨龙庚说。 火雷铁青着脸:“老贼,你胡说,你如此肯定,从现在开始,把你绑了,我一月安然无恙,我给你剁成肉酱喂狗,那你说这位姑娘呢?” 火雷很激动,他得知前面说对了,但后半部的事他不服气。 “武师,你别激动,你是杀气冲冲,从眼神中露出来,你也杀过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位姑娘嘛,体貌端庄,亭亭玉立,姑娘敢问何年何月何时所生?”杨龙庚说。 飞霞说:“属蛇四月巳日亥时出生,我父亲说的。” “你把手伸过来我看看。”杨龙庚摸着飞霞细嫩的手背,但掌上有些茧子。 火雷慌忙骂道:“老贼,你可别他妈乱摸她的手,占她的便宜,你看你那双贼眼,色迷倒眼的。” “我只看她手中的气色、纹路,无非分之想。”杨龙庚说。 “火雷,你少说两句好吗?”飞霞劝道。 杨龙庚沉默许久,语气充满慈爱地说: “姑娘红颜薄命,一生漂泊,少年没爹没娘,桃花红蓝星照,这个月要结为他人夫妻,还是老夫少妻。” 飞霞暗自落泪,杨龙庚说到心坎里了。 火雷心疼着她说:“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定在二十二岁结婚,今年才二十一岁,你放屁。” “她不可能是你媳妇,你们有缘无分,你虎她蛇,俗话说:“蛇遇猛虎刀割断”,两命流年大运先和后分,两命天克地冲,流年又遇到小害,有情人不成眷属。”杨龙庚说。 火雷说:“你泼我冷水,折我幸福,拆散我们美好婚缘,兄弟们,把他捆起,老子一个月好端端,三十天满就是你的忌日,我亲手剁了你。乡亲们,你们听到了,你们就做个证吧!三十天后,我带这老贼,重返麻黄镇,让你们凑热闹,算准了是巧合,算不准他不敢要你们钱,所以他骗你们,遇上我这贵人,他的牛尾巴就夹在屁股沟里。” “嘻嘻嘻嘻。”人群中小孩子笑着这帮古怪的大人。杨龙庚被绑起来了。 第23章 铁口断卦做人质 命悬一线应验否 杨龙庚被这帮家伙捆着手,用个绳子拉着往客栈走,他的长衫在风中舞动,迈着那种别扭的步伐,如同一只鸭子走路一般。等待他的是死是活,在麻黄镇的人眼睛中除了疑惑与期待,只有天知道。 杨龙庚对自己的结论不怀疑,他坚信这帮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自言自语说道: “无知啊,无知啊,天地有阴阳,世事有变迁,天地人合,天干为纵,地支为横,纵横经纬,天体这个大宇宙的运转和产生的磁场,对人的这个小宇宙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可是这些无知的家伙,在冥冥之中一直没醒。古代的哲学大师为什么不把“周易''天机一语道破,通俗易懂,不让许多人都知道。五行的特性,五行的相生相克,或许人自有天命。天地有别,人有强弱,总括于阴阳之中,气聚则凝而成形,气散则空而无影。国家的命运大于个体的命运,集体大于个体,人集人散就是一种缘分的聚散,人的生死就是气聚气散的一瞬间;阴阳交合,气聚而生,呱呱坠地;阴阳衰竭,气散而又化气为空,死是生存法则的哲学胜利,死是相当自然的。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在规矩法则里,早亡啊、意外啊、横祸啊,这些问题在唯物家来说,是偶然的,干脆说成是客观的偶然性,他们有套路,因为这样,所以那样。唯物家批评相学家、命家,是唯心主义,凭空臆断,玄妙不可着磨,故弄玄虚。命学家批评唯物主义这是快乐的疯子(乐观主义);唯物派说唯心派是消极的疯子(失败就找理由),说一切都是命定的,消极而自欺欺人,都不愿意找其成功的方法。多年来这两家人都在吵,吵的原因就在于理论基础不一样,都是公说公有道,婆说婆有理。吵归吵,闹归闹,公公婆婆都生活在一起。”杨龙庚说到想到这一些,似乎忘记自己的处境,噗嗤笑出声来。 “这老倌是疯子,一个人笑什么,太可笑了,刀都快要架在脖子上还能笑得出来。”火雷手下的兄弟说。 “姑娘,你给我松松绑,我不会逃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龙庚说。 火雷怒道:“你这老东西,死马怎能追得上你,你在等死吧,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武师,这是中国成语,叫君子一言四匹马都追不回来,也叫说话要算话,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松松绑啊,把我勒死了,咱们就赌不成了,谁输谁赢都不知道。”杨龙庚说。 “你也逃不了,晚上上门锁,再用绳子捆住双手双脚,把你衣服裤子全拿了,我不相信老者光着屁股在街上屁颠屁颠的。”火雷说。 “我来给你松绑。”飞霞说着就伸手拨动绳子。 “武师,你此行有何事?”杨龙庚说。 “你不是会算吗?”火雷说,“别跟我套近乎。” “这话问得有理。”杨龙庚用小六壬推理说,“你行凶劫财。”“告诉你,凭我们阴阳二人转,加上一帮兄弟,老子要寻找的是邢振东,我不要财,也不行凶,我要名,敢与邢振东对抗的人有几个?你那个臭水平,说我行凶劫财,你连邢振东何许人士,你都不知,真是孤陋寡闻,臭水平。” 火雷,何尝不是行凶劫财呢,一是找邢振东报仇,二是寻找秘籍和他的银子、药材,他当然不可告知。杨龙庚听他这么说,精神为之一震,他很关注邢振东的现状,朋友嘛。杨龙庚是个讲义气的人,如果跟他们去,能碰到各种朋友也是一件快事。 “哦,邢振东什么人?”杨龙庚说。 “狗日的,药灵派掌门人,第七代传人,''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威震一方,他是个胆小鬼,从不与人面对面地打,德性不好,会用暗器,我与他交过手。”火雷说。 “少爷胆大,真是少年出英雄。”杨龙庚说。 “老者,你浪迹天涯,有酷暑难当,有寒风烈烈,讨拿几个鸟钱,如何过活?”火雷说。杨龙庚说:“少爷,你只想到酷暑难当,寒风烈烈,你怎么不想到春暖花开?你以威震江湖,名扬四海为乐,幸灾乐祸为乐。我以衣能遮体,食能饱腹,能云游天下为乐,以大众苍生趋利避害为乐,以他人心之乐而乐,有忧解忧,有愁解愁,一剂心理良药让人解脱之。乐与忧在一念之间,精神是肉体的灵魂,灵魂乐全身皆乐,灵魂忧,全身忧。心乃思之官,境由心生,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心生成像,我心即佛,我心即果。人生短暂几十年,何苦背着忧愁,怀抱孤独,何必背着沉重的心理负荷走上人生之路,我生快乐,死时也快乐,死就是那种睡着了永远没有醒来。我站着快乐够了,我躺着乐,生死是生命的两种形式,你看得出我脸上的快乐与幸福,这不是强装,半点忧伤都没有。” 火雷说:“三十天,我便把你“咔擦”,你不留恋生命活着的美好?” 杨龙庚说:“我活着这么多年,美丽的够多了,你把我“咔擦''时,肉体是麻木的,流血最后休克昏睡着,痛的极端是疼痛休克。休克无知觉,昏睡无知觉,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之前我们是什么?死之后我们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这是生命的还原式。这是0到1又变成0的过程。生的时候,死也伴随着人生。生的时候,上苍也就给你判了个死刑,就算给你一百年,可是你快乐吗?你以为你长生不老?老天不会让你万万岁的。我心在天国,人在人间,我是从天国来人间游玩的,你杀了我,感谢你帮我送上西天。” “我慢慢折磨你,不让你痛快的死去。”火雷说。 “这种死叫非命之死,天有报应,你的死,比我的死还难看,这样是非命之死,不是老了才死去,而是千刀万剐。你不行侠仗义从善去恶,白活在世间,你折磨或剁我的时候,我用咒术,使自己处于催眠的状态,我还怕死吗?”杨龙庚说。 “那你如何解释,“恶人千古,好人不常在'',恶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人却短命,身体虚弱。”火雷说。 杨龙庚说:“片面,世上两个事物的交接处是模糊的,善与恶两个极端容易分清,但交接部分模糊,有时是颠倒的。在一段历史的时期,统治与被统治,剥削与被剥削,一朝推翻一朝,利益的斗争是非美丑,这都是模糊的。暴政当道,他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遭殃的是天下的百姓,历史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只要你快乐无忧,问心无愧,多做善事,打抱不平就行了,心里活得坦坦荡荡,不要自我煎熬与折磨。浩然正气立于人世之间,人头三尺有神灵看着,以后不至于下地狱。” 火雷说:“你骗我,想让我放了你,你这些鬼道理是讲给小孩听去。我要美女、名气、金钱,这些最适用,最管用。那些官府大人、商贾子弟,哪个不是三房五太的?你老了,给你美女,只是雾里看花,饱饱眼福过过手瘾,你那玩意不行了,不中用了。给你美名,你名不副实;给你金钱你不会花,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总之你不会花,不会玩。你也知道,有句话叫老无用,呵呵,真他妈老无用啊!哈哈哈,老无用,老无用,哈哈,老了还有什么用处,人生苦短及时寻乐,我的乐法与你不一样,呵呵呵呵。” 杨龙庚也在哈哈大笑,他们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知道他们笑自己还是笑别人。火雷这家伙是丧德,晚上硬是调戏杨龙庚一番。手脚拴在床上,衣物裤子通通给脱光并带走,得意洋洋地离开杨龙根的住处,叫几个兄弟观察他的动静。杨龙庚除了关注邢振东的情况,更想知道火雷和飞霞的命运结果,他推理两个人都出事,但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样的事引发他们出事,不太明了。他现在只想明了事情是怎样应验的?邢振东不会轻易杀人,也不会夺他人之妻。杨龙庚想,不能过早地露出他的真功夫,跟他们走一趟玩玩,装疯卖傻也好,乖乖听他们的,这是天意。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不可救也,朽木不可雕也,就慢慢等待奇迹出现吧。 “兄弟,给我弄壶小酒来,我这里有钱,多多的有赏。”杨龙庚说着突然想起衣物被火雷拿走,“这丧德的,衣物拿了,钱也拿了。”酒瘾发了也只好忍着。 本想用全身的功力将绳子弄断,但这帮家伙知道我的功力,反而提高警惕,关键问题是小不忍乱大谋,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要看看后面的热闹。 第24章 闯洞失败下毒计 神秘人抢走麻袋 吴占山和罗正兴在卧龙洞惨遇失败,心中愤愤不平,指示人把徐宝生邀出来,不敢蛮干,药灵山庄和卧龙洞并非简单,那副对联意味深长:“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思量着藏龙卧虎什么解释,南江北水什么意思,这些字面意思倒底暗示什么?两人百思不得不其解。有句话说露面不真人,真人不露面,这么有本事的邢振东为何不称霸江湖。 徐宝生如邀而来,在夜幕下匆匆跨进这家戏院的门槛,神色有些慌张,进门就直往小玉的房间,小玉是他最近的相好。 “徐老爷,你老这边请,大哥在这边候着你呢。”小玉说。 屋里坐着吴占山、罗正兴、杨石生,表情懝重。徐宝生不明白,杨石生这个王八羔子怎么会在场。 “两位大哥找我何事?”徐宝生问。 ““卧龙洞”搞什么鬼,洞里到底有什么机关暗器?”吴占山问。 “怎了?”徐宝生说。 “我数十兄弟有去无回,不知何故?”吴占山问。 徐宝生说:“大哥,“卧龙洞''是“药灵山庄”最神秘的地方,邢振东弟子们不敢轻犯此洞,几乎不敢有人进去,所以此洞无人敢进,因此无人看守,至今只看见邢振东进去。他是高手,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去洞口烧香拜洞,据说这是邢氏祖宗的龙脉。有很多阴灵在里面,还有天下一杰的“五灵脂''。” “这么说,里面一定有秘笈、地形图,还有不可告人的天机。我的兄弟一进去就全军覆没,如果里面没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为何其中有''鬼谷''“落魂谷”的两地机关?“落魂谷”与“鬼谷”很有可能是此洞藏宝之地。怎么破开“卧龙洞''的秘密,徐兄弟,你可有办法?”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我没有。” “等邢振东回来后,你要在他开给患者的药中加放马钱子粉或砒霜,把他搞臭,迫他就犯,其关门大吉,逼迫老百姓造他的反,官府趁机拿下他。你可要随时提供情报。里应外合,为了做好这件事,管你一百两银子,小玉姑娘是给你的。” 徐宝生说:“我按吴爷的意思去办就是。” 路经云贵川交界处,老王坡是个交通要道,往来的客商都聚集此地,白天可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晚上,这里热闹,尤其是旅馆生意火爆。 火雷、飞霞住进“临江旅馆”。用完餐后天色已晚了,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已挂了几颗稀稀朗朗的星星。站在小楼上,那江两岸的灯火映在江中,偶尔一阵晚风袭来,潾潾波光撕碎着灯火的光芒。 这时,黑暗中有五个壮汉把马拴在院里,气喘嘘嘘地扛着麻袋往楼上的房间爬。火雷一伙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目光警惕起来。“猎物出现了,那些麻袋弥漫着一些药材的气味,可能是邢振东一伙的,听声音特像隆城人。”大家小声议论起来,火雷立刻竖起食指,鼓起眼睛小声说,嘴里发出“嘘嘘”声音,暗示大家离开,回屋休息。 稍后五个壮汉中除留一人在房间看守,其余的急切地钻进一家饭馆猜拳喝酒。 火雷叫一个蒙着面的兄弟悄悄靠近对方的房门,轻轻敲门,此刻从门缝里看到只有一个疲惫的家伙,懒洋洋地说: “谁呀?” “客官,我是房东,给你添些铺盖和用具。” 门“咔嚓”一声打开,刚露出半个脸来,他就掐住对方的喉咙,很利索地在对方的胸前刺了几刀。此时,放哨的人冲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翻开麻袋,麻袋中许多都是名贵中药。其中一袋全是鸦片,足足四十公斤,如获至宝,高兴喃喃地说了一句“邢振东这家伙敢偷运鸦片。”他把房门轻轻拉上,背上麻袋,从一楼的后窗口逃走,即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江边,一匹膘肥的马嘶叫着,“蹄嗒、蹄嗒”地往江的下游奔驰而去。马背上驮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旅馆里静悄悄的,各自都准备休息了。火雷在房间里抽烟一明一暗的,光点不时会移动。飞霞在隔壁的房间,正望着江边的渔火,陷入了沉思。 那四个家伙酒足饭饱,有的哼着小调,有的谩骂着闹嚷嚷地回来了。楼道里冷阴阴的,静得出奇的怪。 推开房门,眼前的现状把他们一个个惊呆了。 “兄弟这是怎么了?”这声音吼得吓人,几乎让全楼的人都听得见。 地上流着鲜血。他们继续呼喊着,摇着他的头。 “兄弟这是怎么了?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给你报仇!” 这个快要死的人吃力地张嘴,多么虚弱微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房东······东······东这家伙,鸦······鸦片,隆城口音,振东······东”这个人断气了,就这样,线索也断了,麻袋中最值钱东西丢了。气急败坏的四个家伙,发疯似的,提着凶器找房东算账。 “那个乌龟王八蛋是房东?” “哪个是老板?” “客官,什么事这大火气?房东老板不在家。”老板娘问,并暗示店员通知亲朋好友。 “滚开,房东老板杀我兄弟,劫我财物。” “老板娘呢?” “客官,我就是。” “是你妈的,老子要讨回公道。”说着提着老板娘的头发,“你给我找回房东来,不然我砸你全家,烧你房子。” “我不知道。” “你告诉,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一声惊叫,老板娘倒在血泊之中,在这万分危急之际,老板娘家的亲戚你呼我涌赶到现场,举着棒棒、砍刀、斧头各种凶器。 屋里屋外喊杀声一片,乱哄哄打成一片。 “你再往前,我就点火,让大家一起完蛋。” “你敢?!老子杀了你!”来人威胁着。 柴房被点燃了,立刻火势吞噬周围一切。 住宿的客人在哭叫着逃命,在这逃命的人群中,有的连衣物都顾不上穿。一栋好端端的房屋,在人们眼中消失,这个夜晚又有了新闻。 今晚,火雷一伙的住宿钱是白掏了,这些人拉着杨龙庚逃离了“临江旅馆”又另外投一家客店。嘴里臭骂着:“又浪费我几个银子。” 火雷一伙人来到另一家客栈,有人招呼道:“客官,我这个店,安全舒适价格公道,服务上乘。” “前面那家失火了,你不知道?”火雷说。 “烧了好,同行是冤家,咱就幸灾乐祸。他们不毁掉房子,你们会来吗?刚听人说,听说房东杀人越货。”老板说。 “要是烧到你家你如何?”飞霞说。 “不会的,客官,您请房里坐,今晚可是财神爷来了,快上茶、快上水果。”老板说。 杨龙庚习惯这帮家伙的折腾,不由自主地在他们屁股后边转悠,一言不发,沉默着静观事态的发展。杨龙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他们牵着失去了人身自由。 第25章 麻袋有下落 司令拖下水 隆城的刘司令府夜晚灯光辉煌,前来巴结的送礼的不少,这伙人进去了出来,另外一伙人又进去了。 有一种人不是来巴结,也不带什么礼物,那份神情是坦然的,看来头和气度并非等闲之辈,要么和刘司令家地位差不多,估计多数比他位高权重。他们来干什么呢-抽大烟。别的地方不容易弄到大烟,可刘司令府上烟多,刘司令此人关系广,本事大。他升官没有什么绝招,就是请比他官大的人抽烟,就这么简单,这几十年凭这种本事,官瘾和烟瘾巧炒结合,他由一个连长爬到营长,一个团长爬到司令,权力帮他弄到更多的大烟,而大烟又帮他弄到更大的权力。 这不,兄弟们回府报告情况。 “刘司令,烟在老王坡被劫了,死了三个兄弟,可能有人闻到味了,露了风声。” “妈的,被人劫了,你是怎么搞的?”说着刘司令怒气冲冲地扇了来人几个耳光,把枪丢在桌上,“你们自己了结,老子的烟能值得一百条命。” 刘司令讲:“司令,有人跟踪,我们有希望可以找到。” “有人跟踪有啥线索?”刘司令说。 “断气兄弟记下凶手的一句话,东什么的,振东偷运鸦片,难道是房东或者是邢振东。” 刘司令分析道:“邢振东也敢劫鸦片?房东会吗?”司令重复说着这一句话,思索着:这么说凶手可能是隆城人,说邢振东偷运鸦片,说明凶手是针对邢振东本人,而非我刘司令,那邢振东是我们隆城人。他与鸦片有什么关系?问题他是个郎中,邢名气挺大,他的敌人会是谁呢?” 有个参谋说:“据说吴占山和罗正兴是拜把兄弟,罗正兴是药商,两家多年来相互勾结,垄断药事,抢劫、勒索、谋取暴利。罗正兴和吴占山都是江湖黑手。” “你接着说。”刘司令说。 “第一,罗正兴自称兴安派,而吴占山自称五行派。最有名的是药灵山庄邢振东,同行是冤家,药行的斗争是历来明争暗斗,恪守医德是药灵派,而五行派和兴安派沾有邪气,裹着股黑气。这说明打劫很可能是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只有这股势力才有这个胆量。” “第二,红楼里是藏纳垢之地,吴占山和罗正兴正好勾结在一起,据说罗正兴参了几股在吴占山的红楼里。” “那就查封红楼。”刘司令说。 “理由呢?”参谋问。 “捉拿要犯,暂时查封红楼借机搜查,这两人好久没有给我上贡,最起码红包也得给一个。”刘司令说。 “那就说到做到。” 刘司令说:“我刘司令这官当得不容易,这年头就是枪好使,有了枪杆子,什么东西都他妈有了,枪就是权力,枪越多权力也大。美女、银子、大烟、枪都是硬通货,但老子就喜欢枪,在四大硬通货中,枪最有意思,枪与权字,都是木子旁,有亲戚关系,古人造字是说明就差一丁点,说明是双胞胎,有血缘关系。” 上灯火时候,刘司令带领大队人马包围了红楼,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引起周围的人的观望。气氛显得十分紧张,红楼的嫖客、妓女一个个惊魂未定。 刘司令亲自喊话:“查封红楼,缉拿要犯,请大家不要乱跑,防止子弹误伤人。”。 “什么人要查封?拿什么要犯?”吴占山说。 士兵说:“回吴爷的话,是本地枪最多的那个。” “什么?刘司令?他娘的屁,有机会老子黑吃了他,有几杆破枪就牛皮哄哄。”吴占山说。 正在红楼里的吴占山和罗正兴突然预感不妙,刘司令人马怎么会包围红楼?刘司令也是这里的常客,今个儿怎么惹急了他老人家?什么要犯在红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就是多几杆枪嘛?用得着搅我生意吗?难道最近没给他好处而故意找茬?难道他与那麻袋鸦片有关不成?那不是邢振东的药材与大烟吗?他怎么这么肯定在我手中?他的情报是怎么得来的?这一连串问题,立刻在他们脑子里旋转。 刘司令带着贴身副官,带着家伙直冲楼上。 “刘司令,什么事惹你大动干戈?”吴占山迎上来礼节性的问候:“您请屋里坐!” 刘司令说道:“吴兄弟、罗兄弟,这几年发了不在乎刘某了。” “哪里的话,司令尽管吩咐。” “老子不想打扰你们发财,我也希望五行派和兴安派兄弟不要断了我的财路,那是官药,如果那麻袋交不出来的话,别怪刘某人枪不长眼睛。”刘司令说。 “什么麻袋?官药?”吴占山说。 “别装蒜,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的是那袋大烟。”刘司令说。 吴占山说:“你怎么如此肯定你的大烟是在我手上?” “隆城有几个像你这样的黑手,我们的情报网知道就是你们。你们在“临江旅馆''杀了我们的人,死者临死时说是隆城口音说,刚开始我们怀疑是邢振东,据我们调查,他行医采药,没有杀人夺货的时间地点,他的风格不是那样的人。” 吴占山说:“如果我们没有你们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有办法踏平“红楼”。” “对不起,你坚持说你的东西在我手上,我有办法到隆城府告你,说你私运鸦片你又如何?”吴占山说。 刘司令只是想逼一下,探个虚实,从口气与笑容中发现,真是意外,大烟竟然是他们劫的,这帮人够黑的,他心里琢磨着。 “现在官官相护,官官相助,隆城没有我刘司令防守,他们的官位也不稳。”刘司令说。 “刘司令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可以交易一把。” “你说。” 吴占山讲:“刘司令,你也是明白人,如果你帮我铲除出药灵山庄邢振东,我们做秦晋之好。另外药灵山庄后边的''卧龙洞''中藏有大量黄金,我们进去的人手里拿着黄金,走不出“落魂谷”。他们祖上几代经营药材,药灵山庄非常壮大,别的地方还有分号。药灵山庄有我的卧底徐宝生,是邢振东的大徒弟。拿到钱后二八分,你八我二,你有钱好养军队。不想发财的是孙子,有财一起发嘛,你要的大烟我给你一袋。” “你是如何知道的?”刘司令说。 “我们亲自看过,可里边暗伏机关,很难得手,我们丧命好多弟兄,你人马多,用枪占领药灵山庄及后山的“卧龙洞''。” “一言为定,咱们以后就成兄弟。”刘司令想到有烟就行,管他什么条件,这地盘老子说了算。 “口说无凭,请立字据,我们江湖中人讲义气。”吴占山说。 刘司令提起笔来写道:“今收到官药一麻袋,收货人刘司令癸未年六月。” “不行,不够兄弟,这样写:今收到鸦片烟四十公斤,兄弟情同手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落款刘司令。”吴占山说。 为了尽快弄到鸦片烟,供上司和达官贵人吸食,管他是什么都行,老子灭了你简单。他在心里暗自发笑,照上面的话写了个条子。 大家抱抱拳,说了许多客套话,刘司令带着自己的宝贝,指挥着队伍,解除了红楼的武装包围,说道:“各位宾客,误会误会,经过查实,要犯没有来过这里,举报有误,啊,大家好好玩乐。”火药味淡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刘司令的手下检查后发现,果然是被抢走的麻袋与大烟。说明这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第26章 断卦如神有应验 飞霞被奸投贼窝 乌蒙山一带,丛林密布,山高路远,属于那种石灰岩地貌,深沟峡谷,岩洞群多,流寇土匪多集在这一带。抢劫财物,吃饱了,还得满足生理需要,于是抢夺民女,土匪也要解决山寨继承问题。 肖一山在这一带可说是占山为王,他的人马很善战。 他们的原则只要财物、女人,一般不要人命,惹急了,杀人不眨眼。只要放下买路钱,一句话就放人。往来的商贾官人对这帮匪盗心里发怵。 一天下午,一路人马,数十人的规模,从小路口匆匆而来,看这伙人,身上佩戴刀剑。 藏在路两边的一百多土匪,借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子偷偷张望。 有人说:“头,菜来了,好几匹马的,你瞧瞧,马背上还有个女的,好俏嘞。” “去,去,弄活的,都他妈等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上钩,大家努力点。”肖一山说。 “怎么弄?” “用绳子把马绊倒,用石灰撒脸上,再用网把他网住,反抗把脚手剁了。”肖一山说。 在路的一边,绳子的一侧栓在树根上,沿着路面伸向路的另一边,由几个人控制着,路上的绳子用些灰草、枯落的树叶铺盖在上面,往来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只要人马进入伏击圈,绳子突然绷紧,即可一个个人仰马翻,束手就擒。 火雷和飞霞骑在同一匹马上,走在前面,其他几个人紧跟在后面,还哼着情歌小调,一路上逗得其他人捧腹大笑。 杨龙庚被一根绳子拉着双手,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后面唱着: “哥哥妹妹骑的马呀,一路一路往前爬呀,哥哥心中有妹妹,一路一路不觉累,一日不见妹妹人啊,直把哥哥心挂挂呀,心挂挂呀。” “雷哥,老家伙挺有情调的,唱得我心里的那个美美的。”飞霞说。 “我也心里也酸溜溜地,他呀是在羡慕俺俩。”火雷说。 掉在蜜里的人不知苦,陶醉在幸福中人却不知危险已在脚下。 一根绳子突然绷起三尺来高,人马只看前面不见脚下,顷刻间,紧跟着的人马跌在一块,人仰马翻,路两旁的土匪蜂拥而上,见人就将石灰粉撒出去,石灰又辣又呛人,网又罩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变成石膏人似的。 火雷在混乱中撕破网,拔刀就砍。远处飞来冷箭,不偏不倚射在左眼上,另一只射在左手上,他左手拿着的刀,咣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把身上的箭拔下来,扔在地上,几个土匪把他擒住了。 肖一山喊话:“各位客人,我们要钱不要人命,只要不反抗,只要合作,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石膏面人全被绑住了,刀剑没收了,只有一个人不用绑那就是杨龙庚。因为他早就被人捆住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龙庚笑着说:“各位兄弟,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肖一山问道:“谁把你绑起来?” “那位火雷师傅” “你绑他干什么?这么老的人,不仗义啊!”连肖一山这土匪也讲所谓仁义道德。 杨龙庚笑着说:“他是我的仇人。” “兄弟们,弄得多少?”肖一山问。 “头,好多银子,还有药材,另外马也拉走,家伙也要带走。头,那女的怎么办?” “你看看是姑娘还是婆娘,如果是婆娘就给众兄享受,姑娘就留下。”肖一山说。 “头,这娘们身材好着呢,两个奶子还未落下来,挺得很哟,屁股也翘滴滴的,你有艳福了,十有八九是黄花。” “别动她,我来看看。”肖一山说。 肖一山用手给她的脸上石灰擦了:“奶奶个熊,多美的女人,肯定是他妈江南、江北一带的人。” 说实在的飞霞确实美得有些罕见,那份轮廓和线条组合得非常谐调,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又这么不高不低,只是此刻被染成白毛女。鹅蛋脸,背后一头白发,修长的小手垂在身体两侧,胸前两座巨大的山峰,令多少个男人想入非非,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啊。 “我的小美人!”肖一山变着调子,用方言说道:“我们有缘,这是你我的福气,这真是仙女下凡啊,爷我会好好待你的!”说着伸手去摸飞霞的胸前的山峰及小脸蛋。 “扑”,一泡吐沫飞贼在肖一山的脸上,他用手指顺便涂在脸上,并在鼻子处闻闻,他笑着说:“美人这口水都是香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香水?” “土匪,别动我的女人,他娘的,这些土匪比江湖上的还黑。”火雷咆哮着。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妈的巴子,拿刀来,我今天给他尝尝老子的厉害。”肖一山说。肖一山朝着火雷的裤裆就是一脚。 “啊,啊”叫唤着的火雷在地上打滚,左手上的筋也被割断了。“雷哥、雷哥!”飞霞哭喊着,发出一种非常悲痛的哭喊。 火雷瘫坐在地上,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肖一山嘴里骂着:“看老子玩死你的女人,路过我的地盘从没有人如此嚣张的。” 飞霞被肖一山带进树林里,飞霞又撕又抓,嘴里骂着:“土匪放开我,放开我。”肖一山用树叶把她嘴堵上,防止自己强暴她的时候被咬,上次就吃一个姑娘的亏。手脚必须捆得结实。 火雷不停臭骂:“南蛮子,我操你妈,飞霞,你死也不能给他。” “美人,为了对得起你,我弄点树叶给你当床用,这样垫着安逸,我喜欢你才这样的,这是第一次洞房花烛夜,以后会好好的对你的。” 肖一山弄了满地树叶垫在地上,把飞霞放在地上,很不容易地把飞霞的按住,被飞霞折腾得气喘吁吁。 这一刻肖一山没有骂别人,骂自己:“扯球蛋,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的,不要看着我,老子心里不踏实。” 原来,由于他的紧张和疲劳,裤裆那家伙一时雄不起来。 有一阵子,肖一山有些生气,还是雄不起来,他提着刀,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树桩上,说道:“兄弟老二,你信不信,现在老子剁了你,狗得意尾巴翘,人得意屌儿翘,你这么不争气。”说着提刀弯腰砍下去,由于弯腰,刀落时候,他那东西就缩回去了,他嘲笑着自己的屌:“你也怕,怎么刀一下就缩回去了,就他妈缩头乌龟。” 欲火中烧的男人,心是想占有或征服眼前的女人,可是下面不得力,很没面子。他想金枪不倒是吹牛的,要看什么时候。男人最大的悲哀是,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 “拿酒来,兄弟,老子一时雄不起来。”肖一山说。 肖一山的酒与别人不一样。他的酒都是蛤蚧、姜叶淫羊藿、人参、黄狗肾、鹿茸、海马、紫河车、虎鞭等多种壮阳药组成,几乎每晚上都要喝,这是他的习惯。 火雷不停地咒骂着,几十分钟后,飞霞就被肖一山糟蹋起来,树林里发出嗷嗷叫声:“放开我…”,她怎么能反抗得了他兽性发作。肖一山喘着粗气,最后发出兴奋的像公牛般的吼叫声音,他提着裤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嚷道:“啧啧。还是个处女,原装货,老子今天算是开了苞,见到女儿红了,值得、值得,晚上请大家喝酒。” 有人问:“头,怎么办她?” 肖一山:“把她抬回家里,这个女人未来有用。” 飞霞被土匪从树林抬出来,手脚还是捆着,经过火雷的眼前。她披头散发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沉默,好一阵两人痛哭泪流。她一边思考命运的不公,一边面对残酷的现实。 “雷哥,你得活着回去,杨师是个好人,今天的事是命中注定,活着我不是你的人,死时我是你的鬼,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飞霞突然变了一种心态,顺从土匪,计划复仇。 “大当家的。”飞霞用气力喊土匪头子。 “美人你开口了!”肖一山说。 “大当家的,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飞霞说。 “不,飞霞,你死都值得,别再被糟蹋!”火雷说。 “我现在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我自尽,如果有石头,我撞死,他们牢牢控制着我。”飞霞说。 杨龙庚与火雷打赌,杨龙庚赢了,但他赢得难过,这是他们的命中定数,天生万物,时序时空不同,因缘到了必天诛地灭。杨龙庚本想救他一把,可是这几天被他们绑得气血瘀滞,丹田气虚,眼睛又被石灰熏辣,头落地又是重重砸在地上,头昏眼花,想到这些,狠下心来,认定生死由命。明哲保身,天意不可违啊,这是报应。他自言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地自有公道,感谢西南兄弟让我还乡。” 肖一山说:“我虽为匪盗,尽量不杀人,这是我的原则。要钱不要命,先把老倌的绑松开,老倌,你怎么会被他们一路被拴着?” “哎呀,说来话长,我在麻黄镇看卦,算八字命运,说他三十天内遭难受伤,说飞霞不是他的老婆,飞霞本月结为他人夫妻,如果不应验,就剁了我。”于是杨龙庚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肖一山说,“这话我爱听,说明是我的姻缘,我回去就拜飞霞为压寨夫人。” “老倌,你听着,你可别坏我的事,你算是我救的命,要知恩图报,不要去告什么官府,不过也无所谓,官府也知道我老巢“乌山寨”,咱们走。” 杨龙庚说:“我云游天下,不管政事,多谢兄弟啊,不过我多一句嘴。” 肖一山,“什么?” “你注意,物极必反。”杨龙庚说。 “好好,谢谢,我知道吃了-煮鱼、乌鸡、米饭。”肖一山这个文盲曲解杨龙庚的意思。 “喂喂、喂喂,话都没听清。”杨龙庚说。 土匪把飞霞抬上马背,立刻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深山里传来飞霞的声音: “雷哥,你要好好地活着,你要离开五行派和兴安派,你要求杨师帮你,只要活着,我会来找你的。”山梁远去,这声音也渐渐远去。 杨龙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看着远山深处,看着那流动的云彩。他突然发话了:“你们自作自受吧。”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杨师,你赢了,你是我爹,我跟你走,我脱了你的裤子,我对不起你。”火雷那家伙在喊。 “我不是你爹。”边说边走,后来消失了。 “杨师,你是我再生父母。” “天地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你们就慢慢的困死在那里吧,那就是你们的坟墓。” 一个个在那里绝望了,低着头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杨龙庚来到几十里外的山村,在这个山村展示着自己的八卦神算,他说道: “八卦神算,不准不要钱。” 他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很快收得了不少的银子。第二天他将这些银子换成了两样东西,几把快刀,几斤麦面,用麻袋背着东西回到与土匪遭遇的出事地点。 他手中握着尖刀站在那里不动,眼看着这群绝望的家伙。 这副样子实在叫火雷着急,老家伙来杀人了,他这是来报仇的。他举着刀来到那几个家伙前面挥来挥去的,高声地说:“你们要快快地死,还是慢慢地死?”这下,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杨师,你是我爹,你给我活路,我服侍你一辈子。” 杨龙庚说:“我让你死了算了。”说着这老家伙使出飞刀,飞刀飞出来后,正割在胸前的绳子上,绳子割断了,那家伙“啊”一声惨叫以为自己被杀了,紧闭着双眼。 “你没有死,草包,别装了,哈哈。”杨龙庚说。 “我真的没有死吗?嘿嘿。多谢父母之恩。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脱过你的裤子。” “愿意叫我是你爹?快说!”许多人都愿意,齐声叫道道:“你是我爹。” 只有火雷说:“你是杨师傅。我就是火雷,你赢了,不是你剁我,就是我剁你,我已死心了,你把我杀了吧。” “你他妈还有点羞耻感,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杨龙庚说。 杨龙庚用二指剑在火雷的足三里、气海穴、长强穴和阿是穴,实施点穴疗法,使火雷有些精神好转,因为他多处受伤出血,加上飞霞的遭遇,使他精神受到严重打击,身体有些虚弱。 他采来一种止痛疗伤相当独特的“蒿芝茯苓”给火雷包扎上,这方子,是为了游走江湖方便,早年向邢振东讨要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效果不错。 “这就是我给你们弄来的炒面,还有几十把刀,你们用刀刨山药、土瓜、野果,乞讨回家吧。我是隆城人,咱们后会有期。邢振东道术、医术高超过人,德高望重,你们别执迷不悟。你们这些笨猪,再练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别有眼无珠了,他是恪守医者父母心,要不然早就灭了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告辞!” 大家惊讶,眼前的杨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历史的重重迷雾中,越发传奇。他们纳闷眼前的这个被他们羞辱的人不是普通人,简直是神人,真的能知过去与未来。 杨龙庚袖手而去,渐渐地消失在眼前的地平线上。 火雷一伙追踪邢振东失败了,可以说是赔礼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他们如何返回隆城的,就不得而知了。很久一段时间,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不知何故,这帮五行派和兴安派的兄弟就再也没有在吴占山和罗正兴的眼下出现过,就是吴占山和罗正兴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次消息就是抢劫的一袋鸦片被运送回来,还被刘司令逼走了。多可惜,这么好的阴阳刀剑合在一起的二人转,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后面。 第27章 投药陷害邢振东 兵匪大战药灵山庄 邢振东从云南回到隆城,采集了大量的药材。罗正兴和吴占山怀疑火雷、飞霞的消失和邢振东有关,备加调查与跟踪,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与恼怒杂交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心理定势,认为邢振东就是敌人,是凶手,就是没有证据。 这一年,隆城一直不平静,物价还是上涨,霍乱、流感在这里流行。据一些周易爱好者,今年是癸未年,癸五行属水,未五行属土。年命自行相克,民间观星观天象者有传闻说:闰七不闰八,闰七就见刀兵杀,年命的地支“未”土克天干“癸”水,又是闰七月天,瘟疫和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国体的内运与外运矛盾冲突。 杨石生在红楼邀请徐宝生,双方熟得直叫兄弟: “宝爷近来可好?” “好好,好着呢,石爷那“玩意儿”,没被修剪啰!如果修了,且夜夜男欢女乐就是吹牛,银子算是白花掉了。” “宝爷你来屋里看看,修成这个样子。这帮家伙,够残忍的,看了你就明白了。”杨石生说。 “石爷,你就别蒙我了,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徐宝生说。 “宝爷,苍天长眼,我石爷,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像韭菜一样,修了又长出来,吃了不少增粗增长的草药。”杨石生说。 凭经验,徐宝生明白,他是被兴安派和五行派的人拉下水的,他们早就编了一套游戏,耍他,挖了一个坑让我往里跳。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如今只能这样混下去了。 杨石生说,“宝爷,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手里头紧得很,玩得不够安逸?今天我做东,请你客,好吧?另外往后啊,主人还要重用你,我们一起毁了邢振东。你看这么多年,邢振东就没给你多少好处啊!只要你提供线索,拿下“药灵山庄''与后山的''卧龙洞”,你就是功臣大老爷们了,啊!现在,传我主人的话给你,你要悄悄在病人药里下毒药,我们到病人家药里下毒药。”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害人害己的。”徐宝生说。 “宝爷,这刻别说这样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怕你一家安全受到威胁吗?”杨石生接着说。 “让他沾惹上官司,我们伺机联合刘司令一举灭之,想法夺取''卧龙洞”秘笈和宝藏,还有“药灵山庄'',事成之后你有一份,以后你就享尽荣华富贵了,也就是这个“药灵派”的主人。” “弄啥药呢?”徐宝生说。 “我们准备好的马钱子粉。”杨石生说。 “要是师傅怀疑呢?”徐宝生说。 “不会的,你见机行事,不要露一点马脚。另外,主要投毒的是我们五行派和兴安派,你放心,多弄点消息出来,当然你最有机会投毒。”杨石生说。 白天,五行派、兴安派在药灵山庄外闲逛。有取中药回家的患者,就暗中跟踪。夜里,趁患者熟睡之时,他们翻墙,潜入农家小院,偷偷地将褐色的马钱子粉倒进药罐里。这一切患者全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徐宝生悄悄投入两人份的,只是心发慌,手都发颤,身上冒着汗,这种方式害人,对徐宝生来说,今生是第一次干。干这事,他心里曾犹豫过,可良心战胜不了心中的邪恶念头,好人真他妈难当,做个好人不一定被理解,干脆当个坏人。这年头恶人就是得道,横行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这么自我安慰着,用这种思想支撑着他的行为,这是他的犯罪动机。 这一夜,邢振东做了一梦,他的上牙和下牙全部自然脱落了下来了,只剩下两颗,一颗上牙,一颗下牙。凌晨醒来后,心中不踏实起来了,做胎息静养法,练到第五层,就容易走神,反复多次,都出现这样的情景。他明白些周易理论,自己是已丑年生人,又逢太岁癸未年,又是癸未月,形成天克地冲之象,想有诸多不利,曾经杨龙庚说过,叫他在癸未年的癸未月要相当小心,可是有些是很难避免的,有句话:是祸躲不脱。“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邢振东是有体会的。 第一天上午,出现一位患者在家中中毒的消息。到下午已经有五个人服药而身故了,都纷纷上门来讨说法。邢振东很无奈,查看病人处方,和患者带来的药渣都是相符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邢振东想到了有人栽赃陷害,却无证据。 屋里屋外闹腾着,带着悲痛和悲愤的群众一直纠缠不休,药铺里已经无法正常营业。 大祸临头,这将如何了结呢?邢振东反复查看死者身上的情况,不出血,只是脸色青紫,据患者家属说,患者服完药后心慌、胸闷,最后呼吸困难而亡。他最后告诉患者:“我将你们用的处方,一模一样的煎出药来,我自己吃,如果我死了,说明药有问题;如果我不死,我请大家明白,有人投毒加害你们,请你们配合我调查清楚,凶手是谁?” “我现在就要讨个说法。”患者家属说。 “现在我们不想回去,看看热闹,你们很可怜,我帮你一点碎银,一定要有个说法。”这个人帮着这个患者家属说话,说着就拿了一些银两给家属,他在同情加收买,这个人其实就是五行派的人。 “不管怎样,你反正要承担一切后果。”也有人说。 这时,五行派的人和兴安派的人在街上到处传言,说邢振东治死很多人了,这个新闻已相当快地传播,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 “药灵山庄治死人了,药灵山庄治死人了。”有人遇到人就喊。 许多群众说:“邢振东样样精通,德高望重,不会这样的,可能有的人想陷害人家。” “管它是不是害的,邢振东现在的确是出事了。不信你们出去看热闹去。骗你,我不是人。”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就这样议论着、煽动着。 深夜,红楼里三个人在密谋计划,据徐宝生传出的情报,邢振东正在家里试药呢,并且把患者剩下的药拿来喂兔子,当着群众的面揭穿事实,说是有人下毒。根据事情的发展,怕露出真相,吴占山发话了: “刘司令,我们既然是弟兄,就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以你的名誉,说邢振东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造成社会恐慌;行医不当,致人死亡,制造罪名给他,查封医馆,收缴财物,用于安民;我兴安派和五行派部分弟兄装成不明真相的群众,伺机打、砸、抢,而你刘司令以维护治安处理问题,趁机包围药灵山庄与卧龙洞,这样可得到财物和秘笈。” “刘司令你看如何?”罗正兴问道。 “可以,财物、宝藏、秘笈如何处理?”刘司令问。 “兄弟一场,咱们两家人分了,原来说过八二分,你八我二,不偏不倚,大家自愿的。咱们遥相呼应,一举拿下,要在真相大白以前就要他毁于一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成之后,刘司令你可就升官了,我们独霸江湖,这片天地就是你刘司令和我们的了,你红我黑。”吴占山说道,显得眉飞色舞的。 “吴爷,看来你还是个野心家、阴谋家、能成大事。”刘司令说。 “咱们就一言为定,我们闹场后,你尽快赶来,咱就分头准备吧。”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三人喝了血酒,放心而去。 邢振东也抽出时间向官府报告这件事情。官府的回复是:明日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他对官府的态度不满意,自己觉得对方是不是嫌见面礼少了?于是心情不好。邢振东不知道,官府知道一定是同行与黑道干的,而官府与黑道关系暧昧,官府希望问题越大,发财机会越大,当官也是为了发财。 邢振东深夜召集弟兄聚会,宣布了实验结果:药方没有问题,反而是药渣里有毒,兔子都中毒死了,这说明有人在药里面下毒了,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在明天了,我不知道是外人还是我们自己人干的,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其死无葬身之地,我有预感,我将大开杀戒了,这可背能离医道。 除了部分留在家里的兄弟,几个重要的得力助手被邢振东邀到药灵山庄,在邢氏祠堂跪拜列祖列宗,口号在山庄上空回荡,信心十足,摩拳擦掌,誓死保卫药灵山庄。邢振东飞鸽传信杨龙庚兄弟前来助阵。邢振东感到是仇家五行派与兴安派捣鬼,其中官府也可能有一腿。 时间十分紧迫,邢振东连夜布置防守情况。他强调,本次事故有人在背后捣乱,望大家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无可无。凡防守人员身上备一份“打不死”丸,另外明早有意外,特别是他使用''华佗麻沸散''时,请大家舌下含服''麝香甘草解毒丹''。因为明天如果风向不定,会让自己人中毒的,凡是用得上的武器都用上,本着这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分发部分银子给大家。 这一夜,中毒死亡的患者家属没有离去,明显有人蛊惑他们。 死者的家里也有五行派、兴安派的人去送财物,鼓惑希望大家明天一早去邢振东那里去闹,还死者一个公道。 第二天,东方吐出点鱼肚白,地上也有些分明了。 昨天死的人还在门口。 天渐渐地放亮,围着药灵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打听消息的,有好奇而来的,受害者的家属及朋友,看得出来有种想动武的苗头,手里还握着一些凶器。 太阳有一竹竿高了,药灵山庄附近围了许多人,弄得水泄不通。此刻,山庄没有开门,没有耐心的年轻人开始大喊大叫,扬言要踏平药灵山庄。 五行派和兴安派也拉着事先准备好的装死的人朝山庄驶来,一路上高喊着说:“讨个说法去,讨回人命。”真是贼喊捉贼,这伙人来到山庄前,就鼓动大家拿下药灵山庄。 “师傅,看样子有五行派和兴安派人掺和其中。”弟子对邢振东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邢振东明白背后的黑手就是吴与罗。这时暗藏在人群中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兴奋地盼望刘司令的人马早些赶到,有些人开始向山庄大门抛石头了。 邢振东没有露面,他想等官府来人制止再说。 人群中藏着吴占山与罗正兴的身影,他们隔岸观火。 远处传来刘司令部队整齐的跑步声,嚓嚓嚓嚓的,士兵抬着枪,迅速包围了山庄,刘司令傲慢地走下来,他站在山庄外,挺着大油肚子,高声吼道,声音高亢。他说: “传府令,邢振东因为囤积药材,哄抬物价牟取暴利,药物中毒致他人死亡,聚众闹事扰乱社会安定,决定逮捕,请你出来伏法。” 看来是来者不善。 “刘司令,你黑白颠倒,你昏官一个,身为司令,不查明真相,证据何在?我何罪之有?”邢振东说。 “现实就是证据,死人就是证据,我就是法,我代表官府。” “你就是法?你他妈的胡扯,你勾结吴占山与罗正兴,兵匪一家,胡作非为,你胆敢围山庄,我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邢振东说。 “兄弟们,拿下恶贼,要活的。”刘司令命令道。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门被撞开,潮水般的人涌了进来,死者家人与不明真相的人攻击山庄,周围的士兵抬着雪亮的刀冲杀着,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被邢振东的无数颗飞针击中要害,不能动弹。 邢振东急了,在手上的针实在太少了,兵匪人却排山倒海的涌进来,四处抢、杀,庄里的局势彻底地失控了。 “华佗麻沸散!”邢振东大喊一声,腾空而起,在空中布阵“麻沸散”,“麻沸散”像幽灵般在空气中弥漫。“倒、倒、倒!”闻到“麻沸散”只要听见“倒”字就不由自主倒地。 “吴爷,邢振东使用“麻沸散”,大家小心。”徐宝生说着并冲出庄来,混入吴占山的队伍。此刻,邢振东才明白,徐宝生是叛徒,自己的计划是他出卖的。 第28章 邢振东暗道逃生 二夫人舍身救夫 杨龙庚与火雷越过围墙,突然出现在庄里。 “振东,赶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敌众我寡,兵匪勾结是要吃亏的。”杨龙庚说。 “好的,听龙庚兄的,你们带上夫人、修莲、二娃子,我打开暗道,跟我走。”邢振东说。 “火雷,我指挥大家,你断后。”杨龙庚吩咐道。 风势带着“华佗麻沸散”,飘向兵匪,中毒的好一大片。急火攻心的这帮人,开枪射杀,庄里的房屋燃起大火。 再高的武功也抵不过枪弹,在混战中,大量医书毁于火灾。徒弟与帮手都牺牲不少。庄里庄外一片混战。邢振东把所有银两分发给他的帮手与徒弟,说不能落入兵匪之手。 邢振东找到大夫人、二夫人、孩子,准备往暗道走。二夫人回头一看,徐宝生正举起枪来瞄准邢振东,二夫人大喊一声:“宝生,你干什么?”她迅速不由自主地拦住振东,一声枪响,二夫人中枪了,二夫人用手指着开枪的人,痛苦而吃力骂:“徐宝生,畜牲。”然后倒在邢振东怀里,振东惊呆了。火雷此刻使出飞刀,击中徐宝生握枪的手腕,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徐宝生分明看见刚才出手的那个就是火雷,纳闷火雷怎么站在药灵派的一边,他跑到吴占山那里汇报:“吴爷,火雷本人与邢振东在一起。” “是吗?不对吧,他已经失踪多年了。”吴占山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他使出飞刀,邢振东就没命了。”徐宝生说。 “那好,不要伤着我那个儿子,大家尽量不要开枪,不要打死邢振东,要活的,关键要找到秘笈与财宝。”吴占山说。 “大家听到没有?”刘司令大声说。 “是,司令。”士兵回答说。 现场还打斗与僵持。一部分兵匪在抢夺名贵药材。 “振东,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不行了。”二夫人用细弱的声音,哀求着说。 “不行,我带你离开。”邢振东伤心地说。 邢振东背起二夫人,大夫人抱着二娃,杨龙庚抱着修莲,带着大家钻入地道,逃向卧龙洞的方向。 火雷断后,不断掀翻地道的隔板,阻拦追赶的人。 振东指挥着大家撤离,不断呼叫着二夫人,担心她断气。 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冲进庄来来,兵匪们抢到些字画与值钱的宝贝。 “徐宝生,邢振东人呢?”吴占山说。 徐宝生:“不知道。” “报告司令,他们往左边的暗道走了。”一个士兵补充道。 “那快追啊!” “宝生带路,我们跟随。” 一行人钻进暗道,对邢振东穷追不舍。 小孩子的哭声,招来了坏人,跟随来的脚步声,邢振东能听见。 “司令,右边的岔洞有小孩的哭声,应该是右边。”这些话邢振东都听到了。 “别哭,你们哭了,坏人会听声音跟上来的。”邢振东用命令的口吻说。小孩立刻停下声来。 火雷在后面,他慌忙将一道门闩上横杠,他已经感受到有人推门。其实坏人也感到对面有人。在推来推去中,坏人握枪的手被夹在门缝里。火雷夺下枪,朝门缝里开了一枪,敌人应声倒地,同时有很多枪声响起,他侧着身子,看到从门板上穿出许多弹孔,打在拐弯的墙壁上,飞溅出火花。他想,要是站着走,要挨枪子,只得匍匐前进。想到就趴在地上,迅速通过弹道区域,越过拐弯处,追上邢振东一伙人。 “火雷,这里是个机关,上面是弓弩,你在通道地面将这根绳子拴好,他们碰到就会发射,他们吓怕之后,不敢冒然前进,可以与我们拉开距离。”邢振东说。 “好的。”火雷说。“火雷,前面有个斜坡,坡顶有一口袋沙子,等我爬过坡顶,你把沙子往坡下倒。”邢振东说。 “知道。”火雷答道。 敌人撞开过道门,逼着徐宝生带路,宝生假装脚受伤,不想带头,他是怕里面的机关暗道。 “听我命令,往里追。”刘司令说道。 大家战战兢兢往里走。一个兵丁碰到绳索,弓弩射出几根毒箭,几声惨叫,跌落在地上。 “大家趴下,有机关毒箭。” “长官,脚下有机关。”说完这话,就一命呜呼。 “把火把照亮,注意地面。”他们查看究竟。 “地面是有根细绳,长官,地面还有血,说明邢振东有可能受伤。前面的人,用块木板作为盾牌,匍匐前进,防止伤亡。” “是。” 他们来到一段斜坡,爬上去又滑下来,“长官,地面有沙,无法前进,怎么办?” “徐宝生,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在什么地方?”刘司令问。 “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徐宝生说。 “用衣服扫干净,用木板铺垫。”敌人忙碌着。 火雷偶尔打一枪,击退敌人的进攻。敌人一直停留在坡底。 “二夫人,你醒醒!你醒醒!夫人,夫人!”邢振东喊道。 二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深情看着振东。二夫人知书达理,多愁善感,又体弱多病,但不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振东,恨我吗?”二夫人虚弱地说。 “不恨,是爱,没有你,死的就是我,是你挡住了那颗子弹。”邢振东说着泪流满面。 “他们一伙人,不知道羞耻,无所不为,结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至于结果如何,善也罢,恶也罢,他们并不在意。你要远离他们。”二夫人又接着说,“别管我好吗?我不想拖累你们。” “我要带你走!”邢振东说。 二夫人李玉红拉住振东的手说: “人生旅途,如一次旅行,许多包袱要坚决丢掉,省些精力体力,多看些景点,不管好坏,都要愉快地看,去玩,去品味,不纠结。有生无死,地球住不下这么多人,天道公平,阴阳转杀,生死有序,贵贱有根有缘,别低估头顶的蓝天与星空。人生就如倒计时,是死亡之旅。有的人匆匆而过如云烟,有的死得其所而已,祝大家旅途愉快!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当我的陪葬品。” 杨龙庚听后很感叹,听起来像菩萨说的话,说道:“你是活菩萨,你不是一般人啊,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杨师,你是好人!”二夫人说。 二夫人说,“振东,我是前世差你的爱,今生来弥补。” 邢振东说:“我甘愿为你撑起一片蓝天,你是蓝天上一朵美丽的白云,没有私欲与虚伪,只有纯真的爱,洁白的情。” 振东轻轻吻二夫人的前额。 二夫人李玉红说:“东,这是你写给我的情诗,你是个爱情骗子,我甘愿受骗。”说着脸上划过幸福的笑容。“东,在苦难中挣扎,要努力啊,可爱的人,我们来到世间生活一次,岁月流逝如天上过往云烟,为济苍生的时光减少。可是,我们不要绝望,我们生命之花在最后一刻才会绽放,现在,我们正争分夺秒认真呵护她。有一天,当我们安祥地闭上双眼,眼前是明媚的阳光,还有一束艳丽的小白花,小白花上滴满晶莹的泪花,每个泪花里有个太阳。除了黑夜,明天你的光芒又像东升的太阳一样温暖着,满怀深情的人们!” 邢振东说:“玉红,我懂你。风雨再如何寒冷,你总会迈着执意的步伐,不在意雨水抹去你的足迹,玉红,采药道路再怎么曲折危险,你还是执意默默地走向尽头。山再如何高,你还是双手抓紧蒿草,带着宗教般的热情,采救人的生命之草,却不顾万丈深渊······你好傻!” 李玉红说:“东,你比我更傻,我与你说过宝生不是好人,你就不相信女人天生的直觉。你是医者父母心,最大的优点是相信人,最大缺点也是相信人,最大的优点是最大的缺点,你比我,你比我,傻·······傻······傻。” 说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手一滑落,头偏朝一侧,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刻,面带幸福的笑容。 邢振东大声哭喊,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泪人。 火雷的子弹也用完了。 “长官,他们在那边,那边有哭声。”洞里的声音是很容易传播的。 远处的脚步声让邢振东从悲痛中警惕起来。 “不准开枪,要活的,我们要他手上的东西。”吴占山说。 “邢振东,你是名医,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做一次交易,我们不开枪。”刘司令说。 他们的距离很近。振东耳畔响起二夫人的声音:“你太相信人,你傻。” “我邢振东投降,谈判,你们不要靠近我们,我知道你们要的秘笈,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举起手来,靠着墙壁。 原来他是要找一个机关,可是那个机关离他有几步路,手够不着。于是很镇静淡定向他们走去,他急中生智终于找到那个机关,并站在那里。 邢振东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交出秘笈,共同分享。”刘司令说。 “在我口袋里,你们派一人来拿。”邢振东说。 “宝生去拿,你知道真假。”罗正兴说。 徐宝生走近师傅,眼里充满杀气。 “宝生,你这只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了,你是个卖主求荣的家伙,我哪里对不起你?”邢振东说。 “我跟你八年了,你就不教我“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打不死”的配方,你对我偏心,我等不及了”徐宝生说。 “我想过教你,但你的品德不配位,还想考察你一段时间,没想到······”邢振东说,“二夫人说你不是好人,看来是对的。” “她死的活该,如今你就交出秘笈吧,别反抗了。”徐宝生说。 大家用枪指着邢振东,徐宝生贪婪地走向自己的师父。在距离师父一丈的地方,邢振东用头挤压一个隐蔽的墙壁开关,突然洞顶哗啦啦,一些横木滚落下来把通道堵死,而且是两头堵死,刘司令、吴、罗一伙人像关在猪圈里,只有几人幸运不在圈内。 所有人被镇住了,宝生的四根手指被压在横木下,在痛苦嚎叫着,皮肉绽开。这些木头足有几吨重,几个时辰是无法弄开的,要用斧头慢慢砍,这帮人才能逃出去。 邢振东说:“宝生,你为什么背叛我?” “师父,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我有眼无珠,把你看瞎眼了,我不是你师父傅。”邢振东说,“你为啥向我开枪?” “你不死,我就得死,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被逼的,是你一心想代替我的位置吧?”邢振东说。 “我跟你多年,许多东西你就不教我?”徐宝生说。 “你等得不耐烦,所以要杀人灭口。”邢振东说。“我出行云贵川,你传出去的情报?” “是。”徐宝生说。 “你们擅自闯入卧龙洞,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是。”徐宝生说。 “投毒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五行派、兴安派的人,还有我。”徐宝生说。 “你怎么连一点人性都没有,跟畜牲没区别。”邢振东说。 “谁叫你对我偏心?这年头,善有什么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给我谈人性道德,畜牲有什么不好?这世道畜牲说了算,你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被我们这些畜牲,弄得鸡飞狗跳,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在这里教训我,真是笑话,哈哈。”徐宝生说。 “不知耻者,无所不为,无所不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邢振东说。 刘司令发话:“振东,咱们有话慢慢说,你放我出去,我发誓不与你为敌,我也是被吴占山蛊惑的。” 吴占山说:“刘司令,我可没拉你下水,你说的,你的大烟土是被邢振东劫了,你才来占领药灵山庄的,你说邢振东私藏烟土是违法。” “你,这个土匪!”刘司令拔枪指着吴占山,于是双方拔枪相向,一直僵持着。 “老子是这地盘的刘司令,谁碍着我的路,就灭了他,你杀人越货,绑架勒索,下毒药出人命,栽赃陷害邢振东,老子枪毙你!”刘司令说。 “慢着,你刚才说私卖烟土是犯法,你从我那里提走你的烟土,还写了字据,算不算犯法?我到上峰告你,你是答应只要拿回烟土,帮忙扫平药灵山庄的,你健忘了?不会吧?”吴占山说道。 自古兵与匪本是一家,但在利益面前,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像一群狗互相撕咬,为了什么?就为一堆臭狗屎也要撕破脸皮。 “算了,大家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来日方长,啊,大家都放下武器。有话好好说,现在关键要走出去,我已指示后边的兄弟,去找斧头,想法打开横木,走出去。”罗正兴出来解围说。 “刘司令,你刚才说什么,我劫你烟土,所以来围剿我?”邢振东说。 “是啊,那是官家购买的烟土,用于治病。手下得到情报说是你干的。”刘司令说。 “我一个堂堂正正名医,会去弄你的烟土,糊涂,有人陷害。”邢振东说。 “别啰嗦,明人不做暗事,那烟是我劫的,但没想到是你刘司令这条大鱼自己承认是你的烟土,咱们都是一个船上人,怎么解决当前问题。”吴占山说。 “吴爷,我是火雷。”火雷说。 “什么,怎么不叫我爹?过去那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吴占山说。 “我知道你干的那些坏事,我在“临江旅馆”杀人越货,得到一麻袋大烟,你收手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回头是岸。”火雷说。 “你个白眼狼,怎么归在邢振东门下。老子白养你了,当初就不该收养你。”吴占山说。 “吴爷,念在父子情分,别干坏事,多行不义必自毙。”火雷说。 “姓吴的,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邢振东说。 “孩子,火雷,看在父子之情,想办法让我出去。”吴占山说。 “你是吴爷,没资格做我父亲,你不配。”火雷说。 “火雷,飞霞人呢?”罗正兴问道。 “她在三省之地,好像是乌蒙山一带被土匪绑去做压寨夫人,我眼瞎了一只,是杨龙庚师父救了我,要找飞霞,要去乌蒙山一带,你们都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吧。”火雷说。 “我们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吴占山说。 邢振东说:“你们几股势力,何必苦苦相逼我一个医生,你们不就是要“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嘛。害得多少人死亡,徐宝生、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你也是梦寐以求要得到。如果品德不配位,也是害了你们自己还有别人。我告诉你们吧,那些秘笈在卧龙洞里,在这个暗道另一岔口处,有个石窟,石窟里有只箱子,里面有部分秘笈与卧龙洞路线图。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追杀我们了,你们不是想得到吗?我只希望你们把我从心中消失,从此江湖上没有邢振东。”然后,邢振东又说: “我邢振东,不想杀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咱们走。” 说完,他们就往前走。 “喂,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刘司令说。 “火雷,你就希望爹死在这里啊。”吴占山说。 “邢郎中,他们能出去吗?”火雷问。 “能,等我们走出一百里之后。”邢振东说。 “怎么办?”火雷问。 “用斧子砍。”邢振东说,“要活着出去,只能用斧子砍吧。” 邢振东告诉他们秘籍与地图,为他们日后的厮杀埋下了伏笔。应了诸葛亮设计的“三两黄金四无福”。 第29章 得风水宝地 看淡名与利 邢振东带着一行人,抱着自己的二夫人匆匆走出洞口。那个洞口如此隐蔽,不可思议,一直通向山外一处密林。 通道要打开,几个时辰是不可能的,这下,邢振东等人可以放心地走很远。二夫人身体有些冰凉,伤口处的血由红渐渐变黑,最后凝固了,子弹的入口很小,但出口稍大些。 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是苍白的,但面容安详。 杨龙庚与邢振东是多年生死兄弟,他对二夫人也比较敬重。 他对阴宅风水很有一套,一生四面八方都游过,他想,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应该给她找一块永远安息的福地。风水界常说的一句话:福人葬福地。德与位要相配,人占三块土,一是阴宅;二是阳宅;三是自己耕种的土地。要是得天得地得气最好,这样的坟要有朝一日冒起青烟,后人必将飞黄腾达,祖茔之灵气护佑后人,孝子贤孙,绵绵不绝。 杨龙庚看到眼前一块风水宝地,用罗盘在地上寻找,他说: “振东,就把她安息此地方,这里叫凤凰凹,她本人又属酉鸡,鸡入凤凰窝,必沾贵气。今年流年大利南北不利东西,就安个南北向山,她心地善良,亮堂,喜欢太阳。你看,俗话说“阴打高山,阳打凹”,阴宅坟向要打在高山上,那个山,像个文笔架,主后人志向高远,文章名震四海,山的气势不错。远方还有一条暗河,向坟这边流淌,是迎水向,主招财进宝。坟前一片明堂开阔,暗示子孙额头宽阔饱满,主聪明伶俐。有句话说,“人杰地灵'',我说地气清灵环境优雅,能出豪杰人物与人才,人物能成一方霸主,人才呢就是在某一方面突出。啊?你看,左山是青龙,右山是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玄武为后山,是靠山,依山傍水,靠山稳健,有气势,主子孙今后有很好的人际关系。青龙山与白虎山,左右顺势跑来,护佑坟地,左男右女,白虎山稍抬头,未来女孩比男孩强势,也就是说,女孩子有男孩子气概,男孩子多文章,因此此处算得上一块上佳风水宝地。” 邢振东说:“龙庚兄,就照你说的办,眼下四处人家稀少,很难寻到棺木,只能薄葬了。” 杨龙庚说“没事,夫人实乃女中之凤,有菩萨心,她灵魂说不定早被观音老母接走了,你回想她临终的话,可不是常人所说,厚葬会被人盗墓挖掘,只有以大地为床,天为帐,也暗合她的天性,你知道,她远在杭州的父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她爱自由,不拘世俗。”。 邢振东说:“好,好,都听你的。” 一座新坟垒起来了,无名无姓,有野草与树林陪着她。 邢振东跪在坟面前三叩首,自言自语,泪水稀里哗啦的: “在我心中, 你没死, 只是影子在消失, 你常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永远, 不要为我哭泣,落泪。 不要影响我走向天国,我只不过在另一个世界旅行, 如果你还想念我,只要看你头顶的那颗星星就是我。好吧,你在天国那边,好好过,以后我来找你。坏人可能会追来,我为了大家,只得离开。” 杨龙庚说:“振东,记住了,坟尾二十米有棵青松树,这标记,也是后背土,是寻龙点穴中的旺穴,这棵得天地之气的树,能长成参天大树。你就节哀吧,让她去吧。” 此刻天空飘来乌云,不可思议地下起小雨,但远处的原野分明还看得见阳光,阳光在大地上普照的景相。 他们爬过一座山梁,站在峰顶,转眼间就要走出隆城地界。邢振东回头看看凤凰凹,惊讶道:“龙庚兄,你快看。” 杨龙庚一看,看见刚才葬坟的地方,雾气缭绕,云气在阳光的照射下,云雾中出现一奇特景相,那个景相就像观音的形像。 杨龙庚说:“好啊,好啊,振东啊,二夫人有福气,观音来接她了,我平生看过多少人的坟地,还没见过这种奇遇,真是应验那句古话,福人葬福地,真是一切都是因缘。” 大夫人感慨地说:“妹妹往生去佛国了,那里永远清净。振东,我羡慕妹妹,有机缘,我想出家为尼。” 邢振东说:“什么啊?那两个娃娃你没牵挂?你想多了,尽快赶路吧,我们远离这个是非伤心之地吧,你看二娃、修莲还小,你怎么舍得?” 大夫人说:“舍是为了得,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们会活得轻松些,对吧?” 邢振东说:“别胡思乱想。” 大夫人说:“振东,名这东西是负累,因名惹祸,杨师傅,你说对吗?振东都是为名所累。” 杨龙庚回答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人有名就有利,但有利就伴随着有害,所以利与害不分家,就叫利害。振东现在正是“害”的阶段。猪之所以怕肥壮,是因为肥了,人就要宰杀它,吃其肉,喝其汤,猪就活得短暂;如果猪是个瘦骨嶙峋的,那个主人不会杀它,瘦猪没人理睬。我是猪的话,我吃饱东西就四处奔跑,把一身肥肉跑掉,要是主人不让我跑,我就少吃点,至少可以活更长的时间。振东,你现在就是头肥猪,不然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他们凭什么追杀宰你?因为你有秘笈和医术,还有你家多年积下的家产,许多人盯着药灵山庄与山庄后面那个''卧龙洞”。要是你默默无闻,无人知晓,一个无名小卒,谁在乎你。什么叫追名逐利?现在的人,只要有名,利随之滚滚而来。刘司令为什么?名与利。情人是什么,因为互相需要。而优则仕的人,表面上当官管理黎民百姓,可是在很多人眼里,权力与金钱是一对情人,有权力可以获取更多的金钱,金钱多了可以买更大的官职与职权,情人不是因为有情绪就在一起,而是享受、利益、好处的互相需要。谋权与赚钱是一个道理,投机是它最大的特点。掌权的人最根本的就是自私与贪婪,贪权、贪钱、贪色,都是权钱色极大的好处与诱惑,魔力很大的。久而久之,人就会上一种瘾,尤其是官瘾,因为官瘾得逞后,会变成最大的资源,掌控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的资源。有名的人很有吸引力,那些似乎跟有名的人有点联系,哪怕微不足道,好像可以提高无名者的名气,这就是名人后面都有一群跟屁虫。有钱也如同有名,大钱像个大磁铁,会吸引不少小钱,还会生出无数小钱,这就是有钱的会更有钱。有句话说的有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看有钱人,狗咬穿破衣''。我想起老子道德经有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天过冷的时候,往后就来一段温暖,天过热时,会来一场及时雨降温;人道因为贪嗔痴迷,有钱有势有权就有人巴结有人送礼,剥夺许多本来就衣食不足的人们的血汗钱,来成就自己荒淫奢侈的生活。嘿嘿,我呀,我云游天下,没谁知道我,不留名不留姓,我就是一头瘦猪,一个在大江南北游走的野猪,哈哈。名气是把双刃剑,一面可以收割很多东西,但另一面会不小心划伤自己,假如你拿的是一把普通劈柴刀,怎么会伤到自己。当平民百姓好,没人知道是谁。我一无所有,没人惦记我,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振东啊,你活得累,天天有人惦记你,你没有我快乐。” 邢振东说:“我啊,身不由己,守着中医的传统,传承一种文化,要是中医文化断代了,会是什么情况?华佗的部分东西失传了,可惜。慢慢改变吧,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中医绝活带到坟墓里。该放下就放下吧,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个采药东南山,悠然云深处''的药农。” 杨龙庚说:“好啊,我老杨陪伴你。” 他们继续着隐姓埋名的逃亡之路。 第30章 召蛇破解蛇药 神农架是个神秘富有传奇的地方。方圆百里,草木丛生,有的地方森林覆盖,山里遮天蔽日。山里流出来的山泉,冷凉甘甜,滋养着这一带勤劳的朴实人们。 中午时分,邢振东一伙人来到钵上村口,坐在池塘边喝水解渴,歇脚。 村口,一个郎中快步走出村口。身后,一个谢老农拉着郎中的左腿,哀求着说:“李郎中,再救救我儿子吧。” 李郎中说:“哎呀,我也是没法子了,以前的蛇伤,我治过好几个,这次蛇伤与众不同,蛇毒已经进入营血与三焦,说句难听的话,只能等死了,你准备后事吧,我回天无术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老农说:“哎呀,我的儿呀,你怎么命这么苦啊。”谢老农跪在地上,两手捶打着膝盖,伤心欲绝,悲痛大声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可怜。 杨龙庚说:“振东,我打个赌,那个老农的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午时咬到的,这个老头还在现场,是他烟瘾发,叫他儿子去草地里拿烟袋被咬伤的,他因此很自责,你信不?” 邢振东说:“杨兄,我信,中午是离卦,离为火,为鲜艳,蛇属于巳火,蛇因此色彩鲜艳;火与烟草有关;抽烟的工具细长如蛇;离卦的先天卦是乾卦,乾卦是老头,原因与老头有关;离卦是血是心包,毒火攻击心神,表现为昏迷与意识障碍;老头拉住李郎中的左腿是外应,你断定左脚受伤;老农腰间系着一根花色的绳子,应验蛇的颜色鲜艳,对吧?” 杨龙庚笑着说:“呵呵,能啊,把周易“梅花易数”八卦用的不错。” 杨龙庚说:“火雷,你去问问伤心的老乡是不是这样?有缘分你也学学,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嘛,你也改邪归正了,应该是可造之才。” “是,师父。”火雷回答完,走到谢老农身旁。 火雷说:“老乡,你别伤心好吗?” 谢老农说:“饱汉不知饿汉饥,事情没在你身上发生,你不知道嘛,我的儿啊。” 火雷说:“你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昨天午时咬到的,你还在现场,是你烟瘾发,叫你儿子去拿烟袋的草地里被咬伤的,你因此很自责。” 谢老农立刻不哭了,他惊讶问道:“哎呀,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昨天的事你又不在现场,你真神了。” 火雷说:“我不神,是坐在那边的一位大师和一位神医。”说着就顺手指给老农看。老农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顿时精神振作起来。他慌忙着朝大师神医跑来。 火雷说:“不急、不急,老乡小心跌倒,这是杨大师,这是邢神医。” “神医,我儿还有救吗?”谢老农迫不及待问。 振东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几人走进老农家里,看到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全身浮肿,振东检查患者眼睛,瞳孔缩小;舌体青紫;苔黄腻;脉象急数且洪大。是邪毒陷入心包之症。 邢振东问道:“老乡,你信任我吗?” 谢老农说:“信任,请你救救我儿,你们要什么我都感谢。” 邢振东说:“我们不要什么,只要找个吃住的地方。” 谢老农说:“简单、简单。” 邢振东说:“我要给你儿子放血,他毒陷入心包了,这样或许能救。” 谢老农说:“你怎么整都行。” 邢振东用针刀划开他手上与脚上的静脉,让乌黑血往外流淌。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切口,然后用银针直刺内关、合谷、人中、百会穴。乌黑的血流了两大碗,在银针的刺激下,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吩咐给患者喂淡茶水与糖水,加速利尿解毒。 邢振东说:“杨兄,我们一同上山找草药,这里的蛇药应该不少,蛇须草,白花蛇舌草,七叶一枝花,犁头草都有,旱烟草最好,不知此地有没有?” 杨龙庚说:“振东,我想用“召蛇术''找到最直接的药。” 邢振东说:“以前听说过,但没见过,那就更省事了。” 杨龙庚说:“老乡,我要几张黄纸,三把清香,一只公鸡。你带我们到山上去,去你儿子被蛇咬的地方,我请山神把咬你儿子的毒蛇找来,这条毒蛇还会口衔治伤的草药来。” 谢老农说:“好的,好的。” 大家都盼望奇迹出现。 杨龙庚在老乡家神龛上点上三柱清香,口中念念有词,外人是听不懂的。他告诉老乡,这是请求蛇王菩萨恩准上山召蛇。 老乡带着杨龙庚、邢振东、火雷一同上山。这里气候潮湿温暖,参天大树下,长满茂密的杂草,这些环境,给各种毒蛇提供了生存的优越条件。大家上山心中有些担心,因为这里有眼镜蛇、铁头蛇、五步龙等剧毒的蛇。杨龙庚说:“大家不要担心,我在前面,打结封山,山神不会让毒蛇出来咬人的。” 只见杨龙庚四处查看地形,他拉起几根青草,将它打了一个节,用手画了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他说:“我念的是咒语,只有这里的管山的山神能听见,山神下令不准蛇出来捕食和伤害生灵,因为有贵客拜山,前来会见山神。大家一路不会看到蛇的。所以不要害怕。” 大家一路前行,没了恐惧感,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神秘莫测充满敬畏。 眼前一片开阔地带,不远处是一块庄稼地,谢老农说:“就是在这里,这条毛毛路。”说是路,其实不像路,因为毛毛路两侧长起来的青草相互交织着,看不见路了。这些低洼的地方有老鼠与青蛙,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一般情况不要进犯它的领地。 杨龙庚选好一个地方,环视一下四方,在稍平坦的地方,把点燃的清香插在地上,组合成两个字的阵势,细心一看,是“山神”两个字。黄纸散在地上,用刀将公鸡的喉咙割开,滴血在上面。点燃黄纸,在地上画一个大圈。召蛇术开始了,杨龙庚强调: 杨龙庚说:“仪式开始后,不准大声说话,不要干扰我与山神、蛇王说话与沟通,蛇的嗅觉与听觉很灵敏,清香、黄纸与鸡血能让蛇闻到;在空气中游荡的香烟与纸烟,形成的气场磁场,产生的能量波建立与山神、蛇王菩萨无线电通道;在所有动物中,蛇是最有灵性的,人与万物,包括蛇是可以言语沟通的,只是大家不知道,咒语就是人与神、菩萨、精灵沟通的语言,这是一门至今为止,世界上最神秘、最难破解的语言,她隐藏宇宙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未来五百年,科学会慢慢证明或检测到这一切,一个数据时代密码时代的来临。今天我们这种人,会被一些人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加以绞杀。祖师爷传下的天机不可泄露,实际上爱护人类与大自然,一些不法不良不德之徒懂得这些秘法与道术,会给人类与大自然带来灾难。这里再多说几句,中华文化是以三个人为代表的文化体系,简称''儒释道'',儒家的孔子,释家的释迦摩尼,道家的老子。老子的《道德经》是万经之王,是中华历史上最伟大的着作,对中华哲学、科学、政治、宗教产生深刻影响。“道''不只是有形的“物质”、思虑的“精神”、理性的“规律”,而是造成这一切的无形无象、至虚至灵的宇宙根本。修道者更需要有宁静的心境,超脱的人生,但不能缺“德”。没有“德”的基础,为人处世,治国治家,会失败,就没能力去修“道''。” 山上一片静默,杨龙庚开始打坐了,坐在那个大圈里,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缭绕的香烟在空中,飘飘缈缈。邢振东、火雷、谢老农在静静等待,注视着眼前可能出现的一切。 香在燃烧,看样子要燃烧了三分之二,可还是没有动静,大家都有些失望。 就在大家失望之际,远处草丛里传来“索索”的声音,青草还有些晃动,大家闭住气看个究竟。它钻进杨龙庚划的大圈,朝他爬来,被他逮住,来的是一条水蛇,是无毒的,被他放走了。这样过了几分钟,香快燃烧完了,大家期待着那条毒蛇的出现。他们自信凭杨龙庚的功力,那条毒蛇一定会来的。原来水蛇是来侦查的。 奇迹终于出现。草丛里有些轻微晃动,这条蛇不像刚才那条胆子大,行动缓慢,小心翼翼。一条花色鲜艳的五步龙出现在杨龙根眼前,头抬得高高的,眼睛十分警惕,嘴里衔着一棵草药,不敢进入杨龙庚画的圈,只是围着圈子转了一圈,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打坐的人,它似乎要看看眼前这个是否有恶意,毕竟自己是咬过人的毒蛇,怕人报复。 杨龙庚眼疾手快地捏住五步龙的尾巴,顺手抓到蛇的脖子,取下那棵草药,然后在毒牙上面摩擦,受到刺激的毒牙流出口水样的毒液。杨龙庚的手松开蛇,五步龙走出三米,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钻入草丛间,消失在大山深处。 杨龙庚说:“好了,振东过来一下,其他人不要过来。” 邢振东来到还在打坐的杨龙庚面前。杨龙庚说道:“我不懂草药,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药,附近有没有,方便你以后研究。” 邢振东说:“杨兄,有的,这么简单的药就能治蛇伤,真是大道至简啊,感谢苍天送来这神奇草药,这个草药揉碎后,敷在伤口上,剩下的兑雄黄酒服下。”杨龙庚用手用劲揉搓,蛇毒与草药融合在一起,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杨龙庚说:“好了,大家收工,下山回家,时辰过了,会影响山里蛇家族的生活,它们还要出来吃晚饭,人与动物世界要相互尊重。我得赶快去解除上山一路上的草结。” 邢振东说:“杨兄,首先出现的那条无毒的蛇,是来查看打听情况的,对吗?” 杨龙庚说:“是的,他们对我们人类也怀有戒心,他们同样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我必犯人。道生万物,阴阳对立又统一,万物皆有灵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都在自然中生生灭灭又生生,周而复始,无边无际,无时限。” 下山时,杨龙庚念完咒语,解开草结。顺利回到谢老农家。一路上,火雷与老农默默不语,尤其是火雷,他久久陷入了沉思。他在感悟大千世界,他的心境就这样被杨龙庚与邢振东征服了,自己变得淡定与从容,对过去自己所作所为做深刻忏悔。希望自己真正悟道。 邢振东第一次使用这种草药,而且是蛇王叫五步龙送来的礼物,他也想验证效果。原来是传说,今天算是亲眼目睹。 患者因为放血与银针的刺激,阻断或减少蛇毒扰乱神经与心包经、脑络。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四周,伤口暴露出来。将剩下的用少量雄黄酒兑服。 半个时辰后,患者伤口处流出很多黄水。人不再昏迷,疼痛大减。脑子也有了意识。 谢老乡心里有些踏实了,做了一大桌当地的土特产招待邢振东、杨龙庚一伙。 第二天上午吃早饭,邢振东、杨龙庚看到奇迹,患者奇迹般消肿,还坐着跟大家吃饭,有说笑。患者说: “昨晚,流出一小盆黄水,后半夜就不痛了。” 按照现代的说法,草药与蛇毒的混合物,化学物理变化后,就是今天的抗毒蛇清。中医、道学、佛学博大精深,未来中华国医将会对世界作出伟大贡献。 患者接着说:我昏迷时,眼前一片血色黄昏,自己会飞,飞到城隍庙里,遇到药王菩萨,我问菩萨,我要到阎王殿,路怎么走?菩萨说往西边走,但是今天阎王下乡视察,不办公。''我不信,就执意去,菩萨用皮鞭打在我的嘴和鼻子上,然后又一皮鞭打在手腕上,皮鞭捆住了手腕,自己掉落在地上。忽然传来阎王的说话声—“那个死鬼,活腻了要去阎王殿,今天不定点视察,恰好路过,拿花名册来把他办了,现在死鬼多,积案成山,今天我就来个现场办公,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谢老三。”阎王说:“是有个谢老三,昨天我还翻到过,现在怎么变成谢老一,名字错一个字都不行,不要你,你还是回阳间,阴间不要名字错误的人。”我说:“阎王求求你了,我想快点投胎转世,我给你红包。”阎王说:“不行,玉皇大帝下旨说,现在各部门官僚主义严重,办事拖沓,要简易办公,不准卡、吃、拿、喝、收红包。你真心要去阎王殿,就把你办了,不收礼。”菩萨突然降落在我们面前,菩萨说:“你花名册那个“三''字上面的木头被我用皮鞭打落了,忽悠了阎王的眼睛,阎王你看谢老三他爹老实本分,年纪又大,为了养育之恩,让他回去活几十年。”阎王不敢得罪菩萨,说:“好的,既然药王菩萨说情,我就把你打回人间去。”然后一皮鞭把我打得像陀螺一样旋转,昏头昏脑打回到家。 众人哈哈大笑,说谢老三死里逃生,都说眼前神医与大师太神奇了。一个下午,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慕名而来,谢老汉家被挤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想照这样下去,消息会传到很远的地方,什么事都是物极必反,我们是在躲避,大家还是走吧。邢振东与杨龙庚庚商量着,于是带上盘缠,第三天天还未亮,不打扰乡亲,悄悄离开钵上村。 第31章 刘吴罗徐三块黄金四无福 话说,被围困在暗洞的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斧头凿开一洞,才逃离困境,回到药灵山庄。那里还有许多群众没有离去,刘吴一伙人,此刻相当于霸占了药灵山庄与后山卧龙洞,因此不希望有人再闹事,大家的目的达到了,就把枪口反过来对准无理取闹的人们。 刘司令说:“大家听好了,邢振东一伙人已被我们消灭在洞中,报了大家的仇恨,现在希望大家尽快离开。” 有人问:“那我们这些死了的人怎么办?” 刘司令侧身向吴占山小声地问:“你干的好事如何收场?难道要我向老百姓说是你指使下的毒药?” 吴占山说:“算你有种,此刻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话?现在都是以你为首,夺得山庄。你是为社会公干,代表军队,你鸣枪,有谁不听你的?这个庄,我们会替你好好经营,一起发财嘛,先把药灵山庄平静下来,我们关键目标是秘笈与黄金,对吧?” 刘司令说:“你把我拉下水,兵不像兵,倒像是一帮乌合之众,黑道匪帮。” 吴占山说:“我们来自大江南北,四面八方,为着共同利益,有缘走在一起,要团结共荣。合则利,分离则害,大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何况这山洞有宝,要靠大家去搞,所以嘛,大家要向前看。” 刘司令权衡利弊,只得默默认可,但心中却产生某种不快。心想吴罗一伙人,知道我刘司令太多秘密,对自己不利不安全,会威胁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同时,吴占山与罗正兴也心虚,心虚刘司令知道下药毒人是他们吴罗干的,谋害别人,嫁祸邢振东,刘不高兴时,马上会反水。他们各自都暗算着对方。 刘司令说:“大家听着,我刘司令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仇家已伏法,你们回去吧,我们是为民除害。” 有人问:“公家也不表示一下,做点善事?” 刘司令说:“谁在放屁?军费紧张,国库空虚,我们处理到这种情份够可以的了,谁不听话?我就枪毙他。”说着就拔枪朝天鸣枪,被惊吓的部分群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随后纷纷撤离现场,带着不平与埋怨,敢怒不敢言。 这帮地头蛇,清理现场,霸占着药灵山庄。大家商议着明天进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刘司令把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请到一边说话,说:“当前的事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的兄弟不要参与进来,我的两个副官带八个兵为你们维持药灵山庄的治安,镇守四周,防邢振东等人来反扑,希望药灵山庄在你们三人的努力下,恢复经营。你们其他兄弟都回去,进洞就吴爷、罗爷、徐爷。另外我派陶副官与你们前行,想方设法将药灵山庄及卧龙洞的秘笈、藏宝图、财宝弄到手。总之一句话,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不能走漏风声,不要让江湖上留下我们的把柄。” 吴占山说:“刘司令想得周全,我们是同盟兄弟,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司令回答道:“陶副官,你拉几只公鸡来,咱们歃血为盟,喝鸡血酒,共进退。吃完血酒,你们进洞寻宝,我们将鸡鸭鱼弄好,到时候祝贺大家发财,怎么样?有军方保护伞罩着,你们大胆行事就行。” 一会儿,喝完血酒,几个叮当声,地上纷纷散落着破碎碗的残片,没碎的生气似的滚在一边。吴占山向刘司令要了几支手枪备用,说是备进洞的,以防不测。这些条件,刘司令都答应。 邢振东在离开时,已经讲到另一个岔洞,摆放着秘笈和卧龙洞秘图、黄金。邢振东走时为什么会告诉他们真实情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逃命,还是平静江湖之争?不得而知。不过,当他们走出被困的地道时,的确发现有一岔道,当时迫于逃命,保命要紧,没有人直接进入岔道。 吴占山问道:“徐宝生,这个是不是邢振东给我们设下的陷阱?让我们进道,一起完蛋?” 徐宝生说:“凭我对师父的了解,陷阱可能不大,他医者父母心,他不小心踏死个昆虫都会心软,慈悲为怀是他从医的根本,他对江湖恩怨早就烦透了,有时候他说,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那好,对一切能发财,一切能称霸江湖的异能怪招,我们都要试,要敢闯,天下是打下来的,闯出来的。胆小如鼠之辈永远坐不了天下,是不是?胆小当不了将军。”吴占山鼓动大家。 “是,说干就干。”大家回答道。 “天下只有一个吴占山,没有第二个,佩服佩服。”刘司令说着,就竖起大拇指。 全副武装的他们进入岔道。 药灵山庄只留下刘司令与李副官,带着八个警卫连的战士,一个炊事员,还有吴占山与罗正兴的一名打手。他们都各就各位,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一会儿,庄外进来一个通讯兵,报告刘司令,说指挥部有要事,请刘司令到司令部去。 刘司令赶到司令部,将一包茶叶似的东西交给贴身警卫,吩咐他赶到药灵山庄要他当面交代秘密指示,不得有误,而且务必完成任务。 贴身警卫小跑步到达药灵山庄,小心翼翼交代炊事员:“班长,司令交代,一定要完成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炊事员回答道。 交代完毕,贴身警卫就匆匆离开,等大家看不到形影时,他就隐藏在草丛中,盯着药灵山庄的动静。 药灵山庄的西南高地的树林,枝叶密密麻麻,其间藏着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 在暗道里,两条狼狗走在前面,不小心绊倒细丝线,一连飞射出来的几只毒箭,扎在狼狗身上,惨叫一声,倒在通道上。 “不好,大家隐蔽,有机关,应该是弓弩之类。”徐宝生说,“吴爷,你向暗道里开两枪,震动一下洞里的情况与机关。” 吴占山向暗道放了两枪,暗道顶部落下一些沙子与灰尘。吴占山说用两根竹竿绑个稻草人,抬着往前探路,火把点亮些,也可以用竹竿敲打地面,破坏暗器。 他们捆好稻草人,用竹竿控制腰部与头部,用来探路,走到一个相对狭窄的暗道的一处,稻草人被两则墙壁里的尖刀刺中,隐约中能看到尖刀的寒光。 “大家小心,用竹竿敲打地面,不要紧靠道壁,防止触及机关,刚才稻草人中了暗器。根据目前情况分析,这里应该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安这些机关干什么?”吴占山说。 走过一个拐角处,里面有些开阔,眼前有道门锁着。吴占山一枪就将门锁打开,随着门锁掉落,门也嘎吱一声自然开了,大家下意识地躲避一下,生怕遭到什么暗算。火光照亮之处,有个箱子出现他们面前,大家兴奋,好奇。吴占山告诫大伙,越是靠近关键的东西,可能会暗伏杀机,小心查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 陶副官用匕首撬开箱子,里面顿时金光闪闪,金色的三块黄金砖,一部古书,上面书写着《邢氏秘笈》,还有一张“卧龙洞”秘图。 徐宝生高兴说道:“吴爷,罗爷,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宝贝,陶副官,你让我来鉴定一下,因为我曾是药灵山的大管家,有些事情我知道。”陶副官把匕首放回刀鞘,接过徐宝生的火把,瞪着眼睛,痴迷地看着宝贝。 在黑暗中吴占山用手掐了一下罗正兴,一个阴谋在吴占山与罗正兴心里出现,他用眼神传递给罗。这一切陶副官没有发现,他好奇沉迷于箱子的东西,根本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正在徐宝生查验宝贝时,吴占山扔掉手中的火把,一下扑倒,抱住陶副官,慌忙说道:“罗爷,快上手,徐宝生,快上手,弄死陶副官。” 突然情况让徐宝生愣住了,再次听到吴占山说他是个憨包,傻帽,才回过神来帮忙,控制陶副官。 被抱住的陶副官垂死挣扎,但敌不过几人的突然袭击,在手枪托重重敲打下,凹陷的头皮骨已经表明,颅骨估计开裂或骨折或血肿。一个健壮的汉子就瘫痪在地上,徐宝生手有些抖动,他检查陶副官的鼻孔,鼻子与耳朵冒出血来,一点气息都没有,确认气绝身亡。 “两位兄弟听着,这些宝贝只能是我们三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所有,其他人休想染指。待会儿出洞后,吃饭的时间听我暗示,如果碗落声响,表明我们要快速杀死刘司令及其随从。因为他们人不多,我们突然袭击,容易得手。刘这老贼很奸,他知道我们谋杀下毒、绑架、欺行霸市,手中有把柄,我们稍不听话,我们就是他们的枪下鬼,他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大丈夫就是一毒夫,曹操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是至理名言。得手后,我们远走高飞,换个地方,东山再起。放心,药灵山庄的西南门我安排一帮快枪手,在那里策应,以防不测。” 带着宝贝的三人,来到道口,细心查看,才走出卧龙洞。 李副官还有吴、罗的几位心腹看到只有三人出来,抬着一只箱子,李福官急忙问道:“我看看宝贝。”他看着金色的黄金与陈旧的老书,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说:“陶副官人呢?” 吴占山说:“哎呀,宝贝是找到了,就是一条狼狗与陶副官中了机关暗算,光荣了,我们很难过,刘司令人呢?” 李副官说:“司令部有急事,他处理公务,叫我在这里守候。一桌子美味佳肴都弄好了,就等你们得宝归来,祝贺一下。上午的公鸡都煮好了,今天高兴大家放开吃,司令叫我们先吃,不必等。” 看着一大满桌色香味美的食物,许多人都在吞咽口水。 吴占山说:“好吧,反正大家伙都饿了,就吃喝吧。” 几十个人就围着大桌子,桌子一边与另一边都是一样的菜。因桌子大就分成两份菜,只是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一伙在一边,李副官一伙人在一边。 “恭喜我们大家发财,各位辛苦了。我敬各位一碗,啊。”李副官起身说道。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到肚子里,“先干为敬,啊,你们也来一下,啊。” 吴占山说道:“好好,大家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们兵也好,匪也好,都是一家嘛。” 有一伙人马在悄悄靠近祝贺的现场。他们是吴占山安排的快枪手。他们事先给出的暗号是以碗落地声响为号。 美味佳肴此刻控制着大家的食欲与注意力。只有吴占山在笑里藏刀,还有李副官在控制着场面。大家表面在演戏,而看不见的是心怀鬼胎。 此刻,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的吴占山,一边环视四周的动静。他想,照理说,事先安排的快枪手应该出现了,可是,怎么还没动静,他心里有些急,暗骂这些废物关键时刻怎么不出现。 他起身说道:“我上茅厕方便一下,大家吃好。” 一路走到茅厕,见到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这个家伙竖起大拇指,示意人马到齐。这才让吴占山心里踏实,他返回到酒席,继续他们的节目。 吴占山喝酒时,将碗摔倒地上,立刻掀翻桌子,毫无准备的李副官一伙人被酒桌压在地上。三人分别控制住几个兵丁,听到暗号的快枪手冲进屋里,开枪射杀反抗者,说道:“放下武器的,别动。”就这样,场面被快枪手们控制住。 听到枪声的刘司令人马,从三个不同方向冲来。吴占山一阵惊慌,大呼我上当,遭到刘司令的反包围了,大家想办法突围。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多他们几倍的刘司令的人马围过来了。 刘司令说:“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走出来,双手抱头,我刘司令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消灭干净。大家可以谈谈。” 听到这话,吴占山许久也没动静。刘司令没耐性地说道:“我喊三下,再不出来,就不客气了!一、二、三。” 没有动静,刘司令朝房间里开了一枪。吴占山感到刘司令是要来真的,他连忙喊道:“等等。”他叫大家把武器都放下,举着双手,他本人带着宝贝,从门里走出来。 刘司令说:“咱们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为什么算计我刘司令,突袭我警卫班,不仗义啊。” 吴占山说:“刘司令。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撕烂秘笈与秘图,丢到药灵山庄的河里,让大家都得不到。” “好好说,好好说,宝贝在你手上,你就不独吞,你杀了我的人员,不够意思啊。”边说刘司令走近吴占山。 吴占山说:“你不要过来,命令你的人马也放下武器,这样才公平,才像好好说话。” 刘司令没有放下武器,而是径直走去,丝毫不把吴占山放在眼里。 吴占山愤怒了,拿出古书就要准备撕,忽然吴占山感到一阵剧烈的腹部绞痛,倒在地上,古书掉在地上。罗正兴与徐宝生及几个心腹也因为同样症状病倒在地。 徐宝生说:“酒菜里有毒,你们吃酒菜的弟兄没事?李副官怎么也没事?” “想知道吗?简单,因为你们那边有毒,我们这边没毒,就没问题。”刘司令哈哈大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老贼,你好狠毒,你也不得好死,三块黄金四无福,你没福享受。”吴占山伸手去拿出三块黄金,啊的一声惨叫,一阵呕吐,呕吐物吸入呼吸道,窒息而亡。手里还紧紧抓住黄金,一双贪婪的双眼,死不瞑目。徐宝生与罗正兴手里拿着秘笈,倒在地上,嘴里冒出白色的如同肥皂的小泡,脚一抖一抖的,像蚂蚱的断腿。 十二分得意的刘司令站在河边,他感叹道:“人生四件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对我来说,四件事都不是,今天我最快活的是,把自己的对手踏在脚下,梦寐以求的秘笈能得到,一统江湖。”他查看黄金,成色相当不错,顺手抛给贴身警卫,自己用心拿着古书和卧龙洞秘图查看,不停翻阅,他高兴得难以形容,以为他看到传说中称霸江湖的““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的秘法,打不开的地方,他就用手指放到舌尖弄点唾液,再去翻。就这样,爱不释手,重复多次蘸唾液。他高兴得哈哈大笑:“从此老子带领兄弟就可以独霸江湖,做一方霸主。”就在刘司令手舞足蹈之时,他自感眼冒金花,一阵阵眩晕,难受地说道:“这书上好像有毒。”拿着古书及卧龙秘图的他摇摆着,还没来得及让贴身警卫扶他,就一筋斗栽倒药灵山庄的河里,大家眼睁睁看着挣扎着的刘司令慢慢沉入河底,水面上留下一串串气泡,一股水草味夹着鱼腥味烂泥味扑鼻而来。浮在水面上的古书与秘图在污水的浸润下,顺着流水的方向而去。兵丁准备去捞,去救刘司令,被李副官止住。于是没人去捞古书与秘图,一世绝学与秘图就此淹没在河流之中,从此失传了,留给人们的是思考与敬畏。 李副官说了一句话:““三块黄金四无福”,是吴占山说的诅咒,我认为有意思,吴、罗、徐得不到,刘司令也得不到。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勉强。不是每个人都能生而逢时,即便生而逢时,也未必能把握时机。幸运好像有规律,能人不会只靠运气,运气只能小心维护。好事宁信没有,坏事宁信有,把三块金砖送进卧龙洞封藏。留给后代子孙去挖掘、破译吧。”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无数土石方坍塌下来,把卧龙洞几个大字掩埋了。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硝烟的香味。 后来,李副官治军有方,代替刘司令成为司令。他认为药灵山庄对他来说是福地,就把司令部迁移到此处。药灵山庄与卧龙洞从此有了军阀把守。他派人找到曾经是邢振东的学徒,请到药灵山庄,恢复营业,渐渐成了军阀的后方医院。 第32章 逃离平河口 平河口是个往来商家的集散地,人口众多,像个很大的森林,这里什么鸟都有。这一年,邢振东一伙人,租房开了一家中药铺。辛亥革命前这里也不平静。一天下午,药店铺突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惊慌失措,说道: “对不起,我是被追杀的革命党,暂时躲一阵,如果想发财的话,可以把我交给他们。” 邢振东说:“进了这道门的就是病人,你躺在床上,我暂时让你死过去。你装个传染病病人。” 街上追捕逃犯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挨家搜查,邢振东说:“大家用布包着嘴,你快躺下,我在你脸上敷上药膏,再给你“麻沸散”。 邢振东慌忙给病人处理,涂上药膏,让患者处于昏迷状态。 “快看看药铺有没有逃犯。”这时屋外有人说道。 “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叮当叮当的。 邢振东说:“来嘞,刚才处理一个病人。”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大白天,关什么门,做贼心虚,给我搜,老实点,窝藏罪人,重罚。” 邢振东说:“没,没,这两天收了一个传染病,怕传染给别人,所以关门不瞧病,你看我们都戴着口罩,也怕传染。” “必须搜,我看看这个病人,搜仔细点,这是个重要犯人。”抓犯人的头头说,他走近病人,“这就是病人,啊,怎么这么臭?什么瘟病,怎么连气都没有?看身形体格,还真有点像。”说着去拉衣服。 革命党人虽然中了“麻沸散”,但意识是有的。 “如果不听我劝,传染病传到你们身上,别怪我没提醒,你看看,心跳都摸不到了,你们来摸摸。”胆大的人过去摸了一下,还真是报告说没心跳。 他们相互对视,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 邢振东说:“各位,不放心你们查。” “算了,下一家。” 他们走出门去。邢振东才把悬得老高的心放到肚子里。大家才松了口气。真想不到邢振东会这一手。 夜里,革命党人醒来,对邢振东十分感谢。尤其佩服医术与人品。革命党人给邢振东银子,被他拒绝了,说:“如果为了钱,刚才我就把你卖了。” 革命党人说:“郎中,我人头价格不低,一千大洋,你把我卖了,就发了,哈哈。” “小声点。”邢振东说着轻轻打开窗看了看,“放心,没事了。” 革命党人说:“救命恩人贵姓?” 邢德明:“免贵姓邢。” 这时,邢郎中医好过的病人,急匆匆地向药铺跑来,对着门缝说:“我刚才听到邻居告密你邢郎中藏着犯人。那个邻居说,他亲自看到的,已经去报信去了,赶快逃吧。” “都是我害了你们,一起走吧。”说着顺手将下午进门时藏在药柜的两支枪别在腰间。革命党人断后,邢振东一家人连夜逃出了平河口。抓捕的人扑了个空,气急败坏的他们把店砸了,把邢振东一伙人也列成革命党人,七乡八镇都贴了邢振东与革命党人的画像。 他们只得白天藏在树林里,靠革命党人用枪打的野鸡与兔子充饥。半月来,夜里行走山路,越过封锁线路,跳出包围圈,进入了一个叫发科的地方,已远离平河口千里地。这里的口音都很难听懂,人烟稀少,凭感觉是个平安的地方,邢振东便在这里借宿农家安顿下来。革命党人留给邢振东几块大洋和一支防身的枪,自己则去找他的革命组织。 发科这个地名为什么叫发科,无从考察。方圆数十里都是高山,从山上下到村庄是很不容易,山里人很少出山。发科在大山深处,这个村的姓氏很多,据说很大一部分是逃难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能保命就不错了。许多人都能客气相处,但又十分小心翼翼,不打听别人的来历,也从不说出自己的来历。 很久很久以前,相传村里一个男的爱上村里的女孩,女的是仙女下凡附在她身上,从天界下到地界,时间满后,必须回到天庭,可是他们已产生感情,割舍不断红尘情欲,死活不肯回天庭报道,于是天庭发怒就惩罚他们,山的四面中的三面慢慢升起,在他们之间突然产生洪水暴发的泥石流,一直不停流,两人只能隔岸相望,却不能牵手。天庭发出最后通牒,三天必须回到天庭。可两人不能割舍,日夜盼望不思饮食,泪水汪汪,人都痴了呆了,为情变痴,难脱红尘。发怒的天庭风雨交加,山崩地裂,泥石横流,从天上打来闪光的电鞭子(雷电),击中两人,泥石淹没,成为永恒。等洪水和泥石慢慢退去后,这里奇迹般出现似人的石崖,立于两岸的山边。这就是发科的男崖与女崖。两人之间这条河再也没有断流过,后来有人说这是两人因爱带来的苦痛,日夜呜咽,诉说情长,多年来这里的人们都叫这条河叫呜通河。 呜通河没有源头,是从山间石缝石洞流出,这条河中有种奇石,叫元宝石。每逢山洪来临时,裸露的元宝石吸引来一些拾宝的人。因此每次山洪都会伤害人畜及农作物。 这里有个奇怪现象,每逢男崖流眼泪,村里就莫名其妙有大量乌鸦来到发科,也随后几天,山洪突来,就死了几头母牛和四个女人。男崖在高处,女崖在低处,每逢女崖流泪,当年天气十分干旱,男人为了家人生活,就到山洞里淘宝,下河捕鱼,或高攀悬崖采野蜂蜜,进入夏末秋初,都要有四个男人死去。于是,多年来,每逢这些异象,这里的人们都惊慌。不知什么年月,发科的老人们想了化解方法,要是男崖流泪,就要让村中的十六七岁的未婚姑娘祭祀呜通河;要是女崖流泪,就拿十六七岁年轻未婚男子祭祀呜通河。选谁的问题,全是天说了算,什么方法?自己抓号,谁抓到“献神”两个字,就要投到河里,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要是活着回来,是不吉利的,打死也要投在河里,否则会对神不敬。 因为发科这些规矩,这里善良的人们每逢孩子的生日,都会到男崖、女崖下燃香点烛,祈求保佑、祷告,希望不会轮着自己的孩子。 但有些人则这样想,轮着自己,也是神圣的,也是为发科作贡献,要是独儿子独姑娘被投河了,发科村代替“献神”的人养老送终。 邢振东、杨龙庚、火雷听后,显得吃惊,他们想破开发科的神秘。 这里的村长带着邢振东,其实不叫邢振东了,他为了避祸,现在叫王本堂,这是他们一路逃来时就商量好的。王本堂跟着村长来到男崖与女崖,观察它们的特征。没事的时候,他和杨、火雷一边上山挖药一边探秘。这一切都悄悄进行,如果大胆攀爬男崖女崖,会被村里人视为冒犯神灵,是不敬,会给发科带来麻烦,必须逐出发科,重则投河。这是发科的规矩,入乡随俗的邢振东他们也遵守着。 第33章 发科秘案 这年三月,去祭祀的人发现女崖流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发科,大家都清楚又要有个年轻男子要祀天了。只要出现这个,棉花及农作物减产,而且会死些男人。如果遇到这年月现象,发科的家庭基本不生娃娃,外出山地干活的男人会得怪病,在家的女人问题不明显。上山干活的男人会心慌气短,多汗,皮肤辣痛。严重的头抬不起来,四肢无力甚至瘫痪,恶心呕吐,晕迷而死。尤其秋后的热天。 这是发科的谜,也是他们的痛。 发科的老年人和村长,便自觉地商量着今年用未婚男人祭天祭祀呜通河。在这里是天大的事情,因为这些,女子是不敢走出大山,也不许外嫁,男人不准到外地上门,都是为了这个村庄种族的延续,是他们少数民族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后来的汉人也得遵守,谁也改变不了。 那是秋后的七月初七,祭祀河的事定下来了。 族长吹响号角,男女老少都集合在大树下,听族长讲话:“发科的父老乡亲,这是个非常时期,今天是天决定人选,又要一个年轻伙子作奉献,老规矩,抽号,不管谁都欣然接受,义不容辞。这是无比神圣的光荣事业。” 族长点燃一堆柴火,让乌黑的绵长的浓烟升上天空,他动情地祷告:“苍天啊,请保佑发科的百姓,愿灾难远离或减少。让全村的十七八岁的男人全部集中起来,由苍天决定吧!” 今年村里有九个合格人选,他们被排成一个长队,有的茫然,有的露出绝望的眼神,有的则视死如归。 族长说:“我已向天请示,九名发科的英雄男儿,有九个面团,其中有红布条包在里面的一个就是今天“献神”的好孩子。” 族长在火柴堆绕了三圈,手抬着筛子,里面有九个面团,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祭祀文。仪式完毕后,敲九声钟,然后杀鸡,用鸡血染红面团子,在筛子里摇晃,用黑布遮盖。每个来取的时候,自己亲自摇,然后伸出手去里面摸一个,这是天意,也公平。 那些被选出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他们没有选择,过去的他们也目睹过今天的一幕。皇帝不急太监急,场下的群众比他们还焦急,一个个憋出一身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谁也不知晓今天谁会被上苍选中。据说一些男孩子,暗地里都学着游泳或闷水,万一自己有一天祭祀河,命大的冲到下游,兴许能活着,但机会很小,因为呜通河从上游到下游水流特别急,两岸又是悬崖,几里以后水更深。祭祀河的人只能一去不复返,死了也不收尸,相当于水葬。如果活着,永远不能回到村庄。这是一件十分崇高的事,是无私的牺牲奉献精神。 九个人都摸到自己的面团,每个人都要当着众人的面掰开面团,展示给大家看,紧、刺激又残酷无情。 结果出来了,阿三面团里有红布,他爹妈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这是生死别离啊! 族长激动地说:“嚎什么嚎,这是神圣,严肃的,都是为了全村的平安吉祥。他到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我们年老的,迟早都会与他们见面,不要悲伤,他们是为了我们活得更好,才去了的。村里也有不少水葬的。人嘛三寸气一断,就去了,没什么了不起,我们都要走上黄泉路的,只是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阿三,我代表全村群众谢谢你,你怕吗?” 阿三是很健壮的,他大声说:“我不怕。” 族长说:“你是独儿子,放心去吧,父母会有全村人养护着,好了,大家都把自己的好吃的都给阿三吃点,大家回去拿来。快去!” 族长和父亲在公房里给阿三净身,换上新衣服新鞋子,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呜呜呜呜!呜呜呜!”司仪吹响号角,全村老少都来送别,人群排成两队,像是夹道送别英雄,许多人手里拿着好吃的东西,眼里含着泪花。 “时辰到,祭河。”族长宣布,长号合着唢呐响起,像人在悲哭。 “等等,族长,能否想其他办法,这不人道!”王本堂说道。 族长吼道:“休得无理,对神不敬,你一个外乡郎中别管闲事!” 让王本堂想不到的是,许多人往他身上丢东西,让他很尴尬,真是意想不到,连声说“可怜可惜”,然后哑口无言。对王本堂等一伙人来说,平生遇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阿三轻轻擦去亲爱的父母和妹妹的泪水,走到木桥上,木桥上有块干净的草席,便躺下了,双眼紧闭,由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提着四肢,吆喝着“一二三”。阿三像荡秋千一样。被抛出去。阿三高喊“二十年后是一条好汉”,最后落在呜通河里,卷起层层洁白的浪花真是浪花淘尽英雄,阿三起起落落,奔腾的河水,把他卷走了,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渐渐远去了,树梢的乌鸦“啊呀啊呀”叫,一种悲凉气充满空中,人们耷拉着脑袋无力地散去,木桥边的阿三的父亲坐在河边,一边“儿啊”,一边往河里撒吃的东西。这时候王本堂看到阿三的妈,已昏迷不醒,于是连忙在她身上使出无影神针在施救。 来到这个村庄,发生的事情让王本堂等人不安与纠结。他明白,发科的老百姓还不信任他。这些离奇的故事让他不想离开,一定要弄个究竟,他思考着究竟如何入手。 阿三的妈醒来了,王本堂便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阿三妈说:“三十四岁” 王本堂说“还想生一个不?” 阿三妈说,“想啊,可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发科只要女岸流泪,村里一年中几乎生不出孩子。而且秋后热天外出干活晒着太阳的人都生病,严重的会死掉,像瘟病一样在村里传染。” “还有这样的事。”王本堂接着说,“我有法子让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信任我吗?” 阿三的母亲问:“你能行?” 王本堂说:“能。” “那就谢天谢地。”阿三的母亲才有些舒展。 听这么说,阿三的爹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心中燃起了希望。绝望的脸面,渐渐露出些生动,如同阴沉的天,突然露出一丝阳光。 “那怎么感谢你?”失去儿子的阿三爹连忙问。 王本堂说:“只要你家提供吃宿,我们的人还帮着你家干活,我在村里瞧病,换些粮食与银两,不会给你们拖累。瞧病我还是在行呢!” 阿三的父亲说:“好的,好的。王郎中,秋后犯病,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王本堂自信地说:“有,相信我,我等待这个病的到来。明天我上山采药,帮你们治病,再生个儿子。” 于是王本堂就住在阿三家。村里有人听说王本堂的医术不错,开始来找他看病,渐渐地人气旺起来,平日采的药不够用,就带着大家在发科一带采药,更主要是探秘发科怪事。 每逢干旱的年月,这里的棉花,长势不好,花少但籽大。 其他农作物也减产。 王本堂说:“阿三家爹,这里正月初一打雷了?” 阿三的父亲说:“是啊,这里人们听到第一雷声都要按摩肚子,说是能减少疾病。” 王本堂说:“正月雷打雪,二月雨不绝,三月呜通河涨了很大的河水。” 阿三父亲说:“王郎中,你怎么知道的?你会医病,怎么也看天时地理?” 王本堂说:“我们的杨师傅更厉害,只是他懒得说话。” 杨龙庚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所以现在田地里干裂了。你家小阿三遭罪了,但你们会有想不到的惊喜。” 阿三的父亲说:“杨师,你是说,我家阿三是不是会活在世上?” 杨龙庚说:“天机不可泄露,只要你诚心,我写个东西放在你家神位上供着,前提条件是不能轻易打开,你家阿三是什么八字?” 阿三父亲说:“是属耗子的,农历端午节。” 杨龙庚说:“就让他去吧,一切都是缘。等到马年腊月,遇到特大喜事才打开。” 王本堂也捏指一算,望着杨龙庚了,会意地笑了,又说道:“明年你又有儿子了,会再生一个。” 杨龙庚写了一句话,除了邢振东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个谜,只是时机不到,不能揭开。 第34章 治愈怪病声名扬 为名所累医道险 时间已进入干旱月,发科旱灾严重,农作物减产,大家纷纷自救,节衣缩食,挖野菜。收割的棉花籽是饱满,但花减产。棉籽每家榨油,让人体增加营养、能量,有的人家为了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连棉籽饼都吃。 阿三家的棉籽油被王本堂买了,炼膏药了,特别是棉籽蟑螂油,对烧烫伤等许多外伤很有效。棉籽饼被王本堂发酵成酒醋一类,用来调治跌打损伤。王本堂治病后,会向老百姓讨要些粮食和猪油,王本堂等人也不习惯棉籽油。杨龙庚、火雷也经常上山一边挖药,一边打猎,弄得些野兔野猪,贴补家用。 秋后热,是发科的痛苦日子。村里接二连三有人发病了。病人来找王本堂,他们表现为胸闷发热,恶热恶心,皮肤不适,严重的就会全身无力,头都抬不起来,瘫痪,死亡。 王本堂想到,这病还真来了,到底是什么病,他小心翼翼戴上布罩,摸脉相做检查。王本堂一伙人戴面罩,村里人也仿效着。这般景象让其他村来的人,看到后,都不敢进入村,以为是什么瘟病。 从流行季节、从脉学看,似乎像《瘟病调变》的病机,但用了许多瘟病方药,效果不明显,最后用益气解毒汤,保肝利肾水补肺气,才有些效。但是药材跟不上,也不是办法。 他沉思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问自己,难道是其他原因?进入农历六七八九十冬腊月月份就没听说有人怀上娃娃。但有一个人除外,阿三妈怀上了。两口子都是吃王本堂的药,这个消息震惊了发科的人们,慢慢传到数百里外,后来外乡人都来请王本堂,人怕出名猪怕壮,因名声带来灾难,这以后的章节要说到。 为什么王本堂一伙人及阿三家没人得病?难道面罩起作用,也说不过去,其他家人也戴面罩同样得病,这又是为什么呀?苦思冥想之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棉籽油?于是王本堂找来棉籽油,给猪和狗大量喂食,并暴晒在烈日下,一星期,发现猪和狗都有不同程度的临床中毒症状。惊喜之余把自己伟大的发现公布给族长,开始族长不信,王本堂服用大量炒熟的棉籽油,一星期也全身不适,以身试毒,感动了发科百姓。 族长叫人吹响号角,人们家赶集一样,汇集在大树旁的场地上,族长郑重宣布:“今天我们发科人民要感谢一个人,就是王郎中,他找到了发科得怪病的原因,就是大家食用棉籽油造成的,希望大家不要吃了。这是我们的恩人,我们都立个石碑永远铭记。大家都听到见到了,阿三妈怀了娃娃了,王郎中真了不起。阿三妈,你走上台来让大家看看,恭喜你了!”阿三妈又羞涩又高兴走在台上,凸显的小肚难道还有假?”我们建两间房子给他们,永远在这里行医,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大家的声音洪亮,表达出来一种亲切与敬重。此刻的王本堂比得了几万大洋还高兴,因为他发现秘密,帮人们解除痛苦,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王本堂说:“谢谢大家,那以后还投河不?”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哑巴了,沉默了。王本堂感到是说到大家的文化底蕴了,说到痛处了,也不继续问。 族长出来圆场:“今天不说这个,散了,散了。神在上,多有冒犯,请饶恕,别降罪发科啊!” 这是个敏感话题。 王本堂无奈之下,像做错事的孩子,回到阿三家。他问自己,千年习俗能说破就破吗?这是科学、道德、文明与无知、野蛮的搏杀。 对于发科人来说,不吃棉粒油就摆脱这种病的折磨。表面上看,发科人对族长是敬畏的,暗地里却悄悄找王本堂瞧瞧病。不食用棉油,群众说浪费,王本堂就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把五种颜色的土,也叫五行土,与棉籽油一起混合静置数天,然后过滤,油的颜色由原来的浑浊变成了清亮,毒性大大降低。 这一年阿三妈生了个儿子,发科的怪病没了,这些传奇般的故事被十里八乡人们越传越神,方圆数百里都有来求医问药的。发科渐渐热闹起来,谁会想到这里会出神医。 王本堂本不想长年待在发科,可是他心中关于男崖女崖流泪的奥秘,他还没彻底解决,但是大体有了思路。但是关键在于发科人思想上是否接受新的东西,脱胎换骨是会阵痛的,发科人还要痛多久呢? 一天下午,发科来了一队神秘面纱的人马。他们一大个篾帽子戴在头上,在篾帽的边缘垂着三十公分的黑纱,遮住脸面。说是来找王本堂看病,村里人说不巧,王本堂与杨龙庚已外出多日,也不知道归期。这群人来到阿三家,果然不见王郎中,王本堂的两个孩子不知和什么其他娃娃玩去了,带头的首领说了声:“王郎中呢?” 王夫人说:“采药去了。” 其中一个人问:“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请他瞧病。” 王夫人说:“好几天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又有人说:“绑走,不愁他不来。” 七八个人手脚敏捷地将王夫人、火雷绑了,王夫人、火雷分别说:“哪有这样瞧病的,像土匪。” 土匪说:“哈哈,说对了,我们就是土匪。” 土匪走时,丢下一句话给阿三妈:“叫王郎中到火红梁子鹰角嘴来给我们当家的瞧瞧病。不来就撕票,杀人灭口。” 急得阿三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本堂与杨龙庚方圆几十里采药,讨论着喀斯特地形,泥石流与森林砍伐,山间的泥沙从石缝进入暗河,阻塞暗河,水位上升,沿着崖层石缝横流,形成发科所谓“男崖流泪”的说法。干旱的枯水期,他们进入暗河,看到很多洞流出的泥沙,淤堵在暗河床边,导致水流受阻,里面蓄积许多死水。他们不敢再进,怕人踏动河床,引起振动,引发决堤。王本堂此刻心头莫名其妙的恍惚,自觉像要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被人绑走了,可能是心有灵犀,有些预感。此刻他们的兴趣在于男崖流泪的神秘。两人基本肯定发科地质灾害的发生的原因。 王本堂问道:“我们回去,跟族长说,他们会相信吗?” 杨龙庚说:“如果他相信了,族长的地位与威信就不在了,他内心的支柱就垮了,他就变成杀人犯。许多人都是同谋,大家宁愿守着看着这些神话故事,延续着历史。要是这一切被颠覆了,发科人们或许活得没有意义,没有故事。正如有的孩子,突然失去了父母,他的精神家园就毁灭了。” 王本堂说:“我就想颠覆这些,救人救到底。” 杨龙庚说:“希望成功,再做功德。” 回到发科,王本堂很远就听到有农民呼喊他:“王郎中,你家出事了。” 王本堂大声问:“什么事啊?” 村民回答道:“你老婆被人绑了。” 他们匆匆回来阿三妈家,看着一脸不安的夫妇,还有泪娃娃修莲和她弟弟。 王本堂说:“阿三妈,怎么回事情?” 阿三妈说:“那帮人说,请你去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给他们大当家的瞧病,你老婆还有火雷被绑去了。那里是个土匪窝。你得小心。” 王本堂说:“知道了,难怪我有一阵子不安。明天去,大概有多少路?” 阿三妈回答说:“有两三天的路。” 晚上,王本堂告诉杨龙庚:“这里的土匪向来凶残,杀人如杀鸡,来者不善,此地没有长期住下去的价值,以后会不得安生。你拿些银两,帮我带着两个娃娃,往药灵山的药灵寺去,那里很远,一去有几十天的路,我们在那里会合。多年前,我在那一带采药,曾短暂停留寺里,那里的主持知道我的化名飞燕。那一带民风淳厚,很少有匪患。咱们也得找个安身之地,不能居无定所,流浪天涯。咱们还指望两个娃给咱们养老送终。” 杨龙庚说:“这就是命啊,我早就给你说,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下因名所累了。此事我起卦,卦词上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警示,你要万分小心。” 王本堂说:“以后我就做个普通百姓,无名之辈。” 杨龙庚说:“但愿如此,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为家,没有牵肠挂肚,多自在。有缘的话,有个容身的小庙,便可修身养性了,敲敲木鱼,静心打发时光。” 夜深人静,杨龙庚睡得香甜,可王本堂望着户外的月光,转辗难眠,自叹人生起起落落,还是不如杨龙庚心无挂碍。天路险,江湖险,人心更险;黄连苦,穷病苦,人世更苦。这一夜他想得太多,过往风雨兼程,今往何处?下辈子真不想行医,医好自己人,其他人与我何干?明哲保身,独善其身算了,医者愚者也,我愚啊。苦闷与自我否定,反复无常地折磨着本堂。 次日,本堂收拾东西,向阿三家人辞别说: “我王本堂不想连累你们,有机会我会回来,我们暂时分开,等平静下来再说。”王本堂说。 “你们两娃要听杨叔叔的话,他带着你们到个安全的地方,我把你妈和火雷叔找回来,啊,乖乖的。”说着,娃娃的泪水倾刻滑落下来,分别之苦挂了一脸,可秀莲的小弟还小,不懂人间愁苦。 他们走出家门,阿三妈提了一堆干粮给杨龙庚,说道:“一路上,娃娃饿了,就吃。” “谢谢阿三妈。”王本堂哽咽了。 走在发科村通往山外的村口,本堂发现,村里有许多人围着他们,都问长问短,纷纷说请他留下来。 村里有人说:“留下来吧,给我们看病。” “我还要生孩子的,你别走。”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村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族长也来了,他们真不情愿王本堂离开,族长说:“真要离开,不回来了?” 王本堂大声说,他希望大家都能听到他的讲话:“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只是暂时离开,我只是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瞧病,夫人被土匪绑了。对了,再告诉大家一件事,以后尽量不吃棉籽油,如果要吃就久煮后再榨,油出来后,用五色土加金银花浸泡,过滤再吃。” 有人问道:“王郎中,什么是五色土?” 王本堂说:“就是黑土黄土红土灶心土白色的观音土,这些可以解毒,金银花也增强解毒功效。” “谢谢!谢谢!” “要回来呀!” 许多村民前来送行,手里提着东西,都要送给王本堂,但本堂一一拒绝,有的村民急得哭了,本堂硬咽着说: “我王本堂谢谢你们,东西我不要,心意领了,你们也不容易,你们也过苦日子,天又干旱。” 群众似乎忘记了族长的存在,不把他族长放在眼里,族长心中泛起一种嫉妒,心想王本堂要是待在发科,他这个族长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们忘了,他说的话也没人听,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走了好。 走村的尽头,王本堂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他高声喊:“族长?” 一直想自己心事的族长,没听见,是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本堂。” 王本堂说:“男崖流泪的事情,是呜通河山洞里暗河泥沙淤积,水位上升,从崖缝过来的。” 族长说:“你说得不对,只要有人在呜通河淘宝,到山洞里挖宝,只要发科有人做坏事,触动了神,那些都是呜通河的神,发科的神发怒了,才发生的,是神对人们的惩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你就别操心了。” 杨龙庚小声说:“怎么样?你颠覆别人的地位,对族长来说,你造他的反,他恨不得掐死你。” 王本堂没趣走了,族长随口说了声,是说给发科人听的:“一个外乡人瞎操心,用得着吗?真是自以为是,无知,无知,发科的事,是千年老祖宗留下的,老祖宗定下的,世世代代的老祖宗还不如个王本堂,难道还想欺师灭祖?枯树上的小麻雀,神逼斗斗的,发科的事发科人说了算。”族长丧着老脸,背着手回家去了。有人“呸”一个口痰,像子弹一样飞出,表示对族长的蔑视。族长转声斜瞅着说:“哪个杂种不服?敢吐老子!” “族长,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是在吐痰。”这个人辩解。 “痰在哪里?”族长责问道,并猫着身子找痰,想证明真假。 有人说:“在这儿。” 吐痰的人故意用脚踩在痰上:“族长你看嘛。” 族长又转过身来:“把脚拿开,老子看看,大家看到他吐痰没?” 有人说吐了,有人说没有,有人说没看见。族长将踏着痰的人用屁股推开,并没见到痰,连声说:“痰呢?” 吐痰的人说:“被我踩了。” 那人抬起脚来,族长发现有些黏液,脸色稍微平和。说道:“算你没撒谎,日你祖宗的,以后给我态度好点。” 吐痰的人说:“你看到,我是真的,我真吐痰。另外,日祖宗的事,做不得,我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 众人大笑。族长训诉道:“笑个球。”又哭丧着脸走了,头也不回。 第35章 爱恨情仇 在一个“丫”字路口,王本堂与杨龙庚分路,说不出多少愁绪涌上心头。杨龙庚背着小孩,修莲跟在旁边,一路朝前走。修莲不时回头看看,泪奔而出,哽咽说道:“你和妈要来找我们。”说着话,脚步不情愿往前迈。 此刻的王本堂,心里一片失落无力说了声安慰的话:“我们很快回来,你们走吧。”矛盾的心情似火煎熬,泪水差点涌出来,怕孩子看到自己的脆弱,连忙扭头朝着火红梁子走去,看四下无人,鼻子一酸,这个男人泪水像决堤的河水,哗啦啦往下流······他想哭出声音,怕别人看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索性哭吧,泪水流吧,他跑进一片森林,躺倒在地上,捂着嘴悲声大哭,泪水淹没了脸颊。 许久忽然远处传来马铃声,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出森林,站在路上,立即擦干泪迹。马帮过来了。 马帮的人问道:“什么人站在路上,想打劫夺财?”马帮的枪栓都咔咔响,一种准备枪战的阵式。 王本堂也不由自主往腰间摸枪。对方看到王本堂的举动,朝他跟前放了一枪,枪子钻过泥土,路上冒起一股黄烟。王本堂自己举起双手,连忙说:“误会,我是问路的。” “你的同伙藏在哪里?”说着这话,马帮人立即分散开来,做好战斗准备,怕中埋伏。 王本堂说:“我一人,别惊慌,误会。” “把身上的枪放在地上。”几十条枪对着王本堂。 王本堂将枪放在地上,诚恳说道:“我打听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如何走?” 马帮的人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王本堂说:“知道,是土匪窝。” 马帮人问:“你想投匪?” 王本堂回答道“不是,老婆被土匪绑了,逼迫我去山上给他们当家瞧病。” 马帮的人说:“这个不是助匪为患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老婆是个美人,土匪看上了?” 王本堂说:“长的不是很漂亮,但是误会,我主要是救出自己的老婆,借此摸清匪窝地形、人马,将来带人好剿匪。” 马帮人说:“别做梦,老婆恐怕已压在土匪身子下了,那些土匪吃饱饭没事干,长期不接触女人,此刻正饿狠扑食,回家重新找个媳妇过安稳日子去吧。你叫什么名字?” 王本堂说,“王本堂。” “是不是传说中在发科瞧病的那个?” 王本堂说,“是。” 马帮主说:“听说过。刚好,我们这儿有个上火流鼻血,可有什么法子?” “有,我瞅瞅。”王本堂从路边草地上找来一颗白蒿,揉搓后塞在患者鼻孔里,然后用针刺涌泉穴、太冲穴、合谷穴。他用上病下治的刺法,几分钟止住了血。 马帮确定了王本堂身份证,放松警惕,行医的不会这么坏。大家礼节性道别,并说明一路到火红梁子的便道。 马帮人说:“刚才是误会,谢谢你治好兄弟的鼻血,不扎针有效吗?” 王本堂说:“有,这是个单方、验方,这个教给大家,作个见面礼。” 马帮人说:“多谢,刚才多有得罪,请别在意。” 王本堂说:“不打不相识。” “后会有期。”大家抱抱手。 马帮人说:“后会有期,王郎中,请一路多加小心。” 王本堂说:“谢了!” 话说王夫人和火雷被肖一山绑到鹰角嘴,关在木屋里。就是逼迫王本堂来给肖一山瞧病。原来肖一山是多年前伏击飞霞、火雷一伙,并非礼强奸飞霞。飞霞是被当着一些人强奸的,从此上了火红梁子鹰角嘴,成为压寨夫人,多年来,被强制看管,一直没生一男半女。为此两个人吵了不少架,肖一山说飞霞是个不下崽的母老虎,不长草的荒地。刚开始,她不想怀土匪当家的娃,每次同房时,她嫌弃肖一山脏,就将肖一山注入她下体的阳水,像脓鼻涕一样的东西清洗出来,借此作无声反抗。时间一长,被肖一山发现,打一顿后,又来安慰飞霞,什么金银首饰、上等面料都满足她。肖一山实在太喜欢这个娘们,后来,有郎中建义肖一山睡过飞霞后,就叫人将她捆在床上,把屁股用枕头垫高,好让精虫爬进肚子里,叫几个人看管。飞霞每当肖一山睡她时都会紧张,莫名其妙对性事有恐怖感。多少次,被捆在床上,憋出尿屎,为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她想顺从了肖一山,加上肖一山的软硬兼施,她被逼投降了。实际上这也是飞霞的阴谋,她日思夜想,要合理地慢慢地折磨肖一山,在脑子里谋划出个不露声色的报复计划。这个计划是假装对肖一山好,说念在肖一山这些年对自己不薄,愿意真心成为她的妻子。她安抚说,希望肖一山做那事时不要太粗鲁,飞霞说自己下面水都没有,又干涩,自己并不舒服,这样也生不出小孩,要求肖一山听她的,对她要体贴,她就是要让肖一山精气衰竭,败了他的身体。于是,飞霞装出一种恩爱缠绵,夜夜故意激起肖一山的情欲,肖一山如痴如醉呻吟,兴奋过度的肖一山便每夜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此刻,飞霞方能平静一夜。飞霞就这样,往后的日子她表现积极,每天都让肖一山痛快着。飞霞还变着花样,让肖一山快活,,弄得肖一山魂飞魄散,欲罢不得,温柔是刀,温柔是陷阱,女人一旦变成这样,再强的钢铁长城,有一天生锈垮掉。想到这里,她再次温柔地笑了,轻轻吻着肖一山的胡须,慢慢滑向阴谋的深处。飞霞往后的笑都是笑里藏刀,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从精神上或肉体上打垮肖一山。 肖一山时间久了,精气亏损,虚阳上浮脸上,一种虚假繁荣的脸色,有时候还有一种阳强不倒的自信感。殊不知,这是假象。兄弟们吹他最近春风得意,夫人也温顺,渐渐飞霞变得自由,与大家相处也愉快。 为了肖一山,飞霞还特地吩咐厨房外出弄些参茸来煮汤给肖一山喝。得知这些,肖一山经常在众兄弟面前表扬夫人。 长久的郁闷与打击,飞霞的肝脾肾失调,月经也不调,慢慢闭经了,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不怕怀孕,便更加放肆地做那些男欢女乐的事。 时间一长,肖一山还真离不开飞霞,没有她的吹拉弹逗,还真不管用,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下去。飞霞的肚子也没有什么动静。肖一山有时候,肾虚阳亢,容易上火激动,最近还打哭兄弟,都是飞霞出来保、解围,迎来兄弟的爱戴。有时候肖一山骂飞霞怎么怎么不行,肚子不争气,一直都是瘪垮垮的。飞霞反击道,说他年纪老了,又阳痿又早泻,怎能怪我,不行就换个男人试试。这些话说出来,对肖一山打击很大,这是男人自信心最致命打击,在这时候,肖一山无话可说。 山寨无后是肖一山的心病,从此,下山绑了不少中医来治病,但效果不佳。偶然听说发科有个王本堂有本事医不育不孕,于是才有了绑王夫人与火雷的事。 飞霞出来解闷,兄弟对她很尊重,只要不出寨门,大家都不管她,她高兴时还会给兄弟酒钱,特别是二当家对于飞霞很感冒,经常梦到她的迷人的身姿。飞霞人缘很好,飞霞走到关押房,没人看守,看到里面有对男女,心血来潮,想看个究竟,她走近她们问:“你们为何关在这里?” 火雷说:“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 飞霞说:“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的。”火雷又说了一遍。让飞霞此生没想到的是,对她太意外,太震惊了,为什么呢?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飞霞的早恋情人。突来的惊喜,让她喜而泪下。突来的反常,引起王夫人和火雷的注意,王夫人和火雷多日没洗脸,蓬头垢面的。 “你们是夫妻?”飞霞以为他结婚了就问。 火雷说:“不是。” 飞霞哽咽着说:“你是隆城的火雷,我听出你的口音,你怎么变老了了,我都一辈子忘不了······天啊,老天爷啊,怎么这样捉弄人?我是飞霞,呜呜······\" 被惊呆的火雷足足看了几分钟,他叫了声小时候最熟悉的\"阿霞”,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便昏了过去,急得王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屋外的飞霞告诉: “夫人,别说出我与你们的关系,你告诉火雷,我想法救你们。” 飞霞出去找人,王夫人则掐着火雷的人中,才喘过气来,并小声告诉他,飞霞交待的事情。 飞霞叫来人,将火雷另外安排了个房间,叫人看管着,对他们说: “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拿你们是问,他是人质,要换一个叫王本堂的人来给当家的瞧病。必须听我的,你们今后日子更好过。” “是!”他们回答道。飞霞给了他们几个大洋,算是把几个得力的人心收买了。 飞霞看到渐渐好起来的火雷,心想未来能够长相厮守。要这样,就不能让王本堂来医好肖一山的病。飞霞在心中暗算着,要计划杀死肖一山,才能得到心上人。杀死肖一山,对她威胁最大的是二当家的,她问自己有几个得力的会听自己她的话,男人好色,也好钱,想办法搞定他,另外还有三个,总之要最终控制得住二当家的。 机会来了,趁大当家身体不安,睡眠时,飞霞借口到二当家那里试探。她一进房间后,就抱住二当家的,说道:“我希望我是你的人。”说着将二当家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的“菠萝蜜”上,许久没碰到女人的二当家哪里经得起这样诱惑?顷刻间,裤裆里的唢呐就振作起来。飞霞将手滑向二当家的唢呐位置,碰到一根硬家伙,二当家就一把抱住飞霞,飞霞立刻将他推开,说:“现在不能,等机会。”然后走出房间。 兴奋的二当家,像做梦般想入非非。 飞霞想着另外三个如何处理,她眉头一皱,计就在心头。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被捆上山来的姐妹桃花,问:“大当家的回来没有。” 有人回答道:“没有。” 飞霞说:“桃花,咱俩到这边说说。” 桃花说:“好勒。” 飞霞说:“说真的,委屈你了,自从我被他抢来后,你就被他冷落了,把你放到厨房。” 桃花说:“你漂亮,大当家喜新厌旧,正常。说实话,我是他抢来的,我不情愿,有你来,我才从他晚上的折磨中摆脱出来,我谢谢你。” 飞霞说:“那你怎么不会怀孕?” 桃花说道:“不会的,我有严重的妇科疾病,宫寒,月经稀少,加之当家的得过花柳病。” “啊,我会不会也?”飞霞吓了一跳。 桃花说:“不知道。” 飞霞说:“这个千刀万剐的。” 这份仇恨如同火山一样,将要爆发出来。 “这个老贼,对我还大方。桃花,这个值钱的首饰,你拿着,有机会咱们一起逃走。”飞霞鼓动着,并将银色的首饰塞给桃花。从桃花不推辞样子判断,飞霞确定能收服她。 时间不等人啊,王本堂还没上山来,看守王夫人的土匪有些烦躁,去报告肖一山,说如果王本堂不上山,希望当家的把王夫人交给他们开开荤。被肖一山臭骂一顿,说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还需要王本堂来瞧病。 这几个土匪,欲望之火强盛,长时间的性压抑,让他们骚动起来。飞霞她大声说道: “有本事冲老娘来。隔山打牛逞能了啊!你们算什么本事,那点气放了,有本事雄起来吗?”说着,就走过的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裤裆。 那人连忙求饶:“哎呦哎呦,当家的,我错了。” 飞霞说:“雄起来嘛,你看你那东西,比香蕉还小还软,真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你刚才说,我是当家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大当家的,你们听我的话吗?” “听,听。”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好兄弟,每人赏几个大洋,有种去窑子里去舞枪弄棒。”说话间松开手,然后真的给了他们几个大洋。 有人说道:“谢谢当家的,给你们瞧病的王郎中来了吗?” 飞霞吼道:“去去去,我没病。” 这帮人高兴地离开了。 飞霞说:“夫人,放心,这儿有我,我知道,你是邢振东的老婆,我们见过面,药灵山庄。” 夫人问:“你怎么?” 飞霞说:“你要问的是说,我怎么变成土匪老婆,无所谓了,大家女人都有苦衷,我同情你,我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很多时候你我都不知不觉变成男人的工具。希望你保密我们今天的谈话。” 夫人问:“你是谁?” 飞霞说:“这个你不用管,听我的好消息。” 飞霞走了,她要去安慰自己的大当家。 飞霞问道:“桃花,大当家回来没?” 听到飞霞问起自己,大当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飞霞回答说:“想啊!你又出去寻花问柳了?” 大当家说:“怎么可能?谁能比得上我山寨的美人!哎呀,最近身体虚,就是累。今天好不容易抢了一单,这次发财了,又够兄弟们吃喝一阵子。来呀,看看这些金银首饰。” 飞霞说:“啧啧,你真行。今晚犒劳一下,我和桃花在灶上给你炖些参茸鸡汤,辛苦了,身子又软,这个山寨的兄弟还指望着你。” 肖一山笑着说:“还是飞霞好,她娘的,懂得我。”。 “大当家又说脏话。”说着,就笑眯眯亲了肖一山一口。肖一山高兴得哈哈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说:“今天他妈的真高兴呀真高兴。” 万事物极必反,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哪里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晚上三个人吃喝很丰盛。除了桃花外,最开心的就是肖一山和飞霞。飞霞和桃花为讨好他,都敬了他不少酒。肖一山分别与飞霞、桃花喝交杯洒,因为高兴,又拿了些金银首饰给两个女人。说起酒话来:“希望你们两个,生······生一大堆贼娃娃。”飞霞与桃花轮番敬酒。 飞霞说:“当家的,你高兴得有些醉了,我扶你进房,桃花你收拾一下。” 飞霞扶起肖一山,跌跌撞撞走进他俩的二人世界。飞霞借着酒劲,但是她没醉,将酒多的肖一山艰难地扶在床上,关上门闩,给肖一山宽衣解带。 深夜,肖一山虽然醉得无力,然而在参茸鸡汤温补,加上飞霞温柔体贴的触摸下,肖一山的又勉强雄起来,在飞霞的配合下下,肖一山像憨猪般呦呦直叫唤。一阵激情四射,人像泄气的车轮,萎靡下去了,便死猪般睡过去,虚汗后的他更显无力。 飞霞有些紧张,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别慌!别慌!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她坐起来,两手捂摸着肖一山的睾丸,突然间,飞霞露出世界上最恐怖凶恶的嘴脸,拿出浑身力气,把肖一山两个睾丸捏烂,惨叫一声的肖一山昏死过去,飞霞像猛虎般扑上去,死死捂住肖一山的口鼻。几分钟过后,勉强挣扎一下的肖一山便断气了。飞霞也深深吸了口气,整理现场,一般人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因为没有打斗,没有伤痕。飞霞想想自己曾经的遭遇,怒火克制了恐惧,成熟的思考和缜密的计划,让她平静下来,准备着明天的事情如何处置,收拾着肖一山的财物。 第36章 飞霞成为大当家 第二日清早,因为二当家外出未归,飞霞交待桃花去找几个山寨得力的兄弟来议事,就说有事商量。 不久,三个在山寨有影响力的兄弟纷纷走进飞霞住处,她一见到他们,就悲痛哭起来,泪如雨下,哽咽着说:“这些金条你们三个兄弟拿着,你们对我也好,帮忙给大当家料理下后事。”拿到金条的兄弟吃了一惊,都疑惑到肖一山这吝啬鬼怎么就死了,有些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早就希望他死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吓傻的桃花,有些发抖,生怕连累自己,心想会不会喝多死的,三个一起吃的,没毒啊,怎么就死了? 飞霞伤心假装哭道:“兄弟们进来看看,好端端一个人一觉睡去,怎么就没了,我该怎么办啊?呜呜,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守寡!” 大家进去看,掀开被子,眼前肖一山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全身没有什么异常,细心的男人看到肖一山腹部有些精斑,有人拿起来在鼻子处嗅,分明闻到一种男人精液特有的味道,咸咸的辛辣味道。 他说:“当家的,你们昨夜做那事了?”说话间,他盯着飞霞胸前两对饱满且欲掉落的睡衣,喉咙处不时蠕动。 飞霞点点头。 他于是就说道: “大当家是快活过度死了,当家不必伤心,他酒量大,也不像中毒。” 飞霞说:“是呀,我们山寨不可能有毒。” 有人问:“昨晚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飞霞问道:“你们像是怀疑我们下毒?是吧。如果下毒,我和肖一山还做那男欢女乐的事。” “说得有些道理,我怎么看到大当家那两个球有些青?”听到这话,飞霞警惕起来。 一个好色且喜欢当家夫人的说道:“一定是昨夜动作太大太猛,那也是大当家自己搞的,与飞当家无关。入土为安吧!” 飞霞说:“有人以为我下毒吗?看,我和桃花吃喝给你们看。”说着就和桃花把昨晚的酒菜汤两人吃起、喝起来,这个女人发起飚来,九头牛拉不回来。 有人说道:“算了,别乱猜别的什么,人家是真心的,装入棺材,入土为安,天气热怕人臭了。也不用等二当家回来。飞当家平时对弟兄不薄,今日又分了不少银两,飞当家比大当家还仗义疏财,我肯定地说,她不是贪财之徒。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回答道:“是。” 有人提议:“大当家突然因病去世,山寨不能一日无主。” “依理讲应该是二当家升为大当家。那飞霞当家在山寨算什么?我认为,二当家没当老大的命,只是个军师,为人抠门,跟大当家打天下没好日子过。不如直接拥护飞霞当家成为火红梁子第一女大当家,最大方还是飞霞当家。” “要是二当家回来,与飞霞当家因为大当家的排位,都打起来,怎么办?” “这也是个事情。” “咱们要态度明确,拥护谁当大当家的就不能墙头草两边倒。”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叫嚷着。 听到这句话,飞霞开始佩服这个色迷男人的头脑和态度不简单,未来这个男人在山寨有作为,她这么想,将感激的目光投向色迷男子。 色迷男人最后说道:“谁说女人不如男,听说书的人说,唐朝有个武美人还当皇帝呢,听说当时老百姓日子好过。咱们三人就支持飞当家成为大当家,要是二当家不服,我们用枪用人对付他,支持他人不多。同意的举手。” 三个人举手了,桃花也举手。这个平时从不低头的飞霞,分别给他们鞠躬,表示感谢,说:“既然你们这么热心,我就当吧。把这些柜子里的金银,拿去分发给其他兄弟,杀鸡宰羊,给大当家下葬。”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明白,财散出去了,人心集起来了;财守得死死的,人心松散了。好义气者用钱大方,好钱者情义薄。 有消息传出山外说,鹰角寨的肖一山暴死了,二当家紧急返回山寨,正巧遇上前去上山给肖一山瞧病的王本堂。 二当家带人围住王本堂,匪声匪气吼道:“站住,干什么的?我是鹰角寨的。” 王本堂说:“你们大当的家怎么搞的,不就是看病嘛,用得着将我老婆绑来。” “我们大当家听说你不给我们土匪瞧病,才逼出来的,反过来说,也怪你,别分人的身份,是病人,你就得救。听说你医术精湛,把你逼上山,多有得罪,我是鹰角嘴的二当家。”二当家的又问,“王本堂,我下山来时,大当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他会得什么病啊?” 王本堂问:“没有看到病人,不要敢猜测,听说,鹰角寨当家的人没后人,是生不了娃娃?” 二当家说:“有这个事,山寨无后,才四处求医,请你去帮我好好诊断,倒底如何死了?是暗算还是病死的?” 王本堂问道:“我夫人和我的属下怎么样?” 二当家说:“在山上好着呢!” 王本堂问:“你们怎么就非上山为匪呢?” 二当家的说:“人各有志,都是逼的,正义啊,道德啊,耻辱啊,忠诚啊,人为了生存发展的利益最大化时,上面这些都不存在,剥夺、占有,偷情、背叛、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呢,贼人也好,匪也好,无所谓,所有的礼仪廉耻,什么名节在枪刀之下都成狗屁,一文不值。” 王本堂说:“你是个有文化的土匪,不得了哟。” 二当家说:“哈哈哈!说得好听,我喜欢,有文化的土匪,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语,哈哈!” 二当家认为大当家死了,自己自然成为大当家,飞霞自然是他的。他一路幻想着,下面的调皮着不安分地躁动,想入非非的他一阵炫幻,性幻想地把骑在身下的马,当成飞霞。奔跑的马背给自己带来刺激,快活的刺激从后背冲到天灵盖,脑眩晕了,裤衩里的尽然流出春水。 马都会比人行走得快,几个时辰就来到鹰角寨。按规矩,王本堂进了山门就得下了枪,枪由二当家保管着。急切的二当家赶到棺材旁,发现已装棺了,下令说:“马上开棺验尸,看是什么样回事?为什么就死呢?” 色迷男人说:“我们几个都看过了,大当家是风流成性,过度安逸过度快乐中,兴奋过度死去的,听说叫安乐死。我们三人,亲自查验的身上残留的精斑,不信你们亲自验棺。 二当家说:“王本堂,你查验一下,是否打斗是否下毒什么的?” 飞霞愤怒问道:“二当家的,你怀疑我们杀了大当家?” 二当家说:“看了才知道,王本堂,你懂医,细细查验?” 王本堂认真仔细地问了昨天发生的过程,在心中提出自己的疑点,看了舌头,不排除中毒可能,全身细查,只觉睾丸略微大,但也看不出明显外伤,睾丸本来颜色就黑乎乎的。只是不经意间,王本堂触到肖一山不成球状的睾丸,人死后睾丸应该变得更硬。他用中空的秧草导尿出来验毒,在取得飞霞和二当家同意后,用刀子切开胃部一个小口子,取出食物残渣来。那种场面,虽然场面气氛不好,但是二当家故意为之,他真实目的只想当大当家,他想找到别人的把柄,然后再放一马,换来别人拥护他当首领。更重要的是弄清谁才是真正凶手,看看水有多深? 王本堂弄来兔子、狗、鸡,把食物残渣拌着粮食喂养,半个时辰,看看有没有毒死,结果动物们都活得好好的。倒底什么情况,明天才下结论吧。 晚上,二当家去寨里看望兄弟。飞霞领着王本堂去看夫人。一路上飞霞问:“王郎中,肖一山是怎么死的?” 王本堂问说:“中毒不可能,此人死前喝酒后,与女人有过性关系,身上留着女人的淡香。然后这个女人用力捏烂肖一山的两个睾丸,肖一山因疼痛休克过去了,然后被人捂住口鼻,窒息死亡的。问一下,肖一山有几个女人?” 飞霞说:“两个。” 王本堂问:“昨晚谁跟他睡在一起?” 飞霞说:“我呀!” 王本堂说:“啊!” 飞霞说,“别大惊小怪的,你老婆还在我手里。更何况我知道你是谁?别以为多年不见,我不知道,你是隆城药灵山庄的邢振东,还用迷魂术羞辱过我。”飞霞说着。听到飞霞这一说,吓了王本堂一跳。 飞霞又说:“你隐姓埋名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地方,我也不想揭穿你,现在这年头,不是江湖恩怨情仇就是革命党的逃犯,你不会逼我把事情抖出来吧?我与你谈个条件,你不要说出肖一山的死因,等我当上鹰角寨的大当家,我礼送你下山。平时给我看病。” 王本堂说:“我想见见夫人和火雷,我答应你说的条件。” 飞霞说:“可以,别玩花样。” 飞霞领着王本堂见到了夫人,王本堂说:“还好吗?夫人。” 夫人说:“本堂,我还好。” 飞霞说:“别演戏,王本堂就是邢振东,不过往后只能叫本堂。” 这突来的揭穿,夫人欲言又止了,夫妇两个人沉默了。火雷被关在另外的房间,不知何故,坚决不让王本堂见火雷。 这个夜晚,山寨里几个有影响的人都在为未来山寨的权力明争暗斗。第二日,本是肖一山下葬的最后时间,再停放下去,尸体变味,进而会有尸水流出来。关于这个问题,二当家与飞当家有不同的看法,在二当家眼里自然自己说了算,如有可能飞霞变成自己的女人,就是一举两得。在调查肖一山死因时,二当家当着大家的面问王本堂:“下面请王郎中说下肖大当家的死因。”听到这里的王本堂环视了大家,看到飞霞严肃的盯着自己,他希望事情早点结束,他判断飞霞早已搞定主要人员,昨日的人都向着飞霞,他只有顺手推舟,于是说:“通过几方面的验尸,我的结论是·····”他故意停顿,观察脸色,气氛显得紧张,有几个脸色难看。于是顺手推舟说:“我同意他们的说法,安乐死,是同房时候,高度兴奋快活所至,中医里说喜伤心,过喜时,心气焕散,阻隔而死。大家有体会,有时候,我们咯咯笑,肚子里会突然岔气而痛。” “是啊,有这个事。”许多人纷纷说,色迷男补充说:“王郎中英明。” 二当家主持道:“好,大家都如是说,就下葬吧,飞当家还有要说的吗?” “谢谢大家给我和桃花清白。”于是泪如雨下的飞霞十分悲痛地说,“大当家,我们夫妻一场,你为什么突然离我而去,我一个女人怎么过啊?” 二当家说道:“放心!有我这个大当家!” 色迷男哈哈笑,说道:“你问问大家和飞当家同意不?” 二当家提起枪对着色迷男说:“你放屁,大当家去世,二当家自然升为大当家,你搅我好事。” 跟随二当家的人也拔枪相对。让二当家想不到的是,三分之二的人叫嚷着,拔抢对着他,形成两派,稍不冷静就是一场撕杀。现场齐声高喊:“夫人当家,夫人当家。” 飞当家朝天双枪齐放,“啪啪”,大声说:“别吵了,都是山寨兄弟,怎能拔枪相向。肖大当家尸骨未寒,你们把他放在这里吗?像什么话。今天有个了断,山寨不能一日无主,下面举手表决,都放下枪。”这个女人今日说话的口气,有魄力,果断,像个首领样儿。大家唰一下收起枪。 她说:“同意二当家升为大当家的,请举手。”让人想不到的是,飞当家也举手,二当家很感动,可是举手人很少。 她又说:“同意我这个女人当家的,请举手。” 涮地一下,场面上举起许多手,飞当家问二当家:“你有什么意见?” 聪明的二当家见大势已去,略思片刻发话道:“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听着了,以后这里就是飞大当家说了算。” 现场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色迷男说:“欢迎飞大当家上位。”说着,几个好色的信徒,把虎皮椅搬到场子上,色迷男几个人将这个女人,抬到虎皮椅上,不少男人手不安分,乘机浑水摸鱼。飞霞不在意这些好色之徒,她在意的是这山寨的权利。她意识到,她得到了,今后,男人可以玩死女人,老娘也要玩死男人。权力的膨胀让她有更多期待。 飞霞说:“感谢兄弟们的抬举。我会带领大家过好日子。请把肖大当家入土吧。” 有个人脸色难看,那就是二当家。他心事重重,像赌徒输了钱。飞大当家凭女人的直觉,感觉二当家心中不爽。 肖一山下葬当晚,飞大当家请二当家喝酒。意思是做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团结在以这个女人为首的周围。毕竟许多杀人越货,抢夺财物还要依靠他。 过去,飞霞和桃花是一个级别,只是一个受宠程度不同。如今飞霞成了首领,桃花变成下属,不过桃花比过去更爱表现自己,把家里收拾得有条有理,她想与女人之间更方便,能得到信任后,桃花准备请辞回家。 二当家来到议事堂,进了大当家客厅,桃花做了一桌好饭菜,屋里飘香,还夹着女人香。进屋后,这里嗅嗅那里看看,让人流口水“好香哟,”一进门,二当家就赞道,嘴巴上下敲打,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烛光下,两个女人笑盈盈。着装风格奇巧,飞霞比桃花大胆,一眼望去,坦胸露背,让二当家心中燃起一些邪念。 飞霞说:“快请就坐,今天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是贵客。” 二当家说:“哪里,哪里,大当家发话,我怎敢不听。” 飞霞说:“我是请教,不是客气,桃花快给二当家倒酒。” 桃花说:“是。” “这样吧,桃花,我们有事,单独与二当家议事,你回避一下,到厨房去吃。”说着将桃花碗里盛满好菜。桃花知趣地走了。门嘎吱一下关上了,又反弹一下,有个罅缝。桃花没走开,边吃边偷听。 二当家的说:“你请我吃饭?” 飞霞说:“你是二当家,我初上位,还需要你辅助,这杯酒算我敬你。” “干。”两个人的酒杯相碰,咣当一声,两个酒杯中,酒花溅起落到彼此的杯中,相互溶合,表明了两人之间是可以信任的。飞霞发话:“二当家,我是举手支持你的,你是看到的,但结果让我上了位,不会心里恨我吧?” 二当家说:“不会,要是我们成为夫妻,你当我当都是一家人,更何况你的人更多,我愿鞍前马后,当然在意我的话,我们希望关系再近一点,好吗?” 飞霞说:“这个,这个,以后再说。肖当家才走,有人会说我闲话。” “谁说闲话,我枪毙他。如今鹰角寨你我说了算,谁敢屁话?”说着,二当家挪动凳子,越来越靠近飞霞,几次借碰杯之间,另一手故意搭在飞霞肩上,飞霞轻轻将他才挡开,说:“这个不能,要时间。” 几口老酒下肚,二当家有些醉意,说:“我不像肖大当家,给你找郎中,我不用王本堂,也一定给你肚子搞大。” “能不能声音小点,屋外是有桃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也不是那种随便让男人上的女人。”飞霞真正的人选是火雷。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能让他得逞,但又不能拒绝,她这个大当家地位还不巩固。这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桃花,来,把这菜热一下,冷了。让二当家吃点热乎饭菜。”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桃花明白飞霞的意思,想请她解围,心里在骂着“臭男人”几个字。于是大声回答:“好勒!来了。” 听到这里,二当家那份性趣,稍退了些,有几分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夸桃花做的饭菜好吃。达不到目的二当家,自知今晚占不飞霞的身子,匆匆吃过饭菜,告辞了。 桃花说:“飞大当家的,天下男人是不是不需要情感,就能有动力上我们女人?这是天然的还是日有所思,有爱鼓动?” 飞当家说:“农村的种猪,去配种,照样干,两个猪不认识。” 桃花笑着说:“这么说,男人都是猪了。” “我可没那么说,你我也不是母猪。”飞霞哈哈笑起来,桃花也开心一笑,这可是她们上山来第一次笑得开心。 飞当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做那事男人是用下边来表现的,我们女人是用心表现的,是用情来支持的,你有同感吗?” 桃花说:“有,这么说,男人都是无心肝情义的?” 飞霞得意地说:“大部分吧。不过也有痴情。这世界真爱太少,谁不想找到心上人?你我都有病吧,明日把王本堂弄来看咱们女人的病。这么多年,被肖一山折磨成人模鬼样。我们也得为自己活着。让这些男人为咱们女人舔下脚趾。” 此刻,被关着的火雷生活待遇不错,就是不得自由。他十分难熬,他只想知道王本堂师父的情况,设法尽早离开这里,这毕竟是个匪窝子。他只是从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判断他的处境有所好转,尤其飞霞。刚想到这些,殊不知,门外走来了飞霞。她得意地站在火雷面前,挨近了,小声说:“我弄死了当年害我的肖一山,如今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以后我和你就可以比翼双飞。” 火雷说:“真的?你就是女贼头?” 飞霞说:“不对,是女大当家的。” 火雷说:“那我是土匪老公?” 飞霞说:“叫大当家老公,差不多一个二当家吧。” 火雷说:“既然如此,还关着我干什么?我又跑不了。” 飞霞说:“说的对,应该打开。” 火雷说:“那王本堂与夫人也放开吗?” 飞霞说:“不放开。” 火雷说:“那我也不出去,最好一起放开,才能彰显你大当家的仁慈。” 飞霞说:“也好,让你们出来,帮鹰角寨兄弟都瞧瞧病。第一次当上大当家,应该给兄弟们带来点实在的。” 于是把他们都放出牢门,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为什么放开,飞大当家说:“如今我是大当家,能说话算数。但是提个条件,不准走出山寨,要帮兄弟们看病。” 王本堂看了飞当家舌苔,发现舌有瘀点,双手把脉,两关两尺部沉而涩,说:“当家的,你内郁加忧伤,经血已断,难以为人母。” “过去是故意的,就不想怀肖一山的种。”飞霞说。“可问题来了,折腾出这个毛病来。王本堂,你只要把就病治好,我送你下山,当然你喜欢的话,就呆在这里。” 王本堂说:“此话当真?” 飞霞说:“当真。”于是王本堂就领着夫人、火雷,忙碌起来,火雷熬药,本堂施针,针后,叫火雷使用整脊疗法。在使用整脊疗法时,飞霞很亨受,要知道这是她亲爱的人为他推拿弹拔。心中爱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那怕是缺点,也都是美的,这就是说喜欢或爱一个人或许真的没理由,这或许是前生的某种缘或许是什么气场。 以后,只要有火雷单独与飞霞治疗,她莫名心动,多少次渴望火雷给她急切热烈的拥抱,是有机会这样做的。飞霞故意用手将火雷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但火雷都有意移开,让飞霞不解。 二当家与色迷男一前一后,来到飞大当家门前,站住了,色迷男问:“你怎么也来这里,是不是猫很久拿不到耗子,想醒荤了?” 二当家生气地说:“你以为大当家给你任命成三当家,你尾巴就翘到天上?我比你大一级,许多事情你得听我的。” 色迷男骄傲地说:“我只听大当家。” 二当家说:“你天天往大当家跑,是想拍马屁,还是添屁股?”两个人争吵声很大,他们的说话内容已让飞大当家听不下去了,生气地说:“都进来吧!桃花去开门。”火雷正要回避,飞霞示意他:“继续做你的活计,动作还要大尺度的,省了他们俩争风吃醋。” 火雷说:“是,大当家。” 走进屋里,两个男人看到火雷正忙着给飞大当家捏肩背,眼睛里露出一种妒嫉。听到大当家舒服得变着调子呻吟。各怀私心的男人恨不得上前去撕碎火雷,吃了火雷。 飞霞问:“你们两人有什么事吗?” 二当家说:“看着王本堂给兄弟们看病,效果不错,什么风、痛啊,立杆见影,王本堂说,药材不够,是否下山收购?” 色迷男说:“另外,我谋划着外出发点财。” 飞霞说:“火雷,你进里面,我商量鹰角寨的事。” 火雷说:“是,大当家的。” 色迷男说:火雷退避屋子里,并没有将门锁死,他侧耳偷听:“火雷与你很亲近,你想招他为匪,这是外乡人,我们不了解底细。” 飞霞说:“哪里的话?不就是小草药医嘛,还能占老娘便宜。告诉大家未来发财的机会,看你们敢不敢?你们看到了,王本堂在治风湿骨痛时,用的小药丸,叫“打不死'',它的特点是服后凭怎么打,不觉得痛。另外他还有“麻沸散”的配方,这配方神奇不可思议。中了“麻沸散”任何人都会听他指挥。” 飞霞又说:“如果我们鹰角寨拥有这些秘笈宝贝,下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王本堂他一般不使“麻沸散''和暗器,他的暗器是随身携带的银针,大家不要小瞧他,防着点。不信你们暗处试他。大家逼他交出配方,要不择手段。” 二当家问:“情况可靠吗?” 飞霞说:“道上多年朋友,情况绝对可靠。” 为了利益,两个互相妒恨的男人,一下子团结起来,讨论着如何施展计划。听到这些,火雷惊出一身冷汗,已经彻底对这个女人失望了,权力与金钱,欲望让她变得十分可怕。人是会变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好处,什么底线、承诺、修养都会变。 二当家、三当家从王本堂处,寻来小包“打不死”,谎称自己小弟筋骨痛。他们带着做试验的小弟,匆匆来到飞大当家处,让小弟服后一刻钟,用鞭子抽打,证实了“打不死''名不虚传。这给他们增加信心,拿下王本堂是值的的。 一个傍晚,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地上,陪伴夫人散步的王本堂,看到月光下一个黑影举刀快步走来,要袭击的样子,王本堂出手一颗无影神针,飞出去,只听见刀落地的撞击声“咣当”一声,黑影倒在地上。 在这个贼窝子里,王本堂怕遭暗算,带着夫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今晚那个举刀的黑影,警惕性提高了。他自己想,为什么治病救人还要杀人灭口?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发现地上甩进个小纸球,原来是火雷回来了。他故意不理不睬,怕人盯着,在别人不在意时甩进这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有危险,你拿我做人质可解,火雷。 在飞当家里,几十个烛光摇晃着轻盈的舞姿,光忽闪忽亮在几个人脸上,有人说:“飞当家,你高见,在寨里这个王本堂,是个危险人物,非一般人,你看这是他使用的暗器,真的是银针。下一步怎么控制,逼他交出你要的东西,问题是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王本堂,我们要的东西在他身上。” 经过调理数月的飞当家,气色比从前更加红润,气质与精神无人能比。兄弟们都愿瞧着她的美貌身材,听他差遣,十分乐意,这是男匪首与美貌女匪首无法相比的。这个贼窝子的男人,除了吃饱喝足后,最乐意的就是流着口水,听着看着大当家在台子上训话,分派任务。 怎么才能逼迫出王本堂的方子?这是鹰角寨的几个匪首最近思考最多的问题。飞大当家身体也好起来,最高兴的是,她关闭很久的月经又来了。这让她在某个特别时期,难于控制心中那份骚动,十分渴望得到火雷的爱慰。经常在梦里将夹在双腿间的被子当成火雷,嘴里梦语火雷,惊喜十分,醒来之际,唉声叹气的她发现屋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 火红梁子的鹰角寨,这个山梁子,雨过天晴后,变成云里雾里,若隐若现,有几分神密,是个易守难攻的山凹,鹰角寨四周几乎是悬崖绝壁,绝壁之下是急流滚滚的南盘江水。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外,从侧面的远处看,山形像一只鹰头鹰嘴。 这一天,王本堂、夫人、火雷又忙着给飞当家、桃花治病调理。 飞霞说:“王本堂,我们的病也调理差不多了,按理讲,应该送你下山了。可是兄弟不希望你离开鹰角寨,你还是留下吧!” 王本堂说:“我要是不留下呢?” 二当家说:“不留下也可以,你得留下两样东西就离开。” 王本堂说:“什么东西?” 二当家说:““打不死”与“麻沸散”” “休想!是火雷出买我。我灭了你。”王本堂猛扑过去,拔枪指着火雷,一手提起火雷的衣领。快速往山寨外面走,二当家也敏捷拉着夫人,手枪顶着脑袋,与王本堂周旋。 王本堂说:“把寨门打开,放我与夫人出去,我一定释放火雷。”王本堂在用枪顶着火雷走到寨外,二当家也推着夫人到崖边,二当家说:“你再往前走,我就把夫人推下崖去?”这突来的举动,把王本堂震住。最急的是飞大当家,她怕丢去火雷,人急了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声说:“邢振东,赌你敢往前走?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夫人。” 王本堂突然被飞霞揭开真名,也不忘给山寨的的土匪撒点盐:“你们知道吗?多年前,肖一山曾抢夺过一个女人,还羞辱过他最爱的人,就是我手中的真火雷,你们想一想,他们关系不一般。当年你们射瞎他的眼睛,断了他的脚筋。还记得吗?” “你给我闭嘴。”飞霞大怒。 “再不放夫人,我就说肖一山的死亡真相了。”王本堂故意停住。 听到此话,二当家突然一把将夫人推下崖去,绝壁之下是乌江,众人都惊呆了,山谷中回荡着夫人的话:“别说方子,别管我。”二当家提枪就向火雷射击,子弹击中中了他肩膀,正当他要再次击发时。突然“咚”的一声,飞大当家一枪击中了二当家心口,二当家指着大当家痛苦地艰难地说:“贱女人,大当家是你杀死······死的。”飞霞又是“咚”一声,二当家抖动一下,倒地挣扎片刻,便断气了。 飞霞说:“谁也不准坏我的好事。让他们去吧,别打了,不准开枪,三当家升为二当家,每人发五个大洋,下山去找女人。还有,我宣布,谁抢来的女人,就是谁的老婆,我鹰角寨都养得起。” 王本堂带火雷,迅速往山下撤,也没发现追来。可见,飞霞是不想灭了火雷。因为飞霞曾经暗中告诉山里的暗哨一定要保护好王本堂与火雷,不可以伤害他们。 王本堂包扎火雷的伤口,鲜红的血没有流淌。好在子弹经过肩峰,透肉皮而已,没伤及根本。王本堂带着火雷,在山下找不到夫人的遗体。整整过去五天,都找不到,从位置落差看,最大可能是落入乌江中,随水流走了。顺江而下,从当地村庄也没打听着,两岸都有人家,也不知死活。半月后,江对岸传说有一女人被土匪从鹰角嘴丢在江中,被打鱼的救走了。王本堂又去打听,结果是,那些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于是王本堂想,如果夫人还活着,应该会到药灵寺会合。但想到这么高的崖,落下来,会活吗?他这么猜想,那传说又为什么这么真切?一段时间,他经常思念,挂牵夫人,经常在梦里寻到,醒来却空的,就权当梦是反的。不管如何,在王本堂脑子里、感情里都认为夫人还活着。 多日以后,王本堂认真教火雷方药,说两人都隐姓埋名,客走他乡,如果有缘,定能相见。王本堂师傅与火雷说:“此生能生活得下去就行了,别太出名,你的命理适合走四川,那里潮湿,病人多寒湿,告诉他扶阳补火,重用附子、肉桂、干姜,特别是附子。”后来火雷到川后,在许多疾病的扶阳补火,治好许多疑难怪病。火雷名声在外,渐渐地,后来被人们称为火神派,怕因名带祸来,明哲保身,悄悄带了几个徒弟,就是不说来历,活得低调。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自己叫“火不名”。 王本堂一路行医,路漫漫千里行走,朝着乌蒙药灵寺的方向走。 第37章 落脚飞燕村 针救产妇 妙招降蟒蛇 时间已到了民国什么年了,王本堂都不想记忆,他想用时间来麻醉自己的痛苦。这一年,他来到一个叫“飞燕村”的村庄,十分好奇,也有几分亲切。因为自己云游到寺庙里,挂单时,都常用“飞燕”这个道名。心想,难道是命运的注定,这里将是自己的最后的栖身之所? 飞燕村,坐南朝北,一条迎水向的乌啦河从北面流淌而来,河面上有三座“强奸桥”,河水流到一座山神庙前,在山神庙边有一棵千年的古神树附近,突然转向朝东流去。这里四面环山,阻断了常年的南风、北风。从远处看,这个村庄就像坐落在一燕窝里,这里相对温暖,每年来这里的燕子特别多,先人们就叫这里为飞燕村。这里森林覆盖率很好,相隔几里,有不同的地质结构,有石灰石形成的喀斯特地貌,有淡黄色石头的地貌,也有如炭黑色石头的地貌,还有白色的观音土,很奇特的地貌。就连老百姓耕种的土地就有四种颜色,一是黑土,二是红土,三是淡黄土,四是白土。进村的一路上,两侧的树枝很密,草本植物、藤本植物满目皆是,虫蛇野兽经常出来活动。 看到这一切,王本堂有些好奇而向往。 他仿佛听到一种声音:乌啦河说,这里的往事,我每天诉说,轻唱了数万年;丫口(伤风口)山说,这里历史,我见证,目睹过万年。 村里的后山的松子树,一棵棵粗壮挺直高大,树下是一片片翠绿色的竹林。村子左右的青龙白虎山包围着,村前,山神庙,神树,强奸桥,乌啦河一带是连成一片的竹园。苍松翠竹是飞燕村最夺目的风景,给初来的王本堂留下最深的感受。 踏进村庄,一条黄狗对他张牙舞爪的汪汪吼叫,夹着尾巴,脖子一伸一缩,看着王本堂的打狗捧,狗便一进一退进攻,偶尔脖子处的狗毛直立起来,吓唬人。急促而愤怒的叫声,像是警告这个陌生来客,也是对主人表示一种忠诚,它的意思是告诉主人,这里有情况。 屋子里走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指着狗骂道:“死狗,马彪吃的,给老子闭嘴。” 狗见到主人,摇着尾巴,老者嫌弃狗吵到自己的平静,然后用脚踢在狗身上。狗不高兴叫一声,垂头丧气待在一边,呜呜叫,仿佛在骂:坏人不识好狗心,为什么用脚踢我。 王本堂客气地说:“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说:“听口音,你是外乡人,来村里做什么事?” 王本堂说:“我是行医,采药,路过此地,请多关照。” 老大爷说:“客气了,好,好,正好,我家儿媳妇难产,你可有什么法子?屋里的接生婆都没法了。” 王本堂说:“有,不难。” 老大爷说:“请随我来,你贵姓?” 王本堂说:“老大爷,我姓王,叫王本堂。” 老大爷说:“好啊,我也姓王,我们就是家门。” 屋里产妇苦苦挣扎,接生婆则急得满头大汗。 王本堂说:“有没有烈度酒?” 老大爷说:“有。” 王本堂用酒在产妇脚指处消毒后,用两颗银针强刺激至阴穴。王本堂拿出一包药粉,随后大声一叫,在产妇鼻孔处,弹指间,药粉进入鼻子,惊则气下,产妇打了个喷嚏,一下就生出一个婴儿来,呱呱的叫声,让主人家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接生婆也平静地吸了口气说道:“从来没见过这种治法,真神了!” 老大爷感激地说:“王郎中,你真行啊,今天是遇到神人,贵人了。不嫌弃的话就多住几日,走,屋外喝茶去,要采什么药,帮忙什么的,尽管说。” 晚上,是吃饭的时候,王本堂发现,一桌好菜,只有王老爷和他两个人吃饭,王本堂不解地问:“其他人怎么不来吃饭呢?” 老大爷说:“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尊重客人,只能男主人和客人同桌,其他人不能上桌,特别是女人与小孩不能上桌。” 王本堂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的到来影响他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老大爷说:“没有什么,是这里的美好传统。” 王本堂的茶水浅下去了。王老爷大声喊:“二太太,给客人倒茶。” 这时从厨房走来一个年方二十五的女人,她提着茶壶,神情有些苦涩,走路像是刚生了孩子,又像是患了严重的痔疮,不自然又别扭。这引起王本堂的注意。但是别人的老婆,不能老盯着不放。 “王郎中,你家请慢用。”二太太说着,有些难堪地走了。 王老爷说:“王郎中,这是我二太太,她家欠了我好多地租,还不了我,就嫁给我抵债了。” 王本堂说:“哦,王老爷有福啊!饭后我想帮她把把脉。她身体不好啊。” 王老爷说:“好的。” 吃完饭后,王本堂想到,飞燕村的女人地位很低,男女不平等。碗筷收完,王老爷也好奇王本堂的医术,就去里屋呼叫二太太来瞧病。 二太太坐在王本堂面前,双手给她号脉。这脉形古怪,两寸关虚,唯独尺脉强硬,时而脉来又停止,虚实夹杂,止而又涩。舌间有瘀点,舌后根苔厚而腻。脉似有子,又似来例假,又似少腹瘀血,是而又非。于是,王本堂说道:“二太太,气血不通,要调理。”二太太点点头,泪奔而下。这样子被王老爷看在眼里,生气到:“淌什么猫尿,下去,别丢人。白虎星,灾星。”二太太别扭着走了。 王老爷说:“哎呀,王郎中啊,你真神呐。” 王本堂说:“王老爷,你说来听听。” 王老爷说:“说来话长,二太太进了我王家,,让我病了许多岁月。” 王老爷说:“在飞燕村,我养着家丁,谁敢碰我?找死!跑过几次,弄回来,打了几次。就这打打跑跑,真是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习惯了。” 王本堂说:“这样长期下去,会不会影响她身子?” 王老爷说:“不会,骚着呢,我老了,她年轻,我怕她哪天与家丁干出什么事来,给我绿帽子。” “王老爷,这个,这个·····”王本堂吞吞吐吐不知何是好,也不好得罪老爷。毕竟是他的家事。 王老爷说:“别那个那个的,女人嘛!菜籽命,撒在哪块地里,长得如何,看她的命。” 渐渐地,王本堂在村里知道了王老爷的淫威与霸道。医生只能医得了肉体的病,人心里的病难医啊。 这几天,王本堂四处采药,对这里的人情风俗习惯了解了许多。总的来说,这里人普遍好相处。王本堂有种感觉,想在这里安居乐业。所以对有病的村民,他分文不收,百姓很喜欢他。 一日,王老爷的儿媳妇突然抽风,角弓反张,颈项强直,眼珠子上吊,吓坏这家人。当地人叫这病为产后风,十之八九都会死掉。王老爷召来家丁和村民,山间地头去找王本堂。 “王郎中,王郎中!”山这边山那边都在呼喊。山谷中回荡着“王郎中”的音调。 好不容易在一片枯藤老树的箐里听到他的回音。 “什么事?我在这里。”王本堂拉开嗓子问。 家丁说:“王老爷儿媳妇抽风了,请你赶快回去看病。” 王本堂说:“知道了,麻烦你们来帮忙拿药。” 不一会儿,这里集中好几个人,帮着拾药,急急忙忙往飞燕村赶路。 王本堂说:“病人什么症状?” 家丁说:“听老爷说,是产后风,眼珠子上吊,手脚抽风。” 王本堂说:“这要用地龙勾藤牛角汤。你们帮我挖点地龙。” 家丁说:“什么是地龙?” 王本堂将锄头朝阴湿的地方一挖,地上有蠕动的蚯蚓,说道:“这就是地龙。” 家丁说:“原来是蚯蚓,也能治病啊。” 王本堂说 :“那可是个好药,你们看这路边还长有钩藤,大家采一些,要那些长着双钩的,效果好。” 进飞燕村路边有个仙水洞,大家回村时,很宽马路不走,要费力爬小路。王本堂问为什么呢?村民告诉他,仙水洞里有条大蟒蛇,每年都要出来找吃的,几年来,小孩,牛羊,会被它用身体勒死,路过洞口的鸟会被它吸食,飞燕村民对这仙水洞有恐惧。 王本堂说:“大家是不是就没办法呢?” 有人说:“没有,说已变成蛇精,大家都远远躲着,怕被报复。有枪都不敢用。” 王本堂说:“如果我制服,消除这条蛇精,大家如何感谢我?” 村民说:“要是这样,你就是大恩人,我们发动大家给你盖两间茅草房,长久住下,成为飞燕村民。以后有个什么病痛,也好请你。” 王本堂说:“等机会来了,我解决。” 回到了王老爷家,儿媳妇抽风时昏迷,情况十分危急。切脉得知,脉紧且急数。王本堂说:“赶快,把地龙钩藤刺黄连大火煮沸,另外要水牛的角。” 王老爷叫几个家丁,把别人家的水牛放倒,用锯片锯下一段水牛角,将其破碎,投在药汤里一起煮。 银针在产妇身上,形同刺猬,人中、内关、百会、太冲、合谷、涌泉等全身都是针。病人牙关紧闭,是用筷子撬开嘴巴往里灌药的。服药不久,病人平静多了。王老爷的老婆则用香啊纸啊酒茶什么的,在飞燕村前一棵古树前,焚香念经,这棵古树,在飞燕村是神树,当地人称为地脉龙神树,有什么七灾八难都要去拜。 王本堂问老太太:“那天接生时,是不是用了生锈的剪刀剪脐带?” 老太太说:“是啊。” 王本堂说:“原来如此,邪毒从脐带入侵了,才发病的。往后生娃,要把剪刀放在火上烧灼,除了邪毒,才不犯病。” 老太太说:“飞燕村多年都这样接生娃娃,得了这病,多数人活不下去。” 王本堂说:“你老放心,在我手中能活。” 没有几日,王本堂硬是将王老爷的儿媳妇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飞燕村的人们很喜欢这个外乡人。 王老爷说:“如果不想去别处,我给你一亩田一亩地就在这里生活。” 王本堂说:“不敢,我还不了你这份情。” 王老爷说:“不用还,也不欠我。你医病的钱,我不给了,一亩田一亩地充抵。当然如果你要走,我还是要给钱的。” 王本堂说:“以后再说,我想帮村民除掉蟒蛇。” 王老爷说道:“那是传说中的蛇精,它会变成妖魔缠住伤害它的一切,周围的人都不敢动它。” 王本堂说:“我动它,就算它化魔我能镇住它,也能灭它。” 王老爷说:“你真的这么厉害?要是真的如此,大家一定感恩戴德!” 王本堂说:“它什么季节出来活动,有什么规律?” 王老爷说:“农历五六月,会出来吃鸡,小一点的牛羊,曾经伤害过小娃,特别喜欢吃鸡吃蛋,这里的人都敬畏它,像神像精像魔看待。” 王本堂说:“你们怕毒蛇,我都不怕,我们那里长虫多,我要用它皮、油、骨做药,这可是上等药材。我只需要两只鸡,半斤雄黄,一两你们抽烟的汗烟屎,就解决了。” 那是农历的六月,巨蛇来到村里寻食,吃了几只鸡,鸡窝里留下许多蛋壳。王本堂认为,它开始活动了,是个好机会。有人说这蛇吃了东西都回到仙水洞,其他地方不去。有人来报告王本堂,看到大蛇曾经和两头野猪打架,好像逃离回仙水洞。 王本堂从远处跟随巨蛇,发现果然入洞。他把准备好的两只鸡肚子划开,一只塞进雄黄,一只塞烟屎,然后用线缝好肚皮。他用很长的竹杆,绑住鸡往洞里送,果然两只鸡被它吸食了,观察两个时辰,洞里传来翻滚的声音。 再用活鸡去诱惑,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本堂告诉大家:“成功了,村里有没有敢和我进洞割蛇油的?” 有人说道:“不敢,我们怕妖魔。” 王本堂点着火把,提着砍刀,独自一人进洞去了。借着火光,看到这是个潮湿的洞,里边有水,钟乳石垂在洞壁上,偶尔能听到水滴声。里边有很多年前,前人留下的壁画,说明这蟒蛇是这几十年才来的。再往里走,他看到一条灰色蟒蛇睡在那里,用石块砸,也没什么动静。他抡起砍刀,砍了几块蛇肉,血溅满衣服和脸。然后背着蛇肉走出洞口,大家看到他的模样,以为在洞里发生了什么。等他露出笑容,人们才回过神来。 在村民的眼中,王本堂比魔还厉害。别人都不敢帮他整理蛇油蛇骨蛇皮,原因只有一个,怕鬼怕精灵吧! 飞燕村的百姓们,看他几个月也没事,希望这个神人留在飞燕村,你一把我一把的,给王本堂建起两间茅草屋。乡里有个仰慕他的先生,给他在茅屋前打制一副牌匾,“行德堂,行荫功积善德,为人民解疾苦。”“行德堂”三个大字前面用他一路南迁随身必带红色十字架挂上去,十分醒目。这个十字架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与历史的沧桑。 飞燕村善良热情大方的乡亲们,让王本堂很感动。房子有了,有一种家的味道。王老爷说:“房子有了,就差一亩地,跟我走,一亩田一亩地抵药费。”王本堂硬是被王老爷拉着,走在田埂地边。 王本堂说:“哎呀,你太客气了,给我,可以,也方便我种点药什么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老爷说:“你说。” 王本堂说:“如果你听我的,我用药帮你调养,效果更佳,你吃那东西,还不如直接吃人体胎盘,那才是真家伙,真血真人肉,医药上叫紫河车。外加几味中草药,效果更佳。不要欺负二太太。相信我吗?” 王老爷说:“相信,你这个家门,王本堂,热心肠,人不坏。” 自此之后,二太太就理直气壮的走路,脸上渐渐多了些喜色。她从王老爷那里得知,并不是王老爷良心发现,而是王郎中帮她从苦难中解放出来的。不久,王老爷被一帮势力枪毙后,二太太要远嫁他乡,临别之时,才去王郎中家,当面谢她的恩人。人家王本堂,早已淡忘,不记在心上。只是将王老爷家几本老旧的绵纸书送给王郎中。她说她不识文化,看到书里有些草药书画,王郎中用得着,留在王老爷家是糟蹋。是刘伯温写的《推背图》,邵康节写的《镇宅风水秘诀》,兰茂的《滇南本草》,无作者名的《针灸大全》。 第38章 相聚药灵山 药灵山山体蜿蜒,群峰起伏,以高峻秀丽神奇的风姿令人向往。主峰大药灵山海拔2627米,范围约10平方公里,山势巍峨,顶部平坦宽敞,形若金铃倒置,又似弥勒端坐。若立于山巅,每逢秋高气爽,极目四望,百里几座州县,能看到面目。药灵山除了山川秀美外,还历史悠久,古迹众多,山上有药灵寺、洗甲池、练兵场、寿国庵等古代遗迹。山顶怪石堆堆,都是人们堆起来的,堆起数十堆,它见证了许多人在这里“起石”。“起石”就是“起誓”,相当于对天发誓,对药师佛、对药灵山百种药草许下愿心。石堆群下即是药灵寺,一前一后两个殿夹着敬香台和净水观音阁、药灵阁。敬香台上写着一个很大的“禅”字,两边写着“药灵神佛保佑,四海佛徒平安。”此寺原名琦峰寺,有千百年的历史,香火不断。后因山中百草灵验才改名药灵寺,香客都是来祈求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的,每年的正月间,上山朝圣的香客无数。 药灵山,曾称秀崧山、药林山、岳灵山、瑶玲山、摇铃山。秀松一名,源于山势高峻、林木葱秀;摇铃一名的由来,则因山之主峰酷似金铃倒置,昔日山下的潮水涌动,撞击山根,叮咚作响,人们便以此景观名山;瑶玲一名,是因山势险峻,彩云围绕山峰转悠,奇特的气象,如仙女舞霓裳,故而得名。至于药林、岳灵、药灵诸名,都因山上盛产药材,药效独特,治病灵验。春夏秋冬生长在药灵山上的中药材达300余种,就是夏天的药灵山也有四季的特点,山脚是春天的感觉,山的中部是夏天,再往上走秋风的清凉感来了,山巅毫无疑问是冬天的冷的感觉,这经常会产生云雨,有人上去稍不注意就感冒。冬季山巅的药材非常抗寒,所以祛风散寒效果特佳。春季是不能上山采药的,稍不注意就被大风吹倒滚落山崖。神奇的药材绝大部分收入明代兰茂所着药典《滇南本草》。历史上慕名前来采药的中草药郎中络绎不绝。王本堂就来过数次,有一次上山采药的王郎中,满载而归时,被荆棘划破了手脚,疼痛难忍,血流不止,于是坐下来休息。偶然间,他看到清泉从山涧上慢慢地流下来,将伤口放在泉水清洗,感到疼痛全消,妙不可言。后来他见人就说到药灵山的神奇:“药灵山的水相当于药水,也能治病。”传开后,头痛脑热,风湿麻木,腰腿疼痈,胃肠不适的,纷纷到药灵山采药,刺五加、见血飞、马蹄香等,取水治病,焚香时,念三遍:灭灾延寿药师佛。结果都很灵验。 药灵山,有灵性的山,大小二山,一山似弥勒端坐,神态温和;一山似金铃倒置,形态逼真,摇之欲响。如遇白云环绕,更显神秘:“云覆其顶即雨,晴则日光先照。”山上峰回路转、花木繁盛、怪石林立。那些高低不等的石头,有躺倒有站着的,神态各异,错落有致,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置身山的最高峰,放眼山下,坝子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广阔田原野上,村庄一带一片相连;道路交错,河沟纵横;春来百花竞放,夏来绿意浓浓,秋来金涛玉浪,冬来银装素裹,四季各异。向东北放眼而去,群山如同群龙摆尾。 药灵山是座名山,有历史的见证。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蜀国丞相诸葛亮南征期间,曾在崧山(今药灵山)下第七次擒获南中少数民族首领孟获,城南筑台与盟,从而平定了南中,促进了民族团结,促进了社会经济发展。今药灵山上的“洗甲池”“练兵场”和山下的“古盟台”“武侯祠”,即是这一史事的遗迹。明初,朱元璋派遣湖广参政吴云偕同被俘的梁王使者铁知院等到此诏降梁王,行至药灵山附近,铁知院秉承梁王旨意,要吴云改诏投降,吴云不从,遂被杀害。梁王感其忠义,礼葬在小药灵山上,留下了“哭恸南滇”的千古佳话。 药灵山又是一座神奇的山。山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木都有一个美妙的传说。山脚下的菱角塘,相传是赤脚大仙一屁股坐出来的;塘中的菱角和塘边的竹林,传说天上的仙女菱花、翠竹下凡变成的;山西麓那一丛丛宛若人形的巨石,排列整齐,像行进中的军队,被人们称为“石将军”;大药灵山北边的百花洞内,金银财宝遍地,更有美丽善良的百花仙子,传说谁能找到金钥匙,打开百花洞,就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且艳福的人;不盈不亏,只够僧食的“洞米洞”;水清如玉的“小白龙井”;渗透着酸甜苦辣咸的“一碗水”等,充满了神秘、诱惑。总之山水洞穴,百花千草万木,都一个“灵”字概括。 王本堂怀着朝圣般的心,亲吻药香,喝着甘爽的泉水,爬到药灵山顶的药灵寺,远远看到敬香台香烟袅袅,慢慢地旋转,伸向很远很高的地方。 住持、杨龙庚、修莲等在那里诚心做法事。修莲的弟弟二娃子,在地上用棍子掏着蚂蚁洞,将小便淋在洞里,受到尿刺激的黑蚂蚁在地上奔跑,二娃发出”咯咯”笑声。沉迷其中的他没意识到,有蚂蚁爬进裤裆里,当爬在小鸡鸡上有些酥痒时,他试图去捏拿,刚好被咬了一口,疼得在地上打滚,哇哇哭鼻子。 杨龙庚看到两只喜雀在药灵寺的古树梢叽叽喳喳,其中一只在枝头没站好,滑落下来。经常玩《梅花易数》的杨龙庚在心中感而随通,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喜而有损。口诵经书,手敲击木鱼的住持突然停下来:“修莲,你出去瞧瞧,有贵客拜寺来了。” 杨龙庚、修莲走出大殿,一眼就看到王本堂,修莲忍不住热泪,叫了一声“爹”一头扎进王本堂怀里,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呀?”二娃听到动静,也奔向王本堂。王本堂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可怜的娃,都别哭。安静吧!” 杨龙庚走过来握住王本堂手,住持也来了,王本堂双手合十:“住持师父阿弥陀佛。” 住持慈悲地说:“阿弥陀佛,飞燕已南归,亲情断乌江,”王本堂、杨龙庚顿感住持的佛法智慧,一语道破,如开天眼。道凭阴阳八卦断事,佛凭法眼顿悟因果,殊途同归,此非常人所能。道有道理,佛有佛法。 住持又补充说:“一切众生皆是缘,集散是缘,因果是缘,放下吧!一切随缘。” 王秀莲问道:“我妈怎么没来?” 王本堂说:“你妈心在佛国,身也在佛国他乡,她累了,她喜欢清静,呆在一个庵里,以后去看她。” 王本堂就这样用善意的谎言,骗过孩子的质问。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只有让时间这剂良药,来渐渐愈合生命中留下的伤痛。 王本堂说:“多谢住持师父,谢龙庚兄,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操心,辛苦了。感激不尽。” 主持说:“不必客气了,尽心尽力修炼身心,希望大家早日脱离苦海。哦,对了,飞燕,你来得也是时候,最近上山求医问药的香客多,你就住些日子,带个徒,让他们识别草药,学些治病救人的疗效突出的方子,免费为药灵山下方圆百里的信徒施药,广布佛的慈悲,惠及苍生。” 王本堂说:“是,师父!飞燕定当全力以赴,努力将现有的药灵阁打造得更好。为药灵寺增光添彩。” 第39章 告别药灵寺 安身飞燕村 后来的春夏秋冬,王本堂领众僧,春采花,夏采叶,秋采果,冬挖根杆,根据阴阳五行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采不同部位的药,经炮制,苦入心,甘入脾胃,酸入肝,辛入肺,咸淡入肾,把归经,四气五味,升降沉浮的道理,统统教他们更深度学习一遍,为往后的药灵阁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药灵寺靠两样东西来延续、发展。一个是治肉身的病,二是治精神世界的病。身痛药到病除,而贪嗔痴愚是要靠佛的智慧来治疗的,贪嗔痴愚是导致心理疾病的根源,贪嗔痴愚背后是喜怒忧思悲,这些是中医的情志失衡,七情致病。中医治疗情致病没有佛家做得彻底,佛家的道场让你清静无为,一门心思集中在一个阿弥陀佛上,天长地久,人清静了,身心愉快了,便增长了智慧,气不滞塞,血液循环流畅,精液充实,正气刚强了,阳气旺盛了,邪气、阴性病(妖魔鬼怪)、暗物质是进不了人体的。这也合乎中医一句话:“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不管修炼什么法术什么门派,关键在于一个字“静”,静在于心。心烦则意乱,分分秒秒很多很多念头冲进心中,如何能静得下来,人只会觉得一个累字。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五花八门的无数念头像妖魔一样在心中,形成心魔,你就不得安宁。要心静下来,是做得到的,只要你降得心魔,你就解脱了无数烦恼,于是你就得大智慧,慢慢得道了,成佛了。 t王本堂跟住持说:“自己想留在药灵寺。”可住持说:“你牵挂多,尘缘未了,两个孩子未来不能因你而受到影响,他们有缘,你到山下与众生接缘,亲近众生,修练自己,渡化众生,也是体现佛法,也是一种修为,也能成佛,谁说在山里寺里才能成佛,顿悟可成佛,放下屠刀立地也成佛,其实在大千世界都可成佛,全在一念之间。” “你有去处没有?”住持说。 王本堂说:“有,占山县飞燕村老百姓无偿盖了两间茅屋给我,有人给了一亩田一亩地。” “那是你的福报,你帮助了众生,你渡化他们,某种注定或缘分。飞燕啊,你真的该飞到飞燕村去,那里可安身落脚,谁叫你道名“飞燕”,阿弥陀佛,带着孩子下山吧!”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散满药灵山,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水都似乎不愿王本堂一家人的即将离开。 孩子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对人和那里的环境都有感情,舍不舍得离开。王修莲说“住持师傅,龙庚叔,你们要来飞燕村来看我们,我们会想你们的。”说着,这孩子眼泪太丰富,不,应该是情感丰富,泪珠子在眼皮打个转,稀里哗啦即刻在脸上流淌成河。 住持说:“飞燕啊,这孩子善良,重情重义,执着自尊,一生操心,易受伤害,牵肠挂肚易断肠,往后多劝化。自从来寺里,勤劳之外就是思念你们了。” 王本堂说:“多谢师傅。我这里来时带了些银两,就感谢你们对两个孩子的关爱,还有对龙庚兄的收留,银子不多点,但一定要收下。” 主持说:“不用,你此去路远山高,要花费。怎能啊?” 王本堂说:“放心,我手艺在身,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就当功德钱留下,阿弥陀佛。” 住持说:“我佛慈悲,我佛保佑,行吧!龙庚,去,多拿点干粮给飞燕、孩子们带上。” 众僧把飞燕一家人送出寺门。 大家抱手再见。僧人六根清净,是不会动情泪别的,娃娃就不同了,走时都会动点情绪,从熟悉又要走向陌生,惦记、不安,甚至焦虑,但她们渐渐会知道缘聚的一天就会有缘散的一天,又说不定阴差阳错又相聚了。 燕南飞了,要去自己的归宿,住持自言自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吃亏忍耐,好事还在。别为名所累。一切都如影如泡,如幻如梦,一切都终为空。” 听到这话的王本堂明白是说给他的,他说:“谢师父,明白了。” 杨龙庚补了一句:“不要长胖了!” 王本堂噗哧笑出来:“骂人还拐弯,是了,我以后只做个瘦猪。” 人怕出名,猪怕肥壮,肥了是要被宰割。 大家都笑出声来…… 第40章 指婚不成棒打鸳鸯 “行德堂”声誉在方圆百里很有影响,别看他偏僻,远在深山,但药草丰富,就地取材,地道药材远近闻名。它家传的《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是历代传人实践与智慧的结晶。多少年来,尊大医精诚,悬壶济世,安身立命。春秋采药药灵山,患者谷雨把农耕,四季马车出诊忙,望闻问切百草香。这就是一家人年复一年的生活场景。 王修莲是长女,十二岁就熟读经典,采药抓方。弟弟则善于捞鱼摸虾,翻弄鸟巢,无心于传统经方。父亲王本堂有些失望,他心中有个结,秘方传男不传女。 有一天王修莲问父亲王家的历史,他说:“祖籍安徽邢宽之后,明末清初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我们的祖辈带着《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流落天津的隆城城郊卧龙洞的地方,世代从医,以药灵派为体系,开办药灵山庄。行医为生,世事沧桑。我们九死一生最后定居在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那个用涂红油漆的十字架,是用香樟木做的,已经好几百年了,古董啰,有祖先的灵气。香樟木功效是辛香理气止痛,避邪除虫,里面有樟脑的成分,所以百年不腐。” 王修莲说:“难怪你对香樟木十字毕恭毕敬,你怕药师佛,怕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与列祖列宗。” 王本堂说:“傻丫头,我不是怕,我拜的那是一种精神,你看不到的力量,阿弥陀佛。” 王修莲说:“阿弥陀佛是什么?” 王本堂说:“是智慧。” 王修莲说:“爹,药灵派行德堂是什么年代就有的?” 王本堂说:“明末清初。” “你能不能讲详细些。”王秀莲就喜欢打烂砂锅问到底。 王本堂说:“以后慢慢讲。” 话说“牛马年广种田,谨防鸡猴二年”,这一年刚好是猴年,天灾干旱,颗粒无收。韩清的父母到普乐县要饭,把家里唯一够韩清度日的口粮留下,父母一去就再没有回来,韩清几个月下来变得人模狗样。 王修莲说:“爹,韩清哥日子过的好苦,我拿了好多东西给他,他就不要,说不吃嗟来之食,要饿其体肤,一根筋,装圣人。” 王本堂起恻隐之心,想把他叫到家里过日子。韩清从小聪明伶俐。 王本堂说:“韩清,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吃饭干活,教你识字,你跟修莲也熟,就算添个碗筷吧!” 韩清的衣服又臭又脏,脱不下来,他娘用针线直接缝在身上,估计是怕孩子冻着。王本堂用剪刀剪开,里面长了好多虱子,脱下来后,放在火塘里抖,那些虱子掉落在火灰里噼噼啪啪地响。 韩清说:“王郎中,谢谢你收留。” 王本堂说:“这几个月,你吃什么吗?” 韩清说:“烧玉米土豆。” 王本堂说:“你与修莲同岁,但你大她,叫你哥,以后就过来吃饭,等你爹妈回来,你再回家。我给你点衣服换换,不准偷懒哦。” 韩清说:“好的,谢谢。” 王本堂说:“这孩子有礼貌,就是可怜。飞燕村好几户人家都出去讨饭,这年头不容易啊,你可立点志,活出点人样来。” 时间过了几年,韩清十八岁,他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人长成大小伙,因为缺少母爱父爱,心里郁闷,变得沉默寡言,猜不透心思。但对王修莲和她弟弟二娃不错,尤其对修莲最好,他们本来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王本堂看得出来,只是他俩八字不合婚。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来提修莲婚嫁的媒人不少,修莲就心不在焉,韩清有吃醋的感觉。两人就眉来眼去,故意做给媒人看。搞得媒人找王本堂了解情况,王本堂也烦。他希望早点把修莲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陈桥村有个李开云,大修莲两岁,也来提婚。王本堂知道李家家底,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叫黑桃体,他发明的,字是团的圆的。李开云有文化,还善于吹拉弹唱,给王本堂印象不差。王本堂叫媒人要了八字,合得个中平婚。心想,最好去看看人家,考察一下,才下决心。 瞧人家的日子到了,男方家李开云驾着马车,带着媒人来到飞燕村接王本堂和王修莲。王修莲硬是被推上车的,她一百个不愿意,她心里装着韩清。在车上,修莲不断回头,用眼光求救,一副无奈。这时候还有一个人痛苦,就是韩清,心像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修莲心善,人美丽漂亮,李开云是喜欢的,可韩清会放手吗?不会。他心中有个计划,找机会与李云开打一架,把他打跑,修莲就是自己的。可是,想到李开云比自己高大,粗壮,怕不是他的对手,心开始自卑起来。自信的是他知道修莲喜欢他,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韩清实施的计划是,用王修莲的名义写信给李开云,双方谈判,信上说是修莲不爱李开云,先比文后比武,要摔跤比赛,要是背部两次落地算输,输的一方放弃。 几天后,修莲一直沉默不语,心情郁闷。 很坚决的王本堂最终宣布:“修莲,你与李开云最合适,配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四气五味、相须、相杀、相害,婚配与配药道理是一样的,不能相冲相克相悔相乘,配药是为了疗效与治病,配婚是过好日子,儿孙满堂,相扶到老,天长地久,说实话,人禀赋不一样,也有四气五味,有品质和气场的不一样。” 王修莲说:“不适合。” 王本堂说:“我给你好好陪嫁,风风光光。” 王修莲说:“我不要陪嫁,也不要风光。” 王本堂说:“你想嫁谁?” 修莲肯定地说:“韩清!” 王本堂说:“韩清倒插门!?” 王修莲说:“不是,我嫁他。” 王本堂说:“他一无所有,谁给他办酒席,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王修莲说:“他有我就可以,我不想远嫁他乡,再说在村子里,可以一家人天天见,还可以帮你们。” “我知道你良心好,你就气我,这里有你弟弟,不用你操心。”王本堂说,“你听我说,近亲不能结婚” 王修莲说:“我们不是近亲。” 王本堂说:“对,不是近亲,但你们是近邻。” “近邻怎么了。”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也不好,你想想啊,我们村的稻子、土豆什么每年都丰产,因为这些种都是外地弄来的,我们的种子又卖到别的地方。” “我不是稻子也不是土豆,我是人,我不可以卖。”修莲声音开始大起来,有愤怒的火药味。 王本堂说:“不管人种、物种都是一样的。” “反正我不!”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这事由不得你,你与李开云八字不错的,我是父亲,自古都是父母说了算。” “不!”王修莲坚决地说。 王本堂说:“我已经答应人家,彩礼也收了,你就嫁他吧,算我求你。” 王修莲愤怒道:“绝不,你要嫁,你自己去!” “给老子顶嘴!”王本堂听到这话,气急败坏,顺手抄起绳子就抽打王修莲。 “打死个憨包,算老子白养了。”就这样,边打边骂,在院子打,又迫出家门,有人开始看热闹,农村人就喜欢热闹。 王本堂说:“打死你个白眼狼、打死你,去死吧你······你!” 王修莲无力地哭泣:“打死也不嫁,死、死了好。” 可是,在内心呐喊着,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去死吧,去死吧,她不停在内心呐喊着,她真的下定决心,一死了之,得不到就死去,我不愿做心不甘情不愿的事。这种想法很危险的。就这样,赌着这口气,她像疯了一样,朝村边那条下坡路跑去,披头散发,丝丝黑发飘逸在风中。 有人提醒:“本堂啊,你太过分了,娃儿寻短见,你赶紧叫人去追。”本堂这才想到,刚才是气昏头,连忙叫二娃子去迫。 “二娃啊,去找姐姐,怕她想不开。”王本堂没听见回声,抬头回看,看到二娃飞奔的背影,看样子去找姐姐了。王本堂有些后悔,闭目喘气,低头不语。 经过多年命运的波折,王本堂对命与运有了更深的体验。对于王修莲的婚事,让他寝食难安,心里着急而且烦躁。 第41章 王修莲抗婚投井 挑着水桶的韩清,走在回家的路上,因是上坡路,头要看着路上的石头,怕失足后水会从桶里溅出来。在一个拐弯处,突然跑出一个身影,擦在水桶边,韩清摇晃着,肩上的挑水扁担滑落下来,咣当一声,水花四溅,转身一看,他没看清一个狂奔的女孩是谁。他还以为是什么女鬼,心一下蹦蹦跳,害怕起来。 “谁呀,疯子。”韩清在心里骂道。不久一个在风中传来的声音,“韩清,对不起,下辈子做你的女人。”王修莲边跑边说。 韩清愣头愣脑自问:不是幻觉吧,那个声音是在叫韩清,好像是修莲的声音。 突然又传来“姐姐,姐啊”的声音,韩清这下听明白,是二娃的声音,韩清心一下蹦蹦跳。他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修莲寻死去。二娃呼哧呼哧从韩清眼前跑过,面部严重扭曲变形,韩清甩开双臂,箭一般飞出去。 临近古水井,一个跳水的声音“咚哧”传来韩清的耳边,气急攻心的他耳嗡嗡作响。 王修莲并没有呼救声,身体在慢慢下沉,水泡一个个冒出水面。 一股冰凉的井水进入她胸腔,她窒息了。身体软软的,落呀落呀,她脑子里,像是灵魂出窍,自己飞在金色的黄昏,天是黄的,山是黄的,树也是黄的,自己飞呀飞呀…… 二娃瘫坐在井边,激烈喘息着,虚脱地嚎着。韩清没多想,自己水性不错。猛吸一口气,纵身一跳,潜入水底,慌乱中摸到修莲的胸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摸到女人的乳房。再摸到手和头,动静也没有,心想,坏了。他担心鼻孔灌进少量水,鼻子酸涩,脑子眩晕。他闭住气,用手拉住王修莲的头发使劲往上游。费力地用双手抓起后衣,无意中拉脱她纽扣,把修莲托住,头与脚没在水里,胸部露在外面。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是不穿乳罩的,一时间来了不少男人看热闹,在井边的男人则饱了眼福,眼睛都似乎要掉出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出于爱心,帮忙去拉头发,拉脚,一个名叫猴子的不怀好意家伙有意去摸下乳房,顺手才拉到衣服。 修莲被捞出水井。韩清也上来了。井边上躺着两个落汤鸡。 人们七嘴八舌说:“快救人。把肚子里的水挤出来,压肚子。” 同村的一个伙子猴子,骑在修莲身上压了肚子,又去压胸脯,水从修莲嘴里流出。这伙子准备用嘴去人工呼吸。看在眼里的韩清喘着气,一种雄性的尊严叫他爬起来,一拳将猴子这伙子打倒在地,说道: “谁都知道,我与修莲谈感情,准备搭伙成家,谁他妈要占便宜,猴子,老子与你没完,二娃你说是吗?我对你姐最好,你们都滚开,我的女人我会救,少管闲事。”二娃点点头,不做声。 看来这英雄救美的差事只能韩清有资格完成。 韩清抱起修莲,走出人群,一个翻身将她扛在肩上,头朝下,双脚卡在韩清的脖子,倒背着,水顺着她头发与双手流淌。韩清倒背修莲爬上一个小山坡,后面跟着二娃与几个伙子。韩清愤怒吼道:“滚开,没你们的事。” 众人看着韩清倒背着修莲,渐渐远去,消失在山坡的竹林里······· 韩清将修莲放平,骑在身上按压胸部,然后往她嘴往吹气。抬头之间,韩清眼角流淌着热泪,把双眼模糊了,轻轻的呼喊着修莲的名字。 猴子说:“二娃,你信不信,韩清会非礼侮辱你姐,他会占你姐的便宜。” 二娃说:“不会,他会救姐姐。” 猴子说:“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什么情况?会死人的,二娃,我跟你去看看。” 一个伙子说道:“猴子,关你屁事,少淡吃萝卜瞎操心。” 着急的二娃说道:“走嘛,猴子。” 猴子与二娃在远处树林里偷偷窥视,猴子不敢靠近,刚才韩清那一拳也打得不轻,现在还隐隐作痛。 韩清努力不停地叫着:“修莲你醒醒,修莲你醒醒。” 韩清用指甲掐她人中与合谷。韩清想到,王本堂曾说过,人中是急救穴,为什么叫人中,鼻子吸食空间里的阳气,也即空气;口是吃沉降的东西,如水与食物,是阴的气,说是阴聚则成物,物重则降。阳由天管,阴由地管,天地就是一阴一阳,人在天地之间,人中穴能把阴阳互相激活,就像阴电与阳电结合,灯泡就亮,由此才有人中之说。 韩清再次强刺激人中时,修莲有些动静,韩清用手摸摸脉,很细,细如游丝。用耳朵紧胸膛静静听,有声音在跳动。 韩清整理好修莲的衣服,抱起修莲,一步一步走出竹林,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韩清背着修莲回到家中。王本堂看到,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家伙,王修莲头歪向一侧,这刚烈的姑娘果然寻死觅活,心里更加不安。慌忙用手切脉,脉虚弱无力,才放下心来。 王本堂在家里叹气,吩咐韩清熬独参与干姜给修莲服用。 第42章 做东洗井谢龙王 飞燕村几百年来有个传统,凡是有人有意或无意跳进或掉进水井,都必须要洗井。这是本村唯一的一口古井,冬暖夏凉,甘甜滋润,大家靠它养育千秋万代,是唯一饮用水。有人掉进去,就是惹怒龙王,龙王生气,会干旱少水,要杀猪祭龙。请村里的主要劳动力洗井,落水者做东请客。村里的年长者就是最权威的发话者。 听到有人跳井,这惹怒村里的老人,老者们垮着拉长着脸面,手持拐杖正来到本堂家门口。 一个老人说:“本堂啊,你可闯祸了,自家的娃怎么去跳井,你是听说我村百年传统的,你家娃犯了龙王了,得罪龙王了,还是两个人下去古井。你看那水还能吃吗,污染了。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 王本堂说:“老人家,我也听说,一人一头猪,两人就得两头猪啊,能不能就一头就可以了,眼下只有一头猪啊。” 老人说:“本堂啊,这是老传统,两个人在井里,得罪老龙王了,得两个猪头,一个不行,龙王会不高兴的。” 王本堂说:“真是两个猪头啊!为什么河里不去,非要往井里去啊,分明是气死我也,真是养了两头蠢猪。” 老人说:“是的,杀两头猪,这样才风调雨顺。事情不要过夜。你准备杀猪请客,我通知30个劳力连天连夜把脏水挑完,明天祭龙,不然大家没水喝的。本堂啊,不能犯众怒。” 王本堂诚恳地说:“老人家,我即刻就办。” 真是祸不单行,一个寻死觅活,丢人现眼,又来个做东请客。本堂是悲愤交加,显得很无奈。 家里只有一头过年猪,另外怎么办呢?本堂只得求亲家,都是这门亲事惹的。事出紧急,只得自己亲自出面去找李开云的父亲商量。王本堂来到陈桥村,一脸悲伤地说:“亲家,哎,我是气啊。” 开云他爹问道:“亲家,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本堂说:“就出事了呀。” 李开云急忙问道:“叔,什么事啊?” “修莲······修······唉!”因为王本堂心里难过,说话都短气,话语不成句子,泪眼朦胧。 李开云焦急地问:“修莲她到底怎么了?” 王本堂说:“跳井了!” “哎哟,我的修莲啊,我做梦,都当你是我媳妇,你花费我多少心思啊,怎么就死了?此生谁与我同行啊?你可知我的朝思暮想?”开云悲伤跪在地上嚎。 王本堂说:“开云,没死,在家休养,只是她得罪龙王,村里百年规矩,要杀两头猪祭龙,还要请客吃饭,还要洗井。” “没死就好。”李开云心中又云开日出,自语道。 王本堂说:“家里只有一头猪,你看,只能来你家借了。” 李开云说:“什么借?我拉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快,我要去照顾修莲。”开云啊,心中此刻就惦念着他的心上人,又急又兴奋,自己借此机会多接触她,培养感情,从前她就不太理他,不冷不热的。 本堂看到开云如此表现,说明开云心中有修莲,他坚信自己的眼光,我没看错开云这小子,心里升起一丝安慰。 亲家和开云用马车拉上一个胖猪,急切走出陈桥村,肥猪不高兴地马车上哼哼。 飞燕村今天有些热闹。村里年轻劳力都在吆喝着跳水。猴子看到李开云拉着胖猪来到飞燕村井边,有人说话了:“开云,是我村的姑爷,够意思,一个猪换个媳妇值得,今晚有酒有肉,哈,大家努力干。” 猴子又说:“修莲怎么就不喜欢他啊,她喜欢韩清呗。” 李开云说:“兄弟们,我开云不是崴货,晚上敬你们酒,啊,希望在修莲面前多美言几句,你们忙着,我准备酒菜。” 飞燕村一个会编山歌的人,即兴就唱山歌: 两个哥哥一个妹 王家出了三角柜 前脚踏在陈桥村 后脚挂着韩亲亲 三月里来个桃花开 蜜蜂采花为谁死 梁山伯为祝英台 胖猪换来王修莲 哎呀一个呀! 到处一片笑声。 老人家生气道:“你们笑什么,都给我严肃点,我在给龙王准备祭台,你们冒犯龙王,以后没水吃,谁家的姑娘会嫁你们?连讨个母狗都成问题。” 有人嘀咕:“老古董,没情趣,咱们正火热呢,稍微燃烧起来一点激情,你一泡尿就给熄灭了。” 有人说:“歌王,再来一个。” 歌王说:“不敢了,老人家在咒了。” 猴子笑哈哈说话:“没事,我家有个花母狗,我给你歌王留着。” “你自己留着用吧。”说着,歌王就用桶水把猴子浇个透湿。 又是一片笑声回荡在井边,老古董开始骂人了:“猴子,是不是猴子想日狗,你造孽啊,自古以来,都说龙狗是相冲的,你不想说媳妇了?这里敬龙,千万别提与狗有关的事啊。”老人说。 猴子说:“老人家,是你先说的讨母狗成问题。” 老人问道:“是吗?” 猴子说:“是啊!” “大家作个证,我说过吗?”老人问。众人肯定说过。 “哎哟,对不起龙王,在龙王面前不能说狗,易经上讲狗冲龙,我老者也说错话了,我给你龙王磕头请罪了。”说着老人就跪在地上,面朝井磕了三个头。猴子怕惹怒龙王,看到老者如此虔诚,他也向边磕头:“对不起龙王,我也错了。” 开云来到修莲家。进门见到韩清,韩清怒视着开云,话也不说便走开了。 修莲睡在屋内,开云走进床前,轻声地说:“修莲,修莲,怎么样,好些了吗?” 修莲静静地躺着,没有声音,显然是疲惫了。要么就是不想理睬开云。但开云不这么想,他只管努力照料,用执着与热情去化解修莲的冰冷,对他来说是好机会。 晚上,洗井的年轻伙子与村里的老古董在修莲家吃饭喝酒。 大家像过年一样,高兴着呢。修莲的家人不高兴,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看得出开云表现活跃,他敬酒说:“长辈们,兄弟们,大家辛苦了,在此,我先敬长辈酒,祝你们健康长寿,然后敬兄弟们成家后家庭幸福,没成家的,尽快成婚。” 有人说:“你都跑到我们村来抢姑娘,我们往哪里搁?” “听说修莲不想嫁给你,他爹逼婚才跳水的,你主动退出就好办,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怪李开云。” 李开云笑着说:“我喜欢她,我没罪,你们要是也喜欢她,也没罪。” 老人家说:“你们年轻人,说什么酒话,自古以来,都是媒约之言,父母做主,休得无礼,你们要是到陈桥村娶媳妇,他们收拾你们作何感想?饭后你们还要干活洗井,明天我还要拜龙王,明天就可以挑水吃了。这日子,你们洗井够受吧,不舒服吧,今夜必须洗完,明日蓄水。” 有人说:“你们这些老古董啊,棒打多少鸳鸯,祸害多少有情人啊。” 这声音说得小,老古董没听见。如果听到,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年轻人则迎合着:“是啊。” 老古董嫌年轻人闹,都走开了。 轮到开云去给韩清敬酒:“韩清,不要老不高兴,我敬你!” 韩清说:“去你的,你把修莲害得好苦,差点要她的命,你不配给我喝酒!” 李开云说:“我是明媒正娶,他爹同意的,我也喜欢她。” 韩清说:“我难道不喜欢她?” 有人出主意:“你们干脆比试,谁赢谁娶她。” 有人问:“其他人可以参加吗?我呀也参与比。” 又有人问:“大家说怎么比试啊?” “摔跤,肩膀落地算赢,还可以比文啊。”山歌王说,“这倒是个好办法,韩清你敢不敢?” 韩清无语,心想,自己本来就没希望,为了修莲,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坚决地说“可以!谁怕谁!” 众人鼓起掌来。目光一下集中到李开云的身上。开云无语,他感到自己受到侮辱,好强的心一下燃烧起来,说道: “好,我答应,免得说我是怂包。韩清,你得跟修莲说好,怎么决斗?咋们俩作个了断。” 韩清说:“斗就斗!谁怕谁啊。” 李开云说:“好,酒一口干,一言为定。”咣当,两个不服的酒杯碰到一起,酒都溅出来,然后双方仰起脖子一口下肚。 “够汉子,爽!”疯狂的掌声与吆喝声飘进屋里。亲家俩出来看热闹。 其实这些,在屋里的修莲都听到了,只是她想起身,就是没有力气。她担心两人打架,再惹出麻烦。当前,自己也有些悔恨,给家里添乱,心中不是滋味。 “开云,你胡说,老子的彩礼都给了,也收了,亲家也答应,修莲已经是你的人了。”开云他爹用手指着说。 “爹,不关你的事,我是汉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反悔。”李开云酒后大声说,脸被酒烧红了。 开云他爹丧着如同马脸说:“你啊,真是脑子被牛踢了,你能不能少喝点尿。” “你儿子不是孬种!”开云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修莲听的,当然也是酒在血管里鼓动造成的。年轻人都争强好胜。 韩清说:“开云,我奉陪你,下个月就斗。” 王本堂没说话,静静地听,左右为难的他,只好顺其自然了,他本来就憔悴了。 王本堂说道:“亲家,我也很无奈了。” 开云他爹说:“我知道,难为你了。” 清晨,老古董穿着黑色的长袍,头顶瓜皮帽,帽子上斜插着山鸡毛,手持铃铛,有节奏地摇动,发出叮叮铛铛的响亮声音,十分悦耳。他走在最前头,因为风湿痹症,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一颠一簸的。小孩子在他后边笑着学他走路的样子,他也不生气。村里两个年轻人头戴红布,抬着羊皮鼓,有力地敲打。“咚咚”响,震得让人心颤抖,锣声也“恰恰”有节奏地伴奏着。四个人抬两个耳朵直立、只有眼睫毛、龇牙咧嘴的“八戒”脑壳在后面蹒跚行走。 两个猪头供在井边,碗里有酒有茶。 老古董,带着戏班子,左三转右三转围着井绕圈子,神情严肃,仪式讲究。 然后,老古董手持香烛,叩拜龙王:“龙王在上,弟子教子无方,多有得罪,请别怪罪,今天诚心诚意献猪头一对,诚心诚意献好酒好茶在此,保风调雨顺,龙泉甘美。一叩首,又叩首,再叩首,鸣炮,仪式完毕,退场请水回家,请水回家嘞,请水回家嘞!” 井边炮竹声声,香烟缭绕。口渴的人们排着长队挑水。 老古董微笑开来,带着戏班子,敲锣打鼓退场回家,因为年老牙齿脱落,嘴巴凹陷,虔诚地不断说着变调:请水回家嘞。 修莲硬是煎熬了一夜,开云与韩清轮流守候,这对情敌忘掉仇恨,一心护理修莲。 天快亮时,守候的开云有些疲倦。他听见修莲在说胡话: “死就死,韩清,韩清,下辈子我做你的女人。” 开云用手去摸额头,发现很烫。像是发烧的样子。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她心中就装着韩清,他叹了口气,有种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之感。我怎么才能走进她的心灵?他走出门外,看天空的星星好遥远,我是哪颗星?她又是哪颗?乌啦河里的水在呜呜流淌,仿佛读懂他此刻的心情,心闷的他有些痛,眼泪也控制不住,独自一人到乌啦河边,捧水洗脸,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在脸庞流淌。 早晨的风飘过来,他思绪稳定片刻。意识到修莲发热,应该回去报告。 “叔,您快起来,修莲发热,说胡话了。”李开云站在王本堂的房间门口喊。 “嗯,开云,知道了。”王本堂答道。 王本堂昨夜睡得不踏实,眼里有血丝,眼睑发泡。他心事难了,心绪不宁。 王本堂叫道:“修莲,修莲。” 修莲没回答。 “爹对不起你!”本堂号脉,脉轻取浮大,数,重按无力。 “风寒闭阻,七情内伤,是发热了,长时间不吃东西,脉道无力,胃气无力。”本堂说,“叫韩清抓药煮汤。” 李开云说:“不用叫他,你开方,我抓药,我比他识字多。” 王本堂提笔从左往右书写方,可是手抖得厉害。 “开云,你记录,九味羌活汤,加党参三钱,适量大枣、生姜。” 韩清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韩清说:“李开云,你会知道药的位置?小称你会计量多少钱?别装,不懂装懂皮泡眼肿,让开。” “好好,都是为了莲,快些好,你就麻利点。”李开云让步说道。 第43章 比文武定亲 不知谁胜出 飞燕村、陈桥村归鹿山乡管辖,彝汉混居,每年的二月初二是这龙拾头的日子,都要举行抬跤比赛,相当于现代的摔跂。胜出的男女都是这一年的“跤王”,“跤王”在乡里有除了名誉外,还有大米食盐作奖励。由于娱乐性强,精彩且刺激,每年人们的参与度相当高。 因为当着众人说过,李开云与韩清比赛决斗,他们都较着劲,准备看的众多人已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了,期待着目睹这一为爱而作出的决斗。这次拾跤赛又多出这个节目,文武相斗决胜负。李开云知道,王修莲与韩清相处得好,自己要成为赢家,除了财礼和王本堂的支持外,自己没优势。决斗吧!他想证明他比韩清强。最不安逸的是李开云的父亲,为什么?他已经出过聘礼,如今李开云这孬种改变了主意,万一输了,岂不聘礼白出? 韩清也承诺过,也在积极准备着,这算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自己不去参加那个文武赛,就意味着弃权,弃权就是认输。 王修莲经过跳井事件后,伤害了许多人的心,许多事情不敢再任性了,变得矛盾,两个男人都对自己用心,她也决定不了未来,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她一个人干活都挑最重的,看上去真的想把自己累疯,她就是这么折磨自己,减少心中的难过,本堂和韩清看着都心疼,但是都劝不住。 过年了,李开云来给未来的老丈人送年货来,叫本堂叔、修莲、二娃很亲切,韩清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很不爽,因男人的自尊心,不好得发作。李开云因为这次来飞燕村,不再叫韩清了,而是叫韩清兄弟了。吃饭的时候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想惹出什么意外来。 本堂都给李开云、韩清、修莲、二娃夹菜,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飞燕村有种说法,女娃是菜子命,撒在肥地里就肥,撒在瘦地里就瘦。还有种说法,叫嫁出姑娘,泼出的水。原来我是要把修莲嫁到陈桥村,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把泼出去的水又收了回来,难得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沟通,开云他爹也来给话,就让你们年轻人决定吧!我呢,老了,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听说开云与韩清要文武抬跤决赛,赢的一方取修莲,你们是怎么想的?如今要是有两个姑娘,两个都嫁你们,就不争吵了。现在只有一个。” 开云说:“我是爱修莲,韩兄弟也喜欢,我们两人已决定比文、抬跤,我输了,我让给韩兄弟。” 本堂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先把聘礼给你家送去。” 李开云说:“本堂叔,不用。如果无缘成为一家人,咱们当亲朋好友相互走走。” 韩清听到“让”字,不服道:“让,字不对,我为爱赢来的,就是我的,我是不需要你让,鹿山乡跤场上见。” 王本堂说:“修莲啊,过去都说,媒说之缘,父母包办,说实话,我也没脸去退礼,伤心于开云家。按理说,收了礼,就是定了婚,同意了。如今爹对你让步了,你对他们两个年轻人什么态度,表个态?” 修莲只顾吃饭,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沉默。她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本堂只好说:“沉默就是默认,不管你嫁给谁,总之一句,爹希望你们幸福。好了,你们两个伙子,比赛时不要往死里整,要遵守抬跤大会规则。我,包括修莲也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开云是来探本堂的口气的,之前开云最担心退礼。韩清也不知道本堂意思。这阵,两个伙子至少知道本堂的态度,也同时知道修莲的心思。双方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在实处了。 人们对今年的摔跤赛事很期待,越是临近,热情度高涨。 修莲心头始终七上八下,韩清忍不住悄悄问修莲:“很快就到二月二龙抬头,我们都该有个结果,你是怎么想的?” 修莲说:“我心头很乱。” 韩清说:“我们私奔怎么样?”韩清真的用心爱她。 修莲说:“跑到哪里去?连吃的都没有,你哪来财物?那我爹不气死?更何况他脸面往哪里放?我已经寻死觅活了,惹得飞燕村人都有怨气。也许是命,女人嘛,谁不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很悲哀,我最后只能变成你们赌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你能赢吗?” 韩清说:“为了你,我会拼尽全力。” “我希望是你的人!”说完之后,修莲就红着脸挂着泪转身走了,很无助的样子。 时间到二月二了。 鹿山乡跤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男子组女子组的人都摩拳擦掌。每年男人组有两个队,女子组有两个队,每个组第一名胜出,最后再争夺跤王。每年只有一个男跤王,一个女跤王。 组委会的主持人和裁判都在台上了。跤场有篮球场那么大,里边铺满细沙。四周是一台台的石梯,都坐着各村有身份的人。主持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又是龙抬头的日子,祖先传下来的抬跤大赛要开始了,希望大家赛出风格,遵守规则,祝队员们好运。谁先倒地,数十下不能翻身,就算输。现在请司仪出场,拜谢祖先,求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锣鼓声响起来了,司仪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冠上插满箐鸡毛,如同演京剧的,神情威严。多年来,都是他懂司仪,懂祈福,只是今年突然腿脚不利索走路一拐一瘸的。手里还杵拐棍,另一只手紧握着燃烧的香,他向跤场走来,就引起人们的大笑。两个人用木棍一前一后抬着羊皮大鼓,左右两边两个人整齐地敲打着。锣声合着鼓声,最后一个人鼓起腮帮,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仰天吹响长长的大号,声音悠扬,浑厚有力,响亮声仿佛传到九霄云外与无边的旷野,天公地母都听得见。 司仪入场处有一台阶,他要下到跤场里,手按住台阶,身子慢慢往下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滚下去,翻了一个身,一只高跟布鞋掉落。人们又笑得前仰后合。这不影响他继续下面的工作。队伍来到场子上,司仪干脆懒得找鞋。他在前头领着大家围绕四周走了一圈,弓着腰,撑着棍,很不协调地一拐一瘸。有人笑得肚痛,有人笑得热泪盈眶。 司仪然后来到场子中央,高声唱:“祖先有灵,佑我鹿山儿女。苍天在上,降福鹿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又转身四方和中间拜五神:“一拜东方甲乙木,二拜南方丙丁火,三拜西方庚辛金,四拜北方壬癸水,五拜中央戊己土,礼毕,鸣炮。”然后在锣鼓声中退出场去。 炮竹声声引来一年的吉祥。 主持人说:“请男女队员入场抓阄,男队十二人,女队十二人,有本事有实力进场报名。” 男的女的进场报名,让人们想不到的是修莲也来参加报名,尤其是韩清和李开云感到意外。大家都纷纷议论着。 “那是王郎中本堂的女儿修莲,去年跳井他爹做东。” “留长发的是李开云,短发的是韩清,今天他们决斗谁娶修莲。” 很快男女队都抽好了阄。 主持人说:“今天的跤王赛出来后,还有一场大家关注的文武赛定亲,这是根据李开云、韩清提出的申请,我们组委会采纳了,让大家见证奇迹。现介绍一下,这是李开云,这是韩清,这是修莲,王郎中掌上明珠。”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现在开始今天的比赛,女子组先比,白一号对红一号。” 几个女人如同母鸡打架一样,互相试探着,然后在场上开始摔起来,女子摔跤不是很激烈,经过几个回合,女子组的两个第一名很快出来了,其中之一是修莲。韩清、本堂这才明白,修莲为什么往死里干活。 “女子组两个第一名决赛女跤王,请飞燕村修莲和陈桥村春梅上场。”场上又响起热烈掌声,大家激动地看着两个女汉子。 两个红着眼睛的女子走进跤场,眼睛对视着。开始了,两个女人都躬着腰,双脚在地上不停地移动,两手在空中相互抓狂,准备着下手机会,两眼更加通红,像愤怒的两头母牛。 突然双方两手相扣,几个回合都在试探。突然,春梅两手抓住修莲的衣领,要摔倒她。她两手连忙控制春梅的双手往外分,突然一下子,春梅将修莲的衣扣全部撕开。场外的男人尖叫着,修莲慌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前胸,春梅乖机将修莲扑倒在地,这不算违规,摔跤拉破衣物正常。主持人过去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怒火攻心,不知哪来的力气,修莲硬是从身下翻身起来,两个人又扭着爬起来,相互抱着对方的头,修莲突然一个转身,右脚后跟击打对方左脚,用力往右摔,“嘭”一下,将春梅摔倒在地上。春梅不死心,慌乱中将修莲上衣都抓到头部。修莲愤怒地说:“放开衣服。” 春梅说:“不放,放了我就输了。” “一、二·····”裁判数道。 修莲努力压制春梅双手,她想把头从衣服里抽出来,鬼火冒的修莲顾不得羞耻,拖住春梅在地上滑行,春梅要去踢修莲,修莲握住双腿用力抛。春梅重重摔在地上,面朝地,头晕了,十分痛苦,她明白修莲比疯子力量大,修莲跑过去双手握着春梅前胸,过去骑在对方腰上,用手揽住双肩往后搬。男人们更加疯狂,鼓声、掌声与加油声铺天盖地震动着跤场。 春梅哀求道:“我认输,我认输,哎呦哎呦。” 修莲说:“给我耍滑头。” “一、二、三、四、五、六······”裁判数道。 “哎呦,我认输。”春梅再次哀求道。 “七、八、九、十。停!王修莲是跤王,春梅松手衣服给她。修莲,抬跤会拉扭衣服是正常的,别想多了。”主持说。修莲敏捷地将衣服穿在身上。 “修莲,修莲,我喜欢,跤王跤王我们爱你。”年轻男人叫着肉麻的话语。 有人说了:“王郎中这个女儿以后是个温柔的母老虎中的母老虎!不得了啊!” 李开云和韩清看到修莲表现,都显得振奋、吃惊,心中都生出一种想法,未来生活中是否能征服修莲。 可春梅就躺在地上,手臂抬不起来,肩关节脱位了,“哎呦哎呦,这手脱位啦。” 主持人喊道:“现场有没有郎中会治疗脱位的?” “有。”人群中走出王本堂王郎中。他来到现场,摸摸肩关节,说:“脱位了。”他拿出银针。 “爹,我来吧,我见过你做过,我也会。”修莲说着接过银针,刺在肩峰、肩井、大小圆肌处,让肌肉放松。她用脚顶住春梅的腋下窝,双手用力向下向外拉春梅的脱位的那只手,看得有些吃惊,心里暗自高兴,脸上露出一种高兴一种肯定,说:“修莲,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郎中。你今天的种种表现,爹小瞧你了。” 男子组的比赛也开始了,男人抬起跤来,就要野蛮些,像两头公牛,一上场就迫不及待斗起来,很快就决出胜负,两个小组的第一名是韩清和李开云。他们都很久憋着一股劲,有期待有追求。 “下面,我宣布一下子,今天两小组的第一是飞燕村的韩清,另一个是陈桥村的李开云。”主持人说完,韩清、李开云向群众挥手致意。 “今天比赛的除了往年的奖励,还有一位女跤王嫁给其中胜出的男跤王。现在就先比文再比武,请几位懂文化的先生走近些,好评判。” 几位老先生来了。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蓄着花白的长胡子,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好像被晒干缩水的天麻的外表。 主持说:“开始吧,谁先出上联?这样吧,锤子剪刀砍刀,克制顺序是锤子胜剪刀,剪刀胜砍刀,砍刀胜锤子。” 韩清、李开云都把右手藏在身后,双方眼睛射出一道如剑气一般的寒光,咄咄逼人,等待主持人叫开始。韩清出现的是锤子,李开云是剪刀,结果韩清先出题,他瞬间想到中药名,就出上联: “冬虫夏草!” 李开云思考一下,答道: “春花秋月!” 老先生说道:“答得好,平手!”然后是几个老者的干瘪无力的掌声。不懂文化的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韩清要羞辱一下李开云,自己不甘心,说:“有人花金银,收买人心,横刀夺爱,充大王,我的上联是:“王不留行金银花''。” 李开云说:“云开日照修莲家!” 先生评道:“好好,平手。” 韩清想这姓李的,有两下子。又出上联: “木头儿子想合欢。” 李开云知道骂他,也将韩清名字羞辱下: “十字顶日装清高!” 主持人说:“平手!”“好,好。” 韩清看到李开云留两片瓦的长发。加上李开云是马年出生的,出口说: “野菊花野葛根野马分鬃。”分明骂他野种。 李开云不甘示弱,想打压一下,突然想到这个短发韩清,是狗年出生: “狗屁股狗肚子狗头军师!”李开云故意激怒他。 “平手,妙,妙!”主持说。 韩清听到很不高兴,冲上去就和李开云抬起跤来,双方都不相上下摔了十几个回合,都是同时倒地,只得重新开始。双方都探虚实,韩清过于冲动,进攻比较频繁,乘韩清快速扑来时,李开云似乎像学过太极拳“云手”一般,顺势拉住凭惯性一个侧身,将韩放倒,韩清被沙子迷了眼睛,李开云整个人立刻压住他,死死不放。 主持数到十,都起不来了身。 “恭喜李开云胜出,你是跤王。” 李开云激动得在场上奔跑。王本堂自言自语说:“跤王嫁跤王,是强强组合,优胜劣汰嘛。” 韩清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声疾呼:“天啊?难道是命运安排,修莲我对不起你,此生非你不娶,我剃度出家,为你吃斋念佛,了断你我今生红尘。啊呀!我的娘呀!” 主持人宣布:“根据规则,李开云今天就娶走修莲。” 就在这一刻,修莲突然晕倒在地。不是别人击倒他,是她自己精神击倒自己,因为这一刻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王本堂跑过去查看脉象,说:“无大障,气闭,所愿不遂,一时支持不住。自己喜欢的东西突然发现永远丢失了,任何人难以接受。没事的,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根据规则,李开云,你今天把她带回家,以后对她好一点,她慢慢会接受你的。你文武都强,跤王嘛,是优秀的男人,我就把修莲交给你,回去好好办个酒席,体面地过日子。韩清啊,你也优秀,韩清,韩清人呢?”说着,用眼睛四处寻找韩清。 李子开云说:“你看,那是韩清,走远了。” 韩清梦破碎了,身体里就像被抽掉什么一样,走路跌跌撞撞,垂头丧气。他伤心走了,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人们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去。后来的好多年,人们都没见过他,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出家在百里之外的观音寺,这些都是传闻。 李开云在乡上,雇了一乘轿子,李开云的兄弟们将就修莲抬回家。 酒席也风风光办了。可是几天下来,修莲睡着不吃不喝。这急坏了李开云,他问修莲:“我带你回一趟老家,行吗?想家了吧!?” 修莲摇摇头,就是不发话。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李开云就找了几个小妹陪她聊天吹牛,又把老丈人王郎中、二娃接到陈桥村,帮助做思想工作。 王郎中摸着王修莲的脉道,眼里含泪,自言自语道:“修莲啊,爹老了,爹已经让步了,愿赌服输,要拿得起放得下,对吧?女大当婚,要独立成家,孩子长大都要成家立业,有一天我老了也要离开你们,你们也得延续下去,生活下去。你弟不争气,其实你有学医的天赋的。你看你现在身体,气郁、血郁、火郁、食郁、湿郁、痰郁,六郁之说,认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郁。要服香附、川芎、苍术、神曲、栀子,主治气郁所致胸膈痞闷,脘腹胀痛,嗳腐吞酸,恶心呕吐,饮食不消等症。六郁之中,以气郁为主,故方之功用以行气解郁为主,使气机流畅,则痰、火、湿、血、食诸郁自解,痛闷呕恶诸症可除。郁病多由精神因素所引起,以气机郁滞为基本病变,是内科病症中最为常见的一种。临症时气郁常见精神抑郁,情绪不宁,胸胁胀满疼痛等,为郁病的各种症型所共有。血郁:兼见胸胁胀痛,或呈刺痛,部位固定,舌质有瘀点、瘀斑,或舌质紫暗;火郁:兼见性情急躁易怒,胸闷胁痛,嘈杂吞酸,口干而口舌苦,便秘,舌质红,苔黄,脉弦数;食郁:兼见胃脘胀满,嗳气酸腐,不思饮食;湿郁:兼见身重,脘腹胀满,嗳气,口腻,便溏腹泻;痰郁:兼见脘腹胀满,咽中如物梗塞,苔腻。你现在气郁,食郁较重。” 听到王本堂谈医理,爱好医学的王修莲有所触动,思想有所转变,态度开始转弯,小声说道:“越鞠丸治六郁侵,气血痰火湿食因,芎苍香附加栀曲,气畅郁舒痛闷平。” 王郎中听到,知道修莲有些变化:“对对,我女儿,聪慧。” “二娃,找个锄头,我们去山上挖三棱子草、山栀子、野川芎、野苍术。也许是命吧,认了。”王修莲叫二娃。 看到这种场景,大家都放心了,王修莲郁闷神色,表现得精神起来。 王修莲又学习了这个方药,并用于自身,亲自体会了这个方药的良好功效。人的转变是要过程的,除了环境,剩下的就是时间。往后的日子,王郎中时不时就把修莲叫回飞燕村,带着她采药,希望她在陈桥村成为一个女郎中,妇科方面的书籍都给她,作为女性,她开展妇科更方便。王本堂将不孕不育,产前产中产后,诸多灵验的方药都传给王修莲。许多经典,祖传秘方还在王本堂脑子里,希望二娃和修莲传承他的衣钵,二娃当前表现不是十分满意。他在等待。 第44章 巧遇救命恩人 光阴如流水,孩子长大了,中年变老年,老人有的上山了,垒起一个个土堆。真是岁月不饶人。 “大家快来看,国民政府令。”这是乡政府发下来的告知令。飞燕村唯一贴的一张,就贴在王老爷家的墙上,王老爷是这里的保长。以蒋介石兼剿匪总司令颁布《剿匪区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规定10户为甲,10甲为保,联保连坐,互相监视,抽调壮丁。1934年,国民党“中政会”第432次会议议决由行政院通令各省市切实办理地方保甲。据此,行政院同年12月通知各省,普遍实行保甲制度。于是,保甲制度便由“剿匪”区推向全国。政策落实到飞燕村已经是1935年。 “各家各户都听着了,接到上边的通知,蟊贼进入西南,土地财产平均,老婆人人都可以使用。”这是王保长在训话,场上议论开来。 “这可不行,我土地多粮也多,也要分配平均。” 王保长说:“这不行的,任何人都可以睡你婆娘。” 有人说到:“这哪能行啊?王保长,怎么办?” 王保长说:“政府要求我们每家要买一支枪,至少两户合买一支。保护家园,保护老婆。发现有蟊贼,包庇不报的,甲长保长都要连坐。” 有人问:“蟊贼怎么这样厉害?不就小偷小摸?” “蟊贼,几万人的。大家都要响应号召。” “是啊!”“对!”“我与你合买一支。”“算了,一家一杆,用起来方便。”“有人家买不起怎么办?”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王保长说:“杀猪宰猫的刀都得有,听上边的人讲。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家怎么想?” 众人说到:“跟他们拼命。” 王保长说:“王郎中,听说你有支漂亮手枪。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王郎中说:“走吧,跟我去看。” 大家从来没有看过,很好奇,都希望一睹为快。 王保长问:“这么好的枪,什么地方有卖的?” 王本堂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平时外出用来防身。恐怕当地没有卖的。” 王保长说:“大家就买支猎枪。靠我家丁那几支枪也保护不了飞燕村的。” 王郎中平时也不干农活,这年又多买了几亩田地,当地农民看病也不收钱,他地里的庄稼活计都是村民自愿帮着耕种。王本堂更多时间走动乡野,四处请去看病。 是年一个秋天,正是采药的大好时节。 李一峰和阿三,一个是游击队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他们是攻打鹿山乡政府时,由于情报不准,与乡兵交火时,发现敌众我寡,失利后退入杨梅山里,几乎弹尽粮绝,士气低落。 杨梅山一带药草丰富,王本堂正在这一带采药。 藏于林里的游击队长李一峰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并看见有人影移动,小声说道:“有情况,准备!” 有人说到:“看样子是个采药的,你看他背着草药,请他过来看几个伤员。” 其中一个人问到:“会不会是探子?” 队长说到:“会会面吧!” 阿三领着二人悄悄靠近王郎中,在确认真的是采药时,阿三隔着几十米,喊道:“郎中,辛苦啊。” 王本堂说:“不辛苦,采点草药。” 阿三几个人提着枪来到王郎中旁边,王郎中正挖一根肥大的独定子,并没有注意看阿三他们。阿三说:“请郎中,看看我们几个伤员。” 王本堂说:“好好,我弄完这棵药。这可是刀伤枪伤的好药。” 王本堂把独定子放在箩里。抬头看着几个打扮奇特的人,阿三死死盯着王郎中看。 王本堂说:“我一个郎中,没有什么好看,都快老头了。” 阿三说:“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 阿三手下发现郎中腰间有把手枪,几个人迅速扑上去就把他按在了,说:“一个郎中带枪,身份可疑,莫非真是探子?” 阿三带着郎中来到李一峰身边,说:“队长,这个郎中身上有支枪。”话声刚落,李一峰一下跪在王郎中跟前,众人大惊,心想队长为何给一个郎中下跪。 “快松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王郎中,老天有眼,今日有缘相见,谢谢!”谢过之后,李一峰感叹着命运,紧紧抓住王郎中的手:“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多年了,后来我去平河口、发科去找过你,当地村民说你上山给土匪看病,有人说你当土匪郎中了。我不信,一直在找你。谁知,今日见到了。我们多年不见,大家都苍老了许多。我给你的枪呢?” 王本堂说:“哎,这不,被你的人下了。” “快拿来。”李一峰接过枪,用手轻轻抚摸说:“想不到,郎中保管得这么好。恩人,还给你,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王郎中,物归原主。” “队长,我在发科见过王郎中,刚才我还说,郎中,你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想不到你就是王郎中,当年你试图救我,我很感激,可我还是被村民丢到呜通河里祀河神,我平时就练过游泳的本事。”阿三将他的经历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又说:“我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才有我今天。” 王本堂说:“你就是阿三,福大命大。” “是阿三!” 队长说:“这说明王郎中是好人嘛!” 阿三问道:“王郎中,我丢进河后,我爹妈怎么样?” 王本堂说到:“你走后,我就住在你家,你爹妈吃了我的药后,又给你生了个弟弟。他们都好。后来我去鹰角嘴救我夫人,就没有去过发科,以后就不知道了。” 阿三说:“那夫人呢?” 王本堂说:“被一个女匪首,逼迫跳山崖了。” 阿三问到:“肖玉山呢?” 王本堂说:“死了,死在他夫人手里,这个女匪首叫飞霞。我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麻烦王郎中给处理下这几个伤员。” 清理伤口时,大家都体会到这个郎中的本事,对王郎中竖起拇指:“队长 ,让邢郎中加入我们吧,随队搞医务。那就太好了。” 李一峰问道:“王郎中,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王本堂说:“我上年纪了,东西南北走惯了,体力上吃不消,再年轻几十岁,倒可以。” “我们尊重王郎中的意愿。当前我们缺粮缺枪。要想办法解决当前困难。去找个村的大地主,借点钱粮。” 王本堂说到:“这样吧,我领着你们到飞燕村附近,我弄点粮食和钱给你们,你们很困难。你们现在出手,万一被追上甚至包围,很危险,这一带的乡兵在村庄已有防范意识。” 阿三说:“你不是土豪,打你的土豪没意思,如果有的话,我游击队给你借,打借条,革命成功后还上。” 王本堂说:“不用还,你们困难。我看发科那一带,有的大地主粮特别多,借机好好解放那里的人们的思想,把男崖女崖用炸药爆炸掉,阿三是吃过苦头的。那里乡兵少,你们容易成功。打掉匪患也得民心,就算到那里打着缴匪旗号筹粮借枪为名,那里的匪患严重,大地主也会支持,就可以武装一队人马。另外,枪就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土匪那里弄,那里的钱粮枪枝很多,大概有一百多支人枪,我对那里地形地貌熟悉,来个攻其不备。这样的话人有了,枪粮都有了。” 队长李一峰说:“这是个好主意,发科阿三也熟悉,你也好久没有回老家了。大家意下如何?” “同意,同意。”大家都认可这个方案。 第45章 夜里现身吓坏爹娘 秋天的夜,气爽微凉,月明星稀。王郎中领着游击队员,来到飞燕村,村里的几十条狗轮番吼叫。他带着几个人把自家的钱粮搬走,李一峰硬是写了一个借条放在王郎中家里。 “今借到王本堂粮食10担,大洋50块。游击队李一峰借,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八日。” 于是商量好,游击队先走,第二天午时,大家准时在老虎洞会合。 第二天上午,王本堂将二娃委托在飞燕村一个私塾的先生家。 王本堂说:“先生,我这次出门时间要长些,请先生多照顾些时日,二娃就交给你了。”王本堂说着,笑着将几块大洋塞进先生兜里。 先生说:“够了,用不了这么多,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王本堂说:“二娃,要听先生的话,爹办完事情就回来。” 一股武装力量进入大西南,各地政府和农村都紧张,当然最紧张的是国民政府及资产阶级和大地主,那些吃不上饭娶不了媳妇的无产者,听说共产共妻,心里都乐坏了。飞燕村部分几代贫农雇农都在私下议论和穷开心。 最近游击队,也十分活跃,都在乡兵薄弱、十分贫困山区的打游击。 李一峰和阿三这支队伍,除了伤员回家外,其余的都长途跋涉,白天藏在森林里,晚上行军翻山越岭。许多人以为是打猎的,沿途有机会,就打富济贫,留够队伍的粮食,主要目标是枪和子弹,又发展了一些游击队员。经过长时间的游击,队伍发展很快,历时两个月左右,进入发科一带,队员有两百多人。阵容已比鹰角嘴的土匪帮强大,但武器装备比不过土匪,土匪可是发展几十年了。 到了发科,游击队隐蔽在山里,阿三是一人悄悄回家的,他想了解家里情况,然后调查发科村有钱人家的底细。 深夜,发科的土狗不时传来汪汪声,自己尽量轻手轻脚避开。阿三凭记忆,潜回家中的院子。还好,他家没养着狗。家里的门是锁住的。他用院子里一把梯子搭在房梁上,悄悄爬上房梁,梁台上晒着豆腐,他学猫叫声,“喵,喵”地叫。他爹以为是猫来偷食豆腐,摸黑起来,用棍子来打猫。就在阿三他爹打开窗户时,一大个黑影跳进屋里,把他爹吓倒在地,人模鬼样一时难以分辨。阿三轻轻叫了声:“爹,我是阿三。”听到“阿三”两个字,他爹害怕起来,一下恐惧昏了过去。阿三继续呼喊。他妈听到了,也吓到了,点燃油灯,说到:“阿三啊,你是鬼吧,妈每年七月半,清明节都给你烧纸钱,泼水饭。如果你在阴间钱不够用,我明晚给你烧。你不要夜里来魔我们。妈知道你苦你冤,你没娶过媳妇,妈烧个纸做的女人给你。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我可怜的儿啊。” 阿三说:“妈,我不是鬼,我是真的阿三,我还活着。白天我不敢回来,怕坏了发科祖宗的规矩,只得晚上来看一眼就走。” “真的是阿三吗?” 阿三说:“是阿三,我还知道,家里又添了个小弟。我参加游击队,活得好好的。真的想你们了。” “阿四,过来,帮妈提油灯。看看。” “我怕!”阿四说。 “不怕,错不了,是你哥!” 娘俩借着微弱的灯光,来到阿三说话的地方,仔细端详许久。 “是阿三。” 阿三扑通一声跪在妈妈的身边,哭道:“妈啊,想死我了,我真的还活着,儿子不孝。” “声音小点,让人听到,又要把你丢下河里。” “是,是,我不牵连你们。丢在河里的人,永远不能回来,说完就走。看看我爹。” “你爹呢?” “可能吓坏了。” 一家人赶紧去找,在窗口一个角落,他爹昏睡在那里。 “老头子,老头子,快醒醒。”老头子没有反应。阿三他妈给老头子扇了几耳光,用力捏他人中、合谷。 “做什么,捏我干什么,疼死我了。”他爹回过神来说。 “老头子,我们的儿子,阿三回来了。他真的活着。” 阿三父亲说:“是吗?真不敢相信。阿三,这是怎么回事?” 阿三将经过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 阿三父亲说:“你怎么知道你有个弟弟?” 阿三说:“是王郎中告诉我的。” 阿三父亲说:“他还活着? “活着。” 阿三父亲说到:“我以为他上鹰角嘴土匪窝后,死了。这是个好人,我还给他烧过纸钱呢!” 阿三妈说:“当年你死后,杨龙庚和王郎中写了样东西,放在香桌上,叫我不要打开,初一十五焚香祷告,念阿弥陀佛。如果遇到天大喜事,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才能打开。平时我从不敢动。你死而复生,是天大喜事,你帮我打开看看。” 阿三妈诚惶诚恐,走到香堂边,点燃一炷香,三叩九拜,说:“神灵保佑,佛菩萨保佑,我诚心诚意地敬香。” 参加游击队,无神论者,是不信这个的。宗教政策是信仰自由,自己妈的信仰、精神之柱他不能阻挠。他上前取下小木盒,解开木盒上的麻线,家人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盒里是什么东西。可是阿三一不小心,木盒掉在地上,咣当一声,他妈吓了一跳,慌乱地说:“多有不敬,冒犯神灵,请神灵不怪罪。”说着她小心翼翼拾起小木盒,打开木盒,双手颤抖着将红布条打开,拿给阿三。阿三这几年在游击队也认得几个字。他念给妈听:“诚心敬香,有神相助,阿三起死回生,于某年月日子夜十分归家。龙庚本堂立断。” 阿三妈算了日子,果然是这样,喜而泪下,颤抖着说:“感谢神灵,感谢神灵!”阿三用手去擦拭母亲的泪水。一边安慰一边说:“也许是巧合。”说完之后,自己也陷入迷茫,心里自问,难道冥冥之中注定是这样,真是不可思议。哎,不能信这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三说:“爹、妈,我们过来说话,穷人太多,这个多数人都会起来造反,推翻压迫剥削我们的大地主资产阶级,人民当家做主。发科以后也不会将人丢在河里拜神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三他妈说:“你们在外边吃的怎么办?” 阿三说:“靠地主富农的财物。” 阿三妈说:“那你们要感谢人家,没有他们给你们粮食,你们会饿死的。穷人连饭都吃不饱,没东西给你,地主富农给你们东西吃,做人要感恩。” 阿三说:“妈,不是他们给,是我们打他们,他们才给的。” 阿三妈说:“这个不好,你们和鹰角嘴的土匪肖一山一样,你不能当土匪。我们家祖上都没出过土匪。” 阿三说:“妈,是两回事,我们是解放全人类,打倒统治阶级,打倒坏人。他们是剥削阶级。” 阿三他妈说:“你给老娘听着,蒋委员长你们也要打倒?那是皇帝啊,现在在农村搞新生活运动,你打倒委员会长,委员会长要灭我家九族。你反了,就算娘没生过你,你以后也不要回来,害我们。” 阿三他妈说:“是啊,你们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匪,跟肖一山土匪一样。别坏了咱们名声,在外不要说我是你妈,也不许回来。共产共妻,难道你弟讨的老婆,又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婆?生出娃娃姓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杂种嘛!妈不同意,发科人也不同意!” 阿三问:“妈,那是国民党的愚民政策,瞎宣传,恐吓老百姓。实际不是这样。以后你就知道。妈你放心,儿子不会害你。我们要打土匪肖一山。爹,发科有多少家人有枪?有几户人家粮多?” “有二十几杆。五户人家。你想干什么?”他爹说。 “我们请他们出钱借枪去打肖一山,打回来的战利品分给出钱借枪的人。以后就没有土匪来干扰。”阿三说,“具体哪几家?” 他爹一一点了一下,阿三牢牢记在心中。 阿三妈说到:“阿三,不许伤害人,也不许回来。” 阿三说:“妈,放心,我不会带害你们,阿四听妈爹的话,替我照顾爹妈。我走了。” 阿四问:“哥,万一村民把我丢在河里怎么办?” 阿三说:“阿四,从明天就不会了。我们是绝不允许的。” 阿四说:“这里国民党很不管。山高皇帝远,不会管。” 阿三妈说:“阿三,王郎中是不是参加油什么鸡?” 阿三说:“是啊,不是油鸡,是游击。” “他倒是好人,要向人家学学。” 阿三给父母磕头,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塞给母亲,整理衣服,拔出手枪,说了句他家人听不懂的话:“枪杆子里出…!”借着夜色,悄悄溜出发科村。 第46章 发科大剿匪 李一峰在焦急等待,以为副队长出了什么事。 这时,阿三已进警戒线,被哨兵发现。夜晚,哨兵喊话:“什么人?站住!前进一步开枪,口令?” “发科!”阿三回答道,这是这次行动的口令暗号,只要答错,枪响人亡。 哨兵说到:“是自己人,应该是副队长。” 阿三向哨兵走来,笑着说:“同志们做得不错,口令,反应都到位。” 阿三向队长报告自己回来了。 李一峰问:“好家伙,我们都急了,以为发生不测,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快说说情况。” 阿三说:“最近这里基本没有乡兵活动,偶尔有土匪来扰乱,我们打土匪就大快民心,会得到支持。我见到父母兄弟,他们很好。国民党在发科的愚民政策毒害很深。活人祭祀活动,把人丢去呜通河的封建思想,害人之事还存在。王郎中,王郎中?” 王本堂回应道:“在。” 阿三说:“我娘一直念叨你是好人,你当初说要回发科的,后来你就没有回去,我娘以为你死了,给你烧了不少纸钱。我告诉她你活得好好的。” 王本堂说:“哈哈,我到另一个世界。阴间就不愁钱花。得感谢你妈。” 阿三问:“我们不信这个。不过有件事,很巧合。你和杨师傅,怎么会知道我会活着,而且说到我某年某月某日回家,这是怎么预测的?” 王本堂说:“这是《梅花易数》《奇门遁甲》测的,知道东方朔、刘伯温、诸葛亮吗?” 阿三说到:“不知道。你认为发科行动,夜袭鹰角嘴,情况如何?” 王本堂掐指一算,口中说道:“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落在速喜上,出师顺利,大获全胜。” 李一峰说:“这是什么军事预测?” 王本堂说:“是唐朝袁天罡、李淳风的测事方法。” 李一峰问:“那能赶跑蒋介石吗?” 王本堂说:“依《武公经》,也就是东方神奇的奇书《推背图》图解及文字批注,是可以的。从三元六十轮甲子,也得到启示。” 李一峰说:“那我们闹游击,就对了。你怎么不加入呢?” 王本堂说:“我是郎中,祖上有训,不问政事,一心救死扶伤,不论党派。这是大医精诚说的,是不分贫富贵贱。” 李一峰问:“好坏也不分?” “抓到受伤俘虏,你们医不?”王本堂反问。 “对,对,优待俘虏。医的!怎么解决发科问题?”队长说着并转换话题。 “以后要炸掉男女崖,开会动员,不斗地主。”王本堂说,“我插句话,得民心得天下,对发科人讲理,发科人没有不恨土匪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把部分人也发展成队员。打完土匪后,分些好处给村民。回到发科,讲明是非,炸掉男女崖,宣讲政策,如有人拿活人祭祀,故意伤害,变相杀人,一律枪毙,就能收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有理,做事看人心,慢慢来改造他们的思想。同意的大家举手。”队长说,大家齐唰唰都举手,“举手多数,通过!” 阿三说:“我提个想法,为了顺利开展工作,我和王本堂本次不出面,我们村是不允许祭河人回到发科的,按理还要处死。” 队长说:“没事,都去,你化装成伙夫头,把脸抹黑。” 阿三说:“我不想抹黑游击队员队!” “谁说你抹黑,你熟悉地形,另外,王郎中在当地有威信,他说话有用,我们初来乍到,村民有戒心。”李一峰望着大家又说,“是不是啊?” 王本堂说:“有道理。我配合队长做宣传思想教育工作。” 第二天,游击队进驻发科,许多老百姓害怕、担心,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不像国军,倒有几分土匪样。因此将门闩起来,怕就躲吧。队长明白,老百姓将他们误会成匪了,于是请王本堂出面解释。 王本堂站到高处喊:“亲爱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我是谁啊?我是王本堂,王郎中,给你们看病的。大家不要怕,,不是土匪,是来帮发科老百姓剿匪的,大家要相信。” 有村民问:“王郎中,你是游击队的?” “是,我是。”王本堂说。 “国民政府有令,家家户户都得消灭游击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离开发科。”村民说着。有游击队队员在举枪,被王本堂压下。这时,族长带着全村几十杆人枪将几个游击队员围住,此时双方都举着枪。 王本堂说:“大家都将枪放下,好好说。” 队长一声口哨,埋伏着的许多游击队员,迅速跑进村来,将族长等反包围。 王本堂说:“大家都平静下来,别走火,啊,请相信我,请队长亲自解释。” 李一峰说:“同志们,我是队长,大家相信,我们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所有队员都将枪收起来,咱们一起打土匪好吗?大家都吃过土匪的亏没有?” “有。”. 李一峰说:“恨不恨?” “恨。” 李一峰说:“王郎中是从土匪那里逃出来的,老婆被土匪杀了,大家相信他吗?” “相信!” 王本堂说:“是的,我爱人死于土匪的窝,老乡们,和我们一起打土匪,分土匪的钱粮枪弹,人人有份。大家看,我们人多,还差人枪。我们是来借枪的。” “好。”阿三父母出来说话,“大家相信王郎中,也要相信游击队,土匪进村,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的。”这时,游击队员中一个伙夫,脸上黑得似油漆的,把手举得高高的,并伸出大拇指,显得十分兴奋,没人知道,他就是发科阿三。 “好,好,我们相信,大家一起打土匪。”族长想到,大家说得在理,更何况发科这几杆枪不是游击队的对手,今天这情况,不同意也得同意,于是才说这话。“大家配合鸡什么油,油鸡吧!大家都听我族长的。” 李一峰说:“族长,是游击,游击就是在跑动中打击敌人,我是队长。” 众人笑了起来。 “好,好,打到鹰角嘴,把女土匪弄来当老婆。”有人响应到。 一番话,彼此推心置腹,大家便统一了思想。游击队员也不进私人家里扰民,深得人心,在废弃的老屋或屋檐下吃住。这些做法,让发科人民感到游击队不一般,也讲道理,守纪律。王本堂又给大家看病治病。没几天工夫,吸收了许多自愿参加游击的队员。他们很能沟通,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得天下就得先得人心。蒋委员长的国民政府令在发科不起作用,被游击队瓦解了。 数天来,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攻下鹰角嘴。方案有三种,其中火攻为首选,根据王本堂提供的鹰角嘴地图,土匪夜晚居住的房屋很集中,并且在低处。火攻可烧毁老巢,今后再无生存之地。草木不是首选,高浓度的酒最佳,燃烧效果好,把它从高处倾倒,可流入匪舍,火势顺流而下,包烧房舍。 要高浓度酒,是很少的,只有发动发科老百姓酿酒,只要头酒,浓度高,易燃烧。游击队为尽快搞到头酒,分发许多钱给百姓,大家积极参与,士气高涨。李一峰和王本堂带着一个班去搞地形地貌侦查,摸清土匪人员活动情况及岗哨,火力分布,便于总攻。 “阿三妈,你看,游击队员的那个烧饭的长得好像过世的阿三。”有人对阿三妈说起,“走去看看?” “不可能,阿三早死了。”阿三妈肯定地说。 “不信,我带去去看。”说着,就拉着她,走向正在生火做饭的阿三。 阿三没有注意到,突然间两个农民阿姨来到他身后,这个农村婆娘叫了声:“阿三”,突然听到有个人在叫唤自己的小名,这让阿三心惊肉跳,这可是很多年没有听见过。就在他转身之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正是妈妈。他慌忙说:“你们找谁,两位老乡?” 妈妈也认出来,是昨晚的阿三。正当妈要张嘴说话时,阿三快速伸手拉住他妈的手,说道:“我是北方来的,叫解放,不叫阿三。”并用手指掐了一下母亲,示意她不要认出他来。妈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一定是轰动效应,整个发科会像一个炸开的发怒的大锅炉。对统一战线不利,更不利于剿匪工作。 农村婆娘说:“你啊,特别像她几年前死去的儿子阿三。” “这位老乡,你认错人了,我叫解放。” 阿三目光躲来躲去,故意低头做自己的事。说话后,两个农村婆娘边走边说, 农村婆娘:“太像你儿子阿三了。” 阿三妈说:“不像。” 农村婆娘疑问到:“不像?” 阿三妈说:“不像。” 两个农村妇女议论着走开了。 阿三舒了口气,总算忽悠过去,阿三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些日子,游击队严明军纪,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帮助农民修桥补路,军民团结,鱼水同欢。这一切为征战,削平火红梁子的鹰角嘴匪窝,奠定了很好的群众基础。 乌蒙游击队化装成土匪模样,连日侦查敌情,他们想找到一处直接攀登上去的山崖,从后山突然袭击。等待寨里火光冲天,隐藏的大部分队员正面打击,消灭明哨与暗哨,直捣匪窝,一举拿下这个方圆百姓痛恨的匪患之地。这就是他们的作战计划。 一个夜晚,兵分两路的游击队员,穿行在火红梁子一带。按事先的进攻计划,凌晨五点攻打,寨面火光升起,就正面总攻。 阿三一队是攀爬突击队,负责兵从山降,他们用绳索将一根剖成两半的竹子,绑成悬梯,将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上鹰角嘴的后山崖,惊得岩崖上的山鹰仰空嗷叫。这个突击队除了枪支,最先进的武器是两样东西,一是高度酒,二是刚才攀爬用的竹悬梯。竹悬梯用来干什么呢?他们把四根捆接在一起,正面朝上的是竹槽。突击队悄悄摸到匪舍,这里住着四十来人。将竹槽伸进窗口,将高度酒倒进槽里,酒从槽里流向窗口,刚开始土匪是没有察觉的,游击队员摸到门口,抹倒门卫,用树技把门口卡住,不让土匪出来。 有睡觉不踏实的土匪,嗅到酒味,像是半梦半醒地说:“谁的酒罐倒了,弄得一屋子酒气,好香哟。”也没起床,翻了一下身,又睡过去了。 阿三判断应该差不多了。他在等前哨的暗号。“咕咕,咕咕”,对,这是暗号,前方来的暗号。他用洋火柴得意地在竹槽点燃,一条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像蛇一般,游进窗口,烈性酒还源源不断流进屋子里,火势也流到屋里,突然房间烧起来,惊恐万状的土匪,惊叫着。“起火了,起火了。妈的巴子,谁搞的,快灭火。” 惊叫声一片,火光中有人要冲向门去,但门被锁住,叫门卫也不回应,于是判断是敌人干的。“有敌情,快逃。”有人要从窗户里跳,突然枪响了,一个土匪从窗户上倒下来。数不清的酒罐从窗外飞进来,罐破酒飞溅,一片火海,火渐渐照亮屋外的夜。 刚开始,李一峰听到枪声,有些不安,因为没见火光。不久,火光升起,才肯定地说:“有了,偷袭成功。有火亮。打,打!”他带着大路人马,冲进哨位,直接冲向火势点。 凌晨,鹰角嘴大乱,枪声四起,愤怒的发科人,点燃那些茅草屋。惊慌失措的飞当家和自己的床伴色迷男二当家,带着几个亲信,冲出屋外,从枪声、冲杀声判断,这个山寨算是玩完了。飞当家说:“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快回屋带上绳子,从小路山崖撤退。” 她们保命要紧,于是往后山跑。这时飞霞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飞当家的,我是王本堂,叫你们兄弟姐妹放下武器,会放给大家一条生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被包围了!” 飞霞说:“到底还是来了,真是冤家,我们小看了这个郎中,真后悔呀!” 后山把守,就是防止土匪逃走,当时只布置了两人。情况不好,很快就被飞当家一伙消灭了。 山寨里打得乱七八糟的,群龙无首,土匪没有做有效反击,就败下阵来。 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钱粮。 李一峰问被俘的土匪:“你们飞当家呢?” 土匪回答道:“不知道,是在右边那棵大树旁的房子里。” 阿三说:“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女土匪头子。” 李一峰问到:“你们什么地方可以逃离这里的?” 土匪说:“还有后山崖。” “对。”阿三说,”快追!” 他们追来,原来的把守队员牺牲了。这下明白了,她们下山了。 阿三问:“还追不?” 李一峰说:“不追了。” 他们是用绳子吊着下去的。 阿三走到有绳子的地方,用手拉一下,绳子是软的。“不用了,这个土匪婆娘跑了。可惜啊!” 天放亮,游击队打扫战场,消灭61个土匪,俘虏27人。游击队员死亡4人,受伤9人的很小代价,拿下这个祸害一方的贼窝。捣毁房间数十间。通过审讯,罪恶深重的,立即枪决掉,属于被迫上山为寇的,发给路费,遣散回家。 战斗结束后,王本堂特意带着游击队员去当年夫人殉难的地方,去搜寻,一无所获。崖下是乌江,但王本堂心中一直想,也许夫人落水后,会被沿途的渔民收留,想着她还活着。 这里交待下飞霞这位女土匪头子。从这次逃走后,四处奔走,躲藏,游击队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直到五二年,西南剿匪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逮捕到这位名震一方的女土匪头子。老百姓一直希望杀了她,当时西南残匪多,为统战工作的需要,上级部门没枪毙她,而是放了她,参加到地方政治协商会中,专门负责瓦解、说服、教育山上的土匪。土匪只要下山来,放下武器,坦白从宽,都会给条活路,她就是榜样,是典型。后来,大量土匪,没放一枪就解决了,飞霞这个女土匪算是将功赎罪,一直活到老死,虽然运动受到些冲击,但没伤着元气。 大获全胜的游击队回到发科,精神振奋,将缴获的大量钱粮分给农户,游击队说到做到,深得民心。这次剿匪,缴获了许多枪支,也吸收了大量自愿参加游击的农民,大大地壮大了这支游击队。 这天夜里,有两组不明身份的人马,在男崖和女崖下部,悄悄地埋藏什么东西,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完成。谁也不知道,这伙神秘人在干什么。 第二天,天放亮了,游击队要召开大会,准备撤离发科,要求大家一起来参加大会。 全村老少都来参加道别,李一峰说: “尊敬的发科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们要走了,在这里,我想说几句话。这次剿匪,发科人民给予我们有力支持,我们这支的队伍感谢大家。你们这里也要进行土地革命,我在这里奉劝,土地多的,别剥削农户,分些土地给穷人,别让枪嘴顶着后背才分,那叫不开明,很被动的。只是要求人人有田土,大家都要过好日子。下面请族长讲话,大家欢迎!” 族长走上台来,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土方,这个族长,如同一个土司,影响力是较大的,有些工作还得依靠他。当然,游击队也会暗中培养些思想先进的积极分子,未来掌控这个发科,只是慢慢来,这里毕竟封闭,封建迷信思想严重。 族长他咳嗽后,说道:“啊!这个·····.”他看看四周,他的心被刚才队长干扰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事“土地革命”,会不会革着自己的命。“啊,大家听着了,李队长,带领大家杀灭了土匪,大家今后日子会过得安稳。从此没有匪了。我们感谢李队长!大家鼓掌!” “不,大家要感谢人民!”李队长纠正道。 族长说道:“安静一下,我问下李队长,你们走后,国民党与土匪还会不会再来?我山下一亩八分地,谁想种,明天来找我。”大家明白,族长说那土地,拉屎都不生蛆,谁也不会种。 “大家要相信,就再也不会来了!”李队长边说边拿出哨子,在嘴里含住,吸口气,然后鼓起腮帮子。“嘀”一声哨响,说:“大家都听着,有什么奇迹发生!” 突然间,左右两岸,先后两声“轰隆”巨响,大家的心都快震动得出了胸膛。男崖与女崖倒塌了,黄灰如同妖魔鬼怪扭曲着伸向空中,显然大家被刚才的景象吓闷了。 “好了!我下令炸了的,下面请发科土生土长的阿三讲话,他是我们的副队长。”阿三走上前台,族长立刻晕倒在地,村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大家惊得两眼发直,可是回过神来,眼前站在前台的千真万确是阿三。 “大家别以为我是鬼,我是人,是阿三,是王郎中、游击队救了我,我感谢他们。从今往后,发科不可以用活人祀天了。否则我阿三带游击队枪毙他。你们心中的魔被我们炸了。把鹰角嘴的大个子土匪拉上来,多年来,他抢走发科大量财物,强奸发科妇女,该不该杀?” “杀!杀!杀!”怒火冲天的人们认出这个土匪。 大个子土匪从人群中走来,群众将石块投在他身上,唾沫星子吐了他整个脸。他几乎是被架着拖上去的。 随着一声枪响,大个子倒在地上,被几个游击队员丢进呜通河里,河里渗出一股淡淡的红水。 族长被家人扶回家去。族长还说着胡话:“造孽啊,造孽!” 阿三拥抱父母兄弟,拥抱父老乡亲。 参加游击队的人与家人道别。 有人点燃了鞭炮,礼送着游击队离开。 第47章 瘟疫毁灭飞燕村 时光流逝,奔波的岁月,人们都忘记了是民国的什么时候。王本堂辗转回到阔别已久的鹿山乡。通行许多村庄的路被国军封锁,不准进出。 “长官,怎么不让出入呢?”王本堂询问道。 “想死是吧。飞燕村一带爆发流行病,不得出入。快,有人向我们走来,叫他回去。”长官说道。 “回去,不准过来!”有人用枪指着远处的来人,一看就知道是飞燕村一带来的人,那人仿佛没听见命令,还是朝路卡走来。那人从远处看出是王郎中,于是大声的喊:“王郎中,村里得了传染病,你得回去看看。那里放火烧人。夜里放火!” “好的,快回去,别出来。”王郎中劝道。可是没有用,那人还是朝前走。 只听两声”哒哒”,那人倒下了,然后,全副武装的像是卫生防疫人员,将倒下那个人丢在一处荒地,浇上煤油,点燃了。 王郎中十分难过,说道:“前面村子的传染病疫情严重吗?” “当然,十分严重,死了不少,还向外扩散。刚才那个人说你是郎中?” “是的!” “正好,把他绑了,非常时期,征用了,免得跑了,正缺人手,带上他和卫生兵前往飞燕村查看。你说你会看病,你说说这病怎么治?” “你们说说,有些什么发病表现?不用捆我,我不会跑。”王本堂说。 “患者怕冷,颤抖、发热、头痛、咳嗽咳血、皮下青紫,有的上吐下泻。很多人死了。” 王本堂说:“这是黑死病,大家都记住这个方药,未病可以先防,连翘三钱、金银花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黄五钱、当归钱半、赤芍药三钱、桃仁八钱去皮尖打碎、红花五钱厚朴一钱、紫草一钱、甘草二钱。大家快和我一起去飞燕村,我那里有个药铺,叫“行德堂”,有许多药,早去一分钟就早救命一个,快去吧。” 于是长官吩咐十几个人去飞燕村,准备换下另一批人。走进飞燕村时,王本堂看到,全村烧光了,只有“行德堂”的药铺还在,这一切引起王郎中的怀疑,便奋怒问道:“你们没人性,你们趁夜里把全村人有病无病的都烧死了。” 有人问,“里面有你什么人?” “全村人民,包括我儿子!”王郎中怒吼着。 有人说,“这是上面命令,我们得执行,防止大面积传染死人。把他绑了,免得乱说。把他的药铺里的药拿走,咱们自己熬水喝。” 王郎中说:“放开,老子不是怕死鬼,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现在人人都带上布罩,不得吃这里的任何东西,还要防止跳蚤叮咬。跟我去取药。” “王郎中,我们不得已才如此的,你来到这里十多天前,我们就接到灾情,死亡不少人,你孩子可能早就死亡,不能责怪我们。” 王朗中说,“这里还有逃离出去的人吗?” 有人答道,“有。” “赶快找到他们,集中在一个山洞里,进行隔离,我来医。拿上我的药,到其他村,叫大家灭鼠,叫大家跟我上山采药自保和医治病人。”王本堂说。 来到长田村,他叫人把有病的人隔离到老虎洞,支起大锅煮活血解毒汤,又带着村民,在山村识别草药,一场全民与疾病斗争的历史篇章在这里展开了。 关键时刻,还是这些民间草药神医出场了。这里,有多少能用上链霉素呢?即使有的话,也只能留着当权派自己保命,没钱就该死的。疾病面前不是人人平等的,但在老死面前是人人平等的。 经王郎中集中隔离治疗,内服加药物熏蒸,每个病人的十指指甲根部都放血排毒,血很黑也很浓。后来,经精心调治,患者渐渐康复了。其余村民也喝大锅药,有效地阻断疾病传染。 王郎中带着悲哀的心情参加了卫生防疫总结会,因为死亡很多人,也包括自己的亲人。自己心情不好,一直沉默。县长、乡长、保长、甲长都发言了。设路障的长官得到了嘉奖。 轮着王郎中发言:“你们不该处理不了疾病,在夜里偷偷放火将他们烧死。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利,要善待生命。” 民国占山县长讲:“王郎中,不是你猜的那样,据我了解是不小心失火,我们没命令过,国民政府还要任命你为卫生防疫员,今日起穿上军装,入伍。其他地方传染病还需要你,祝你高升了。参加军队就不能乱猜想、乱说,有纪律。这样的说话会犯错误的。” 王本堂说:“我自由惯了,不想参军,我还是在民间为人民服务。” “进军队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这是国民党对你重视。蒋总统很重视人才。” 王本堂说:“要是我真的不愿做呢?” 领导说:“由不得你,你是现场的目击者、见证者。我这里再强调,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任何人不准讲放火烧人的事,否则枪毙。大家都表态吧!” “一定一定。”除了王郎中,其他都发话了。 “王郎中,你呢?” 王郎中沉默了,不说了。想到亲人,许久都不说。 有人说;“王郎中,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绑在屋子的柱子上思过一个时辰,咱们吃饭去。” “得罪了。”几个士兵将王郎中绑好,推进屋里,又捆在柱子上。县长进去说:“好好想想吧,不信你一个郎中会长翅膀飞了,拿锁来我把门锁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县长还想往上爬,升大官,疫情发生在他的势力范围,是他下的命令,他要捂住所有掌握证据的人的嘴。偏偏这个王郎中不对自己的口味。这才是县长的小算盘。 一个时辰后,令许多人想不到,最想不到的是县长。当他打开锁时,屋里只剩下根绳子,也没断。窗户木格也完整,首先绳子是解不开的,另外那窗户只够小孩才爬得出去。此时,大家都疑惑不解,面面相觑,气得县长吼起来:“怎么回事?明明钥匙在我手上,不可思议,中邪了。大家都想想法子,怎么办?” 大家看着现场,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人救了他?不可能啊,咱们就在门对面吃的饭,这门就没人来打开过。” “听说这郎中是古怪的人,平时四处游荡,神秘得很的。” “我听说江湖上有种武功,叫易经筋缩骨术,难道他就是用此术,解脱而轻松穿过窗户的?” “对,这种可能性很大。” “穿墙走壁,实在不可思议。” “去窗外看看,有什么线索?”县长说。 他们看到窗外有一排小字:“自作聪明,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自己走的,别猜别人,缩骨穿越者王郎中。请把飞燕村无辜的死者,找个地方埋了,积点德赎罪吧!” 县长等人沉默不语。数日后,他们果然将那些枯骨移出村庄,埋在很远的山坡上。这个飞燕村,除了残存的烧焦的墙壁,就剩下一个小茅屋“行德堂”,那个十字架还是悬在那里,没人敢动他,路过的人只有敬畏。从此关于王本堂的故事、“行德堂”的传奇,在周围传开了。从此,没有人见到王本堂,那些曾经受过王郎中恩典,被王郎中救过的人,会来到“行德堂”,打扫干净,并上炷香给药王菩萨。尤其是每年七月半,有病的人为解心愿,也来上香。 王郎中到底去哪里了?据王修莲后来回忆说,当年流行病后,父亲提着一个包袱,深夜敲开王修莲家,把一捆医书交给王修莲,说“要好好学习实践,弟弟病逝了,自己很累,想云游天下,别挂念,好好生活下去,千万不要说,我来过。”我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很淡定、很放下地消失在黑夜中。从此便成为永远,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王本堂看破红尘,去药灵寺找到师父、朋友杨龙庚,潜心钻研佛法,医学心法,遁入空门。后来的日子,极少数地方组织要求药灵寺庙的田产要归为集体,说收功德钱与粮食属于剥削阶级性质,不准再念佛经佛法,只能念一个主义一个思想,出家人要自己劳动,自给自足,必须消除压迫与剥削。 后来,王本堂去了安徽的九华山,那里保护得很好,据说是虚云和尚交涉,保护了一些重要的佛家道场,体现了 宗教信仰自由的精神。 第48章 逃兵役鸡飞蛋打 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在北方的战事很吃紧国军战斗人员明显不足,于是提出“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征兵原则。各乡村抓兵抓得严。李开云排行第三,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三丁抽一,大哥二哥身体状况欠佳,视力不好,国民党不要,那只有老三开云。开云的父亲,也不希望开云去当兵,当地人常说好男不当兵。于是出了个主意,举家从陈桥村搬家到飞燕村,并且把李开云改成王开云,说是去上门的。飞燕村有“行德堂”,可以回家去。最近几年,那里才有几家人,土地很多。最近有好几家分家搬到飞燕村去,据说都是逃兵役。 就从那个时候,飞燕村又热闹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可上面逼得紧,说陈桥村神了,一个兵都征不到。有保长、甲长举报给县长,结果县上来人查,情况属实。这一年,县里的人有不少人发财了,有钱人可以出钱,逃避兵役。但是上边下达的指标没完成,就乌纱帽保不住,因此当官的一边完成任务,一边要收礼。只要你送足够的钱,就说你不合格,就找借口退兵。 抓丁的消息传到陈桥村,二哥连夜赶到飞燕村,把抓丁事情说给开云听。可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敲王开云的门。 “开门,搜查!”门摇晃着。 二哥小声说:“你去床下躲起来,我应付。”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干什么呢?” “开不开,不开就开枪。”有征兵工作组喊道。 开云二哥用手顶住门,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门扳,打中他的右手食指。门被撞开了。血从门边流出来。 “说,你是什么人?”抓丁的人说。 一屋子小孩子受惊哭叫着。 “不说我毙了你。” “我是王开云的二哥。” “听着,我们要抓的就是李开云,他在飞燕村叫王开云,根据你家情况,必须去一个,你与你哥不行,只能是王开云。根据国民政府令,不服兵役,可以判刑或现场正法。要识大体,王修莲,你男人呢?” “我干活才回来,不知道。”王修莲说道。 “搜!” 屋里被搜了,搞得乱七八糟的,开云被发现了,他狼狈地从床下爬出来。 “我爬去找核桃,当兵是好事,好男就是要当兵,我没躲。” “给我老实点!用绳子绑上。” 没多久,飞燕村抓起五人,用一根绳子捆住五个,被押往县城。这一夜,飞燕村小孩哭了,妇女哭了,男人要上战场,那是生别死离,哭碎女人心。 王修莲没哭,她明白哭也没用,抓丁的人走了。她一个女人更孤单,她告诉开云的二哥看好孩子,自己将几年来积攒起来的钱拿出来,又跑到陈桥村借些钱,什么也不怕,连夜赶到县城,打听到征兵处。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征兵处,问道:“请问哪位是征兵长官?” “我就是,有什么事?”长官看到王修莲手中的礼物,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我家就我一个女的,怎么说抓就抓?”王修莲说。 “好的,到我办公室说。走。” 办公室没其余人。 “依法服兵役是自古以来的事,男人要报效国家,不能老抱着婆娘,那国将不国。日本为什么不投降?就因为男人在前线抗日,女的要耐得住寂寞,在家里抗日,对吧?只要日本投降,国共和平,你男人就可以回到你被窝里了。就三年兵役,别二三天就受不了。全国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如果中日战争,中国亡国,男人死了,你们女人就成了日本人的下酒菜。对吧?” “对对!长官,我孩子多,孩子他爹会梦游,有静脉曲张、痔疮,不适合当兵,通融一下,这是我的礼物,孝敬你的,这是我借的,够我家吃用两年的。请多关照。”王修莲笑着说。 “好好,你这人会做人,我一定帮你。”说着将钱物收下了。“你一个女人说得对,聪明,说他梦游、静脉曲张、痔疮,对对,我给领导打报告,我们中午商议一下,把人交给你。这点事,我一定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太阳当空,应该是正午时分,人饿得肚肠子咕咕叫。 等待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盼到征兵处刘领导带着王开云从政府大院走出来。刘领导笑眯眯说道:“王修莲,你男人得几种病,他参不了军了,你们回去吧。” 努力终于有结果,实际上王开云什么病都没有。周围的和她一样女人围上来问:“你男人什么病啊?” 王修莲高兴说:“梦游。” “梦游,不用当兵,快,去报告领导说有病,快呀!”一群妇女奔向政府大院。 “谢谢你啊,修莲,没你,我只得当兵了。”王开云说着,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拥抱起修莲。 “快放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走,吃点东西,快回家看娃娃。”王修莲说。 两个人走进饭馆,才发现身无分文,尴尬地走开了,身后飘来一句话“叫花子”,是饭馆的骂人话,是瞧不起乡下人。王修莲说:“刚才走在街上,有人挤我一下,一定是蟊贼偷光我的钱。这下只有受饿了。” 王开云安慰道:“没事,只要一家人能团圆比什么都好。” 人有时候真是祸不单行。命运捉弄人。 他们往家里赶路,走出离县城十里后,走到一个叫仓里铺的转弯处,王开云和王修莲,遇到一股开拔北方的国军,走得很艰苦的,炮和粮食都要人推,吃力得很。 有国军喊道:“伙子,站住。” “长官,什么事?”焦急的王开云结巴地问道。 “没长眼吧,帮他们推炮车,推过山去再放你回来,为国出力吧。” “我家孩子没人管,我们都没吃饭,没力气。”王开云说。 长官拔出手枪,朝王开云跟前开了一枪,吓得他一身冷汗,手脚颤抖往后退,他哀求长官说与妻子交代一下就推车。他一下亲了口修莲的手,因为他预感到,一定被抓走,也不知何年相见。边退边看望王修莲,加入到推车的人群中。 王开云说:“别等我,你先回去看娃娃,我去一阵又回来。” “与女人亲嘴你就有力气了。”国军不高兴说。士兵们都笑了。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王修莲说。 王修莲眼巴巴看着王开云卷入人流,黄灰在军队上空笼罩着,天空变得有些暧昧。她痴呆地在那里傻等,直到天黑也不见王开云的人形鬼样。谁也没想到,这一等,还要多少年。夜晚,王修莲是如何回到飞燕村,她自己都是昏昏沉沉的。自己像是发疯了,人财两空,走累了,饿累了,哭累了。 从此,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艰辛地生活,她活下去的理由除了孩子,还有一个就是分开时那最后的吻别。她始终坚信,她的王开云还会活着回来。一个可怜的女人的命运开始了。 这个家就靠她一人苦撑着,农活忙不过来时,才到陈桥村找人来帮忙。父亲多年不归家,她也是很挂念,想的时候,就翻翻医学书籍,这是王修莲多年的习惯,时间久了,自己也懂了很多方药,慕名而来的病人,就请她看病。因为效果不错,名声就传出去了。只要是农忙季节,那些病人会主动帮忙,加上别人送来酬谢的钱财,日子过得宽裕,又大量买了些土地,种植药材。 但她还是不快乐,心里苦啊。苦啥?苦自己心中的男人-开云,这辈子真的苦了,被王开云害惨了,害苦了,想到伤心之处,一个人跑到山上树林里去哭一阵。 “王开云呀王开云,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死鬼,我这生是来替你还债的,我上辈子欠你的,今世来还,哎呀,我的妈呀!哎呀我的爹呀!”她这样发泄着,哭着。 上山拾柴的大妈见到后,劝慰到:“修莲啊,看样子你是哭了好多次了,时间长了会把眼睛哭坏的,你看你那一帮娃儿,要为他们着想,是吧?你还年轻,说个不该说的话,如果真的很苦,再等几年,开云不来信的话,再找一个。” 王修莲说:“婶婶,我不是想要找男人,是我心里苦,哭一下好受些。” “是啊,又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啊,往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叫一声。修莲啊,婶呀最近不舒服,都是啥病啊?你帮我瞧瞧。” 王修莲说:“婶,你把手伸来我摸摸。” 修莲摸到婶婶的手腕,寸关尺弦长,说:“婶婶,你会眼花头昏,肝阳亢了,时间长了,来,我带你采些草药吃,会好的,你看这是夏枯草,这是金钱草,这是鬼箭草,你就煮水喝,我用这方子,治过许多人的病。” “哎呀,要是治好了话,就好好感谢我的修莲,修莲是个好女人。”王修莲最大的安慰就是,乡亲们对她的认可,每治好一个人,帮助一个人,她才有成就感、存在感。活在群体中,才能减少她的脆弱与无助,帮助别人也是替自己打算,没人需要自己才是一种悲哀。 大婶问:“修莲啊,这一年的,消瘦了,开云有消息没有啊?” “没有,不知死活。”说着,鼻涕流下来,眼泪也滑下来。 “婶不该提这事,让你伤心呢,走,咱们回家。” “婶婶,我帮你背柴。” 王修莲迈着艰难而沉重的步伐,头发在风里更显得凌乱,她也没心思打扮自己。冬季,万物都显得萧条,大地失去夏日的丰满,满目贫瘠与瘦薄。 女人是来装点世界、精彩世界、繁荣世界的,是上苍送来给男人疼爱的,可是,战争、冲突、人性改变了和谐美好的生态体系。 生活还得继续,太阳还要升起。 王修莲守望着这块土地,送走一个个春夏秋冬。 守望着五个孩子,一天天长大,饭量增大,孩子们前不久还遮得严实的脚腕又露出来了。 守望着“行德堂”的花花草草,身上弥散着药物的芳香。 守望着北去的亲爱的“云”,希望能云开日出,哪怕一点点信息。经常做梦梦到王开云,突然出现飞燕村的村口,飞奔过来,拥抱着自己回家,可梦醒时,还是一半的空床。 第49章 土匪进村探虚实 一九四九年的飞燕村。 “铛铛铛铛,劁猪啰,劁猪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村子里飘荡着。 这人是中等个子,脸有些黝黑,说话做事利索,被热情包装的外表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几天下来,对飞燕村地貌、路口、人口都了然于心。 碰见村里的有点姿色的女人,眼睛都比平时亮许多,喉结上下运动,免不了要咽口水。 这个30多岁的劁猪匠在上厕所时,暗自揣摩:朱老科的女人,还有那个绰号叫小脚老太的女人,草药郎中王修莲,真她妈有味道。心中荡起淫欲,露出一丝奸笑。 尤其想王修莲慈目善脸,又忧郁,劁猪匠有些感激,自己认为,这世道好人坏人离不开郎中。前天,肚子胀痛绞痛,是绞肠痧。她给了他一种神奇的草药粉,叫隔山消,服后效果真好,收费也低。付钱时,她的手碰到我的带黑痣的左手残缺的小指,麻麻的。她的小手好细嫩,虽然是农村妇女。听说方圆十里八乡都喜欢来这看病,厚道行医。这个小药铺叫“行德堂”,上面挂着木制的十字架,有副对联,左边:行阴功积善德,右边:为人民解疾苦。屋里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劁猪匠想到这句话,有种惊悸。 在农家,有人问他姓什么,他只会说自己姓乔名珠江,所以人们就叫他劁猪匠。逗得人们捧腹大笑。人们不知道他是个土匪,他自己当土匪也是被逼的,土匪利用他的手艺,走村窜寨搞侦查。当年被威逼利诱,身无分文。 在回大本营的途中,到有个叫仙水洞的地方,自己就贼惊惊。看四下无人,自己就扣点银子,偷偷放在仙水洞里的石头缝里,用泥土掩盖。今天,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来洞里藏钱。 三角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历来都是土匪的藏身之地。在通往三角洞的后山有条小路,这路很少有人知道。黄昏,有个模糊的身影在移动,“沙沙”的声音从晚风中传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你是谁?”听声音是二流子的。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是劁猪匠。” 二流子说:“是老肖啊,哦,你发啦。”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们都会发的,这里怎么也布暗哨?” 二流子:“老大吩咐的,听说乡兵活动频繁。老大在洞里等你消息呢。” 三角洞有三十多名土匪,洞里没女人。每月都会下山打家劫舍、劫色。 劁猪匠说:“老大,我老肖,有喜事报告。” 老大说:“这些天,你给老子到哪里逍遥去了?” 劁猪匠说:“飞燕村,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 老大说:“兄弟们都憋坏了,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哈哈,老肖你做得好,其他弟兄就没你劁猪匠有能耐,以后有赏啊。” 老肖把飞燕村之行一五一十地向老大讲了一遍。有多少人家、那几家富有、村中的道路情况,还画了张地图。 老大说:“老肖,自家的吹火筒(枪)、飞飞(子弹),数量不够,还得弄点。” 劁猪匠说:“有的,听说有五支。” 老大说:“那我们要去二十人。” “老大,那村的姜片子(腊肉)、火炼子(酒),好得很噢。”劁猪匠说,“还有三个女人啊,很有味道,你看了一定眼馋,其中有个郎中的女儿,叫王修莲,弄到手,那是福气哟!她还会治病,神得很呢,那个什么隔山消,即刻肠胃通气,痛快着呢。” 老大说:“她还会治什么病,老子最近撒尿时,就不舒服,腰杆子痛,痛起来像刀割一样。” 劁猪匠说:“不知道,什么跌打、淋症、小儿科等等” 老大说:“把她绑来,不行就弄死她。” 劁猪匠说:“如果我绞肠痧发病,没人治疗了怎么办?” 老大说:“你问她要个方。” 劁猪匠说:“人家说,卖药不卖方,我不能抢啊。” 老大说:“你要方还不简单,嘿嘿,老子帮你,我让她乖乖送上门来。” 劁猪匠贼笑着,把这几天劁猪换来的钱,双手奉给老大,老大的外号叫麻子。麻子用手掂掂,用怀疑的眼光瞅着。 “就这点点。” 劁猪匠说:“是啊,听口气不相信我,以后这活我不干,你另请高明。我看家。” 老大说:“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们这个帮,你是诸葛亮,就你一个劁猪匠,没人代替你,兄弟啊,别怄气,来,咱兄弟俩来两碗火炼子,给你接······什么东西,洗脚······什么东西?” 劁猪匠说:“我不是,什么东西,叫接风洗尘吧。” 老大说:“对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音。劁猪匠对“什么东西”这句话很反感,但碍于老大的淫威,不敢发作。心想自己不是东西,就是南北,南火北水,水火不容啊,幸亏老子对麻子留一手,仙水洞藏的银子,够老子另立山头的。但麻子不会知道我藏银子的事吧? 第50章 侮辱夺财 掳走王郎中 这是个夏天,麻子的一队人马借着星月模糊的光,天不亮就埋伏在飞燕村附近的密林里,想伺机拿下村庄。 天亮时分,村里的矮大碗走亲戚,这男的有点憨,是个结巴。在路边意外看到两个放哨的土匪,以为是猎人。其中一个是二流子。 “你······你们······是打野猪·······猪······猪的,前几······几几天野猪脚印大个·······大个的,嘿······嘿······”矮大碗很费力地说出来,还摇着脑袋,流着憨口水,翻着白眼珠子。逗得土匪捂住肚子笑翻天。 麻子问:“最近村有人来打猎吗?昨天有人来吗?” 矮大碗结巴道:“有个······个劁猪匠······匠。” 二流子心领神会地笑了。 普小四昨晚吃了冷菜,凉坏了肚子,正蹲茅厕。抬头看见一路人马端着枪向村子走来,立刻便意消失,提起裤子往家里跑。临近家门,栽了筋斗,慌忙爬到自己的屋顶上,大声喊叫: “棒老二(土匪)进村啰,棒老二进村啰,棒······” “咚、咚!” 刚说“棒”字,枪子就朝他飞来,打在墙边,溅起金色火花,他迅速躲闪。 “棒老二进村啰!”普小四又在墙边叫。 枪声、普小四的喊声,伴着狗叫声,惊动了村里的人们。 劁猪匠带着四人一组包围有枪的五家人,他们都带着面罩。动作快,这个村也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很集中。 劁猪匠不说话,他怕被人认出来,左手捏成锤头样。 麻子吼道:“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这时有土匪在点燃火把,故意给飞燕村人心理恐吓。 麻子没有耐心地叫道:“我再说一遍,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他妈的巴子,点火。”麻子不高兴了。 “大爷,我······我们出来。”屋里传来声音。“咔叽”门响了,朱老科家人出来了。 一个时辰,土匪就解决了村里的武装。土匪就为所欲为了。 场子上相继站满了神色慌张人们。麻子登场了,骄横说道:“今天,村子人都给老子面子,就他妈有一个想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拉屎跑回家,上房子叫嚷那人呢?” “老大,在这儿呢。”普小四的手是反绑住的,身旁有架着他的两个土匪。 麻子说:“拉过来,我看看,这龟孙子,这牛哄哄的。” 二流子说:“在家搜好久才找到,这龟儿子躲在棺材里。” 麻子说:“好啊,我今天就送他进棺材,反正棺材也是空着。龟儿子,你为什么叫咱家,“棒老二”,你说服老子呢,我就放了你。” 麻子用刀在普小四面前晃来晃去。一个耳光打过去,普小四气血上涌,怒从心来,有种拼命的欲望,牙齿咬得啪啪响。这人平时不欺人,只是性格刚强。 麻子问:““棒”是什么?“老二''是什么?说!”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就是龟儿子”。” 这时,人群中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们笑出声来,说道: “鸡鸡也,咯咯!” “拉尿尿的,嘻嘻、哈哈!” 女人们低下头,有的害羞,脸红,用手捂着。 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被扇耳光,哭成一片。普小四挨的耳光、拳头数不过来,抬眼望去,这伙子还硬撑着。 “呸!”这可是普小四吐的口痰,飞在麻子的脸上。 麻子是气疯了,像要吃人一样,眼睛露出一股凶光。 麻子说:“二流子,把他绑在那棵黑桃大树上,我玩死他。” 普小四被绑在场子旁边树上,双手抱着树,脸朝着树,看不到人。他父亲也被扭到场子里来。麻子说:“你要好好教教你儿子。” 普小四的爹说:“大爷饶了他,我教育他,你要什么都可以。” 麻子说:“我要他的命。” 普小四的爹说:“啊?不要!大爷,我抵儿子的命。” 麻子说:“老东西,你没惹我,我不要你的命。” 麻子靠近二流子耳语,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二流子端着枪半蹲着,把枪咔嚓上镗。用一根细线,一头栓在扳机上,另一头栓在普小四父亲的右手拇指上。 乔珠江走近麻子,小声说,说得只有麻子听得见。 “你不会要崩了他吧?放他一马。” “你,劁猪······”麻子刚要说“匠”字,发现自己泄露劁猪匠的身份,立刻收紧嘴巴。乔珠江心吓了一跳。 麻子说:“老东西,你现在就教训你的龟儿子,这是你自己教训他,与我无关啊。” 普小四的爹说:“小四,这是要枪毙你呀!”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有种别折磨我爹。” 说话间,麻子示意控制普小四爹的土匪,往后拉。 “咚”一声,小四应声往下滑落。背上冒出好看的鲜红的冒着热气的东西。一股好闻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有点香味。 “我的儿啊,天啊。”老人家晕厥在地上。哭声四起。这声枪响,把这个老人的心打碎了。老人家心碎他后继无人,香火也就此断了。 劁猪匠也震惊了,自己成了参与杀人的土匪,有人命案在身,都怨自己啊。 麻子得意道:“这是反抗的下场,从现在开始不杀人了,我要钱、米,姜片子、火炼子,知趣的,回去拿来场子上,我们拿财走人。” “大爷,什么是姜片子?火炼子?”这些来自远处的贼,喜欢说土匪话,群众甚至连他们的方言也听得一知半解。 “姜片子就是······”麻子比划切肉吃肉的动作。 “火炼子是哪个······”也比划喝酒的样子。 “每家只去一个当家的,其他好好待着,把有吹火筒的五人带来,兄弟要控制好,你先去拿。”麻子手指向朱老科,又说: “你家有吹火筒吗?” 朱老科说:“有,有。” 朱老科儿子说到:“爹,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不行,让你爹去。”麻子说。 “好的。”朱老科找来一根吹火筒,是两端打通的竹棒子,那是农村烧柴时,用嘴吹气助燃的。 “去你妈的,骗老子。”二流子指着自己的枪说,“这个就是吹火筒!”用枪顶住朱老科的胸口。一枪托打去,朱老科他乖乖带着土匪找抢。在床下把枪缴了,打开枪栓,没子弹。 二流子问:“飞飞呢?” 朱老科说:“我家没飞飞。” “你忽悠老子,你有吹火筒就有飞飞。”又是一枪托打在朱老科的腰上,他闪了一下腰。 二流子说:“咚,从这儿飞出去,懂吗?就是飞飞。” “大爷,懂,你说的是子弹啊?有十个。”朱老科从墙洞眼里,掏出一个布袋,交给二流子。 二流子仔细看,然后脸上堆起笑容:“没错,早知如此,何必吃坨坨。” 二流子押着老科,赶到场子上。有的人家已经把腊肉、酒、粮放在场子上,一脸惊恐不安。 麻子说:“你们听着,这就是吹火筒,这是飞飞,老实交出来。” 其他几家也被押去找枪弹。 土匪收获颇丰,枪弹都找到了。就是银元少了些,派土匪去挨家搜,翻箱倒柜,得到数千大洋。 劁猪匠平时走村串寨,吃了不少动物的睾丸,雄性激素比较多,此时他的贼眼睛正盯着在场的女人,心早就急得痒痒的。他拉着老大用方言小声说: “老大,就是这三个人,看好啊,一个扎辫子的,一个披着长发的,还有一个脚很小的,人称小脚美人也叫小脚老太,披长发的是王修莲。” 老大说:“王修莲不能,还要给老子看病。” 劁猪匠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的绞肠痧还要指望她。” 麻子指示手下人将三人绑了。两女人哭爹喊娘,刚才枪毙普小四时,人们的反抗意识麻木了。在绑王修莲时,她的孩儿缠着不放,被土匪踢开。她悲情大声地说: “我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家里没男人,当兵去了,你们男人有本事去打日本人呀!欺负女人算什么人?饶了我吧,饶了三个女人吧。谁都是爹娘养的,谁都是女人生的。” 麻子说:“废话,走人。” 王修莲讲:“人在做,天在看,阿弥陀佛,天上的菩萨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啊,我在十字架下,救死扶伤无数,愿天佑我。孩儿们,好好活着,你爹会回来的。”此刻,她又大声带着哭声说。然后念《心经咒》-“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土匪听不懂,人们都听不懂。 土匪用绳子绑住三人往村口走。走出村庄,停在枝繁叶茂的地方,地势平整,草叶细软。土匪兽性大发,当着王修莲的面,从老大开始,二十多个土匪轮奸朱老科的女人和小脚美人,惨叫声声······ 有个土匪要羞辱王修莲,老大走过来就是一耳光,说道: “她是我的女人,老子宰了你。” 土匪求饶到:“老大,息怒,我不知道,饶了我。” “去你的。”被喷得一脸口水的土匪一松手,王修莲就将头要往树上撞,被麻子拉住。 麻子说:“美人,我不想伤害你,你死了,没人给我看病,听说你医术高,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王修莲说:“有捆着郎中去看病的吗?” 麻子说:“我们是土匪,怕乡兵,有人报官,我就惨了。不说了,绑着赶路吧。” 土匪一路小跑,往自己的大本营三角洞赶。 第51章 郎中黑夜逃跑 两个被轮奸的女人,披头散发,衣不遮体,昏睡在草丛里。村里的人将她俩抬回家里。 矮大碗走亲戚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块腊肉、米掉在路上。他这下不憨,想到贼。他怕遇到土匪,转身往回走,想抄小路回家,不料,翻过一座山,瞧见土匪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这地方叫猫猫箐,他仔细看看,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绑着那个不是王修莲吗?” 哆嗦着,轻手轻脚又回转向大路。怕土匪发现。等离猫猫箐很远了,自己才放慢步伐。 “我手麻了,放开我。”王修莲央求一个土匪道。 土匪说:“可以松一下,但不能放开,跑了,老大要你命,也要我的命。” 土匪开饭叫吸莽莽,喝酒叫搞火炼子。 乔珠江问老大:“这娘们怎么吸莽莽?” 麻子说:“我们吸了再说。” 酒足饭饱后,天色阴暗下来。酒多了的土匪,大家提议休息一晚再走。 麻子说:“美人,我来喂你饭,好给我看病。” “去你的。”她没心情吃饭,心想怎么逃跑。 矮大碗急匆匆回到飞燕村,进村时,人们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腊肉,眼光有些异样,此刻他是想不到的,正是这块腊肉,给他带来悲剧人生。 王朝荣到乡上开完会刚回来,不知道土匪进村的事。王朝荣是甲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他问矮大碗:“你今天去哪儿了?” 矮大碗说:“我······我走亲戚。”矮大碗说,“棒·······棒老二,在猫······猫箐。” 王朝荣说到:“当真?” “骗你,你·····我·····你是小狗。”结巴说话就这样,叫人急,会让人误解。 王朝荣骂道:“你才是狗,老子是人。” “王······王郎中也在那······那里里。”看来他说得是实话。 事不宜迟,甲长与朱老科即刻骑马,往县城赶去,马蹄声声急。老科心更急,想到普小四吃枪子、村里被枪、老婆被辱、枪也被缴、修莲被绑,复仇的火焰在心里燃烧。他巴不得一下飞到县城,手中的马鞭打得更狠,更勤。他哪里知道,那一夜,马屁股的血,染红了他的鞭子。这都是仇恨惹得他心急,只想一个事……赶兵,请乡兵。 王修莲道:“我要方便一下。” 二流子说:“你方便了,我们就不方便了。” 麻子说:“废话,让她方便,你们几个围住草丛,然后用根绳子拴住她的一只脚,看她往哪里跑,你跑,飞飞不长眼睛,小心毙了你。” 就这样,按土匪的意思去方便。她在草丛里,这时她想到逃,知道四周有人,还有枪,更要命的是,那绳子还打个死扣栓在她的脚上,怎么也解不开,急死人了。 二流子说:“喂,还没完事啊?” 王修莲说:“还有会儿,不好意思。” 二流子说:“真有意思,几个大老爷们给一个娘们站岗放哨,哈哈!” “为拉屎的娘们站岗,嘿嘿” 一个土匪唱起来,且反复唱:“妹妹你脱…裤…子,哥哥我等不急,哈哈,哈哈!” “哈哈,再来一遍,哈哈!”土匪快乐着起哄。 好不容易才把死扣打开,王修莲猫着身子,往外轻轻地慢慢爬。借着夜黑,风吹树梢的声音,土匪的嘻笑声,从两个土匪的缝隙里爬过去。 “磨蹭什么?” “这娘们是不是要溜呀!” “拉金尿银吧!” “二流子,你拉下绳子,试试人还在不?” “拉不动,没动静,是不是自杀啊!”二流子说,“你去看看,占个便宜。” 一个土匪说:“那我就去啰!” 二流子说:“快去啊!” “是!”那个土匪答道。 “二流子,地上是有臭味,人没了,绳子栓在树枝上,赶快搜啊!”听到这,几个土匪顿时紧张起来,慌忙在草丛里搜索。 王修莲在溜的过程中,看见地上抬起个黑脑袋,心蹦的一下跳起来。她听到枪声咔咔响。 麻子说:“郎中,呵呵,我知道你要溜,自家等候多时了,你一个女人,能跑出我的手心,我是里三层外三层候着你的,里面站着,外面爬着,没想到吧?” 王修莲说:“你们真无耻。” 麻子说:“不用跑,我那里有吃的,饿不着你,请你看病啊,你是我的贵客。” 王修莲说:“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麻子说:“你救死扶伤,规格高。” 王修莲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麻子说:“自毙?笑话,我不会自杀,除非宪兵。郎中,束手就擒吧,别折腾了,明天天亮还赶路。” 夜更深了,王修莲被捆在火堆旁,疲倦无睡意,送来饭菜也不吃,她担心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处境。 三个站岗土匪眼盯着黑夜,耳听周围的动静。 第52章 意外走火 强剿匪 王朝荣小跑步到宪兵团值班室,喘着粗气说道:“兵爷,你抽烟,这是我的一壶酒,我找你们队长,有急事,土匪抢劫、杀人、强奸还绑人,那个,那个枪也被缴了,我是飞燕村的甲长,麻烦你了!” 值班的人说:“事态严重,我去报告队长。” 队长已睡下,兵爷想敲门,又犹豫片刻。因为房间里还传出模糊的呻吟声,他怕队长说他没长脑袋。但想到甲长可怜,枪被缴,事情严重。如果事情不报,万一队长怪罪下来,更麻烦,还是鼓足勇气敲门。 “咚咚咚!” “谁呀,不知趣,存心不让老子安逸,这个熊兵。”春花小姐是队长花好多银子才弄到手的,此刻正兴趣着呢。队长穿起睡衣准备起床,春花双手抱着他的腰,缠绵着,撒着娇,不满地说:“不要嘛,不要嘛!” “宝贝,花,你等着,我去去就回,啊,乖!”熊兵耳朵贴着门缝偷听,听到队长给春花的蜜语,有股醋意油然而生,挺直腰,大声说: “队长,出大事,飞燕村五支枪被缴,抢钱、杀人、轮奸、绑架。” 队长不安地说:“什么?哪股土匪这么牛?老子管辖的村庄的枪我是有责任的,吹紧急集合哨。” 片刻,宪兵队整队出发,急行军,直扑猫猫箐。 队长问甲长:“你情报准确不?要是不准,我毙了你!” 王朝荣说:“准确,我村矮大碗还可以带路,那地段我也熟。” 队长说:“好,我相信你。” 土匪毕竟是土匪,一帮乌合之众。横行乡里,有收获马上享受,就变得得意忘形,他们不知道,危险与死神正悄悄靠近。 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放哨的土匪也坐在那里,脑袋低垂着。乔珠江悄悄地去看他们,用茅草挠鼻孔,没反应。确定睡着了。他偷偷将部分大洋埋在腐殖土下,然后做了些伪装。就算被同伙发现,他的借口是财要藏不要露,这样做正是为大家着想。幸好,这些都没被发现。他又回到他们中间来,郎中是捆在树根部,坐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乔珠江也假装睡着,看得出那份疲倦样,脑子里浮想联翩,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大当家的神气。不知不觉间,他竟做了一个春梦,梦见自己娶了好几房太太,憨口水从嘴角边流淌下来。 甲长、朱老科、矮大碗带着乡兵悄悄靠近过土匪的营地猫猫箐。 放眼望去,见山下那堆篝火,忽明忽暗。 队长说:“朝那堆火开枪。” 甲长答到:“怕不妥,里面有郎中,我们村还指望她接生,大小病要她看,跌打风湿骨痛,女科不生小孩的病,她的“背娃娃药”很神,方圆十里名气大,是我们的守护神。” 队长问:“土匪为什么要绑她?” 甲长说:“估计有用,她男人抓了壮丁,一个女人带了几个孩子,不容易,人特好。” “这么说,还是国军家属,有贡献,医术有能耐。”队长这么说,有他的用意,自己的婆娘两年来就没给他增添一男半女,求医的心,期待已久。眼前出现一个神医,对他来讲,就是救命稻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能没香火下传。 队长小声传递命令:“不能伤到那个女郎中,等到天蒙蒙亮,瞄准射击,一锅端。估计土匪天亮会启程回巢,天亮不会走大路,肯定走山野,便于隐藏。大家埋伏好。” 王修莲说:“把我松松绑,我手酸麻。” “你想溜啊?”一个被叫醒的土匪说。 王修莲说:“我不跑,也没力气跑,要给你们老大看病。” “我看,你也跑不了,一天没吸莽莽,手还捆着呢”土匪说着,把栓在树根那一端解开。 王修莲问:“你家是哪里的?” 土匪说:“天边。” 王修莲即刻知道自己问错话,土匪怎么会告诉她真实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于是两人陷入沉默。 甲长一天劳碌,情绪很低,最近脾胃运化失常,加之气机郁滞,不小心忍不住放了个有音调的屁,弄得队友蒙嘴嘲笑,惹得队长骂人。 队长骂道:“谁他妈乱放屁,想搅坏老子的计划,我毙了他。” “不是我。” “不是我。” 队长也搞不清是谁。 夏夜,蚊虫叮咬是常事。其实大家心里挺紧张的,这是打仗,不是闹儿戏。计划没有变化快。一个队友腰部被许多蚊子叮咬,他顺手要驱赶它们,不慎拐到另一队友的肘部,肘部带动扳机,咚的一声枪响。打到土匪的火堆,火花四溅。 “那个王八蛋开的枪,妈的西的。”队长骂人很脏,声音又大。 这一声枪响,让土匪措不及手,慌成一团,人马惊叫起来。 “打呀,都什么时候,给我打。”队长喊道,枪声四起。 麻子喊道:“快撤,上马,分头跑,枪声是山上来的。” 子弹在周围扑哧着响,刚才与王修莲说话的土匪已中枪倒地。王修莲躲到树的背后。 麻子说:“趴下,别动,郎中,会没命的。” 麻子身手很快,老远将一样东西抛向火,覆盖了火堆,这样乡兵就找不到瞄准点。麻子用米袋做掩护,爬过去,把郎中拖到一个低凹的地方,将郎中扶上马,解开缰绳,带着郎中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时刻,打扫战场。打死七个土匪,缴获九支枪,大量粮食与腊肉。然而郎中却不见踪影。 第53章 阴差阳错遭刑逼 话说队长带着人马来到飞燕村,着手调查匪患造成的损失。甲长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队长吩咐他召集村民开会,只见甲长敲打挂在树上的大钟。不一会儿,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队长喊话:“各位乡亲父老,这是本村历史上很严重的匪患事件,大家要总结经验,检举揭发,提供线索,以绝匪患。知而不报者罚。通匪者,重罚或枪毙。这个村,匪患来时,怎么会知道谁家有枪,对飞燕村很熟,这个村子有哪家出过贼的?” 村民说:“没有。” 队长问:“土匪进村之前有什么情况,本村人员走动情况?” 一个村民说:“有劁猪匠来过。” 甲长说道:“问题是一年来有好多劁猪匠来过,有贩银元、有货郎、有收购这样那样的。” 有人说:“郎中会不会出卖飞燕村?”说这话的人,正是郎中看病,收了他家几文钱,心中不舒服的那个。 一个村民说到:“不会的,她现在都下落不明,他的孩子还在家。” 有人说:“那一天,矮大碗没在家,后来,他回来告诉大家,土匪歇脚的地方。” “是啊,矮大碗的确不在。” “难道是他?” “矮大碗?” “这矮子真是的。” 众人在议论矮大碗,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众人有些骚动。 有人问:“矮大碗,你给大家一个说法,你的腊肉是怎么得来的?” 队长发话:“大碗呢,给我拉出来!” 这时,甲长和他的铁杆打手扭着矮大碗走在人群中。人群自然排成两边,中间留出个道。走在道上,听到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拳头和口痰唾沫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很无奈地嚎叫着。大家骂着十分难听的话: “这挨千刀万剐的。” “这没良心的。” “畜牲。” “有娘养,无娘教的。” 队长叫道:“矮大碗,你给老子说说,怎么回事?”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队长说:“你要是交代的话,我从轻发落。”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甲长说道:“队长,我有办法让他说,你看我的绝活。” 甲长吩咐几个家伙要来个“老牛拔桩”。 “老牛拔桩”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广场上栽一颗树桩,树桩有一米多高,桩头用斧子破开一条缝,用楔子插在缝里。然后把大碗的两拇指第一关节用绳子捆在桩头的顶端,其他手指与掌抱住桩头,施刑者用榔头敲打楔子头,楔子往下走,桩头破开并往外挤压,重者骨折。有句话说,十指连心,通入心脏。受刑者疼痛难忍,忍不住拔桩避开榔头。 大碗正上演这“老牛拔桩。” 一榔头,一声嚎叫。 矮大碗委屈地说:“我······没······有······死了就算······” 第二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 众人都围着看热闹,看到大碗脸上苍白,那是痛得厉害,豆大的汗珠都挂着脸面。有人同情大碗,说你就认了吧。但大碗呢,摇摇头。 三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第四声榔头,大碗痛到极点,愤怒将桩头抱起,大声叫道: “死了······就算······是······是······”因疼痛性休克,倒在地上。场上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了,安静下来。 队长问:“甲长,是他通匪吗?” 王朝荣说:“不知道。” 队长问:““死了就算''是什么意思?” 王朝荣说:“他以往与人打架,都这么说。” 队长问:“也就说,他不认吗?” 甲长说:“他不认,不能说他没通匪。” 队长说:“他不认,有可能他没通匪,当然两种可能都有。算了,这事慢慢调查,不要把人弄死了。再说,他的确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甲长心里有点矛盾,队长一刀把绳子砍断。 “哗”的一盆冷水浇到矮大碗的身上,大碗还是没声音,只剩下一丝悠悠气。 甲长招待队长吃饭后,毕竟队长这一仗,有收获。腊肉与酒不少。队长分了一些东西给甲长,心想,枪嘛,带走,免得又被土匪抢了。走时留下一句话: “枪我带走,土匪来了,你们怎么不开枪?你们就认怂吧,另外你们神医一回来,马上通知我。” 甲长说:“要是回不来呢?” 队长说:“也要通知,我要追查到底。” 甲长说:“队长慢走,不送。” 甲长不明白,是追查郎中还是土匪。队长说我们怂,说实话,谁不怕死?一户人家能对付得了一群土匪吗?而土匪会不会再来骚扰与报复?矮大碗是不是冤枉而怀恨在心?甲长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 第54章 为匪看病险丧命 打散的土匪,三三两两回到三角洞。 王修莲是被蒙着脸带上山洞的。他们怕她认识山洞周围的环境,万一带队来剿,岂不全军覆灭,所以对她格外防范。 这一次出山,损失不小,麻子及弟兄心情不好。眼前除了安慰弟兄,就是看病要紧,希望有病的弟兄都能得到治疗。 在山上,有一个人始终蒙着脸,只露出眼鼻,他怕有人认出,并且不准任何人叫劁猪匠绰号。郎中就听到这个蒙脸人说了一句“谋得”。这声音好熟,像到过飞燕村的劁猪匠,这是王修莲的猜测。 麻子说道:“郎中,我们不想伤害你,请你来治病。治好了,我们送你走。治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王修莲说:“老大当家的,你要一言为定,我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现在就看吧,再说病不能拖着,以免延误时机,你把双手伸来我看。” 麻子把双手放到桌子上。 王修莲用双手号脉,此刻她必须气沉丹田,心浮气躁是看不了病的。虽然她痛苦与不安,还有对孩子的牵挂。准确的诊断是第一步,然后关键在于治疗,疗效不佳,她也难以脱身。她只得暂时心无挂碍,做到无有恐惧。 麻子说:“别的郎中是一只手号脉,你这么两只手,有意思,是不是忽悠咱家?”王修莲没理睬他,专注在麻子双手的寸关尺,起伏、波动、形势、三部九候,一眼看去,双手三指,如抚古琴,像是在弹奏一曲如醉如痴的二泉映月,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旁人是不知道她的三指神功。 王修莲说道:“老大当家的,你最近腰部不适,痛时腰腹如刀绞,还有淋症。” 麻子一惊,知道有谱,眼睛棱的很圆,说道: “郎中,什么是淋症?” 王郎中说:“你撒尿时,会痛,严重时头顶墙,尿道会流脓。” 麻子说:“嗨,神了,真有两下子,你怎么知道我腰痛与拉尿会痛?” 王郎中说:“你尺脉沉而有力,时而夹涩。”。 麻子不解地问:“我是好色?” 王郎中说:“医家的脉法,你不明白,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只要医好病就行了。” 二流子说:“我们大当家,肯定牛,不然会有今天的地位,“对牛谈情''说得好,大当家正要找个洞寨夫人,哈哈!” 王郎中说:“你还有结石病,你们这里没有药,送我下山采药。” 麻子心服口服,在心中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眼前这个郎中不可小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麻子说:“兄弟们,用马带她下山采药,我也一起去。” 好几个土匪讲:“郎中,我也有这病,麻烦你了,也瞧瞧。”看来土匪这病,得病的不少。 郎中说:“那就一起治吧。” 下午,当家的带着两个土匪来到十里外的地方,其中一个不说话,还戴着面罩。这个人正是劁猪匠。 王修莲无意中看到这个戴面罩的人,带黑痣左手小手指残缺,心中燃起一个念头,难道是飞燕村的劁猪匠? 每采一种药,当家的都会问郎中药的名字。 什么萆薢、石苇、金刚藤、车前草、铁线草、小叶金钱草等等。 回到洞寨,一一配方。 王修莲开始用的是石苇散,给麻子治结石。汤药煎好时,郎中说:“可以服了。” 麻子问:“你敢喝吗?” “原来,你认为我会毒你!放心,我治病救人,对病不对人,好坏都医。”说着,王修莲喝了一大口。 麻子解除戒心说道:“不错,有医德,我喝。”。 当用到第二剂药时,尿量增多。麻子感到小便时舒服多了。第三剂是王修莲要麻子加量喝,要求他骑马狂奔一个时辰。麻子照做。 山下,麻子跃马狂奔,突然感到腰腹急痛,下马吩咐弟兄:“快叫郎中,我怀疑她下药毒我,实在受不了。” 快马回山,二流子到山门口吼道:“把郎中捆起来。她用药毒当家的,现在快不行了。” 土匪吃了一惊,郎中会杀人,一个土匪说道:“这娘们心好毒,人面兽心。” 王修莲说:“你才人面兽心,姑奶奶给他治病,放心,他死不了。” 二流子把郎中捆起来,把头套带好,把她拉到当家的身旁。 “王郎中,怎么回事,你毒我啊,老子毙了你。”麻子佝偻着腰,有气无力地说,把枪指着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想毙了我,那你也不会活命,把枪拿开,收起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毙了我,来呀,来呀,想活命就叫他们把我松绑放开,我好处理你的病。” 麻子把枪收进枪套,说听郎中吩咐。 只见王郎中在麻子命门穴用拳头一击,一脚踢在委中穴上。 麻子倒地,跪在地上,几个土匪立刻拔枪指着郎中。 王郎中不高兴地说:“各位且慢,我有话说。当家的,现在是不是想尿尿啊,并且小腹胀痛?” 麻子说:“是的。” 王修莲说:“你现在就放开尿,憋气使劲尿。” 土匪不会害羞,当面就尿。王修莲把头扭到一边。 “哎呦呦,哎呦呦,奶奶的,这东西三里,像是有小石子滚出来一样。”麻子舒了口气。 王修莲说:“你看看,你尿的地方是有与众不同的小石头。” 麻子说:“有,还真是,奇了,莫非是它作怪。” 王修莲说:“是的,那就是你发病的肾结石,你拿回去看好它,现在还用枪指着我吗?不是还枪毙我吗?你的腰痛病好了。” 麻子说:“瞎了眼了,快把枪拿开,她是我的恩人呐,对不住你,我对不住。” 王修莲又戴上头套回到山里。 进山门,麻子乐着呢:“兄弟,我得的病好啰,感谢郎中。” 一脸不解的土匪,神色舒展开来,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 不几日,王修莲的淋梅解毒汤把当家的淋症也医好了。也就是说,土匪知道了两种病的治疗药方。 王修莲问:“我可以走了吗?” 麻子说:“暂时不可以。” 王修莲说:“你言而无信,不像男人,以后你有什么病,我死了也不给你医,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求你。还要感谢你,给你些银两。” 王修莲说:“钱不要,有事你说,医家不说谎言,医者父母心。”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个兄弟会得痧证,烦劳你给个秘方。” 王修莲只想早点离开贼窝,送给他们秘方无所谓。 王修莲说:“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能到处传,这些方子够你吃一辈子,希望你不要当土匪了,你不会食言吧?我说完秘方又不让我走?” 麻子说:“不会,我现在有些后悔,要不是当土匪,我要拜你为师,这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我若食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王郎中悄悄告诉麻子:“记住,口诀''人油配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麻子吃惊的问:“人油?教我杀人炼油吃吗?” 王修莲说:“不是的,是人身上的汗条子,人出汗后,用手在身上搓捏的汗垢。” “奇了,这脏东西能治大病,不可思议。”麻子说。 王修莲说:“即刻就见奇效。” 麻子说:“多谢郎中!” 清晨,麻子带兄弟送她下山,临走时,麻子送给郎中一布袋,里面装了酬金。郎中铁了心,说不要就是不要。眼里流下说不清是苦是乐是酸是伤心的泪水。土匪的东西肮,打死也不会要。 郎中又戴上头套走出了三角洞地区。走出几十里地后,她才看清自己熟悉的地方。 一个孤单的身影,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归心似箭,恨不得小跑步回家。 走进飞燕村时,人们发现她眼都哭红了。 回到家的那一刻,来看热闹的,安慰的,问长问短的,猜测的等等,她都不顾。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很长时间,她都不说这段痛苦的往事,甲长来问,也是白问。但对剿匪队长请她进城给队长夫人看病的事,她爽快答应了。 第55章 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瘦肉拖肥肉半仙泄天机 1950年腊月,鹿山乡是个赶集的日子,大家都忙碌着备年货。韩清用一块瘦肉拴住一块肥肉在街上拖着走,头上放着鸡蛋外壳,蓬头垢面,头发相互缠绕结成团块又像毡条一样,他疯癫地反复说:“肥的拖瘦的,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你们快看,那不是韩清嘛?讨不到老婆,出家好多年,看样子疯掉了。”认识他的人议论道。 有人问:“韩清?” 韩清说:“我不是韩清,你认错人了。” “你在干什么?” 韩清说:“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就这样,反复地自言自语,脸上充满着神秘笑容,仿佛来自外星人的笑容,地球上的人都读不懂。 “韩疯子,可惜啊!” 从此人们不叫他韩清,他名字就叫韩疯子。一直到老死,乡里人都这么叫。 路过的人问他长短,他只是笑笑。 飞燕村有一个人注意到韩疯子,她跑去告诉王修莲,说:“修莲,我看到你的老相好韩清了。” 王修莲说:“是吗?他可多年没见了。” “可惜,疯掉了,他在街上拖着一块肥肉与瘦肉,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地说胡话。”那人说。 “啊?”王修莲惊讶道。 同村人把刚才见到的情况给修莲说了一遍。王修莲惆怅起来。 王修莲说:“你快带我去看看!” 王修莲追上韩疯子,在出街口,只有疯子一人时,王修莲一直跟踪。在没其他人时,王修莲大声说: “韩清,你认识我吗?” 韩疯子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说他那句经典语言-“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然后神秘笑一笑。他淡然望了王修莲一眼。 王修莲说:“真是疯了,疯子!” 韩清说:“叫疯子好,最好叫韩疯子。” 王修莲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 王修莲说:“你怎么这样?不疯了。” 韩清说:“我疯了,为了你疯了。” 王修莲说:“你这不是装疯卖傻。” 韩清说:“我真疯了,以后就叫我疯子,我很喜欢。” 王修莲说:“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韩清说:“云龙观,出家入道。清静,看淡一切,这是命。” 王修莲说:“云龙观在哪里?” 韩清说:“在很远的地方。” 王修莲说:“你不回家吗?” “我四海为家。”韩清说,“世道要变了,先舍而后得。把你的土地送人吧,土改马上来了,《道德经》言,天道损其有余补其不足,人道补其有余损其不足,你是郎中,你医病虽说泄其有余,补齐不足。但人体照样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有虚不受补之说,人生也不过如此。” 王修莲这下才彻底知道,韩清不是疯子,他是看淡了,是悟道什么了。 韩清问:“修莲,你爱人回来没?” 王修莲说:“没有,我老认为他还活着。” 韩清说:“你不必等他,天命,顺其自然吧,好好活着。” 王修莲说:“你以后怎么办?” 韩清说:“顺其自然吧,四海为家,以后有缘见面,你就叫我韩疯子吧,我以疯为乐,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人就此别过,王修莲欲言又止,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韩疯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心情沉重,眼泪像断线珠子,急迫滑下落,说了一句:“这个疯子。”看到有人路过,连忙擦尽眼泪。 王修莲没放在心上,“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舍而后得。”的意思她没理解。划成分斗地主时,她才醒悟。解放后她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凭自己的劳力及医术度过种种难关。当地人不想批斗死她,怕没人接生和看病。 第56章 飞燕村的变革 1950年6月开始,农村阶级成分有了划分。即根据当时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地主、富农、中农、贫农”。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按理说,1950年秋收之后,西南地区的土地分配理应进行。可能是由于西南地区的剿匪尚未结束,上级指示西南区土改推迟至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同时指示西南局进行减租退押运动。西南局的减租退押大体从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这一运动以打击地主经济为目的。这样一来,土地变革便被划分为三个不同阶段:大户加征、减租退押与分配土地分配胜利果实。 工作组正在飞燕村开大会,组长根据文件发言:“恶霸,凡称恶霸,是指依靠或组成一种反动势力,称霸一方,为了私人的利益,经常用暴力和权势去欺压与掠夺人民,造成人民生命财产之重大损失,查有实据。经查王朝荣是本村甲长,是恶霸成分,经常打伤本村及其他村民,本村村民曾被他用香火烙成重伤,造成腿脚残疾,但是还达不到坐牢,没收霸占的土地及财物,把恶霸王朝荣拉上来示众。” “打倒恶霸,打倒王朝荣!”工作组带头喊口号,农民也跟着呼喊。王朝荣被飞燕村村民用绳子捆住手,跌跌撞撞拉上主席台,有些人向他丢脏东西,指着他,数他种种恶行,天下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王朝荣低着头,让村民批斗发泄。 组长说:“大家好,现在有百姓做主,我们已经打倒蒋家王朝,地主恶霸,大家要揭露打击坏人。今所有土地要重新分配,按人分配,地主恶霸及富农的田地财产全部没收。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政策。''” “富农一般占有土地,占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及活动资本,自己参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之一部分或大部分。富农剥削的方式,主要是剥削雇佣劳动(请长工)。此外或兼以一部分土地出租剥削地租,或兼放债,或兼营工商业。有的占有相当多的优良土地,除自己劳动之外,并不雇工,而另以地租、债利等方式剥削农民,此种情况亦应以富农看待。” 组长说:“经查,贾包子富农,王修莲王郎中富农,没收多余的土地及家产。” 有村民说:“王修莲不能是富农,她没雇工。” 组长说:“据查,好多农民帮她干活。” 有人说:“那是自愿,不是雇工。” 组长说:“韩清是她家请的长工。大家知道吗?韩清呢?上来指认一下。” “报告组长,民兵找到韩清,在进村口地方做思想工作。”保光头说,“民兵队长,把韩疯子叫过来,组长问话。”韩清穿着破旧的长袍蹒跚走进人群中来,衣服脏兮兮的,像一个常年流浪的人,举止如同疯子。他永远一丝神秘笑容挂在脸上,并呵呵地笑着说:“瘦的拖肥的,嘿嘿,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人们议论道:“哎呀,是个韩疯子了,疯了,真的疯了。” 组长讲:“韩清不满剥削,出家当和尚,现在和尚不能吃白食,必须要劳动,他在云龙寺出家,经我们教育改造,也要分得土地,他是五代贫农。韩清,韩清?”韩清没理睬,组长又说,“韩清,快快,正好,说到你家的事。你说说你在王修莲家当长工的事吧?她家可是剥削阶级啊!是我们改造的对象,修理的对象。” 听到这话的韩清一下清醒了,这明摆着故意整王修莲嘛,他不疯地说:“她家没剥削过我,我也不是长工,我自愿的。” 组长说:“这你不对,要敢于举报,你不会要娶王修莲作老婆吧,听说王开云到台湾,王修莲是国民党兵的老婆,有通敌特务嫌疑,啊,要认清形势,划清界线。” 韩清说:“反正我不是长工。” 组长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群众说了算,你不能感情用事,上级对你抱有希望。你有文化,还要协助工作组做事,争取当干部,你根正苗红底子好。好了,定王修莲富农,不冤。你们看看,她除了有大量土地,她还有个赚钱的小药铺''行德堂'',她不是富农谁是富农。明天分田地分果实。散会!” 这天晚上,韩清敲王修莲家的门。 “谁呀?”王修莲问道。 韩清说:“韩疯子有事跟你商量。” 王修莲说:“进来吧。” “听口气,好像不是特别欢迎。”韩清反问。 “也不是,看样子你要吃公粮了?”王修莲说。 韩清说:“什么公粮、母粮的。我不想去,我就想种菜打粮敲打木鱼,不想去参加土改,分胜利果实。多年前,我这个韩疯子在鹿山乡就告诉你,社会要变,你怎就不明白,还买进大量土地?现在成富农了,富农是改造的对象,有的地方把富农叫小土豪,也和地主一起批斗。一不该,二不该,你家好心收留我,我变成长工,害得你家戴上富农的帽子,在此说声对不起。''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的疯言疯语没人在意,往后农村斗争更严酷,忍耐一点,无所谓,明天你家的东西会变成别人家的。组长说的''你想不通也要通你'',是真的,修莲,你老了许多。”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倒反而年轻了。外面的和尚都怎么样?”王修莲问。 韩清说:“教育改造思想,他们说和尚是不劳而获,定为剥削阶级,后来考虑到回家后什么也没有,就改造思想,回家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从哪里来就回哪里的安置办法。少数地方把寺庙当办公室地点,有的直接拆掉了,材料盖公房去了。出家人没有生存的一砖一瓦,也没有供养。” “怎么不见师父?”韩清问。 “多年前一场瘟病,飞燕村死了一部分人,二娃也生病去世,国军抓他当军医,他逃跑了,他心灰意冷,与我在陈桥村见了面,就云游四方去了,至今没来过。也不知是否在人世。我可怜的爹。”王修莲说。 “听说王开云被抓了壮丁,这些年你着实苦了。王开云情况怎么样?”韩清问。 “没有来信。”王修莲说。 “你与王开云怎么来到飞燕村?”韩清说。 “逃兵役,在飞燕村改名为王开云,但是后来还是被抓走了。”王修莲说。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人生无常,祸不独行,有啥难处给我说一声。我走了。”韩清说。 “等等,我的土地你随便耕,农具都有。”王修莲说。 韩清说:“心领了,主要看组织怎么分。” 第二天,王修莲的两头牛被分给长田村,一匹马分给普小四的父亲,韩疯子分到王修莲家一头小猪和牛毛毡一块。 三尖田、八公大田、琵琶田、供桌田、小长田、呱呱田、十公大田被外村和本村分走了。 农村土地革命,很多人分得劳动果实。生产力的解放,极大地推动劳动创造财富。 王修莲从此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失去自己的大部分土地资源和生产劳动工具,还不如一个贫农。这就是组长说的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通你。后来,“你想不通,我也通你”一直在群众中成为口头禅,一直在飞燕村流传至今。 第57章 活着靠需要 农业生产互助组,是劳动农民在个体经济的基础上,为了解决劳力、耕畜、农具缺乏的困难,按照自愿互利原则组织起来的劳动互助组织。它一般由几户至或十几户组成,实行共同劳动、分散经营。土地、耕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农产品,仍归私人所有,但由于换工互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产量一般高于个体农户。农业生产互助组分季节性的临时互助组和长年互助组两种。有的长年互助组还积累了少量的公共财产。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互助组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由于工作比较扎实,生产组织程度比较适当,当年有90%以上的互助组增产。发展成为合作社的产量大都超过同样土地的单干户和一般互助组的水平,显示了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优越性。 飞燕村有了单干户,也有互助组,也有一个合作社。单干户有恶霸王朝木,富农贾包子、王郎中王秀莲。互助组、合作社不要他们,除了他们是剥削阶段,还有多年积下的私人恩怨。王郎中王秀莲更没有人要,她经常上山采药,影响农业生产,还要外出给人看病,她的“行德堂”小药铺很难以合作化的方式进入合作社。有村外的患者,来帮助王郎中搞农业生产,王郎中是帮别人看病来换工的。在方圆几里,王郎中似乎不缺人手。 有一天,飞燕村的一个大婶来找王郎中瞧病,她晚上偷偷来的,怕有人看见,说自己觉悟有问题。她说: “王郎中,我是希望你来我们组,可是组长保光头不同意,合作社社长朱老科也不同意,农协主席普大船也说要有觉悟,不能与剥削阶段合作。他们三人才发展成为预备会员,还处于考察期,希望能成为正式会员,他们的立场很坚定。他们的态度,让王朝木、贾包子、王郎中也不敢加入。你帮我看病,我又不敢来帮你干活,他们暗地里说了要与你们划清界线。这里有几个鸡蛋送你。” 王修莲说:“不要,不要,婶婶,要了,我又剥削你了,那更害着我,我的富农帽子永远摘不了。希望以后开批斗会,帮我说句好话。” 大婶说:“是了,可怜的修莲哟。” 土地合作社,简称初级社。它建立在主要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社员将土地作价入股,统一经营;耕畜与大中农机具等生产资料归社统一使用;社员参加社内劳动。初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当年生产费用、税金、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所余部分分给社员,作为社员的劳动报酬和土地等生产资料的报酬。劳动报酬根据按劳分配原则,采取劳动工分的形式。社员除参加社内劳动外,还可以耕种自留地和经营其他家庭副业,社员家庭副业的生产工具、零星树木、家畜、家禽以及生活资料等归社员所有。初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管理机关是社员大会。社员大会选出管理委员会管理社务,选出监察委员会监察社务。初级社同农业生产互助组相比,有很大不同。虽然土地和其他主要生产资料仍是私有的,但由于实行统一经营。 合作社长朱老科和社员在地间劳作,大家都吃了李子,都腹泻(拉肚子)。其他群众都偷偷找王郎中把病治好了,而朱老科自己找药吃,几天下来,没有好转,因批斗地主富农时,他还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王修莲的头,王修莲轻视他的眼神,令他难忘。当下自己没脸面去求王修莲。但肚子疼得难受,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朱老科的女人说:“你就放不下脸去求求王修莲?别人都好了,你死扛着,谁叫你平日对王郎中声音多大的,态度又狠。我去求她总行吧!” 朱老科傲慢地说:“老子才不干,我是村头,要有严威。” “你从别处拿的药也没有用。等死吧?”朱老科的女人说。 “这臭婆娘,死有什么可怕,视死如归。”朱老科像英雄一样气概地说。第二天晚上,便脓血,情况更严重,深夜发热,人开始说胡话,四肢抽搐起来。吓得社长老婆哭爹叫娘,也不顾什么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王修莲家,跪下哀求道:“王郎中,求你给老头子瞧瞧,怕是不行了。” 郎中不能见死不救,王修莲提起药箱与社长的女人小跑步到了朱老科家。 王郎中切脉,虚数脉。”这病太危险了,怎么现在才治?这是痢疾重症,邪毒进入营血了。” “他从别人处瞧过了,碍于面子,就不求你,你看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社长的女人说。 王修莲说:“我王修莲不记仇。重病人,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他,看他的造化了,我会尽力。” 王郎中用针刺十个脚趾和十个手指,这是刺血疗法,然后给灌黄连解毒散,清营凉血汤。 数日后,朱老科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只是人很虚弱,他这么与王郎中说的:“王郎中,多亏你了。说句良心话,我是同意你入社的,可是群众,还有贫协主席普大船、组长保光头不同意。这是我透了秘密,你可不要去问,不要说是我说的。” 王修莲说:“社长,加不加入,我不在乎,只是运动会,批斗会上,帮忙说我思想有进步就多谢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个病痛,我就帮不了。” “会的,会的。”社长朱老科勉强地说。 王郎中也得自保,不管什么时代,任何人都需要郎中。曹操杀死华佗,结果一辈子的偏头痛医不了。以后的历史中,几乎不杀医官和郎中的。万贯家财,病死了,命没了,有什么用,所以治病救人的有医技有医德的医者,受人敬重。 韩疯子想法、做法与工作组尿不到一个壶里,回到飞燕村成为单干户。 初级社的进一步发展是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第58章 解开裤带放开吃 高级社,它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和社员个人消费品的按劳分配。社员私有的土地无代价地转为集体所有;社员私有的耕畜、大中型农机具则按合理价格由社收买,或为集体财产。社员的生活资料和零星树木、家畜、家禽、小农具以及家庭副业所需要的工具等,仍属社员私有。高级社在有计划分工和协作的基础上组织社员参加社内的劳动。高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税金、生产费、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剩余部分根据按劳分配原则在社员之间进行分配。高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机关是社员大会或社员代表大会。由于高级社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同初级社相比,高级社能够较大规模地进农业基本建设和采用新式农机具,为改变农业生产条件,实现农业技术改造创造了有利条件。 其他地方走过高级社,可飞燕村不同,飞燕村广大人民群众不愿将自己的土地集体所有,解放后,好不容易属于自己的私有土地要收走,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土地是他生命线,是宝贝。土地无代价地集体所有,转眼间没了,失落感油然而生。 这样不愿进入高级社日子没过多久。工作组和公社民兵来到飞燕村,开社员大会。 说,“当前,很多很多地方都进入人民公社,飞燕村需要提高觉悟。先进必须带好头。你们村有地主富农,还有少数贫农是单干户,有资产阶级私有化的自私毛病,不顾大家庭的热情,思想水平低,没有集体主义思想。还想单干的,以后不准走公社修的路,不准吃公社的食盐。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啊,有的地方已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随便吃,放开吃,吃饭不花钱。现在我宣布,飞燕村人民公社生产大队成立,人民公社食堂成立,每家的田地归公,农具、牛马、猪鸡、粮食都要交给队里,保光头任队长,也就是飞燕村的村长,张二毛任副队长、朱老科任管理员。有的地方已经过上幸福主义了,按需分配,你需要什么就有什么。乡政府不叫乡政府,叫“鹿山人民公社”。”工作组长说。 “领导,幸福主义是好,除了吃饭不花钱,那读书、看病要不要花钱?娶媳妇花钱不?乡政府怎么说?”有人问,引起大家一阵子笑。 组长说:“改变称谓,叫“人民公社'',不是“乡政府''了。读书看病娶媳妇,这个我没问过,县上也没说。幸福主义按需分配,你需要啥就有啥,读书看病娶老婆都应该没问题。” 张老三说:“那我张老三、韩疯子贫农,单身汉娶上媳妇就感谢天,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天的恩情深。韩疯子,组长帮我俩大忙了,回家吧,把鸡羊猪交到伙食堂。” 心里憋有气的韩疯子反问道:“组长同志,狗交不交公?” “狗,狗,你个韩疯子,憨狗,韩老狗,存心与组织过不去,你的土地、粮食不交公,是吗?”组长认为韩疯子侮辱他,发火了。 韩清说:“我自由惯了,生产队干活早,早晨冷凉,我有风湿病,我天热才干活。我不喜欢吃软饭,吃硬的香,我淡的吃不惯,我盐重,是盐重分子。我还是单干户算了,不交公了。” 组长说:“你大胆,你反对集体主义热情,反对幸福思想,是现行反革命。民兵把他拿下,原来我以为你是人才,现在看是蠢才,是疯子,是反革命,是条憨狗。” “哈哈,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是不是?哈哈!”韩疯子借组长的话说。 “是,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你有本事,就把球捅到天上,憨球一个!”韩疯子说。 韩疯子被公社民兵押到台上,用细绳子捆个“五花大绑”,捆得有力道,有技术含量,一绳子深陷肉中,手后背着,民兵用手在后面一拉,打个结,人就扭曲变形。当地人称为“吃绳子肉”。 看到这种场景,其他人都回家将牛羊猪鸡交公了。 轮到王郎中交来一匹马,一头猪,队长保光头没有折成价钱给她。好多社员都折到合理价格。 王郎中问到:“队长,你还没算钱给我,折价多少?” 队长说:“地主富农,征收没收,没钱。生活不能超过贫下中农中等生活。组长,听说别处是这样子。” 组长说:“阶段斗争,我们不能让敌人比我们日子好过吧!你们村王朝荣、贾包子、王郎中都是专管分子。” 王郎中无言走开了。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她告诉儿子王治山去给韩清传个话。儿子王治山走进韩疯子跟前,嘴巴挨看耳朵说:“韩叔叔,我妈说让你认个怂,你就解放了,别莽撞。英雄要会跟形势。” 一个时辰后,王郎中带着几个孩子,将韩疯子的粮食和猪送到他跟前,韩疯子看到就明白了,自己的左手已麻木了,再下去会坏死的,就高呼口号: “幸福万岁,集体食堂好!”然后小声说:“我,我交,我自愿。”韩疯子说。 “韩老狗,想通了,我是治病救人的,念你是贫农,承认错误,今天放了你。我说过,知错就改,批评-团结-批评-再团结。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组长挥手,指示民兵把他放了。 接着组长嘴边又挂起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哈哈!” 被解开绳子的韩疯子,左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可能是捆麻木了,只能一只手能动。看着韩疯子可怜的样子,王郎中上前帮忙,把粮食和猪交给社里。 韩疯子去折价,组长说:“按理要扭送上边,地富反坏都是斗争对象,为给个教训,征收没入,猪不算钱,粮食不算钱。晚上你抬起碗去食堂吃,猪充公。” 吃了亏的韩疯子无言离开,左手垂在胸前,摇晃着荡来荡去。看来绳子勒得不轻。后来王郎中用活血复元汤给他医疗,有少许改善。但这只手终究神经坏死了,后来是只废手,只起到个装饰点缀作用,那些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健全人。 集体食堂办起来了,人们排着长队,争先恐后,生怕排到最后没饭菜。 “嘿嘿,这下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公社好。”有人议论。 队长喊话:“大家听着,明天听哨声,集体到场子上集合,列队上山干话,男工10分,女工8分,按工分分钱,一工分一分钱,劳动力强的可以苦一角多,啊,不出工是0工分,年终没有分红。” 朱老科说:“韩疯子干什么,他左手不利索,怎么干活?放牛吧!七个工分。” “保队长,那王郎中、贾包子、王朝木几个工分?” 保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他们是斗争分子,六个工分。” 张二毛说:“她五个孩子怎么生活?” “队长,那会饿死人的,大家生病了还得找王郎中。我认为她家老大王治强二个工分,老二王治花一个工分。”朱老科管理员说。 保光头队长说:“老科,你家老刀是不是看上郎中家老姑娘了?还是医好你的病?” 朱老科说道:“我是觉得,王郎中不但会医人还会医大牲口。长田村的人叫她医牛马,真的不错。一个耕牛抵十个壮劳力。” 保光头队长说:“不要担心,有公社卫生院,兽医部门。我们不会被出身不好的人左右的。” 一年冬季,为了落实“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卫生院长把王郎中请到新成立纳浪小公社去,那里成立了卫生所,由她去负责。卫生院长叫保光头队长给王郎中十个工分。从此以后,王郎中有了新的称号,叫“赤脚医生”。渐渐地,当面叫她“王医生”背地里叫“王赤脚”。那时的赤脚医生好像是个滑稽搞笑的社会角色,不被人们看好,有些嘲讽意思在里边。可是到了六十年代中期,“赤脚医”是个光荣的角色。 飞燕村的队长并没有给王郎中十个工分,只给六个,队长不想让郎中的两个娃娃上山采药,去挣钱,又让郎中两个娃娃上工,每人两个工分。加起来十个工分。这样,“王赤脚”也没找队长理论。为啥?说句实话,来找王医生看病的人,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吃的东西。一家人勉强能活命,要吃饱吃好不可能,娃娃多。 第59章 破除迷信 为了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鼓足干劲,多快好省地建设家园,保光头队长在农村敲起锣来,大声吆喝着:“开会了!开会了!” 王医生自问道:“又有什么新运动了?”她提起运动,仿佛有了心理阴影和障碍似的,脑子会一下懵几天。 不一会儿,场上挤满社员。 光头队长说:“大家听着,我要传达上级精神,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我们要大跃进,大炼钢铁,要超英赶美。我们飞燕村落后了,人民公社杨主任批评我了,其他村都上“卫星”了,粮食亩产八千斤,交了不少公粮。主任要求飞燕村要飞在前面,争取“卫星上天'',请省报记者来,上头版头条。我已经向他保证过了,争取亩产万斤,肥料堆成山,粮食变金山。钢铁也不能落后,今年抓两样,粮食和钢材。就这样,大家散会,生产队领导与先进留下。” 离散的人群,议论着:“亩产万斤,放屁。”“不可能”“问题是听说其他地方就可能。” 光头队长说:“今天把大家留下,就是要大家想办法,如何“卫星上天”。大家要创造出神话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 副队长张二毛讲:“比如秧田除草,咱们不用手抓拔,大家排队手拉手,用脚踏两遍,把水草踏下去。” “这法子新。”队长乐得合不拢嘴,手拍打在自己腿上。 副队长张二毛又讲:“肥料过去是背着撒,现在讲多快好省。咱们在水田的进水口处,把肥料肥水撒下去,让水冲走,自行施肥。” “好,人才啊,副队长。”队长夸道。 光头队长说:“玉米亩产万斤用什么样办法呢?大家想想。” 朱老科说:“咱们一定要上省日报头条,还要放卫星,我有法子。” “什么样办法?”大家异口同声问。 朱老科说:“种子多种,一亩地种密些,多施肥。等刚成熟后,我们把山里偏远地里的玉米挖来,再移植进去,等地上草快长出来时,这大片地特别丰收,就请公社,县领导来看。” 光头队长高兴地讲:“高啊高!就按老科的办法做。她娘的,飞燕村将成为“卫星村”,一定能像启明星,高高升起在天空。要教育全村群众,不能对外泄露我村的超级机密。” 于是,这一年,大家都按原来定下的方针做。除草施肥都很快,是过去的几倍的效率。 为了大丰收,必须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能其乐无穷。破除谜信也是头等大事,飞燕村民王老海、王朝荣、张柱宝为了奖励,带头将一些不知名的坟挖了,二娃的坟也被挖了,因为别的村庄挖一座坟墓是5毛钱的奖励。王老海等三人那年挖了许多坟,棺材与枯骨烧成肥料,将坟地开挖成种粮地,能为村里增加粮食收入。 王老海把挖出来棺材和尸骨用火烧了,作为最高级的肥料,用来改良土壤。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做。他听别人说老墙土种庄稼,十分丰产,于是他带着王朝荣、张柱宝到山神寺庙里去,用绳子将土地神、菩萨的脖子拴住,“轰”地一声,拉倒了,将百年的陈墙土运到地里作肥料。材料和瓦都拿去盖烤烟的烤房,砖被拉到老鸦窝放着,要建小高炉炼钢。 这里说点巧合的事,几年后,王朝荣因忍不住饿上吊了,张柱宝脖子长了瘿瘤也不幸上吊。王老海参加的“修水库”时,有一麂子被豺狼追赶,修水库需要大量土石方,从山的中腰造一些滑板,用来滑土石,刚好这只受伤的麂子不小心跑到滑板上,就嚎叫着滚到王老海的身边,被他用锄头打死了。他一人将肉吃了,后来喉咙里长个大肿块,王朗中也不想找药给他吃,因为二娃的坟也被他挖了,痛得他像麂子一样叫,最后也上吊了。然后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说他们得罪了菩萨,得罪了亡魂,才上吊死的。 韩疯子看不惯,少数成分好的,成分不好的地、富不敢吭腔,怕引火烧身。韩清故意在食堂人集中的地方发牢骚:“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队长听到,骂道:“韩疯子,韩老狗,你又像一条疯狗乱跑乱叫乱说,你真是疯子一个,没有救了,你看不惯我当队长,经常说风凉话。” 韩疯子装着没听见,疯言疯语重复一句话: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当时飞燕村人,都权当这话是疯话,没想是警世哲言。疯子的话谁信?连村里的小孩都敢当面叫他疯子、疯狗。他不与孩子们急,也不争,笑一笑,神秘一笑。 王修莲看到他笑,没人时自言自语,见人便停下了,王修莲担心韩清脑子坏了,得了癫狂病。 晚上,有些心里不踏实的王修莲,敲开韩清的门,想给韩清把脉。 王修莲说:“韩清,把手伸来,我号脉。” 韩清把手伸出一只。 王修莲说。:“不行,要两只手一起。” 韩清只得服从,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了。韩清又搞出他的神秘一笑。 王修莲说:“右手脉不浮不沉。左手受伤后,坏了,脉都快摸不着了。把舌头伸出来。” 韩清“啊”一声,舌头伸出老长一段,眼睛白翻着,装出一份吓人样子。 韩清说:“放心,王医生,我没疯。我韩疯子真的疯了,那其他人就一定正常。多谢关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把我当疯子,别人拿我取乐,我也拿别人取乐。” 王修莲说:“韩疯子!” 韩疯子答道:“嗯,叫得好,我喜欢。” 王修莲说:“韩清,你别装疯卖傻。现在运动说来就来。你能不能闭嘴?好吗?” 韩清说:“休想!除非我大脚趾头朝天。” 王修莲说:“你成分好,是贫农,努力找个媳妇。别经常拿东西给我孩子吃。让别人说三道四的。” 韩清说:“我是疯子,我不怕说三道四,我又没拿东西给你,我上山放牛采果子给我几个侄子。媳妇我不找了,心中只有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正经点,韩清。我心里只有王开云。” 韩清说:“王开云,国民党兵,两种可能,要么内战光荣了,要么到了台湾找了老婆。” “不会死的,他应该活着,还会回来。”王修莲固执地说。 韩清说:“台湾没解放,他能回得来?” 王修莲说:“要是解放了呢!我王修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 “如果十年解放不了,你是否嫁鸡随狗?大家都叫我韩老狗。”韩疯子开玩笑说。 王修莲说:“从来没正经过,狗嘴吐不出象牙,还出家当和尚。” 韩清说:“这怪不了我,有人拆了我们的寺庙,我们无缘出家,又不得不身染红尘。” 王修莲说:“我说不过你,我走了。” 这下王修莲彻底明白了韩清的心思。韩清不止一次地说起,自己这个长工害苦王修莲,很内疚,说自己要弥补,要还债,他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来还债的。这让王修莲又痛苦起来,这一夜,她又失眠了。 第60章 飞燕村的热情 日子已走近初秋。飞燕村玉米地里的人们比往常更忙了,他们从偏远的山地将长势良好、玉米捧子饱满的玉米连同根一起挖起来,运送到便于参观的地里,再挖坑栽进去,施肥然后浇水,这种密植,有时候连风都吹不进去。四十五天后,差不多八月十五中秋后,地里也长出草来,玉米秆与叶有些枯了,完全一种大丰收景象。 占山县长、书记,鹿山公社主任,带着省报记者要到飞燕村采访,一路坐车视察。县长与书记对话,县长是瘌痢头,只有边角有几根头发,书记眼睛近视。县长看着一片地,县长笑着说:“书记啊,你看啊,今年收成不错,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任务,完全靠你的福气。”书记知道在笑话他眼睛近视,眼睛还眯成一条线,像个瞎子,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击道:“难呐,你看你头顶有一块玉米地,中间长势不好,边上还有几根。”明白过来的主任、记者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到了飞燕村,他们叫生产队长带着村民现场收一亩玉米,验证产量。全村人十分兴奋。队长把副队长叫到另一边问:“韩疯子在哪里?” 张二毛副队长说:“按你吩咐的,已和管理员到另一个公社去参观养牛场。” “要稳住,监视好,我怕大家辛苦一年,马上就''卫星上天''的特大新闻,被韩疯子搅了。那我们就放心大胆“放卫星'',走!”光头队长拍了一下屁股说。 大家认为这么热闹的场景,说不定等会照相,还把俺照进去,大家都积极地围在领导周围。 一亩玉米撕下来,堆满成山,被丰收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人们,相互打听着:“几斤了?” “快8000斤了!” “大家努力,把最后一点撕来称一下。” “奇迹马上产生。” “神奇属于飞燕村。”大家呼喊着。 “最后多少?” “多少?” “报告书记、县长、主任、记者同志,亩产斤!”光头队长喜上眉梢地报告,嘴角还流着涎水。 “太好了!这是县里、公社、飞燕村的骄傲。”县长高兴得露出牙来,两个嘴皮都包不住喜悦。“来,请记者同志给大伙照相,明后天发在省报上,向全省人民报喜。” “呼拉”,大家围住堆积如山的金色的玉米捧子照相。有些人不过瘾,就爬上玉米堆上。 拍摄了好几张,队长带头呼起口号:“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幸福万岁!” 群众手舞足蹈,锣响起来了,鼓也敲打起来了!一次人定胜天传奇就这样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传向全省,甚至更远。队长保光头也成为劳模。其他地方人的前来观看,把队长忙碌得瘦了一圈。 年终,飞燕村因为高产,交了不少公粮,受到特别表扬。 可是公社认为,农忙结束了,要集中力量响应号召,马上大炼钢铁。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现如今二零一七年,王学十回到飞燕村,还看着当年的老社房外墙上写的话:“我们的三面红旗是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只是字迹在风霜雪雨中有些黯淡。 就这样,队长为写这句话,因为村里写字写得好的只有王郎中,但她成分不好。队长只能提着一瓶小酒请韩疯子写,并给他一百个工分。他是贫农,这个身份写比较适合。这几年,好口酒的韩疯子也不客气,酒喝了,工分也拿了。 可是,韩疯子在写“大跃进与人民公社”时,因墙面不够,中间少了顿号,队长没说什么,可特殊时期,就因为这个顿号,挨着不少批斗。说韩疯子把三面红旗写成二面红旗。 时间过得飞快,各个村都“想卫星上天”,都想提前超额完成任务。加班加点,经常挑灯夜战。飞燕村的全民大炼钢铁的小高炉就在老鸦窝进行,那里的硫铁矿和树木特别多。为了早点炼出钢来,学校也停课了,农业停了,全民参战大炼钢,大会战,吃住在山上,饭菜是大食堂送去的。为了建小高炉,飞燕村还到外村去拆寺庙里的青砖,说是很好的耐火材料。一时间山被挖得面目全非,一座座小高炉拔地而起,一片片森林倒下,被送进小高炉,白天黑夜炉烟滚。炼钢人日夜奋战在山上,山上布满“地雷”似的大便,这些大便有完整的黑豆、玉米粒、麦子。最近粮食紧张,开始吃杂粮,可能因为抢食,来不及细嚼慢咽就下肚子,拉出的大便消化不良。有的屁多,有的肚子痛,队长命令王郎中前来治疗,说是消化不良,弄了一口大锅,煮了麦芽、鸡内金和炒焦的山楂,王郎中说这是焦三仙汤。吃后,大家都说王医生不简单,应该给他十个工分。 为了提升小高炉温度,要做鼓风箱,人工鼓风箱。学校被征用了,师生上山会战了。风箱堆起来,有几分棺材的样子。做风箱离不开鸡毛,队里的养鸡场,大大小小的鸡都被活生生拔了毛。以钢为纲,一切服从大炼钢。散落在村里的鸡,也被追得“咯噔”直叫,追到就拔毛,身上渗透着血水,只剩下少许绒毛。在窝里孵小鸡的母鸡也被拔掉毛,因为体温不够,小鸡再也出不了壳,急得母鸡也失去信心。 韩疯子喝着几口小酒,看到这场景,疯疯癫癫地说:“这么多风箱,像棺材,要死好多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无糠猪死周身掉毛!!”大家听到这话,都吓出汗来。慌忙报告给队长,队长跑回村里,还听见韩清说疯话。觉得问题十分严重,领着几个人就将疯子扭送到公社,交给上级 上级审他,他还是那样说。问他\"无糠猪死周身掉毛”是什么意思?他说棺材太多,要饿死很多人,,你,韩疯子,你疯掉了,你是现行右派,现行反革命。你造谣。”于是韩疯子被捕关押了。 主任跑到飞燕村视查工作,说飞燕村炼钢进度不够,要想办法抢先把钢铁送到公社。朱老科出了个主意:“现在都吃大食堂,各家各户的铁锅、锣锅、废旧的铁器收去炼钢,马上就“发卫星''!” “好呀!革命性贡献!组织民兵,挨家挨户动员收缴。”主任命令道。 于是村里的积极分子民兵行动起来,将各家的除了基本用的生活生产工具留下,其他都收了。 锅砸了,王郎中碾药的碾子也抬走了,舂药的也拿走了。小秤和唯一一把铜茶壶也收走了。 两天后,在主任的现场指挥下,飞燕村炼出了钢铁包绕的硫铁矿,披红戴花,锣鼓喧天地用马车拉到公社,公社再次把飞燕村放了“卫星”,作了典型,并奖励了几车大米,一二百斤腊肉送给队长。 这下飞燕村有名了,回家路上,有人唱东方红,还有一个不知趣的家伙唱:“马儿呀你慢些跑,慢些跑·····” 队长批评道:“别唱,要唱就马儿呀你快些跑,多快好省地建议美好家园,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 “是,队长说得对,我改,还是咱们队长觉悟高。”赶马人恭维道,然后扬鞭抽打马儿,马蹄飞奔,车轮飞扬,不知何时,车轮碾压着一个石头,车子失去重心,马车翻了,一车人掀翻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革命热情,队长说:“革命都要付出代价。”在众人的搀扶下,队长回到大队,带伤给大家分享报喜。这一晚,全村人民吃上大块腊肉,还有掉毛冻死的鸡,香喷喷的白米饭。由于是放开吃,有些人显然吃得过多了,眼珠子都显得有些充血,走出食堂时,明显能听到很粗的喘息声。 这晚,王朝荣在家直叫肚子痛,什么怪声都叫出来,吓死家人。半夜,家人把王郎中请到家里诊治,王一看一摸,王朝荣的肚子胀得很高,用手轻拍,发出“嘭嘭”的皮球声,王修莲说: “是吃多了,消化不良引起胀气。” 王医生用常山在他鼻孔处呛他,然后用鸡毛帮他掏喉咙管,“哗啦啦”一声,伴随着酸腐味的呕吐物,喷在地上一大堆。喘气的王朝荣平静下来,因为呕吐,他眼中有泪水,鼻尖垂悬着鼻涕。 “谢了!谢了!家门。”王朝荣说。 “大叔,以后你少吃点!”王修莲说。 “是了,是了。”王朝荣说。 因为大协作,一平二调,拔红旗,一村人会到其他村义务劳动,粮食随便吃。乔珠江从广播里听到飞燕村成了“卫星村”,看到报纸报道,就带着一家人来到飞燕村搞协作。劁猪是他的老本行,他渐渐成为飞燕村的一员,他搬家来飞燕村落户,户名叫肖宝贵。大家感觉到有些眼熟。 他来这里,还有一个心愿,守着他当土匪时藏在山里的银子。 在一次劳动中,王郎中无意中看到劁猪匠左手残缺小拇指上的黑痣,王郎中久久盯着他看,心想:“这手怎么这样熟悉?”她努力回忆过去,什么“行德堂”见过,三角洞见过,难道他是戴黑纱帽的土匪?她猜想,不敢下结论。但王修莲这个举动让他不安,好在王郎中平静地笑笑过去了。从这一天起,劁猪匠对王郎中态度很好,心也焦虑不安起来。 第61章 光头惹怒王大毛 大队集体办大伙食堂,不定量,放开吃。加之虚报浮夸粮食产量,上交的公粮多了,粮食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断炊了,只有发动人们挖野菜。全村人在一起吃饭,很热闹,各种吃的神态,叫人看了,有几分滑稽与搞笑。你一瓢我一瓢他一瓢,关系好一点的,可以多捞一点给对方,这往往是和伙食堂有亲戚关系的人,或者不沾亲带故,也必然有些暧昧关系。一些人似乎形成一种习惯,每到伙食堂开饭,面对分饭分菜掌勺的家伙,平时不会笑的,哭丧着脸的,也格外变得亲切。多希望一个微笑,能换来点更稠的东西,这比埋头苦干工分来得容易。 山上的野菜挖光了,饥饿是人们最大的威胁,一个多月,有人得了水肿病死了。 有时候是队长掌勺,有的家就叫长得漂亮的姑娘去打饭,姑娘莞尔一笑,挤个媚眼,多少面疙瘩听话似地钻进勺子,队长然后很满意,甚至是得意的样子。队长凭这权力,可睡了不少女人。几年以后,有两个女人生的娃娃还有点像队长,有人私下议论,但又拿不出直接证据。 说起打稀粥可有学问,搅一下再打,这样面疙瘩会少,不搅的话,伸下勺,勺底就会沉淀许多疙瘩。 后来的后来,勺伸下去,就冒出几个水泡泡,边缘升起的热气也有些有气无力,懒洋洋的。饥饿的人们把瓦盆、脸盆敲打得叫人心烦。敲得用劲、最响的是贫下中农,地富反右坏在阶级斗争中学会了乖巧与听话,不会表现明显的不满。 有一天夜幕降临,屋外又洒下小雨来,这不影响大家吃饭的热情。潮水般的人群喊着叫着涌向伙食堂大门,如果再用点力,大门都要快倒在一边。队长喊着,不要挤,然而群众不会高度自觉,只要抢先能弄到吃的,心才踏实下来。这岁月,这时刻,饥饿的滋味压倒所有大道理,包括队长讲的觉悟。 王治山打饭时,经常把稠一点的面疙瘩,夹给母亲王修莲王郎中,最后小儿子王治财碗里最多。一家人相依为命,王郎中在卫生所做事,工分被队长扣了,不得不回来参加劳动。 王朝荣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叫王大毛,二儿子叫王二毛,三儿子叫王三毛,一家人集在一起吃饭,汤中的那点菜叶和沉在碗底的疙瘩,实在少得可怜。这年月吃饭,牙齿都是多余的,根本来不及咀嚼就滚下去了。 队长端着大碗,打着饱嗝,来到二毛这边,一副不可一世高傲大摇大摆的样子,似乎他天生就比别人优越,对二毛板着脸说:“你今晚送个通知到大屯村。” “队长,明天送行不行?这会儿正下着雨。”二毛说着,眼睛有些“日鼓”与怨气。 “我日你娘的,现在就给老子送去,你敢“日鼓''我。” 话音刚落,二毛愣着眼睛斜视,队长愤怒着,一个嘴巴将二毛的碗筷、汤水打落一地,脸上溅着许多面汤,土碗破成几块,狗在地上争先恐后抢吃,互相之间还撕咬。队长喘着粗气,在那里不解恨意。二毛躲在一边哭,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队长,雷都不打吃饭人,你打他,怎么还日娘倒爷的,我妈惹着你了?”王大毛上去问,讨个说法。 “今晚怎么的,你一个地主,想打架,我日你娘,怎的?”光头队长骂道。 打架不敢,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镇压的对象,但要用别的法子来压队长的威风。 “好,你比雷大,比天大,天下也是你家的,我背我娘来,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王大毛生气道。 王大毛的妈早年结婚,八年才生得王大毛。近年来身体日渐垮塌下来,出山劳动的日子少了,病歪歪地躺在火塘边取暖。 队长惹怒了王大毛,大毛小跑步的样子跑回家,推开门,一下就把他妈抱起来背在身上,直奔伙食堂,也不顾她老人家身上落雨。老人家也搞不清什么事,一副惊愕的样子,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问王大毛:“儿啊,什么事?” “没事,有人欺负,没事。”王大毛说。 队长自知理亏,见王大毛真的回家去把他娘背来,即刻走出人群,找到王治山:“干脆你去送通知。”王治山不敢怠慢。 王大毛走到伙食堂门口,见队长不在,嘴里骂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听得他妈不知所措。 群众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偷偷笑,有的在心里咒骂。 “大毛,保光头回家了。”有人说。 大毛转身背着母亲就向队长家走去,嘴里还是那句脏话。社员叽叽喳喳跟在其后,想看看这个闹剧怎么收场。队长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门也紧紧锁着。王大毛在门外不知羞耻地大骂: “你有球本事,你出来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 “贼干的,你出来呀,你不是人养的。”这句话,在队长门口,一直骂了好久。人们也失去耐心,纷纷散去。 大毛头发蓬乱,枯黄,眼皮垂肿,眼珠发红,属于那种火暴脾气的人。这刻,心里像塞了一把火,脑子也乱哄哄的,脸一直很难看地拉下来。队长不敢来,王大毛自个认为:队长不是人养的,就是畜牲,威风不在,心里就阿q了。他恨自己阶级成分不好,要是在以前前,早就提着杀猪刀,干个你死我活。现在是不得志不得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吧,忍一忍,就算捏着鼻子吃个臭屁。 他于是丧气地背着他妈往家慢慢走,两眼长时间直盯着前方的小石头,狠狠地一脚踢去,小石头直射在墙上,然后滚落下来,他听到自己鬓角的血管愤怒的声音。 “儿,算了,都怪我们出身不好,害了你们,娘衣服快潮湿了,回家吧。”他娘很麻木、细微的声音说道。 二毛挨了队长的“耳刮子”,在那里楞着,久久想不通,那份伤心、委屈、无奈化作冰冷的泪水,像飞燕村呜啦的河水,呜咽着,流淌不停。 第62章 王治山送通知 王治山头顶着篾帽,吱吱吱地,踏上去大屯的泥泞之路。豹子、狼、麂子的影子在他脑海里闪现,一个个冷战打上心头,没多少胆量去大屯村,途中要经过两条小河,一片茂密树林,还有一片乱坟堆。 这么想,脚下有些犹豫,但想到王二毛的遭遇,也就脚步迈出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不管如何,今晚的通知要送到大屯村书记家。 雨下得不大,也就是牛毛细雨,摸黑路不是好走的。燃烧的火把,要是烧得快的话,就惨了,途中火灭了怎么办?火把烧得越快,人就要走快些。 几天来的雨水,给呜啦河的水涨了不少,翻滚的黄色细浪,哗啦啦往低处急流,这一片黄土地长年累月,不知被河水带走多少泥土。 王治山卷起裤腿,试着过河,水深到膝盖,提腿往前迈一步,有些艰难,上身摇来晃去,险些跌倒,每迈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后来,他感到在水里迈碎步,冲力不大,上身的稳定性要好些。 趟过小河,对面就是山坡,路弯来扭去,两旁的各种杂木树的枝叶,相互交叉支撑着,把小路的上空遮起来,深远的森林小道是黑森森的,偶尔从杂草间飞快逃窜出只野兔,弄得树叶沙沙地响,吓得他心往里缩了一下。越紧张越怕,胆小更怕,更重要的是心中有鬼,他也不敢回头望自己的身后及肩膀,总觉得身后有什么跟着他,背脊梁上,一股一股的寒气像毛毛虫,不停往上爬。 他心咚咚地跳着,他听老人说,走夜路不能看肩膀,肩膀上有一盏灯,要是看了,会熄灭,鬼祟会上身,于是脚步也比往常加快了。 前面是大屯村的乱坟堆,多少年来,这里埋下数千口死人,据说村里死于非命,不到三十岁,叫“短命鬼”,只能埋在这里。有冤案的“短命鬼”埋在这里不少,人们常说这里会闹鬼,还会像人一样哭。在飞燕村的山坡上,有人看到这个山坡有鬼火燃烧,有时火焰有几丈高,有时会窜来窜去。其实这是干燥腐殖土被夜风吹袭,飞扬起来,人们看到的是磷火。 有句话说,“在家怕鬼,在外怕水”,许多人经过这里,都不敢将眼斜着去看,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王治山经过这里,故意把火把吹得明亮些,壮壮自己的胆量。他竖着耳朵听自己“嚓嚓”的泥泞路上的脚步声。他心中明白,这就是乱坟堆。 不经意间,那些坟堆里传出来一种酷似人在夜间睡觉咬牙齿的声音,再往前走十多米,他心呀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仿若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心口闷慌慌的。 “呱啊!”突然一声怪叫。 王治山脑子像挨了一个闷棍,手一抖,火把散在地上,火星子到处飞扬,全身的毛孔都立起来,思维全都空白了,热辣辣的东西从两腿间往下流。恐则气乱,惊则气下,惊恐之余,膀胱括约肌失调,小便不出来才怪。 他楞了好一阵子,又从刚才的恐怖状态恢复过来,乱坟里“唰啦”一声,伴随着麂子的“啯喔”声,从山这边叫到那一边。此刻他才明白,这是麂子,他吓怕了,也学着麂子的叫声给自己壮胆,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坟里扔,看样子这下不怕了,嘴里骂着:“妈的,吓死老子了!”他又啊啊地大声叫唤,麂子变换着调子的怪声,越来越远。 他慌忙捡起散乱的火把,歪着嘴“噗嗤噗嗤”地吹,火苗又重新燃起来,照亮小路,自己冒着一身冷汗,终于趟过大屯村的小河。走进大屯村路口,村里的狗叫声从远处传来,算是对黑夜里陌生的不速之客的一种警告。各家各户都已经入睡了,不知道哪家的公鸡也奏响了夜里第一声鸣叫:“喔·······喔·····”要是在现在,一个电话一分钟就解决了,那年月落后与偏僻,可想而知。 磨了半天是这个结局,真是无言。可我们能理解,下雨路滑,不敢走得过快。大屯村的鲁书记一家人,因为白天干活,太累了。王治山喊了几句书记的尊称,不见回声,敲门也不起作用,此刻加上大雨声与狗叫声,淹没了他刚才的敲门声与呼叫声。 王治山也不是没想过,或许是对方听到,不想受到打扰,故意装着没听见,谁叫自己是富农,出身不好只得受罪,他用他母亲的话安慰自己:“努力活着才有希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 书记屋檐下有个牛车,上面铺了些牛吃的干草,天虽然冷,可他那份睡欲却打败了勉强支撑起来的眼皮。他自己感到,瞌睡虫上身了,实在太困了,摇晃着疲惫的身躯,迷迷糊糊,一下倒在牛车睡了过去。 这一夜雨没停,下半夜还有些风。 大约五更时分,王治山做梦,梦见自己右脚手又麻又木,自己被冰块冻结了,怎么使劲用力地挣扎,也无济于事。 谁家吃奶的娃娃哭喊着,狗叫声又叫起来,王治山也醒来。天还没亮,这个时候,让人心烦。 身上破烂的衣服抵不住夜间的寒冷与饥饿。一个人在牛车上瑟瑟地抖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肌肤布满许多鸡皮疙瘩,冷冰冰的。蜷缩着的双腿,麻木得不能动弹。 天放出鱼肚白。 书记老婆披着凌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见牛车上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头上散落着牛草,年轻人全身像筛糠一样发抖,脸色青苍色,目光暗淡,清鼻涕糊在上唇,上下唇不断抖动,牙床撞在一起,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一种对别人,或者是对自己年轻时的可怜可惜,使得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迟疑一下,走过去对年轻人说: “你做什么事?” “我送通知来的。”王治山说话时,像是大舌头说话。 “快进来吧。”书记夫人说。 穿破衣服的年轻人,脚手冰冻,有些麻木,走得非常吃力,他恨不得马上飞进家去,里面有温暖的空气。 好心的书记老婆,看着冻坏的孩子,同情心促使她爬上楼梯,找到几个鸡蛋大的土豆,塞在火塘里。 火塘里架起干柴,书记老婆用一根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了柴火。火苗子射出的温暖,烤得王治山身上冒着热气。 起初,年轻人冷得不行,几乎将手放在火苗上烧,不一会儿,身上有些舒服,不怎么筛糠,顺手将鼻涕擦在袖口,可刚才烤火的手,现在却痛得他“呦呦”直叫。看来突然解冻,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他仍然感到,虽痛但快乐着。 没燃烧完全柴烟,把屋子里笼罩着,王治山呛得打喷嚏,但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可爱的火塘。楼上传来书记的吼叫声: “这个婆娘,大清早,就不让老子睡个好觉,搞什么乌烟瘴气的?老子气管炎就是你弄的,这个憨婆娘。” “老头子,上面送通知来,你快来看,昨夜就送来了。”婆娘喊道。 书记生气说:“什么破事?公社又发生什么大事,什么政治运动,昨夜雨这么大,还送什么通知?折腾别人,自己也不安生。” 书记翻身起来,披着棉衣,急切想知道通知的内容,他也不敢与政治开玩笑。 王治山已经闻到土豆的芳香,对饥饿的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芳香味。什么是美食?什么最好吃的?就简单的两个字-饥饿。眼睛顿时有些明亮,不像从前的黯然。 书记的老婆,用火钳将火灰里那些黑不溜秋的土豆刨出来,放在嘴边吹吹灰,慈善地望着年轻人,伸手拉起年轻人的手,将黑家伙塞在他手中。 饥饿挡不住,还有美丽黑土豆的诱惑,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很快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鼻根子一酸,热泪水仿佛冲破闸门似的往外涌。他哽咽说: “谢谢大婶,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书记走下楼梯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治山。” “不认识我了?你爹娘呢?”书记说。 王治山说:“我爹当国民党兵,去了就没回来,我妈叫王修莲。” “噢,我知道了,飞燕村大名鼎鼎的王郎中啊,你妈是好人啊!有这样的儿子不错,可惜成分不好,什么富农、特务、通匪,你们村瞎球搞,好斗!五湖四海的人搬家来的,就喜欢整人,新闻多。我不喜欢这个村子的人,村庄倒是风景好水也好。哎呀,通知拿来我看看。” 书记打开一看,扔在一边说:“什么又要开会,农业生产不好好,什么赶英超美,拔红旗“放卫星”,你看着,不饿死人才怪。” 他婆娘说:“老头子,那是文件,你是铁饭碗,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 书记说:“我一个农民,就喜欢实在,民以食为天,农民最根本问题就是吃饱肚子,过好日子。” “你这脾气,要吃亏的。” “去去,我的事你不要管,对了,小伙子,你多拿几个土豆回去,听说你们口粮不够吃,是吗?”书记说。 “是的,书记。” “恼火了,这日子哦,不好过呀。以后说不定就是寅吃卯粮-断炊。”书记说。 王治山与书记又聊到昨天,飞燕村队长打人的事。 “这家伙,就仗着他老表赵老二在公社当领导,乱整。唉,仗势欺人啊,你看着以后没得好果子吃,唉,回去吧,小伙子,以后来送通知,你大声喊,使劲敲门。”书记说。 王治山趟过小河底,穿过大麦地,顺着大斜坡,赶直路,爬上飞燕村的山梁,回到家里,他将黑土豆交给母亲:“妈,我舍不得吃,这是书记家给的,我拿回来一家人吃。” 母亲望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眼睛湿润了,她仿佛看见一个闪现着成熟、孝敬心的男子汉的面孔,把孩子搂在胸前,表达了一种安慰与肯定。 王治山没说出昨夜发生的事,眼睛也一样湿润。 王修莲说:“治山,去队长那里汇报情况。” 第63章 饥饿是一种威胁 饥饿对动物来讲是一种威胁,对人来说,大家都有体会,全身无力,心慌意乱,头昏脑胀,饥肠辘辘,这种闹“空城计”的把戏可不好受。人们苍白色的脸,嘴唇干瘪,一看就气血两虚;偶尔变化成铁青色,你问他,多半是因为愤怒。眼里那份神的光彩也慢慢黯然失色了。 夏末秋初。 瞧见黄绿相杂的面蒿粑粑,怪嘴馋啊。忍不住,干瞪眼,很艰难地咽一下口水。放松肚皮,噘着嘴与鼻子,深深地吸口气,闻闻它,那份饥饿的感觉越发强烈而难以忍受,仿佛整个全身的饥饿的毛孔都武装起来,将面蒿粑粑所藏着的全部香甜都吸尽,才会安然地将立毛肌放下来,自感安逸。 面蒿粑粑是用蒸熟的玉米饭,用水煮的面蒿混在一起,在碓窝里捣成黏糊状。拿出来后,用手揉搓,做成饼的模样,在太阳下暴晒。农村的碓窝,是能工巧匠,将十分坚硬的巨大石头,用铁锤、铁钻,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 面蒿,绿灰色,表面是灰白的,将它拿在手里往两端撕拉,有种绵绵的弹性,里面是绿得发嫩的肉质。 饥饿的人们发挥自己的智慧,将撒乱、不易集合成一团的玉米饭,与这种具有粘合作用的面蒿掺杂在一起,这样面蒿就当野菜,节省粮食,这年月,粮食比金子还重要。 据说面蒿只生长在植被很好的地方,尤其是山高皇帝远,穷乡僻壤的荒地里。水煮后,过滤去“苦人”的苦涩味,与玉米饭一比一混合,奇怪的是,这种面蒿粑粑是不长霉的,查《江南本草》,它具有清热解毒、消炎的作用。21世纪,医生用面蒿给那些吃惯大鱼大肉,因肥水过度,引发痔疮的人治病。 一个生产队有十几个小组,组长是最权威最直接的领导,有些社员不听队长的话,顶组长的嘴。在飞燕村。劳动中的组长一声令下: “休息半小时。” 被饥饿吓怕的人们疯狂地在荒地里采面蒿,小孩子跟在大人的屁股,为一棵肥大的面蒿,娃娃常打得头破血流。 “大家干活了。”组长说。 如果有人还干私活,就要被扣工分。 在这个平均主义色彩浓厚的年代,要滑头的也一样有工分,少干多干一个样,谁甘愿付出更多的劳动,力气付出越多,饭量就增大,可队里分来的饭菜并没有与付出的力气成正比,干得越多,饿得越快,谁愿意受这分罪,一年干,一年吃不饱饭。 这样的生活,加上繁重的体力,绝大多数人眼眶深陷,脸上皮包骨头,颧骨下塌,那是明显塌下去,细想起来,真有点像冬季河道两边的空岩,空岩下的泥土被洪水无情地搜刮了。大家议论纷纷大食堂还能办多久。 不久有人饿死了,有人水肿了。李兰英因不能再次满足队长的兽欲,几次不能得逞,就迁怒于她。在一次干活过程中,李兰英顶着队长的嘴,被他狠狠踢了几脚肚皮,三天后死了。李兰英母亲放出话要状告队长,队长来问王郎中,李兰英是因为什么死亡的?王郎中告诉他,是脾破裂,肠子断了死的,她临死前说是保光头踢死她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保光头的,光头不想出丑才故意踢死她。后来,保光头卖了些衣服,拿了钱给王郎中,请王修莲去说情,后来案子就不了了之,那种环境,告也没用的。 由于大炼钢铁,大面积毁林,加之开荒,这年,来了一场大雨,好多田被水冲毁了。公社送来的救济粮也吃完了,连队里的种粮都吃了一半。队长不得不宣布,说话的声音很小:“上级说了,这是一场自然荒灾,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大食堂散了,大家,散了,散伙吧,自己想办法,要饭,投靠亲戚去。” “我的天啊,锅都砸了,怎么过呀?”有人说。 队长说:“队里最后一点点糠、玉米、小麦、土豆分给大家,队里只剩一半明年的春播种了,散了吧。” 第三天,好多人因为吃糠,拉不出屎来,就请王医生用筷子掏屎。有的人痛得哇哇直叫,肛门掏出血来。 谁喜欢吃山茅野菜,许多都是苦涩难咽的,本来就苦涩的命运,苦涩的日子,还得吃苦涩野菜稀粥,这生活比黄连还苦。苦到极处,便顿生寒意,那份寒气沿着背脊梁和干瘪的肚皮,直串心尖。寒心啊,老天爷,这日子怎么过? 味道舒服的少得可怜山珍,快濒临枯竭,如土瓜、山药、老母猪蔊菜、豆金粮、灰灰菜、荠荠菜。好大一个山头,被饥寒交迫的人们反复挖掘,像炮弹炸过一样。特别是沙松树根皮,被人挖起来,树就倒来,皮又酸涩,吃得人大便不通。苦角是一种中药,专治腹泻的,人们吃了,让人腹胀。生何首乌味涩,吃了使人腹泻。王郎中一家没吃的就喝水,大家尽量不要活动就睡在床上。天晚了,王治山还以为是天亮,都叫一家人起床,说是要到山里找野菜,结果出门不久天就黑了。实在饿得不行,第二天又上山,王郎中带着一家人上山找吃的,大家有气无力在山上刨土瓜,孩子们都走不动了,在一个山坡上,王修莲怕他们滚下山去,将饿昏的孩子王治财放在一个土坑里。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花平时舍不得吃,也饿得昏昏欲倒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身上还背着最小的女儿王治梅。王修莲于是又眼里冒着“金苍蝇”找能吃的东西。等她返回来时,王治财的脸部被豺狼用爪子扎破了。飞燕村有些人为了活命,吃了不该吃的观音土,就汗干力尽,晕死在自己挖的坑里,再也爬不起来。飞燕村山里的土坑埋藏着一个悲壮的歌,悲壮的岁月,悲壮的故事。 王大毛家的成分是恶霸,这个恶霸也是穷家薄业。不,不算薄业,穷到骨子里,严重破落,在飞燕村因为可恶,蛮不讲理才划成这样的成分。 这年冬季,寒风夹着弥漫的雪花,在飞燕村的山梁上,铺起薄薄的一层。前几天,王大毛的母亲才惨死在山上的土坑里,旁边横着一个黑色的小钩锄。等他们发现时,人都硬了,家人哭喊着回飞燕村,请村里几个人,准备抬到王家坟山埋。可等人们返回山里,接近现场几百米时,不远处看到几匹狼在破土坑周围东张西望,众人点燃枯草,燃起火把,向狼群冲去,狼怕火,见到这般场景,狼嚎叫着钻进林深处。 看,土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饥饿的狼群把尸体撕咬得不成形体,衣不遮体,血肉模糊。 天阴沉沉的,荒山死一般沉寂。王大毛家人,哭喊着,枯树上几十只乌鸦凄凉地叫着:“呜啊,呜啊”。乌鸦心慌意乱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直到很晚也不肯离去。乌鸦看着他们的食物将被掩埋,绝望地叫出怪声飞走了。 村子里升起一缕青烟,应该有人煮野菜。 “吽,啊”。远处传来老黄牛的长叹声。 王大毛家人看着这种场景,悲伤的哭泣声,也渐渐没有多少力气哭出来。只有泪水代替哭声,那是无声的哭泣,一滴泪珠,伴着一锄黄土。这样,在黄昏时候,垒起一个大土堆,担心狼来刨食,兄弟几个捡些石头从周围护起来,点燃些干湿混合的柴草,燃烧着围着新坟,他们一步一回头地往飞燕村走,脚沉重,心更沉重。 山上的火星子在空中,像幽灵一样游荡,潮湿的柴禾被烧得闷响。 王大毛回头之间,又看到火堆不远处狼群张牙舞爪。 从此,这里多了一堆王家坟,至今还有王家的子孙,也偶尔在清明节与十月朝,来这座孤坟上挂纸。 一天,寒风卷着滚动的雪花。飞燕村山坡,已经堆起厚厚的雪。这一天,社员没有出工,蜷曲身躯,围着火塘取暖。 王大毛家人想到:这么冷的天,应该加点粮食在锅里,该稠一点吧。其实不只是他家,其他户人家碗里,能够稠一点,哪怕就一点点都是奢望。 晚饭,王大毛一家人的奢望,就是吃点稠一点的稀粥。不管如何,也不能拒绝那一碗土豆稀饭。这土豆稀饭来得不容易,是将土豆种切开,有芽一边留着春来播种。你看,人那,饿了,什么都好吃,稀里哗啦,就从那张无底洞漏下去,胡子上还黏糊些汤水,怎么也舍不得浪费,伸出长长舌头,把汤水舔个干净。他们很谨慎地将黑破碗,移到嘴边,希望通过舔舐,缓解饥饿。 可是善良的人们啊,他们那副眼神永远吃不饱。肚里不饱,眼里更不饱,他那份贪婪与渴望的目光,让我们今天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们,看了是否会心碎?革命为了解放生产力,解放了十多年,这里的人们还过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日子,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这个飞燕村庄没有规划好,折腾出来的。 有个别人议论说:“可那时候,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衣服如此破烂。” 飞燕村的人们大多人都这么想,阶级斗争一定要抓,要革命,可是,不要空着肚子闹革命,如果再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被饥饿给革了命。 这一夜,雪下得很大,门前有的树被压倒了。飞燕村地处高寒山区,夜里的寒风把门窗吹得咣当咣当地响,叫人心惊胆寒。王大毛家屋子烂糟的,门也年久失修,有一阵风雪,发飙了,撕打两扇木门。咣当一声,木门突然倒塌,依在门旁的小黑狗吓得嗷嗷直叫,没人去看个究竟。 王大毛一家人还剩下四口,他是老大,下面有二毛三毛,还有恶霸王朝荣。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门外借着雪光,那个时代,没有表,还以为要天亮。 其实这才三更半夜,一家人十分难熬。多年来,所有的铺盖,就是一张马皮,三个蓑衣,两张草席。你瞧,一家人从老到小依偎在一起。他们睡在火塘上面,这火塘可给这家人带来不少温暖。由于突然下雪,柴火集得不多,加之每逢寒冬季节,睡觉时,就用水将火熄灭。火塘上铺一层薄木板,然后再铺上马皮,上面盖上蓑衣,就过冬了。 第64章 天冷怕刮风 王大毛的父亲王朝荣,因为妻子饿死在荒山野外,心情沉重,天气寒冷,腰腿的风湿病痛得他大汗淋漓。俗话说,天冷怕刮风,人穷怕生病。可王朝荣就遇到这样的日子,病痛、饥饿、寒冷,多方面折磨着自己,晚上就睡不着,就跌跌撞撞在屋里摸索。他有些脑子乱麻麻的,眼前飞舞着金色的苍蝇,饥饿导致的低血糖,眼花昏乱,想到这日子没有盼头,成分又不好,身体又差,出不了劳动力,家人挣的工分,分红少得可怜。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五岁,换来的粮食不够吃,老大老二都成人,为了多留下一份粮食,不想拖累他们,这喉咙三寸气还是早点断了好。与其这样活受罪,不如下土去见阎王算了。这么想着,就摸到墙角,找到根绳子,颤抖着握在胸前,眼泪一个个滚出来,沿着脸颊,从腮帮上滑落下来。 王大毛的父亲移着沉重的脚步,艰难走出门去,回头看了一下家门。 在心里自言自语:“别了,亲爱的孩子们,别了,苦难的人世间,他仿佛看到前不久已故的老婆向他招手、呼唤。那个声音来自很远很远,是山的那边,泪眼折射出老婆做好的饭菜,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那是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老婆还生了一堆篝火,外面是金色的阳光。他这样想着走着,又一次回过头来,看了最后一眼飞燕村的模样,雪花扑打在他头上,这雪挺好,他伸手撮一小点雪花放在嘴里。他想,自己将走向他认为神圣的地方,那地方什么都解脱了,这么想徒然有些幸福感。这么一走,告别了痛苦、饥饿、寒冷、批斗,我死后真变成人们所说的鬼魂,我一定要来这当权派家闹鬼。他们斗我,折磨我,让他们也尝尝我鬼魂的功能。解放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世事一变,这日子便暗无天日,回顾一生,活着算个球,被贫协主席踢来踢去,我剥削过谁?没有!他想,这是他爹一辈不会做人,留下的因果报应,远处赶马车路过的人,他父辈就抬着刀横在大路上,说你马太瘦,没资格走我们村,要路过可以,留下买路钱,就因为这事呀,还有自己也有错,不该用香火烫人,换来个恶霸地主。我算个球的地主,过去像样的好地没一块,但愿这一死后,换回点村里人对子女的同情,啊,别了,亲人,我走了。” 借着夜里的雪色。他东倒西歪,来到飞燕村那棵老核桃树下,找几个石头堆起来。勉强爬上去,将绳子拴在树枝上,费力地将头套进活动扣上,闭着眼睛,深深吸口气,双脚用力将石头蹬翻,身子突然往下沉。“啊”的一声惨叫,他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用绳子栓着菩萨脖子拉倒的样子,脚手挣扎一阵,便断气了。 在这棵树下,结束了一生,最终交给了生养他的黄土地。 话说,“啊”的一声,吓坏了正在茅厕拉屎的小脚老太(其实,小脚老太并不老,也只是40来岁,因为脚小,是人们给她的绰号)。排便是很舒服的,本来就要快拉完屎的她,由于阴森恐怖,一股凉气从背脊上窜,毛森森的,汗毛一波又一波地打到头顶,将没拉完的屎也随着缩进肛门,索性将眼前拳头大的石头,用来擦屁股眼。慌忙着把裤子系好,东张西望,准备走。那些饿坏的狗,激动不安地从她身边窜过去,抢着那堆冒着热气的屎,突然“妈呀”,一个马趴,跌倒在地上,手刚好抓住刚才擦屁股的石头,往狗身上打,骂道:“狗日的,这些臭狗,懒狗。”她愤怒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向龇牙咧嘴的狗群,一条瘦狗以为是同伙咬它,也顾不得抢占有利位置,几条狗便打起架来。 “汪汪,汪汪······” 被咬伤的、劳力不强的狗,夹着尾巴“呜呜”地嚎叫着选择离开。 小脚老太嘴里骂着,手里有股臭烘烘的气味,正好找不到擦手的地方。农村没有自来水,想到路边那棵核桃树可以擦手,她喘着气,几乎小跑步往回走,脚下的雪被踏得“哧哧”地响。来到核桃树下,她刚好要伸手去树皮上擦屎,抬头望见一条黑乎乎的似人非人的挂在树枝上,脑袋歪斜着,嘴里吐出很长的舌头。人吊死后,舌头由于绳子地牵拉,压迫喉头与舌根,舌头便伸出来。难怪小脚老太惊叫着:“我的妈呀。”她失魂落魄,三步做两步,就跑回家来,脸色苍白,神色惊愕。 小脚老太是食堂的管理员朱老科的女人,这个人从来吃穿不缺,平时偷些粮食藏在家里。有句话说,饿死的伙夫有八百斤,她也不胖,经常带着几个委员开小灶。昨晚,她吃得太多,半夜肚子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担忧,肚子疼时,就要上厕所,拉完后,要舒服些,她自己知道是有时候暴食,消化不良。上个月,到王修莲家搞到些草药。修莲说,你这是痛泻,要吃“痛泻要方”,便开了一个方给她。结果她去公社医院抓药,嫌药贵,没抓。回来后又找到修莲,修莲是不敢收钱的,这么多年,自己占了王修莲很多便宜。修莲无奈,抓了一些小南木香、野枣子根草药给她,效果很不错。可是呢,药停了,病又发作。她猜想:这个坏分子故意不让我病治好,等明天,叫她再弄点药来,反正王修莲成分不好,我也是农村的红人,谁不给我面子,我随便像唐僧一样,念紧箍咒,我看你孙猴子能耐几何,这些专管分子最怕运动。小脚老太就这样想。 小脚老太并不知道悬吊着的是王大毛他爹,惊魂未定,总以为撞了鬼。而王大毛一直以为,父亲去上厕所,不会出事,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渐渐亮了。 “大毛、大毛!”门外的王修莲大声叫道,声音急促。 看到门也倒了一块,王修莲疑惑不解,这家人,昨晚发生了难以理解的灾难。 不见回答。又大声吼道:“大毛,大毛,你爹上吊了,小发财的,你还睡着干什么?” 大毛惊慌地问:“什么?大婶。” 王修莲说:“你爹寻短见了,快出来呀。” 兄弟三人吓坏了,悲痛哭喊:“爹呀,你怎么能这样?” 天大亮,雪还纷纷扬扬,小脚老太一直认为昨晚闯鬼,同时很早起来,看个究竟。 树上吊着个雪人,只有一只脚有只破鞋。另一只不知到哪里去了,或许早已被大雪掩埋。 家里穷得什么也没有,哪来的棺材,请人来抬死人,要花费钱粮。这个家连生活都成问题,怎么办啊?大毛试图去队里借粮,抱着希望来到队长家。 大毛哀求道:“队长,我父亲去世了,想向队里借点粮。” 保光头说:“队里只剩下一半种粮了,那点粮食借给你,其他人是不是不活了?” 大毛哭着说:“抬人上山,总得吃顿饭吧。” “没有,明年的种子不可能也吃掉。你也不想活了,你不想想是什么年头?”光头说的是实话,同时他对大毛痛恨入骨,想起日他妈的事件,让光头下不了台而生气。 王大毛垂头丧气,含着眼泪,灰溜溜回到他家的茅草房。两个年轻孩子,呆在已经死了多时的父亲身边,泪水转来转去,嘤嘤地哭泣。 大毛说:“二毛、三毛,队里借不到粮,这怎么请得动人呢?听说队里干扫雪的活,请来的人没有工分,估计都来不了,咱们拖去埋了。以后谁叫老子抬死人,叫我声爹也不去,最好是各家死了各家抬。我去请富农贾包子、王郎中家人来帮忙,结果队长这个杂种养的发话给社员:不准任何人帮忙,这是报应,否则是觉悟有问题。大家都怕怕被扣上帽子。” 三毛最小,哭得最令人心碎。 大毛也不去请人,带着二毛去王家坟山挖了坑。 中午,雪花稀稀拉拉地往地上坠落,风也小了许多,他们把父亲留下的所有衣服穿在父亲身上。哥俩将父亲抬在蓑衣上,往山上拖。三毛跟在身后嚎叫:“爹呀,你别去,爹呀,爹。” 这种结果,是他父亲没有想到的,他死前断定人们会给他的孩子更多同情。 大毛又气又伤心,还有恨,恨队长暗中指示队里人不要帮干恶霸家,说这是报应。 在雪地里,大毛带着哭声,自言自语地说“各家死了各家抬”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雪花、叹息、无奈、恨啊交织在一起。 路上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还有一条长长的,蓑衣划过的痕迹····· 人什么时候会疯掉,要么太高兴,要么过度悲伤。王大毛显然是后者。有时候,他脸上滑过一丝神秘微笑,他估计是脑子快出问题了。 “各家死了各家抬。”自言自语,断断续续,有时上气不接下气,就这样,在上坡的地方,他们三人猫着腰两手抓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坟山吃力走去······ 一个悲剧的开始,往往会来下一个悲剧。这种精神刺激,给他日后经常背着马料在荆刺与草丛奔跑,上吊时绳子突然断开,摔成腰椎骨折而埋下导火索。 第65章 享受桑拿浴 最近,公社的生产队有大量营养不良性水肿的农民,到卫生院就诊,卫生院的大门都快挤破了,医院也没有什么办法。院长就请示公社,公社就出了一套方案。保光头在喇叭里有气无力通知: 通知,请公社各生产队注意了,凡是水肿的同志,请于星期三到公社来,洗桑拿浴,坐蒸气桶,能有效减轻水肿。鹿山公社、鹿山卫生院。 “王赤脚医生,你听到通知了吗?”贾包子、王大毛问。他们两人也肿了。 “刚听到。我现在不是赤脚医生了,就叫我王修莲吧。”王修莲说。王赤脚最近也没去卫生所上班,被支部书记的亲戚给赶跑了,说她成分不好,不能混到幸福主义卫生战线中来,要纯洁组织,卫生院院长要留王修莲继续干,但迫于觉悟立场问题,院长就放走了王赤脚医生。 “有用吗?”贾包子问。 “公社和卫生院组织的,肯定有用。缺医少药的年代,死马当活马医呗!”王修莲说。 “那我们也去治一下。村里有好多浮肿的人,队长会组织大家的吧。”贾包子说。 猜对了,队长组织牛车,拉着第一批水肿群众走在通往公社的路上。 王郎中怎么就不去呢?她知道这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水肿,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鬼主意。蒸汽桶蒸一时,治标不治本,之后又会肿的。她突然懂了,但又不能乱说,说了是会犯错的,这年头,当个哑巴最安全。 生活困难,粮食紧缺,韩疯子等一些右派、黑分子被释放了。韩疯子回到家里,过了中午,没见过群众去大食堂。自己饿了,他跑去食堂看,里面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他才明白,伙食堂散伙。他叹到,还是当右派、黑分子好,在关押在牢房,至少有点吃的,犯错误不至于被饿死。这下怎么活呀?真想再故意犯错再去劳动改造。 他走去王修莲家,想打听当下飞燕村是什么形势。 “王医生在家吗?” “在哎!”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出像是好久没吃饭了,王修莲说,\"是韩清嘛!进来。” 韩疯子穿着破烂,如同一个讨饭的叫花子,出现在王医生眼前。因为有公家人来找王医生看病,就说:“韩清,你先坐,我给供销社何师傅抓点药。何师傅,你呀不生孩子的原因是月经不调,冲任虚损了,宫寒了。如同农民种庄稼一样,在保证种子没有问题的基础上,只要风调雨顺,土地不要冰天雪地,种子会从地里冒出来的。你的左右尺脉迟缓无力,我给你的双参、花蝴蝶、淫阳霍、野当归,每样六钱,你回家后再加二两甜白酒混在一起煮,例假完后连服12天,就可以下种了。” 何师傅说:“好好,谢谢,王医生,给你多少钱?” “何师傅,你给几万我也不要,钱对我没有用,你在公社,熟人多,你们是吃公粮的,能不能帮我点口粮,六个月没有吃过饱饭了。” 何师傅说:“那行,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王修莲说:“我走不动,让王治山跟你去,好吗?” 何师傅说:“行,治山跟阿姨去,回来就有吃的了。” “是。”王治山回答说。孩子们听到有吃的,眼睛雪亮了许多,精神有些振奋。王治山跟着何师傅去公社去了。 王修莲问:“你怎么回来了?” “哎呀,劳改队也没粮食,把我们放了。王治强,跟着叔叔韩疯子找吃的。走啊。”韩疯子说着,用手拉着治强走了。 走到外面,韩疯子小声与王治强说:“饿不?” “饿。”王治强说。 “你要等着饿死,还是活命?”韩疯子说。 “活命。”王治强说。 “今天好多人出工了,听说队长、管理员他们送水肿病人去公社。”韩疯子说,“那好,我才好下手。” 韩清讲:“记好,饥饿的人只要是能吃的,是不讲究什么食物的。贫穷的男人只要是女人,就算不漂亮,也娶来做妻子。穷得连肚子都吃不饱,人就会去偷盗,这也是为了活命。古人说得好,叫饥不择食,贫不择妻,贫穷起盗心。今天咱们弄来的东西的行为,叫分享。等会你放哨望风,有人来的话,你咳个嗽。我到队长和管理员家弄点粮食。啊!” 虽然韩疯子左手不得力,但翻窗户挺利索。他潜入队长家,偷得一小袋玉米,悄悄溜走了,然后找个地方藏好。 他又从门缝里,轻脚轻脚溜进管理员家,看到他老婆在火塘边正打瞌睡,火塘边的锅里正冒着热气,扑面而来,一股腊肉香,诱惑得韩疯子大口吞下口水。他摸了一块煮熟的肉,猫着身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王治强目睹了整个过程,肃然起敬,不敢小视这个独臂大侠,别人喊韩疯子,王治强、治山都叫他韩叔叔。 韩疯子不准王治强说出东西的来历。他们偷偷回到王修莲家。 “快来,大家一人咬一口,这是我从公社带回来的。大家不客气,都吃一口,留下一口给王治山。”韩疯子把玉米颗粒放在火塘灰里搅拌,受热的玉米噼啪作响,像花蕾装满了整个春天的力量,一下炸开花了。大家愉快地分亨,嘴巴周围,黑糊糊的,像吃了黑芝麻糊。喝一碗冰水下去,消一下爆米花的火气,滋润安慰一下肠胃,那股舒服劲找不到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晚间,王治山也带来了何阿姨家的大米和红糖。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这红糖很珍贵,粮食更少得可怜。这些物资在当时,比黄金不知要高多少倍。如果给你一堆粮食和一堆黄金,我想你会毫不犹豫地要粮食,有钱有个屁用,那时的钱财如粪土。 韩清能偷到东西,因为队长和管理员带大家去街上洗桑拿去了。 乔珠江一家人,没有一个人水肿,他们夜里偷着煮东西吃。那些粮食是劁猪匠用他当土匪时藏在仙水洞与猫猫箐的银子换来的,他都是深更半夜带着银子到别的村的财物保管员那里交换来的,狡猾的劁猪匠每次都更换交易的下家,怕下家怀疑他银子的来历。 话说当天,全公社来了不少水肿病人,因水肿死了不少人,大家都怕死,有一线希望都不放弃。鹿山卫生院院子里支起二十口大锅,大锅里放了山上采来的木通、茯苓、防风、通草、麻黄。里面置一大木桶,大木桶可容纳数人,底部与锅里水面之间用木棍支持着,上面放草席,人打开其中的一道门就可以进去,温度靠这道门来调节,锅底是燃烧的木头柴火。听说这也是公社卫生的一种发明创造,想在其他公社之前敢为人先。 刘振东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是作为右派分子下放到鹿山卫生院的,他是反对这样做的,因与院长和公社领导意见不和,他被赶到纳浪小公社一所庙里,庙就是改造成当地的卫生所,他的口粮由各生产队提供。这样这个村又多了一个人刘振东。 飞燕村有十几个人到公社治病,分成男女两个组,用帐隔开,保护男女隐私。贾包子、王大毛、张柱宝、王老海、张包包等脱光衣服,被卫生院男医生赶进大木桶。 “医生,会不会被蒸熟了?”王老海担心地问。 “不会,我会控制好蒸气的,不会的,就是会出汗,汗出了就不肿了。连风湿病也能蒸好。这些都是免费的福利。”医生说。 “谢谢医生!”王老海说。 这样蒸了几分钟之后,王老海叫到:“太热了,快要死人了,医生、医生,把蒸笼打开一点透气!” “你叫个什么,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医生说。 大木桶被盖得严,能微微看到一丝丝亮。一般人实在受不了的,也是治病要紧,大家想早点康复,身上被蒸出大量汗水。王老海头有些晕乎,说:“你们关节风湿痛,有什么变化,我觉得好多了。” “是有效果。”贾包子说。 没听见张包包吭声,王老海推推他,结果张包包一点动静也没有,王老海怕了:“医生,医生,死人了,死人了。” 医生打开蒸气桶,检查了张包包的鼻孔和心跳,不慌不忙地说:“他是走了,没气了,他是水肿病厉害,是自然死亡,不是蒸死的,你看你们不是好好的嘛。谁是张包包家属,进来一下。”医生又大声叫张包包的家属。 “我是。”张包包亲属钻进帐篷说。 “他走了,他病重,时间又长,我们尽力了,你拉回去吧!我们救死扶伤,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已经发扬了。”医生麻木地说。 张包包的家人说:“谢谢你们,你们治病救人,都是为人民服务,谢了。” 麻木的、见惯死人了的人们已经对死亡习以为常。他们从另外一种角度想,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死也是一种了断和解脱。 这段时间,不断来洗桑拿浴的水肿病人不少,出了汗后,肿是消了一些,可是过两天又肿了。来的人是没有工分的,加之消肿效果不是很好,两个月后,人也不来了,公社卫生院这项发明创造也宣布流产了,于是不敢在其他公社推广。 刘振东曾到访飞燕村的行德堂的王郎中,听她关于水肿的治法,并说自己是专管分子,被赶到农村来的。 王郎中告诉刘振东:“我切了他们的脉,虚而沉,舌苔湿润,多齿痕并四肢无力,没有表证的证据,多属于脾肾阳虚症。所以公社医院用麻黄一类药蒸的话,能一时发汗利水,但体虚得不到解决。我曾用河里的小鱼加生姜皮、加干姜、少许麦芽熬的糖,就治好了几个。可是河中的小鱼小虾都被饥饿的人们弄光了,也就没法医。我认为是饿出来的病,后天之本脾胃不能温暖推动先天肾的汽化与蒸腾,水湿因为脾肾功能衰弱而停于体内。” 刘振东说:“王郎中说得有道理。”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见过肝硬化,后来吃不下东西,而形成水肿的病人吗?这种人也是没东西吃下去,肝脾失调,最后累及肾才肿的。而现在的水肿,完全是没东西吃才发生的。” 刘振东说:“王郎中,你是跟谁学的医?你说的符合医学道理,这叫营养不良性水肿。我在公社卫生院反对桑拿浴疗法又被赶到农村的。” 王修莲说:“我父亲,我没上过学,字啊,药是父亲教的。” 刘振东说:“你呀不简单!”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主要看什么病?” 刘振东说:“我是造白药的。现在变成闲人了,都怪我的性格,对不合理、不实事求是的事,就反对。结果被打成右派,被发配到乡下了。大家说的实事求是是真理,可有些人不让说实话。” 王修莲说:“哦,你们造药的大师傅,吃公粮的,都打成右派,成为专管分子。我们小老百姓也算不了啥,我是富农。” 刘振东说:“咱们都是黑五类,地富反右坏。黑变红不容易,其实也不要变,红的黑的,世界才丰富多彩,如果没有黑色,都是一片红色,红色没有了比对,红色就难以显示它的鲜红。” 王修莲说:“对对,刘大夫,阴阳又对立又统一,又相互转变,有白天与黑夜,有寒冬也有春天。咱们想开点。” 刘振东说:“黑夜为了装饰白天,没有永恒的黑夜,你看我们现在是白天,但是欧洲地方这个时候是黑夜,世界是相对。我乐观认为,历史有一天会把我这个右派平反的。” 王修莲说:“我就不可能平反了,我是富农,这是定了的。王八后背粘上地上的胶了,永远翻不了身了。” 刘振东说:“没有永远,只是一个历史阶段。过去的打富济贫,是为了争天下,没有富有阶级物质财富,贫穷阶级也不会斗争,没有果实分,谁愿意打天下打土豪。把地主富农他们的田地、粮食、钱财,分给贫穷大多数,大家才有动力。革命是一种手段,目的是分享好东西与自由。正如一个地主,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家里炒了十分可口饭菜,我们突然打到他家里去,抄了他的优越,让他靠边站,我们享福,有吃的、住的。因此从这个层面上讲,应该感谢地主富农。那么,要不要枪毙了他们?没有必要,留下来给我们当牛马,这就是斗争。大家是相互依存的。没有斗争的对象,人活着没意思。当前吧,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矛盾是推动事物发展的原动力,是斗争的需要,是游戏规则的需要。这个世界没有老鼠的存在,猫的价值难以体现。老鼠与猫可以和平相处的,但前提是老鼠要请猫吃鱼或其他肉类,这又是相对可变的。人与人虽然不是老鼠与猫的关系,人类社会自身的斗争,人与人的斗争是必然的。猫啊狗啊都要争夺交配权,何况人。马克思说了,有矛盾就会斗争,斗争就有和平,斗争也是为了真理,为了大众。” 王修莲说:“是啊,我也想通了。” 刘振东说:“鹿山公社有个能人,叫王大春,名气大,他有个绰号,叫通死你。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他是下乡工作组的组长。” 王修莲说:“自己想通了好,中医说,通则不痛。这么说来,王大春是味活血化淤通络的好药。” 刘振东说:“哈哈,是这么回事。” 第66章 为学生说话被打成右派 卫生院发明的桑拿浴治不了水肿,事实证明刘振东有理,他被调回卫生院。 后来,上级正式发来指示,以后不搞大跃进,不搞大食堂。人民公社一定要干下去。自己可以种自留地,“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在农村活动起来。 这里提一下这段历史,上面八个字提法的来历,便于大家理解后面的故事。这段历史是八十年代后期退休的鲁书记讲的,他说:“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就推出了“三自一包”-“自由市场”“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和“四大自由”-雇工、贸易、借贷、租地不加限制''。面对大跃进的烂摊子,开始推行新的经济政策。“三自一包”便是他们在农村实行的新政策。这些举措,由于它顺应了人心,那几年,日子过得去,至少不饿死人,但是要吃饱是不可能的。那段岁月不容易啊,当然家的内忧、外患也影响生活,苦了老百姓。” 那时,王治山好不容易到了鹿山公社读小学六年级,早来晚去,没有鞋子,一年四季赤脚,也习惯了。冬天,霜白白一层铺在大地上,路上堆起了“马牙霜”,霜冻了路面,白色地直立着一排排,如同马的牙齿,就叫“马牙霜”。人赤脚在上面行走,发出“咔咔”的声音。从飞燕村到公社小学,有十多里路。那时候能坚持读书的没有几个,一是吃不了苦,二是读不上去,关键是饥饿。 邓老师是王治山的班主任老师。他经常看到王治山上课时,在桌子上睡觉,站起来回答问题会要晕倒的样子。老师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吃饱,眼前金苍蝇飞来飞去,眩晕。” 有一次老师暗中调查王治山的生活情况,见他拿着小口缸,在地上生火,煮一些开水,将七钱五麦麸子放下去,搅拌,这就是王治山的中午饭。老师明白了,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可惜了,成分不好,影响他的前程。其实王治山还想考进县中学去。小学毕业考结束时,王治山以全小学第一的成绩被县中学录取。 邓学品拿着录取通知书到飞燕村去,通知他去县里报到。他带着王治山去生产队去开介绍信,队长不开,说:“地主富农的子女不能文化太高,文化高了,心眼多,越反动,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成分不好,我们要培养教育根红苗正的革命接班人。邓老师,你要有高度的觉悟。” “队长,这还是个娃娃,反不了,让他到学校改造教育。”邓老师求道。 “这个不行,坚决不行。让他读完小学就宽松他了。他读成器,回到飞燕树,夺了我的权,这里以后就不是红色飞燕村,要是这里变了颜色,你负得了责任吗?我真担心你这个老师,哲学思想学得不深刻。”光头队长说。 “成分不好,成分不好,成分是什么东西?做事太左了。借口”邓老师生气道。 “你才右呢。成分是什么东西?是你说的,我去公社告你,把你打成右派,给老子对抗你试试。什么东西?今天我非要将你的牛角搬下来。”光头队长说。 队长与几个民兵将邓老师扭送公社,又告到县里。 王治山读不了书了,邓老师也因为言论危害幸福主义团结,划成右派,被下放到农村放牛,参加劳动教育。学生与家长为他鸣不平,但最终也得不到处理,一年四季跟在牛羊屁股后面闻屎臭气尿燥味,无聊之时,就读四书五经,消磨时光。八十年代初期才平反回到讲台,五十六岁又高兴地拿起教鞭,抽他学生娃娃的屁股。 第67章 抢婚 王治强是王郎中的大儿子,队里安排他赶马车,有七个工分。王治花长大了,她是王郎中的大女儿,排行老二,十九岁。王治山是儿子,排行老三,王治梅小女儿老四,王治财是小儿子,出生顺序是老五,王治财已经读小学一年级。读书有出息的就数王治山,可因时运不济,不允许读书,被队里安排去修水库,这是公社安排的义务。 王治强没文化,也不爱念书,二十三岁的他,去说了几门亲事,都吹掉了,主要是二个问题造成的,一个是成分不好,另一个是穷,拿不出彩礼,成分不好是关键因素。王治花已经是十九岁大姑娘,因为成分不好,村里村外的男青年只想找个贫下中农的女人,地富子女不是优先考虑的对象。对王郎中来说,有女也难嫁。飞燕村有三个岁数大的男青年,分别是张毛二、老刀,另一个就是王治强。张毛二,三十五岁了,还单身。老刀也混到三十,外村成分好的女人又不想嫁来。眼看岁数大了,找不到贫下中农就只有找地主富农,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张毛二托媒人来提婚,王郎中有个条件,不要彩礼,换婚,两家人男女互换,这下张毛二家不同意。 张毛二亲自上门来说:“我是看得起王治花才来说媒的,我不嫌弃你家是黑五类。我妹她不喜欢王治强,我去做工作,我爹也不同意换亲。我是副队长,以后我们是亲戚,能帮上你们大忙。我根正苗红,嫁给我日子好过。王大婶,你怎么想的?” 王修莲说:“王治花也想到她哥还打光棍,也同意换婚。意思是她愿意与你过日子,就看你父母的想法了。” 因为等待达成共识,王郎中只得等,等急了,心中开始打算将张毛二家送来的二斤红糖送回去。大家都僵持着。 老刀的父亲朱老科也不甘落后,听说张毛二提婚了,也坐不住了,请媒人送来十一斤大米,两斤红糖,两块腊肉。得到的答复是换亲,等老刀的父亲回话。 朱老科绝对不会让自己宝贝女儿嫁给黑五类,也不能让老刀无后,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于是朱老科心生一计。 朱老科叫媒人通知王郎中,老刀家同意换亲,王治花和王郎中也认可。王修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庭现实如此,治花,委屈你了,为了你哥,你付出太多,妈谢谢你。”说完王治花扑在母亲怀里伤心哭泣。这个岁月她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老刀和媒人赶着马车就来接王治花去公社登记,母亲也同意了。王郎中她以为这事情算是对两家都好,也想着为大儿子张罗后面的婚事。 媒人在王郎中家里为王治花试穿上新衣服,穿上的衣服就不让脱下来,说是到公社才体面。老刀他们带着王治花到了半路,几个吹唢呐敲鼓的,突然出来,将红布盖在王治花头上,用块毛巾把嘴封上,脚手捆得稳实。无声无息地从村子的另一条路走进了老刀家。王治花也被送进洞房,一个时辰,老刀占有了王治花的身子,把生米煮成熟饭。 天快黑了,王郎中人心不安起来,自问王治花怎么还没回来。突然听到村里吹起结婚喜庆的唢呐和鼓声。”不对呀,没听说谁家娶媳妇。”王郎中说,因为王治强出去赶马车,王治山修水库去,就喊:“治梅,你去看看是哪家办事?” 王治梅说:“是,妈,我去。” 王治梅去到村里打听,是朱老科家办喜事。她跑过去,想问个究竟。她找到朱老科问: “大爹,你家办喜事吗?” 朱老科高兴地说:“是呀,是你妈同意的,你姐嫁我家老刀了。” 王治梅说:“啊,我不信,我看一下。” 她被带到房间,看到姐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嘴里含着毛巾。 王治梅叫:“姐!”王治梅大声喊,“你们太不讲理了,我去告我妈。” 刘存与老刀来往亲密,心想,老刀干的事,我也会干。一把蒙住王治梅的嘴,用毛巾堵上,然后从背后一拳打在王治梅的后脑勺,将她打晕了,脚手捆好,连夜背回长田村去了。 见两个女儿没回来,王郎中跑去问朱老科:“我家大姑娘呢?” 朱老科笑着说:“亲家母,治花在洞房里。” 当她听到这,一阵一阵天旋地转,呕了一口,晕倒过去了。为了不闹出人命,朱老科叫人将王郎中背回家去。 副队长张毛二看出问题来了,脸色十分难瞧,站在那里,也不指名骂谁,大声骂人:“牲口、牲口!夺人所爱。” 朱老科问:“你骂谁?” 张二毛说:“我没骂你,如果你认为牲口就是你,是你自个儿认的。” 朱老科也没话说,只是憋着一肚子火,娶媳妇就图个吉利,于是忍了。 “牲口!牲口!”张毛二边走边骂,“妈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吃了哑巴亏。” 王治花想自杀,但没有机会。第二天张毛二气得严重,怂恿王治财去报复朱老科,说老刀抢女人,强奸妇女,还说王治梅也被人睡了,这是欺人太甚,你们这家完了。 王治财拿着菜刀跑到朱家,要杀老刀,叫到:“老刀,你出来,老子与你拼命!老子拿菜刀砍你,还我两个姐姐。” “站住,王治财,你听着,我是你姐夫,你是舅子。我们是亲戚。你乱来,我把你两个姐姐杀了。如果你乖乖回去,我们就是亲戚。不然就是敌人。你家本来就是阶级敌人。啊,我看上你姐,是给你家面子。以后我还给你好吃的好喝的,你姐姐在我家天天有好吃的。” 听这么说,瞪眼又咬牙的小王治财走了。 这上半夜,张毛二喝了几口酒,把“牲口”叫得响亮,对老刀与朱老科恨之入骨,拳头捏得咔咔响。 这样的打击,王郎中病倒了爬不起来。 第二天长田刘存家也通过关系补办办了登记手续。 第三天,张毛二告诉病中的王郎中,他要告老刀-抢婚。王治财将张毛二家的提亲财礼送还回去。王郎中另外还请他办事:“副队长,请你帮我找一下我小儿女王治梅。也不知道去哪里?” 张二毛告到公社,说老刀逼婚抢婚,强奸女人,他有证据。 公社调查组来到飞燕村,要调查强奸的事,到了王郎中家了解,又到朱老科家了解调查。朱老科好好招待工作组,并送了许多东西给上面来的人,并说王治花怀孕了,他们是换亲,没来得及登记,拿出来说事,说登记的事马上办。于是工作组批评了张二毛:“胡闹,吃醋没这种吃法,人家是事实婚姻。瞎搞,你自己有本事找一个女人。”调查组回公社去了,也没心思调查王治梅的下落。 过了几天,长田村的刘存家派媒人送来彩礼,说:“王治梅已领了结婚证,已成婚了,希望成全他们。”媒人就走了。 女人如同部落的财产,谁强大都可以抢去。那个年头农村婚姻没有感情的,更多的是,如同牲口一般的生理需要,饿了就吃吧,就这么简单。地富的女儿由于生活环境与教育的影响,变得沉默。那些从未碰过女人、“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认为,以前我们受尽地主富农的剥削、欺凌,娶不到老婆,现在天天革命,搞个地主富农女儿算得了什么。因此,社会变革中的地富的女儿,被强迫的应当是在少数,只是事发后不敢报案。因为即使报案,部分地方的政策也是残酷无情地打击地主富农,不可能站在地主富农一边。有不少地富的女儿被贫下中农强迫嫁娶,而不问其本人是否愿意。 纵观历史,有意思的是,解放前地主富农强迫嫁娶贫下中农的女儿;解放后,部分贫下中农剥夺地主富农的女儿。女人的身体就如同土地资源一样,再次被分配。历史的车轮都是唱着:剥夺、被剥夺,剥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音调前进的。 王郎中病了一个月,身心俱疲,已没有抗争的力气。队里和其他生产队请她去看病,自己都没有了心情。有些人知道王郎中身体不适,也不出工的原因,都纷纷谴责朱家和刘家的做法。 周围农村许多病人离不开王郎中,就背着米菜油住在她家的行德堂,煮饭给郎中吃,十天后,王郎中恢复了体力,在病人的鼓励下,上山采药来医治病。 第68章 祸不单行 鸡飞蛋打 贾包子有个毛病,运动一来病就加重,他经常说他肚子里有个气包,在肚子里时有时无的,痛起来出不了工,一年少拿许多工分。飞燕村,张包包脸上有包,本来爱说笑话,人们才叫他张包包,可是张包包在饥饿性水肿中死了。少了张包包,似乎缺少什么一点的。也许是很久没有包包这个娱乐对象,人们又借此叫贾包子为“贾包包”,说他是运动病,说是躲避阶级斗争运动,故意装的。 他听说有个什么“四清”运动要来,病又犯了,捂着肚子来到行德堂找郎中,王郎中切他的脉,是弦脉,是肝郁气滞的病。王郎中确实摸着一个气团,不硬,会移动,告诉他:“这是积聚病,呕气呕出来的。” 贾包子说:“王郎中,我就不该定成黑五类(富农),划错了,我不服。你郎中田地多,又有韩清这个长工,你不冤,我能不气吗?” 王修莲说:“算了,你现在不是贾包包,是真包包,再气下去,连老命都保不住。我开个柴胡疏肝散给你,你就可以出工了。心病难疗,富农这顶帽子戴着不爽吧?我能怎么呢?我两个姑娘被人抢了,叫天天不应。痛还得活着,我也吃了不少舒肝汤,有谁有我喝掉的苦水多。” 贾包子走出行德堂,提着药路过场子,一群小孩跟在后面叫着:“假包包,真包包,运动来了真包包。” 他自言自语说:“人捧有权人,狗咬穿破衣。” 小孩子听到“狗”的字眼,以为是骂他们,就叫着: “黑五类,非洲人。”这些小孩子,都在无意中模仿大人。其实小孩是不知道非洲人是黑人,他们就图好玩开心。 王治花与王治梅日子是如何过的,可以想象,他们的衣食住行被人监管了,被控制了,她们想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逃走,没门。出了厕所门,就被拉走了。 一段时间后,她们怀孕了,反应十分严重,人消瘦得不得了。 王治强、王治山回来了,听到自己的姐妹被抢婚,十分鬼火,带着刀要去报仇,被王郎中拦住了:“这是换亲,不要闹僵了,我带你们去见见她们,问问换亲的情况。”王治强暗暗藏了一把刀在裤兜里。 三人来到老刀家的门口,门是关着的,叫半天没人应答。不一会,这里就来了好多看客,他们来看这场怎么演得好看。副队长张毛二也来了,他最希望精彩,老远就看到他,拽着拳头示意要揍的意思。已经在门背后的老刀正着急呢。 门还是没开,被王治强一脚踹开,见到老刀,老刀说:“这正在开嘛,急什么嘛?” 王治强上去就给了老刀一个耳光,老刀说:“我是你姐夫,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王治强鼓起眼睛说。 正在这时,朱老科赶回来了,对王郎中说:“亲家母,都别吵,也不怕笑话,这段时间,我在说服我女儿老五嫁给你家治强,谁知跑到九真公社亲戚的邻居家,让我找得好苦。结果他们圆房了,我答应与你换亲的事就是白话了。对不起亲家,对不住治强。” “老科?”王治强叫道。 “不对,治强,你要叫我老亲爹才对。”朱老科说。 “你就骗我妈,骗我们家啊!老子就是一辈子当光棍也不要你家的女人。老刀,带老子去找我妹王治梅,她是从你家走的。”王治强说。 “好,好。”老刀走过去,很不情愿,很小声地对王郎中说:“妈,王治花有了,吐得厉害,你帮忙开点药。”然后带他们走进屋里,王郎中走到新房门口,见到王治花躺在床上,那一刻,王治花激动着哭着,扑在母亲的怀里,两人泪如雨下,母亲轻抚摸王治花,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疗伤止痛。 “老刀,我先把治花带回去安胎,然后你再把她接回来,她是你的人了,对她好点。你带他们哥俩去找着王治梅,把人带回来,嫁出去的人,最起码,要回一次娘家。” “好的。”老刀说。 王治花跟母亲回家了。 王治强、王治山、老刀去找王治梅。 他们来到刘存家的院子,刘家一下子就将门从里面卡起来。“刘存,你给老子出来,把理说清,把我妹妹交出来。”王治强喊道。里面没有回应,老刀也劝说把门打开,大家好好说,刘家没有打开门。 这时有人围观,有人通知刘存家的族人,说飞燕村王家来闹事了。 王治强鬼火冒三丈,抱起刘存家门前的稻草就放在门口点燃,说:“就把你们通通烧死在里面。” 老刀阻拦无效,王治山也说服不了,为什么?王治强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吓他们。他把刀放在兜里,将柴草点火燃烧,烟雾灌进刘存家,刘存家人慌忙把门打开,刘存家人逃出来,就和王治强、王治山打起来。刘家族人都参战了,因为人少,打不过刘家,王治强掏出刀来就把刘存杀翻在地上,腿上流着血,嚎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没人注意到,王治梅向刘存的母亲说:“你再不放我出去劝架,今天要死人的。” 这一切出乎刘家的想象,王家的儿子似乎要拼命,刘家气势弱下来。 王治梅突然爬上屋子上面喊话:“你们再打架,我就跳下来,死给你们看。”她比划着要跳的动作。大家都手拉着准备接应,万一跳下来的王治梅死了,就闯祸了。大家立刻安静了,也不打架了。一段时间来,刘存喜欢上王治梅这个女人,妥协道:“治梅,你先跟你哥回家,过些日子,我来接你。我腿杀出血来了。任何人不准打架,都听我的,我和王治梅都有了结婚证,妈拿来给他们看看。” 刘存将结婚证拿给王治强看,被王治强一把就撕碎在地上。刘存说:“撕了,也没事,公社有记录,我们是合法夫妻。” 这样,王治梅跟哥哥回到飞燕村。 怀孕了的王治梅无可奈何,刘家带话过来,如果王治梅不回到刘家,就告她哥哥王治强故意杀人罪,必须去坐牢。无奈之下,王郎中劝王治梅又回到刘存家。换亲也是变成假话,最终亲家变成冤家。 第69章 定婚是因为激素 王郎中原计划换亲的事落空了,准备张罗着给王治强提亲的事。别人家向普存秀提婚,都不答应,就王郎中的儿子王治强没向她提婚。有人鼓励王郎中去试试看,也许会有点希望,王郎中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找媒人提亲。结果媒人传话来说:父母不同意,但普存秀不喜欢王治强,喜欢王治山,说治山有文化,人也能干。普存秀因为父母不同意,就威胁说,如果不让嫁王治山就自杀上吊,姑娘死了都比活着好。结果父母勉强同意了,这是王郎中万万没想到。 晚上,王郎中将两兄弟叫在一起说:“我们王家的姑娘都嫁人了,儿子也该找媳妇了,刚好将王治花嫁的彩礼给治强找媳妇。王治梅的彩礼给治山找熄妇。原来准备和朱家与刘家换亲,可是被人骗了。昨天请人去提亲,普存秀不喜欢治强,说是喜欢治山,治强你怎想?本来嘛,要先给大哥娶媳妇,然后才轮着老二,从大到小的排列。” 王治强说:“妈,我不急,既然普存秀喜欢我弟弟,就选个日子定下来,早点订婚,不然被别人抢了。” “那妈妈委屈你了,先把你放一放。妈很担心你们娶不到媳妇,都怪妈不好,出身不好,戴着富农的帽子,让你们也受罪受苦受难受累。”说着大颗眼泪挂在嘴边。 王郎中又说:“带害你们,妈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又放不下你们。你们的爹,被国民党抓走后,至今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就在大陆,活着就在台湾。可是我老做梦梦见他在台湾,还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面朝大陆,跪在海边哭啊哭。托梦来给我,说台湾那边不让他回大陆,还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果台湾解放了,万一我不在了,你们一定去找一找,如果他死在外地,就把他的骨灰安放在我身边。免得他一个孤魂野鬼在外地游荡、哭泣,经常在梦里出现,弄得我身心不安。” 王治山说:“妈,别想那多,台湾一定会解放的,我们抗美援朝没机会解放台湾的。我们一心要解放台湾,国家强大了,台湾就回来了。现在美国帮着台湾看家,苏联变脸,搞修正主义,鹿山公社天文台,靶场指挥所的苏联专家都回老家了。解放台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一定会解放,我爹也会回来。” “妈我还不想结婚,我不那么喜欢那个普存秀。”一心想走出山外的王治山说。 王修莲说:“胡说,先订婚,先霸着茅坑以后再拉屎。以后没机会了,说个难听的话,像地富子女,有人挖苦说连个母狗都找不到。关于喜欢的问题,我与你爹也没好感,也没感情,不也有了你们?原来是你韩疯子叔叔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是你爷爷不同意。你看你韩疯子叔叔现在还是个老儿童,过得可怜的。你们看,平时他老爱把好东西给你们吃。最重要的是普存秀对你还比较有感觉。” “是了,外面的人说你和韩叔叔是天生一对,要么就把韩叔叔请来我家,你有个伴。再说我们对爹没有感觉。”王治山说。 “乱说,万一你爹回来呢,怎么办?国民党抓走他时,他交待一定要等他回来。妈这辈子嫁鸡不会随狗的。”王郎中责骂道。 就这样王治强又被队长叫出去搞马车运输,这个活计又苦又累又熬夜,贫下中农是不愿意干的。一路上,他有时候也想,怎么姑娘不喜欢他,心中有些失落,开始羡慕弟弟治山有女人喜欢。说实话,普存秀长得漂亮,自己也仰慕她的身材,有时候心中还怪怪地浮起一个念头,有点恨弟弟,没有弟弟的存在,说不定普存秀还是自己的。 这样胡乱想着,本是去鹿山公社的路,结果走错了,走去九真公社。 王郎中请媒人,将嫁王治花(不对,是被迫)的彩礼,带着王治山去普存秀家吃顿饭。这个存秀是个贫农成份,在村里是一枝花,令多少贫下中农眼馋。王治山虽然穿的是补丁衣服,这是他最像样的衣服,赤脚一双,但是不影响他的帅气。 飞燕村有人见到两家人订婚,走在路上的王治山听人议论:“王治山要找普存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地富分子想找贫农,真是的!” “普存秀是眼睛长萝卜花了,怎么就看上王治山这个非洲人。黑五类这个黑人要把存秀这个白美人算是摸黑了。” “鞋子都没有一双,还想婆娘,嘿嘿!” “存秀,脑子有病,她父母也有病,被牛踢坏脑壳了,无产阶级喜欢上资产阶级,纯粹是光着头故意找有刺的地方钻。” “可惜了,两个白包子,算是落进非洲人手里了。” 保光头笑道:“是一个白包子掉进黑豆汤里,最后变成黑包子。” 王治山忍着,有种自卑感,心中有股火往头顶冲,但是,终究忍耐住了。 他想他要把自信与阳光灿烂展示出来给普存秀。他暗示自己:一定要征服她。 果然,普存秀今天特意打扮,为自己心幕已久的未来男人做点点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婚是定下来了。王治山,普存秀在饭桌上互敬对方父母,并改口叫对方父母爹呀妈呀的。 普存秀的父亲说:“眼前,存秀还小,在家帮我苦几年工分。你家条件差,多苦点家产和粮食,免得到你嫁过日子,饭都吃不饱。” 但王治山从普存秀的眼睛和态度里,感到满意的神色。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妈妈: 王治山说:“妈,村里人挑拨离间,我听到一路的风言风语。又形容我们是非洲人、黑豆汤,说什么白馒头掉在黑豆汤里。怕普存秀最后经不住社会运动、村里的风言风语,她没文化,会变,说不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她爹娘的神态。” “先霸着,以后再说。别人抢了没机会,你们会成功的。”王郎中说这句话时,嘴上鼓励治山,但眼角处也流露出一丝丝担忧。 王治山又参加公社的义务劳动,打水库、修坝堤。整年在工地上,赤着脚,一块扁担一把锄头,肩上手上脚上磨出厚厚的茧子。 第70章 游街 这是60年代初期,集体大伙食堂解散,大家集体劳动,按工分分粮,各家各户自己做饭吃。 王治山家工分也不少,但每个季度分的粮食不够吃,飞燕村当地政策有一条规定:地富反右坏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王治山家生活极其困难,他找队长说: “咱家的口粮不够吃,希望能借点,等秋收来再扣回队里。” “别人家的粮食够吃为什么你家不够?你们能不能省着点吃?”光头队长说。 “我们家都是劳动拿工分的,都是些大人,这样扣那样扣,真的不够吃。”王治山说。 “我们队里粮食不够,借不了,你有本事到公社去找找,那里或许有办法。”光头队长说。 王治山因为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真的就去公社找领导反映口粮问题。 王治山敲开鹿山公社领导赵老二的办公室,他壮着胆敲门,主任看到他,就问: “小伙子,你找谁?” “找领导。”王治山说。 “有什么事?”主任问。 “我家还有其他几家口粮不够吃。”王治山说。 “你是哪个村的?”主任问。 “飞燕村。”王治山说。 “叫什么名字?”主任问。 “王治山。”王治山说。 “王修莲家儿子啊。”主任说。 “是的。”王治山说。 “你们怎么口粮不够吃啊?现在上级领导来我占山县视察,都非常肯定我们公社的成绩搞得很好,是全县的典型,“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分到各家口粮不少了,你家可不要破坏我公社的荣誉哦,这么大好局面,不能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不能受影响。”主任讲。 “领导,真的不够吃,我们家除了兄弟王治财外,其他全部是劳动力,工分比别家多,但分到的口粮少,说富农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但我村的贫下中农是吃得饱的,可是我家连中等生活都达不到,听说其他公社富农没有这么难过。”王治山说。 “你家是富农、特务,还通匪,这是定了案的,你们是被镇压的对象。政权是什么?是镇压之权、是占有之权、削夺之权,说了你也不懂,别浪费我口水。”主任突然脸阴沉起来说。 “我家不是特务,没有通匪,听说其他县,家是富农,也吃得饱,其他公社的富农也吃得饱,你们背着上级就搞另外阶级斗争,这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王治山反驳道。 “哟,还给我上课啰,牛哄哄的。”主任说。 “贵州最厉害的女土匪比地主坏几个倍,上级都赦免罪行,参加政协又吃得饱饭,你当领导就山高皇帝远,不管别人的死活。”王治山年轻气盛,说话刹不住车。 “在这块土地上你没有发言权,我告诉你,小愣头青,这里我说了算,你这态度,明显就是破坏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为好。”主任说。 “我是老实地反映。”王治山说。 “去你的,还给我叫板,文书、文书······”赵老二高声叫着。 “领导有什么事?”文书进来问道。 “叫几个民兵来给他送回去。”主任说。 “是。”文书回答道。 几个民兵立刻跑上楼来,把王治山带到保卫处。 赵老二单独给民兵营长交代任务:“王治山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来公社讨要口粮,影响很坏,你带领几个民兵去他家去,让他用扁担挑着两麻袋包谷把所有村游过来,这是任务,他破坏我公社的形象,要杀一儆百,头发丝丝可以勒死人,你想着办。” “好的,这个我会搞,让他挑着粮食到每个村开会游行,让他敲着锣,让他自己说-为人不学王治山,还向集体要粮食。” “营长,好好好,就你最懂我的意思,你搞出的花样有意思。”主任满意地说。 王治山来公社,换来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他无奈,沉默着流着泪,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跟着带枪的民兵,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法。 走进飞燕村,队长见到王治山,只是笑了笑,说到: “你熊傻子,你得罪领导了?” 王治山没说话,村里的小孩奔走相告,说:“王治山犯法了。” 这下立刻在村里传开了,村民跟着看热闹。 走进家门,王修莲吓一跳,问道: “领导,我儿怎么了?” “王郎中,对不起,你儿子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影响公社形象,上面招呼,要教育教育王治山。”营长说。 “领导,都怪我管教无方,请问要怎么教育?”王修莲说。 “我们也不会要他怎么样,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就看他的态度与配合,搞不好要劳改的。”营长说。 “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配合。”王修莲说。 “他到公社讨粮,与领导顶嘴,全县就我公社每家都吃得饱,他这么一闹,全公社名誉就坏了,他只要挑着口粮到每个村开个会,说“为人不学我王治山,家中有粮还问集体要'',就这样,也简单,然后就回来,你看,王郎中,怎么样?也不打他、骂他。”营长说。 “领导,就按你的办。”王修莲说。 王修莲来到王治山面前,用责骂的口气说: “你这个小发财的,怎么不懂事,家里有粮,吃得饱的,你怎么给领导添麻烦,个人要服从集体,要顾大局,听妈的。” “好,听妈的。”王治山听懂妈的话。 于是,民兵营长打开王治山的手铐,他吩咐其他人把队长叫来,通知飞燕村开群众大会。 营长带着几个民兵,把王郎中家搜个遍,除了许多草药,粮食还真不多,大家最后面面相觑。 “你家就这点粮食?”一个民兵说道。 “是的。”王修莲答道。 “王郎中,对不起了,我们只能执行,请你理解。”营长说。 “理解、理解。”王郎中说。 队长与一个民兵带来两个麻袋,一根扁担,一个烂盆,将口粮装进麻袋里,让王治山挑着,走向飞燕村的广场。 “铛铛、铛铛。”钟声敲响,队长高声叫: “各位社员注意了,各位社员注意了,开群众大会啰,请相互转告。” 几分钟,场上集合所有人家,他们纷纷议论着,王治山犯的什么法,只能等到最后的宣判。 “啊,今天请大家开群众斗争大会,请公社领导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光头队长说。 民兵带着王治山走向讲台,手里敲打着烂盆,王治山肩上挑着几升包谷,呆呆站在那里。 营长上台,用眼睛扫视会场,双手做按压动作,示意大家不要说话,清清嗓子: “大家安静,啊,这个会,啊,是一个批评教育会,啊,王治山到队里公社要口粮,丢我们公社的脸,我们公社是先进典型公社,不像五八年吃不饱,现在大家都饱了。但王治山,啊,硬是给公社抹黑,不给公社增光,没有集体主义精神,一个富农、特务、通匪家庭,没有资格向集体公社伸手。我公社规定,为教育地富反右坏,他们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下等生活,要在运动改革中,重新做人。啊,今天他态度认真,好,王治山,你给大家表个态,就好了。” 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在那里呆站着,王修莲忙拉拉治山的衣角,不小心衣角处又撕开条口了,看那身打扮很是寒酸。一脸难堪的不安的普存秀伤心失落不敢抬头看王治山,村里不怀好意的男人看着她,有人说普存秀有病,算是自己跳进黑墨水里了,自找的。 王治山开口了,他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还有肩上的两个麻袋,说道: “为人不学王治山,家中有粮还向集体要。”王治山反复说,并敲响破烂的盆,发出破烂的声音。 会场上,有群众在笑,有人看热闹,有人看门道。 这个会就这样散了,营长带着王治山来到王郎中家,请王郎中把脉看病,王郎中说: “你舌苔苔白,脉沉迟,是脾肾阳气不足,你最近会感到腰酸、乏力、小便多,多吃一点东西,胃就胀。” “是的,说得真准,王郎中,给我开点药。”营长说。 “好的,我给你开点壮腰健肾汤,其中杜仲要用盐炒,一个疗程会好转。”王修莲说。 王修莲将药配好,交到营长手中,营长说: “今天来得急,没带钱,不好意思拿药。” “领导,不用,只要你对我儿子高抬贵手,就谢了。”王修莲说。 “会的,只是这十几天要到各村游一下,我不会折磨他,王郎中你放心,改了就是好同志嘛。”营长说。 王修莲说:“今天在我家吃饭怎么样?我家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队长会招待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啊,明天我再来叫治山,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营长说。 “是,是,”王修莲说。 以后几天,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游行所有村。当游到大屯村,遇到支部书记鲁书记,书记说了句唠叨话: “这么小事,闹得鸡犬不宁,教育一下就行了吧,营长啊。” “我也无奈,上政治嘛。”营长说。 虽然支书招待他们,却对他们的做法提了些意见,可能是鲁书记的性格,他是游击队出身,后来他调到公社时,被打成右派。 第71章 光头休克 为了团结的农民群众和农村干部的重要性,规定了依靠基此后,各地在试点的基础上,在部分县、社开始进行社会教育运动。运动的目的是为了整顿干部作风,解决干部、群众之间的矛盾,防止在发生修正主义和“和平演变”,巩固幸福主义。农村的社教运动开始以“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为主,后期都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统称为“四清”。 在飞燕村的“四清”,先搞的叫“干部下楼”。 朱瘦狗是朱老科的儿子,在部队服役,他写信回来告诉家人,说要清工分、账目、仓库、财物。于是队长保光头、保管员朱老科,烧毁部分账目,防止查出问题。 飞燕村生产队,一百多人。在“大跃进”年代,村干部作风十分恶劣,打骂欺压群众,老百姓苦不堪言,生产队饿死不少人,群干关系十分紧张。这是“四清”工作组收集到的群众诉求。 “四清”工作组共有五个人,组长鲁富是占山县鹿山公社的党委书记,特派员肖三才,还有公社一位姓范的文书,一位李干事,驻军部队的张连长。下乡前,和所有“四清”工作队员一样,工作组五个人在占山县城集中二十天时间,认真学习“四清”运动文件,亲自听了县长黄大春的动员报告。 他们驻村后,经过一星期访贫问苦,扎根串联,组织贫下中农阶级队伍,揭批干部的“四不清”问题,多数“四不清”干部在高压批斗下,低头认罪,愿意退赔贪污受贿、多吃多占的粮食和钱财,可队长保光头被批斗十几次,就是不认罪。 鲁组长下令:“把保光头交给其他同来工作人员斗,要他们想办法攻下这个顽固堡垒,并明确表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自己钓鱼去了。可是一个下午他们就拿不下保光头。 回来后的鲁组长严厉批评他们思想右倾,亲自批斗,说: “保光头你到底交不交代罪行?我们是接到你们村广大群众反映你的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老实一点。” 保光头说:“大跃进,大炼钢铁我们是先进“卫星村”。我有错,但是没有罪,没收社员家里东西,瞒产私分,搜社员家粮食,把社员家里锅碗盆勺拿走,强迫吃食堂,都是根据县委部署的,在公社干部督促下干的,不干不行;生产队饿死那么多人,没有办法,粮食高产''卫星上天''后,粮食被公社家调走了,飞燕村生产队连种子都没有,哪有粮食给社员吃?食堂只好停伙,饿死人是在那时候,多吃多占我确实有,当队长是很不应该的,可不这么干,我家人也要饿死。” 鲁组长斥责道:“你贪污毁账还有理!你的账目不全,其他账本到哪里去了?”鲁书记将他踹倒在地。鲁组长叫民兵把他反捆起来,拉到外面游了整个村。 保光头没有认罪,鲁组长要请那些受到过他迫害的群众揭发。“四清”工作组在飞燕村生产队部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进行忆苦思甜活动。 有几位社员诉说保光头利用权力整他们的苦处,但是,其他社员反应平淡。鲁组长来飞燕村也是搞典型,听说保光头曾经整死过李兰英这个女人,昨晚他暗中已做通李兰英母亲的工作。 接着,王大毛社员上去诉苦:“保光头吃饭时打了二毛的嘴巴。雷都不打吃饭人。” 他还没有诉完,一位是李兰英母亲的女社员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打断他的话:“你那也叫苦,你下去听我说。” 鲁组长感到今天的诉苦会没有把群众情绪调动起来,大声说:“李兰英的母亲,你诉苦吧。” 李兰英的母亲讲:1959年,我家饿死三人,我男人饿死在山上,尸体我也没见着,被豺狼吃了。公公婆婆得浮肿病,卧床不起,不能下地劳动,保光头说不劳动就不给饭吃,结果几天就饿死了。我和我姑娘拖着浮肿的腿去干活,那是一个青黄不接日子,我实在是饿得不行,去生产队食堂偷麦粑粑吃。走到食堂,从窗户看到队长保光头正在吃麦粑粑,嗅到香味就馋得不得了,一定要弄一个回家吃吃。我姑娘已经18岁了,一年多没有来“大姨妈”,胸部平平的,都不像女人了。我要让她活下去,以后给我养老送终。我悄悄地摸进伙房,拿了两个麦粑粑,轻手轻脚走出食堂,结果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队长跑过来问道: “谁?谁他妈干什么?” 我说:“是我,李兰英的妈妈。” 保光头走到我跟前问:“你做什么?” 我说:“我饿了,想弄点吃的。” 光头说:“跟我来。” 我跟他走进一间房屋,保光头把门关上说:“麦粑粑就藏在你衣服里,你把衣物给我脱下来。”我把麦粑粑准备送到口里,被他抢了。我吓得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队长,放了我吧,我和我姑娘很久没有吃过麦粑粑,人都快死了。” 保光头说:“要吃麦粑粑可以,把你姑娘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一碗麦面给你。活着比死更重要。如果我通知全村说你偷东西,社员会打死你的。” 我说:“我姑娘脚都浮肿,瘦得像一块骨头,你就放过她。如果你不满意,我愿意陪你睡觉。” 保光头说道:“你把衣服脱下让我看一哈。” “我站起来,把另一块麦粑粑拿出来,解开补丁衣服和里面一件衣服的纽扣,敞开让他看。” 保光头问道:“你的咪咪呢?” 我说:“吃不饱饭,干掉了,胸塌陷啦,我姑娘和我一样。” 光头无耻地说:“把裤子脱掉,我看一哈。” 饥饿让我没有了羞涩,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光头要占我便宜,我呢?可能活不了多久,吃一饱死去也值,但是尽量活下去看看明天,设法让姑娘活命。我直接脱去了。他上下盯着细看,看我瘦成一身排骨,就伸手在…。他说道:“你一身排骨,我婆娘是胖死猪,这辈子还没尝过你这种排骨女人是什么味道儿,今天得给你一个面子。” 说着将我按在地上,就将他那脏兮兮东西…。我说:“让我吃口麦粑粑,我才有力气陪你睡觉。” 光头顺手拿了一个麦粑粑给我,我只顾着自己吃,他自己在想他想干的,不久就…,我还大口吃麦粑粑,下体像是麻木得没有知觉。我也不担心怀孕,自己一年没来“大姨妈”了。 我说:“队长,再给一个,我带给我姑娘。” 光头说:“不给,我今晚去她那里,我睡她一次,我就给,不然的话,她也得死。” 因为想到不会来月经,就不会怀孕,我说:“我姑娘还是黄花闺女,从来没被男人碰到过,比我值钱,这辈子被你废掉,起码要值一口袋麦面,你今夜带一袋面去,我让你睡她。” 光头兴奋地问:“真的?” “真的,我也不会告你,你情我愿。她一年没来大姨妈,你睡了也不会生娃。”我说。 “光头真地背一袋子麦面去了。我姑娘饿昏了,光头乘机把我的姑娘变成一个不值钱的女人。后来,我不知道,一个不会来大姨妈的姑娘怎样就怀孕了呢?我姑娘一天天,肚子大了,去找光头说怎么办,结果被保光头故意找茬踢了肚子,后来三天死了。今天我在这里把这些丑事说出来,也不怕名声。我只想为我姑娘找个公道。” 说到这,她走到队长跟前,指着他的光头问:“光头,我没有冤枉你吧?我们生产队多少女人被你过睡过?你说。” 李兰英的母亲看见光头跪在她跟前,她突然蹲下身,手伸到光头的腰间,双手使劲一拉,将他裤腰带拉断,一只手伸进光头…里,骂道: “老娘让你成为太监,不然你又去乱配种,我捏碎你的鸡蛋,我姑娘就是你害死的。” “啊哟!”光头怪叫一声,脸色苍白,头也垂下去了。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李兰英的母亲还咬牙切齿不肯放掉,两个睾丸活生生被她捏烂。 鲁组长说:“谁叫你捏他的那个?我们还要拿他的典型作反面教材呢。听说你们村有个郎中,来帮忙看看还有救不?哪个是郎中?” 有人指着王郎中,王郎中走过去切脉,脉细弱:“还有救,疼痛性休克,也就是说疼昏过去了,赶快把他放平,解开绳子。” 王郎中在他人中、内关、极泉、涌泉穴位点刺,人命算是得救了,可下面的东西坏了。 鲁富组长宣布撤销保光头队长职位,由张二毛当队长。朱老科的工作由黄宝石接管。 第72章 原形毕露 飞燕村“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后来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 飞燕村在鲁富组长带领下,在社员大会上,清理阶级成分,背景,参加过什么组织,什么黑人黑户?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事?对这些运动只得认真过关。 “鲁组长,我是贾包子,划我富农成分是冤枉的,我解放前是耕种的土地多,但不是我的,我有个亲戚去省城上门,叫我看着他的土地,不要荒废了,我帮他照看土地。今年我去到省城找到他们公社及他本人,出证明自己对当年的土地有管理使用权。这是我的证明,请看哈这个证明。”贾包子说。 “前些日子,我们把你反映的问题,通过调查,你的成分是有问题,经组织审查,把你家降为上中农!今后不准批斗,欢迎你回到革命的阵营里!” “苍天万岁!万岁!”贾包子跪在地上哭着喊口号,然后动情地说:“感谢,感谢组织,感谢鲁组长!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呀!”泪奔而下,他肚子里的气包好像一下子散了,喜则气散,天大的幸福喜事,真的打通他的气机。他心中的乌云,顷刻间被大风吹了,胸中似乎有了明媚的阳光,真是云开日出。他感叹当年吃王郎中的越鞠汤、柴胡舒肝汤吃得怕,都说我气不顺气不服,今天真像什么病都没有。 “贾包子同志,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起来吧!这么多天,还有一个肖三才家爹肖宝贵的户口来源说不清,一会说是乔珠江,可是找不到来源。你所有名字都找不到来源,我们查不到档案,也很怀疑,肖三才是特派员,你要正确对待这次运动,划清界线,干部吐故纳新之际,家家都得过关,肖朴才在外面当兵。都说你家根正苗红,有人举报说肖宝贵送了些银子给公社原来的领导,所以说你一个儿子当兵,一个当特派员。有人说别家人有水肿病,你家没有,你们的粮食从哪里来的?也有人举报你是三角洞土匪。”说到这里,肖宝贵手心冒汗,腿脚差点抖起来。 肖宝贵说:“哪个人说他的“骨尸”,我怎么是土匪,他有什么证据?请组长明查。我“谋得''这回事。” 王郎中说:“我王郎中有证据,我在三角洞听到你说“骨尸''与“谋得”,你是曾经来飞燕村的瞧猪匠,你左手小拇指残并有黑痣,你走后,飞燕村就来土匪,杀人,抢劫、奸淫妇女。矮大碗还冤枉受了''老牛拔桩'',你用的一个处方与我的一模一样,是你们逼我上山看病,逼我说出来的处方,我的处方是独一无二的,你在三角洞带黑纱,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好好回忆当年的劁猪匠,不要以为你改名换姓我就认不出来,我是盯你很多年了。你经常去猫猫箐与仙水洞,好像是找你什么东西,是不是银子,猫猫箐是当年剿匪的地方,我是捆在那棵树下,你说呀,你经常到那些地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你几次跟踪我,难道要把我杀人灭口。大家好好认认这个土匪。我是多年才搞清你的真面目。” 这样便炸了锅,飞燕村男女老少都投来仇视目光,纷纷指责。群众议论道:“真有点像当年的劁猪匠”。 肖宝贵反击道:“你是富农分子,你男人是国民党兵,你是国民党特务。你通敌,你血口喷人。” 鲁组长问:“这是你送的银子做的百命锁,这是从公社前领导家找到的,她供出你来。是不是?” 朱老科说:“这个东西像我家老刀小时候带的纯银百命锁,上面有百岁两个字。土匪进村被抢了。” 鲁组长细细看完,真有“百岁”两个字。然后说:“是不是你送的,上面真有百岁的字?” 肖宝贵说:“不是我送的。我是贫农。哪有东西送他,百岁的命锁很多地方都有。” 肖三才说:“老肖,如果真有那事,我肖三才不是你儿子,我是组织的儿女。我弟是光荣的军人。我们与你划清界限,我立即枪毙你,我亲手宰了你。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爹。” 肖宝贵辩解道:“组长你要查清,我被栽赃了,难道非要用我死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受不了这种冤。儿子,爹不会带害你们,一定不会带害。我要求查清。” “休会,我们派人调查再开会。”鲁组长宣布并带着工作组成员调查去了。 第二天,大家都出工去了。独有肖宝贵说肚子不舒服在家里待着。心乱如麻的肖宝贵想,事到如今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只有死才能保护儿子们的荣华富贵。他偷偷摸摸跑去仙水洞把所有银子拿回家来,在堂屋里挖了个洞,将装有银子的罐埋好,填上泥土,用杂物掩盖。他穿上10件衣物,3条裤子,把门从里面闩起来,自己用一把杀猪刀抹了颈部动脉,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收工后,家人打不开房子的门,翻窗户进去,发现肖宝贵自杀身亡,堂屋里有被动过的迹象,打开后发现许多银子,惊得家人把银子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同时也怀疑爹的身份。一家人哭天喊地,诉说是他是被冤枉死的。 调查组回到飞燕村时,得知肖宝贵死了,巧合的是公社前领导上吊了。肖三才哭:“爹呀,你是用死来证明你的清白。” 鲁组长:“老肖啊!我也没宣布你是坏人,你死了干嘛呢。” 案件就终止了,没有再追下去。肖三才照样当特派员,后因老婆生病请人跳“大神”,撤为民办教师。肖朴才也在部队,后来升到副连长,八十年代转业在鹿山乡铁厂。 这一年,飞燕村“四清运动”,“教育运动”基本结束。 贾包子身份转变了,走起路来腰也直了许多,心情如同初春时节的田园里吐出来那些嫩绿。他请王郎中看病。 贾包子说:“王郎中,请你把把脉?” 王郎中把手搭在他双手的寸关尺部,确实脉力缓和,当年的弦细脉没了!舌苔也薄白,舌质淡红,气包也摸不到,奇迹般地好了。 王郎中说:“恭喜你了,这个富农帽子摘了,比膈下逐瘀汤,比什么逍遥散好百个倍。一场运动居然治好你的病。看你走路那劲头,看上去比过去长高了几公分。看来七情能致病,也能治病。我嘛,这辈子没你这个福气了,也没药可治了,人死病断根。” 贾包子说:“是的,我肚子里的气包也真的没了,也摸不到了。感谢政府,感谢组织。王郎中,你也不要悲观,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郎中说:“有时候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努力地活着,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王郎中除了“黑五类富农”,又在“四清”时,多了一顶帽子-特务。村里的群众都觉得王郎中的男人王开云还在台湾,有海外关系的,都是特务。每次开会批斗,都少不了她。似乎少了她,群众少了娱乐的对象。 第73章 退婚是因为立场 在飞燕村,凡累的苦的义务工,都要安排给专管分子。这些任务本是安给王郎中的,但是都由子女去完成。那时期有过规定,年满十八岁以上的地主富农是分子,是专政、批斗的对象,十八岁以下的是子女,虽不批斗,但注定家庭成分不好,读书、工作、参军、婚姻都受到影响。特别是读书、工作、参军、入组织,在政审关时过不了关的。 王治山又背着玉米面和大豆,替母亲去陈桥村挖苹果塘。 后来,飞燕村派王治山去做义务工,他被分配到牛过河火车站,参与修桥,修铁路。 公社去了几十人,跟他玩得好的,一个是孙长毛,另一个是杨老黑。杨老黑是彝族,人长得黑,喜欢在腰间系一根红布条。 他们三人分在一个组,撬石头,打石头,码桥墩,他们互相合作。王治山是左撇子,打出的石头四周纹路与其他人不一样。如今的读者,要是去牛河边村大桥玩,还能看到那些桥墩上的石纹,与右手打的不一样。 牛过河大桥是北方进入南方省城的咽喉要道,公路铁路都沿着牛过河顺流而下,就在河边村,还有法国人修的米轨铁路桥,横跨在牛过河上。 相传,法国人在修一个隧道时,因为荆刺十分密,施工难度大,要在岩石上修建,悬崖下面是很深的河水,下去的人都得腰系绳子。法国人承诺给十个中国工人很多钱,让他们打开毛路,炸开石岩。等基本工作结束时,即将结工人工钱的前一天,法国人为了节省钱,将工人拉到半山腰悬空施工,就将他们的绳子砍断,十个工人就摔死了。后来有人说,每根枕木下都躺倒一个中国工人。 60年代后期,河边村全是茅草房,牛过河公社离河边村有3公里。铁路工人吃粮要用推车到公社拉。有一天王治山、孙长毛、杨老黑正拉着米从尖山上往下走,王治山走前面,两手握住推车的前面的车把手,孙长毛与杨老黑在后面扶着车。由于车重,下坡路越来越快,最后三个人都控制不住,后面两人撒手了,王治山被推车架着跑,失控后,连人带车翻下山去。车子与大米抛在石涯下面,人找不到。石涯下面是食堂,食堂是露天食堂,是伸出来的石岩遮住雨水,就成了他们的食堂。车与大米都滚落在食堂前的一块空地上,吓得烧火做饭的师傅惊叫:“人呢?人呢?” 等孙长毛、杨老黑喘着粗气跑来现场,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叫着王治山的名字,没有回声。 组织大家去找,才在山上一个草丛间找到,喊话也不搭理,只有点悠悠气。他们用木板把他抬到食堂门口,这点常识他们培训过,受伤骨折人不能背,只能抬。 等他能说话时,工人问他:“要不要紧?不行就送到牛过河公社医院?” 他说:“不去,一是没钱,二是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你们到河边挖些花斑竹来,给我找一块红糖,挖十条蚯蚓,准备一两酒来,我能医好自己。挺管用的。” 花斑竹是什么药?就是虎杖。蚯蚓是地龙。王治山就用这两种药把自己给治好了,两天后就上了工地。那时候,工人才知道他是个草药医生。周围农村的跌打劳伤农民,会找他看病。 一天上午,杨老黑和王治山用铁链抬着石头经过河边村,一个中妇女见小孩不听话,就骂小孩:“你这个喽啰养的,不听老娘的话。” 杨老黑丢下木杠,王治山闪倒在地,杨老黑跑过去就打了那个中年妇女几个耳光,中年妇女哭叫着:“打人了,打人了。”王治山跑去劝架,杨老黑又和妇女扭打起来。 村里出来好几个男人,把杨老黑捆住,绑在一棵树下。 不分青红皂白的村民也将王治山捆在树下,说是一伙的,妇女也说不清王治山是否打着她,实际王治山没有动过那个女人。 村民议论着,要狠狠批斗他们,村里很热闹,施工人员也去看个究竟。发现是自己的两个工友,于是说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没有用。杨老黑反而大声说: “不关王治山的事,你们敢斗我,打着我,放了我,晚上天黑,我一把火烧光河边村所有茅草屋。我是彝族,谁骂喽啰,就是对我最大侮辱,我就与他拼命。红腰带是火神的象征,见证我的所做所为。昂、昂,你们来吧!任何人不准说“喽啰”。” 村长来了,和施工队长见面后,把杨老黑、王治山放了。 以后,孙长毛也学着杨老黑,不管走到哪里都系一条红布带。这带的村民对这种系红布带的人,都不敢惹。 河边村的牛过河下游一公里有一个长达几公里的隧道,叫河边村隧道。这年夏季,雨水特丰富。隧道前一百米铁路是沿河修建的,松软的路基在雨水的浸泡下,更显虚弱。夜晚一辆军列驶来,铁路塌方,六节车箱翻了,摔进河里,车上九人牺牲,车上的许多军用物资散落。一个小时后,附近的驻地方部队就控制了河边村,架设了机枪,歩兵持枪巡逻,人员不得进出。有一个特别好奇的家伙不听劝,越过警戒线,被枪打中大腿。 因为怀疑敌人的破坏,河边村民及施工工人全部扣押,一个一个审查,必须有三人证明你当夜没有外出,才能过关。最急的是王治山,因自己成分不好,万一被人陷害,就要杀头。大家心慌意乱,害怕了,上午,守隧道失职人员已在河边被枪毙了。 轮到成分不好的王治山上场审查。工作组问:“王治山你什么成份?” “富农。”王治山心跳得厉害。 工作组问:“你对幸福主义有无不满而心生报复?” 回答道:“满的,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积极参加铁路建设。” 工作组问:“谁证明你昨晚没有外出?” 王治山说:“孙长毛、杨老黑、赵老三,还有其他做饭师傅。” 工作组喊道:“孙长毛?” 孙长毛回答:“到。” 工作组又喊道:“杨老黑?赵老三?” 杨老黑:“到。” 赵老三:“到。” 工作组问:“王治山说的是否属实?” 两人都说着“是,是,是。” 工作组说到:“王治山过关,下一个。把黄小外扭上来。” 黄小外被几个人扭着手走出人群,低头不语。 “黄小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问部队的番号?为什么问军人的名字?” 黄小外答道:“我只是问一名军人,你贵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不是特务,我家世代贫农,我就是个铁路义务工,我没有坏心眼,我向苍天保证,我的心是红的。”他看着审判人员严肃的面孔与荷枪实弹的士兵,两腿像筛糠一样抖起来,不知何时,裤腿出渗出一片潮湿的尿液。 工作组问:“谁能证明你一直跟工人在一起?” 黄小外说:“王治山,杨老黑,孙长毛。” 工作组又问:“你们三个,情况是不是这样?” 工友肯定回答:“是的。” 审判员说道:“你们暂时把他关押起来,查清历史再放掉。” 经一个下午的审查,大家都过关,王治山才将心里悬着一块石头放下,总算把心放在肚子里。在上级的命令下,参加到抢修铁路的大军中去。三天三夜,王治山瘦了两斤。 军列走后,部队撤离。他们才得以睡个好觉。不过第二天,一个“责任重于泰山”动员会后,他们就白天黑夜,在河边村隧道口前面,修了十米高,长一百多米的挡墙,防止山洪浸蚀铁路。 如今这里已变成了旅游景点了。 这年秋天,王治山没口粮了,晚间,回到飞燕村背粮。家里人都吃过了饭,晚上,王治山在家里,一个人煮了一小锅面汤。正在端着锅吃,普存秀、队长张二毛、朱老科、治保委员普大船、大队支书记朱天柱来到他家。普存秀用手指挖到王治山的脑袋说:“王治山,现在吐故纳新,我已申请入组织,只要与你解除婚约,我马上入组织。我当着组织的面正式宣布,我们脱离关系,与黑五类脱离关系。” 朱天柱说道:“你也不配,人家马上是先进分子,信用社李主任正追求普存秀。癞蛤蟆跳秤盘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 早有心理准备的王治山,不敢不同意,说:“同意分手,只是彩礼要退一下。” “退个屁,是你家自愿。你要反攻倒算,没门。”普存秀吼道。她哪里想将自己吃进去的好东西吐出来。 “算了,王治山,不能耽误人家普存秀的前程,我们同意解约,也不退礼。支书,你都出面了。”王郎中应道,郎中知道支书与信用社李主任是亲戚,不言自明了。 “还算识抬举。”朱天柱支书说着走了。 普存秀像突然解脱了绳索的小母马,如释重负,高兴得直跳跃,说:“感谢组织,我不辜负组织对我的培养。”然后唱起,“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们走了。 王治山被一口面疙瘩噎着了,呕气引起的,脸面抽搐,脸色难看。 “治山,别难过,妈另外给你找。”看到治山的神情,王郎中怕对王治山打击太重,万一神经跳了槽变成疯子,就麻烦了,王郎中才如此安慰。 “妈!”王治山说,慌乱中直接将装有冷水的茶壶提起来,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喝了一饱水,咕噜一下,咕噜一下,终于下肚了,泪奔而下“妈呀!我被噎着了!我不难过,只是苦了你。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王治山一定要找个比她更好更强更漂亮的,我早有思想准备。” 王治山和郎中相拥而无声地哭泣。 许久,王郎中说:“当下,成分不好,娶媳妇不易,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黑五类,非洲人找非洲人。” 王治山说:“找不到非洲人,也无所谓,我会孝顺妈的,别为我考虑过多。” 王郎中说:“儿子,家一定要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死后上了山,以后的以后起码有扫墓的,对不对?” 王治山说:“对,妈,我以后会找个媳妇回家的,放心,我有能力的。” 好好一个锅面汤,让突来的变故,顿时让王治山毫无食欲。当夜,他数着星星,借着淡淡的月光,让夜风吹醒自己的脑子,他像受伤的猎物,自己舔着伤口,回到牛过河大桥,背上,玉米面被他的汗水渗湿了。 第74章 把握机会改变命运 在牛过河火车大桥建设中,王治山听到铁路上招铁路合同工,时间三年,表现好的可转正,工资三十三元,对他来说是个诱惑,自己也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项目部的主管也欣赏他,也是主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向项目部请假,就让他回家乡报名,并祝他好运。王治山回到飞燕村,发现只有三个人去报名,大家都怕苦,不喜欢出去。他和黄宝石、假姐夫老刀在公社医院体检。老刀身体不合格,老刀是想到粮管所当助理员,黄宝石也想当上助理员,辛苦的铁路工人就是王治山最合适,他身体达标,体检如同当兵一样严。体检工作人员说:“王治山,如果你合格,去牛过河火车站报名报到。你们回去等通知。”这个事情是体检队单独告诉他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当时肖三才是公社的特派员,最近与王治山走得近。 王治山在家等待的日子里,跟队长张二毛在呜啦河边烤烟。 烤烟是白天黑夜都要烧火的活计。一个深夜,烤房离桥有二十多米,就在那个“强奸桥''的地方,仿佛有许多人桥上说话,两个人晚上睡得不踏实,都想搞清是什么鬼事。他们议论着:“是不是鬼赶集?”“怎么看不到鬼影?””咱们俩悄悄摸过去,将点燃的柴火丢到桥上,看什么动静?”“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鬼样?” 两人提着砍刀,身后拖着燃烧的柴火,接近桥边,两个高喊着:“啊!”带火的木头噼里啪啦地咂声在桥上及桥下,几十种怪叫声,由近及远而去,因夜黑没有见到身形,两个人也害怕了,说:“可能是夜刮子,一种见不得人的夜鸟,是阴鸟,听说是一种精灵的化身。”王治山说。 队长张二毛问:“精灵是什么东西?”治山说:“听老人们说,是一种鬼魂,是冤死的鬼魂,专门来桥上索命的,只要从桥上落下一个人死了的话,这个鬼才会投胎转世而去。” “别说了,这么吓人。”张队长说着,“乒乓”一声将门关上,用根木头顶住门,手里的砍刀握得紧紧的。 从那天以后,张队长和王治山白天去烧火,晚上必须四个人才敢守夜。他们传出去,冤死鬼经常在那里赶集。后来胆大的两个人参加进来,但每个人每天挂二十个工分。事情越传越神,后来发展到,批斗人时,被批斗者故意大声喊:“我当冤死鬼也夜夜找你,你过桥时,我扯你的后腿。”搞得专门打斗人的民兵心里毛毛的,有些手软。人有时候不怕人,但是怕鬼。有时候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因为人会被鬼卖。 第二天中午,公社上的肖三才偷偷告诉王治山:“你被铁道局录取了,只是通知还没送来。” 王治山说:“别把这个事情告诉村里人。” 这些事都瞒着生产队。 王治山说:“张队长,你先忙着,我去看看那一片冬菌,拾回来分给你。”王治山把事情告诉王郎中,两人直接就到铁路工作组住公社体检处。 招工人说:“你就是王治山?你的通知书请人送到你们生产队去了,要队里介绍信。” 王治山说:“我是听人说,我录取了。如果通知书到了队里,就完蛋了,去不了铁路,也不会开介绍信。以前招工就是这个结果。” “是这样的吗?”工作组员摇摇头,说,“你身体健康,文化也可以。如果你去不了,我们还得费时间找,影响进度。这样,我写绍介信,直接去。以后生活不成问题,三十三元。” 工作组开了介绍信。王郎中和王治山拿着介绍信到了牛过河火车站。经再次复检合格,被送上去省城的火车。王郎中则背着治山的行李回到飞燕村。 晚上张二毛队长拿着通知书来到王家。 “王修莲,这是你儿子王治山的铁路局录取通知书,听好了,没门,队里有很多活计要他做,更别谈什么介绍信。”说着将通知书撕碎丢在地上。 然后问:“他人呢?” 王朗中说:“听说去牛过河做义务了。” 队长说:“胡扯,招呼都不打一声。王治财,你,跟我烧烟火去。” 王治财说:“队长我不去,叫声爹也不去。王治山被鬼吓破胆跑了。” 张队长说:“叫四个人去,每人二十个工分。” 王郎中说:“我这个郎中去,队长,算我一个。” 队长说:“可以,同意。不能让烟坏在炉子里。” 王治财问:“队长,闹鬼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的。”队长说,“人多不怕鬼。” 跟随王郎中的三个人,过了一个晚上,就有两个不敢再去。只剩下郎中和王大毛,过了第二晚上,王大毛也不去了。晚上只有王郎中。他们三人其中的三十个工分,都商量移给王郎中,他们只做白天。 这件事越来越搞得玄乎。许多人变得胆小。听说肖宝贵就是从这桥上掉进河里的,掉进河里,刚好手抓到一个死人的头盖骨,后来自杀了。这个跳河死的人,后来被查出来,是大炼钢铁运动时长田村的会计。没有老肖落在河里,还一时找不到这个会计的下落。 飞燕村的人开始传说,王郎中跟鬼混在一起。 后来的后来,王治山从省城铁路局寄信来,人们才知道王治山成了铁路工人。队里要求他每月交三块钱的公积金,不然以后回来没有福利分红,王治山只得照办。 第75章 王治强的闪婚 在那个年代,像王治强是找不到媳妇的,他找到的是一个有命案的破鞋,也是巧合。 王治强的婚事,王郎中操了不少心,嫌弃家庭成分不好,不愿嫁他。这是个心病,到目前为止,王治强的婚姻也没着落。 王修莲她时时担心王家的香火,可能在她这一代断了,都怪她是一个黑五类。她难以面对列祖列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放过。 黄田村的王支书有个女儿,名叫郭美英,本人的气质长相如同她的名字,人长的美艳,周围多少男人都做梦都想睡她。她个性独特,胆大敢为,不愿父母想法为婚。后来,王支书给她物色一户人家,都对不上眼,虽然订了婚,但一直拖延不嫁。数年来,会抽烟喝酒,还会划拳。郭美英心中喜欢多年的人是本村的李刚,可李刚家成分不好,王支书不愿嫁。李刚匆匆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婚后不久,趁李刚老婆回家之际,郭美英便自己送上门去,钻到李刚的被窝里。 一来二去,李刚的老婆肚子没大,却把郭美英肚子弄大了,两人在床上就决定逼迫李刚的老婆离婚。最为巧的是,李刚的老婆亲自把他们捉奸在床。这样的事一旦告上法庭,又要批斗又要游行,遗臭万年。气急败坏的李刚用刀迫着自己的老婆不准告法,不准在村里说,并让老婆马上协议离婚,离开他,不然的话要杀了她。老婆不妥协,李刚用左手蒙住她的嘴,怕她乱喊,右手将一把杀猪刀握在手中,刀尖对着老婆,逼迫她离婚,只要离开这个家庭,并给她补偿。郭美英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们都有娃娃了,肚子大了,你退出,对你对大家都好。” “休想,骚货!破鞋!”李刚老婆吼道。 羞恼成怒,冲过去的郭美英用手猛推李刚的手,\"我让你永远闭嘴!\"惨叫一声的李刚老婆倒在血泊之中,于是大家慌了。 慌张的郭美英说:“李刚,人是你我杀的,过失杀人,自首可以不判死刑,你一个人扛住,我躲在亲戚家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等你回来过日子!” 李刚说:“你先躲,我们也不报案,我直接把她毁尸灭迹。很快我们就成家。” 心惶惶的郭美英躲到亲戚家去。 李刚过了一周,去娘家寻找并报案。公安根据作案时间,通过排查,锁定是李刚犯罪机率最大。结果公安在厕所里找到尸体,尸体被李刚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在事实面前,李刚一个人认了罪,没有将郭美英供出。 公社公审后,在一块乱坟场,枪决了李刚。 郭美英在家时,晚上,她做噩梦,并叫起来:“我没杀人,是李刚杀人,啊!啊!” 王支书夫妻听到后,也吓坏了。经耐心做思想工作,郭美英将事实真相告诉了父母。 虎毒不食子。王支书找到王郎中,谎称说自己的老婆不小心有了,要开剂堕胎药。王郎中开了白牛膝、水蛭、莪术、石穿破、红花、土鳖虫、赤芍、丹参给王支书。 王支书了解到王郎中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是光棍,心中有了计划,他请个熟人当媒婆,尽早将郭美英嫁给王郎中大儿子当老婆。 这一切,王郎中完全蒙在鼓里。 郭美英顺利打了孩子,王支书安排了媒人去说。说:“黄田的王支书,有个女儿,性格不好,会抽烟喝酒。如果你们家不嫌弃,王支书愿意将女儿美英许配给王治强,不要彩礼。王支书很佩服你的为人与医术,不在乎你家成分。” 王郎中说:“我家是黑五类,人家是根正苗红家庭,不合适。” “没事,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王支书早告诉我,他不在乎。这个女儿,王支书能说了算。”媒人说。 王郎中喜出外望,本来就娶不了媳妇儿,如今送上门来,就不要白不要。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二十八天,郭美英就娶进家门。郭美英虽然小产,气色差些,均不影响男人对她的痴狂。有些女人天生有种俘虏男人的东西,从眼睛透出,从骨子里透出,从皮里透出。不用说,王治强见到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女人,王治强如同癞蛤蟆,一嘴就吃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天鹅肉。 娶进家门,王郎中就给她切过脉,两尺脉细涩,无力,实乃小产脉。她突然想起来,王支书来开的草药。心中有个疙瘩,这个女人不是好女人,但也不能嫌弃,只要能生个一男半女,算是传承了王氏家族的香火,我死的时候才瞑目,对祖宗也有个交代。她这样安慰自己,并认真对待这个大儿媳。王郎中开了四君子汤(党参、白术、茯苓、甘草)加上大剂量丹参,一味丹参饮,功似四物汤,给郭美英调理身体。 没过多久,郭美英在老家的习惯出来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气势不亚于男人。去陈桥村做客时,喝得烂醉,喜欢拍打陌生男人的肩膀,心情不好的王治强将她背回飞燕村。这给王郎中心中又挂了一个阴影。 今年自留地里的麦子很丰收,集体也丰收,王郎中用麦面烙了几个大饼,领着王治强、郭美英,跟着出工。 根据规定,开工前都要开批斗会,这规格的批斗会形式简单:王大毛、王郎中都要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高帽子,分别写着,我是地主王大毛、我是富农王修莲。队长每次开工都把锣交给地主富农,要求弓着腰,戴高帽子,一边敲打锣,一边口里叫着:“我是恶霸地主王大毛,我和我爹用香火烙死人,我对不起大家。”再下一个是王郎中:“我是富农王修莲,我养过长工,剥削过人。” 这是每天要做的批斗,因为解放时,王治强不满十八岁,不是分子,是子女,一般不参加批斗,除非特殊情况。 中午,在山地里,王治强吃大饼,边吃边丢落在地上,母亲大怒:“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喜欢吃,给老娘吃嘛!这样会天打雷劈的,浪费粮食。” 郭美英说:“妈,你管得太多了,我们都成婚好久了,王治强都是大人了,你就看不惯我们。我们是强劳力,一点工分不少于你。丢掉的也是我们苦的,我郭美英也受够了。” 王修莲说:“你们什么时候推过一转石磨?磨过面?” 王治强自从娶了女人,性情大变,变得不可思议,许多事情就听郭美英的,脑子似乎着魔了,冲过去就撕着他母亲王修莲的头发,撕掉一片头发,并按在地上,说:“你这个老分子,你剥削人,带害我,我宣布,今天分家,与你这个老富农划清界线,郭美英用锄头棒子打王郎中,以此表明她自己也与家庭划清界线。 飞燕村有部分群众看在眼里鼓起掌声。贾包子想鼓掌,被他老婆用手使劲捏屁股。 有人说王治强是个无义种,有人说王治强爱恨明朗,坚决划清阶级立场是觉悟好,有人说郭美英不愧为支书的女儿,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大家这样议论着。 第二天,王治强郭美英与王修莲分家了。家里像点样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王郎中沉默了,也后悔娶进这个女人。她感叹儿子王治强娶了老婆就忘记亲娘,这让她后悔了一段时日。 最后悔的是,至今这个女人不生娃,叫她不要抽烟喝酒,可就是不听,阴血都烧干了。后来勉强生下来一个婴儿,又小又瘦又弱,加之没有奶水,养不活死了。 虽然王治强他们打她,但她这样安慰自己:宁养无情无义种,不断无情无义根。有香火有后才是大事。不求活出彩,只求活着留下种,留个根。即便遭到儿媳妇的棍棒,也是忍耐着。后来的日子,王郎中挨着了郭美英变本加厉不少棍棒。 第76章 郭美英想高升 这一天,郭美英正巧与王治强赶大队马车来公社办事,他们一到一班热热闹闹的年轻人。郭美英好奇的去了解所有情况。 这天下午,,这些成员又串联到村里。 王治强独自一人,赶马车走了。他参加运输队,一年四季不在家。 郭美英响应号召,带着他们进驻飞燕村,要在村里燃起这把火。 他们进驻飞燕村,郭美英直接带到张二毛家,在背地里郭美英把公社的形式向张队长交待了。张二毛很感谢郭美英,张队长知道主要就是斗村里的特殊人,他心里想怎么郭美英的马屁,于是请教式地问:“多谢美英,是你提醒了我,我做一辈子牛马都感谢不了你,我杀鸡宰羊请你和他们吃,美英,你得从中帮我多说些好话。” 郭美英说:“会的,好好招待他们。说不定我郭美英还要到上面做事。” 张二毛不敢怠慢他们,把家里最好吃的,统统摆了一桌,他们吃得很开心。张队长敬酒道:“各位领导,感谢你们看得起我张二毛,我把家里最好吃的都弄来了,还备了一份土特产等你们回去再带上,不成敬意,招待不周之处,别在意。需要做什么,尽管指示。 工作组有人说:“队长,不错,不错,有觉悟。 队长说:“王大毛,王修莲,还有一些出工不出力的。还有些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要改造一下思想” “她会偷偷召魂魄、烧纸钱、''看水碗”,小儿夜哭,会点香,贴骂语在十字路口的树上。据说,她家供着财神、药王菩萨。”郭美英又补充说,“我是她儿媳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知道,王郎中还供着鼓神、刀师、案子,还有玉匣记、推背图、阳宅风水、地理要诀,还有什么祝由十三科。还有一个石狮子,人碰到它身子,会得红眼病。” 张队长说:“领导,王修莲她有个国民党兵的男人。” “人呢?”头头问。 队长说:“在台湾。” 郭美英说:“有道理,要盯死,要斗争” 头头讲了许多道理,最后自豪地说:“张队长,不瞒你说,我读完的书,你八辈子都读不完,知道吗?古人云: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 郭美英说道:“是,是!” 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口,他们不认识韩疯子,遇到韩清,问到:“老人家,你家几口人?” 韩疯子回话:“我家人多,好几儿子,都是吃粮票的”嘿嘿笑着走了。 韩疯子走后,郭美英上前说:“这个就是韩疯子,也叫韩老狗,有人叫他韩半仙,平时我觉得不疯,有的时候又像疯子。他一个人过日子,原来和王修莲王郎中好上,后来陈桥村李开云插上一个闩子,为此两个人决斗过。韩老狗失败后,吹了,韩老狗去观音山出家。土改寺庙被拆了,人也回来了。李开云当了国民党兵,可能在台湾,一直没回来。于是,韩老狗像个馋猫,没事就围住王修莲这口黑锅转悠。他说话都是疯疯癫癫的。” 第77章 八戒出场 保光头放牛回来,手头还挂着一串小鱼。路过工作组身边,没说话,张二毛小声说:“这是原队长,两个睾丸被一个妇人捏坏了。” 领头突然说:“有这事?放牛的,你站住!” “什么事?”光头问。 “你拿的是什么?”领头说。 “小鱼。”光头说。 “你不好好放牛,还搞副业,干自己的私活,牛都放瘦了。你写份小楷,在会上给我做深刻检查。啊!”领头权威地说。 “是。”他纳闷着,不敢回嘴,一肚子火走开了。 晚上,大会开始了。张二毛吊起嗓子眼吼:“开会了,不得有误,上级领导要讲话。”他这样重复着。 大会现场,人满为患,大家也习惯了。 “同志们,我们今天要宣布,” 上面喊一句,全村老少喊一句话。飞燕村的广场上响亮的口号声,传递到梁上,传递到树梢上并惊飞了麻雀,一个个黑影纷纷逃离狂躁的人们。 领头说:“今天啊,,来到飞燕村,下面我们开大会。请把保光头押上来,把王大毛押上来,把韩老狗韩半仙押上来,把王郎中押上来。”这些人,一个个押在主席台上,耷拉着脑袋。 领头说:“保光头?” “哎!”保光头回答说。 “唉个屁,你以为是请客吃饭,我叫你名字,你要说“到'',啊!” “保光头?”领头叫。 “哎!”光头说。 领头上去就踢了一脚,保光头慌张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到。”字。 “保光头。”领头叫一声,然后踢一下屁股。 “到。”光头说。 “这就对了,你牛不好好放,你捞鱼干什么?你回答?”领头问。 “我这是损公利己主义。”光头说。 “我来告诉你,你自私主义。你把自己写的小楷,给大家检讨检讨。”领头说。 “好。”光头说。 领头说:“好个屁,特派员,揍他一竹棍,帮他长记性,应该回答“是''字。” 特派员一根竹竿打下去,光头“哎呀”一声。 “错了,说“是”。”特派员说。 又一棍下去,“是。” 再一棍下去,“是。” 领头说:“这下你懂了。做检讨,放开他手,让他念!” 保光头哆嗦道:“上级领导,我不务正业,不好好放牛,捞鱼摸虾,对不起大家,是损公肥私,我有错,我今后改。检讨人保光头。” “大家说,他检讨诚不诚恳?” “不诚恳!”许多人说。 “深不深刻?” “不深刻!”回答深刻的被不深刻盖住了。 领头说:”要不要要来点深刻诚恳的 ?” “要!” “特派员,你教育他如何深刻。”领头暗示道,做了个打人的手势。 特派员挥起竹竿,大声说:“你捞了几条小鱼?” “五条。”保光头答应道。 “啪”的一下打到背上,”你捞了几条小鱼?” “七条。”光头说。 又是一竹竿下去。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十条。”光头说。 再一棍子下去,保光头明显有些擅抖了。心想说少了才挨打。他想说多点。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二十条。”光头说。 竹竿还是打下去,特派员问:“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二百多条。”光头 竹竿打得更重。 特派员大声说:“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一万多条。”保光头说。 特派员说:“这还差不多,扣他一百个工分。服不服?” 光头说:“服!” 看到这阵势,其他人都心里发毛。 领头说:“保光头,我问你,牛能拉车耕地,你能耕地吗?牛重要还是你重要?” 光头说:“我不如牛,我耕不了地,牛比我重要一百倍。” 韩疯子心想,自己也明白了,为什么斗自己,想起与自己有关的两句话。 “是。 保光头离开会场,脚手有点酸疼,走路姿势左右摇晃。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现场。 “韩疯子,听队长说,你有个名字叫韩半仙?你怎么仙法?” 韩疯子说:“这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我只是抒发一下当年的感情,其他人不敢说罢了。我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也疯过,怕死不是韩疯子,人们都叫韩老狗,也好,做人不成,我做狗也允许吧!我还养头猪与我作伴,我是光棍一条,也是个疯狗,哪天活得不耐烦了,我顺便咬他一口,让他一起和我都得狂病。” 领头在心里紧了一下,心想这个疯子与我拼命怎么办?在村口他敢公开戏弄我们是他儿子,明明是找死嘛。 领头说:“队长,他养猪没有?” 队长说:“有一头,会听人话,骑着它走亲戚。猪名叫八戒。” 领头说:“有意思。” “我已经劳改过,后来又因为大家在牢里没饭吃,说我不是啥子,把我放了。”韩疯子说。 领头说:“门升门升两眼睁,一年一换,。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没其他意思,家家过年都这样想的,你家也是。” 领头说:“你不要乱咬,你是半仙,我倒看看,你有多厉害,我看看你孙悟空厉害还是我唐僧厉害,用绳子套在他头周围,用根小木棍旋转,给他上紧箍咒。你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寡独人,白天我问你,你说你有好多儿子,是吃什么粮,你是骂我们是你儿子。” 韩半仙说:“我是有几个干儿子在别的县,你们也不调查。”这时一个冲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他说:“这烧饵块是麻辣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间未到。请兄弟来点甜饵块。” 于是有人来回给了他几十个碎耳光,力量小,但仍然听得见声响,韩半仙明显舒服些,说:“这几个烧饵块是甜的,味道好些。嘿嘿。” 引得大家一阵乱笑。 领头说:“安静,特派员给上唐僧的紧箍咒,看了仙到哪里去?” 特派员走近领头耳语:“搞死他吗?” 领头说:“半死。” 特派员笑了一下,人们猜不透那一笑,只等后面的节目。特派员在韩半仙头旋转一下木棍,绳子收紧,半仙眼睛凸显出来,用手指着头头说:“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阴间的阎王啊,有人送我老狗上路了,我先走一步,我在阎王殿等你,你记住,你左腿有个红胎记,颜色变黑,就是我们相见的日子。哈哈,秋后蚂蚱!” 领头拉起裤腿,真是红胎记,众人一惊,头头也惊叹韩疯子有些仙。他给自己鼓气,说:“那是巧合,我不信!给我再上一圈紧箍咒。” 韩半仙眼球真的快掉出来了,他喘着粗气,大声疾呼:“八戒,我快死了,接我见阎王去。”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头像疯了的猪,嚎叫着,冲向特派员,将特派员冲倒在地,又冲向头头,在左腿处,猛咬一口,大家看到这阵势,纷纷逃离了,会场上一片混乱。大会上的王大毛,王修莲王郎中也跑了。韩疯子骑上八戒就跑了。 惊吓之后的领头吩咐道:“你们明天接着批斗,我到医院治伤,万一得了破伤风,真的像半仙说的,就吃亏了。我们的任务没完成。特派员没事吧?” 特派员:“没事的,可能肋骨断了,有点痛。” “今晚你带二人去王修莲家蹲点,收缴封建迷信书刊及什么鼓神,会传染病的石狮子。要,要,要怎么处理掉,你们看着办。”领头心有些虚。 有人说:“好的,你们回公社医院吧!” 第78章 洋金花惹的 韩疯子和他平时骑的八戒猪,连夜躲到山里去了,众人也寻不着。 特派员几个人进驻到王修莲家。他问:“王郎中,我们奉命行事,我们不信邪,怎么有他们说的奇事,你说有没有?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们科学的看待世界。要调查研究。” “诸位,没有的事,我不会什么阴阳,也不搞装神弄鬼的事,行德堂就是个草药店,你们放心住在我家,这样的话,也消除对我的误会。”王郎中说。 特派员说:“有人说,收病人大量钱财?” 王郎中说:“诸位,我没有,病人找上门来,我帮他们免费看病,可是他就是给东西。给钱,我不要,人家说我看不起人家,东西收了,钱不敢收,可是有人晚上悄悄从门缝里、窗户口塞进来,我也没法。后来我就将钱送到生产大队,各位呀,我难了!” 特派员说:“没事的,只要诚恳,老老实实的做人,交待问题,你才能过关,这是一场,你一定要老实。啊。你交待一下你男人的事。” 王郎中说:“诸位,李开云是解放前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此没有联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人说我是留在大陆的国民党特务,是卧底,天天在生产大队眼皮下,当个农民,干活,我怎么当特务?我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的。” 特派员说:“以后来什么亲戚,必须到队长那里汇报。” 王郎中说:“是。” 特派员说:“这些石狮子,听说它会咒人,然后人会得病,得什么红眼病,是吗?” 王郎中说:“不会,是瞎传说,没有的事,是人们的心理作用。” 特派员说:“你家的鼓神呢?” 王郎中说:“什么鼓神,就是民间最普通的鼓而也,在这儿。” 特派员说:“师刀?案子?” “就是这个,就是一把木刀,这个是供桌,就是供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位,供桌就是案子” 特派员说:“看“水碗”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同志,没有,没有的事,是故意抹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水碗'',只是听人说,焚香祷告,把鸡蛋打入碗里,放些水,形成卦象,然后断吉凶。我不会,也不知道。” 特派员说:“你要老实。” 王郎中说:“老实,你们住下,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你们别疑神疑鬼的。就什么事也没有。” 特派员说:“王郎中,你睡吧,我们今晚就将这些神鼓、师刀、案子、财神,药王,统统放在堂屋里,看他神秘面纱。” 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到堂屋,打了个地铺,大家都睡下了。可是白天发生的事,在心里打鼓。深夜,突然门缝吹风,老鼠过路,都叫人心里发毛,没有人敢睡,只是默不作声,睁眼看火塘里一熄一灭的柴火,也压不住心里的恐慌。时到三更半夜,有人听到鼓响,它们不知道,是老鼠从楼板上跳到鼓上发出的声响,这可吓坏了大家。 “是鼓神,鼓声?” “别瞎说,怕什么,我们把火点亮,看个究竟。” 大家点亮柴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大家都不想睡,围着火塘,把王郎中家许多干柴烧得快完了,大家都希望天亮早些。好不容易等到鸡叫最后一遍,有人将王郎中放在墙角的洋金花及枝杆放在火塘里,少许烟雾弥漫开来,特派员站起来,头有些昏,说:“我头昏脑胀,有鬼。”然后倒地了。其他人也吓坏了,不知不觉接二连三倒下。 天刚亮,争先进、好表现的队长来请吃早点。他来到王郎中家门口,看到门开了一半,说:“同志,吃早点了。” 没有反应,连忙打开门,看见横七竖八的人睡在地上,屋里还有木刀,鼓什么的。他惊吓一跳,触电般跳出门外。在村里大呼小叫:“出事了,快来人哪,特派员他们中邪了!” 不一会儿,村里起来不少人,纷纷跑来王郎中家,在吵吵闹闹中,王郎中也起床了。 队长喊:”王郎中,你死了?还不起来看看,你干的什么邪门事,特派员他们都中什么毒还不来解呀?” 王郎中在楼上说:“什么事呀,我们不都好好的嘛?” 大家把他们拖出门外,也不见醒来,这也急坏了王郎中。她挨个检查,脉象都好,自己也纳闷。她用银针,刺激人中、涌泉,针刺十指尖,都说十指连人心,慢慢地他们回过神来。问他们怎么回事,都说鬼闹事,大家吓坏了。 特派员说:“队长,你马上派人,公社医院的大夫请来。” 队长亲自去公社。 第79章 热闹 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鹿山公社医院也来了两个大夫。他们抱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来探索这个王郎中身后的神秘故事,还有那个韩半仙。可是韩半仙和他的坐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眼前只得通过王郎中,希望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大夫来到王郎中家的“行德堂”,郭美英也来了,她也要借此机会表现给上面的人看,她是如何与婆婆不同态度的。于是在婆婆面前指手画脚。 大夫检查了几个人的身体健康,并未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眼睛好像被烟熏得有些红。”大夫这么说。 有村里人说:“是石狮子传染的,是石狮子害的。” 一个年轻的出来说,“我不信邪,我们把它废了!”于是轮起斧头去劈,被一个老人止住了。他说: “同志,我也是受害者,曾经撞过这种病,我建议请王郎中化解掉,别留着害人。” 王郎中说:“那只是结膜炎,是我用草药给治好的。不能冤枉我,我不会搞什么装鬼弄神。同志,把石狮子废了,省心了,也别带害我。” 有人上去,甩开膀子将斧头砸去,一时间,火花四射,他手一麻,斧头丢了,双手捂住眼睛,嗷嗷直叫,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都说不可思议。 老人说:“这下惹怒了石狮子,你们就不信我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解铃还得系铃人。” “同志,没事的,怎么了,应该是小碎石飞到眼睛里,请大夫清理一下。”王郎中说。 大夫清理一下,眼睛睁开了,那个年轻人说:“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还真害我眼晴。”于是把怨气冲向王郎中,拿起竹竿就打王郎中一下,郭美英也表现这个阶段立场,追逐着她婆婆狠劲地往死里打,嘴里骂着:“老妖婆。” “慢着,我说两句,王郎中,你就点些香,燃些纸钱,把它请走,这样免得挨打,”老人说。 那个眼睛不舒服的年轻人也打王郎中:“你现在就把它请走。不搞走,我就不停地打。” “我真不会搞迷信,我真不知道。”王郎中说着,又被打一竹棍。 疼痛得不行的王郎中只得点头,于是拖着不利索的双腿,拿了三炷香,在火塘边点燃,用三张黄纸点燃了,放在石狮子面前,她看到石狮子鼓着眼睛望着她,像是种奋怒的神情。她为了不再挨打,只得不情愿地演戏,真诚地跪在石狮子面前,说道:“白虎星啊,你要消灾免难,我也被你害惨了,等下要宰了你,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吧!我求求你。对不起,我把你蒙住眼睛,把你送出去。” 王郎中蒙住石狮子眼睛,抱着送出野外,又回到家里。郭美英问道:“同志说,昨夜三更半夜鼓神响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美英,我不知道。” 郭美英生气地将竹竿抽打自己的婆婆,边说着:“美英是你叫的,我们早已断绝关系” 这时,王治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上前来骂道:“我们分家,什么也不给,美英与我过日子,不容易。你个老不死的,我们早已对接关系,我们要积极向上。” 于是王治强将鼓神、师刀、案子、药王菩萨,连同列祖列宗的牌位,统统丢向石狮子,石狮子斜倒在村边的路旁。 “老妖婆,其他封建迷信的书呢?什么玉匣记,什么风水要诀?什么十三科?”王治强说着,见自己的母亲没动静,王治强冲过去撕住头发,咬咬牙。郭美英则使劲抽打。王郎中晕倒在地上,王郎中大女儿回家看到,骂到:“无义种,有病。”于是王治花、王治强、郭美英三个人又撕打在一起,老刀来才平息下来。 王治强、郭美英领着几个年轻人,在王郎中家翻箱底倒柜子,收了许多古董、古书。还真的找到了《推背图》《风水秘诀》《阳宅风水》《大生要旨》《祝由十三科》《大悲咒》《心经》《道德经》《六祖慧能》《玉匣记》《行德堂真决》。 一个大夫拿起《行德堂真决》《祝由十三科》,看后,都是医学知识,说要拿到上面去调查,实际上是回到家中,偷偷藏了。 一个年轻人拿起《推背图》随便翻开一页上面有几行字,并附着一张图。他念道:“遍地龙蛇跑马…。”接着又说,“是好书,说得太对了,说明…没错,没错。”大家不信,都纷纷去看书,年轻人不舍得,连忙说:“在这,在这,要拿到上面调查,其余的封建迷信,统统烧掉。” 于是几个年轻人拾些柴火,将王郎中家这些东西,在路边连同石狮子一把火烧掉,他们宣布:“这是一次整顿,在飞燕村初步取得胜利,并任命郭美英为飞燕村妇女主任,配合队长搞好后续工作,今天时间有限,王大毛交给你们教育。我们还得回公社学习。” 利用在队长家吃饭的时候,拿了两本书的那个白大褂大夫悄悄来到王郎中家,看到王郎中躺在椅子上呻吟着,说道:“王郎中,伤着没有?我是公社刘振东大夫,你一定伤着了,你吃点药。现在到处都乱了,没有办法。你的书我帮你保管,形势好一点,我送来还你。王郎中,那些人眼睛红,昏睡是什么回事?” “你拿走吧,我不要,是祸害。他们眼睛红是烧柴烟熏,同时他们怕鬼,熬夜熬的。昏迷不醒是他们把我的洋金花麻醉草药当柴草烧了,呼吸了有毒成分,才这样的。我知道,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信,都说我是神婆、妖婆。你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理也讲不清了。”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有道理,我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我是被下放到公社医院,过去在小公社我见过你,还记得吗?目前我在生产鹿山白药。” 王郎中说:“大夫同志,请你帮我拿点药。” 刘振东说:“哪里?” “墙洞眼里。”王郎中喘息着,吃力地用手指着。 刘大夫从墙上的茶杯口大小的洞里拖出绵纸包着的黑药粉,问到:“这是什么?” “打不死,也叫小黑药,专治跌打,你们白药也不错,你们的一枝蒿、金铁锁、重楼配伍成分很好的,我们这一带地方药很多。”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以后请教你。” 王郎中说:“不敢,你们是技术人才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否则我又得写小楷,挨批评了!再见!”刘振东说。 “不见好啊!”王郎中心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郎中脖子一仰,将小黑药吞下去,舌头在嘴边舔。眼皮垂垂下来,一副沉重苦涩的面孔,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几个年轻人走了的第二天,韩半仙也从山里回来,听到人们议论王郎中的事,心中不平,他带着自己的猪,径直走向王郎中家。途中,人们都有些怕韩疯子,都敬而远之。他们最怕韩半仙叫八戒,叫八戒一定出大事,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与他有仇的故意避开他。 郭美英听说韩疯子回来了,也追上他,说到:“明天跟我去公社。” 韩疯子回到:“你是谁呀?老狗逼急了会跳墙,老子活得不耐烦的时候剩你熟睡之时,一把火就烧死两个无情无义,不认爹娘的短命鬼。你以为你家茅草房火点不着。你再不信,老子叫声八戒,你就得死!” “你一个疯狗!”郭美英威风顿时大减,转身回去了,并说,“你等着瞧!” 韩疯子补一句:“骑猪看唱本。” 他走过去,小屁孩跟在他后面叫他“韩疯子、韩疯子、韩半仙”,他不理不睬。他用手刨开,看到一些残存的古书,嘴里嘀咕道:“可惜可悲!”看到烧黑的石狮子,他摸摸后说:“狮兄,让你受苦了,别人不懂你,我懂你!” 他把石狮子,搬个地方,用土填了。 他走到王郎中家门口,见门紧关着,于是就叫起来:“是死了吗?是死还是活呀?要是死了,我这只老狗以后就只能到坟上嚎叫几声啰。” 没有回声,正想往回走。他听到:“你这只老狗呀,省着点力气,别叫了。我死不了!”王郎中说。 “石狮子古董,我帮你藏着呢,要好好活着,死的时候要叫上我,黄泉路上有狗作伴。那李开云哟,怕也在台湾成了孤魂野鬼了啰!”韩半仙说。 “韩疯子呀疯子一个,死到临头了,还瞎折腾,瞎做梦,好女不嫁二夫,不要老不正经,黄土都埋到胸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郎中说。 韩半仙说:“你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此生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守候,如果开云回来了,我也就死心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王郎中大滴大滴的泪儿,滑落在手心上,她索性用舌头舔舔泪水,尝到咸中带着更多苦涩······ 村里的人此刻又在议论那个烧不坏的石狮子。后来人们经过它的地方,都自然产生一种回避。 其实它就是一石狮子,很普通,正如银行或财团前的石狮子,只不过在飞燕村,是人们强加给它灵魂或魔性,本来没事的,结果非要整出事来,怪谁呀? 第80章 会听话的八戒 章生贵是上了速成班三个月就成为老师。真正老师被迫去生产队搞生产。学校在去年底被风雨摧残了,现在的学校是临时用茅草、木棒支起来的,相当于露天学校,四处通风。石头上面铺上一块木板就是桌子,石头当凳子。一旦下雨,大家就下课,往家里跑。学校的学生年龄差距相当大,有的一年级学生可以当爹了,站队时高矮让人哭笑不得。 当时没有什么统一教材,章老师用的是速成班的教材,但主要是励志语言。 章老师教学生“凸凹”叫“供瓦”,说是高低不平的意思。“别墅”读“别野”,说是野外的房子。后来这些学生在初中高中朗读课文也会读出章老师教的读音,惹得学生老师笑疼肚子,很尴尬。章老师教学生,不认识的字,就读半边音。 在校读书主要是励志语言,要背得顺畅,背不了的,用细棒敲打或者罚站,鼻子靠墙,叫面壁思过,有时小腿站得抽筋。 由于飞燕村小学教学很成功,学习读书并参加生产队劳动两不误,特别是学习意志语言有特色,其他公社纷纷来学习取经,并在全公社推广。章老师也得到上级的表扬。 省城斗争十分严重,铁路上也停工了,王治山写信反映省城的形势,问母亲是否回来飞燕村。可是等不到回信,原来回信在邮电所被有的人截留了。焦急的王治山请假跑回老家去,希望能躲冲击。 回到家里,他不适应村里的见面礼。挨了队长的批评:“不要以为你是铁路工人,回到村子里,就牛哄哄,我的地盘我作主。你是份子子女!” 一天早上,队长吹哨,全村出工人员集中在社房早请示。 村民也一句一句跟着队长念,念毕,大家然后走开,但屁股不能对着主席台离开,要倒退出去。 王治山也乖乖地入乡随俗,多年来,他已经像牲口被教乖了,变得没脾气了,每天开工前在田间地头还有一项活动,就是思想斗争。 队长说:“轮到王治山。” 王治山没帽子,他说:“我是王治山,是分子子女,我过去没养长工,也没剥削过人,我是铁路工人,每月向队里交3元公积金。今天我参加义务劳动。” “哈哈哈!说得好!\"大家都笑得开心。队长一声:“过关,开工!” 王治山沉默着,干了一天活。 晚间收工回来,队长领着大家晚汇报:“晚汇报!” 王治山去生产队干活,不给工分,出力不讨好,与队长说准备去省城,这几天帮队里修修石磨。他利用自己学会的石匠,帮村里人打石磨,村里人自愿给他三元钱,村里会计九昌兼大队文书也请王治山打石磨,很不情愿给钱,王治山也不好意思要。队长家的磨,王治山一分钱不敢拿,队长也没有那个表示第意思。 有一天,上级下村检查工作,是中午来的。走进村子,正看到韩疯子给队长见面礼,他右手举起励志书,疯疯癫癫地说。 头头指着韩疯子叫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韩半仙龇牙咧嘴憨笑说:“我叫韩老狗,韩疯子。” 韩疯子在偷偷地笑,神秘地笑,场上晒着粮食,他走一步,猪也走一步,后来他就骑在猪身上。面对粮食,猪很馋,口水一直流,上面的同志看到都显得十分新鲜,人骑猪是新闻,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人身下的猪与猪上的人。韩疯子的猪忍不住想要吃粮食,头已经伸向粮食,人们听到韩半仙说:“八戒啊,宝贝啊,你可不要吃这粮,不然的话会杀了你的,你知道不,这可不是一般的粮,这是战备粮。” 猪也听话,把接近粮食的猪嘴移开。保管员看到,对这猪又怕又爱,不由自主地将一把粮送到猪嘴边,说道:“吃点,吃点,八戒。” 可猪不敢吃,把头朝韩疯子望一望,意思是看看韩半仙的态度,韩疯子明白猪的意思,说:“八戒啊,保管员同志叫你吃,你就吃嘛!” 结果猪就吃了,人们都笑了,都佩服这韩老狗是怎么把猪教成这个样子。可许多人也不敢靠近猪,都听说头猪二虎,猪生起气也是挺厉害的。 第81章 保光头又当家 “我,我郭美英要揭发。”有人的这才注意到,这个郭美英姿色不错。 郭美英说:“我揭发,我婆婆王修莲,偷集体的荞,看病收钱,这些我是最清楚的。另外,我认为,骑猪的韩疯子是故意伤害张队长,他是个疯子,一定要整死他。” 王大毛也站出说:“王郎中收了我壹块陆元。 大家不知道,就在王治强外去赶马车时的夜晚,张队长早已钻过好多次郭美英的被窝,他们偷人已有一段时间,所以才力保张长毛,说张队长的好话。 头头说:“斗!” 保管员揭发:“贾包子直接跟我说,问我换不换媳妇,作风严重,思想有问题。” 头头说:“斗!” 文书九昌站起发言:“王治山在村里搞副业,打石磨,每个磨收三元。” 头头说:“有没有?王治山?” 有人站出来说:“有”“有”“斗。” 头头说:“我宣布,把他们统统都绑起来,斗!” 头头的人马,包括现场的揭发者,将张二毛队长、贾包子、王郎中、王治山、王治强、施小花、老刀,这一次因为没人揭发王大毛,所以没念到他的名字。这一次他主动参加当打手。 头头说:“把他们的威风打掉,韩老狗,上去打张万岁,一个队长敢当万岁!” 韩老狗提着竹竿,来到张万岁面前,说:“今天你怎么也在这儿?面条一碗轮着吃,风水轮流转。过去你斗我,现在我斗你,你也有今天。”挥起竹竿就打,边打边喊:“队长万岁、万岁、万岁。”保光头也跑来帮打,由于他出手重,队长痛得面部抽搐,队长叫得响亮:“我不是万岁,不是万岁,是五十岁。”期间郭美英过来对保光头小声说:“你轻点,队长骨头软。”光头回话道:“你摸到队长的骨头了,看你那一脸骚气,很心疼样。谁不知道你和他那点事,不知给王治强戴了多少绿帽子。” 听到这话的王治强,“呸”的一声,说了一句:“骚货、贱货。” 郭美英转过身去,狠狠抽打自己的男人。说:“跟你要钱,你不给。你看看你的球样,扶不起的猪大肠,挑不起来的软面条。” 有人说:“难怪,难怪半夜猫叫春。” 表现积极的保光头硬是将五十岁的队长,打到一岁,才停下来。虽然他的卵子被李兰英的母亲捏坏了,似乎不影响他打人的体力活。“你几岁?”“四十九”打一棍子;“你到底几岁?”“四十八”打一棍子;张队长被打到1岁,才停下来,整整挨了四十九棍子。想当年,自己吃小鱼的数量,就是用棍棒打出来的,我就是要报复。 保管员也卖力地打贾包子:“你换不换媳妇?换不换?敢不敢?”打一棍子,问一句。 “不换、不换!不敢!”贾包子应道。直到打得从地上爬不起来,打得贾包子头都快垂到地上,没有声音才停下来。 又听见保光头打施小花:“忠不忠?” “忠!”施小花说。 “忠不忠?”光头说。 “忠!”施小花说。 打得施小花一颗上衣扣子掉了一群光棍兴奋起来:“打,打,别停,打屁股,腰,像用鞭子抽打村里的小母牛!哈!嘿。” 施小花被打得瘫痪在地,光棍也不忘上去看看:“还有气没?”其实他们主要上去是看看让人想入非非的…。 保光头、郭美英、九昌、王大毛上去打了王郎中、王治强、王治山、老刀。 九昌边打王治山边说:“三块一盘!搞资本…。” 王大毛边打王郎中边说:“草药壹块陆壹付。壹块六来壹块六、六呀六。”打得王郎中皮上血肉青紫。 头头说:“不深刻,特别是割走他们的尾巴。把石磨绑在王治山身上,用稻草扎成尾巴在后衣服上,让他说,敲锣打鼓说自己是复辟资本尾巴,我们再帮他割去资尾巴。” “好!”保光头说。 “把他收到的每盘石磨三元,交到会计处充公。王郎中也要交壹块陆来。”九昌说。 于是王治山背着石磨,头上冒着豆大汗珠,毕竟是一百六十多斤的石磨,他敲打锣鼓说:“我是王治山,打磨是搞资本,请组织割尾巴,以后不敢了。” 王治山跨过铡刀,草尾巴拖在铡刀上,听到上边说割尾巴。听见“咔嚓”一声,尾巴割下了。开心的群众,笑哈哈。小孩子高兴得跳起来,说好玩、好玩。 老刀也被打得嗷嗷直叫,并跪在地上向人认错。 这时,保光头走近头头小声说:“领导,鸡肉,我婆娘煮好了,到我家吃饭,我有好东西送你,小意思,我现在加入你们。我一定鞍前马后听你的。我表态,誓死跟你走。” 头头看着保光头会来事,于是当场宣布:“从现在起,保光头为队长,张队长降为副队长。以后见面礼取消,只搞早请示晚汇报。” 张队长明确表态了:“我正式加入你们,以前是教训,我悔过,我也是…。” 头头说:“加入我们的请举手。” 村里所有人都举手。 散会后,各回各的家,几家欢喜几家愁,走不回去的,被抬回去。 保光头又掌握了飞燕村的大权。 第82章 回乡 王治山、张文林、王木忠分在同一个班。一个班24人,实行每天三班倒。在省城八除每月9元的伙食费,日子过得比飞燕村强。在这班里,识字的人不多,王治山算个文化人,除了仓管、出纳、造表外的工作,就是帮大家写信。所以在114分队,他算个受大家喜欢的人。 但是,省城天天开大会,王治山亲眼目睹在武斗中伤残的人,于是日子过得焦虑起来。 王治山因为写回去的信没回信,于是请假回家。一上火车就遭遇到检查:“你是什么成分?” 王治山拿出回乡介绍信和工作证给客车上的主管并回答说:“同志,我是铁路工人\"。 红 有人说:“什么?什么工人阶级,看看你工作证上的家庭成分,明明就是个富农分子。冒充工人阶级,走,把他扭送到列车长室,核查。还口口声声,叫我同志,同志是你叫的?” 王治山反背双手,做着喷气式飞机的动作,弓着腰,押到列车长室。 他们说:“哪位是列车长?我们揪到一位混进我们工人阶级队伍的人,你们查实一下他的身份和动机,这是他提供的证件,我们不知真假,交给你们了。” “好的,多谢你们!”列车长回答道。等他们走远了,才说了句:“有病,今天都他娘好几起,我还要不要工作啊,我的工作是铁路安全、列车安全、工作人员和旅客安全,整天就搞些馊事烂事。”列车长问,“你是那个分队的?” 王治山说:“114分队,列车长同志。” 列车长说:“分队长是谁?” 王治山说:“桑长富。” 列车长说:“那是我老同学,普照村大桥要通车了吧?” 王治山说:“是的。” 列车长说:“等会儿你从这儿下车,较安全。以后坐车,最好穿着工作服” 王治山说:“谢谢!”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列车喇叭响起来了。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 列车广播响了几次,车还没停好,涌动的人潮就朝着车厢门口挤。站台上是行色匆匆的旅客。 如同做贼心虚的王治山,终于走出了牛过河车站,在确定没有跟随自己的人,才安心下来,朝着回家的土公路一路前行。他一边走路一边等回乡的班车,一边想刚才的事。 “滴,滴”“喔喔喔······”是班车来了。王治山只管想事,走在路中间,忘记了让车。 “什么人?不要命,连车都不会让。”司机说。王治山让到一边,手摇着:“司傅,我坐车回鹿山公社。” 司机问:“你什么成分?” 王治山说:“富农。” “你没资格做我们的车”说着他加大油门,冲出去,班车底部吹起的尘灰把王治山包围起来,人也变得模糊了。他发出被黄灰呛咳的声音。 “欺人,出身不好,连车都没法坐。人生不平等,咱怎么就出生在这个倒霉家庭。这辈子算完了。也不能怪父母,王治山,王治山,你要讲良心,不能受到委屈不公就怪父母,我算个什么屁?什么土豆皮皮?”他自言自语。突然觉得怕人听见,停下来东张西望。 从远处看他,就是个可怜虫。 刚才在火车上,列车长说要工作服,是啊。这是列车长提醒的好。王治山想起了那位列车长,毫不犹豫地钻进路边小树林,把裤子一下退去。吓了一跳,又把裤子拉上,周围不会有人吧!要知道,我可穷得连内裤都舍不得穿,工地上就我王治山没内裤,钱都省着给家里用。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王治山将铁路上工作服穿上,重新回到土公路上。要知道,这么干净的衣服原计划是到家才穿的。对了,他又把工作帽戴上,架上防碎屑防光的焊钢铁的眼罩。故意将帽子压低,尽量盖住脸,一副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派头。 一段路后,大约一个小时,最后一趟班车来了,他站在路边,强装笑得甜蜜幸福的样子,轻松的摇手。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像是放了两个屁。车门打开,王治山笑着上车,故意将大把钱拿出来,变相告诉售票员,我有大把钱,我是工人阶级。故意拿十元一张给售票员。 “没有零钱吗?”售票员说。 王治山点点头,又拿出一张十元的,对售票员笑笑,笑得和谐可亲。就这样他一直笑着,裤兜里换来大把零钱。他终于坐上车,脸笑得疼。坐定之后,再次将帽檐压低。 到了庐山公社,口号声越来越响亮,脚下的土地都有些颤抖。 不久,街道上响起了异样的声音,,王治山躲藏式地往亲戚史德生家走。 毛团发现王治山穿着不一般,于是喊:“站住,你是五湖四海哪个团?拿绳子来捆,说?” 王治山说:“我什么派也不是,我是到史德生家走亲戚。” 史德生说:“哟,是治山,快来家里的坐,毛团,这个是亲戚,他在铁路上工作。别声音多大的,把自己的绳子收起来!” 史德生走过去,指着毛团:“还不滚,你那个身体还敢叫板,他是飞燕村的。以后大家要见面,以后我带你去省城玩,吃住在他那里。” “行,行。”毛团背着手,挺胸摇曳着走了。 史德生讲道:“治山,我在公社的黑板上,看到你哥王治强排在名单上,说他贪污马料。是你们飞燕村特派员肖三才排的名单。上一批有当时就打断了气,用挑箩抬回去了。想必这次情况也好不了。你去找一下特派员,看有什么办法?” 王治山说:“好的。” 吃过饭,王治山找到了公社特派员肖三才,王治山单独告诉肖三才:“三才,现在粮票难搞。我这里给你五十斤,你不要将我哥王治强拉来公社整,如果你把他整出问题。都一个村的,早不见晚见,教育批评一下。拜托了!”说着将五十斤粮票硬塞进肖三才口袋,转身走出办公室,不停往飞燕村赶路。 王治山回家后,得知他写的信在公社就被人扣了,他才明白。他得知王治强的老婆郭美英经常用竹棍打王郎中,竹棍都打断四五十根。 第二天,王治山在地里的桃树上找到郭美英理论,用地上的土块往她身上打,直到把她打得从树掉下来,又打了几个耳光,郭美英瘫痪在地上。治山然后小跑步抄山路,溜回铁路局114分队。 飞燕村写信给铁路局,说王治山反攻倒算,打击报复贫下中农,要求回乡进行批判。王治山不敢回乡。 这个期间,郭美英更多疯狂,打斗王郎中,郭美英配合卫生院,批斗王郎中,并准备编写《占山本草》的事。 第83章 惊吓得的病 王治强长年在外搞运输,多外少家。年轻貌美的郭美英,许多个日日夜夜,特别是晚上,心里闷得慌。她想到飞燕村许多男人都想打自己的主意,只是许多人没那个胆,张二毛副队长特别有想法,就是不敢来真的。无奈之下,郭美英便有意无意之间找机会去长张二毛家,希望找到些安慰。 这天晚上,郭美英请他来家里帮忙干点重体力活,说是玉米沉重,要扛到楼上。张二毛很高兴,郭美英留他吃晚饭。天色渐渐看不清五个指头,天上偶尔能看几颗星。用餐时,郭美英告诉他:“王治强要好几天才回来。” 这明明是告诉长张二毛,王治强不在,这是机会。 郭美英说:“我爹来,我都没做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副队长,你是最有吃福。” 张二毛心中暗喜,心中泛起许多非分想法。 张二毛会喝酒,郭美英也会喝酒,一来二去,在激素和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眼神和动作变得放肆起来。 张二毛毕竟是副队长,要注意影响,毕竟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张二毛偷偷把门关上,怕别人瞧见,其实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光棍,只要有些机会,有些异常动静,就兴奋好奇。这一夜,他像幽灵一般在村里游荡,过一阵子又像一只成熟老猫,静静的死死的躲得严实的,等待出洞的老鼠。这人是谁啊?是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贾背锅,他也是身体矮小,人们不喜欢他,至今还是个光杆司令。 夜色渐浓,张二毛还没离去,躲在黑暗深处贾背锅判断,今晚郭美英和张二毛一定会有故事玩。 果不然,夜深人静,郭美英没有要张二毛离去。贾背锅心里想一定有好戏。就盯着那个墙上的窗户,窗户是纸糊的,透出来忽明忽暗的灯光。 灯光灭了,心急的贾背锅摸到门口,将耳朵贴近门缝上。他们上楼去了。 张二毛也干柴烈火,比郭美英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张二毛似乎自己也能听到。两人终于滚到一起。 贾背锅听到来自楼里,传出异样喘息声和床的嗄吱声,心生嫉妒,在暗自骂道:“老子要搅了你的美事。” “咚咚咚咚”一阵急烈的,他使劲敲门,副队长受到惊吓。郭美英拉着嗓骂道:“这么晚了,谁他妈的,让我睡不好。”听到骂声,贾背锅不高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向窗户。这种声响,彻底搅乱副队长。张二毛的“唢呐”立刻蔫了下去,本来一百度的激情一下子就变成一度。其实张二毛最怕的是,万一抓个通奸,什么强奸的,那呜啦河上又多一座“强奸桥”,更何况自己还有老婆,坏名声在外如何是好? 这下他沉默许久了,便要了根绳子,一头系在柱子上,一头系住腰。打开屋后的窗子,偷偷摸摸溜走了。 以后的日子,张二毛认为村里家里不安全,就暗地里到村外野合。可是张二毛的“唢呐”有时好使,但许多时候不好使。惹得郭美英骂他是废物,不是男人。这深深刺痛了张二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人也自卑了。他不甘心,就到公社找中医治疗。 一天,他来到鹿山公社医院,走进医院诊室。遇到他熟悉的医生,他借故是来找人,他不便找熟人看病。找到他不认识的医生,医生是从省城来的,是个女医生,因戴着白帽子白大褂口罩,长相分不清男女,加之他不认识。就大着胆子要看病。他坐定后,又站起来将诊室的门关上,这引起医生的疑虑。女医生想到农民,也不会那个。他再回到座位,女医生问他:“你看什么病?” 张二毛吞吞吐吐说:“我,我看,我···,我看“唢呐”。” “你搞错了,我们只看病,唢呐是乐器,你到别处去看吧。”于是想到眼前这个人脑子可能坏了,补了一句:“毛病!” 张二毛接过话来说:“医生,毛没病,毛好着呢,是“唢呐”病了。”他指着裤裆里的…,做出欲脱裤子的动作。 女医生说了句:“畜牲!”(出身) “贫农。”张二毛回答说。 这吓坏了,女医女生:“来人啊,有人耍流氓! 几个男医生跑过来,发现门是关着的,于是判断屋里发生了事。 “抓坏人,抓坏人。”医院传着这样的话。张二毛狗急跳墙,从窗户跳出去,被一群男医生围住。人也走不了,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子。 张二毛说:“打错了,我真的是看病,别打了。” 有医生问:“这个农民动手没?” “没有,想耍流氓,脱裤子。”刚才受惊的女医生说。 张二毛说:“我真的看病。” 有人说:“神经病?” 张二毛说:“我没神经病,我“唢呐”有病?” 多年生活在本地的一位男中医刘医生说:“他说得对,是方言,他说的是阳痿、早泄、或者你们西医讲的性无能。唢呐是方言代称,他说的是医学上的阴茎。” 张二毛说:“对,对,我看的就这个病!” 医生笑起来。 刘医生问:“一场误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二毛。” 刘医生说:“过来我看。” 张二毛羞愧跟在刘医生后面,走进诊室。 刘医生切脉后得脉弦细,看舌质淡苔白,闻声低言迟,神情胆怯多疑,说:“张二毛,你有时能自举,但临房多不能举起来,不好使,这是惊恐伤肾啊!这是怎么吓出的病?你结婚没?” “结婚了,我是······”张二毛说。把自己的风流,给医生谈了个大体的。 刘医生笑着,说:“要益肾宁神壮胆,我开个''启阳娱心丹”给你,连服半月,总共十五剂。”刘医生在处方上写下人参、远志、茯神、石菖蒲、甘草、橘红、砂仁、柴胡、菟丝子、白术、酸枣仁、当归、白芍、山药、神曲。 张二毛说:“谢谢刘医生,请为我保密。” 刘医生说:“会的,一定保护隐私。” 他拿了处方,到药房提了十五包中药。走出公社卫生院,刚才那个女医生又说了句:这个人真的有病。张二毛自言自语的说:“没病我来拿什么药?” 第84章 劁猪匠与郭美英偷情 这一年,村里来了个劁猪匠,手艺不错,挨家挨户的人都请他。劁猪匠四海为家,哪里天黑就吃住在哪家。 这几天村里的公猪,安分多了。郭美英家的公猪,看到一个事实,这些公猪不与它争夺交配权。它发现,它们的卵子被人拿了,伤口抹些香油,还流着淡血水,走路也不自然,往日的威风不在了。于是傲慢起来,说了句只有猪听得懂的猪语:“你们是太监猪,昂、昂、昂,以后这飞燕村的母猪是我的了,再也没猪与我争了,昂、昂。” 一头声音低怯的猪提醒到:“你别高兴太早,你屁股上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你记住,你不是人,是猪。咱们最多活两年。” 郭美英家的猪说:“死了也值,反正在村里我儿子女儿比你们多。” 被劁过的猪说:“我是猪,你比猪还猪。你笑我们没卵子,你别得意,你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照样是人们锅里的下酒菜。再说你以为你的卵子是铁打的?” 郭美英家的猪神气地叫:“昂、昂、昂。” 这个劁猪匠常年游走在乡间,年方三十五也不成家。劁猪匠有个习惯,常年喜欢吃他劁下来猪卵、羊卵、牛卵,人长得壮实,密发浓眉,满脸胡须,手脚上也布满绒毛。一看上去,就是动物的雄性激素吃多了。 这个造型,让郭美英心生想象力。狗是改不掉吃屎的习惯的。 郭美英说:“师傅,下午到我家劁头猪,管你晚饭,不嫌弃的话,也有住处。” 劁猪匠说:“好嘞!” 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今天打扮得清爽迷人。劁猪匠也心悦这个女人,心里暗夸这个姿色诱人的女人。心里荡漾着一种幸福感,神秘地笑了笑。 郭美英走后,贾背锅告诉劁猪师傅:“这可是村里的美人,多少人都想睡她,你也乘机尝尝她的滋味,啊,哈哈!” 劁猪匠认真地说:“瞎说,我可是正经人,别把我想歪了。” 贾背锅说:“放心,她男人不在家,长年赶马车,他男人驾马车是好手,就驾不住郭美人。说不定你能使得住她,哈哈!都说男人好色,这个郭美英比男人色,你这个外来的和尚说不定能念出点明堂。” 劁猪匠问:“你怎么不上她呢?” 贾背锅说:“人家嫌我矮,驼背,卵子吃得少,胆子也小,你天天吃卵子,色胆比我们大,卵子也比我大,人家看上你了。” 劁猪匠说:“你真会开玩笑。” 劁猪匠来到郭美英家,贾背锅也跟在后面,郭美英问到:“贾背锅你做什么?” 贾背锅说:“我看劁猪,听说你家这头猪,很骚,整天赶着村里的母猪,在村里跑,不得安宁,我是想看看你家这头猪是不是卵子比别家的大?” 劁猪匠笑得腰都驼下去:“郭妹子同志,等会劁猪要人按住,你一个人能行吗?这个爱开玩笑的贾背锅可以帮忙的。” 郭美英答道:“也行。” 说来也怪,郭美英家的这头公猪,见到劁猪匠,就显得烦躁,眼睛有仇似的。也许前些日子,它闻出什么味道,这头猪想起前几天那些猪说的话,再看看手中的那把刀,于是恐惧起来,准备着如何逃跑。 没错,这头猪很凶,从郭美英、劁猪匠、贾背锅包围圈中逃脱了。 于是三个人在村里追赶,其他被劁了卵的猪\"昂、昂\"地笑着叫。好几头母猪脸上露出些遗憾与伤心。 在众人的围堵下,这头逃窜的最后一头公猪被制服了。伴随着一阵惨叫,这公猪的两个卵子被人们取下来放在地上,猪睾丸在地上一跳一跳的。 “师傅,我想要一个卵子炒吃?”贾背锅问道,说着伸手去拿住卵子。 “贾背锅,这是我的卵子,你休想。”郭美英说道,就过去抢。 贾背锅跑了,郭美英追,嘴里说着:“还我的卵子,我的卵子!你这个狗日的背锅。” 众人大笑,说笑郭美英也能长出卵子,不简单。 贾背锅手拿捏不稳,被狗抢走了,两人又追狗。狗逃进树林。两人才停下来,喘息着。 郭美英说:“都怪你贾背锅。” 贾背锅说:“美英,我给你,我的两个卵子,包你高兴,天黑我送来给你。” “他妈的!”郭美英又追打着贾背锅。 追不上也就放弃了。 弃了势的这头公猪,没有脸面回到猪群中去,低头回自己的家,必竟肚子饿了,怎么也不能拒绝主人的供养。 郭美英做的菜不难吃。有道菜是侧猪匠自己亲自下厨的,这是韭菜炒猪睾丸。可惜只剩下一个睾丸,另一个被狗吃了。 吃饭时刻,劁猪匠自己说明了不收郭美英的钱,说是帮忙。他又问到:“你男人常不在家吗?” 郭美英诉苦说:“是的,这个死狗,经常外出,一回来就和我吵架,我倒像个寡妇。这日子真过不了。跟他提离婚的事,他就不离。我啊,苦啊。” “日子都得慢慢过,日子会好起来的。郭妹子,这个韭菜炒卵蛋,要不要尝尝?”劁猪匠问。 郭美英说:“我不敢吃,听说吃了身上长毛,胡须也长出来,是不是真的?你脚手、胸前长的毛多,是不是吃了许多卵蛋的缘故?” 劁猪匠回答:“是有关系。” 郭美英说:“大哥,你成家没有?” 劁猪匠回答:“没有,周围的姑娘嫌我不会干农活,好吃懒做,劁猪懒马剡,走村过寨。还有的人说,我断了这些牲口的后,说我会报应,都不喜欢我。” 郭美英问:“哦!那,你会不会想女人呢?” 劁猪匠回答:“会的,路过村庄,到寡妇家里放纵发泄一下,可是我的性格又留不下来,喜欢走动。” 饭后,天渐渐黑去了,家家点起灯火。 俩人私聊了许多,超正常人交流的那些问题。 郭美英把洗脚盆递给劁猪匠,洗脚的时候,郭美英瞧见他脚手长满很黑的毛,脸上露出少有的少女红晕。低头之间,劁猪匠明显看到郭美英胸前的波动。一种欲望之火突然点燃了,只是他强忍着,防止这种野性之火烧坏自己。 “师傅,你睡楼下,床给你铺好了,我先上楼了。”郭美英走上楼去。 每天路走得多,劁猪匠多泡了一阵脚。他听见门口有人说小声的话。 副队长张二毛,心中空空,夜深了许多,他漫无目的地朝着郭美英家走来,无意间发现门侧面边蹬着个人,他上去抓住,小声说:“你是谁啊?” “贾背锅。”这个黑暗中的人说。 副队长张二毛问:“干什么?” “捉奸!”贾背锅说,“你又来干什么?” “抓奸。”副队长张毛说,\"听说劁猪匠睡在她家?” “是啊!”贾背锅说,\"他们一定在床上蹬腿,你信不?” 副队长说:“信。” 贾背锅说:“你和她也蹬过腿,是不是?” 副队长说:“胡说。” 门嘎吱响了一下,打开了,一盆臭烘烘的洗脚水劈头盖脸朝着两个黑影泼去,两个鬼一般的黑影消失了。 深夜,郭美英睡不着,而劁猪匠也睡不着,他们内心深处都同时燃烧一股野性的火,彼此都想那个。劁猪匠点上灯火,故意查看四周有无可疑人员,再确定没人时,闩上门,轻轻地踏上楼去,来到郭美英床前,说:“美英,洗脚时,我将两个人泼水了,听声音,一个是贾背锅,另一个是副队长张,都被我搞走了,刚才我点灯查看,很安全,我知道你在等我,你真很漂亮,很美。” 说话间,郭美英坐起来,不小心被子滑落下来,胸前裸出一对山峰。 按捺不住的劁猪匠将身子压过去······ “怎么现在才来!”郭美英责备道。 事后,郭美英获得极大满足,她比对好几个男人的体力,都不如眼前这个男人,特别是他身上比别的男人体毛多,抹在她身上,心都是酥麻得要死。她直接说: “你喜欢我不?” 劁猪匠回答道:“喜欢。” 郭美英说:“你等我,我离婚后我来找你。” 劁猪匠说:“我怕干农活。” 郭美英说:“没事,我干活,你闲着也行。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村子。” 劁猪匠说:“你设法先离婚,我一定娶你,你是我遇到过最美的女人,真的会让人魂都丢了。” 从那之后,郭美英就借各种问题与王治强吵架,并提出离婚,可是王治强没同意。 劁猪匠也来过几次,这更坚定了她的离婚决心。可岁月斗争复杂,让这事推迟了,公社领导又信任自己,她自己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在公社做事。为了达到目的,她多次将自己奉献给领导,为领导开心裤子已是她家常便饭。 第85章 奇迹 《从“赤脚医生”的成长看医学教育的方向》的文章发表后,“赤脚医生”名扬乌蒙山,“赤脚医生”的足迹留遍乌蒙山地区,“赤脚医生”是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产物,是农村社员对“半农半医”卫生员的亲切称呼。 对奇迹的神化就成了“神话。本来是一项因陋就简、水平不高、手段有限的过渡性举措,却被盲目拔高、过度宣传、编造事实,把“赤脚医生”说成从医德到医术更高出一截,这就是在编造神话了。 飞燕村要开会选出“赤脚医生”,结果王郎中得票最高,全村150票,她获得90票,黄宝石只得60票。王郎中过去当过赤脚医生,现在又要搞,她不感兴趣。这个得票情况报送公社卫生院时,被枪毙了。非正当手段上来的院长指示:“赤脚医生”不是单单是个医生问题,它最关键是个思想问题,王郎中是出身条件先填不了,,怎么有资格当选“赤脚医生”,真是的,这飞燕村的农民群众,怎么会是这个觉悟。我以公社卫生院的名义,任命黄宝石为赤脚医生。” 黄宝石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荣誉的赤脚医生,自己的医药知识太缺乏了。于是经常来请教王郎中。虽然王郎中自己没当上赤脚医生,但自己仍然是周围村庄的好郎中。 这年,公社医院从上面学来“鸡血疗法”。听说鸡血疗法能治百病,每到星期三,这个赶集的日子,卫生院接待\"鸡血疗法\"的人排满长队。每个患者都自带一只白鸡来。有的不小心让鸡逃了,农民朋友在卫生院追赶白鸡,弄得一地鸡毛。“鸡血疗法”是从鸡身上抽血,注射到人体皮下的一种方法。 过一阵子听说卫生院用“681卤碱”片能治癌症,也能抗癌。又有许多人来买\"681卤碱片\"服用。 时间久了,各种副作用来了,“鸡血疗法”和“681卤碱片”,又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年月,创新,神话从来不会缺乏。 县里主抓卫生的副县长来到鹿山公社医院作了“抓好思想工作,发挥两个积极性”的报告: 同志们,“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必须牢记思想工作,充分发挥医务人员和病人的两个积极性。“思想是统帅,是灵魂”,在疾病防治中,必须把思想工作放在首位,人的作用,只有通过思想工作才能更充分发挥出来。赤脚医生是贫下中农自己的医生,要坚持,批判“不治之症”与“技术第一”等思想。只要,敢于实践,勇于探索,在实践中找出主要矛盾和规律性的东西,任何疾病都是可以认识,可以找到战胜它的方法。“不治之症”一定可以转变为可以治疗之症。一个医务人员能不能为病人治好疾病,关键不在于技术的高低,最主要的有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服务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就能急我们所急,想我们所想,再大的困难也能战胜,再差的条件也能克服,再难的技术也能掌握,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赤脚医生给贫农女社员切除了九十多斤重的腹膜后神经纤维瘤,使她重新走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战斗岗位。上海崇明县的赤脚医生在简单的设备条件下,给贫下中农社员切除了四十三斤重的腹部肿瘤。这些都是充分发挥了人的作用,抓好思想工作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疾病的痊愈,主要依靠人体的抵抗力和组织再生能力。在医疗过程中必须充分重视内因的作用。因此,在治疗疾病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作用,批判见病不见人,见人不见思想的观点。精神可以变成物质。对病人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就能加速病人的康复。广大病员有高度的觉悟,有坚强的革命斗志,战胜危重疾病的事例很多:一位青年女工在烧伤面积达98%,三、四度烧伤达88%的严重情况下,用哲学思想压倒一切困难,战胜疾病;一位飞行员怀着,以顽强的革命精神战胜癌症,重上蓝天。这些光辉事例,都雄辩地说明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对战胜疾病的重要作用。因此医务人员在防治疾病的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医务人员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又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反对将病人简单的作为治疗对象。医务人员必须帮病人认真确立思想,树立革命人生观,坚强战胜疾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克服急躁情绪,悲观厌世等一切不利于同疾病作斗争的思想和行动,从而充分调动人体内在的抗病能力。只有医生和病人都在正确思想统领下紧密配合,共同战斗,才能取得最好的防治效果。谢谢大家!下面请鹿山公社院长讲话。 第86章 手术奇迹 掌声之后,院长讲:同志们,副县长说得很好,我再讲几点。医药学是百姓几千年来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它包含着人们同疾病作斗争的丰富经验和理论知识。它是伟大的宝库,必须继续努力发掘,并加以提高。但是,长期以来,少数人鼓吹洋奴哲学,爬行主义,胡说什么“中医不科学,西医必然代替中医药”,百般排斥,扼杀中医药,严重阻碍了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犯下滔天罪行。我们必须,继承和发扬医学的精华,使之更好地为健康建设服务。中医看病,首先是望闻问切四种方法了解病情,然后根据中医的基本理论,将四诊所得资料综合分析,确定病症和治疗方法,叫做“辨证施治”。目前医学界热烈展开新医疗法和应用土方土法、单方草药治病的群众运动,对落实伟大战略方针,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这些方法有利于中西结合,创造我们的新医学、新药学。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效果好,既经济又方便,深受劳动人民的欢迎。有利于保护劳动人民的身体健康,使贫下中农有病都能及时普遍地得到有效治疗,对于巩固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合作医疗制度,起着巨大的作用。中草药可以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战时是打不烂的天然药库。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对各种常见病多发病已有很高疗疗效,对洋奴医学权威所武断说成不治之症的一些疾病,也取得不小疗效。因此为更好落实对医疗工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更好服务,更好开展防病治病工作,我们一定要坚持土法上马,土洋结合,一定要贯彻中西结合,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把中医和西医的精华有机结合起来,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针走自己医学的道路,创立一个崭新的新医药,新药学。明后天就要开针刺麻醉手术现场会,欢迎大家亲临指导,谢谢! 鹿山卫生院有来自北方省城的医生,他们的学习与接受能力很快,公社也想抢个头功,今年全县“针刺麻醉”治疗子宫肌瘤的现场会在鹿山公社医院举行,于是要做两台手术,请了外地许多医生前来参观学习。只要公社的新闻报道能轰动,他们就敢为人先。 还没手术前,院长就给两个病人做工作,说:“明天全县医生来参观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痛的大无畏的精神,一定要为全县人民争到面子,有没有信心?” “有、有。”两个妇女都回答很自信。 医生动员她在手术后自己走回病房,以证明针刺麻醉的高明,并告诉她此举对扞卫生路线有重要意义。 院长和自己的助手商量:“万一途中病人受不了,痛了怎么办?” 院长说:“事先给他吃点止痛药,就告诉他是消炎药,就行了。” “问题是除了麻醉药,其他止痛药没有这么强大功效。院长,我们不能失败。”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回答道。黄是学术会主任,刘震东是他请的助手。 院长:“是啊,不能失败,现在手术,都提针刺麻醉,不选针刺麻醉就是觉悟问题,我也没法。” 刘震东说:“我有办法,飞燕村有个土郎中,叫王修莲,她家有个祖传方药叫“打不死'',吃了这东西整骨时,不会痛,病人是清醒的,这个我随访过。“四清”运动时,我听韩半仙吃了打不死,批斗完后,别人是背回去的,可韩半仙是走回去的。你记得不?这还是在公社组织的批判大会发生的事情。” “那好啊,赶快去找那个土郎中。”院长一声令下,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就准备出发了。院长补充一句:“这是重大任务!关系到重大觉悟的问题的任务!” “是,院长放心。” 可院长不放心,又和黄医生刘医生一起来到飞燕村,找到“行德堂”的王郎中。 院长说:“王郎中,为了新医学的胜利,我听说你家有祖传的什么打不死黑药丸子,人吃后,打了也不觉得疼呀,痛呀。如果真是这样,你王郎中可要立功了!” 王郎中说:“要做什么用呢?” 院长说:“不瞒你说,我们要剖腹做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加上针刺麻醉,有把握吗?” 王郎中说:“有,我严重骨折的病人,刀伤缝针都实践过,能行。” 院长说:“太好了,我代表公社医院组织感谢你,但是有一点,你得跟我们一起去,并永远保密,说出来要杀头的。” 王郎中答道:“不敢,一定,一定。” 王郎中从土罐子里拿出几粒原名“打不死”小黑药,便跟着三个人匆匆赶往公社医院。 飞燕村里的人们,以为她犯了什么事,被公社弄走了,大家就议论开来。 第二天一早,在现场会开始前一小时,院长带着王郎中到病房里去布置工作。 “你们两个将这些消炎药服下,等会做手术,后面才不会发炎,你们每个人都嘴里要念:''战无不胜的伟大的思想,''你们放心,这样是不会痛的,其他地方医院都这样,我去学习过。你最后一个手术,我们更要制造神话,我请文工团的歌唱家给你唱样板戏红灯记,那才是高。知道不?关公刮毒疗法,人家不打麻药,下着象棋就把手术做了,更何况我们给你针刺麻醉。反正不收你们医药费,你们要知道,子宫肌瘤每个月来月经很痛,流血多,还会长成癌症,681片剂对你们无效,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好的,谢谢院长!” 院长的助理说:“报告院长,县上和其他公社医生到了。” 院长说:“好,准备一小时手术,你们做术前准备。你们把药服下,王郎中把药给她们,黄医生你把王郎中带到食堂去,等会弄点好吃的。” “嘭”的一声,病房门关上了。 王郎中被送到伙食堂。 黄医生、刘振东医生在手术室做准备。 第一个病人把”打不死“的小黑药服下去了。 第二个病人吞咽时不小心呛了一下,将小黑药呕出来,散落在地上。她自己想:不要紧,我身体好,没事的,手术后再服几颗土霉素就行了,以前我受伤,就两颗土霉土素就解决了。 一个小时后,手术开始了。 给第一位子宫肌瘤病人做针刺麻醉,手术很顺利的做完了,病人一声没吭。参观医生向病人问话的回答,病人都很准确清醒回答。到手术完才突然发现,扎的麻醉针早已滑到了一边,根本就不在穴位上。病人却说没有疼痛的感觉。参观者都很兴奋,说: “真了不起,医学的奇迹啊!” 院长宣布道:“各位同志,等一下,请看我们新发明,我们用样板戏“红灯记''配合针麻,理由是:李玉和遭受日本鬼子严刑拷问,依然心红志坚,用这一唱段,针刺效果肯定好。叫下一个病人手术。” 下一个病人带进了,她看到刚才手术后的大姐很顺利,也不紧张了。 那个手术完的大姐自己走回病房,此刻响起热烈的掌声。第二个手术病人躺倒在手术台上,手里捧着语录,像尼姑念经一样,嘴里唠叨着。 医生说:“足三里,念转提插,酸不酸?” 病人答到:“酸。” 院长说:“上脘、中脘、三阴交、内关、阑尾穴、手部腰痛穴、合谷、耳穴的腹部反射区,各位参观者,注意了,还要在以肚脐眼为中心画个八卦图,在兑卦乾卦艮位置进针。啊!” 院长问:“麻不麻?” 病人说:“麻。” 院长问:“胀不胀?” 病人回答:“胀。” 院长又问:“痛不痛?\" 病人回答:“不痛。” 院长说:“手术开始了,请文工团员开唱。” 文工团员唱起了红灯记: 手提红灯四下看 上级派人到隆滩 时间约好七点半 等车就在这一班 提起敌寇心肺炸 强忍仇恨咬碎牙 不低头不后退 不许泪水腮边挂 流入心田开火花 万丈怒火燃烧起 要把黑地昏天来烧塌 铁梅我有准备 不怕抓不怕放 不怕皮鞭打不怕监牢押 粉身碎骨不交密电码······ 开刀和切除时还是顺利的,病人还是咬住牙挺住了,由于时间长,在缝合阶段,病人受不了,开始叫万岁,最后变成哎呦哎呦的,什么怪声音都叫出来,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忍心的外科医生只得增加局部麻醉药用量,才算把手术做完。 院长生气的问道:“你是什么出身?” 病人说:“我是富农。” 院长说:“难怪了,别人能耐受的,就你娇嫩,过去削剥生活过惯了,扎个银针,蚊子叮咬一下就叫。如果日本鬼子进村拷打你,你是第一个出卖革命同志的,第一个叛徒,第一个汉奸。” 病人说:“对不起,院长。” 院长生气道:“你,你,真是的,各位医生,大家听着了,这种人是富农,富农啊!刚才那位很顺利,你就装,装,这不影响针刺麻醉的伟大!滚滚滚!走、走,请大家先到食堂,请大家喝酒!黄医生带各位先去食堂。” 院长和刘医生来到病房。院长说: “你,刘医生,把王郎中找来。” 刘医生把王郎中带进病房,院长一手抓紧王郎中的衣领愤怒道:“怎么回事,她怎么疼痛这么凶?” 王郎中不敢看院长,低头下去,看到地上的小黑药丸,于是说:“她没吃小黑药。” 院长低头一看,果真如此,才松开手,转身向病人问道:“蠢猪,你怎么不吃消炎药?” 病人答道:“吃的时候,呛了一下,吐出来了。” 院长说:“原来如此,她妈的,坏了我名声。” 院长跑过去给了那个病人一个耳光,说:“妈的,今天的事,你交手术费三十元钱!记住任何人不要说今天的事,否则大会批判。” 于是摔门走了。 王郎中又拿出小黑药给被打一人吃下。告诉她:“等会儿,不痛时,你到食堂认错,这三十元钱也不是好赚的,说是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刚才被打的妇女,走进食堂,当着大家的面,说:“院长,各位同志,其实手术我一点也不痛,你们很高明,我是突然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才这样的。加上文工团的演唱我太感动了。我不痛的,我很好。”说着,还弯腰伸腿,故意做动作给别人看。 在现场人,很振奋,院长带头鼓掌。 下午,院长叫护士通知她不用交三十元了。 病人跪地感谢,泪奔而下,嘴巴不停地说谢谢! 在离开卫生院的同时,王郎中被再次警告,一定要保密。 许多人心知肚明,不去拆穿这件皇帝的新衣,针麻的作用不能完全否定,但在那个时代却被空前放大了。 第87章 《占山本草》 为巩固卫生路线,市里都在积极编写自己的本草,占山县也责令卫生战线的同志,务必尽快编写《占山县本草》,为广大贫下中农送温暖,为农村卫生工作做贡献。 通知下发到各公社,公社又发到卫生院,卫生院组织各村的赤脚医生。但许多赤脚医生不认识草药,只懂点简单的西医。郭美英因立场坚定,表现突出被公社临时调来协助搞妇女工作。当前因为编本草的事,加之她的婆婆是草药世家,知道王郎中的实情,需要她来揭露批斗王郎中,并暗示郭美英不惜一切手段,必须撬开王郎中的嘴巴。这是鹿山公社及卫生院院长下达给郭美英的指示。 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在上一次针刺麻醉中出尽风头,他想引起县上的关注,目的是想调往县医院,或者是县卫生局。因此接到此项任务后,他多次找公社领导说,自己完全有能力搞好这次本草的编辑。他告诉公社领导:“全县没有几个王郎中,她可是草药通,把她搞定了,还怕搞不出来个《占山本草》?麻烦你给县里打个招呼,给我一把尚方宝剑,便于我召集全县懂医识药的人马。第一任命我两个职务,一个是县卫生局副局长,一个是县医院副院长,第二个鹿山公社院长保留。怎么样?有了这些红头文件,我保证完成任务,为了扞卫卫生路线,这有重要意义,当然也是公社领导你的功劳。” “好,院长,我支持你,我这就给县领导打电话请示汇报,相信会得到认可。” 电话接通了。 “喂,县领导主任,主任吗?” “什么事?” “恭喜领导,我是鹿山公社主任胡佳宝,我们完全有能力编辑《占山县本草》,最多一年,一定赶在其他县之前完成任务,上报县里立功” “真的?” “一定,但你领导要下个指示来,我们公社新上任的王院长,希望用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身份,召集全县各村赤脚医生,特别是全县最知名的王郎中,她是草药世家,我们不惜一切手段保证完成任务,给你增光添彩。” “只是好事,是个好主意,好办法,好,好,我这就下任命。” 放下电话,鹿山公社胡主任,笑得脸上像涂上蜂蜜似的,拍着手:“成了,县领导已认可你的职务了,院长恭喜你。” 院长说:“是你的功劳,多谢,走,去我家吃饭,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我们喝一杯。” 胡主任说:“行,行,人逢喜事精神爽,走!” 占山县文件下来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占山县本草》编辑工作开始了。全县的草医、郎中、赤脚医生召集在鹿山公社。 公社礼堂,主持人宣布:“请占山县本草编辑副主任委员、县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讲话,掌声。” “啊,啊!各位医务工作者、赤脚医生、知名草药郎中,为了······占山县地处祖国西南边疆,地形复杂,亚热带气候,雨量适中,并有高海拔的寒冷山区和低海拔的热带河谷,遍地长着十分丰富的药用植物,为发展中草药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各族贫下中农,在与疾病斗争的长期岁月,积累了丰富的治病经验。少数崇洋媚外的医药卫生路线,破坏中医政策,取缔中医,扼杀中医药,造成广大农村一无医二无药的落后状况,严重地阻碍了我县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战略方针指引下,我县各族贫下中农,赤脚医生和广大医务工作者掀起了一个大采大种大制、大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全面落实关于中国医药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的光辉指示,创立新医学、新药学,进一步推广学习、应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巩固和发展农村的合作医疗制度,为幸福主义建设服务和满足人们的需要,在县里的领导下,我们要编写《占山县本草》一书。我们收集的药物、单方必须是民间使用疗效可靠的,而且要做动物实验和临床观察,所有参加编写人员,必须实事求是地忠于真理,否则是人民的敌人,要更严酷地批判。啊,为了······”话未讲完,被打断了。 礼堂门打开了,郭美英和黄宝石、卫生院办室主任用绳子捆绑着王郎中的双手,闯进会堂。 第88章 本草故事 “怎么回事?”院长说。 “她不配合。”办公室主任说。 院长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任务,不服也得服,把她拉上来,捆在椅子上示众。各位,这是不配合的下场。” 郭美英又抡起竹棍抽打自己的婆婆。王郎中大声痛苦叫喊,影响院长的讲话。 院长说:“停一下,郭美人,我正在讲话,啊。” “院长,是郭美英。”主席台有人提醒。 “郭美英人家长得漂亮,叫美人,名副其实,人家革命觉悟高,敢于与他们划清界线,我们都应向她学习。下面继续开会,啊,为了······”院长说。“各位都得为《占山县本草》出力,献方献药,如果对抗组织,与人民为敌,我们只有将你和秘方送进棺材,永远埋于地下,你们选择,要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我想大家也想流芳百世,啊。会后大家准备献方,画图,上山识药。大家开始工作吧!晚上各位统一住店,吃的口粮你们自己从家里带来,工分由各生产队给十个工分,从今年春天到冬天,必须把四季药材图谱绘制完成,好向上级报喜。大家散会。” 会后,郭美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说:“美人?” 郭美英说:“我叫美英,以后别叫美人,别人还以为你是皇帝。” 院长说:“你说的对,在卫生院这块天地,我就是黄帝,对不对?美人!这样吧,我一人吃饭没个人伴,今晚到我家吃饭,但是主要是谈工作。” 郭美英说:“行。” 郭美英第一次来到院长家,被这里的富有与高档迷住了,说:“你的老婆有福气,我那个男人,就是个车夫,几次与他离婚,就不同意。” 院长说:“不谈那些不高兴的事,咱们一起吃饭吧!” 晚饭期间,郭美英的酒量也不小,院长劝酒到:“美人啊,你多喝几杯吧!” 郭美英说:“院长,女人天生二两酒,这点酒放不倒我。” “看不出来挺厉害。”院长答到。 在酒杯的轻碰到声中,虽然酒不是很多,但两个人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显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院长说:“美英啊,美人,今晚就在我家住吧,家里房间多。” 郭美英说:“行,反正酒被你倒多了,我也累了,我也不客气。” 院长把郭美英扶进自己的房间的那一刻,他也不老实了,急着扑向郭美英,郭美英也半推半就说:“不行,不行!”,但手早就勾住院长的脖子说:“我想到公社做事,不想做农活,你能不能······公社副主任叫我做临时协助,不知道能否长期?” 院长说:“放心,我也帮忙协调,当前你帮我稳住你婆婆,不能弄死她,也不能让她太舒服,只要《占山县本草》完工,我帮你。哎呀,你还得处理一个事,把婚离了,你以后的机会更大。” 说完,郭美英将嘴唇轻轻贴近院长的脸,屋里的灯光熄灭了······ 开始几天,大家都在献方、献药,整理部分出来后,送到院长那里审核,都是些普通的内外妇儿的方剂。就没有王郎中最有名的烧伤药方和小黑药“打不死”及治肺病的方药,她的烧伤药用后是不留疤的。“打不死”及治肺病更是名声在外,牙痛方不见踪影。 他告诉大家和郭美英:“必须把烧伤方及小黑药、肺病配方打出来,牙痛咽痛方打出来。” 大家回答:“是。” 第二天,大家把王郎中捆绑起来,郭美英说:“老妖婆,你还有烧伤方和小黑药没有交待。怎么回事啊?” 王郎中说:“美英,时间长了,等我想想。” 郭美英说:“你黄医生、刘医生记录。” 王郎中说:“三七,重楼、制雪上一枝蒿、大麻药、金铁锁,滑叶跌打。” 郭美英说:“还有没?” 王郎中说:“没有了。” 郭美英“啪啪”抽打几下。 王郎中说:“还有葡萄根。没有了。” 郭美英又打了一下。 王郎中又交待:“还有紫金龙。” “这是什么配方?治什么病?”黄医生问。 ““打不死”,麻醉止痛正骨用”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我是云南白药的工程师,我是思想问题,下放到公社医院,你说的部分配方原理与云南白药有些地方相同,这些药材在当地能否找到?我们试做鹿山白药,造福当地百姓。” 王郎中说:“可以的。” 刘医生说:“郭美英,为什么非要打呢?别打了,把人打坏了,以后别打了。” “你不知道,这些人不打,会说真话吗?他们是特殊对象。老分子,你说说那个烧伤膏呢?”郭美英说着,领导与院长走进来了。 王郎中说:“虎杖、紫地榆、海飘蛸,石榴皮、煮水熬膏。好像没了,熬好后,熬好后······六个鸡蛋,这个······” 郭美英为在上级领导面前效忠与表现,故意一棍子打在王郎中的头部,王郎中晕倒,说了个“六个鸡蛋”就没下文。下午她睡着不说话。她突然明白,装疯,说胡话,可减少折磨。这个编辑《占山草本》的人们,并不知道,“六个鸡蛋”,实际说的是,要加芦荟胶和鸡蛋油。 第二天,院长、郭美英,部分赤脚医生,用绳子捆着王郎中的双手,拉着她到山里,一处一处认药,需要找到她说的那些草药。院长说用绳子绑王郎中,一则恐吓,二是防止她自杀。不然编出的《占山本草》没有价值。 他们走过一片石灰岩地带,在石岩上,长着一棵卷曲的“神仙一把抓”的中草药。院长问王郎中:“这是什么药?” 王郎中说:“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也说是这种叫法。院长又问:“为啥叫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都说不出来,只有王郎中说:“主治胎衣不下,服后犹如神仙之手将胎衣抓下来。” “这“神仙一把抓''能治好多病吧?”院长问。 “是的。”王郎中说。 院长说:“我们不能什么神什么仙的,谁改个名字的话,有奖,戴红花骑大马?” 黄宝石说:“我说,叫岩上牡丹。” 院长说:“好,好,形象而好听,就这么叫。” 后来黄宝石因为这个发明“岩上牡丹”,骑马戴花,还和院长一起成为省级劳动模范。 《占山县本草》的许多草药都是王郎中带去找的,有实物,有标本,生在什么地方,性味功能与功效主治都写得清清楚楚。内外妇儿的单方与验方罗列得十分详细。这些都是在棍棒与绳子折腾下完成的。多年之后,王学十与父亲王治山拿着《占山县本草》去找那些药,果然在书中记载的地点能找到。王学十站在那些地方,望着茫茫山野,感叹书中的故事是真实的,是带着血泪书写的,有较大的医学价值,他仿佛看到一个个传奇的生活画面。真是物是人非,岁月不堪回首,山边许多坟堆上长满了茂密的野草。也许坟堆里躺着的人就是当年走过这片土地的人,他们就是编写书的主要角色。他们在是非颠倒的残酷岁月,为人类留下一本伟大的中医文化,伟大的医学书籍。王学十通过实践检验,《占山县本草》百分之八十的方药是可靠的,有些方剂有可能是被人打得无可奈何,胡乱编造应付了事的。这也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 第89章 胡闹与瞎扯的故事 鹿山公社有一处池塘,叫古月池塘。由于赶集的时候很拥挤,公社计划古月池塘附近修建一个集贸市场,疏散人群。修建完毕后,从普通人身份夺权当上主任的胡佳保、副主任夏赤就在全公社传出,要树立牌坊,公开选对联。 主任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副对联,对联这样写:“横批:古月门市,上联:闭目观月古今同,下联:手提肩挑市如织。”他看后,很有诗情画意,又符合现实状况,很喜欢,就请当地一个书法家,写在牌坊上。 半年之久没去公社的韩半仙,到鹿山公社赶集,看到自己匿名信的对联真的挂在牌坊上,很高兴,于是在国营食堂要了一盘菜和一杯小酒,悠哉乐哉的在哪里吃喝起来。酒过三旬,便胡言乱语起来: “你们知道不,哪个“古月门市”啥意思?“闭目观月古今同''啥意思?''手提肩挑市如织''啥意思?” 有人说:“意思明了,古月池塘有很多门市和赶集的人,肩挑手提,热闹得很。那里的古代月亮和现在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韩半仙说:“错了,你们不知道。” “韩半仙,你说是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真的想知道?” “想知道。” “你去街上一分钱买一颗水果糖给我,就告诉你,你一定值。”韩半仙说。 那个人到街上买来一个水果糖给半仙,半仙笑道说:“你知道后,不准乱说,如果说了,这样胡佳保和夏赤不高兴的。” “什么吗?”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没有?” “没有。” 韩半仙说:“你叫一个会认字的人来,不然你不认账,又把糖拿走。” “我去叫。” 一个识字人走过来说:“叫我干什么呀?” “帮我见证,不然我会输掉一颗水果糖,这个半仙神嘘嘘的。”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 “读过。” 韩半仙说:“古月门市那副对联有意思,很有意思。古月门市这几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胡''字,对吧。门市就是一个“闹”字,所以叫胡闹。” 那识字人举起大拇指,说:“高,不愧是半仙。” 韩半仙又说;“闭目观月古今同的“闭目''就是个“瞎''字。手提肩挑市如织的“手”与“织”就是个“扯”,如果连在一起就是“瞎扯”,瞎扯就是副主任夏赤。胡闹就是公社主任胡佳保嘛!” 识字人问:“哎呀,高,实在是高,你的糖没白吃,这个对联是谁写的?” 韩半仙说:“不知道。” 识字人说:“半仙,文人,不得了。” 这两个人走了。半仙赢了一颗糖,心甜滋滋的。 后来,这件事有几十人在议论,然后变成上百人议论,最后传到鹿山公社主任胡佳保副主任夏赤耳中,他们很生气,认为是对他们的侮辱,对领导的不满。于是欲在全公社做一次批判大会,凡是对现在不满的情绪或行为统统批斗。他们发通知下去后,收到各种关于“古月门市”的所有人检举。他们开始顺藤摸瓜。 这段时间,有好些人来找王郎中买“打不死”的小黑药,王郎中问是不是受伤了,他们说没有。他们说万一排着自己到公社批斗,有所准备。没错,韩半仙也来买“打不死”,她知道对联是他写的。大家已经习惯了,只要运动来了,就有人来找王郎中备药。 批斗那天,整个公社捆起一百多人,集中在街上。有农民、学生,还有议论“古月门市”对联那些人。 这一天,韩半仙也被捆到街上,他看到有两个人也在现场,就是以前在国营食堂吃饭见到的两个人,这里两个人听他说过,他问:“你们怎么也来?”他们低头不语。问题就是他们说出去的,韩半仙小声说:“真是祸从口出。” 批斗大会开始了,围观群众数千人,主任将议论“古月门市”所有人站在一起,每人写一份笔记,想通过笔迹来查看这个对联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拷问是谁说的。韩半仙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斜斜。公社拿那个匿名信来比对,就是对不出来。只有最后一招,逐个用竹棍打。 “你是听谁说的?”一句问话,一根竹竿狠狠抽打在身上。一个一个地打,打得受不了,就说出下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又打下一个。 打到最后,打到韩半仙那里。半仙是吃过“打不死''的,但他也得说出上家。打了几棍子,他只说出:“我也是听街上的陌生人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长得像外地人。”。自然韩半仙挨的竹竿最多,线索到他这里中断了。主任宣布还要查,如果有人自首可以减轻处罚。韩半仙被带走了,问题没有查清。 被带上来的人低着头,也是飞燕村里的。 主任宣布下一位:“飞燕村王郎中,上来。” 王郎中被人架到会场。主任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王郎中说:“不知道。” 主任说:“有人告你辱侮贫下中农,对贫下中农不满,你在地里干活,一个病人绞肠痧发作,去找你,你偷偷摸摸在一个草丛后面,用手在身上搓汗条子,拿给病人并豆腐渣吃,刚好,你的整个行为被一个拉屎的人看到。你如何解释?” 王郎中说:“我从来不侮辱贫下中农,这是个单方,方上说,“人油并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此时,卫生院刘医生刘振东,走到主任身边说:“此人不能斗,你爹的肺气肿药方有鹿含草、果上叶、姜藤、金丝矮佗佗的秘方就是她献的,效果不假。另外我还得请她帮忙找到原材料,生产鹿山白药。以后我们公社名气更大。” 主任说:“嗯,好的。” 主任大声说:“经刘医生证明,王郎中那个方真实有效,不属于对不起贫下中农,我宣布当场释放。” 这场批斗会结束了。 后来,云南白药工程师请王郎中带他去找到了当地的金铁锁、七叶一技花、紫金龙、八角枫、三七、滑叶跌打、大麻药、一枝蒿等草药,从外地进购了铜提炼罐,整个制剂过程,只有刘振东一人实施,防止配方中剂量与工艺泄密,虽然自己是白药厂工程师,但保密的条例与职业道德他还得坚守。做出了粉剂和保险子,包装在当地出售,疗效也被人们认可。据在公社医院的跟他的学生后来回忆,学生只会挖药,配制过程从未见过。 院长曾要他公开配方与制剂过程,刘震东站在道德的立场上说:“我虽然下放到此,但云南白药的配方,是国家级秘方,你杀了我也不会说的。我永远是白药厂的干部,今后,风平浪静后,也会落实我的政策。” 第90章 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王治山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到飞燕村的?说起来他当时也曾犹豫过。那时没电话,写信说自己应该待在铁路局还是回飞燕村?可没有母亲的任何回信。三十六元的工资对他的诱惑力不大,他想如果回乡,能当个小学老师,挣些工分,晚上帮人打石磨可以赚三元,或者再采些草药,日子差不到哪里。问题现在的他,还有一种不安,随着岁月流逝,自己也渴望有个女人,成个家,眼看114分队许多人回家找了媳妇结婚,然后又回到铁路上班,可以一举两得,他也这么想。邻县的张文林就是前些日子,回家结婚后又来铁路的,两不误。张文林没有文化,人长得瘦脸高个,皮肤黝黑,好说笑话,是个贫下中农家庭成分,他喜欢与王治山玩,他赏识王治山的文化与体力,还有干活不偷懒。王文林从家回来后,王治山问: “张文林,娶了女人啥滋味?” 张文林说:“啊!好,结婚才知道自己是男人,别以为站着撒尿才是男人。啊,找个女人嘛,是来伺候我的,被窝是暖的,饭菜是热的。过去一个光棍汉子,瞎寂寞,睡得不踏实,夜长梦多,有力无处使,现在呢,做了那点事,睡得可香了,这不比干重体力活,比种庄稼痛快舒服。她娘的,干那事还会上瘾,一到晚上就想干那个,哎呀!你以后睡了媳妇就知道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找好多好多女人,一句话,图个快活。我家里来信说,我媳妇有了,这不,我自己舒服过后,还升级为爹,来年还多一份口粮,再过几年多个帮手。我本想不回来铁路局,可村里挣不到钱,为了老婆,还有一家人,我就出来了。” “你真行,成分好。”王治山摇晃头说道,\"我就不成了,富农成分,找不到媳妇。四清运动定婚后,我那个相好,吐故纳新入组织后,把我休了,这几年我每次回家,我妈请媒人带我走遍方圆五十里地几乎所有村庄,去提亲,一听说我是家庭条件不好就摇头了。礼貌的人家摇摇头,不礼貌的人家就说难听的话,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十分难听,说我是憨狗咬石蛳子-也敢开口。我已经失去信心了,我最大的感叹是-不是我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啊,生来的根就是富农。” “王治山,王治山,你有两封信。”一个工友说。 王治山喜出望外,用强烈期待的目光,撕开第一封信。他严肃的看完,怒火中烧,“沙沙”地将信撕得粉碎,撒向空中,发黄的信纸像秋天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摇荡。骂道:“你就是个天上的仙女,老子今生也不望你一眼,复婚,没门,老子宁愿找一个母狗,也不要你。” 他恢复了神情,打开第二封信看,是母亲写来的,说是帮他找了个远方的一个表妹,还有些亲戚关系,姑娘愿意见面,说是如果成了,就更好了,是亲上加亲。还说找别家姑娘是一点希望没有,家庭条件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人家不嫌弃我家条件,姑娘也长得不难看,平时在公社唱歌。望见信速归。 王治山问:“文林,现在的姑娘、家人都喜欢什么东西?” 张文林说:“怎么?又有戏了?” 王治山说:“我妈给我找个表妹,叫我回去相亲,你说怎么办?” “好说。”张文林说。 “你说要买点什么东西回去见面?”王治山问。 “过来,我教你,随便花一个月工资,就找个媳妇,有些人花钱也找不回来媳妇,钱不是主要的,甜蜜的糖也没有用。但是呢,小礼物赠送一点是必要的。钓女人呢,最高的法术是······”张文林说。 张文林停一会儿说:“不告诉你。除非到城里请我下一次馆子。” 王治山说:“行,行。” “听着,见面后,见到岳父岳母要尊重加礼貌。对姑娘呢要甜言蜜语,比什么都管用,胜过成千上万的钱财。”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我平时话少,都因为太多太多思想运动。口才不好,还会害羞。算命先生说我犯闭口煞。” “笨蛋,你说表妹很好看,美,就行了。其他的,你表现好一点,谁都知道,你有文化,力气最大。你把你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就行。”张文林说。 王治山在114分队表现比较好,向队长请了假,也准许了。到会计那里取自己的工资,被新上任的会计王木森为难了。原本这个会计是王治山的,因为他出头说王治山阶级成分问题,夺他王治山的职务,加之王木森自认为自己摔跤最强,结果一次王木森偷袭,低头要抱住王治山双脚,结果王木森反而被王治山双脚卡住头,双手被王治山抄住往上抬,如同卡住鸡的翅膀。失败后,处处与王治山闹情绪,因此,这次领工资,故意刁难,队上是有钱,但心里不爽,故意拖延。 无奈之下向张文林借了三十元钱,邀请张文林到省百货大楼买东西,请张文林参谋给姑娘送什么礼物,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什么礼物。 可进城不容易,省城以盘龙江大街为界,八派与炮派随时文斗,路过街道,都会被盘问,只要派系不一样,准挨皮肉之苦,有的直接…。有四个人通过街道时,有人问他什么派,回答说是炮派。结果铺天盖地的石块就丢向他们,一个人被石头砸中倒地,三个人跳走时,又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躺下没有动静。他们两人亲眼看见有人迅速出来将尸体拖走,两人怔一下,然后惊慌失措蹿进小巷,突然有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问: “你们是什么派?干什么去?” “八、八派,到百货大楼。”张文林结巴地回答。对方点点头,说:“咱们是一家人,别去百货大楼,今天这里严管。你们是那个单位?” “省铁路局。”张文林说。 对方眼露凶光:“啊!炮派,来人呀,有炮派混进来了。” 王治山、张文林像兔子一样向前逃离,跑到一处拐弯处,回头一看,后面一群人在追。“突突”几声枪声,子弹飞舞在墙壁上,溅起火星子,急得再次逃跑。 “张文林,子弹是打直线,咱们曲线跑。”王治山急切地说。 “好!” “快跑,s形奔。” “是。” 他们跑一阵,发现前面一条沟,正在他们跳入沟下时,枪声响起,子弹落在沟对岸的高处,升起一团团灰烟。 “不行,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王治山说。 顺沟直下,拐进另一个小山沟,才爬进城边的一片小树林。王治山偷偷看到,八派的人在沟边转悠后,才离开。 他们舒了口气,摸着胸前,还能感受到突突的心跳。王治山对张文林说:“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差点没机会找老婆。” 张文林叹道:“她妈的,我差点没机会回到老家老婆身边。” “我也不容易,你有女人,我呀,对女人的身子骨还没碰过。这次回去,不管姑娘长得丑,也要骗一个。害羞和钱的问题,他娘的,算什么,最起码要留个种,是吧,文林?文林,我差你一顿饭,我回来后,好好请你,压压惊。”王治山说。 “一顿饭,少了,为了你相亲,我差一点送上老命。至少加一瓶好酒。”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行,行。谁叫我们睡上下铺,一对兄弟。” “你找个女人不容易,回去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张文林说。 王治山满怀希望回到飞燕村山岗,他在心底暗自鼓劲,这次一定要找个媳妇,证明给普存秀看看,抛弃我的下场,别以为我离开她就是光棍。 延伸到飞燕村乡间小道漫长曲折,秋雨过后,路上留下模糊的脚印。但在王治山心中,自己走过的路,脚印是雨水洗刷不了的。正值初秋,山村野外多了层萎黄,偶尔飘落的树叶顺着肩膀滑落在地上。初秋的菁蒿头也为了生存,低下了头。王治山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悲凉,难道万物都要顺势而为?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命还是运在捉弄人?人生一世,如同草本一春一秋,既短暂又漫长。满腹乡愁与无奈的感叹,夹杂着胡思乱想,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家。 佝偻着身子的母亲正在门前的晒场整理草药,花椒树和李子树下,挂着从山里采来的岩柳、透骨香、飞龙掌血、见血飞、伸筋草、白头翁、酸浆草、附子、草乌、雪上一枝蒿和解痉止痛的三分三。 王治山轻轻走近母亲,分明看到发间多了些碎花,一身布满补丁的灰布衣裤包里着母亲瘦弱的身躯。王治山怕惊吓着母亲,便轻声叫了声: “妈,治山回来了。” 母亲缓慢地转身,神情恍惚中有些呆滞,眼睛里永远挂着忧郁,满脸皱纹仿佛是岁月刻画出一个\"愁\"字的图案,额头部又多了些伤疤。王治山眼泪很浅,像一杯盛满的水,轻松动一下,便泼散出来,显然他是触目伤怀,悲从心来,鼻子涌来一阵阵酸楚。 “治山,回来就好,哭啥呀,在铁路上还好吧?”母亲中气不足,说话慢又会停顿,声与气都小。 王治山说:“我寄的信,是不是没到?” 王郎中说:“没有,估计丢了吧。” 王治山说:“可是我收到你写的信。” 王郎中说:“那就好。我是故意到庄大公社寄信的。” “奇怪了,啊,有人故意捣鬼。”王治山说,”这段时间你变得苍老许多,那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事?” “去年编《占山县本草》时,你大嫂打的,她迫我说各种配方,说话慢了,她不高兴才这样。” “我去找她算账。”王治山说。 王郎中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药告诉广大群众,让群众有健康,从佛家的说法,那是法布施,造福苍生。你大嫂闹着离婚,至今没一男半女。你,治山,不小了,找个女娃,成个家,我死也瞑目。妈就指望你了。明天带去相亲。妈把你彩礼都备好了,据我所知,我拿过你相片,姑娘看过,对你印象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拉到一起,还算是你的表妹。这事希望很大。” 王治山说:“失望也大,听说近亲不能结婚。” “乱说,还有点距离,这是你的姻缘,贫下中农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眼睛不要长到头顶上,眼光别高。我也这把老骨头啰,你的命运没有选择的机会。”母亲有些吃力地说话。 “妈,那就听你的。”王治山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景象,自己不能太自私,只得顺了母亲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给母亲。 第二天,王郎中、王治山换上稍微像样的衣服,来到涧下水村的表妹家。 那时正赶上表妹家盖瓦房,晒场堆满木料,帮忙的人也多。一进门,就刚好遇见大家在吃早饭。 王郎中从王治山手里接彩礼,双手提着彩礼跨进门坎,就把王治山介绍给他们一家人:“过来,治山,这是姨爹。” 王治山说:“姨爹好。” 王郎中说:“这是姨妈。” 王治山说:“姨妈好。” 王郎中说:“这个是表妹兰兰。” 王治山说:“兰兰好。” 兰兰面对眼前这个一米七八的陌生大伙子,脸上露出美丽的羞涩,不敢直视他,然后去厨房拿两套饭碗来。兰兰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一米五八左右个子,留着两个辫子。人活泼开朗,国字脸双眼皮,皮肤虽然不细嫩但有些桃红。身体丰而不胖,蓝色碎花布衣服下凹凸起伏的气势,展示着她成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兰兰先盛一碗给王郎中,又盛一碗给王治山。自己悄悄走到一边,在偷偷观察这个未来的自己的男人。 姨爹问:“在铁路上还好吧?” “好。”王治山回答完,就没下文了,一个人埋头吃饭,不好意思夹菜,没几下就吃了两碗饭,菜都是别人夹的。 她想,这个人还是帅气的,看样子话少,很放不开,不对呀,在外面工作的人,应该很大方。 其实吃完第二碗,自己没饱,心里想再吃一碗,又怕别人说自己是大饭桶。又想着张文林说要讨好对方家人,他把空碗放在桌子,给大家打招呼,说自己吃饱了,便离开饭桌。 径直走去厨房,他看到厨房门口,兰兰在偷笑自己,他大着胆子,想此来成与不成都表现一下,走进去,说:“兰兰,家里水缸水多吗?” 兰兰说:“不多了。” 王治山说:“拿桶来,带我去挑水。” 兰兰说:“真的呀,工人也会挑水?” 王治山说:“工人也是人,也要吃水。” 兰兰将两个木桶给了王治山,伸手去取扁担。王治山说:“不用扁担。” 兰兰问:“你会不会挑水呀?” 王治山说:“看着就知道,兰兰你带路。” 在场的人笑了,王治山也傻笑。王治山走后,大家都议论这个大小伙子,说他勤快,有人问他是否成家,王郎中说没有,于是有人给他当起媒人来,王郎中笑而不答。 兰兰带王治山到村里的花桥挑水。涧下水村在一个很低的地方,许多高山,村庄的水汇集而来,常年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村里还搞起流水发电。井水就在河边,只见他从井里装满水,两只手提着满满水桶,往兰兰家走,兰兰在后面傻笑:“真没见过这样挑水,牛力气,不会是属牛的吧?” 王治山说:“兰兰,我属猪,你属什么?” 兰兰说:“嘿嘿,你是蠢猪一头,我属龙,嘿嘿!”有小孩听到兰兰说刚来村里的王治山是蠢猪,认为很好笑。 不久有些小孩就跟在王治山身后,好奇地喊,\"蠢猪,蠢猪\",一直跟到兰兰家门口,还在叫王治山是蠢猪。兰兰当天显然兴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平时在公社唱样板戏,脸皮不薄。 王治山进屋,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待他。他浅浅一笑,将水倒进水缸,又提着木桶到井边。叫“蠢猪”的小孩在他身后甩不掉。 兰兰在收洗碗筷,听到外面的议论: “这个大伙子力大,有使不尽的力气,打不干的井水,我们村里田家有合适的姑娘。” “我亲戚家的女儿小了点。” “这个大小伙做个女婿是不错。” “有文化,有牛力气,还是铁路工人。” “王郎中,这娃儿没成家吧?”又有人问。 “没有。”王郎中答道。 “兰兰这个姑娘配他还是可以的。” “这得看兰兰,还有她爹娘的意思。”兰兰听到这些,有些脸红心跳。 自责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在乎这个男人,还摸摸自己的脸,显然有点发烫,她在心中暗自骂自己:丢人现眼。于是偷偷摸摸在没人的地方用镜子照照自己,检查自己有无不体面的地方。 兰兰来到门前打扫卫生,王治山双手提着水桶回来,身后还跟着本村的三个大姑娘。可能是那些姑娘好奇吧,兰兰莫名其妙心中泛起一股醋味。兰兰出于礼貌叫到:“三位姐妹来家坐下玩。” 第91章 来得太突然 有姑娘问:“兰兰,那个工人模样的伙子是哪村的?” 兰兰说:“飞燕村。” “你什么人?” 兰兰说:“表哥。”这个姑娘凑上前来,挨着兰兰的耳朵小声说:“来搞你的?” 兰兰没说话,伸手就一拳头,砸在这个叫田翠的姑娘身上,大家各自笑了。兰兰脸上泛红了。 “心中有鬼还害羞。”田翠补了一句。田翠是谁呀?平时一起与兰兰在公社文化团宣传队唱样板戏的。 兰兰家里请来建盖房子的人,各就各位忙碌着,建房师傅指挥着竖柱、上梁。王治山也加入到这人群中,自己借机表现一下,第一时间赢得表妹的芳心。他暗自鼓劲:我家庭成分不好,但我人好,文化与力气不差,我要告诉这个村里的女孩,我王治山是真汉子,令他满意的是,兰兰比飞燕村普存秀好看多了。 他来到晒场,看到别人都是两个人扛一根梁,四个扛一根柱。他说:“我来吧,我一人就可以了。” 有人说:“吹牛。” “没事,你们看着。”说完,只见王治山弯腰,抱起柱子就送到肩上,并不吃力地从晒场扛到工地指定的地点。在场的人吃惊议论道:“真是牛力气,牛力气,不得了。”王治山虽然家庭环境不好,可是苍天却给他一个结实,力气过人的身体。他最自信的是自己的力气,在省铁路局的114分队,自己无人能敌,如同西楚霸王项羽的力气。这一切现场的人看得真真切切,人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王治山希望这些人将自己的新闻传给兰兰。是的,扛第一棵柱子时,他没见到兰兰,他最想在兰兰面前表演,不过通过别人的嘴说出去也不错。 田翠是看到过王治山表演的。她回到兰兰家老屋,说:“兰兰,你那个表哥,真是力气太大了,一个人扛着四个人才扛的柱子,你去看看,你们是亲戚,你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兰兰说:“你自己找个媒人去讲。如果你等不及,就自己当自己的媒婆,自己送上门去。”兰兰内心不希望别的女人与自己争,田翠不知道,兰兰她妈已经收了王治山他妈的东西,兰兰才说出这些话来气她。 田翠问:“你表哥家什么家庭成分?” “富农。”她不高兴回答。 “哟,可惜了,出身不好,日子不好过,这个男人投胎转世走错了人家。”田翠说。 “只要人好心好身体好,出身是他无法选择的。田翠你势利眼,听见“富农''就没心思了。”兰兰说。 “兰兰,地主富农的生活水平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你苦得再多,都征收没收,你看富农丁观有家,一年苦到头,什么也没有。听你那口气是,对你表哥有那个意思。走,再去看看你表哥的牛力气。”田翠说。 王治山在施工现场干活时,故意目光搜索是否有兰兰身影,没找到,有点点失望。他来到哂场时,才发现兰兰跟着一个叫田翠的姑娘朝他走来,他顿时全身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他故意要向她说话:“兰兰,做什么呢?” 兰兰说:“来看你牛力气,别给自己压坏了。” “不会的,我没牛力气,但野猪力量是有的,山里的树是野猪咬坏的。不是牛拉到的。”王治山说笑着。 两个姑娘咯咯笑起来。兰兰从来没有走出鹿山分社,也不知道铁路是啥样子,就问起表哥:“铁路,是不是铁做的。” 王治山说:“是啊。” “那一定结实。人呀车呀走土路就行了,怎么非要走铁路?”兰兰说。 王治山哈哈笑着眼前的傻表妹,说了句:“头发长见识短,今后有机会带你见见铁路,铁路是专供火车跑的,两个轨道,架着几百个铁轮子跑。火车一次可以拉千多人呢,跑得快,很平稳。吃饭,拉屎拉尿,睡觉都在上面。车头可以拉三四十个,一点不吹牛。” “你在铁路上吃几顿饭?”兰兰问。 王治山说:“三顿。一个月四十八斤粮食” 兰兰说:“在铁路上干什么?” 王治山说:“扛铁轨,架大桥,打山洞。”王治山猫下身子,抱起一棵柱子就从容放在自己肩上,然后回首一笑,稳健地走向工地。这一幕,让兰兰在心里自私地下个结论,这个男人一定是我的,别人休想夺走。这么想着,又走到地基,察看他一言一行。 时间不早了,她回到家,做些厨房的活计。她满脑子装着王治山的影子,洗菜放错地方,炒菜放多盐。 “哎呀,盐放多了。\"兰兰的妈妈说。 帮忙的人笑话她:“兰兰的魂被那个表哥勾走了,我年轻时也曾为心中那个他走过神,女娃娃,都会犯些傻,可惜,我们都没走一起。哎,不是自己的,只能是痴心妄想。” “那为什么没在一起?”兰兰焦急地问。那个女人说:“爹妈不同意,这是命。” “兰兰,听说,你表哥王治山是来相你的亲,你觉得看得上眼不?”那个女人说。 “基本上行吧,也不知道爹妈的意思,同你过去的经历一样,如果父母不同意也一场空。”兰兰说。 “兰兰,你错了,如果你觉得好,就要争取。不然的话,以后会后悔的。我虽然为人父母了,可是我不幸福,我脑子里还是最早那个男人。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以后你不会遗憾。”那个女人说。 兰兰说:“是的。”兰兰的妈妈是听到了刚才的谈话,她走进房间问兰兰:“这个表哥,你满意不?跟前面几家比较如何?这次你决定,爹妈不左右你,日子过好、过坏你也不敢怨我们。以前几家,我们同意,你却不愿。” 兰兰说:“妈,这次你怎么想?” 兰兰妈妈说:“同意。” “那,那,我这次,也、也、我不······”兰兰故意拖着说,一脸严肃的样子,想试探父母的心思。看着妈妈着急的样子,兰兰知道,父母真心也喜欢上王治山。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呢?”兰兰说。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王治山家送的来礼物退回去。”妈妈说。 其实王治山送来的就是两斤红糖和一匹姑娘家穿的花布。 兰兰停顿一下说:“同意。” “同意我把东西退回去?”妈妈反问道。 “哎呀,同意把东西留下。”兰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然后把头低下去,手不自然地抚弄纽扣。 “你就给妈绕弯弯,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我。”妈妈用手指头,在兰兰头上戳了一下。兰兰母亲笑着走出厨房,并将这个意思传达给王郎中。王郎中也好久没高兴过,这次激动得叫起“亲家母”,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来,塞进兰兰妈妈衣兜里。 “见面礼,就算是给兰兰添些穿戴吧!谢谢你,谢谢你,嫁过去,我会当亲女儿关照。”“我更放心,治山我是第二次见面,是个不错的男娃子。这算是亲上加亲了。”兰兰的妈妈这样说。 晚上,王郎中借机向王治山通报了兰兰和家人的意思。 休息前,这个懂事的兰兰,都给王郎中和王治山抬来洗脚的热水。这一夜,老屋里有三个人睡得晚,显然是失眠了,一个是王郎中,一个是王治山,再一个就是兰兰。那些陈旧多年的床板,一翻身,便弄出不少声响。 昨天,瓦房的木头框架是竖起来了,接下来是建土墙最下边的石脚,没有石脚的土墙会因雨水冲刷而渐渐倒塌。兰兰家老屋前面是一片菜地,五十米开外便是一座石山。翌日,大家便在石山边打炮眼。他们是想炸些石头,拉来砌石脚。炮眼填些炸药,然后安置雷管,雷管上接一根导火索,用泥土压紧,炮眼外留出三十公分导火索。 兰兰在菜地里捡菜,她听见远处有人喊:“放炮了,放炮了,放炮了······”兰兰以为她离石山远,便不在意。 放炮人点燃了导火索,转身像兔子一般跑得远远的,导火索冒着青烟“哧哧”地响。不一会儿,轰的一声巨,比雨天的雷声还惊吓人,尘土和鹅卵石子飞向空中。万万没人想到,祸从天降,一块小碎石从空中飞来,砸中兰兰的右脚背,兰兰感到一阵巨痛,便麻木了,脚背塌下去一个小坑,皮肉裂开,初始苍白,后来便流出血来。兰兰忍着伤痛喊:“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兰兰妈在老屋没能听见,而在建房工地挑泥土的王治山听到了,说:“有人被石头砸中了,你们听了吗?好像是兰兰的声音。” 有人说:“是,不错,是,兰兰的声音。”大家丢下手中的活儿,朝着兰兰喊话的声音方向跑去。见兰兰坐在菜地里,双手扶住右脚,脸上痛苦,并冒着汗,显然是痛极了。血液住外流,地上已经染红了一片。 “兰兰,别怕,我妈会治这病,来,我抱你回家。”焦急的王治山一下抱起兰兰,小跑步往老屋赶。兰兰是第一次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体会到一个男人的温度和力量,有一种巨痛,但又生产一种幸福感。王治山第一次抱着一个大姑娘,产生一种英雄救美人的成就感,他能感觉她的呼吸与心跳,还有女儿家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要是兰兰不受伤,自己没机会这么快就亲密接触,于是有些想入非非。他这刻的想法,突然又被自己否定,他自己在内心骂自己,面对一个受伤的大姑娘,怎么会产生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 “妈,妈,兰兰受伤了,快来看一下。”王治山将兰兰放下说。王郎中和兰兰她妈,都脸上写着惊愕。 王郎中问:“哎呀,宝贝呀,怎么回事?” “放炮后,石头飞来砸的。”兰兰说。 王郎中:“不怕,我帮你弄。治山,你抬住脚,我用绳子先把脚腕扎住,先止血,我检查一下。”王郎中摸摸脚背,说:“兰兰被砸破小血管了,骨折了,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的。这里离医院又远,血流多了也不好。” “你是郎中,你看着办。”兰兰的母亲说。 王郎中从衣领处用嘴撕开一个小衣袋,抖出几颗乌黑发亮的小黑药。 有人问:“那是什么?” “这是急救药,止痛的,这是我平时准备的。”王郎中说。原来,这些年头,王郎中参加的批斗太多了,她随时暗自藏着。万一批斗,受皮肉之苦时,就悄悄地咬开,吞服下去。这是传说中王郎中的“打不死”,也叫“小黑药”,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而已。 “兰兰,你吃下去,等会儿,就不痛了。我给你缝针,你们找根缝衣针、线、还有高浓度的酒来给我。治山,你去村外找一些仙鹤草、棕榈、茜草、大蓟刺,犁头草、土大黄,将它们捣融。”王治山即刻就出去了。 王郎中将“打不死”喂进兰兰口里,把穿有黑丝线的针放在酒里浸泡,然后要将皮肉伤缝合。过了不久,兰兰说自己疼痛减轻了。王治山也弄回来草药。“治山,你过来,蹲下身子去。”王治山蹲下去,王郎中用剪刀把治山头上的头发剪了一撮,兰兰笑了起来,为什么呢?她看到表哥头上少了一片头发,有些夸张、难看。 兰兰的父亲从炸石头的地方回来了,见到这番景象,生气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完了,流那么多血,骨头肯定断了,这下完了,成了瘸腿,没劳动力了,以后怎么嫁人呢?哎呀,可惜啊。”这刻,兰兰听了父亲的话,伤心地哭了。 王郎中安慰兰兰的父母:“没事,有我在,伤筋动骨要百天才会好。这姑娘,我要定做儿媳了,我喜欢她。” “治山是怎么想法?”兰兰的父亲直接不客气地问治山。 “姨爹,我不会嫌弃她,做人不会落井下石的。”王治山坚决地回答。 “算你有种,是一个男子汉,今天我当大家的面,兰兰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兰兰的父亲说。 王郎中用火柴将王治山的头发点燃了,落在碗里,这就是血余碳。王郎中在确定兰兰能忍得住痛的时候,她口含一大口酒,喷在伤口处,观察出血点。她点燃了碗里的酒,从自己的发间抽出一根绾头发的银钗,在酒火上烧,然后快速在兰兰伤口处灼,听到刺刺的声音。郎中用酒把手消毒,拿起针线就拉着肉皮缝合。皮肉缝好了,她把捣融的仙鹤草、茜草、棕榈、血余碳等用酒混合,直接敷在伤口处,然后用布包扎起来。王郎中告诉王治山,把脚腕处的绳子松开了。 “兰兰的脚以后会不会走路有毛病?”兰兰的父母又问。 王郎中说:“在你家,养护不精心,问题会大些,如果有我这草药郎中调药,换药,一定会更好。刚才话说得明白了,都是亲戚,自己人,我亲自带兰兰到飞燕村精心治疗,这里没有药,你们放心不?兰兰我会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放心,放心!”王郎中说:“王治山就留在这里帮忙拉石头,石头拉完了就回飞燕村。另外等会王治山带几个年轻人用架子车。将兰兰送到飞燕村。治好后,你们接回来。” 兰兰妈妈说:“行,行。”晚饭后,王治山一行人把兰兰拉到飞燕村,又连夜返回涧下水村。此后,王治山算是捡到大便宜,他花了很少的钱,第二个月就娶了兰兰做媳妇。双方都没有办酒席。婚后,王治山又回到铁路上。有几年日子,他就这样铁路到老家,老家到铁路,折腾着,生了三个孩子。当然王治山因为铁路斗争复杂,回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几乎是一年一个,那些年月,多生一个娃娃,就多一份口粮,就是当年的口粮政策,大家都拼命生,因为政策是,三分按公分,七分按人口,有一家生了13个孩子,分到的口粮最多,他家粮食吃不完,是当时飞燕村最富裕的一家。 第92章 王治强离婚 时间久了,王治强听到了村里的疯言疯语,自己戴了绿帽子似的,很恼火,于是就经常与郭美英吵架,并大打出手,而郭美英也不示弱,两人有时都往死里打。 村里人议论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都不生孩子。 王治强怪她:“你给老子抽烟喝酒,她妈的,是个公女人,长在身上那些东西算白长的,就是一种摆设,连牛马不如,这么多年,就生不了一个娃,老子脸往哪里搁?” 郭美英说:“你妈的西,老娘怀过,是你种不行,你不如张二毛副队长家一头种猪,还怪我。” 彼此相互攻击自尊,两人又打起来了,王治强一个耳光打在郭美英脸上,嘴角渗透着血,气得发晕的她提起凳子就砸中他的额角,血液顺着太阳穴处流。王治强抄起一根锄头把子,追着要打她,受惊的郭美英跑出门,王治强还是紧追着。 郭美英边喊边跑:“杀人啰,杀人啰,地主富农杀人啰!”她在村里跑,他在村里追。王治强边追边骂:“这个骚货、贱人、卖西的,老子打死你。” 喜欢热闹的村民都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这出戏怎么结束,好奇者便跟在他们后面。 王郎中看不下去,便上前劝道:“王治强,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嫌丢人,我丢人,放下锄头把子,回去,哪有夫妻这样子的,要好好过日子的。” “关你屁事,你不是我妈,我们早已断绝关系,滚开。”王治强无情地说。 王郎中上去要夺他的锄头棒子,被王治强掀在地上,\"呸,老分子,滚开,再管我闲事,连你一起打。” “憨猪,吃屎的,你没种,还怪老娘不生。”郭美英站着骂,发疯的王治强飞快冲过去,一把逮住她,按在地上打。 王郎中小跑步过去抱王治强的腿,被王治强打了耳光,她头目突然眩起来,晕倒在地。此刻郭美英趁机跑开,王治强穷追不舍,一直把郭美英追进保光头队长家,王治强才停下来。 队长批评了王治强,张二毛听说后也来看郭美英。 队长将王治强劝走。 张二毛副队长看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床伴,心里不舒服起来:“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郭美英说:“这种日子怎么过?离了算球。你们两个队长要帮我做主。” 队长回头说:“离了怎么过?” “我一人过,我回我老家去,要不,我在飞燕村一个人过。” 听到最后一句,副队长还真希望离了,一个单身的郭美英,自己可以长久私下偷情。 队长说:“你们好好商量,能过还是不能过?我们不敢作主。除非公社上级来判。” “先到我家,再说。”张二毛说着,将委屈的郭美英领去家里。 张二毛副队长:“美英,今晚在我家吃饭,离了吧,在村里过几年,凭你的条件,再找一个人家,简单。” 郭美英说:“我一定要与这个砍头的离婚。” 这晚,郭美英在张二毛家吃了饭。副队长支持她离婚,她也狠下心了,态度很坚决。 天黑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 郭美英回到家门口,推开不了门,怒火中烧,跑到王郎中家,提起斧头跑到自家门口,就砍门。心急如焚的王郎中,作为母亲,不会记仇儿女,赶过去劝架。她看到门被她砍开了,王治强看到提着斧头的郭美英,他面对快要失去理智的她,便不说话了。 “我要离婚。”郭美英说。 “不能离,好好过日子。”王郎中说。 说到离婚,郎中是怕,王治强也心里怕。为什么?过去找了许多人家,都不嫁。如果真离了,王治强就永远是个寡人了。 王治强说了:“我不离。” 从这一夜开始,郭美英就再没与王治强睡在一个床上。她自己打了个地铺,分床了。一连几天,饭也各自解决。 受不了的王治强赶马车出去了。心烦意乱的郭美英更加陷入孤独、寂寞。她真希望早点离开王治强,就是离开飞燕村也可以。凭着我郭美人的骚劲和姿色,要找个两只脚的男人不算什么难事,如果能去公社去谋个事,更好。 她这样安慰、说服自己。 时间久了,郭美英的床伴张二毛隔三差五光顾郭美英老旧床,光棍们各怀私心的人劝她离婚了,就自由了。这样越发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有一次,王治强很晚从外地赶马车回来。他把马车停在村外,怕进村时马车的声响惊跑与郭美英睡觉的男人。王治强怀恨在心,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这次就想来个抓奸在床。 苦闷的他,这段时间明显苍老了许多,他心想他每次回家都一个人睡,这个贱女人都和他分床,用性惩罚他,碰都不让,难道我王治强不在家时,已经有男人把她喂饱了?今夜要是抓个正着,才解心头之恨。贾背锅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郭美英的风流事。 他悄悄来到家门口,已是半夜三更,他先耳朵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没什么特别动静,于是就高声喊:“开门,我回来了。” 郭美英吓坏了:“哎呀,不好,这个死猪回来了,你赶快起,从后面来窗户走。” 那男人惊慌失措掀开被子,连忙穿衣,并贴近郭美英小声说:“你小点声,你回他一声,拖下时间。” 郭美英不乐意地大声说:“知道了,等老娘穿下衣服,这么晚了,才回来,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妈的西,这是老子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王治强生气回道。 黑夜里的男人是不能点灯的,他不熟悉夜里环境,要是灯亮他自己就暴露了,因灯光,门缝里可以清楚看屋里的楼梯与人。没办法,只有靠郭美英拉着。他摸黑,下楼梯时听到郭美英一个人的脚步声,而那个男人是猫脚猫手的走路,他走近后窗,翻越上去,不小心一只鞋子落了,郭美英是故意用脚不停踏响楼梯,让王治强明白自己正在下楼,这样一来就不注意这只落下的鞋子。这个要逃离的男人因为离大门不远,怕王治强听到,不敢说话,加之作贼心虚,逃离现场才是关键。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家里藏着野男人?”王治强不耐烦说。 郭美英回道:“藏你爹,慢一下会死人,老娘在找灯。” 那个男人光着一只脚消失在夜色里,时不时传来狗叫声。他钻进离王治强家远处的山里躲起来。 郭美英拿出一根火柴,哧地划出一道火光,点亮油灯。 郭美英借着昏暗灯光,把门打开,看到王治墙一脸疑惑与不信任。她没理他,自己分床去睡了。王治强粗略查看没什么异样,灯下黑是油灯的特点,他没发现那只落下的鞋。王治强想钻进郭美英的被窝,被她一只脚来回地踹,拒绝了,泄了气的王治强便倒头睡去了。 昨晚没有发现异常的王治强想一大早去邻村运输。他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郭美英还睡着。 他把门打开,用茅草点燃柴禾,柴禾因不能完全燃烧,冒起大股大股白烟往楼梯口上去,郭美英被呛得生气,骂到:“妈的西,连烧个火都不会,呛死老娘。”便准备着起床。 王治强歪斜着嘴,鼓起腮低头在火煻边吹气,火花飞溅,一股火苗引燃开来,白烟渐渐没了。火塘上面的楼杆上垂着一根铁链,链钩处挂着茶壶。火苗舔着、包裹着茶壶,屋里照得通亮。 王治强在屋里,寻找脸盆,刚才平静的脸部,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睛里射出凶气,原来是他看见一只鞋,是男人的鞋。他拿在手里端详,然后慢慢抖起来。 他骂起来:“郭美英,妈的西,你给老子说清楚是哪个野男人的鞋子。妈的西。” 郭美英听到也不可思议,她马上想到,难道是他的鞋子? 她走下楼来,王治强将这只男人鞋直接送到她眼前。她看到,一下子意识到是他的。是他的!这下完了!怎么说呢?怎么说呢?一个字“赖”吧! “我还问你,你从哪里捡回来的?不会是来害我嘛?”郭美英反问道。 “说,说你妈的西。”王治强愤怒地骂道,顷刻间,他提着鞋子朝着郭美英的脸,就左右开打。鼻青脸肿,还流着血。她逃出家门,她想起有人提醒她,如果再有家庭暴力,是可以离婚的,于是向公社走去。 王治强在村里边骂边调查,希望大家能说出那只鞋子是谁的。一个上午他都骂个不停。 郭美英领着公社的两个工作人员出现在王治强面前,后来飞燕村保光头和副队长张二毛也来了。他们集在一起就是解决两个人离婚的事。 晒场上带着好奇心人越来越多,王郎中也来到现场。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是王治强?” 王治强说:“是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为什么要多次打她,今早又打她?” 王治强说:“她昨晚把野男人带到家里。”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抓到人了?” 王治强说:“没有,抓到一只鞋子。大家来帮我看看是谁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行呀,大家指认一下。” 大家都来指认,有人议论说是贾背锅,贾背锅不解地说:“像我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做了那事?” 贾背锅结巴道:“怎·····么·····么可能?我······我的鞋子都在,我······去拿,左右两只都在。” 他回到家拿来一双鞋,比对时分明很像,可人家没落下鞋。 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村里人没人指认像谁的,凭一只鞋子说明不了问题。” 郭美英说了句:“谁知道王治强从哪里偷来,故意陷害我,借口打我。” 青着脸的王治强冲到郭美英跟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被人拉开。 郭美英捂着脸哭:“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都瞧见了。” 公社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正式向你宣布:判决离婚,就现在,你们不再是夫妻!” 王郎中跑过去,跪在工作人员面前说:“同志,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判决吗?” 公社工作人员说:“没法了,现场都这样,可见平时更严重。就让两个人解放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王郎中久跪不起,老泪纵横。她心里知道,王治强从此变成孤家寡人了,断续了,性格和成份决定了他的命运。 这个家就这样散了,缘分来到这里,就是家,缘分去了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子。这个家很脆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富农成分本事不大的老伙子,怎么就娶到一个远方支书的漂亮女儿?在当时,这种资源配置婚姻,是不正常的。这种破碎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后面的结果。 第93章 捉鬼 辛亥年的九月十八日,飞燕村的天阴沉沉的,北风袭来,枯萎的落叶“沙沙”落地。中午,队长在卖力地节奏快进地敲打队里集合钟。这钟的声音已经好几年没听见过,王郎中心“嘣嘣跳”起来。她走出去,寒风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破烂地方钻,仿佛要羞辱她一样。她仰头望一下天空,刚才阴郁的天,又飘过一大堆乌云,王郎中低下头发出一声感叹:“运动又来了。”刚想到这儿,韩半仙出现了。他来到她身边,神情恍惚小声说道:“修莲莲,运动来了,忍着点。” “你也要忍着,别疯过头了。” 晒场上黑乎乎一堆堆人在挤着,看到肖三才和黄树才等五个民兵。肖三才是公社特派员,大家都手持枪站着,表情严肃。 地富反坏右站着的地方,贫下中农都远远躲着,他们像躲瘟疫一样,怕传染上什么病。韩半仙和王治强也站在贫下中农身后。 肖三才提着枪严肃地说:“王治强,你不可以站在贫下中农队伍里。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王治强说:“我是早已与家庭划清界线的,我思想早已是贫下中农思想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提枪向空中鸣了一枪,“咚”,王治强倒在地上,他以为是打中自己了,在地上打滚,众人也以为打中了。脸色苍白的王郎中,冲过去看,急得自言自语:“打中哪儿了?打中哪里了?” 肖三才说:“打中个屁,他有历史污点,韩半仙,你也存历史污点,都到该去的地方,该站的地方。啊,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几个民兵把他们拉出来,拖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王治强还大声叫喊:“我划凊界线了,我与家里断绝关系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宣布:“今天我宣布上面精神,有人跑到国外摔死了,为了我们的思想路线的斗争需要,今天以后,我们要更加团结,与敌人作斗争。会议结束后,特殊人员要严加看管,到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劳动,每人一百个苹果树塘,要挖去一立方土,加进一立方有机肥,改造思想。” 下午,飞燕村,一场斗争开始了,大家议论着: “亲密战友,怎么会出逃呀!” “这个接班人,太突然了!” 这句话被肖三才听到,他警告道:“他是敌人了,是叛变了。谁提起这个人,我枪毙他。” 肖三才向天上连放两枪,表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口号惊天动地,,尘土飞扬。基地多了个王郎中,她裹着小脚,挑着土在人群中走动,显得与众不同,多少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她的小脚是民国初期就裹成了型,如今似乎不影响她劳动改造。她已经习惯了。 肖三才在基地一周了,飞燕村来了个肖三才的亲戚向他报告:“三才,你媳妇出事了,疯掉了。” 肖三才说:“怎么回事?” 来人说:“你媳妇,在你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去上茅坑,被鬼吓了,魂被鬼拿去了,白天黑夜都不敢睡觉,屋里随时烧着柴火,柴草快烧光了,夜晚不敢出门,尿屎都拉在家里。今天就更严重了,她自言自语,衣服也不穿,赤裸裸披衣散发在村里跑,村里的光棍在后面跟着瞧,色眯眯的,这可害了先人了。” “操她的先人,丢脸了,快回去看。”肖三才说后,丧着脸朝飞燕村急忙赶路。 亲戚说:“三才,你媳妇说了,晚上她听见鬼在房前屋后说话,是被鬼害的,这个病吃药没有作用。过去,陈桥村的马顺名气最响,不管哪里闹鬼,都会请他去''跳大神''收鬼,效果灵验得很。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控制不了你媳妇的。” 肖三才说:“那我们顺路去请他,可我不是一般人!这是搞封建迷信。这是要处分的。” 亲戚说:“我说三才呀,你是愿意背处分,还是瞧着你媳妇羞辱先人呀?这可是实在丢人呐!再说你是特派员,谁敢得罪你,谁敢打你的报告?就这么定。” 肖三才背着枪,到陈桥村找马顺,马顺见到肖三才,哆嗦道:“我没犯错误吧!?” 肖三才问:“你是马顺?” 马顺说:“是,怎么了?” 肖三才说:“你没犯错,我请你帮忙。” 马顺说:“怎么拿枪来请我,多吓人呢!” 肖三才说:“我的工作就是背枪。” 马顺说:“要我做什么?” 肖三才把他媳妇发疯的事说了一遍。 马顺说:“特派员,这是害鬼了,你这么大的官来请我,是看得起我,这个忙帮我一定帮,我过去干的就是捉鬼。可现在不准“跳大神”,是封建迷信了,我不敢做。” “不怕。”肖三才拍打胸部,指着枪说:“我是什么都不怕,你不用怕的,枪杆子在我手中。” 于是马顺跟着特派员来到飞燕村,已是黄昏。 肖三才老婆蓬头垢面,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自言自语说:“鬼、有鬼。”蜷缩在墙角里。 “媳妇,媳妇,你告诉诉我,我是谁?”肖三才问。 “鬼,鬼呀!”他媳妇说着,将手遮住双眼。然而又闭着眼说:“鬼拿着绳子来了,到屋后的路上了,来了,来到门口了,进门了。” 说得肖三才后背凉丝丝的,像一股寒气从脊梁骨上爬,全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媳妇又说了:“捆我了,要把我捆走了。”她闭着眼,用手在脚上身上解绳子。 马顺开始做起动作,一个托塔姿势,在堂屋里像唱京剧唱道:“我是托塔马天王,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一切妖魔鬼怪快显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吓!吓!呀呀呀吓!” 第94章 神药两解 肖三才咒道:“真她妈有鬼,老子枪也不是烧火棍。”说着,就走出门外放了两枪,“咚,咚”两声,吓到了自己的老婆和“跳大神”的马顺。同时,两声枪响打破了飞燕村的寂静,村边的受惊的鸟飞起来,在模糊的天空沙沙作响,黑乎乎地分不清脸面的一团黑影飞越肖三才家的屋顶。后来人们围在他的屋前看热闹。肖三才返回屋里,看到自己的老婆似乎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枪响镇住了她,还是马顺的法术起了作用。 这一晚,马顺给冤亲债主化了纸钱,泼了水饭,又唱又跳,一点也不疲劳。 马顺要竖筷了,他用土碗盛水安放在门口,用三根筷子直立着要竖起来,他大声说:“是哪家的鬼给我马天王站住,有本事就爬上筷子站住。站住。” 他叫了几遍,手一松,筷子又倒下了。他又说话了,嘴角两边已挂满白色的泡沫:“是作怪的鬼给我站出来,不是作怪的鬼领受水饭,给我滚开,不然的话,我托塔马天王收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投胎转世。” 不久,肖三才闻到锅里米饭的香气,将煮熟饭后用来招待马顺的平底锅放在火塘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去楼上切腊肉来炒。 马顺,继续他的工作,他还没找到是哪种鬼来作乱,说:“是不是上吊的,给我站住。” 马顺手一松,筷子又倒了。“是不是自杀的,有本事,给我站住。”说来很巧,真的站住了。 马顺高兴了,他朝楼上的肖三才喊:“特派员,找到了,找到了,是一个自杀的,是用刀杀的鬼。” 肖三才说:“是不是我爹,我爹是自杀的。六四年大四清运动自杀的。” “我没审问。”马顺回答,又说,“我审问一下。” 肖三才在火塘上炒腊肉,弄得满屋飘香,诱得马顺口水在嘴里淹起来,他还在审:“是不是特派员家爹?”他重复着。 肖三才说:“马顺,公社里有两个特派员,你就说是不是肖三才家爹。” 马顺说:“特派员说的对。”马顺审了:“是不是肖三才家爹?”他告诉肖三才:“肖特派员,好像是你爹,他好像生气了没说话。筷子跳了一下就没动静” 肖三才说:“肚子饿了,先过来吃饭吧!马顺,吃了再搞。” 马顺拉个木凳子坐到桌边,肖三才将腊肉端在桌子上,又去端平底锅的米饭。可怎么也端不起来,他仿佛看到他爹老肖与他作对,一个自杀时血淋淋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下子跪在黑乎乎的平底锅前,又是磕头,又是哭,“爹呀!我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放过我们吧,别来纠缠,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死前你的银子没用完吧?来要债吧?” 马顺说:,“特派员,你跪着,我来烧纸,我把它请走。” 马顺拿些打了六道纹的白纸钱,围着平底锅周围,边烧,边磕头,给特派员他爹说了许多好话,大约十分钟,马顺上去,一下子就将平底锅端起,说着:“特派员,真是你爹,他听到我们说话了,你连磕头三个。” 就在这个时刻,马顺顺手去摸锅底,一种粘乎乎的感觉,他连忙将手放在鼻孔处嗅,是松油,松香的味道。他觉得这是欺骗了特派员,是会闯祸的,聪明的他叫肖三才:“特派员,你赶快倒杯酒到门外敬你爹。马上,马上,啊。” 趁肖三才出去的时候,马顺将锅放在火上,快手快脚的用火铲将火红的炭灰倒在刚才放平底锅的地方。一下冒起青烟,绕梁而去。敬完酒返回来的肖三才,看到这恐怖的一刻,有些哆嗦起来。马顺看在眼里,安慰说:“特派员,你放心,你爹走了,化成青烟走了。”这一切,特派员至今也不清楚平底锅底是什么东西,其实化作青烟是松明油,是粘住锅底的东西。可悲的是,特派员以为自己看到的慢慢化青烟的是他爹。后来,这个特派员相信了人世间有鬼,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世上有鬼。 人世间许多现象欺骗了眼睛,本质却深藏不露,使人迷茫。精彩是什么?当一个人用右手轻掀现象这层神秘面纱而又没有完全掀开,左手伸进去摸到本质的那一刻,才叫精彩,一个人传不传奇就在这一两手。 这一夜,马顺成了特派员的守门神,他就在门口睡了一夜,可第二天特派员老婆又犯病了。马顺告诉特派员,晚上要请神下凡。但特派员请求不能将他爹打进十八层地狱下面。 占山县督查组长来到鹿山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指挥部,检查外逃事件后农村劳教人员执行情况。他走进指挥部,民兵告诉他,特派员回家钻老婆的被窝去了。组长十分生气,骂道:“他娘的,这个时候大家在这里攻山头,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却带着枪回去攻老婆。公社还说他是劳动模范,我看他是到床上去劳动模范了。啊!”民兵和劳教人员忍不住笑出声来。给这位组长一阵掌声。组长向大家摇摇手,带着几个民兵直扑飞燕村去了。 组长迈进肖三才家门时,正巧碰见马顺抹着大花脸,满头大汗地穿着烧红了的耕地犁头在地上走,手里拿着一把烧红的杀猪刀,用长长的舌头舔,这次他念些只有天晓得的咒语。组长雷鸣般地大叫:“特派员,你搞什么名堂?出来快出来!我们是县督查组的。” 马顺见到带枪的人吼叫,一下子在地上打滚,像是胆破了一样,在地上哆嗦。 特派员说:“同志,我是肖三才,请进屋里来!” 组长指着地上的马顺说:“你舔杀猪刀干什么?你什么名字?” 马顺战战兢兢地说:“我,跳大神,是特派员让跳的,他媳妇被鬼害了。我是马顺。” 组长问:“特派员是组织吗?” 肖三才说:“是。” 组长板着面孔说:“我命令,给肖三才、马顺捆绑了,拉到指挥部去劳教,下了他的枪。我现在宣布,你已经不是特派员,也不是组织的人。你一个组织里的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坏人进攻我们怎么办?你还“跳大神”,搞封建迷信活动,你的纪律性到哪里去了?” 肖三才和马顺意识问题严重,扑通一声跪在组长跟前,求饶。 组长说:“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你。捆走吧。” 肖三才被捆走那一刻,他老婆似乎脑子又正常了,抱着三才的脚,不让走。组长走说一句话:“懂事点,由不得你,我又不是拉他去枪毙。” 有人说:“他老婆疯了。” 组长说:“你们送她到疯人院,让医生看看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年头说自己疯了的不少,我搞行政的,不是专业医生,也看不清。” 有人说:“她会爬树上唱歌,不穿衣服,还会吃屎。” 走出几步的组长说:“我没见到!就算是个疯子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安定胜过一切。” 马顺被捆到基地劳教。肖三才是特派员身份的人,突然被捆绑到基地会战现场参加劳教,有些不适应。昨天还扛着枪,指手画脚的肖三才,带着失落的情绪来挖土坑,一脸的不高兴。他似乎怕被人认出来,一直低头劳动。韩半仙认出了这个被开除组织的特派员,他走过,歪着头,脸上带着神秘笑容说:“特派员同志也来参加劳动,韩老狗非常欢迎,以后不要拿枪往往天上打,你以为你有日天的本事。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相互帮着点。” 肖三才斜瞅瞅地望了韩老狗一眼,回了句:“虎落平地,受狗欺。” 韩老狗笑说:“‘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这句话特派员也喜欢说,说得对,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 肖三才说:“我不是特派员了,别挖苦我了,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几个年轻人噗嗤笑起来,遇见年轻的女劳教人员,就故意朝着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通她她就开了,开了就想通,通开,开通,嘿嘿,大大正确,裤裆里放入鞭炮-正确。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啊哈哈,啊哈哈!” 这些天,“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这句话又在大家嘴边挂着,自己安慰自己。再后来,“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在公社的农村流传开来。有的人劳教回去后,对自己的老婆也来一句让老婆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 肖三才还是担心牵挂自己的老婆,他走近王郎中:“王郎中大婶,我媳妇疯了,我请马顺跳大神,撤职丢了组织了,请你帮着医一下。” 王郎中讲道: “会医,可眼下工地上的活计干不完,有心帮你,也是嘴巴说说。” 肖三才说:“郎中大婶,我没分具体的任务,哪里得哪里做,推推土而已,我帮你挖土挑肥,麻烦你救救我老婆。” 王郎中说:“好呀,特派员同志,你想开点。” 三才说:“郎中大婶,别这这么叫我,叫我三才就行了。如今,我想不开,人家就通我了,所以就不得不开了。” 基地会战结束后,各村的劳教人员都回去了,但他们在村里劳动,每天每晚都有人监听、监视着,一律不准请假外出。 一个夜晚,王郎中发现窗外有人偷听,她从另一个侧面看到是黄树才,王郎中在家里喊:“他树才叔叔,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黄树才说:“不了,浓茶一盅,爷爷公公;面条一碗,阶级不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三才的老婆翘翘病得厉害,白天会上房揭瓦,在高处唱歌,有时将瓦攻击过往的村民。今晚又在门外突然倒地不起,说着怪里古董的话,周边围着好奇的人们。三才跑到王郎中处,说:“郎中大婶,我媳妇又犯病,请你看一下。”王郎中来到翘翘的身边,用煤油灯照着瞧,郎中看着她神情异样,眼睛仿佛变得尖了起来。她切住翘翘的脉,出现一种阴阳脉,王郎中说:“三才,你老婆,除了癫狂病外,还中了邪气,有不干净的阴性的东西在身上,要神药两解,但是又怕你们去告我搞“四旧''、封建迷信,我就帮不了。马顺就是这个下场,特派员也落得这个样子。” 三才说:“大家听着,我已不是官了,但是我是三代贫农,根还红着呢,我老婆疯了,会攻击大家,大家都看到了,打倒谁都不好,要是得了什么狂犬病的话,咬着人也得死,我希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谁要是到上面告我和郎中大婶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话,我就跟他干到底。” 刚开始大家沉默一阵,又听到翘翘在说胡话:“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又在地上乱动,几个年轻人都按不住了。 有人带头说:“郎中,治吧,都是为了大家,我们大家都赌咒,谁去告发,死完全家。”后来周围的人都发了毒咒,这样王郎中才敢下手医。她到村边修了根柳条,三根桃树细杆子拿回来,桃树杆子被她钉在地上,握成一个弯弓样子,柳条如同一支箭,在桃弓上比划着,那是传说中的“桃弓柳箭”,针对邪气的。王郎中将柳条递给三才,叫三才抽打翘翘,每抽打一鞭,翘翘就对着三才说:“我是你爹,我原来就是土匪。” “我爹死了,你胡说。”三才答应道,愤怒又抽了一鞭。 “别打我,我是你爹,我附在你媳妇身上,我来要钱。”这话是从翘翘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怪腔怪调,吓坏了飞燕村村民,这声音叫起来真有点像已经死去多年的老肖宝贵的语气。 王郎中上去问:“你要钱干什么?” 翘翘说:“我房子漏雨了,要点钱修房子。我藏在家里的钱呢?” 王郎中问:“要多少六文的钱?” 翘翘说:“三十六钱。” 王郎中叫三才说:“你带上火把、油灯,去十个胆子大的人,去你爹坟墓上看看,如果有洞就用土填好。我在家里帮你准备纸钱。” 说来也巧,三才他们去了坟山,真的看到被老鼠打的洞,而且洞由于雨水冲刷,有些垮了。 好奇的人们听到这些,心里发起毛来。王郎中给三才他爹烧了纸钱,泼了水饭。王郎中用银针刺了翘翘的人中、合谷、百会、太阳、涌泉。奇迹发生了,翘翘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爬起,如同正常人一样。 人们问她刚才怎么了,她说她一点也不知道。王郎中用了癫狂梦醒汤给她服用,病情安稳下来。 子夜,村里的老人们听到王郎中在村边路口帮翘翘招魂的声音:“吓着爬起来来哟,吓着爬起来来哟,回来哟、回来哟!” 翘翘则回应道:“回来了、回来了······” 这种一问一答的声音,由村边路口,一直回到翘翘的家门口,又带着她在门口绕了圈,邻居听得清楚。 王郎中打开门进到屋里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也跟着说:“翘翘回来没有?”被三才踢了一脚屁股,三才说:“郎中大婶说了,你要说“回来了”。知道不?” 王郎中又带着她在门口绕着,然后回到屋里:“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担心有人会去公社告她与三才搞封建迷信、会搞批斗会,可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也不知道村民是怎么想的。因为翘翘病好了。 至此以后,翘翘服用了癫狂梦醒汤、朱砂安神汤,就没发过病了。 对于这个病,有村民说是邪气附体,有人说魂魄被盗,有中医生说是典型的癫狂病,也有医生说这是癔病,癔病的病人就像灵魂附体的样子,是神经系统紊乱,产生幻觉,没有鬼神这种东西,是人们脑子癔造出来的。这段传奇,以上三种人至今还议论着,但没有任何一方说服另一方。 第95章 王治财祸不单行 一九七三年四、五月间的一个清晨,一条灰白色的大蛇横睡在王治山家的门头上,这间房屋最近老鼠比往常多。 王治山起床,推开门出去找柴禾来烧水,返身回家,一眼看到大蛇横在门头,心里一惊,柴禾散落一地。蛇吞吐着信子,警惕着眼前的王治山。 王治山想,蛇要是不打死的话,会吓着大人、小孩。这年月,生活过得困难,正好给它灭了,改善一下伙食,送来的食物不吃白不吃。 他拾起棍棒,和大蛇搏斗起来,一条十多斤重的大蛇被王治山打中七寸,跌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他心生胜利的情绪,蛇皮可治风湿引起水漫皮肤的病,蛇胆止咳消炎,蛇骨治疗骨刺、骨质增生,蛇油治烫伤,也可润肤防裂纹,蛇肉可饱食一顿,真是件好事。 不久,一锅芳香四溢的蛇肉,呈现在王治山眼前,他嫌盐味不够,用勺子盛些盐往里撒,直到调出最佳的味道,才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想让家人美餐一顿,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他在兴奋之时,除王修莲外,其他人都吃得开心,母亲不但不吃,反而心里有些不安与心情沉重。他问母亲: “妈,你怎么不高兴?” 王郎中说:“发财的,我心中有种不安,怎能高兴?” 王治山说:“那是怎么回事?蛇全身是有用的,可入药,也可吃,补充一下营养,你看蛇皮、蛇胆、蛇骨、蛇油都是药。” 王修莲说:“妈知道有用,可心中不踏实。你不知道,蛇出没,主不吉之兆,古人说有惊吓之事,有缠绵不解之事,如是病痛,也表明病痛难愈。蛇是有灵性的,它想告示什么,却被你打死,佛家不主张杀灭灵性动物,有些地方人士是要用红布包裹着,念经把它请走,清吉平安的家庭是不会出现这些不速之客的,如今只有临时抱佛脚,帮它念念往生经。有人说,家宅不安,地脉龙神才来报信的。” 王治山说:“妈,我不信,飞燕村许多人都打过蛇,捕过野鸡、兔子,他们也照样没事的。” 王郎中说:“飞燕村的王老海,打水库时,一只麂子踏错人工滑板,怪叫怪喊滚落在一百公尺的地方,被他棒打死,拖回去吃了,得了病,最后死得也像麂子叫,他脖子肿了好大一块。” 王治山说:“可是你说的是无名肿毒,是癌症,医院下的结论是转移性晚期癌症,吃麂子之前就得病,吃了只是诱因,是巧合,不能说麂子是怪物,公家人经常用猎枪捕杀,吃了也没事,妈你多虑了。” 王郎中说:“治山,你知道为什么百花蛇草、半枝莲、七叶一枝花、全虫、蜈蚣、穿山甲、石穿破治不好他的病吗?” 王治山讲:“简单,晚期,不可救药的晚期,他的正气没了,全被邪气占领了,不可能活。” 王郎中说:“妈告诉你,妈曾经治过医院下的死刑判决的癌症晚期,好几例的,因为他们不信自己会死,他们心没死,精神没有崩溃,他们坚持服药心无挂碍。” 她沉默一会说: “信则医,不信是绝望,世上最不能医的是人心,心死绝望,万物都空,什么灵药对他都是废物。王老海心死绝望,人绝食也会死。癌症晚期的人,其实对生的欲望很强,只是两个因素加快他们的死亡,一是想得多,久思伤脾,易气结,饮食不下,必消瘦,正气日渐垮塌,邪气乘虚而入;二是思虑加恐惧,气结气乱,夜不安眠,心脾虚,正气严重不足。一衰变得更衰,先阴阳互根,后变成阴阳决离,甚至阴阳相杀,而命归西域。” 王治山说:“哎呀妈,不说那么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管那么多干什么,眼前该放下就放下,好好活着,以后才有很多希望。” 王郎中说:“是,妈只是随便说说,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只是希望你少杀生,医生医生,只医生,不医死。” 王治山说:“是了,天下没有哪个喜欢把自己的病人医死的,就是医死了,也不能怪医生,谁掌控生死,是天地,生生死死,延续不断。” 王郎中说:“快吃饭,不说了。” 王治财是王治山的弟弟,不好学,经常与人吵嘴、打架,吃了不少亏,小学一年级读了五年,后来勉强读了几个二年级,在学校被同学在肚子上杀了一刀,好在没杀到肠子,王修莲用腾三七叶、小铜锤、酸浆草止血、茜草、血竭敛伤止血,后休学治疗得以康复。 后来王治财已变成二十岁的伙子。他读书也没进步,就学些语录,对他来说,读书是为了好玩、清闲、偷懒,是家中的老小,大家都让着他。他还想读书,队里不让读,要他回来劳动,村里的人笑话他,说:“王治财啊王治财,人读老屌,学校读倒屌,一年级万万年。”后来才回家务农。 时间过到1973年末,时令进入了大年初一,飞燕村的男女老少都三五成群到处玩耍,尤其是年轻人要放肆些。他们都尽情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王治财、王三毛跟着几个成分好的农家子弟在乌啦河底找乐,他们将鞭炮点燃,扔在水里,水柱腾空而起,偶尔被炸晕的小鱼,白色的肚皮朝天,晕头转向地滑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好闻火药味,还夹杂点鱼腥味,一个个家伙兴奋得跳进河里捞鱼。 这种时刻,男孩子是不会羞耻的,都光着屁股,要是女娃娃、姑娘看见,她们都会远远地躲羞,或者用手遮着眼。因为当地人说,姑娘见到男人赤裸不马上离开,会运气倒霉,会嫁不了人,众人都会说她“骚”,凡是背着“骚”的骂名的姑娘,感情婚姻很麻烦的。 春天有活力,河边杂草吐出点清绿色,柳树也冒出新芽。水中的“写字公公”,在水中不知疲倦地划着“8”字。 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在水下淤泥中摸到泥鳅,扔上岸边乱蹦。泥鳅最怕人尿,几个人商议着,站在水里往岸上拉尿,冲洗泥鳅,大家比赛,望谁的尿喷射出去最远,撒尿最远的是赢家,岸上的泥鳅归谁。说了也怪,泥鳅淋了尿后,变得乖巧了。排到队长的儿子,他站在水中,往岸上拉就是拉不远,原来他的包皮过长,出来时没集成一条线,大家都笑他的包皮过长,大家都笑他的“家私”不好使。 轮到王治财上阵,他似乎最后一个上场,他发现问题,凡是包皮长的,把“家私”放低不行,竖立也不行,最佳射程是45度角,这样正好合适。 当时,王治财就以这个要领,他拉尿射得最远,有人惊吓他或逗笑他,他都忍住,他明白笑则气散,就拉不远。 “有种啊,王治财,你得冠军,二十条泥鳅是你的,不过要去我家油炸,你家没油的。” “好嘞。”王治财那份高兴劲,让同龄人羡慕。他上岸时大家都想看个分明,看他的“家私''是什么装置。 “好“家私”,行啊!”同伴们都认可他行。王治财很满意,一种骄傲情绪从心中升起来。其实王治财根本不是他们同伙的朋友,在他们心中,王治财出身条件不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时都会批斗王治财。 过年嘛,生活是一年中最好的,叫花子都要过三天年,大家生活吃得好,王治财吃得有些肚子不争气了,他又跑到竹林里去拉屎。队长的儿子说: “咱们每个人点燃鞭炮往他拉屎的地方丢,吓吓这憨包,让他拉屎不得安身。” 这个恶作剧,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它几乎把一家人给害了。 王治财听见竹林外边有人哈哈大笑,身边顿时几声闷响,吓得他提着裤子就往另一边竹林走。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并没有爆炸的鞭炮吹出火焰,引烧了旁边的干燥竹叶。 同伴们还在追逐王治财,点燃鞭炮吓他,他无奈,只好跑向竹林。后来拾起自己的泥鳅,大家说笑着返回飞燕村,却全然不知身后的竹林正在开始燃烧。 飞燕村山脚下那片竹林,浓烟滚滚,大小竹子受到高温烘烤,发出“噼啪”的清脆声。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惊慌成一片。 “竹园着火啦!大家快救火,大家快救火。” 狗叫声、人叫声,多好的节日景象被这突来的骚动声搅拌了,大人们挑着桶,小孩拿着瓢,纷纷往乌啦河底跑,全村动员,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灭火战。 这片竹园,可是全村的经济林,背篓、挑篓、簸箕什么的,都由竹子编成,偶尔还卖到周围村子。 竹林太密,任凭大家往里泼多少水,燃烧的大火丝毫没有减退,火光冲天,反倒把灭火的社员吓得往后撤,眼巴巴地看着。绿色的竹林一个时辰就变成灰黑的糊炭,人们叹气,都说很可惜,余下的烟火在数个星期渐渐熄灭。 放鞭炮的同伙也惊慌了,他们合伙串通,就咬定王治财烧燃的。 队长的儿子说:“王治财闯下的大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恶人先告状,放了屁不敢承认,只有赖给家人,谁愿意承担这么大的经济损失和法律责任? 队长审问了相关问题,特别考虑村里的成分和历史问题。包括王三毛在内,都异口同声咬定是王治财点燃的。王三毛成分不好,自己也参加甩炮,不愿卷进这场灾难,其实王三毛不用担心,成分好的几个人早就和他定了口头攻守同盟,如果自己认账,这个“祸拖子”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王治财在竹林拉屎是事实,许多人是看见的。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到竹林拉屎没有?” 王治财说:“去了。” 光头队长问:“还有谁都见到?” “我们几个都见到了。”那几个丢炮的人都这么说。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王治财说:“我没点燃,我拉屎,是他们几个点的。” 光头队长问:“谁看到他们点燃?” 没人说话,群众就把眼光集中在王治财身上。 “王治财点燃的,还不承认?”群众都指责王治财。 有人指责说:“这小伙子,把村子里的竹林给废了,真是坏人。” 又有人说:“可惜啊,这小子真是废物。” 王治财大声说:“我没有!” 保光头队长说:“你有什么证据?” 王治财一家人仿佛头上都挨了一棍棒,顿时懵了。王修莲当时就晕倒在地,王治强、王治山慌忙安慰母亲。 光头队长讲:“王郎中,你三儿子这是犯法,不但赔钱,看样子会坐牢。大家都说是他做的,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王治财说:“我没有点燃,竹林不是我点燃的。”他听说要坐牢、罚款,气急攻心,发疯似的大声叫着: “让我死了算了,谁欺负我,我变成鬼也不让他安生。你们别学我,你们都认为我是祸害,我不是,我死不瞑目。” 王治财神情布满无奈与委屈,俗话说:“蛇怕踩着,人怕害着,没有王法了,非要让我死了才能证明一切。”。 两个人无法拉住他,他挣脱王治强、王治山,狂奔向着飞燕村的外边跑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傻事。 王郎中说:“治强、治山,快追你弟,不要让他跳水,不然会做东的。” 王治强说:“是,妈。” 然而哥俩追不上王治财,他是气疯了,一心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飞燕村那口水井是全村的饮用水,大概五米多深。方圆十多个平方的样子。清澈见底,长年不会干枯,冬暖夏凉,甘甜爽口,周边村庄都说这口井非常好。 井边一个大姑娘正挑水往回走,王治财突然投井自杀,大姑娘即刻惊慌失措,两只桶失去平衡,咣当掉在地上,水四处流淌,她嘴里咕嘟说: “你这个短命鬼,年轻轻寻短见,这是人吃的水,你死都不得安生啊。” 话虽这么说,她慌忙用钩担在水井里捞。王治强、王治山也赶到井边,用井边的竹竿伸进水里去捞。 井面上水花翻滚,他落在水底,手慌脚乱大大地吃了一肚子水,憋得难受,脚无意识一蹬浮了上来,“啊噗哧、啊噗哧”地在水面上挣扎,几根竹竿将他支撑在水面,不小心歪斜一下,头又插在水里,又忽漂忽落,头发一拨一拨的,手脚不动了,看样子是淹死了。 王治强用钩担钩住他的衣领,露出水面,伸手抓住湿漉漉的头发,咬着牙将他拖出水井。王治财人事不知躺在地上,苍白的面孔,显然是呛晕了,有些休克,肚子鼓胀胀的,手脚冷冰冰。 大姑娘主意多,叫王治山倒背起王治财,一股难闻的浑浊水从嘴里鼻子里流出来。 不久,王治财鼻孔里才有股细弱的悠悠气。 王修莲听说三儿子投水自尽,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走得没力气。可怜啊,她的身体是被大儿子媳妇打出病来的。王郎中突然认为,自己当年就是投水自杀的,似乎是遗传还是传染,自己便无语了。 她打听众人,问治财怎么样?没人知道三儿子是生是死。她惊魂未定之时,看见王治山背着治财出现在她跟前。 她像触电似的扑向治财,无力地叫着:“发财的,你可别死。”她干瘦黝黑的双手,分开治财的眼睛,瞳孔稍微散大,鼻子只有十分细弱的气流,她慌忙用手捏掐人中、合谷,吩咐王治山去拿银针。 王治财脉细、沉、迟。 农村卫生条件差,王郎中不用消毒,将银针刺在王治财的头顶百会穴、脚底的涌泉穴、鼻下的人中、下唇的承浆、双手合谷与内关,这些都是些急救穴。王郎中用的手法是提、插、强刺激。 王郎中又吩咐王治山用隔姜灸治财的肚脐眼,就是在神阀穴放上姜片,用点燃的艾条烘烤,有温经散寒、回阳的作用。 好一阵,王治财全身渐渐有些温度,先前那些细、沉、迟的脉象变得有些力度,表明治财已转危为安。 村里几个年长的来找到王修莲说:“根据村规民约,你家要做东哟。” “真是造孽啊,各位老人家,眼前没有猪肉及粮食,可该怎么办?” 老人们说:“王郎中,眼下就得挑水洗井,我们知道你家困难,我们几位老者去跟队长说说,请队里先出钱、出粮,先把事情办了,记在你家账上,年终再扣除。” 王郎中说:“是是是,谢谢各位老人家,治财硬是说竹园不是他点燃的,也不知队里及公社怎么处理?我现在心乱如麻,多请几位老人家关照。” 飞燕村发生了“坏人故意破坏农业生产革命。”这是队长报给纳浪大队书记李丁男,大队支部书记又报告鹿山公社,请求派人下来解决。 李丁男实际上和王修莲家有亲戚关系,李丁男与当年去当国民党兵的李云开是亲戚,如今,李丁男为了行为上清白,为了高升,多年来就与王修莲划清界限,互不往来。 此刻队长明白,大队书记阶级立场分明,如果他不处理好这件事,队长借机就上告免了他的职,自己有可能就取而代之李丁男,因此他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鹿山公社主任、大队支部书记李丁男亲自来到飞燕村开现场会。 “爹亲娘亲,不如…的恩情深。” 这是会场上唱着的歌。 李丁男不识字,但人口才极佳。他逢人便说,经常教育贫下中农,不要忘记阶级苦,因此,过一年就组织大家忆苦思甜。他会讲故事,讲他家的遭遇,如何帮地主干活,讲到动情之处,泪涕直下,手不停地将鼻涕擦干,然后糊在草鞋帮上。此人之所以当上支书,还得益他的煽情,你看他哭得伤心,比那些电影演员还有表演天赋,引得在场的大部分群众泪水也滚了几颗。 他组织忆苦思甜会,把把一些特殊人放在一边,贫下中农放在一边,表明的立场不一样。 如果遇上冷天,开这样的会,出身不好的有责任、有义务挑些柴禾放到会场的中心烧个大火堆。各个角落放小火堆,这都是成分不好的人员必须要干的,这已经成为这个公社不成文的规矩。 李丁男说:“各位深受苦难的阶级兄弟姐妹,要防止坏人对我们劳动果实的夺取或破坏,今天就叫公社领导来宣布处理王治财一案,大家啊、欢迎啊、掌声啊。” “好、好、好,各位兄弟姐妹,听到飞燕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非常难过,一个好端端的经济竹林就这样破坏了,这样啊,我宣布,经过调查研究并决定:对王治财处理结果,罚款贰万四千元,每年年底从家庭收入中扣出来,王治财立即送往公社铁厂干苦力,进行劳动改造,时间五年有期徒刑。” 那时的公社领导权力是相当大的。 王治财被带走,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劳改,这个劳改在农村人来说就是犯法了、坐牢了,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铁路局来信叫王治山复工,日子过得艰难,但王治山不想回到省铁路局。 王郎中一家的生活更是糟糕,特别是在精神上给他们一家重大打击。 第96章 美英借口复婚 毒治强偷走过年猪 那是一九七四年的腊月二十六日,王治强请人杀了一头猪,其中一半猪肉,并且是带尾巴的那一半,他要送到食品小组,这是交任务。 他用马车拉到公社,好多人见到了,都夸他猪养得好。 离婚后不甘心的郭美英,听劁猪匠说:“王治强养了头大肥猪,今天拉在街上,朝着食品小组走时,我看到。” 郭美英与劁猪匠设计着。郭美英说:“咱们把它吃了,气死他,我得去王治强家,骗他说我要复婚,然后趁机下手。” 劁猪匠说:“美英,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又被他王治强睡了。” 郭美英说:“你要懂得报答,那一次你从后窗溜走后,你的一只鞋子落了,被他拿着在全村人面前说事,把我打得惨。我现在还恨呢,这是一鞋之恨。” 劁猪匠讲:“要我怎么办?” 郭美英说:“你备些干粮,在后山窑洞等我,问题是怎么把他晚上弄过后,没有反抗力也就脱不了我的裤子?放雪一支蒿在汤里,行不?” 劁猪匠说:“不行,药毒死后你要坐牢,这是毒药,二粒米大小下去就毙命,不妥。医院里安眠药不好开,我听我隔壁邻居说,他爹咳嗽时,煮了鸡蛋大小的三个罂粟壳煮吃,中毒闹折腾了一天到晚才起床。吃多了也会死人的,三个差不多。我去弄三个,你带去煮汤,不能让王治强再爬到你肚皮上耍威风,只有我才有资格玩枪舞棒的。” 郭美英说:“看你那个贼眼和骚气,四处奔走,方圆百里,也不知睡了多少女人,三十七八也不成家,我算你睡的第几百个女人?你几乎天天吃那猪卵儿,好像你那唢呐比别人好使,几乎都能搞出点动静来。我是想问你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没猪卵吃了,你那东西还好使吗?我可不喜欢守活寡。” 劁猪匠说:“放心,美英,猪在人就在,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个地方荒废掉。” 郭美英说:“你找三个罂粟壳来,我去药他,把他的腊肉统统背到后山来,我们再转移。” 劁猪匠说:“罂栗壳太明显,我家里有大烟,是解放前留下的,你给他放一粒在茶水里就成了。” 郭美英故意梳洗打扮,穿着最好的衣服。临进飞燕村时,劁猪匠真有些舍不得,郭美英再入狼窝,他吩咐她一定要扎紧裤腰带。 这是一天中午,临近年关,王治强也在家收拾屋子。 郭美英厚着脸皮走进飞燕村,遇到大人小孩都主动打招呼。她走进王治强家,看到王治强正在吃午饭。她突然出现,对王治强来说有点预想不到,瞪着眼盯着她,嘴里含着一口饭菜停顿在那里。郭美英笑着说:“治强,我回来了,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我们还是复婚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对不对?我饿了。”郭美英说话时那种诚恳与温柔,加之她这身漂亮打扮,对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身子的王治强,形成强烈刺激,顷刻间,他身体里的荷尔蒙升高了。 王治强说:“对,对,美英,来吃饭,我拿碗给你,一起吃,回来好,哪家的夫妻不打架?俗话说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舌头与牙齿哪有不碰着的道理?” 看样子,他们两个人真的像放下傲慢与偏见,互相妥协与融合。郭美英亲切地说:“你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了,我帮你洗了。” 王治强到楼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从楼上抱来一堆衣服,递给郭美英。郭美英的突然态度转变,掩盖住她的阴谋,王治强蒙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在这些情绪支配下,使王治强根本没有发现,郭美英眼神偶尔闪现一丝阴毒。那时的他的确陷入自我性幻想之中,这种幻想就是那种久别胜新婚的快乐,这种快乐的意淫完全麻痹了他的神经。 下午王治强从家中搜索出许多好吃的东西,展现在郭美英眼前,叫她亲自做好吃的。王治强则到菜地里拔菜,到井边洗菜,又挑着水桶往返家里和水井之间。 在王治强离开的时候,郭美英挨着窗户偷偷看,在确认他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合适之后,将大烟放在刚煮的苦菜汤里。郭美英怕毒不倒他,又在他泡的浓茶里放入大烟。 当太阳落进飞燕村后山之后,郭美英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王治强知道郭美英会喝酒,便去邻居家借来一壶老白干,放在饭桌上。他说:“美英,今天我高兴,我陪你喝两盅。” “行,行。”郭美英回应道,便提起茶壶,给王治强沏一杯茶水,亲自递给他。两个人就喝起酒来。殷勤的郭美英夹了许多菜给王治强,频频给王治强上酒。 她说:“治强,我们还是好好做夫妻,好好过日子。我,我敬你一盅,以后别打我。”她一口气喝了,王治强也喝了,她又客气地给王治强满上酒。 王治强说:“对,对,以后不打。” “治强,你也放心,我不会与村里的男人往来、纠缠。我保证。我再敬你一盅。”她脖子一仰,一盅酒又滑进她的肚肠。 王治强说:“是,是。” 这样又喝了几个回合。 “治强,今晚的饭菜有点咸,你就多喝点苦莱汤与茶水。”她说着,就舀一碗汤给他,又将添了热水的茶杯递给他。 这些过程的顺利的发展,显得很自然,郭美英看到王治强喝了苦菜汤和茶水,心想这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一时间心里飘过一丝狞笑,庆幸自己的猎物已经落入自己的陷阱。 王治强还是沉浸在声色、白酒、性幻想之中。他脑子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希望自己和她能早一点去温存。 天完全黑了,如一口巨大的铁锅扣了下来,到了腊月的飞燕村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天空的星星躲藏起来,这个时候,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开始活跃起来。 隐藏于飞燕村后山密林的劁猪匠,时不时伸出头来,瞅瞅山下的飞燕村,两手相互摩擦,他的心变得浮躁起来。他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断地联想起王治强和郭美英在床上的景象,于是他禁不住在黑暗里艰难地摸索着,朝着飞燕村的方向。 王治强有些晕,他语言变得咬文嚼字,一个字的声调变长了,方言也不象方言:“美英,我酒多了些,我先上楼了,你也快些点。” 郭美英说:“嗯,好的,我收捡下饭碗,就来。” 郭美英看见王治强歪歪斜斜走,手扶着楼梯,迟缓地上楼了。郭美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想应该是酒和大烟发作了,离自己的胜利目标又迈进一步,我是谁?别人说我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就是我,翻就翻,我生是“老王坡''(黄田村)的人,我“王''字倒过写也是个“王”字,你拿我又能如何! 为了不引起王治强猜疑,她洗碗故意弄大声响,让他知道自己在洗碗。她还是不放心,便又抬着茶杯上楼,在上楼时暗暗鼓舞自己,我就是最毒妇人心。 郭美英问:“治强?治强?” “嗯,你,你,你来了。”王治强说着酒话。 郭美英说:“是,治强,再喝点茶水,醒醒酒。” 王治强接过来,喝起来,又递给她,她说:“再喝点,我喂你。” 郭美英将杯口塞进王治强嘴里,他勉强喝了一口,说:“美英,我要,要。” 王治强伸手将郭美英拉到床边,郭美英就坐在床上,她说:“我碗没洗完,很快就来。” “明天洗,来嘛。”王治强说着就伸手在郭美英身上摸索。 “好好,别急嘛。”郭美英说着,顺手去王治强身上检查,安慰一下,发现王治强的“家私''没有生气。她纳闷着,男人上面脑子色心大,可下面怎么像煮过头的软面?她于是安下心来,她还发现,王治强自己没脱裤子,却来脱她的裤子,猴急的他怎么也脱不下去。渐渐地王治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将手掌捂在她胸前,像垂死的鸡爪,在那里无力地蠕动。 后来的后来,郭美英推推他,他没有动静了。如一头熟睡的猪,只有两个鼻孔出气。 郭美英便开始行动了,她激动着,看看窗外有没有劁猪匠的身影。 劁猪匠还没来。 郭美英点着煤油灯,把王治强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和钱都装进口袋。 把悬挂在墙上的猪肉用刀切断,放进背箩里时,突然有个小石头飞进屋里,声响吓出她一身冷汗,身体哆嗦着,心乱七八糟地蹦跳,她连忙吹灭了灯。 正在惊恐之中的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美英,是我,把窗户打开。” 郭美英用手捂在心口,舒了一口气:“我的妈呀,吓坏我了!” 劁猪匠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说:“我好担心你被王治强那个了。” 郭美英说:“没得成,大烟起作用了,正在楼上睡得像死猪呢!” 劁猪匠大着声音说:“美英,我还没吃饭。” 郭美英说:“有的,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村里人发现,我们就惨了。” 劁猪匠说:“这深更半夜,人们早睡了。” 郭美英说:“还是小心点为好,有句话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劁猪匠说:“是,有你这样聪明的老婆在身边,天塌下来,我也安心。” 郭美英笑了。 劁猪匠在王治强家,俨然一个家长模样,很自然地挨着饭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把窗户遮得严实。虽然煤油灯火昏暗,她们不让灯光照射出去,以防万一。 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的劁猪匠问:“什么时候走?” 郭美英说:“弄好就走,猪肉已装在背萝里,只是我屎急,此时不敢出去,怕惹来狗叫声,惊醒村里的人。就这样吧,你用斧头将这饭桌劈烂,把铁锅砸烂,我们就走。” 郭美英把王治强的饭蒸子抱在地上,掀开蒸盖,她脱掉裤子,将整个屁股塞进饭蒸子,拉了堆屎在里面,又将蒸盖扣上。 劁猪匠看见,一种贼笑挂在嘴边。 他把铁锅底砸个洞。饭桌子和凳子、木桶肢解得一地。 劁猪匠背起腊肉,郭美英背着一个口袋,出门时,将门扣扣上,在扣子里插了根小木棍,然后上了锁。消失在黑夜之中。狗发现村里有人,叫喊着,但这一切,并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人们。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贼盗之事已变得麻木了。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去挑水,路过王治强家时,看到门上别着木棍,而且锁着,心生疑问,没过问就走了。 时至中午,王治山又路过王治强家,看到门仍然是紧闭并插上木棍,心想中午应该做饭呀?不对,可能发生什么事。 他走近门口,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里面没有回应。 他顺着门缝瞧瞧,见到饭桌,凳子支离破碎,心想,一定出事了,就打开门进去。 里边一片狼藉,王治山又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什么事?”一个含糊不清声音从楼上传来。 王治山说:“郭美英将你的家居都毁了,人跑了。” “啊!这个烂屎养的。”王治强步履不稳从楼上下来,目睹眼前,一种被羞辱和愚弄的心情即刻挂在脸上。“这个卖西的。”他看到锅被砸了,桌子凳子木桶都坏了,他见到一个木蒸子在地上,打开后,一股粪臭扑鼻而来,有一坨屎在饭的上面,\"到老子吃饭的蒸子拉屎拉尿,欺辱祖宗。”他转身发现自己的猪肉不见了,“啊”一声,\"老子的过年猪肉没了,老子追上去,让你死。”于是往门外走。 王治山说:“你别去送死,人家早走了,就算你追上,你也送死,这些猪肉一个人是弄不了的,至少是两个人。你以为她来和你真心过日子?人家看上你的猪肉和其他东西,来报复的。” 王治强听后,垂头丧气,一下子栽倒在地,说:“我头晕,想吐,身上没劲,平时这点酒一点问题没有,难道这卖西的烂屎给我下了药?”说完躺在地上起不来。 王治山把母亲叫来,王治强还躺在地上,她把着脉,看了脸色、舌头、眼睛孔,说:“你呀中毒了,治山,快去家里拿金银花、甘草、绿豆、生姜、蜂蜜来,煮水喂他。” 生死关键时刻,母亲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再怎么坏,怎么没有良心,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后来,几番精神打击,王治强一直孤单一人,日子过得没有生气。 第97章 猪叫是非 时间已到公元1975年初,这个家又增添了王学字,相当于给家里增加一份口粮,可以说是喜又是忧。忧的是兰兰奶水不够,并且王修莲曾经被郭美英打得有痨伤病,每逢气候变化就会加重,尤其是数九天,全身十几处的陈旧性骨折疼痛频繁发作,脑震荡后遗症的眩晕、头痛厉害。 近来,家里的有劳动能力的,白天出工,晚上还有夜战(夜里劳动),王修莲只得看护王学字,日夜操心操劳。 每次想起王治财的事,自己十分难过,导致气郁。气郁久结,化为内火,内火煎熬,口苦咽干,夜不安眠。自己想去看看王治财改造的地方,可是走不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忧劳成疾。 但这一切自己都忍耐着,活着就是希望。 有一次,自己身带重病,移动很困难,眼巴巴看着王学字爬到火塘边,半个屁股和右脚被火烧伤。王修莲拼尽全力将王学字从火坑里拉出来,面对家人,自己更加自责与内疚。 小孩白天黑夜因为烧伤,痛得厉害,怪叫怪喊让人心烦。这种大面积深度烧伤,最怕是感染,就是现在的西医治疗,也会留下疤痕,但在王修莲手中,这都不会留下疤痕,她很早就知道父亲当年处理这类疾病的方药。 她叫王治山用香油熬制烧伤膏,具体的是:紫地榆、虎杖、脱力草、梨树寄生、地龙、桉树叶。这些膏药外敷,说来也神奇,小孩不会痛,也不哭闹。 内服大剂量石膏地龙汤,控制感染与发热。在今天的石膏用量中,是很少见的,小孩的用量是300克,这些临床经验是值得后世医生去研究的。后来事实证明的确不留疤痕。 另外,为什么烧伤后不留疤痕,这是医学界,特别是中医学的奇迹。博大精深的中医药的确是个宝库。有时候可以这么说,真正的神医藏于民间,他们有着数百年的传承与丰富的临床实践。数千年来,当西医没有引进中国以前,中国人的种族民族身体健康,正是靠伟大的中医药来实现的。 王修莲告诉王治山:“治山,我老了,药灵派石膏地龙汤和烧伤膏的熬制方法你要牢牢记住,关键在于熬制的方法与技巧,不然就失传了。占山县那次组织献方献药,方药我告诉他们,但熬制的方法他们不重视,这道工序不弄懂,说明只懂一半。占山本草卫生委员会、还有你大嫂郭美英没有必要把我往死里打,特别是你大嫂,打得厉害啊,又很重。她为了当妇女主任,立功,为了逼迫说出很多方药,打我打得凶,就在我讲述熬药工序时,领导来了,她烦我啰唆,我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打了我头部几竹棍。当时头昏、头痛,本来要详细说的,就简单地一句话说完了,最重要的工艺没有说出来,你大嫂就拿着秘方去邀功了。希望你记住,这么多年,从根本来讲,我不是被外人折磨死的,恰恰是自己人,这真是可悲。许多秘方就在后墙洞里,那个洞在柜的后面,是用石头封住的,你今后要注意保管,你如果时运不利的话,最后交给王学十,他命带天乙,能断病识药,学医有所成就。中医祝由十三科,在“破四旧''时被我村黄才建拿走了,没有被焚烧,那是个手抄本,原本还在那个洞里,今后你们有用处。中医祝由在当前气氛条件下,是不能搞的,稍不注意,就戴上搞封建迷信的帽子。” “知道了,妈,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王治山听母亲这么说,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安,就尽力安慰母亲。 王郎中说:“治山,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治财去小厂劳改已有些日子了,你抽时间背我到庐山公社的那个小厂,我想去看看你兄弟治财,万一身体不行,就看不到他了。” “好的,妈,你老身体不会有问题。”听母亲这么说,治山眼睛湿润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这个夜晚,治山琢磨母亲的话语,整晚睡得不踏实,决定第二天就背着母亲去看看王治财,让她心安。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上午,王治山去山边的菜园地,想砍根粗细适中的木棍给母亲做拐杖,母亲身痛,还有眩晕,站立不方便。 他拿着镰刀到了山边,走近路边的斜坡,看到一头母猪带着小猪们往山上爬,结果母猪爬上去了,可是小猪爬到一半时,路滑就滚到坡底,惊吓后,发出尖叫声。 这时黄才德听到小猪的叫声,连忙跑出看个究竟,遇到村里的南瓜就问:“小南瓜,我家的猪怎么了?” 南瓜岁数小,但喜欢欺负人,他撒谎说:“王治山在那边,我看到他打猪,猪才叫。” 黄才德愤怒着跑过去,追上王治山,叫骂着:“王治山,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凭什么打我家猪?” 王治山说:“我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不管青红皂白,就给王治山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花。 王治山说:“老子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说:“南瓜说,他看到你打猪,你还抵赖。” 王治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小孩子的话你也相信?” 黄才德说:“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打了你怎么的?” 双方声音很冲,也很大,兰兰听到吵架声音,赶过来劝架。 王治山吼道:“黄才德,你有本事,再打老子,老子今天就用镰刀给你挖了!” 黄才德正要握拳,想再打王治山,看到王治山鼓着愤怒的眼睛,手紧握镰刀,高高举起,然后在空中比划摇晃,挥舞着,牙巴骨紧咬着,并鼓起一个隆凸,一种防守加进攻的姿势。看着王治山脸色苍红色,像发怒的公牛,十分难看的样子。黄才德也被吓住了,他分明感到对方要杀人的样子,他想,要是逼急了王治山,真是把他挖几个窟窿眼,后果很惨。 “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何必吵闹翻脸,抬头不见低头见,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治山,跟我回去,别吵了。”兰兰拉着治山的衣角,隔在两个大男人的中间,用手推着自己的男人,嘴里说着“回家回家”。 王治山说道:“你就知道忍,老子已经忍了好多年了,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你、孩子、妈妈拖累着,我直接把他杀了,欺人太甚,让他陪我去死。” 黄才德教训道:“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就想造反。你那成分,注定你是出身有污点。造反,在飞燕村,你这号人,永远都是被踏在污泥里的。” 王治山说:“你等着瞧,老子哪天不想活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就把你灭了,你仗势自己是贫下中农成分好就欺人,村里其他贫下中农有几个像你霸道?你不就是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你再欺人,狗急还会跳墙,官也不是当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有点像公家人模样的人路过,也劝王治山离开,他说:“同志,算了,算了,跟你爱人回去吧。你们刚才都是误会,没人打猪,我看到的。”听他叫“同志”,看起来,应该是公家人才喜欢这么称呼。 “什么同志,是兔子,是飞燕村山上的“兔子”。他们这家人不配叫“同志''。”黄才德还在嚷道。 上了岁数的公家人说:“你这个''兔子''啊,少说两句行吗?远亲不如近邻嘛。” “喂,你怎么叫我“兔子''?”黄才德急眼了。 “对不起,啊,我上了岁数,你看,被你们给绕糊涂了,怎么叫“兔子”,应该叫“同志”,是吗?同志,同志,我自我批评。”这刻,兰兰拉着王治山往家里走了。在场的就剩下这位公职人员与黄才德。“同志,你们吵架的事情我都听到,也看到了,刚才那位,根本没打你家猪,是爬不上去,着急乱叫,从坡上滑下去的,你怎么就打人家呢?要是真的挖你几镰刀,后果不堪设想啊,错怪人家了,给你打听一个人,听说你们村,有个叫王修莲的草药医生,是吗?” “有。”黄才德有些不解的语气答道。 “她家住在哪里?”那个人问。 黄才德说:“你找她家干什么,那可是有历史问题人,,你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她家是特务,地富成分,是坏人哟。” 那人说:“会的,会的,我来了解她中草药的事,这是任务,向一切有经验的草药医生学习。” 黄才德提醒道:“同志,你呀,要多向贫下中农学习,这是觉悟问题。” 那人说:“是,是,向敌人学习,是为了战胜敌人,最终也是更好地干好革命工作,干好卫生事业,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拿敌人的好东西来武装我们贫下中农挺好的。” “说得对,原来是自己人,她家,这个老不死的,在那边。”黄才德用手指着说。“你看,房子的第三排,那里有个小药铺,有三个字,叫什么''行德堂'',你去了就知道。” 那人说:“好好,好,谢谢,都是阶级兄弟。” 黄才德说:“都是阶级兄弟,不客气。” 第98章 刘医生向王郎中讨方 刘医生走进飞燕村,看到行德堂,心中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要找的人,有点激动。伸手敲门,“咚咚。” “是王医生,王修莲家吗?”刘医师客气问道。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伸出头来的正是王治山,问道:“同志,屋里坐,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刘医师说道:“没事,只是来拜访,看看王医生。你就是刚才被打耳光的那个,哎呀,那是地头蛇,看样子在村里有势力。” 王治山说:“他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他哥又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和治保委员,还兼小学老师,原来还是公社特派员,狗仗人势啰。” 刘医师说:“我看到你根本就没打人家猪,真是欺人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不忍乱大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治山说:“进屋里说话。” 刘医师说:“谢了。” 刘医师钻进这个家,看到一个憔悴的苍老的人,她就是王修莲。 “王医生,我就是公社卫生院刘药师,你是否对我有印象?” “我不是王医生,医生是吃公粮的,你高抬我了,我不过就是个草药郎中。我记得呢,以前开医疗卫生工作见过。”说着,王修莲连忙站起来,可是又嘴里说着“哎哟,哎哟”的,叹着气,又坐回去了。 刘医师说:“王郎中,你坐着,你不容易,我今天有事,来向你讨教学习,不是斗地主,批富农,也不是搞富农,我是私人向你家来请教的。” 王郎中说:“不敢,不敢,你们是端铁饭碗的,刘医生,你问吧。” 刘医师说:“我是省城下放到你们公社卫生院的,说我是右派,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也是要批斗思想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一类,地富反右坏,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来,不会有坏心。” 王郎中说:“你有什么要我交代的?” 刘医师说:“王郎中,不是交代,我是来请教,我是遇到长时间拉肚子的病人,用了好多抗生素,输液吃药,效果不佳,容易反复。后来我用你当年提供的方药,的确治好了几十例。只是病人说没有你抓的药好,我开的方药就是药效慢,服的时间长,方药是黄龙尾、地榆、杨梅根、黄连,我向你请教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王郎中说:“你用的方法没错,容易反复的人那种拉肚子,在中医学上叫休息痢,久病多虚,还要看痢的颜色。如果白胨多,要加补气药,如党参、白术、白芍、人参、黄芪;如果带血胨的,要加血药,如龙眼肉、熟地、赤芍、红糖,这样的效果更快更好;如果是单纯的湿热痢,可用白头翁汤加本地的鸡脚黄连即可,痛者在于理气,多是气滞而痛;胀者多属脾胃虚弱消化出了问题,你就在此方药中加入消食导滞健脾胃的药,如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焦鸡内金,治疗本病不难,关键在于辨证施治,对症下药。哦,对了,痢疾的初期,不可酸涩过重,收涩过度,这样会把邪毒留在身体里面,中医叫关门留寇,久病不愈,1到2天可清热解毒导泻,3到4天可在清热解毒中加入酸涩止泻,别忘了护胃气。另外,如果是久病成虚寒可加温胃振脾阳的中药,这样你就掌握了整个疾病的理法与方药。” 刘医师说:“多谢了,王医生,你这么说讲,我真是长了见识了。” 王郎中说:“刘医生,别这样称呼我,只有你们才是正宗的医生,我只是个郎中,医生是拿工资的,是吃公粮的,旱涝保收,我一个土郎中没有你们这份资格与福分。” 刘医师说:“也是,说的在理,可真正的神医的确在民间。” 王郎中说:“懂了就不神,不懂其中的奥妙就是神,所谓民间的神医,不过是实践多了,经验而成验方,百试都灵验而已。” 刘医师说:“是啊,医院里的医生,太过于书本理论,凭臆断设药,广大民间的老百姓是经过千百年的亲自实践,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王郎中说:“这年月,谁要是戴上“神医”的这顶帽子,就惨了,一定要挨批斗,现在都讲无神论了。谁神了,就一定思想出了问题,人定胜天嘛,一切牛鬼蛇神四旧都要扫除掉。古代是有神医,神医就是神药两解,神就是神,医就是医,是分开的。属于精神思想心理一类毛病,用中草药是效果不会很好的,要是用中医十三科祝由,祝由相当于你们西医生讲的心理治疗。奇怪的是,心理治疗是科学的,而祝由却成了“封建迷信'',不可思议。说道药是药的问题,神农尝百草,感知能治病,四气五味的升降沉浮,归经,决定了它对人体的作用,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践积累的基础上的,真实可信。你们卫生院,要是有人敢画符,念咒治病,肯定立刻打倒,信不信,哪怕这个医生治好几个病人。” 刘医师说:“是的,王朗中。” 王郎中问:“刘医生,你是怎么来到鹿山卫生院的?” 刘医师说:“我的想法与做法,上面有人说我有资产阶级思想,说我是右派,思想没有达到又红又专的状态,要到基层农村去改造,向广大人民群众学习,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认识的一位院长比我处境困难,他在一个庙里面,边劳动,边向药农学习中草药。我去看他时,那庙到处漏雨、刮风。” 王郎中说:“那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贫下中农,我是通匪、富农分子,你就不怕阶级成分问题、把你带坏。” 刘医师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教育,我是右派,又是炮派,也好不到哪里,地富反右坏,我也是黑五类啰。” 王郎中说:“我是富农,你看哪里有你有钱,人家说我给土匪治过病,有个在国民党当兵的丈夫,是特务,是通匪,国民党的兵都称蒋匪军。这么说来,我比你更黑,不过嘛,乌鸦也是黑的,从省城飞到乡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农村养猪,猪也是黑的,你说,乌鸦会不会笑猪比它黑嘛?嘿嘿。” 刘医生笑着说:“乌鸦不会笑猪黑。” “对了,都是些黑家伙,有什么好笑的。”王郎中难得地笑出声来,好久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到基层,日子也难过,工资也很少,只能够基本生活,说我是右派,后来又加了个炮派,这些帽子什么时候才摘得掉。不瞒你说,我原来是省中医院中药药师,为响应卫生部门的号召,为创新中医,发展中医,掀起攻克老年支气管炎病的临床试验,我们鹿山生产的绞股蓝支气管炎片是有效的。我听占山本草编委说,你贡献的绞股蓝治气管炎的验方,是你儿媳妇用竹棍打出来的,你儿媳妇叫郭美英。” 王郎中讲:“有这回事,不过离婚了,以前把我打得惨,打出的方药,让她一时升到的妇女主任,运动开始那会儿,她凶得很,能说会道,夺权也霸道。” 刘医生说:“是,她曾经担任过短时间的妇女主任,是个作风强悍的女人,后来因为男女作风问题,除名后回到她老家去了。” 王郎中说:“我本来可以活好多年,就被这个女人折磨得要少活二十年,真是孽障。我来这个世界上是来还债的,替人还债,替人受罪,阿弥陀佛,我什么也不怨,这一世做牛马,来世不再做人。”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很不容易啊。” 王郎中说:“治山,兰兰,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来了就是客人,随便吃点,我还得去鹿山公社去看望你兄弟治财。” 刘医生说:“好好,我们一起走,治财在公社工作吗?” 王郎中说:“不是,是犯错了,是劳改,在公社的小厂劳动改造,是个铁厂,专门打铁的。”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知道铁厂,还认识一个厂长,他来医院看过病,也会送劳动改造人员来看病。你儿子应该就是他们管。他也是省城来的,是个炮派。” “既然是炮派,又不是当权派,怎么能当厂长?”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他是个副厂长,还会造炮。” 王郎中说:“会造炮的就是炮派?” 刘医生说:“不是,现在有所谓的八派与炮派,八派得势,炮派就被挤压,失去权利,大多数被分流到地方,但两派都自称是革命派。两派斗来斗去,哪个派上台,就哪个派说了算。我们搞技术的,一心搞技术,不管什么派,但硬是将我们划成炮派。这些运动对我们一心搞研究的,是有影响的。但运动多了,也习惯了,人家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做,也就没事了。你们也一样,多听,多做,少说话。根据我的判断,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王郎中说:“那就好,请你给那个副厂长打个招呼,不要斗我家王治财,让他安心改造,活着就行,就有希望。” 刘医生说:“好的,今天去,我帮着说说话,这年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99章 王修莲见到儿子交代后事 开饭时,看着一家人的生活,刘医生真是难以吞咽下玉米糊煮土豆块,还有些野菜,吃得很寒酸,哪里能见到什么油水?刘医生体会到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是什么滋味,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工分多吗?” 王治山回答道:“多的,只是每年分红时,只分得十块钱和少量的粮食。队里领导说,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都得夹着尾巴想通。有一次,我想不通,到公社反映口粮问题,还被拉去游村示众。” 刘医生说:“原来如此。” 饭快要吃完时,刘医生借故到屋外面咳嗽,刘医生悄悄地在碗底压了五元钱,钱是折小后压在碗底的,这一切王郎中一家人都不知道,也没看见。 兰兰在收拾洗碗时,才发现碗底有五块钱,猜想也是刘医生的,说道:“刘医生,你的钱掉在桌子上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一片小小心意。” 王郎中说:“不行,你客气了,吃顿饭,怎么要给钱?” 王郎中说:“你看你家也很困难。” 刘医生说:“是困难,但是比你们家好得多。” 兰兰拿着钱与刘医生推来推去。 刘医生说:“你不要,我也不去公社,也不去小厂,这说明你们看不起我,你们不要,我会很难过。这个心意必须领,我才高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番说服,王郎中推辞不过,就说:“好好,兰兰就收下吧,刘医生这次来也是份善意,以后要感谢人家。” 刘医生说:“我差点忘了,我这里还有五十斤粮票,现在物资匮乏,有时候有点钱也没用,钱也不值钱,没粮票也买不到东西,粮票也管用。没钱没粮票都可以,但一定要有粮食,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哎,这是种奇迹也是种讽刺。”说着又递给兰兰五十斤粮票。此刻大家眼眶发热,稍不小心,热泪就滑落下来。 大家都默默不语。 鹿山小厂,是个偏僻的地方,离公社有一段距离。小厂周围有许多树,围墙高高的,墙的顶部安放着无数锋利的玻璃碴,斜着的垂直的刺向空中,初来乍到的麻雀不小心落在上面,也叽叽喳喳发出些牢骚话,不满地飞走。墙里的人想逃走是不可能,除非像麻雀一样长出翅膀。墙脚长满荒草与当地特有的倒钩刺,互相交织在一起。 刘医生说:“同志,我是卫生院的刘医生,我找你们李厂长。” 门卫,实际上是民兵,他们都背着枪,对来人都会职业性提高警惕。 “哎哟,不认识,你们卫生院的刘医生有好几个,我怎么没见过你?”民兵有些不屑,说话有些怪腔。 “是的。”刘医生说。 民兵说:“那个背着老太太的人,来干什么?” 刘医生说:“是来看她儿子的,麻烦你开门让她进去看看。” 民兵说:“刘医生,不行的,我们这里,要厂里的领导批准才可以的。” “同志,抽支烟吧。”说着,刘医生递给民兵一支烟。 “刘医生,这是“大重九”,味道不错哟。”民兵边说边将香烟放在鼻孔处移动,鼻子都缩成一坨,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脸面如同湖水里扔进一个小石头,荡起波纹,不久又恢复平静。说道:“他们是什么成份?” “富农。”刘医生说。 民兵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有历史问题的人。” “我这里还有一包,给你,就方便一下。”刘医生说着,就将一包烟硬塞给门卫民兵。 “我就不客气,你等着,我去汇报厂领导。”民兵说。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和民兵向门口走来。这个中年人就是李厂长,岁数不大就谢顶了。看样子,这年头为了生活,他的确花费不少脑筋。他们这个年代,缺衣少食,脂溢性脱发是很少见的,这个李厂长看上去有些消瘦,要是他肥胖,肯定肚子里有不少油水,但与他目前的身份不相匹配。 李厂长问道:“哪股风把刘医生吹到这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来?” 刘医生说:“想你了,来看看你,这头发怎么就没长旺?边上有几棵茅草,中间就是个光秃秃的足球场。” 李厂长说:“是啊,从省城到这里,水土不服,人家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是人穷毛短。自从在省城给剃了个十字头,抹上黑油漆,游街后,就再也长不出来,头发生气了。” 刘医生说:“李厂长啊,你真会挖苦自己寻快乐,你可能是毛囊萎缩了。” 李厂长苦笑道:“呵呵,我“心”萎缩了。” 王修莲接过话题便说:“李厂长,你长时间失眠、小便多、夜晚会起夜,人感到乏力,腰膝酸软,天亮时分,也就是鸡鸣之时,肚子会痛,痛时要上厕所,泄后疼痛减轻。加之你情志不遂,郁久化火,暗伤心神。你是脾肾阳虚,脾阳不振,水谷运化无力,气血化生不足,心虚气还短,气血不能上荣,毛发难以生长,毛发乃血之余;再者肾为先天之本,早期你头发很漂亮,但如今肾阳肾精气不足,难以还髓补脑。简单地说,脑水不够,怎么能长出头发?一个冰凉的大地,怎么能长出草来?你最近丢三落四,伴有健忘啊,你刚才你说,你“心”萎缩了,有一定道理,准确地说,你的心情处在阴冷的冬季。” “这位老妈,你可厉害,真神了。”李厂长眼睛一亮,说道。 刘医生说道:“这位是王郎中,人称“民间神医”。” 王郎中说:“望而知,谓之神,你刘医生也能做到。” “对了,王郎中,听说你来看你儿子,快请进厂里来喝口水。”李厂长邀请道。 王郎中说:“是的,承蒙关照,我是腿脚不利索,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看,以后没机会了,来看一看,死无牵挂。” 大家听这话,心都是凉的。 走在厂区,到处可以看到墙上的标语与口号,这些标语虽然有些陈旧,不影响人们看清楚。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绝不能让它自由泛滥。” “千万不要忘记斗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服从改造,重新做人!” “要斗私批修!” “打倒复辟资本主义,打倒走资派!” “打击投机倒把,割去资本主义的尾巴!” 地上堆满大炼钢铁时期的破铜烂铁,最多的是堆积成山的半铁半矿的东西,从这个方面可以看到当年的革命场景。 有人说:“王治财,你休息下。” “是,等我们打完这把锄头,冷了打不动。” 王郎中从远处看到一个汉子正拿着锤子,在叮当叮当的敲打发红的铁块,红火的铁屑四处飞溅。 “停一停吧,领导叫你呢,你妈你哥来看你。” 王治财听到是自己的亲人来看自己改造的地方,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王郎中这边走来。来到母亲身边,一下就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我是冤枉的。”王治财眼睛看着母亲,他看到母亲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自己落寞潦倒的图像。 “事到如此,相信组织,真相会弄清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到飞燕村。在这里,要听领导的话,要好好干活,活着比什么都好。我是走不动了,是你二哥背我来的,多得刘医生与李厂长的情,让我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就是眼睛一闭,大脚趾头朝天了。你回来时,可能就看到一个土堆,上面长满野草。以后不能守候你们了,只能守山了。发财的,把手伸给娘看看,眼睛看着妈妈。” 王治财将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伸给母亲,母亲用手抚摸着,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家都眼睛红润着。 王郎中说:“一切都会好的,好好活着,回来后成个家,火烧竹园赔款慢慢还。今后,我不在了,还有你大哥、二哥。成家后,生儿育女,有空的话,来我坟上点炷香,给妈妈说说心里话。” 听到这里,王治财仿佛感到生死离别,大声悲痛地哭喊,王治财紧紧抱着母亲,悲伤叫着: “妈妈,妈妈·······”声音在厂区回荡,招来许多人张望。两人脸贴在一起,母子泪水交融,浸湿面容。泪水滑落在王治财嘴角里,他分明尝到母亲心酸苦涩的泪水味。他慢慢放开双臂,再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闷响,双手紧抓地面上的野草,指缝间抠满泥土。 王治山也抽泣着。王郎中感谢地说:“多谢李厂长、刘医生,请适当关照下王治财,多教育。” 李厂长和刘医生领着王郎中慢慢走向小厂大门,在王治山背上的郎中,不断回头望望王治财,依依不舍,一个可怜的母亲。王治财还跪在地上,不想站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身影,像是在真诚忏悔,直到看不清母亲的背影。他自责给这个家庭带来的麻烦与灾难,唯有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他怕自己永远见不到母亲,最后拿出全身的气力,大声喊叫安慰母亲: “妈妈,你要好好过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走出小厂大门的王郎中听见他儿子王治财的呼喊声,她抬头回望厂房,厂房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笼罩着四周。心情虽然不好,但至少见到日夜牵挂的、在教育改造中的儿子。沉重的心情让大家都短时间的陷入沉默。忽然,李厂长发话了:“王郎中,想麻烦你开个中药处方,治治我的秃头病。” “可以可以。记住啊,“愚弟要牛狗兔鹿龟,早将骨肉喂鱼'',两方合用。” “郎中,我不搞牛鬼蛇神,也不会将亲戚朋友骨肉兄弟往死里整,我对那些所谓运动不感兴趣。”李厂长激动、敏感地回答。 王郎中说:“别激动,不是运动,是治病处方。” 刘医生说:“这是什么处方?王郎中,我从来没听说过。” 郎中解释道:“山茱萸(愚)、熟地(弟)、山药(要)、牛膝(牛)、枸杞(狗)、菟丝子(兔)、鹿角胶(鹿)、龟板胶(龟),另一个是大枣(早)、生姜(将)、补骨脂(骨)、肉豆蔻(肉)、五味子(喂)、吴茱萸(鱼)。”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郎中说:“简单,就是你们中医方剂学中的“左归丸''与“四神丸''的方剂。” “这种方歌第一次听说,多少年来怎么也记不牢这两个方歌药,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就记住了。”刘医生高兴得像个小孩。 王郎中说:“李厂长,你连服二十一剂,你许多症状会好转,头发也长出来了,老婆子世代草医,这点小能耐是有的。” 李厂长说:“好啊,哎哟,那可要多谢你了。” 王郎中真诚地说:“不用谢,头发长出来后,多多关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懂事,说话得罪人,恳求不要武斗他,要文斗,要多说服教育,让他不残疾,不疯掉就行,让他以后留个根根,啊。” 李厂长说:“王郎中,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的,我会教育他,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改造好,提前释放,如果表现很好,会提前一两年释放的。” 王郎中讲:“那就有劳你了。” 李厂长说:“王郎中,王治财经常说他是冤枉的,你了解,那是真的吗?我们只有管教的义务,办案经过是不归我们。” 王郎中说:“这个情况是真的,是冤枉,为此还投水自杀过,但没死成。” 李厂长说:“可是他的案子是公社定了性的,已经翻不过来了,运动以来,许多都颠倒黑白了,不过劳动改造与坐牢是性质不一样的。在小厂打铁与修水库、修路、挖沟都是公社的劳动教育与改造,只是没有在家自由,没有工分,分不到粮。” 王郎中说:“罢了,让时间去慢慢证明去,让时间去疗伤吧。” 李厂长、刘医生看着王治山背着王郎中,摇摇晃晃走了,在眼前是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脚下还凹凸不平,有时候是上坡路,有时候是下坡路,有时候是平路。 但不管怎么,这条路都得走下去,他们感叹着,人生不过如此。 李厂长问刘医生:“老太太为什么活着?” “为孩子。” “不完全对。” “物质?” “不完全,她饿三天都没事,她不怨天也不怨人。” “那是什么?” “爱!” “爱是什么?” “希望!” “希望?” “精神这棵柱子,支持她继续前行。” 刘医生说:“我听到过她会说,“阿弥陀佛”,她信佛。” 李厂长说:“你说对了,她默默忍受,相当于下地狱的煎熬,从她的言行中,你难道没看出,她认为她一直在渡人,这就是她心中最高的价值。生死对她已不重要,她变得淡定与从容。” 刘医生说:“是啊,你们要面对现实,要乐观,还是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厂长说:“斗争是有方法的,不能死斗,在真理与是非混淆的时候,可以沉默或者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像穿山甲遇到危险,低头夹住尾巴,稳如泰山,最后风平浪静。” 刘医生说:“好啊,动物世界都懂得保护哲学,何况人乎。当个缩头乌龟,把头缩到肚子里,随便他们打我们的外壳,这样可以活动筋骨。在庄大庙里住着的朱院长,每次批斗都有他的名额,什么原故?不夹尾巴,不缩头,煮熟的鸭子嘴还硬,这不,腿斗瘸了。” “刘老弟是缩头乌龟,当代乌龟英雄。” “李厂长要当王八好汉。” “哈哈,哈哈。”两人都笑起来。 “别笑,看看周围有没有听''小话”打“小报告''的人?”刘医生慌忙说,两人四处查看。 “我发现一个。”李厂长靠近刘医生耳朵小声说。 “在哪里呀?”刘医生问道,眼睛望着李厂长。 李厂长突然严肃起来,用手指着远方,慢慢又指向刘医生,顿时“嘿嘿”笑起来,说道:“就是这个缩头乌龟。” “开什么国际玩笑,也不想想什么年代!”刘医生舒了一口气。 第100章 干旱苦了农民 角书记实事求是 这年月,日子本来过得苦,尤其是碰到当地传说的鸡荒饿狗年,村里人偷偷抬木料到邻县换粮食。邻县盛产大米,一句话,就是为了活命。 王治财因在小厂表现良好,解除了劳动教养,背着铺盖回到飞燕村。母亲王修莲老泪纵横,把王治财脸摸了几遍,说:“回来就好,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死了也可以闭上眼睛了。”王修莲活到今天,一个原因就是期盼三儿子回来,这是她的精神支柱之一,而她自己的丈夫王开云却遥遥无期,她也绝望了,就算有一天真的回来,也摘不了她国民党特务的帽子,也医不了她内心的伤疤。王治财回来了,但还得赔生产队竹园的损失,慢慢赔,从每年的分红中赔。 第一次生产队组织人抬木料去邻县,默认每家两个劳动力去,各卖各的,都是饥饿迫的。一百多里,来回就只换得几斤大米。王治山和王治财这次也参加了,他们不是用马车,是用肩膀扛去的,回来后米吃光了,肩上的血疱还没有长好。 第二次去邻县,有人吃不了苦,就没去了。这一次王治山、王治财跟着瘦狗去,瘦狗说到他老丈人家可以住宿,他老丈人就在邻县的一个村庄。他们数十人就拾起木料走上曲折不平的路,到了瘦狗的丈人家住下,木料就被他丈人留下,说自己要建房,价格不比城里少,省了去城里的路程。那晚供他们吃住,翌日清晨也没给钱粮的意思,又供了一顿早饭,说他家手头紧,开春去拿钱粮。于是他们不好说什么,带着郁闷的心情回飞燕村。后来瘦狗的丈人传过话来,说他们吃住的花销抵扣木料了,同去的村民有苦难言,只有一个人发牢骚说:“就算给他送去的棺材板吧!” 飞燕村运木料换粮食的消息传到其他村,别的村民也行动起来。 这些情况引起公社的重视,林业管理越来越严。 几个女人拉有机肥,修了斗金粮杂木树做烧柴,王治山砍鸡血藤做药。被林业站长半路发现了,连人带木头车被带到公社大院,由民兵看守着,公社新来的角书记从乡下回来看到,问民兵:“这是怎么回事?” 民兵说:“林业站长抓到他们偷运木料,要罚款处理50元,他们不交。” 角书记说:“你们几个女的砍这杂木做什么?” 村民说:“领导,烧火用。” 角书记说:“你是王郎中的二儿子治山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说:“你砍这些干什么?” 王治山说:“领导,做药用,这叫鸡血藤。” 角书记说:“这怎么是偷运木料呢?站长呢?” 民兵说:“有点事,出去了。” 角书记说:“放了,你们几个把他们放了。” 民兵将他们放了。等站长回来,发现人放了,民兵把事情告诉他,他找到角书记说:“角同志,你是分管林业的领导,怎么就放了?这是搞资本主义。” 角书记说:“农民不容易,就放了,回去到政治夜校教育教育就行了。” 站长说:“角同志,这是方向问题,两条路线斗争问题啊,你不会是政治觉悟?” 角书记说:“别动不动就扣政治帽子给我,大不了又去五七干校。”说完后,角书记就丢手去了。 飞燕村有些人粮食不够吃,大家一起想弄点粮去,都去伐木。晚上,家中无粮,心里发慌的韩半仙来找王治山商量:“这次我跟你们去,我自己的口粮也不多了,把这口棺材拉去换口粮。” 王治山说:“韩叔,这是你百年之后的老寿木,不能呀!” 韩半仙说:“治山,命都没了,这老棺材有啥用,死了,也不能当饿死鬼吧!放心,我还能活几年,以后真的死了就钉个小木板抬去山上随便埋了,人死如灯灭。眼下一口棺材能让我吃半年,找个板车,下边放排木料,上面放我棺材,你在前面拉,我和治财在后面当助手,我知道这条路线,算叔求你。” 王治山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一天,五张板车天没亮就出发了,瘦狗偷偷摸摸到林业站去报告,因上次去有人骂他独吞了几个人的血汗钱,他怀恨在心。 在两县交界处的林业站长堵他们个正着,民兵把他们押到公社,处理结果是每人罚款五十元,木料棺材没收。民兵开始要卸下棺材与木料,韩半仙反抗最急,其他人也跟着韩半仙说:“自己宁肯死在棺材里也不准谁动,结果他们全被捆绑在电杆树下晒太阳。 林业站长请示在县上开会的公社主任如何处理?答复是自己没有分管林业,由角书记代处理。 下午角书记从深沟回来,一进公社大院,见到棺材和木料,吃了一惊。又发现捆了人,他明白,这些人一定是粮食的问题,因为他今天就是去农村调查受灾地区的粮食问题的。他走过去一个一个把人的绑给松开。 角书记问:“这棺材是谁的?” 韩半仙说:“是我的。” 角书记说:“为什么要这样?” 韩半仙说:“饥饿呀!” 角书记说:“你子女呢?” 韩半仙说:“我一个独人过日子。” 角书记又发现这些人中有王治山,于是问:“王治山,是真的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眼眶湿润起来。 “站长,公社里这棺材是怎么个事呢?你说!像什么话,公社里是摆棺材的吗?”角书记明显生气了,用手指着他。 站长说:“他们到邻县换粮,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 角书记说:“你有病,我说的棺材,你是不是想自己用?这是棺材。60岁老人拉自己的棺材去换粮,说明弹尽粮绝了,你来自农村,你的同情心去哪了?你说,假如你要活命,你会留棺材干啥?我们的群众路线是这样子吗?” 说话间,韩半仙,“叶通”跪在站长与角书记面前磕头。被训斥的林业站长一时懵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角书记立刻上前拉半仙。 韩半仙说:“我没办法了,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角书记说:“快起来,不能跪,你拉回去,只能跪父母,不能跪我们。你们的困难我们是有责任的!你们统统把自己的东西拉回去。” “谢谢!”大家说,忙着收拾东西,走出公社大门。 看到老者远去的背影,角书记眼睛湿润了,红了。 站长说:“角书记同志,你就代管林业。我要向上反映你的问题,十分严重的问题!” 角书记说:“你首先考虑群众的生活,饭都吃不饱,这是民生问题,,你这个考虑过没有?我不怕你告,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站长说:“这是路线斗争!” 其实韩半仙及王治山等一群人,没有回到飞燕村,直接去了邻县换粮去了。 县派人来调查角书记。角书记把自己的下农村的调查报告拿出来说:“人是我放的。我去摸底调查过,有二十多个村因为天干旱,收成不好,我也向县里反映,县里李副主任说自己想办法克服,县里没多余粮食。我正为几千人吃饭的事着急呢,老人家把自己的棺材拉去换点粮,算搞资本主义吗?” 调查组问:“真有此事吗?” 角书记说:“我这个老共产党员还会撒谎?你们去问问林业站长。如果非要说我路线有问题,我就检讨,然后不再管林业问题。老百姓成群到其他县讨饭,农业学大寨谁去搞?我们县的面子,县里张主任会好过吗?我还是一句话,对待群众要实事求是,要具体问题灵活一点,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救济群众,群众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我们少数干部却不给人家生路,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调查组:“角同志,你说的情况,我们清楚了,林业问题还得你代管,你的基层经验丰富。我这就与张主任通个电话。” 调查组长问:“张主任吗?” “是,请讲。” “林业站反映的问题,是角书记同志放的,情况属实,但角同志没有阶级立场问题,飞燕村附近二十个自然村今年收成不好,有老人拉棺材去换粮了,按角同志的说法,群众要是成群结队到邻县讨饭,又影响农业学大寨生产,占山县丢不了这个脸。” 县里张主任说:“那现在怎么办?” 调查组长说:“角同志说他会想办法解决,请领导放心。但是角书记同志说,不能扣什么政治帽子。” 张主任说:“叫老角同志接电话。” 角书记说:“张主任,我是老角。” “老角同志,有些同志对于你有些看法,特别要注意说话的态度与方法,林业你还得管,拜托你想办法解决飞燕村附近的群众生活,坚决不能让群众去讨饭,你看着办。” 角书记说:“那我就表态,我让民兵去街上去堵资本主义,不到农村去。农民嘛,就图个肚子饱,农民会种地,他们的本事就是种地,我们不要管得太宽,等群众解决温饱,再严管林业也不迟。” 张主任说:“好的,好的,拜托了。” 角书记说:“再见!” 角书记笑着对调查组说:“抓革命,促生产,生产搞不上去,饿着肚子怎么革命?命都没了,革谁的命?要给群众活路,不是死路。你们肚子都饿得闹革命了吧?走吧,请你们县上这些贵客吃饭。” 组长也笑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们带着粮票来的。” 角书记说:“吃饭是为了肚子不闹革命。” 后来,因林业问题的路线之争没有将帽子扣在角书记头上,慢慢地也不了了之,农民用木材换粮的事,才没有上纲上线。 当夜,王治山、韩半仙他们就赶到邻县,在旅馆住下。半夜三更,王治山做了一个梦:一个老家亲戚喊他,治山,你妈不在了,你还不回去料理后事? 王治山是个孝子,母亲是他的精神之柱,这突然的梦把他惊下了,眼睛满含泪水,他一下子坐起来,一点睡意没有,窗外一片漆黑,其他人因为累了睡得很沉很熟,他却变得不安起来。他在内心呼喊,我的妈啊,你一辈子就没过个好日子。 第101章 王修莲命悬一线 第二天清晨,大家拉着木材走在临县大街上,不时传来“占山县的木材又直又粗是建房的好木林。”在木材市场,王治山的木材、韩半仙的棺材也卖了个好价钱。 大家收获一种胜利的安慰,可王治山高兴不起来,一脸悲伤气。大家都在购大米,王治山却买大量的清香、纸钱,剩下的就购了米和一斤米线。韩半仙不解地问:“治山,你怎么才买这点米,买这些香、纸干什么?” “韩叔,我梦见我妈老去了,死了,她一生缺衣少食,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好一点。”王治山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就大声哭起来,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滑行。” 大家以为王治山中了什么邪,脑子出了问题,都诧异起来。韩半仙:“我说你治山啊,你凭什么说你妈不在了?你脑子平时都好着呢,这可怎么了?” 王治山把昨夜的梦说了一遍。 韩半仙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治山,你别激动,叔叔掐一下“六轮时”和你妈的八字。” 韩半仙闭着深陷其中的眼睛,颧骨突出,两腮的皮肉明显萎缩了,花白胡须、头发被寒风掀起来,额头上布满一道道沟,沟里夹杂着灰尘,显得青灰青灰的,让人看了会心酸。 他干枯且灰黑色的大拇指在其余指间掐指,嘴巴里说些大家听不懂的: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韩半仙说:“治山,是生病了,在留念上,她还留念着你治山、治财、你韩叔呢!放心,“韩半仙”的号不是乱叫的,疯子嘛,该疯则疯。狗嘛,该咬则咬,大家知道我不会咬好人。人生五花八门,一切闹剧,来来去去都是缘聚缘散,顺其自然吧!” 王治山说:“可是,韩叔叔,我还是七上八下的。” 韩半仙说:“你这孩子良心好,有忍耐心,以后会好的,易经曰:积善之家有余庆。一切都会改变,时间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 王治山马不停蹄,归心似箭,天蒙亮才赶到陈桥村,就慌忙敲开亲戚的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缝里钻出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头,他眯眼看着门前一群灰头土脸人,说: “治山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王治山说:“没事,大叔,有没有听说我妈去世的消息?” 大叔说:“没有啊,只是陈桥村,你们叫大老祖的昨晚走了。” 王治山说:“哎呀,我梦到我妈去世了。急得我一天心都冷冰冰的。” 大叔说:“你们像从哪里回来?进来歇歇脚。” 王治山说:“到邻县换粮,不了,不了,我赶回去看看。” 一路上,大家都为韩半仙推掐得准确而佩服。一个人问:“半仙叔,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娶上老婆。” 韩半仙说:“天干了,不依甲子算,我口干了,你酒也不给一口,凭什么算?再加上你去告你那个在公社里做事的亲戚,说我搞“四旧”,封建迷信,又让游街,你好看笑话,我本来心里有伤,谁知道你在我伤口撒的是云南白药还是辣椒面。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呢。” “我是那种人吗!不算就不算吧,算了也白算,你自己不也打光棍,也算不来个老婆?”那人挖苦道。 韩半仙说:“你说得对,人算不如天算,我呢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也不要笑我,看你命相是孤辰寡宿,阴差阳错,也许和我一个球样,打一辈子光棍。” 那人说:“我不信,我成分好,有机会,我只是婚姻还没动!桃花运没来。” 韩半仙说道:“再也动不了,三十九的老儿童了,飞燕村附近只剩下母狗。” 那人急了:“你就是韩老狗,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告你。” 韩半仙说:“你们看看,刚才还说不是那种人,现在又变天了,翻脸比翻书快。你也不感谢我,我已经帮你免费算了,孤辰寡宿,阴差阳错,未来和我一样,也是一条老狗。” 这个与韩半仙斗嘴的人,忍不住要去打韩半仙,被王治山拉住着了,说:“自古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是你自己要算。行了,行了,都是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别认真。我方圆五十里路相亲二十九个村没成,后来才成的,你呀同你说的那样,婚姻没动。” 王治山回到飞燕村,看到自己家的茅草房的烟囱有气无力地冒起黑烟。韩半仙也跟着王治山进了家门,屋里昏暗,勉强看到王郎中躺在床上,脸色苍黄且瘦。听兰兰讲:“有两天汤水未进了,妈妈说等治山回来,要到山里住一天,要喝山上的水,图个新鲜。” 王治山说:“妈,你怎么样?我是治山,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你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线。” 王郎中无力地睁开眼,十分无力地从齿逢里挤出三个字:“回来好,回来好。妈不行。” “妈,你等着,我煮米线给你。”王治强流着泪去煮米线。 韩半仙说:“修莲,修莲,我是韩清。” 韩清拉住修莲的手,王郎中说:“我知道,韩清,我对不起你。” 韩半仙说:“没有对不起,是天命,是因缘,你要好好活着。”说着,两个人都滚出泪来。 王治山端来米线,喂母亲,吃了几口,母亲似乎有点神气。 韩半仙拉着王治山走出门,说:“明天找个木匠来做口棺材,冲一下,也要做个准备。你叫木匠来砍削三斧头,我看下木渣落地的卦象,还有多少时间。然后你背她到她喜欢的山里去,陪陪她,家里有我指挥。” 第二日,王治山请来木匠,韩半仙在场。木匠三斧下去,第一块木渣新鲜一面朝上,第二块旧面朝上,第三块新鲜面朝上。韩半仙告诉治山:“治山,一阳一阴一阳,这是个离卦,离是离开的意思,不久于人世。先天数乾一兑二离三,你妈的先天气数只有三天了,你妈会在第三天卯日卯时走,流年流月都不利。她太累了,要走了,你得日夜守候,把她的气接住,以后你福气才大,逢凶可化吉。你去把她的脉,尺脉无力关脉胃气已绝,寸脉心气焕散而数乱,有阴别阳离之象。煮个参附汤与参苓白术汤给她交替频服,如果汤水无法进去,就没希望了。这几天你问问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点头就是了。你妈生前信佛,我陪她念念佛经,让她少些挂碍,好到西方极乐世界。你妈原来一心要嫁我的,可是半途你爹李开云横插一杠,你爹和我为你妈决斗,结果你爹赢了,我输了,我就死心当和尚了。谁知土改时庙被拆了,我又回飞燕村。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捉弄人,你爹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至今生死不明,你妈这辈子很可怜,硬是将你们拉大养大,她真的太累了。说句黑心的话,她死了也好,阴间不会有阶级斗争,活着时救了许多人,死了不会下地狱的。” 王治山说:“韩叔,你别说了,我就想哭。” 韩半仙说:“不能,你妈最爱你,最挂治财,治财没成家,她伤心的是你哥王治强,你哥与她断了情,划清界线了,他与郭美英打过她。所以忍耐着不哭,你是她唯一寄托与希望。我、你爹、你哥、你弟都是来向你妈讨债的,我本是你妈学医的师兄,可土改时别人硬说是你家长工,我不承认是长工,结果你家还是划成富农,戴上富农帽子,成了阶级敌人,所以我害了你妈。你爹成了国民党的兵,给你家挣得个特务帽子戴着,也害了她。你哥反目成仇,母子恩断义绝。你弟被人陷害,赔竹园毁坏的巨额债务。治山,你不一样,你是来给你妈报恩的。” 王治山说:“嗯,我照办。” 第102章 王修莲去世 王治山向队长请了假,根据兰兰提供的妈妈想住的地方,他去那里,搭了个篷,找到水源,把母亲背到那里,享受新鲜空气和山泉水。第三日母亲明显想吃东西,着急的王治山将母亲背到家中,他听韩叔说,如果病人突然吃得多,话多,气色好转,一定要背回家,这叫残灯复明,都不是好兆头。 他晚上告诉兰兰:“今晚给妈做最好吃的,妈妈要走了,不能当饿死鬼,安祥地走。” 兰兰听后,含泪点头,在厨房做饭,一把泪一把鼻涕,王学凤、学红、学十、学字赤裸着屁股在锅边转,此时兰兰还怀着王学会。 王学凤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哭啊?” 妈妈说:“奶奶要死了,以后就不跟你们玩了。” 王学凤问:“死是什么样子?” 妈妈说:“死就是睡着了。” 王学凤问:“那我睡着了,就是死了,死了后,明天天亮就起来了。你哭什么呢,你是不是饿了?我帮你干活。” 兰兰没心思给学凤讲,只知道少儿不知愁思苦。 王治花、王治梅都来了。韩半仙寻找一直没有露面的王治强,他生气着,一把将王治强的门推开,骂道:“王治强,你还是不是人?你妈都快死了,也不望一眼。” 王治强说:“我们划清界线,断绝母子关系。” 韩半仙说:“你说个球,牲口糕羊还有跪乳之恩,你连个牲口都不如。等你老死时,谁给你送葬?你记住你现在无儿无女。” 王治强说:“我死了,狗会把我拖走的。” 韩半仙说:“你放屁,你再坏,你的侄子也会给你收尸,至少几块木板是会给你。” 王治强说:“你死了,谁收你的尸?”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告诉你二弟,治山会把我抬上山。我韩疯子,不会疯到连自己死后,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我的坟地都看好了。如果你再不积一点点德,你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给我走,虎毒不食子,她是你妈,人都快死了,还划狗屁界线,你自己想想,你划清界线不照样挨斗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天下的母亲都会原谅自己的孩子,你妈刚才还叫你的名字呢。” 说完,半仙拉着王治强来到王郎中面前,王修莲看到这个冤家,颤抖着伸手去摸王治强,脆弱地说:“妈不恨你,你好好活着,找个适合的成个家。” 王郎中示意,叫所有的儿女都伸手给她,把所有的手都放在一起,有气无力地说:“妈不行了,你们要好好活着,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要相互帮衬,妈以后帮不了你们了,答应我。” “答应,答应。”儿女便呜呜呜呜哭诉着。王治强心肠硬,硬是一滴泪水没有,或许他心中还恨着母亲,要么他真是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家伙。 王郎中用颤抖的手抚摸孙子孙女,她似乎有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王郎中又拉着兰兰的手,慢慢吞吞地说:“苦了你、苦了你。”又拉着治山的手说:“帮治财找个人家。” 王治山说:“妈,我会的。” 然后就沉默了,像是很累的样。其他人都休息了。 夜晚,王郎中吃了不少东西,这一切韩半仙看在心中。王郎中一声轻弱的“韩清”,韩清走过去说:“我是韩清。” 王郎中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孤独一生。” 韩半仙说:“都是命,我这个长工害了你。” 王郎中说:“治山,你韩叔老了,把他送上山,我对不起他。墙里藏着你爷爷的《行德堂单方》,以后你用得着。”王郎中吃力地指着对面的墙角。 王治山说:“知道了。”他又问,“妈,你老了,要去哪里?” 王修莲说:“陈桥村。” 王治山说:“太远了,就在我家后山,想你时,我到你身边随时坐坐。” 王郎中说:“也行,那我就放心了!我累了!我睡一会。” 韩清两眼泪花。 王治山在床沿边,抱着母亲,目光看着母亲。母亲像在治山怀里睡着了。 夜深了,鸡叫了,火塘里的柴火也昏暗了。进入卯时,王修莲在二儿子治山的怀抱里走了。王治山呜呜地哭了,韩清说:“已经走了,人死了,如灯灭了,死了,就没痛苦了,修莲你就别投胎做人了,人不好做,到天上做颗星星,到天边做彩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那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是是非非、没有悲欢离合。治山,我带你去每家每户磕头,通报一下。” 王治山说:“韩叔,我妈还有温度,让我多抱一下。” 天没放亮,地上有些模糊,蒙蒙细雨无声也无息。飞燕村民还在沉睡中。但突然听到王治山的话语。 王治山说:“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韩清领着王治山,在每家门口磕了头。 天大亮了,王治山一家人哭成一片。小孩也哭,他们是跟着大人哭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哭,他们想着奶奶是睡着了,明天会起来的。 村里有人议论:“王郎中死了,真可怜,今后找谁看病。不知道王治山学会没有?” “郎中是个好人,就家庭出身坏了。” 王大毛说:“这个老分子终于死了。借个锄头,还时慢了点,还丧着脸。”实际上是他借了半年不还。 副队长的老婆说:“孩子他爹,王婶婶死了,孩子出生咋办,全村就她一个人会接生。” 张二毛回道:“闲操心,死了就死了。” 副队长老婆说:“你怎么狠心,村里的娃娃都是她一手接的。” 就在副队长说这句话之后的三个月,他老婆生孩子,接生的人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几天后抽风死了。他才知道王郎中的重要性,可天下没有后悔药。 以后的岁月,多少人因病找药,要到外村去,到公社去,十分不方便。问王治山会不会治,王治山干脆说不会治。可后来有些人发现,王治山只给亲戚治,都说王治山没他妈良心好。于是人们终于认识到,这个飞燕村缺少王郎中,实在不习惯,就把怨恨撒在王治强和郭美英头上,说是他儿子儿媳打死的。王治强听到这话,就躲到一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飞燕村许多人每逢七月半,都烧一份纸钱给已故的王郎中,也许是这些人在王郎中活着的时候,欠她太多,于心不安,才这样。 说起安葬王郎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家知道,那年月,粮食很少。尤其是王治山家,办丧事请人抬棺材是要请人吃饭的,可粮食呢?这事让王治山发愁。他跟兰兰说:“我成分不好,家庭条件不好,你成分好,你去队上借粮,好开口。” 韩清听到,说:“兰兰也为难,她一个女的去,能行吗?我卖棺材换来的粮食,我去背。天无绝人之路。” 王治山说:“韩叔,你粮食短缺,要挨饿。” 韩半仙说:“没事,我们再扛木料去换。” 粮的事,韩半仙解决了。从家里把所有的口粮背在治山面前,很让治山感动。 令人想不到的是,其他村农民,听说王郎中去世了,那些当年吃过她免费的草药的人成群结队来看一眼就走了,比飞燕村的人还多几个倍。他们说是王郎中救的命,是来告别的,许多人都想把她送上山去。来时烧了香,走时将一小袋粮食放在她身边。许多人流泪了,王治山和兰兰没想到,更想不到的是飞燕村的人们。这个想不到,像个小石头一下子丢进飞燕村人们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波纹,变得不平静了。 粮食绰绰有余,王治山又将韩半仙的口粮送回去。韩半仙说,这是王修莲的福报。老百姓心中有她。 当天,有其他村两个妇女没回村里,说是要帮忙把王郎中送上山才走,因为是王郎中救了她们的命,于是当夜就留宿到王郎中家。可是,王治强硬说他家宽松,方便又好住,就带着她们住在王治强家。悲痛中的王治山和兰兰也没多想。可这夜发生了家丑不可外扬的事。 半夜三更,王治强摸黑爬上两个妇女的床上,欲行强奸,将一个妇女的衣物裤子都撕破了,其中一个惊慌失措逃了出来,跑到王郎中家,披头散发站着,守灵的王治山和兰兰大吃一惊,吓坏了,背后都起凉风,以为闹什么鬼异事。等那人喘气说:“兰兰,王治强干见不得人的事,快去看看。” 怒火中烧的王治山提着煤油灯就冲进王治强家里,看到王治强正在床上与另外一个妇女非礼,王治山将油灯交给兰兰,大吼一声:“王治强,你个牲口。妈死了,你竟然做这种事,我让你死。” 冲过去就将王治强拉起来,挥拳就猛打王治强,王治强脸上挨着重击,鼻子流血,一分钟便倒在地上。 兰兰把两个妇女带到家中,用针线帮她们缝补,两个女人哭了。 一个妇女说:“去告他强奸。” 另一个也说:“让她坐牢。” 兰兰、王治山左一个对不起,又一对不起,表示歉意。说:“我妈刚去世,还没上山,就发生这等事,我难过,等我妈的事办完我去作证,送他坐牢。” “可这事闹大了,我们两个女人怎么活,我们名声就完了,我们怎么做人呢!死者为先,过两天再说吧!” “这事,太丢人现眼了,不告难过,告了我们没法过活。衣服也烂了,怎么回家呀?” 兰兰说:“我派人到公销社给你们两个人换周身衣服。” 王治山明明知道家中没钱,哪来钱卖衣物?于是又去王治强那里。王治强醒来坐在地上,看来打得不轻:“王治强,你死定了,坐牢,人家要告你强奸,衣服撕破了怎么回家?你给我找钱来,我请人买衣服来,人家好回家。你赶快去跪下道歉。”王治强这下明白自己快完了。上楼拿了几尺布票和钱,捏在手中,他被王治山拉着衣领拖到两个受害人面前,按着跪在地上:“我不是人,我错了,我给点钱和布票,给你们买衣服。” 王治山把布票和钱抢了,说:“滚回去。”送上王郎中山后,两个妇女穿着新衣物,与兰兰说:“看在郎中和你们两口子做人的面上,我们两个人不告了,你们也永远别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人人知道这丑事,我们情愿上吊。” 感激不尽的兰兰与治山,哭得更响亮,不是因为妈死去,是哭王治强的悲哀,又哭两个妇女的宽宏大量。 王治强当夜就逃到山里去了,实在饿得不行,又夜间潜入自己的屋子,拿些东西又藏在山里。 这段时间,人们都猜测王治强的失踪,都不知答案。山里的的王治强实在是忍不住凄风冷雨与饥饿,夜晚潜入王治山家。一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王治强出现在治山面前,他说:“我的事情怎么样?” 余怒未消的王治山说:“你就是个畜牲,要不是看在我、兰兰、妈的面子,你就死定了,人家不告你了,你丢人呢。”说着冲上去几个响亮的耳光,加上一拳。王治山的力气大是大家公认的。 第二日出工时,王治强的脸如熊猫,人们问他是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摔倒的。你妈出葬也不去?他回答得坚决干脆,说他的立场不变,他与她断绝关系,早已划清界线,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这也许是王治强性格与环境造成他一生的悲哀。有些人不知道他活着为了什么,要证明什么?一些人希望他在村里继续表演他的笑话,这个村里少了他的角色,似乎少了一份娱乐,少了一份戏剧效果。或许王治强是为那少数几个认可他的人而存在着。 王郎中下葬不久,托梦给王治山说:“治山,我住的地方是不错,砖墙,墙面粉刷得也好,卫生,要是再往后退一步就好了。” 王治山将这托梦的事告诉韩半仙,半仙去查着坟墓,发现坟尾与后面靠山的地埂真是有一步的距离,于是两人用土块和石头将坟尾接到地埂处,这样就与靠山连在一起。 此后,王治山只要遇到困难或心浮气躁,或想起母亲,就来到母亲坟边坐着,与地下的母亲说说话,倾诉。如果家人在村里找不到王治山,只要到王修莲老夫人坟墓边,准能找到。一年四季,王治山不会让母亲的坟长一根草,掉落一块泥土。 这就是我们的王治山,在他的内心里,妈妈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他们是用心灵在交流。 王郎中是葬在飞燕村的后山上,是个迎水向,在风水罗盘里叫丁山癸向,因此王郎中的后人比较发达。在后来的后来,周围的农民和风水先生便研究起她风水。飞燕村因为这个风水热问题,在2005年后,活人与死人争坟地,那就是活人黄英与死者王治财争坟地的荒唐剧。 第103章 大双偷粮 大双来飞燕村时不叫大双,是因为自己两只奶子比常人肥硕,很饱满,是村里男人叫她大双的。一个星期后,全村人都忘了她的真名,你传我传,就叫大双。大双也开放,她不以为耻,反而成了她的优势资源。她发现男人们对她热情友好,还常来家里帮忙。那时候,农村很穷,没人戴得起乳罩。大双挑水,走起路来,胸前跌宕起伏,引来无数眼珠子。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淌着憨口水,在他后面大呼小叫“大双、大双、大双,大奶奶、大奶奶”,而大双没有生气。她有些自豪,从她的到来,全村所有女人的胸器被她比下去了,短时间成了飞燕村的新闻人物。 大双是铁路工人老张的重婚女人,生有一个女儿。铁路114分队单位发现老张是重婚,劝老张将大双送走。因为认识王治山,他带着大双来飞燕村,老张送了光头队长几百元和数额不少的布票粮票,才落户到飞燕村。队长看在钱的面上,分了一块自留地地给大双。 老张回来到114分队后,可老婆家人不依不饶,硬是将他告法庭了,他因重婚罪关在西山监狱。 大双带着女儿,她不善劳动,出工挣的工分不够生活。加之老张收监后,又一条经济来源断了,为了生活的大双只有自己想办法。 起初,大双为了多有几个工分,隔三差五,要请队长来家里睡觉,光头队长就将大双工分提起来,可后来因为队员的反对,说大双没男子劳动力强,队长却给高工分,队员就到处传说队长睡了大双。 那些日子,光头队长自己腰杆酸,想要补下肾,实际上,队长在钻大双的被窝时,大双说他不行,他老了。心头不认输的队长这才找王治山的原因。 光头队长说:“治山,我最近腰酸,弄点药吃。” 王治山:“这病能治,就是没有药,药在山里。” 光头队长说:“你去挖,我给工分。” 王治山说:“队里人问我怎么说?挖药还给工分?” 光头队长说:“你就说队里的牛要吃药。” “工分,年底会挨扣,会打折。最好给我粮食,我配给别人的药,少说是五斤玉米,你要收三斤玉米,挖药比出工累两个倍,我情愿出工图个舒服,可现在缺口粮。”王治山说,他本就要整下队长,平时就没收其他人五斤玉米的事,他故意这样说的。 光头队长说:“行,你妈从来没收过我的钱。你可小心割资本主义尾巴。明天晚上,我送三斤玉米来,一定要说队里牛吃的。” 王治山说:“那我还是出工干活,不挖了,你要割我尾巴。更何况是你吃,还让说假话,我可以说你损公肥私。”光头队长说:“治山,咱们合作,我不割尾巴,你也别说我肥私。以后你求我的事多着呢,运动来时,我说句话,你要轻松些。三斤粮,外加十个工分。” 王治山说:“真的是粮食迫的。三斤是看在队长面上。” 光头队长说:“是,是。” 于是王治山就到山里找杜仲皮、仙茅、山药、土牛膝、淫羊藿、金樱根、双肾参去了。 吃了醋的队长老婆就怀恨在心,她想压压大双的威风。农村的菜地都是你家挨着我家的,这一天,大双挑着自己的小便,队长老婆也挑着自家小便去菜地施肥。两个妇女的菜地相距不远,队长老婆故意骂;“她妈的,那家的骚女人拉的粪水这么臭,越骚越臭,自己没男人就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要脸,骚母狗,骚母狗,卖西的。” 大双听到了,看地里又没其他人,分明是冲自己来的,走过去,就接上话:“老母狗,你是骂我?” 光头老婆说:“骂你怎的?把我男人都弄到你床上了,村里人都说,你把他搞得三天两头往你床上钻。” 大双说:“是他自己要来。” 光头老婆说:“你不脱裤子他能来吗?”她又说,“一对狗男女。” 大双说:“你男人来钻我的被窝,是你不行,他说你下边臭味重,又松松垮垮,两个奶子都瘪了,胸脯平得像晒场,还说没劲。能怪我吗?说实在,你男人那东西也不好使,不如年轻人有力气。你以为离开你男人我就没人耕种了?” 光头老婆骂道:“骚母狗,班车,班车,什么人都可以上的班车。” 大双说:“你再叫,以后我就搞定你男人,让你那块破地永远荒废掉,老荒地,荒地,没人耕种的荒地。” 愤怒的“荒地''(光头老婆)像一条发疯的母狗冲上去,就撕咬。女人打架没有男人猛烈,就喜欢纠缠撕咬,忽的你倒地,忽的她倒地,大双必竟体力强,人年轻,她占优势。光头队长看庄稼回来,老远看到是两个女人打架,不是别人,是两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帮谁也不是,就一个人躲在树枝下看两个人摔跤比赛。 最后是兰兰去菜地干活发现了,兰兰走过去,看到两人上衣撕破了,都露出前胸,体力强的大双,两支奶子正吊着,上下波动,她骑在队长老婆身上,鼓着双眼,两手卡住队长老婆的脖子按在地上,气势汹汹。 麦田里还有一个人没露身,只是把两支目不转睛的色眼盯着这里,嘴角流着口水,那是王治强。 兰兰把她们拉开了,王治强没看够,发一声叹息。队长在白天是第一次写真式地看到大双的真东西,一副没尽兴的样子。 几天后,迫于形势和老婆的寻死觅活,队长把大双的工分下降了。以至于后来,光头队长想去大双那里去消化消化,被大双拒绝。苦闷中,光头队长观察到,大双家年轻人热闹起来。 有一次,光头队长听到年轻人议论: “睡了大双,天下无双。” “大双来到飞燕村,这里的女人,说话声音变小了。” “娶上大双这一种女人,明天去死,来世上一点不冤。” “听王治强说,他钻大双的被窝,花的代价不小,三碗玉米一次,一碗米只能一次。” “我去钻被窝,大双没要什么,她说我是没叫的小公鸡,我很赚的,我一夜晚要了三次。” “你悠着点罢,听说年轻人那点米汤水用完了,以后就不行了。差不多就行了,留着以后生儿子。” “哎呦,这种事,好像从来没有个够。会上瘾的,像抽惯了大烟一样,到时候,身上不舒服。” “那个老张能娶上大双,真是神仙。” “张神仙听说因为重婚坐牢了,当初可能张神仙也把持不住。” “坐牢也值。” “大双喜欢年轻人。年龄大的要带口粮来,才能上床的。” “过几年,要是大双嫌弃,我得存点口粮。以备不时之需。” 队长听到,有些生气,他想自己是队里权力最大的官,却不能像黄帝一样想干谁就干谁。 大双听人说王治山家会找草药,就来找兰兰,这事对王治山不便开口。 大双与兰兰说:“兰兰,叫你男人找点药给我,我下边不舒服,白带多。” 兰兰说:“他会配的。听他说家里没现成的药。” 大双:“叫他挖点。” 兰兰说:“有人来找过他,晚上他不愿去,他说现在缺粮,晚上出去走动又出力,吃的饭很快就消化了,第二天出工没力气,都不做了。” 大双说:“兰兰,没事,我这就提两斤米来。” 大双爽快,真的提米来了。收了东西的王治山,吃了米饭,他才有力气到山里。 王治山把黄柏、茜草、黄花香、朝天罐、川楝皮、龙胆草、木通、车前草、白花蛇草、虎杖、苦参这些鲜活的草药给了大双。王治山不忘交待说:“煮水服,每次一碗,一边吃,剩下的外洗。另外不准说我搞资本主义,否则我以后不会找药的。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外地人不会说我坏话。我没有收你任何钱,是你请我吃饭的啊。” 到收荞的时节,几个年轻光棍,晚上去地里割荞,在山上把荞粒打下来,就连夜背回大双家。 队长当夜是提着两斤米,等到半夜准备钻大双的被窝,他躲在角落里正巧看到几个人背东西往大双家送。当时他判断,不可能四个人同时睡大双,一定是偷了队里的东西。 队长想,平时找不到机会整大双,这下让她明白我官最大,要她来求我、还嫌我嘴臭,说我老了,都怪当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捏坏了我的卵子。 队长叫来几个亲信,把大双借住的一间房团团围住,“你们有问题了,开门投降吧。”叫开门,屋里门就是不开。大双倒十分平静,吩咐几个人,用石磨将荞磨出浆来,在屋里烙荞粑粑吃,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大双说:“你们对我好,东西也在我家,我一个人顶着,我就说是我叫干的,反正不杀头,大不了以后有了我还上。把所有荞面浆烙饼,明早我上房丢给大家吃。”年轻人都佩服大双,三岁大的大双的女儿也习惯了人来人往,夜里也跟着吃荞饼。 外面的人明显闻到荞香味,就是进不去。 第二天,天亮了,星星和月亮躲起来,太阳走出来,仿佛也赶来凑热闹。 飞燕村看笑话的、看热闹的都大大小小来了,围在她房前屋后。 令人没想到的是,大双提着一篮荞饼站在屋顶,笑着对大人小孩说:“死了不能当饿死鬼,活一天算一天,这是我向队里借的荞,被我割了一片,有粮食后还队里。这是我们烙的饼,我先吃一口,分给大家。怕死不是大双,大双的脸也不值一毛钱。” 她吃了一口,从屋顶将荞饼撒向群众,大人小孩也不计较,能吃上一口饭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她哈哈大笑,把队长等人吓坏了,因为她笑的时候做了要往下跳的动作,众人也吃惊。 有人劝她别寻短见。 她笑了:“我还没活够,活着与人明斗,死了变鬼与人暗斗。”然后就回屋了。 大双平静地对女儿说:“姑娘,我们要做游戏,你不准哭。他们把我们几个绑起来玩。听懂吗?” “听懂了!” 队长下令后几个人将门撞开了,搜出荞子来,将他们拉到晒场上捆绑在树上吊打。队长最希望大双求他,可没开口。后来实在没法,队长怕弄死人,放了。 当晚,大双背着女儿走到占山县检察院。天亮时,她找到检察院,告队长等几个人私设公堂、非法拘禁、私撞民宅等,还说如果县上的同志不去处理,她就带着女儿死在检察院门口河里。 检察院同志检查了大双的身上,确定有明显的绳子绑勒的瘀血伤。于是就相信她说的,带着手铐、文书,赶到公社,找到分管领导角书记。因为那时逮人要主管领导签字,检察院不完全独立办公。 角书记也来到飞燕村。 他们都各自调查。 检察院同志说:“她告了,我们得立案处理,不然,她到县上乱说,寻死觅活的影响不好。私闯民宅、非法拘禁是成立的。我们要拷走参与的人,偷粮不是检察院管的,角书记签字吧。” 角书记说:“你们只要写下,偷粮有功,维护集体有罪。我就签。你们调查过为什么捆?捆人是不对。偷粮啊也不对。你们维护一个风骚女人,还是要维护有正义感的人,你们自己看?你们捆起来容易,放人难。我说算了吧,偷粮是为了活命,不该偷,捆人是非法拘禁,有错。我们去调解一下。女人就不会去告,不到县上纠缠,你信不信?” 角书记找到女人问:“你有错吗,偷集体的粮食有没有罪?” 大双说:“有。” 角书记说:“你也想坐牢?” 大双说:“不想。” 角书记说:“不想,就不要去告,你们的事情就扯平了、好好生产,粮也不算偷,是借。” 大双说:“好的。” 检察院看到,便无语,也就不了了之。 “公社群众工作难做,你们要体谅,小事就化了。”角书记对检察院的同志说。 至此,队长郁闷好几天,飞燕村又暂时恢复平静。人们又重新审视这个大双。 第104章 半仙肥肉拖瘦肉 投机倒把 1979年,半仙又疯癫,头顶鸡蛋。肥肉后面有拖着瘦肉,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笑嘻嘻,神秘不测。许多人来看热闹,众人不知道他的意思,但王治山明白。 这一年的一天,韩半仙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到王治山家,粮食也搬来了,他告诉王治山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向队里打了一个外出证明带在身上,就走了。 走的时候,王治山不知道。出工回来,在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封书信,一把钥匙,还有韩半仙早年学医的笔记和易经、风水方面的书。王治山焦急地看完书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韩叔啊,你呀,你呀!” 兰兰问:“韩叔去哪里了?” “他没说,房子我们用,说把他的粮食吃了,他四海为家去了。” 王治山难过好几天,仿佛自己的亲人去世了。没事的时候,又打开韩半仙的房子左看看右摸摸。 当飞燕村的人们听打靶的解放军叔叔说云南边境要还击越南,各村抽调民兵,还有听到有的地方已经包产到户了。人们才想起韩半仙在公社大街用绳子拴着肥肉瘦肉的事,又想起他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那句话。 以后人们就没见到韩半仙的身影。村里人对韩半仙更加肃然起敬,再也不叫他韩老狗、韩疯子,自此以后''韩半仙''就是他在飞燕村唯一的尊称。 这是个梅雨季节,农忙活比较多,又是木耳香菇等各种菌类上市的日子。王学十跟着父亲上山放羊,放羊有很多乐趣,山里有各种野果子,酸溜溜杨梅、酸涩的地石榴、野山楂、野山药、山土瓜、野党参、鸡素子。 肚子饿时,悄悄到来地里摸点玉米或土豆放在火堆里烧烤,那种玉米香、土豆香让人直咽唾液,吃得爽,能拾到青头菇或黄赖头烤熟,放入口中,那股山珍的味道至今难以忘怀,如今永远也尝不到当初的感觉了,也许是那个时代和现在时代的环境与心境不一样吧。拿野鸡是父亲的拿手戏,我们看着羊群,他观察一个树林有没有野鸡的迹象,就在地上刨出一条毛毛路,在路的尽头找到一棵拇指粗的、有一定弹性与长度的树枝,修剪枝头后,手拉住枝头,握成弯弓形,触到地面,突然放开,测试这个树枝的弹性。在枝头触碰地面的地方掏出一个方方五厘米深的小坑,在坑上横放小指一样细长木条,两端用削尖树丫枝钉在地上,用细而牢的线栓紧在修好的树枝头上。在线的另外一端,栓住一根火柴棒,在坑上的横木条绕一圈,坑的底部是一颗稍稍扁平的玉米粒,再用第二根火柴一头顶住玉米,另头顶住第一根火柴,这根直立的火柴与横着火柴形成直角,牢牢控制着弯弓。这是个机关,当地人叫它“扣子”,当野鸡寻食,发现毛路上三五颗玉米粒来时,又发现坑里有颗玉米,伸头去啄那颗玉米时,触动机关,漫不经心地放置在坑周围的活动的一个圆圈紧紧地套住野鸡的脖子,于是成为猎人的战利品。 偶尔猎人也不一定有收获,有时候收到个野鸡头和骨架,原来是被山上的野猫吃掉。弄回家来的野鸡,父亲会用刀砍碎,撒上细碎的茴香,爆炒出锅,一家人连骨头都咽到肚子里。实在太香了,这骨头比现在钙片好不知道多少倍,也没听说谁缺钙啊,什么骨质疏松啊。那个时候的人筋骨硬朗,很少生病,能吃苦能耐劳,搞农业夜战“放卫星''几天几夜不合眼不叫一声苦。能吃上肉是件幸福的事情,有一次父亲在瓜地边看到一只刺猬,他拾起一个金瓜追着刺猬一百多米,口里喊着\"嗨、嗨\"声音,受到惊吓的刺猬保护性地把身上的所有刺都分开了,父亲喘息着硬是将金瓜砸在刺猬身上,刺猬身上几十厘米粗的长刺扎住金瓜,扛不住几十斤重的刺猬瘫在地上不能动,这肉成了桌子上的美味。刺和皮悬在墙上,用来治疗各种癌性肿块。 有一次他在挖金钟茵陈,看到穿山甲在吃蚂蚁,激动的父亲明白穿山甲片是名贵药材,甲片善行走串,是消肿散结排脓之上等药材。他抬起锄头直敲穿山甲,山甲鳞片坚硬,根本砸不坏,受到威胁的穿山甲尾巴抱住头,从山上往山下滚,意图跳跑。父亲不甘示弱,连滚带爬地追,慌乱中的穿山甲找到自己曾经的老窝,迅速爬进洞里,这下让父亲傻眼了。稍停顿片刻,凭父亲的性格,他不会放弃。他自言自语说,你打你的洞,老子挖你屁股追。他用锄头将石块堵住洞口,走到一条有积水的小沟边,用汗帽子打水来,往洞里灌水,问他为什么灌水,他说鳞甲与泥水混合一起,就车子在下过雨的泥路上打滑,这样我就能挖土追上它,到嘴边边的肉不能让它溜走,遇到父亲这种性格的人也是穿山甲的悲哀。 父亲就这样沿着这小隧道穷挖不舍,偶尔停下来侧耳卧在地上,闭住气,锁着眉头,蒙松着眼睛,专注倾听地下面的动静,他好一阵子终于听到来自大地深处的细弱的沙沙声,眉开眼笑,有几分得意几分傻气,又加快挖土的节奏。几乎到了夕阳西斜时,他挖到一堆稀泥,他用尖锐的木棍从洞口用力钻进去,听到穿山甲发出了叽叽叽叽的痛叫声。他胜利地说,我就不信你飞到天上去,老子的汗没白流。 夜幕降临,我们赶着吃得十分饱胀似乎要肚子炸的羊群,在路上艰难地走着,看着从羊屁股里散落的羊粪,嗅着羊的屁臭气走在回家的路上。晚上,夜很深了,打着哈欠都会吃上几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穿山甲肉,心才踏实地回到床铺上,倒头便睡,片刻就打起呼噜声。 又是一个星期三,父亲交待王学十和哥哥王学红看住羊群,自己壮着胆子,背着木耳和香菇去鹿山公社去卖。指定收购是公销社,不准在街上交易,一经发现就是投机倒把,虽然是这样的规定,但是部分人就不愿意交公销社,因为价格低,而黑市上价格高,有时候就偷偷私下交易。这天,王治山不敢走路,而是翻山越岭来到公社,避开飞燕村的人,免得队里人又说他干私活。走到集市上,偷偷摸摸怕遇见熟人,越怕越见鬼,老远处见到飞燕村一个人,他慌忙一手抓起肩上包袱挡住对方视线,头扭到一侧,心慌意乱地躲过这一劫。一个陌生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说道:“有货不?” “有的木耳香菇。” “几公斤?”父亲看到有人往这边张望,不敢说话,伸出三个指头示意对方,对方也伸出二个指头来回应,父亲点点头,陌生人塞过来几张分明看得清的钱,王治山急切地接过钱往裤兜里塞。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打击投机倒把。”几个穿着便衣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阵,惊吓中的王治山和陌生人拔开人群就逃跑,仿佛街上的警察与小偷。 “抓住投机分子,不让他跑了。”周围的群众没有阻拦投机分子,大家心知肚明,谁不想多苦几个钱?王治山鞋子跑掉了一只,听到呼喊声的隐藏在群众中的便衣工作人员合围住王治山和那个陌生人,反背着手扭送到公社办公室,这里被抓到的人还不少,统统被宣布劳动改造,被送到公社养蜂厂去挖地基。着急的王治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认命。 天晚了,焦急的王学十和王学红说:“爹会不会有事,怎么还没回来?”他们实在等等不到,只得赶羊回家。 王学十回到家就问:“妈,我爹回来没?” 兰兰说:“没有呀,要么跌倒在山沟里,要么是投机倒把被抓了?不行的话,我去路上去遇,再不行就到公社去问问。” 兰兰交待过后,行色忽忽往路上赶,一路拖声拉气地叫着王治山的名字,只有山谷的回音。走了许久,她判断自己的男人被抓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加紧步伐,好不容易走到公社,还好,刚好遇见公社开临时紧急会议,讨论明天让主任去劳改队做政治教育、开批判会,书记在县里开会没法主持。工作人员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连忙起身来看个究竟。 工作人员问:“你找谁?” 兰兰说:“我来问问我男人是不是犯错被抓了?一直没回家。” “他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工作人员说:“看看花名册有没有?今天是抓住不少。王治山、王治山。” 兰兰听着工作人员反复念叨这个名字,心中希望他被抓都比跌倒在沟里好。 工作人员说:“啊,是王治山,那个王治山啊,又犯事了,上次卖中草药,已经被劳改过一次。” 兰兰说:“好好。” 工作人员说“什么觉悟?还说好? 兰兰:“哦,不,是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放羊掉在沟里回不来了,问下我男人上次卖中草药怎么没劳改?他也没跟我说起过这事?” “你过来楼口边我跟你说说,说起你男人王治山还真有两下子,那天你男人被关在公社,书记在审问他时,书记不停地打嗝,你男人说会治,而且一分钟见效,书记和王治山打起赌,无效要加重多劳改些日子。当时书记不敢吃药,王治山自己先吃了,表明无毒性,书记吃了王治山给的南木香,王治山蒙住书记的嘴,半天出不了气,旁边的人以为是王治山要谋害书记,把王治山制服了。王治山挣扎说这是治病的手法,是我没交待清楚让你们误会。说起来还神奇,书记再没有打嗝,大家觉得神奇,都把南木香给没收,大家给分了。书记不失言,说王治山没有造成重大影响,教育教育一下,加之他还负责队里放羊的事,要是羊丢了,集体损失更大,于是放回去了。这次是主任管事,我教你,你回去找队长,让队长来要人,说是村里有特殊情况,让队里人自己批判一下,这样可以减少劳改的时间。别忘了带双鞋来,他鞋子掉了一只。” “谢谢,我回去了。”此刻兰兰看到好几个女人在院子里打听着自己男人的事。 夜晚,怀抱着郁闷走在通往飞燕村的路上,她想到,自己的男人有苦都强忍着,不会让苦传染给家人,可是队长是先进积极分子,批斗人抓得很认真,本来上级说是要严肃批评教育,但到队长那里往往搞得声势浩大,开会是批评,教育变成棍棒教育,公社部分领导也默认队长的做法,因此飞燕村成为典型,有点名气。 第二天早上,兰兰去找队长,手里提着一只破鞋,面色难看,队长看到这场景,心不是滋味。因为女人提一只破鞋和男人站在一起,是表明两人有见不得人的男女关系,是通奸,过去村里批斗男女不正当关系就这样子。他想到这里,生气吼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给老子拿走,想坏老子的名声,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怎么会和你那个。” 兰兰说:“我是来带话给你的。昨晚,我去公社,我男人投机倒把劳改,公社里请你去领回来批评教育,你看羊也没人放。鞋子是我送给我男人的。” “我命令你,你今天有早活,王治山不会一下回来,你去放羊,王治山和你今天都没有工分,不要把老子的羊饿瘦了,王治山的事,我和治保委员、民兵会用绳子把他请回来。王治山放羊太舒服,把原来放牛的活儿再交给他。” 这是赶集的日子,最近市场上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换,大家都偷偷搞,工商来时就躲。 这一天,在街上卖药的、卖老鼠药、卖鸡蛋的被逮住,罪名是投机倒把。关到公社里有好多人,罪名都是投机倒把,都要劳教,把他们弄去修路,修水库。保光头队长去晚了,没见到人,王治山已经到劳改队去了。 第105章 麦地医病 结缘招亲 张金宝和王治山在公社读书时同过学,星期三赶集时,遇到一起。张金宝是麦地村的,与飞燕村有二十里地,张金宝说: “治山,听说你会木匠,帮我做三个木床,一个饭桌。你回队里请假来我家,你们队要多少工我出,怎么样?” “老同学嘛可以,我们明天就来。” 生产队外出务工,要队长批准,工分照计,工钱上交。对于队长来说,能弄来真金白银是件好事,多多益善。王治山一提出来,队长就同意了。 王治山背着工具来到老同学张金宝家。麦地村植被丰富,赤松是当地最好的木材,中草药更多。这里种出的麦子,油润饱满,所以得名“麦地”。麦地村是坐在半山腰,方圆几里都是山,算得上是青山绿水,美中不足的是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农家的烟囱伸向天空的白烟悠然自得,狗叫声牛叫声鸡鸣声音淹没了人声,这些便倾诉着这个村庄的寂寞。 做活期间,张金宝谈起自己的十六岁的外侄姑娘的烦心事。他说:“鸭芝好长时间大便下血,到公社医院看,说是肠炎痢疾,医生开了氯霉素来吃,一点效果没有,真烦人。治山,你妈会看病治病,她老人家走了后,到你手中想必是失传了。” “未必,只是不想搞,学了它就不得闲,钱没弄到,还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懒得搞。亲朋好友还是可以露一手的,你带我去看一眼。” 王治山看到鸭芝,明显消瘦了,他检查腹部时,有条索状东西。问诊时,鸭芝告诉他会突然腹痛,然后又不痛,时不时便血。 “金宝,这是蛔虫病,拿锄头来我去寻药,你在家,给我用老酸菜和杨梅、花掓煮水,越浓越好。乌梅丸能治,但配不齐,只有就地取材,灵活变通了。给我准备一两南瓜子,捣碎。” 王治山到山里找来使君子、苦楝皮、雷丸、贯从,切得细细的。 王治山自言自语,说得兴奋:“看我怎么收拾蛔虫,让你见识民间草药不是吹的,叫鸭芝半天不吃任何东西,让人饥饿,让蛔虫也饥饿,我用南瓜子,很香吧,当诱饵,把切细的药粉拌在里面,去毒它。毒它时候会在肚肠子里滚动,一般在一个小时人会更痛。怎么办?蛔虫吃了东西,与人一样要喝汤水,此刻,已满一小时,将熬好的麻醉药喝下去,蛔虫以为是汤水,因口渴而大口地吃。结果就麻翻了,也没有力气往下窜走。人的肠子是向下蠕动,蛔虫也被推着向下走,它不甘心,就往上爬,人就会痛。我就两招,几个时辰它就被拉出来了。如果嫌慢,因为人肠蠕动慢,我还采了一种叫巴山虎的泻药。服下后刺激肠道,稀沥哗啦啦就下来了。我妈就是这么做的。” 金宝说:“听口气,像一场精彩的谋杀。” “你乱说,这是杀虫,不是杀人。” “真有这么神,我拜你为师。” “教会弟子,饿死师傅,还看有没有良心,如果胆子太大,也不行。医理不明,黄汤毒人。我不能教个杀人犯出来。你就做我的同学别当徒弟。” “是呀,不教就不教吧,我们同学友谊是不用怀疑的嘛!” “哈哈,看我给你见识见识。” 不出所料,鸭芝在屋后拉出一堆像扭在一起的麻绳,淡黄色的蛔虫夹杂一些粪便,还在地上蠕动。那个年代,狗是吃不到粮食的,因为人都吃不饱。屎是狗的主要食物,游荡的狗,只要有人有拉屎的动作,狗自然尾随身后,鸡有时候也不放弃机会。 鸭芝拉完屎后,狗与狗,鸡与狗便在一起吵架,强势的狗能多吃点,弱势的就算吃不到,也会红着眼睛,露出尖牙,在强势狗的身上咬一口,才泄恨似的离开,嘴里还说人们听不懂的话语。一只鸡啄到一根蛔虫,就往回跑,其他鸡也抢。王治山看了鸡在打架,他走近一看,原来是蛔虫,此刻,鸭芝也走过来与舅舅金宝说:“我拉出一大堆虫。” 张金宝给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来说:“神了,治山。当木匠委屈你了,你应该当医生。” “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治山开起玩笑。 “看来,我们老同学是假的,就不认识王治山,今天就认识了个王医生。”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鸭芝的外婆也好奇出来看看,奇怪的问:“笑什么呢?” 金宝说:“妈,王医生治好了鸭芝的病了。” 金宝妈说:“哪个王医生?我怎么没见过没听过。” 金宝说:“王治山呀!” 金宝家妈妈说:“好呀,金宝,以后不要叫什么王医生,听起来很生的,叫治山亲热。治山不得了,你妈王郎中的医术,你算是得真传了。你小子有奔头了,我家金宝小学毕业,只能是庄稼汉,村里的小会计。你呀,听金宝说,你铁路工人都不干,回来想当小学老师,结果人家说是品种不好,没当成,当郎中好。” 金宝说:“妈,嘿嘿,你说错了,不是品种不好,是品德,是思想是成分不好。” “金宝,你生来是贫农,治山是富农。你是鸡,治山是鹰,飞的高度不够同,说到底还是品种不同,你会种庄橡,治山会治病,豆子就是豆子,玉米就玉米,本来就是品种嘛,治山当不了老师,当救人的郎中才对,人家有遗传的。” 两人哈哈大笑,金宝他妈也笑着说:“治山成分不好,但人良心好着呢。” 第二天上午吃饭时,金宝他妈突然将饭碗放下,用镰刀背使劲敲打右侧的头皮,表层的血都流下来,表情痛苦,王治山问: “大妈,你这是怎么了?” “治山呀,这偏头痛三年了,痛得想上吊,到医院找了许多药都无效,医生说没法治,头痛粉吃下去都无效。你有没有办法?痛起来真的想死啊!” “大妈这叫偏头风,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就得这个病,华佗神医要破开曹操头皮骨治疗,曹操怀疑华佗要谋害他,就把他杀了。” 金宝他妈说:“曹操心肠黑得很,要一命还一命,到北京天安门去告他嘛!” 金宝说:“曹操早死了。” 金宝妈说:“死得好,报应,政府就应枪毙他,共产党做得对。” 金宝说:“妈,曹操死了数千年。” “啊!”老人家说:“治山你帮我看看。” 治山说:“大妈,我能治!” 夜里,王治山带着金宝躲进山里,金宝手握着一支火药枪跟在王治山后边。在一处密林,王治山小声说:“金宝,把那只鸟打下来。” “嘭”的一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倒落在地上。 金宝说:“治山,这是老鹰嘛。” 王治山说:“是呀!” 金宝说:“这玩儿也能治,太夸张了。” 王治山说:“治好,就不夸张了。不过你得帮我个忙,我三弟治财还没成家,你给我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上门也行。我妈去世交待的。” 金宝说:“包在我身上。” 回到家里,王治山把老鹰的头和双爪烘焙干,打成粉,合着灯盏花,用白酒为引,服了下。你猜,往后几天是什么样子吗?毫不夸张地说,老太太好了,高兴得把治山捧到天上去。可以前每天上午,都要拿镰刀背敲打的。 一次老太太问治山:“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王治山说:“大妈,只有我、我媳妇兰兰、我三弟治财。” 老太太又问:“治财还没成家吧?几岁了?” 王治山说:“大妈,没有,二十二岁。” “治山啊,你不得了,人又好,我们结个缘,当个亲戚,大病小灾都可以找你,鸭芝我做主,跟你兄弟成一家,鸭芝是大的,下面没兄弟,你三弟愿不愿上门。” 王治山说:“可以的。” 金宝接话:“妈,鸭芝十六岁,不到结婚年龄。要二十岁,得等几年。” 老太太用拐杖在地上敲,很坚决地发话:“老娘十五岁就生你,鸭芝已经十六了,等到二十岁,我们就攀不上亲戚了,治财也等不得。这么好的人家,人好,医术好。我教你,你是队里的会计,把鸭芝的岁数改成二十岁,过几天就给办了。” “妈,我照办。治山,我们承诺兑现了,收我做徒弟行吧!” 王治山说:“行,行,大妈,谢谢了!” “治山,你回去打证明,这个月就给办了,我活着说了还算,以后不敢保证。” 王治山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溪、山林、天空、小到一只小鸟、一根小草,都格外亲切美丽,往日归乡路多漫长,脚步沉重,今日走在同一条路上,似乎近了,短了。 第二天,为了和女方见面,王治山给王治财说了好多话,怕他说大话,好吃懒做的尾巴露出来,从而来个竹篮打水一切空。王治财和鸭芝领到了结婚证,两个人算是第一次见面,算是合法夫妻。双方商定明年正月十八结,现在已是腊月年关。 正月十五那天,按农村风俗,要把鸭芝请过来过小年,治财不好意思去请,王治山就让二花和王学凤去麦地请。上午就去了,中午还没来,兰兰准备的饭菜也凉了,王治山心情纳闷,莫非鸭芝反悔了,于是他急急忙忙忙赶往麦地,到了麦地后山,天空乌云滚滚,风如同受到强烈刺激,到处跑去撞,狂风摇着树,像要拔起树来的样子。王治山被风裹住时而朝前后,时而左右。这个不同寻常的正月间,竟下了一场大雨。王治山想难道王治财的婚事会鸡飞蛋打一场空?没能完成临终母亲的托付,他伤心泪落,被雨淋的他已分不清从他脸上淌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心变得冰凉了。 王治山像个落汤鸡出现在金宝家,金宝反倒一阵惊喜。王治山心情才升起一点热气。二花、王学凤还在麦地。王治山问:“金宝,鸭芝怎么不去飞燕村过小年。” “治山,新正月我不好意思去叫起你,我妈从大年初二到现在汤水不进了,怕今晚十二点都过不去,鸭芝怕见不到外婆才没去。你来得正好,去看看。” 治山走近老太太,脉象虚弱而胃气不绝。说:“有救呀,你怎么不早来叫我呀,不把我当自己人。” “治山,正月十五前农村流行不吃药,如果吃了,一年四季病多,有正月禁头腊月禁尾嘛。” 王治山说:“别搞那一套了,快找锄头跟我去找药。” 他突然想昨夜母亲在梦里给讲的话:这个女人能治,不怕,绿升麻、山皮条、龙胆草、樟木或牛勒头削三块(牛勒头,就是牛耕田时肩上的那块木头)。他还怀疑牛勒头大多是麻犁树,麻犁树不入药呀。 他就这样找到了升麻,山皮条、龙胆草,但找不到樟木。 王治山问:“金宝,有一味药找不到,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樟木?” 金宝说:“治山,我家牛勒头是樟木做的。” 王治山惊讶道:“啊!这么巧。” 王治山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大声在山里喊:“妈啊,你在天有灵你在天有灵。”山野回荡这句话,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妈妈永远在天上望着她。夜幕低垂,天上隐约几颗星,那个眨眼睛的一颗就是妈妈。 金宝问:“治山,你怎么了?天快黑了。” “我跟我妈说话。” 回来后,张金宝找来牛勒头,砍了三片放在药里煮。 张金宝用小勺喂她妈,她妈是睡在底屋的。 夜里子时,金宝她妈自己起来,将柴火弄得乌烟瘴气,烟雾朝楼上飘去,呛得治山有些窒息。他说:“金宝,金宝,楼下是不是发生火灾了?” 金宝也呛咳,他和治山走下楼下,发现老太太正坐在火塘边做饭。 王治山问道:“大妈,你好了?” 大妈说:“好了,想吃东西了,谢你了。” 王治山激动不已,兴奋得一点睡意没有,他走出门外,跪在地上,仰望星空,大声喊道:“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在天有灵,妈妈,你在天有灵!” 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梦境,王治山也解释不清。 麦地村民都好奇那个深夜谁在村里喊话,在打听着,也在传播着。从此,他治病的名声渐渐传开了。 正月十八,王治山向队里借一匹马,让三弟披着一块红,王治财骑着马,王治山在前面牵着,走在通往麦地的土路上,王治财终于成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临走的时候,王治山悄悄告诉治财:每年清明,来看妈妈,每年七月半,要给妈妈泼些水饭,化些纸钱。 王治山骑着马,等离开麦地,看没人的时候,他躲在山里大哭一场,他终于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 第106章 王治山赶集被骗 空手而归 村村寨寨都有小学。小孩子特别多,普遍一个家庭都有四五个孩子,有的十多个。听大人说,大集体时代,多一个小孩就多一份口粮。分给小孩的口粮是吃不完的,大人多干活不如多生一个娃娃实惠。于是大家都努力造人,飞燕村贫穷落后,又不通电,更谈不上电视或其他娱乐项目,晚上大人们便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干他们的活计,来消磨寂寞时间。这样的晚间唯一的娱乐,在缺乏避孕药和避孕套的年代,人口不多才奇怪呢。 这一年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口粮的定义被打破,计划生育风声很紧。 兰兰说:“你们哥俩九月份可以读小学一年级,在九月前要多去山上拾菌子、野香菇木耳,拿到集市上换两双解放鞋子和绿皮书包,才能体面地上学,以后读书可没这么多时间干活了。” 七八月份,哥俩起早贪黑,不怕风雨,全身湿透也不觉得冷。行走在荒山野岭,心中有个梦想,就是一个书包和一双解放鞋,要知道哥俩经常是赤脚,在农村能穿鞋是件很体面的事啊!很多孩子都是赤脚大仙,不怕死霜冻,也不怕山野地里的刺,因为他们多年来习惯了,脚底板也磨出一层厚厚的老皮。晚上洗了脚,才舍得将鞋子穿上,不让脏东西带到床上去。 为了大人高兴,也为自己的梦想,天天穿上鞋子。一群小伙伴来到三叉凹的水库边,他们看到水桶粗的黄梨树,上面枯枝长满诱人的香菇,许多人都不敢上去。王学十逞能,也顾不上什么是危险,大人也很少强调什么是危险,童年时光更多是冒险,愁绪焦虑全在脑后。王学红爬树不行,很笨,不灵活,这些活儿都是王学十。王学十像猴子似的爬上黄梨树,贪心与好强驱使着自己,一手抱住枯枝,一手得意地采摘香菇,往布袋里装。摘了一半,眼前还有一大片,身子又往枯技渐细一端,移动半个身位,突然“咯吱”一声,他连同枯枝掉进山边的水库里,枯木与他淹没在水里,岸边的哥哥王学红急得哭了起来,其他小孩则落井下石好玩地笑起来: “逞能吧,落汤鸡,落汤鸡,咯、咯。”黄四笑着说。 王学红骂道:“笑你爹。” 黄四怒道:“你再骂一次。” 王学红声音提高了骂道:“笑你爹。” 王学红与那个同村伙伴在岸上扭打起来。 王学十紧紧抱住枯木,连同枯木浮起来,然后翻身骑着枯木,真像落汤鸡,手擦了一把脸,听见有人说王学十漂起来啰,于是大声说:“老子不就起来了嘛,你们这些胆小鬼,小屁孩,你们笑老子干嘛?你们两个人打啥,都住手,晚上我回去把你家茅草房点烧了,全家烤熟。都散了,等会分你点香菇,人人有一份,帮我下水来打捞。”一个家伙不小心将黄四碰到,滚到水库里,其他人都疯掉似的跳到水里打捞香菇,一边游泳,笑声压过笑声,一副童年戏水拾香菇的快乐场面。 “啊扑哧,啊啊啊,救命!” “黄四他落水,他水性不好。” “救命”声之后,真的不见黄四。 王学十说:“不要拉他,抱住你就惨了,拿根棍子来,我搅他就起来。” 王学十用棍子往水里搅拌,黄四像抓到救命稻草,顺着棍子爬过来,扶在枯木上喘气,脸色青紫,不好意思说道:“谢了,谁刚才挤了我一下,没思想准备呛了口水,平时我也能游一下的。”“逞能,没王学十,说不定你,你就喂鱼了。笑人前落人后,报应。”一个小屁孩说道。 王学十说:“行了,现在的正事是捞香菇,分口粮,以后比试才分得出公母。听说今年我们可以上学了,你们今年有谁要想上学的?我们一起上学更好玩。” “要得。” 这群孩子每人分得一把香菇,好生欢喜,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了。 父亲他一边放羊,还可以干点私活,可顺便拾点木耳到集市上换点零花钱。好一阵子他乐滋的,图得个自由,工分少一点,但做点私活来弥补家用。 鹿山公社是不能去赶集的,他怕被集体队上看到,丢掉这个饭碗。每逢这个日子,他赶着山羊,带上王学十哥俩,把羊赶得很远,让队上的人见不到,交待哥俩从这座山到那座山放羊,下午集中在某某地点汇合。 王学十看到他父亲像做贼似的,从山洞里刨出一大个包,你们猜猜是什么东西?他也不告诉哥俩,只说是他昨天夜晚悄悄藏到这里的,不许告诉任何人。他神经兮兮笑笑,看四下无人,贼惊惊地背着大包裹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是离鹿山公社几十里地的一个集市,见不到本村人。只是交易这些东西,要躲躲藏藏的,按规定只能交给供销社,如果在外边交易就是投机倒把。黑市交易价格要好些,胆子大的就偷偷交易。 这天他来到集市,见四个人向他走来,悄悄地问话:“什么货?” 王治山说:“木耳,上等的。” “换个地方说话。”大家都小心张望,看看有无打击投机倒把的工作人员。 父亲跟着四个人来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双方就开始交易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几斤?” 王治山说:“四十斤。” “你们秤一秤。” 一人说:“在这里谁敢带秤,那不明摆着是投机倒把吧,对吧,我们把秤藏在小树林里,在那里称,走吧,价钱你说了算,最高价。” “好吧。”王治山想今天能卖到个好价格,盘算着顺便从公销社买两个书包两双解放鞋一两水果糖回去慰劳两个娃娃,心情美美的。 他们将王治山带到小树林里,一个脸色黝黑,留着络腮胡的男子,鼻孔边长了颗黑痣说道:“你拿来我看下货。” 父王治山将货交给黑痣络腮胡,他露出贪婪凶恶的奸笑声:“货不错,麻子你去后面称下,告诉我个斤头,我好付钱,如果发现什么工作人员你得尽快解决啊。”说着将货物提走。 黑痣络腮胡说着就掏出几张十元的人民币,按在王治山的手心上,然后又拿走,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说:“比供销社高一个倍,怎么样?你平时怎么有时间拾木耳?” 王治山说:“都是两个娃娃平时拾的。” “我在队里放羊,有时候也拾点” 黑痣络腮胡说:“你来谁放羊?” 王治山说:“两个娃娃照看着。” 黑痣络腮胡说:“那得看好了,羊丢掉了,队里扣你工分,你哪个村子的? “飞燕村”父亲哪里知道,眼前的三个贼,刚才提着东西去称的人走远了。 有人喊道:“工商来了,快跑。” “大家分头跑啊。” 父王治山往哪跑,提东西的人连人影都找不到,他慌忙也跟着三人跑,跑了很远,实际上三人跑的方向与提东西人相反,永远追不上货物的。 黑痣络腮胡三人露出凶恶嘴脸:“你跟我们找死啊?” 说着三人拿出刀子,指着王治山说:“识货的就滚,要死的话,这里没人看见,杀了你就杀了。” 王治山说:“老子不怕死,你们欺人太甚。”说话间,气急攻心,\"啊\"一声,捂住胸口,慢慢倒在地上,一只手指着三个贼。 贼人看到这突然情况,没动手就成这个样子,也惊慌逃走了。 “要是真死人,更麻烦。” “赶快走,死了是他的命,我们留在现场,更是找死。无毒不丈夫。” 过了一阵子,父亲渐渐回过神来,心想,这身子骨,怎么不争气,都怪过去流血太多,这点事就扛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家吧,还有两个娃娃,还有集体的羊。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垂头丧气往集市上走,自言自语说道,我怎么就走这么个狗屎运? “我怎么就走狗屎运?”这句话被一个在集市上的老者听到,老者说了句话:“时来运转,死里逃生。” 王治山说:“过去死里逃生,刚才差点被三个贼人害死了。” 老者说:“你气色很差,死里逃生,还吃亏上当舍财,为人善良,受不得气,也得受。” 王治山说:“大爷,我没钱,算命要付钱的。” 老者说:“你有什么钱,给你十元钱,放在裤兜里,你都要捏出汗来,一辈子做不了生意,是个手艺人,多才多艺混饭吃,你哪年生的?” 王治山说:“丁亥年六月六,鸡叫头遍。” 老者说:“人家说六六大顺,你是六六伏吟,太极六道坎,你丑时出生,母亲先走了,出外响当当,在家受气是脓包,六六三十六,三十六岁紫微星高照,脱去兰袍穿红袍,你就不走狗屎运了。” 王治山说:“多谢,下次遇见一定给你辛苦费,现在没钱。” 老者说:“你现在的确身无分文,我也不要你钱,我这是高个子给矮个子说宽心话,天塌不下来。” “你贵姓?” 王治山说:“我不敢贵姓,贵姓是地主富农,我姓贫,贫农,有缘再见,我是个贫农书生。” “多谢了。” 老者说:“多谢嘴上说,了呢又未了,你姓啥?” 王治山说:“飞燕村王治山,贫先生,一定会见面还你的,我还得赶快放羊去,再见。” 老者说:“想见时又不在。” 父亲被说得糊涂了,只知道三十六岁穿红袍告别一段人生旅程,或许是一个时代。带着复杂的心情往家的方向赶,虽然一无所有,但老先生的话,像在心中安了一个小发动机,多了一匹马力。 夕阳西下,山里吹来的风变得冰凉。父亲回到指定地点,归来不应该空空行囊,可现在连行囊也没了,脸上写着像是不高兴字样,有些苍白惨淡,话也不说,心事重重。一只羊不听话,被他踢了一脚,从羊的惨叫声中,感觉到父亲火气接近井喷,哥俩不敢问,爷们一路听着羊叫声,群羊混杂凌乱的脚步声,一路无语。 回到家,父亲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母亲也不敢问原由,王学十哥俩也不想问,直到多年后,一个偶然事件,因为一个病人,他才把事说出来,他才心里释怀。如今想来,或许他不想让娃儿留下一个窝囊废日脓包的形象。 第107章 有文化的牛 跳脚米线 九月开学,父亲没有让我们哥俩上学失望,崭新的书包和新解放鞋,在上学这天早上,放在哥俩面前,让我们一阵感动与惊喜,父亲打了一盆热水给我们,说道:“以后穿上鞋子,就解放了,背上书包就是读书人了,你们得给老子努点力争口气,不要让老子的血汗钱,像石头一样,丢在冷水里,一个泡都不冒。否则出门干苦活脏活累活,风吹日晒,脸朝黄土背朝天,分分钟就搞出个农民形象。我这辈子算完蛋了,能读到小学毕业就不错了,出身成分不好,集体不让读书,要大炼钢铁,要大跃进,要当年能让继续读书,我也不是笨瓜,也是耍笔杆子的。要知道,你爹我当年在铁路上也是个中队会计,半个工程师,老子小学文化程度,现在的高中生没有我认识的字多。当年武斗,大家为逃命才跑回老家来,最希望回乡当个小学老师,可是呢,集体说我是地主富农,会教坏孩子,不能让我破坏无产阶级教育路线,飞燕村谁有我的文字功底高深啊?还有要不是你奶奶逼迫着逃回来,怕我死在炮派与八派的武斗中,我也是吃铁饭碗的人。现在你们读书条件比我们这辈人更有利,在这穷山沟当农民是没有好日子过的,我就上当了,山外天地亮堂,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美景美不胜收啊!县城、省城老师、医生不晒日头,不淋风雨,白米饭小锅菜天天有,天天过年。我在铁路上的生活也是天天过年,你们看,农民逢年过节才吃米饭吃肉。不说了,等会送你们上学,听老师的话,不认识字我教你们,到学校不准说你爹比你们老师识字多。记住了!” 飞燕村小学是三间茅屋,两层楼,楼下关集体的牛,楼上就是教室。同学们进屋时都要捂住嘴巴鼻子,因牛粪很臭。每逢热天,楼上更是臭气熏天,但不影响娃娃的读书热情,大家都喜欢热闹好玩。在楼上呆久了,屎臭味麻醉了鼻黏膜,渐渐麻木了,伴随的还有书香、墨香味,时间久了,不嗅两口,还有些不习惯,正所谓\"书香墨香牛粪香,香气扑鼻;笑声骂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学开设一二年级总共两个班,两个班就一个老师,老师是个三年级毕业,叫张生贵。 父亲把我哥俩送到教室门口,进屋时,那股牛圈里透出的气味,让人窒息,心烦想吐。 父亲说:“张老师,这是我两个娃娃,快叫张老师。” 王学十与王学红说:“张老师好。” 王治山说:“张老师,两娃不听话,给我揍,棍棒下出孝子,严师下出高徒,你我们的文化是老师打进皮肉,脑子开窍后,装进去的。孔夫子发明的教鞭与戒尺都是揍人的,不是摆设,教鞭底下出文人,希望飞燕村多出些文化人,就麻烦张老师了。” 王学十说:“爹,鞭子是打牛牲口的,我不是牛,还和牛关在一个屋里,为什么呀?”王治山说:“你们现在有牛脾气,牛不关起来,会东奔西跑,乱拉牛屎,糟蹋庄稼,人不关起教管,不懂礼义廉耻,会惹是生非,变成废物,也顶多会拉牛屎的作用,所以牛和人都要教管,集中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张老师说:“老王,你说的有道理,你的娃娃会有出息。” 王学十说:“爹,我时间长,身上有牛屎臭味,会不会变成牛人。” 教室里顿时笑翻天。 王治山笑着说:“变成牛人好,牛人好,希望同学们都变成牛人,啊。” 王学十问:“爹,你们读书时也跟牛在一起吗?” 王治山说:“是啊,中国有个牧童,人家骑着牛,一边看书,人家有出息,是大文学家。” 王学十说:“爹,牛和我们在一起,听老师讲书,听听课,我们村的牛是不是也有文化?” 王治山说:“那是当然,犁田耙地的时候,农夫说(得得),他就走左边,说(呀呀),就走右边,所以田地整理得溜直,这是有文化的牛。没文化的牛,要用鞭子抽打,才学得会,再不听话,就要把鼻子穿上树棒棒。” 又是一阵阵笑声。 张老师说:“老王,你教学生,肯定好,文化又高,在省城见过世面,又抬过铁饭碗。” 王治山说:“不行啊,你是贫农,教育出的根正苗红,培养社会主义人才,革命接班人;我是地主富农,前久队里还把我告到公社,说我帮别人修石磨,收了几块钱,是走资本主义,割我的尾巴,后来把钱还了,还写检讨。你说,让我教学生,不就是培养反革命修正主义嘛,培养走资本主义道路嘛。从铁路回来后,我是找过公社,想当小学老师,公社书记同意了,可是集体里的队长说我根苗不正,成分是地富,是专政的对象,有走资本主义倾向,书记也拿队长没办法,只得务农。你忙,张老师,同学们要听老师的话啊。” 那时,老师发给我们有三本书,语文、数学、思想品德。每人发些毛笔黑墨水算术本小楷。那天,老师教同学写123。没有铅笔、圆珠笔、自来水笔,统统只使用毛笔,大家没事就用毛笔画来画去,毛笔粗或者刺毛咧嘴的,同学们手摘笔毛,要么用嘴皮加吐沫理顺毛笔,许多同学变成大花猫。在上课时,有同学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咯咯、咯咯”我看见黄三在憨笑。 “安静,小屁孩。”老师猛地拍打桌子,他的教鞭与戒尺从桌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着继续吼道:“谁啊黄三,你,你笑个球,有什么好笑的,给我站起来,到讲台这边。”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关注老师给什么好果子吃。老师凶巴巴地抓起教鞭说道:“影响老子上课,不尊重老子,让你尝尝“跳脚米线”,加“绿辣子”的味道是啥嗞味。” 老师握紧教鞭,愤怒地像农夫抽打牲口,鞭子在空中尖叫着,抽打在黄三的细脚小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又像打陀螺,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跳脚米线,绿辣子。” “跳脚米线,绿辣子。” 黄三躲避式地跳来跳去,哎呀哎呀地叫唤,最后呜呜地哭起来。 “跳脚米线,绿辣子,还敢不敢?” “还敢不敢?”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学十小声说道:“黄三你快认错嘛。” 黄三说:“老师,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张老师说:“你嚎啥,还淌什么猫尿,给我下去。” 黄三一边擦泪水,腿脚不自然不适的移到凳子上。 张老师说:“大家听好了,老子上课,不听话的,就这样地干活,就这请客吃饭,“跳脚米线加绿辣子''随时都有。” 老师看到黄三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滑落,走过去,靠近他说:“蒸子蒸饭-气不服,气不服啊,就这点出息。廊檐水-点点滴滴落旧窝,瞧瞧这怂样。” 从此大家听话多了,同学们不敢放肆。领略到老师的严酷。后来黄三有了绰号,同学们叫他“跳脚米线”。老师长得一鹰勾鼻,同学们私下都叫他\"饿老鹰”。 放学后,同学们逃跑似的离开茅屋教室。 第108章 双龙出洞 回到家里,王治山看到哥俩脸上、嘴边手上粘得许多墨水,笑得王治山一脸皱纹:“啊呀,恭喜呀,看来两个娃多少有一点文化啰,今天写了什么啊?” “一二三四五······” 王治山说:“不错,人家形容有文化人,喝的墨水多,都说某某喝墨水长大的,有文化啊。” 王学十说:“为什么?喝墨水就文化多呀,爹,以后我每天喝一瓶,爹你喝了多少墨水?” 王治山说:“嘿嘿,老子呀,喝的墨水,够你洗澡游泳。” 王学十说:“爹你以后多买墨水给我喝,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陪你放羊,拾木耳、挖茯芩、龙胆草,多好玩。” 王治山说:“傻孩子,那是比喻。” 王学十问:“什么是“笔鱼”,是毛笔和河里的鱼?” 王治山说:“咯咯,憨包子,是好像、似乎、差不多、借某个东西来说明解释,比如小船形态像弯弯的月亮,农村人说屁股脸,从侧面看脸与屁股有相同的地方。文人离不开墨水,所以有舞文弄墨,什么文人墨客等词语,懂吗?” 王学十说:“懂。” 王治山说:“懂就懂,不懂装懂,皮泡眼肿。” 王学十问:“装懂的人,眼睛会肿吗?” 王治山说:“是呀,泡迷肿眼的样子,就是假的。” 王学十问:“爹,那我,现在,你瞧瞧,有没有泡迷肿眼?” 王治山说:“我看你眼神里还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是呀,你厉害,你刚才说的比喻,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一些。” “爹,张老师今天请黄三吃“跳脚米线”,加“绿辣子”。教鞭在空中呼呼响,老师好凶哦。爹,为什么老师说那是跳脚米线?明明是抽打人嘛。” 王治山说:“两只脚像筷子,白色的鞭子像米线,抽打并裹在脚上,象筷子夹住柔软的米线,哎呦地叫是痛也是辣,加上蹦跳,就变成跳脚米线加上调味的“绿辣子''。张老师的“跳脚米线”不一般,你可要尝尝。” 王学十说:“我才不呢。”他又问,\"那跳脚米线是张老师发明的吗?” 王治山说:“不是,这道菜是我们飞燕村小校的传统美食。” 王学十说:“爹,你吃过跳脚米线吗?” 王治山说:“怎么可能,爹文化这么高,肯定没吃过。” 王学十说:“爹,你是乖孩子啰。” 王治山说:“那是。” 王学十问:“张老师上课时,常说“老子”,''老子”是指爹嘛,你才配做我的老子,骂人也称老子怎的怎的。” 王治山说:“老师自称老子,有他的道理,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是“老子”,老师叫“老子”有他的理。''老子”是很久以前的道家的创始人,是不得了的,懂道理的大文化人,所以呢才有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说法,老师懂道理有文化,当''老子”也不过分。做人呢,要经历做孙子,做儿子,做老子,还要做爷爷。啊,你还嫩,暂时不明白。” 王学十说:“张老师形容人,很气人哟,说黄三哭得流眼泪叫淌猫尿,说他滴眼泪是廊檐水点点滴旧窝。” 王治山说:“对呀,你们老师有文化,爹说的那个比喻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老师用得适当,比爹形象。” 王学十说:“这些比喻是挖苦人,读书有文化,就用来挖苦人,玩嘴皮子,我就不读书。” 王治山说:“那可以说好听的嘛。”他又说,“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菜?” 王学十说:“有啊,烧饵块。” 王治山说:“什么是烧饵块?” 王学十讲:“学生不听话,老师扭耳朵,会让耳朵发热发烫,叫烧饵块。” 王学十说:“哎呦,烦死了,你们大人就变着法子收拾我们小孩子。也不怕你们老了,我们也那个那个那···” 王洽山说:“你敢?!你是老子生的养的,养儿防老。”说着就把手扬起来,准备修理王学十。 王学十连忙说:“我养你老,我也没说要收拾你呀。”他看到,父亲把手停在空中,然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王治山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没规定儿子打老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后要教你一些中国的三纲五常,子不教育,父之过,这是儒家孔夫子说的,读书人都拜孔子,挂孔子像,学习好才能当官。” 王学十说:“爹,不对,学校挂的是有本事人的像,有个领导是大救星,是红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还有英明领导的像,我们不认得孔子。” 王治山说:“好好,爹向圣人保证,我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年月,小孩子读书是不快乐的。老师打学生,是相当正常,学生也不敢告诉家长,说了可能又是挨揍。在社会上老师和医生都是非常受人尊重的。 一年级下学期一天中午,同学们午饭后,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就来到学校玩耍,追逐。王十字看到牛关在牛圈里,就学着老师的口气说道:“黄牛们,听好了,谁不听话,就这样的干活,就请客吃饭,吃“跳脚米线”,“绿辣子''有的是。” 荣荣说:“我拿老师的“跳脚米线'',来给黄牛尝尝。”说着就上楼去拿教鞭。 他拿来教鞭,使劲地抽打黄牛脚杆,黄牛跳来跳去,他口中说道:“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家都高兴得直欢呼,可是再一次抽打时,鞭子裹着黄牛脚,有些紧,牛往前一蹦跳,将教鞭一下卷进牛圈里,他自己也来狗抢屎的动作,扑在地上。滑脱的教鞭被牛踩在粪池里,这下他傻眼了,急忙说道:“不准告诉老师,以后老师打人就没有它了,大家也不受罪,好吗?”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大家,同学们会意地点头。 黄老六补充道:“张老师,眼睛凶巴巴的,鼻子是勾勾鼻,收拾人,像饿老鹰抓小鸡,他就是个饿老鹰。你们说张老师像不像饿老鹰。” 一些同学回应道:“像像,饿老鹰老师。” 说来也巧,老师拐过墙角,走近门口时,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生气地大声责问道:“谁说老子是饿老鹰?” 大家面面相觑,“日鼓鼓”地不敢作声。 张老师说:“不说,是吧?老子有的是办法,我让羊都会开口。统统到教室里给我站着,对了,你们后面来的不用站,坐着。” 大家来到教室,不敢坐着,低着头。老师铁青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突然吼叫一下,话从山洞一般的嘴里出来,吓人一跳:“脚跟并拢,抬头看前面,不许动。” 二年级的学生也陆续来了,都不敢坐,直到老师说,后面来的学生没有犯错,可以坐。他们才规矩地端坐着,都纳闷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时辰,有同学摇晃,看样子是受不了,老师则在嘴角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明白,快到有人开口的时候了。他耐心等待着,狐狸尾巴何时露出来。 “老师?”一个叫王学红同学叫道。老师兴奋一下问道: “说出来你就可以坐下?” 很多目光投向这位同学,他害怕了,说:“老师,是,是······” “你快说是谁?”这时,黄老六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向这位同学投去要吃人的目光。荣荣也抱一样目光射向这位同学。 王学红说:“我要尿尿。” 张老师说:“去你的,没门。” 此刻,黄老六和荣荣,心中一直蹦跳的小兔子才稍稍安静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几分钟后,王学红这位同学,将尿拉在裤裆里。十字就在同学的后排,鼻子里嗅到异样的气味,看着从裤腿处流出的尿液,心中暗自赞叹-英雄本色,打死都不说。 “老师,我哥他尿裤子了。”王十字说道。 张老师说:“活该,我让他吃的就是“绿辣子”,“绿辣子”味道怎么样?” 王学红没有回答老师,老师又叫了两声:“绿辣子?绿辣子?” 张老师得意地说:““绿辣子''看来是沉默了,沉默了也是认可了,你们今天不说,就是这个结果,非要你们尿裤裆不可,让你们都感受“绿辣子''的美味,让你们明白尊重的意义,小锅是什么做的?同学们说下?”沉默。老师说:“你们都是木头啊?说话啊。” 有人小声说道:“铁!” 张老师说:“对了,锅的部首是金字旁,不是木头,今天告诉大家的就是一句话,“小锅”不是木头做的,你们以为我这口锅可以随便敲打?” 肉体暴力和语言暴力一样伤害人,许多同学可能因此有逆反心理,厌学。哥哥因为这些原因,读到三年级就不再读了,这是后话。 事情没有结束。 黄三前久吃了“跳脚米线”,心里不平,今天也跟着受洋罪,加之屎急,肚子疼,很折磨人的。不久前自己遭罪,有人幸灾乐祸,今天不能忍了,好机会不能放过。他这么想,又否定自己,可是他腹部阵阵疼痛,便意让自己头晕目眩,最终还是投降了。他求老师说道:“老师,我拉屎、肚子痛。” 张老师说:“不行,不可以。” 黄三说:“哎呦,我受不了,是黄老六。” 张老师说:“黄三可以去了,除了黄老六,大家上个厕所,回来开批斗会,看戏。” 在厕所里,许多同学争先恐后地挤来挤去,自言自语地说:“真爽啊。” “要不是黄三,我尿裤子了。” “嘿嘿,拉尿射得老远,都是憋的。” “咱们比比谁拉得远。” “谁拉得时间长。” “看谁把尿拉得高” “哎呦,尿脬都快炸了。” 荣荣说:“十字,我怎么办?” 王学十说:“骑牛看书,走着瞧?” 荣荣说:“溜走?” 王学十说:“躲过初一,十五怎么办?” 荣荣说:“惨了惨了。” 王学十说:“只有癞蛤蟆鼓起气,凭鸡啄啰。” 这时,老师吹响哨子,大家都乖乖回到教室。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老子今天不好了,不杀鸡,你们这群野猴,尾巴翘到天上了。”张老师突然不高兴起来。 黄老六脚抖得像筛糠,他料到老师火气大,快给他上菜了。老师突然一大声:“黄老六?” 黄老六惊了一下。 张老师问:“为什么叫我饿老鹰?” 黄老六结巴着:“我,我听村里说。” 张老师说:“谁?” 黄老六说:“记不得了。” 老师生气地走到课桌上找自己的教鞭,可怎么也找不着,怒火中烧:“你们都想造反啊,老子的“跳脚米线''呢?” 他拿起戒尺,走到黄老六身边,说道:“把手伸出来,你爹妈教你这样尊重老师,不信就教不乖你,把手伸出来。” 黄老六伸出手背朝上。 张老师说:“错了,手心朝上。”啪啪地几声脆响,黄老六哭起来,因为实在是钻心地痛。 张老师不停地说:“绿辣子、绿辣子。” 几个回合,黄老六有些招架不住,手抖得厉害,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坠,黏糊而发白的脓涕从两个鼻孔里慢慢往下沉,后来吊在那里不下沉。 张老师说:“这是双龙出洞的好戏。”老师打得更凶。 “你说出,我的教鞭呢?说出来就饶你,“双龙出洞''就算结束。” 黄老六说:“是荣荣,他拿鞭子打牛玩,不小心被牛卷到牛圈里,被牛踩在粪里。” 这时荣荣被老师捉住衣领,拖到讲台,像老鹰抓小鸡,被老师用戒尺打得呱呱呱叫,“绿辣子”说了一百遍。用手揪住耳朵,在台上转了好几圈,耳根子咔吧作响,耳朵红红的。 “这就叫烧饵块,知道吗,飞燕村小学的特色莱。”他抖动手指又说“你为什么拿教鞭打牛,教鞭是打人的?” 荣荣说:“王学十在牛圈旁学你的口气,说牛同学,你们不听话,就这么地干活,“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大的有。我图好玩,自己拿鞭子,给牛吃“跳脚米线”,老师,我错了。” “好,饶了你。”张老师因为荣荣诚实,就放过他。 “牛人,是刚开学的那个牛人是吧?你牛啊,敢学老子,有这么尊敬师长的吗?上来上来。”说着老师恶狠狠朝牛人(王学十)走去。 牛人王学十说:“老师我错了。”想到同学的罪,他急忙钻到桌子下,与老师周旋,老师逮不着他:“你牛,你就牛人是吧,不相信逮不着你,小兔崽子,逮住就扒了你的牛皮。” 听到这句话,王学十摸到靠近楼梯处,一下子从楼梯溜了。老师追到竹园,因竹子密度大,大人钻进去被卡住,小孩子在其中自由穿梭,气得老师大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学十说:“我不读了,我跟我爹放羊,你打人比我爹还狠,以后我叫同学们不读书,你一个光杆司令。你老了,跌倒在地上,不拉你,水也不给你一口喝。” 张老师说:“气死老子,孺子不可教也。” 老师无可奈何回到教室,宣布放学。 自此以后,张老师有了“饿老鹰”的绰号,同学们都有了绰号,王学十成了“牛人”、黄三是“跳脚米线”、黄老六便是“双龙出洞”、荣荣是“烧饵块”、王学红便成了“绿辣子”。慢慢地同学们很少叫学名,而这些绰号却喊得响亮,挖苦、取笑他人成了同学们取乐方法。几乎所有同学都有绰号,但从成长和教育角度讲,有的绰号不应该。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学生不告诉家长。 第二天,几个同学装病不来读书,可是时间不允许长久装病,老师来家访就问道:“孩子怎么没上课?” 家长说:“生病。” 老师说:“能吃饭吗?” 家长说:“能啊。” 老师说:“也不发烧吧?” 家长说:“没有。” 老师说:“估计是不听话,调皮,被我修理过。” 家长说:“应该打应该骂,谢谢你操心,帮我们管教。” 于是家长们又用棍棒绳子,把孩子送到学校,这就是当年父母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急切心情。不听话,老师揍你没商量。飞燕村许多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扫盲的。多年以后,上街买卖东西加减乘除不行,邮局寄信写错别字,都不忘挖苦当年的老师,说什么小学老师死得早。有时候,张老师就在身边,也不给面子,张老师也就是斜瞅一眼,匆忙离开,生怕别人叫自己老师,更怕别人议论他是飞燕村小校的代课老师。当然,有文化有出息的本村自己教过的学生,叫自己老师,他很受用,他也喜欢在别人面前称赞这学生学习用功,有礼貌,有出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飞燕村学习成绩上不去,开学时就调来姓严的老师,张老师又回归他农民的本职工作了。 第109章 怕鬼搬家 人不如牛 在王学十记得事这时候,父亲是个十分节俭和一脸忧伤的人。在铁路工作时,回家时的派头,穿着整洁且讲究。时过境迁,父亲多了泥土的气息,眉间的“川”字纹,也明显了,从鼻翼两侧到嘴角的法令纹变成八字,八字沟里沉积着由灰尘和汗水夹杂着的黑芝麻糊样的东西。嘴角线和眼皮下垂了,头发凌乱,胡须也把嘴唇包围着。手掌布满茧子,手指变得粗大,偶尔也学着别人抽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烟,长久没修剪指甲里面,如同一块天边的乌云,挂在那里。当鼻子冒出两股白烟时,呛得满脸的通红,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下来,生气地将烟火掐熄,也不觉烟火的灼痛。 蓝色的迪卡布衣服裤子,已是补丁上加了补丁,双膝从裤腿里露出来,后臀部也长出两只眼睛,能明显看到皮肉。他也不觉得害羞,穿着很长一段时间,兰兰拿布票想去买点布来修补,被他拦住,说留着给兰兰和孩子过年用,布票是多么不容易。 生产队的两头牛在悬崖边吃草,掉到崖下,一头死了,另一头断了脚。这对生产队是个重大损失。那个年头,牛就是大牲口,比人的命还值钱,牛能耕田犁地,还能拉车,而人做不到这些,所以队里特别重视,死了一头成年牛,比村里死了一个有劳动力的人还伤心。 在王学十的印象里,这一次,村里第一次分到煮熟的大锅牛肉。王学十听见有人说:“人死了,埋到土里了。牛活着的时候,吃草干活,死了还被人煮熟吃了。牛贡献太大,人不能和牛比,人会说假话,而牛不会,默默地奉献一生。”听到这话,王学十一口牛肉都不想吃。 父亲与队长说了:“队长,那头牛脚断了,不医是残废,如果医好,队里能不能奖励我的口粮?” 光头队长说:“王治山,听说你会医人,没有听说会医牛,如果你真能医好大牲口,我给你一千个工分。” 王治山说:“队长,工分我不要,队里只要给我一百斤玉米就成。” 光头队长说:“反正这牛也迟早要煮汤锅,你就医医看,我昨天请公社的兽医看过了,说医不好。要是医好了,队里给你二百斤玉米都成。” 父亲把这个腿脚骨折的耕牛领回家。一边回家一边说,“大家听到的,是队长亲口答应的,二百斤粮食,啊,你们是见证人。”他像是捡了一个宝贝回家似的。 新来任教的严老师听说王治山能医牛,来到家里说:“我听说你家成分不好,这年头要是医死了,队里与你算账,你么办?” 王治山说:“严老师,你放心,没有金钢钻,怎敢揽瓷器活呀?二百斤玉米,我是要定了。” 严老师是上面调来的,是来代替张老师的,说是因为飞燕村一年级考试,全公社倒数第一。这个城里来的,操着一口普通话,让村里人觉得他是个怪物,说话都咬文嚼字的,很吃力的样子。严老师个头高,肌肌瘦瘦的,脸长嘴巴宽大,丹凤眼,稀疏略棕黄的头发永远三七开,略长,遮住他四横指的额头,只要头发落下来,就习惯性地甩一下头,头发便跑到一边去。笑起来的时候,两颗镶着金边的门牙便露出来。同学们私下给他取了个绰号“甩头牙”。 他来时,就住在自杀的老肖(肖宝贵)家楼上,下边是牛住的地方。 王治山把牛放在自家屋里,用夹板将草乌、三分三、透骨草、见血飞、酸浆草、续断等草药,固定在骨折的牛身上,精心照料。二十一天后,王治山将牛拉在村里来回走动,一点瘸的感觉都没有。 队里给了他二百斤玉米,严老师向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村里人说王治山了不起,后来其他生产队也来人请他医牛马,名声在外。 白天,有村里的人来请,王治山就向队里请假,但要求每天向队里交壹元钱,这个政策,让他今后更方便在外行医。他在外,吃住在人家,村里村外开队员批斗会,不用他参加。其实他在外边,一个月不只捞到叁拾元,一个月能够挣到陆拾多,除了医牛马,还医人,帮人打石磨、帮人做篾活,也不怕别人说他搞资本主义。 王治山只要外出,身边就多了个小孩,就是王学会。别人是带不了他,只要王治山一走,他就会赶大人的路,嘴里\"爹哟爹哟”又哭又骗,这个孩子从小只认爹,不会找妈。因为王学会跟着他父亲出去,经常有人招待好吃的。家里是给不了他这些的。 由于王治山的名气大,别的村庄,有人织蔑货在街上卖,被抓住后,那人就说是王治山差他的钱,王治山没有钱还,王治山织的蔑货给他抵债的。公社派人来调查王治山搞投机倒把的事,队里的人说已经一个月没见过王治山,家里没有竹子,队里的竹园也没少了竹子。后来,那个陷害王治山的人拉去劳教了。人怕出名,猪怕肥,别人干的坏事都无缘无故嫁祸在他头上,好在自己不是那种人。 王治山是有机会回到铁路上的。文革结束后,省铁路局派人来找过他,因为他懂技术,有文化。可王治山让铁路上派来的很失望,把他送走了。那人走的时候说:“治山,你后会悔的,这是铁路局最后的机会,去了就转正了,正式工人,四十五元钱。其他人我都没找,就来找你。在山里,这辈子算完了,你以为,你回来能弄个小学老师干活。山里人不会给你机会,在山里你只是个农民,是只鸡,在外边你是凤凰!现在省城不搞斗争了。” “同志,我就不去了,孩子、老婆,一家人放不下,再说45块钱,我在农村,医几个人,医几个牛马牲口就有了。我不后悔,我想去,但是就舍不得这个家。”王治山回答着,眼泪汪汪,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他难过地哭了。人生最难的是选择,如果没有选择的选择,他反而不难过。 严老师发现王治山是一个人才,没事就跟着王治山上山找药。要知道,严老师在飞燕村只看得上两个人,一个是王治山,另一个是光头队长。 严老师看得上队长,还因为村里的木材很好,他想在县城盖瓦房,心里一直打算搞些木材。一年内,严老师拉走两汽车木材,结果把队长的儿子推荐当上了小学教师,自己才离开。严老师没离开之前,发生过一个故事。他刚来教书的时候,没人给他说起,他住的地方有人自杀过,他过得舒舒服服。但是他听到村里人讲他住的地方老肖自杀过,发生许多闹鬼的事,严老师这个有文化的人,开始疑神疑鬼了,逢人或者遇见队长就讲,夜里有人抓门,有人哭,房梁上有沙沙声。还说夜里屋顶上,树梢里经常传来,“走了,走了。”的声音。后来他就不敢住在学校里,住到王治山家去,同学们听他这么说,好多胆子小的学生就不敢到老肖家房间去上学。 队里看情况不妙,才将严老师和同学们搬到社房里读书。 王学十和哥哥那时在读二年级,是严老师教的。这个说普通话的老师,待孩子比较严。王学十和王学红没有裤子和鞋子穿,穿的是远方姨妈送的大人穿的汗衫,穿上去,从脖子到脚都罩住,人像是装在套子里。脚是不用穿鞋的,脚的底层是厚厚的老茧,脚背和手背起码有三毫米的年久不洗、也洗不了的皮垢。 黄长剑和王学十他们同班,上课不敢请假,把尿和屎拉在凳子上,弄得教室里臭味熏天的。严老师下课后,请他妈来打扫卫生。他妈妈问长剑:“为什么不把尿屎拉到茅坑里?”黄长剑说:“老师不让。” 这个不讲理的婆娘就和严老师吵起来,严老师说着她一声臭婆娘,黄长剑他妈步步紧迫,手指挖在老师脸上,严老师反手将对方手挡开。黄长剑她妈就哭着骗着,回去将一家人叫来,说严老师打她,他们一家人拿着竹棍追逐严老师打,严老师东躲西藏,被迫躲进自己的房间。 教室的屎,是王学十找狗来吃的,它长长的粉红的舌头很柔软灵活,舔吃干净的。那时他懂得狗是吃屎长大的,他喜欢的狗他才拉屎给它吃。要是屎急了,也憋很久,就是不让他不喜欢的狗吃。他小时候也明白,狗也为吃不饱屎而闹情绪。他喜欢的狗有个特点,平时对我不凶,会摇尾巴,牙齿不能太长,他拉屎的时候,不会抢还悬着在肛门上的屎,要他拉完后,先干干净净把他屁眼舔干净,再去吃屎。 后来严老师不见了,停课一周,王治山跑到城里去找,才回来。 野蛮、贫穷、缺少教育是个悲剧。不敬老师,老师就没心思教书育人。黄长剑二年级没读完,从家人与老师打了架,就再没有来读书了。二年级结束,严老师又从飞燕村拉着两汽车木材走出村,我们年少无知,双手勾住汽车跑,没别的,就是好奇,更重要的是闻着那汽油味,真的很香。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严老师走了,后来是他推荐读过三年级的光头队长的儿子来教书,虽然拼音跑调,至少飞燕村小学没有冷清掉,没有寂寞掉。 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兄弟几个在山上烧得一堆马蜂巢,又在水库边游泳,被父亲发现了,他将我们的衣服用绳子捆住,用枝条把我们兄弟几个赶上岸。他脸色十分难看,每个人都挨抽打,学红、学十、学字、学会,从高到低,赤裸全身,被赶着一路往飞燕村走,直到走进家门,母亲才心疼地将衣服分给我们,那时都认为父亲凶恶。那时的我们没有羞耻心,反正同龄人都这样,牲口也不穿衣服,自己也觉得跟牲口差不多,从不上所谓厕所,哪里干净哪里狗少,就在哪里方便。反觉得茅坑太臭了,到干净的地方拉了,也不用打扫,狗会帮着打扫干净。 如今,自己长大了,也做了父亲,才明白父亲的用心,也理解了父亲凶狠背后的好意。但那时,我们很单纯地想着,父亲那时怕我们被水淹没或被蜂叮死,这样家里会少一份口粮,生养一个至少两年,虽然比不上大牲畜那么重要,但对他精神会有些打击。我们村里的人都是这个价值观,人没有大牲畜值钱。 第110章 不算工伤 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贫穷让人麻木,甚至会更残忍,对自己也如此,对他人也如此。王治山参加集体劳动,那个集体劳动在当地叫\"烧火山\"。在\"烧火山\"前一夜,自己做了个梦,他砍到一棵树的树根,后来这棵大树树枝叶开始枯萎了,公社调查他破坏林业,查证之后,被投进黑暗的劳房。 这次“烧火山”,刚开始,王治山自己不小心将自己的脚砍伤了。大家都忙挣工分,丝毫不在意这个受了伤的王治山。大家只想干完活后再说,多一个人死一个人对这个生产队没有影响。部分人更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来获得一种快乐感,正如一些人疯狂虐待小狗,痛苦嚎叫的小狗,会给他们带来兴奋感。 王治山躺倒在地上,用手压住伤口,说:“队长,这算不算工伤?叫几个人送我到公社医院缝几针,这是被斧子砍伤的。” 光头队长说:“这要是工伤的话,大家同意不同意养着他。” “不能算工伤。”大部分人不同意。 有人说:“如果给工分,我可以背王治山去公社医院。” “自残也能算工伤,计工分,我也给自己划一刀。” 就这样,没人去管,大家都怕队长不给工分。同情心少了,一些人认为,现在王治山的痛苦,是一种活该,谁叫他家过去剥削过人。 有一个曾经得过王治山救治的人去说:“要是王治山死了,村里的牛要去外面请人医治,十分不方便。” 光头队长说:“别以为天下只有王治山会医病。你以为他是飞燕村的人物了?碰巧医好队里一头牛,骗了队里二百斤粮食。” 刚才跟队长说话的那个人又去说服副队长:“张二毛副队长,王治山也是集体劳动受伤,不算工伤,也得送去止血吧,见死不救,是有罪的,他会医很多病,不能让他死了。” 副队长说:“我老婆得了破伤风,他会治吗?” 那人说:“他是男的,怎么接生?你媳妇生的时候,我叫你去找王治山讨点草药,你不去。没预防好,才死的。” 副队长说:“你这个害人的婆娘,你提起这事,我更生气,当时就是因为你接的生。” 那人说:“那可是你请我的,你又不听我的话,你婆娘的死与我没关系,你自己舍不得买把好剪刀,拿了生锈的剪刀给我。如果你再吃一下王郎中留给王治山的产后方就好了,可惜呀。今天的工分给不给我也无所谓了,我去告诉兰兰,她男人受伤了。” 兰兰今天没在山上出工,是在社房打粮。她把王治山受伤的消息传给兰兰。两个女人将王治山弄回家,准备送去公社医院缝针,箱子里的钱不够,无奈之下只得等队长回来再借,这么浪费时间,结果王治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了,鼻孔里只有一点悠悠气。队长回来后,一分钱没有借给兰兰。只有帮兰兰这个女的借了她三元,兰兰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到医院去,到鹿山公社找人借,于是两个女人和帮兰兰的女人的男人,用架子车将王治山送到公社医院。 公社医院的刘振东见过王治山,他检查后告诉兰兰说:“治山要输血,不然会死掉的。现在失血相当严重,眼睛对光反射都减弱了。” 兰兰眼前模糊了,看不清医生,也看不见王治山,她“啉通”一声跪在地上:“医生,你们救救他,钱我去借,我叫兰兰,我家还有五个娃娃,还需要他养活。”兰兰说。 刘振东问:“你们带着多少钱?” “六块。” 刘振东说:“先交了住院费,不够我先垫付,慢慢还我,我认识王郎中,也见过王治山。兰兰什么血型?” 兰兰说:“不知道。” 刘振东说:“护士,把病人家属和王治山的血化验一下。” 王治山陷入了生与死的边缘,他的脑子全部是一遍血色黄昏,自己的灵魂飘荡着,太阳快下山了,自己慢慢下沉,眼前的光也显得暗淡。这个灵魂像个橙色的气球,似乎要找自己的落脚点。他似乎见到了已经去世的亲人,母亲在地面上,见到快要落地的橙色气球,就往高处推,还听见母亲说:“治山,你不能死,我的阴灵在保护你,我会一直托起你。你只要接触到地气,地府之门就打开了,你进去后,就返回不到人世间,多少阳间的事都没了。”每当自己要挣扎站起来,就是说不出声来,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王治山也急躁。 兰兰与王治山的血不配对,医院许多人不匹配。就算有少数人可以血型配对,两句话就放弃了献血。为什么?一你是谁?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二是,十碗粮食才能换一滴血,这年头,粮食不丰富,输一次血,几百斤粮食,几头猪也补不回来了。 刘振东医生也做了一些人的工作,可人家不答应。”兰兰,我尽力,看他的造化了,现在输不了血,伤口是缝好了,输液补下体液。我煮几个红糖鸡蛋来,你在他嘴边帮他润润,看看能不能活回来。” 刘振东医生抬来了红糖鸡蛋,可王治山没有吞的动作,只能将糖水一滴一滴放在嘴角润润。 晚上,兰兰看着王治山苍白无血色的脸,她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来临,她用手摸摸王治山的手和脸,都冰凉了。她吓住了,她听说人要死的时候,身体是凉的。她有一点恐惧的心理。她把刘振东医生给的糖水鸡蛋加了热,给王治山吃。可王治山吃不进去了,嘴都快张不开了。丢了可惜,就自己吃了。她有个大胆想法,自己的小儿子两岁半还在吃奶,自己也还有奶水,或许奶水会更营养。天黑了下去,公社一直没通电,医院里的病房有个小油灯。她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油灯,油灯亮起的红黄色的灯光,照着整个病房,王治山的脸仿佛没有白天难看。她爬进王治山的被窝,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将要冰冷的身体。她没有文化,她只是想着,人只要不冰冷掉,就可能活下去。她掏出小娃吃的乳房,将乳头放在王治山嘴里,轻轻挤,乳白色的汁水环绕在嘴唇缝里。兰兰有时将王治山僵硬的嘴掰开,将奶水挤出来。她这样反复重复着,嘴里念叨着:“治山啊,我嫁你,是没有要你家的彩礼的。你现在不能死了,我要你慢慢还我嫁妆。还有你得陪我把五个孩子养大,你不能太自私,一个人就走了,这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现在丢下我,你当初就不要娶我。我希望你我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慢慢变老,一起老了,一起永远睡着了,不再醒来。现在王治山,你一定要醒来,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听见没有?” 兰兰的乳汁是甜的,泪水也会跌落在王治山嘴里,是咸咸的。就如同输液用的葡萄糖氯化钠针水,在无声无息地滋润着王治山的心灵。 兰兰一夜未合眼,她怕一不小心,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男人,她真的担心那“黑白无常”来把他带走,她真诚地用心守候,不让死神靠近他。 天亮时分,兰兰看见王治山眼角滑落一颗泪珠,那一刻,兰兰一阵狂喜,她意识到,她的男人应该活回来了,死人是不会有泪水流淌的。 兰兰又将剩下的乳液挤在碗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他,他虽然十分虚弱,但至少是脑子醒了,有意识了。 查房的刘振东医生看到后,都好奇地问兰兰:“他什么时候有反应的,真是奇了,再输些能量,估计这下活回来了。昨晚他吃糖水鸡蛋没?” 兰兰说:“没有,是我吃了。” “那治山吃?” “吃我的奶水。” 刘振东医生说:“哦,明白了。那我宰只鸡给你吃,这样奶水更丰富。” 兰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年头,大家都穷,真是为难刘医生了,这个情怎么还?” 刘医生说:“只要王治山醒来,一只鸡算什么?” 下午刘医生端来一锅鸡,里边盛满汤。肉香四处飘过来飘过去,诱惑得兰兰都忍不住偷偷吞了一嘴巴子口水。接过鸡汤的兰兰,眼泪哗啦啦地,如同下雨,滴进汤里,溅起一朵朵雨花。 这一切刘医生望在眼里,他慌乱说道:“兰兰,汤的味道够了,盐也够了,别加其他味道了。” 兰兰蓦然发现,自己的泪水,滴了不少在汤里,她放下锅,用袖口抹去眼角与嘴角苦涩夹着咸味的泪水。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给刘医生鞠了一躬。 在村里解决不了钱的事,反而在医院解决了,兰兰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天无绝人之路,地无无根之草。或许有的人真是命不该绝,因他还没有完成苍天给他的任务。 第111章 集体打狗 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们这群狗屁不懂娃娃,绝大多都还光着屁股,赤着脚。我和哥也是光屁股赤脚队的一员。普遍的男孩子的可能是习惯了,就这么上身穿一件衣服,下面挂着铃铛,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不觉得脸红,大家相互看习惯了。也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大家都发育迟缓了,没有被唤醒的性意识,还沉睡着,不知男女之事。 男女孩子,下了课,随便就小便,只是男孩子站着撒尿,大家嘻嘻哈哈,看谁的尿的扬程有多高有多远,女孩子是蹲着拉尿,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就会猫着腰看看女孩子撒尿的样子,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那时,大家嘴角处还时不时流着憨口水,似乎只知道,男女的主要区别,就是看撒尿的动作不一样,站的是男的,蹲着的是女的。 我们这些孩子天天能看到的牛马羊猪狗,从来不穿衣服,在村里或山间,边走边拉尿屎。有时候,咱们也认为自己也和那些畜牲差不多。渐渐地从大人们嘴里学来两个词语,公母,公羊公猪公狗公牛母狗母羊母猪,才会区别。 有时候问父母,说我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的回答十分简单:“石头缝里出来的。”这种回答让我们迷糊了,在没读懂这个世界时,只能是半信半疑。 小时候,把狗当朋友。直到发生两件与狗的事,才对狗由喜欢到害怕。 那时,我们这些小屁孩好奇好热闹。村里的一条高大的老狗和一条年轻瘦弱母狗谈恋爱,两条狗的头朝着不同方向,双方的屁股却连在一起。听大人们说,这叫:“狗连肛”,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活?我们小孩不明白。我看到两条狗都抖着红红的舌头喘气,舌头一前一后地哆嗦着,两眼是红色的。高大的老公狗拖着年轻的母狗往前走,母狗因为身体小,只得后退着,嘴里还呻吟着人类听不懂的声音,我觉得母狗被公狗欺负了,我的判断是母狗痛苦了才这个样子。我拾起一根捧棍,追着老公狗打,希望它放开母狗,不要欺负母狗。令人想不到的是,母狗咬了我的脚,正在我纳闷之际,心想这母狗不识好人心,或者是我打扰它假装的痛苦,公狗龇牙咧嘴,流着涎沫,在警告我的同时,在我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很痛的,我惊慌逃脱,听到那狗好像再说:“管我屁事,我也咬你屁股。” 我顿时懵了,心想,母狗咬伤李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将手伸到热痛火辣的被咬的地方摸索,有些粘糊的东西在手上,放在眼前,几个手指都有血迹。 我生着母狗的气,摇晃着身子,一手捂着屁股,脚步不均匀地走向自家的茅草房。 走到门口,只听见“嗖”的一下,一口铁锅从我眼前飞过,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土豆像抹了花脸从铁锅里蹦出来,锅里冒着热气还夹着焦糊味。不一会儿,一只路过门口的狗,一口就咬住一个大一些的土豆。兰兰从门口狂奔出来,双手卡住狗的脖子,愤怒地吼叫:“这是老娘一天的口粮,放开,放开!”被兰兰卡住脖子的狗,白眼外凸,一时接不上气的狗,失望地松开嘴巴,从里面滚出一颗土豆。狗夹着尾巴,不时回头看看兰兰,逃走了。兰兰含泪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土豆:“你,王治山,你不吃,也用不着这样,不就是水煮过头了一些,你生这气干什么,有本事今天就饿着。” “兰兰,不是我说你,你是第三次将东西煮坏了,还声音这么大。” “就这么大,怎么了?有本事就别吃。” 王治山冲过来,就给兰兰一个耳光,兰兰用手捂住脸,慢慢坐在地上哭。 这是我记忆中,他们两个大人第一次打仗,母亲悄悄一个人往山里走。 王学十:“爹,妈走了,被你打走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王治山说:“你在后边跟踪,看什么情况。” 王学十:“我被狗咬了屁股。” “过来我看看,\"王治山掀开学十的屁股,果然是狗咬的伤口。”那狗为什么咬你?” 王学十说:“他们玩连肛,大狗欺负小狗,我打了,狗不高兴,就咬我了。” “能做那活儿的狗应该没病,不会是疯狗,来,我用肥皂水给你冼一下。” 他洗完后,打了一个鸡蛋,撒些祛毒散在碗里,然后涂在我受伤的屁股上。一阵凉意像是冻住了伤,不再那么痛了。 王治山打了兰兰,又不好意思去认错也不好意思去找。只好把艰巨的任务交给王学十。 我们家的人并不知道兰兰去山的什么地方,兰兰受气时,是不会回她的老家的,选择嫁给王治山是她自愿的。但王十字知道,她在一个离家较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山神庙\"。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兰兰跪在那里哭着,这种哭是\"唱哭\"。兰兰发现我在她身后,我小声说:“妈”,怕打扰她尽情的唱哭似的。她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又大声哭唱,泪水把整个脸都淹没了,她哭唱着:“天哪?我怎么命苦啊,不是我人不如人,是我命不如人,别人欺负我,自家人也欺我,你爹也欺我。如果我死了,十字怎么过呀?” “我也跟着死,与你一起死,跟着你作伴。我爹不想你死的,他告诉我,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把你请回家。他吃了一个煮焦的土豆,还噎着喉咙管跟我说的,他像是认错了。” 兰兰哭声变小了,她用袖子擦擦残余的泪,用拇指和食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三个指头夹住鼻子,\"哧”地一下子,吹出一沱鼻涕,顺手一丢,那沱鼻涕飞出去,还剩余的被她涂在脚帮上。她又重复清理鼻子周围的涕,在那里留下一抹脏兮兮的尘土。 兰兰拉着王学十,在山里找了一捆柴,说:“空手出门,抱财归家。”她想着她婆婆王修莲说的“如果人世间有人谤你、欺你、骗你、侮你······你要忍他让他不理他·····再过几年再看他······聚散离合自有因果,缘来缘去莫非缘法·······然后无碍圆通。” 她一路说服、安慰自己,又回到现实、冷清、破落、陈旧的茅草屋。灶房是建在茅草屋的前面,小小的一间瓦房,是王治山在铁路工作期间建盖的,立在进屋的右边,屋顶有一个低矮的烟囱。 当王治山从自留地里提着几个金瓜站在茅草房不远处,见到烟囱顶端升起一股慢慢吞吞的白烟,在飞燕村上空扭曲旋转着时,他笑了。他自责到,自己在方圆媒说几十个女人,都谦弃我成分不好,就兰兰跟我这个地主富农,真不应该打她,真不应该。回到家里的他,拎起水桶,自觉自愿地去井里挑水。他想多做些事,让兰兰知道,他心中有她,这个家不能少了她。 这几天都在疯传恐水病死亡机率很高,附近几个村,有数人得了狂犬病死。死的时候,因喉头痉挛,像狗一样叫,说得人们惊恐不安。大家都传说了,那条在乡间游走的疯狗,是条花狗,黑白相混的狗,是春天生的狗,又叫\"桃花狗\",这种狗最容易发疯,那段时间人们外出都有意拿着一个棒子,用来防身。 下午就传来消息,说来喜和来英被\"桃花狗”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病。 王学十问王治山:“我会不会得疯狗病?” 王治山说些安慰的话,态度很坚定说不会的,他心一直认为,那两只\"联肛”的男狗女狗不会有病,如果有病的话,怎么可能有心情干\"联肛”谈恋爱这种活计。可心还是虚,到地里找了几只斑蝥来,用瓦片烘干给王学十吃,说是消炎的,没说治恐水病。 来喜和来英是在路边被咬的,已经发病了,像得了重感冒似的,不敢出门,又怕风雨又怕光,更怕别人说到“水”的事。两个人一听见与“水”有关的事,就喉咙难过,痉挛,气道变狭,那种呛咳声,真有点狗叫的声音,搞得人们都不敢接近他们姐妹两个人。来英找的男人是上门来的,是个外乡人,如今自己已有身孕了。来喜他爹到公社医院找医生,医生告诉他:“没有疫苗,没有特效药治,必须隔离,防止人咬人,又传上病。医生不敢来,绝望的来喜他爹只好将姐弟两安排在山里的一间破庙里。他说:“两个娃,你们都是我亲生的,我不希望你们发病后咬到别人,这里没风,也没光,也没流水。”听到“流水”,两人又犯病了。“爹会找草药医生给你们治,爹不会不管,听说王十字被狗咬,他爹找药给他吃,也没听说犯病,怕水什么的,可怜兮兮,我的儿啊!”又说到水的话题,姐弟俩发出似狗非狗的声音。来喜他爹心碎无奈之后,病急乱投医了,他来到王治山家,央求道:“治山,请你行行好,治治来喜和来英,公社医生也无法了,求你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样的结果我都不怪你。听说早年你妈会治。治好了就是再生父母!”说着来喜他爹“卟通”一下跪在王治山跟前,这可吓着王治山,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跪自己,他急忙扶起来喜他爹,说:“使不得,快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跪别人,你跪我,会让我折寿的。” 来喜他爹头低着不起来,说如果王治山不答应就不起来。来喜他爹,也是个老民兵,斗过很多人,包括王修莲王郎中也被他弄在地上跪过,他还曾经将磁碗的碎片和花椒刺放在王郎中的膝盖下。这个过往的事,王治山知道。 “我答应,你起来吧!”王治山说是。来喜他爹欣喜地站起来,目光期待着王治山。 “我妈治疯狗病的那本书被你和普大船烧了。” “啊呀,我的妈呀,我的王郎中,当时我对不起你呀,破四旧那些日子,我逼你跪磁跪碎片,还烧了你的医书。”说着,他又跪在王修莲王郎中的遗像前,又是哭又是自责又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我呀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报应啊!报应。” “你也别急,虽然你烧了我妈的医书,但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治狂犬病的药方。管不管效,我不敢肯定,我儿子十字前久被狗咬,我给他吃过斑蛋,现在倒好好的。来喜可以吃,来英是怀孕了,不能吃,吃了会坠胎。来英可以吃别的。” 此刻,王治山想起昨夜的梦,心情沉重起来。梦里,一个病人要扎银针,是治财扎,王治山不放心他扎,还批评了王治财。王治财不听,在一个病人背部第一针扎对了,深度也合适,扎第二针因为王治财带着情绪扎针,一下扎深了,病人气胸而痛苦,前胸还冒着一片鲜红的血迹。这个梦没结束,又见到一个学医的同行,夸奖自己有一具真人活体标本,这个人体标本躺在地上,肌肉脂肪骨骼格外分明,全身都解剖开了;这个解剖男性标本眼睛会动,有表情,又骤然下起雪来,满地积雪,有二十多少公分。这个标本变成一只巨大的毒蝎子,在地上跳,后被王治财放在马车上,王治财又将王十字抱在车上,马车飞奔而去,不一会儿,车马声都听不见了。 这个梦召示什么,王治山心头一点底没有。 刚才这一幕,这个老民兵的上门女婿是看在眼里的。他发话了:“让来喜吃,来英有我的娃娃,她用点医院里开的药。” 药方是王治山说的,来喜他爹就找斑蟊给她吃,服后,小便里,拉出些瘀血块,他爹说,那是来喜身上的小疯狗,被斑蟊打下来了。 遗憾的是,来喜活下来了,来英却死了,为此来喜他爹和上门女婿大吵大闹之后,这个上门女婿就从这个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后来他的家人来过来喜家寻找,飞燕村有人怀疑,来喜他爹因仇恨,暗杀了这个上门女婿。谁告状,谁举证,因无人告,至今便不了了之。 由于各村反映有人死于恐水病,公社下了道死命令:各村各寨不得有误,必须把狗灭了,如果公社派人来灭,五元一颗子弹。狗一律深埋。没灭狗的,罚款一百元。 接到命令这一天,全村人不出山干活,飞燕村开始灭狗运动,村长和赤脚医生黄宝石挨家挨户现场灭狗。一时间,这个村子狗叫声一片。王学十家的狗是个黑白花狗,大家都怕这个所谓的“桃花狗”,大家见到都远远躲着。王学十与狗较亲热,他来到了花狗身边,花狗摇晃着尾巴,嬉皮笑脸地从王学十裤裆下钻来钻去,偶尔还伸粉红色的舌头舔王学十的脸。王学十用手顺着花狗的头向身后梳理毛,他与狗说话:“小花,今天你要死了,村里所有的狗都要死,你没犯法也得死。过去有皇帝时,有人犯法,要诛连九族。你们狗家族因病咬死人了,你无辜的要当陪葬品。今天你要死了,我拉堆屎给你吃,这是你最后一顿饭,叫断头饭。走,我送你一顿好饭,别饿着肚子上路。” 小花像是听懂了王学十的话,垂着头,趴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王学十拉的屎小花也不吃。这时,赤脚医生黄宝石和队长来了,宝石扛着一根竹竿,竹竿顶端有个铁丝圆圈,有一头握在手里。小花冲上去执行它最后的任务,“汪汪”地叫,一种要咬人的样子。黄宝石说:“这个豹子吃的,老子今天就来给你灭了。”黄宝石在别村参加过灭狗。他把竹竿伸向狗头,一个铁丝环套住小花的脖子,小花奋力反抗和嚎叫。我看到小花的无助与绝望。宝石用手拉紧铁丝,小花翻着白眼,挣扎着,伸出长长的的舌头,没有了声音。王学十不敢看狗惨死的最后样子,用手遮着眼。当听到黄宝石说:“王治山,来签字,你家小花灭了,是村里重点灭绝对象。” 王治山说:“为什么要先灭我家的狗?又不是桃花狗,难道这狗也论阶级成分?” 队长用凶恶的目光盯住王治山。 小花躺在地上,临死时,小便失禁在地上。王治山签字后,队长高傲仰视着说:“这狗也是命运不好,在富农家生活,为你家看门,效忠你这个富农,当然是富农狗,我说这狗是桃花狗,它就是桃花狗,我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不想想这是谁的天下。不能吃,要深埋,小心犯了狂犬病,来英死得惨。” 下午,飞燕村的空气中,不时溢散着狗肉香。王治山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也是不怕什么恐水病,将小花煮熟了。王学十却一口也不想吃。 夜幕降临,飞燕村出现了从没有的安静。已经不是狗的世界,王学十问王治山:“爹,是不是这个人世间,就没有狗了吗?” 王治山说:“是呀,以后绝种了。” “狗也绝了,人会不会变得不好玩?”王学十问。他爹不想理这个王学十,什么样的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 “爹,你前额的头发,是哪个给你剃掉?”王学十又问。 这句话,王治山首先是笑个不停,然后摸着自己稀疏的额头认真地说:“是日子。” 王学十说:“爹,飞燕村没有日子这个人。” 王治山说:“日子就是天,是天剃的。” 王学十说:“天不会吃饭,没有手,没有刀呀。” 王治山说:“十字啊,秋天的树叶落满一地,树的头发是被天剃掉的,人也一样。” 王学十说:“爹,你把我的头发剃了,那你就是我的天吗?” “那是,爹是你的天,爹头上还有天,天上面还有天。”王治山答道。 “爹,我知道了,你是爹天,你头上的天,我叫老天爷,天上面的天,我叫天祖。”王学十这样说道。王治山笑得前后站不住。 过了几天,我看到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我生气问父亲:“村里所有人说,狗要全面消灭,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这叫狗仗人势,人家的狗是贫农狗,阶级成分好。” “爹,你是富农分子,那我狗叫富狗?人家叫我什么成份?”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瓜就是瓜,豆就是豆。你是小富农,爹把你们坑了,这顶帽子摘不了了。” “那我以后也要受罪挨整!” “是的。” 第112章 单干风吹醒还魂草 时间已是1980年。飞燕村的人们还是大集体生活。 鹿山公社党委书记角同志要求学习其他公社养蜂,就把王治山请到养蜂场。公社承诺,每月十五元,二十五斤粮食,村集体还要给一个人的工分。 那时王学会断奶才三岁,跟着父亲的屁股,在养蜂场转悠。 一天,养蜂场租用靶场的军车放蜂。 因为靶场区的野花的花粉很适合放蜂,王治山这样就与部队的领导有往来。“治山啊,你们这里怎么还没包产到户?我们那里早就包产到户了。”有几个士兵说。 王治山说:“我们这里不敢,单干风是要开斗争会,斗私批修的。” 解放军同志说:“你们思想落后,到户是必然趋势,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连长说:“真的,报告我们听过。还有我们的兵来自五湖四海,许多地方真到户了。” 王治山说:“那是好啊,那是好消息。” 这时,从营房里跑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看到王治山穿着蜂帽蜂衣,样子吓人,一下就跪在他的面前说道:“我爹不是走资派,我爹不是走资派。”王治山搞得莫名其妙。 团长说:“雅琴,乖,你爹不是走资派,他也不是走资派,他是养蜂的,来吃蜂蜜,要乖啊,警卫员,把你嫂子送回房间关起来,这些蜜蜂会蜇人的。” 治山认真地看着气质非凡的女人,说:“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疯,可惜。可怜,怎么不医啊?” 团长说:“治山,是我老婆,他爹是领导,打成走资派,我也批斗过,她急疯的,大医院看过,效果不好,吃了许多镇静的西药,脑子呆了。” 王治山说:“领导,这是精神分裂症,会骂人,同时怕陌生人,晚上不睡觉,有幻觉与妄想,看情形是癫症,不是狂证。” 团长说:“是啊,医生也这么说,治山,你怎么知道?” 王治山说:“我医过,用癫狂梦醒汤加蜂巢。” 领导大喜。治山看了舌苔,号脉,心里有底。第二天,部队领导用吉普车载着王治山回到飞燕村抓药。村里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议论纷纷,有说治山犯法了,肯定来查家中的底细,他爹就是国民党兵,这下有戏,军队都来了,应该是天大的问题。人们奇怪的是,治山没带手铐与脚镣,三个军人跟着。 这些举动也让部队领导纳闷,怎么村民老跟着,而且还跟到家里围观,领导就问:“你们来看什么呀?” 有人说:“解放军同志,王治山家是通匪,是坏人,他父亲是国民党兵,特务。他本人是走资派,暗地看病,收钱,还做买卖,搞资本主义,你们要提高警惕。” 团长说:“去去,什么玩意,什么通匪、特务、走资派,我来吃饭,看病。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有人说:“什么觉悟?跟坏人走在一起,要吃亏的,走着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划清界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饭后,治山又跟着部队官兵走了。 三个月,雅琴康复,来到治山家,送锦旗送米面来酬谢。这给王治山家添了不少脸面。蜂场养的是本地蜂,然后与意大利蜂交配,制造新品种。创造性提高蜂蜜产量,赢得公社的认可。书记也表扬王治山。 然而,飞燕村的光头队长眼红,认为王治山日子舒服,就不给工分。王治山最后向角书记提出:“书记,我很想在公社党委领导下为公社为供销社增光创收,可村里三个月不给工分,生活有问题。” 角书记说:“你去抢嘛。” 王治山说:“我哪敢啊,我是地富反右坏分子,只要能活命就不错了。” 角书记说:“我去帮你说说,什么王法,地头蛇、土皇帝?” 王治山说:“听说你要调到县里。我有件事求你。” 角书记说:“什么事?” 王治山说:“我想盖房子。” 角书记说:“大胆盖,我支持,谁说地富反右坏走资派就不能盖房子?有什么困难找我。都什么年代,要解放思想,我一下还调不走,还要收拾鹿山乡的尾巴,清理四人帮留下的余毒,公社的主任胡佳保与副主任夏赤被撤职坐牢,现在许多工作我一手抓。” 王治山说:“我想解放,要你们把我们头上的高帽子拿掉才行,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要唐僧把自己头上的紧箍咒拿了才安逸。” 角书记说:“会的,会的,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真的回去盖房,你得教个养蜂蜜的徒弟再走哦。” 王治山说:“我会,我能不听领导的话吗?” 角书记说:“不是听话,叫为公社,为人民,叫支持我的工作。” 集体建房是有计划的,先要建好贫下中农的,然后才轮到地富反右坏的。建房是不要私人出钱,是集体出。 这一年村里只有四家没建房,治山家就是其中一家。 王治山找到部队的车辆,从另一县拉建房子瓦片回家,车停在社房门口。计划要堆在社房里。 但还没跟队长说过。 副队长张二毛来到治山门口说:“你闯祸了,你不跟集体说,就拉瓦建房,哪个批准你的?” 王治山说:“我闯什么祸,我犯什么法,党委书记也支持我建。你们的房是集体出钱出力建,我自家出钱出力建总可以吧?育林税壹佰贰拾元我交到公社,再说,谁家讨媳妇不先搞几尺布,我的瓦不会腐掉?” 副队长张二毛说:“你不要以为这两年不搞运动,你尾巴不要翘得高,你是老分子,你不听话连房子都没住的,就把你的瓦从小洼子抛下去。” 王治山沉默不语。副队长张二毛走时留一句话:“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就到光头队长家,坐在火塘边,屋里很暗,他背着门坐着。队长没起来,婆娘在门口收拾东西。 黄才建边走边骂说啊:“谁给王治山胆子建房的,他一个地富反右坏有什么资格建房?”说话间,他走到火塘边找个凳子坐下,嘴里还骂着。他没注意到王治山在火塘背面的黑暗处。王治山突然伸出手去,叫了一声:“黄才建叔叔。” 黄才建一下从凳子上触电般站起来,吓得脸色尴尬苍白。他以为是治山要突然袭击他,不过王治山那一刻真想把他嘴打歪,为建房只得忍忍。黄才建回过神来,晃晃眼睛才看清王治山手里还递过一支烟,他紧张接过支烟,拉着脸走了。脸色十分难看。 光头队长老婆正担心两人会打架,看到这,神情才有所缓和。 王治山给了光头几包烟,光头队长同意王治山把青瓦堆在社房里。黄才建也灰溜溜来帮着下瓦。 成分不好的人家是不可以盖房的,没法,王治山只有去公社找角书记。书记就专程跑到飞燕村做队长的工作,才把地基落下去。 建房要地基,几家都不要晒场子边的水塘,大家不要的就轮到王治山,光头队长说不能占着晒场子。从此建房与邻里恩怨开始了。 周围村庄的患者听说王治山要建房,纷纷赶着马车,抬着工具来帮忙,以感谢当年王修莲、治山的救命之恩。奇怪是,村里的人反而很少来帮忙,黄才建的妻子有个夜晚,提着煤油灯来到王治山家,说: “我家想来帮着你家建房,出几个工?” 兰兰说:“不用来,你就念在我男人还有那个哑巴给你建了半年的新房就可以了。只要你家那口子不要坏我家建房的好事就阿弥陀佛了,你看你男人在队长家说那话,就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 黄才建的老婆说:“那个贼杀的是过分,我知道,我和我爹来他家吃了不少苦,我家建房,你男人是出过不少力。” 第113章 工作组下乡再刮承包风 1981年,大队支部书记史丁男带着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召开现场会。 组长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想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发发言,你们要搞大集体,还是包产到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发言。大家知道,60年代大鸣大放有些人吃亏,往事历历在目,担心又是运动不敢发言。 王治山养蜂时听部队官兵说过许多地方都包产到户。自己有些兴奋,心里有勇气,他第一个人发言:“我赞成包产到户。” “我也赞成。”老刀也说。 其他的没人说。有两人很生气,就是支部书记和光头队长,支书他想:如果包产到户,他这个书记不就是个空架子?谁还把我当人看?自己的老婆都怕我这个支书,还何况其他村民?我一句话,他们就感冒,要是真包产到户,我多年不劳动了,我以后怎么过?光头也不高兴到户,他是队长,几乎不干活,平时开开会,看看庄稼,有机会利用手中的权利钻钻别的女人的被窝。如果包产到户,他既得利益严重受损,他坚决不同意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支书史丁男激动起来,指着王治山,扞卫自己的利益:“批斗王治山,你给我写小楷。你多年来的走资派的心就没有死过。” 大家面面相觑,会场上一片紧张的气氛,似乎充满火药味,一点燃就爆炸。支书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忍无可忍,看上去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气坏了。多年来,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他真恨不得冲过去掐住王治山的脖子,叫他跪在地上求老子。 好一阵子,会场上空气像是凝固似的,没人响应支书的重要指示。支书心中也飘过一种短暂的感觉,今天似乎与以往不同,怎么过去最革命最积极的光头队长与治保委员今天表现不好,在那里猫着不动? 治保委员也在想,上面的人最喜欢拿他当枪使,他得罪的人够多的,万一承包到户,社会一变,自己斗过的人,反过来斗自己,不能做绝了。他这样想着,担心支书叫他领头,一担心,果然支书发话了,带着责备生气的口吻: “治保委员,你怎么不带头呢,干嘛不动?” 他头也不抬,说:“回支书的话,今儿拉肚子,又痛,走路头晕,手酸脚软。” 场上一片笑声,这个积极分子真会撒谎,怎么也像气球碰着刺儿瘪气了。 支书说:“三毛,你不是想入党了吗?你站起来。” “我我我·····.”三毛吞吞吐吐。“医生说得是,我,不,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怕以后别人斗我。” “饭桶,扶不起的猪大肠,妈的,气死我了。”支书抖着手喝了口水,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喘着粗气,在会场踱来踱去,衣服的后摆一扇一扇的,像焦急的小麻雀。 王学十从群众里冒出天真幼稚的话:“谁想整我爹,我长大以后要报仇。” 显得脸色苍白的支书,把愤怒的眼光移到这个毛娃娃身上,心里矛盾极了。毛孩子也会造反,孩子一样把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光头队长出来圆场:“算了,就文斗,让他写小楷,检讨检讨啊。支书,咱们今天就休会,明儿再说。” 这会就结束了,大家带着十分复杂矛盾的心情纷纷离开会场,这个季节正是冬季,天阴沉沉,架着北来的寒风,各自快步回家生火取暖。 “咚咚咚。”这么深的夜,还会有人敲门,莫非有什么急事?有人求药,想吃“云南白药”,不出钱。父亲说着,与王学十交换眼神,示意将门打开。 光头队长走进来,说:“王医生,我肚子胀,想呕,找点药,另外,我今天说的话是假话,你莫往心里去,我只想不让事情僵持下去,尽早散会,给支书个面子,他才好下台,大爷我过去也说过做过些对不起你家的事,我帮你写了份小楷。”父亲接过来看,上面用铅笔写着:尊敬的支书,你老不生气,坏了身子,祝你健康,永远健康-王治山。 王治山勉强笑了一下。 光头说:“王治山,这老头子,土皇帝,是恭维话,对了,麻烦你弄点药给我。” 王治山说:“队长,这会儿真的没有药。” 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你怀疑我不给钱?” 王治山说:“你们不割我的尾巴了?” 光头队长说:“嗨,人们想法变了。” “队长,这次是真的没药,”看得出队长有些失望。王治山随即补充道:“队长,你回去采七片竹叶,三片生姜,九颗萝卜子,煮水喝。”队长感激给的处方。 一个月后,工作组来到支书家门口。看到支书的老婆提着鞋子追着他打,他就说经常说得一句话:“我是党支部书记,我代表党,你打我,就是反党。”话出,婆娘就鞋停在空中,不敢下手。 组长说:“哈哈,支书,你不能这么说话,你不能代表党,是个普通党员,婆娘吵架就定人家反党。走吧,到飞燕村去,还是从飞燕村开始,这里突破了,好工作。” 支书史丁男说:“组长,包产到户,是不是一定要搞。” 组长说:“是的。” 史丁男说:“那我这支书还有用吗,我多年不干劳动的。” 组长说:“要与时俱进。” 飞燕村又召开一次会议,议题就是包产到户。组长直接发话: “今天来就是告诉大家,要包产到户,每个村要投票选山林界员,划山林,分土地,直接与我们工作组对接,现在大家选举。” 投票结果,王治山得票最多,比南瓜多九票,场上开始骚动。 原来的农会主席说:“大家注意了,王治山是地富反右坏的分子,南瓜是贫下中农,不能让王治山在飞燕村翘尾巴,水马桑-皮死心不死嘞。” 王治山说:“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表态,我不想当,我弃权,我支持到户,我相信党。” 那天,大多数都举手通过包产到户,就三两个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王治山分到最瘦的土地,但他还是高兴,自己多出壹佰元买头牛。改革的历史车轮不可能再停下来。 没多久,支书被下掉。 县工作组又来到飞燕村调研到户扫尾工作,调查是否完全到户,是否不公平?走访王治山家时,工作组问:“满不满意?公平吗?” 王治山说:“不公平,我分到最差的土地,你们去了解了解。” 半天之后。 “你讲的事,我调查过,是这样的,也是事实。”李家明又来到王治山家。李家明说:“这村成分复杂,他们是地头蛇,我就希望到户,只要大多数感到满意就行,你就算了,再好的土地不用心耕种,也是完蛋,我就走了。” 王治山说:“同志,如果不嫌弃的就在这里吃顿饭,只要你们不怕我老分子。” 李家明说:“哪里话?就在你这里吃,都是新时代了。” 王治山说:“我也不是一定要他们重新分配。只是发发牢骚,说实话,我高兴。” 你问问,我说说,王治山说了许多心里话。 工作组走的时候,悄悄在碗的下面放几块钱。李家明有风湿病,临走王治山给了他一窝小蜜蜂,王治山叫李家明回去治病,就是蜂毒疗法。 走时,李家明说:“我是检察院的,有什么事来县城找我。” 第114章 留级 那时候,除了读书,每天要完成大人交给的两项任务,割两筐猪草,挑一捆柴、四桶水。不管天气如何都得完成,这是王学红与王学十的事情。 王学凤没有上过学,除了做饭、推石磨、还得带两个娃娃,那就是王学字、王学会。王治山始终有自己的认为,如果王学凤读书的话,没有人看管家和带小孩。就算女娃读书上学,成绩好的话,也要嫁人的,不能光宗耀祖,飞燕村就没有一个女娃娃读书。王治山受当地思想影响,也狠下心来,不让王学凤读书。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王学凤就成了一个文盲,注定在家是个过渡,长大成人就要出嫁他乡,作为未来的一个亲戚走走。 王治山自从铁路回来,穿着没有讲究,已经完全是个农民的模样。由于飞燕村的共识,地主富农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的,加上王治财烧坏竹园的巨额赔款,王治山一家人日子过得很破烂的。 我经常看到,父亲只有上街和走亲戚才穿上像样的衣服和鞋子,就是他从铁路上带回来的工作服和牛皮鞋。穿上这两样,他才找回曾是铁路工人的自信,别人才似乎不会小瞧他。不管如何,他一脸的忧伤面孔变不了,这已经是明明写在脸上的,而且是岁月雕刻的,风雨红尘印染的。 在农村干活时,父亲都是赤着脚,自己的娃娃除大姐王学凤和母亲兰兰外,其他王学红、王学十、王学字、王学会都打着赤脚。老子赤脚,儿赤脚,几乎一家人都是“赤脚大仙”。一贫如洗,真的赤贫到极点。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兰兰和大姐王学凤适当穿好一些,她们是女的,兰兰是他的女人,大姐王学凤是自己的女儿。她俩要是穿的露胳膊露腿的话,王治山是会被村里人笑掉牙的,这是他自尊最后的防线。 王治山,许多时候,穷得连个裤衩都舍不得买,风随时戏弄他,掀开他破烂的上衣,使躲在暗处破了洞的屁股露出一条缝。但他全然不顾,自己日子也过得麻木。王治山每天打开门都能看到门口不远处的花椒村,闻着气味,更显日子的麻木。自王郎中离开人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操劳,日子过得艰难,有些烦躁不安时,他会仰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来到他母亲坟前坐着,自言自语,诉诉苦,他要不这样宣泄,有时感到自己快发疯了。他一般直到很晚才回家,目光变得呆滞,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说得累了才睡过去。 天也不管王治山有什么想法,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飞燕村也不会因为王治山的喜怒哀乐,照样炊烟四起,灰蒙蒙的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王治山白天是很忙的。夜晚,浆了松明油的松木材,一点火就燃起明亮的火焰,能照亮堂屋。在火塘边,父亲一脸严肃地坐着,右手拿一根细棍子,左手拿着几颗花豆,王学红和王学十在父亲的监督下,才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父亲出题,我们那是二年级的时候,父亲会问两位数的加减法,五颗花豆减两颗还剩几颗?什么四颗花豆加八颗花豆总共几颗?考哥俩,每次王学十都顺利过关,王学红则被父亲打得喊爹叫娘。那时候王学红上学读书,不用心,还时常睡觉,流出的口水,经常把书淹湿了,字都变得模糊。如果父亲心情不好,会折腾得很晚。每天晚上,是王学红最恐惧的日子,只要答错一道题,父亲就大吼一声:“扶不起来的猪大肠。”用手扭着耳朵,棍子如雨点般,落在王学红的身上。王学红耳朵都变得红紫了,我掀开他的背部,一条条血痕迹交织在背部。为了帮王学红做题,王学十借着昏暗的火光,故意将手伸进王学红的腰部。等父亲出题,王学十就用手在王学红衣服下,用手指划着数字,王学红就减少了父亲棍打,扭耳朵的次数。干重活计,王学红会让着王学十。本来他力气大,还大王学十两岁,干点重活让着王学十也应该。上二年级,他们是一起上的。 二年级毕业了,由于王学十帮忙王学红忽悠父亲,王学红就没有考上三年级。当时王学十十分后悔自责是自己害了王学红,让他又留在村里读二年级,王学十高升了,去大布村读三年级,路上少了王学红的身影。王学十变得少言寡语,追兔子的劲头没了,掏鸟窝蛋的热情减少了,没有哥哥相伴相随的日子,王学十变成别人欺负的对象。每逢那时,王学十才更明白,哥哥在自己身边的重要性。于是王学十常常暗自流泪。后来的小学三、四、五年级,初一、二、三读完后,王学十变得内向孤独敏感,很多时候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当面流泪,家里所有人发现这个情况时,都会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王学十总是这样回答:“没有,我就是莫名其妙流泪,心里要舒服些。”父母以为王学十有病,都准备送他到医院检查。如今回想起来,王学十有两样东西不争气,一个是泪多,另一个是鼻涕多。在村中有人给王学十取了绰号:“泪桶、脓鼻桶”,后“脓鼻桶”成了王学十专用名字,村里人都不叫他王学十,时间长了,人们都真的忘了他的名字“王学十”。直到初中毕业了,王学十考取国家重点卫校,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出去时,即将成为国家干部时,飞燕村的人们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王学十”。他记得有人说过:“宁欺老杂种,别欺脓鼻桶。” 他走出了飞燕村,他不是一只燕子,燕子是南来北往,他是金凤凰飞走了,有谁知道这个山沟沟里会飞起一只金凤凰,自此以后没有人敢叫他“浓鼻桶”。记得读三年级时,同村王学十、黄老三、黄老六、施二荣,大家可能因为家庭成分,或者听大人们说什么阶级斗争,他们一起在大布村读书,一言不合,或一个眼神不合,就打起架来。欺王学十最凶的是黄老三,他家在村里成分好,在读书的人中,他年龄大,身体长得高,经常逼着王学十给他背书包。王学十打不过他,只得顺从,整整给他背到小学五年级。小学毕业后,全村只有王学十,唯一一个“泪桶,脓鼻桶”考取初中。王学十才从帮别人背书包的苦难岁月解放出来,这一切,王学十从来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忍着,可能因为那时背负过重,自己长得又瘦又矮。 王学红还算努力,留了一个级后,考上了三年级,和王学十去大布村读书。王学红读三年级,王学十读四年级,这一年有王学红的陪伴,很少有人欺负,黄老三的书包也没人背了。 记得有一次,母亲没有钱,用不上手表,她看到窗外的月亮,认为是天快亮了,就把他们叫起,哥俩点着火把去读书,到老虎洞时,天还没亮,反而月亮和星星躲到云层里,两人就在路边点燃一堆柴火,烤着火在路上又睡着了。 第115章 淹水 每逢夜间下起大雨或清晨下雨,父母特别担心。他们上学的路上要经过两条河,下雨涨河水,河水流得急,哗啦啦地夹着树叶和残枝向东奔去,河水混浊,有时漫过小独木桥,淹了庄稼。 父母交待过,如果河水满桥水时,不准过桥,那样很危险,会被河水冲走的,不读一天书,没有影响。这两条河曾冲走过飞燕村的人。河水湍急时,学生们提心吊胆,背着书包返回家中,不敢去上学。 说到被水淹,王学十有两次都差点没命,可发生的这一切都不会告诉父母。父母说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忍气吞声过来的,教育王学十在外边和别人家的人玩,不准惹事,也要忍气吞声。有时候王学十在想,要是真的淹死了,而且是人为淹死的,父母最多知道是不小心被水淹了,是意外。 第一次是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同学们从大布村放学回飞燕村。那是一个夏天,下午突来暴雨,在飞燕村通往大布村的路上,有两座桥。每逢下霜雪时,同学们过河时才赤着脚,下霜雪走在独木桥上,容易滑落在水中。王学十一年四季都打着赤脚,走着去读书,他对霜雪、河里的冷水都习惯了。 “强奸桥”就在飞燕村的呜啦河上,原来是石板做了桥,后因年久失修,变成一根木头的木桥。上游还有两座“强奸桥”,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全是用石头砌成的。只是当事人发达之时,改成“坚强桥”了。 这天下午王学十要经过这座“强奸桥”,是一根大木头组成的木桥,刚下过雨,桥下涨水了,很浑浊,流得快,没人敢过河的,只能走独木桥。每次离村很近时,黄老三就从王学十的肩上拿走他的书包。怕村人见到说闲话,说他的不好与霸道。正当王学十过桥时,黄老三伸出丑陋的手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一惊,脑里一片空白,人就掉进河里,鼻口吸进大量浑浊的河水。呛水后,他十分无力地被河水往下冲,此刻自己有种将要死去的感觉,衣服包裹着身子,书包又在水里往下拉着,身子几番沉浮,眼睛露出水面时,看到的天是黄的。好在平时也在水里游过,在被河水冲着往下游走时,伸在水边的一枝柳条,展现在他面前,他拼出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抓住柳枝,才吃力爬上岸来。黄老三带着几个人跑过来,他对所有人警告说:“谁要是说出去,说王学十是我推进河里的,以后我要他死,只能说是过河时不小心跌倒下去的。”王学十狼狈不堪地,带着一身的委屈与泥水走进飞燕村,以黄老三为首的同学把王学十送到家门口,黄老三对兰兰说:“你家王学十不小心在乌啦河里滑倒了,是我拉起来的,明天我来叫他上学。” 兰兰说:“谢谢您,黄老三同学。” 王学十什么也没说,只是他像只“泪桶”,泪水丰富得很,点点滴滴的。兰兰也习惯了王学十这种流泪方式。黄老三在兰兰家停留一阵,见王学十什么也没说,母亲问话,他只是点头,流泪,黄老三才放心走了。 以后王学十过桥时,都有一种心理障碍,必须看看身后有人否,在确认没人时才通过,渐渐的王学十变得喜欢一个人走路,不太喜欢和他们走同一条路,他喜欢多绕五里,跟着长田村的老表一起走,这比担心害怕的过桥和背黄老三的书包轻松多了。 也是一个夏天,飞燕村包产到户后,每家分了地和牛羊。周末,王学十和哥哥去水库边放牛羊,放牛羊的人把牛羊放在中领山上,相约在水库边游泳,这些人兴奋着欢呼着,年龄大的都差不多娶了老婆。王学十和哥哥光着屁股,裤裆处和腋下什么毛也没有,可许多的成年人脱去衣裤,裤裆处和腋下长得黑乎乎的一片,比野草还密,一点缝隙没有,王学十好奇地看着他们那些平常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阳光下显得很生动,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王学十纳闷着,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个拉尿的东西,难道还有其他用处?一个娶了老婆,二十多岁当了爹的生卜对王学十说:“脓鼻桶,你似乎对老子的“唢呐''感兴趣?你看老子的东西上面长的全是卷毛,比你的头发还黑,你看你的头发棕黄棕黄的,不如老子的鸡蛋毛”。大家笑了,王学十笑不起来,他的自尊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脓鼻桶”是刺激他,把他的头发和鸡蛋毛人为连在一起,是侮辱他。 王学十小心地离开,生卜是副队长的儿子,在村里很有势力,他向我们这些羽毛未丰的小娃娃说:“告诉大家,我的“唢呐”比你们的都大,撒的尿也比你们远,“唢呐''高兴起来还能吹口水。 生卜说:“可以,但要打个赌,你们有人从这里游到对岸,又回来,来回十米,我就打给你们看。” “好的。”有人一下子游过去了,又游过来了,许多人都往对岸游,笑着说:“这里不深的,游过去,再回来。” 生卜也说:“不深的。”王学红是不敢往对岸游,王学十也不敢往里游,这个调皮捣蛋的生卜用手拉着王学十往里游,刚开始水是不深,因为王学十的脚能落地,往里走的时候,水下面有一处很深的暗河,他一下就掉进去,他“啊”“啊”在扑打着水,然后又落下去了,他在水下听见大家哈哈取笑的声音,哥哥不会游泳则喊道:“淹死人了,王十字落水了,死人了。”他在那惊慌吼叫。他落下去了,那个暗沟很深,他呛了口水就不敢再吸,用手捂住鼻孔和嘴,闷住气,他慢慢落到水底了,水灌到他耳里,嗡嗡作响,他双脚触到库底,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王学十,你赶紧逃吧!他奋力一蹬,人一下就飘起来,当头露出水面那刻,他“啊”的一声吸了口气,又一手捂住鼻孔与嘴,人又落下去的时候,然后因为鼓气,脚像鸭子一样划水,又浮上来,他又偷吸一口气,憋住气,不让水吸入,自己似乎不再下落了,他手慌脚乱努力划水,往外游,哥伸出手,把他拉上岸。从此,王学十就真的学会游泳,吸气,闷水,鼓起,浮出来又吸气和放松,人就不会下落的,没被水淹过的大多数是旱鸭子,似乎被淹过的人更容易学会游泳,人生道路大概如此。 大家游够了,都上岸晒太阳,岸上很热,盛热的夏天,他们身上的水不一会儿就蒸发,生卜躺在草地上,大谈村里的大双,还有他自己的老婆,说得神采飞扬,口沫横飞,津津有味。 他们几十个小娃子,亲眼目睹生卜微微闭着眼睛打手枪,他颤抖着,啊呀啊呀地呻吟着,随着他呻吟节奏的加快,顷刻间,在他身上里射出几朵白云般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然后落下来,生卜则说:“好舒服,此是人生一大享受,是种神仙般的感觉。”他又发话了:“王学红,王学十,你们几个帮老子看着牛羊,别丢失了,我睡一下,睡觉能补肾,”他说着就睡了,还打起呼噜来。王学十小心翼翼地好奇地查看生卜射向空中。又落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指粘了一点放在眼前看,黏糊糊,又放在鼻孔处嗅嗅,是一股腥咸味,他说:“这东西好脏,我去洗了。”大家都奇怪而神秘的笑了。 在收拢牛羊回家的路上,生卜警告大家:“打手枪的事,只能做,不能说,等你们脚上长满毛的时候,才会知道打手枪的滋味,凡是男人都得做这事,你们看,电影里上前线的打仗打枪的都是男人,谁要是当面把我打手枪的事说出来,以后就生不出儿子来。我不高兴就将你们的蛋蛋捏爆,或像劁猪一样,一辈子当太监,娶了女人,断子绝孙,做不了活神仙。” 大家听到生卜的命令,个个都对天发誓,不会说。谁都知道,他在村里的霸道,谁惹恼他,那是没好果子吃。生卜在小娃中是权威的,有时候常带着他们去别的村庄偷土豆,偷玉米棒子,在山上野炊。大家有晌午吃,对他都言听计从。长大后,他们这些小男人,都明白生卜说的打手枪就是手淫。有的人能说也能做,有的人只做不说,但都在几个熟悉人之间谈论手淫,玩得不熟的人从来不说手淫的事,这是个大家的禁忌。后来大家才明白当年生卜警告和咒语,原来是男人心里的一种隐私,似乎手淫是做贼似的,有罪恶感,是肮脏的,是可耻的。生卜为啥就敢教大家手淫呢?他在村里胆大,大家都让他,喝酒厉害,醉了可倒在坟堆里睡,也脱过村里年轻女人的裤子,都没告他强奸。后来他曾多次钻过大双的被窝,喝醉酒时,经常叫出“大双”的名字,为此他老婆一直生他的气。 所以在村里,他就是官二代,他爹怕他犯强奸罪,按村里规定,又要建“强奸桥”,所以他爹老早就给找了一个女人,帮他把火气泄掉,毕竟这个副队长还要点面子。在飞燕村的历史上已经有三座“强奸桥”了,张家不能破这个例。 第116章 饥饿 住校 闹鬼 王治红三年级毕业,没考上四年级,王治山用棍子抽打他,又绑在牛栏上,生气地喊:“你呀,生的属相是猪,她娘的就是好睡好吃,永远扶不起来的猪大肠,扶的时候是跟像样的肠子,手一放,稀里哗啦,就是一堆猪大肠,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出生的时候,就用水把你呛死了,丢去娃娃洞喂野狗。你看你兄弟王学十,人家好学进步,听老师说,不用我担心,从来不留级,今年要到纳浪小学读书,那里可以住校,也可以跑读。” 王治山不再叫王学红的名字,反而叫他“猪大肠”,这对他打击很重。王学十听见父亲上面的话语和大哥被父亲抽打的哭泣声,心情沉重与不安。 刚开始自己觉得被父亲认可,是父亲表扬的对象,有点洋洋得意,心中浮起一种想法,自己比哥哥厉害,比他强,从来不被打骂。可是父亲打起大哥来,下手很重,仿佛哥不是他生似的,哥那种凄惨的叫声和父亲骂的话十分难听,对王学十是种伤害,他自己想,要是他学习也不好,可能哥俩都不会挨打,自己不挨打反而在心认为自己是小人,是可耻的,他真想替哥分担挨打的份儿。他心中怪怪的想法:“恨他时,我都笑他不如我,想他时,希望他对我好,有人欺负我时,我十分爱他,他是我最亲爱的大哥,他会用锤头帮我顶住一些被挨打的场面。哥呀你可怜可恨也可爱,可恨的是,你不好好读书。” 王治山生气道:“你给老子听着,再给你留个三年级,缓期执行一年,如果再考不上四年级,老子只能枪毙你,永远回来修地球,永远只能挖地球,老子供你读书的钱,你说容易吗?老子省吃俭用,有时老子的裤子炸了洞,屁股都露出来了,舍不得出钱补一补,王学十呢,王学十呢?” “来了,什么事?”王学十跑进屋里,眼红润起来。 “你们哥俩给我听着,读书是老子要出钱出粮的事,读书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我的钱供你大哥上学,算是丢在冷水里,连个水泡泡都没冒,真是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去了。学十还可以,至少还冒起个泡泡。今后你们谁读成器,爹就是把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们上学。你们看到了,我想穿鞋子,可是没钱买呀,赤脚就挺过来了,你们也赤脚,爹很难过,不是我的本意。你们看,我穿着的裤子屁股处处通了洞,许多地方都补了,补了又补,爹不怕屁股外漏也要供你们上学,都是为了你们,家里穷得烂糟糟的,是我们命运不好,是地主富农的命,还要帮你三叔赔烧坏竹园的款,能活命下去就不错了,但这一切都会过去,人呀三天不说嘴生,三天不练手生,天上也不会掉馅饼下来,得靠双手,顺命但不要认命。老子主要是时运不济,时运好的话,老子也不是一般人。啊!对外面的事,外面的人,不顶嘴,要忍耐,要配合,要施舍,我这个阶级成分的人,已经像牲口一样被教乖了,活着是为了等待未来,等着未来活出彩,没有永恒的黑夜,也没有永恒的白天,雪怕太阳,草怕霜,我这根草命最怕霜,一句话就怕运动,运动来了,我这根草就得低头,霜雪过后,我这根草头又伸出来。你奶奶说的那个-在人世间,如果有人欺你、辱你、谤你、害你、踏你,你忍他,让他,躲他,不理他,再过几十年你且看他,聚散离合终有时日,悲欢离合都因佛法。” 说着王治山也流出眼泪,说:“我累了。”母亲兰兰看到父亲脸色回暖,小跑步过去把大哥的绳子松开,王学十搬个凳子让悬在空中的王学红的脚有个站的地方。王学十知趣地给父亲倒了杯温水,感谢他不折磨王学红。 人的心智打残了,很危险。多年后,王学十总认为,父亲的教育不对,大哥有机会变好,是方法不对,他的心智是肉体打击和心理打击致残的,从此大哥变得一点不自信。三年级毕业了,也没考取四年级,彻底回家了,大哥的梦想破灭了,父亲的期望也落空了。(大哥告诉我一句话:“父亲越生气,越痛苦,我越高兴,他打击我,其实是打他自己,破罐子破摔,我越失败,就是对父亲最大的报复。”听到这句话,我大吃一惊,也不敢将这句话告诉父亲,很难理解大哥这句话,长大才知道大哥当时就是一种逆反心理。对父亲和大哥,我认为他们俩人都有错,有责任,可能是父亲所处的环境让他变成那样教育人的。大哥许多事情都对着父亲干,很失败。)一个夏天,大哥在干活的时候,睡着了,父亲很生气,反背着他的手把他推到地旁边的山沟里,说了句:“反正你也不成器,一辈子完了,少你一个也无所谓,你去死吧,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这是你的命,所以不指望你了,只要你二兄弟王学十争气,我就安慰了,这应了一句话,这金瓜呀得多种几塘,总有一塘瓜能结出果来,你呀今后是个老孤寡,像你大爹,王治强啰!” 随着王学红的年龄增长,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理想,慢慢变得相互看不起。 飞燕村产的米很少,要逢年过节,有亲戚来才能吃上一口。在王学十小学和初中的全部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饥饿和寒冷,好像永远吃不饱,永远穿不暖。 母亲兰兰和姐姐王学凤是常年推石磨,玉米面几乎是她们磨的,王学十偶尔帮着母亲磨面,把他转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多次发誓:这辈子不能当农民,也不要推磨。这对他努力读书是种激励。 大哥因为不读书了,就被父亲折磨着,命令他:“从此后,和你姐每晚推石磨转,让你明白生活的苦,不读书,就得干活,你们要习以为常。” 王学红有时也很坏,和王学凤一起推石磨时,出工不出力,只是绕着石磨转悠,假装推磨,两个人打了不少架。最后变成各人推各人的,可是王学凤磨得细致,而王学红磨得很粗糙。 每次放学回家,只要是母亲兰兰推磨,王学十就会忍不住去帮,可是转上几转就眼花了,后来都强忍帮母亲减轻一路上的阻力。王学十想,推磨转来转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那时,王学十努力让家人喜欢他,老师向父母反映学习不错,父亲在家宣布一条规矩:学十的任务是读书,尽量不要让他干活,把作业做好。 这个圣旨让他免了许多劳役之苦,有时自己觉得,读书变成他的借口,是逃避劳动最好的借口。在家里,他像是一个特殊保护的对象,很多事情都让着他。就算他做错件事,都不会对他大声吼叫,也不抽打。那时候王学十完全明白,读好书是父亲心中最重要的事:经常读书,读好书,会读书,你就是家里的英雄。父亲常这样说话:“小人家靠养鸡猪,大人家靠读诗书。”说明当时父亲是把自家人当大人家来看待的。 记得有一次,王学十读四年级,王学红读三年级时,瞌睡很大,每早都是王学十起来做饭,早上吃一顿,下午放学回来吃一顿,下午真的特别饿。凡读书的日子,都是母亲把王学十叫起来,他把玉米饭热好,才将王学红叫起来,俩人就在一个锅里吃干饭,噎住喉咙,就一杯冷水下肚。 下午放学后回来,又得炒一些玉米饭吃,吃饭后得找猪草去。玉米饭是王学十炒的,哥哥说:“大人要多吃,小的要少吃,我个子高,比你吃得多,因此每次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定要划清界限。”王学红的体力比他强,他是打不过王学红的,王学红说什么,他就照办,每次炒好的玉米饭,王学红总是要把饭从锅的中间划一条线,各吃各的,不能越界,他说他代表中国,王学十代表越南,中越是兄弟,但亲兄弟明算账,越界不好。那日,王学红划了线,俩人吃着的时候,王学十想问题时,走神了,不小心将勺子伸进哥的那边去,哥十分生气,说王学十是故意的,王学红将手中的铁勺挖到王学十头上,鲜血从头发里流出来,头上还粘着玉米饭。王学十“哇哇”大哭起来,王学红也吓着了,吃惊地看着弟弟。弟弟痛苦的哭叫声音引来了正在烤烟的父亲,王治山看到他的为之骄傲的学十头上流血,看到头上还有饭粒,很快就判断出是哥哥干的。他慌忙用手帮王学十擦洗,用仙鹤草、茜草、海螵蛸、松香做的药粉帮着止血,用块破布将王学十的头裹起来。王治山找到平时抽打牲口的皮鞭,满屋子找王学红,找不到又去村子里找,大哥早躲起来了。生气的父亲骂着:“找到就让你死,让你脱层皮,让你点天灯,让你吃痨伤药。” 王学十听到父亲这种骂声,也知道父亲对大哥的严酷,知道哥一定很惨,他说:“爹,是我不小心踢了门坎,不是我哥打的。” 王治山问:“那头发上的饭是怎么回事”? 王学十说:“我踢了门坎,头撞上去的。” 王治山大声说道:“你哥王学红为什么要跑呀?这不是做贼心虚嘛?” “这么严重的流血事件万一被你误打怎么办啊?你平时又罩着我。” 王学十知道,大哥是躲在楼上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父亲是找不到的。王学十说那番话是让大哥听的,是给他机会,以后别打王学十就行。父亲以为是真的,就没打罚王学红。 王学红晚上从楼上下来,对我很感激,往后就没有因为饭的事偷袭我。饭是那时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怪大哥,怪的是口粮真的太少,不敢放开吃,怕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放在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今天,他绝不会因为吃玉米饭的事,会挨王学红的铁勺攻击,这都是饥饿惹的祸。 那时,王学十对吃都有了心理障碍,怕吃不饱,或是下顿没了于是变成经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常因为吃的事而烦恼。每次吃饭都变得狼吞虎咽,能吃多吃,特别是去亲戚家,他都感到自己的肚皮快炸了。 长年读书,吃饭毫无规律,带去学校的饭常是冷饭,王学十得了胃病。 读五年级的时候,是在纳浪小学,纳浪小学在三个村的交界处,学校旁边有一条干河,冬春季节河中没有水,到了夏秋,这条河翻滚着巨浪,吼叫着。 纳浪小学离飞燕村很远的,从学校到飞燕村要一个半小时的路,学校不办伙食,只有两口大锅在操场一侧的石棉瓦房子里,供第二天同学带来的饭菜在中午有个加热的地方。 学校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同学们都回家去,把肚子吃饱,又带着一盒饭当晚回到学校,夜里住学校。 宿舍没有像样的床,全是学校从山上采来的碗大一般的木料建成的木床,人睡在上面简直是睡在木棍上,凹凸不平的。王学十带去一片草席和一条灰毡,晚上是穿着衣服睡的。夏季虽不冷,但蚊子多,同学们都被蚊虫叮咬惯了,王学十睡眠很浅,他习惯了听别人说梦话、打呼噜、磨牙齿、放屁。 每天中午,同学们都会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在两口锅里炒饭,从同学们炒饭的品种,就基本看得出贫富的差距,当然还有穿着。王学十学习好,他从五年级才穿上裤子,原来的总是一件长衫似的衣物,从肩到脚,还是姨妈从省城带来的。五年级了,有了自尊,鞋子可以不穿,但遮屌的裤子要有一条,总不能像牲口一个在众目之下大摇大摆的。王学十又瘦又黑,个子因为营养不良,慢性胃病,长得不高。 说到炒饭,有一次王学十是排在前面,他把自家的饭菜打开后,因为里面有酸菜豆汤,大家有种嫌臭的不屑眼光,一部分人开始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说:“这是什么饭菜?”他们都离王学十远远的,又有人说:“这口锅炒不成了,简直是酸臭味,屎的味道。”他看到同学们都挤到另一口锅前。那刻他脑子突然想在地上找一个裂缝,钻下去,远远地躲着,就想马上消失在同学们的眼前。他在内心感叹:我不是王治山的儿子,王治山呀王治山,你让你的儿子生活得一点尊严和面子都没有,我要不是王治山的儿子就好了,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羞辱和嘲笑。王治山呀王治山,我恨你,我恨你把我生这个人世间,我幼小的心灵受不了这些挖苦的眼神与口气。整个中午,他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含着眼泪,将酸菜饭吃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饭菜不好闻,可是不吃又饿,丢掉又可惜。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心事重重,把头低得只能让自己看到脚尖,他变得更孤独和无助,他有些恐惧那些眼神,疑神疑鬼,经常担心有人在嘲笑他。 以后,只要到中午。同学们都会躲着他,像是王学十得了什么传染病,远远地躲着。王学十明显听见有人议论:“那个人就是在锅里热臭饭的家伙,他叫王学十,我疑惑他家吃的不是饭,说不定是猪食。”王学十听到,羞耻感占据着心灵。他跑到河边,把冷饭吃了,不久胃就痛起来,他站在河边,影子倒映在水中,他审视着他在水中的穷烂可怜样。由于这种自尊的需要,他从此以后不在食堂热饭,冷嘲热讽比饥饿还伤人,这是王学十第一次体会到精神的痛苦,他也不告诉父母,一个人忍着。 经常吃冷饭,王学十常说胃疼,父亲就用温中散寒和止痛的楠木香和隔山消给王学十吃,服后很奏效。后来王学十自己也学会这两味草药,他也知道那些山上会长这种药,周末他自己上山找这两种药,晒干后,打成粉,在书包里放上一包,一犯病就服一袋。他这样维护自己的脆弱得可怜的自尊心。药粉能止痛,他又感谢父亲教给他一招方药,这药方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起码让别人看不出他因病而痛苦的神色。 寒冬腊月,学校里很冷,家里穷得不像话,实在是很冷的,父母问:“要不带个被子去学校?”他心痛父母盖得不踏实,万一受冻生病了,家里人会没有饭吃的,拒绝了父母的好意,自己希望父母健康,王学十尽力减少父母的负担。 到了半夜,王学十冷得不行,三点多钟就冻醒了,睡不着,又熬了两个小时,天还没亮。王学十起床后,他走出学校,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在山地里伸展跳跃,希望自己身体暖和一些。临近天亮,一个老年妇女朝他走来,她发现了王学十,老奶奶站着不动,显然是她察觉到鬼头鬼脑的影子,她咳嗽,为自己壮胆,她鼓起勇气在远处喊:“你是人还是鬼?”王学十答道:“我是人,不是鬼,天冷睡不着,我来锻炼身体。” “你吓坏我了,我以为见到鬼了。” 我走近那老年妇女看,原来是纳浪村一个姓赵的老奶奶。 “对不起,吓着老奶奶了。” 老奶奶说:“没事,我以为我是最早的,原来还有比我还早的小年轻,你这样早起,会成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话,学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他把自己变换成“笨鸟先飞,比喻早起一点,多用点功,机会多些。” 第117章 伍角钱 王学十写作业的算术、小楷本用完了。他回来家里,说自己要买作业本,王治山听着,就去楼上找到伍角钱,只要是读书用的钱财,王治山从来不小气,很大方地交到王学十的手上,王学十也很感激父亲的慷慨,认真将伍角钱塞进口袋里,不放心还拍了一下口袋。 第二天,王学十在学校门口买作业本时,左掏右翻自己的口袋,就是找不到,心情一下紧张起来。他从昨天到今天去过的地方寻找,都找不到,他伤心地坐在河边的一棵树下痛哭起来:“王学十,你真笨,伍角钱呀,两分钱一个鸡蛋,可以买二十五个,可以买十本算数本的,你太没用了,连伍角钱都管理不好,真没有用,这是父母的血汗钱,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他呜呜的哭声伴河水流淌。好几天王学十都难过伤心。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没做,他只是在地上算出结果,并牢记在心里,他打算要是老师追查作业,他会如实告诉老师,但布置作业的答案会认真地告诉老师。 对于钱丢的事,王学十不好意思告诉父母,不想让他们难过。 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好几次王学十没有交,这个平时听话的孩子怎么突然不听话呢?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办公室,这天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在,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他问:“王学十,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了没有?为什么不交作业本?” 王学十说:“我做了,语文第120页的答案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等等·····数字第131页的汽车速度是每小时40公里。” 两人听了,判定王学十是真的知道布置作业的答案,不解地问:“王学十,你怎么不用作业本写呢?” 王学十说:“我父母给我伍角钱,被我丢了,找不到,我又不敢告诉家里人,放心,两位者师,我会努力学的。” “原来如此。”语文老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小楷,目光温暖地对他说:“给你的奖励,不是白白给你的。” 他在心中有些喜欢,奖励他很乐意,如果是施舍,他不要。老师早知道王学十的脆弱的自尊,所以才说奖励,他又问:“听说你从来不上灶热饭?” 王学十说:“是的,同学们看不起我,说我的饭菜味道不好,我躲他们,家里穷。” 老师说:“还听说你们村的黄老三经常逼你给他背书包,是吗?这是同学反映到我耳朵里的。” 王学十说:“是的,我习惯了,我不背他的书包,他会打我,我打不过他,这事老师就别管了。” 老师说:“我就得管,我让他心服口服,你先配合一下,刚开始你也不承认背书包的事,然后罚你站马步,最后他承认了,你也承认,以后他就不敢了。” 那天,黄老三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王学十和他站在一起,语文老师问:“王学十,黄老三是否逼你背书包?” 王学十说:“老师,没有。” 语文老师说:“行啊,许多同学反映上来的,你不说实话,你蹲马步十分钟,90度。” 王学十蹲起马步来。 老师问:“黄老三,你逼他背书包没?” 黄老三答:“没有。” “你蹲马步,一个小时,手拿着这个木凳,我让你背个挎包,让你尝尝味道。如果诚实的话,认了,我马上不罚你们。” 老师把很重的东西放在黄老三身上,双手还拿着凳子,不到一分钟,黄老三就抖脚抖手,说:“老师,是我逼的,我认错,以后要是再发生,一样罚。” 老师马上表扬:“黄老三,是个诚实的学生,今天不罚你,相信你以后会变好。”老师把目光移到王学十身上:“黄老三都承认了,你还要骗老师吗?” 王学十说:“老师,我要诚实,黄老三同学说的是真的。” “就是嘛,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老师表扬了他们,两人都没罚。说来奇怪,后来,黄老三真的没让王学十背书包,也不欺他。从那以后,他特别佩服语文老师的教育方法,非常高明。处罚是教育的手段和方法,但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孩子思想品德好,生活学习习惯好,以后才能健康成长。 小学毕业考试前,语文老师送了王学十一段话,至今还记得,在一生中,比送他的五本小楷本值千倍万倍,那句话是:钱离开人是废纸一张,人离开钱不能是废物一个。鹰不需要鼓掌,仍要飞翔。小草不需要心痛,也要成长,不要为了讨好别人而丢失了自己的本性,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尊严,一生中你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对你满意。 第118章 裤裆开花与熊猫脸 七月,纳浪小学的杨树叶子长得旺,学校四周的农作物也长成让人喜欢的模样,教室后面的河水日夜吼叫着,仿佛在说:“明天我要去大海”。这些天,学校没有往日朗朗的读书声。这个小学只有一个即将毕业的班,是一个五年级,五年级毕业就上初中,考不上初中就上六年级。校长提着“榔头”,敲打挂在走道里的一小块火车轨道,发出沉闷的钟声,同学们从宿舍和教室里走出来,在一块满地是泥巴的操场上,东张西望,校长不会讲普通话,他说着方言:“同学们听着了,紧急通知,早操后五年级照毕业照,升级考试地点是在鹿山公社中学,准考证上写好了教室、名字、编号、座位,你们自己去找,考取了就读初一。成绩还可以的读继续班,相当于六年级,我祝愿同学们金榜题名,步步高升。啊!要毕业了,还希望同学们不要打架,往后大家是同学、校友,早不见晚要见面的,要珍惜这种情分和同学情。” 校长还没有讲完,五年级的同学黄老三就和一个高个子打起架来,似乎把校长说的话当耳旁风。有打架的同学说:“这次毕业了,以后见不到了,不打你一架,老子做梦都会挂念你。”两个同学鼻口流血,还在地上相互攻击。 “牲口,纯属牲口,与人是有差距的。”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他提着“榔头”奔跑到两个打架的同学中间骂道:“这是学校,不是斗牛场,你们两个给我站着,罚站一小时,老子这个校长在你们眼里就是摆设,是多余的。”他每人一个耳光,然后提着他们的耳朵在地上转,两个人站在操场中间,校长突来这一手,两个人才停下来,那时老师打同学是正常的,父母早交代过老师,说娃娃不听话就打,老师与父母是相互信任的,父母不在身边,老师就扮演起了父母的角色。 “你两个把手伸出来,上身站直90度马步,你们有本事去打老山,在中越边境,在学校逞什么英雄好汉?你们是我们纳浪小学的悲哀。你们不好好学,未来就是渣渣。“渣”是什么?是多余的,是垃圾啊,你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吃着他们辛苦换来的口粮,你不知道羞耻吗?站直了,我看你们有多牛?” 王学十看见那个高个子同学鼻子出血,眼睛周围发青,眼神是直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双脚的趾头都露出来,鞋帮是用棕绳捆在脚上的,裤脚高吊着,半个小腿露在外面。他站马步时,小腿在裤裆里一摇一晃的。另一个人黄老三同学嘴角流着血,眼旁乌紫,裤裆缝被高个子同学撕破,里面露出了一块遮羞碎花布的裤衩。不知哪位同学说:“裤裆开花了。”同学们都笑出声来。 “同学们,裤裆开花是你战斗风采,是道风景线,这么多人看你们,好意思吗?今天要照毕业照了,作为校长,留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两个去洗下脸,把最好的回忆留在毕业相上,这次就饶了你们吧。”两个同学忿忿不平地散开了。 有人起哄:“裤裆开花”,那个黄老三路过女同学眼前时,脸有些红,两裆明显是夹着走的,像鸭子走路,双手有意识遮拦裆部。 临近毕业,上演这种真实的生活小品,同学们将它当成毕业典礼了,远远超过昨天沉闷毫无生气的毕业晚会。 王学十个子很小,被老师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仿佛在这场戏中,他显得不重要。照相的时候,校长说:“老师在中间坐着,女生要下蹲着,个子高的在最后一排,每个人都得参加,以后你们成人后,成家后,才有资格向你们的后代彰显你们是有文化的人。刚才打架的同学呢?快去找,这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 有人说他们躲在宿舍里。 校长亲自上阵去请:“你们两个同学,打架算得了什么,牙齿与舌头关系再好,也会咬到,你们借这个机会一笑泯了怨仇,往后还见面,今天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是个永远的回忆,是珍贵的回忆,是你们有文化的象征,也是你们向家长汇报的依据,向你们的后代展示你们是纳浪小学的文化人。” 黄老三说:“那我脸是乌紫的,会不会难看?” “你们放心,那都是黑白相,分不出来的,快快去照相,以后我还要到你们家里去走访的,还要去你们家做客,你们难道不欢迎我?不尊师,也许你们的儿子还要我来教呢,我不会说你们两人打架,快去照相。有的人打一架还能成为亲家呢。” 两个同学笑了,黄老三又像鸭子走路回到五年级同学中来。摄影师按下几个快门,都说不雅观,为什么呢?因为许多同学忍不住笑,他们不是笑自己,是笑生活里充满滑稽的场景。 多年后,他们每次拿起小学毕业照就幸福地笑,笑什么?两个打架的“熊猫脸”,笑黄老三的“裤裆开花”,相片上的模样不像校长说的分不出来,打架的“熊猫脸”照样清清晰晰再现出来。 小学考试,黄老三没考上初中,但他的绰号“裤裆开花”却十分响亮。随着时光流逝,同学们长大成人,大家见面,都不再叫学名了,都再叫同学时期的绰号。两个当年打架的同学都当爹了,见面时很热乎你叫我“熊猫脸”,我叫你“裤裆开花”,彼此之间友谊天长地久,你说人生奇怪吧! 毕业相照完了,同学们依依不舍自己曾经读书的小学,他们三三两两相约,在校园地走走看看,是来向学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做个告别。王学十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他把学校走个透彻,仿佛那里的一砖一瓦都在风里摇摆,做出那种“再见”的手势。他找到一块学校的自留地,那里有一块是他种的,里面种了几颗土豆,他把苗拔了,用竹棍把藏在泥土深处的土豆蛋刨出来。他有些兴奋,这可是他自己种的。从地里刨出了三十几个土豆,比鸡蛋还大,他脱下破旧的衣物铺在地上,赤着身子,将土豆放在衣物里包好。 他走向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周老师看到了,数学老师可能上课去了。周老师说:“王学十,你光身子干什么?” “周老师,这是我在自留地种的土豆,我毕业了,我把它刨了,这十五个给你,这十五个给数学老师。” “王学十,你可真有意思,快回家去准备后天鹿山公社中学的考试吧,这些土豆你带回去,毕竟是你种的,你得享受一下,我只要五个,尝个味道就可以了。”王学十带走五个土豆,其余的都留给老师。 王学十到河边,找来两根葛根藤。他把自己的一条灰毡和一片草席裹起来,像一根圆形的木头,用葛根藤捆起来,挂在肩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不知挂了多少年的“纳浪小学”的木牌子。他在心里说:“再见了,亲爱的纳浪小学,我会考取初中的,你见证了我读书的努力和认真,虽然我在这里受到过同学的羞辱,但不是你的错,至少我成长了一年,学校虽然烂糟糟的,是穷了些,但是,是我的母校,儿不嫌母丑,母穷。” 第119章 父亲住院 王学十背着自己的铺盖回到家中,家中只剩下姐姐、哥哥、学字、学会。他把自己刨的土豆拿出来抓在手中,说:“等会儿吃今年的新土豆。”可王学十看到一家人脸上一点都不高兴,王学十问:“你们是怎么了?有新土豆吃,还不高兴吗?爹爹妈妈呢?他们去哪了?” “学十,父亲从楼梯上摔下来,今天一早送到医院住院了。” “啊!”王学十拿在手中的土豆一个个掉在地上,滚来滚去,手停在空中,悲伤地哭起来,这是王学十最担心的。住院一定是大事,这突来的打击,对王学十来说,相当于天塌下来,父亲可是他亲爱的父亲,爹娘出了问题,当儿女的怎么能过得快乐。王学十问:“姐,爹要紧吗?” “他今早起来,不小心踏了一个土豆,从楼梯摔下来,人就爬不起来了,是用马车送去的,你看这就是爹踏到的那颗土豆。” 他抢过来把土豆从山坡下丢了,丢得很远很远。王学十“爹呀爹呀”地哭起来。这么一哭,引得姐弟们就哭成一团。后来姐告诉王学十: “爹说了,明天你就要考试了,叫你今晚就去鹿山公社医院找他。” “还能说话?” “能,他说估计是腰杆骨折,肋骨骨折,上肢骨关节脱位了。” “那,爹吃了那个“打不死”的小黑药了吗?” “吃了,吃了才勉强爬上马车的。” 王学十的心中,王治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一棵支撑一片天空的大树,有了这棵大树,孩子们才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学十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告别飞燕村,走进了鹿山公社医院的大门,他去问医生:“大夫,这里上午住着个病人,是跌伤的,他叫王治山,我是他二儿子。” “有的,有的,靠着厕所的那一间就是,厕所从这里进去,右边就是。” “他会不会死掉?” “傻孩子,别说不吉利的话,活得好好的,只是关节脱位,全身两处骨折,都复位了。” “谢谢您,大夫。” 王学十放心了,一路上忧心忡忡的心事,一下从身上跑了。他仿佛身上突然减轻了几十斤的包袱,顿时有了解脱感,他伸展一下腰肢,自言自语道:“如释重负”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王学十走进病房,看见王治山斜躺在木头床上,灰白的墙上有液体浸湿后风干的迹象。一个木头架上挂着个吊瓶,吊瓶下一根筷子粗淡黄色的胶皮管子一直连接到王治山的身体上。兰兰端坐在病床的旁边,王学十走得很轻很轻,王治山和兰兰都没听见。但王学十听道:“老头子,这会还痛吗?要不要紧,不行的话,再吃一袋''小黑药”,你要是残废了,我养着你。要是我死得早,孩子会养你。” “没事,只要内体不要出血,断了几根骨头,不碍事的,跌打接骨药,我的方子比卫生院的好,明天我就出院,今晚观察一下,明天王学十考完试,咱们就回家,他带你去挖药。” “爹,妈,我来看你们了。” 父亲说:“学十啊,进来,我不碍事,不要因为我这件事影响你考试,爹是学什么的?骨折损伤的草药医生。”父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脸上挤出一点平静来安慰王学十。细心的王学十能体会到父亲的伤痛,知道他舍不得钱来住院治病。 王学十问:“别说话了,养神,医生告诉我了,脱了位,还骨折了,听你往常说,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才会好,是吗?” “对普通人是这样,我草药医生要快些,明天回家,你和你妈去帮我挖骨碎补、续断、接骨、蚯蚓、虎杖、小松牛,你看爹很快就能下地走路,让你认识一下中国神奇的骨伤药的厉害,以后你长大了要当中医师,我把我一身武功传给你。对于骨折,我弄的小夹板固定术,比卫生院的石膏面精致,石膏面固定一个月,他换草药怎么办?石膏固定不用草药,但小夹板可伸缩,也可换药,透气,又能改善血气循环,石膏固定做不到这些。行了,你去走走,到花台那里看看书,今晚睡病房,明天要考好,不要紧张,给老子争口气,爹病都要好得快些。你要好好读书,走出农村,端上国家的饭碗,爹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爹都高兴得多活几年呐!你哥是判死刑了,就看你学十了,为什么叫“十”啊,我们是学字派,你是十月初十生的,那是双十,又叫十全十美,爹问过先生,也问过韩半仙叔叔,你十个手指上,有十个圆圈,叫十螺纹,古语说''十螺全不下田,盖章吃饭不花钱。''不下田的不是国家干部就是行走江湖的艺人,而艺人不可能盖章,那未来我儿应该是国家干部的命,爹一生是玩完了,八字少一撇,似人非人,似八非八。娃啊,我苦呐,是找过先生断过,说我十九岁自力更生,三十六岁脱去兰袍换黄袍,黄袍是皇帝穿的,我只要日子好过,别搞阶级斗争就满足了,现在包产到户了,爹的年龄是大了,早听人说,现在我们地主富农不叫''分子''了。叫社员,包产到户医好全村的“风湿麻木”的思想病,这几年政策很好,还要加大搞改革开放了。” “知道了,我去看书了。”王学十拿着语文、数学书去卫生院的花台边看。花台里各种花争芳斗艳,王学十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花,但他知道,是花就有一天要芬芳,给世界增添美丽的色彩,应该是这花体现的价值了。他想,读五年书,就得考取初中,才能证明自己,不然的话,别说什么花,可能连根野草都不如。 第二天,天是阴阴的,王学十喜欢考试时有个凉爽的环境,他怕天热影响发挥。上午是语文考试,下午是数学考试。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我的······”。他就写《我的父亲母亲》。他就把父母有一次打架和这次意外住院的故事的对话、细节、心理,全部轻松地写出来。 半个月后,王学十收到了公社的初中录取通知书,而且全村只有他一人考取。父亲十分高兴,一下从床上走下来,拿着通知书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仿佛不像有病的人。他说:“我小学毕业,队里就不给读书了,这下你高升了,替爹完成了读中学的梦想,你真行,全村就你考取,给爹长脸了,对了,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呀?对,我想起了是十五啊,好啊,晚上我让你妈去你奶奶坟上泼些水饭,再给她上柱香,告慰在天之灵。” 那晚,他用新鲜的蚯蚓碾碎,加了几口烧酒,脖子一仰就吃下去了。第二天以后,就没见过他吃什么药,他又一如既往地生活劳动。我后来问我自己,爹为什么这么精神,并肯定认为,人的心情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能压制世间百病。 第120章 初中开学 8月31日,王学十要上中学了,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没有同伴,也不用给黄老三背书包了。那时,人多,初中学校装不下太多的人,五年级就可以考初中,也有能考上六年级,什么也没考上就回家修地球。 王学十比一般同学都小两岁,加之饮食冷热不均,脾胃运化不好,明显个人比别人矮个头,在一个班集体中是最小的学生。 学校通知书上写明:王学十同学,你被鹿山公社中学初一甲班录取,请自带行李、伙食,每月壹佰捌斤干柴前来报到,找班主任张立正老师。 王治山在马车上挂了二十斤大米,十斤青菜、一张草席,放着一条破旧的被窝和垫棉,显得十分明显。 王学十说:“父亲,这样拉着到了学校,同学们和老师都会说你穷得连像样的被子都拿不出来,他们会猜想要么你没本事,要么太懒。我倒是不会说你没本事。只是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让别的同学说我的父亲是个怂人。我的意思是将草席和被子铺盖藏起来,没有人能看到父亲的寒酸。” 王治山说:“长大后,有自尊、虚荣、要面子了,爹不是寒酸,也不是小气,这些年都赔你三叔烧毁竹园的钱,再过三年就应该还完了。你看着,你爹的日子过得会飞起来,凭你爹的手艺和医学,加上那些土地,不要几年,我比解放前的地主富农日子好过。你爹这点精神,这点本事是有的。你只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跳出农门,爹就安慰了。再穷再苦,我就是将自己的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读书,不能像你哥那样,扶不起来的猪大肠。说起他,我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爹就指望你了。” 王学十家的马是一匹纯黑马,力气很大,每次能拉许多东西。父亲想把他抱上车,他说:“不用你抱,我自己上,我没有那么矫情。”“你一周才回来,爹痛爱你抱一下,你只管背着书包,爹今天有的是力气,如果初中毕业你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干部,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还会范进中举呢,高兴得发疯呢。” 父亲还是将王学十抱上马车上,姐、哥、两个弟弟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王学十考取中学,失落的是一周见不到他的人影。)母亲说:“学十,好好念书,别想家。”他们都用一种期待和不舍的目光望着王学十。母亲这么说着,王学会光着屁股,从母亲身后露出双手:“二哥,这是我给你留的核桃,这是在核桃树下捡的,你拿着,到学校吃,我还知道你藏核桃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等八月十五和过年一起吃。”学会知道王学十会藏核桃,他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和举动神态,让王学十情不自禁而满目泪光。王学十说:“我的眼睛不争气,这么一下,就流泪了。” 父亲说:“走走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男儿有泪不轻弹,随便流泪,有什么出息,成什么气候。” 王学十低头偷偷用衣袖将泪水抹去,在绿色的袖子上留下湿漉漉泪痕,天蓝色的裤子也有几滴眼泪,在解放鞋上也有泪迹。 这是王学十上初中的穿着,他身上穿着的都是哥穿过的。哥哥长大了,衣服小了,裤子小了,哥哥的衣服裤子就算是王学十的,这是家里公认的规矩。过去王学十穿的鞋子是有洞的,是大哥穿的,哥只要一年一度脚就长大了,脚的大拇趾就从前端钻出来,在王学十的记忆中,只要大哥的大拇趾从前面露出来,他又可得到了哥的鞋子。 今天不同,裤子的屁股处,是新补的一块蓝布,解放鞋是父亲为了奖励王学十考上初中才买的。 王学十爬上马车,父亲一手拉着缰绳,拢着马车,一手握着皮鞭,在空中抽了一个响。他不是打马,好像是在鞭策,他从来不打马,黑马吹出一个响鼻,车轮滚动,王学十与父亲踉跄一下,马脖子下一个生锈的铃铛叮叮哨当有节奏地响起来。 王学十上学去了,刚走出农村的那刻,蓦然回首,读到他们的不舍,季节已进入秋季。他的收获是考取了初中,飞燕村的核桃树和柿子树也有了收获,枝头挂满了核桃和柿子,微风中枯黄的树叶围绕着枝头不忍离去,成熟的核桃不小心、调皮地掉落枝头,急忙从壳里蹦出来,愣头愣脑望着枝头无限依恋。 “你停下车,我拾一下这个落地的核桃。” “你好好坐着我捡给你。” 父亲拾起来,递给他,他看着细嫩肉色的核桃,无限感慨在心中,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父亲又说:“什么叫瓜落蒂熟?小鸟长满翼毛就该飞出窝,自己出去寻找食物,瓜熟了,也要离开藤的,你长大了也要离开家,离开父母。” 王学十久久不语,听着父亲的话,抚摸着核桃,突然恐惧自己成长得太快,会不会越长大越不快乐?多了一份心思就少了一分快乐,这人要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王学十:“爹,你怎么不坐马车?” 父亲:“不坐了,让黑马省点力气,待会好拉柴。” 王学十又突然问到道:“爹,这马重要还是你重要?” “呀,这孩子,肯定是你重要。”就在此时马车爬一个小山坡,爹一只手在帮着黑马使力。王学十才知道此刻马比父亲重要,这匹黑马帮着他承载着许多肉体的负担。 他也知道他最重要,他能减少父亲的精神负担,但这才是开始,假如初中毕业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工作人员,父亲的“病”才会治愈。父亲将马车停在一个山口,砍倒一棵棵栎树,斧头砍向栎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声,父亲每砍一斧就会合着节奏:“嗨呀!嗨呀!”有点像江边纤夫拉船的号子。 父亲脸上渗出大粒汗珠,从箐沟边将碗粗的栎树扛到马车上,王学十不忍心看父亲这么辛劳,就试图帮忙抬些细小的,他在山坡的沟边摇摇晃晃的,急得父亲大声命令道:“放下,放下,坡陡沟深很危险,这不是你干的,你也不适合干这个,读书是你的长项,你背负着我们家族的梦想。读书有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书读成器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为了不惹父亲不高兴,他不得不放下肩上的栎树,回到黑马边。王学十对着黑马,用手摸它的脸,说: “老黑呀!如果我王学十不把书读好也对不起你呀,你还要为王家拉车做贡献,很辛苦。为了把书读好,我负担不轻啊,你拉车我读书一起努力。”老黑马呜呜地叫出声来算是对王学十所说的一种肯定。 大黑箐是个巨大深沟,丫口子是座大山的凹口,是飞燕村到鹿山公社必经之路。在这山沟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塘,在上坡的路上,虽然没有积水,但满地都是馒头大的石头,人和牲口路过都显得脚下不踏实,不小心会摔倒。 老黑很争气,迈着坚实的步子,低着头,鼻孔里像烧开水的壶,喷着雾一般的热气,爬过了丫口子。丫口子是座很大的山,只要到这里都会感觉到这里的风劲,这里的风较大,好像不欢迎人似的,一个劲推着人,前进有些困难。如果人与牲口爬上山坡出了汗,一旦被无孔不入的风邪入侵,会伤风感冒,于是这里还有个别名叫“伤风口”,同时也是土匪出没抢人的地方。 站在“伤风口”,山的两面许多村落都跃入眼帘,秋高气爽,天是蓝的,偶尔几堆雪白的云在天上懒洋洋的,让你感觉不到它的走动。云想让这蓝色的天空多一点雪白,多一点浅色,多一点单纯,多一点浪漫与希望,此刻的蓝天与白云就只想留给人一个亮堂的心情与轻松,大概是为这个王学十上学,布置的一种场景,王学十很高兴。很远很远的山连着山,如墨如画,他和父亲似乎是光顾这个画面的游客一样,这里的山山水水变得亲切。 今天的鹿山中学很热闹,有许多辆马车停在操场上,大人们交柴、交菜、交粮。王学十看见一个上下牙都镶着金色牙套的、圆脸的、长着稀疏黄胡子的伙食管理员,向王学十和父亲走过来,他说:“谁家的“才”(柴)?赶快拿下来,太粗,太大,“大老粗''放在锅洞里面怎么煮饭?破开,破开,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好好地读书、吃饭,我们的“大老粗''就辛苦一下了。”然后一连放了两臭屁,很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不爽的味道。 “爹,“大老粗”是什么意思,那老师说你是“大老粗''。”王学十问。 “他才是“大老粗”,你信不?从他说话的语言和长相中,看得出对方的文化不高,不是老师,可能是学校的帮手,可能是一年级毕业,“柴”都念为''才'',等会儿柴都写成“才”了,他屁特别多,脾胃有病,胃强脾强,能吃但拉稀,还经常睡觉不踏实,腹胀难受,他才是“大老粗''。” “是的,这位大哥有点神,你怎么看出我的情况,我胃肠真的有病。”刚才那位伙食管理员转头来说。王学十看到,吓了一跳,生怕他生气。 王治山说:“老师,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不是老师,是学校请来的伙食管理员,我的屁特别多,肚子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我是草药医生,是看病的,你皮肤苍黄,消化不良,眼红胡须黄是肝火重,平常脾气大,脾气不好,爱发火,肝气犯脾胃,你屁就多。” “对对,帮我开点草药或处方,我文化也不高,就小学一年级。这样吧,你的''才''(柴)不用破开,我找几个岁数大的“大学生''来弄。医生,你家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王医生,你将米和菜弄到这边来,我称一下入库,''才''(柴)估三百斤不用称,菜票是五分钱一个。” 伙食管理员很快就这些入学的事办了,王学十拿住他开的单据,上面的“柴”真的写成“才”。 此时王学十偷笑一下,抬头望见,父亲正给伙食管理员号脉,王学十在不远处看到伙食管理员伸出的舌头,中间是裂纹苔,还布满一层厚厚的舌苔。王学十暗暗佩服父亲的“望而之,谓之神”的功夫,那时渐渐感到中医神奇与不可思议,对中医充满神奇的向往和深厚的兴趣。 王学十拿着父亲给他的五分钱一张的厚厚的菜票。 第121章 甲班 初一甲班的班主任老师叫张立正,个子高高的,又清瘦,两个额骨凸出,一米七的样子,嘴里叼着烟,头发呈三七开样子,脸是上宽下窄的瓜子脸,双眼皮的眼睛,似乎永远挂着一种虚伪的笑容。一条牛仔裤的裆部很紧。 张立正四十多岁,是鹿山村的人,在村里因为成分好,根正苗红,但不爱劳动,好玩嘴巴子吃饭,能说会道,与生产队的人相处不好,才被推荐去外地上学的。队里不喜欢他只要他,离开村子就好。就这样,在“工农兵大学”时期,他阴差阳错成了一名教师。读书回生产队的假期,把一个农村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当时他不同意结婚,结果姑娘和家长死缠乱打,勉强结了婚,平息一段绯闻。平时他与同学或老师说起他的爱人,就一句话总结了他的农村婆娘,也从来不叫他爱人的名字,当着她也叫“农村婆娘”,后来“农村婆娘”完全代替她的真名,但她也无所谓,本来她自己就是农村婆娘,她男人张立正似乎也没说错。 学校没有水泥砖房,全部是老旧的瓦房,房屋和教室应该是很早就建盖的,最要命的是王学十和田富没有宿舍住了,说床的数量不够,要等几天。张立正将王学十和田富安排睡在教室的桌子上,晚上两个人拼两张桌子当床使用,早上要将铺盖放到教室的旮旯里。这样王学十和田富成了难兄难弟,直到一个月后才找到五年级的宿舍去住。韩亮是王学十的同桌,人长得又黑又胖,他父亲是公社粮管所的,他不住校,早晚都骑自行车来来往往,刚开始欺负王学十这个偏远山区来的学生,一个桌子三分之二被他占领,王学十超过他画的三八线,就会用肘捣王学十一下,要么用脚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他肥胖,体积大,就让他多占点地盘。 王学十从小内向,是很少说话的人,他的体力不是韩亮的对手,所以最好是躲他。刚开始一个月,王学十特别抑郁,他想:也许自己是命不好,小学受黄老三欺负,还要帮他背书包。到了初中,又遇到一个黑色魔鬼来克我。他的牙齿很不整齐,嘴皮又厚,鼻梁下塌,眼里露出一种凶光,一眼望去不像好人。同学们都私下议论他鬼头鬼脑的。后来,王学十发现他学习很差,作业做得艰难,王学十就帮他,他做不完作业就回不了家,王学十故意将自己的作业给他抄。王学十想,这三年如果改变不了与他同桌的现实,那只有如同两个国家的领土,相互妥协与谈判,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后来因为学习上王学十帮他,慢慢与他友好起来,桌面也让出来本该属于王学十的领土,正因为他长得黑长得丑,和平相处后没让王学十乱了心思,才好专心学习。王学十想:要是把我分与一个女同学丁所花做同桌,那女同学又漂亮,那我与她坐在一条凳子上,心不会那么平静,感谢张立正老师,找了一个丑陋的。家伙陪我,让我至少近距离做到六根清静。 张立正老师除了是甲班的班主任,又当政治老师,经常讲“文革”中他背毛主席语录如何优秀。张中是张立正的亲戚,初一被任命为甲班班长,但学习并不好。 张立正老师穿着特别讲究,除了西装就是一套牛仔。永远三七开发型,当头发滑落下来时,他会习惯性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轻轻一捋。口袋里有一特别的烟盒,是金属做的,壳子上有个小镜子,里面可以装二十根香烟,每次抽烟都要照照自己的形象。他用的打火机是汽油打火机,是用来点烟的,他不像别人还在使用火柴。火机精致漂亮“砰”的一下打开,火焰串出来了,再“砰”的一下盖下,火熄了。在学校的老师中,他看上去最富最时髦。他烟瘾很大,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焦黑。经过王学十桌子旁时,他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张老师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前面说了他喜欢穿牛仔,牛仔裤腰紧,裆也紧,他的裤裆明显像搭起巨大帐篷,讲课和查自习时他因为个子高,裆部那个巨大的帐篷会骑在或有时卡在桌子的边缘,甲班的男女同学都偷偷斜着眼睛瞅一眼,同学们私下议论他。姜四花和丁所花两人在没其他人时,议论张立正老师的“伟大”之处。王学十和田富、韩亮上厕所时,韩亮说: “张老师那一砣“很牛”,你们看到的,是条汉子。” 田富说:“别乱说,万一他也来上厕所,你可惨了。张老师来了。”韩亮听到这话,吓得尿没结束,就扯起裤子,余尿沥湿了裤子,他慌忙四处查看,在确定没有张老师影子的情况下,他又重新脱下裤子,完成未完成的任务。他责骂田富撒谎。 王学十只敢笑笑,不敢说话,韩亮和田富知道王学十嘴紧,不会出卖他们,三个人开学以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多。 田富和韩亮大王学十两岁,个头也高,韩亮问:“田富、王学十,我们班哪个女生的最漂亮?” 田富说:“丁所花与姜四花,两花最漂亮。” 韩亮点点头如鸡啄米似的:“何以见得?愿听高见。” 田富:“丁所花,乌发、大眼、鼻挺、鹅蛋脸、皮肤红润细腻、身材苗条,美中其不足的是胸部没有姜四花大,顶多是波波第二。要是当我的媳妇,可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学十看到田富说话时,明显眼睛如同一个60瓦的灯,突然亮到100瓦。韩亮则眯着眼,吞着将要滑出口角的憨口水。 “有道理,那姜四花呢?” 田富:“姜嘛有味道,能炒菜,下饭开胃,乌发、媚眼迷死人、圆脸,粉嫩如桃花、胸部高傲挺拔,走起路来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叫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不肥不瘦,身材丰满而屁股大,不足之处是没有丁所花窈窕,但不知红颜会不会薄命。当老婆能生不少娃娃。” 王学十问:“田富,你的作文水平一直很好,小学升初中作文满分吧?” 田富说:“是啊,小学时老师经常念我的作文。” “妙、妙,田富同学以后一定是恋爱高手。”陶醉的韩亮感叹地说。他像吃东西地咂咂嘴巴,肥得有两个下巴,一晃一晃的。他接着说:“据我观察,我们班女同学没有谁会有钱买奶罩,我看姜四花一定没有戴奶罩,你看她走路和奔跑的样子,那胸前如同两只大白兔在蹦来跳去,我都有时候忍不住要上去逮住它。” 王学十很奇怪他俩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似乎明白王学十的眼神,两人故意挖苦一下:“王学十,小孩不明白大人的心思。” “田富、韩亮,你们太复杂了,英语老师最美。”王学十从嘴里挤一句很难得的话。 “我们说的是我们班,怎敢议论老师。”韩亮说,此刻,他们不知道的英语老师走到墙角拐角处,听见有人议论她,她站住了。 王学十说:“反正英语老师最美,动若青柳,站似九夏芙蓉,婷婷玉立,眼睛有神会说话,生机勃勃,语言甘美,面目娇美,凹凸有致的身材配高跟鞋,天蓝色的连衣裙,裹着她娇小灵动的洁白的肌肤,像蓝天上自由、轻松,飘来飘去的一朵白云。” 韩亮说:“这是大人的美,你这是小孩动起成人的心思,这是有人说的成熟美。” 王学十坚持地说:“白老师真的美,内外都美,她会白送学生英文作业本,心灵美。她像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未来是个好妈妈,是个好老婆。” 白老师听到这个平时不说话的王学十评价自己,突然间有种高兴和羞涩,她觉得偷听别人的话不道德,她故作镇静,轻咳了一声嗽,大方地走过去,对三位同学笑笑,然后走开了。可王学十则一脸通红,担心着刚才自己的话,会不会被白老师听到。 王学十问:“白老师听到会不会恨我?” 田富说:“这是在赞美她,晚上睡觉都可能在梦里哈哈哈笑出声。” 白老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天很高兴,她不停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形容我是三春杨柳,九夏芙蓉,蓝天上的白云。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难道这屁孩子早熟了?”她带着疑问。 其实在英语老师第一次自我介绍时,王学十就在心中问自己:“大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英语老师就是颜如玉。王学十现在还回味白老师第一次上课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白如雪,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希望大家喜欢我,我爱你们。“hello,students,i am your english teacher, my name isbairuxue, i love you!” 大家的掌声响得最长最久,这是王学十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英语。要是白老师眼睛蓝一点,鼻子高一点,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外国人。 王学十也这样在心中回放白老师的自我介绍,不时笑出声来。 田富问:“你笑什么?王学十?” “笑可笑之人。” “笑哪位?” 王学十说:“我不能告诉你,但天知道。” “装深沉,装呀!” 晚饭过后,正在楼下行走的王学十,被白老师点了名:“王学十,你来我办公室,有点事。”王学十听后,在肚子里心蹦跶蹦跶地跳,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担心今天说的话她听见了,肯定是被臭骂一顿。可转眼之间,又觉得不像,因为她喊的声音温暖而甜蜜。 “去,去,应该是好事,白老师吃不了你。”田富与韩亮打赌说。虽然这么说,可王学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带着挨批斗的思想准备,胆颤心惊地敲了三下白老师的办公室的门,脸上热一阵冷一阵的。等白老师打开门时,他看到白老师满面春风,笑容可爱地叫王学十:“坐吧,别紧张,白老师今天不是批评你,是请你帮忙的。” 王学十说:“好、好、好,我喜欢帮忙,助人为乐。” “老师很喜欢你,“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我很喜欢这句话,这句话是你自己发明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白老师,我爹养蜂时,有个收音机里面有小说讲播,我听到的,没人教。” “那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你如一朵花,很美但不过于浓艳而招蜂引蝶,你静静地开花但不会把自己放在风中摇荡摇摆而抖落致残。总之,老师,你真的很美。在这个公社(乡)你很独特。”那时,公社改成乡,但学校的牌子还是公社中学。 “很有意思,我很欣赏,来,我奖励你一包水果糖和三本作业本,希望你读书走出大山。” “我也是这么想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爹说了,只要把书读好了,以后会找到如花似玉的老婆,能住上金碧辉煌的房子,但这些都不是我真实的理想。” “哈哈哈,你是个有意思的学生,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最大的理想是每顿能吃饱,而且要像你一样顿顿吃上香喷喷的米饭,然后加几片腊肉。” “你吃不饱吗?” “吃不饱,家里的米饭很少,家里的米是招待客人或过年才吃,我吃的米饭是我爹在街上买来的,我都省着吃,只敢吃四两,不敢吃五两,菜票偶尔吃。我小时候和现在都有这种体会,寒冷和饥饿是我的敌人,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好穿好穿暖,以后不当农民,农民很苦。” “现在农村包产到户,又种烤烟,现在应该不愁吃穿呀!” “我家不是我爹“日脓包'',没本事,而是我三叔过去烧了生产队的竹园,好几年了,听我爹说的,只要风调雨顺,1989年就能还完了,我听我爹说,他过去是地主富农,今后他还要比地主富农还富。” “学十,现在不讲什么家庭成分了,到处都流行“猫论”,不管黑猫白猫,拿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我在省城读书,省城很发达,像我这样穿着的很普通,女的穿裙子,男的还穿喇叭裤,蹦迪斯科,跳交际舞。你好好学习吧,将来去省城开开眼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时候也无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分到这里教书,是无奈,我的梦想是去精彩的省城,我男朋友在省城,以后想调去省城。” “白老师有男人了?” “傻孩子,那不叫有男人,有男人说明是结婚的女人了,有男朋友,说明我们只是谈恋爱,还没成家。” “对不起,白老师,我用词不当,乡下农村里没听过“男朋友''这个词,你能不能教完我们初中毕业再走?我让你看到我飞出大山,飞到天涯海角,省城去。” “如果你飞到省城,吃好吃饱,穿好穿暖,都是一些简单的、容易的事,还有很多精彩、美丽、变幻无穷的东西围绕在你的身边的。” “真的吗?” “白老师不会说假话。” 王学十自从跟白老师聊天后,更加努力的学习,英语永远第一,语文、数学的成绩都是班级数一的好。 初二时,老师和同学开始注意到这个班的矮个子男孩王学十,他成了这个班上所有同学仰慕的明星。 第122章 孤独的求学路 王学十孤独起来了,许多时间都是独来独往,是贫困寒酸的自尊心的自我保护,他终于被安排到甲班的住宿区。但从王学十的穿着和行李铺盖,还有每次回家带来的饭菜看,这是个穷学生。因为这些,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起他,有句话说“恨人富贵,笑人贫穷'',王学十能从同学的目光中、议论中感到尴尬,忍耐与逃避是自尊心的保护,这使他容易在男同学女同学面前不自信,他唯一自信的是他自己的学习成绩,这是他自尊心最关键的防线。如果他自己的学习也不行,就无地自容了,但强烈的自尊心,促使他必须在学习方面给自己捞回一点脸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学十被贫穷逼向孤独。很多时候心中的苦闷,被他在沉浸读书中打发走了,其他可以不快乐,也快乐不起来,但读起书来,就找到一种快乐。 周末放学了,自己一个人走,没有人陪伴。一个孤独的身影,一双孤独的脚印,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 回家的路有时是风雨,有时是晚霞,从来没有阻挡过他的脚步,不管春夏秋冬。兔子、松鼠、蛇、麂子、狐狸、穿山甲、狼,它们和王学十都是这条路的陌生客人,一不小心,大家都会相互被吓着。 它们和他相逢都是一种突然,彼此都逃之夭夭,有时候一个人走在两旁都是密林覆盖的山路,突然一个异响都会惊着他,吓到他,一个人走路觉漫长,几个人走路感到轻松而路短。一个人还会胡思乱想,有时候不小心走到深沟里滑倒、有时踏在圆圆的石头上摔倒、有时候,风雨交加,他要带着蔑帽风雨兼程,不小心蔑帽会被风折落,身上湿漉漉的。凄风冷雨,那刻多羡慕韩亮有个温暖的而且很近的家,于是偶尔抱怨自己怎么会生在这样的穷家庭,穷山沟。可生活、学习还得继续,路还得要走,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他鼓励自己,他遇到的所有苦难,是他今后不平凡的经历,是天将降大任于他。那时候的眼泪,不值钱,难过之时,流淌起眼泪时,自己哭一阵,心里要好受些。 回家只背个书包,回校则不一样,不是每次上学都要父亲送的,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走。除了书包,每次上学都得用口袋背点大米、土豆、大豆或者酸菜。身上很沉,肩膀很痛,这种肉体折磨很痛,很多时刻真的要放弃,可梦想的翅膀又在心里开花,欲望像一条皮带抽打着他的心灵,使他疲惫的身体又像打了一支兴奋剂,不让停留。其实每次回校的痛不是这些,真正的苦是心,每次他上自家楼时,打开那个米柜,用碗盛米时,轻轻就触到柜底,他的泪就哗啦啦直淌。父亲母亲舍不得吃,留下这些米,除了供他读书外,就是来客人吃的,或是过年过节的吃的,这么被他吃光了,那家人怎么办?他就不敢再盛米了,只敢盛一点点,他又给自己下了决心;我又不干重活,少吃点,回校只能吃三两,每天可以省二两,菜就不吃了,省点钱。他盛了一饭盒包谷(玉米)饭,里面放一点酸菜,这样明天到学校可以中午充饥,可以省下个米饭票。 长时间以来,这一切他并没有告诉父亲母亲,只是感觉自己很累,身体没劲,个子似乎停留在原处没有长高,人也变得瘦弱起来了,脸上没有喜色,这都是舍不得吃的后果。父母没有发现。 王学十最怕上的课是体育课、劳动课,因为他没吃饭或吃得少,体育运动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在劳动课和体育课上,他因为头昏,摔倒过好几次。后来老师上体育和劳动都很少让他剧烈烈运动。班上还有一个人不喜欢运动,他就是胖子韩亮。运动水平最好的还是田富,运动是他的长项。那时的学校很少见过篮球,体育课除了跑步就是全班山上打柴,回来交给学校,一举两得,学校有柴烧了,体育课也上了,也起到锻炼的效果。 记得一个晴朗的下午,体育老师都让他们班去“伤风口”打柴,王学十在山上就表现出体力不支,他回来的路上,就昏过去了,后来是体育老师和几个体力好的同学背回去。 路上,体育老师问:“有哪位同学知道王学十最近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饿坏的,他经常从家里带玉米饭来吃,饭是冷的,没有地方热。” “他每次才吃三两饭,同学要吃五两,也没见他吃过什么菜票,每次开饭,我看到他去的最晚。” “那他是不是吃不下去?”老师问。田富说:“吃得厉害,有一次他打了饭,没有菜票,是我给他一个菜票,记得是一勺酸汤,从食堂到宿舍的路,我就看到他的饭菜就没了踪影,他应该是舍不得吃,家里穷。我听他说,他家种米的田很少,来客人和过节时才吃得上米。” “这么说他是饿昏的,没病。” “病也有,是胃病,饿的。”田富说。 丁所花:“王学十读书很用功,是班里读书最好的学生。” 这个周,王学十收到两封信,一件封是丁所花写的,她在信中夹着饭票,她写道;十字,饭要吃饱,别饿坏身体,送你十个饭票,爱你的丁香花。 另一位是姜四花的:十,我是四,以后我们能成为十四或四十吗?如果你吃饱饭,我们可以从十四变成四十,这是四十个饭票,送给你的,爱你的“四”。 收到这些信,高兴的是王学十感到有人爱自己,感受到有人重视自己。但令他更为痛苦的是,他不要施舍,他拒绝同情、可怜,他认为这是严重践踏他的自尊心。他给她们分别写了信,把饭票一同放进去,他写给姜四花的信说:“姜四花同学,我感谢你的好意,我的自尊心告诉我,我不要施舍,我们不会十四也不会四十,我没精力和体力。当前,对我最大的威胁是饥饿和寒冷,鹿山乡中学风大风冷。姜四花同学,我是班上岁数最小的同学,我还小也长得不帅,不懂情呀、爱呀。如果有学习上不懂的地方,我很乐意帮你解答,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王学十。” 王学十又给丁所花回话,毫无疑问,饭票夹寄回去:“丁所花同学,我还小,长得不帅,不懂得爱情,我要努力吃饱穿暖,你的饭票耐不住我吃,你也不容易。我脑子里全是学习,吃饭,穿衣,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吃穿。丁所花同学,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我可能因为经常吃不饱发育不良,对你没有冲动与心跳的感觉。学习上,要我帮忙的尽管来问我,我虽然穷,但我十分乐意帮忙,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一。王学十。” 第123章 寻找王学十 星期天晚上收假了,王学十没有上晚自习,也没在宿舍,一周过去了,也没有王学十的身影。 全班最焦急的是三个女的,一个是白如雪老师,另一个是丁所花,还有一个是刚被任命为班长的姜四花同学。 又是一个周末的星期五,白老师去班主任老师张立正那里问:“张老师,王学十这学生一周没来上学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一下?” “哎呀,我的白老师,实在没时间,我那农村婆娘,逼得紧,星期六、星期天要回家烤烟!不然会烂在地里的,请你理解。作为班主任,先应去处理、去找、去关心,可是分不开身,命不好,找了个农村婆娘,要是双职工双工资就好了,都是我当年太年轻,冲动,心痒痒把持不住,酿成了一罐“酸醋”。” 张老师笑眯眯,眼睛直勾勾望着白老师,“咯咯咯”笑容中语气有些不礼貌,白老师有点生气:“张老师,我对你家庭不感兴趣,对你的陈年老醋,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你这个班主任不负责任,我带同学去找王学十。” “多谢白老师代劳,慢走不送,我实在没办法,我惹不起我那农村婆娘。” 白老师摔门走了。 白老师带着丁所花、姜四花去男生宿舍找到田富,田富知道王学十家,曾经有一次跟着王学十去过。 “田富同学,王学十可能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你今天领着我和班长姜四花和丁所花同学去他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关心同学,他要是不读书是甲班的损失,你们有这样学习优秀成绩的同学要高兴。他最希望考取国家重点中专,如果他在城里找到工作,你们就有同学关系,经常走走,相互帮忙,你们要相信白老师的感觉。初三毕业,你们验证我的预言,他是个孤独的雄鹰,虽然现在瘦小,没有人鼓掌,他一样会飞翔,而且飞得高。他沉默寡言的外表,怀揣着一串美丽的梦想,而且烧燃很激烈。他因为贫穷困扰他的自尊,变得胆小,敏感多疑,但是他有一种明亮的眼神,这眼神让他看东西真切,领悟能力强,是他十多年内心厉练的结果。” “白老师,我知道了,明天带你们去。” “好的,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一班学生,教完你们,你们毕业了,我也要调走了,去省城,我多么希望有我的学生,有更多的学生考取中专、高中,我作为老师也要证明自己,这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我要教出点样子来。同学们你们要记住,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同学。” “学习好的。”姜四花、丁所花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是学习好的,有梦想的。” “对了,同学们,同学们考不上中专,证明我们的老师教学水平太差,我不能嘴上说自己很不得了,我要让考上中专的学生来证明,考起更多高中生来证明,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田富同学说:“我学习不好,你不喜欢我?” 姜四花、丁所花笑着说:“我学习也不理想。” 丁所花说:“我学习也不好,我的记忆被狗吃了,今天记住的,明天又忘记了。” 田富说:“我也和丁所花说的一样。” 姜四花说:“白老师不喜欢我们三个了。” 白老师脸上有些生气了:“我都喜欢你们,我爱我们班全体同学,可是我恨铁不成钢,我生你们的学习上不去的气,我急啊。老师给你们讲的是一样的课、一样的方法,可大家还是有差异。” 姜四花说:“我爹妈怎么不把我生得记忆力好一些,有时候我还暗自生我爹妈的气。我觉得王学十记忆力特别好。” 丁所花和田富点头认可姜四花的说法,可白老师摇摇手,说:“打住,我不同意你们三个人的观点,怨爹妈,这是找借口,你们不会是今后考不上中专、师范、高中,就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没有给自己个好记忆力。你们听着,这大错特错,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学习靠的是勤奋刻苦与专注,我白老师考起大学也是努力的结果,有句话说百分之一靠天份,百分之九十九靠汗水。” 姜四花说:“白老师你说得对,我相信。但有时候我也怀疑,如果百分之一的天份都没有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刻苦努力都是白费,如果一个彻底的傻瓜、憨包,老师你教得出来吗?” 白老师提高嗓门的叫着:“你傻不傻?姜四花。” “有点傻。” “你错了,你不傻,你们都不傻,能考上初中的就不傻,你们是学习不专心,不用功。” 三个同学都说老师说得对,可姜四花心中还是纠结,她又谈起王学十,也顾不得“伤风口”的陡坡和一路的坑坑洼洼:“这王学十的家太远了,这路也不平,真难走,这么上学也真是辛苦,老师,我听说王学十在这几个村子里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学生,上学和回家都是一个人。” 田富说:“上次我跟他回一次家,的确,他真是一个人走。” 姜四花说:“还听说没上过六年级,直接考的初中。” 白老师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翻过王学十的学生档案。” 姜四花说:“我们三个人都读过六年级,这也说明我们不如他。” 白老师说:“不能自卑要自信,老师我也读过六年级,关键靠后面的努力。” 田富说:“喔哟,真的吗?那我们也有希望和未来。” 白老师说:“当然,同学们,我还是那句话,靠自己的努力,老师教学,指点,监管你们,大家都知道一句话,说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们三人考试成绩不好,作为白老师的我,会伤心的。” 这是个冬季,通往飞燕村的这条路,显得寒气,漫长,几乎没有一处是平的,凸凸凹凹的,路上的小石头在脚下滚动,他们走起路来十分小心。经过夏天雨水的冲刷,无数小石头滚落一地,有些路面已面目全非,这路都看着寒酸清瘦,像一个破衣烂衫,又营养不良的人的肋背。路的两边是凋落的枯黄落叶,上面有冬瓜树叶,冬瓜树叶上有松毛、麻栎叶重重叠叠、部分落在路上的干瘪焦黄的树叶,在三个人的脚下“沙沙”作响,仿佛是冬天的进行曲。也只有冬天,路上的行人才奏得出这样的音乐。 第124章 王学十为什么没上学 快走到一个叫“六车库”的水库的山上,路变得更窄,有成年人身体一样粗的树,叶子落了,瘦了,树干树枝在寒风中得瑟着,透过树枝与树枝之间,有细碎的阳光,隐约能看到水库的绿绿的水,野鸭头在上面排成一排排省略号,有时又没入水中,造出一个个句号,有时又传来一阵阵“嘎嘎”的叫声,彻底浮出水面,展翅抖落一身的水花,拍打水面,一下子跃向天空,水中倒映着野鸭飞在空中的姿态。 “六车库”这条路是最直的路,只可以人通往,车马是行不通的,密密麻麻的枯草歪头遮住大地,大地如同铺上了一层灰色的草席,给那些准备过冬的鸟和兔子提供了方便。鸟会理个窝,兔子也会,草厚的地方打个洞,建起自己的房子,出来啃食冬季嫩草的兔子,被四个不速之客惊吓到了,“唰啦”一声,蹦跳着从他们身前拼命逃跑。三个女人惊慌失措,叫出“妈呀,妈呀”的叫声,仿佛怕心跳了出来,脸上泛出一种清白。最占便宜的是田富,他平时不好意思偷看同学,此刻三个女人都弯腰轻拍着胸脯,条件反射地提示田富的目光。此刻因为三个人弯腰,把田富镇住了,他惊讶不已。他笑了,并且目光停留的时间足够长,他怕三个女人怀疑他的目光有流氓的歹意,一时往路的前方跑了几步。 田富说:“没事的,你们放心,有我田富同学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上前,我断后,奈他豺狼又虎豹,有我武松在此。” 丁所花突然回首,发现田富的目光如同跟屁狗一样,尾随集中在她身上,并且目光故意打了一个挑逗的秋波,她羞涩地说:“田富,你干嘛老看着我?” “我不是看着你,我不看着前面,我如何走路?我在后面是护卫,是保护神。” “那你得认真老实点,有什么动静要吱个声,别吓着我们。” “是了,同学。”田富得意地说道,他吹起口哨,走到一段开阔地,三个人都渐渐平静许多。姜四花转身朝田富说: “田富同学,你能不能朝前走50米?我和丁所花女同学要和白老师说点女生方面的问题,你在场我们不方便问,请你帮忙,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白老师,我往前跑50米,我们离开距离,进村时有狗,我等你们。”田富说着,就若一匹脱缰的野马,一阵风跑出了,矫健而快捷的节奏,让白老师点头称赞: “这娃,不,这同学是个练体育的料子,百米赛跑最多12秒左右,你看他的步幅及速度。” “是的,白老师,他可是我班体育成绩最好的,跑步最快的,是体育委员,如果考不上好的学校,当个农民汉子,也是条汉子。”丁所花说,语音间,听得出来,她对他有爱慕之意。 姜四花说:“白老师,我有些事,我不好意思问我妈,只能请教于你。我十二岁的一个夏天,上小学六年级,是个暑假,我下身流出血来,我十分害怕,又不敢与我妈说,我偷偷跑去河水里去洗,一个星期才不流血。后来每个月都会流一次血,我连上学都不敢去,在家门也不敢出门,肚子还痛,做女人真麻烦。后来,我妈发现才告诉我,说是我“大姨妈”来了,不是病,,这个是真的吗?” 白老师听后,哈哈大笑:“你妈说的“大姨妈来了”,就是月经来了,有的叫“干好事”。月经的月就是每个月的意思,经是经血,也叫例假,姑娘发育的表现,有的女人会痛经,来月经就腰及小腹胀痛。我来月经前,还会在脸上长上两颗青春痘。” 姜四花问:“白老师,我痛经,怎么办?” 白老师说:“你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注意保暖,可以吃些生姜红糖水,也可以吃点去痛片,或者温经汤。” 姜四花说:“是,是,老师。” 关切的问:“现在四周有没有人?” 姜四花说:“没有。” 白老师说:“走吧,我们三个人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方便一下,我也借机帮你看看发育到什么程度,好不好?” 姜四花说:“我不好意思。” 白老师说:“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些是有知识的,我可以好好地跟你们上一下课。平时在课堂上又不好意思说。” 三个女人,走到一个低凹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人,于是就脱裤子方便起来。白老师先脱裤子,两个女同学还拘束着不好意思脱。 白老师说:“过来看,有啥难为情。”白老师掀起腋下,一丛黑色茸毛如同岩石里长出的野草,悬在那里。 “你们看我。” “老师你真美。”姜四花和丁所花都这么赞美她。 白老师说:“只要是女人都是美丽的。不然这世界就没有故事,也没有未来。” “轮着姜四花了。”白老师说。 白老师掀开姜四花的胳膊,说了句,“有啰”,又伸手拿捏几下说:“发育得不错。”就在老师伸手触到姜四花时,姜四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个酒窝。 不用说,丁所花也是一样。只听她说到腋毛时,也说“有啰”。白老师说:“我警告你啊,你也熟了,你几岁来的“干好事”?” “12岁。”丁所花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突然听到田富同学的声音:“老师,同学们,你们能不能快点?” “啊!啊!”几个女人手足失措,慌乱中不忘整理自己的衣裤,几个人脸上泛出一片红云。白老师自言自语:“这田富同学会不会偷看?” “不知道,这个人鬼得很。” “等会儿审问他。” 三个人的心比刚才遇到兔子还跳得厉害。 其实这个鬼头鬼脑的田富真的偷看她们了,看后,便迅速悄悄撤离,急速离开后,大约50米的地方故意高声呼叫,他要证明他没干坏事。 三个女人从凹处爬到路上,发现田富在50米外,她们才放心下来。 老师说:“他没看见。” 姜四花顺着风的方向拉大嗓门说:“田富你往前走。” 田富说:“好的,你们快点。” “老师,如果丁所花和田富搞在一起,会不会生娃娃?”姜四花故意拿丁所花开玩笑。 丁所花生气说:“姜四花,你怎么拿我与田富说事呢?” “不是的,所花,我是假设,请教老师嘛,对你来说是长见识。相当于上生理课。” “好吧,老师我来说。”白老师接上话题。 “如果说田富,田富今年几岁?对了,我记得他是15岁,如果?如果?” “什么如果?” 丁所花吃惊的问:“老师,田富同学,也会月经吗?他是男生?” “丁所花同学,不是月经,男生是遗精。遗就是有流、淌的意思,就是遗憾的遗,精是精神的精,就是男人的精子。这就是男女的生理课,可惜啊,现在的初中没人讲男女关于性方面的课程了,这也是教育的缺失,是一种遗憾。” 姜四花问:“老师,你现在谈恋爱吗?” “老师大学里就谈了,大学里面不反对恋爱,你们也要长大再谈。” “那老师,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幸福甜蜜而不可思议,也不可捉摸,感情这东西不可捉摸,也许是雾里,也许是云里,一言难尽。总之是互相爱慕,是期待是渴望是心跳也有悲伤无奈,会让人高尚也会使人堕落。等你们长大后你们自己去体会。” 就是这句话,深深印在两个女同学的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从此以后,无时无刻不占据着她们躁动的心灵,想入非非的幻想与冲动,激励她们走向未来。 也是这一刻,恋爱这个东西,仿佛一个魔鬼,潜入她们的心里,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或孤独寂寞时,在身体里兴风作浪。 在进村的路口,田富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吹着口哨,等待着白老师和丁所花及姜四花同学,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她们靠近他时,他手握着一根从地埂子里抽来的木棍,说:“进村了,有狗,你们跟我,我打狗。” “狗凶不凶?” “上次与王学十在一起,不凶,但对陌生来客说不定。” 果然,进到村里,刚开始,狗叫得疯狂,但狗看到田富在空中挥舞的、呼呼着响的木棍,声音小了许多。有的就夹着尾巴,抖身子瞟着眼睛走开了。来到王学十家门口,他们看到王学十,正在院子里拿着书本看,嘴里念着“english”,脚一拐一瘸地在移动着。 “王学十,我是田富。” 王学十看到他们,显得很意外,连忙叫:“白老师好!田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好,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大老远的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来,屋里坐。” 白老师关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白老师,在我大爹家门口玩,我四弟不小心踩塌一快石头,落下来,把我右脚打骨折了,我爹用了一些骨伤药,给我外包。现在好多了,能走路了,前星期肿得厉害,现在能走路了,只是不太利索,应该没大问题了,我爹是草药医生,草药能手,方圆的人们,跌打损伤,都到我家医治。” 白老师问:“那就好,那好,现在到学校读书有没有影响?” 王学十说:“没有影响,我正计划后天到学校去,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 “王学十同学,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同学们帮你拿书包。田富帮你扛盘缠到学校食堂。” “能去的,只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背东西。我爹说后天他将我用马车拉去。顺便拉些食堂要的木柴。” “哎呀,不能再耽搁了。” 说话间,王学十父亲王治山手里捏着锄头,肩上扛着一捆透骨草、牛膝、伸筋草等草药回到家里。父亲穿着有些破烂,身上沾着野草和泥土,他满脸堆笑地说:“老师,几位同学,你们来了,快家里坐。”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低着头走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凳子上落满灰尘,父亲用袖肘在凳子上掸掸,然后塞在她们的屁股下面说:“家里烂包包的,穷了,让你们笑话,喝点水,今晚就住在我家。” “不了,这位大叔,明天一早我还要上课,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我还指望他为这个班集体争荣誉呢,我们这会儿就走。” “这也不急嘛,喝口水,我到外面弄点冬季的蜂蜜给你尝尝,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不管如何,饭要吃一顿,这才对得起你们。” 白老师说:“不用了,还得赶路。” “我烧了几个土豆,弄点蜂蜜给你们吃,不急,等会儿我用马车送你们去。马车比你们走得快,保证太阳落山送到鹿山公社中学好不好?” “现在不叫公社中学了,现在叫鹿山乡中学。行吧,吃点蜂蜜,那多不好意思。” 父亲去柴草边搂一抱松毛用火柴划着火,塞进火塘,弯着老腰,歪斜着嘴鼓起一腮帮,扑哧扑哧地吹气,柴烟滚滚。屋里顷刻散满烟,缭绕着,呛得同学夺门而逃,眼泪都呛出来。 父亲为了赶时间就把放在火灰里土豆的,改成用水煮,他从灶房找来一口皱巴巴的锣锅,用粗大的双手捧了几十个土豆在里面,充满水,挂在楼杆的铁链上,颤颤悠悠的,锅的下面是烟熏火燎着,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从柜里找了一把铲刀,将一把火草放在火塘边点烧,让它冒出烟来。拿着一个洋瓷大碗,走到一锅小蜜蜂巢前。 打开一个蜂巢,门口露出一些洁白的蜂房,在蜂巢上小蜜蜂一个一个爬在上面,回来走动又抱成一坨挂在那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父亲将冒着白烟的火把放在巢底,呛得小蜜蜂从巢里逃出来,不断地冲向父亲做出种种示威与攻击的动作。 父亲不怕小蜂,他已经被小蜂蜇惯了,身体里生产抗体,他从来不会肿也不会蜂毒过敏。他说自己是土命人,蜂毒五行属火,火生土,最适合养蜂。 而他们遇见小蜜蜂总是躲得老远的,大家都好奇地望着王治山。 在烟熏火烤中,在嗡嗡飞舞的小蜜蜂包围中,虽然王治山手和脸上有小蜜蜂的毒针刺在皮肉上,丝毫不影响他面带微笑。他说他早年在修水库,搞夜战时睡在露天下面得过潮湿病,也就是风湿病,但前些年经常被小蜜蜂叮咬,风湿病也没有了,所以蜂毒是可以治病的,大家有病可以试试。 父亲手中的蜂巢有方形、半圆形的,上下有数不清的小圆桶相互粘连在一起,里面灌满蜂蜜,表皮覆盖着一层薄薄洁白色的蜂蜡。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王学十见到这样蜂蜜,口里不知不觉间溢出一包口水,并不停地咽吞,除了王学十外,其他同学、老师是首次领受这份待遇。 田富是个馋嘴的家伙,父亲还未跨进门,田富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起一片蜂房,有滋有味地享受起来。 白老师说:“你太野了,怎么不讲究,要用筷子食用。” “我等不急了,都是这东西太诱惑。”田富说着,“我出去细细看看,也学习学习。我也要养蜂,你们吃吧。”他嘴里吃着蜂蜜并在蜂房边转圈圈。 白老师、丁所花、姜四花、王学十用筷子将蜂蜜挑出来,涂在刚煮熟的土豆上,土豆的芳香和刚出巢的热蜂蜜让人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香甜,对他们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吃法。这风味太特别了,估计不是刻骨铭心,也起码是终身难忘。 “哎呦,我中了,哎呦,我中了!”田富的声音传进屋来,随着小步跑进来,身后还有几个小蜜蜂追杀他:“哎呦,哎呦,痛呀,还是眼角边呢?这东西也不好吃,吃了要付出代价,原来甜蜜背后一定藏着难以忍受的毒辣!爱中有恨,老师我知道幸福的反义词是痛苦,没有人像我体会这么深刻。这个罪不是人受的,恋爱的反义词是“恋恨”我的妈哟,这个罪不是人受的,难怪许多书里和电影里的叛徒就这样背叛了草命。因为痛苦超过了极限。” 他的自言自语本来是让同学、老师同情的,经他这么说,大家又扑哧笑了起来。 王学十笑着说:“你吃了人家小蜜蜂过冬的口粮,人家能高兴嘛?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它拉泡尿在你身上就算扯平了,大家吃了蜂蜜不要到蜂子身边去炫耀。” 田富说:“这尿不像其他的尿,人尿、猪尿、牛尿是可以当肥料,蜂尿不是尿,是它妈的毒。” 白老师说:“行了,还中学生,出口又带脏话。王叔叔说了,这个毒可以治风湿病,要把坏事想成好事,你就心里平衡了,大家都说是药三分毒。” 王治山端着一盆蜂房来,身边还叫嚷着些散蜂子,大家见势就往黑暗里躲,他说:“你们有人被蜂叮了,没事的,没事,我有药,来,我看看。” 田富的眼角已浮肿起来,表情比平时丰富起来,哎呀声和踩脚声混杂在一起。 王治山将“牵牛解毒散”用醋搅匀,涂在被蜂蜇的地方。他说:“田富同学,十分钟你就不痛了,我这“牵牛解毒散”可是好药,深山老林里采的。能治百毒,蛇须草、七叶一枝花、黑牵牛、野生拐枣树根、黑竹根,天底下有毒药就有解药。” “谢谢了。这次来王学十家算是尝尽酸甜苦辣,王学十,我是第二次来你家,你家不富裕,你本人也不富裕,生活在这偏远的山村,走一趟路都十分艰辛,脚下都磨了血泡,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可能比我要惨。” 王学十说:“对不起,老师,同学们。” 王治山说道:“你们吃完东西,我驾马车送你们,十分感谢你们了。” 天色渐晚,马车载着这群人越过“伤风口”。走进鹿山中学大门时,马铃声送走了最后一片玫瑰色的晚霞,夜幕降临,教室里透出同学们的昏暗的烛光。 大家可能不知道,1987年的鹿山中学还没有点上电灯,这是全地区最穷的县。 第125章 老师请客 数学老师是法海 期末考试,王学十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引起同学和老师的关注,一时间在学校变成一种传奇。同学们和老师发现王学十优秀的学习成绩,与他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穿着单薄寒酸,个子不高,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一身虽然不破,但衣服裤子上缀满补丁。解放鞋是他哥王学红穿过的,表皮发黄,鞋口有点朽了,鞋尖大拇趾脚露在外面,如今又传承到他手中。考上初中时,父亲曾奖励过一双鞋子给他,可不能一直穿着呀,起码要两双鞋才轮换得过来。 王学十发觉,最近同学们目光里有种羡慕的意思,但同学们并不知道王学十内心骄傲的是自己的学习成绩,老师们都对他有很大的希望,但班上的部分同学也开始记恨他,比如谢大荣在去宿舍的路上故意撞他,并且打了他。面对这样的大个子同学,王学十只能选择沉默,他也曾想到过报复谢大荣。周末返校时,他将父亲用的“雪上一支蒿”放在口袋里,准备将药粉撒在他吃饭的碗里,让他吃后中毒撑死。可是当他在没人的时候准备投毒,他忽然想到谢大荣被毒死了的模样,想到他父母亲抱着他惨哭痛不欲生的模样。那种十二分垂死挣扎的痛苦样子,王学十手软了,心也软了。毒死了谢大荣,结果他的生命自己也是罪孽,自己只是被欺辱被打但还活着,把谢大荣毒死了,也不公平,于是他想到只能向老师求救向老师报告,让老师向谢大荣施压,他放弃了报复。 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王学十的另一种自卑是他的脆弱,那就是他穷酸的穿着和吃不饱的饭菜,他的内心体会就是富裕与饥饿的矛盾。这个贫穷与饥饿,像两个魔鬼在他心中作祟,折磨和摧残着他的自尊心,他每次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践踏时,唯一平衡心理的,就一句话:你们没有一个同学的成绩超过我,你们虽然吃得饱穿得暖,那又怎么样?看毕业时,谁是真的英雄?王学十最希望的是尽快中考,让一切成为过去。能换个环境,我要是考取全国重点中专,到时候你们还笑话我吗?欺辱我吗? 有一次,英语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她的宿舍门口。门打开那刻,可以看到白老师的宿舍很整洁,白老师的蚊帐里叠着整齐的方块形的粉色被子,床单是一个花床单,屋里除了书就是时尚的衣服,进到她的房间有一股芳香,这种味道是王学十十分喜欢嗅的。说实话他最喜欢进的就是她的宿舍,而其他老师的宿舍没有这么美丽和卫生。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的宿舍,他最不喜欢去,虽然张老师宿舍里挂了些性感美女明星挂历,他穿着也时髦,可房间那种烟臭味让王学十难以忍受。张老师教的是语文,王学十去老师那里背文言文时就希望快速背完,不喜欢多待一分钟。 今天王学十站在白老师的房间那刻,看到老师那种永远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其实王学十认为,就算老师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的、美丽的。 白老师说:“王学十同学,你就坐在我床上吧。” 王学十说:“白老师,我是个农村娃,身上不干净,会把你的漂亮床坐脏的,我还是站着好,床不是随便坐的,除非有凳子,凳子是坐的,床是睡的。” “哈啊哈,王学十呀,王学十,有意思,我这里是不是很香?” “香!”王学十回答。 “老师美不美?” “美,漂亮,整个人都好看。”王学十答道。 白老师又问:“能不能具体些?”“长发披肩,身材苗条。动如柳条,静若荷花,还有瓜子脸,皮肤白嫩。红口唇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唇珠分明,会说话、甜蜜,还有迷人的小酒窝,鼻挺直富有精神,手细眼长,双眼皮中有双水灵的、生动的黑眼珠,这眼睛好像会说话,还有心灵美,还有······” 白老师脸上笑得像一朵春天里“伤风口”的粉白带着红色的马樱花,她又说:“还有什么呀!” “还有,还有······”王学十目光很亮的盯住的地方正是老师的胸脯,白老师似乎意识到。她有种感觉,也许这王学十发育了,正在老师猜想之时,陶醉之时,王学十不好意思地说: “我爹在公社养蜂的时候,公社送给他一个小收音机,我听我爹的收音机里的小说连播讲的,形容人体美有一句话叫,凸凹有致。” 白老师一下就明白说的是什么。白嫩的脸上突然开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眼神有一丝丝慌乱,只是不易察觉。明白王学十是在努力找适合的词语。她镇静一秒,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开始在宿舍踱步,温柔关心的说:“王学十,你的理想是什么?” 听到这话,王学十才从刚才疑惑中反应过来,他以为他说错了什么,他说道:“我只想像你一样,每天从学校食堂的小灶,端着香喷喷的米饭,一小碗蒜苗炒腊肉,一小盘花生米,此生足矣。我会对稻子和苞谷叶子过敏,遇到会过敏生出许多疱疹,我也认为我不是当农民的命。” “嘿嘿,王学十你的理想太低了,就这么个理想?”她笑起来了,脸上那个小酒窝也笑起来:“你是不是一直以来吃不饱?” “老师,我脑子里有两样东西刺激着我,一个是饥饿,一个是寒冷。你是知道的,鹿山乡风大,高处都是寒冷的,我家衣服少,多数是在省城的姨妈寄来的旧衣服,我家是高寒山区,田很少,米少粮少。每次饭我只敢吃三两,别的同学吃五两。我很少吃菜票,每次从家里来,我去家里的米柜盛米时,一不小心就碰到柜底,眼泪就要掉下来,米太少了。父亲母亲干重活,家里人又多,我不干重活。舍不得吃,故意少吃点,最近的米是我父亲上街卖药换来的米,我父亲在一个雨天从粮管所用粮票换一口袋米,扛在肩上,在送往学校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闪了腰,父亲两次咬牙吃力将米又扛在肩上,一拐一瘸,十分痛苦的样子,深深地刺痛我的心,我只能少吃,把书读好,不让他失望。我也一心要考中专。” 王学十看见白老师眼里的同情还闪着泪花,他也眼眶一阵酸热,几乎落下眼泪来。 “王学十同学,你真懂事,老师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能行,你将会是我校历史上第一个中专生,我真的自信。” “白老师,我要去食堂打饭去。”王学十说。 “不用了,我听同学说你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去打饭,为什么?” “我怕别人说我穷,小气。” “穷,小气不是可耻的,也是暂时的。今晚我请你吃饭,就是白米、腊肉、花生,只是今后我忙的时候,你带领同学们读读英语,讲讲习题。我发现,你的书我翻过了你的英语课本的学习进度,你已经跑在我的前面了,我没教的课文你都自学了,你是白老师的骄傲,有你这样的学生,我高兴啊!提醒一下,不准偏科。特别是语文,张老师张立正班主任的课不能偏,别因为不喜欢张老师就不喜欢语文,中专是平均分,我听同学讲,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经常叫你们男同学去帮他调理烟叶,有这事吗?” “有的,栽烟、浇水、采烟、分级。”王学十说。 “我跟你讲,不准说出去,初一的时候。班长是李中发,后来被班主任张立正换成姜四花,姜四花的大哥在鹿山乡烟叶站。张老师再丑的烟,在烟站都能卖个好价钱。他对姜四花同学好得有些过头,一个老师怎么老把心思花在烤烟赚钱事情上。我是生气呀,我班的语文成绩没有别的班好,班主任,语文老师有责任的。学校领导也提醒过他,要抓抓同学的成绩,可他抽烟带着的傲慢气,从他吹烟圈就判断出来我不喜欢他的做法,我担心同学的前程,也同时担心姜四花同学这个班长。” “嘎吱”,门推开了,数学老师走进来,端着三份饭菜,那股饭菜的香味又使王学十连忙吞咽口水。 白老师说:“馋了吧,今天就解解馋。” “白老师,我听你说要请客吃饭,原来是我班王学十同学,看得出是白老师的得意门生。王学十好样的!白老师就从来没有请过我吃饭,你真行呀!”数学老师笑着说。“洪杨老师,你难道不喜欢眼前这个学生?” “哪里的话,高兴,王学十许多时候考100分,不会低95分,天下的老师会喜欢学习差劲的学生吗?啊?”洪杨老师将饭菜递给王学十,拍他的肩说了声:“好样的,开饭。” 王学十平时吃饭简直是狼吞虎咽,今天他可以文明一点,想装出一些斯文,怕老师笑他。虽然细嚼慢咽,可胃肠在肚子里高兴极了,像是要从胃里伸出手来到嘴里把食物抓下去,嫌王学十吃得慢,可王学十用牙咬舌头控制住,仿佛是数着一,二,三,四,五,才舍得咽下去。 洪杨老师问:“王学十同学,现在还有些其他要解决的问题吗?” “老师,当前有一个,其余都不是问题,你们老师是对我好,喜欢我,可那些同学就嫉恨我。还故意找茬打我,我个头比他们小,我打不过他们。” “谁让他们不好好学习,还抱怨、捣乱,谁欺负你?” “谢大荣、欧阳。”王学十说。 “这两个土贼,我猜就是他们。正事不干,两个人赌气吃红豆饭,两个人都住进医院洗胃才救过来,两个人就为了十个饭票就敢赌。蠢货,值得吗?前两天我上数学课,他们俩在后边说小话,我十分生气,粉笔擦子都降不住,他们都会躲开,鬼火冒三丈,硬是逼迫我打他们几个耳光。将他们俩拖出教室,朽木不可雕也,还好。我把这个告诉他爹,都说我打的好。关于他们欺你的事我去收拾他们。” “不行,老师那以后他们更恨我,说是我打的小报告,周末放学会在路上打我。” “我说是别的同学说的,他们打你一次,我就打他们三次。他爹授权给我,一个字“打”,我是男老师,白老师是打不起他们。” “我师范毕业一年,岁数也就比他们大三岁。这些“大学生”怕没指望了。对了,你家是飞燕村的,听说山高路远栎树多,请你爹帮我弄一个木梨,我家城里一个亲戚要我上街买,想特意帮你,我帮你交点伙食费。” “不用给钱,我爹送一个给你。”王学十说。 “那不行的,我就喜欢帮你这样的学生,我愿意。你不忙的时候来我宿舍帮我改改作业。班主任张老师真是的,我要王学十当数学课代表,他非不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看全班的班干部都是他从六年级带上来的。听话的、学习好的,他不用,在学校,就凭着他与教务班任的关系好,傲得很呐!” 白老师说:“洪老师,这届毕业了,我也要走了。现如今,可惜这些学生,但最起码,我们学校,特别是我们班能考起一个中专也证明老师是不劣的,我预感,鹿山中学,出人才最大可能是王学十。” “我也这么想,王学十,你有好的悟性,还特别勤奋,你真棒。”数学老师说。 “我会努力的。” “我生气得很,语文老师抓同学们的差,帮他弄烟草,那个班长姜四花老是带着男同学往张老师家跑,你看那份穿着打扮,我是担心啊。” 王学十听两老师说,自己只是点头不说话,他走出老师的宿舍,独自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走来走去,用脚踢着场上的小石,思绪有些凌乱。他开始考虑未来,他望着天空,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自己好像不是一年前的自己,他也渐渐发现自己想着丁所花和姜四花时自己内心也莫名其妙产生一种躁动,不知不觉间会比较各个女同学的美丑,变得偶尔不安起来,自己都认为自己的思想可耻。他还自己骂自己是不是白老师的饭菜太好吃了,脑子也放纵了,身体里沉默已久的东西开始骄傲起来了,难道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还是别吃饱吃好,保持半饥饿,那样更专心拼命学习。韩亮这胖子,难怪他爹在粮管所,吃得肥头大脑,学习不用心,可能是温饱之后生淫欲,就喜欢在我耳根旁说,这个女同学怎样好看,那个女同学如何漂亮,也许他像我家那公黄牛发情了,整天跟在母牛的屁股后边嗷嗷叫。王学十,你怎么会想这些可耻下流事情,好好读书,吃都吃不饱,大脚趾还露在外边,就胡思乱想起起来。 在操场上走着走着,没想到,韩亮和田富,这两个家伙偷偷在王学十身后猛叫一声:“干什么?” 王学十打了激灵,韩亮这家伙跑过来按住王学十的肩往上跳,压得王学十身体摇摆不定,就在韩亮落地那刻,他的脚踏着一个不规则的石头,脚崴了,发出“哎呦”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韩亮家在乡的粮管所,学校离他家就一公里路,回来都骑着永久牌的自行车,肥胖的身体有90多公斤,他骑车时常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这种声音伴着左右脚有节奏的响,应该是他蹬车发出来的。车人走过,颠簸起伏,腰腹部像套了一个游泳圈上下叠荡,路上的车轮痕迹都比其他人明显增大。他有时在家住,有时遇上雷雨天,就住在学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早晨跑步要路过粮管所,他会骑在我们前面炫耀,身子故意左右来回歪斜着,自行车按着“s”形路线行驶。 韩亮很能吃,黝黑的脸庞,嘴唇上也长出黑黑的茸毛。吃起饭来两个下巴都忙碌着,声响明显很大,像农民朋友家养的过年猪。他有个特点,一吃饭,脸上就流汗,时不时将手往脸上擦汗。如果韩亮不想回家吃饭,他到食堂打饭,没人能挤得过他,他只要从墙的旁边稍稍伸进一只手,排成长龙的队伍就会骚动。似乎没有他挤不进去的队伍,后面有人骂他猪,他不在乎地走过去一拳把那个人打得哑口无言。抗议的学生往前挤,韩亮就像气球被挤扁了紧紧贴在墙上,喘着粗气。他是我的同桌,他实在饿急了,就会把班长姜四花和王学十的饭盒拿在手中无理的去插队。除了他还有谢大荣和欧阳他们三个人在同学群中体型身高都有优势。谢大荣和欧阳私下里给数学老师洪杨取个绰号“法海”,数学老师有时也来维持打饭的文明排队。排队的学生谢大荣转头告诉欧阳说:“法海来了”欧阳又转头告诉韩亮,韩亮又转告后面。传到后边的男同学,像军队传递口令,洪老师刚走到队伍的后边,听到针对他的话“法海来了。” 数学老师问:“小同学,谁是法海?” “他们说的就是你,数学老师,我是听前面的人说的。”小同学说。 数学老师又往前面的同学问:“谁说的?”大家都说是前面传来的口令。 当老师问到韩亮时,韩亮用手指着欧阳也指着谢大荣,谢大荣也说前面说的,可他前面没人,是一个铁栏窗户,他扯谎说是里面的厨师。 老师的脸一下子乌云密布,一阵暴风急雨的拳头,打得谢大荣沉默不语,招架不住,最后是落荒而逃。喘着粗气的数学老师说:“谁再插队,谁今后再叫我“法海”,就是这个下场。一点修养都没有,老师就是老师,老师不是法海。学习不积极,吃饭比兔子跑得快,天下什么都得教学,就“吃''天生无师自通。” 学校吃中午饭和晚饭,从来没有早点,这两顿饭是同学们攻打“蒸子山”最积极的时候,各种敲打饭盒、碗筷的声音,不绝于耳,种种站相,种种吃相丰富多彩而滑稽可笑。 第126章 韩亮的心思 韩亮崴了脚,第二早上请假,王学十和田富陪着去鹿山卫生院。 脚踝肿起来了,皮色青紫。来到门诊,医生是个姓刘的医生,刘医生简单地给韩亮开了一张x照片申请单,说是查查有没有骨折。 鹿山卫生院都是一层的瓦房,走道两侧都是洁白的,中药房,西药房,还有输液时散发着说不出的气味,很不舒服,也许医生们习惯了,表情自然得很,同学们可是噘嘴捂着鼻子。 路过输液室,王学十伸头进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嘴里叫着“哎呀哎呀”的老年人,一个玻璃瓶下连接着一条黄色的胶皮管,另一头连着病人的血管,听见护士说:“能不能别叫,烦死人了,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王学十说:“痛呀痛,姑娘你看看是不是漏针?” 护士高傲地说:“怎么会?我是全院扎针技术最好的。” 王学十好奇地走进输液室,看到胶皮管连接血管的地方鼓起一个包来,他说:“鼓包了,手上鼓包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什么鼓包,包谷的?是漏针,你老人家血管不好,太脆了,是你乱动造成的,不是我技术不好,你能不能别动,每动一次就扎疼你一次,你喜欢动我就喜欢扎。”“扎”字说的很大,吓了一跳的王学十是退出来了,他纳闷一下,认为这护士态度不好,以后生病千万别落在这个人手中。 韩亮的x线照片出来了,报告单上写着:外踝趾骨有骨折线。 刘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肯定地说:“小胖子,你骨折了,还肌肉韧带拉伤,要给你外敷中草药,做理疗、针灸,你能接受吗?” 韩亮说:“能接受,只要快一点好,都可以。” 刘医生说:“小李,你过来一下,这儿有个骨折的病人,你帮他敷中药、艾灸青紫的地方,另外,针刺足三里、三阴交、阳陵泉和阿是穴,改善局部血液循环。” “知道了。”小李款款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上去是刘医生的助理,后脑扎着个辫子,前额修得整齐的碎发垂挂着,长睫毛下一双迷雾般的眼睛,会让人激动不安。 她说:“走吧,小伙子。” 小李医生穿的是平跟的布鞋,她走在前面,两脚的落点不在一条直线上,是拐弯的交叉步,腰臀部像画圆圈似的扭动着,白大褂在空中合着节拍自然摆动,韩亮、田富、王学十,眼睛很长一段时间没离开过小李医生的滚圆的屁股,韩亮虽然脚疼,走起路来也不想落后,眼光追着死死盯着,生怕看得不够仔细。韩亮一拐一瘸,他的速度不影响他欣赏小李医生的背影。他们是一群青春期萌动的对异性好奇的家伙。 门上挂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针灸理疗室”几个字,小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锁孔。“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王学十、田富、韩亮跟了进去,他们四处张望,在一面墙上,他们似乎发现什么,目光突然亮了许多,站在那里不走了,这突然出现的针灸挂图,强烈的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这墙面上有两幅彩图,是一男一女,黄皮肤的曲线的优美身段,乌黑而又略带笑意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敲击着他们青春年少的心,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是大饱了眼福,韩亮和田富突然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全身蠕动,某个不老实的地方也显得激动不安起来。 “那个胖病人快过来,那有什么好看的?在医生的眼里,一切都是透明的,真是少见多怪,胖子快点过来! “怎么胖成这个熊样,你家不会是粮食局的吧?” “李医生,这你就说对了,猜得好准,嘿嘿,我爹就是粮管所的,叫韩明夏。”韩亮得意地说。 “哈哈,真是巧了,看来你家的粮食都被你吃了,你能不能少吃一点,省点给别人吧。” “省不下来,肚子经常闹饥慌,这也不能怪我,我爹韩明夏也是肥子,前些日子还来公社卫生院割油,他有260斤,每三个月要来卫生院割一次板油。我是他生的,我这爹也不争气,好的不遗传给我,传给我一身肥肉,真是的。” “你这是肥二代,你看那小子是营养不良?”小李医生指着王学十说,“你脾胃有问题,脸色苍黄,大概是吸收不好,或者吃不饱。” “李医生说对了,我家是地主富农。”王学十说。 “现在不讲成分了,应该吃得饱吧。”李医生。 “是不讲,可农村还有这种思想观念,我家改革开放后本应该日子好过,可是要赔钱,赔队里的集体的钱。我三叔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人陷害,说是他烧了集体的竹园,要赔到八九年才能还清的,家里田少地多,米很少,在学校我只敢吃三两米饭。” “原来是这样。”李医生。 李医生把韩亮安顿在理疗床上。 “哎呀!我的妈呀!痛、痛。”韩亮急切呼叫着,李医生用银针扎在他的足三里上,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传到足底,在扎他的三阴交时,这个韩胖子两只肥大的双手就抓住小李医生的手。“轻点、轻点,我的姑奶奶啊。”田富怀疑这小子是装的,故意借机拉李医生手的手,拍李医生的手背,因为李医生的手真的漂亮,手指修长又细皮嫩肉。 “小胖子,你给我老实点,安静一下,阿姨是为了你好。” “阿姨今年多大了?”韩亮问。 “我卫校毕业十八岁,今年二十了。” “那我应该叫你姐才对,你才大我三岁,就想当阿姨,阿姨是长辈,喊你阿姨会把你喊老了。” “你说得也对,就叫姐吧,你是第一次扎银针吗?” “是的。” “别紧张,痛的时候就捏住姐的手,我要扎第三针了。” “哎呀哟哟。” “酸不酸?” “酸。” “胀不胀?” “胀。” “麻不麻?” “麻啊!” 韩亮把李医生手都捏出汗水,其实是他自己的汗,很多虚汗。 “现在舒服吗?” “舒服。”这韩亮抓住李医生的手还蠕动起来。 李医生将银针来回抽动提插,这韩亮全身颤抖起来,双眼紧闭,“呀呀呀”地说不清他是痛苦还是舒服。 “怎么样?舒服吗?”李医生。 “哎呀哎呀。”韩亮像小猪一样哼哼着。 “行了,扎好了。”李医生将韩亮的手移开,韩亮才睁开眼睛。 不久,李医生用酒调和中药把韩亮的脚踝包起来,笑着走开了。 田富看到李医生走远了,他返回理疗室,问:“韩亮,你刚才是不是装的?摸她手是什么感觉?” “装了一部分,手特别细腻而温暖。”韩亮说。 “要是我脚崴着就太好了。”田富贼笑着说。 田富走到女针灸图前,靠得得很近,他睁着牛一样的眼睛看着墙上的针灸图,喉头不停地移动。更夸张地是韩亮从床头移到床尾,还生气地吼着:“田富别拦着,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没机会,要不是生病,哪有这种可能,你俩让开些,王学十让一下,你还没发育,谅解我一下,我与田富大你三岁。我们会对女人有想法了。你让让我,求你让让。”韩亮哀求道。 王学十走到一边。田富转过身来说:“我没发情。” 韩亮:“王学十,你到门口看着,等女医生来时,你咳一声嗽,发个暗号给我们,我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王学十站到门口,时不时将头伸出门外探望。 田富说:“你刚才''哎呦哎呦''是痛苦还是舒服了?尤其是摸着李医生手的时候。”这可是田富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 “我们是好朋友,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准告诉别人,刚才我是装的,我是第一次摸到女人的手,那个情不自禁,难以说清的冲动和喜悦。” 田富说:“听你的口气,明天是不是又想起扎针?” “明天还真有点这意思。”韩亮说。 “你这种思想很危险。”田富说。 “田富、王学十,你们喜欢我们班哪一个?姜四花我是追定了,田富你别跟我争嘎。”韩亮说。 “我就喜欢丁所花。”田富说,“这辈子把她弄回老家当老婆我做梦都想,有时候我看到丁所花经常去请教王学十数学、物理、英语时,你知道我很难过,心里恨死王学十,我多么希望他来请教我,可是我学习老差,不争气。还好,王学十这小子还没性欲,没发育,对于我暂时没有威胁,说不定哪天发育了,我们俩就惨了。” “田富,你说得对。我也会嫉妒王学十。每当姜四花扑在王学十桌子上,我就鬼火冒,真想过去揍他两砣。”韩亮说。 “我没想法,就算今后发育了,我保证不和你们抢,你们或者她们来问我作业,我不会小气的,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韩亮和田富异口同声说。 “如果谢大荣和欧阳欺负我,你们要帮我收拾他们两个。” “脱裤子放屁-…简单,我们答应了,我们对他们早已看不惯,正生气呢。谢大荣和欧阳还有时候跟我们俩抢姜四花和丁所花。凭体力和个子,我们两个也不差。我们两个打一个,把他们打回老家去,省得碍我们的眼睛,抢我们的心头肉。”韩亮说,田富应附着。 “说好了,一言为定啊。” “说好了,不管姜四花与丁所花向王学十写信、示爱都必须拒绝。否则我们做不了朋友,还要打你。再说老师认为王学十最有可能考起全国重点中专,你王学十别在乎这乡下的农村婆娘。大城市里,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女生。以后是国家干部,对吧?”韩亮说。 “我们是好朋友,你们说得对,你们放心,我没性欲,我的未来不在农村。”王学十说着,连忙咳了一声嗽。暗示是小李医生来了,三个同学马上离开裸体针灸图,一本正经的样子。 “小胖子怎么样?好些了吗?针灸时间到了。”李医生问。 “不好呢。” “我拔了银针给你用电磁波理疗一下。” “好的,谢了阿姨,哦,不,说错了,谢谢大姐。”韩亮说。 “你们是鹿山中学的,这小胖子挺可爱的,会说话。” “是的。”韩亮说。李医生又扭摆着腰大大方方走出治疗室。 韩亮吹了一下口哨说:“怎么样,人家说我可爱。上个月我写信给姜四花,里面还有夹了15张饭菜票,看来饭菜是吃了,就是不回信。她要是知道我受伤会不会来卫生医院安慰、探望一下,她会不会是狼心狗肺的女人?” 王学十听到屋外有脚步,他伸出头看,正是姜四花、丁所花来了,正值中午时分,两个同学手里抬着饭盒。 韩亮和田富有些激动,突来的惊喜,只见韩亮立刻平躺在治疗床上,演起戏来,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不时说出“痛啊、哎呦”的声音。 姜四花和丁所花朝这边走来,王学识走出去喊:“喂喂,在这呢。” “哎呀哎呀。”韩亮加大声调。 两个女同学走进屋来,并没有发现墙上的针灸裸图直接走到韩亮的床前。 “来,韩亮,这是你的中午饭,还差我一张饭菜票。”姜四花说。 “姜四花,我以为你是个白眼狼,不来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哎呀!痛呀,我的妈呀。” “别自以为是,是英语老师叫我来的。”姜四花说。 “来总比不来好,说明你有良心。” “来,田富、王学十,这是你的中午饭。”丁所花单纯的脸上夹杂着一分拘束,她把饭盒递给他们。 几乎两个女同学同时看到墙上男女真真切切的针灸裸图,她们脸上立刻像开了一朵玫瑰花,红透了脸,显得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也结巴了。两人一手遮住脸,另一手捂着饭盒逃出治疗室。 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田富和韩亮都说:“这是医院,没什么了不起的,进来进来。” “我才不。” “不了,不了,刚才进去时我就发现你们三个人眼睛不怀好意。” 田富和王学十走出门外,留下韩亮一人在床上,韩亮在里面偷偷笑了。两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都各自吃饭,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各怀心思。 五个同学此刻心里一定不平静,丁所花故意把胸前滑落的衣服往上提。姜四花要大方些,心想看就看呗,她固执地认为女人如花,花开来就是让人用眼睛欣赏的,三个鬼不可能把她吃了,姜四花也发现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偶尔会斜眼窥视自己的胸脯,表明自己被别人重视,她有种虚荣的满足感,她吃完饭说了声:“贼眉鼠眼。”让大家听不懂的话。田富去丁所花身边套近乎。 王学十笑笑。 韩亮在屋里说:“同学们,十分感谢你们来看我,等我脚好了,我请你们到我家,蒜炒白腊肉,管你们吃个够。” “真的?”田富说。 “说假话是小狗。”姜四花说。 “班长,你进来我们拉钩嘛。”韩亮说。 “我才不进去,不上你们当,那墙上的图太脏,太下流。” “班长,那是医学,是艺术。艺术是一种美学。”王学十说。 “对,这位同学说对了,是医学科学,医学也是艺术。”李医生走过来接上话题,把理疗灯拿开。韩亮又一拐一瘸走出理疗室,比一个大笨狗熊走路还难看、滑稽。大家一起走向教室。 任何人都将从青涩走向成熟,这些正值青春期的同学,他们每天都在幻想与现实、叛逆中成长,青春期是神秘而痛苦的、烦恼的。人世间,尤其是男女之间,性的问题对他们充满神秘诱惑,他们观望好奇,想入非非,有时兴奋,有时焦虑。 第127章 跟踪 田富虽然经常写信给丁所花,可丁所花对田富只有好感,谈不上什么喜欢,她倒是十分感谢田富帮她打饭。丁所花比王学十大两岁,她对这个小弟有说不清理还乱的想法。论个头王,王学十还没有她高,她是佩服他学习好还是别的什么,心中真的莫名其妙喜欢上王学十。她认为王学十的目光里绝对有欣赏女生的眼力,不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家伙。上次写给他的信也拒绝了,可她还是不甘心,这个王学十不能被别的女人霸占了,她要先下手为强。她也曾怀疑过王学十是不是不懂恋爱,是不是没有发育,她带着一串串不解。 记得有一次排队打饭时,她分明感到一种恐慌与不安,但又想体验。那一次是田富和韩亮设计的。 韩亮告诉田富,说他们两人要想办法近距离接触一下姜四花和丁所花的身体,在教室不可能得逞,最好浑水摸鱼的是排队打饭的地方。韩亮说等队伍排到第十个人的时候,他第十一个排上去,紧接着让姜四花排在他后面,然后是丁所花排上去,丁所花之后是田富,田富后面是王学十,他说要等王学十后面排上二十多人的时候,要王学十和田富往前挤,他说他要体会一下姜四花紧贴在他身体的感觉。他太喜欢她了,希望王学十和田富一定要帮忙。再说田富也趁机紧贴丁所花,可以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就这样田富答应他了,韩亮和田富也说服王学十参加,使力往前挤,而韩亮尽力往后靠,这样大家都有好处。王学十偷偷笑起来,说:“韩亮和田富,你们一肚子坏水,都是发育惹的祸,是卫生院理疗时那幅彩色针灸裸图惹的祸。”韩亮和田富都说:“王学十你还小,不懂得大人的苦和烦恼。” 那天田富和韩亮贼精心实施了他们的阴谋计划,韩亮转身吹了个口哨,听到暗示的田富往后靠一下,然后突然往前挤,后面的人因为反弹力就往前挤。假装慌张的田富,整个人扑在丁所花身上,手还不老实,偷偷触到丁所花一处弹性丰富的前胸,田富将自己的下面紧紧贴住丁所花的屁股,丁所花明显感觉到胸部被田富猪手碰到了,她感受到田富是个色鬼,有一样硬硬的东西顶到自己的臂部,憨包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丁所花脸泛红了,脸像鸡冠子一样红。 丁所花生气地说:“田富,你干什么呀?” 田富笑着说:“不能怪我,是后面有人挤压我,我才挤到你的,同学们太没素质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后边的同学看到笑话,更是搞恶作剧一般拼命往前挤,来来回回几个回合,韩亮则凭他的牛一般力气,努力往后靠,扭着身子摩擦、挤压姜四花的一对“山峰”。两个女同学被挤得嗷嗷直叫,变换的队伍像一根长长竹竿,被挤弯了,突然变直。后面来的。排在队伍后面的谢大荣和欧阳更是兴风作浪。各种怒骂声、笑声、敲打饭盒响亮声,神击着耳膜,仿佛一场夸张的有声舞蹈表演。有同学洋磁铁皮碗挤扁了,有的饭盒扭曲了。从前面勉强出来的同学(那个窗口能容一个人),一手高高地举着铝饭盒,不小心将饭盒里的白白的米饭洒落地上,部分洒落在同学们头上身上,这个同学骂着难听的话,“妈的屁”,因为饥饿又生气地排在队伍最后面。几十个不想排队的高个子同学来窗口插队,队伍混乱了。有个初三的高个子同学抬着饭盒被大家挤出来,不慎将五两饭倒扣在韩亮这个胖子的头上,有些粘连的米饭挂在韩亮的头发和肩上,两个人便挤出人群打起来,你朝我头上打一饭盒,我朝你头上打一饭盒,饭盒都打得完全面目全非,就顾不上饭盒,扔在一边,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韩亮因为身重又胖压住那个瘦高个,瘦高个嘴里骂着:“我要你死,肥猪。”韩亮得意地骂:“我要你死,干棍子。”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等食堂师傅来了才强行拖开。 这次恶作剧后韩亮告诉田富和王学十说:“姜四花又软又有弹性又温暖,比我家的沙发还好靠,这是种享受,田富说说你的体会。” “我兴奋、激动,又紧张、又害怕,啧啧,我真想一口把它吞掉。明天就想把她用马车拉回家当老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重演这出好戏。” “以后再说吧,上次我生病,脚受伤,这个周末你们别回家,我请你们到家里吃好东西,蒜苗炒腊肉好不好?” 田富说:“我同意。” 王学十说:“我也同意。” 韩亮说:“那怎么请她们两个女同学?这样吧,我出面请,你们两个在旁边鼓动,大家要创造机会。” 田富说:“对头。” 王学十说:“我只对蒜苗炒腊肉感兴趣。” 星期五午休时,韩亮带着田富和王学十来到女生宿舍,他用浑厚的声音叫:“班长,丁所花同学,你们出来一下,我有好消息跟你们说。” 姜四花:“说,什么好事?” 韩亮说:“你们出来才能说。” 姜四花和丁所花走出女生宿舍。屋里的同学议论道:“她们俩人要出去卖骚了。” “什么事,还三个人呢?”姜四花同学。 “我欠你们饭菜票,上次我脚崴了,你们去看我,我说过要感谢你们,同时请你们吃蒜苗炒腊肉,给个面子吧。” 姜四花说:“行啦,我和丁所花早馋腊肉了,行啊,就下午去,多炒一点,别连牙缝都不够塞。” “放心,我韩亮管够,我爹是粮管所的不缺这些,我韩亮有恩必报。” 这一切正好在窗户里面的班主任张立正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心情复杂地划了根火柴,点燃一支香烟,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吐完最后一个烟圈,烟圈在屋里游荡、缭绕,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按熄灭,仿佛把烟头当成韩亮,他咬着一侧腮帮鬼火地骂:“原来是给老子搞对象。王八羔子,姜四花是你胖猪的菜?” 太阳偏西,几个同学在韩亮家中,津津有味吃起蒜炒腊肉,吃到打嗝,因为盐咸,他们喝了不少凉水。韩亮带着姜四花,田富领着丁所花去街上的供销社买水果糖,王学十则借口回学校看书去了。 王学十走出街道笑了一声,自言道:“我只对腊肉感兴趣,你们都发育了,有性欲了,老子吃都吃不饱,没资格谈恋爱,前几天饿得心慌,坐在课桌边,因为低血糖眼睛周围飞起金苍蝇了,老子屌毛没出齐,没性欲。” 王学十上面的胃都没吃饱,下面也大概没心思闹“革命”,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丁所花回忆那次打饭挤压的事,想到田富发育了,他判断田富喜欢她,近来更是讨好她。可这坏家伙就一身体力,体育是好,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他的未来会有出息吗?丁所花几周来开始烦恼了,情绪也波动了,不安了,这一切都是青春期荷尔蒙激素过多的副作用。丁所花回味着白老师关于恋爱的解释。 王学十星期天晚上回学校都会提个饭盒来,星期一中午从来没见他排队打饭。从上初中以来他都这样,也不知道他星期一中午吃的是什么,这秘密,只有在乎他的人才能细心发现,丁所花就是这样的人。 丁所花想:写信给王学十没有意义,直接找机会向他表白,更能表示我的诚意和执着。这个王学十怎么这么胆小?他难道不知道我丁所花的心思,莫非王学十还没发育,还是真的对我不感兴趣?在班里我长得不丑,算漂亮的。王学十啊王学十你不知道吗?我收到我们班至少二十一个男生的求爱信,你真的眼瞎吗?真是个怪人,我从班里三十多个女生口里,从她们眼神里感觉到她们都喜欢你,我偏不让她们得逞,我要主动出击,你就是我的,是为我而生的。我丁所花这样单纯地想,并计划着付诸行动。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我? 星期一的一个阴雨的中午,丁所花打完饭菜,故意远远地躲在墙角里,不让王学十发现。果然就在同学们散去的时候,那个穿着军绿色裤子留着寸发,穿着补丁裤子,穿着破烂解放鞋的王学十出现了。丁所花一阵惊喜,这个家伙每逢星期一中午他到食堂后面的锅洞边干什么呢。丁所花没有心思吃饭,她要紧紧盯住眼前的猎物,生怕逃出她的视线。 王学十小心打开饭盒,里面是金黄色的玉米粉饭,饭上面是酸菜红豆。他用掏火棍将锅洞里的炭火拔出来,堆放在门口,双手将饭盒放在火炭上,弯下腰,把两个腮帮鼓起来。“扑哧扑哧”吹火炭,火炭表面的灰白色的片状物,绕在他身边头上,翩翩起舞,不一会儿,又像雪花一样落在他头发上。火炭烤糊了地上碎柴,缭绕的柴烟熏得他阵阵呛咳,喷嚏十分响亮,眼泪水挂在眼眶边。大约十分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勺子,搬开铝做的饭盒盖,在里面搅拌。手扶在地上,黑色的炭灰沾满双手他。他顺手擦了流出的鼻涕和泪水,嘴角、鼻子旁、眼眶下一片黑色,如同一个演戏的花脸小丑,滑稽可笑。 丁所花轻轻靠近他,天上的小牛毛雨停了,她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这个可爱的亲爱的小弟弟。她曾犹豫过自己该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可最后的决心,自己的自尊或者是自己私心告诉她,这是很好的机会,一定要与他谈谈。四下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的情况下,又轻手轻脚在走到他身后,上前去把自己的白米饭、土豆丝用勺盛进王学十的饭盒,用勺将王学十的包谷疙瘩盛进自己的饭盒。这块领土是王学十的,突然闯进既熟悉又陌生的来客,王学十还真愣了半天。 丁所花温柔地说:“王学十,吃吧,我尝尝你家的饭菜,一定很好吃。” 这突然来的意外,让王学十感到慈母般的关怀,眼窝子一热,泪水哗啦啦流淌着,他笑着,看到丁所花单纯美丽又真诚地吃着饭菜,他沉默,他似乎感到一种母爱的幸福。 丁所花把王学十的饭盒抬起来,递给他说:“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凉了吃会肚子痛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好东西也不叫一声。” 王学十接过饭盒,把米饭和苞谷饭混匀,大口吃起来,泪水不停地滑落在饭盒里,也照样搅拌均匀,一起吃。他吃出一种幸福,吃出一种温暖,还有咸咸的泪水味。 丁所花问:“哭啥子?一个大男人。” 王学十撒谎说:“我没哭,我高兴,被烟熏了。”。 “这会儿就没烟。”丁所花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知不觉,眼角含满泪花。 王学十说:“你怎么也流泪?” “我高兴!几次想单独与你见面说话,你就像躲瘟疫似的,你太无情无义了,信里寄给你几张饭票就这样残酷退回来,我长得丑还是真的让你讨厌?” 王学十说:“都不是,丁所花不是那样的。” 丁所花问:“是什么?” 王学十几乎发疯地说:“你不知道,我的自尊,我是穷,可是我容不得别的女孩可怜同情我,我人穷志不穷。女孩子的对我同情、可怜和施舍,是严重侮辱我的自尊心。你对我的好,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我永远记在心里深处。” “王学十,我不是要有意刺痛你的自尊心,这些我真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你把我对你的爱当成对你的侮辱。” 丁所花连忙擦去泪水,抬着饭盒快步离开,转眼就消失到墙角边。 王学十叫道:“丁所花,所花。” 丁所花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女生宿舍,饭也不吃,钻到被子里哭起来。 姜四花听到这个好姐妹哭了,关心地问:“丁所花,你怎么哭了?” 丁所花说:“我肚子痛。” 姜四花说:“那我陪你到卫生院看看。” 丁所花说:“班长,不用了,我的病没药治,就没听说哪种药能治的。” “会好吗?什么怪病,没听你说过呀。” “会好转一点的,过些日子。” 姜四花被弄糊涂了。 王学十表面上拒绝丁所花的施舍,可内心还是十分感谢丁所花的饭菜,他可以抗拒别的却抗击不过饥饿。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周,丁所花也像往常一样向王学十请教疑难作业,王学十也热情解答,也没发现他有进步的表现,几次纸条塞给他,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他对所有同学的请教都不拒绝,丁所花认为自己在王学十心中一样是普通同学。 与此同时,田富对自己刚猛烈进攻,求爱信更是写得多,形成明显对比。想起这些,丁所花显得更失落。她再次怀疑王学十真的没有发育,营养不良和个头不高、吃不饱这些活生生的现状,一定是他没有发育的原因。 可是丁所花的好胜心、不甘心,否定上面的想法,她在心中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亲自大胆去试,试王学十到底发育还是没发育?她肯定田富是发育了,第一是从信件的内容,第二是最重要的,那次排队打饭的挤压事件,田富硬邦邦的东西抵住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不可能是勺子顶住自己呀,不可能裤兜里还装个小木棍,明明是他双手悬在空中的,有一只手还碰了我的胸部,当时的两座山峰还有点触电般的感觉。她这样推断着。 那是一个星期日,丁所花一大早起来,她找来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洗漱打扮很满意,她还特意将姐姐的百雀灵擦在脸上,一股淡淡的芳香更加助长她的胆量和野心。妈妈和姐姐看得出丁所花一上午都在镜子前反复端照自己,这与平常不一样。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所花,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看你多兴奋、多高兴,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妈,姐,你们都想错了,我怎么会谈恋爱?我还小呢,恋爱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就会学习。”丁所花。 “妈看你是人小心大,你看你的胸部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要超过你姐姐了,你得给老娘记住,不准男生碰你的手。碰出问题来,老娘的脸在村子里就没放处了。” “妈,你放心,女儿不会,今晚是学校搞艺术表演,活动节目,要穿着要化妆,要舞台效果。今天我要早点去,我想吃点蒜炒腊肉,今天我用饭盒带去吃,不再回家吃了,要赶时间,我的节目很重要,你们可要支持我。”丁所花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抚摸着,撒娇似地说:“世上只有妈妈对我好。” “好好,你就是喜欢给老娘戴高帽子,是不是想多吃点蒜苗炒腊肉,妈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妈妈伸手去轻轻摸了一下丁所花通红的小脸蛋,然后再使劲扭一下,“你看你的屁股脸,白嫩得可以挤出水来。” “知我者,妈妈也。”丁所花说。 “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喔,我怎么不知道?十月怀胎一朝下地。就你出生的时候声音大,叫得凶狠,吃起奶来像头小猪哼哼,又是拱又是吸,有时差点将老娘的奶都吸破了,一次能吸瘪老娘两只奶,你看如今长得多壮实水灵。” “嘿嘿。”丁所花傻笑着。 第128章 初吻 中午饭后,丁所花就来到鹿山公社,她特意到供销社买了一块洁白的小手巾,两颗一分钱的水果糖装进口袋。手提着网袋,里面往下坠着沉甸甸的饭盒,从供销社走出来。 她走出供销社猛然想起,还有一样东西差点忘了,冷饭冷腊肉怎么能吃,怎么能伤了小可爱的心和肠胃?随口说了句:“死丫头,差点忘记了。”想起下面可能要惊喜的事,她心中那颗小心脏,有时加速蹦跳,心悸不安。她右手轻轻地拍左边的胸部说:“乖乖,别跳了,我的“小兔子”。” 她又走进供销社,销售员问:“姑娘还需要点什么?” “火柴。” “一分钱一盒,买了做什么?” “学校文艺表演。” 丁所花往一条不是通往学校的路走去,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伤心之路还是幸福之路?她的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她到底去做什么? 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叫“伤风口”的地方,在老百姓观念里,伤风口不是一个好地方,过去是土匪抢人的地方,就听“伤风口”三个字就不吉祥,伤风就是感冒,她要感谁的冒?她往伤风口走去,这个山口越上走,风越大,站在这个丫口可以向前看山那边修远墨色的山峦,往后看就是鹿山公社周围的村村寨寨。 伤风口是山的两边的人们唯一能通过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待在这地方,说实话,挺危险,要是被劫色怎么办?她又不是女土匪。 她爬上山的一侧,这地方森林密密麻麻,马路上的人是看不到她的,但她可以透过树枝的缝隙,能观察到路过此地的人。她找到棵松树,将提包挂在树上,一个沉甸甸的饭盒在树上荡秋千,她拾出饭盒放在松软的松毛地上,地上有腐殖土,像海绵一样富有弹性,她试图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兜里使劲往下坠,勒的她脸都发紫,气都喘不过来。她突然哈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上吊也不是好滋味,要有极大的勇气,死,看来也不是容易的。开玩笑,我才不想死,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又不是来找死的,我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傻瓜才这样。” 她口袋里有个小镜子,她拿出来照照自己,看着自己都想笑,是不是自己太愚蠢了?自己还是个野丫头,却固执得像一只小野猫。 她找来一堆干得很透的松柴,噼噼啪啪就折断了,拿一撮枯黄的松毛,塞在干柴下,“哧”的一下,划一根火柴,点燃了松毛,不一会儿,“伤风口”的森林上空一缕青烟在山顶袅袅升起,在风的吹动下摇摆着舞动着。 她怕柴火引燃森林变成野火,特意将火堆四周扒开一个防火带,手拿着绿色鲜活的松树枝,准备着,万一火烧着周围的野草,她要打灭它。 火燃得很听她的话,火堆里有了一些火碳,粗一点的树枝,还冒着烟,她很享受这一刻。她期待着,仿佛一个女土匪,不时眺望过往的猎物。时至下午,她越来越焦燥,频频看伤风口的情况。 丁所花用木棍整理一下火碳,把饭盒放在碳火上边,准备解决自己的晚饭,书包里本来有几道数学题没做完,可这个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理会,心情如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 夕阳西下,她的双眼就不敢移开伤风口这个战备要地,时刻观察敌情,此刻很远处走来一个人,这让丁所花心喜怒狂。胸脯上的年轻的心不安地颤动着,节奏明显加快,她喘了口气,紧闭一下双眼,平伏一下心情。等她睁开双眼时,发现一个干瘪的老头路过伤风口,可这不是她的猎物,她伤心透顶,叹息着不会让我丁所花在这里白忙活吧,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几周的。我的天啊,千万别让我的努力,如同七彩的肥皂泡啦,转眼破灭。 黄天不负有心人,又一个目标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随着目标的移动,她看到这个人头不高,身上背着一个书包,还有一捆绿色的菜。 她离开火堆,猫着身子,躲在伤风口路旁的草丛中,再次掀开草看,她在心中说:“是他就是他,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宝贝。” 目标已喘着粗气佝偻着腰,走到丁所花三米的范围了,丁所花捏着鼻子变着声调大声叫“站住。” 这突然来的声音把王学十吓坏了,一捆绿菜从他肩上落下来,手脚都哆嗦起来,身上顿时冒出一身虚汗,心捶打着胸膛。 王学十又听见一个声音:“把包和钱放下,抱头往前走,否则我要开枪了,我是打······打劫的,只要钱不要命,不准回头。”这种怪声怪气,显得阴森恐怖,他只得照着做这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惊慌失措,他想只要逃离伤风口就阿弥陀佛了。他纳闷,都80年代末期了,怎么伤风口还有土匪?只听父辈说解放前有土匪抢人,不可能又回到解放前吧?共产党绝不容忍现代的土匪吧,谁他娘的这样嚣张,并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可今天真的遇到抢匪,他再也不敢多想,小心往前走,怕那个抢匪,枪走火真的把自己崩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都完了,他想他还没活够呢。 丁所花从草中窸窸窣窣走出来,她提起绿菜和书包说道:“哎呀,这捆菜怎么这么重?傻瓜,快来帮忙,哈哈。”听到这话,惊魂未定的王学十站住了,他明显听见是同学丁所花的声音,不可能吧?这地方怎么会是她?可他吓坏了,宁可往前走,也不敢回头。要是回头,想一想自己就完了,不可能是丁所花。他这样想,还是往前走。 “王学十!你怎么没耳朵呀?我是丁所花,手放下来,回来,我没枪。胆小鬼。”丁所花大声说。 这下他听清楚了,心想抢匪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丁所花。他转身一看,一个活生生现实的漂亮的大姑娘,他一下瘫在地上说:“我的妈呀,你把我的苦胆都吓破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胆小鬼,真是个胆小鬼呀。”丁所花拖着一大捆绿菜走到王学十跟前,看到王学十脸上惊魂未定,还渗着汗。 “我的祖宗,吓死我了,命都丢了大半,脑子都吓坏了。”王学十说。 “我是开个玩笑嘛,你这种男人没出息,我一个女生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快来拿你的菜。” 王学十爬起来拍打身的灰土:“你怎么在这啊?是你一个人吧?” “我有好吃的,在这里等你,是我一个人。” “你也太胆大,一个女生。” “你一个男生吓成这样,不会吓出尿来吧。” “不会,但可能吓出病来。以后我经过这里都会有心理阴影。” “走吧!不好意思,我在山边烤着蒜炒腊肉,我知道你最喜欢吃。压压惊。” 王学十扛着绿菜,丁所花帮他背着书包,在她的带领下爬上冒着火烟的地方,王学十好久没吃过肉了,老远处就闻到一种腊肉香扑鼻而来。 “真香啊!我的口水都馋出来了。” 丁所花用小木棒掀开饭盒,一股热气升腾起来。王学十立刻移动喉结,把口水咽回去,眼睛直盯金黄色的腊肉。 “王学十,我对你还好吧?” “好。” “你平时帮我解答数学题、英语,今天就一并感谢你了,没别的意思,来,咱们一起吃。” 王学十被这半路掉下来的美味佳肴乐坏了,大口吃着腊肉,腊肉对他太有诱惑性了。 夕阳西下,太阳烧红了半个太空,一片一片玫瑰色彩霞像羞涩的少女的脸面。树梢上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晚风轻轻地吹,树叶轻轻地摇。吹着丁所花头发,遮住她的脸,让脸在发间隐隐约约,眼神单纯美丽,空中还有一缕白烟在微风中变得婀娜多姿,伸向很高很高的天空,与彩霞接在一起。多么美丽的一幅幅画面,像此刻丁所花的心情一样,像彩云,心绪飞入天上。想入非非的她,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在这森林里深处,她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热流,烘热的脸也像彩霞一般红透了。她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控制着她,她在心中说:“你是我的,别人没有机会。”说不出是占有欲还是爱,撞击着她的心灵。此刻,王学十和她站在树下,不断地给她讲数学公式和定理,但她就没听进去,她在聆听自己的心,眼睛里露出一种迷雾般的期盼,她一下抱住住王学十,数学课本滑落在地上,两片嘴唇紧紧粘连在一起,两颗心在胸膛里加速的蹦跳着,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和心跳声,两个紧紧拥抱的身体颤抖哆嗦着,像触电一样似的。 丁所花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对两个青春年少的他们,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拥抱和亲吻,一切似乎是变得凌乱了,没有了章法。一切饥饿、寒冷、焦虑、痛苦就没有了,被激动、兴奋、甜蜜、快乐、被滚烫的身体代替,甚至被脑子的一片完全的空白占领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无,那一刻的智商几乎等于零。 丁所花将王学十的一只手迫不急待地深入… 王学十不安分的双手,让丁所花全身的细胞变得痒痒儿陶醉,虽然思绪狂乱,但她收获着一种成就感。特别是丁所花不小心将手滑落在王学十的… 丁所花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原来你也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有心跳的感觉和冲动。”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丁所花:“你说假话,你的心跳和你身上冲动的东西,我碰到了,这一切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你得了便宜,还装,我知道你发育了,没有喜欢,你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强烈的反应。你疯狂的举动我都快窒息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不是喜······”王学十不想伤她的心,没有说出喜欢的“欢”字,便住口了。 “我的初吻给你了,之前没有人碰过我,我都是你的人了,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我对天发誓。” 王学十还是那句话:“我受了刺激,我们能不能好好读书,别谈恋爱,努力考取中专?我还有许多梦想,通过读书这条路,改变我的命运,改变吃不饱和寒冷,所花,我真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所花?最亲近的人才叫我所花,一个是我爹妈,另一个就是你,还说对我不喜欢,我听你叫所花,心里很幸福。” “不好意思,丁所花。”王学十说。 “你看你这么善变,以后到学校也这么叫,好不好?”丁所花说。 “老师说不能谈恋爱,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我也不敢叫你“所花”,你不知道田富和我有个约定,他说他非常非常喜欢你、爱你。他看到你和我走得近,来请我解题,他就难过就生气,就想打我。他说他发育了,睡梦中都想着你、抱着你,他向我承诺在学校如果谢大荣、欧阳同学欺我,他和韩亮就收拾他们,一直关照我。韩亮特别喜欢姜四花,韩亮说等姜四花初中毕业了,韩亮请在粮管所的父亲把他和姜四花一起招到粮管所上班。韩亮也和姜四花走得近,他告诉我只能帮她解题,不能和他抢姜四花,不能接受你们的感情,我答应他们两个人了,还拉了勾,这是真的。他们说,我是老师、同学公认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将来到了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甜美的女生,她们和我都是国家干部,又般配又幸福,再也不当农民了;他们说班主任张立正和他的农村婆娘天天打架吵嘴,日子过痛苦,张立正老师怕他婆娘才经常叫男同学帮忙弄烟叶,他婆娘是像母老虎,张老师为什么一天抽两包烟?就是他那个农村婆娘逼的;他们说的意思很明了,叫我不准爱你,也不准爱姜四花,否则把我打回飞燕村,天天找我麻烦,要废了我全部未来和梦想。” ““如果你遵守承诺,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成了国家干部,我们拉鸡捉鸭去城里看你。你回到公社来,晚了回不了家,就住在我家,吃饭又方便,我炒你最喜欢的蒜炒腊肉给你吃,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所花,对不起。我答应了他们了。” “他们太无耻了,我也不会像张立正老师的那个农村老婆,我也不是你们三个人下赌的筹码。”丁所花呜呜地哭起来,她伤心了。 “你真的考起中专就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姑娘了。”丁所花说。 “这也不完全是,你是个好姑娘,我家以前是地主富农,我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走出大山,考取中专,他的一生在阶级斗争中成了牺牲品。要不是改革开放,我家没有今天,他上到小学五年级就被村里人追回去干农活,不准上中学。今天的他除了干农活,每逢星期三,他来街上看病卖药,我家没米,都是他看病的钱给我买米读书的,你不信到星期三,你去街上看。我爹穿得很烂,不舍得吃穿,还要还我三叔烧了竹园的赔款,还要供我们三兄弟读书。他穿的裤子,线缝是破的,经常通过线逢可以看到屁股肉。我奶奶是在“文化大革命''时身体斗垮了,后来死了。我小时候经常被村里人、那些成分好的同伴打骂,我爹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看,飞燕村周围只有我一个考上初中,我是家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我背负着他们的梦想,我“压力山大''。我很痛苦的,才拼命读书,其实我不聪明,我是刻苦。我爹说等我长大以后,不准我找贫下中农的姑娘做老婆。我爹说他年轻时候方圆50公里地方所有村庄他都找过媳妇,可对方听他是地主富农成分,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我爹。我家一个亲戚就是我妈,和我爹是表妹。我大爹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原因就是阶级不好才找不到媳妇的。虽然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可我们村还有阶级观念,经常有欺负我家的人,只是你们看不出来我心中的苦闷与焦虑。” “王学十,这些我现在才知道。照你这么说,照你爹那么说。我永远成不了你家媳妇,我家过去就是贫下中农。”她长叹一口气:“我不甘心,我爱你。我就喜欢你一个人,天天想,有时候没心思学习了,可这一切我放不下,也许以后会改变的,这一切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欢,我怎么办呢?” “丁所花,我告诉你,这些秘密,千万不要与田富和韩亮讲,如果你说出去,我一生,我家人的命运就毁在你手里了。我会被田富和韩亮整死,韩亮虎背熊腰,田富体育太好了,个头大。他们是老鹰,我是小鸡。你是个善良、美丽、可爱的女生。我相信你不会扼杀了我和我一家人的梦想。如果哪天我到城里工作,你是我的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我想成为你的老婆,不是恩人。” “可我还是个穷学生,穷苦老百姓。我现在不是中专生,也不是国家干部。” “你考起中专,我高兴,因为我爱你;你不理我,我伤心,因为我爱你;为了我爱的人我会等,为我所爱的人,我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或许自残或许作贱自己。” “你不要折磨自己,我们一起好好读书好吗?也许你能考起高中,还可以考大学,以后一切都有可能,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一点赶回学校好吗?对你的爱,我很感激,终身不忘。” 丁所花说:“好,你心里应该会喜欢我的。” “我受到刺激。”王学十还是那句固执的话。“今晚我帮你背书包,一切都我来扛,我来背,我虽个头小,我真有力气,我证明给你看我受了刺激了。” 王学十将丁所花的书包、饭盒包括他自己所有的东西,扛在肩上轻松快步走下山,脚步有力地奔走在通过鹿山中学的路上,两个年轻人朝着最后一片夕阳的地方走去,丁所花跟在后面说:“哈哈······嘿嘿,这样子真有点受了刺激,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跟紧点。语文在于领悟,英语要背功,物理、化学、数学的公式定理在死死记住。这些前人证明了的,你以后再演算时,经常用得上。任何一道题,你要能在给出的已知条件和隐藏的条件中,通过公式定理前后、左右、上下全方位思考,从中找到突破口,然后一切都找到感觉了,就解了。这些成年人、老师们吃饱没事干,专门挖空心思找些怪哩咕咚的题目来忽悠我们年少的中学生。老师们再狡猾,他们出题的狐狸尾巴都会露出一点的,抓住尾巴就拿一百分。” “读书,你讲得头头是道,可以拿100分,我不如你,谈恋爱、亲嘴、拥抱,你就笨嘴笨手的,只顾上面不顾中间、下边,在这方面我给你零分。”丁所花笑着说。 王学十说:“这不是受了刺激了吗?头一回。又没老师教过,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学生。熟能生巧。” “那以后呢?”丁所花故意问。 “以后啊,以后个“头”呀。这些能当饭吃,能考上好的学校?”王学十责怪道。 “你瞧瞧只顾头不顾尾,口口声声就会说“头''。” “丁所花呀,你脑子里能不能多装点唐诗宋词、化学周期表、english、牛顿定理、能量守恒定理,少一点风花雪月,海誓山盟。你要是考起高中,你的梦想会多姿多彩的。”王学十说。 “我经常幻想我们成为一家人的感觉。但我知道有的事情上,你是个木头疙瘩。” “那都是受了刺激。” “我看啊,你今后的作文里从开始到结尾,就写一句话-那都是受了刺激。” 临近学校了,王学十吩咐道:“所花,这儿有两条路通向学校,你从大道,我从小道,免得同学说闲话,学校不准恋爱,发现要开除的,特别是不能让田富和韩亮看见。”说着将书包递给丁所花。 “知道了,我想两个人走一条路,你走小道会走远的,又费力,你在前,我在后。” “不行,你在前,我在后,你在后边,天晚了我不放心。”王学十讲。 “好哦,会关心人了,被人关心是种幸福,那我先走一步。”丁所花说。 丁所花走出50米后,王学十才起步。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距离产生美感,距离护得他们免受伤害。 这个调皮任性的丁所花走了一段又停停,漫无目的,将路上的小石头踢飞出去。好像是石头堵她的道,石头惹她生气,她转过头来,发现王学十也站在那儿没走,丁所花扑哧一声笑,她抬头望天空,看有几颗星星已露出脸面,星星一睁一睁的,仿佛是王学十向她打来的爱意朦胧的秋波。她一走,王学十也走,王学十担心迟到,就豁出去往前走,快追上她了,她喃喃地说了三句话-“木头疙瘩”“胆小鬼”“都是受刺激了”。然后不停走向教室。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走了,这是我一辈子最漫长的路。”王学十说。王学十知道这不是路不平,是心里不平,他是背负着,虽然不是民族的希望,可他是家里和老师特殊保护对象。他是背负着半个世纪来一个家庭的希望来读书,对这一切他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平衡。有句话说,大富大贵都是敢于在尖刀上舔血的,他不敢,他只想每天有白米饭、腊肉炒蒜苗,穿厚一点衣服。脚拇趾不要漏出来,父亲穿着裤子里面最好有个裤衩。至今为止,连王学十自己也从来没穿过裤衩,他经常担心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小心从线缝坏了的地方露出来,这成了他的心理负担,每逢劳动课体育课,他都下意识检查一下裤裆位置是否结实。他沉默孤独、不安,与这些有关。他在学校就一直要谨慎地找到与老师、男同学、女同学、家长、兄弟之间的一个平稳点,让一切都不要有起伏波折。 第129章 发育的烦恼 田富和王学十是上下床的舍友,韩亮这个黑胖子是王学十的同桌。在学校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时间多,相互都是好朋友相称,王学十一直守诺不与他们两人横刀夺爱。随着他们的一天天长大,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让韩亮和田富越加对异性的强烈关注与爱慕,对姜四花、丁所花的好奇,不专心学习,两人写了许多求爱信,近乎疯狂的追求。所有同学都知道学校的规定:谈恋爱被发现,会让学校老师公开指责和批评的,严重的要开除。所以他(她)们接到纸条和信件都不会反映给老师,看着别人恋爱也不会告密,大家渴望爱与被爱,都想体验恋爱中的滋味。 同学们就算相互打架,但不愿说某某恋爱,因为他们自己也暗恋,有时候明恋。加上田富、韩亮、谢大荣、欧阳这些年龄大的学生在班里宣布:要是我们班任何人,只要向老师告状某某恋爱,我们就把他(她)打回老家去,对男生和女生绝不手软,恋爱又不影响学习。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同学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天天挨打也不是好受的。听其他班的同学讲,有好几个同学就因为告老师被打回老家了,读书也半途而废,大家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打回老家的人。 一个晚饭后,韩亮、田富、王学十拿着语文课本去学校的后山去背书。 韩亮和田富这段时间脸上显出一些焦虑,似乎不像以前开心。韩亮问田富:“你最近好像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是有点,丁所花对我不冷不热,有点烦,还有最近我发育得厉害,自从跟你去卫生院看过那副彩色女针灸挂图,我脑子就乱了,每晚睡下去就想起那副图,这心就没放处。我在学校的床单都被我划了大量的''地图,”每次都是回家偷洗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地图''用洗衣粉洗不掉,害怕别人看到,我用刷子刷呀刷,床单都快刷破了,然后用棍棒杵打,才被拿下。” 韩亮说:“哈哈,田富,这证明你长大了,有做梦的本钱了,应该高兴才是。” 田富无奈地说:“高兴个屁。” 王学十笑着说:“田富,我就发现,每当我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感觉到你在上床经常摇动,有时候还出闷气,你能不能动静小一下。” “王学十同学,你没有发育,你不知道哥的苦,不搞一下,这心里像蚂蚁爬一样,又像几百只小虫子啃咬,让人心烦不安。搞到最舒服的时候,这人情不自禁要颤抖几下,本来是想像小猪哼哼出点声音来,又怕打扰同学们,难道你们没发现全宿舍好几个大男生都会干那事?你就体谅一下哥的苦衷,等你发育了,你比别人还刻苦勤奋做那事。如今我是控制不住,我总不可能干那事,抱着树干去摩擦吧?我把被子当成梦中对像,来发泄,做完之后,这可是会有个犯罪感和内疚感的,还有失落感,可是第二天晚上心里憋得慌又犯了,根本收不住手,就像抽了大烟会犯烟瘾。” “田富,我认同你的感受,王学十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咱们是好朋友,无话不谈,交流心得体会,当初我以为我自个有问题,看来我们都是一个问题男生,我也不自责。这会不会是病?” “我也是这样。”田富回答道。 田富神秘地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消息,本来很早前就想说的,但今天我们无话不谈。” “什么新闻?”。 “我看到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在山里一个十分躲藏的地方,她们拉尿的样子。” “你看到姜四花了,那是我的,你不准想着她。”韩亮用手推了田富一下。 “不会,我有丁所花了,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同学加朋友才说的,你不听我就不说了。” “说、说,咱们都是朋友。”韩亮说着,目光强烈期待着。王学十说:“田富,你好无耻。” “喂、喂,王学十呀,都是那次去你家找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们找不到你家的路,让我带路,我看她们纯属不小心,是意外,是偶然嘛,我没有那么无耻,更何况有白老师在里面。” “姜四花说让我离她们50米,叫我上前去,保持距离,她们几个女的要说悄悄话,没有说要去方便。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都保持一段距离,翻过一山又一条岔道,我叫他们没有回声,才返回去找他们。哪知我返回的时候转过一片树林,不小心看到她们三个人·····” 韩亮急切地问:“还什么?” 韩亮说:“你小子饱眼福了,她们知道你偷看吗?” 田富说:“不知道,没看到,事后也没审问我,我当时也心慌心跳,看完后才悄悄地无声地逃得老远,不然我就惨了。” 韩亮追问:“那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我的妈呀,我的姜四花怎么被你看到,怎么不是我呀?你占了她的便宜,我韩亮吃了亏,你明天打一盒饭菜回来安慰我这颗伤痛的心,请客,我才心里平衡。” 田富说:“我答应你,要不是因为王学十,我也没机会。” 韩亮说:“那王学十也差我一盒饭。” 王学十说:“我答应,她们三个人都吃了亏,田富用眼睛不怀好意看她们,如此算来,还要请韩亮和我吃一顿饭。不然我告诉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 田富说:“唉,王学十,你饶了我,咱们是好兄弟。你的要求我同意,行了,可以” 韩亮说:“难怪你回来那几天,看你高兴的样子,屁颠屁颠的,原来······” “我可怜呀,我发育了,从那以后,心里烦得很,学习都不上心了。”田亮讲,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你不能把姜四花当幻想的对象。”韩亮说。 “不会。” 田富说:“要来三个人一起来,我们还没有见王学十,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看看发育没有?” “好,抓住他脱了裤子。”韩亮说。这个两个“大学生”,像两只猎狗,把王学十追得嗷嗷叫,片刻就脱了王学十的裤子。 他们哈哈大笑,你一言看我一语说: “你看看,屌毛都没几根,还真的没发育。” 田富:“韩亮,你看看” 王学十说:“我经常吃冷饭,肚子疼,营养不良,我不想发育。” “吹吧,你还童子功呢,你现在时间不到,等你屌毛出齐了,你能拦得住?” 王学十说:“我把毛拔了。” 韩亮说:“没什么屌用,我不信你长高了还缩回去。麦苗破了土长出来,长大了,要结麦子的,这是自然现象。” 田富说:“对了,这麦芽一拔了,就没有后边的了,我下周把屌毛一根一根拔了,或许我就安分了。” 韩亮吩咐说:“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 两个星期过后,三个又来到公社小水库边复习,韩亮叫田富脱裤子,下面一根屌毛没有,韩亮和王学十哈哈大笑。 田富说:“什么拔毛,痛死我了,痛的我出一身汗,牙齿咬得嘎嘎响,青春期胡思乱想,身体里像有个色鬼指挥着我,不能自拔,戒都戒不掉。我有时候想用刀剁掉它的思想都有。我的心安静不下来,就被“发育”给毁了,看来和尚六根清净,烦恼少。” “田富说得对,做完那事有种空虚感和内疚感,我曾在手上用力刺了个“戒''字,希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成绩老上不来,很担心,就戒了一个晚上,第三天又犯了上瘾了,色鬼上身似的,赶都赶不走,死了或许就断根了。你们看我手上这个“戒''字,没有用啊,他娘的,色魔上身呀。王学十之所以学习好,就因为没发育,没发育,他的苦闷就少,精力就放在学习上,我呀,人还是别长大的好,越长大越会烦恼。” 听韩亮这么说,王学十有些不安,他害怕自己长大也变成韩亮与田富,因为他隐隐约约感到有时候自己早晨醒来的时候有些不同往常。” 王学十把全部精力、思想花在学习上,让自己熬夜压住心中不良想法,让自己不想恋爱,渐渐的,自己故意不吃饱饭,有饥饿感,心中的色念压下去了。 他把用饥饿疗法治疗性欲过盛的事告诉韩亮和田富,这样可以提高学习成绩。当时韩亮和田富也照做了几天,效果还是有的,可是饥饿难忍,坐在凳子上眼冒金花,没办法就放弃了。饥饿疗法对他们太残酷了,不得不放弃。他们俩还是按捺不住身体的生理需求。 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在公社里要放电影,电影是《铁道游击队》。 这个消息是田富发现的,他发现公社(乡)的黑板墙上写着:今晚八点在公社大院放电影,《铁道游击》,两角一张电影票。 田富把这放电影的事告诉韩亮,韩亮眼睛一亮说:“这是个好机会,买个电影票请她们看电影,你请丁所花,我请姜四花。女生喜欢看电影,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拉她的手,周围人太多,这女生就算知道是我牵手也不敢说话,她们怕别人笑话,不会声张的。” 田富说:“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去买。” 韩亮:“平常我写信给姜四花,她不回信,吃我的蒜炒腊肉多积极,看电影,她一定会答应,这个有诱惑性,你认为呢?” 田富:“是的,丁所花嘛,好像也不是特别反感我,回我信说就是好好学习,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我在她书包里放三颗水果糖,她也没送回来。” “你小子这招有用,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送水果糖放在姜四花书包里,让她吃糖的时候,让她享受我的甜蜜和关怀。”韩亮说,“你要是早提醒我,可能姜四花,就早一天投进我的怀抱。” 田富说:“现在也不迟,初三才开始的,距离毕业还有一年。” 一点多钟,韩亮、田富跑到公社售票处各自买了两张电影票,他们担心去晚了买不到电影票,兴高采烈地回到教室。在教室里找到王学十,请他无论如何要将这张电影票送到姜四花和丁所花的手上,条件是每人请王学十一盒饭。王学十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韩亮和田富当即每人给了王学十一张饭票。有饭吃这买卖值得,有了饭票没菜票吃得不爽,王学十说: “两位朋友大哥让我吃干饭,我这么给两位鸿雁传情才值五两干饭,你们看着办。” 韩亮说:“这有点敲诈勒索的意思。” 王学十说:“你觉得姜四花重要还是五分钱的菜票重要?” “当然,姜四花重要。”韩亮又送来一张菜票给王学十。 王学十问:“丁所花呢?” 田亮说:“王学十你等等,我正在找呢,可好像找不着,对了,韩亮,我先借一张菜票,先给王学十,明天还你。” 韩亮说:“你先赊着,王学十不会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你还是借给我,我已前期投资都付出了,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拉下,我把菜票交到王学十同学手中才放心,我现在的态度对王学十很重要。”田富又说:“姜四花和丁所花是好朋友,她们一起去两个人胆子才大。” “有道理,你不借给我,万一姜四花一个人不敢去,你的投资也完蛋,对吧?”韩亮又递一张菜票给王学十,王学十信心百倍地向他们保证:“一定送到两位班花手中,她们去不去,我不敢保证。” 他俩问道:“那怎么行啊?” 王学十说:“想让他们一定去看电影,你们还要出点血。” 田富问:“什么办法?” 王学十说:“嗯。怎么感谢我?” 田富说:“再加一顿饭菜。” 王学十说:“不行。” “韩亮和田富每人请我吃一次蒜炒腊肉,最近学习任务重,嘴馋得厉害,怎样?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只要把她们俩骗进公社大院里就成功。怎么样?你们把电影票拿给我,我在电影票上写上: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我写上自己的笔记,又是我送去的,我是以讲解难题的名义去送去,任何人不会发现,我请她们。晚上八点一定在公社大院,一个全校未来的中专生请,她们一定会给面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因为你们都知道我还没有发育,也不会横刀夺爱。” 韩亮说:“对,对,王学十还没长屌毛。一定请客。” 田富也说着:“是啊,王学十这种人要是发育了,班上这些鲜花就他一个人采了,哪能轮到我俩,学十兄弟呀,初三了,最后一年,你千万别长出屌毛来,对我们形成威胁。” 王学十说:“放心,就算发育了,我也要为两个''大学生''两肋插刀,朋友之妻不可欺嘛。” “够朋友。” 第130章 看电影 下午的课间休息,王学十拿着课本走到班长姜四花旁边,他说:“班长,这个题你要考虑这种假设x+y等于z去演算,就对了。”姜四花看到数学课本题目下有一张电影票上面写着:花花,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 心旷神怡的班长笑了,两个小酒窝更加生动迷人。姜四花心想,过去我写示爱信,王学十很残忍地拒绝,今日王学十的表现,令她心里一阵狂喜。 她百般地期待,心中燃起一种幸福感。 韩亮和田富在暗地里观察,看到姜四花那份喜上眉梢,还有王学十那份老练的特工一样表情和动作,他们都欢快笑出声来。快过了十分钟,并没看到王学十将电影票传到丁所花手中,很快就要上课了,田富的心紧张起来,心情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王学十不仗义,我恨死你了,可我又不能跑过去将电影票抢来亲自送到丁所花手中。他在心中骂王学十一句,“贼儿子,别把老子的好事给砸了,我可在这张电影票上投资快一元钱人民币了。” 老师敲响了上课的钟声,这节课最难熬的是田富,他心思不在上课的内容,忽然想那张电影票怎么办?不然就是眼睛盯着白老师,转悠悠。 白老师是英语老师,她是女老师中最有魄力最有魅力的,男生都喜欢上的课,从来不打瞌睡。只要她上课,男生仿佛吃了激素,神经都显得异常兴奋。说来奇怪,我们这个班的英语成绩男生都比女生好,比其他几个科好。男生偏科,白老师气质和长相起决定性作用,这惹得其他老师心生不满。 下课后,白老师走了,田富看到王学十没有任何表现,心里十分着急,田富心不细,他没有发现一个现象,凡是白老师的英语课后,丁所花都会来向王学十讨教,因为丁所花所有的科都请教王学十,但英语最差,她最近几个月要赶英语。 自从丁所花和王学十在伤风口拥抱之后,多少次她从邮局寄信给他,说她喜欢他,能不能再一次拥抱的求爱信,王学十回信都坚决地说:“那是害了我,也害了你,一旦田富知道,相当于你丁所花杀死了我王学十,如果你丁所花真爱王学十,让我平安读完初三。”这样的回信,对于丁所花是打击,自己成绩不好,她有时真想放弃努力学习,她有一次写信给王学十说: “王学十,你不要老说自己都是受了刺激来敷衍我,你不爱我,我在一年之内自残自己堕落给你看,你看我越堕落越自卑,越放纵证明给你看,你越痛苦,同时证明越爱你。你真的希望我与田富好,我对田富越好,就是报复你,我要让别人来伤害真正爱你的女人。你信不信?” 这封信对王学十刺激很大,他除了鼓励安慰她,没有别的想办法,王学十告诉她:属于学习上的疑难杂症,你随时来,我非常喜欢你来,大家在感情问题上不要太傻瓜,一切要从长考虑。 白老师走后,不出所料,丁所花拿着英语作业来到王学十眼前,那种眼神不是期盼、爱慕,反到透出一种哀怨,一种恨意。 就在丁所花展开作业本的时候,王学十将一张电影票飞快地夹在作业本上面,上面写着:花,今晚七点半我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丁所花慌忙合上作业本,生怕被别人瞧见。这下,这个近来心情如同冰窑的她,一下子像是从天上掉进难得的火把,又多一分生机和温暖。 王学十不能不说几句掩人耳目话:“丁所花这个英语单词的变化,关键是看这语态是现在进行时还是过去进行时,要从时间、空间、变化来看。” 丁所花说:“知道了,王学十同学,谢谢你。” “不用谢,尽管来问。” 丁所花转身走了,脸上露出一种欣慰感,仿佛天气一样由阴转晴,露出灿烂的阳光。田富观察到这些明显变化,他的那颗久久悬挂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到肚子里了,他舒了口长气,往后一靠,说了声方言浓厚的英语:oh,that isgreat, it is beautifur!(哦,太好了,太漂亮了!)他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梳理一下,得意的眼神放出光芒。 田富冲到韩亮身边,韩亮是亲眼看到王学十眼疾手快的动作,韩亮是用余光看到这一切,丁所花没有发现。田富惊恐地问:“no?”韩亮说一句:“yes!” 他们两人暗暗佩服王学十。同时,但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说no与yes是不是有点过早。 晚饭后学校自愿上自习,因为有些同学没有蜡烛,就在学校聊天,王学十也没在学校。王学十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小卖部,这个小卖部窗前一直点根蜡烛,他在窗前借光看书。 田富和韩亮早早进了公社的大门,监票员是两个,没有票是不能进行的,一些小孩子直接从那个监票员的裆下钻进去的。田富和韩亮躲在门口里面热情等待着他们心中的美丽女神从天而降,他们并不知道班主任张立正比他们还早就来到大院里,找到有利的位置。 田亮和韩亮约定过,发现老师来一定要将脸转过去,姜四花与丁所花来的话,谁的天使先来,谁先上去,另一个必须低着头。在大院里,不能两队人马碰面,要拉开距离。 田富和韩亮议论着,电影票是王学十送的,她们两个人不可能同时一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秘密,大家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第一个来的是丁所花,她走进大门东张西望的找王学十,电影场上开始放预告,说明电影即将放映。田富走过去,喊一声:“丁所花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能请到你一起看电影,我谢谢你。” 丁所花咬咬嘴唇压住内心的鬼火,心想:“这王学十,我恨你,我恨你,玩我。”电影对她也是诱惑,她突然客气地问:“田富同学,你真心请我看电影?” 田富说:“那是,我口袋里还有瓜子呢、水果糖,我知道你喜欢吃。” “那就走吧,等会放电影,看不到开头。”丁所花说着,两人走进人群,找个有利位置站着,毕竟电影还是挺好看的。 姜四花走进大门,四处寻找王学十这个学霸,就没见个人儿。八一电影制片的字幕显出来了,电影的歌曲响起来,急得她人打转,她说:“王学十,电影都开始这人连鬼都没有。” 都在暗处,焦急不安的韩亮正在思量如何对付姜四花,他鼓足勇气走出来说: “四花,我是韩亮,我等你很久了,是我让王学十将电影票给你的,他从来不会说我们的秘密,你放一百个心。” 姜四花说:“韩亮,四花是你叫的,你怎么不叫个“亲爱的''。” “亲爱的!”韩亮还真的叫出来,只是十分搞笑,“等我们俩一起进粮管所上班时,我天天叫。让你听个够。” 姜四花一拳打在韩亮的身上,“哈哈,你这个胖子,这“亲爱的''叫得我肚肠子都疼起来。” “班长,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快开始了,快走快走,看个电影算什么?” 两个人就找个地方把头抬高,韩亮脖子伸的比鸭子还长,银幕上还出现激烈的生动的画面。 丁所花和田富站在一排,一个小孩子的头,从丁所花的两条腿中间的跨缝钻,顶着她往前走,一个黑球球脑袋在她裆下转来转去,小孩子扭头发现是大姑娘:“姐姐,你夹住我了,夹住我的脑壳了。” “啊,你怎么往这里挤?”丁所花说,她把腿分开,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用力往里追,差点将丁所花抬倒,整个人都骑在小男孩身上:“姐姐你真沉呀,我怎么闻到百雀灵的香味?” 丁所花被田富双手拉住才勉强站稳,小男孩站到丁所花前面,转过头来朝着她憨笑,她本来要生气的,看着就不想生气,丁所花感到田富手的厚实与有力,还有温暖。 田富则笑笑,他多么感谢这个小男孩给自己制造这么大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人。 “田富,这下我站稳了,你这手怎么还不拿开,色狼。”丁所花温柔地说。 田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将手移开,委屈地望着电影中的主人翁,将瓜子和水果糖塞给丁所花。电影放到一半时,韩亮担心放完了就没有机会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瓜子,递给姜四花。姜四花嗑着香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幕。韩亮的左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用手在姜四花的后背挠,逗得她咯咯咯地笑。姜四花就用手去扭韩亮的手背上的肉,韩亮的手则安分下来,过几分钟那只邪恶的手又来了,这次姜四花轻轻打开,过一阵,韩亮又在手上摸,这一次姜四花不是打开他的事,而又是咯咯笑起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笑什么,因为电影的情节并不好笑。原来是韩亮摸了她的腋下敏感的地方,韩亮在姜四花咯咯笑的时候把手藏起来。 姜四花的这一笑就有一个人注意了,他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原来是班主任张立正老师。他默默观察,竟然是他班上的班长姜四花和韩亮,这一刻他心浮躁起来,拿出烟来,一支接一支抽起来。他本来从初二任命姜四花当班长时,就对姜四花有非分的想法,除了脸蛋、皮肤、身材、小酒窝,妙龄少女体香早就让他垂涎欲滴,发育匀称的身材,让他无数个夜晚转辗难眠,为什么让她当班长?除了他哥是烟站站长,每年收烟赚的钱比他教书还高出了3倍工资。重要的是姜四花美丽大方,容易接近。他一直找机会,在培养她对他的信任感。今晚,怎么也没想到,让韩亮捷足先登,肚子里憋了一股火,他咬牙切齿地想:等明天老子狠狠收拾胖猪小子,一定要杀这头猪的威风。 张立正下半场就没心思看电影,他移了个有利于观察的位置,他分分明明看到韩亮的手搭在姜四花的肩膀 他恨不得上去狠狠给他几个耳光。 可是他不能,他理智认识到,姜四花不反对韩亮说明她对异性很需要,只要我老张更大胆主动,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想必我得到她的芳心不成问题。这个年纪的姜四花,不会懂什么是爱情,绝大部分是好奇,是生理的欲望、爱体验和尝试性的东西。 从这一刻开始,张立正走向了邪恶。 田富也时不时摸丁所花的手,但被丁所花打开,周围有人的缘故,丁所花不好发作,只得沉默。 这个有几千人的大院,人员杂乱,说话的、放屁的、骂娘的、笑的、哭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老不少的,什么都有。不知哪个臭嘴的婆娘将瓜子壳吐到丁所花脸上,这环境变得不太安静。 过一会儿,又一只手在丁所花屁股上游走,她以为是田富的手,她伸手去捉是一双粗糙的手指,手指还有粗大的骨节,指甲宽厚,这分明不是田富的手。这只老手再碰到丁所花时缩回去了,不一会儿又来摸了,这一次丁所花没有去推,而是轻轻靠近田富耳朵说:“有个人摸我屁股,绝对不是你的,你有种就打开他。”一听就来气,田富双手迅速抓去,死死地拉住这只老手,骂道:“他妈的,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找死啊。” 田富拖着这个人用脚一踢,丁所花也上去打几个耳光,旁边多管闲事的人也帮忙大打出手,打得这个人嗷嗷直叫,有人划了个火柴,照照这个人是谁?原来是个公社的六十多岁的二流子。丁所花和田富,看到这个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害怕他死了,骂了声“老色鬼”,田富就拉着丁所花跑出大院,逃难似的往公社中学跑,将进学校时,丁所花问田富:“这老头会不会死?” 田富说:“不会的,就是死了也正常,这是流氓罪,打死不犯法,还是个孤寡。” “你打人也猛,往死里打。” “应该,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我就要打死他,以后有谁敢碰你一根毛,我要他的命。” “别乱说,谁是你媳妇,我们是同学。”丁所花羞涩地说。 话虽这样说,听着感动人心的话,丁所花感到田富是个有性格的男人,虽然他爱的还是王学十,此刻也对田富有点好感,不太讨厌他。她在心中说:“王学十,今晚看电影本来是你和我,我要你后悔和自责,你是我的,你就为了你的理想而怕田富,你就故意回避我,你总是那句-都是受了刺激解释一切。我刺激给你看,我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心里爱我,表面上却对我拒绝,我做给你看,你会不会痛苦?” 这个美丽善良可爱的青春少女多可惜,她慢慢变了,她怎么就走不出自己画的圈呢? 第131章 结扎 姜四花人是长得水灵漂亮,体格健康,说话办事透露一种直爽,主持班务与老师交往无拘束感,没太多心机,赢得同学和老师喜爱。但她虚荣心强,喜欢漂亮的衣着,偶尔还擦点白雀灵护肤膏,有同学请吃好东西,什么零食啊,几乎是不会拒绝的。她说话的声音比一般女生要大胆,由于她哥一直在公社烟叶站(虽然是乡烟叶站,可人们还是习惯叫公社)家庭条件十分优越,一家人都惯着她,让她成长过程中渐渐露出些野性,她妈常叫她野丫头,从小经常和男孩玩枪舞棒,像是被传染似的,有点男孩子气质。 然而从小没有经历任何苦难,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爱美之心的驱使,她好奇心和享乐思想抬起头来了,一有空闲时就游走在公社的大街小巷之中。 也许是青春胴体里激素发生了生理化学反应,姜四花面对性的诱惑,有时内心很躁动,像一匹脱缰的处在发情期的小黑母马一样活跃。 第二天早上,王学十偷偷观察姜四花和丁所花的反应,觉得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中午休息,张立正老师就特意通知姜四花同学到他宿舍,说是班里有活动要安排一下。 这个中午张立正老师,穿得很帅气,他屁股靠在一桌子边。 两条腿交叉地站着,右手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指甲被熏得比老腊肉还黄。 “报告。”是姜四花的声音。 “进来,推门进来,门没锁。”听老师的语言有点生硬,不像往常那种柔和,一脸严肃的表情,加上他久久不语,站在那里吞云吐雾,他又点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吐出一个个漂亮的烟圈,在屋里飘来荡去,他叹一口气: “姜四花,你犯了一个大错,我可以向学校报告,轻则公开在学校大会通报;重则开除。”张立正直接将烟圈吐向姜四花,烟圈在她脸旁转动与扩散,有种雾里看花般的美丽。 张立正接着说:“知道为什么吗?我昨晚在公社大院看电影,我正巧看到了你和韩亮谈恋爱,我多次看到韩亮伸手挠你的腋窝了,你还嘎嘎的笑,这足以开除你的,后果十分严重。” 听到张立正老师说的,她如晴天霹雳击中脑子,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哗哗。 “老师,我错了,你千万别让全校师生知道,也不要开除我,你帮帮我,我一定听你的话的。” 张老师把烟头灭了,快步走过去将姜四花揽在怀里,他摸她的头发,用手轻轻的擦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关切地说: “你是个听话的好同学,别哭。”张老师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着姜四花,张立正闻到青春少女的体香。 “为什么提你当班长,张老师是喜欢你的,你哥和我关系又好,要开除你很简单,就我一句话,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将你的事捅出去。你是答应过我的,听我的话。但有一个人我不,不会饶了他,那就是韩亮这个胖小子,我要让他抖小腿,按理也要开除,但为了你的名声,我就是整整他,体罚他站马步怎么样?老师对你够意思吧。你得给我保证一条,今后一定按照我的意思做,不准再与韩亮眉来眼去,不准与班上的男生恋爱。否则,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话,你就身败名裂。下午我的课就罚韩亮站马步,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万一他说出你和她看电影,你要一口否认。” “知道,明白。张老师。”姜四花感谢地说,张立正轻轻放开姜四花,顺手拍去姜四花腰间的灰尘。这一刻,张老师像个外科检查一样,对姜四花的后背、已明了在心,心中一阵窃喜。 他从抽屉里抓出几颗上面有红花点点的水果糖塞进姜四花的裤袋里面,手还在里面拱了拱,才放开糖果。 张立正老师一切掩饰得完美合理,没有引起姜四花的反应,反而是一种感激,一种乖乖感的样子。 “走吧,时间不早了,要上课了,另外这个周末你跟我去趟县城。这次成绩测验要发些笔记本、作业本之类。奖励一下成绩好的学生,星期六早上八点我在街上等你,让你走出去看看,开阔眼界,对将来是非常有好处的。” “是,谢谢老师。” 姜四花抱着张老师的语文教案,跟在他的身后往教学楼走去,一路上姜四花分明感到:“老师是饶了我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师是看我的表现,多么好的张老师,我在心里感激你,给我重生,给我机会,比我烟叶站的大哥还好。” “上课!”张老师说。 “起立!”姜四花喊。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张老师说:“今天给大家上课,课本上没有的文章。精不精彩,望同学们点评。韩亮。” “到。” 张老师说:“你走上讲台来,表演一下节目。” 韩亮走起路来,身上滚圆的肥肉在身体的四周荡来荡去。 韩亮笑着站在讲台的一边,面朝同学们,同学们也笑。 张老师突然严肃问:“韩亮,你是不是去看电影?谈恋爱?回答yes或no。”韩亮突然脸色大变。 韩亮一下子收起笑容,此刻的姜四花低着头不语。丁所花、田富更是心慌心跳,还有一个人着急,不停地磨蹭,是王学十,是他传递的电影票,要是韩胖子招出来王学十如何是好? 韩亮摇摇脑袋,脸庞的肥肉左右晃悠,像田富家养的腊月间的过年要杀的猪,摇头晃脑的样子。眼睛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进女儿国一样,东张西望。 “no.” 张老师斜着眼,从嘴拼出一个字,“嗯。” “张老师,我不骗你,真的是no.” “韩亮现在你站马步,两眼平视前方,两腿两开,腰下沉,两手平齐,想清楚了再说yes或no。不误上课时间。同学们,下面我在黑板上讲: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作者李煜。” 张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并深情并茂地吟唱: “春花秋月何时?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在张老师脸朝黑板书写时,姜四花抬头起来看到韩亮、王学十、田富、丁所花也注视着韩亮,担心他扛不住,出卖了朋友当了叛徒。因为此刻的韩亮满头大汗,手脚如同筛糠,看样子一定要招了,一旦招了,大家都惨。王学十故意双手举起,伸个懒腰,提醒韩亮注意,韩亮也注意到了王学十的嘴,做出发音的动作,王学十嘴撅着张开,停在那儿不动,动作就是no,害怕嘴合拢被韩亮误以为是yes。 王学十起码做了十遍“no”的动作,韩亮的嘴太胖做no的动作有点像yes,气得王学十想将书包丢上去打坏他的猪嘴巴。王学十只有改变另一种暗号-摇头。姜四花也发现有暗语交流,她也棱起双眼望着韩亮,做摇头动作。后来田富、丁所花摇头,这下韩亮明了。 张老师转过身来,“你们知道译文吗?”他深情地说,“这是一首美丽伤感的诗,一个皇帝突然间大臣不在了,三宫六院不在了,七十二妃没了,后宫三千佳丽人去楼空,何等哀愁。它的译文是:这样的时光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往事知道有多少?昨夜的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在这浩月当空的夜晚怎承受得了回忆故国的伤痛。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应该还在,只是所怀念的人已衰了。要想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最后他又叹息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落魂的皇帝诗人李煜。 “张老师,我请求相信我的no,就算我站死在这,也是no。春花秋月夏天了,往事知道太多了,大院昨夜放电影,此刻苦不堪言站讲台,粮站大米应该在,只是颜色改。问我能有多少愁?数不尽的大米如山头。” “好、好。”张立正随口说道。 同学们咯咯笑,笑哈哈地说:“好诗,表演不错。” “好,演得好,你下去吧,昨晚那么早我就在大院,可能是我昨晚眼睛看花了吧。”他“唉”的叹了一声,引用曹操的一句说话: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在张老师心中他就是导演,他导演了一场阴谋,这只是开始。 这件看电影的事,学校规定晚上是不允许看电影,更不允许谈恋爱,这一切对王学十、丁所花、田富、韩亮、姜四花来说是一次危机,就这样化解了,他们终于把心可以放在肚子里了。 至此以后,这两张电影票,这一切电影背后藏着传奇故事的所有当事人,主角、配角都一致的默契,都选择沉默,没人敢提起。对韩亮的表现,他们在心中点了个赞。 往后的日子,丁所花、姜四花照样来向王学十讨教。韩亮、王学十、田富还是像好朋友一样交往。 张老师为什么没抓到田富和丁所花,却抓到班长姜所花和韩亮,他们没有答案,王学十也没有答案,或许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韩亮声称向王学十、田富问过怎么就整他一个,搞得腿痛三天,其余的人都漏网了。 田富、王学十都说:“不知道,这事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 “但是你的确去和姜四花在一起了,这是事实,至于你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你才知道,张老师应该是看到了,否则为什么就提你的名,不点班长?对了,可能是保护大家的名声,特别是姜四花,搞你,罚你站,是杀鸡给猴看。”田富讲。 “田富说得对。韩亮,你临时发挥很好。如果我不摇头,你会不会说yes?”王学十说。 韩亮拍着胸说:“不会说yes,这不是害了大家,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我是说你编的是太经典了,当时是怎么想的?”王学十问。 “都是逼的。”韩亮说。 王学十说:“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说:“王学十不管好事坏事,不管牛事马事,你的中心思想就要来那么一句-都是受了刺激。 “哈哈,我真是受了刺激,这话没错,放在任何事情上的最后都管用,圣人说一句顶别人说一万句话,王学十说的这句最少顶100句。”韩亮说。 田富说:“以后不叫你王学十,只叫你-都是受了刺激。” “不行啊,绝对不行,只能我说,你们说出来就变味了,谁以后叫我-都是受了刺激,我就不理你们,不帮你们讲初中难题,不帮你们牵线搭桥。总之什么都不帮。”王学十手舞足蹈。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因为这句话是关于“伤风口”王学十与丁所花初吻时留下的传奇经典话语,丁所花要是听到田富嘴里说出“都是受了刺激”这句话,是会胡思乱想的,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隐私、秘密。 “好,好兄弟,有你这句话的话就行了。”韩亮说了,田富也保证。 他们三个说着话已来到这公社医院大门处,韩亮提出要进去看看理疗室那幅裸体针灸图。 “都是受了刺激,你就不怕别人说我们三个人流氓无耻下流?名声要讲吧?脸面要讲吧?以后去书店买一幅挂在卧室里,天天看,没人说你。要不然,初中毕业把姜四花娶回家,不就什么病都好了。”王学十说。 “哎呀呀,王学十,这个药方好,把根本给治了。”韩亮说。 迎面走来一个人,那是本班谢大荣,他指着王学十说:“王学十你又讨好数学老师了,你爹送了一张木犁给老师,难怪你数学好,你真会讨好人,其他老师送了没有?” “你胡说,我爹是卖给他的,数学老师看不上别人的犁,你不信你去问数学老师,你不要随便放屁。”王学十说。 谢大荣嘴里说着:“敢说我放屁,揍死你。”就扑向王学十。 “都是受了刺激。”王学十说就逃跑,当他转身回头看时,看到田富和韩亮与谢大荣打得激烈,王学十又跑回来,看到谢大荣一股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滑下来,两个飞出的虎牙边也冒出血来,那田富撕着谢大荣的头发,用拳打,韩亮这胖子像摔跤似的压在身上。谢大荣凹下的眼睛上面飞出眉边,鼓起一个葡萄大小的紫青的血包。 王学十说:“两个“大学生”,只要他不发飙就放了他。到了这个样子,大家都是受了刺激。以后咱们都是同学,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韩亮说:“王学十你跑啥?你的事就是我俩的事,能不管吗?” 王学十说:“我打不过他,不能不跑,形势急迫,有两位出手相助,两肋插刀,我才敢回来,多谢了。” “谢大荣,你不要太牛,王学十兄弟的事,就是我俩的事,你以强大打击弱小,算个什么辣椒皮皮?再说白大人白老师再三吩咐田富和我,一定要保护好鹿山公社中学最有出息的未来国家干部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国家包分工作,以后回到公社当个官什么的,咱们是同学,关系又好,要请他帮忙办个什么事,他签个字盖个章,那也是小菜一碟,是吧,你以后就别惹事行不行?过几年王学十毕业分来当乡长,主管计划生育,我建议他拉你到公社医院把你那两个卵儿结扎掉。听说男的被废了,是出不了力,就相当于太监。如果你超生,他把你牛马鸡猪狗,所有粮食,房上的瓦统统拿去,你就住山洞去。”韩亮说,田富帮着腔边说边放了他。 “韩胖子,你讲话讲得对,我村有个人超生,好像跟你说的一样。咱们以后不打了,我错了,王学十同学,以后咱们是好同学。” 田富说:“就是嘛!我俩不是有意与你过不去,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王学十就是我们的王乡长。对吧,全校谁有他学习好?没有。万一我田富讨了老婆,超了生,他出面,至少给我留一个完整的卵蛋。公羊公猪被劁了卵蛋,哪还有体力追着母羊、母猪跑?男猪男羊没心思恋爱?说“结扎''是对人,说的好听,实际是劁猪阉割马一样。” 谢大荣说:“行了,我听得懂。” “谢大荣,来,你用青蒿塞在鼻子里可以止血。”王学十递给他一枝青蒿。王学十又说:“过去的一切都是受了刺激,过去就过去,以后咱们都是好朋友、好同学,好吗?” “好。”谢大荣点头,一个人走了。 等谢大荣走后,韩亮说:“谁说胖子没用?跑步跑不过你们,打架的话,谁打到我身上,没有用。我趴在他身上,压死他。” 田富说:“韩亮,这人要是结扎了,那男人还有什么用,也是多余的摆设。说起这事,我爹舍不得我妈受罪,我爹主动去结扎了,结扎后重活都是我妈干。哎呀,要是结扎了,以后这手…。我开始烦恼了,以后是我去结扎还是丁所花去结扎?太纠结了。” 韩亮说:“以后可残忍了,卵蛋都没有了,日子怎么过?”王学十说:“公羊被削去卵蛋,那一刻会垂死挣扎,我看到它们眼睛里全是绝望,什么古怪的声音都叫得出来,你们是否认为,人比任何动物都残忍?” 三个人开始焦虑起来,他们像宣判了刑一样,每个人都要受一次刀刑,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们担心未来那一刀会不会割断他们的生活信心与尊严? 韩亮说:“你们说起这事,我听我爹说过你们知道,他在粮管所当所长,经常到卫生院去剔肚子里板油,他听卫生院院长说一个村的妇人结扎了,过了二十天,这个女人就疯了,满村子乱跑,自信自语、衣不遮体、不知羞耻,还会唱歌、上房揭瓦,她男人将她送到医院,见到院长,指着他说,说他是劁猪匠,傻傻地笑,在医院办公室唱歌,她的男人就追着院长要说法。院长生怕那个男人手中的一把镰刀,就往乡政府领导那边跑,这个男人穷追不舍,院长跑到书记那里,这个男人也跑到那里,逼着院长、书记要说法。院长、书记说不清,打了电话,派出所的人来了,把他拷在政府大院一个树下的篮球架下,说让他冷静反省一下。院长、书记、派出所长、计生主任去医院吃饭了。饭后又开会,中午讨论如何解决结扎而疯狂的女人,这个会一开就到下午四点。在开会期间那个疯女人在公社找到自己的男人,男人告诉她,让她去买两瓶敌敌畏来,后来两个人喝了敌敌畏,等书记、院长、派出所所长、计生主任回到“公社''发现这对夫妻死了,好悲惨。” 韩亮接着说:“有一次,乡计生主任是个女的,她带着三个搞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下午在村委员主任的带领下去山上捉拿超生游击队,在村里被一伙游击队打了,去的人都受伤,村主任是脑震荡。最惨的是那个计生主任,她是个女的,被游击队的人活生生用刀割了两只乳房,说她让别人断子绝孙,游击队的人也要让她断子绝孙,计生主任拉到医院救活了,可是永远缺了两只乳房,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山里抓捕所谓的游击队人员。” 田富说:“我们村一对夫妇生了两个孩子,村公所催她们去做绝育手术,她们就不去,把粮食都藏在山里,把牛假装卖给亲戚,后来乡政府派人去捆,他说他保证不生,但是他不想结扎,他想想他媳妇因为心脏病和血友病不适合做结扎手术,要求必须男人去做结扎,无奈这计划生育是基本国法,他被捆去了,在乡卫生院即将要手术时,借故上厕所跑了,跑到一座寺庙剃度出家,后来派出所追到那里,见他头上烙了六个香疤,每日敲木鱼,念经书,劝他回家还俗,他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回家,他说他看破红尘了,了断尘缘。后来家人和亲戚来劝他还是不回家。” “看来,不结婚,当和尚这一刀可免。”王学十说:“国家人口太多,土地不够耕种,到处是人,又怎么活?我在学校经常吃不饱,计划生育肯定有大人们的道理。” 三个年轻的中学生迷茫了,他们看到鹿山卫生院的墙上写着几行字: 计划生育是国家基本国策,是强国之路! 生男生女都一样,生男是名誉,生女是福气!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计划生育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田富提议说到公社周围村里去走一走,三个人口里背着英语,不一会儿来到田富的姨妈家村口,其实他们口馋想来姨妈家吃点肉。他们一样不停地背诵单词,有人笑他们,说他们是土狗学羊叫。一个人问田富:“水怎么说?”田富说:“饿特。”那人笑了说:“水就是水,什么“饿特”,我看是''特饿'',你恐怕是特别饿,想来你姨妈家混点吃的。”他们笑笑不语,看到村里的标语让他们心惊肉跳: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引不引,株连六亲! 计划条例已修订,超生罚款可不轻,超生一胎一万四,二胎两万五千整! 一胎上环,二胎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打下来,坠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超生罚款你不交,拘留所里见分晓! 第132章 姜四花不归路 那是一个星期天早晨,张立正老师已早早在鹿山乡汽车客运站翘首等待,客车马达已打响,车后屁股的“突突”声,有时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放出的屁还带着灰白色的烟,车的屁眼处还留着几滴口水。 “师傅再等一分钟,她与我约好了,要去占山县城买学生的书本,我是鹿山中学的老师,来、来,点上、点上,就一支烟的功夫。”张立正说着,将一支烟塞在客车司机的嘴里,他又伸进口袋掏出汽油打火机,“砰”的一声,把火递过去,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他胳膊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笔挺的西装的后面像是被人剪了一条缝,走路如同燕子的尾巴打开又合起来,合起来又打开。他的皮鞋擦得十分黑亮,苍蝇都生气这皮鞋无法找到落脚的地方。加上一脸的笑容和谦虚,让周围的人认识到这个人是有身份和修养的。 张老师跳下车来整理一下西装,他在地上徘徊,风一吹,他的西装后边的衣服一开一合,像燕子的尾,被烟熏得像上等烟叶颜色的中指利索地弹着烟灰又利索送到嘴里猛吸一口,鼻孔激动不安地喷射出一道白烟,如同喷气式飞机在天上拉着一条大尾巴。 姜四花听见汽车的“突突”声,带着满脸笑容,向老师和师傅挥手示意。她奔跑着,因为没有胸罩,她只穿着一件洁白的女衬衫,胸前那对硕大高耸的家伙,激动不已的跳动着。 姜四花特喜欢笑,车上的人也“礼貌”地笑,她不知众人笑的是什么,说:“不好意思,耽误了。”张老师和她走到车的后排座位,车里的两排人习惯性地又行注目礼,不约而同地转动脑袋目送到车尾部,那些人正如军队首长下连队检阅部队一样,战士的目光和脑袋是紧跟着首长的影子移动的,这是注目礼。 此时,一个光着头,眼睛长得像甲亢病人一样,眼珠快掉出来的鼻子低凹、嘴唇肥厚、上面排着黄胡子、牙齿如同烟熏肉的中年男人,跟同座的人议论到:“哇塞!刚才从我身边走向后座的那个女人,那两包奶水,举世无双。”他摇着光亮的头说:“谁将来是他的男人简直幸福死了,可以养三胞胎,以后生了娃,不会奶水不够的,绝对绰绰有余,兄弟,你说对不对?你敢不敢打赌?” 旁边的那个人回答说;“有道理,她的身上凶器对所有男人都百分之百有杀伤力。” 这两个人一路上谈着这个话题,谈着关于姜四花、谈着性,一直兴奋着,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一个也没有睡意。大家要知道,许多人一坐车就困了,都昏昏欲睡。 汽车在土公路上喘着粗气,吃力向前爬着,身后的扬尘使两路旁的树叶抹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化妆品,它们摇摆身姿,挥手目送渐渐远去的、睁着两只大眼睛、长着四只大圆脚的大怪物。 客车已经到一个叫牛过河的地方,车子颠簸了一下。车子往右,他们往右,车向左,他们往左。他们闭着眼睛,神态怪异,有的如同僵尸一般。 姜四花也来了瞌睡,昏昏然不知不觉靠在张老师的怀里。汽车颠簸着,身体与身体轻轻地碰撞着,这个没有睡意的男人,把手扶着姜四花,小心地用手呵护着自己的学生,不要醒来。这个此刻心中起了邪念的男人正无耻地用末梢神经去体会去盗取姜四花身体的温度,用鼻孔贪婪地吸食姜四花青春胴体散发出来的迷人芳香。都是受了刺激,张立正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燥热的心。姜四花的睡眠中的憨口水已经湿了张老师一小片西装,但他不介意,对他来讲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到自己的农村婆娘无理取闹、冷嘲热讽、霸道而且少温柔,文盲与文化差距,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婚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路过一处被山水冲刷得高低不平的路段,车颠簸特别厉害,姜四花被颠醒了,蒙蒙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下去。又一次颠簸,姜四花左手直接从张老师肩膀附近滑落下来。 其实这一刻大家不知道,姜四花是一直醒着的,她故意借车子的颠簸,借睡觉,她强烈的对异性男人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左手伴着车的节奏,车子颠一下,她手就不由自主地碰这碰那,丝毫不觉得她是故意的。 张老师其实通过姜四花的呼吸及心跳判断,鱼儿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开始碰钩了,他估摸着下一步,中午、下午、晚上应该做什么,一切都要符合逻辑往下推进·吞了钩,吊起来,还要吃到嘴里,又不能被鱼刺卡喉,才是幅美丽的计划图,人生图个啥?吃饱穿暖吗?不是,是精神的释放与自由,他脑海里浮现一副解放前那些男人的幸福,这幸福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他自己还恨自己生错了朝代。 张老师这想浮想着,沉醉在自己的美丽的梦中,不知不觉。客车已开到占山县汽车客运站。 “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司机催着车上的乘客。 姜四花也醒了,睁开双眼,眼睛里有一种呆滞和依恋。 “你睡得太香了,口水都流了出来。”张老师慌忙解释说。 姜四花傻笑着,调理头发,脸上粉嫩中泛起一片彩霞,可爱的小酒窝也掩饰不了娇羞欲滴。 那个光头、长着甲亢眼睛的家伙,下车后还依依不舍地跟在姜四花的身后,不怀好意地送了一程才肯离开。 张老师领着姜四花到县新华书店,买了要奖给学习成绩好的同学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厚厚一沓。 “姜四花,你是班长,管理班务有功劳,这最好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奖你三份。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师送给你。老师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不久要中考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我都帮你补习,好吗?” “好的,谢谢张老师。” “你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书籍?你挑选。” “要这两本诗,上面的诗歌念起来很美。” “行。” “这本《中学作文选》。” “行。” 一大堆文化用品,张老师付了钱,一个人扛着挺吃力的。 “张老师,我帮你扛。” “不用,你帮我拿公文包,重活我来。”张老师。 路过一条街,张老师说:“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出去玩,平时没时间,扛着这些东西也不不方便,我找两间旅馆把东西放下,再带你去玩,开开视野。” “好的。” 张老师来到一个名叫迎春旅馆的地方,买了两个相互挨着的房间,把文化用品堆在桌子上。 张老师打开另一个房间,告诉她:“姜四花,你就住这间,在我的隔壁,咱们去吃点占山县最好的小吃、特色饭菜,好好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张老师,你有意思,很会生活,你朗诵诗歌特别有情调,你好像很懂生活。”姜四花说。 “那是,不然怎么当老师?” 周末这条小吃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锅碗勺盆的各种声,不绝于耳。穿得花花绿绿的青年男女,双手扣在一起漫步在大街小巷。 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青年留着长发,从姜四花跟前走过,眼睛贼精精地盯着她的胸脯。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身上穿着粉白色裙子,从她眼前如仙女般飘过,姜四花傻傻地呆呆地注视着,嘴里说着:“这裙子真漂亮,要是哪天我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该多么叫人高兴啊。” 张立正:“你真的很喜欢吗?” 姜四花:“真的。” 张立正:“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走,咱们吃最好的肉酱米线、肉包子,炒一盘水饺,我肚子也闹起革命来了。” 热情好客的个体户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张老师点的菜单里的米线肉包摆在桌子上。这美食是姜四花一生最令人难忘的一顿,她这样告诉张老师。 饭后,张老师点了一支香烟,讲了人间多少大道理,讲人生与爱情,讲人命是可贵,但爱情价更高。讲了歌德九十多岁,又爱上一个十九的姑娘,说爱情是不分年龄大小,不分国籍,跨国之爱、忘年之爱、老少之爱,那才是传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也不怕小偷盯上,把一大沓崭新的人民币拿出来,高傲自大的如同沿海地区改革开放深圳特区来的大老板一样,腔调还有些变异,叫到:“兔子(同志),多少钱?”生怕别人小瞧他是个土包子、穷鬼。 “同志,我们这里没有兔子,也不知道多少钱。”个体户老板笑着走过来,张老师从厚厚的钱中拿走几张给“兔子”个体户。张老师傲慢地用食指在空中摇晃。 “同志,不,说错,应该叫老板,不用这么多。”那个“兔子”个体户谦虚地说。 姜四花看到张立正豪情大方,阔财主的样子,羡慕地微笑着。 “兔子”个体户找零双手送到张老师手中说:“常来呀,老板,先生,这位小姐很漂亮的喔。” 姜四花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姐,她心里不习惯地吃了一惊,张老师看在眼里,说道: “外国人、解放前的中国人叫小姐,是种高贵的称呼。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老板呀,小姐呀,以后会流行的,这是思想解放和精神解放,精神自由,从现在开始到未来,自由恋爱才真的名副其实。” 张老师带着姜四花来到占山县最大的品种最全的供销社,琳琅满目的百货,让人眼花缭乱。水果糖的甜蜜芳香,弥散在供销社的各个角落,许多人并不是来买东西,他们来了看看,就是来嗅嗅满屋飘香的水果糖气味,小时候的姜四花就喜欢往供销社跑,喜欢那个味道,如同苍蝇喜欢臭蛋一般。 两人走到一处卖裙子的地方,张老师笑着说起普通话:“同志,同志,请你将那条粉红白色的裙子拿来给她试试。”张立正讲着不太标准普通话,虽然是老师。 售货员很快就递过一条裙子,受宠若惊的姜四花不知如何是好说:“这怎么能行?” “只要你喜欢就穿上,我有钱,几百元一条也买得起,就几个小钱。看你吃饭前那种喜欢的样子,就穿上吧,你一定很漂亮,美丽的享受要趁早,穿上它,咱俩晚上去看场电影,这里的电影院天天放映,不像乡下一个月轮不到一次。” “是呀,真是太好了。” 张老师说:“这是白雀灵,小镜子,这双鞋子,这件上衣都要,为什么?我觉得穿上这些到照相馆照一张最美丽的照片,成为永久美丽的回忆。” 姜四花说:“太破费。” “这算什么呀?小钱,幸福美丽,青春年少如流水一般,一去永远不会再来,昨天的你绝对不是今天的你,但今天的美丽,明天就不再拥有,照相可留住你今天美丽可爱的幸福快乐的笑容,明天变成今天的时候,只有回忆。” 姜四花说:“行,花费的钱我慢慢还。” 张老师说:“行,你看着办,但我不要你还,这样对我讲,太小意思了,我不缺钱。” 姜四花活蹦乱跳走进县照相馆,又高高兴兴走出来,连照相馆的工作人员都夸她美丽漂亮,说要留一张挂在相馆展示,把美丽告诉所有人,这一句话让姜四花想着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所有忧伤与她没有关系,她有些飘飘然。 第133章 意外 晚上,她拉着张老师的手跨进县电影院的大门,无数双眼睛都投来异常的眼光。她燃起一种优越感,她叽叽喳喳,话也多起来,如同老家核桃树上跳来跳去的喜鹊。 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 插曲里响起: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花儿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妙龄少女的姜四花斜靠在张老师肩上看着电影里妙龄少女的喜怒哀乐。 姜四花从电影院出来,还耿耿于怀地唠叨:“觉远最终当了和尚,白无瑕伤心离开,白无瑕呀白无瑕,你再主动点,再大胆些,态度坚决一点,或者直接······就······那个-帮觉远破了戒,不就成了吗?哎呀,多可惜,觉远也是胆小鬼,心头想她,还有定情物,就是没有一点行动,多享受的美丽的恋爱就灰飞烟灭,我喜欢敢爱敢恨。机会呀!” 张立正说:“我也这么认为,你分析得有道理,老师认为他们没有精神思想解放,才痛苦一生。尽情享受爱意是大道理。恋爱不一定有结果,相爱的人不一定能长久厮守,但拥有比完全是一片空白要好得多,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从来没恋爱过,那也是一场悲哀。” 夜晚,张老师带着姜四花走向公园,说了许多人间的传奇故事。 返回旅馆时,他买了一瓶荞麦做的白酒,几包花生和零食。回到张老师的住处,两人在他的房间谈理想、人生、爱情,姜四花吃花生,看着张老师大口大口喝酒,说到激动的,还会流几颗泪珠姜四花将自己的小手巾帮张老师擦泪,张老师说了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把金樽空对月·····”一把抱住姜四花,深情地说:“四花,我爱你。你是我心中最美最美的仙女,从初一的时候开始,我等了两年了,心头好苦啊。”嘴唇压在姜四花的芳唇上,手也激动不安在姜四花身上摸索着什么,一切都乱了······· 张立正将姜四花抱到床上,姜四花焦急的说:“张老师,我听白老师说这样会生娃娃的。” “姜四花。白老师没谈过恋爱,谈恋爱要快乐地享受爱的过程,不会怀孕,不会生娃娃,我包里经常带着我农村婆娘的避孕药,她没文化,经常忘记,我们每次都睡在一起。吃了就没事。我的避孕药有时候放在家里,有时候放在学校宿舍,每次都是我提醒她吃的。” “老师,师母发现怎么办?” “绝对不会。” 灯熄灭了,姜四花“啊”的一声,永远告别了她的处女时代。 回校以后的日子,姜四花渐渐冷落了韩亮,见到韩亮就躲,说韩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是这一辈子不喜欢韩亮这个肥猪,各种难听的话都写信挖苦打击他。可韩亮不甘心,无法从对姜四花的暗恋明恋中走出来。因为精神上的打击,经常咳嗽感冒,吃药六十多天不好,他爹把他送进医院检查,不可思议有三个加号的尿蛋白,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并轻度肾功能衰竭。 韩亮被送到占山县人民医院治疗,使用了大量激素,每天要吃五颗强的松才行,等他稍微好转时,回到学校来上课,同学们吃惊地发现韩亮的脸肿了,满月脸,身体也更肥了,脸上多了很多色素沉着,胡须更多更密,脸上还有许多痤疮,彻底变了一个人,同学害怕他的病会传染给他们,都纷纷躲着他。 这样来自同学的冷漠和躲避的精神打击,加上疾病折磨,他又病倒了,他告诉王学十和田富:“我受不了了,我要到鹿山卫生院住院,心里才好受,姜四花不理我,痛苦到极点。目前,只有你们俩还和我玩、说话,我活得真没劲啊,我去卫生院住院你们会来看我吗?我说过这个病不会传染,是医生告诉我的,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相信我,我很感动,我不会害你们的。” 田富和王学十回答说:“一定去看你,我们有空后,我们去帮你。” 韩亮说:“走了,我的好兄弟。”泪水从浮肿的眼睛里挤出来。 韩亮向老师请了假,伤心地离开学校。韩亮住进了卫生院,除了每天输液打针,他就一个发呆,无聊的时候就走到理疗室的窗口的外面,踮起脚后跟看那幅针灸图。 大约一个星期过后,王学十和田福去看韩亮。韩亮躺在病床上正输液,韩亮说:“我现在这病可能医不好,药当饭吃了,王学十你帮我把那五颗强的松拿来,还有那碗刚煮的中药。” 王学十把药片和中药递给他,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将药片放进嘴里艰难地吞咽,好不容易才用汤药将卡在喉咙里的药片冲进胃里,不小心有少量水进了他的气管,他拍着胸,急促地咳嗽,脸上暗红青紫,看上去缺氧了。 田富说:“韩亮,那幅针灸彩图还在吗?” “在的,在窗口外边,支起脚后跟就能看见。” “我看一眼就走,看望韩亮,顺便看那图也在情理之中,专门来看,别人说我有病,王学十也一起去。”田富说。 韩亮说:“王学十别去了,他还没发育,等他发育了,你不叫他,他自己会去。” 田富偷偷走到针灸理疗室四处看看,像贼一样在确定没人的时候,踮着脚后跟,努力将脸紧贴着玻璃,鼻子都完全变了形,还在那里瞧,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比他脑袋还小三倍的钢筋铁栏做的防盗窗。 “什么人?做什么?喂。”一个护士在不远处叫喊。 田富心惊肉跳离开窗口,故作镇静,勉强挤出一点可怜的笑容,说:“医生,我找我同学韩亮,他住院。” “韩亮在六号病床。”那个护士说。护士是来给韩亮换针水的,田富也来到六号病房,护士边走边说:“这些屁娃娃,还是只梦公鸡,叫都不会叫,就学着翻鸡窝。再说那图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点东西嘛,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激素过盛惹的。” 田富和韩亮,低头不语。 护士走后,王学十捂着嘴咕咕咕地笑,他弯了腰,蹲在地上,肋下岔气了,哎呀哎呀地叫:“岔气了,岔气了。”逗得田富、韩亮也咕咕地笑。 田富说了句:“关键是看谁笑到最后。”姜四花自从县城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喜欢打扮,很少请教王学十,她比往常更加喜欢去班主任张老师那里,除了班上的工作,就是补习她各个学科,许多同学去找张老师背书,姜四花班长都在他那里。 张老师的住房和备课的地方是两层楼的瓦房,下面是学校的仓库,墙的外边是农民的菜地。菜地外边是一条通向各村庄的土路,路旁长满棕榈树。张老师的房间外是一条木板走道,走到他住的房间,门口与众不同,上面挂着一个照妖镜,是他农村婆娘挂上去的,说是怕她男人被女妖精和小人缠身,才放上去避邪。凭这个特殊标志,同学们不会进错他的房间。推开他的房间进去,里面是一间可以煮饭吃的很大的厨房,里面的炊具齐全。许多农家的东西都是同学送的,除了这间房子,墙上还开了道门,里面是老师的卧室兼办公室,是他备课、批改写作业的地方,他的床在进门的右边,一张书桌放在进门正前面,书桌背面是一道明亮窗户,窗户挂着一块碎花布的窗帘。进门的左边是一排书柜,书柜上放着许多流行的杂志,墙上贴着几张时下流行的摩登女郎的性感十足的画。可笑的是这些画并不完整,有许多残缺,原来是他农村婆娘来撕的,因为他媳妇看不惯,说他看了墙上的美女画就不喜欢看自己的老婆。有的女明星只剩下两条腿,还有的只剩下胸和胳膊,还有一张更惨,只剩下半张脸。为了这些事,张老师和他的农村婆娘打过多少架,吵过不少嘴。 姜四花自从和张立正发生关系后有了第一次,便自然而然地想第二次、第三次,以后便达到十分疯狂的地步。 自从他得到姜四花后便对老婆兴趣锐减,偶尔回去只是敷衍了事交点公粮,完成任务。他认为他的农村婆娘不洗澡,下面有点臭,又松松垮垮的,一点紧度也没有。自从与姜四花好上,他对她农村婆娘也格外大方,也会嘘寒问暖,他婆娘叫他经常回来,虽然离家一公里,但他借口说今年是初三了,要中考了,作业多,批作业要到深夜,等初三中考完就会经常回来,他婆娘相信了。 姜四花和张立正都会寻找机会偷欢。大多数会选在周末,有时实在憋得心慌,就利用午休的时候发泄一下,后来每个午休都要偷一次。他暗暗佩服年轻人姜四花的欲望太强,他暗自嘲笑说姜四花的那个无底洞可能永远填不饱。 由于姜四花长期吃避孕药,身体略微显得丰满。月经有些紊乱,有时不来月经,这急得她团团转,她去问张立正,张立正坚持告诉她绝对不会怀孕,女人成长过程会有变化,顺便吃点中药调调就好了,他负责去找药、煮药。 张立正后来每天午休都要做那事,就算姜四花在例假期间,这也不能例外,刚开始他阴虚阳亢,十分强烈的性兴奋。后来渐渐阴损及阳,有些力不从心。他听说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是中医,王治山每周星期三都来街上看病,卖中草药,就特意去找王治山瞧病。 他见到王治山后,因为张立正是王学十的老师,王治山十分尊重和礼貌地问:“张老师有什么事?”张老师蹲在药摊边说:“我也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病,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病,他说他房事不得力,妻子月经不调,请你帮忙配几副药草。” “张老师,没问题,我这就配。”王治山配了个芎、归、地、勺的四物汤,外加香附、紫丹参、益母草给他,说是调经的。配了左归汤,外加菟丝子、盐杜仲、川断、淫羊藿、野党参、小红参、仙矛给他,叫他泡酒喝。十二副药配好后,张老师假装要付药钱,王治山硬是不要,张老师又将钱放进口袋里。他突然又说:“我朋友路远,要不多配几副。”王治山只得又配了六副中药给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王治山今天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泡汤了,后来整天一个病人没有,一个子没收到。他空着手回到家,见到兰兰就说:“今天舍财了,药是抓了,一分钱没有,今早出门见到一条花蛇从我面前走过,是走的下坡路,一下就到沟里,这是兆头,蛇就是舍,财是药材,这是舍财走下坡路。有一次看到我眼前的蛇都是顺着坡往上爬,是向上的,那天的生意特好,病人特别多。可惜可惜,王学十的班主任老师抓药抓十二副药,这个贪财鬼说不够又抓了六副,药都抓了大半。”王治山像叫花子讨新媳妇-钱少话多,说张立正吃的是不花钱的“白药”,让人生气的还是帮别人抓,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不定就是他和他老婆自己有病还不好意思说。 张立正将药拿回去,一边帮姜四花煎药一边给自己泡药酒,有些药他没泡酒,也给自己煮了一罐。 姜四花晚上来喝调经的药,发现张老师也煎有另一罐药,她好奇地问:“张老师,你怎么也要喝药?” 张立正说:“我最近课多,作业多,体力有点虚。” 姜四花没有羞耻地说:“是该补一下。”姜四花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她仿佛一个爱人身份的神情。 张老师伸手去姜四花脸上捏了一把,然后“咕咕咕”的将中药喝下。 韩亮又回到学校上课,成绩一落千丈,他说一定要读完中学并中考,另外他还要努力追姜四花,如果两个人好上了,他爹会通过关系将他们两个招在粮管所上班。 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就追,姜四花是他生活中的精神支柱。 一个月后,他开始跟踪姜四花。 姜四花吃了中药后月经又来了,脸上的阴云又转成蓝天白云。 张立正吃了汤药,每晚服一杯药酒,他肾精不足、阴虚好转。 时间已到了八九年的六月初,大家都忙着备考。韩亮只想有个中学毕业证,还有姜四花这个人,他认为姜四花的成绩是考不上高中的,只要考不上,他就有机会。极端爱一个人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行为。一个周末,韩亮一个人跟踪姜四花,他买了零食当晚饭,同学都回家了,姜四花没有回家,晚上十二点也没见她回女生宿舍。他不敢去张老师的有照妖镜的房间偷听,那木走道走起来会有声响,再说也不道德,他决定一定要搞清姜四花一个人在学校干什么?为什么经常往张立正房间跑?他怀疑她与张立正的关系。他偷偷走出校门,那时候学校是没有保安的,他绕着土路,越过刺篱笆墙,翻进几块菜地,偷偷摸摸来到那一道还亮着灯的窗户下。那分明是张老师的房间,是在二楼。虽然上面挂着窗帘毫不影响韩亮的判断,他静静地贴着墙,细细倾听,他听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床有节奏的摇晃,嘎吱嘎吱的,这么晚了,张老师不可能搞体育锻炼做俯卧撑。没多久,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呻吟声,男人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牛蛙的声音。他一股火冒起来,他想他是躲在暗处,明明看到姜四花进入门后就一直没出来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原来她躲我背叛我,这对狗男女,你对我使坏,我也让你日子不好过,姜四花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婊子,让你死得难看,他在心中这样骂道。 第二天晚饭后,韩亮知道张老师的爱人家离学校只有一公里,想去看看这位师娘。天刚降下夜幕,他悄悄来到女生宿舍,并没发现姜四花的身影,他躲在暗处看那个照妖镜的门,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看到姜四花出门倒洗脸水,水从走道上哗地倒下来,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他摸出学校,急急忙忙朝师娘家走去,因为体肥喘得像老牛拉车一样,从土路上经过,看到窗前有灯光,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在心里骂道,一对狗男女。 他来到师娘的家中,她的两孩子已睡着了,一个人独自在切酸菜。师娘认识韩亮,韩亮常来家里帮着种烤烟,她关切地问:“韩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在家吗?” “在学校呀,最近中考的事很少回来。” “你昨晚十二点在学校吗?” “没有呀。” “我明白了,你的照妖镜没有用了,我听到张老师和一个女人睡觉,床板摇得老响。”韩亮这么一说,这个醋坛子女人是火冒三丈,将地上的酸菜掀得一地,眼睛几乎冒火:“这是真的吗?” “我已经跟踪好久了,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不信我带你去听床叫声,只是以后你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保证,这个砍老壳的,看他就不正经,最近买东西给我还大方,原来是睡别的女人。”她去抽屉里翻东西,说:“我的钥匙呢?怎么不在?”就在她翻钥匙时候,发现自己平时吃的避孕药少了许多,这引起她的怀疑。她拿起避孕药一颗一颗数,心想就是不对,她买回来是数过的,吃了几颗她也清楚,她骂道:“老娘的药就不对,一定是这个“砍脑壳''送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了,一定是他送给那个“卖屁”的女人了,走,走,捉贼捉赃,抓奸抓双,韩亮走。” 韩亮和师娘几乎小跑步往学校赶路,好不容易来到那扇窗户对面的土路上,两个人猫着身子无声地靠近目标,紧贴外墙,从窗户里边传出嘎吱嘎吱的床叫声深深刺痛这个农村婆娘,作为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女人,她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师娘把韩亮的肩按了按,暗示他就在这里,防止有人跳窗,她去学校敲门。师娘小心翼翼退出菜地转出路口,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百米冲刺地往学校门口狂奔,跑到张老师那栋两层楼的房子,便轻手轻脚如猫走路,摸到照妖镜下,用石头“咚咚”的敲打门,嘴里骂道:“张立正,张立正你给老娘开门。” 这突来的意外,让张立正和姜四花乱了方寸,慌忙从床上起来。姜四花四处找衣服裤子,两人都如惊弓之鸟,不知何是好。床下是不好躲的,张立正小声说:“四花别慌,你爬在窗户的外面站好,我用窗帘布遮住你,其他等我来应付。” 姜四花爬上窗户,战战兢兢站在那里,韩亮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是姜四花,他甚至能看清站在窗户边的姜四花,虽然外面穿着一件。然后张立正用窗帘布拦住窗户。门还是“咚咚”响着,师娘的喊声,引起其他在校老师的注意,都纷纷起来,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问:“嫂子怎么了?” “张立正干坏事,吃农药了。”听这么一说,体育老师和数学老师一起将门撞开,又将里面房间撞开,里面是黑的,体育老师打着手电找灯的开关,发现灯线断了,落在地上。张立正斜躺在床上,“张老师怎么了呢,为啥吃农药?”体育老师问。 张老师不说,师娘说:“他没吃农药,他和一个女人睡觉。”师娘打着手电在房间里,在床下找:“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呢?”突然,师娘像发疯的母牛,一把拉下窗帘,手电射出去,姜四花被惊吓,电光让她炫目,双手遮住手电光。就在那一刻,姜四花“啊”的一声,脑壳往后仰,从二楼往下掉,头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师和师娘吃惊怎么会是姜四花同学?众人夺门而去,张立正也跑出去,嘴叫着:“姜四花······”韩亮跑了······ 第134章 香消玉损 韩亮跑出去一段又折回去了,他觉得突然对不起姜四花,应该去救她。毕竟是同学一场,恨归恨,但内心还是刻骨铭心地爱她。 他扑过去,抱着姜四花不停地喊:“姜四花、姜四花,你醒醒。”由于惊恐不安,他是没有性欲的,要是换做平常,抱着他朝思暮想的姜四花,一定会雄性激素升到头顶,激动不安的颤抖。现在不同,现在颤抖是伤心过度、惊恐过度。他哭了! 体育老师、张立正、数学老师、白老师、师娘还有其他老师,跑到出事现场,他们打着手电,也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听到一个人在哭:“姜四花、姜四花我对不起你呀!” 这就奇怪了,怎么现场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师们熟悉的韩亮韩胖子。 体育老师把他拉开:“你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韩亮说:“哦、哦,我对不起姜四花。” “姜四花,你醒醒。”体育老师、白老师叫,张立正也叫,师娘没有叫,她的恨没有解。 “快送医院,快送医院。”张立正背起姜四花就往医院里面跑,他边跑边说:“你吃药就好好吃药,怎么会想不开跳楼了呢?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跳楼呢?” 师娘骂道:“张立正,你别给老子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立正说:“姜四花就是来帮我批改作业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姜四花被送到卫生院急诊室抢救,医生和护士忙中有序地抢救,刘医生用手电筒照照她的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瞳孔扩散,用手摸摸她的鼻孔、脉搏和胸部心跳都停止了,刘医生说:“立即人工呼吸,胸外复苏,给我准备肾上腺素。” 刘医生,做了人工呼吸,又换胸外按压,这样多次反复着。 人们看到她耳朵里渗出少许血来。一只肾上腺素推进她的右手臂三角肌上。刘医生又重复着人工呼吸及胸外按压。这样进行了30分钟。不管刘医生捏紧姜四花的鼻孔往她嘴里吹多少气,都没有用了,姜四花还是瘫在床上。 刘医生再次翻开姜四花的一只眼睛,再次用手电光照射瞳孔,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转过身体,用右手的衣袖拭了脸上的汗,表情十分严肃而略带伤感地说: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她死了,多可怜的姑娘,通知他的家人吧。” 张立正放出悲痛的哭声:“姜四花呀!姜四花,你怎么这么寻死?”他脸色苍白,凌乱的头发,没有往日的三七开了,乱七八糟地分布在前额。 有一个人悄悄地走了,那就是那个肥胖子。 不一会儿,姜四花的哥哥、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来到了卫生院。 姜四花的哥哥失声痛哭,久久不肯离开,公安人员告诉他:“你妹妹已经走了,我们要封锁现场进行笔录和调查。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部分工作人员赶往学校。” 姜四花的哥哥无力地说:“我在这里陪她一夜,麻烦你们调查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公安说:“也行,你是他的家人,只能守着不要动,我们好收集证据,进行法医检验,所有当事人和其他知情人都到派出所单独做笔录,你最好在门外守着,把门锁住,明早法医要来检验。” 白老师突然问起来:“你们见到韩亮了吗?他是重要的当事人,刚才还在,人呢?” 有人说道:“不见了。” 公安人员说:“赶紧找。” 体育老师说:“他家是粮管所的,他爹叫老韩。” 深夜的鹿山公社派出所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热闹,人们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出来说:“张立正老师,请你一个人进来做笔录。” 张立正无力地走进笔录室。 公安说:“张老师,请你讲讲当时的情况。” 张立正说:“姜四花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班班长,我是班主任,她经常到我宿舍汇报工作,帮我管理学生,批改作业。” 公安问:“那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张立正说:“她有病,吃了王治山开的药,喝完后神经发狂,说自己不想活了,才跳窗而下的。” 公安问:“你没有阻止吗?” 张立正无力地说道:“阻止了,没止住。” 公安又问:“王治山是哪里人?他的药是治什么病的?” 张立正说:“是飞燕村的郎中,开啥药我真不知道。” 公安问:“药还在你宿舍吗?” 张立正回答道:“在的。” 公安问:“姜四花跳楼前,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 张立正说:“有的,体育老师、数学老师、我爱人,还有白老师。” 公安问:“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来到你的房间?” 张立正说:“因为我和我爱人吵架。” 公安问:“你认为王治山的药有问题吗?” 张立正心虚回答说:“是的。” 公安说:“我派人和你去现场采集证据,以上是你的笔录,没有暗示、没有强迫,你说的是与不是,是亲口说的,如果作伪证,隐瞒事实,后果自负,你过目并签字,情况属实的话,落上你的名字。小李你和他去现场取证。” 张立正回学校,他走路都颤抖着。 体育老师、数学老师、白老师都进行了笔录落实。 他们相互介绍名字,并把当时所见到听到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公安问:“你听到张立正的爱人说“张立正吃农药了””? 数学老师说:“是啊。事情是这样的······” 公安说:“能不能确定你刚才说的。两道门都是你们撞开的吗?张立正的爱人进去是找女人吗?亲眼看到跳楼?” 数学老师说:“确定。”“确定。” 白老师说:“我是后来去的,只听有人说吵架,有人跳楼,你们最好问一下他爱人。那个叫韩亮的同学,他跑了。” 公安说:“好,你们签字画押,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还要来麻烦你们。” 工作人员敲门并喊道:“报告。” 公安所长说:“进来。” 工作人员说:“所长,那个叫韩亮的同学,在他家没有找到。” 所长说:“再找,他出现在跳楼现场是重要的嫌疑人和重要的目击证人,他可能知道更多,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死亡现场?为什么听到姜四花死了就跑了?他为什么在现场说他对不起姜四花。传唤张立正的爱人。” 不一会儿。“报告,张立正的爱人不知去哪了?” “这就奇怪了,立即找人,麻烦各位老师请回吧。” 第二天上午,张立正的爱人没有找到,韩亮没有找到,笔录室多了个王治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治山。” “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有个叫姜四花的同学吃了你的药发狂之后跳楼自杀身亡了。” “啊!那不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嘛。”王治山吓出一身冷汗。 “你看看这药是你抓的药吗?”王治山接过所长递过来的中药仔细地翻着,肯定的说:“是我抓的。” “这是治什么病?” “妇科调经药。” “会不会中毒?会不会发狂?” “无毒,也不会发狂,我可以边煮边吃给你们看。” “那倒不必,我们会请专家鉴定的,是姜四花去抓的药吗?” “不是,是张立正老师,他是我儿子王学十的老师。” “你有行医证吗?” “有,是占山县卫生局办的。” “你把当时张立正到你那抓药地过程说一下。” 王治山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下午把行医证送来确认一下。” “好的。” “你来一下,对以上的笔录进行真实性的签字认可。最近待在家里可能会随时传唤,需要你来理清讲清事实。” 忐忑不安的王治山回到家里,拿了行医证又赶往派出所。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心里没个底。 上午县刑侦队和法医正在卫生院验尸,验尸单上写着: 1、胫骨骨折,四肢骨折,颅骨骨折,耳道有出血点。 2、外阴属已婚行型,阴道内有残余精液,已提取保留。 3、坠落点有呕吐物,已提取保留。 4、死亡时间十一小时。 法医、刑警与所长在派出所交流案件。法医说死者跳楼前发生过性关系。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与她有性行为的男人。 所长说:“一个是张立正,还有一个是韩亮。他们有作案的时间。” 法医说:“张立正的身体信息在房间秘密找到,他的指甲脱落物、头发、手巾,只要比对他的dna就可以判断,韩亮的呢?”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洪亮的胖男人的声音:“所长,所长我儿子被我送来了,他自首。”他是粮管所的老韩。 老韩拉着韩亮来到所长办公室,韩亮一脸惊恐不安,抖脚抖手的。 所长说:“韩亮你不要害怕,事情会搞清楚的,我们发现姜四花阴道里有精液,你是否强奸她。” 韩亮说:“没有!” 所长说:“但现在要采集你的头发来对比,口说无凭。” “所长,头发不准的话,就试试精液吧。”这个急切要证明自己的韩亮说。 所长说:“也行,时间等不急,现在弄吧!法医还有其他刑事案件,要赶时间去现场,你跟着法医去旁边的房间去。” 法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的玻璃试管,带着他去隔壁,在房间里面,法医关着门说:“你搞这试管里,我在旁边看着,要一定是你的标本。” 韩亮回答道:“行。” 韩亮磨蹭了几分钟,法医问:“好了没有。” “不行呀,能不能你先出去,我就能马上搞出来。” “也可以。” 法医走后,韩亮放下心来,心想我不搞出点东西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恨死你了张立正,明明是你干的,现在我也被拉进来了。他闭着眼睛,努力的才勉强来了性欲,想着卫生院针灸人 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试管,喊道:“法医,可以了。” 法医推门进来,戴着乳胶手套,拿着试管仔细看,然后放在鼻子处闻,他微笑着说: “还是可以的嘛” 韩亮大声说到:“我没干姜四花。” 法医说:“结果检验出来就知道了,你是干过还是没有干过,出去吧!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做过的,跟所长说说。” 韩亮强调说:“我没干过她。” 法医连忙说道:“小伙子,别激动,我也没说是你干的,这是法律程序,一定要走程序。” 韩亮一个人面对所长,把所有的经过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所长说:“你跑了,我们怀疑你,你说清了,有事实,有依据,你才能清白。为什么跑,做贼心虚。”“所长,你听我说······” 韩亮才从够派出所里走出来,发现一个公安正用手铐铐着师娘走来,师娘问:“你招了?” 韩亮说:“招了,我没说假。” 公安说:“你们不准交流,不准串供。” 韩亮回到学校上课,心神不宁的,他问同桌王学十:“如果我不带师娘去张立正宿舍去捉姜四花,姜四花是不会死的,公安会不会判坐牢?” “我也不知道,你问过公安吗?” “问过,他说一切等结果出来。” “对于姜四花这事,我爹也被拉去问话了,他们说姜四花吃了我爹的药,发了神经,才跳楼的,我爹现在还急得睡不着,门也不敢出,说公安还要问话。” “你爹没事,你听我说,张立正和姜四花睡觉,师娘去敲门,姜四花狗急跳墙,我跟踪了好久了,当时·····当晚······· 韩亮像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记得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张老师正给学生上课,他被公安用手铐带走了,他叫着为自己辩解:“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警车的尖叫声响起,他被塞进警车,从此这个人民教师中的败类就再也没有回到讲台上了。 白老师临时当了班主任,又给同学们讲语文课。 第135章 体育竞赛后田富和丁所花 田富是全校最公认的体育苗子,老师们都希望他将来在1500米的赛跑中能获得全省中学体育比赛的前三名,因为他刚参加占山县中学生比赛,拿了第一名,在全地区比赛获得第二名。可是最让老师、同学们失望的,是他的文化科目太不理想了。 丁所花故意与田富走得近,是因为丁所花赌王学十的气。 在学校组织1500米的比赛,体育老师将全校所有有奔跑天赋的三年级同学叫在一起,来个大比拼,决定谁参加全省中学生赛跑。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时分,各班的代表队都在学校大门跃跃欲试,他们在那里摩拳擦掌,做着各种赛前热身运动,各班的同学都在学校大门口,靠近土公路的两侧,他们都是来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的。 学校大门就是一个起跑线,他们要跑到乡派出所那里750米处,又转身跑回来。学校大门一出,就是一条50多米又平又宽的马路,是每个同学们回程的冲刺点。 下午四点多,天不是最热的,是比赛的好时段,初三的男选手们,体育老师叫他们是运动员,这些运动员,是名不符实的,因为大家都穷,都没有短裤,也没有像样的运动鞋,大家都与平时穿的一样。 田富和王学十说:“我返回来时,在最后的60米处,你给我领跑,我拿出飞一般的速度,我要让丁所花知道,我是学校的飞人,也是全地区的飞人。我要用我的成绩征服她,她老说我学习成绩差,体育可以帮我捞回一点面子,她老打击我说,跑步跑不出未来,当不了饭吃。我很生气,今天表演一次。” 王学十:“要是你真正当了国家运动员,还怕她不喜欢你?” “也对。” 体育老师拿着哨子,一只手扬得高高的,他宣布:“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比赛即将开始了,啊!不准作弊,跑到派出所那个桩,绕一圈才回来,那里有个监考老师,哨音响就出发,预备:嘀嘀!” 大家像狗追兔子似的,疯狂地往前冲,生怕自己落后了。毫无疑问,田富一直压着奔跑,一直跑在最前面,田富的家境也不富裕,他和王学十一样,就从来没有穿过内裤,王学十发现,全宿舍就看到韩亮会穿内裤,其他的都是一条裤子。 田富一个亲戚表哥在省城,前天回来时送给他一条有拉链的蓝色裤子,这两天就穿在身上,很暖和,上厕所时“唰”的一下就拉开了,“唰”的一下就往上拉就合上了,实在是方便又省时间,大大提高了上厕所排泄的效率。 丁所花说:“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们看看田富,还在前面。” 王学十在60米处猫着腰等着,等田富离王学十还有5米时,王学十在田富身前狂奔,田富看到不远处的丁所花,心中烧起一股推力,咬牙大步往前赶,步幅明显加大,双手也摆得开。田富略长的头发被风梳理得往后飘,一副飞人的样子,在最后40米的时候,王学十的鞋子因为破烂,鞋带断了,鞋子也跑飞了,但王学十根本停不下来,大家笑起来了。就在此刻,由于身体激烈运动,田富仰着头,裤裆部位的拉链开了,那时专心高速跑步的田富绝对不会注意也感觉不到,男同学笑起来了,哈哈大笑,女同学惊讶地尖叫着:“啊!啊呀!啊!”有的捂着嘴、有的捂着眼睛,男同学有人竖起食指在摇。狂奔兴奋中的田富认为他飞人般的速度一定震惊了男女同学了。 体育老师叫:“田富开了,裤开,裤开了。”田富听到体育老师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听到的是“快、快、快了”的意思。他奋力拼命般地冲。 田富临近终点,他看到他喜欢的人丁所花红着脸,双手捂着眼睛,慢慢蹲下去,他以为是丁所花激动得哭了。 田富喘着粗气,胸脯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跨过终点,才慢慢停下来,并原地小跑着,王学十转过身来,吃惊地叫着: “田富,“唢呐”出来了,“唢呐''出来了!” 田富当然知道,“唢呐”是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他是听惯了王学十所说的“唢呐”。 他吃惊地用双手捂住裆部,低头往学校走去,并迅速地调整着,迎面走来一个40多岁的煮饭的阿姨,瞧见他似乎流氓般的举动并骂道: “畜牲,想耍流氓。老娘已经40多岁了。” 田富哭了,回到宿舍放声大哭。 王学十去找自己的破鞋,许多同学还耻笑地指着他“破鞋、破鞋”地叫,他也哭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哭了,流着泪,贫穷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已经很让他低人一等了,此刻的贫穷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耻辱,他悲伤气愤地找到了那只耻辱的破鞋,穿上去后别扭地走回宿舍,也在床上埋头呜呜的哭了地起来,他哭自己贫穷,还有贫穷带自尊心受到全所未有的践踏。 田富听到王学十哭,以为是为他哭的,但田富发现,王学十此时哭得比自己还伤心,心想不是哭他,应该是王学十哭他本人。 “王学十,你哭谁呀?” “我哭穷,我哭你,也哭我自己,贫穷给我带来寒冷、饥饿、痛苦、委屈、疾病、讥笑和没有尊严。” 王学十又说:“我哭我爹这个穷根,生出我这个穷苦瓜,什么时候才有点甜味?还是你田富的名字取得好,又甜又富,你爹的梦想就是要你甜美的日子,富足的生活;我爹呀,怎么姓王呀,为什么不可以姓甜、姓富,难道真是命运,他老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不管阶级斗争如何地批斗我,也不管贫穷生活如何地戏弄我。我站着是王、跪着是王、正着是王、倒写也是王。我想我爹是鲁迅笔下的“呐喊”还是“孔乙己'',还有他老喜欢说:“虎死英雄在”这句话有点气势,他说老虎死了,还能吓唬狗夹着尾巴跑,我又想起一句话,对咱俩都有用,“虎落平阳被犬欺”。对吧?” “对对对,咱们擦干泪水,哭是一种懦弱,你见过老虎哭吗?” “没有。” “走出来,去背书。” 两个穷学生又找到心理平衡了。 第二天,王学十和田富向老师请假回家,说是一天的假,一个回家找鞋带,一个回家把拉链剪了,要换纽扣。 可两个人三天了还没有来,急得白老师去找王学十,体育老师去找田富。 两个人回到学校都被老师给批评了一顿,说是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 体育老师叫田富练体育,跑步。他没有去,就是坚决不去,他告诉体育老师:“跑步肚子容易饿,浪费饭票,再说跑步不能当饭吃,文化科成绩不好,上面的学校也不会录取的。”不管老师如何讲,如何劝,他就是不听,气得体育老师直跺脚。 丁所花也发现田富不练体育了,心里觉得可惜,丁所花虽然不完全喜欢田富,但田富对她还是十分喜欢的,她对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曾问田富:“你为什么不练体育了?” “没有为什么,不想练。” 王学十劝他练体育,他说没心情。 周末,丁所花回到家中,向她妈要了一元钱,回校时,她去了一趟供销社。 星期一中午,丁所花悄悄送给了纸条给田富,田富走到操场上在无人的时候,打开纸条看,上面写着:田富同学,晚饭后,我在学校后面那个山楂树下面等你-丁所花。 这是丁所花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他高兴得在空中跳,走到单杠下,跃了一下,双手拉住单杠,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 正在教学楼里的丁所花偷偷地透过玻璃看到田富的神情、动作,抿着嘴角眯着眼,可爱地笑了。 晚饭后,田富连饭盒都没有洗,丢下饭盒就早早来到学校后山深处的那棵山楂树下,他幸福得想抱着山楂树亲吻,只可惜山楂树上有刺,不方便操作。晚风徐徐,他期盼着他朝思暮想的丁所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丁所花实际并没有吃晚饭,而是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点零食就上山了,她躲在一丛枝繁叶茂的树后,观察着,偷笑着。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田富有些焦急起来,东张西望、徘徘徊徊,他回想着,打饭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丁所花的身影了,难道是她骗我?于是神思有些恍惚了,他坐在地上。 丁所花轻轻地走到田富的身后,一下子蒙住了田富的眼睛,他感觉到这双手的细腻与温柔、暖和,手缝间还有淡淡的香味,他小声说:“丁所花!” 丁所花:“是不是等不及了?” “是。” 丁所花:“是不是怕我不来?” “是。” 丁所花:“我早就来了,只是你没有发现。” 田富爬起来,转身一笑:“你很美。” 丁所花:“哪里美?” “全身上下都很美。” 丁所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碎米花色的裤衩递给田富,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不练体育。” “嗯?” 丁所花:“穿上它,给我好好练体育。” “是。”他接过花裤衩。 田富一下子脸上挂满了羞涩,同时也有按耐不住的幸福感,一把将丁所花揽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一只手紧紧地捏住碎花裤衩,手都捏出了汗,丁所花紧闭着双眼。丁所花开始报复王学十了。 第二天,田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穿着漂亮的花裤衩子,又主动活跃在1500米的赛道上,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隐私因为不小心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对于田富的转变,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想通的。 大约一个月后,田富参加中学生1500米的赛跑,夺得了全省第二名,这是全校师生都感到意外的。大家都认为,田富未来一定能成为国家运动员,田富的进步,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总结一句话-就是爱的力量。 田富获得全省第二名,中考时可以加分甚至是特招,因为他的确很优秀。 那次比赛,省体校的领导就有种想法,说他是有出息的运动苗子,那次发了一张奖状,一个奖杯,一套天蓝色加白线条的运动衣裤,一本笔记本,五元六角钱的奖金。 田富在省城,很高兴,将奖金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盒百雀羚,一条洁白的手巾,一件红色的带拉链的宽大的红色夹克衫。他知道丁所花喜欢红色,如果买小了就穿不上,稍大些不会丢掉,长大了还能穿,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获奖让他充满信心,面对同学们、老师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抬不起头来了,特别面对丁所花,也变得不自卑了,练体育的就他一个人穿上真正运动衣、运动裤。 他偷偷地塞了一个纸条给丁所花,丁所花走到厕所里,其实她也不是来上厕所的,是怕老师和同学们说难听的话,她是来看看那纸条上田富写的内容: “丁所花,我从省城给你带了一些你最喜欢的东西,感谢你上次的碎花裤衩,周五晚饭后,老地方那棵山楂树下面见-爱你的田富。” 期待是美好的,日子过得飞一样快,又是一个周五。 这次是田富在学校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一些零食,早早就去了学校后山的那棵山楂树下了,他不像上次丁所花那样躲着,而是大大方方地在那等着。 他知道,两个人不能同时来,万一老师和同学看见了,那是炸了锅一样吓人。一前一后的,偷偷摸摸的,最让人心跳和甜蜜了。 这次,丁所花很细心地打扮着自己,她走上山时,不停地往身后望一望,生怕遇见什么人,她故意拖延时间才来的,她认为来早了不好,来晚了才证明我丁所花不是好请的。 她也想看看田富会不会猴急。 她慢吞吞地向山上走,故意拿着本书看着、背着、读着那些叽里呱啦abcd的声音,这里的文盲中国人是听不懂的,应该是英语。田富看到了,也听到了,心想现在还有心思读英语,怎么我没有那样的热心? 女孩子的心,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田富哪里看得透。 田富:“所花、所花,你来了。” 丁所花来到田富的面前。 “准备给我什么惊喜?” “你一定喜欢,先给你一颗糖吃,这很甜的。”说着,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丁所花的嘴里。 “这是给你买的百雀灵,擦脸的,护肤美容。”他从包里拿出来,又说,“你试试香不香?” 丁所花打开一盒,抹一点在脸上,很细腻,说省城的东西就是好一些。 “这是小手巾。” 丁所花:“哟,漂亮,懂得讨好女生了。” “也不是,是爱你。”田富说,“这是,这是一件红色夹克衫,我知道你喜欢红色,你穿着一定漂亮。”田富拿着衣服。 丁所花:“我说,田富,你真的富了,你哪来的钱买的?” “比赛的奖金。”田富说,“来,所花,穿上我看看,我现在就看看。一定很漂亮。” 夕阳红遍山楂树,接着,仿佛大地也披上了彩霞,不久,夜幕开始降临。 丁所花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夹克衫,激动地在地上走动、转圈。 “漂亮吗?好看吗?” “漂亮、好看。” 天色朦胧,不是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圆地挂在树尖上,很柔、很柔的光,轻轻地涂抹在他们的身上。 田富猛地一把将丁所花抱在怀里。 “丁所花,我爱你,谢谢你!”田富的嘴在丁所花的唇、头发、耳根、颈部、狂热地亲吻。 手也在不停地抚摸、滑动。 “田富、把我抱紧点。”她感到田富给她的爱更具体,更能摸得着,与王学十的逃离相反。她叛逆地认为除了你王学十,照样有人爱她。 月朦胧、山朦胧、人朦胧、山楂树也朦胧了,丁所花挡不住田富的诱惑与进攻,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偷偷地要吃了禁果了。丁所花说:“只能在外边,不能搞进去啊。”田富保证地说:“一定一定”。不一会儿,丁所花撕裂性疼痛“啊呀”地痛苦叫喊。 丁所花从沉醉中醒来,晚风一吹,担心地问:“田富,你怎么就真的做了呢,怀孕会生娃娃的。你这个骗子。” “我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嘛,我曾问过街上郎中,说我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会怀孕的,更谈不上生娃娃了。” 丁所花相信了说:“以后不能了,这很危险的。” 田富:“丁所花,我控制不住,都是受了刺激。” “都是受了刺激”,这可在王学十生活中最常见的话,怎么田富也会说?这句话终身难忘,这是她初恋初吻时最刻骨铭心的话。 丁所花:“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田富:“都是受了刺激。” 丁所花:“这不是王学十说的话吗?” 田富:“是,你生气了?” 丁所花:“是,这句话是王学十对我的骂人的话,他以为他学习不得了,我恨他。” 丁所花恨王学十的同时更爱他,就是不敢说出口,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算下一个男人占有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中也始终没能把第一个她真心爱的男人的影子从脑子里移走。 第136章 学校开除之后 令人想不到的是,丁所花偶尔会恶心,月经不来了,她无奈了,心烦了,情绪变得低落了,六神无主。但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怀孕,因为以前也有不来月经的时候。焦急中田富故作镇静去卫生院买了一些胃药给她吃,偷偷请了一个游医给丁所花号脉,说没有怀孕,说是胃不好,说是胃气上逆,没有来月经是正常的,过些日子会来的,就开了一些打细的草药粉,给她吃,服用后也不会恶心,也不会拉稀了。 丁所花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起来,她除了偷偷跟田富讲,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变得焦虑孤僻,天天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的宽大的夹克衫,这样可以遮住她的肚子,掩人耳目,两个人都不相信怀孕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学校已婚的细心的几个女老师发现丁所花有问题,为什么天天穿着红色宽松的夹克?校长的老婆也是个女老师,她把丁所花叫到办公室问:“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好像长胖了。”她不相信自己怀孕了。 校长的老婆说:“为了你的健康,老师请医生来帮你检查,万一真的生了什么病?” “好嘛。” 老师从卫生院请了妇科医生来摸摸,听见了肚子里面有胎心,直接告诉了丁所花说她怀孕了,要么引产,要么生下来。丁所花吓坏了,低头哇哇大哭,眼睛里透着对田富的恨意,心里骂着-骗子。丁所花不想杀死孩子,并将田富是孩子爸爸的事情说了出来。医师建议丁所花与田富退学回去结婚,毕竟是头胎,打了可惜。 第二天上午,通知全校师生在操场开大会,校长大会说: “鉴于田富、丁所花同学违反学校管理,在学校谈恋爱,致使丁所花怀孕,严重影响学校管理条例,决定开除,今天收铺盖回家,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这突来的新闻让老师和同学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田富和丁所花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可惜啊,一个未来的国家运动员就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田富觉得丁所花很可怜,他应该给她撑腰,他听到别人议论,在会场上他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奶奶14岁生了我爹。跑步不能当饭吃,当农民不可耻。丁所花是我媳妇,怎么了?”这让丁所花很感动,田富表现出一个男人的气概,这让同学们想不到。 中午丁所花跟着田富回家,态度坚定。王学十请田富和丁所花吃最后一顿饭,说是送送他们。那时候,田富和丁所花不好意思去打饭,同学们不想看到他们,认为他们代表无耻、下流、不要脸。 饭后,田富背着自己和丁所花的铺盖,走出了校门,老师和同学都没有来送他们,讨厌和憎恨这两个学生,他们两个败坏学校的名声。在同学们的眼里,他们两个人像抹了许多屎在身上,所有人都怕臭了自己,脏了自己。 再见了,这个让田富和丁所花痛苦悲哀的地方,也是快乐和幸福的地方,他们走出一公里,路虽然难走,毕竟是他们选择的,还得往前,生活还得继续,他们都低着头,思考着未来。 王学十站在路上,拦住去路,他是躲着抄小路跑来送行的。 “站住!”王学十说。 让田富、丁所花有些意想不到,默默不语,王学十说: “你们走了,我呢?我怎么办?韩亮住院去了,我没有朋友了,这是为什么呀?田富,你好好练体育有前途的,如今你把丁所花害成这样,你心好狠呀!你怎么向丁所花家人交代?她是个好的姑娘,真的美丽,善良,你就这么伤害她!老子宰了田富你这个流氓!” 王学十哭着冲上去就是一拳,把田富打倒在地,铺盖滚在路的两边,又冲上去又是一拳:“你、你、你,你欺骗一个少女的青春年少、纯真烂漫,你毁灭了她的前途和梦想。你毁了她花一样的年华,哎呀,哎呀,你这个流氓、瘪三,你也毁了你自己。” “丁所花,你这又是为什么呀?我无语了,天哪?”王学十跪在地上敲打着双腿。 丁所花说:“都是因为你,是你王学十把我推向深渊的,为了你的中专,为了你的国家干部,为了你的前途,你说话呀!那个电影票的事情是你设计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是你的冷漠、你的无情、你的残酷,我堕落了我自己,践踏自己,你高兴了、满意了,还是痛苦了、后悔了。你珍惜过我吗?我就是证明给你看,你不要我了,还有田富要我。我越痛苦,你越快乐。” 丁所花呜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地。“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丁所花喘着哭着又说,“你总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我恨你,恨你自私,我配不上你,你是学校的骄傲,我是什么?我是学校的败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独木桥断了,我也认,走,田富,你是穷鬼、农民,我也不讨厌你。” 丁所花痛苦不堪地在那里重复着王学十的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小,“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站起来,把王学十拉起来说:“兄弟,你好好读书,如果有人打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想起来了,书包里面还有7张饭票。” 田富把饭票塞进王学十的口袋。 王学十说:“田富,别的没有,事情也出现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一定要好好地对丁所花,好好珍惜她,她是好姑娘,我早就发育了,我应该抢她。今天我后悔啊。”丁所花终于听到这句话。 丁所花发现自己身上有11张饭票,她走过来把它塞进王学十的口袋里。 王学十把饭票全拿出来说:“我不要饭票,我要你们的友谊,我要真情。”将饭票撒在空中,丁所花和田富背着铺盖走了,白色的饭票在空中慢慢地落下来,又被风给卷走。 以后的日子,田富也来过信,王学十也不轻易提起往事,也不去打扰田富、丁所花平静的生活,听说田富和丁所花到南方去打工去了,渐渐大家都失去了联系,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新的天地。 那是2014年一个冬季的晚上,王学十在医院办公室看病历,王学十对面挂着摄像机的电视显示屏,医院的各个部门、各个角落都会显示在上面,就在王学十不经意间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太像丁所花了,王学十立刻拨通收费室李玫的电话。 “院长,你请说。” “李玫,等会一个可能叫丁所花的女的来交药费,你核实一下,如果她真的叫丁所花的话你就不要收她的钱了,你就说你认识,只是丁所花忘记了,你就借机会和她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她爱人田富,她们家的所有情况,暗中用短信向我汇报,她家应该是鹿山乡的。” “嘿嘿,好的,一定完成任务。” 王学十放下电话,走到视频前仔细观察。 丁所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可能因为天太冷了,感冒了,身上穿得很厚实,她不断响亮地咳嗽着。一脸的疲惫,憔悴,人老珠黄了,脸上爬上了不少皱纹,是多少年风雨把一个美少女,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摧残成这个样子,雕刻成现在的艺术品。 王学十点起一支香烟,烟雾在办公室起起落落,然后慢慢淡去、消失,正如此刻的心情。 丁所花做了必要的问诊与检查,开了输液的处方,走到收费室。 “你好,就在这里收费。”李玫和她说。 丁所花将处方递了进去,李玫看了一下,果然写着丁所花三个字,“你真的叫丁所花吗?” “是的。” “是鹿山乡的?” “是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认识你,你都忘了,你还帮过我,走,我到药房帮你领药,去三楼打针。” 李玫领了盐水、糖、炎琥宁、病毒唑、氨溴索,带着丁所花去三楼。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拉开了家常。 “钱也不交能行吗?” “没事,我请你。”护士把针给挂上,冰冷的液体,点点滴滴地流入她的血管,但李玫的关心让她在这个冬季多了一分温暖。 “丁所花,田富怎么样?” “我们离婚了,他经常喝酒、赌博,还打我,我们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你住在城里吗?” “没有,我是来交警队学车的,不小心感冒了。” “还过得不错嘛!买车了。” “我没有出路,我离婚后离开了田富,又不好意思回老家。老家的人、老家的亲戚、父母、兄弟姊妹都不喜欢我,都是年轻时干了傻事,一言难尽,我两个孩子,儿子跟他爹,姑娘跟着我。我学车后准备离开占山县,到市里开出租车,这么多年打工、种地都厌倦了,换一个活法,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把孩子带大。” “你真的不容易呀!田富对你那么好,多喜欢你,怎么就?” “过去是过去,人是会变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一个人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那么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的,后来田富想复婚,可我心灰意冷了,李玫,说了半天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我们是什么时间认识的。” “哎呀!你是贵人多忘事,你慢慢输液,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玫没有去洗手间,她直接走到院长办公室,一五一十地丁所花的情况告诉了王学十。 王学十说:“你演下去,一定要准确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一定啊!” 李玫又回到丁所花的床边,继续着她们东家长李家短的话题。 丁所花要交钱,李玫执意不要,说:“你下次请我吃饭就可以了,你把电话打在我手机上,我的电话是·····” 电话响了,李玫储存了电话说:“你现在住哪里?” “没有固定的住处,一般住小旅馆,孩子放在我娘家,等拿了驾照,把孩子带在身边,到市里租上房子,租个出租车,跑车拉客,关照孩子,离婚了孩子很无辜。” “你以后也再找一个合适的。” “不找了,有孩子就行了,我彻底对男人失去信心了,不相信男人了,就像不相信母猪会上树一样,现在我还差着借款,就是为了还田富的债。我过去的那个死男人借的高利贷,当时是他叫我还两万的高利贷,他才同意离婚。这年月,我是不相信爱情了,等有钱了,还了我亲戚的钱,我才好意思回老家带好孩子,孝敬我爹妈就足够了。谢谢你,我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李玫说:“我故意不说,慢慢想,下次请我吃饭,再告诉你。” 液体输完后,丁所花走到大门外,向李玫转头看了一眼,她看见在夜里发着红光几个大字-占山县行德堂中医医院。冬季的晚上,风大气温低,她穿过街道,用她那米黄的风衣,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一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大街的尽头。 李玫站在医院门口,将两只手缩进衣袖里,站在那里跺着脚,自言自语道:“院长和这个女人一定有一段传奇的故事,不是初恋就是老情人。”想不到院长已来到身后。 “你就胡乱猜测,那是我24年没有见过的初中同学,当时我很穷,我差她11张饭票。”王学十说。 “那为什么不当面谢谢人家呢?” “24年了,能还得清吗?连本带利怎么算?就算还了,同学友谊就没有了,她是性格刚烈的人,敢爱敢恨,有恩感恩,有仇报仇的人,她和她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加上她的性格,注定她演出的角色是个悲剧。” “以后她来请我吃饭怎么办?” “当好朋友,好姐妹相处。” 两个星期后,丁所花接到市里的电话,电话那边说: “你好,你是丁所花司机吗?” “是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市里博爱出租汽车公司的马经理,你朋友帮你租了一辆出租车,说你要到市里跑的车,他拿了两万元的押金在这里,麻烦你带着身份证和驾照来这里办理一下提车手续,现在车子很紧张。” “怎么要那么多押金?哎呀,我听说一万元就够了。” “哎呀,丁师傅,这是我们行业里面最低的了,是熟人价了。” “那,那个人是谁呀!” “他说没说,付了钱就走了。”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你来办一下。” “好的,下午就来。” 丁所花搞得莫名其妙的,是谁呀?非亲非故的,不可能呀,她猜着。 她到了博爱出租汽车公司,马经理将一张付款押金条递给她,上面写着:今收到丁所花交租车抵押金两万元整,付款人:丁所花。 是真真切切的,她回忆着所有认识的男的,都觉得不可能,都否定了,但事实摆在面前,就是有人这么做了,是在帮她。 丁所花办理了提车手续,马经理问:“丁师傅,你认识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他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 “他带着墨镜,不知道,他就是不说,叫我们办理手续就行了,他一米七左右,穿着一套西装,一个咖啡色的领带,三十七八岁样子,说普通话,不像本地人。” “啊!这就奇怪了。” “你可能遇到贵人了,我们就没有你这样的好事,恭喜你!” 之后,丁所花白天黑夜地苦钱,租了房子,将孩子送到附近的小学。八个月后,她开着出租车到老家,还了她亲戚的两万元,又将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存放在马经理那里的押金,托他还给那位贵人。 那个神秘的男人在十个月后又一次光临马经理那里。他问:“丁所花每个月交给你们的租车费能不能跟上?” “能,我跟她聊过,她说出了各种开支,每个月能赚6000元。” “那就好,她是个好人,请多关照她。” “不说名字就叫你老板吧。丁所花要我问你的电话,她拿了两万放在我这里,让我交给你,要谢谢你对她的帮助。” “电话就不必了,钱你还给她,她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她是你什么人?对她这么好?” “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了刺激。” 这个神秘男人走了,他放心地走了,他钻进一个车消失在车流中。 马经理拨通了丁所花的电话,他说:“我见到你的贵人了。” “他人呢?” “走了。” “等一下,我把车停稳。” “他开的什么车?什么牌子?” “没开车,打的走的,你来领取你的两万块钱吧。” “这样吧,我来你们公司。” “好的。”丁所花把车的停到公司停车场,来马经理办公室。 “马经理,他说了什么?” “他打听你的情况,我告诉你的情况,他很满意,他叫我将你的两万块钱还给你,你还是拿回去,人家是铁了心不要钱,电话也不给,与上次一样戴墨镜,看不清真实面孔。” “下次你帮我拍个视频,拍个视频或者进屋就打电话,我也要知道他是谁。” “好的,丁师傅。” “他走的时候还说些什么?” “我问他,丁师傅是你什么人?怎么她这么好?” 马经理:“他笑着说:“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的刺激。”” 丁所花:“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请重复一遍。” 马经理:“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丁所花听清楚了,她目光傻傻的,呆呆地坐在那儿,嘴里重复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然后她离开马经理办公室,嘴里轻轻地说道,只有她听得见-都是受了刺激。 “丁师傅,你领一下你的钱。” “明天吧。” “你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 “都是受了刺激。” 马经理彻底搞不清楚了,糊涂了。 她没有开车,直接走向公园。 她在公园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在湖边的柳树下,目光呆滞,傻傻地坐在那儿,仿佛风也不是风水也不是水,她轻轻地反复念着那句似乎古老又经典的话:“都是受了刺激。”思绪如同时光倒流,她又回到16岁那年,她在“伤风口”当了一次女土匪,有了初吻,有了初恋的灿烂美丽的青春时光。 夕阳西下,有些泪珠滑落在她的嘴唇边,她用唇舌舔一舔,她尝到一种苦涩的咸味,回味中夹杂着一点点一丝丝的甘甜,她抹去眼角的冰凉泪水,匆匆地去城关小学接自己可爱的女儿。 第137章 台湾老兵王开云 那是1989年的时候,鹿山乡飞燕村来了一个台湾老兵。他是70多岁的老头,走路都有些佝偻了。是一个好心人将他领到飞燕村的。 他曾经居住的茅草房还在,破烂的门没有锁着,他推开两扇快要腐朽的木门,他走进去看看,里面很熟悉,挂满蜘蛛网,他走出来,将门要关上,结果门一下就倒在地上,险些砸中他,他一屁股坐在门口,老泪纵横地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 村里的小孩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地老头在哭。小孩子都围过去看热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问他为什么哭呢?他不回答。 王开云哭着问:“你们知道王修莲这个人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听到这话的王云开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倒在地上,对他来说意味着王修莲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朝思暮想的最亲爱的人死了。 小孩也吓着了,他们往村庄跑,见人就说:“有人死在王学十家门口了。”大人都好奇地去看。几个孩子一口气跑到王治山的家,惊慌失措地喊道:“有个老头···有个···有个外地的老头死在你家老屋门口。” “真的吗?”王治山一家人问。 “真的。” 正值周末,王学十等一家人不安地快速往老屋跑,王治山也边跑边说:“什么人这么害人,不死在山里,为什么要死在我家门口,作什么孽啊?” 王治山跑过去问:“老人家,你醒醒。”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吃惊的,有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放屁的,有胡说八道的。 王治山切了他的脉,有心跳,鼻孔处有微弱的气,诊断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他使劲在晕倒老人人中、合谷处拿捏。老人“啊”的一声,喘出了气来,意识朦胧的,又哭诉: “我的修莲啊,你好命苦啊,如今人去楼空,阴阳相隔,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的修莲!我等了你40年了,我的治花,治强,治山,治梅,治财啊。爹对不起你们,你们在哪里呀?” 听到这些,很多人流泪了。王治山悲痛地大声哭:“爹,爹,我是你的儿子治山,王治山。”王治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父亲,王治山一家人也哭出声音,有个人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就是王学十。 这特大的新闻在飞燕村迅速播开来,王治花来了,治强也来了,治财也来了,只有治梅在长田,大家算是团聚了,泪水冲湿了衣襟,眼泪尽情地流吧,把所有苦水都流出来,哭就放开地哭,把所有思念、委屈与痛楚,命运不公,都哭出来吧。只要能团聚,只要能治愈一切伤痛都行。 天空飘过大片阴郁的云,勉强撒了几滴雨水又漂过去了,就算是天也感动了吧。 王治山和王治花、兰兰扶着王开云往家里走,王治花就不停地哭,“爹呀,爹呀!我的爹呀!”地哭,王治财和王治强提着王开云的包,跟在后面走。 一时间,王治山的家门口包围几乎是全村的人。 第二天一早,王开云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亲爱的王修莲坟前,他“啉通”一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用双膝跪着往前走,靠着坟墓,悲伤哭泣,然后双手拥抱着坟堆,拍打着:“我的阿莲呀,我的阿莲,我回来了,我阿莲,我回来了,你却变成一个坟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阴阳相隔,我的阿莲呀。一别40年,我对不起你啊,这辈子你辛苦了,我身在台湾,心在大陆。望眼欲穿,隔海相望。花钱托人捎信,遇到骗子如同石沉大海,这辈子欠你太多,还不上呀,你苦呀,拉扯大一堆娃,我曾希望你改嫁少吃苦,你却苦苦等待,一生厮守。我的阿莲,我死了我要爬回来!落叶归根。今生没机会还上了,只要有来生报答,死了,我来给你做牛马,我的阿莲呀······” 王开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跪在坟前,点一把香,几根蜡烛,放一碗酒,一碗茶,他说:“修莲,这是我从台湾带来给你的核桃,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王开云从包里拿出一个黄布袋,打开袋口,双手捧了王修莲的坟前的土,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然后用线扎紧放回包里说: “阿莲,这些土我要带回台湾去,过几天我请人给你修修房子。” 王开云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他在寻找40年前的记忆中的一切,忽然又回到王修莲的坟前,家人叫他回去,他说他要好好跟王修莲说说话,一个人诉苦。他整整待了一天才被请回家里。 第三天,王开云带着久违的思乡之情,回到自己母亲父亲的坟前,这个坟是合墓坟,他跪着哭,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妈呀,我的爹,这辈子你们算是白养我了,我这个不孝子在你们临终时也没能看到最后一眼,没端过一碗饭,一口水,娘恨我吧,儿子想你们,眼睛都快哭瞎了。当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我也是迫不得已,40年啦,请原谅我,我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爹爹呀,儿不孝,儿不孝。” 他来到两个哥哥的坟前火化一些纸钱,回到村里去看看亲戚和左邻右舍,让他久违的泪水再次洗刷心灵的瘀堵。 在他的内心世界哭不尽滚滚长江水,诉不尽40年风风雨雨。 王开云没想到自己还能儿孙满堂,在痛苦中能得到一丝安慰。如今回来看看,苦难属于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大陆已经改革开放。大陆的今天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期盼美好的未来。 等王开云平静下来之后,王治山问:“爹,你这4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王开云边回忆边讲,讲到伤心之处,就从深陷眼窝底挤出一滴黏糊泪来: 我是1948年从占山县被掳走的,老兵军训我们,立正、稍息、刺杀、打炮一个月后,部队就去了广东。大家穿不暖,吃不饱,一路上许多人干脊骨瘦,被强行抓了当壮丁。身上带的什么东西都被没收了,好多人都想逃跑,就是要饭也要回家,白天黑夜都有人监视,像管制犯人一样。新兵逃跑被抓回来,严刑拷打,有的人直接就被枪毙死了,大家慢慢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活着都比死了强,活着未来还有希望。 海浪很大,很多人都晕船了,几天几夜呀,实在不是人受的。到了台湾有妇女儿童给我发慰问品,说我是伟大的战士,是国家的柱石,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被掳来的,是被捆来的,不是自愿的,他们给我们戴上高帽子。谁也不敢说,长官交代我们不准说是抓来的。于是大家都向长官保证,当时我部驻防在海边一个村庄,这些抓来的军人望着茫茫海峡,心中焦虑不安,一片茫然。这种颠沛流离、孤独寂寞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何时才能回家? 部队长官开会说,我们一定会打回去的,等打完仗后,会封官加钱,妻儿老小接到身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当时的台湾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部队日子也不好过。粮食供应不足,吃饭是早稀晚干的,四五个人一盘菜,汤里油珠子都见不到,很多部队的营房都是临时造的,屋顶还是茅草,台风吹来就没了屋顶,床是竹子做的,不像我们老家是木板。 很多来台湾的兵,因为水土不服,加上气候不适应,很多体弱的老兵就这样死了,随便挖个坑就埋了。我也水土不服,当时自己都感觉到离死不远了,还好老天有灵,我没死,捡了一条命。 老兵过得很苦,军队里有规定,不准士兵结婚,普通士兵想当长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士兵的待遇很低。 1951年,政府公布证书,按你的军龄长短,分等级授田。当兵十年一个等级,15年两个等级,20年三个等级,受伤加一个等级,授奖加一个等级,最高八个等级,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想在当兵的日子多苦等级。 谁知这些士兵拿着这个证书换了20多万台币,改善生活。 记得1952年,8万低级士兵是没有待遇的,不管军龄长短受了多少苦,只发给三个月的薪水及主副食代金卷500元,另有一顶蚊帐,两套衣物,一条席子。我属于低级士兵被裁减了。举目无亲,没有关系,到处流浪,找工作不好找,那些工厂、服务部,只要听到我们的口音是“外省人”,不是台湾人,就说招够了,不要了。为了活下去,只要有饭吃,有住处,不给工钱都行,什么最苦最累的活都干。 我能忍受经济的贫穷,但忍不住想家,这种苦说不出来也不能说,想家是思想政治问题,你弄不好就背个罪名。老兵时刻因为是“外省人”而被排挤,时刻想念家中的亲人,处于敌对状态,想家让人发狂,为了忘记烦恼,许多人抽烟喝酒、赌博混日子。我喝酒赌博都不会,只想积攒点钱能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离开部队的老兵去庙里烧香,祈求大陆亲人平安,有时几百人走到海边喝酒痛哭,一起唱着《望大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能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能见,只有痛苦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悲伤至极,有人跳海自杀了,有人开枪自杀,有人直接喝酒醉死了。 七十年代末,老兵中有人通过香港传书回老家。台湾成立一个信箱,转信给大陆,大多给当官的转,士兵机会很少。我写了50多封信,每封信都说我在台湾什么都好,绝对不能写出台湾如何如何不好的负面东西,通信内容要审查,通过红十字会能转的,都没有消息。后来我通过花钱请别人传信,都遇到了骗子,石沉大海。 在台湾的老兵,到五十多岁以后就可以自由结婚。我也有机会,我是流浪型的,四处为家,条件稍微好一点后,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说大陆我有老婆孩子,我不结婚,我要回去,我就想你娘一个与你们这些孩子。 为了活下去,我当过警卫、搞过清洁、送过报纸、水电安装,有点小钱之后,与五个老兵合买了一处安身的房子,就20多平米,也买了养老保险金。 等呀等,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多积点钱,每天打工就为将来某一天回家尽孝养老。 1979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大陆广播,呼吁两岸,通邮通行,欢迎同胞回家,我呀才看到了希望。 1987年5月10日,我们老兵穿着“想家”的衣服上街游行,唱着《母亲你在何方》发传单,我们写着-我们已经等了40年了。写着-生让我回去敬一杯茶,死让我回去献一炷香。 1987年10月15日,可以探亲了,我们都高兴得又唱又哭,从那天以后,我找人又送礼,政府批准我回去探亲,办了“回乡证”,1989年才终于踏上回乡之路。 王治山是泪流满面地听着他讲话,他开始同情他爹的苦衷。 王治山也将王修莲一家人这40年如何走过来的,向王开云说了一夜,诉不尽40年的风雨人生。 时间一晃就两个月了,王开云将他父亲母亲,他亲爱的修莲的坟,重新培了新土立了碑,又将母亲坟上的土装在包里准备回去。 台湾政府有规定:在大陆签证是两个月,如果在大陆定居,所有在台湾的福利要取消。所以他不得不回去,他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再回来,然后永远不回去,死也要死在故乡。他回到家乡,他发现生活是穷了一点,物质条件是差了一些,但他快乐,他回台湾是想将20个平方米的房子卖掉,换成美金,把台币换成美金回来养老。 王开云的子女不让他回去,但他很犟,他说半年就彻底回来,自己在台湾40年的东西,能带来就带回来,最后子女也只好随他了。 在王开云即将回台湾的前一天发生的一件事儿。 飞燕村的黄才建仗着他儿子是占山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在村里耀武扬威,他看中了王治山家40多年前,王开云种的两棵核桃树下面的一块地,要把树砍了,用来建房。王治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两棵树当成对父亲遗产和怀念一样保护着。 这天上午有人来说:“王治山你家的核桃树被黄才建砍倒了。”王治山一家人愤怒了,也要拿着斧子要将黄才建家的核桃树砍倒。王开云去到现场,看到王治山和黄才建吵架,双方都抡着斧头想来一场战斗,王治山说:“黄才建,你欺人太甚,你就仗着你儿子是办公室主任就不得了了,你算个球。”大家相互挥着手中的刀斧,相互谩骂。 王云开说:“治山,砍了就砍了,活着、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黄才建跳起来比手画脚说:“王治山,你这个地主富农,你王治山的尾巴翘起来了,你等着瞧,什么都会变,难怪副队长说你是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这一切,王开云听到了,他很震惊,对他来说,心情受到强烈的刺激,心一阵阵疼痛。 王治山说:“中国正改革开放走向富强。现在飞燕村时代已不是你的头发丝能吊死人的时代,是有理可讲,有法可依的时代。走,咱家人去把他家的核桃树也给砍了。” 王开云说:“治山,我儿,算了、算了,吃亏就吃亏,退一步海阔天空。” “爹,心慈生祸害,现在让他嚣张,下次他要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不服!”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财硬是拉不住,发着疯狂挥舞着斧头,眼睛发红,说:“谁拦我砍谁,大不了同归于尽。”不一会儿将黄家的核桃树也砍了。 黄才建没想到王治山会来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但他始终相信他仍然是飞燕村的一霸儿,下步就可以实施了,挖基础了。其实这是黄才建的阴谋,树砍了,土地就是集体的了,他就想当然建房了。 这一夜,王开云辗转难眠,心中又多了许多不解和焦虑。 第二天中午,陈桥村、飞燕村所有亲戚都来到鹿山乡的汽车站,送王开云回去,大家都依依不舍。这次回去王开云带去两样东西,一样是母亲父亲和王修莲坟上的土,另一样是父母、爱人王修莲的遗像和亲朋好友的合影。这些相片是在占山县照相馆特意扩大的,并装了框,他怕照片放在包里折坏了。 站在车站的王开云紧紧地抱着这些照片。王云开是70多岁的老人了,在亲戚中算是长辈,“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不改鬓毛衰”,这个远方的游子又要走了。这个“老儿童”抱着妈妈的遗像要出一趟远门,汽车的马达打着了,呜呜地响着,像在哭泣,他的这些小辈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叩首叩首又叩首,离别的哭声压过了汽车的突突声,祝福声一片:“一路顺风,要平安归来。”激动、离别的痛楚,阵阵敲打着他的心,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不愉快,心中有点绞痛的他忍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说:“妈妈,儿一定回来!修莲,我一定回来!妈···”王开云说出最后一个字,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将照片捂住胸口,头插在地上,大家以为他磕头叩谢,久久不肯抬头,汽车司机按喇叭催促他也没有反应,等王治山向前扶的时候,发现王开云的眼角还流着热泪,神情安详,已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他死了,是突发性心肌梗死的。 于是,车站的上空响起了像大合唱般的悲哭声。 王治山将王开云埋葬在王修莲的坟旁,他没有尽孝,没有教育过儿女,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终于还是落叶归根,死在故乡,埋在朝思暮想的40多年的爱妻身旁,从此可以长厢厮守。对于王开云这样的台湾老兵来讲,他最大的幸福和快乐就是死在妈妈的怀里,爱妻的身旁,这是唯一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算是如愿以偿,所以死的时候是安祥的、幸福的、快乐的。人的梦想很多,结局不同,可王开云只想最后死的地点是故乡,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中,他的要求应该不算高,然而他为了这一死,整整花了40年的时间,我不知道是人间悲哀还是笑话? 一年时间,黄才建把房子建在被砍掉的核桃树的地基上,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放着鞭炮住进去了,对黄才建来讲他梦寐以求的这块地基,他拥有了占领了。可是住进去一年猪死了牛也死了,他和媳妇都在深夜会听见的成熟的核桃在风中掉落,在他家房顶滚落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在家中哽咽,他媳妇和儿女都不敢在家中住,又搬去老屋,倔强的他一个人住着新屋。 人们以为他们一家人分家了,后来黄才建老婆说了事由,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大家议论说:“黄才建砍了王开云40多年前种的树,第二天王云开就死了,那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的魂魄在作怪。” 说来也巧,黄才建也病了一年,卧床不起,建房满两周年,黄才建死了。 人们又议论,那棵核桃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来索命,黄才建才死的。 黄才建一家人不敢去住新房,就一把锁锁住了。 飞燕村的许多人有两个地方不敢去,一个是黄才建的新瓦房,另一个就是王开云的墓地边,有人说王开云是个在外游荡江湖40多年的孤魂野鬼,是个厉鬼,是个会“魔”人的鬼。 1997年的时候,王学十回了一趟飞燕村,发现他爷爷奶奶的坟周围的杂草树木太多,别人不敢砍,他也路过黄才建的房子,门口也长满了荒草,一把生锈的锁挂在门的中央,从来没有动过它。村里的那些疑神疑鬼人问王学十: “学十,你是医生,这世上有没有鬼?” 王学十笑笑:“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不过,佛经里说了,你心中有鬼就有鬼,你心中无鬼就没鬼。” 村里的人听后说了句:“那就有鬼了,难怪古人说:“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第138章 祸不单行 鹿山乡一个主管农业水利的人听说王治山修过铁路、打过隧道、又修过陈桥村的公路桥,这公路桥至今还在使用,他就来到飞燕村找王治山,这个工作人员初次来乡政府,第一次当主管,第一次搞工程,希望能做个典型工程。 王治山答应了修水库涵洞的工程。他去陈桥村找到了堂哥修建,他们预算这修水库和涵洞的事,预算的土石方和工价觉得有利可图,就去乡上签了承包工程合同,堂哥修建负责管理,王治山负责工程技术,这是政策开放以来,王治山第一次当上建筑老板,因为它没有资金,只能包工不包料,纯劳动技术型的活计。 这个水库涵洞的工程是在鹿山乡的瓦匠村,那是当地人民灌溉的主要水源,建成后对大家的水稻栽培十分有利。 水库开工了,王治山在村里找了十几个小工,加上堂哥修建进驻工地。修建负责协调水泥、沙子、石头,也负责到乡街采购大米、油盐、蔬菜。 根据工程合同,瓦匠村的村长要负责石头,这些石头要当地老百姓到山里采。那时,王治山进驻工地后什么都具备了就是不见当地老百姓拉的石头。村长叫张大见,村长去各家说了都没有用,因为是包产到户,各有各的事,集体解散了,他这个曾经的生产队长,现在变成村长,号召群众的力量就远不如以前,他是十分生气的。事情反映到乡上,乡上的工作人员下来了,在村里开群众大会,他大会上说: “我们鹿山乡出了个全国有名的英雄,各村的电都是他通过与上面的关系才拉通电的,从现在开始凡是不参加集体义务劳动的,第一要切断电源,第二以后凡是用水库里的水的人家每亩要走100元的水费。” 大家一听,那不是要命的事吗?田里栽秧,没水不行,用了还要付钱,这钱足足购买粮食的,另外好不容易有了照明,再回到点煤油灯的时代,有多不方便。 大会上又说现在就现场报名,下午就要砌涵洞的石头和挖基坑,不参加的是不用报名的,等着瞧吧。 这话一说完,群众纷纷前来报名,一个小时后,瓦匠村水库开工的河边挤满了许多村民,一幅大会战的劳动场面拉开了戏幕。村长感叹说:“还是你们当官的说话灵,你一句话顶我一万句,以后这村长看来当得窝囊,还是你们上面来挂职算了。”村长又说:“这包产到户啊是特别的好,邓大人的一个处方,都治好病了,什么病?过去大集体时代出工不出力的病,就是懒病,经常请病假,一到山里干活就犯思想上、肢体上的风湿麻木病,工作效率低和产量跟不上。现在不同了,各家各户起早贪黑、挑水、积肥,现在种的瓜是集体的两个倍。猪比过去要肥要胖。日子是过好了,可今天修路、修水库、修水沟,这些义务的集体活动积极性不高,以后乡政府得下来把把脉,再开个药方就好了。” 水利员:“村长,药方早就有了,你没明白过来。” 村长:“什么药方呀?” 水利员:“只要群众不听话,你就把电杆树上的“羊脚杆”,用竹竿把它敲了。断电。” 村长:“哈哈哈,这就对了,拿电说话,大集体时我说话就是圣旨,集体下放包产到户,我说话就是放屁,对了,今后我用电用水说话。” 两个月,水库涵洞建起来了,预算中剩下的水泥被堂哥修建偷偷拿回家,说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会眼红的。为了招待上面和村委、村上的领导,修建拉了不少酒和鸡鸭回来。水泥是连夜拉到修建家,他说水泥放着会坏掉,要盖房子,又将王治山的人员调来,将修建的房子盖了一间。后来两个人坐下来结账,修建拿出他的账本,发了小工的工钱,除了修建的各种开支,账上只有20元钱,王治山问:“剩下的水泥钱你怎么算?已经盖成你的房子了。” 修建说:“这是我请他们吃饭我要来的,这个不算结余,与你没关系。” 王治山生气说:“账上300斤酒,你一个人喝不完,工地上就你一个人喝,一天三顿,每天1斤,两个月就是60斤,那240斤呢?” “治山,我一天不止喝1斤,有时我晚上还喝,还要陪领导喝,你都看到了,这两个月为了这个工程,我跑了不少路,喝了不少酒,你也看到了,我喝了吐血,都是为了这个百年大计的工程做好,虽然没赚钱,但树立了一个形象工程。以后,路子宽着呢。” “行了,看在我们是堂兄弟情面,不然我揍你,我就赚了十元和一把洋铲,我把你贪了水泥的事告到乡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治山,这个,你不能。我们都是亲戚,我这十元也不要,给你,我也不赚钱。”修建说。 修建将十元钱塞进王治山的口袋里说了声:“打虎亲兄弟呀。” 王治山说:“谁在乎你那十块钱。”把钱丢在地上,抬着洋铲生气地走了。 修建:“治山你慢走,咱们是兄弟,别计较,以后还有工程的。” 修建买了300斤酒,除了在工地上用的,其余的被他藏在家里,这些白得的酒,不喝白不喝,有酒不喝是憨包包。每天都超量的喝,等他喝完这些酒,肚子肿了,眼睛也黄了,他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他患上了肝硬化。医生劝他别喝酒,他不听,劝一个有酒瘾的人不喝酒是假话!王治山得知堂哥得了病,抓了几副茵陈栀子汤和青蒿鳖甲药给他吃。鼓胀是消了一些,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又喝上酒了。一个醉醺醺的夜晚,他服用了他从同学处抓来的治肝硬化的中药,中药里有急性子、巴豆等专治肝硬化腹水的,他服后一夜拉了很多次,第二天竟然死了。 在修水库的这两个月中,王治山的儿子王学红也去工地做事,他结识了瓦匠村的一个叫老凤的姑娘。 大概修水库的时候,这个在梁县打过短工的姑娘回家来,她盯上了这个憨厚老实的王学红,王学红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是没办法与外出打工人相比的。老凤在梁县打工,被自己的老板给睡了,老凤人虽然长得不漂亮,额低头发黄鼻子塌陷,但个颧骨特别高,眼睛深陷,皮肤反而是白嫩白嫩的。乳房饱满诱人,加上她有风骚气,老板看她十分贪婪,是个农村来打工的,单纯,又是黄花处女,偷偷瞒着他老婆把她给废了,满足了他猎奇处女的欲望。一来二往,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对一个未嫁的姑娘来说,这可是重大打击,她要闹着将这个事告诉他老婆,可他吓坏了,老板当面给了她2000元处女费,并带她到医院引了产,要知道当年这个2000元可不是小数目,在农村可以绰绰有余,娶个媳妇了。 这次意外中的意外,让老凤得了这笔钱,让她思想开阔了,怎么这么多钱就来得这么容易,她这样思索着。最后她得出一种结论,男人的钱好赚,就是色诱男人而赚钱,这是不付体力最容易的事情。 老凤回家发现王学红的父亲王治山是建筑老板,身价应该不低,他那个儿子应该是最好下手的猎物。 一天,老凤背着箩筐去山上扯猪草,故意在王学红的面前碰了一下,便倒在地上,猪草撒落在地上,她坐在地上说:“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了你,脚也崴了。” 王学红把她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猪草捡到箩筐里。 “我脚伤着了,我家是瓦匠村的,能不能请你帮我把猪草送回家?”老凤笑着说。 王学红说:“可以。” 他用手提起箩筐反手放在肩上,一点没有吃力的样子,就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家里走。 路上,老凤说:“你叫什么名字?”其实她知道王学红的名字,故意问的。 “我叫王学红。” “你力气真大,个子也高,人也好,我叫老凤。” 王学红这么一天,他脑子受不了这种夸奖,这是第一次有姑娘夸奖她,他心花怒放了。在老家飞燕村的女娃娃都说他是个笨猪。 王学红生来憨厚老实,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做事出力很蠢,做细致的活不行,他爹王治山说是当年只有五个月的时候患了伤寒,长时间高烧不退,脑子被烧坏了一些细胞。 王学红在老凤家得到一样奖赏,老凤泡了一杯糖茶水给他喝,他甜蜜得像人掉进了蜂蜜里一样,出门时老凤叫他常来走走。 他在回水库工地上的路上,脑子里尽是老凤的影子,在工地干活时也走神,被父亲王治山给痛骂了一顿。 时间过了一天,老凤没有等到王学红来串门。她知道王学红是个胆小鬼,除非她主动出击,把王学红脑子搞坏搞乱,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可能是赶工期,王学红他爹管得严,白天单独见面不方便,每家人都要出去修水库,老凤就跟着家人来上工,她在工地上挑土。 她去到工地看到王学红,他正和另一个男人用粗大的木头抬石头,巨大的石头用一根铁链吊着,铁链被绷得老紧老紧的。 王学红双手扶着木杠子,歪着脖子和脑袋,他咬着牙巴骨,身体摇摇摆摆地往前走,脸上冒着汗水,青色的筋暴露在太阳穴附近,看得出明显跳动着。 老凤走近王学红灿烂地笑着说:“王学红你今晚来我家玩,我给你一副手套,这样子你抬石头更舒服些。” 王学红:“可以呀。” 老凤走了,和王学红一起抬石头的男人色眯眯地说:“王学红,你有点本事嘛,大奶女人送上门来,你要胆子大些,把她吃了,这是机会。” 王学红:“还得请个媒人呢。” 工友:“不用,现在听说可以自由恋爱,挺好玩的,你今晚就把她裤子给脱了。” 王学红呵呵地笑了,工友说:“别笑、别笑,笑得没力气,笑则散气。”说着两人都笑了,一下跌倒在地。 天乌蒙蒙的时候,王学红一个人来到老凤家的路口,看到老凤早已在路口徘徊着。 王学红:“老凤,我在这儿。” 老凤听到王学红的声音,她小跑步地向王学红跑去。 “王学红,你来了,走,我们去树林小路边走走。”老凤说。 “要得。”王学红说。 老凤将他爹的手套偷出来,俩人走到树林之后,来到一处这个时候没人光顾的地方,老凤说:“王学红,这是我给你的手套,你看看你的手都起老茧了。”老凤说着,用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要得,老凤,你真好。”王学红。 “我真的好吗?你属什么?”老凤。 “真的好呀。我是71年的,十月初一。”王学红。“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也是71年的猪,腊月十五。”说着老凤老练地靠在王学红的肩上,就这个动作,已让王学红的心激动不安地狂跳着。老凤想着王学红第一次谈恋爱,是个呆头呆脑的梦公鸡,她顺势地靠在王学红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抱着他,突然的举动让王学红更加慌乱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脸上滚烫起来,呼吸也加粗了。 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这样安静的无人的地方,黑暗给他勇气和胆量,他的手四处地摸索着,摸到他曾经想摸的地方。突然被老凤用手拉开了,王学红的理智又被好奇的冲动战胜了,他去解老凤的裤腰带,被老凤一把推开了,老凤知道如果不推开,下一步就一定会发生,自己已经在梁县做过一次人流手术,那种痛楚不是人受的,这一次不能吃亏上当,她要让别人吃亏上当。同时又不让她自己怀孕而伤害身体,她很坚决控制自己,自己最初也只是想弄点钱,也不想谈感情,王学红不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现实中的她只想骗点钱而已,不值得感情付出,到时候钱到手就行了。 “王学红,不行,不要,我们才谈的,不能这样。我一个姑娘家要脸面,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你就买件衣服、好吃的给我,最好请个媒人来,我总不能太随随便便,不然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说我不要脸,对吗?” “对的。” “如果你不方便去街上买衣物,也不知道我穿多大的衣物,你拿点钱给我,我去街上自己买,又不耽误你在工地干活。” “可以啊。” 王学红把老凤送到家门口,一个人回到工地,一个人看着星星月亮,自己觉得好幸福、好甜蜜,他认为他们相爱了,他要讨她做媳妇。 回到工地,他跟父亲说:“爹,我要回家一趟。” 王治山:“什么时候?” 王学红:“现在。” 王治山:“你有病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王学红:“自己人害自己人。”说着便转身走了,他打着手电筒,快步离开工地。王治山觉得王学红举动十分异常,便拿起手电筒追了出去。 “王学红,你给老子站住。”王治山跑步追上,又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老子害你,你爹会害你吗?你给老子说说,老子怎么害你了?” 王学红:“我要娶媳妇了,我要回家去找我妈要钱。” 王治山:“哎呀,就这么回事,老子会害你吗?老子也有义务给你娶媳妇。今晚你慢着,你喜欢谁?老子给你操办,那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 王治山:“叫什么名字?” “老凤。” 王治山:“哪一年出生的?” “听她说是属猪。” 王治山:“诶呀,儿呀,你也是属猪的,你知道吗?这不是最好的婚姻,古书说:“猪配猪,是猪上加猪,叫槽中无食猪拱猪,猪猪相刑相害,猪猪相克本来就已经很猪了。”王治山又讲:“你问过他的四柱吗?” “什么?死猪?” 王治山:“四柱就是八字的意思,出生的年月日时。” 王学红说:“和我同岁的,是十五的。” 王治山说:“啊呀!我的祖宗呀!这更使不得的,你听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吗?你又是初一生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学红:“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讲那些,只要两个喜欢。” 王治山:“娃娃,你不懂,人是讲命运的,你娶媳妇爹支持,天下的父母都这样想的。想当年你爹我,方圆五十里地,村村寨寨都找媒人去说媒,一听我是地主富农,人家就不嫁。我都要为了娶媳妇被人家丢弃几百次了,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说什么,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自不量力,说我拉人跳火坑,后来面临孤家寡人一个,人种灭绝的危险。你妈是我表妹,开亲了,愿意与我跳火坑,你看我和你妈属相相冲。这么多年终于留下几个种,其余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俩人想法不同,就经常吵架,没吃的时候叫你妈去借了,她硬是不去。一家人过得不幸福。人有命运的。歪锅只能配歪灶。” 第139章 空办喜事 王学红说:“爹,你说的,我不爱听,你不能自己人要害自己人,你们的年代和我们的年代不一样。” 王治山十分生气。 王学红说:“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中意的,你还不支持我,要是我以后找不到媳妇,你忍心吗?反正我喜欢,哪有父母会这样不让自己孩子说媳妇啊。” 王治山:“爹不是这个意思,能不能换一个人?” “我不像你那样,厚着脸皮到处说媳妇都说周了。” 王治山说:“我的娃啊,你怎么不听我?我当年跳火坑,你也要跳火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天亮你才知道“马牙霜”,你会后悔的。” 王学红说:“上刀山下火坑是我的事,这些年帮你干活要点钱,娶个媳妇不过份吧。” 这句话彻底气到了王治山,他生气地说:“好好好,老子今晚就跟你回家,叫你妈拿钱给你,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的事。” 两个人一路回家,一前一后,相互都不说话,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第二天王治山无奈,又怕王学红在工地上分心了出事,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到村里找到张大见,请他去说媒。 一个星期的时间,王学红感到一点动静也没有,上工也没有心情,开始埋怨他的父亲,说些唠叨话,说得最多的一句-自己人害自己。 王治山听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好意思发作,那个经常和王学红拾石头的那个男人说:“治山,看样子,王学红的魂是被那个老凤的人钩走了,你就花点钱把它买回来,王学红吃了秤砣铁了心,喜欢上人家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王学红说:“就是嘛,外人都这么说。” 张大见抽着烟,朝王治山走来,他说:“王治山,你托我说媒的事,我去打听了,要十二套衣服,六千元彩礼,一年就可以结婚。” 王治山:“六千会不会太高了?” “我也这么跟老凤家爹说,她爹听说是老凤的意思,姑娘也不能白养。她爹的意思是先让老凤的哥先娶媳妇,然后再让老凤出嫁,意思很明确。这6000元也是他哥要盖房子和娶老婆用的。他爹说了,如果同意就订婚,他也好尽快将他哥的媳妇讨进来,老凤嫁出去。” 王治山说:“那就倾家荡产了,也得办。” 张大见说:“王治山,天下的爷爷奶奶都想抱孙子。” 王治山说:“都是这个理,可是有点担心,不是钱的事儿,村长你了解这家人吗?” 张大见:“了解,姑娘小学毕业,后来出去打工,好吃好玩,胆子大,也能吃苦,她家过去三代贫农。” 王治山说:“哎呀,又是个贫农,我过去差点被贫下中农斗死了,如今还要受贫农的气。” 张大见说:“王治山,我也是贫农,你不是笑话我的吧?” 王治山说:“村长,你这个贫农不简单,是个特殊的贫农,有头有脑,有文化的贫农。” 张大见说:“这一点你说对了,我可是省中医学院大专毕业的,要不是因为超生被占山县人民医院开除公职,谁来当这村长,我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王治山说:“村长,你是科班出身的中医,怎么也不开中医诊所治病?” 张大见说:“说来笑话,我只懂中药,不懂草药,中药要去进购,要到县药材站购买,没有证人家还不卖,你说气人不气人?草药我不懂,可我鉴别得开。前不久,有个面瘫病人找我看病,我就开了一剂牵正散-蜈蚣、全虫、白附片加防风的处方给她,她到医院抓来吃后,两天歪嘴就正过来了,口水少了,饭也不漏出来。两天前,她茶饭从右边进去然后又从左边出来,古人这方剂名字取得好,歪了就拉正,这蜈蚣全虫怎么就伸出手来牵拉呢,真是奇了怪了。” 王治山说:“村长,蜈蚣、全蝎是搜风的,风把人脸吹歪了,蜈蚣、全虫来把风搜捕后杀了,那脸不就正常的?你看风吹树枝,树枝也会斜歪的,对不对?你加防风加得好,用蜈蚣、全虫、白附片消灭了风敌人,还用防风这个将军,防堵其他风敌增援。不过张村长你信不信?我不用你的牵正散也一样把它歪嘴拉正?” 张大见问:“你用什么方法?” 王治山说:“直接用草药包耳朵。” 张大见质疑道:“你吹吧,千古奇闻。” 王治山说:“不信,你下次遇到面瘫的,我治给你看,绝无虚言,见多了你就不奇怪了。” 张大见说:“好,那就等着,不过你家的草药在方圆是最出名的,你可是传承好几代了,能不能教我识别一下草药呢。” 王治山说:“可以,等水库修好后,我有行医证,你也去办一个。” 张大见说:“我妇人不让我出去,说土地没人管。” 王治山说:“那你可大材小用了。” 张大见说:“不过我们学校出来的,终是干不过你们草药世家。” 王治山说:“中医那是门实践性很强的科目,你们汤方背得滚瓜烂熟,但实践跟不上,理论融合实践才能更上一层楼。” “这是真的。”张大见说,“那你儿子的婚事,我如何给人家回话呢?” 王治山说:“同意。修完水库就定,主要是现在手中没有这么多的钱,要找人借,凑钱,可我就这个心是冷冰冰。他娘的,我那个中邪的儿子就喜欢老凤。” 在农村媒说嫁娶,首先看女方的态度,女方家人和姑娘就会去男方家考察家底(当地叫瞧人家),如果合适,给的彩礼到位就订婚。 老凤和家人去了王学红家住了一天一夜,便走了,回去后便同意订婚,订婚彩礼就是六千元和十二套衣服,还有一条件是老凤的哥哥必须先结婚。 媒人张大见带着王治山和他儿子王学红来到老凤家中送彩礼,自此女方要的钱和衣服如数给齐了,就等结婚,两个家长成了亲家。 老凤的父亲将这笔钱拿来修了一间房子,剩下的钱和衣服又请张大见到啊六村给她哥提亲,并决定八月后结婚,这样老凤也可以随后一个月出嫁。 老凤的哥哥娶的是个哑巴姑娘,听说花彩礼不多,老凤就问他爹要剩下的钱,她爹不给,为此,两个人还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到梁县又打工去了。 在梁县,她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对此王学红一点都不知道,老凤的父母也不知道。 记得那时为儿子盖一间新房,老凤的爹是拼了全力,在立柱上梁的那天王治山送来贺礼,又出力帮忙。立柱上梁的师傅是张大见,在农村里能建设木瓦房的人都叫“掌墨师傅”,当时在立柱上梁鞭炮声响之后,突然从石缝里钻出一条大白蛇,缠在中柱上,被参与干活的人打死了。 有人议论说东家请人看的日子不好,破土动工时惊动“地脉龙神”,才出来吓人的,人们如此对待“地脉龙神”,不出一年,主人的必定有灾。 王治山看到这些兆头也不敢讲,因为他是他的亲家,他只是默默地想这个家运马上就不好了。就在这几天夜晚,王治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拾到一大笔钱,后面有人在追他,东躲西藏躲到石崖底下,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也吓醒了。 这个梦让他不安起来,王治山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时至农历的八月十五,王学红去老凤家,叫未婚妻老凤来过八月十五,这是当地农村的风俗。当时王学十在家中过节,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的嫂子。从言行举止来讲,给王学十的印象不太好,尤其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学十在一个旮旯里看书,无意中发现老凤从屋里走出来,将碗里的肥肉全部丢在地上,被狗吃了。这让王学十很心痛,要知道,全家人都舍不得吃,是省给她老凤吃的。 八月末,老凤的哥哥结婚了,按照当时的约定,老凤和王学红也可以结婚了,先大后小,这个程序算是走完了。 老凤他爹把他儿子的酒席办完就生病了,老凤见他爹生病,又来给王治山这个老公公借了一千元,要知道这一千元也是王治山向农村信用社请人担保贷款出来的,还款时间是一年。这个让王治山已经增加不少压力了,但为了这门并不看好的婚事只能忍着。 九月十八,是王学红和老凤商定结婚的日子,是媒人张大见两头跑才定下来的,张大见这个媒人很希望看到这对新人早结连理。 王学红家准备了新房,购置物品,把十里八乡,最远在省城的姨妈都发了请帖,这可是王治山这辈子最隆重的为儿子办的酒席。王治山对不住大女儿王学美,本来应该先嫁的大女儿,然后再让王学红结婚,但大女儿对来提婚的人看不上眼,只好将婚事放在一边。 因为老凤他爹上个月才办了儿子的酒席,这个月自己又生病,说自己无力再办酒席,说让老凤当天就过王学红家,就在男方家结婚。这也是老凤的意思。 对于女方家这样的决定,王治山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但王治山并不知道,这是老凤设计的阴谋。 9月18日是王学红和老凤的结婚日子,9月17日下午,所有亲戚朋友都赶来了,要大吃三天,这是地方娶媳妇的规定,如果嫁女儿只吃两天饭。 9月17日上午,老凤提出来,她要到庄大乡买一点结婚的东西,女人的用品,又给王学红要了壹佰元,王治山不放心儿媳一个人去,就叫王学红的姐姐王学美跟着去。王学美与老凤来到庄大乡,老凤对王先美说:“姐姐你在公社供销社等我,我去街上上个厕所,我去去就来。” 王学美在公销社等着。 老凤去厕所的路上不断一路回过头来看看是否有王学美跟踪。老凤一边走,后边也跟着一个当年她打工认识的老板,他们装作两个人都不认识,一前一后地去了厕所。 这个男人走进男厕,什么也没有做,又走了出来,他在厕所外边说了一句:“老凤走吧,没尾巴。” 老凤急急匆匆地出来,两个人,快步跑到一条土公路旁,那个男人从旁边的草丛中扶起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带着老凤消失在通往梁县的土公路上。 王学美等了半个小时不见老凤,焦急不安,她把大街上所有厕所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老凤,她哭了,伤心地哭了。 王学美又在供销社等两个小时,没人影,哭着往家里走。 王学美回到村,眼睛都哭肿了。到家那刻一下子坐在地上悲痛地哭了,众人正在吃饭喝酒,众人不解,这么喜庆的日子,这种哭声是不协调的不吉利的。 母亲、父亲来问:“学美为何要哭啊?” 王学美无力地说:“爹、妈,老凤跑了。” “啊!”父母一下瘫坐在地上。 穿着崭新的新郎官王学红正在给各位亲朋好友递烟,听到老凤跑了,他“啊!跑了”。便一下子往后倒地,好在有人在后边扶了一把。 所有亲朋好友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吃惊地“啊”的一声把筷子停在半空中,刚才还吃着饭菜,嘴也不动了,仿佛空中的一切都静止了。 王学红被扶进新房,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天啊,我怎么这么猪啊?难道初一的猪就是这么被人骗,被人宰的猪呀,我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爹的话呀?” 结果本来大喜的日子,却变成悲伤的日子。第二天,安慰了兰兰和王治山的亲朋走了。他们不好意思吃三天饭。 王治山和王学红来到瓦匠村,把这个情况告诉张大见。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张大见说,“走,我跟你们到他家问问。” 三个人走进老凤家,他爹睡在屋里的床上,王治山问:“亲家到底怎么回事?” 老凤她爹:“你问什么事儿?” 王治山:“老凤跑了,有没有回来?” 老凤她爹:“没有回来呀。” 王治山:“你们去找你所有亲戚家问问。” 老凤她爹:“我生病走不动人,人是从你家走的,轮不到我去找,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人,你?”。 王治山:“你这话说的。怎么这样?你们家不办酒席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跑了,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家?” 老凤她爹:“我怎么骗你了,人不是到你家了吗?” 王治山:“还我的彩礼钱和借款、衣服钱。” 老凤她爹:“凭什么,人都到你家去了。” 王治山:“问题是人跑了呀。” 老凤她爹:“与我有什么关系?人已经去你家七天了,是你的家人了,人跑了,怎么就来问我要彩礼呢?有这个理吗?” 张大见默默无言,走的时候张大见告诉老凤他爹:“如果老凤回来劝劝她,不要两个亲家变成仇家。” 王学红说:“我去他亲戚家找找。” 王治山说:“找个球,就算是一朵鲜花,老子也不要了,我不愿意再受贫农的气,走球,天下的女人多的是。”这就是安慰王学红的话。 老凤的爹接过话,“王治山,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张大见媒人是听到了,是你不要的,以后别来烦我。” 王治山说:“你走着瞧!走。” 老凤的爹:“谁怕谁呀。” 王治山说:“有报应的,那些彩礼就是你的棺材钱。” 说话也巧了,老凤她爹一年后病死了,两家人仇算是结了,路也断了,王学红也曾四处打听,多没有老凤的消息,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王学红找到他妈妈兰兰娘家村里的一个女人,才慢慢忘了这段伤心的往事。 空办喜事的第三天,王治山怕王学红心里想不开,就反而放开了,让王学红的姨妈把王学红带到省城游玩,让他把事情忘了。王学美在村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姨妈建议到省城打工,有合适的人家就嫁在省城周围的农村。 这次王治山领着王学红、王学美跟着姨妈来到省城游玩一周。把王学美留在省城一家饭馆洗碗,交托给姨妈管理。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就在王治山回家的第二天,王学美也偷偷跑回家来了,他问她为什么回来?她说她想家,想得很厉害。是个彻底的家乡宝,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父母,离开父母就没有安全感、幸福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哎呀,人呐,站在人生十字路上,走错了,命运就变了,走对了,命运也变了,问题是-是对还是错,无人能说破。走在人生十字路上,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 第140章 考试 1989年7月,要去久镇中学去考试。 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也来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出好的成绩。他和王学十去久镇中学,看完考场后,居住在小松树村的亲戚家,王治山就像一个保镖,时刻在王学十身边不离左右,只是他不可以进考场。 韩亮虽然病了,但他不管如何都要参加考试,他尿蛋白经常两个加号,有时眼睛红,脚浮肿得厉害。临近考试,他心里有些紧张,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躺在床上都听得见心脏砰砰地跳。眼睛更肿,还时常张着拳头大的嘴巴,打着哈欠。韩亮的父亲韩明夏、母亲跟在儿子的身后,一人考试,全家上阵。 韩明夏说:“韩亮马上要考试了,你把这瓶葡萄糖喝下,去考场上不会低血糖,可以保持体力,不管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你爹都接受。” 韩亮点点头。王治山也是这样安慰着王学十。 上午7:40,白老师最后一次向大家讲话:“同学们,检验你们的时刻到了,你们要把先会做的题全部做完,把不会做的放在最后再做,要全力以赴,不要紧张,考个好成绩向家长和老师报告。” 白老师讲完,考试的钟声敲响了,兴奋而紧张的同学们如潮水般地涌进考场。 家长在学校操场上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抬头望望自己的孩子的考场,看样子他们还是蛮紧张的。他们在心中安慰,祝福着,希望能考出个好成绩。 今天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平时成绩较佳的王学十,很自信从容地考试。 韩亮隔着王学十几排坐在后面,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王学十。 监考老师小声提示着赶紧考试,不准东张西望,成绩不是看出来的。 考试到了作文阶段,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某某某。 就在韩亮不断纠结自己应该写我的母亲,还是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姜四花,特别想得最多的是我的同学姜四花时,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了,老师重复说:“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韩亮超级紧张,脑子一片空白,他害怕了,觉得自己得了什么病,带着不安和焦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考场,王学十问他:“你考得怎么样了?” 韩亮:“完了,我彻底完了。” 王学十:“怎么完了?” 韩亮把王学十拉到没人地方说:“我考试已经完蛋了,作文都没写,有好多题都做不来,我都不在乎了,我觉得我有病,病得不轻,我吓出小便来了。” 他们在冲动,叛逆中成长着,要毕业了。 有的人能考取好的学校,改变了他们农民的身份;有的没考取,要回到农村,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民,重复着父辈的生活方式,就找个媒人提亲,结婚生子;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 考试结束,大家都焦急等待早一天知道分数。原班生考得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可那个年代,要是留过级,就要在总分数上减去40分,听老师说为了公平,读书的太多了。只能把学习成绩最好的选走,说国家最缺文化人,也就缺乏专业人才。 考试结束那天,韩亮和王学十、王治山、韩明夏一同回到鹿山乡。本来王治山和王学十要走路回鹿山的,为了节省点路费。韩亮和父亲韩明夏则要坐公共汽车。 因韩亮告诉韩明夏,王学十的父亲是个有名的草药医生,就问王治山会不会治肾病综合症。王治山说会治,至少可以让蛋白尿和浮肿消除,如果按时、分阶段服用,甚至可以完全康复。王治山告诉说,如果西医检测血中的尿素氮和肌酐高的话,会呕血、头晕,说明尿毒中毒反应。韩明夏听后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去王治山家拿草药试试,此时韩明夏主动多买了两张车票给王治山,一起坐车回到鹿山乡。 韩明夏、韩亮父子跟着王治山来到飞燕村。王治山切韩亮的脉,脉浮大空虚,身阳虚衰,舌质淡苔白,也证明阳虚水泛,给他抓了100克附子,适量的干姜、肉桂、薏仁米、萆薢、赤茯苓、猪鬃草、金丝木通、200克黄芪、高良姜等温阳利水的中药。 王治山是从来不开方的,伸手就抓,脑袋是方子,他在《行德堂》亲自炒药。 在王治山为韩亮配药方时,王学十陪着韩亮到飞燕村的呜啦河走走。 走到一座桥的旁边,十王学十问韩亮:“你知道这桥叫什么吗?” 韩亮:“呜通桥。” “不是,是“强奸桥”,如果是张立正和姜四花身在飞燕村的话,张立正是必须要建一座“强奸桥”的,前提是他要生在清朝时期。”王学十说。 “王学十,就不提这事了,我关心的是这个,我能活多久。西医是靠透析来维持生命的,中医还没有试过。”韩亮说。 “但愿古老的中医能治好你的病,不过我爹的草药还是灵验的。”王学十说。 韩亮说:“王学十,我觉得我不想死,我还真正没谈过恋爱,我对未来还充满希望,我希望爱也是药,草药也是药。学十,我同时也感到你一定能考起,你能专注学习,而我发育太早不是好事,你还没有发育好,我现在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我认为我身体不好,是我天天手淫过度,耳朵也觉得像秋天的蝉一直在鸣叫,有时候自己感觉到要死了。我在街上听丁郎中说,人体的“精气”就像一盏油灯一样,过度使用,点燃烧光了,那人就衰老了,病死了,我感到自己会过早地死去。王学十,哥可是过来人,你一定不要乱玩,轻则生病,重则死人。这东西会上瘾的,我都是自己玩废的,你以后别弄那屌,沾上了就跟吸大烟一样。听郎中说,古代的皇帝没几个活过三十五岁的,因为他们女朋友太多了,我天天焦虑自己,离死不远了。” 王学十说:“不会吧,韩亮别绝望。” 韩亮悲伤地说:“我认为自己想得不错,你的油灯要省着点用,多生几个娃娃,我这身体里的元气和种子都被我掏空了,又生病,可能要绝后啦。” 王学十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先吃点草药,实在不行去北京治疗,说不定那有更好的国医大师和独到的方法呢。” “我也这么想,现在毕业了,我真的想去北京治治,去走走,爬爬长城,就算死了,也算条好汉。不到长城非好汉。” 王学十来的时候,在水井里吃了不少山泉水,此刻尿正急,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你等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韩亮问:“你不会也发育了吧?” 王学十走进树林,韩亮跟在后面。王学十说:“我真的尿急,我······” 韩亮说:“我也尿急!” 就在王学十褪去裤子,掏出屌在那里呲呲地尿,韩亮把头伸得近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说:“王学十,我半年没看到了,你可要小心点,你那蓬野草也长出来了,发育了。” 王学十:“原来看这个呀!” 韩亮也拉起尿来,他感叹说: “王学十,你看我就不行了,我拉的射程就没有你远,像老年人撒尿无力了,还拉湿了脚,都是超负荷工作,用坏了。我拉出的泡沫比较多,我估计又是拉蛋白尿了。鸡蛋白放在碗里,再放些水在里面,用筷子搅动,碗里就有泡沫了。今天这尿据我观察起码有三个加号,这是我常年观察的经验。” 王学十吃惊地望着他,听他讲的话。 两年以后,王学十在中专卫校学临床检验,学习尿液检查时常常想起韩亮说的话,当初他说尿的泡沫多与蛋白尿有关是有道理的。 第141章 坠楼考验医术 榜上有名 王治山像往常一样,每逢周三都要去鹿山乡街行医治病,他在街上遇到麦浪村的水生,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唠家常。水生和治山是小学同学,他家人病了或者牛马猪鸡病了都会叫王治山去医治,对王治山来说牲口和人是一样的,都离不开望闻问切。在农村有个现实而有趣的事实,牛马的命比人值钱,可以说牛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平时对牛马的呵护与喂养比对自己的父母、女儿都好。在农村,牛马不叫牛马,很尊重的亲切叫“大劳力”。这些“大劳力”生起病来会急坏一家人的,买一个“大劳力”所花费的钱比娶个媳妇还贵。可能农村人口太多,娶个媳妇的彩礼花不了多少钱。“大劳力”生病吃药的量,是人的好几个倍,东家给的药费也高。因此,许多时候医人赚的钱没有医牲口赚的钱多。那年头,人医不如兽医吃香。记得2000年以后,牛马渐渐减少了,被机械所代替,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与生命质量的提高,人医比兽医吃香了,学医的人也多起来,各种职业学校也招医学生。于是街上的“机器医生”也挂牌从业了。 王治山说:“水生,我今年想多栽两亩烟叶,明年还要把烤房的山墙修一修。” 水生说:“治山,那我明天来帮你忙。” 王治山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手中的活计也不少。” 水生说:“就这么说定了,平时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我家的''大劳力”,要不是你医治,早就熬汤锅了。” 第二天水生背着做工的泥刀,从家往飞燕村赶路,路过一条弯道,那里杂草丛生,森林茂密,自己低头前行,哪知树上被人捣坏的马蜂窝的马蜂见到人就发怒发狂的报复。一群失去家园而迁怒于人的马蜂,抱着以身殉国的勇气和决心,直扑路过此地的水生。水生被突然偷袭,万分惊恐地在路上疯狂奔跑。但红了眼,疯狂的马蜂一路追杀着水生,水生发现自己在路上甩不掉这些亡命之徒,被迫跳进一片玉米地里,玉米地有枝枝叶叶可以阻挡蜂子,他左突右窜地才甩掉这些残酷的家伙!头上和脸上的刺痛让他眩晕,整个天空,连同太阳都是浑红色的! 他来到飞燕村,见到张二毛,二毛问他:“水生,你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水生回答道:“路上有人烧了马蜂的窝,被散蜂子蜇了。” 毛二问:“你来做什么了?” 水生说:“来帮王治山扶烤烟的山墙。” 张二毛说:“好呀,我也跟你去他家帮几天。” 张二毛不是真心要帮王治山的,他的小算盘是帮他自己,因为他儿子向水生的姑娘提亲。上次水生的媳妇儿来“瞧人家”,水生媳妇回去,心中有憋屈。来张二毛家“瞧人家”的时候,水生媳妇看到一个小黄牛一拐一瘸的走来走去,脚上还留着脓血,媳妇问黄牛怎么了?张二毛的小女儿说是她哥用镰刀砍的,水生媳妇听了当时就觉得不舒服,要是自己女儿嫁给张二毛的儿子,会不会受到家庭暴力虐待,所以水生媳妇回家后迟迟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张二毛想借此机会与水生拉近距离,与他多沟通,希望他家的姑娘能嫁进张二毛家,也希望水生能同意。 张二毛和水生来到王治山家,王治山家看到这个水生脸变得像河南馒头似的。水生告诉被马蜂盯了。 “水生,快坐,喝口水,我去拿泥刀,来帮王治山干活。”张二毛说着回去了。 王治山赶忙用草药帮他涂擦。找了银花、国老、紫草、葛花、土连翘、黄花香等解毒、抗过敏、止痛的药泡水给他喝。王治山说:“哪里的蜂子那么凶?” 水生说:“小麦地转弯的那个地方。”憨厚老实的王学红说:“前天是张二毛的儿子烧的蜂子,他烧回来说给我听。他讲,他们烧得不完全,白天用石头打过,所以才恶的。” 听到这话,水生火从肝来,心中骂道:这龟儿子,好像跟老子有仇似的,搞得老子狼狈不堪,这门婚事好像真他妈的没有缘分! 水生心中这样想,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想听听看看,这个未来的姑爷是什么“品种!” 饭后,王治山、张二毛、水生、治强在烤房的山墙边搭架子,要爬八米高的墙头去抹泥沙,然后盖青瓦。 兰兰负责后勤,煮饭、烧水、泡茶,王治山负责去老井挑水,水生是泥瓦匠,他领着张二毛和王志强抹泥,砌墙盖瓦。 由于都是体力活,下午三点是要吃晌午饭的。饭后大家各忙各的,治山挑水做泥浆。就在王治山去挑水的时候,水生他们将大量的泥浆往架子上提,堆在架子上,架子颤颤悠悠的,被蜂蛰过的水生眼皮肿得厉害,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没有看到架子上堆这么多的东西。水生是在房顶上做工,在架子上的是长毛和王治强,他们走到最沉重的一边,超过了架子的承重量,架子横杠一下就折断了,张二毛直接坠落到地上,脚落地后坐在地上。王治强则抱着一根长木头,从上面滑下来,站在地上,看来他没有受伤。张二毛被滚落的泥浆染成一个泥人,在地上爬不起来,哎呀哎呀痛苦地嚎叫着。 水生痴痴呆呆地坐在墙头,惊呆了,兰兰像疯了一样跑去找王治山,一路上鞋子跑掉,都来不及去找,身后跟着的小黄狗也蹦蹦跳跳地跟着跑,汪汪地叫着,以为主人要追赶什么东西。 “治山,治山,不好啦?”兰兰焦急地说,喘着气的王治山挑着沉重的水向前迈着艰难的步伐,看到兰兰一脸惊恐和赤着的一只脚,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心脏紧了一下。脸色疑重不安地说: “出了什么事儿?” “架子倒了。张二毛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其他人呢?” “没事。” 王治山丢掉水桶,奔跑着往家里面跑。 水生从楼梯上下来,与王治强在出事的现场抱着张二毛呼叫。 王治山喊了几声:“二毛,二毛怎么样?”张二毛痛苦回答说:“痛,腰杆断了。” 王治山切了张二毛的脉,脉紧索着,是痛症,王治山担心的是刚吃饭,上了架子会不会内脏破裂出血,他们三个人平平地抬着张二毛,平放在家里的木板床上,他认真地仔细检查张二毛的身体。 王治山问:“张二毛,胃疼不疼?” “不疼。” “小肚子(下腹部)痛不痛?” “不痛。” “你哪里先落地?” “双脚落的地。” “哪最疼?” “腰杆。” 王治山手拇指在张二毛的背部及胸椎和腰椎都检查一遍,根据张二毛的反应,就是胸椎第十二节和腰椎第一节有问题,他的判断是这个骨头可能压缩性骨折了,据指下触摸排列的感觉,还有些移位,他检查下肢,用手捏张二毛的脚趾,说:“张二毛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感觉。” 王治山吓了一跳,心想这张二毛不会瘫了吧?他不敢说话,要是这长毛废了,可害死他了。 王治山:“水生、王治强你们两个拉着他的肩膀,我拉着他的脚,往两头拉,他闪着腰了,给挤压着了,需要正骨。” “预备,使劲。”王治山命令着,张二毛痛得嗷嗷叫。 “再来,预备,使劲,放开。” “啊、哎呦,”然后又听到来自身体里的“嘎嚓”的一声。 王治山说:“好的,这下应该好一些。” 王治山用手在那个疼痛部位,用手左捏右按,把胸腰椎又整理一番。 他从家里的药房“行德堂”里找来一种小药丸,叫“小黑药”的丸子,用温开水服下,让张二毛躺下去。 然后提着锄头上山去了,水生跟在王治山的后面,也一同去挖药了,水生说:“治山,这张二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治山说:“腰椎骨折了,内脏估计没问题,就看明天后天了。” 水生说:“会不会瘫掉啊?” 王治山说:“也有可能,如果后天脚背有知觉就不会瘫痪。” 水生说:“唉,这下可倒霉了,这个张二毛我又没叫他来,他偏偏要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死我了。” 王治山说:“不怕不怕,我会努力的,毕竟是从我家架子上掉下来的,我能不管吗?” 王治山在山里找到五香雪藤、大接骨丹、蚯蚓、金丝木通、八角枫、薏仁米根、花班竹(虎杖)、茜草(小血藤)。他讲病人初期骨折周围会出血和水肿,水肿出血,压迫周围神经与血管会表现为疼痛,一定要把血止住,把水肿消除,后面接着化瘀通络,让小骨架长好,如果理想的话15天就能走路了。” 水生说:“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让他站起来走路回家,这祸也闯得不是时候,我要是不来他就不来,他家儿子看上我家三姑娘。” 王治山说:“水生,你别那么说,事都出了,我只有忍着,“财来要保,祸来要消”。” 晚上张二毛的家人很晚才发现他爹没有回去,就找到王治山家,看到张二毛躺在木板床上,就闹着喊着,如果张二毛瘫了,要王治山家养着。王治山和水生极力安慰他们说:“会好的。”这一夜,王治山、兰兰、水生一夜都没有合眼,一刻不离地守在床前,到第二天下午,张二毛才勉强能喝点稀饭。 烤房山墙的事就只有王治强和水生去弄,王治山则守在张二毛身边,喂药喂饭,这两天,兰兰和王治山明显瘦了。 跌打草药接骨胆、八角枫,王治山用酒醋浸泡,包在受伤的位置。从受伤到现在,病人不能自己翻身,大小便都通畅了,脉不虚空,说明内脏没有问题。翻身、端屎、端尿都是王治山干,好几个夜晚,他都焦急着,如何治这个病?如何才能更快地让他站起来? 第二天,王治山跑到医院找到土鳖虫、红花、赤芍、元胡、骨碎补、五灵脂、伸筋草,加上新鲜的地龙煮给张二毛喝。 第三天上午,王治山用手指指甲扯张二毛的脚背脚毛:“这脚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这可对王治山来说是天大的坏消息,这说明张二毛的神经没有知觉,被挤压的神经有可能坏掉了。 王治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心情落到了人生最低点,变得一个人唉声叹气起来。 晚上大队的文书九昌送来学校和教育局通知,九昌进到王治山的家里,这个九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九昌就看到王治山一脸悲伤的样子,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张二毛,就明白这家发生的不幸的事。 王治山问:“文书,有什么事吗?” 九昌说:“王治山,要是我家荣荣能像你家王学十一样能考上中专就好了,他考了453分,超高中起分线很多。” 王治山听到这个消息,刚才阴郁的脸上马上就泛起了喜色,就像乌云散去,露出了阳光。 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得坐不住,喜出望外。 王治强、水生、张二毛听到了,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文书九昌叫王学十过去,他摸着王学十的头说:“想不到这个''脓鼻筒”还真能考上中专,这是鹿山乡第一个考上的,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了。” 这话让王学十听得不舒服,好像文书九昌并不希望王学十能考上中专。 九昌说:“王治山,这里有个表,你填一下,去鹿山粮管所交粮和占山县人民医院去检查,体检完到教育局填专业。” 九昌将考分和表格交给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并没有特别高兴,他似乎认为自己本来就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问:“文书同志,这个家庭成分怎么填?应该填学生还是社员?” 九昌说:“你家是地主富农阶级,准确应该填富农。” 王学十说:“文书,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不搞阶级斗争,也不讲成分了,应该是学生或农民和社员。”王学十态度有些生气,语气不是很中听:“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家庭成分,我在学校读书,应该是学生,如果是社员、农民,我还是不具备劳动力的,没有满18岁。” 王治山说:“学十啊,你还是按照文书同志的意思填,他们比我们懂政策。” 九昌说:“你爹说的,还差不多,你的户口在农村也是按人口分了土地,在外边的成分叫干部,在农村的还能叫什么呢?只能填过去的成分呀。不然这表上为什么要填成分?” 王学十说:“我不信。” 九昌不高兴地说:“行了行了,你爱怎么填就怎么填,村里要盖章,大队也要盖章,你要拿着这份证明才能到粮管所去办粮食关系,要交240公斤谷子才行,你粮食关系能转出去,土地还要交回集体呢。” 说完九昌垮着脸就走了。 王治山说:“考起中专以后,你就是国家干部了,填什么都不重要,你没有看到文书不高兴了吗?” 王学十说:“我才不高兴呢,要是我早生十年在他手中,我一定完蛋,爹,你小学毕业,队里就不让你上初中,我赶上了时代。”王治山说:“你说的事也对,你是路上沾着泥巴的小石头被邓大人一脚踢了,现在翻身了。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你的今天。如果没有三中全会,说不定你和我还戴着地主富农的帽子,在田间地头背“三要八不准”呢。” 父子俩笑了。 但王学十就是不填“富农”的家庭成分,写了个“学生”的成分。王治山不高兴地说:“如果村子里的村长,大队的文书不盖章怎么办?” “放心,我去告状。” 听王学十这么一说,王治山也没什么说的了。 接到王学十考上中专的消息的第二天上午,飞燕村的人都知道了,全村人都沉默了。 这天下午王治山给张二毛翻身时,一不小心指尖刮到长毛的脚背,王治山看到张二毛的脚动了一下,王治山高兴得跳起来,甚至比他儿子考起中专还要高兴。他跑出门外说道:“动了,动了,张二毛的脚动了,他一定会站起来的,真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张二毛听后也高兴了。 当然最高兴的是王治山的一家人,兰兰高兴得流泪说:“我正担心他瘫了,让我家养一辈子,真是太好了,张二毛能站起来,学十又考起中专。这真是两件好事,是双喜,双喜。学十你过来,妈妈抱抱你呀。” 兰兰抱着王学十摸着头说:“你是我家的贵人,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嘛,妈没白养你,你给妈长脸了。” 王学十说:“家里的白米几乎都是我吃完的,你们吃得最差,我不考起能对得起你们吗?” 没几天,张二毛可以开始下地活动了。 王治山开始着手准备到村里、大队和乡粮站去办手续。 村里的章盖好了,王治山瞅着文书不在时的时候,让支部书记盖了章。 母亲兰兰在家里晒谷子,她整天拿着竹竿驱赶来偷吃谷子的麻雀,她说:“麻雀、麻雀,这是我儿子要读中专用的谷子,也是皇粮,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别吃了,我已经对你们手下留情了。”后来她赶烦了,直接用筛子支起一个机关,一下子就将两只麻雀罩在筛子下面。逮住后用绳子拴在脚上,让它在晒场上飞、挣扎,借此机会吓唬那些同伙。说来你不信,还真管用。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从大队回来,看见晒场上被人拴了两只麻雀,挣扎着腾飞,飞起来,被绳子拉下来。它们这样反复折腾着。 王学十问:“妈,这是谁逮的麻雀?” 兰兰说:“你妈我呀,我晚上把它油炸了,让你尝尝,它们偷吃你上学用的口粮。” 王学十:“妈,这次又将你们吃的谷子拉到粮站,又被我吃了,你们又得吃干巴巴的包谷饭、苦荞饭。” “只要你能考上,粮一交,马上就成了国家干部,为你高兴,就是吃天下最差的,就算吃不饱,我都高兴,养儿防老,你以后有了铁饭碗,我就是你这样一个国家干部的妈,我也来沾沾你的光。” 王治山说:“听乡上的干部说,王三才是从村出去的,工农兵时期,在城里提了干,他爹妈到城里看他,住了一晚,王三才嫌弃他爹妈的脚太臭,怕脏了床单,用报纸将爹妈的脚裹起来。第二天一早他爹妈就回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敢去儿子那里。” 兰兰说:“我儿子王学十绝对不会像是那种人,我的儿子,我最了解,我生的嘛,谁是什么心,妈知道的。” 王学十说:“看我以后的表现,看我是不是那样忘本的人。” 王学十走过去,将麻雀解了绳子,放在手上,他说:“麻雀,麻雀,你都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我能理解寒冷刺激了,饥饿刺激了,不然也不会吃谷子,你要知道这是我的口粮,但我不介意,你也是为了生活才这样,都是因为受了刺激。我为什么考上中专,也和你一样,都是受了刺激我考上中专了,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读书,要一年以后才能看到你们这些儿时的伙伴,你飞走吧。 这只麻雀突地一下飞走了。 王学十又放了第二只。它飞在一棵树上不走了,在那里点着头,仿佛是鞠躬道谢似的。 父亲王治山笑了,母亲兰兰也笑了,一家人都笑了。 第142章 交粮 王治山带着证明,用马车拉了240公斤谷子,马脖子上锈迹斑斑的铃铛又响了起来。从王学十这三年来走过的这条路去粮管所。 这一路上,王学十几乎回忆的所有点点滴滴,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哪儿有个石头,哪儿有个小沟都熟悉,哪儿发生的故事都历历在目,刻骨铭心。走到大丫口“伤风口”的地方,他特意去看看那棵赤松树,看到当年丁所花拥抱着他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在那里感受心跳的感觉,那是初吻初恋的地方,用鼻子吻当年那芬芳的味道,他蹲下去,看看当时当年丁所花热饭给他吃的炭灰堆,除了一堆炭灰,还有未化的炭,他拿了一颗灰黑的炭装在口袋里,恋恋不舍地又追赶父亲王治山。 王学十和父亲来到了交粮的地方。 正要下班的韩明夏问:“王医生,你做什么?” 王治山说:“老韩,我来交粮食。” 韩明夏说:“什么交粮食?现在没到交公粮的时间呀。” 王治山说:“老韩,我儿子王学十考上中专了,我来交粮是办那户口、粮食关系转移的。” 韩明夏说:“老王,恭喜你呀,原来是韩亮的同学考起亮中专,人才啊,你儿子真不错啊,那你的粮食呢?” 王治山说:“放在后院呢,王学十在那儿看着呢。” 韩明夏说:“这样吧,到家里喝口水、吃顿饭,我儿子韩亮经常说起你儿子,他也在家。自从吃了你的药现在肿消了,精神也比从前好了,我准备寻思着去你那儿,再抓几副草药,走、走、走,家里去坐坐。” 韩明夏移动着肥硕的身体和王治山走到后院,远远看到王学十和马比划着动作,像是在说话的样子。 王治山喊道:“学十、学十,你把马车拉过来,就到你韩叔叔家喝水去。” 王学十说:“好的,爹,我这就来。” 王学十牵着黑马,四个马蹄在水泥地板上面“咔嗒咔嗒”地响着,车轮走过的地方留下两条平行线。 王学十礼貌地说:“叔叔好。” 韩明夏说:“学十,你真行,想不到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韩叔叔,韩亮在家吗?” 韩明夏说:“在,在,走,走家里坐,他还念叨着你呢。” “老韩,这粮食安全不?”王治山知道,这粮食特别重要,每年就收这么几担谷子,是王学十的口粮。 韩明夏说:“老王,没事,这儿安全着呢,你要是不放心,你在这里把粮食拖到门口,我去去就回,我叫韩亮的妈妈炒几个菜。” 王治山说:“行,我就在这儿下粮食。” 王学十想帮着抬粮食,被父亲拉开了,父亲说:“你不是干重活的料,好好读你的书,你还在长个子,不能挣出痨病来,爹的骨头硬着呢,爹可以的。” 他抬起一包稻谷迈着“0”形腿的步伐向粮管所门口走去,还没有到门口,他转身看着王学十也扛着一袋稻子,摇摇晃晃地走,他吼道:“放下、放下,你不是干这个的料。” 他生气地将一口袋稻子放在地上,小跑着朝王学十奔来,一下将粮食接走,说:“充能耐,是吧?读书要用脑子的,干重活要的是四肢发达,头脑要简单,你这个人就是属于这个脑子类型。你哥干这会轻松如放屁,你哥四肢发达,靠双手吃饭,而你是靠脑子吃饭的,你干这个重活是浪费人才,要爱护你的身体,好好读书,好好端个铁饭碗。”他这么说着,肩上还扛着粮食。 王学十关心地说:“爹,你不累吗?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王治山回答道:“不痛也不累,如果你心疼你爹的话,你就站着。” 王学十又看着父亲迈着“o”形腿往门口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治山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一趟,他喘着粗气,脸上冒着汗,两个小腿抖得厉害,上衣的肩膀处的线缝已经撕裂开了,一片肉已经明显地露在外面,王学十一下子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流,心想等自己工作后发工资了,首先买几件像样衣物给父亲,父亲是能省就省,为了王学十和兄弟姐妹,他已经省到极限了。王学十偷偷地抹了一把了泪,怕父亲看见自己的泪水,这样父亲不高兴的,王学十怕父亲说自己是个软面条,他最怕见王学十的眼泪。 王学十走上去说:“爹,你肩膀处的衣服破了。” 王治山说:“破了就破了,这件衣服补了好几次了,回去叫你妈再补一次。” 王学十说:“爹,等我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就给你买几件衣服,我不想见到你的肩膀、皮肉暴露在别人眼中,尤其不能暴露在我的眼中,哪怕一点点。” 这次,父亲突然流泪了,他笑着流泪。 王学十也忍不住像是触到了泪阀,一下子变得稀里哗啦的,王学十脸感到父亲手的粗糙,还会刺痛他的脸,又体会到一种父亲的温暖紧贴着。父亲抱着儿子,觉得儿子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父亲说:“不哭,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从那以后王学十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不知道是没有了丰富的感情还是泪囊萎缩了。 韩明夏和韩亮来了,老远就叫着王学十的名字,他们在一起聊起来没完没了。 韩明夏帮着父亲将谷子拖进粮站仓库,韩明夏找来一把竹刀,这竹刀是一根大拇指粗的竹子,一面被削去,前面尖尖的,很锋利。他用力地戳进口袋,然后再抽出来,他戴着近视眼镜,细细地看,用手指捻着谷子,然后拿在鼻子处。韩明夏的鼻毛很长,都戳到谷子里面了,他闭着浮肿一样的双眼,嗅了嗅,在放在嘴巴里“咔咔”地咬,一面严肃的脸刹那间挤出可爱的笑容,说:“老王,行了,这谷子饱满,晒得又干,还没有秕的,可下了功夫。” 王治山说:“那当然了,这是我儿子吃的。” 韩明夏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国家干部吃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儿子。” 王治山说:“我儿子也很快是国家干部,转了粮食关系就是。” 韩明夏说:“你这粮食就是我们当地的干部吃的,不会拉到你儿子的学校。我也吃,不能说我也是你儿子,全乡的干部,靶场、草山的军马场的解放军也是你儿子吧?” 韩明夏笑了,王治山也笑了,他歉意地说:“刚才那句话,照你说,我说的真是不对,对不住啊,对不住。” 韩明夏称量后,还多出两公斤稻谷,叫王治山把多余的拿回去,开了一张收据在一张表上盖上三颗章-粮食收讫、占山县鹿山乡粮管所、韩明夏。 他们来到韩亮家,“王学十,来,这就是我特意叫我妈给你炒的蒜炒腊肉,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韩亮夹了一大筷子腊肉塞进王学十的饭碗里,他接着说:“你考取中专了,为你高兴,这顿饭就算为你送行。我毕业了,什么也没考起,没别的想法,最高理想就是把病治好,让身体健健康康。” 王学十说:“你也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看样子比以前精神多了。” 王治山问:“韩亮,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变化?” 韩亮说:“比过去吧,身体不累,有力,脚也不肿了。王大爹,你的药很有效的,我还想再吃你的中药,让我的身体好起来。” “你把脚伸过来,我看看。”王治山说着,用拇指按住韩亮的小腿的尺侧部,大约五秒钟,手一放开,凹下的地方又弹回去了。 王治山说:“是的,是比上次好多了,把你舌头伸一下,我看看你的舌象。” 韩亮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王治山看了看说:“好,肥大的舌头舌质有所改变,齿迹减少,舌苔不白,但还是有点厚,总之是改变了,但还得服几个月的药才行。” 韩亮说:“谢谢王大爹,改天去抓药。” 王治山说:“行,努力,再努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贵在坚持,这病还需要时间。” 饭后,韩亮把王学十送出粮站,王学十爬上马车,双手扶住栏杆,王治山站在车的尾部,拉住了缰绳,上下抖动着缰绳,缰绳拍打着马的屁股,皮鞭在空中抽了个“啪”,嘴里喊着“驾驾”,黑马跃动,叮叮哨哨的马铃声伴着车轮飞转,车身后顿时腾起一股黄灰。 韩亮挥动着手,大声喊:“王学十,别谈恋爱。有时间来看看你的肥仔。如果你当上乡长,我超生了,你要刀下留情,不要结扎我。” 王学十也挥着手回答说:“是了。” 半年后,韩亮也没透析,尿蛋白也正常了,人有了活力,又重新燃起生活勇气和信心,他也在与王学十的通信中规划着未来人生的理想。王学十在信中鼓励他,希望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活出一种新气象。对美好的爱情追求与向往,是韩亮生活的主要精神支柱,他把王学十写的那句话贴在床前的墙上:“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缺爱的生活,对韩亮来说是一种毁灭。爱鞭策他的双脚继续往前走;情敲击着他的心灵保持热度。每当寂寞难捺,孤独无助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他就大声念道:“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他经常这样念,如同出家人一样念“阿弥陀佛”,来寻求解脱远离红尘苦海。这句-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溢润了他,就像急救药-肾上腺素,注射到他的身体,让他兴奋起来,让他再次获得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血压升高,全身发抖。 韩亮又恋爱了,他看上一个农村的姑娘,叫翠翠,他们俩交往了两个月,彼此都情投意合,韩亮脸上经常泛起春天二月的神气,双方都商量结婚的日子,可命运捉弄人,韩亮的情敌偷偷将韩亮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要经常吃药维持生命的事告诉了翠翠。有一天翠翠约韩亮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说: “你有肾炎和肾病综合症是吗?” 韩亮并没有打算隐瞒翠翠,坦诚地说到:“是的,现在好多了。” 翠翠又问:“这病会死的,你为什么瞒着我?” 韩亮说:“我并没有刻意瞒你,我这病并不会马上死,照样可以活得更久,活到老。” 翠翠生气说:“你骗我,有人告诉我了,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收了你家的东西,我会折成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你,我们分手吧,以后都不要见了。”翠翠边说边放了两千人民币在韩亮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当头一棒,让韩亮昏头转向了,久久不能平静。渐渐没有爱情滋润的韩亮,仿佛鲜花没有肥料和水分,变得枯萎了,韩亮患上了抑郁症,夜不能眠,长时间靠安眠药来改善睡眠。 一个上午,他去离鹿山五公里的地方拾牛肝菌,他在一段土路上,他看到翠翠穿着嫁衣,新郎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一对新人幸福甜蜜地笑着,有足足五辆马车拉着嫁妆和送亲的人。那个新郎不是别人,是韩亮的同班同学欧阳。欧阳说:“老同学,有空来我家喝杯喜酒啊。”韩亮痛苦地说了一句:“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一刻韩亮明白了,是欧阳这个情敌夺走了她的心爱的女人,是情敌告诉翠翠关于自己的病情。 那个夜晚,韩亮炒了一盘自己拾的牛肝菌,一杯白酒、一瓶安眠药,这就是他最后的晚餐。 他躺在床上,轻唱着:“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姑娘,亲爱的同学们,还有亲爱的-都是受了刺激,我走了,我永远地走了。我到另一个世界找我的春天,找我的爱人。” 第143章 体检 王学十是第一次去占山县,过去曾想过来县城看看,但都是一种奢望,能省一块钱就是一块钱,全部花在学费和生活费、作业、笔墨中去了。 今天去占山县,是因为要体检和报专业。 从鹿山乡要经过九镇、牛过河,一路上许多人都昏昏欲睡,王学十则不,他一路好奇地看外面的风景。他第一次看到从牛过河大桥奔驰而来的火车,火车曾是一种概念,今日得以亲眼见到,这火车力气真大,可以拉三十节车厢。 城市繁华干净,大街两边是高楼,比鹿山乡街的房子还高,一排排电杆上挂着路灯,一排排青枝绿叶的树让这城里多了许多生机。许许多多的房子前面有电线杆,上面挂满电线与电话线。一条河穿城而过,站在桥上,感觉这河水不是往下流而是往上流的,可能是落差与风吹起了波浪,视觉造成的。 县城特别热闹,特别是农贸市场,给王学十的感觉是这里天天赶集。这里商店多、小吃多、货物多、房子多,广场面积大,这城市的气魄和繁华让王学十开了眼界。 另一道风景,让王学十增添了一些愁容,两种穿着明显不同的人混合交错着,一种是整洁时尚,花花绿绿的喇叭裤、长头发;一种是破旧褪色,一身上下缀满补丁的人群,他们是农民。这些补丁人带着焦虑与彷徨,徘徊在人群之中,王学十认为自己也是补丁人群的一员。县城里偶尔能看到几间瓦房、草房,也有赶着马车,拉着黑木炭和一些干枯的树枝在街上叫卖着,有飞奔而过的吉普车,320国道上来往的汽车。 总之,一眼看去,富有和贫穷对照着,这里的繁华与破落融合着。毕竟还是富有繁华占了上风,这是占山县留给王学十最初的印象。 父亲王治山曾有一个城市的朋友,中午,父亲带着王学十去那个朋友的单位,想到那里找顿饭吃。 李家明就是父亲的朋友,他是县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在飞燕村认识的。那个时候李同志是下乡工作队的一员,来飞燕村落实包产到户的政策是否彻底,是否公平。那时父亲招待李同志一顿饭,吃饭后李同志悄悄地往碗底下面压着五毛钱,他喜欢小蜂蜜,王治山就送他一箱蜂子,教他蜂毒疗法。 检察院在县城中央的山头上,这是县城中心,四周都是房屋与街道。站在山顶,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天很蓝,城市周围的空气是透明的。山顶的右边是一排排瓦房,有一间稍大的房子的前面写着“占山县检察院”。 父亲敲开一间办公室问道:“请问,李家明,李同志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一个妇人说:“是的,有,有这样的同志,家明,家明,有人找你。” 李同志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问:“有什么事吗?” “李同志,我是鹿山乡飞燕村的,你不记得啦,我送你的小蜜蜂好养吗?” “哎呦,想起了,你叫王、王、王什么?”李同志摸着脑袋。 王治山补充道:“王治山。” 李家明:“对对对,想起来了,我们六七年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儿子王学十考取中专,来城里体检和报专业。” “你好,老王,恭喜你了,占山县一年就十几个中专生不容易呀,那个小伙子是你儿子吧。” “是的,王学十,叫叔叔。” 王学十说:“李叔叔好。” “好、好,人才啊人才,看起来还小呀。” “不小了,也有14岁了。” “走,到我家吃顿饭,你小子以后是国家干部了。”父亲王治山最喜欢别人说他儿子是国家干部,干部就端着铁饭碗,是吃皇粮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作为老子能养到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件多么令人安慰的事。 饭后,王学十提出个要求:“爹,我从小学以来没有照过相,今天要破费一次,我想照个相作纪念,我们初三毕业了,没有照相,大家穷,我班里打架的同学相互之间都不想在一起合影,这个是很遗憾的,连个毕业照都没有。” 李家明同志说:“这娃说得对,老王,我带你去县照相馆,这娃提的要求一点都不高,我出钱让你照吧。” 王治山说:“在你家吃饭就满意了,照相钱我是有的。” 李同志说:“走,这就去,下午你们还得体检和报志愿,就是报专业,王学十的衣服旧了,穿上叔叔的衣服,工作服,检察院的工作服,穿着威风,精神十足,留个纪念。” 占山县照相馆就在电影院旁边,这是县城中唯一一家,而且是全县范围内唯一一家,是国营的照相馆。照相原理初中学过,怎么洗出来的,就不知道了。来照相的人不多,偶尔有老有少的,他当时想:他们可能和我一样,都想保留住一段往事,一段回忆。 李同志的衣服穿在王学十的身上,也不知道好不好看,比起他的补丁衣服是好多了。王学十像是套在衣服里,脑袋上面的盘盘帽子几次掉下来,是因为他发育的还是跟不上帽子的大小,他不是戴帽子,是用头顶着。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帽子,除了顶部有点踏实感,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 照相馆的师傅说:“来,笑一个。” 王学十根本不敢笑,他怕笑了,帽子会掉下来,为了要配合摄影师勉强地笑了,只是脸部勉强组合一下,他也不知道笑了没有,总之他没有开怀大笑。 这种照相怎么这么别扭和痛苦,自己像上了审判台一样,眼睛直盯着前方,刺眼的闪光灯让人有些眩晕,照成什么样子连他都不知道,心里不满意,一点自信都没有。 王学十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这张照片,一看,现在的他很夸张地笑了,自己给自己安慰,还行,不像个检察官,反而像受了刺激,演了一场生活小品。 在等照相的这个小时里,李同志去午休了,他下午还要上班。 占山县人民医院是在一个下坡处。门口有一个国道,来往着省内省外的车辆。 王学十和父亲走进县医院。在医院大厅一张桌子后面,有位医生坐在那儿了,他鼻孔处正冒着两股白烟,烟雾包围着他,在桌子上摆满许许多多的香烟,这些香烟都是各位家长递的。 在桌子上面写着一个牌子:中专学生体检处。 桌子的前面已排了十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家长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看得出他们的脸上写着不确定性的焦虑,担心自己的孩子体检时不合格。 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那医生念了学生的编号,然后让学生本人说名字,才看证明和粮食关系,每个学生又填一张体检表。 他们被带到检验科,每个人要抽一管血。轮到王学十了,一个十分漂亮但面无表情的检验师命令道:“把袖子往上褪。” 王学十把袖子往上拉,她用胶皮管扎紧他的左手,她用粉嫩而冰凉的小手掌敲打他的手肘处,受了刺激,血管怒张着。他的手变得有些麻木,检验师是用焦黄的东西在血管处从里往外地擦,然后又用白色的带着浓烈白酒味的棉球把焦黄色褪去一些色彩。她咬着牙咬着腮帮,拿着十毫升七号注射器,很快速地杀进他的血管,他“啊”的一声惊叫了,她面无表情地邪歪邪歪地翻着眼睛看着他,他说:“手变了麻,麻木了,麻木了,脑子晕了。” 她轻蔑地说:“还男子汉呢,这点罪都受不了,还这么娇气。” 王学十说:“医生,我晕血,我见到血就恐慌,见到这血,我就想起杀我家猪的那个杀猪匠,他也会像你一样,杀猪时也会咬一下牙关帮子的。” 她噗嗤一笑,便使劲地抽血,深红色的血装满一个大个注射器,她解开橡皮管,叫他按住干棉球,她说:“我是白衣天使,你要把我当做杀猪匠也可以。” 王学十问:“医生,抽血查些什么?” 检验师说:“传染病。” 王学十说:“我没病。” 检验师说:“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王学十跺跺脚退了出来,他问父亲:“爹,这么多血,要我吃多少口粮才补得起来。那女医生比吸血鬼厉害,还说自己是白衣天使,天使是爱与呵护。” “没事,最多一碗糖水就补回来了。” 王学十来到内科,内科医生听了他的心肺,接下来就测量血压。他看到血压表里的云灰色的柱子,起起落落的,王学十看到医生在内科栏里写“正常”两个字,然后接上一个甲骨文式的签名。 在眼科,一个大夫问:“色盲是什么意思?” 王学十说:“文盲,不懂文化,色盲就是不懂颜色。”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大夫笑呵呵说。 王学十以为是检验他的智商,认为正常了,他就要走开,这大夫说:“等等。” 王学十听到后吓了一跳,首先想到自己不正常了。大夫拿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画来考他。 “这是什么?” “羊。” “这是什么?” “牛。” “这是什么?” “一条小鱼和一只鸡。” 王学十觉得十分可笑,这是一年级的看图识字,是低估了他的智商,他憨笑着:“能不能来点高智商的?” “行,你听听我在说什么?”大夫说。 大夫离王学十两三米开外,就在那里小声说:“北京,上海。” “你以为我听力有问题,北京,上海,这个太简单了。” 大夫说:“行,你用这个勺子拦住一只眼睛,我再玩个高智商的。” 大夫在很远处用一根收音机的天线指着“m”字样,问王学十:“开口是在左还是在右,在上还是在下?” 王学十说:“下边,在最下边,最小的那行我都看得清。” 大夫:“远视眼。打靶可能很准。” “我在家能看到马蜂飞到老远的地方,五米内的蚊子,我都能分得清公母。” 大夫说:“行行行,你合格。” “才合格,应该是优秀嘛。” “同学,体检只管合格与正常,不合格或不正常,不是优秀与不优秀的道理。”大夫说。 在x光室照片后就让王学十出去,也不知道合不合格,接着喊“下一个同学。” 在外科检查时,男生一个组,女生一个组,他们几个男生被一男医生带到一个房间,里面连窗户都紧闭着,这个医生说;“我们每年在这里征兵体检,检查很细,对他们的要求比你们的高,他们五大三粗,我看看你们这些人才是什么模样,能不能当得了兵,把衣服裤子都脱光了。” 大家就显得害羞,拘束,在那里磨蹭半天。 医生责怪道:“连裤脱裤子的勇气都没有,谈什么恋爱进什么洞房。你们不脱我就写个不合格。” 听到这话,他们比强奸犯脱裤子还快。他们赤裸着身子都站成一排。 王学十斜眼向两边的男生看看,他们都发育了,那时他只想看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外科医生摸摸一个个的后背脊椎,看看手指头是否残缺,看看皮肤有无皮肤病,然后四肢活动情况。 他笑着走到队伍的前面,转过身体说:“压压腰我看看,摆摆腿我看看,转动肩关节,动动髋关节,踝关节,跳一跳······” 他们都做了,医生笑着说:“你们这些人才,我算是看清了,是读书的料啊,扛枪打炮你们不行,不是手长就是脚细,好了,在外科,我这关都合格了,恭喜你们。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王学十说:“谢谢大夫。” 医生说:“你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个头小了些。” 王学十:“我初中时,别人吃五两饭,我只吃两三两,我没钱吃饭。我才十四岁。” “就到中专学校里吃。男生长到25岁就定型了,抓紧机会。” “谢谢大夫!” 体检完后,王学十与父亲来到教育局填报考的学校和专业,王治山在那里,左望右望,就找中医专业,有些着急:“老师怎么没有中医专业啊?” 老师:“今年没有,是计划招生,计划分配工作,是干部性质培养。” 王治山:“有没有医学有关的专业?” “有,占山县今年计划要两个医学类临床检验专业的,就缺两个名额,防疫站要一个,县人民医院检验科要一个。” 王治山问:“可惜没有中医,这临床检验干什么工作?” “医院里的抽血化验,大小便化验,细菌培养,总之检查疾病。防疫站传染病检查,水质检查,工厂污染,疫苗管理,内容多。” “啊,谢啦!”王治山回过头来问。 “学十,你想学什么专业?” “看病号脉开方的中医。” “现在没有中医专业,国家干部要服从分配的,听国家号召,现在只有一项与医学有关,就是临床检验了。” 王学十沉默了,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但又很无奈,他想起要搅屎搅尿的,心头就恶心。最后父亲王治山逼迫着在第一志愿中写着-东古卫校临床检验。 虽然人生有些遗憾,不是你能选择的,是社会选择我们,不是我们选择社会,只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那个时期你没有选择你感兴趣的专业,是很被动的。 王学十也想通了,最初最大的理想是:天天吃白米饭,天天吃那个蒜炒腊肉,天天吃得饱饭,穿暖衣,新衣服,有尊严地活着,每个月有工资领,吃是国家皇粮,端的是铁饭碗,想到这儿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毕竟有人说自己是人才,是国家干部,终于摆脱了农民的身份。 填报专业后,父亲拉着他去车站,要赶最晚的一趟班车回鹿山乡,在县城吃住是要花钱的。 就在王学十和父亲准备登车的时候,李同志匆匆忙忙,惊恐不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王啊,我从医院找到教育局,他们说你们走了,我才追到这里,还好终于找到你们了,你儿子的那张照片不能拿回去,你给我就行了,不是小气,这里人多不方便解释,那衣服牵扯着一桩······” 王治山只好把照片交给李家明便坐车走了,王治山和王学十都十分不解,后来的2016年才见到李家明,终于解开当年照片的事,在以后的章节中详细解说。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回到飞燕村。 有人问:“学十,你报的是什么学校?” “东古卫校医学专业。” “不错嘛!以后就是县医院的医生了,以后身上有什么疾病的就去县城里找你看病。王学十,大爹我请你吃饭,一则祝你成为国家干部,二则你要去读书了,好久见不着你了。” 王学十不说话,王治山说:“学十就去吧,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王治山,你也去,我还有一只老猪脚去尝尝。” 这个按辈分应该叫大爹的人走了。王学十说:“爹,我不想去,你去吧,这人批斗过我奶和你。” 王治山说:“人家请你,请的是你啊,我是去沾光的,过去批斗我家,或许人家是生活的需要,他也可能是被迫的,只要他现在有这种态度就行了,满天乌云散了就散了,只要云开日才明,过去是孙子,现在当一次大爷,这也是你爹的心理康复的需要啊。” 王学十笑了,王治山也笑了。 王学红、王学字、王学会提出来也要去吃饭,也想沾沾光。王治山笑着说:“你们没这个资格,等你们也考上中专,也有人来请你们,用轿子来拾你们去吃饭。不过王学红永远无机会了,此生注定修地球,刨土块过日子。” 一连几天来,请王学十吃饭的人家多得排队,无论这一刻有什么仇恨都可以化解,因为王学十从来不与人吵架,见到什么人都会主动打招呼,不管对方理不理睬,相逢一笑。这是王学十、王治山一生中最幸福、最心满意足的时候、最得意的时刻。 王学十问了父亲王治山:“明天不能再去吃了。我有种不劳而获,有种剥削人的感觉,万一今后再刮一阵什么歪风邪气,再来一次阶级斗争,我和你又要面对那千手所指,万人唾骂。” “娃,不会了,过去的惨痛教训,人人都懂了,现在的自由和温饱已经相当的幸福了。谁还想倒行逆施,广大的人民群众不会同意的,历史是人民写的,大家对未来是充满信心的。” 第144章 失而复得是惊喜 家里的烤房墙已经完工了,张二毛也能下地走动活了,王治山不好说,水生对张二毛说:“张二毛啊,自你来帮王治山干活,我不该带你来,也是你自己要来的,出了这事也想不到。出事以来,王治山、兰兰给你端饭喂药,帮你倒屎倒尿,我觉得他们做得不错的,很有良心很厚道。眼前你也能走路了,大家都知道,伤筋动骨要一百天,要回家慢慢养,长时间待在王治山家,你也不方便,我的建议是你回家住,王治山再配两个月的药给你,你就彻底好了。过几天王治山要出一趟远门,送他儿子去上中专,你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妇女在家,你也不好意思,也怕别人说闲话是吧?王治山的医术能让你完全康复。” 张二毛说:“水生说得对,我下午就回去养病,还有一事,你回去向女儿、媳妇说说,尽快给我家一个回话,我真希望你姑娘成为我的儿媳,我们“打亲家”。” 水生说:“张二毛,婚姻要两个人喜欢,让他们接触磨合一下,我保证,我回去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尽快回复,不能太急,逼急了万一女儿发飙就落空了,你说对不对?让她思想慢慢转变,车跑快了,突然转弯会翻车的。” 张二毛讲:“听你的、听你的。” 王治山抓了两个月的药汤,他和水生将张二毛送回家,兰兰向别人借了三十个鸡蛋,二十斤大米给他家送去。张二毛的儿子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如果我爹治疗不彻底,我要背给你家养一辈子。” 结果,两个月后,张二毛上山干活去了。 时间到了8月30号,考起高中、农中的同学都到学校报到上课了,王学十焦急地等待入学通知书。又过了七天,王学十等不及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在家中徘徊不安。当他看到飞燕村人奇怪异样的眼神与目光,他听到有人议论:“王学十,根本没有考起中专,是吹的,是假的,冒充未来的国家干部。那顿饭算是白白喂狗了。”王学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好意思见人。 王学十等不及了,心情从99度变成0度,大喜到大落,心是伤透了。他父亲说:“你是不是填的家庭成分填错了,原来就是富农成分,被你填上学生,让上面的人查出来了,要不就是大队文书被你得罪了,是他从中作梗。” 王学十说:“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检查不合格?” “我身体好着呢。” “对了,你穿着李同志检察院工作制服照相是不是严重的政治错误,被废掉了。”王治山努力反思着。 王学十说:“哎哟,我也不知道,我去鹿山中学问问白老师。” 王学十和父亲跑到中校去找白老师,学校老师说白老师调到省城去了。 王学十又找到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十分不解,他带着王学十到学校领导家反映,领导也吃惊,这关系我们学校学生和学校的荣誉。校长到邮电局拨打了县教育局电话,电话那边说关于王学十的各种资料都带到省教育厅招生办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收到学校通知书,他们也不知道,等他们问问。 学校领导叫王学十先回家等待,有消息,会告诉他的,从高兴到失落起伏太快。王学十变得沉默寡言,他一度怀疑读书也改变不了命运。他思考着父亲小学毕业就不让读书的社会根源。两个晚上的思考,他做出一个决定: “爹、妈,就算南柯一梦,空欢喜。我想读书没有希望了,不是儿子读书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在村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害怕他们的眼神和舆论,我要去省城打工,换个活法,我相信自己干别的,也一样不是“歪火药”。我要活出个人样来,反正我是上了中专线,证明我读书是好样的,我要用别的方面来证明自己,你们想想都9月7号了,黄花菜都凉了。抱着一棵树不放,从而失去一片森林。人挪活树挪死。我打工有路费了,我去北京问问。只要有梦想,努力行动,发财致富只是时间问题。” 王治山说:“对于当前的事也没有想到,就依你的吧。” 王学十说:“爹,我只想要坐车的路费,其他什么也不要。我到省城姨妈那里打工,洗碗都行,我不要你们送,我自己走。” 王学十要将自己的考试分数、证明、粮食关系、户口那些东西撕掉,被父亲抢走,他说:“这是历史证明,我向别人证明你是考起的。万一你有机会上北京,或许有用。” 第二天,天不亮,王学十不想见到村里的人的目光,妈妈哭着流着泪将衣服递给王学十,这一次王学十没了眼泪,以后便几乎没有泪水。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王学十也不相信眼泪了。 他一个人走了,除了自己的家人知道,还有几条汪汪叫唤的狗知道,王学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谋生,村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王学十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离开。 王学十天亮的时候走到鹿山乡大街,他街上遇到飞燕村的文书九昌,文书在乡上开会,正要回家。王学十习惯逢人先打招呼:“文书你好,开会呢。” 文书说:“是呀,你去哪里?” 王学十说:“我没被录取,我去省城打工。” “那太可惜了,考上了,怎么会不要呢?人生太复杂了,也许是命啊,那你好好打工吧。”文书关心感叹地说。 王学十坐上汽车走上了,他不知道未来走如何的道路,但又不能不走。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站着不走可能是呆子。不管未来是孙子、老子、才子、疯子、呆子,现在的王学十对未来都是不确定性的,于是心里产生了焦虑情绪。他没有老子的悟道,也没有天才的心智,没有疯子的情怀,没有傻子的根基,更没有孙子兵法的谋略。他只剩下勇气,他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不怕危险向前走,小孩如同别人的孙子,此时他不得不选择走孙子这条路线,往前,一直往前。 文书得意地笑了,他在心里说:“活该,你王学十傲什么傲,不也废在我手里,飞燕村里你说了不算,是我说了算。你太嫩了,奶臭气都没退去。” 原来,外地来的各种信件、通知都是文书转发的。他在接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王学十收,下面是东古卫校。他十分好奇且十分嫉妒,撕开后,是一份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写着:王学十,你被我校录取,请带好各种证明,户口粮食关系,于8月30日前到我校报到,学校有专车到桃园楼接新生,祝你一路平安,学有所成。 东古卫校。1989年8月20日。 一个红彤彤的大公章。 恼怒的文书十分地生气,心想我就没盖过大队的章,还故意避开我,他一把撕碎,丢进火炉,瞬间化为灰烬。 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向上海来的老校长报告:“校长,有个占山县叫王学十的农村学生一直没有来报到怎么办?” “申老师,你想想,占山县是最贫穷山区,一个农村学生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当下,是最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会不来的,这些娃娃多么不容易,我们通知书早就发出去了,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占山县到东谷卫校就是12个小时的路,脚走十五天也该到了,我拨打电话去占山县先问问,我的学生,谁能把他怎么样?现在又不是“工农兵大学''时代。真是怪事。” 老校长拿起黑色的转盘话机,查到占山县邮电局电话,用手指拨。电话通了,传来了“你好、你好”的声音。 王校长打着电话:“喂喂,你是占山县邮电局吗?” “是的,是的,有什么事吗?” “请你帮我转接占山县教育局局长电话。” “好的,请稍等,电话正在转接中。”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教育局局长拿起电话间: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东古卫校校长。” “哦,老校长好。” 老校长说:“请您帮个忙,你们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有个叫王学十的学生,考分非常高,被我校录取了,通知书都发出去好久了,我们开学一周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局长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们查了,那个孩子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正和省厅沟通,刚好管档案的去开会去了。” 老校长说:“局长,不用沟通了,档案都是我提取的,通知书也是我发的,很希望你,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帮我找一下我的学生,他年龄最小,才14岁,应该是好学生的,能不能劳驾你一趟,我就不再发录取通知书了。” “好的,我保证。” “不管是啥情况,你一定找到他本人和家长,然后回个电话给我,你最好让他家人从邮电局给我拨电话了,我的电话是。 “一定一定。” “那就多谢了。”老校长把电话放下去,生气地说:“这个学生就没有收到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这就奇怪了。” 局长放下电话,叫着司机小刘开着吉普车,直奔飞燕村。 飞燕村来了一辆吉普车,对于飞燕村人这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解放军的吉普车来接王治山去看病的。这第二次来,不知因为何事。村里的人都十分好奇地关心着这辆吉普车的来头,都围着车子左看看,右望望。 局长等车停稳,他走下来问一个村民。“你好,请问同志,王学十家住在哪里?麻烦你带一下路。” 这个村民带着局长和小刘来到王学十家,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村民,是来看热闹的。 局长问:“王学十在家吗?” 王治山和兰兰正埋头切草药,听有人这么问,他们不解地望着两个干部模样的同志。王治山问:“有什么事吗?我是王学十的父亲。”“ 有事,我来接王学十去上卫校,他人呢?”局长问。 王治山说:“他去省城打工的。” “啊,你赶快去找,马上去找,你们没有接到通知书吗?” 王治山说:“同志,没有呀。” “你赶紧拿着各种手续,马上到省城找到他,直接送他到东古卫校,我有东古卫校老校长的电话,你打个电话给他,然后我还得去向他回话呢,东古卫校要经过省城,你找到他直接就去了。别拖时间了,都开学了好多天了。”局长说,用笔写了个电话给王治山。 “哎呀,同志,谢谢了,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占山县教育局的。” “随便吃个饭吧,喝点水吧,谢谢了。” “不用了,你们赶快去找他,我顺便到鹿山中学走走,再到乡邮电所调查一下,是哪个把通知书扣留了,他娘的这不是害人啊?” 局长和小刘走了。 王治山如释重负地背着行囊,提着一只黑乎乎木箱赶往省城。 局长特意到邮电所查了一下,邮电所的登记本上写着是一个大队文书九昌的签名。邮电所的同志告诉他:“九昌是飞燕村的人。”局长骂了一句:“眼红病发了,差点坏了好事,不过学生也有了着落。也是县城里的事情多,不然我转回去,骂他个狗血淋头,还狗屁文书呢,他奶奶个熊。”看来局长是气坏了,骂话难听。 文书九昌听到村里人说学校派教育局长来接王学十读书,那个局长要到邮电所查通知书的下落,他心神不安起来,不久他自己找到一个借口:我是签了字,拿的信很多,可能不小心掉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样来安慰自己的过错。 大队文书九昌带着内疚的心,不安地等着被调查处理的心理准备,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发生,渐渐也平复了不安。也许是邮电局的人传出了消息,大队、飞燕村背后有人议论说他是“红眼病”,他故意装着没听见,后来人们要问他什么,朝他大声喊,他才点点头,说:“我耳背,眼花,老了糊涂了,听力不好。”本来他听力挺好的,由于经常装聋,时间长了,养成习惯。飞燕村、大队的人们见到他都习惯靠近他的耳朵大声叫喊,搞得他耳朵嗡嗡叫,五年后,他真的耳朵听力严重减退。 第145章 东古卫校 东古卫校是全国重点中专,是抗日战争时期从沿海城市上海搬来的。为躲避战争破坏,为保存东古卫校的技术资料、教学成果、菌种,保护师生安全,藏到内陆地区的。 地处大西南的东古卫校并不在城市里,是在益州市东部十五公里的四面环山的山凹里。这里森林密布,日本的飞机相对来讲,要发现很不容易,一条柏油路由益州市连接着东古卫校,沿途的公路弯弯曲曲,路的两边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树,把公路遮得严严实实的。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来到东谷卫校大门。王学十背着背包,肩上套着两根绳子,王治山肩上扛着一只箱子,这只箱子是黑色的,不是油漆的黑,是在农村经年日久被柴烟熏黑的。 一块木牌竖在大门的右边,看样子是为了欢迎新一届学生,浅白色木牌上写着乌黑发亮的“东谷卫校”几个字很夺目。 褐色的铁大门紧紧地锁着,也是新上的漆,这是东古卫校的西大门,门里有两个保安,由于光的折射,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 王学十和王治山这么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都开学十天了,新生早就入学了,保安猜想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这两个人大概是两个农民。本来也是农民,王学十穿着解放鞋,是他父亲新买的,这已经让他很破费了。对王学十来说,很满意了,但他和父亲穿都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 大约他们站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保安其实透过玻璃早就看到,估计就是方圆的农民,新生入校都不是这样的穿着打扮。 王治山以为门卫的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他试图敲敲大门,引起别人的关注,门卫室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轻蔑的眼神,巡视着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 王治山说:“同志,我来报到。” 保安有些不相信,他说:“新生早就入学了,怎么可能现在来报到,没准是搞错了吧?” “是报道。” “你的入学录取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啊,我没有。” “还报什么到?别开国际玩笑了,这里是东古卫校,不是难民营。” “同志,我们真的是来报道的,是校长叫我们来报道的。” “吹吧,连个录取通知书都没有,哪有这个时候报到的,校长叫什么名字?” “老校长。” “我们这里没有姓老的校长。”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说着,王治山慌忙在衣裳口袋搜,一个一个口袋地搜,把所有口袋都翻过来找不到。王治山傻眼了,他失望地说:“丢了。” “你看,这不露馅了,吹不下去了吧?” 保安踮着一只脚的后跟,脚跟拍打着水泥地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双手背抄着手,双眼翻吊着,露出了白眼,然后走开了。 王治山又打开背包和箱子,一边找一边唉声叹气的说:“都怪我,都怪我。” 身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说:“我们还有别的证明,不知道能不能行,交粮证、户口证明、考分。” 王学十说:“人家只认入学通知书,可能不会轻易让别人进去,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安全,凭证件才能进入,你也不能怪他。” 王治山说:“保安的眼睛珠子,都长到头顶上了。” 王学十说:“证明人家眼光高,看不到我们农民,认为我们是骗子,我想翻进围墙去找老校长怎么样?” 王治山说:“不行,墙太高,另外被人抓住当成小偷打一顿,或许连书都读不成,再等等吧,再想想办法。” 这个时候,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从车的方向看上去是来学校的。 王治山说:“我们跟着闯进去,进去找校长,这样吧,我们将东西搬到大门正中,这样堵住,方便说话,也方便打听车上的人,能坐轿车,绝不像看门狗的态度。” 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越来越近,王治山将箱子和包袱故意放在中间,迅速坐在上面,头不抬也不看驶来的轿车。 一分钟后车子停在门口附近,喇叭“嘟嘟嘟”地叫着,王治山起身没有提开东西,而是满脸笑容,走向轿车们。这时保安来开门,嘴里还骂着:“怎么搞的,怎么把东西拿到大门口堵路,太不像话了。” 王学十站在那里,先看到父亲怎么与车里的人沟通。王治山握起中指轻轻地敲着车门,生怕轿车那块漆敲落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车第二排,他告诉司机把门打开,问是什么情况?司机摇下玻璃,王治山几乎将整个脑袋塞进去,他的横纹和竖纹组成的一张脸,展现在车里的人的面前,给人一种沧桑感,他问:“同志,问个事儿。” “有什么事吗?”老者很礼貌、和蔼地问。 “我找东古卫校的老校长。”王治山问,此刻王学十听到保安在那里喊:“别理他们,是两个骗子。”他说着用脚将背包和箱子踢到一边去,生怕脏了手。他肯定王治山和王学十是骗子。 王治山感到,刚才说话的这个老头是个文化人,心想坐轿子的和看门的不一样。“你好,我就是校长,我姓王,你找有什么事吗?”老头和蔼可亲的说。 王治山:“校长你好,我家娃娃来报到。我还与你通过电话。” “是不是那个王学十?” “是的,是的。” 这位虽然一头白发,但满脸气色红润,目光睿智有神,他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油光可鉴的皮鞋来,他走下车拉拉自己的中山装,满头银丝往后背着,脸部的肌肉并不松弛,高兴得就像自己发了一笔财的样子,精神抖擞地走向王治山。他主动伸出手,用清瘦细长,又略略骨节隆起的双手,握住王治山的手,他忘记了王治山那只有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对他细皮嫩肉的刺激,他高兴地说: “你好,王同志,你终于将王学十送来了。”四只手宛如一对拥抱的小恋人缠在一起,得瑟着、缠绵着,看得出王治山太激动了。此刻那个刚才吊眼珠子的保安呆滞着,仿佛一个大傻瓜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王治山说:“哎呀,多谢了,老校长,要不是你亲自过问,我们就来不了了,娃娃打工去了,我找到他就来了。” 老校长:“通知书明明寄出去了,而且要签收的,怎么会收不到呢?一定是在村里带信的人那出了问题,邮电局是认真负责的,心胸狭隘的极少数农民就不看不惯别人家考起个中专生。不管怎的,来了就好,我心里就踏实了,那个王学十是吧?” “是的,过来,叫王校长。”王治山还是舍不得放开老校长的手。 “老校长好,我叫王学十,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没你催问、帮忙,我还在馆子里刷碗呢,谢谢校长。”王学十感激地说。 老校长摸着王学十的头说:“小子,好好读书,知道吗?知识改变命运,从农村子弟成为国家干部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看你家父子俩穿得还是比较穷苦的,人穷志不能短。走吧,我带你去报道,小张,你先将车子开走,我陪他俩走一走,车子也坐累了。” 司机把车子开走,那个吊眼珠子保安此刻回过神来,将刚才被他踢滚在一边的背包放在王治山的面前。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人家东西堆在门口,为什么不让人家进去,你肯定不搭理人家,人家才等机会找别人,如果我不来这个学生就拒之门外了?”老校长责问道。 保安说:“他没有入学通知书。” 老校长:“这就对了,猜都猜得到,你一定是为难人家,能不能多问问,态度改好一点,有什么问题反映到保卫处和校领导。守门有什么了不起的,出入人员要详细盘查,但不能与人发生冲突,你舅舅政教处主任欠我两次人情了,能不能争点气?” 保安说:“我错了,校长我改。” 老校长走在前面,腰板挺直,走路稳稳的,王学十和王治山跟在后面,他们听老校长介绍着学校的概况。 走进大门,右边是个高台,再上边是花园,有楼台,小池塘,左边一排密植的侧柏树,其中还夹杂三两个人才能围得过来的桉树,有十多丈多高,树皮斑斑驳驳,仿佛见证着建校以来的沧桑岁月。再往里走,两边是密植的迎春花,底部杂草里躲着几朵小碎花。这条路一直通向东门,把右边分成教学楼、学生宿舍;把左边分成教师职工和食堂服务区。再往里走,右边有一块篮球场,左边是个足球场,跑道铺着一层黑沙,绕着足球场画了一个椭圆圈,足球场上长着不像绿化的野草,绿绿地铺在地上,有几小块不长草的红土裸露出来,像人头上长了斑秃。斜坡右边有三条小路通往学生宿舍、教学楼、实验大楼。教学区和学生住宿区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相对的教职工区也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地。总之,卫校是在一个山坳里,学校建设是新老结合,有40年代的瓦房,也有80年代末期的钢筋水泥房子。道路包括周围的环境十分干净,没有辜负东谷卫生学校的“卫生”两个字。 王学十被安排在一栋两层楼的瓦房里,他住在二层,上楼是一宽大的木楼梯,同时能容下三个人同时上去。房间内除了墙之外全都是木床、木地板,王学十住在同学不想住的高处的上铺,这些住宿条件比初中是高档许多了。 老校长打开档案,说:“根据你的志愿专业,定向招生,你是读检验专业,班主任是申老师,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王治山说,“老校长学校有没有中医专业?” 老校长是:“有的。” 王治山:“我想申请帮他改成中医专业。” 老校长解释说:“对不住了,王同志,他的专业是定向招生,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是县医院和防疫站的专业,国家定向培养的干部,我是无法也不可以改,我改不了。教育厅和学校没有分配的地方,县城不接受的,请你谅解。” 王治山说:“那就读吧,不论啥专业,只要有个铁饭碗端着就可以了。” 老校长说:“走吧,我把你王学十送到班级去,赶紧跟上同学们一起学习,别辜负家长和老师对你的期望,你安排在检验28班。” 父亲王治山在宿舍里整理王学十的床铺,王学十跟着老校长来到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正在给同学们上课,老校长轻轻推开教室门叫到:“申老师停一下,我给你送个同学来。” “好的,校长。”申老师30多岁的样子,中等微胖的个子,国字脸,略带圆头,一头卷毛,额头突出,普通的鼻子,双眼皮子那副眼珠子,从来都不太严肃,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都仿佛在微笑,肥厚的双唇周围抹着一种灰黑色,那是胡须剃后根部余留下来的颜色,脸上因为终日没有太阳直射,显得白皙。 王学十跟着老校长屁股后面进门那一刻,王学十的眼光突然遇到55双目光的审视,王学十发现他身子到那,目光到那,这55双目光像x光照相似的,直接想穿透王学十的身体。 王学十一路走到讲台上的过程,同学们都发现这个小个子男同学,蓝色的裤子上有一块圆形的补丁,穿着一双解放鞋,还是没有袜子的脚,上身穿着一件军装样的服装,搭配得不理想,寸发圆盘脸,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和一双肥厚略像兜风的耳朵。 同学们目光有些好奇,仿佛要从王学十身上发现什么新闻。拉西、李艳、李玉婷分别在前后桌,几天下来,他们有些熟悉了,拉西小声地说:“补丁男”,他们会意地笑笑。 老校长清清嗓子,他说:“王学十,这是你的班主任老师,申老师。” 王学十说:“申老师好,同学们好。” 老校长又说:“各位28班的同学们,我给你们介绍这位迟到的新来的同学,他叫王学十,考了很高的分数,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到通知书,都去省城打工了,是打电话查到他们县教育局,教育局到家里去找也没找到的。后来,他父亲到城里找来的。这是高寒山区来的,那些地方高山路远,文化落后,但他都考了高分,他是他们中学唯一考起中专的,不容易。你们班的结构是这样的,你们班总56名同学,其中44名都是达到中专分数线,还有十一位,你们都是高中学历,是委培生,是你们父母单位如矿山医院、煤炭医院、烟厂医院,总之都是企业医院直接培养的,争取拿到结业证。直接考上的一定要学有所长,拿到毕业证,你们是国家包分配的,属于国家干部性质,像有人说的那样,是真正的铁饭碗,你们都是未来医学战线上的侦察兵,这就是你们临床检验专业的本质。检验是什么?就是通过人身体上的各种组织、体液、各种代谢产物,通过检查、化验、实验等各种手段和方法,为临床医生诊断疾病、治疗疾病应提供证据与情报。当然检验专业还扩展到食品检验、水质、防疫、大气污染等等检验。最后,希望同学们在三年时光中不要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不要等毕业的时候,回首往事因虚度年华而后悔,最后送同学们一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物载,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谢谢大家!” 王学十的座位号和学号是32号。 王学十之前所有的大起大落都是对他心灵的撞击,在内心世界经受了冷暖,也渐渐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风浪中一下被冲到的浪尖,一下又跌入低谷。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是坐在学校,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做梦,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新的历程,中专卫校的学习生活,他倍加珍惜现在的一切。 窗外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蓝蓝的天,洁白的云,春天树间的鸟儿,同学们,老师甚至一张课桌都无比亲切,这是莘莘学子的理想和追求。 学校的军训已经结束了,学校班主任,各位任教老师,还包括从军队转业来的政教处主任,与同学们做政治思想运员和沟通工作。 同学们见到了寄生虫老师、化学老师、细菌老师、疾病概要老师、临床检验老师、解剖老师、语文、英语、政治、生物老师。政教处老师首个发言,他提问了同学们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考上中专,请大家谈谈?” 针对这个问题,同学有回答因为理想、因为追求、因为梦想、因为父母的要求、因为自己喜欢、也有自己稀里糊涂就来到学校学医学检验专业的、有的人说自己因为白衣天使的神圣使命、有些人说因为自己想当检验方面的科学家、轮到王学十回答-为什么是考上中专?他回答是:“受了刺激。” 大家听了觉得新奇,好笑,都认为他没有什么理想。政治处主任接着说:“你说说你受了什么刺激。” 王学十说:“饥饿和寒冷,也因为爱。” 政教处主任说:“王学十同学,你的理想太小了,就吃饭穿衣问题。另外,学校是不准谈恋爱的。” 王学十说:“老师,我不是谈恋爱的人,我还没有发育完全,对恋爱不感兴趣。”同学们都笑了,老师也笑了。 政教处主任说:“你发育了也不准谈恋爱。” 王学十说:“是,老师。” 政教处主任说:“我们学校有肚子被搞大的,双双被开除了,学校是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搂搂抱抱的地方。家里出钱让你们来学习,国家补助各种费用与实验设备,是希望你们成为国家人才,国家栋梁,等会儿下发学生手册给大家,不要违规违纪。严格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王学十,你谈谈,你为什么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老师,没别的说的,都是受了刺激。” 老师同学们哄堂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受到了刺激,一定是有他不想说的原因,我听校长说了,这个学生特殊情况,特殊到差点来不到我们学校的,他就是我们学校的唯一的“补丁男”,能在极度贫困的高寒山区,条件艰苦,连通知书都收不到的地方,考上我们的学校,我们老师和同学应该给他鼓掌,我们欢迎你的到来。” 一阵阵响亮的掌声越过窗外,飞越树梢,惊飞了一群麻雀,政教处主任说:“请王学十同学坐下,好好珍惜,好好读书!” 王学十一阵感动,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热烈的、热情的掌声,包含泪花在眼中打转,稍不注意就滑落下来,他强忍着,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脆弱,加上父亲说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硬是将泪花重吸收回去,看来他有能力将泪水流出来,又能将泪水吸回去,这也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泪水这东西,看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流的。有时泪水是武器、有时候泪水是悲伤、有时候泪水是感动高兴、有时候是脆弱、有时候是爱、有时候是温柔、有时候是阴谋、有时候可倾国倾城、有时候它三千铁甲可吞吴,当然有时候泪囊发炎堵塞或者肝肾阴虚而迎风流泪。 但他更希望泪水是一种感恩,是一种善良。 有两个东西王学十没有想到,在王学十不在场的时候,部分同学就忘了王学十正式名字,都说他是“补丁男”。公开面上,时间久了,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个绰号。“受了刺激”,变成了王学十三年中专生活的代名词,除了老师还记得学生的名字,平时会叫出来,同学之间便直接称呼绰号,大家都会习以为常,后来和王学十要好的男同学告诉王学十说,有部分人会说''补丁男'',王学十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内心世界,他还是明白的,有些人会嫌穷爱富,会歧视人,虽然伤了他的自尊,但他默默奋斗不以为耻,反而是刺激他,是一种动力。 第146章 父亲离校 被骗钱 王治山离开东谷卫校的时间是1989年9月12日。前一天,王治山到了学校服务部,给王学十买了洗漱用品和一个热水瓶。到学生服务部购买饭票,根据规定,男生是30斤女生是28斤。那时全国粮食是供应的你要出示粮油关系等购粮本。那时王学十除了每个月里有30斤的三两、二两、五两的饭票,还能领到9.2元的补助。菜票自己购买,蔬菜是两毛一份,荤菜是四毛一份,自己想吃多少自己买多少。 东古卫校的东大门旁边是一个中药园和一家东谷卫校附属医院,保证平时全校数千人的医疗保健,医院不但对在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对外开放,平时是同学们临时见习的地方。 父亲王治山办完王学十的学籍、户口、粮油关系,又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游览一遍,他要了解儿子学校的环境。 记得那天晚上王治山在学校吃的饭,他了解到学生排队打饭,饭是用蒸汽柜煮的,一个大盒子里面是有方格的,每格有四两,菜很丰富,你有钱可以随便吃。烧开水的地方是在学校食堂的左边,每天锅炉都冒着白气,一条镀锌的铁管子上开了20多个水龙头,水龙头的开关是铜的,被同学们长期磨的有些光滑,你靠近一点,似乎还能看到里面有自己变形的影子。水龙头除了用手摸到的地方外,开口还沉积着一层白色的垢,像女人施了一层粉底。烧开水的老头是北方人,说的一口东北话,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稀稀疏疏的,几乎可以数得出来。他曾是细菌教研室的主任,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打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才被分到后勤烧锅炉的。后来的80年代,他被平反了,他可以回到细菌免疫室当主任,可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愿回到原来的岗位,他跟上级领导说:“十年了,我自己懂得的东西也忘了,还是更适合烧开水,这是为学生服务,为人民服务。”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文革”前的岗位,这个“开水老头”在烧开水时,许多同学都会听他谈到各种检验科技、生物科技、细菌免疫的细节和未来趋势走向。同学们都佩服这个“开水老头”。“开水老头”知识太渊博了,同学们就问他为什么懂这么多,他都是谦虚地说,他从来不说自己从前的历史,他说他自己是烧开水的,许多同学对他都是一个迷。有问必答,他非常开心,非常快乐,凡是医学问题都难不倒他。每个学生打一壶开水,按学校规定只收两分钱,学生会自觉放在那里的小木盒里,从来不敢耍头。 这天晚上,王治山和王学十父子俩挤在一上铺,被蚊子叮了一夜,王学十睡着了,王治山自己夜不合眼,都给王学十打蚊子,他心痛自己的儿子的血被蚊子吸走,生怕影响他明天上课。 天亮时分,王学十上课去了,他赶紧来到学生服务社买了一笼蚊帐回来,架在床上。他调理好,把蚊帐四周压在床的垫棉下,把蚊帐口子拉紧,不让蚊子飞进去,他下了床,到学校又走了一趟。他似乎不放心,又回到宿舍脱了鞋子爬上蚊帐里面又检查了一次,会不会有蚊子进去。他细心发现,四周都好了,就这开口的地方是一条缝,他又跑去服务社买了个夹子来,夹住那个开口。大家要知道,王治山一家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用过蚊帐,也用不起。益州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这里的蚊虫很特别,蚊虫叮咬后会很痛很痒,会立即起个荨麻疹样的团块。这次王治山是舍得花钱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对儿子读书,给儿子娶媳妇,他从来都尽最大的力气,他知道自己解放以后不让读书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媳妇的滋味儿。 中午饭后,王治山把那只黑黑的木箱子钥匙交给王学十,告诉王学十: “我等会儿就走了,箱子最底下压了200元钱,里面有一套衣服,还有一双布鞋,饭要吃,菜要吃,肉也要吃,不能像初中那样。现在你要长个头,不能营养不良,月底我会寄钱来给你,保证吃的没问题,穿的,过年回来我再买给你,好好学习,注意安全,有什么记得给我写信。” 王学十说:“爹,我送送你,现在是中午。” 王治山说:“就别送了,你休息吧。” 王学十:说“我睡不了午觉,不习惯,我看着你上车。” “嗯,那行吧。” 王学十把父亲王治山送到灯光球场那边,那里有一张校车,早中晚要发三趟车到城里。 王学十说:“爹,你一路上吃住坐车的钱够不?这是馒头,你带上,别饿着,你比我小气,比我节省。” 王治山说:“够了、够了,你可是穷孩子,在学校学习上不能输给别人,让别人看不起,明年年底家里的外债,就是你三叔叔烧坏竹园的钱还完了,我们的日子会好过的。” 王学十说:“爹,你负担也不轻,老三老四都上学了,花费了不少,我哥结婚的钱也被骗了,这日子不容易,我哥以后怎么办?” 王治山说:“没事的,再慢慢找。农村嘛,你姐出嫁时,对方会给些彩礼钱,这些彩礼再给你哥娶媳妇,再不行就换亲(换媳妇),我家要一个姑娘来,你姐再嫁给对方。” 王学十说:“没恋爱,没感情,日子不会长久幸福的。” “你不懂,在农村里媒妁就是订婚,父母指婚,感情是结婚结出来的,我和你妈谈都没谈过就结婚了,也过到现在。现在要娶媳妇,比我们当年容易,现在不讲成分,只要家庭富裕,拿得出足够的财礼物就成了。现在有钱好办事,过去有钱也办不了。以前阶级斗争为纲的日子,那是穷欢乐,农村没娱乐项目,斗斗地主富农来开心。现在所有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人们富裕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过去饿着肚子都要搞运动,那是一个畸形的岁月,人们不但折腾庄稼粮食,还爱折腾人,左得很呀。总之现在日子好过了,你是我的骄傲,爹心中许多病一夜之间就好了,虽然昨晚我没有睡觉,可你看现在的我幸福着呢。” “嘟嘟”喇叭声响了。司机说:“到城里的车子要开了,要进城的赶快上车。” 父亲空着手小跑着上车,鞋子上高高吊着的裤脚随风摆动,一大段没有遮拦的脚和小腿裸露在外面,他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眼睛直直盯着王学十。他迅速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王学十知道父亲表情十分不自然,就是流泪了,应该是离别与高兴混合的泪水,他推开窗户,表情像是有些抽搐的样子,手在肩膀处僵硬地摇动着,他又有些激动不安的说:“吃饱点,别省,别想家。” 王学十也不自然地点头,从父亲上车那一刻,王学十的泪水就要流出来了,但是他强忍着,王学十不想当着面流泪,那是一种不坚强,他也举起手挥动,但很被动,一点也不自然。在汽车屁股冒出一大股白烟之后,汽车爬动了,渐渐驶向大门,父亲的手一直还挥动着,直到客车驶出大门才消失了,校园这段柏油路上弥漫着层层白烟,王学十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他担心有人看见,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隐蔽的墙角处最自然、最释怀、最放松地将全部泪水流光,希望自己以后不流泪,特别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在王学十的脑海里,泪水就是一种脆弱。 时间转眼就进入月底,王学十融入了中专生活,这是他人生最长时间没有见到家人的时候,还真是想念家中的人,特别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八月十五的日子。那晚自习后,他看着东方的明月,似乎这明月比任何时候要更明亮更圆,他独自一个人走到东大门前一处的池塘边,那里有棵柳树,他靠在树下,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池塘。天上的星星、月亮倒映在池塘中,微风吹拂,鱼儿跃起,鱼鳞闪着光芒,又落入水中,激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向岸边扩散,月亮和星星在水中跳跃着,迫逐着。倒影的柳条也摆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影。 他抬起头来,呆滞且傻瓜似地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这是中秋的月亮。他想他自己在看中秋之月,也许家里的人,吃着月饼也在看明月,此时此刻不管在外学子还是家里的人都可能在看明月,要是大家的影子能投在月亮上,每个人都相互看看,挥挥手,并祝福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最近语文老师刚给同学们上了一首词,他心中默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晚因为思念得强烈难以释怀,王学十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什么字也没有写,就是一张白纸上,他画了一个池塘,一个池塘边一棵树,树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明月的四周是星星点点。他贴五分钱的邮票在信封上面,小心翼翼地投进邮箱。 王治山经过上次通知书没能送到家中的教训,他特意找一个姓马的在邮电局的工作人员,王治山送了一罐蜂蜜给她,因为她老公姓王,拉上家门扯上关系,以后特别请求马邮递员帮忙。王治山说:“我家的信,我家人来取,别被人弄丢了,每周三一定来取,不要转给别人。”邮递员很痛快地答应了,她悄悄告诉王治山,别说出去是她讲的:“你儿子王学十的录取通知书,是你们村文书签的,教育局长来查过了,这种人真是红眼病啊,富人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王治山也承诺不说出这件事情。 马邮递员知道王治山是中药世家,通过看病,一来二往就更熟悉了。 这是个星期三,王治山又来到街上摆摊卖药,他上街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邮电局。 王治山问:“马大姐,有我儿子的来信吗?” 马邮递说:“王医生,有的,是东古卫校王学十写来的。” 王治山说:“那真是太好了。” 马邮递说:“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儿子有出息了,腰杆也伸开伸直了,人也精神了,过去的你,我见过,愁眉苦脸一个,仿佛别人欠了你很多债。” 王治山说:“解放后,在我记忆的时候以来,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义务,修路建桥、种茶叶、种苹果、扫大街、开荒,都没有把肚子弄饱,而那些没事干的女人拼命生小孩,反而肚子吃饱了,我一个大男人的双手不如一个小女人的肚皮管用。” 马邮递笑了;“那些年,口粮是按三成公分七成人口来套的,你当然比不过女人,所以说,苦干不如巧干,你们村人口最多,都是那些机会主义干出来的。在外搞农业生产不如在家搞人口生产。” 王治山说:“那是,那是。不过一个盲人算命大师说,我过了36岁换蓝袍,46岁换紫袍,今年刚46岁,儿子考上中专,这是件大事。真是先生说的紫微星高照了,人还是讲点命运的。” 王治山激动不安地打开信封,信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就一幅画,他半分钟就明白,他儿子王学十想家了。前几天刚好中秋节,那树,那池塘,王治山很清楚,他扑扑簌簌的泪水忍不住就流下来,马邮递抬头望见,一脸诧异地说:“王兄弟,你怎么了?” 王治山说:“没什么,我是高兴了,这娃娃一个字都没写。” “啊,什么?高兴啥,拿我看看,写信不写字,不像话,以后,以后要批评一下,这是不礼貌,啊。”马邮递用责备的口气说。 马邮递接过来一看,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她说:“这孩子是告诉你们他想家了,难怪能考上中专,想法、思路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啊,无字胜有字,无声胜有声。” “马大姐,我去过东谷卫校,那里真有池塘,还有一棵柳树,在池塘边,他画的是真的,八月十五那晚他一定到了池塘边,通过遥望月亮,想家乡和亲人了,所以我又思念又牵挂,又高兴又流泪,这孩子真不一样。”王治山讲,“马大姐,我的一百元钱,麻烦你再寄出去。我们吃点苦不要紧,不能苦了孩子。” 王治山从包里拿出一层又一层的钱包里打开,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还有夸张的五角、一毛的,让马油递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数清。 八九年的时候,物价不高,钱也值钱,全家一年的烤烟收入九百多元,粮食还可以,多余的送到市场上卖掉,吃饱没问题,供三个人读书还真不容易。还算好,王治山除以上收入,还能治病,增加一些额外收入。 国庆节后的半个月,拐跑老凤的那个男人来到飞燕村,他穿着打扮不像一般的普通农民,给别人产生一种有身份人的感觉。王治山一家人不知道老凤和这个男人的故事,老凤和这个男人(床友)平时也躲躲藏藏,居无定所,甚至他们的亲戚都不告知,唯一能帮她守住秘密的是她哥,她的哥媳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老凤出钱买来的,老凤从王学红家骗来的彩礼给她哥,用这份彩礼才换了这个哑巴女人的。 一个人一旦学坏,要从良是很难的,吃苦耐劳、真诚对他们是不可能的,后来他们开了一个“鸡窝店”,为了钱,老凤又当老板娘,又当鸡婆。他们整天想着不劳而获,怎么诱人上当,怎么巧取他人的财物,他们这种骗术不害人命,只要钱财。他们干的行道,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他们的智商比一般人高。 在那个年代,骗子对各种消息特别敏感。同一则消息一般看后过就过去了,骗子则不同,他们能从这种消息中看到,找到利用、发财的价值。 老凤的男人知道王学十考取了中专,也知道去东古卫校读书。这些信息完全肯定之后,老凤的姘夫开始行动了。他找到东古卫校,说是王学十的亲戚,来看他的,就进去把整个卫校的场景熟悉了一遍,在东古卫校门口照了一张相片。老凤的床友到了飞燕村,说的腔调,不是本地腔调,头型和穿着没给任何人想到他是骗子。他找到王治山的家时,他热情地走上前去问,紧紧地握住王治山的手说:“你好、你好,你是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吧?” 王治山:“嗯,是的,是的。”王治山回答说。 骗子说:“我是东古卫校的李老师,我与王学十是一个地区的人,大家都称呼为老乡。我这次是回家办事,才顺便过来的,我和王学十相处得很好,事情是这样的-你家的王学十箱子被撬了,钱被偷了,更为不巧的是,一条疯狗闯进了东古卫校,几个同学被狗咬伤了,你家王学十也被咬伤了,现在正在东大门的那个附属医院治疗。”老凤的床伴,又把东古卫校说了个大概,这已经让王治山相信了。最后老凤的床伴拿出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在东古卫校照的,现在不用说,王治山已经完全相信了,开始吩咐兰兰做饭给他吃。 老凤的床伴看到时机成熟了,就说:“我饭就不吃了,我还得赶路,王学十托我给他带五百元去,你看王叔叔,我今天要赶回老家,明天又返回东古卫校。” “我这就去借,你等着,真是谢谢你。”焦急中的王治山厚着脸皮向村里人借钱,他向会借给他的人才开口,然后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很快就借到了五百元,为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舍得花钱。 老凤的床伴编的这套计划,演得精彩,滴水不漏,酒足饭饱后,他拿着王治山给他的五百元现钞,走时,兰兰向这个骗子说了许多激动的话。重情重义的王治山还送了骗子几里地才回来,别时也是左谢右谢的。 老凤的床友翻过几道弯,偷偷巡视一遍,确定后边没有任何人跟踪的情况下,一个人藏进山林里,高高兴兴地将钱拿出来,醮着唾液,数着钱,这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他欢乐得情不自禁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猪,我又宰了一头猪,天下的猪醒了就该收手了,可是猪天天有,不可能都醒,世间有骗不完的人,取不尽的财。” 情感的脆弱和贪婪是人性的弱点,骗子常常会得手。 过了两天,王治山觉得自己也不踏实,他跑去邮电所发了一封电报,想得知王学十的情况。 王学十收到电报后,上面的电文:我得知你钱被偷了,又被狗咬,现请你老乡李老师带五百元给你,火速回信,伤势如何。看完,王学十脸都青了,脑子中一片空白,这又被骗子给骗了,多么可怜,善良的父亲,这下又损失了自己的血汗钱。 王学十怕父母担心牵挂,发了一封电报给家里:你们被骗了,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念,上当就上当吧,钱丢了还可以再挣回来,别气坏身子。 这个下午王学十没有吃晚饭,心情很糟,没食欲,十分伤心,被别人骗走父母的血汗钱,骗子啊骗子,你头上为什么不写个骗子呢,是骗子太狡猾还是我们自个几缺心眼啊? 王治山收到王学十的电报,高兴的是王学十什么事也没有,伤心的是自己被骗,他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兰兰叫他吃饭,说些安慰的话:“舍财免灾嘛,”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第147章 人体细胞 解剖学 临床实验武器之一就是显微镜,对于显微镜,初中时期老师在班上讲过。亲自看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来到东古卫校是第一次。 第一次上实验课,大家异常兴奋,教师课堂上是不穿白大褂的,在实验室上实验课你就得全副武装戴白帽子、白大褂、白口罩,这些少了一样,实验室的主管老师一定把你拒之门外。这也是素质之一,尊重实验室里的一切,也包括老师,这是国家财产,这是学习真功夫真本领的地方,你心浮气躁,肯定装不下多少东西。 每个人穿上这一切完全一样,那时学校不分男女白大褂,只露出一双眼,一双脚,一双手,头发不能露出来,形态各具特点,肥瘦差不多。那些胸脯平坦的女生,一眼望上去,与男生差不多。如果“调皮捣蛋”男生不小心把手放在了貌似男生的肩上,很可能被臭骂一顿。不过有些女生例外,特别是李玉婷,不管她穿如何宽大的白大褂,她胸前一对饱满,傲然挺立,王学十私下形容李玉婷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的样子:“李玉婷,凹,嗷,吖啦唆,那就是青藏高原!” 实验室老师说:“今天第一堂课,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有多卫生,多干净,现在每个人给你们一块载玻片,先放在实验桌上。用你们的小竹签在鼻唇沟处刮擦,然后轻轻涂在玻片上,滴上一滴生理盐水,你们把焦距对准细细地看,认真地看。” 同学们很好奇很投入地看,拉西男“哇塞!”的叫、李艳也“哇塞!”、李玉婷也“哇塞!”王学十也惊讶,然后是一片,最后是全部同学们也惊讶起来。 “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吗?现在显微镜下还会动,是不是很惊讶呀?你们第一次看到一定是这样的。你们每天都洗香皂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想脸皮好,最好使用除螨虫除油的香皂。那些一动一动的就是螨虫,你们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出它形态。你们认为你们干净卫生吗?接吻,稍不注意,就吃到螨虫。哈哈!” 李艳是个委培生,她是高中毕业来的,比初中毕业生见多识广。她说着:“接吻应该会传染的。”拉西男也说会的,大家都议论着。老师听见了,这个男老师不无幽默地直接告诉:“同学们,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要是两个人热烈接吻,螨虫相互传染是存在的,咬得凶,啃得猛,吃到的不是口臭就是带着鞭毛的螨虫。所以大家的洗脸毛巾不能相互使用。”一阵阵笑声。 老师说:“今天的实验就是要告诉大家,物质在足够大的放大之后,我们能看到分子、离子、原子。一句话,物质是由原子构成的,原子又可以细分,是由原子核和核外电子构成,而原子核由中子和质子构成,中子、质子的最小单位是什么?是夸克。” “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佩服,佛是怎么知道世界无限大,同时又无限小,佛家很早以前是不敢随便饮水的,因为饮水也是杀生,我们可以从一滴自来水中分离成千上万的微生物-细菌。” “现在科技渐渐发展,证明佛教的一些观点是正确的。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佛的天眼如同望远镜,有时像显微镜。” 这堂实验课让同学从微观的世界看世界,他们是首次听到科学与宗教的一些故事,人类社会一直在不停地研究自然界。但却自身问题,尤其是人的脑,人的智慧的研究是少之又少的,至今许多谜都没有解开。 人们对解不开的谜往往是迷信,等迷信被解开后,迷信又变成科学。 王学十也慢慢琢磨、思考这个微观的世界。 老师找了一个同学的手用酒精棉球清洁消毒后,用采血针快速刺入皮肤,一滴鲜血就流出来。老师用微细吸管吸了一滴血,涂在玻璃片上,稍稍风干后,用一种染色剂将血涂片染上颜色。老师将它放在显微镜下,显微镜下有各式各样的细胞,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淋巴细胞等等,让同学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看,看得同学们心花怒放,人体又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奥秘。 许多同学刚来东古卫校上检验专业时,当时还有些后悔,但慢慢又开始喜欢了,这种想法被下午的一堂解剖课给“搅”了。同学们开始怀疑人生,在职业十字路口的选择,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才子、疯子、孙子、老子还是傻子? 老师说:“各位同学,各位检验28班的同学,你们好,我的职业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每天都要翻尸弄骨,这些尸骨都是真的,学校的标本没有假的,这些都是病死的生前自愿捐的,有些是被判死刑的,尸体没有人来认领的,这里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句话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一点没假。” 有女同学提问,那个人就是李艳,她在班里个子最高,起码是一米六八的个子,很苗条,脸蛋也好看,只是胸部太平了,平得可以停靠起跑飞机,她说:“老师,我怕,我怕做噩梦,一谈起死人、五脏六腑、肠黄绿肚、骨骼呀,我背上有一阵凉风,往上爬,我能不能不进去解剖室?” 李玉婷也表示李艳的想法,男同学则不吭声,老师说:“这一步你们每个人都得过,磨炼胆子,不然你们今后很难做好临床检验,解剖学是所有学科的基本,医学是用来为人民服务,你连个基本结构都不知道,你算是白学了。” 王学十问:“老师,请问这世界上有没有鬼?那些亡魂鬼怪会不会来吓你?” “没有,因为我心中没有鬼的概念,小时候怕鬼,有鬼的概念。我从小长大,到至今没有见过什么鬼,也不知道鬼是啥子模样。所以作为医学科学工作者,不应该相信鬼。如果你相信有鬼,你根本不敢走进解剖室,那么晚上天黑你不敢走出去,深夜会做恶梦,所以唯物者不能相信鬼。” 王学十问:“我听:''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不是鬼很怕你,都躲着你,你也没看到。” 大家呵呵哈哈地笑,老师也笑着答道:“王学十同学要说的话是,老师是一个恶人,因为有句话叫做-鬼怕恶人。老师凶不凶?” 同学们说:“不凶!” 老师问:“恶不恶?” 同学们说:“不恶!” 老师说:“说话是不是有点亲切感?” 同学们说:“是。” 老师说:“同学们,给你们讲个故事,希望你们受到启发,你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吗?本村人最怕鬼,你传我,我传你,都说某某井边闹鬼。可是外地人天黑了他哪怕一个人走过那段所谓闹鬼的地方,他什么也没有感觉,这说明,恐惧来自我们的内心深处。是自己将自己的内心体验置入一种恐怖的境界中产生的。这就有句话说的-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老师说得有道理。”同学们纷纷点头说。 拉西男说:“王学十是受了刺激,被鬼吓过。” 王学十说:“老师我也没见过,但是受了刺激,我们村,在小的时候,每到年边和七月半,村里一个施老头,都会被请到许多人家去看鬼。当时我家的长辈也请那个施老头来看鬼了,说得活灵活现的,谁穿了什么,那里破了,今年它要吃什么水饭什么的,它要穿什么衣服,可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反倒被他说的吓坏了,吓得往大家怀里钻,门外一点风吹草动都以为鬼来了。当年,最为夸张的是,87年的时候,长辈问施老头,问那个40年代被抓壮丁的国民党兵-我爷爷,来了没有?那个施老头说没有来。说来也许是巧合,我爷爷89年从台湾回来探亲。这些有点刺激人。” 拉西男又说:“王学什不管什么事,最后总结都是一句话-受了刺激。” 老师说:“我听其他老师们说:“你中考,考到中专卫校来也是受了刺激。''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了!大家走吧,跟我翻尸弄骨去,胆子大的同学可以每人发一双乳胶手套给你们,只能轻轻翻,不能用力。我会一边翻一边讲。” 我们56个同学穿的白大褂,像白无常一样,跟着老师钻进一个满屋里充满福尔马林的停尸房,大家带着各种奇怪的神情好像要去鬼屋一样。 里面有男尸、有女尸、有龇牙裂齿的、有笑的、有面部扭曲的、有眼窝塌陷的、老的、少的、青壮年的都被解剖划开了。老师说:“我经常参加法医组解剖尸体,我已习以为常。” 李艳同学看到尸体就惊叫着,吓得别人以为看见鬼啦,其实是拉西男在她身后使小动作。 几十张床上堆放着尸体,一丝不挂的,五脏六腑都在外面,肌肉与骨骼还连着。男女死者的生殖器都在,女的乳房都干瘪了,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简直是恶心与丑陋。那些风干的肌肉,让人想起来农村的牛干巴和猪排骨、腊肉与火腿,一架一架灰白色的尸骨被悬挂在木架上,每块骨头都是真的,被老师们用细铁丝串起来。王学十碰到一具悬挂着的尸骨,他拉着尸骨的手说:“同志,不好意思,碰到你了,你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如今还为人民服务,向你致敬。” 同学们哈哈地笑,起哄了,老师严肃地说:“王学十说得对,这种心态是对的,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死者的尊重,给点掌声。”掌声响起。 许多同学进去一趟,到了门口就呕吐,希望尽快逃离这个死亡世界。 绝大多数同学,上完这节课都有种感叹:这些死人,还被同学们、老师们翻来动去,永远不能入土为安,看到这一些,觉得人生好无趣,开始怀疑人生,一点也不浪漫,就是那几块肉,那几块骨头,那五脏六腑。人死了,没有了精神、思维意识,就是废物。不过在学校这些尸体,尸骨也不是废物,是对同学们有用的,让同学们学到知识。王学十又有另一种思想,真的应该尊重这些尸体死后还为人民服务。 下午开饭的时候,全班同学排队打饭时,见到红烧肉和炒肉、排骨,就想起实验室里的死尸肉,没有人想吃肉。 接连一个星期,许多同学还吃素,只有少数忍不住对肉的渴望,那些肥头肥脑的吃货开口吃肉了,但那些吃素的人都选择躲开。一个吃货听到有人说干尸肉、福尔马林肉,立即有了呕吐的表现,跑到外边将肉和饭一下扣进剩饭桶里。 环境和心理对吃饭有影响的。王学十的经济也不宽裕,吃肉是种奢侈,他很少吃肉,不过看到盆里一大堆肉也立即想到实验室的一块块横七竖八的人体肌肉,心里泛呕。 说句实话,有许多同学如果叫他第二次进解剖室,打死他也不会再去。 东古卫校最阴森的地方就是解剖室,在同学们心中就是这样,那里没有浪漫、温馨。失恋的人和有官瘾的人、财迷的人进去走一趟可以医治心理疾病,只有在那种环境里,人们才会知道人的本质和归宿;只有看到一具具死尸一堆堆白骨;只有在那一刻真的是人人平等。什么东西对人都是平等的?唯有死亡。 行尸走肉是什么?就是没有生命和灵魂,没有信仰的人。王学十第一次知道“行尸走肉”这个词是在鲁迅的文章里看到的。王学十开始思考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进了一次解剖室,相信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冲击,最直接的就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 他们住在一间大的宿舍,一个男同学为了练胆子,向解剖老师写借条,从解剖室内借了一颗人头。这个人是检验28班的拉西男。他有时候会在别的同学睡午觉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塞进别人的被窝里,他这种恶作剧让许多同学晚上不敢起夜,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了。拉西男在开始的时候,一个夜晚偷偷放入王学十的枕头边,他醒来也无所谓,也习惯了。拉西男觉得在男生宿舍吓不到人,就去女生宿舍吓人,被女同学追着打,满身沾满拖把水和女同学的脚印。他觉得不过瘾,夜间上厕所的时候他也拿着头颅,吓倒那些上厕所的女生,后来反映到学校保卫处,拉西男被批评一顿,那颗眼眶塌陷鼻子塌陷的人头骨被老师取走了。 第148章 地震 时间已进入了腊月间,天气阴沉沉的,好像天不高兴,生气了,晚上打了几个闷雷,偶尔落下几颗雨点。语文老师的小孩问:“爸爸,天是不是有人路过,撒了几滴尿。”爸爸说:“天上没人,并不是尿,是云彩里的水漏下来了。”大地也仿佛生气了,地上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东古卫校夜晚的路灯里十分昏暗,除了柏树和冬青树外,其他树明显瘦多了,冬天挂在树尖上零零散散的残叶,在这个夜终于告别了枝头,依依不舍在风中飞落。 益州市是个地震带,新生开学时,老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关于地震方面的知识,哪知这一夜凌晨五点多钟,地震来临了。 检验28班总共56名同学住的是一栋瓦房的二楼。二楼的男女生宿舍门就在一个过道中,只是门错开着,没有门对门,设计者可能是保护隐私着想。 房屋、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响,人在床上连续摆动,大家惊叫着,纷纷跳离宿舍,本地学生可是有了地震经验,提醒着尖叫着:“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 黑暗中宿舍里乱糟糟,惊叫声、怒骂声、箱子与碗筷落地声、有人跳床的声音、哭声、楼梯走道踢踏的声音,在慌乱中有床倒地的声音。宿舍里的灯亮了,灯在屋顶荡秋千,走道,灯也荡秋千。哗啦一声,有泥土与瓦块掉落下来,屋里腾起灰烟。 王学十睡在上铺,是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昨晚在被子里打手电看书看得很晚,睡得晚,王学十是穿着衣物和裤子,最后一个跑出去的,他没有地震意识。屋外的一块草地上,灯光是昏暗的,许多人打着手电,但还是勉强看得清这些同学狼狈不堪的样子。王学十最后一个跑进了这个队伍,发现男女同学有的穿着裤衩子,有女的穿着一条内裤,大家有赤着脚的、有穿拖鞋的,有的女同学披着一件衣物,有的裹着一块床单,还好,天没有下雨,因为穿着单薄,外加惊恐,大家都瑟瑟发抖。 班长拉西男嘴巴上下敲打着,得瑟地念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念到54号时,没有人答应,54号是谁?大家都知道,是王学十的老乡李玉婷。 此刻,大地摇动了一下,屋顶的瓦片飞落下来,啪的一声,粉身碎骨地弹跳着。 这个班没有人去找李玉婷,大家都害怕死,万一房屋倒了呢,王学十走出人群一个人奔跑着,迈进宿舍大门那刻,大地又摇动一下,一大堆墙土、瓦片“轰隆”落在大门口,卷起一股浓浓的灰尘,外面的同学“啊”地惊叫,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王学十怎么样?会不会在废墟下? 王学十跑进女生宿舍,宿舍的灯是昏暗地亮着,在屋顶摇摆,屋里有许多墙上屋顶落下的灰尘,弥漫着看不清人影,只听见哭声,王学十大声喊:“李玉婷,李玉婷,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呜呜。”李玉婷哭着回答。 “你别哭,我是“受了刺激”,你说着话,我才知道你的方位。”又一次激烈的摇动,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灯也灭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里之中。 李玉婷说:“我在这。” 王学十说:“你往外爬。” 李玉婷:“我爬不动,我的脚被行李箱砸坏了,我在床下,床周围是行李箱,我出不去。” 王学十说:“你不停地说话,我判断你声音的方向,我来救你。” 王学十在黑暗中摸索,扒开地上的脸盆架、行李箱朝着李玉婷的方向探路。 王学十说:“说话。” “我,在这······我在这里,这里·······里···”李玉婷在惊恐黑暗之中,就像吓破胆一样,发出刚出生小猫一样的叫声,这是一种无助的祈求的声音。 王学十在暗黑中摸到李玉婷的发音地方,王学十说:“怎么没人啊?”李玉婷虚弱地说:“我···在床下,我···在床下。”他王学十安慰道:“你要挺住啊,我来了,我带你出去。”王学十将七、八个箱子移开,他钻进去听到床下的声音。他摸到李玉婷的身子,不小心摸到了李玉婷的“喜马拉雅山峰”,他吃惊地发现,他触到的李玉婷几乎全身是裸的,唯独腰间系着一内裤。李玉婷惊恐不安地颤抖着,“李玉婷你怎么啥都没穿?” 李玉婷讲:“大家都逃命,我跳床时崴了脚,我的衣物裤子不知被哪个同学抱走了,还让一个行李箱砸在我的头,另一只砸了我的脚背,走不了。” 呜呜哭着的李玉婷,因为恐惧和寒冷,一下就抱住王学十。 王学十感到一阵躁动和激动不安,小心脏快速蹦蹦地跳,身体产生不少热量,只能是让她抱住,让她尽情地盗取王学十的体温。在王学十怀里的李玉婷颤抖着,两个上下巴的牙,相互敲击着,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李玉婷,你是不是很冷?”王学十问。 李玉婷说:“是。” 王学十说:“那我抱你,你不会介意吧?” 李玉婷说:“不会。” 王学十说:“我们俩是不是离开这?” 李玉婷说:“现在在床下是安全的,外面是危险的。” 王学十说:“我刚才都出去了,点名的时候没有你的名字,我一个人来了。” 李玉婷说:“谢谢你,“受了刺激。”” 王学十说:“我知道你是占山县的,我们算是半个老乡。” 李玉婷说:“应该是完整的老乡,一个地区算是老乡。” 王学十说:“李玉婷,就算你不是我老乡,只要是28班的同学,我都会救你的。” 李玉婷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王学十,十全十美,一个班不能少了一个,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受了刺激,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人活着,看到见死不救,那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把生让给别人,把死和危险留给自己,我才意识到生命的意义,我上了一堂解剖课才明白,人活到最后就是一堆白骨。无所作为地活着,跟躺着的尸体没有区别,我也不是有多高尚,我也不是雷锋,生命的意义真的在于奉献,那些尸骨没有入土为安,但他们最后却真的为同学、为人民服务。他们生前捐赠的遗体,这是他们活着就明白了的道理。” 李玉婷说:“王学十,你果然有天使般的好心。” 王学十说:“不是的,李玉婷,我还是受了刺激,受了尸体和白骨的刺激,我也不伟大,觉得这么做符合自己的活法,我不是因为你漂亮,你和李艳是我们班的两朵花,李艳一支冰傲的白玫瑰,是修长玫瑰;你是一支红玫瑰,是一支热情的不肥不瘦的玫瑰,但我是花盲,我对美女不感兴趣。或许是我长得普普通通,不是帅的那种,我对自己长相打个及格分没问题,也对美女不感冒,只对未来吃饱穿暖有个铁饭碗感兴趣。” 开始时,王学十能体会到李玉婷的冰冷,现在的她不再颤抖,牙齿也不磕碰,李玉婷听着王学十说着,她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贴在王学十的唇上。王学十用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说到:“我、我口唇有螨虫会传染的。” 李玉婷小声地说:“我不怕。” 突然一阵摇动,70%的天花板塌了。许多瓦、泥土也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玉婷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抱住王学十,王学十说:“现在是出不去了,我刚进大门时有一大堆土已经堵在门口。现在屋顶也垮了。我们有些危险,只能等待救援,万一真的发生危险、意外或者死亡······” 王学十松开李玉婷,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和裤。不解的李玉婷问:“你可不要想歪了,趁人之危。不要啊,不要。” “李玉婷,我不会想那种事,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想让你穿上我的衣服和裤子。你会更暖和,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面对许许多多人,你需要尊严,你是一个女孩子。如果天亮有人来营救,面对许多人你的身体会曝光的。万一我们都死了,你要死得有尊严,不能赤身裸体。一个男人不能自私到连衣服都舍不得给女生穿。你吻过我,我就足够了。” 王学十把他自己的补丁衣服和裤子穿在李玉婷的身上,自己只穿着一条老家带来的裤衩。王学十说:“男人是裸着无所谓,但女人不一样,只能等到、遇到自己最亲爱的那个人后才能赤诚相待、相依相偎,你懂吗?你脚还疼吗?”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头呢?”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李玉婷,要是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我们年轻的生命真是太浪费,要是能战死沙场也能含笑九泉。如今壮志未酬,身困于此是种悲哀。面对大自然的愤怒,作为我们人类,多么渺小,甚至无助。” 李玉婷说:“那我连累你,王学十。” 王学十说:“我自愿,从来没有怕过,见死不救更是一种罪过。” 这下变成王学十打哆嗦和打喷嚏来了,渐渐地,王学十说话都是冷的,字音都不准。 李玉婷说:“你冷啦?” 王学十说:“是,我能忍。” 李玉婷将唇又一次贴近王学十的唇。将王学十的双手拉进她的温暖的胸前,让他取暖,王学十的手颤抖着,李玉婷又用双手紧紧抱住王学十,希望王学十盗取她的身温。 李玉婷说:“王学十,我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结果,我们会不会掩埋在这房里,我们虽然没有感情,但我喜欢你用恋人般的心态,抚摸着我,抱紧我,吻我。也许这是我们生命的最后结尾,不想带着遗憾走,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时间,我希望我们在拥抱和爱中死去,王学十,我希望你这样想,好吗?” 王学十说:“这是我第二次和女孩拥抱和接吻,我的初吻是一个初中女孩。” 李玉婷说:“但你王学十是我的初吻,傻瓜,别放不下,你就把我当成初中那个女孩子,我的心都跳起来了,让我们的心都跳起来,让我们的温暖和爱更有意义,让我们暂时忘了悲伤和恐惧。” 天还没亮,两颗心狂跳着,王学十一边讲着他和初中同学丁所花的初恋故事,一边亲吻着天赐良机的美丽女生,让他找到一种全新的感觉。两人紧紧相抱,相互取暖,王学十将初中爱情故事,连细节都讲,详细的讲、慢慢地讲,让美好的回忆占据心灵,设法让他们忘了寒冷与恐惧,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李玉婷:“如果这个世界十分灾难。只剩下我这样一个女人,而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你这样一个的男人,你会怎样对我?” 王学十说:“没有选择的选择是最幸福的选择。真的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唯一。如果你不存在了,我存在的也是暂时的,也终究灭亡。我们都会因为对方存在而存在,因为对方的消亡而消亡。我看到一本中医书上讲的,阴和阳是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还说独阴不长,独阳不生,那你会怎么对我?” 李玉婷说:“没有第三者,你是唯一宝贝,我也因为没有比较而不会痛苦,不过二人也孤独,我希望你给生一大群孩子。如果爱能医治世间的痛苦、悲伤、焦虑,我希望自已永远浸泡在爱的溶液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外面的人模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热闹。 原来是学校领导电话请求两公里外的一个军民共建单位,经军区领导的批准,14军某部队的一个驻军连队开进了东古卫校,前来参加救援,此次地震对解放前后数十年的老旧瓦房破坏严重。对抗震级别高的钢筋混凝土房影响不大。东古卫校大概有十栋这样的旧房,在此次震源来自地下15公里,影响相当严重,周围村庄的瓦房明显倒塌了一部分。 这个地区每两年地壳都要活泼一次,东古卫校有专门的应急帐篷,在这两个小时中,操场和足球场上已经搭建了不少地震棚。 冬季天亮得晚,时间已经是7:35,天才有一点蒙蒙亮,解放军正在寻找地震中受伤的人员。天放亮是八点。那时也看得清房屋构造,解放军战士冒着余震的危险。挖着堵在这一栋房屋的唯一通道,这里堵了几十方墙土与瓦片。 同学们告诉解放军,王学十返回时正好这墙和房顶落下来,他有可能埋在这堆瓦土之中,另外还有一个叫李玉婷的女孩困在房子里。王学十是去寻找李玉婷才失踪的,现在情况不明。从地震到现在三小时了,有的女同学流着悲伤的泪水。 学校领导与老师不允许同学直接参加抢险,他们没有经验,怕给同学们因为余震带来更大的伤害。 因为奔跑和跳床脚受伤的同学不少,学校附属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在操场上搭起临时救治处,处理受伤的人员。一些同学打着喷嚏,一边吃着食堂送来的馒头,一边喝着生姜汤。 解放军战士:“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声音无法传递进去,屋里也没回声。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呆着别动,现在天亮开了,我从这个缝里钻出去,把覆盖在上面的行李箱和天花板砖瓦搬开,尽快逃生和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是上上策。天是阴的或许还要下雨,下雨的话房子倒塌更危险。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好的。”李玉婷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王学十。 王学十用脚、手、头顶开挤压在一起的行李箱,钻出斜着的天花板。他看到屋子里的门也堵死了,他走过去用力推,一点动静没有,这说明整个走道和门基本是堵死的。 他顺着墙边找到一根十多米的背包绳,这是女同学晾衣服的东西,这跟绳可以帮助他们从窗户逃生。他用砖头撬开变形的窗,将绳子的一端拴在床腿上。 他沿路返回,把一块块天花板掀开,把身探进去,说:“李玉婷,我们可以逃出去,你往我这边爬过来,你暂时忍住脚痛,忍住五分钟我们就安全了,路线我已经看好了,来,咬牙过来。” 李玉婷艰难地往床的一个缝隙爬,要知道,地板离床就50厘米的距离,在下面困三个小时,而且是两个人,都不容易。要感谢这张高低床,不然的话他们生的机会可能很小。 李玉婷将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用力往外拉,一个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的李玉婷爬出来。她脸上布满灰尘,只有眼睛和牙齿有一点白色,眼角有泪水冲洗灰尘流下的泪道。王学十也像个灰太狼,李玉婷也是个彻底的灰姑娘。李玉婷走路十分困难,可能砸骨折了,脚肿得像馒头一样。王学十穿着一条内裤衩子,其他是裸着,他用身子撑起李玉婷的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向一个窗户口。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从这窗口到地面应该是八米左右,我用这跟背包绳子,拴住你的腰,把你放下去,你先下去,然后我再下去,一根绳子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你相信我,这一端我已经拴在床腿上,很牢固的。”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将绳子拴住她的细腰,叫她紧紧握住绳子,这个李玉婷个子虽然一米六但并不重,最多四十五千克,王学十将李玉婷抱上窗户,让她坐在窗边。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等会闭着眼睛,双手扶着绳子,我拉紧绳子之后,你身体慢慢往下面滑,知道了吗?相信我。”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把李玉婷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嘴边亲吻一下,是安慰她别怕,然后将她的手握紧绳子。 王学十:“听我的口令,往下滑。” 李玉婷紧握绳子,双眼闭紧,屁股开始往下移动,绳子越来越紧,李玉婷悬在墙边缓缓地往下坠。王学十挺直腰,身子紧贴着窗户下边的墙体,他数着1-2-3-4-5-6·····,他十厘米、十厘米往下放,他的手都扎得通红。等李玉婷稳稳落到地面后,他赶到绳子已经没有拉力,他用力拉拉拴在床脚的接头是否牢固,在确认十分安全之后。他爬上窗口,身子顺着绳子唰啦一下,他就到了地面。李玉婷还在那解腰上的疙瘩,可是解不开,他当然解不开,王学十是打了一个活扣越拉越紧。王学十帮她解开,将绳子从头上退出来,王学十背起李玉婷很快速离开墙角,他朝着28班集合的地方走去。他说:“李玉婷,我们安全了,我们可以好好地活着。”正在挖走道的年轻解放军同志放下手中的铁铲,“同学们、老师,还有老校长站在那里。”他们热泪满眶地叫着王学十和李玉婷的名字。 人们看到这个王学十是赤着脚、身背着李玉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仅仅穿着一条内裤衩,同学们发现李玉婷身上穿着的带补丁的上衣、带补丁裤子是王学十的。老校长在嘴里说了两个字:“天使,天使。”死里逃生的李玉婷又突然哭起来:“我的妈呀,呜呜呜·····” 王学十说:“校长,老师,同学们,李玉婷的脚受伤了,肿得厉害,可能是骨折。” 老校长说:“快拿两件棉大衣来,一件给王学十,另一件给李玉婷,你们班来四个男生用这个担架把李玉婷送到附属医院做个x光片看看。” 王学十把李玉婷轻轻放在担架上,老师和同学们高兴地看着两位同学平安归来,一对灰头土脑的伙子与灰姑娘的归来。 王学十穿着同学给他的大棉衣,他给解放军和老师同学们讲述昨夜里的地震情况和屋里受损的情况。 李玉婷躺在担架上,四个同学抬着她,其中一个就是平时喜欢李玉婷的拉西男,李艳也陪着她去医院。 又有一批消防部队的解放军战士参加了救援。 一个上午,教室和帐篷里堆满同学们的从废墟里找到的各种物品。地震中受困的是入校不久的同学。老生有地震的经验,疏散快又安全。不久,雨下起来了,地震和阵雨是分不开的。 学校将部分同学硬塞进高年级学生的宿舍里,这宿舍是最近一年新修的抗震房,学校领导告诉师兄姐妹们最多两个月解决,请理解,包容一下。 实在挤不进去的,只有住临时帐篷。 就是从这一天,省市领导决定重建校宿。大批建筑物资第四天就进入操场。 这次地震给全市带来不少损失,死亡人数21人,受伤2000多人,房屋倒塌1万余间。 值得庆幸的是,东古卫校平时训练过防震撤离,没有人员失踪和死亡,只有少数人受伤。 在这次地震总结会上,老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表扬王学十,说是优秀团员,是天使,危险来时,还想到同学,学校团委发了一个荣誉证书给王学十并号召向他学习。 后来,学校的同学们慢慢知道了这个“天使”“补丁男”,这个“受了刺激”绰号的王学十。 渐渐地另一个版本传说来了,王学十返回宿舍时穿得好好的,出来时只剩下一条裤衩,因为同学们发现,李玉婷是穿着王学十的衣物出来的,而李玉婷除了一个裤衩,必定也是大面积裸体,两个人是躲在床下,才躲过地震的,两个人应该有段近距离接触,应该有风流传奇,给许多同学太多想象与猜测。尤其是拉西男,开始恨起王学十这个“补丁男”,因为拉西男一直写信在追李玉婷,用了不少心思接近李玉婷,结果一场地震让补丁男和李玉婷有过床下一夜。想起这些,拉西男真是想把补丁男活活吃掉。 王学十也听到这些人的风言风语,一直保持着与李玉婷的距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王学十和李玉婷不想被大家说成“被恋爱”,在学校有规定,谈恋爱被抓到是要开除的,这是学校的一条红线。 为了躲开同学的闲言碎语,有些事只得通过信件和纸条传递,后来他们如同特务接头一样,约定在池塘边,有一棵柳树,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边藏着纸条。他们很少说话,但暗地里时常互相交流着。李玉婷的代号是荷塘,王学十的代号是月色,连起来就是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从此开始了一段地下之恋。 第149章 寒假 益水县和占山县是一个地区。寒假到了,三天之后就是春节,这个假期要回家,李玉婷最希望的是,与王学十结伴回家。经历了一场地震,她越来越依恋这个贫穷的“补丁男”。“补丁男”虽然不是高富帅的系列,但是“补丁男”是那种真诚的、负责的、能生死与共的男生。她看男生已从简单的帅气的外表地迷恋中走出来,过去她常被男生英俊的外表迷惑,现在她更看重一个人的本质和善良。 李玉婷在一个中午,将一张纸条放在池塘边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下,上面写着:月色你好,我一个人回家很孤单,我希望你陪伴我,我们明天到桃园楼车站汇合。从学校走时,我们各走各的,我们一起坐车到省城,去我叔叔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我们坐火车回家,你到牛过河下车,我直接到益水县火车站下车。收假时,我提前出发,我到牛过河火车站等你,怎么样?晚上我来取纸条,速速回话-荷塘。 王学十选择下课时就去池塘边,他们两人几乎形成一定规律,李玉婷中午去发情报,上自习前去一趟,看看上面写着什么。王学十会在下午或晚间下自习后去看看“情报”或是去送“情报”。 这天下午,王学十去接头处,他拿着一本书在那里,四下看一会,再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做贼似的从石头下拿出纸条,看一遍,然后在上面写下:好的,依你,我早早出发,在桃园楼等你,月色(都是受了刺激)。 晚饭后李玉婷也到池塘边,兴奋地看了王学十的回话,她幸福地笑了,她就像特工一样,每一次都会有种兴奋和紧张,像做贼一样心虚,偷偷摸摸的,以后,这种像谍报生涯一样的日子,变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似乎不能少,少了就觉得乏味。 第二天上午,王学十背着自己的书包和衣物在校园里徘徊,他想看看李玉婷出发了没有。 这天上午,还有一个人在校园摇来晃去的,他就是拉西男。他实在等不及了,干脆就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等着,李玉婷也要走的,可她看到拉西男在女生宿舍门口,她知道,前几天拉西男直接告诉她,他要和李玉婷一起走,李玉婷直接告诉他:“没有必要。” 可现在拉西男堵在门口,李玉婷也发现王学十也在等她出发,要赶时间,李玉婷不想与拉西男同车,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她生气地拍打着裤腿,下定决心不管他的,说走就走,她从宿舍走出来,身上挂着一个背包和一个手提的滑轮的行李箱,她遇见拉西男,拉西男热情地迎上去,他说:“李玉婷,我们一起走吧!来我帮你提行李箱。” “不用,不用。”李玉婷说。可拉西男硬是将她的行李扛在他的肩上。李玉婷虽然不高兴,但是为了赶时间,只得忍着,他们走到校车旁,王学十也站在校车旁,等拉西男和李玉婷上车后,王学十也上了车。 拉西男抢着帮李玉婷付车费,可李玉婷不同意,司机已将两张车票递给拉西男,生气的李玉婷还是追着司机说: “我自己的票我自己买,你退给他。”李玉婷把钱放在司机的驾驶位上,很不高兴地说:“补钱!” 司机说:“我说同学,有人帮你买票,也是好事,省得我找钱麻烦。” 李玉婷:“你方便了,我就麻烦了,我不会占同学的便宜的,再说你要尊重坐你车的客人,对吧!我不想欠别的同学的人情。” 司机说:“行行行,你们这些同学也复杂。” 李玉婷说:“现在复杂点,以后就简单了,简单就是快乐。” 李玉婷说着这话,拉西男的脸就像发烧似的,王学十显得十分平静,他把自己当成看戏的人。李玉婷默默无语,拉西男和王学十拉起话来,不说话他会难过的,他说:“都是受了刺激,这一次期末考试怎么样?”拉西男叫着王学十的绰号。 王学说十:“拉西,应该过得去吧?解剖和生理有点困难,及格就行,拉西男你考得怎么样?” 拉西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学期的奖学金可能有希望。” 王学十说:“拉西,如果发财了就恭喜你呀!” 拉西男问:“李玉婷,你考的怎么样?” 李玉婷说:“不知道,只要不补考,就谢天谢地了,你是高中毕业的,我初中毕业,学起来应该比我们容易吧?” 拉西说:“我觉得不难,高中时我接触过生理。我要求不高,只要中专毕业能拿到结业证就可以了。我是卷烟厂职工医院的委培生,我妈退休了,我替她的班,这是我们烟厂企业内部的福利。” 王学十说:“拉西,你就是日子好过。” 拉西说:“受了刺激,我们得拿及格分,不及格也拿不到结业证,也有压力。李艳是盐矿职工医院的委培生,也是高中毕业的,她有文艺细胞,她当文艺委员是我这个班长推荐的,你觉得李艳怎么样?” 王学十说:“漂亮,活跃,有艺术细胞。” 拉西说:“李艳,申老师的老乡,班主任老师也觉得她是做文艺的料,我曾想让李玉婷当文艺委员,可李玉婷不大方,太重学习,我觉得李玉婷适合于当生活委员,下学期我就推荐李玉婷当生活委员,你觉得怎么样?” 李玉婷说:“拉西班长,我自己都不善于生活,我当什么生活委员,不喜欢当学生干部。” 拉西说:“其实你只要发一下饭票就行了。” 李玉婷:“我干不来,我不大方。” “可以学嘛。”拉西打着官腔。 李玉婷带刺地说:“不感兴趣,我不是当官的料。” 拉西男又说:“当班干部主要就是锻炼管理能力,王学十很不参加集体活动,以后要积极一点,你篮球、足球、排球都打不好。” 王学十说:“班长,我初中没见过两样东西,一个是足球,一个是排球,篮球没怎么打,说实话,连饭都吃不饱,我也没有心思,也没体力打。” 拉西说:“你虽然学习是用功,为了全面的发展,最好多参加体育活动,以后有游泳课。” 王学十说:“以后再说,听说明年春天有游泳课,那还是挺好玩的,一米我还是能游的。” 拉西:“受了刺激,才一米,看明年我游给你看,你也太菜了。” 说话时间,校车已经到了益州的桃园楼车站,拉西男主动抢先提着李玉婷的箱子,李玉婷也不想他提,可拉西说自己是班长,帮同学做事情是应该的,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帮王学十背包呢?拉西男说女士优先,再说王学十是男士,让李玉婷无话可说。 拉西男挺热情的,他叫王学十和李玉婷在大厅等着,他拿着大家的学生证去窗口排队买票,王学十和李玉婷将钱交给他。 拉西男拿着大家的车票回来时,王学十扛起李玉婷的箱子就走,拉西男说:“你能扛得动吗?挺重的。” “没事的,我只要受了刺激,就有力气。”王学十说,大家都笑了,“帮助同学是我们的义务。” 拉西说:“我这个班长连表现的机会都被你抢了。” 王学十说:“班长你刚才都表现过了,你也累了,我和李玉婷是老乡,我帮她是应该的,对吧?我干点重活,也是尊重你是班长,你还要领导我们上车,对吧?” 拉西说:“我们一起回家就是图个快乐。” 上车的时候就三个座位,拉西把李玉婷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把王学十隔得很远,他就是创造更多的机会接近李玉婷。 大家都是同学,本来李玉婷和王学十一起走的,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拉西,让李玉婷很无奈,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李玉婷只能忍着,只是不开心。 到省城的路很长,拉西一直与李玉婷扯话,王学十困了一个人打瞌睡。 拉西:“李玉婷下午去我家去,我家在省城职工医院,怎么样?” 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叫上王学十?” 拉西说:“他去我们不方便,怕他受了刺激。” 李玉婷:“你才怕受了刺激,我也不方便,都是同学,怎么就不带他去?”拉西:“他去就是灯泡。” “拉西,你想复杂了,我们没有那个缘分,谢谢你的好意,我对恋爱不感兴趣,也别害我,王学十是我老乡,下车后我和他到我叔叔家去,明早坐火车回家。” 拉西说:“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 李玉婷说:“这与喜欢没有关系,我们是同学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完成学业不想谈恋爱,学校也不准许。” 拉西说:“我们可以搞地下谈恋爱,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李玉婷说:“你不是对李艳也很热情的嘛?” 拉西说:“是,曾经追过,可班主任老师批评我说,不准对文艺委员有非分之想,班主任老师说,李艳是他的老乡,李艳的母亲直接把李艳交给班主任监管,如果我再追她,就下了我的班长,还会在大会上批评我的,所以不敢。” 李玉婷说:“然后,你就没有目标了,来害我。” 拉西说:“不是害,是爱。” 李玉婷说:“去你的,我不感兴趣。” 几个小时后,车窗外出现了省城的高楼大厦。 “省城西部客运站到了,请旅客准备下车。”司机提醒着大家。 王学十从睡梦中醒来,他活动筋骨后拉着李玉婷的箱子,在水泥路上“沙啦沙啦”地响着。失落的拉西男不知道坐哪辆公共汽车回家,王学十和李玉婷挥着手和拉西说再见,拉西肩上的胳膊在不自然地摇动,脸色也由晴转阴了。 王学十和玉婷上了二路公交汽车,汽车放了几个响亮的汽油屁,喷出一股白烟,混入车流中,然后消失在城市中央。 拉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理理头发,招了一辆出租车骂了一句:“我靠!”钻进车门,朝卷烟厂的两个烟囱开去。 李玉婷的叔叔是在军营工作,那晚王学十吃到有生以来最丰盛的晚餐,十几个菜,王学十终生难忘。那晚,李玉婷带着王学十逛了省城,购了第二天的火车票,王学十第一次感受省城的繁荣与热闹。 王学十在出门时就将自己的大书包背上,其实里面就几本书和几件旧衣服,刚出门时,李玉婷就叫他不要背,但王学十说自己还想买东西放在里面。 购完票后,王学十陪李玉婷来到他叔叔的住处的大门口,他就站住了,他说:“李玉婷你回你叔叔家去住,我不想去,我这个穿着不合适,会影响你叔叔家的环境,能吃到一顿饭我已经很感谢了,他们老盯着我这个补丁男看,我适应不了,我想去住旅馆,明早我准时来接你。”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玉婷几乎要哭了。 “李玉婷,我的自尊心很强,你叔叔家太豪华了,我的着装睡在他家真的不合适,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花子,想逃避,自己是乡下农村人,可我真的会不舒服的,我贫穷的自尊心一旦激发,我真的是受了刺激,我不想脏了他们的床和沙发。” “他们没有这种想法。”李玉婷这下子真的哭了,脸上滑出两行泪,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也劝不住王学十。 王学十说:“等我以后穿好一点会更自信一点,我最不自信的是穿着,别人长时间看我,我就发怵,我与你走在一起觉得丢了你的面子,我真是这种想法,这是我最脆弱的一面。” 李玉婷说:“王学十,天使,月色,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在乎过吗?我没有,我在乎你的好,不在乎你穷,这次地震你不救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学十说:“你是我老乡,你地震受困,我是本能反应,你是我的同学,换成别人也会,你不用感激我,我不希望你用回报的方式对我,你不欠我,我喜欢独来独往,助人为乐我喜欢,我喜欢与你谈学习、未来和人生理想,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呜呜”李玉婷哭得更伤心了,“如果是我什么地方给你受了刺激,你不要记在心上。” 王学十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很难过,你就听我的,我觉得在旅馆里面很踏实,用别人的,吃别人的就是觉得不踏实,你知道吗?上次你就在池塘边的石头地下放了几张饭票和五元钱,你打死我都不会要,我拿了是对我的侮辱,你明白吗?吃你叔叔的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欠了人家一顿饭,再睡在人家家里,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你知道吗?” 李玉婷说:“好嘛,就依你,你在旅馆里面要小心安全。” 王学十:“没事。我一个男的,没事的,你告诉你叔叔,说我住在一个老乡家,有事去拜访。” 李玉婷说:“好,我送你去旅馆。” 王学十说:“别,你别去了,你去了,我又要送你回来,来来回回谁送谁,你告诉你婶,我今天吃了最好的东西,谢谢他们。” 李玉婷说:“是了,你真是怪人,真是不假,是受了刺激。” “对对对,理解万岁,你进大门去,我看着。”王学十看着李玉婷抹着泪进去了,不时回头望望,然后王学十摇摇手转身走了。 李玉婷走进家门,婶看到就她一人回来,就问道:“你买到车票了吗?” 李玉婷:“买到了。” 婶婶说:“你的那位男同学老乡呢?” 李玉婷说:“他说他有事,去他老乡那里了,明天来叫我。” 他叔和婶看到李玉婷眼里有些湿润,觉得有些不对,又问:“他真的有老乡?我看你眼里是红的,不对呀?” 婶婶问:“谈恋爱了?” 李玉婷说:“不是,他说他今天吃了最好吃的饭菜,让我替他谢谢你们。” 婶婶说:“这个同学有些特别,也是有些古怪,眼里有些好强,人老实。” 李玉婷说:“他没有老乡,住旅馆去了。” 婶婶问:“为什么呢?他怕我家住不下。” 李玉婷说:“不是的,他说他穿着差,怕把你们家的床弄脏了,不好意思才这样,他很脆弱,怕你们用眼光看到他身上的补丁,补丁对他来讲是伤疤。” 婶婶说:“我们没有这种想法,他想多了。” 李玉婷说:“他就是想得多,他说他不想欠别人的,我也拿他没有办法,任何人给的东西,他是坚决不会要,吃一顿饭倒是可以,两次麻烦人,他就不干了。” 婶婶说:“这人是有点特别。” 李玉婷说:“这次地震就他敢回房间救我,他是个好人,我曾经给他几张饭票和几块钱,他都不要,还好几天不理我。” 婶婶说:“对了,你伤了他的自尊。” 李玉婷说:“是的。” 婶婶问:“地震是怎么回事?” 李玉婷把地震简单的过程讲解给他们听。他们听后对这个补丁男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婶婶说:“这孩子与一般人不一样,随他吧,只要不刺激他的自尊,让他踏实就行。” 李玉婷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婶婶问:“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李玉婷说:“我不清楚是不是喜欢他,只觉得他人好,他曾说地震中换成别人他也会一样救。” 婶婶是:“那就是说,你不是喜欢他,他也不是喜欢你,你们就是同学加老乡。” 李玉婷说:“也是也不是,我也说不清楚。” 婶婶说:“在学校不能谈恋爱,学校会开除的。” 李玉婷说:“这个我知道,我分得清楚。” 第二天一早,王学十高兴地站在大门口,扛着李玉婷的行李箱就直奔火车站,她婶婶和堂妹就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男生。 今天是年三十,王学十在牛过河下车了,他在站台上看着李玉婷坐着火车慢慢地开走了,他肩上的胳膊在空中挥了好久。李玉婷也伸出了头,在车窗口摆动着右手,眼里一下子迷茫了起来。 王学十下了火车一个人往家里赶,直到天黑才走进飞燕村,车站离他家里有四十多公里,他的脚都起泡了,十分艰辛,这些原因加上来回要花不少钱,才导致他以后假期很少回家。 飞燕村家家放着鞭炮,过大年一派欢乐团聚气氛。 王学十是这个村子最后一个赶到家过年的游子,对王治山一家来说,这是一个团圆而快乐的年夜饭。 过年时,许多人都来看王学十。三天年过完后,许多人都要请王学十去吃饭。他们都说请王学十去吃饭是添一点贵气,二是添一点喜气,大家都将能请到王学十吃饭当作一种面子,搞得王学十都吃怕了,每次碗里面都装得满满的,让他消化不良,可不去又不行。父亲、母亲都劝他去,来请的人都十分地客气,说不去就是看不起他家,但王学十没有什么礼物给他们。 第150章 春游 寒假结束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校园。 三年级的医士班、护理班、药剂班、影像班、检验班的同学被安排到各大医院去实习去了。三年级的学生最后一个学期都得离校,去临床一线,把所学的理论知识放到生活中去体验、去升华。 王学十被安排到实验大楼附近的那排水泥房去住,这是一栋坐落在偏坡地上的房子,坐南朝北。王学十住一楼的第一间,出门就是通往实验大楼和一个厕所,窗子的外面是一排排野生的赤松,柏树,还有一些碗口大的桉树。这是一片平常同学们晒被子、衣服、床单的地方,每到周末的晴天,这里最热闹,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挂满了山坡,这里的景象像是街上赶集似的,这是学校特意划分给同学们洗晒的地方。 学校每进入第一个下学期,都要对上学期学习好的同学进行总结表彰,上学期王学十被评为“三好学生”,他以全年级检验专业学习的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奖学金。而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自我感觉良好的拉西男并没有在名单里面,这让他受到打击。拉西男收假时送了班主任两条烟,班主任老师向学校推荐,让拉西男学生获得一个“优秀学生干部奖”,这让他稍微挣回了一些颜面。自此以后,这位爱说大话的学生干部,在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面前变得谦虚起来,不过在内心,他还是嫉妒学习好的学生,他有些讨厌王学十,因为他曾经听说王学十说自己及格就行了,结果王学十拿了第一名,他感到王学十谦虚,纯属一种高傲,心里很不爽。他对王学十获得全校三好学生有看法,他私下对同学说,王学十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不应该“三好学生”。可是,他改变不了,这是56个同学投票选出来的,学习是一项硬性条件,任何人改变不了。“三好学生”必然是学习好,思想好,并团结同学,另外是体育好,拉西男说的就是王学十不会打篮球、足球、排球,可体育分王学十也是不差,体操,太极,800米、1000米,单杠双杠都是很优秀的。检验班28班的同学开始欣赏这个“补丁男”,最先表示祝贺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婷,李玉婷最先在池塘边的两个石头下写了一段话:恭喜你荣获“三好学生”,并获得奖学金,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牛,你肯定还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荷塘为你高兴,也为你自豪,加油啊! 王学十则在纸上写着:能得到同学们的投票和认可,我很高兴,能得到你这样的美女同学恭喜,我脆弱的心又多了一分自信,谢谢你的鼓励和刺激-月色。 春天,雷声催醒了大地的一切。春风来了,春雨也来了,蓝天多了淡淡的白云,暖和的阳光给了大地一个热情的笑容,大地渐渐焕发生机,大地多了一些绿意,棠梨花吐出了鸡舌头大小的绿芽,并忍不住露出一个花蕾。 迎春花早早地舒展自己的美,金黄的花招来了辛勤的小蜜蜂,它告诉春天的朋友~此刻我已经开到最美最艳。东古卫校池塘里的荷花也伸起腰来,鱼儿也欢快的游着,有时还跳出水面,岸边的柳树也绿了,也伸出小小的剪刀芽。 附属医院旁的中药园,上百种草药也冒出自己特有的体貌,在贪婪地沐着露水和阳光,在微风中和朋友们打招呼。 东古卫校的爱美的女生,渐渐地丢下自己厚实的衣物,换上各色的裙子,上面穿着薄薄的衬衫,展示着青春、活力、健康、苗条与美丽。这道东古卫校的独特风景,扰得男生们心花怒放,十分养眼,在他们心中带来各种莫名的躁动,爱美之心冲动,让一些男生忍不住采了一些校园的野花,偷偷地用鼻子吸食着它的芳香。 王学十也不例外,他在中药园里采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然后把它压在竹林的石头底下,李玉婷收到后,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还懂得浪漫与爱情。”她兴奋着、高兴着,她将这朵花夹在书里,时常拿出来看看,这朵花让她激动了半个月,虽然花干了,可她也舍不得丢弃,细心的王学十也发现了。 春天是一个充满无限生机的季节。 学校组织全校同学去紫金山春游,让同学们去大自然里面拥抱春天。 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兴奋不已,女生要把最美的裙子穿去,男生则穿着更具青春活力的衣物。但一个格格不入的补丁男出现在同学群里,在去紫金山的路上如果你稍微注意一下的话,还以为王学十就是这群学生的农民工呢!他穿着补丁的蓝色的裤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同学们买了一些干粮和米线,这个农民工一样的同学王学十一个人背着由食堂里面借来的大铁锅,他专喜欢干别人不喜欢干的脏活。自己是农村来的,因为穷苦,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他觉得只要同学们高兴,自己觉得无所谓,他的这个样子就算被锅灰给抹黑也没影响。 申老师带队,他手中挂着一个相机,他像导游一路说着笑着,讲着关于紫金山的故事。 李玉婷心痛王学十背黑锅,说要帮他背一段距离,王学十说:“春天是女生的,我喜欢你们美得像春天的花一样,你要背上,把裙子和白衬衫弄脏了,会给美留下遗憾,背黑锅是我愿意的,我不美,但我会欣赏美。” 李艳说:“李玉婷,你挺会关心王学十的嘛。” 李玉婷说:“他是我老乡,应该的嘛。” 王学十说:“李艳,你是文艺委员,你唱歌跳舞给我助兴吧!我背锅更有力气。” 李艳说:“你是希望李玉婷唱吧。” 拉西男跑过来说:“申老师,帮我和李玉婷照张相。” 拉西厚着脸皮站在李玉婷的身边,申老师按下快门,许多同学都想和她合影,因为她今天真的很美。 李玉婷说:“我也想和我老乡王学十照一张。” 王学十则摇摇手说:“不行不行,这样会影响你的风景。”说着背着锅逃走了,他不想在别人的镜框里面留下自己的补丁裤。 有些吃醋的李艳,脸上显得不高兴了,申老师为逗李艳开心说:“拉西,你来,你帮我照一张,我和李艳来一张。”说着申老师走向李艳的身边,在李艳的头顶伸出一只剪刀手。 男生也想留下美好的回忆,纷纷跑到李艳的身边合影,大家鼓励着李艳叫她唱歌,有这么多同学捧她,她有种明星感觉,她在一片空地翩翩起舞,嘴里清唱着: 静静的夜空,有一个湾湾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的旁边是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的悠到我心上,我的心儿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弯弯的小船。 一阵吆喝声和掌声,让李艳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有男同学与拉西男私下说:“李艳什么都好,就是胸部平得像飞机场一样,李玉婷没有李艳高挑,论精致程度与轮廓,李玉婷特别胸器更为突出,李艳身体没有李玉婷有味道。”说这话的时候,王学十听到了,王学十也十分佩服这位男同学的高见。王学十和拉西男是分在同一个宿舍的,晚上他经常听到他对班上的女同学评头论足。 刚进校时,拉西男面对两个女生都感兴趣。一个是李艳、一个是李玉婷。他最开始是喜欢李艳的美丽大方,后来发现班主任十分爱护李艳和关心李艳,有时候越过师生关系,特别是有一次拉西到班主任宿舍,见到李艳帮申老师煮饭和洗内裤,拉西突然明白,然后才知难而退。他渐渐发现师生恋的秘密,但为了能当班长,他始终不敢说。 紫金山是一个海拔相对很低的地方,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比其他的地方很早地体现了春天的感觉。因为这里的湿度和温度较高,这也是当地人最喜欢到这里踏青的原因。许多谈情说爱的人就喜欢结伴来到这里,体验山花烂漫,更重要的是体验爱情的浪漫,男女青年就喜欢在这种浪漫的地方谈着、做着浪漫的事。 吃啊、玩啊、唱啊、跳啊,采摘山花送给心爱的人,正如当地年轻人说那样,紫金山是吃出、玩出、跳出、唱出爱情的地方,这里是紫色的、粉色的、金色的回忆,是盛产爱情的地方。每年这里都十分热闹,青年男女每年似乎如同宗教信仰一样,来到这里朝拜。 28班的同学,最不喜欢照相的就是王学十,原因大家可能知道。 在吃米线的时候,拉西男让一个男同学把墨镜给王学十带上,故意逗他玩,这时候的王学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没有防备的王学十以为同学逗他玩。拉西男拿着申老师的相机对着王学十,侧身的王学十被照了相,那张相把王学十的墨镜,还有裤子的补丁全部照了进去,王学十说:“不准照,也不准洗。” 拉西说:“没有照,我只是假照了一个,我们知道你不喜欢照相,我们只是玩玩。” 王学十也信以为真,不当回事,因为自己不照相,洗相片也要出钱,没交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洗。 有一个人很有心,他替王学十交了钱,他就是拉西男。几天后,拉西男拿到申老师的相机来城里洗照片,后来分给了同学们,王学十没有照片,但也会欣赏别人的照片。又过了几天,拉西男将王学十那张照片送给了李玉婷,他对李玉婷说:“这张照片是王学十的。他没钱,我垫钱给他洗的,我也不方便给他。他穷,他家应该更穷,照相都舍不得花钱,他家的日子过得不幸福,你看他的穿着,给你保存,也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和王学十门不当户不对,省城都比县城好,以后我找人将你分工在省城。” 李玉婷将照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生气地说:“我不想恋爱,也不会和王学十恋爱,也不想和他恋爱,更不愿与你恋爱。学校是禁止的。” “李玉婷,学校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规定是吓唬胆小的,这个学校就有人偷着摸着谈恋爱,下周请你到省城去玩好吗?” “我没有时间,我要学习。”李玉婷说着提起脚就要离开,但又停下脚来听。 “李玉婷,王学十人穷志短,思想境界不会太高,相信我对你的爱,我是真诚的、真心的。” 李玉婷说:“我不希望学校或者别人说我谈恋爱,我只想安安全全的毕业,不想惹出个事来,你也不要这样缠着我,不要让我难堪。咱们是同班同学,同学的友谊我认,其他的,你不要想歪了。” 李玉婷说完急忙地走开了,她害怕同学们看到,当然最害怕政教处的老师看见。 李玉婷没有将这张照片给王学十,给了他,害怕伤了他的自尊,她悄悄地放在自己那里,在春游的相片底下,王学十的照片塞在最下面,一般人是不会看到的,只有她知道。 有一次她在池塘边的照片纸条上写道:天使(受了刺激)你怎么不问我要张我自己的相片。王学十回复道:想要,但是没有相册,就算有了相册放在那里被人发现,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你每天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张美丽的照片,我天天都在看,我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没人发现没人偷走,这是我最好的珍藏。 激动而兴奋的李玉婷知道,月色心中装着自己,爱着自己,这让她很幸福。许多同学都不知道,李玉婷和王学十两人心中都装着对方,相互鼓励着,努力读书,有爱有学业进步,什么也不耽误,孤独时,他和她就用纸条说说话,这些甜蜜和缠绵的无声语言,常让他们回味无穷,虽然现在没有亲吻和拥抱,但他能从纸上、相互对视的目光中感受到爱的温暖,甚至是体温,他和她经常回味那个地震的夜晚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第151章 长发 下煤炭 掏灶灰 相比初中时期,王学十的生活显然比过去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他的个子也拔高了不少。可他生活学习中的各种开支很节省,现在的他除了回家和上学路过省城,周末从来没有进过城。进城就要花钱,家中的老三、老四都在上学,知道家中的花费比过去负担更重。还好的是父亲王治山写信来说,三叔过去烧坏竹园的赔款已经结清了,其他借款已慢慢还完。 王学十得了奖学金,现在舍不得花,不知道攒着干什么,在学校吃饱是没问题,吃肉还是控制的,能省就省。 王学十的头发是越来越长,他在学校除了“补丁男”绰号,如今头发长得像野草,在同学群中,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在乎,但头发也没有长到令老师讨厌的地步。因为老师似乎很包容这个特别的学生,头发不能代表思想有问题。 李玉婷怕他头发长得让老师批评,在池塘边的石头下告诉王学十:月色,我觉得你的头发可以理了,耳朵都被盖住了,你不怕被老师批评,对你明年评“三好学生”有影响?明天下午我在理发室等你,我请你理发,如果你怕我请客理发伤了你的自尊,你有奖学金嘛,该花得花。 王学十回话道:要理的,但不会让你请我,理发要花四角,四角钱够我吃顿肉了,让我再长几天再理了,一年下来可以节省开支,可多吃几次肉,我不会让头发长到艺术家那种长度。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老校长在操场上走动,他看到28班的同学在测试百米短跑。对体育感兴趣的老校长驻足在那里观望。他看到四个同学在百米的赛道上奔跑,他看到“补丁男”在百米冲刺的时候,步伐很快,像个烈马似的,同学们尖叫声很大。他看到王学十奔跑时头发往后呼呼呼的,被风卷起来在后脑勺拖着,像狂风中的野草,顺风倒成一片,丢下好几个人的身位,冲向终点。他点点头,表示一种点赞,他没有离开,他想着一个男生怎么会留如此长的头发,思想不会出什么资产阶级自由,在心中这样猜测,他突然想到这个同学就是省三好学生,怎么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他要问个究竟。 集合后,体育老师点评完,宣布大家下课。就在这时,老校长走进同学之中,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问老校长好,他频频点头。严肃着走到王学十身边,他问道: “你小子是王学十吧。” “你好,王校长,我是王学十。” 老校长说:“你跟我来一下。” 王学十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要叫他干什么?同学们也一脸困惑,不知道王学十犯了什么事要老校长亲自过问。 拉西男说:“王学十肯定犯了什么事儿,你看老校长那张脸那样严肃,这小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玉婷有点紧张,她担心他和王学十暗恋,搞地下恋,是不是被别人发现,并向校长告密,校长是不是找王学十谈话?她心里七上八下,显得不安起来。 同学们议论纷纷。 王学十跟在老校长的屁股后面,什么话也不敢说。他猜想自己与李玉婷搞地下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同学们不想离开操场,都看着校长和王学十去哪里了。 走出足球场50米的地方,老校长突然站住了,并转过身来用眼睛盯着王学十的头发,这让王学十局促不安,手心都出汗了。老校长一脸严肃地问: “王学十,你是“三好学生'',这头发怎么回事?” 那么一问,让王学十一下明白过了,不是恋爱的事,是头发的事,头发的事不是那么严重的政治思想的问题,他心里也踏实下来了。 “校长,我准备一年理两次头,理一次头要花销四毛钱,四毛钱够我吃一顿肉,我想节约,节省开支。” 校长一下子微微笑起来:“看你现在还穿补丁的裤子,家里经济不太好吧?” 王学十说:“是的,校长,我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要节约用钱,父母苦钱不容易,我们那里很少吃得起大米,两个弟弟读书吃的米都是我父亲出钱买的,我哥还得娶媳妇要花钱。” 老校长说:“这样吧,我今天呢也要理发,我请你。” 王学十说:“校长,理发的钱我是有的,我有奖学金,不能麻烦你,以后我会经常理发的。” 老校长说:“那你听我的,你怕不怕苦?” 王学十说:“王校长,我不怕苦。” 老校长说:“我带你去,跟食堂的师傅说说,食堂每三天要把灶下的炭灰用推车拉走。还有烧开水的开水房也要拉灰,每周要送一车煤炭在学校,你去下煤炭,他们会给你一些劳务费,你干不干?” “能干,我有的是力气,谢谢王校长。”说着,王学十给王校长鞠了一个躬。 “走,理发去,这是我第一次请同学理发。”王校长说着。 王学十:“多不好意思,王校长。” 王学十只好乖乖跟在校长身后,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同学们看到王学十被校长领去了理发室啦,拉西男说:“怎么样,还留艺术家的发型,这下子校长肯定责怪他了,马上到理发室把那野草割了。我想这是严重的思想品质问题,不会是穷得连理发钱都没有吧,被校长修理也活该。” 李玉婷心里平静下来,只要不是恋爱的问题,校长不会把王学十怎样,不就是个理发的事嘛。 拉西男故意用眼神瞧瞧李玉婷,有什么反应,李玉婷知道拉西的意思,她故意轻轻咳了几声,把一头长发故意甩在脑后,并用手调理着,笑着,装着什么事都没有。 王学十和校长一前一后地走进理发室。 “校长好!”理发师傅礼貌地说。 老校长:“吕师傅,给这个小子理个平头,今天是我逼迫他来理的,钱我付,我也要理一下,先给这小子理。” 李玉婷也来到理发室,她是来看看具体的细节。 李玉婷给校长打了招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校长理完发了,付钱给吕师傅,吕师傅硬是推辞不收钱,可校长显得十分生气,几乎是吼着吕师傅说:“要是校领导都不付钱,你这工作以后怎么开展?一视同仁,没有特殊性,也没有特权,我这个校长是不能开这个头的。”吕师傅没法子,领导发话了,只得收下,一边说着:“不好意思,校长,你慢慢走。” 老校长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付出行动就会得到回报。” 校长带着王学十向食堂走去,李玉婷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李玉婷以为校长是请王学十去吃饭。她想她昨天就提醒王学十理发,结果校长都看不下去,肯定少不了挨批评,这王学十也怪,不理发能省几个钱,结果呢让校长不高兴,活该。 以后的日子里,李玉婷发现每天下午放学后,有时候周六周日,教室里与操场上见不到王学十的身影,引起李玉婷的好奇,她在池塘边上写着: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王学十只写着忙着做事情,就是不说具体忙什么。 李玉婷决定跟踪他。 那是一个周末,李玉婷起得很早,她拿着一本书在王学十的宿舍不远处看着他。装着看书的样子,实际她时时用眼神的余光注视着王学十会不会出现。 大约九点左右,王学十从宿舍走出来,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补丁裤和一双解放鞋一路朝着食堂走去,李玉婷隔着很远的距离跟着他。 食堂的后边停着一辆绿色的解放牌汽车,上面装着满满一车黑色的炭灰。 李玉婷看到王学十爬上汽车,用手和铁铲将煤炭煤灰从汽车上往下扔。十分钟后,王学十就冒汗了,他不时地用手拭去,满脸都是花的。最后他发现王学十除了牙齿和眼睛有点白色,其他的地方都变成了非洲人的模样。李玉婷心痛地把身子往墙上一靠,她害怕王学十发现她。原来这小子是干苦力活,而且是校长安排的,这也好,或许能增加他的收入。她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怕伤了他的自尊。这种想法是多余的,王学十在家苦惯了,这种活在他心中是不伤自尊的,劳动就是光荣的。 李玉婷没有打搅他,选择悄悄离开。 星期一的下午,李玉婷也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她看到王学十躬着身子,用一根木头往灶洞里掏煤渣,渣掏出来后用铁铲将煤渣放在小推车里,装满后,他推到食堂的后山一垃圾堆处倒掉。 干这活计都是在食堂后面,食堂外的同学是看不到他做什么的。 李玉婷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怕他受了刺激。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那天上午,王学十还没到食堂后边的汽车上时,有个人就爬上汽车后,在那里搬煤块。 王学十赶到时,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她在那里干活。王学十很纳闷,那个坏蛋来抢自己的生意,他心里还生着气,他悄悄地,不声不响地走近汽车,看到这个人戴着白色的口罩,一副墨镜,颈部用一块白色的毛巾裹着,从身形看是个女同志。王学十心里不生气了,他判断这个女同学可能和自己一样,应该是同病相怜吧。 王学十爬上汽车,把头伸向这个干体力活的女同志,可这个脸面是看不出来的,他问道:“你个女同志干活能行吗?真是不容易。” 这个女同志没有回答,默默地干活。 王学十:“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缺钱才·····” 没有人回答。 “这活儿原来是我一个人干了,你来也好,我也有伴了,食堂给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女同志嘛,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干这活,相信也是为了生活。我一直以为这个学校就我一个穷鬼,想不到还有一个女穷鬼来这里讨生活,这样我多干一点,你少干一点,咱们平分,女士优先怎么样?” 这个女同志不说话就只会干活,王学十边干边说,也十分卖力。 王学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怎么也不说话,能不能出个气,中午我请你吃饭啊,看你也不容易。一个女同志真不容易,男的无所谓,男女平等的,男人干活,女人也要干,看来你是没人心痛了。你是校长帮忙找的事吧?” 李玉婷听着特别舒服,高兴,但她一声都不吭。 王学十说:“这年头,这活儿女同志抢着与男同志一起干活,少啊。看来你也是苦惯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婷没有说话,只顾干活。 王学十觉得这个女同志怪怪的,只会埋头干活,他抢着多干一些。 王学十说:“同志,你慢慢做,我多干一些,你别累着了。” 一车煤下完了,王学十把车厢底留下煤灰全部清理完。 王学十跳下汽车,他说:“这位同志,来,我扶你下来。” 这个女同志在王学十的搀扶下轻轻跳下了车来。好奇的王学十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 没有回答。王学十以为这个女同志应该是个哑巴,他自言自语地说:“哎呀,我都忘了,我干活,几乎说了一车子的话,你一声都不说,是呀,很可怜,一定是个哑巴。” 王学十刚说完,他突然听到一声:“你才是哑巴呢。”声音被口罩变了调子。 着实吓了他一跳,原来是个假哑巴。这位同志把眼镜拿掉,王学十一下子就看到这双熟悉而多情的目光,原来是李玉婷,这真让人想不到。王学十丢掉铁铲,一把抱住李玉婷,把她揽在怀里,喃喃地说:“唉,你这个假哑巴,吓我一跳。装神弄鬼的,你做这事会影响你的形象与美丽,是作践自己,我会心痛的。” 李玉婷说:“受了刺激,放开,快放开,万一让人看到,我们就玩完了。” 学校是禁止恋爱的,如果被人看到并告发后果是很严重的。王学十像触电一样地放开了李玉婷,目光兴奋着紧张着,他慌忙说:“你快戴上眼镜,没有人认出来的。” 李玉婷想用行动证明她爱劳动,用行动来支持王学十,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行动最能说明一切。 李玉婷:“王学十,如果这个女穷鬼不是李玉婷,而是别的女生,你会不会看上她?” 王学十说:“不会的,那是假设。我只爱我眼前的女穷鬼,因为她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在我面前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李玉婷说:“如果我不是李玉婷是别的女孩,刚才在车上那番话,说不定真会把她征服的,因为连我都被感动了。” 王学十说:“李玉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玉婷说:“什么好消息啊?” 王学十说:“下午我请你到城里去玩一趟。” 李玉婷说:“你不是没钱吗?今天怎么大方了?” 王学十说:“因为我受了刺激,太激动了,我真有钱了,这个月的勤工俭学费和上学期的奖学金钱加在一起,我要请你在城里的公园里玩玩,请你吃喜欢吃的。另外我要告别过去,我彻底不穿补丁裤了,不穿解放鞋了,我要勤理发了,我要买两套新衣服,新裤子,两双运动鞋,免得别人说我是补丁男。今天我要正式告别补丁男的这个历史,下午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挑一套合身的衣服裤子。” 李玉婷说:“我觉得穿着补丁挺好的,以后这个东古卫校就再也见不到补丁这道风景了。” 王学十说:“我也要与时俱进,有人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这个老百姓也有实现物质文明的希望。有了希望,我才有动力,有了刺激才有想法,以后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我都想包了。” 李玉婷说:“你包了奖学金,我就没有希望了。” 王学十说:“我会与你分享,你今天辛苦了,我们过去洗个澡,吃过中午饭后就去益州城去,我们到桃园楼汇合。我先走,你下一趟来,注意不要带任何尾巴。” 李玉婷早就将换的衣服放在车前,她就是打算干完活就去洗澡。王学实十说:“真是太委屈你了,其实比我优秀的男生多得是,偏要和我这个穷鬼学生体验生活,要是今后嫁给个穷鬼,你的一生幸福就算是葬送了。” 李玉婷说:“我愿意呀!” 王学十说:“拉西家很富有,拉西是一堆很肥的牛粪,你这枝鲜花插上去可能开得很艳很美。我是块穷山僻壤的土,插在上面会营养不良而枯萎的。” 李玉婷说:“我希望生在穷乡偏僻的土壤,也不希望插在牛粪上。花开不开落不落,就是枯萎了,我也无怨无悔。再贫穷的地方也有爱情,金钱可以买许多东西,但身体健康和真情、爱情是买不来的,我会服从我的心灵深处的呐喊。” 王学十说:“李玉婷,谢谢你,中专生活里,我遇到你,我一点也不落寞。” 李玉婷说:“天使,我也一样,我每天都在期待和幸福之中,爱与被爱都是一种幸福。” 王学十说:“爱情这东西,听说会让人幸福而疯狂,也会让人堕落而毁灭。” 李玉婷说:“我们只要幸福,只要真心拥有,别胡说什么毁灭,多往好处想。” 他们约定好,走开了。 桃园楼前,有两颗年轻的心又撞在一起。 李玉婷帮着王学十选了合身的衣服,王学十舍不得扔掉补丁的裤子,他说他要带回学校,下煤拉炭灰的时候穿在身上,平时就不穿,李玉婷也点头认可。 穿一身新装,这个土里土气的学生,一下注入了年轻小伙的青春活力,让王学十兴奋着。 他带着李玉婷在一条小食街吃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凉粉。王学十背着一包旧衣服,带着李玉婷到书店。他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给李玉婷。在一个商店买了一块洁白的手巾,送给了李玉婷。两个幸福的年轻人一同漫步走进公园,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拉拉手,经常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同学和老师。 上晚自习的时候,王学十穿着一身新衣物和运动鞋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走进28班,感叹着这个土里土气的王学十一下帅了许多,他多了一份自信和阳光。拉西男投来一种不屑的目光,他说了一句:“人靠衣装马靠鞍,万物离不开包装。”引得同学们的一阵笑声。王学十装着没听见,哗哗哗地翻着自己的书本。 第152章 疾病概要 一连几周的《疾病概要》的学习,同学们不知是生活还是心理或者太年轻的原因,许多人就觉得自己可能患有书上讲的那几种病。 雷老师是附属医院的医师,同时在学校专门讲疾病与心电图。 他讲完《疾病概要》,明显找他看疾病的同学增多了,他告诉同学们:“你们不能患上疑心病,不要有一点症状就往身上对号入座。”那天下午,雷老师讲完心电图后就给同学们做心电图。 男生是挺积极的,拿着自己的心电图什么也看不懂,有少数是心率过缓,有的是窦性心率,有点是st段稍微高的,老师一再安慰大家说许多心电图都是正常的,可是同学们就是认为自己可能得了心脏病。 轮到女生做心电图,她们就个个害羞,雷老师说:“学医的就要有种心态,对医学的对象,我们只针对病而不要区别男女,不能有邪念。但是医患关系上,医生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这样才能获得患者的信任。当然我们医生是不能当流氓医生的,比如说做心电图,我是个男的,为了消除女患者的顾虑和紧张,必须有个女同志,第三人在场,才能够给女性做检查,因为要接触对方的身体,甚至隐私。现场两个人是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因为谁都说不清楚有些动作是正常的医学检查还是流氓动作。如果患者紧张做出了心电图是不正常的。好了,你们男生都走出心电图室。室内就留下李艳和李玉婷帮忙,把导线安在身体上,借此机会帮大家查查心脏,主要是让你们认识,掌握这心电图检查的注意事项和方法,包括临床意义。” 女同学当着男老师第一次脱衣服,把自己的胸部暴露出来,心里真有些紧张,胸脯明显起伏着,仿佛是进了洞房的新娘似的。可这是一次机会,不做真可惜,这是免费的检查。战战兢兢扭扭捏捏的身体躺在检查床上,用酒精消毒过的橡皮做的导线,冰冷冰地吸在身体上,她们都是红着脸,闭着眼睛做的。雷老师说:“你们女同学呀,大多数心率过快,窦性心率过速,你们大概都有些紧张和害怕或是害羞,如果你们平常平时就会心慌和胸痛的话,你们就得小心了,到时候来找我复查。” 雷老师这么说:“这些年轻奇怪的学生们,大多数认为自己有病,心情便郁闷起来,不检查还好,一检查觉得自己有病。” 轮到李玉婷做检查,她就不检查,她说她自己很正常,其实她不想让同学和老师看到她自己的乳房。在这个班上李玉婷的乳房是最大的,她最早就听同学说她是班上的巨乳。许多人都想目睹她的真容,她想让同学们解不开个谜。那时候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的乳房会越来越大,她奇怪的心理是她认为自己的乳房大是种耻辱,因为许多人老盯着她的胸不放,让她很不自在,特别是那些学校的老师,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 前面说过,每逢周末,王学十住的那栋房子,宿舍后面的山坡就挂满床单和被罩,特别是花花绿绿的内裤和乳罩,那些好奇的男生就会时不时地穿过那大块领土,走一趟,就是一眼判断得出谁大谁小。那些男生路过的时候,只要看到最大的乳罩,都心里马上想起,那一定是李玉婷的。拉西领着几个男生,每逢周六,他们几乎是邀约一样都要去那山坡上去视察,看那些内裤和乳罩。如果看到有的男生在那里晒被子和床单,都会神秘兮兮地走过看看,贼笑着。 拉西和一帮男生神秘地笑着。此刻,李艳和李玉婷用盆端着衣物来找地方晾晒。一路走来,刚好遇到拉西一伙人。李艳问道:“拉西?你们几个男的干什么?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呢?” 李玉婷和李艳突然明白,李玉婷脸上泛起一种红晕,转身就走开,李艳也抬腿走开,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往拉西身上飞去,并说道:“无耻,无聊,下流。”于是匆匆离开。拉西等人狼狈躲闪,还在那狂笑着,似乎要把树上的树叶都吓了落下来,才开心。 李艳和李玉婷走开了,她们走到早上晒内裤内衣的地方,又拉了一根绳子,把床单往上一挂。 李艳说:“您对拉西有什么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 李艳说:“我们班的男生,你对谁有感觉?” 李玉婷说:“没有。” 李艳说:“包括王学十吗?” 李玉婷说:“是的。” 李艳说:“地震那个晚上没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什么也没发生。” 李艳说:“拉西的眼神看得出对你很有感觉。” 李玉婷说:“那是他的事,李艳,你问了我半天,你对我们班的男生,对谁感冒呢?” 李艳说:“对拉西有一点点,对天使也有这么一点点,这是真话,拉西是直骚型的,而天使是闷骚型人,他们都不成熟,太小了。” 李玉婷说:“李艳,我怎么感觉到申老师看你的眼神很特别,我觉得你会喜欢这种成熟型的老师。”李艳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那你别乱说我,我们之间是师生友谊。”说着这话的李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李玉婷说:“师生恋也正常,申老师个子不高,可说话和气质挺不错的,你们两个老乡说话挺多的。” 李艳说:“嗯,我们是一个县的,因为文艺工作的事儿对他接触多了一些。” 李玉婷说:“你能歌善舞,个子高,身材好,应该收到不少求爱信吧?” 李艳说:“这倒是真的,我不理会。拉西,最会甜言蜜语。李玉婷,你虽然个子没我高,但身体身材好,浓眉大眼,脸蛋俊俏皮肤又好,特别是你的胸器很有吸引力的。在班里甚至是学校的大一号,估计也收到了不少的爱慕信。” 李玉婷说:“是收到不少,也包括你说的拉西都被我丢到了厕所里,我不感兴趣。” 李艳说:“你的乳房怎么发育得这么好,这对男人最有杀伤力了。” 李玉婷说:“嗯,我也不知道,现在好像还在长,都快变成我的烦恼了。” 李艳说:“我则不,我是相反,我烦恼我的乳房太小了,要是我们两个交换一下就好了。” 李玉婷说:“那还得了?全校的男生都被你迷死了,跪在你的石榴裙下,老师上课也没心思了。” 李艳说:“怎么可能?我脾胃不好,月经量少,这个月,月经还没来要闭经似的。” 李玉婷说:“你不会怀孕了吧?” 李艳说:“怀你个头,我跟谁呀?谁都知道,学校不准谈恋爱,难道我自己把自己肚子搞大不成?” 说这话时,拉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说着:“李艳,李玉婷,今天我请你们到城里玩,去不去?”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不时地偷看着李玉婷和李艳挂在绳子上的内裤和乳罩。 李艳说:“你想请我们吃什么?” 拉西说:“随便你们点。” 李艳说:“不好意思,这周没空,下次再说。上周看你带着药剂班的你的女老乡去,怎么这周没人陪你了吧?” 拉西说:“不是,上次是老乡集合。你们两个是我们班的大美女,下周去行不行?” 李艳说:“以后再说吧。” 拉西说:“李玉婷,你呢?” 李玉婷说:“我没时间,去城里不感兴趣。” 拉西说:“去别处也行啊。” 李玉婷说:“别处也不喜欢,我就喜欢待在校园里。” 拉西说:“那下周再说吧,再见。” 拉西回到刚才那群男生中,他炫耀说:“怎么样,我说我可以面对面看乳罩,我还跟她们吹牛来着。” 有同学说:“拉西班长,你真行,你泡妞有一套啊。” 拉西说:“等她俩走了,你们再过去好好欣赏她们的一大一小,按照牛顿定理,它们的质量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李艳和李玉婷空着手朝男生这边走来。 李艳说:“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也不到球场上练球,联赛时又是倒数第一,在这里贼头贼脑的。” 男生们就微笑着,盯着两个女生的眼睛像雷达一般在搜索什么。 李玉婷以为自己的上衣纽扣没扣好,不自然地低头看自己的胸脯,她自己看到自己的乳沟,慌忙将鸡胸岔口上往上面拉一拉。 拉西心里面不安,觉得今天没玩处。 他追上李艳和李玉婷说:“男生们请你们打排球怎么样?” 李艳说:“你们自己去吧,我们班是阴阳不平衡,阴盛阳衰班,你们和我在一起没有战斗力,你们去打篮球,那才是男生的强项,今天我们有事,无事的话,我叫女生来给你们男生当啦啦队。” 拉西说:“我们男生打球倒数第一,都是我们班女生声音太小。” 李艳说:“你胡说,你们男生身体、你们体力和球技还有配合不如别的班,你这个拉西班长有责任。” 听到这话,拉西变得垂头丧气。 李艳让李玉婷陪着自己。她们来到学校附属医院旁边的中药园门口,李玉婷看到王学十在那里翻花弄草,好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做什么?” 王学十说:“我研究中草药呢?” 李玉婷和李艳走上去看,李玉婷问:“这是什么草?” 王学十说:“叫坤草,也叫益母草,对母亲和女性很有益处的草就叫益母草。你们去哪里?” 李玉婷说:“我陪李艳去看病。” 王学十说:“李艳,我家是学中医的,我现在是学错了专业。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帮你号脉。” 李艳说:“会不会是想摸我的手?揩点油吧。” 王学十认真地说:“医者,仁心,父母之心,你也不要小瞧我,中医能看出深层次的病,我看完你就知道了,你把手伸给我就行了。” “行啊,我看你这个江湖骗子是怎么忽悠人的。”李艳说着就把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蹲在地上,双眼轻闭,一手托着李艳的手,另一只手在李艳的寸关尺上巡按、浮取、中取、沉取。李艳说:“李玉婷,你瞧王学十那样子,装得像个老中医似的。” 王学十说:“别说话,会影响号脉的。”两分钟后王学十,左右手交换。李艳有些不耐烦问道:“行了吗?” 王学十说:“行啦,把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李艳搞笑似的“啊”将舌头伸出,又放回去。 王学十一本正经地说:“李艳,你关脉中取轻弱而涩,你脾胃功能不好,胃胀且消化不良,并且肝血不足。两尺脉沉取无力,是命门虚衰。舌中有瘀点,你月经不调量少夹有淤血块,腹冷,痛经,从脉气看,会有闭经不来的情况走势。” 李艳和李玉婷一脸惊讶,心中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王学十,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准呢? 李艳说:“你家父母都是中医吗?” 王学十说:“是的,我报考中医,可是县里只招检验专业,没法子,我就来了,我现在没事就背汤头歌与频湖脉学。” 李艳说:“你说得真准,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同学,你觉得我该吃什么药呢?” 王学十说:“一味丹参饮,工同四物汤,你等会儿去医院中药房买每副60克丹参,七天的剂量,然后你看,这是益母草,你将这草与丹参放在一起煮,加一块生姜和红糖,服一周就来了。” 李艳说:“真的吗?” 王学十说:“肯定是真的,检验是我暂时的专业,以后上班我会改行的,这些都是家传中医。” 李艳说:“我没有煮药的地方。” 王学十说:“简单,你到东古镇上买一点生姜和红糖,将我教给你的益母草和丹参,放进热水瓶里,放一块儿红糖和生姜进去,到开水房加热水进去,把盖子塞紧,每天喝三碗就行了。你们没发现我们东古卫校中有中医吧,我经常找他的书来抄写。” 李艳说:“天使你要保密啊,不要受了刺激就乱说。” 王学十说:“一定,这是医师的职业道德。” 惊叹不已的李艳照着王学十的方法做,一周果然来了月经,李艳和李玉婷对心中的王学十又产生新的认识。 王学十一周后通过纸条随访李玉婷,李玉婷告诉王学十,李艳真的来了月经,这让王学十很高兴,这是他来东古卫校以来第一次行医,让他对中医的热爱,更是喜爱了。 女生中传出自己的内衣和乳罩被人偷了,保卫科的也查了,当时怀疑的是女生偷的,但是一直查不出结果,后来也没有发现女生穿别人的乳罩,判断是校外的人干的。可没有多久,李艳和李玉婷的乳罩还是偶尔丢了。 第1章 因缘际散生巧像 僧人半仙聚一堂 母亲兰兰挺着大肚子,出怀很明显,看得出来,十月怀胎。为了少得可怜的工卡业绩,换点口粮,在大队社房里,她得背六十斤玉米棒子,从楼上往下搬,然后用榔头把玉米从棒子上敲打下来,送去楼上的仓库,称量并记工帐。她灰头土脸,擦着汗珠,一副花脸像,站在队长跟前问: “队长,我有几个业绩”。 “ 吃什么伙食?差得远呢!”保光头队长不屑一顾。 楼下,会计的老婆议论道:“队长的老婆真能生,第十个了,他土政策规定,一个孩子分大人七成的口粮,他家最富,口粮估计都生虫了。我那口子不得力,广种薄收,这不,我这块肚皮成了荒地。”农村人说话粗俗,口无遮拦。 “找找女郎中王修莲嘛。” “几年前我找过了,她被大儿子媳妇郭美英打成废人了,竹棍打断一捆,上不了山挖药了,挺可怜的。” “会计嫂子,换个包谷种嘛,队长如何?”一个胖妇女开玩笑说。 “他?不行,品种不行,你看那头型,头上一根毛没有,还长着一张大逼拽拽的脸,别笑我,我还是要用自家的老品种呗。” “说起兰兰,有什么福?肚子都吃不饱,环境不好,规定不准超过的中等生活。听说最近快生了,胸脯上干瘪瘪,看样子没奶水,她小叔子烧竹园赔钱还没完呢。真是人穷怕生病,天冷怕刮风,灾祸连连。”有人说。 “我们几个姊妹都是环境,你们也不会打我小报告,说句实话,眼下这种生活,天灾是有,更多的是内耗太大了。”会计老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别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偷听。 兰兰在隔壁都听到了,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整个下午,她自己心情一直郁闷着······想这个漫长的冬季怎么过,她怀疑未来的日子能否过出头。 冬夜的日子很漫长,天黑得早。 入睡不久,兰兰做梦,梦见一个船夫划船渡她过岸。上岸后,带她上山采药。船夫说是为一位奶奶采药,于是,给她一捆药,并让她送给奶奶。后来,船夫说自己是兰兰的儿子,找她很多年了。由于多年没见,船夫自己哭得伤心,跪在地上不起来。兰兰使劲拉他,结果手一松就往后倒,后来,一阵剧烈的腹痛让她从梦中惊醒,并惊叫一声。 深夜,家里人听到响动,慌忙起来查看情况。 兰兰自己想到今天劳动使过重力,像是伤到腹部胎气了,宫缩得厉害。 在痛苦伴着快乐中,更多的是期待。生孩子是痛苦的,多一份口粮是快乐的,活着不容易。孩子迫不及待,像是哭着喊着要来人间,声音节奏频率十分响亮,他是来给这个家增添一份口粮的。兰兰对分娩很满意,她顺利产下一男婴,孩子眼睛盯着兰兰,他对世界是陌生的,却对自己的妈妈像是眼熟。 时间是甲寅年农历十月初十。 增添人口,对家人来说像是过年似的,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因为明天就能分到大人七成的口粮。婴儿吃不了粮,但能给大人添些粮食。 韩半仙听说兰兰家添了人口,带着十个鸡蛋与八块红糖来道喜。王修莲请他给孩子看前程命运,他问了生辰,掐指推算,又看看小脸、双手,摸摸耳朵,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说些疯话: “十螺全不下田,十月朝,祖坟培,青烟冒,吐故纳新龙门跃,踏遍青山草药王,四海云游乐逍遥。修莲啊,恭喜你啊,你的衣钵后继有人啰!” “真的吗?韩半仙,快扶我看看。” 老太太晃悠着身子,步履蹒跚,把孩子看个仔仔细细,她一脸皱纹像万千沟壑,数十年来保持着一脸忧愁而悲伤的神情,但此刻终于像是从乌云密布的缝隙里挤出一丝阳光:“哟哟,还真是十螺,不种田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做梦啊,一个船夫怎么会挖草药给我吃啊,半仙,你说说呀,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讲了一遍自己做梦的具体过程。 “妈,你说的梦,听起来跟我做的梦很相似,真是奇了,是巧合。”兰兰也高兴地把梦境讲述一遍。 “不可思议,两个人做同一个梦,阿弥陀佛,菩萨托梦了。半仙,你天赋高,你给孩子取个好名。”王修莲说。 “好好好!这个飞燕村就你看得起我,别人都说我是疯子,不理我,我得讨口酒喝,行不行?”韩半仙说。 “家里给兰兰准备消毒的酒,是有的,来,给你一些,只是有个条件,不准说酒(九)话,要说实话。”王修莲说。王修莲颤颤巍巍递给半仙一碗酒。 韩半仙的嘴唇与酒碗结合之时,发出好听悦耳的声调,响亮而清脆。一口酒有滋有味,像吸到心里。他喝酒是闭着眼睛,小口喝的,每一口都伴随一个调子,他喝酒的习惯,方圆十里,许多人都知道。 韩半仙说:“我说十花,不说九花、莲花,也不说风花雪月,嘿嘿哈哈!”要知道,莲花是王修莲的小名,修莲懂得半仙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会责怪他。王修莲笑笑。 韩半仙说:“你们家谱到了“学”字派,就叫王学十,学十,十字,十月初十,十月朝,培祖坟,得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护佑。十,顶天立地,双手拥抱苍生,道家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横就是博爱,如同双手拥抱世人,是人道;一竖分上下是敬畏天地日月星辰,下是地道,上是天道,别小看头顶神秘的星空。佛家烧香一柱是接天地之缘,通过香烟缭绕伸入天空是沟通人天地宇宙的信息与能量,所求必应啊,立着的一柱香,就是一竖。外国人也信十字,说十字能呼唤神力。你看你家的药铺门上有个十字架,人们看到红十字就知道是救死扶伤的标志,积善成德,后福悠悠。就叫''王学十'',我看命里有天医星供照的组合,可成良医。修莲,你父亲说过学医可以安身立命,你应该体会到何为安身何为立命。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都离不开医药。” “是的,能体会,他半仙叔叔说到我心坎上,就叫学十,很好,很好。”王修莲答道。 此时,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僧人正立于门口侧耳聆听,他想进去看看,探头探脑地,合掌便说: “阿弥陀佛!”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他低头时,头上露出六个十分明显的香疤。 “施主,贫僧化缘来讨口饭吃可否?” “好、好,阿弥陀佛!请进、请进。”王修莲说。 修莲叫唤家人,把锅灶洗干净,用香油炒些饭菜给他吃。半个时辰,僧人与修莲聊了些家常,心里很满意、高兴、轻松,如释重负。走时留下一句话: “施主,小孩叫学十,好,是个不错的名字,我给他小名吧,叫百岁,七岁以前就这样叫,阿弥陀佛。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 “谢师傅,阿弥陀佛!”王修莲合掌说。 僧人走出了门,走到草药铺“行德堂”,他驻足,抬头望着落满灰尘的十字架和那副对联:“行荫功积善德,为百姓解疾苦”,然后快步出飞燕村。看着远去的背影,半仙与修莲纳闷,这年头,怎么会有僧人来化缘。其实,僧人来此,是有任务的。为何如释重负,世人不知而已,详情只待后面分解。 王修莲与半仙何以心有灵犀,这还得从身世故事慢慢说起。 第2章 名字吉祥中状元 身有沉疴结医缘 明朝1424年间,科举制度很兴盛,每三年举行一次。 举子们都精心准备,常常挑灯夜战,苦读诗书,都希望一举成名天下知。 庐州无为人邢宽,满脑子一个想法: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优则仕。他常常如痴如醉、自问自答: “读书,学习好干什么?当官。书中自有美女,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多少美女簇拥着,美哉。多乎哉?不多也。读书成功,可换来银子黄金,房子里金碧辉煌啊,舒服啊。读书能做大事,我等不是庄稼汉。” 人进入状态,多半因为痴迷,就会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觉楼外春夏与秋冬。 一轮科考要报名了,清瘦的举子们在议论纷纷。因为人多,邢宽就在场外晃悠。 知府说:“今年谁有可能中进士啊,大家说说?” 有人说:“知府,邢宽怎么样?” 知府说:“邢宽在学习方面是有名,可乡试的成绩不理想,像瓶醋,酸味差些。” “哈哈,半瓶子醋。差味,他腿脚有毛病,考官不会看中他的仪表,就算中了进士,也伤了美女的心啊,是不是?” “呃,笑人长短,非君子也。”这话传出来,到了邢宽耳里,很不舒服。其实他也清高,他也不把自己看低,自己的实力,自信着嘞。院试、乡试、会试,咱还能殿试。默默努力的邢宽一路顺利,还进入了殿试名单。 一路进京,他无心纸迷金醉于花街柳巷,静心于殿试的种种场景。乘船、坐车一边呼呼大睡,一边蓄精养锐。 殿试的头天晚上,邢宽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打开洞口的木板,有两个金色的雄鹰,其中一只远走高飞,叫声回荡山谷。另一只被他急忙盖住,于是惊喜醒来。 殿试场上,主考官走来晃去。举子们有的兴奋、有的沉着、有的眉头紧锁。场面充满严肃、紧张、压抑的空气。 这个不起眼的邢宽,文章一挥而就,自感发挥不错。给主考官鞠躬后,礼貌、轻松地离开殿试场。 殿试之后,考官通过合议审阅,综合打分,签上主考官及考官的名字。那时的奏书,从上往下,从右到左书写的,也叫竖排,不像现在横写。考得第一名的是孙曰恭,第二名邢宽。 “陛下,主考大人觐见,说是殿试结果。” “宣,看看今年花落谁家。” “宣主考大人觐见。”太监急忙出去,拖声拉气高声叫道。 主考大人恭恭敬敬走入殿内,双手触地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主考大人将袖子里的奏本,交给太监。太监承送明成祖皇帝朱棣。 皇帝朱棣看到第一名孙曰恭时,觉得不顺眼,他心里再思索,旁边人与他小声说:“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暴”的意思,“孙曰恭”等于“孙暴”,孙暴读音像“行暴”。” 成祖皇帝朱棣心想:因自己皇位来得不光明,用非常手段篡权夺位,废了侄儿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压榨老百姓,打击良臣,施政暴虐。有街坊说他是个暴君。他自己明白,一定时期,施行仁政,为政最终不能使用暴政,否则官逼民反,政权倒塌。“行暴不可”,“孙暴”不可,字不吉祥。 于是提笔在“孙曰恭”三个字上涂了两笔。当看到第二名邢宽,朱棣对字眼天生有很强的敏锐感觉,诗词看多了,对联看多了,对文字很敏感。脸上有些喜色,小声说:“邢宽者,量刑从宽也,只有宽厚待天下子民百姓,民心大顺,天下归之,水能覆舟也能载舟。万古江山才能万万年。嗯,孙暴(孙曰恭)不如邢宽。真是此刻天赐我人才啊。” 皇帝再看,邢宽籍贯江北,江南才子多了,就来个南北都有,水火能相济嘛。想到此,由衷高兴。 看到皇帝由怒到高兴,主考官大人心里像波浪一样起伏,折磨人啊,猜不出陛下的意思。 朱棣欣喜之余,说道:“爱卿,朕要召见几位才子。” “喳!” 一会儿,大人带着几位才子慌慌张张来到大殿,才子们那种幸福、兴奋、激动写在脸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考官与才子毕恭毕敬跪地呼喊。 “爱卿、才子平身,抬头我看看。邢宽,祭祀尊何?理乎?”皇帝说。 “儒家孔圣人,敬天地国君亲师,远鬼神。”邢宽答道。 “兵戎相见,尊何?上策?”皇帝说。 “孙子兵法,不战而胜”邢宽答道。 “邢宽,状元!”皇帝说。 “谢陛下!”邢宽急忙叩谢。 念完榜眼后念探花。 皇帝说:“孙暴”。孙曰恭听了心中纳闷,难道有“孙暴”此人,于是不敢贸然回话,怕犯欺君大罪,低头跪在殿下细听,心里七上八下。当皇帝再次叫到“孙暴”,大人才用手拐一下孙曰恭,他才敢回话: “奏陛下,臣名曰恭,不敢暴也。” 皇帝一听,他心中早就明白会有这个插曲,借以查看心态。“我是天下皇帝,说话要算数,我说“孙暴”就是“孙暴”,不会随便更改圣旨。”他补充说道,“朕发怒时是曰恭,爱者暴也,哈哈、哈哈。” “谢陛下!”孙曰恭回答道。 不几日,皇帝带着皇后召见邢宽。邢宽呀,高兴着呢,他贪婪地抬头看着皇帝,更主要是看看皇后有多美丽有多动人。这是邢宽第一次看到皇后。 “哀家问你,邢宽,恭喜拔得头筹,老家可有意中人?”皇后问。 “回皇后,暂无。”邢宽眼睛看着皇后有些失态,眼神里充满尊敬与羡慕、激动不安。 走时,也不忘偷看一眼皇后。 姓徐的仁孝皇后,好学勤奋、能干、聪明,喜爱文学,辅佐朱棣,在宫里刺绣活计也是不落人后。为讨皇上欢喜,想方设法准备将绣好的长袍送给皇上,可是,皇上穿在身上不自在,也就丢在宫里的柜中,又舍不得丢掉。 后来,在一次“恩荣宴”上,皇后有机会再次接触邢宽,一来二往,在交谈中,发现他文学素养高,各方面的才华令皇后赏识、认可。邢宽中状元,官职是南京翰林院学士与国子监事。 皇后常邀请邢宽进宫谈诗书,论古今。 冬天,主仆二人谈得正开心,天刮起凉风,邢宽冷得瑟瑟发抖,下肢关节冷痛。皇后想起她给皇上的长袍,皇上穿着不合身,就拿来给他穿上。邢宽不敢不从,因是皇后所赐。说来也巧,这长袍穿在他身上,还正好合适,大家都认为不错,邢宽本来腿脚就有风湿病,风湿沿椎骨上走,苦读诗书那时,得了强制性脊柱炎,脊背稍微后凸,这会儿,长袍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微微的驼背,一眼看上去仪表堂堂。邢宽更是喜出望外,好生了得。皇后高兴,赐给他,他很感动。 以后,邢宽更是努力工作,深得皇上的恩宠。但也渐渐认识到朝廷与后官斗争的复杂与残酷,身体慢慢不如从前。 邢宽老家捎来口信,说父母大人身体很不好,望儿速归。皇后知道邢宽对父母孝顺。禀报皇上,得到恩准。 皇上本来喜欢邢宽,又是他钦点的状元,为给众臣知道他的爱才,亲自邀请夫人一同为邢宽送行。 南京宫外,正是春花烂漫时节,邢宽带着感激的心,看着一切熟悉的人与物,不忍离去,眼睛都湿润了。 想到皇后赐给自己的长袍,想到与皇后相处的日子,心里感慨万千,难以表达。 “皇上,此去山高水长,请保重龙体,如朝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卑臣义不容辞!”邢宽说。 “邢宽,此去要教化民众,不要坏了朝廷威信。”皇帝说。 “谢主隆恩,皇恩浩荡,臣遵命。”邢宽说。 就在告别之际,邢宽控制不住内心的不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上看到邢宽的眼神不对,有些失态,生气地说道: “爱卿还有何事?”邢宽吓了一跳,从皇上口气里感到不妙,他知道皇帝喜怒无常,稍不注意就株连九族。急忙跪在地上,有些哽咽,借口说: “京城的梅花垛墙稳如泰山,气势恢宏,象征皇上万世基业,江山永固。别离之际,对皇城也深有不舍,所以要再看一眼,望皇上恕罪。” 皇上听后很高兴,脸上即刻泛起喜色并说: “你对江山社稷一片忠心,朕很高兴,我要让天下士子知道我的仁爱与爱才,今赏你几十万银两,回乡建梅花墙经常看啊!” 邢宽慌忙道:“谢皇上赏赐。” 回到老家的邢宽,根据皇上所说,建造一个梅花垛样的墙。后来民间流传歌谣: 名字带吉祥,捞个状元郎。 深情看皇后,赏得梅花墙。 后来朱棣迎战来犯的阿鲁台,军队到兰木耳河一处,才知上当,折腾良久,带领军队回朝,不久病故。 正统十一年,邢宽恢复任职,主持乡试。景泰三年(1452年),召回朝廷,代理南京国子监事。官场斗争残酷,因操劳过度,加之疾病缠身心灰意冷。多年来求医治病,花费无数,痛苦不堪,深知治国平天下,要有健康的身体,弥留之际给儿子邢日留下遗言: “凡我子孙,要学医安身立命,造福苍生,不求官场功名。我到绍兴府新昌邢增捿处就医过,交往颇深,他屡试不中,去儒从医,方药灵验,他是我朝医药学家,我这里有他《脉决删补》《本草辑要》《医案新法》《伤寒指掌详解》,以后向他及他的后人拜师学医,都是家门,我们有缘,不会拒之门外,有遗嘱一份在此,最好不当良将,要成良医。” 明清年代,邢宽的后代各支系便有人在江南、江北从事中医中药,悬壶济世,济苍生,利万民。 清末年间,邢氏中医体系演变诊断体系与临床用药体系,看病的最终目的是治病,是否能治好病,药效便成为重点。顾客也感到方药灵验,于是邢氏中医体系后来被江湖与民间简称药灵派,药灵派已传至邢振东一代人。 可叹的是,他命运起起落落,游走在生死边缘。因一身正气,才得以死里逃生,凄凄惨惨戚戚,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3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无影飞针露锋芒 邢振东走在隆城的古城街道上,一身长袍更显他身材的挺直与高大。这一天他坐诊完毕,来这条街走走,散散心,放松一下,步态稳重休闲。 他看起来比一般人眉骨要高,浓黑的眉毛如同四川的峨眉山,眉骨下躲藏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显得十分有神。脸面黄白中渗透着红润,看得出不像经常晒太阳的庄稼人,因为多年的医务职业素养,整个国字脸流露出一种慈善。 稍微留心的人,从他身边走过,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古城街是隆城十分热闹的地方,是商贸比较繁荣之地。这么大且热闹的城市,鱼龙混杂的大地方,注定像个大森林一样,里面什么鸟都有。 在人群中,有个身穿米黄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和她的伙伴四处张望,显得很兴奋,被浮躁、繁华、热闹吸引着。 姑娘一袭黑发,溜直而柔软,披在肩上。细腰柔软,整个身条走动起来,如风摆杨柳。 修长的美白的秀腿,迈起步来,在旗袍两侧的开缝处,若隐若现,性感而美丽。 一只纤纤细手提着精致的小包,垂在一侧,另一只手指指划划。oo饱满傲然而高耸,衣领处扣得紧紧的。 鹅蛋脸上一双好看的双眼皮眼睛,明眸如水,眼睛一眨一眨的,黑白分明,偶尔眼神划过一丝幽怨。 高高的鼻梁,让人领会到一种傲气与清高。肉红的小嘴比樱桃小嘴稍大一些,但不影响她的美感,高兴时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在这热闹的街上,是一道美丽风景,引得有些男人眼睛发直,喉咙处有些轻微的蠕动。 一个猥琐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很久了,眼睛里充满淫荡与贪婪。由于欲火焚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啊”地一声,将双手护在胸前,手里的精致小包落在地上。小偷迅速拾起精致小包欲逃离现场,她拼命似的扯住小包,表妹大声叫喊:“抓住小偷,抢人了,抢人了。”在这一刻,小偷又趁机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捏姑娘的美xx,由于力度过猛,姑娘的反抗,一时竟将衣领撕开,露出一对雪白饱满的……,她只顾整理胸前,惊慌失措,方才红润的脸庞顿时泛起青白色,大呼:“抢人了。”邢振东听到呼叫声,快步靠了过来。 小偷拿着小包一个箭步跑出一丈多远。 邢振东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吼一声:“站住!”一瞬间从指缝间使出“无影飞针”。 邢振东有个习惯,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既能防身又能治病救人的银针。你看,这下不就派上用场。 只听见“哎哟”一声,小偷由于惯性,腿部像麻醉了一样,踉跄摔倒在地上。 众人都不明白,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跑呀,调戏姑娘,抢夺东西,你算什么男人?”邢振东说着,顺手将小包夺了回来。 小偷惊恐不安,瘫在地上,嗷嗷直叫,心想今天是遇到高人了。姑娘走上前去,朝小偷踢了一脚,一手拉住即将滑落的胸衣口,有些含羞地骂道:“无耻!下流!贼!” 邢振东弯下腰去,从小偷的腘窝委中穴处,取出一颗银灰色的针,在小偷的衣领上擦拭,他说道:“就这点本事,在这里逞能,脏了大爷的“无影飞针”,只会欺负良家妇女,真龌龊!” 他用指弹一下,潇洒地放进自己的袖口。 众人报来异样羡慕的目光,纷纷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真不得了,“无影神针''!” 小偷被一群愤怒的人们吐唾沫,好多正值年轻气盛的男人忍不住上前去脚踢拳打。有人说:“美女是大家的,美女只能大家看,不能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唾沫、脚、拳头、耳光像疾风暴雨般飞向小偷,小偷发出声声惨叫。 邢振东看似不妙,赶忙劝道:“算了吧!这样会出人命的,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他拱拱手,示意大家饶他一命,毕竟不是什么重大事件。 小偷在那里装死,邢振东走上前去,看见口鼻流血,伸手把脉,脉象紧索,疼痛与惊恐造成的正常脉象,心中有数,没有大碍。他笑着说:“你现在装死,等我走后,你真的会被打死,还不赶快跑。” 小偷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触电般起来,一下窜出人群,比兔子还快,消失在古城街的小巷之中。 “这位漂亮标致的姑娘,这是你的东西,以后出门要小心色鬼与小偷。”邢振东说。 “谢谢这位长辈!”姑娘眼睛充满感激之情谢道。 “我有这么老吗?”邢振东说。 “哦,不是,谢谢这位大哥!”姑娘又歉意地说。 “听姑娘声音温柔甜美,不是本地人吧?”邢振东说。 “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杭州人,父母在河北做事,最近来天津走亲戚,我亲戚在这里做买卖。”姑娘说。 “对了,难怪,难怪。”邢振东说。 “难怪什么呀?”她问道。 邢振东笑而不语,他笑容里让人捉摸不透。接着说:“我叫“米恨山”,在东街,有什么要帮忙来找我。”邢振东说。 她听见''米恨山''这个名字,心想姓米的倒是有,“恨山”就不好理解。又说道:“这个名字好特别,小女子叫李玉红,住八里胡同姑姑家,多谢今天出手相助。”李玉红很礼貌地给邢振东鞠了一躬。 “小事,小事,不必挂齿,玉红小姐,以后出来,别穿这么漂亮。自古苏杭出美女,果然真实不虚。”说话间,突然想起今晚有预约看病的事,说着转身就走开了。 走出不远,他忍不住回过头来,两人目光相遇,李玉红也呆呆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即将走远的男人。 邢振东分明看到李玉红一种痴痴的目光,连忙走开。 “玉红,你怎么了?”她的表妹说道,并用手在她眼前晃悠。 李玉红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是刚才吓的。”说话明显有点结巴。表妹说:“哟,表姐,你这刻眼睛里只有英雄男子汉了,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情景反了,变成美女爱英雄。” “不是,别瞎猜,不怕害羞呀。”李玉红说。 “也不知道米恨山,有没有老婆?”表妹自言自语说道,“我真有点想嫁他,这番武功,嫁给他有安全感,有靠山,可惜就怕他有老婆。不过嘛,似乎有点年纪,应该有老婆。不行的话,退一步,做个小的也行,叫他再纳一房,也可以,这个男人有味道。” “妹妹,哪有女人像你这样的,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我倒不丢,可有人丢魂啰。”表妹说。 “去去去,咱们赶快回家。”李玉红说。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赶回八里胡同。 这一夜,李玉红失眠了,和表妹睡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妹妹不得安宁。 “玉红姐,你怎么不睡啊,吵死了,烦不烦啊,是不是真的被''米恨山''把魂给勾走了,要不明天去找他,把魂要回来。”表妹说。 “对不起,我妹妹,我这是吓的,你好好睡觉,啊,我静一静就好了。”李玉红说。 时过下半夜,忽然李玉红在睡梦中大声说梦话:“贼、贼啊,贼啊贼,米恨山。”她紧紧抱住妹妹。这突来声音与动作惊醒了妹妹,妹妹大声说:“你真吓人,什么贼贼啊,好吓人呢。这深更半夜的。” 这时家里的姨爹听到声音,点上灯火来看个究竟。 李玉红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心有余悸地问道:“谁呀?” “你姨爹我,哪来的贼,发生什么事?” “姨爹,没什么,是昨天上街被贼吓过,在做噩梦呢。”李玉红说道。 “好好,你好就行,好好睡。”姨爹安慰说道。 “姐啊,你脑子有问题,魂吓掉在大街上。明天叫我妈帮忙,请隔壁王大婶来,跳跳神,请神,再搭个小木桥,帮你叫叫魂,听说挺有效果的。”表妹说。 “不会,不会,可能我胆小,过些时间就好了。我是生气,那个小偷摸了我的~~,心里老是发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坏人欺辱,丢不丢人啊?”李玉红说。 “算了吧,太敏感了,你就权当被猪手不小心碰到,或者认为是个脑神经跳闸引起的抓狂症患者碰到了,别计较。你嫁不出去,我这个妹妹负责。”说着,妹妹将手伸进李玉红的胸膛里。这一举动让李玉红多了一种想法与回忆性惊恐,表妹是不是一种变4态?她在问自己,很纳闷说道: “妹妹,别吓我,这让我很恐惧的。” “怕什么,哎,姐,你这两坨“天津狗不理大包子”,真够大,难怪招来这些狗男人贱男人的猪爪,我羡慕了。”表妹说。 “妹妹,别胡说,别乱放黄腔,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这种脾气性格,以后嫁人会被男人打屁股的。”李玉红说。 “嘿嘿,老娘的屁股就是老虎的屁股,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打我屁股,姑奶奶分分钟放倒他。”表妹说。 “得了,今天你也不是吓得够呛,坏人吃你姐姐的豆腐,你怎么不放倒他,多亏人家“米恨山''。”李玉红说。 “你说的也对,也对,也对。”妹妹就这样重复说着,又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不久便打起响亮的呼噜声。 遗憾的是李玉红得了一种怪病…… 第4章 神针威风遭人嫉 两派掌门探虚实 说被邢振东收拾过的小偷绰号叫张快手,在隆城是胆大的小偷,在偷盗帮里算得上是有排位的,慕名在其门下有几十位徒弟。这一群人幕后老板是吴占山。 吴占山在隆城是黑道一哥,最有名的是他的红楼,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涉及设赌、妓院、绑架、偷盗、放高利贷、欺行霸市、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当地人家,如果小孩子不听话,都会拿吴占山的恶名来吓唬娃娃。所以这个坏人最终死得很难看。 张快手狼狈地回到红楼,神情恍惚,如丧家之犬。“吴爷,今天失手了,倒霉死了,半路杀出来程咬金,坏了咱家的好事,本来是到手的东西,可转眼又飞走了,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张快手说道。 吴占山看着张快手,瞧见他一拐一瘸地来到眼前,面目青肿,头发散乱,往日的贼眉鼠眼的神气儿不在了,摆着一副哭丧脸。 “快手兄弟,你往日又是多神气的嘛,今日蔫瘪瘪的,你说具体一点,什么事有我吴占山在,都给你们打气。” “吴爷,就是那个药灵山庄的邢郎中。” “不可能吧,邢振东平时就会看病,号脉,抓点草药,他那身子骨也能追上你?” “吴爷,不是的,我听见他说是''无影飞针”。我看到一个美艳妞,顺手摸一把…,拿了提包就跑,那知没跑几步,郎中就使出“无影飞针'',扎在我腘窝上,动作之快,没人瞧得见,真她妈牛啊,中针后只觉腿脚一麻,提不起腚来,一筋头栽在地上。” “哎呦,想不到隆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没听说过邢振东这小子有这手。你看清楚点,是不是他啊?” “吴爷,真是他,千真万确,我去过他那里看过病,叫药灵山庄,他那里病人多,我偷过病人的钱,大家都叫他邢郎中的。” “这么说,他真有那么一手,他家是家传几代的中医世家,城边一个大山庄及卧龙洞,那一带都是他家的地盘,祖上有很多积蓄,这个,我是听罗正兴说的,罗正兴的兴安堂也是玩中草药的。这么多年,天照顾,还没生过大病,不曾去他那看过病,有点伤风咳嗽都是罗正兴的兴安堂解决的。”吴占山说。 “吴爷,你得帮我们讨回面子,大街上多少人吐沫子,搞得我臭哄哄的,真窝囊。”张快手说。 “放心,兄弟,我召见罗正兴,打听其中的道道,会风光地要回面子,如果能弄到他的,偷学他的“无影飞针”,咱们兄弟不说在隆城,方圆几百里,也是影响巨大,江湖上,多少英雄也要拜在我吴氏门下,有机会把他的''无影飞针'',偷学了。”吴占山说。 张快手说:“吴爷,那分明就是根银针嘛,在他手中就变得如此出神入化。” “张快手你吩咐人到兴安堂把罗正兴掌柜请来,我们商量着怎么给你扳回面子,怎么样?”吴占山说。 “好嘞,我这就吩咐人去,请罗爷来红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张快手心情很不好,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在娘们面前逞英雄好汉,奶奶个熊,老子这下就是吃饭睡觉都算是惦记上他了。”张快手说。 一时半刻,张快手领着兴安堂罗掌柜来到红楼。罗正兴见面就问吴占山: “吴哥什么事这么急啊,说非要来见你。我几单生意都放下了。”罗正兴问。 “哎呀,兄弟,咱谁跟谁呀,我找你来,不也是兄弟们一起发财的事嘛,今晚我请客,请坐。”吴占山说。 罗掌柜是卖草药的兴安堂掌门人,这些年来也赚了不少黑心钱。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红楼里有他一份股份。 “是啊,是啊,红楼的事也是我的事,张快手这是怎么回事情?”罗正兴指着张快手的那份泡眯肿眼样子问道。 “给人打的!”张快手说。 罗掌柜问:“谁这么大胆,欺到张快手兄弟头上,打狗得先看看主人啊。” “就是你同行冤家,邢郎中。”张快手说。 “邢振东会打人,他也不看看是谁的兄弟。这下,吴大哥,说明邢郎中就没给你面子,你得替他做主。”罗正兴说。 罗掌柜心中早就对邢郎中憋了一肚子怒气,同行是冤家,这么多年他,夺走兴安堂不少生意。请他收购我的药材,都不给面子。还说兴安堂药材质量不好,不合他的心意。对于罗正兴来说,他恨不得联手吴占山这个恶霸早日铲除邢振东,一解心头之恨,只是苦无机会。 “罗爷,不是他打的,是街上的行人,但祸是邢振东惹起来的,我张快手揩了一个美女的油,顺手抢了小包,被邢振东这个杂毛使了黑手,一颗飞针扎在腿上,跑不了。” “原来如此,我就没听过他会打人的,不过嘛,听患者来说过,邢振东使用银针挺神奇,患者来不及反应,就在穴位上扎上银针,手脚特别快,患者说那是''无影神针''”罗正兴说。 “他真有这手,看来小瞧他了。”吴占山说道,“明天派几个兄弟查看一下邢振东早晚在练什么功夫,一个郎中还藏着这手!” “大哥,这事你放心,我叫那个喜欢翻墙入室,身轻如燕的''包打听”,去落实一下子,说实话,我也想学他这手,我曾派一个兄弟到药灵山庄假装病人,偷学他所谓无影神针,但动作太快看不出来什么明堂,银针捻转提插之间,仿佛有气在流动,听说他会气功,用银针导入体内,这些都是听说但没有体验过。”罗正兴说。 第二天天刚破晓,“包打听”越过围墙,爬上一棵树,躲藏在树叶里,偷偷观察药灵山庄的动静。药灵山庄的邢振东有个习惯,他不管天晴下雨,雷打不动都要练习华佗的五禽戏,然后就是老套路的太极拳,什么云手、倒卷虹、双风贯耳、搬兰锤。打得如行云流水,有时虎虎生风。 “包打听”心里有些失望,邢振东似乎就会些养生的拳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邢振东就打坐起来,看得“包打听”失望到极点,只得忍着性子等待,也没见过玩什么花样。 过了许久,实在没耐心的“包打听”准备悄悄离开。“包打听”自小练过所谓轻功,他想从树上,借用树技的力量,跳上围墙,然后溜出庄外。. 正在他做动作之时,他不明白打坐入定时邢振东的听觉是超级敏感的。 就在“包打听”腾空那刻,只见邢振东的无影手,不知从何拾起个小石头,一个甩手出去,正打在“包打听”背后的至阳穴。“包打听”顿时感到全身如雷击一般,全身麻木,失去控制,自感掉落下来,就在他惊恐万分之际,有人在即将落地时踢了一脚,这一脚如同皮鞭抽打陀螺,身体旋转着落地,砸得并不严重。 吓得有些痴呆的“包打听”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邢振东。 “你是什么人?”邢振东生气地问道。 “我是,我不是坏人,我是河南人,想学邢师傅的武功,我叫杨石生。” “想学就正大光明,何必偷偷摸摸的,像小人,像小偷,我不想见到你,快滚!”邢振东说。 “师傅,我走不动,求求你高抬贵手。” 邢振东“啪啪”两掌,解开了“包打听”的穴道。 “包打听”杨石生头都不敢回头,贼惊惊准备溜出了院子。“站住,什么人?”徐宝生吆喝道。 “包打听”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 “算了,他是来偷师学艺的,放他走吧,不要为难他,难得他一片好学上进之心。你们要是刻苦用心,假以时日,必能大成,可惜啊,你们大多数,心不在焉,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天下武学或技艺,除勤学苦练之外,还要关键在于“悟”字,用心去领悟,悟是什么,竖心旁的“心”,加上一个“吾”字,就是用心在我,我在用心,用我心去感受,去体会体验,心到气到,得心方能应手。脉学与针灸也是这个理。” “多谢师傅点拨,不罚之恩,听方才的话,在下学习了。”这个能说会道的“包打听”带着复杂心情离开药灵山庄,心想,邢振东既是医者,又是武者,能忍有大度,又有医者父母之心。 “包打听”将这些情况汇报给吴占山与罗正兴。着实让两个人一时震惊,叹了气,生气说道:“看来这个小郎中真是大本事,不可轻看他。” 吴占山和罗正兴转留着贼精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策划着一场阴谋……罗正兴这个坏人最后死于非命。 第5章 打断骨折治骨折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一个三春杨柳,九夏芙蓉的碧乐园。邢振东带着家人在这里游玩。大家正玩得开心,袁金强匆匆赶到碧乐园,说是京城一个官员的儿子,去年冬季的冰霜时节,不慎滑倒,双腿骨折,腰部受伤,后经当地医生治疗,形成畸形愈合,腰部僵硬,腿脚走路不协调,一拐一瘸的。官员听说邢振东在整骨方面,有独到之处,因此慕名而来,请师傅回去诊治。 邢振东医者父母心,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他从事医学,只要病人求医,来者不拒,也不嫌贫爱富,都一视同仁。除了医技高超外,医德更没有二话,就因为这些真诚为人,在方圆百里赢得人们的认可与信任。 吩咐好家人后,带着徒弟袁金强赶回药灵山庄。 药灵山庄门口站着一位官员,他看到徒弟带着师傅回来,十分高兴,又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不想打扰邢郎中游玩的雅兴,等你回来再瞧病,可你徒弟说,没问题,师傅从来不会因为患者的突访,而不高兴,今日一见果真让人佩服,难怪你的医德名扬四方。今日多有打扰郎中,请见谅。” “没什么,别客气,谁生病谁着急嘛,更何况你远道而来,多么不容易,病人在哪里?”邢振东说道。 “儿啊,下马车来,请邢郎中给你瞧瞧。”车上下来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小伙子,走路斜着腰,腿脚不利索。 邢振东详细问了一下病史,他认真细致地对患者进行检查。邢振东心里清楚,天子城下的医生都治过了,应该能治好的,舍近求远而来,自己不能够有半点马虎,要对患者负责。 邢振东通过观察官员儿子走路的姿势,然后摸骨、推背,他对官员说:“这位官员老哥,你的孩儿骨折是愈合的,但是是畸形愈合,导致两条腿长短不一,腰椎骨折后至今还错位一颗米的位置,你看左腿肉都有些萎缩了。” “是啊,在京城,医生都用心治疗了,可我那内人,就心疼儿子,担心整骨时儿子疼痛,医生也就顺着内人的心思,保守治疗,来个畸形愈合,当时医生也肯定说过,这样的骨折愈合,会带来功能改变或者后遗症,内人爱子心切,也认可医生的治疗方案,最后造成今天的情况,你说该怎么办?京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了。后来打听你的特殊疗法,才来的。” “官员老哥,你信任我吗?” “信任。” “那你听我的,我要重新打断你儿子的骨头,再次复位治疗,如此一来,你儿子走路就不是这个样子,疼痛也会好。要舍得儿子才能套得住狼,你会心疼儿子吧?” “长痛不如短痛,就依你的方案治。” “这孩子要受15天的罪,你放心,依我经验,未来他会向正常人那样走路的,不会残疾。” “哎哟,那就多谢了。” “好吧,就住在庄里吧。” “郎中,不用,我们住旅店方便,不麻烦你们,你就治疗吧。”那天,邢振东使出自家的看家本领-整骨大法。 邢振东说:“官员大哥,这是我家传的“打不死'',他服后,我打断他的腿,就没这么痛,孩子啊,你服下这几颗小药丸。” 官人的儿子接过来,犹豫一阵才服下去。邢振东接着说:“孩子不怕,这是银针,它能止痛,我要给你整骨,你怕不怕?” “不怕。”几乎就在说话之间,邢振东就将无影神针扎进患者的穴位,让人感到像一个场上的魔术师,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完成的。 “孩子,这是华佗麻沸散你服后有恍惚之感。” “嗅一嗅。” “是。” “孩子,这是神医华佗早期失传的麻沸散的改革方剂,你会舒服,不痛的,还有欣慰感,你放松,全身放松,再放松。” 邢振东再次用“华佗麻沸散”,置于患者的鼻孔处,他完全接受了邢振东的暗示。邢振东用手势在患者眼前晃动,然后用根很软的细绳子在患者眼前再次晃悠,并说道:“放松,放松,再放松。”患者进入了催眠的状态。邢振东提起木榔头,官员的心像兔子样蹦蹦跳,因为他知道那木榔头是砸向自己的儿子的。邢振东不管这么多,快速砸了两下,也没听到患者疼痛的声音。邢振东用脊椎整骨疗法,快速抖动患者的腰部,听见“咔嚓”一声,声音来自腰部。“好了,腰部应该回到原位,只有患者完全放松后,才能产生很好的复位效果。” “你看,这骨头连接处,肌肉十分松弛。人在疼痛的时候,肌肉是紧的,不利于复位,现在打断的骨头重新拉直,袁金强,将这个位置敷上药,将“打不死''磨成粉,要冷敷,用一米的夹板固定这条腿,让两条腿都一样长。” “好嘞,师傅。” 邢振东用尺子细细测量两腿的长度,都是一样的,才放心,腿上牢牢地固定着夹板,他又吩咐将腰部固定五个时辰。两个时辰后。 “小朋友,孩子,你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于是,患者睁开眼睛静悄悄地躺着。 “邢郎中,你的手法及“打不死”“华佗麻沸散''真是神了,不可思议。”官员说。 “过奖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希望和你一样,让他早日康复。”邢振东说。 邢振东使用无影神针在患者的穴位上调动气机,理通气滞与血瘀,防止肿痛。只见邢振东两眼微闭,指尖在针柄上捻转,飞扬。有时用剑指在针周围画圆圈,这是中医气功的导引术,患者与施术者形成某种磁场,然后将患者的磁场调整后,达到正常人的磁场水平。患者能感受到某种酸麻胀痛热等不同情况。 所以,天下最知名的针灸大师,除了针法之外,他们还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精气神,也就是他们往往是气功大师。许多人进不了高层次针灸师,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就在邢振东施针术之际,袁金强将“打不死”与“华佗麻沸散”收回房间的途中,偷偷地藏了一份,他想破解其中之谜。他好奇的收藏着,然而他收藏的不是福是一份祸害,在连累别人的同时也挖好了埋葬自己的坑。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这个年轻人奇迹般能走路,全身没有不适,走起路来,看不出他是受过伤的人。 高兴的京城官员请邢振东师徒一家人在古城街饭店美美吃了一顿,作为酬谢。 第二天,京城官员将一张银票塞给邢振东,邢振东看后大吃一惊,说道:“这钱太多了,只要个零头。” “哪能行?我认为值。”京城官员说。 “真是多了,医者不能想着发财,医者父母心,不能这样。” “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这点钱我花得起,我做官也不缺这点钱嘛。” “那就不客气了,多余的钱就算捐给修路,做个善事,我们这里有一段路,常年积水,今天就找人修补,官员老哥你也在现场吧。我让大家记得你的好,积点德,也祝你升官发财,就权当你修条升官发财路吧。”邢振东说。 “好好,这两天我就不走了,我参加修路。”官人非常高兴,儿子好了,郎中不要钱,修桥补路也是大好事,名利双收。他暗自佩服这个小小郎中,从聊天中,看得出,邢郎中不但会治人的病,如果放在治国方面,不会比别人差。中医治病与治国有许多相通之处,其治国或管理一个地方之道很有眼见、有想法。可是,有大本事的郎中,只会醉心医学,对官场谋术与权术之道不感兴趣。 “全村老少爷们,大家都出来吧,有力的出力,我们京城的官爷老哥捐钱帮大家修桥补路了。”徐宝生和袁金强在村里叫喊。 一时间,村里的人纷纷集合在这条路上,热火朝天干起来。官爷与邢振东将银子分给大家,大家到卧龙洞的后山上,拉来许许多多石板,把这条路铺得严严实实的。以后走起路来,就不会泥巴与污水脏了鞋子。 第二天,大家还没有停下来,又将路修了好长一段。这一天,人群中多了两人,一个是吴占山,一个是罗正兴。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吴占山说;“这点钱就值得你们如此卖命?邢振东给你们多少银子?” 没人回答。 “嘿,都他妈哑巴了,怎么没见邢振东?” “吴爷,邢振东真会做收买人心,会炒作,广而告之,借以扬名,会来事。” “不说了,这小郎中真有点号召力。” “听说是个京官出的钱。” “可好处名气被邢振东占了,他真会给自己树碑立传。不过,老罗,你得承认,京官都上他那里看病了,他也牛得起来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想做好事,却又恨别人做好事,害怕别人的名气和光环压过自己。于是表面上,大家见面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放黑枪。忽暗忽明的窗户里,吴占山和罗正兴窃窃私语,一个罪恶的计划…… 第6章 玉红怪病乱投医 反对巫婆跳大神 说来也奇怪,自从李玉红街头被抢受惊之后,彻夜入睡困难。由于寝食难安,人变得十分憔悴,曾经的花容月貌已荡然无存。仿佛是娇艳欲滴的花朵,突然间被一场冰雪打击之后,枯萎了,毫无生机,往日的精气神没了。 李玉红是念过书的文化人,她是奉父母之命来到天津隆城帮助姨妈打理生意的。姨妈是想将她培养成未来的掌柜,专门通过关系经营海盐。八里胡同离城中心还有好长一段路,姨妈平时很少进闹市,要是办要紧事,也就是两袋烟工夫的马车路。 隔壁的王大婶也很关心李玉红,于是姨妈请她来瞧瞧病,问起李玉红的情况: “玉红,大婶问你,你细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玉红有气无力地说:“王大婶,自从我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赖之徒,摸了咪咪,夺走东西之后,夜不能寐,时有恐惧之感,心悸动不安,就是没有什么危险,都自感自己像做了贼似的,心虚心跳,莫名惊慌。半梦半醒总会做噩梦,会感到有一双罪恶的手抓在胸上,心蹦蹦跳,严重时,心像是要跳出来,不能自控。” “玉红啊,你是被吓了,把魂丢在古城街上了,大婶我请神把你的魂招回来。失魂落魄就是这个样子。你放心,大婶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神婆。钱嘛,你别担心,做我这行,给钱你随意,想给多少,随你的心,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我瞧个日子给你招魂。” “大婶,有效吗?我不信鬼神,反对封建迷信。”李玉红怀疑地问。 “必须听我的,玉红,不然回你老家去。我不管你了”姨妈命令道。 “有效,你姨妈知道,我就是吃这碗饭的。”王大婶说。“你是什么日子发生的事情?” 李玉红说:“前个月的初七。” “好,大婶给你查个大体。今天属马,马羊猴鸡狗猪鼠,上个月初七,四月初七是个杨公禁日子,那一天诸事不利哟,是属兔的日子,你本人属什么?” “大婶,我属鸡。” “两样东西碰在一起,碰就是冲的意思,卯兔,酉鸡,八卦里说,卯酉相冲,也就是说通俗一点,卯日冲你的鸡,金木相克了。” 李玉红说:“是吗?我不懂。” 王大婶说:“玉红姨妈,你拿个鸡蛋来,我给玉红看看。” 只见姨妈将一枚鸡蛋交给王大婶,王大婶在玉红身上,念念有词,不知其意,然后用鸡蛋在全身滚动,最后叫玉红哈口气在鸡蛋上。 在朝西北方的神位,点了一柱香,香烟袅袅,弥漫在屋里屋外,偶尔能听见王大婶的一句话: “香烟冉冉入灵空,弟子请神降梦中,急急如律令,勒勒勒!” 王大婶仿佛几天没有睡过觉,万分疲劳,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啊呀啊呀”的,身体扭曲摆动着,泪水从她凹陷的眼睛里挤出来,她像是伤心一般,又像是感冒似的,突然鼻子里来了清鼻涕。用手擤鼻涕,之后,她全身发冷发抖,问姨妈要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去,眼睛发红了,她又向姨妈要来烟,大口大口地吸食,吞云吐雾,比抽了十年烟的汉子动作还利索。她把鸡蛋交给姨妈,叫她拿去煮,大婶则四肢伸开来,躺在地上,面目朝天,默默不语。 许久,王大婶躺在地上,将煮熟的鸡蛋用清水冷却,小心翼翼剥开,虔诚地眯着双眼,看着鸡蛋壳与蛋白,她说话了: “是魂走了,你看这蛋白,显出两个男人的影子,一个是吓你的,另外一个是勾走你魂的。” “是啊,王大婶,那天一个小偷惊吓玉红姐,另一个男人救她,王大婶,你真神了,这些也能看得出来?”玉红的表妹说道。 “王大婶,我来看看鸡蛋。”表妹接过鸡蛋上下左右细细看,什么也看不见。“大婶,什么也看不见,鸡蛋上什么也没有。” 王大婶说:“你是凡眼,要有神附在头上才行的。” 表妹问:“那勾魂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王大婶说:“高高的。” “行啊,大婶,那男人你看清没有,细细看看。” 表妹问:“高、俊、眼有神,国字脸。” 王大婶说:“玉红,你恩人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说:“什么米恨山来着。” “这名字,怪怪的,米恨山,稻米长在水田里,喜欢在平整的田里,肯定会恨山,山上只会长出野草呀。玉红,没事,大婶帮助你。我看看日子,找个神下凡的日子,就帮你招魂。如果神仙不值日,请也白请。”香燃尽,玉大婶一下就爬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你问她,她也不知道,忘了。按照她的说法,神受到香火传去的信息,神就顺着烟来了,神来的时候,要附在她体内,她是很痛苦的,就要喝酒抽烟,如同大病一场。神走了,自己才能恢复神智,恢复正常。 王大婶拿着棉纸做的经书,翻了一阵,高兴道:“嘿嘿,巧了,今天是个吉神下凡的日子,我今天就请,请神查事,不管何事,有请必应。但招魂要请的神,要看他是否上班,这些你们都不懂。晚上亥时末尾,招魂的神上班。好了,大家做好准备,晚上立即就做。玉红姨妈,你找个带齿钉耙给我。我用柳条扎着桥儿,让魂顺着门坎爬进来,进入玉红的房间,然后上床,让魂安家入舍。” 夜里,王大婶东南西北中烧了几张黄纸,将柳条做的小梯子放在门坎边;另一个梯子放在房间的床边与地面之间。她叮嘱在她做法事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说话,要严肃、要心诚、要恭敬,恭请魂回家,要有欢喜之心。 开始,王大婶从村外的十字路口,点着一把香,嘴里叫着:“玉红回家,玉红回家。”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喊。姨妈在王大婶的前面回答道:“到家了,回来了,回来了。” 之后,王大婶将清香插在进门的右边,说这样红玉的魂才找到李玉红的肉身,如果放错在左边,就上不了身,按王大婶的句话,要求男左女右才灵。王大婶拿着小钉耙站在门口,边说边用钉耙,抓地上的空气往屋里放。口中念叨: “宝宝吓着回来啰,宝宝吓着回来啰!玉红回家啰!”就这样,重念经倒念佛,这仪式做了半个时辰。姨妈则答道:“回来了,回来了。”村里的人听到,知道王大婶是帮人叫魂,招魂。 说来也奇怪,玉红真的安然入睡了。看那样子,像个熟睡的婴儿,仿佛多少年没睡过一样。王大婶像个奶妈似的,唱着儿歌,摇着篮。让人难以判断,也不知道是催眠,还是丢掉的魂回家了,人才变得安分与踏实。 这个夜晚,大家无语。 说来让人不可思议,往后几天还真的效果不错。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李玉红的毛病又犯了,搞的一家人心里不安。再请王大婶,对方说,她已经尽力了,往后靠她的造化了,或许红颜薄命吧,也许是李玉红的体魄虚弱,挂不住魂,魂游走四方,不喜欢归家。李玉红刚开始有效,是王大婶的心理安慰,王大婶的做法是封建迷信,坚决反对。 李玉红啊,悲哀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第7章 病急求治兴安堂 不料遇见老色狼 人啊,病急乱投医。姨妈带着李玉红最近找过看了好几个大夫,效果不佳。 偌大一个城市,就数兴安堂离八里胡同最近,兴安堂也是经营多年的中草药馆。 这一天,姨妈还是决定请兴安堂的郎中瞧瞧病,这孩子真病得不轻。 长期失眠,人变得面目憔悴,彻底病快快的大美人,最近又多了畏光畏寒的症状。 兴安堂处于古城街,这里人口流量大。 坐堂的郎中叫罗正兴,他主要经营中草药买卖,同时也坐诊收治患者。轮到李玉红就诊时,罗正兴左顾右盼,上下用眼光像是在扫瞄什么。从罗的眼神反应来看,有点骚狂与淫荡,色眯眯的,让女患者有些不自在。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罗正兴问道。 “郎中,我不知道,你看看我哪里不舒服?”李玉红轻声细语地说。 “我又不是神医,我是问病开方药!药效嘛你放心。”罗正兴说。 李玉红没有信心,随便说两句,权当应付:“心慌,失眠,怕光怕冷。” “你是怎么引起的?”罗正兴说道。 “数月前在古城街,被一个无耻之徒调戏,惊吓留下的毛病。”李玉红说。罗正兴看到眼前的李玉红,想起张快手说的事,原来被抢的正是李玉红,想到这里,看着病怏快的美女,嘴角边荡漾着一种邪笑。 他用手示意李玉红把手伸来看看。李玉红没感觉。罗说道:“你把手伸来,我给你把把脉。” 李玉红把手伸给罗正兴,本来在手腕部的寸关尺就可以切脉。罗正兴却将人家的袖口的袖子卷得老高,看着一双纤细而苍白的小手,少了白润与生机、活泼,指端渐细而修长,整体看上去还是双漂亮的手。 在号脉的时候,罗正兴明显感到李玉红手的细腻滑嫩,真的,虽然是个病人,但整个人的气质,良好身段摆在眼前。特别是罗正兴斜眼窥视李玉红胸前两座具有诱惑力的山峰,他情不自禁将号脉的手,由切脉变成触摸,本来在寸关尺的部位,有时候竟然超越这个区域,引起患者的心理不适。 有些心情不安的李玉红,起了讨厌之心,带着怨气说道:“郎···郎···郎中,我得的是什么病?”说话间有意将手从郎中的手爪下移开并缩回来。心想,是不是天下的郎中都带有色狼的味道,所以叫郎中,怎么不叫别的什么中。 此时,罗正兴的双眼露出不怀好意的意淫之态,在李玉红的举动下,即刻收敛起来,慌忙说道:“姑娘,你不用担心,这病我能治,一月之内保你康复,方圆百里我罗正兴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兴安堂也是老字号,你只要有耐心,我保你安康,怎么样?” 李玉红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姨妈身上。姑姑说:“既然罗郎中这么说,就依他吧。” “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红。” “几岁?” “十八。” “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啊。” “你就多关心我的病情吧,我人都变成黄脸婆了。”李玉红说,心想这种郎中心不在焉,于是向郎中投去一种不信任的目光。 “家住哪里?” “八里胡同。”姨妈接过话来说。 “是你的姑娘吗?” “不是,我侄女,杭州人。” “好生调养,会好的。” 罗正兴在宣纸上写着几味中药:朱砂、黄连、炙甘草、生地黄、当归,一看就知道,是《医学发明》中的重镇安神,清心泻火的“朱砂安神丸”的处方。 “玉红啊,你舌尖红,脉细数,是心火亢盛,灼伤阴血,心失所养,造成失眠惊悸。我开了兴安堂的朱砂安神汤给你,你连服十五付中药,这是一个疗程的药,下次再来复诊,你和姨妈都放心,这是小毛病,小毛病见到我这种大郎中,不在话下。”罗正兴说。 “那就谢谢罗郎中。”姨妈说。 对于病人来说,对医不懂。作为心安堂坐诊的罗正兴忽视了李玉红的畏光畏寒的症状,还有心虚胆怯之后的多郁多虚的关键病机。至于罗的药效如何,只有半个月才知晓。 在回八里胡同的路上,李玉红告诉姨妈:“姨妈,我感觉罗郎中不像好人。” “人家夸你漂亮。”姨妈说。 “像个心怀鬼胎的色迷郎中,你们没看出来,他那双狼爪有些不安分。”李玉红说。 “那是人家给你号脉。”姨妈说。 “哪有这样号脉的?位置不对。浮中沉取就可以了,他不会号脉,是用心不良的触摸。”李玉红说。姨妈说:“听有的郎中说,有人是反关脉,你的是反关脉吧?” “我不知道什么是反关脉,直觉告诉我,此人不善,行医态度不端正,大口獐牙,色迷刀眼。” “只要你病好,管他什么狼爪獐牙的。” “姨妈,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我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你的病着急,玉红啊,你也要想开些,不就是被一只臭猪手摸了一把,不要在意、纠结,他又没那个。你家人把你完全托付给我了,我要对你负责的。” “姨妈,我都放下了,那个无耻之徒,虽然没有那个,也没坏我名节,就是揩油水,占便宜,可真的我无能力自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姨妈你得帮我。” “自从你生病,姨妈我已经带你在隆城找了几个郎中了,罗郎中已经是第七个给你看病的人。你家人来信已经说了,谁医好你的病,就许配给谁。但我没开口也不答应。也是心痛你,你啊要像你表妹,大大咧咧的,学会开心点啰。” “是的,姨妈我都听你的。我的病是不是医不好了?” “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心安堂的罗郎中下的药没有作用。又转至延寿堂等等,也医治无效,骨瘦如柴。被风稍微吹一下,如同一棵枯树摇摇欲倒。后来,家人、姑姑,包括患者本人都没有信心医治。于是放话出去,谁医好李玉红的病就嫁给谁。结果上门施治的郎中不少,老的掉牙的、年轻的、中年的、残的、瘸的、瞎的,什么郎中都来了。听说李玉红很漂亮,最后,有人假扮郎中来到姑姨妈家,只想用手摸摸人家手指手背手腕,占占便宜,连个什么病情都说不清楚。搞的病人更加憔悴与心绪不安,神经衰弱,有时候人都要绝望了。 李玉红花落谁家,情归何处?别着急,拭目以待吧。 第8章 人为财色死 鸟为美食亡 袁金强心中对“华佗麻沸散”一直怀着一份好奇,要是能破解其中的奥妙,那是不得了的。 这一天下午袁金强向师傅请了假,说是回家去探望老母,就离开药灵山庄。临走时,还专门给母亲带了些风湿骨痛方面的草药回家,这让邢振东评价很高,说他对父母不薄,有孝心。 傍晚,袁金强在街上游逛,古城街上很热闹。 心里想着,再带些家用的东西回家。然而,他路过隆城一家悠然客栈门口,他被一个女人粘住了。 悠然客栈的老板,叫陶艳,她丈夫常年四季在外经商,很少回家。陶艳,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虽然是个已婚的三十岁的女人,但人长得妖艳,平常能说会道,随便稍加打扮,也透出一种情欲。 动感十足的胸前,因为低胸,一抹雪白。高低分明的、凹凸有致的地方,会让人造成眼花缭乱,特别是那道美丽的风景,让袁金强的眼珠子都掉进去了。 不否认,就因为这些良好条件,多少采花大盗、光棍就喜欢往悠然客栈跑,所以悠然客栈真正的风景是陶艳的气质、勾魂眼,加上风骚挑逗的肉麻语言,配上她风韵不减当年的身段。 “兄弟,在这里住吧,很便宜的,进来看看吧。”陶艳语言充满诱惑,说着就伸出柔软的手去拉他。由于他神没有回过来,这么一拉,袁金强不小心,碰到眼前一个富有弹性的而又是十分柔软的家伙,他自感触到了,也努力想象那里面是什么东西。近距离的接触,鼻孔里嗅到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种特殊气味。袁金强小心脏像兔子一样蹦蹦直跳。 就这样,愣头愣脑走进客栈来,十分热情的服务,让袁金强有些心花怒放,不好拒绝。老板是个见人熟,袁金强偶尔无意或有意身体的肩膀靠近甚至挤压陶艳的胸器,陶艳也不反对,顶多说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是个骚人”。她还会习惯性伸手去轻轻拍打客人的肩膀,这可会燃烧起男人的想法啊。很多时候,她懂得客人就是上帝,上帝稍微动作出点格,她也不放在心上。 “美人老板,人不风流枉少年,多谢夸奖,能被你称为''骚人'',我挺满意,听说书人说,“骚人''就是文人墨客,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名不副实,惭愧。”袁金强说道。 “别装正经,天下哪有不骚的男人,除非那个······”陶艳说。 “那个什么啊?”袁金强故意装着不懂,让袁金强从来没想到的是,老板娘放肆地将手快速掏了袁金强一下,接着他发出“咝”的一声,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就是这个,看来不像太监。”陶艳斜勾着眼瞅着袁金强。 袁金强保护性地猫了一下腰,条件反射地立即护住自己该护的区域。 “兄弟,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陶艳说。 袁金强笑着直起腰,他是刚才被老板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小家伙发了脾气,可能是发怒了。 “兄弟,别装斯文,看你那个怂样,还是只刚会叫的小公鸡。嘿嘿哈哈。”陶艳说。 一会儿,袁金强便转变话题:“对了,客栈生意这么好,怎么不要帮手?” “店小,一个人就忙得过来。”陶艳说。 “那也得有个伴才行,你丈夫也不帮你打扮?”袁金强说道。 “我那死鬼,就喜欢在外游逛,像山里的兔子,野惯了,一年才回家一次。”陶艳说。 说来也巧,今晚客栈来住店的很少,除了袁金强,就三楼住进一个人。事情不多,才有功夫聊天,陶艳就喜欢热闹,喜欢说话。 “老板,那你真是辛苦,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时间长了会变成黄脸婆的。”袁金强说道。 陶艳说:“哎哟,小兄弟真会心痛人呢,会怜香惜玉,是个好男人嘛。” 他们这样聊了很久,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住店。于是这个厚脸皮男人就帮着老板娘关门,收拾东西,互相眉来眼去。 袁金强独自回到房间睡觉,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满脑子是老板娘的方方面面,一点睡意都没有。 四处静悄悄的,自己像是掉进寂寞的深渊,沉醉在幻想与心理矛盾之中,所欲不遂,体内有股邪乎的火在燃烧,当人在这种环境下是难以避免的,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与折磨。 夜是漫长的。正在袁金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被纷繁的思绪纠结着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激动的袁金强突然从床上翻滚起来。打开门的一刻,眼前看到老板娘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那里,身子是弯着的。令他吃惊的是,老板娘竟然穿着睡衣,领口都没有扣紧。伴随着一股馨香窒息鼻孔,此刻,他鼻孔一热,仿佛要流鼻血了。 “傻子,发什么呆?我打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脚,解解困。”陶艳说。 “喔,真是谢谢你了。”袁金强像被电了一般,仍然木然站在门口。 “笨蛋,没看见我端着水啊,快让姐进来,还是什么怜香惜玉呢。”陶艳说。 袁金强看着如仙女般的女人走进屋里来,不知所措,这是他啊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这么迷人的女人。葱指藕玉般的手,凹凸性感十足的身姿,让他嘴巴上下敲打着:“啧啧,真是天仙妖女下凡,我不是做梦吧。” “妖女个头,我又不会吃人。”陶艳说。 就在陶艳放下盆子,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袁金强从身后猛地一把抱住她,老板娘感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然后用力挣扎开,说道: “兄弟,这个不行。”陶艳说。 “怎么不行?”袁金强说道。 “你,你不表示一下,就想占便宜,进窑子也要花钱的,我不是妓女,你能随便使得住,是这里的老板娘,小钱也打发不了。” 陶艳接着说,“多少钱,看你的诚意,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袁金强打开自己的包袱,认真清点邢振东给他的银子,说道: “就这么多。” 看上去,的确不多。老板娘带着责备的目光,靠近袁金强的身上乱摸一通,确认没有了,然后嘻嘻嘻嘻笑:“这还差不多,表明你对我的好,用心对我。”把银子拿在手里掂掂。 “这可是我几年积下的钱,最起码给我留点盘缠路费吧。”袁金强说道。 老板娘也理解他,伸手拿了少许碎银给他。然后细致点验银子的真假。她吸了口气,猛吹在银元上,侧耳倾听,脸上随着声音的变化,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开始我以为你是昧良心,这下算你有真良心。” 此刻欲火中烧的袁金强实在把持不住,又一次抱起老板娘往床边走。 “咣当”一声,盛水的盆子踢翻了,水流一地。 “小兄弟,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连脚还没洗。”陶艳说。 袁金强喘着粗气说道:“我心痒痒的,等不及了。” “臭脚!”陶艳说。 “男人就是要臭,不然怎么叫臭男人,我这是被逼的,谁叫你那么迷人啊,不管那么多。”袁金强说道。 陶艳用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两对火热的、焦渴的眼睛对视着,正如一个火星子点燃了干柴,一下就燃烧起来。 房间的油灯熄灭了······ 袁金强和陶艳不是什么好人,在红尘中必将付出惨痛代价,三观正常的人是不喜欢他们的。 第9章 迷翻老板娘 带走千两银 这一章要告诉读者朋友的是,一不要相信陌生人,二不要贪财。 鸡鸣五更,兴奋不已的袁金强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人生。心中又再次燃起猎奇的火焰,他想破解“华佗麻沸散”的奥妙,如此神奇高效的“华佗麻沸散”,能迷住人的心智,真是不简单,这是袁金强个人认为的。好奇让人着魔,贪心害死人,袁金强就是这种可悲的人,读者朋友要警惕啊。 眼前自己睡在悠然客栈,虽说享受艳福,猫儿算是尝了荤味,可心中又平添一种失落。自己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就被陶艳占有,她获得钱财不费什么大功夫,真是女人如虎。英雄难过美人关,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祸水级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又点燃起油灯,眼看着陶艳这火辣的身材,手又情不自禁游荡在老板娘的身上。 伴着心理的不平衡,他想着如何将失去的银子重新拿回到自己手中,一个阴谋在心中萌发了。 陶艳在袁金强的抚摸下,心中又荡起船儿,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中。陶艳对比她年轻火气十足欲望强烈的袁金强特别满意。 袁金强将私藏的“华佗麻沸散”置于陶艳的鼻孔处,一种药香气味,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入体内。袁金强默默观察她的反应,不久他发现有些异样,陶艳的眼神有些迷雾样,看来是药物有作用,可以催眠她控制思维与行动。 “老板娘啊,你真是迷人漂亮。” “我肯定迷人漂亮。” “多少男人都拜在你的旗袍下。” “是啊。” “你有着妖魔般的身材,让人不能自拔。” “是啊。” “这么多年,你有很多钱,起码有一千两银子。” “是啊。” “你想更多的钱?” “是啊。” “我教你发财,而且很快。” “好啊。” “我老家有个财主,有个宝贝,是用玉石雕成的财神爷,听说是唐朝时期的文物,非常值钱。如果投资一千两银子,买来,再卖给古城街的文物老板,至少要赚一千两银子。” “好啊,是好买卖。” “陶姐,要相信我。” “相信。” “我现在没这么多银子,要是借我一千两银子,我买过来,转手倒卖,能赚一千两,赚钱后,还你本钱,然后你九百两,我一百两,你多拿,因为是你出的本钱。” “好啊。” “钱放在哪里?” “箱子里。” “你现在带我去拿,白天人多不方便。” “好的。” 这女人,神情恍惚,但更多的是激动,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她穿着柔红的睡衣。 昏暗的灯光下,婀娜多姿的身段,更显几分神秘诱惑的朦胧感。 从陶艳的心神看,袁金强察觉了“华佗麻沸散”的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这个女人的心智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完全接受了他的催眠术。 陶艳带着袁金强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锁,来到卧室,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箱子。 打开箱子的挂锁,只见箱子里有一只精致的匣子,匣子沉甸甸的。 当陶艳打开那个精致的匣子,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与几根金色的黄金。 袁金强眼睛贼亮,一副渴望、贪婪的眼神。袁金强站在身后心想:要是用手卡住老板娘的喉咙,将她窒息死,自己就是这些钱财的主人。但转念又想,这样万万不可。袁金强自己否定自己,这不是要杀人偿命嘛,要是官府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本人只图财,不想害命,要是就此发财,也就罢了。当前,就骗她一次,但愿能成就我的发财梦想。这次成功的话,在此地就收手,下次到另一个地,故伎重演,发财指日可待。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马上说道: “陶姐,你真行,真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帮赚更多的钱,让你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袁金强说着,故作深情地在陶艳的脸上亲吻了一口,撩起这个女人内心的满足。 陶艳因为袁金强精彩表现,显得心花怒放,在情欲、物欲、“华佗麻沸散”的致幻作用下,她仿佛看见袁金强给她背来一大口袋白花花的银子及沉甸甸的黄金。一句话,她一切都被迷住了。 再聪明的人,在极度贪婪的控制左右下,在“华佗麻沸散”的作用下,智商都化为零,这让袁金强心中暗自惊叹。整骨医病,催眠术的目的是不让患者疼痛,麻醉致幻,忘记人世间的苦痛。而眼前的女人,魂都被迷住了,一点方向都没有,说东是东,说西是西,指驴为马,她都相信。 “来吧,小弟,我就这些财宝。”陶艳说。 “好姐姐,就让我们一起发财吧,你等等,我去拿口袋来。我们就要发大财了。”袁金强说道。 袁金强找来包袱,将沉甸甸的金银装进去,带着包袱拉着陶艳回到刚才的房间。然后继续他们的缠绵。 此刻,袁金强的心思不在这个女人身上,有时他一阵心跳,毕竟是做贼心虚,惊慌是难免的。这么多宝贝,能不心跳?他想着如何尽快逃离此地,从此杳无音讯,销声匿迹。 袁金强担心的是,万一老板娘脑子醒来,一切都恢复理智,自己该如何是好。于是他慌忙将“华佗麻沸散”放到陶艳的嘴边,说: “陶姐,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弟了,像亲戚一样,我给你一样好东西香囊嗅嗅,一般女人我是舍不得的,你嗅过之后,你会心想事成,还会美容养颜,人会变得快乐,无忧、愉快。” “好啊。” 陶艳真的又嗅了那个香囊,实际是“华佗麻沸散”,一种欣慰感油然而生,自己又处于一种缥缥缈缈之中······ 如何脱身是袁金强的当务之急。 袁金强说道:“姐,天快亮了,我怕去晚了,那个财主把财神爷卖给别人,我们就黄了,我准备天亮前就离开,尽快赶去,好不好?” “好” “你记住啊,这些事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去,记住了。”袁金强说道。 “记住了。” 天蒙蒙亮,街上已经有少量早起的人在走动。袁金强迫不及待想离开。陶艳打开悠然客栈的大门,袁金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出门坎。他说道: “姐,你等着我回来,我背更多的银子回来,我今天就回来,好吗?” “好的。” 走出几步,袁金强不忘回头看看,又给陶艳使了一个眼色:“乖乖,回屋去吧。”陶艳似乎有些清醒问道: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戴福安,会给你幸福与安康的名字。”他不假思索地告诉陶艳,实际上这个名字是他认识的一个人,“回屋去吧。” 说完就离开悠然客栈。 看着身后没有什么人跟踪,袁金强加快了步伐,带着兴奋、激动,紧张与不安,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暗自高兴,默默在心里赞叹“华佗麻沸散”真是天下奇妙,真是能让人着迷,暗示什么,就做什么,不可思议啊,竟然能控制人的意识。 陶艳重新锁上门,人很疲惫。上楼时,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身体软软的,还有乏力感。在上到楼梯的中间,不小心,脚踢打到楼梯的边缘,重心不稳,一下就滚到楼梯角。被身体碰到的架子上的脸盆,纷纷落地,叮当作响,伴随着老板娘“哎哟,哎哟”的声音。 叮当这种声响特别大,惊动三楼客房的客户。好奇的客户想,这清晨怎么会有这种声响,莫非是发生什么事情。 客人起身穿衣,从三楼下来,看着二楼有灯火,他走过去看看,客房里十分凌乱,心中想着是不是遇到劫匪,于是他轻手轻脚小声走路,路过一间卧室,看见里面有灯火,走进房间一看,瞧见一只箱子被打开,他判断有强盗。 他躲躲藏藏听动静,听不到劫匪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他才放心走下楼梯来,看到楼下躺着的是老板娘,她穿着睡衣躺着,屋里滚落着脸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客人轻声叫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老板娘没有回声。 他走近老板娘,用手摸摸鼻孔,还有气息,说明没死。于是,他使劲呼叫:“老板娘,你怎么了?老板娘,你怎么了?”然后客人喝了一口冷水,“扑哧”地喷洒在老板娘的脸上,刺激她醒来。 后来老板娘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滚下来了?我扶你起来吧。” “不知道。” 客户想溜走,他怕出事,自己受到牵连,想尽快走开,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自己走掉,不是证明自己有问题吗?不走表明自己不是做贼心虚。于是决定留下来,才说得清楚。 他走出门外,向隔壁邻居大声叫喊: “邻居,老乡,你们快来看啊,悠然客栈出事了。老板娘出事了,出事了,来看啊。” 很快,客栈来了许多人。 大家纷纷议论着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大家把眼光集中在这个报告情况的客人身上,这才让客人心急起来,“别看我,我没做什么,我也不知情。” 但大家在现场议论,眼睛还是离不开客人,他想到自己此刻变成怀疑对象,便不安起来,俗话说“人怕害着,蛇怕踏着”。 袁金强消失了,这是个坏蛋,走上了犯罪的深渊,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他自己打开地狱之门,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冒充戴福安。 第10章 快马追踪戴福安 有人得了意外财 财邻居不用猜想,首先就怀疑眼前这个男客人,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人不安地说:“我叫刁学礼。” 邻居说:“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刁学礼又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楼上的房间很乱,像是被人翻过。” 邻居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来到楼上,看到老板娘的卧室的箱子被打开,现场样子像是东西被盗。 平时虽然听说老板娘作风不良,但作为隔壁邻里,不能落井下石,至少老板娘人缘尚可,有时候也会请旁边的邻居吃点什么,送点什么,因此,念及这些,大家在纷纷出主意想办法。 “张德奎,你到兴安堂找一下罗正兴郎中来看看陶艳,然后到官府去报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说道,“我们看住现场,你叫刁什么?” “大爷,我叫刁学礼。” “喔,刁学礼,你不能走,等官府来调查,小葱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刁学礼说:“是啊,才能一清二白。各位,你们说得对,我为什么不走,我要一清二白,我刁学礼用人格担保,我是清白的。” “这年月,人格值几个钱,是不是贼喊捉贼啊。”一个中年人说道。 刁学礼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住店但不知事情的经过。” “盗贼与你不是同伙吧?” “是同伙的话,我怎么不走呀,留在这里干什么?”刁学礼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害怕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罗正兴听说悠然客栈的老板娘出事,本来不想来,但他知道陶艳与吴占山有一腿,便亲自来诊治,并派人去通知吴占山,说悠然客栈老板娘出事了,请他务必来一下。 不久,官府的人马赶到现场,罗正兴、吴占山一伙人也来到悠然客栈。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哟,这是我们官府的马主薄啊,辛苦辛苦。”罗正兴上来打招呼,随后吴占山走进屋来。 “罗郎中来了,你去瞧瞧那个女的怎么样。”马主薄说着,又看到吴占山走来。“嘿,兄弟,吴占山老弟也来了。” “是,是,最近可好?”吴占山献媚笑着说。 “好着呢,改日来你红楼坐坐,喝喝茶。”马主薄说,“吴老弟,你怎么也来这里呢?” “陶艳是我表妹。”吴占山笑着说。 “哦,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表妹哦。”马主薄会心地笑了,他明白其中肯定有染。吴占山什么人,好色之徒,贪婪之徒,陶艳的美色能少了吴占山,这才怪呢。 马主薄转身问罗正兴:“罗郎中,陶艳怎么样?” 罗郎中回答道:“没有大碍,我用麝香醒神开窍,针刺百会、人中、内关、涌泉,人清醒多了,只是跌伤了,要慢慢恢复。” 马主薄走向陶燕,问道:“陶艳,我是马主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头昏,记得不清楚。” 有人报告:“报告,马主薄,楼上有被盗的现场。” “保护现场,我来查验。”马主薄说,“谁是目击者?” 有人说:“他,他,刁学礼。” 刁学礼不安地走到马主薄面前:“马主薄,我是住店的刁学礼,我首先发现的,听到响声我才出来,然后才叫隔壁邻居的。” “陶艳,店里几个人住店?”马主薄说。 “两人,刁学礼是其中一个。”陶艳有气无力说。 “把刁学礼押到衙门,审讯。”马主薄说。 “马总管,我没做坏事,你押我干什么?”刚说话就被马主薄的手下控制起来。 “我冤枉啊。”刁学礼说。 “冤枉不冤枉,等案子查清不就明白了吗。”马主薄说。 “望马主薄明察。”刁学礼茫然了。 “陶艳,另一个人呢?”马主薄说。 “走了。”陶艳说。 “你卧室的东西被盗了,你去看看。”马主薄说。 陶艳来到楼上卧室,看到自己的钱财空空,顿时脸色苍白,“啊”的一声,气得瘫痪在地上,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陶艳,陶艳,你脑子没问题嘛,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马主薄说。 “什么,什么,我记起来了,什么安。”陶艳说。 “姓什么,名什么?要具体,你好好想想。”马主薄说。 “他好像说是戴福安。”陶艳说。“除了东西被抢,他没对你施暴吗?”马主薄说。 “没有,我迷迷糊糊地从楼上滚下来。”不知为什么,陶艳没说强暴,或厮打、什么的。 “你箱子里有多少钱?”马主薄说。 “一千多两。” “不少嘛。”马主薄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 “长什么模样?”马主薄说。 “人瘦,瓜子脸,鼻子勾勾的,单眼皮,二十一二的样子,眼睛珠凸起,背个包袱走的。” “快,你们快马到各个必经的路口,严加盘查,通知各个关卡。”马主薄说。 “是!”手下人马齐声答道,便立刻行动起来。急促的马蹄声声,渐渐从耳旁消失。 马主薄押着刁学礼到他住的客房搜索物证,一无所获。与吴占山招呼后,便拖着他向衙门走去。 吴占山说:“陶艳,哥会帮你的,你放心,我吩咐手下兄弟四处打听追踪你说的这个人。” 听到这些安慰的话,陶艳一下扑在吴占山的怀里,抽泣起来。 吴占山说:“行了,我会努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郎中去处理。” 罗正兴说:“陶艳,这是安宫牛黄丸,你中午服一丸,应该没事了,我们走了。” “多谢两位哥。” 众人看到吴占山,都十分讨厌,但敢怒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便纷纷离去,他们不喜欢隆城的凶神恶煞。 做贼心虚的袁金强极速前进,心虚胆怯地喘着粗气,不断回头张望,害怕有人追来。 他安慰自己,“华佗麻沸散”应该迷住她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罗正兴的安宫牛黄丸,加上针刺解毒,这么快就让陶艳清醒许多。 面对突然失踪的一大笔钱,吴占山迅速召集兄弟,马上传递指示,必须赶在官府之前抓到盗贼,取走银子,人人有奖。官府比我们更黑,一切都要秘密进行。只要银子,不要惹出人命,大家都必须蒙面进行,不要让他认出我们来。 根据陶艳提供的线索与盗贼走的方向,吴占山直接使用快马,超小路,从不同的方向追踪。 官府人马走的是大道,反应速度明显比吴占山的人马慢。吴占山人马走的是便道,很快就躲过官府的人马耳目,将马匹分头藏好,人分别藏到关键的要道,伏藏暗处,秘密观察嫌疑犯的动静。 一阵快马蹄踢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袁金强的心里,就像打鼓似的,想到有人追来,心中难免着急,他快速走入便道,悄悄观察四周。吴占山的人马在暗处,根据线索与观察,判断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面带惊恐之色的男人估计就是要找的人。 袁金强同样在暗处,观察大道动静,听到渐渐明晰的声音。果然,一队官府人马吆喝着,扬鞭抽打,马蹄声声急,惊得他一阵冷汗。心想,这样背着一包金银,万一出关卡被人发现,那就是人赃俱获了。 袁金强看四下无人,便找到一处低凹,草丛茂密之处,悄悄将包袱藏进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官道上来,继续赶路。 就在袁金强离开他藏东西的地方不久,吴占山的人马又出现在刚才那一带寻找,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包袱,有人打开查看,里面是金银,他们迅速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金强混入人群,想尽快离开,回老家避避风,等风声平静下来之后,再取走金银。 他看到前面有人查卡,不过这里查卡不是特别严,过去他经历过,他安慰自己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吧! 他走进关卡,看到进城的不查,出城的要盘问,在不远处已经扣留几个人,于是心里有些紧张。 不久,有人叫道:“站住!”袁金强吓了一跳。 “官爷,什么事?”袁金强说。 “你去哪里?” “回老家”袁金强说。 “在城里做什么事?” “帮老妈看病抓药。”袁金强说。 “咋晚住在哪里?” “这个、这个,住在亲戚家。”袁金强说。 “你叫什么名字?” “李勇。”他想到过去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口就说了一个。 “这小子,有点像描述的那个人。”盘问的人围着袁金强细看,心中反复想起人瘦、瓜子脸、鹰勾鼻、单眼皮、二十一二,眼睛稍凸起,越看越像。 “对不住,你想那个人,把你暂时扣留。” “官爷,我没犯罪,抓我干什么?”袁金强说。 “没事能扣留你吗?你是我们的怀疑对象,老实给我待着。” “我妈有病,还得送药回去。”袁金强说。 “现在不行,非常时期,上面有令,令可抓错人,不可放走疑犯。” 袁金强故作镇静,可胸口里那心是急切蹦跳。脸上渗出汗来。 吴占山的人马报告吴占山:“吴爷,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东西,你瞅瞅。” 吴占山接过金银,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得意,一副胜利者的模样。他敲打这些金银,听声音,知道是真家伙,嘴唇划过一种猜不透的笑,说道:“这些家伙,失而复得,兄弟们干得好,晚上犒劳一下。”随手抓些银子,交给有功人员。 吴占山说:“你们有功,就给你表示一下,这是你们的赏银,啊,这件事只有你我们几个人知道,万万不可说出来,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要杀头的。” “吴爷,属下明白。” 吴占山说:“你们时不时到官府打听一下这案子的进展情况。” “是。” 等这些人走后吴占山拿出一根金条,细细打量,自言自语道:“娘的,这个臭老娘们积了不少钱,这金条是老子当年的,为了得到她,害得我花了一条金条,哈哈,风水轮流转,怎的今儿又转到我手里,哎吆,人那,福分就是不一样,人家辛苦半天,擦颜抹粉苦来的钱,怎么就全部回到咱这里。人生莫强求,是自己的东西,终究属于自己,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高兴之余,吴占山喝了一杯红葡萄酒,来了一两句京剧,声音像黄牛叫。自称是李勇的袁金强被官府押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凌乱…… 第11章 行刑逼供查真凶 这天下午第一批嫌疑犯被捕,押入牢房,足足有几十个人。 衙门里审案的大堂上,“明镜高悬”几个大字悬挂在审案桌的后面,高高在上的判官正是马主薄。 “威武。”大堂响起审案的仪式,穿着官服的人手持大木棒敲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让罪人心惊胆寒。 “把刁学礼押上来。”刁学礼是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 “本官问你,你如实招来,现在还有机会。”马主薄用力敲打案桌,“咚”的一声,吓得刁学礼颤抖了一下。 “官府大老爷,我没做坏事,我发现后报案的。”刁学礼说。 “报案的是张德奎,你是嫌疑犯,招吧。”马主薄说。 “我没犯事我没什么招的。”刁学礼说。 “打五十大板再说。”马主薄说。 “我冤枉的!”刁学礼说。刁学礼被打得皮肉绽开还说自己冤枉。 所有人都审了,他们都说自己冤枉,案子没有进展。判官心头不爽说道:“你们都说自己冤枉,啊,你们挨了板子,也说冤枉,告诉你们现在招,还来得及,不招,查出来就是重罪,砍头,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啊,把原告悠然客栈的老板陶艳请上堂来指认犯人。” 袁金强听到这里,吓得快尿裤裆,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比敲鼓还厉害。陶艳走上堂来,站在一排人面前指认,每到一处,犯人都惊塃,害怕她认错。直到她摇摇头才放下心来。当她看到最后一个人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时,陶艳定了定神,用手抬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面,这个男人故意闭着眼睛,歪着嘴。 “清官大老爷,就是他,他说他叫戴福安,你化成灰我都知道。”陶艳说。 “你认错人了。”袁金强说。 马主薄说:“原告,凭什么认定是他?” “他屁股上有黑色胎记。”陶艳说。 马主薄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官老爷,那个还用说吗?”陶艳说。 马主薄说:“把被告裤子脱掉。”在脱下袁金强的裤子时,他小腿肚不听话,抖动起来,眼前看到的正如陶艳所说一样。 “哎呀,我的清天大老爷,我被他那个了,我无意中看到的。”陶艳在马主薄面前,使出她的娇声娇气,几个勾魂眼,像波涛一样打得判官,心神迷乱,嘴角勾起一道弧线的邪笑。 马主薄说:“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被他那个?你是否反抗?”陶艳滚下楼时,正好前胸与肩膀碰上地面的东西,她将这些伤指认为被那个时,留下的反抗伤迹,她当时就说:“你们看看。” 马主薄说:“你过来本官查验,是否属实?”陶艳故意走路歪斜,当走到马主薄眼前,她当着马主薄就掀开上衣。眼前,雪白上有些青瘀,让人眼馋的两对诱惑力极强的“波萝蜜”成熟得快滴水了,在马主薄眼前晃荡,影响到他不停地将喉结蠕动,差点让马主薄流出口水,好在马主薄吞口水的动作快。 “包青天,她说的是巧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袁金强说。 “陶艳,你放心,我一定秉公办事,还你一个公道。”马主薄瞧着她说。陶艳凭女人的敏感的直觉马上明白他的心思。 马主薄突然严肃指着袁金强大声说:“你给我从实招来!” “小的冤枉!”袁金强说。 “不老实,送入大牢,上点花样好菜,好好招待下,好好伺候下,其他人暂时关起来,等后发落,退堂。”马主薄说道。 大堂里又响起威武的声音。 “陶艳,你来后堂一下,本官有事问话于你,帮你办案。”马主薄说道。 “是,民女知道。”陶艳说。 随后,陶艳进入马主薄的后厅,至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只有他们才知道,因门好半天都是从里面锁着,外人不得而知。 有人神秘地笑。 “你贼笑啥?” 带着神秘笑的人靠近疑惑的耳朵轻声说:“傻瓜,我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你信不信。” “嘿嘿!” 袁金强被赶入大牢刑房过程中,预感到自己将会受皮肉之苦,迅速将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口里,一下子就吞下去,正好这个动作被押役发现,于是盘问道:“你刚才吃什么?” 袁金强:“没什么,是小飞虫飞到口里。” 袁金强心想,现在吃了“打不死”等会儿不会痛苦。 同去的人都被带到刑房,关押在一个房间。 一个时辰狱役发话:“把那个叫李勇又叫戴福安的拉下去鞭刑。” 袁金强被绑在刑架上,凭狱役怎么抽打,他都不吭声,这让狱役很纳闷,他从事酷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狱役问:“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好人,什么也没做?”袁金强说道。 狱役问:“你怎么不会痛呢?” “你冤枉我,我是不会痛的。”袁金强说道。 这让狱役有些不安,莫非真是冤枉眼前的神人?常言道,不可冒犯神灵,万一受到惩罚。 于是狱役找到马主薄的后堂,敲门好久,也没有回话,实在忍不住好奇,又猛敲一阵。 “谁啊?这么不识大体,我这不正忙着办案呢,给老子等下。”当马主薄打开一条门缝,露出脸不悦。狱役看到了马主薄的头发衣物有些凌乱,身上还散着一丝暗香,明白马主薄干了什么事,不再说话,他后悔打扰了马主薄的好事。 “如果不是上级通知的重要事情,明天再说吧。”马主薄脸色阴沉地说。 “小事、小事,小的告退。”狱役说。 马主薄不高兴将门狠劲砸上,他用门的响声告诉他的下属,他生气了。 狱役也对马有些看法,听到刚才那声响,自己也吃惊,害怕马主薄把他饭碗砸了。不过他还是不爽,心里暗骂道:“我操,都什么时候了,还干牲口白天才干的活计。审案审到床上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生闷气,但遇到人还得装出一份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第二天,狱役想再次向马主薄报告,昨天发生在李勇(戴福安)身上的事,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分纳闷。 “报告马主薄,昨日对重大疑犯李勇实行鞭打,竟然不吭一声,情况不明,十分奇妙,不可思议,向你请示。”狱役说。 “不可能吧,我亲自提审,天下的人都是肉长的,莫非是木头人不成,我不信邪!”马主薄说道,“不信打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走向提审室,思考着怎么严刑拷打,踏实的脚步声,挺牛的走路姿势,展示出来一种意思,牛不是吹的。 来到专门关押李勇的牢房,马主薄认真仔细地观察他,想弄清天下有这牛的神人,如果真是那样牛,放了他也不迟。 “伺候他上菜。”马主薄说道。 狱役把袁金强从牢房架到提审房,绑定在木头上,看得出,昨天被鞭打的伤痕还渗着血水。 “我是马主薄,听说你昨日牛得很,抽打一声不吭啊?” 袁金强:“马总,我是冤枉的。” 马主薄:“冤枉不冤枉,以后再说。” 马主薄拿着竹签,拉着袁金强的手指,猛的扎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声音带着哀鸣,在牢里回荡。 “他什么神人,你们不是昨天上菜,他没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骗我?”马主薄生气地说。 狱役:“昨天真没叫,不信你问其他几个在场的兄弟。” 有人站出来说:“马主薄,昨日真是这样,鞭打时,看那种神情,反倒是享受。” “拿鞭子来,我伺候伺候,老子偏不信邪!”马主薄说道。 狱役递上鞭子。 马主薄使出浑身力气,挥舞扬鞭,鞭子在空中拍拍作响,抽一下,袁金强惨叫一声。 “你们看看,这不叫得正欢嘛!”说着,马主薄加快了鞭子,痛苦不堪的李勇终于交待。 袁金强说:“我交待,我交待,你们能不能不打不杀?”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只要老实交代,我会从轻发落,昨天就交代了,何必拖到今日,这不是受苦吗?松了他的绑,把那根竹签给他拔了,你们认真记录。”马主薄说道。 “悠然客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马主薄说道。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有没有其他人?”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你强奸老板娘了?”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那伤是怎么回事?” 袁金强说:“不知道。” 马主薄说:“人家还知道你屁股上的胎记,这还抵赖?” 袁金强说:“我是在一起了,不过我是给她钱的。” 马主薄:“没人证明你说的话,男人敢做敢为,强奸就强奸。” 袁金强说:“她可是愿意的。” 马主薄:“人家说你强奸她,你是叫李勇还是戴福安吗?” 袁金强说:“我叫袁金强。” 马主薄:“你说说你和悠然客栈老板陶艳的具体情况。” 于是袁金强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说的在场人都惊奇。 马主薄说:“那些财物呢?” 袁金强说:“被我藏到一个地方。” “等会儿,你带我们去找到财物可以从轻发落。”马主薄说道。 “你说的那个“华佗麻沸散‘是哪里来的?” 袁金强说:“这个我不能说。” 马主薄说:“不老实吧!给他手指上几根竹签!”袁金强看到尖尖的竹签,害怕了,他交代说: “我是药灵山庄的邢振东的徒弟,我那“华佗麻沸散”是邢振东的。” 马主薄说:“它有什么功效?” 袁金强说:“嗅后会让你心智迷乱,说做什么他都会接受暗示。” 马主薄说:“这么说你迷奸她是可能的。”袁金强:“我只是想试试这药性,剩余的是她引诱我。” 马主薄说:“你们用邢振东的“华佗麻沸散”还干过其他什么坏事?” 袁金强说:“没有。” 马主薄说:“昨日他打你为什么不叫痛?” 袁金强说:“我服过邢振东的“打不死”。” “有这么神奇?”马主薄说。 狱役说:“昨天我们是看到他偷服什么东西,他说是口中飞进什么小虫。” 马主薄说:“做这些事,是谁指示你的?” 袁金强说:“没人指示,是我自己。” 马主薄说:“那你师傅也有责任,管理不善,以上情况你都明白了,属实吗?” 袁金强说:“属实。” 马主薄说:“你就签字划押吧。”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说:“带我们去寻找财物,争取从轻处理。” 袁金强说:“是。” 马主薄押着袁金强,经过古城街道,朝着他藏财物的方向走。街道上挤满看热闹的人群。 “这就是哪个盗悠然客栈的大贼?”“好年轻啊!”“把老板娘给搞了。”“是吗?”“听说是药灵山庄的伙计。”“这么厉害的贼,是怎么抓到的?”“官府拿人有方,值得表扬。” 大家就这样议论着。看着官府人员,押着袁金强,消失在群众的视线范围。 第12章 徒弟犯案 师傅连坐 邢振东在药灵山庄给人治病,忽然有官府人员来到庄上,不知有什么事情。 “邢郎中,请跟我们到官府上走一趟。”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什么事情?” “去了你就知道。”马主薄说。 “好的,徐宝生你陪我去一下就回来,其他人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邢振东说。 邢振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家人都担心着,徒弟们也忧心忡忡。一路上马主薄带着邢振东,后面跟着几个扛枪的手下,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路上人们议论着邢振东犯什么事儿。 邢振东来到府里,马主薄问道:“邢郎中,袁金强是不是你的徒弟。” 邢振东说:“是,他犯什么事了?” “他强奸悠然客栈老板娘,盗窃金额巨大,一千多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真有此事?” “是啊,他都招了。”马主薄说,“他用了医学上的“华佗麻沸散”迷翻了老板娘,在牢房里服用了“打不死''不交代,后来药效失效,鞭打后就主动交代,请你说说关于这个“华佗麻沸散”与“打不死''的来历。” 邢振东:“华佗的麻沸散在医学上用于精神病暗示疗法,正骨疗法,人闻后可致幻,让你麻醉或欣慰的幻觉之中,很容易接受施术者的语言暗示。” “哦!原来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打不死”也是伤科用药,它虽不致幻,但在服用后就让你怎么打,痛觉都不明显,在骨折劳伤中普通应用,这就是“打不死”。” “原来如此,开始不信,我们在鞭打袁金强时若无其事,看来果不其然。”马主薄说。 邢振东说:“袁金强现在如何?” “府里带他去找赃物。”马主薄说,“袁金强是怎么得到“华佗麻沸散”和“打不死''?” 邢振东说:“瞒着我偷的。” “那你有管理不当的连带责任,根据律法,要收监三个月并罚款,请你到房间处换衣物。”马主薄说。 “这个不孝之人害得我同他坐牢,用人失误啊,我那废徒会如何处置?”邢振东说。 “他犯的是强奸罪,盗窃数额巨大的金银,故意投毒罪,数罪并罚,轻到无期,重到死罪。”马主薄说,“关键看受害的程度。” 邢振东:“看来他是玩完了,废品一个人,真的是慈生祸害,教徒无方,师之过也。” “邢郎中,我们也是秉公执法只能如此。”马主薄说。 邢振东:“能理解,你们也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袁金强被押往他说的地点去找财物,他多么希望物归原主,说明原因,想当面给陶艳道歉,表明自己不是恶意,求得宽容 。这一切都因贪婪痴迷,都是因为色财,归根到底是贪婪,袁金强这样自责。 袁金强说:“官爷们,就在这片的草丛中,当时我听到了有官府急促的马蹄声,便躲到这里,把财物藏好,等风声过后再来取。” 大家帮他寻找,什么也没找到,袁金强明明记得自己把它放在这里,可就是找不到,这下他十分着急。 他说,“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明明放在这里,可财物哪里去了?”袁金强顿时变傻了。 “我的天啊,我的妈呀!”袁金强大声嚎起来,眼泪鼻涕往下流,尤其是那鼻涕又粘又长,悬挂在人中处,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他瘫痪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哭一边诉说。 “偷鸡不成蚀把米,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我的妈呀,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哎呀呀。”他哭的调子像是哭丧调一样。 狱役说:“袁金强,你到底把银子藏到什么地方呢?别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没有藏到别处,就是这里啊,我的妈呀!”袁金强说。 狱役说:“你不会骗人吧?死到临头还要滑头。” “你们就是把我宰了,也是这句话。”袁金强说。 狱役说:“大家再分头找找,搜索范围扩大些。”大家辛苦半个时辰没有找到,失望到极点。 “走吧,把袁金强押回大牢,你就等着成刀下鬼吧!”狱役说道,“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吧!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我没撒谎。”袁金强悲伤地说。 袁金强又被捆绑送回大牢。 马主薄得知有劳无获,气急败坏将他送进大牢和邢振东关起来。他说:“邢郎中,你帮着做做思想工作,叫他尽快交出赃物。”马主薄对邢郎中说后,又转头对袁金强说:“就根据你袁金强故意投毒罪、强奸、盗窃巨额财产,就是死罪,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反省,别刀在脖子上才开口,那就晚了,没有人救得了你。我们没冤枉你,希望你别吃断头饭。”这样一对师徒就被关在一个牢里,马主薄走了。 袁金强说:“师傅你怎么也在这里?” 邢振东说:“这不受到你的牵连。” 袁金强说:“师傅,我袁金强对不起你呀,都怪我财迷心窍色迷心窍了。” 邢振东说:“那赃物呢?” 袁金强说:“我藏在草丛中被人拾走了。” 邢振东说:“这可能吗?连我都不信你的谎话,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袁金强说:“师傅,这是真的,我百思不得其解,金银会到哪里了呢?这万万想不到。” 邢振东说:“人都快要死了,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死鬼用的是纸钱用不了活人钱,你要争气,从轻发落痛改前非。听说悠然客栈老板与红楼的吴占山关系很好,他们随便就能让官府砍了你的头。” 袁金强说:“我的师傅呀,都死到临头了,我要它干什么?人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没用完,我真的没记错,我的钱真藏那里了。” 邢振东说:“难道有人顺手牵羊?这只是推测。但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袁金强说:“师傅你救救我。” 邢振东说:“我都坐到大牢了,我怎么救?你蠢货!” “我是蠢货!”他边说边自己打自己耳光,邢振东没有阻止。 大牢本来就是阴冷黑暗,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黑夜里沉默着,彼此都不说话。邢掁东在反思自己,袁金强却在绝望之中,时不时唉声叹气,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夫人来牢里探望,做了好多吃的饭菜,可是邢振东一夜没有合眼,根本没有食欲夫人的担心、不安的神情都挂在脸上。邢振东安慰着夫人,说没事的,过不了几日就回去了,把这里的事理清楚了,免得把自己纠缠在里面。他把事情的前后因果给夫人说了一遍。 “袁金强呀,这下可害惨了你师傅了,你怎么不争气?让你师傅也连累,大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连累他人!”夫人说。 袁金强说:“师母,是我的不对,如今都这样了,我对不起你们。”说着向师母磕了头,又向师傅磕头认错,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个人当,等最后判决,我会说是自己偷的药,与师傅无关,我一个人扛着。” 邢振东说:“问题是,你案子的关键是你盗窃的财物没有下落,吴占山,陶艳不会放过你,说严重,说不定人家安个什么死罪。投毒、强奸、盗窃巨额财产,数罪并罚,按现在的刑律,很严酷。如果找回财产,物归原主,如果人家帮你说几句好话,或许减轻处罚,估计不致于死罪。夫人,我没有食欲,就让袁金强吃吧。” 袁金强吃着师傅让给他的饭菜,泪水一部分滑落在碗里,部分浸润在口唇里。 袁金强的命运到底如何? 第13章 京官治病放郎中 前不久,京城的官员曾带着儿子来找过邢振东瞧过病。如今他的夫人得一种病,头晕目眩,还伴随短气,过几分钟就要吸气,好像才心安放在肚子里。据说京城几位名医也诊治过,虽有效,但不彻底,无奈之下,才直奔隆城而来。 京官满怀期待来到药灵山庄,可见不到自己日夜仰慕的神医,心想是不是医生出诊,要么上山采药,于是问道:“小师傅,请问邢振东郎中在吗?” 徐宝生没有说话,脸上有些无奈,只是徐宝生知道眼前的客人是曾经的患者,打招呼很客气,直接将他带到夫人那里去。 “官老爷,请跟我来。”徐宝生说。 两个人走到内院,徐宝生敲着门叫道:“夫人,京城的官爷找师傅来了,我把他领到你这儿。” 夫人见到官爷,笑得很勉强,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容,如天边的流星就滑落了。官爷急切问道:“夫人,好久不见,现在可好?” “不好,快快屋里请坐。”夫人吩咐徐宝生给贵客上茶。 官爷说:“邢郎中兄弟呢?” 夫人说:“说起来你真是羞人啊!一个堂堂郎中,现在隆城的大牢里。” “啊,夫人,你慢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我听听,到底是那码事情,我帮你们嘛!”官爷说。 官爷一边喝茶,一边仔细听着,夫人把事情说完,他哈哈笑出声来。 官爷说:“夫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徒弟是大事,师傅是小事一桩,我等会儿就将他弄出来,药是徒弟偷的,关邢振东郎中屁事。” 说完官爷起身直奔隆城府,找到了父母官,京中官爷说明来意,并把事件的大概说了。马县令明白,京中来的官员是背景很深的,来者是似乎比自己大好几品,溜须拍马是地方官员的基本课程。 马县令领着父母官大人来到马主薄住处,这个搞地方治安的马主薄是自己的亲戚,马主薄听完了马县令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来到京官爷身边请安问好。 马县令说到:“必须把邢振东用马车送回家,把他本人的案子了了,就说他没事。” 京官爷发话:“这么好一个郎中要还人家一个清白,不能抹黑人家,用我的马车,你们给他买身像样的衣服送去。给你们银子,这是我的银子。”说着就伸手从身上拿了银子给马主薄,马主薄不敢要,硬是塞在手中,他才勉强同意。 “你不拿着,说明看不起我京城来的,不给面子。”京爷说。 “我马县令也是到任隆城时间不长,许多人情、地方名贵,尚不是太清楚,这次请大人多原凉,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看病要紧,我与你同去,请他为我夫人看病。坐我的马车,让他名誉恢复,他徒弟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夫人治好。”京爷说。 大牢外面,京爷在外候着,迫不及待,在地上不断徘徊。 马县令、马主薄拿着文书到大牢里面,马主薄宣布:邢振东郎中与袁金强案件无关,华佗麻沸散是他偷的,邢振东不是同案犯允许回家,无罪释放。 马县令上前来:“邢郎中,多有不敬,让你受苦了,我也是方才知道,现在调查明白,你与本案无关,不好意思请不要介意。” 邢郎中说:“马县令,马主薄,事情查清也是好事,也能还我清白,多谢了。” “不用谢,要谢,就谢京城里来的一个官爷,他在外面候着你呢。”马县令说。 “哦,我不认识。”邢郎中说。 “人家指名道姓要你看病。”马县令说。 “那就走吧!”邢郎中说。 “慢着,这是他给你准备的衣服,请务必穿上,这样也体面,以后请多关照。”马县令说。 邢振东走出牢门,官爷一眼就认出郎中,连忙快步走向前去,一脸笑意。 京城官爷说:“邢郎中,找你真不容易,想不到这次是在牢房门口。” 马县令说:“请各位见谅,这都是误会,我马县令给大人您接风洗尘赔不是。” 京爷说:“马县令马主薄,接风洗尘就算了,我当务之急是给老婆看病。” 邢振东,京官爷坐着马车走在前面,马县令马主薄跟在后面走路。这件事情这样处理的结果大家都比较满意,当时被马主薄押到大牢,现在这么请回家,阵容豪华。那些曾经猜忌、打听议论邢郎中的人,从今儿起,看到这份架势,也就自己找到答案,说明人家郎中没罪。 “大家来看,县令大人亲自送郎中回家,徒弟有错不能牵连师傅。”有人叫道。 “人家父母官都给邢郎中面子,人家邢郎中怎么会做那些坏事?!”这些话在人群传播得很快,似乎像风一样快。 “听说京城来的官员都找他看病!”大家依然论着,“还有他徒弟偷他的“华佗麻沸散''害人,坐牢,无影神针''不得了啊!”这些话传到李玉红,李玉红听到了别人的描述,邢振东相貌气质,特别提到米恨山(华佗麻沸散),“无影神针”。这让李玉红想到米恨山就可能是邢振东,这人竟然是郎中,怎么不去找他看病啊? 这个想法就在李玉红脑中形成,于是与姨妈商量,择时去看看米恨山,早前的经历事件她给姨妈说了,也引起姨妈家人的好奇。 邢振东安全回到药灵山庄,庄上的人都心中踏实多了。这一路回家的情节,给那些喜欢煽风点火,风言风语的死对头,或仇恨者把嘴堵上。 邢振东诊断了这位来自京城的患者,说是中医病中的眩晕,诸风吊眩皆属于肝,肝风内动,风挟裹痰,上拢心神,则目眩,头脑晕昏,重则不能动,动则更甚,如坐车船。从表相上看,这夫人本来就属于痰湿型体质,体水、体液、体痰分留在筋骨皮肉之间,影响气血的运行与气化。 来看他的针法,在颈部的人迎穴与气舍穴之中点,找到水突穴,又在水突与气舍穴之间找中心,就是临床上用的水气穴。这个水气穴专调血水与人体气化功能,是个功能主治范围十分广泛的穴位,能调节人体上百种疾病。经现代医学考查验证,这是水气穴,正是解剖学中的星状神经节,星状神经节位于第六第七颈椎横突,该处的神经阻滞,在西医界也获得不错的临床效果。 另外,他的配穴是两曲池穴,一个除湿化痰的丰隆穴,打开阴陵泉下的地机穴。另外就是足背第一第二趾间的太冲穴,在主穴与配穴的相互协同作用下,说来也神,患者很快自觉眼前明亮,一股清凉气往下沉,那种眩昏与烦燥感慢慢退去。 邢振东又开了剂二陈汤的加减方,陈皮、茯苓、甘草、半夏、生姜,又加白芥子。20克半夏是生的,许多郎中用的都是制半夏,但邢郎中用的是生的,且量大。二陈汤是治痰湿症的方剂,他把二陈汤用于眩晕。 这位夫人在邢郎中的针法与方剂调理中,很快就康复回京。因此邢振东在隆城的名气更是远扬,求医者络绎不绝。 人怕出名猪怕壮,邢振东又将面临着什么? 第14章 徒弟死罪难逃 临刑求服麻沸散 关于袁金强一案,因证据确凿,加之陶燕、吴占山等人的坚持,尤其是吴占山,他碰巧意外得到巨额财产,最希望袁金强死的就是吴占山。陶燕开始指望能得到财物,可是后来也绝望了,她几次去牢房说服袁金强帮助找到财物,说可保袁金强不死。费尽多少口舌,可袁金强始终否认此财物在他手中,他认为藏钱的那个地方,一定是被人顺手牵羊了。陶燕说得很明了,你袁金强都死到临头,藏着财物有什么用。官府也拿不出其他办法,该用刑的都用上了,也交代不出其他同案犯,也查不到财物下落,陶艳再次送礼给马主薄及马县令,吴占山也猫哭老鼠假慈悲,为陶艳说不少同情话,还为此又送礼给马主薄与马县令,一句话就是让袁金强死了才解气。迫于各方面的压力,而袁金强也认罪,没冤枉他,于是宣布他犯有投毒罪、强奸罪、盗窃罪,数罪并罚决定死刑。为此,马主薄还找到袁金强家人及他师傅在行刑时来收尸,最后是家里人来了。行刑前一天,邢振东去牢里看望袁金强,师徒泪如雨下,他袁金强此刻完全明白了,但都晚了,肠子都悔青了,可惜呀,天下没有后悔药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悔不当初啊,我咋就这么蠢呢?。邢振东说:“这是你师娘给你做的饭菜,牢房也验过,你吃罢,以后是没机会了,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愿望什么的?” “财物找不到,自己很冤啊,可是我都认罪了,官府也给我时间了,就是找不到,看来是死定了,也翻不了案,师傅,临刑前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好吗?”袁金强说。 邢振东:“你说?” “我想明天的断头饭,请师傅给点止痛的药吃一下,让我少一点痛苦。”袁金强说。 邢振东答应道:“这都是因果报应啊,这就是你做下的恶,你走错了一步,后面就一步步错了,这个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啊,自作自受吧。我可以让你走得舒服点,明天的断头饭,我来送,给你暗中服点“华佗麻沸散''这样你走得痛快些。” 袁金强的母亲哭着也连连点头说:“多谢师傅让他走得舒服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子都要死了,作为母亲还在为他着想啊,又可怜又可悲呀。 邢振东说,“另外,我得去请一个刀法麻利的人给你,我帮你送几个银子,叫他按我的法子给你行刑,还不知道痛就去了,行刑时你要把头低下去,让第一颈椎寰椎与第二颈椎枢椎适当分离,这样刀子容易砍进去,知道吗?”。 袁金强答道:“知道。” 邢振东去打探明天开斩的刀斧手去了,要知道,在那个岁月里,求死得舒服些都得求人。邢振东从牢里牢外一路打点银子,终于找到这个行刑的人。邢振东弄得一壶好酒,带上云南的文山三七、东北的鹿茸与人参,来到隆城专职行刑的师傅家门口,邢振东伸手敲门,“咚咚”后,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宏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谁呀?怎么晚了还敲门?有什么事吗?” 邢振东说:“师傅,我是大夫,有事相求!”门嘎吱一下,拉开一条裂缝。那个刀斧手说: “进屋说话吧。”刀斧手一眼就看出那些名贵的东西,“提这么些个东西干嘛呢?准没什么好事。” 邢振东说:“是这样子的,我有个徒弟,明天就你执行刀斩,想请师傅利索点,这是隆城好酒,还有些鹿茸、人参,请笑纳,明日午时开斩时,在其颈部划有一黑线,请你从那条线砍。” 刀斧手说:“你那条线怎么定?” 邢振东说:“从后脑勺的有个隆凸,往下滑时,那个凹陷下是枕骨大孔,手指能触到的是第二颈椎,是枢椎,罪人低头时,从枢椎上半寸下刀就可。” 刀斧手说:“你过去是干什么的?这可是我的刀斧手必须掌握的技术活,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邢振东说:“我是个郎中,在城东药灵山附近开了个药灵山庄。” 刀斧手说:“早有耳闻,只是从没见过面,听说你医术高明,你徒弟的事,我帮你办了,改日到你府上去看看病。” 邢振东把袁金强案件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这个刀斧手叹着气摇着头。 邢振东说:“师傅,你的身体不争气,你主要是身体的宝贝不好使了。” 刀斧手说:“你怎知道?神了!” 邢振东说:“你呀,将我送你的好酒,泡上这些人参、鹿茸、加上你家院子里的女贞子2斤,浸泡两个月,喝二五八三六九的日子,不喝一四七的日子,记住啊,每次酒后不准那个,要封山造林,几个月后,就好转了。” 刀斧手说:“好好,我这就带上墨水,去认认你这个徒弟。” 在昏暗的狱灯下,邢振东和行刑师傅在袁金强脖子上的两侧划了条细线。走时,刀斧手提醒道:“要尽量低头,好见阎王。” “谢谢师傅送我上西天。”袁金强在地上跪着磕了几个头说道。 次日给罪犯吃断头饭的时候,袁金强告诉父母,希望开斩时父母不要看,只让师傅送一程。收尸时,把他脑袋捡回去缝在一起,他好去投胎转世。在汤菜中,邢振东趁牢役不在时,分别让袁金强服下“华佗麻沸散”。 在几名犯人走向刑场时,因为紧张过度,有的尿、屎都拉在裤裆里,往常行刑前都必须把犯人的裤腿底部用线扎好,但袁金强显得平静。 袁金强,带着无限的对人世间的留恋,走到人生的终点。 邢振东把徒弟的头捡来和身子装上,在场的刀斧手都验名正身,这个人死了,服法了。就在邢振东把头缝在肩上,袁金强死不瞑目,心有不甘。但大家再次检查时,袁金强呼吸心跳都没有,睁眼看着师傅,邢振东说:“袁金强,师傅帮你安好了,下辈子别贪财贪色了,去投胎转世去吧。”邢振东用手压住袁金强的眼睛,袁金强方才闭上双眼,并流遗憾的泪水。这是近年来行刑手从未见到过的事。部分人开始议论是不是冤枉袁金强,官府又出来说明事实,说袁金强是认罪的。县令与主薄带着疑惑再次验明袁金强真的死了,才肯放心。现场看到袁金强死了,最高兴的是吴占山。最伤心的是陶艳,她鸡飞蛋打,财物落空,她在琢磨钱去哪里了?不过对大家来说,议论最多的是不可思议。此案未了之处是,那一千两银子到底在何人之手是个谜,官府也给陶艳承诺,还要继续调查银子的下落。一些民间的与官府的人都秘密沿着袁金强路过的路线寻找宝贝。时间久了,官府也失去了信心,陶艳多次向县令与主薄性行贿,希望能找回财物,县令与主薄都答应努力找,可是陶艳都被他们哄骗得人老珠黄,还没找到银子的下落。渐渐的,马县令与马主薄对陶艳的姿色也不感兴趣了。以后,没有人再提寻找银子的事,有人说银子早就被官府找到,并私自瓜分,故意把袁金强杀死。这句话是吴占山告诉手下人说出去的。陶艳听到后,生气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匪一家。” 此时的李玉红,生不如死,她徘徊着,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挣扎着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15章 谁能治愈玉红病 以身相许终不悔 四处求医,偏方无数,确难医治,姨妈就替父母做主,张贴谁能治愈李玉红病,以身相许终不悔的海报。 李玉红催着姨妈尽快去看看“米恨山”,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起死回生,走出这病的折磨。 当走进药灵山庄时,一个病秧秧的大美人,站在徐宝生的面前,徐宝生立即反应过来说道:“这位好像······听说,听别人说,要是谁治好她的病就许配给谁?” “是啊,就你小子可有这个本事呀?”姨妈不信任地说。 “我没有本事,可我师父有。” “你师父多大岁数?” “岁数很大。” “那就对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越大也好,姜还是老的辣。”徐宝生与姨妈的谈话,正好被邢振东听在耳朵里,他这位郎中心想,什么人得什么病,下这么重的赌注,治好后要以身相许,应该是个姑娘,他这么思考着,为看个究竟,抬腿向屋外走去。 “你家姑娘什么病,我可能没本事,可我师傅能行,京城的官员都来就诊,你看看,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排号呢。”徐宝生说道。 说话间,许多的患者都投来同情李玉红的目光,目光中充满疑惑,意思是什么病这么严重。邢振东来到诊室,李玉红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郎中就是“米恨山”她直接呼出“米恨山”“无影神针”。 “你是?”邢振东不解的问道。 “我是······是······”突然间停下来,又吸口气才说道,“我是李玉红。”李玉红说道,听这声音就很微弱,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曾被小偷吓过,是你出手相救的。”李玉红吃力地说着话。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人都变成这个样子,皮包骨头,弱不禁风,眼珠子都下塌了,气虚神怯,面色惨白,往日那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变得如此憔悴与苍老。”邢振东关切地问。 由于失眠,李玉红的眼袋都露出来了,她吃力的回顾这一路走过来的情况,给邢振东说了一遍。邢振东仔细听着,不放过其中的细节,这对她疾病的病因病机有个准确的把握。 邢振东双手切住李玉红的寸口,他从脉势、脉形、脉态,三部九候所对应的脏腑去体会。有时候他双眼微闭,像沉醉或游荡在人体的五脏六腑之中,许久,他说道:“李玉红,脉浮细弱,重按无力,尺脉更无力。你啊,不但失眠,吃东西也没食欲,心慌慌的,先是失眠多恶梦,心神失养之后,便心慌气短,悸动,慢慢发展到怔忡,有时不能自制,惶惶不可终日。久病多虚多郁,你看你现在脾胃虚弱,食之无味,郁久必化火,火扰心神,则失眠焦虑,你人都有了郁症的表现了。月经不调,最近还闭经了,知道吗?另外你畏光畏寒,人体变得上热下寒,阴阳失调了。中医的不寐、惊悸、郁症都体现了。病机里寻找治法,心神失养,肝郁脾虚,心肾不交,水火不相济,还得引火归元,只得使用针灸加中药调理。汤剂以疏肝健脾,使人体五谷运化,脾土运化良好了,滋养全身的气血调好后,后面要调的兼症杂症就方便很多。如果肠胃不佳,什么都是白调理,甚至适得其反。针法与汤剂同下,我便有希望治愈,当然还要病人配合。” “米恨山郎中,你说得对,我身体正如你所说的,就麻烦你了。”李玉红说道。 “玉红不能叫人家''米恨山”,人家姓邢,叫邢郎中或邢大夫。大夫,这姑娘已四处求医,效果不理想,要是你能治好她病的话,我做主。她也会同意。玉红就许配给你,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不必,不必。我不能乘人之危,医者父母心,与你是一样想法,医好是巧合,医不好还得另请高明。”邢振东说。 “邢大夫,你就大胆医吧,我信任你的医术。”姨妈说。 “惊悸常因情绪激动、惊恐、劳累而诱发,时作时止,不发如同正常人。惊悸日久可转化为怔忡之症,怔忡常感心怦怦不安,常若有官司要来了,人欲来捕之状。补各脏气而不补胆之气,内无刚断之风,外有纷纭之扰,怎能安心中之宁静,所以补胆之气而后可去怯。因此我先用坚胆汤加疏肝健脾健胃消食之药,古方中有“怔忡健忘不眠,内关、液门、解溪、神门主之,如加人迎、水突、气舍必能奏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请二位暂时住在庄里,方便我日夜诊治。要用天干地支组成的时辰,运用子午流柱之法,参考天盘地盘人盘运转规律,择时开启人之经穴,这样可应天地之大气场,大地之万物皆是受茫茫太空中九星六神纵横能量流动之盛衰有关。” “好的,邢大夫,就按你的意见办。”姨妈说,“我和玉红就住在庄里几日,看看疗效如何,你也方便观察病情。” 后来,李玉红在针灸、汤药的调理中,三天就收到相当不错的效果,这给玉红及姨妈很大信心。每当姨妈问及诊金及药费时,邢大夫都一句话带过,说慢慢给,等玉红好了再说,当前不缺什么钱,以后再说吧。 话说李玉红在邢振东第二疗程的精心调理下,面色红润起来,精神也不那么憔悴,脸上渐渐露出了红苹果,显现未嫁女子的风姿美感。 有一天,大夫人听徐宝生说: “李玉红及亲属曾经说,谁治好李玉红的病,就许配给谁。看这势头,师傅可能有喜事了。” “真有此事?我凭女人的直觉,是感觉我这个丈夫与病人李玉红眼神有些异样。”大夫人急切地问道。 “你去问问病人和师傅,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徐宝生说。 大夫人心想,如果男人自己真想纳一房,作为大老婆,明显表示反对显然不对,这样搞得双方都不舒服,何不顺水推舟,成全别人,也反过变相帮助自己。天下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专宠自己,但当今社会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想法?作为大老婆巩固自已地位的方法就是不反对自己男人纳偏房,并且还竭力主张男人这样做,换来男人对自己的信任及对自己贤惠的认可。一天,大夫人与李玉红及姨妈聊天,说家里人手不够,如果李玉红病好转愿意留下来帮药灵山庄干活,相信我和振东也是乐意的。她就这样试探了李玉红,觉得对方很愿意,生病前真的许过这样的承诺,隆城地界的中医堂啊、馆的坐堂郎中甚至稍微懂点草药知识的郎中都曾献方送药,转辗长期折磨都不见好转,如今在药灵山庄有了明显的起色。李玉红对中医十分感兴趣,关键是对邢振东更加爱慕。大夫人也有意无意之间在邢振东面前说起那个李玉红如何如何漂亮温柔,建议给药灵山庄添个帮手,但邢振东故作冰冷地说她就是个患者,就问大夫人:“如果进入庄里,你就不吃醋?” 夫人很直接说:“李玉红在隆城绝对是一个美女,连我这个女人都喜欢,人家主动投怀送抱,那是看得起你。可这么一来,你娶上如此美貌的女子,必将得罪许多同行,有人会黑你的。” 邢振东理直气壮说:“谁有本事医病呀?我又不是抢来医的。你说这些不是吃醋的意思吧?” 大夫人说:“我是恭喜我家老头子有艳福,能娶上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真是艳福不浅,走桃花运了,不过听李玉红说她曾到过许多中医馆看过,也许下个承诺,谁治好她的病就嫁给谁,如今你治好她的病,还不让那些人恨死你了。” 邢振东说:“我才不在乎,也不知道李玉红是否愿意嫁到药灵山庄。” 后来李玉红就阴差阳错成了邢振东的二太太。是幸福还是悲哀? 第16章 药灵中医远名扬 夜来蒙面探虚实 1900年,八国联军肆意践踏中国,天津隆城沿海海面上,狼烟四起,炮声隆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硝烟香味。 “报,刘司令,前方将士伤亡惨重,敌人火力猛烈,如再不增兵······” “传我令,火速派兵援我,妈的,内陆地区为什么迟迟不派援兵?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愤怒之际,司令憋着一口恶气,气急攻心,脸色苍白,眼前冒出许多金花,要不是几位护卫眼疾手快,扶他一把,他定会眩晕倒地。 隆城城乡,尘土飞扬,撤回来的伤病,灰头土脑,哭喊着,惨叫着。 忙于逃命的百姓,惊慌失色,不知命归何处。每逢战乱、瘟疫,百姓是最受折腾的社会阶层人员。 这些日子,人心惶惶,逃离家园的人越来越多。 兵荒马乱,匪盗横行。 药灵山庄掌门人邢振东,心急如焚。门庭内外要求救治的伤员与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在江湖上,多年来,声名远扬,其看家本领“无影飞针”“华佗麻沸散”“打不死”更是越传越神。他在江湖上的宗旨是:救死扶伤,弘扬华夏传统医学精华。 江湖上的人,早就有人虎视眈眈。他们知道,“无影飞针”神出鬼没,无影无形,数丈之外,飞针走穴,人中穴倒地或中穴不动,但不至于死地。要是在针尖涂有毒物,便会见血封喉,呼吸困难,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华佗麻沸散”只需闻一下,顺风更厉害,中“华佗麻沸散”毒的人,有种灵魂出窍,如同行尸走肉,施术者叫其做什么,就做什么,中毒后易受到暗示。当然邢振东使用它,主要用于正骨疗伤之麻醉。 “打不死”内服活血止痛,有一定的麻醉作用,越打越舒服。外敷消肿止痛。每逢战争、瘟疫时期,物价飞涨,药商囤积药材牟取暴利。今年药灵山庄用药十分紧张,药灵派弟子四处采购草药,价格高得离谱,药商就垄断不卖,药灵派弟子感到莫名其妙,后来药灵山庄已快无药可用,让人焦急。 邢振东在山庄踱来踱去,心想,山庄多年来薄利多销,治病救人,信誉极佳,在江湖上和官场没得罪什么人,这些药商为何心黑贪利,真是心烦难安。 第二天子夜时分,邢振东拜访杨龙庚卦师。星月相辉之夜,很是神秘,在一块反光的大石板上,杨龙庚正在练功。他身材修长略显消瘦,剑眉高鼻,面如古铜,目光炯炯,一绺长须垂胸,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振东,你面有晦涩,恐有难。”杨龙庚说。 邢振东说:“龙庚兄,你的“梅花易数''早就领教过,应声应方位、应气场,真是功夫过人,难怪我眉心发酸。你的贼眼好厉害,黑夜还能观面色。”说着,将一包上好的茶叶放在杨龙庚的面前。邢振东无事不登三宝殿,杨龙庚能心灵感应到邢振东来干什么。 “哈哈,接我铜钱,我想断更细节的事。”杨龙庚说。 三枚铜钱,呼啸而过,被振东的无影手接住。摇铜钱卜卦,又称六爻法,读者不知道的话,可翻阅《周易》的有关论述。 邢振东诚心诚意地摇了六次铜钱,每次铜钱都清脆地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杨龙庚查看地上铜钱的正反面,把卦象记在心中。 “振东,六神六冲,玄武主事,暗昧之事,伤灾之事,你可多加小心,流年又遇不利,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多防同行小人。”杨龙庚说。 “龙庚兄,不打扰你修炼打坐,多谢,告辞。”邢振东在胸前抱抱手,转身就走了。 夜静人深,邢振东回到住处,疲劳入睡。三更半夜,药灵山庄围墙上出现两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跃入园中,脸用黑纱罩住。 鬼头鬼脑的两个黑影在窗前晃动。 药灵山庄昼夜加班,熬炼膏药。 突然窗前“咣当”一声,原来一块石头被蒙脸人绊倒,跌碎在地上。院子里的狗汪汪地吼叫。 “有动静,此刻,有盗。”徐宝生说。 药灵派弟子们飞身出去,刀光剑影中,看得出对方招招险毒,直刺要害,刀法剑法挺熟。刀剑互为阴阳,虚虚实实,药灵弟子还未见过这种阵式,一会儿,两位弟子已倒在对方刀下。 邢振东惊醒,翻身跃过走廊。两人套路古怪,一般人的确难以识破,振东不轻易杀人,用什么方式把对方制住呢?风的方向朝我,不便使用“华佗麻沸散”,救人是关键,他看看倒地两个徒弟。为了不再伤及无辜,先制住对方才是关键,只见他气沉丹田,然后发于剑指之间,翻身大循环,无形无影神针,出手之间丝毫不被察觉,针是一颗小小的银针。 “哎呀!”两声。 只见两个黑影稳身不动,原来这招叫“飞针走穴”。每个人身上的内关穴、曲池穴、气极穴、足三里、命门、环跳各有一颗小小银针。 根据《邢氏秘籍》中记载,现今考证,一颗小银针,其出手速度每秒十米,数米之外,能穿破很厚的玻璃。内关穴、曲池穴、命门、环跳穴超深刺入,可刺入臂丛、马尾神经、坐骨神经,令四肢不可动。气极穴也称笑穴,笑过有气散气乱的作用,多穴合用,仿佛麻醉一般。 药灵派弟子多年来只听闻过,但没见过此绝招,暗暗为师父的功夫啧啧了得。 “来者何人?”邢振东生气吼道,“为何夜闯药灵山庄?”对方不搭理。 邢振东上去将面罩撕下来,几个脆响的耳光,“啪啪”,对方就是不开口。 “师父,我们把两人捆回去慢慢审问。”徐宝生说。 “好,快看看受伤的兄弟!”邢振东说。 邢振东医治他的弟子,这是第一次当着弟子的面,以前医治断胳膊断腿的患者,都是在密室进行,外人连同弟子都不知其使用何术。 这一次,几个弟子有幸见到密室,但对治疗的过程不知,唯一听见就是一句话:“徒儿,你会好的,你不会痛的。”说这话的时候,师父在受伤徒弟的鼻孔前晃动东西。看似黄灰云雾状的东西,被鼻孔吸入,之后,真的不会痛。 邢振东使用的就是“华佗麻沸散”,完全控制对方的疼痛思维,飞针走穴,阻断痛觉神经的传导。此时他使用的正骨换位,加固包扎,内服“打不死”,外敷“打不死膏药”。 刀伤止血,邢振东用的是奇术。方法是左手用三个手指头顶着碗底,碗里装满水,右手持三柱香,朝着碗边顺时针逆时针方向转三次。 在旋转过程中,振东口念念有词:“小红刀砍着小红山,大红刀砍着大红山,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隔山请隔山应,隔水请隔水应。” 然后嘴里含一口水,气沉丹田,用气冲泰山之气势,将口中的水喷射到伤口上。方才流血如注的鲜血,即刻止住。是咒术还是特异功能也许是气功,弟子们一头雾水。从密室出来的弟子,深感身体舒适,不像受伤时的那种钻心之痛。 第二个,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治疗。 处理好徒弟,邢振东走向屋外。 “师父,两个杂种一声不吭。”徐宝生说。 邢振东说:“我不信他们不说,看师父的,把他们拖过来。” 两人被困得结结实实,靠着墙边站着。娇小的一个人眼睛望着天空,壮实的人低着头。 “只要你们说出为什么夜闯药灵山庄,虽然我们伤了几个弟子,我也放你们一马,我们医家不杀人,要杀的话,在我出手时你们就死了。”邢振东说。 “我不相信你,如果我们死了,有人会来报仇的。”娇小的人口气十分坚决地说、傲气得很。壮汉默默不语。 “我邢振东与你们何仇?我有办法教你说话,哪怕放了你也会乖乖说话。别留我手段毒辣,现在说还来得及,啊?”邢振东说。对方就是不说。 弟子惊奇地盼望着师父的妙法。 “徒儿,你给我找只狗来,放在他们跟前。”邢振东说。 邢振东把仰着头的那个女的拉过来,她的头凭你怎么按,始终仰上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凶得很哪,啊,我把你松绑,你也飞不掉。”邢振东说。 狗朝陌生人叫着,龇牙咧嘴,眼睛露出蓝光,脖子上的毛直立起来,像刺猬一般。仿佛告诉陌生人我生气了,要咬你的腿,吃你的肉,你入侵我的领土,我汪汪叫是我不高兴。 邢振东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啪啪直响,他来了一阵在人看来是花拳绣脚的拳法,能够在空中翻腾,拳腿并用,身上的衣服呼呼作响。其实他做动作的时候,早日伸手将“华佗麻沸散”藏于手掌之中。 一个推掌,置于娇小的那人的脸的上方,并没有击中任何肌肤,邢振东暗示道;“我把你绑给松了,你身热而发痒,要把衣服裤子脱光了,说出你们来干什么,你不说,狗就会咬坏你的屁股。” 邢振东把她绑松了,并继续语言暗示,他把她的头放正了。振东明白,她已中毒听话了。开始脱衣服,因为她全身发热又发痒,热就喜欢脱衣服,痒了自觉想挠痒痒。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让人能勉强辨清人形。 忽然,听到一个“不”字,旁边站着的壮实男人怒吼着: “飞霞,不可以那样。” “你不什么,想造反呀?”说着,邢振东转身向壮实的那个家伙走去。邢振东又将灰尘飞扬的东西用掌力推给壮汉,让他也吸食“华佗麻沸散”。 “飞霞,你不可以那样。邢振东,你们没有仁道,侮辱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壮汉说道。 “你们夜闯药灵山庄就是好汉了。”邢振东说。 “师傅,她的确是个女的。”徐宝生说。 “什么,胡说八道,他的装扮都是男的。”邢振东说。 邢振东转过身来发现,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第1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刀剑合一狼狈逃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飞霞赤裸裸地站在那儿,她神情恍惚地嘴里咕嘟着:“好狗狗,别咬我,我说,你别咬我。”狗十分生气地吼叫,做着边进攻边后退的动作。 月光下飞霞十分窈窕动人,肌肤细嫩光滑,犹如膏脂。曲线凹凸有致,叫人妙不可言,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会夜闯药灵山庄,并杀人不眨眼,真是奇怪啊。 邢振东尴尬着翻身推掌,再次令飞霞接受暗示,让她最快说出缘由。 狗本来就喜欢咬陌生人,狗看到陌生人脱衣服,更是凶恶得多,她只有不停的说,狗才不会撕咬她。壮汉也身上发痒,潮热,他也不由自主地脱去衣服来,没有一点羞耻感,他的脑子好像完全被别人控制。 飞霞在接受催眠暗示后,自言自语说出她的来路。她说是五行派的人,也就是“兴安堂”的人。五行派的人善刀剑,贩药材为生,略懂医道,生意没有药灵派的好。加之知道邢振东声名远扬,绝活超人,一直嫉恨在心。五行派的掌门人罗正兴便勾结“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串通吴占山欺行霸市。吴占山是个匪盗,亡命之徒,以打劫、绑架勒索为生。罗正兴在隆城一带,是药贩子中的老大,百草堂等20多家药行,迫于罗正兴的淫威霸道与吴占山的黑手,不敢不从。 罗正兴和吴占山故意借这兵荒马乱,瘟疫流行之际,囤货,造成市场紧缺,然后抬高市价,牟取暴利,借机打击邢振东,因为邢振东需要他们的供货。他们知道,普通药材平时就通过这20多家药行供货,其他的药远到蜀中、云南、贵州等地收采。 也就是说,两个蒙面人一是打听邢振东手中的存货,另一方面是打探《邢氏秘笈》的情况。 邢振东这才明白,原来就是罗正兴手中的刀剑合一的二人转,飞霞是罗正兴的义女,火雷是吴占山收养的儿子,飞霞用剑,火雷用刀,两人从10岁就在一起练刀剑,有任务执行,刀在剑在,如果刀剑合一,许多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又没有血缘关系,罗正兴与吴占山就慢慢默认他们俩未来的关系。 邢振东是说话算话的,他说:“我说过,我知道真实情况,我不杀生,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你们走吧,我邢振东是讲信用的,绝不伤害你们,请你们转告罗正兴与吴占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于是,邢振东用解药在火雷鼻孔,帮助解毒。“你快清醒,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的狗尾巴就翘得老高,尿也直冲天了。” 药灵派弟子认为,放了他们两人,师傅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为弟子们报仇,多有怨气。懂得师傅的人才知道,医家不杀生,是师傅恪守的医道。部分弟子有恨,只能放在心中。另外火雷和飞霞出刀并没有致死药灵山庄的人。只是有刀伤。 火雷带着复杂的眼神和心情来到飞霞身边,飞霞衣不遮体还在那里说昏话:“罗爹,吴叔叫我们来打探货源,还有《邢氏秘笈》,小狗狗别咬,我说,我说。” 其实狗早就拉走了。火雷非常气愤,是平生受到最大的侮辱。“飞霞你中了那门邪毒了。”当着她脸面扇几个嘴巴,打得她昏头转向,话也说不出来。邢振东说:“不用你说了,我明白了,清醒过来吧,闻一下解毒药,然后给我滚开,希望你们长点脑子,擦亮眼睛看看我是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火雷用她刚才撕烂的裤子衣物遮着身子,狼狈不堪离开药灵山庄,消失在密林深处。药灵派弟子,有人在大笑。 “哈哈,刀剑合一的二人转,也不过如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徐宝山说。 刀剑合一的两人狼狈来到大湾河边。飞霞的衣物破衣烂衫的,身体的许多部位露在外边,星月相辉的夜晚,能勉强看到小河边芳草萋萋,两岸的柳丝在风中摇曳,由于凉风与冷水的刺激,飞霞中毒的情况有所好转。火雷用真气直灌她两乳之间的颤中穴与神阙穴。他手眼用功,忽然心中有一杂念,心想这双美乳多迷人。这么一想,气血下窜,直冲尾椎骨(长强穴),头眩晕一阵子。他骂自己色鬼,自己打自己耳光,他干脆闭眼发功,免得眼到心乱。不觉间,飞霞已完全清醒。 “火雷,你做什么啊?”飞霞声音之大,火冒三丈。于是左一个右一个耳光,火雷脸上,用嘴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一个当心拳,火雷来不及躲闪,就滚在河里,被水淹得够呛。在疼痛与不解中,他大声惨叫: “我的妈呀,痛死我了,天下最毒妇人心,这辈子算我火雷瞎了眼,看错人了。” 在飞霞受到刺激,拳打脚踢之时,她的衣物随着惯性离开她的芳体。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想到这样被践踏,太无耻了,觉得心里好痛。尤其是脸痛得发烧,慌忙将裤子套上,用衣物围住胸前,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但心想火雷是最大嫌疑人,是他侮辱自己。 “火雷,你给我爬回来,你破了我的清白之身,叫我如何做人,早晚是你的人,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我们虽好,但没拜过堂。你这样,算强暴,你就是强奸犯。”她哭喊着,暴跳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的身子,什么人也没有动过,你中了邢振东迷魂大法,他的催眠暗示之术,从未见过,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 “我不知道,只知道身上好痒好热,脑子一片混乱、健忘与模糊。” “你全都招了,你中邪之后,什么都说并且把衣物脱了,你说全身痒、热,可能是药物过敏,我看你的样子又是跳又是叫。你着魔后,完全不知自己是女儿身,你发狂时把衣裤撕下来而不是脱下来。邢老贼也还够他妈的意思,你说了我们的情况,我们走了也没杀我们。你要知道方圆百里,你我刀剑合一,出神入化,谁能破我阵式?只有邢振东能。首先是飞针走穴,然后是迷魂大法。飞霞,这就是罗爹和吴叔说的《邢氏秘笈》,我要是得到此术,天下无敌,得天下指日可待。立你为皇后。哈哈哈。火雷虽然受了邢振东的侮辱,但意外查清邢振东的武功和意外看到接触飞霞的身体,异想天开地意淫起来。 “做你的白日梦吧,听你的意思,还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才够你玩。”飞霞说。飞霞也好强,心里也想找到《邢氏秘笈》,便忘了刚才的屈辱。 “我要用迷魂大法迷倒天下美人,美女如云的生活不是神仙是什么,”火雷说。他自言自语:“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你是我的美人,这种滋味挺美。我一定要得到邢振东的秘术,得此术得天下。” “去你的,小心我把你阉掉。”飞霞说。 “哎呦,妈呀,比狗咬得还痛,我的胸。”火雷说。 “谁叫你占我便宜,活该!”飞霞说。 话虽这样说,飞霞心里还是挺痛的,看着火雷潮湿的衣物,口角还流着血,一种悲伤怜惜之心悠然而生,他伸手去抚摸火雷的伤口。火雷伸手抚摸飞霞白皙的双手。飞霞眼里火辣辣,火雷干脆顺势将她拥在怀里,两片滚烫的嘴唇黏在一起,彼此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和粗大的喘息声。四只手在朦胧星光中游动,飞霞的脸涨得比刚出笼的馒头还烫。飞霞也因为激素作用产生的冲动战胜理智,半推半就依在火雷的怀里,体验在男人怀里的感觉。 “雷哥还疼吗?”飞霞说。 “阿妹,不疼了!”火雷说。 “雷哥我们等会再走好吗?你看我这身丑相。”飞霞说。 “好,我听你的。” 爱情燃烧的时候比止疼药效果还好,比现在的杜冷丁强得多。据生理学家所说,是吗啡的10倍,当然只有那些发自内心真爱的人才能体验得到。 “雷哥,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飞霞说。 “阿妹,这是在蜜的天堂。” 晚风徐徐,这世界仿佛全是他们的,一切都幸福美丽的,没有纷忧,没有苦痛。 “火-雷,飞-霞”好像远处传来声音,她俩人像触电般地推开对方,慌忙环视四周,有人打破这宁静,心中很不情愿。火雷嗖的一声,快刀握在手中,竖着耳朵捕捉刚才的声音。 “火-雷,飞-霞,你们在哪里?”声音由远及近。听得出是小奎的声音。 “小奎,我们在大湾河。”火雷高声回应。 罗正兴迟迟不见回来,就派五行弟子前去打听虚实。 吴占山在酒席上与罗正兴对饮,罗正兴说: “吴哥,据传邢振东的《邢氏秘笈》中的“飞针走穴''“迷魂大法”出神入化,哥俩如果能弄到两种绝技,你我就是江湖大盗,国宝我都要把它偷了。” “如果是我,我要把皇上的龙椅龙袍偷了。你个小心眼,盗国宝算什么,穿上龙袍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你个蠢蛋,哈哈哈!”吴占山说。 “别做梦了,想当皇帝,别痴人说梦,《邢氏秘笈》还没有在你手中吧。你醒醒吧。”罗正兴说。 小奎赶到大湾河,只见火雷站在那里,飞霞不见行影,看到火雷很夸张地赤裸着全身,于是问道: “迟迟不见你们消息,飞霞呢?”小奎问。 火雷说:“你别管,把你的衣服裤子脱下来我有用。” 小奎说:“我穿啥呀,你们几个不会用树叶柳条编成裤子给我吧?”他又接着说,“喂,喂,这是哪门子事啊,我不想玩那个格调。” 火雷说:“少说废话,去去去。”几个人逼着,拉着把小奎的衣裤脱下来。找了一些树叶柳枝捆在小奎的腰间,树叶与柳条遮住了他的容易害羞的地方,仿佛一个原始人。 没过多久,火雷穿着小奎的衣裤,飞霞穿着火雷的衣裤就站在众兄弟的面前,兄弟们纳闷换衣之事。 “嘿嘿。”飞霞、火雷顿时笑得肚痛,手捂着肚子。“小奎你真帅气,像远古的首领,半个野人,这柳编裙子别有风情。” 飞霞边说边笑,这场面引发阵阵狂笑,许多人都痛快地笑了。虽然人没有什么闪失,这帮人情绪高涨起来。最害臊的是小奎,他不自然地将两只手在身前遮遮掩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 “这叫潇洒走一回。” “这叫不解风情,竟在此刻。” “我还没你这福气。” “这叫远古的传说。” 他们匆匆忙忙往家赶。关于夜闯药灵山庄之事,飞霞、火雷的心情起伏较大。两个人都在为说出真相而后怕,所以就不说。初吻的激动、兴奋暂时冲淡着不安的心情。男女拥抱暖昧,身体上为什么产生各种奇特的体验。这种甜蜜感要是永远不要消失,这生命该多美丽啊!你的那半和我的另一半为什么生来就分开?有些秘密与隐私他们是不会说的。 邢振东认为,吴占山和五行派的罗正兴不会善罢甘休。药灵山庄会从此与他们恩怨难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就怕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在何时在登场?他焦虑着。 回到红楼,火雷、飞霞把夜闯药灵山庄的事说了一下,但就没说出“迷魂大法”美人脱衣十分丢人害羞的事。只说邢振东的“无影针”如何定住他们,并中了“华佗麻沸散”的毒,并思维失控。 吴占山说:“我儿你们安然回来就好,邢振东用的就是飞针走穴,无影针,迷魂大法。迷魂大法如此神奇,天下一绝,唯有此术,可天下无敌。你听着,今后不要与他硬斗,要智取。真想不到邢振东这酷儿还不简单。” 吴占山,罗正兴,火雷,飞霞几人密谋着下一步的行动…… 第18章 卧龙洞中传奇多 振东远行路漫漫 邢振东为打破五行派、兴安派的长期封锁与垄断,决定秘密离开隆城,前往安徽的亳州,西南的天府之国-成都,植物王国-云南,采购普药和特殊用药。同行是冤家,这长途之行,最怕身后的药灵山庄被五行派和兴安派伺机作乱。大太太所生的二娃子,女儿修莲都还小,这当下,要拜托谁来管好药灵山庄。药灵山庄30多人要吃饭,一天都不能缺粮,最好安排铁嘴管家徐宝生料理家务。但最终还是不完全放心,人心隔肚皮,最好留一手为上上策,《邢氏秘笈》不能流入凶人之手,只能放在地道下还有暗道的石墙里。后来他故意让人看到把假秘籍藏于卧龙洞,卧龙洞是个十分特殊的洞,进洞没有“闭息大法”必死无疑。 邢氏列祖列宗祠堂就在山庄的后面,祠堂依山而居,山洞常年有淙淙的流水,清澈透明,水的源头是山的半山腰的岩洞。洞旁立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卧龙洞”,洞有数里之远,传说洞里有宝,进去者,十有八九,有去无回。这个地方是邢氏家族经营多年的地方。 山梁重叠,百丈云高,参天古树,蔓藤缠绕。春天百花争艳,百鸟齐鸣;夏季青枝绿叶,翠意浓浓;秋天树叶染成红色,像火的海洋,纷飞的落叶在风中轻吟着对春天的眷恋。隆冬岁月,这里沉寂、寒冷。 邢振东带弟子来祠堂前,举杯饯行。 弟子们纷纷表忠心:“生是邢家人,死是邢家鬼。发展中医药,振兴药灵山庄。” 口号在山梁久久回荡。每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在咣当碰撞声中,碗中酒滚下肚肠。 这是一年的冬季。祠堂周围的茅草萧条,在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枝撕破刮来的寒风,发出阴森恐怖的声音、如泣如咽的悲鸣声。分离之苦,刻写在人脸上,神情表现得严肃而沉重。只有那几句对联像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呐喊,鼓舞鞭策邢氏的师徒及子孙。看那闪着金光的大字:卧龙神洞,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药灵世家,慈行荫功积善德,悲为苍生解疾苦。 夜里。大太太、二太太为邢老爷远走他乡准备行囊。那份依恋,愁肠挂肚的心情,挂在两个夫人的脸颊上。大夫人勤劳能干,持家有方,二夫人温柔贤惠。 这一夜有三个人没有睡意,那就是邢氏夫妇三人。他明白,即将别离的情景,这样的心情,他不能冷落任何一个。邢振东钻大太太的被窝里,大太太就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一枕头的话,一个滚烫的泪珠子沿着他的脸上滚下来,正好把他和她的脸粘贴在一起。 这次出门,非同寻常。大太太素往是个有泪强忍的女人,今夜为何流泪,这倒使邢振东有些意外,原来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明白、理解老婆的心思。此时,彼此都很认真的对待夫妻之间的爱意,只是良辰如金,谁不想在这刻,多一分钟温存与缠绵。看着老婆的长臂硬是挽着他,一时半刻还真是挣脱不了。 邢振东说:“太太,我想给二太太话个别,你最体贴理解我的为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鸡叫四遍就赶路,时光如水流,我的乖老婆你早点休息。” 大太太沉默无语,那份眼神是世界上最贪婪的目光,她多么希望邢振东能在如此温暖的被窝,哪怕再待一秒钟。 郭振东身披着睡衣,“沙沙”的走到二太太卧室门口。屋里的豆油灯光忽暗忽明的亮着,他侧着耳朵听里面动静,屋里传来哭声,一股心碎的感觉,立刻充满着他的胸膛。多亲爱的人啊,不知哭湿了多少枕巾。其实在邢振东心里,这个李玉红是最缠绵的,也是他最偏爱的。 “咚咚。” 这种夜晚的声音,对李玉红来说太熟悉了,又兴奋又激动二太太,明白是邢振东来了,她起身打开门栓,门刺啦一下打开了。他掀开粉色的帘子,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心里蹦跳着。李玉红洁白而又半透明的睡衣,从肩垂到地面上,让他心醉,映射在墙上的影子,婀娜多姿,活脱脱一个刚睡醒美人。其实她早就打扮好了,屋门打开时,邢振东就有了香气袭人之感。 “我的美人,让你久等了!”边说着就将二太太挽着,整个人抱在怀里。绣花的鞋子掉落在地上,径直走向床前,他在二太太的细皮嫩肉的脸上和如山似峰的胸前狂吻,他的胡茬子滑过的地方,弄得二太太痒酥酥得直叫唤。方才的泪人,瞬间眼里充满无限期望盼与渴望。一眨一眨的眼睛,仿佛多少爱的热浪向你扑来,肌肤烧得像感冒发烧似的,脸上阵阵绯红。 夜好静,夜好美,这一走又是月余。他们多珍惜分分秒秒,不觉之间,你我都有种久别重逢之感,惜别是什么滋味,此时没什么适当的词语来表达,只有让那痛快的缠绵,只有忘我的投入来回答一切······ 大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冷落一边的她体会到“妻不如妾”的滋味。 鸡鸣好几遍了。 依依别离,惆怅裹着肝肠欲断。两个女人早早就起来为她们心爱的人准备早餐。 天还未亮,邢氏师徒匆匆走出药灵山庄。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说出此次计划,背着鼓鼓的银子和行囊,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有两个女人眼泪与祈祷。狗在邢振东的大腿间钻来钻去,摇着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他的脚。 第19章 色诱宝生做卧底 重大情报遭泄密 这些日子,徐宝生这个铁嘴管家掌握着药灵山庄的事务,除了白天,夜晚显得松散悠闲。师父不在家,有时候偷着点懒无所谓。 红楼是隆城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只要有钱,江南江北地方美女如花似玉,个个水灵灵的,想找谁就找谁。这个妓院是吴山占的一支黑手,许多官员、商人都被他拉下水,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沾花惹草自投罗网的。 杨石生是徐宝生的患者,这几天常到药灵山庄扎银针,腰腿痛的情况好转多了。看那种神色和表情,是很感激郎中的样子。晚上,他提些薄礼来到庄上,说:“徐大夫,多谢这几天的手艺,我好多了,为了表个意思,请您喝杯小酒,您的手艺不错,我要做块匾感谢你。” 徐宝生这几天也看得出,杨石生出手大方,补钱也不要找零,这份热情劲,不去一下,怕凉了顾客的心,几番盛情,不得不去。 徐宝生被请到红楼里面喝酒,这对徐宝生来说真是好大的面子,初到这里看到那些美人,就有些晕头转向,眼花缭乱的。那种虚荣感很是满足。 徐宝生说:“杨老弟让您破费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做生意的,这点小钱花得起,是小意思,明个儿还去你那里治病。”杨石生笑着说。 酒宴设在二楼的厢房里,杨石生对这里很熟,一到这里就小翠、小艳的喊。听见喊声,两个打扮时髦姑娘,楚楚动人,娇声娇气,扭转着腰臀来到身边。小翠泡茶,小艳给杨石生捶背。从她们微笑的眼神里,不难看出,杨石生是这里的常客。 小翠泡好半杯茶,向徐师傅走来,胸前高高的挺着,似乎刻意传达出自己丰满与性感,女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据说她是红楼里最有吸引力的勾魂的女人,再坚强的男人都经不起她的妩媚与风骚。 杨石生说:“小翠,好好伺候徐老爷,他的医术高超出名,是大名鼎鼎邢振东的大徒弟。” “杨老爷说的是,徐老爷好,您请用茶。”小翠甜美地说。 小翠这声音甜甜的、绵绵的。有些傻冒的徐宝生,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鼓鼓的,宛如黄牛般的眼睛,眼光始终没离开这个小翠,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笨拙地说:“好的,好的。” 小翠陪在徐宝生的身旁,捶背、按捏、撒娇,徐宝生神色飞扬,小二送来一大桌酒肴。徐宝生心中想,真她娘的舒服,口福、眼福、艳福样样齐全。 酒过三旬,夜晚烛光朦胧,小翠的妩媚,让徐宝生心花怒放。小翠也乖巧,凭他摸,只是嫣然一笑,偶尔装着一副羞涩,激起他莫大的好奇。小翠更逗的,便是缠着徐老爷喝交杯酒。 看在眼里,杨老爷心中暗喜,时时笑出声来。 今晚,徐老爷觉得自己是主角,喜上眉梢啊。 小翠娇声娇气地说:“徐老爷才高胆大,徐老爷长得越来越帅气。”徐老爷听到这样那样赞美,喜在脸,美在心中,他也许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在厢房嬉笑打骂,甚是快乐。 有句话说:贫穷起盗心,温饱思淫欲。欲火中烧的徐宝生经不住小翠的逗乐,在小翠的搀扶下歪歪斜斜走向她的厢房,小艳也搀着杨石生进了同一间厢房,房门啪的一声,将四个人与另一个世界隔离开来。 盯睄的人在小翠的厢房侧耳偷听,半晌没什么动静。正在等得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屋里传来些让他兴奋的声音。 盯睄人快步消失在楼道口,然后咚咚的敲门,喘着粗气喊道:“老哥,鱼儿戏水快吃食了。” 吴占山说:“奶奶个熊,给我准备一把刀剪和几百两银子,用得着,那是老子的女人,不能白整。” 楼道里走来匆匆的脚步声,吴占山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小翠的厢房,嘴里臭骂着。 吴占山说:“敢玩老子的女人,妈的个巴子。” 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惊慌失措的徐宝生和小翠赤裸裸的,两人正忙着找遮羞布,一时慌张,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几个兄弟把一丝不挂的徐宝生按在地上。 “小翠,他干你啦?”吴占山又吼道,“他杨石生也在做那个,通通给我拉过来,把儿子那根屌东西修剪掉。小翠,你们玩了?” “玩了。”小翠说道。 吴占山说,“玩了,骚卖逼的,骚货。”说着啪啪几个耳光。 吴占山说,“小艳呢?” “在这儿。” 吴占山说:“你们也干了。” “干了。” “妈的,两个骚女人对别人这么来劲,对我硬说我不行,对老子不够意思。”吴占山说。 啪的一声脆响,小艳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两个女人弄懵了,怎么真打?她们心中明白,她们都是按照主人的意思演戏。怎么会是这下场?还不如真跟他玩一把,老贼床上功夫本来就不行。 床上那事,根本未做,这下反倒被认为真做。说假玩不遭罪,说真玩才是遭罪,真是恼火,倒底怎么说,才符合老贼的心意? 两个女人抽泣着,一副相当委屈的样子。在吴占山的面前,瑟瑟发抖。他像个愤怒的公牛叫道: “嚎个球,给我滚。” 两个女人,像吓破胆,低着头离开了。 吴占山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石生。” “你怎敢用我的女人?”吴占山说着,暗示兄弟假装暴打,“给我拖出去,用刀给儿子那屌东西修了。” 杨石生被拖到门外,叫骂道:“你让老子断子绝孙,你们不得好死。” “啊······”杨石生演戏般地惨叫。 阵阵惨叫从外面传进来,这下,给徐宝生镇住了。难道真的要把香火给灭了?真他妈惨无人道,这是最丧德最损的一招。 “老大,听说那东西挺补的,比虎鞭药壮阳多了。”吴占山的马仔说。 “好的,留下吧,煮汤下酒。”吴占山说。剪子在徐宝生面前晃来晃去,剪子上还滴着血(实际是鸡血,这些动作都是假的,是用来吓唬徐宝生的),徐宝生看在眼里,顿时生出绝望表情。 吴占山说,“你是邢振东的大徒弟,徐宝生,我不杀你,但今天我就让你失去那根东西,看你如何搞女人,拿剪子来,我亲自割了它,这是报应,把它熬汤喝了。” 徐宝生害怕了。刀剪在胯下嚓嚓响,作欲修剪之状。吴占山用烟火灼了一下徐宝生,只听见“啊,啊”地惨叫。 “在修了之前,你想说什么?我想知道药灵山庄的情况,还有邢振东在做什么?”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吴爷,只要你饶了我,我想告诉你,我今生今世会报答你的,邢振东背着许多银子去购药。《邢氏秘笈》被邢振东藏到卧龙洞中,出发前,吩咐过不准向任何人泄露。” 吴占山说:“难怪七天了没有邢振东的风声与影子,你只要与吴爷合作,我把你当兄弟看,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今天我给你一个面子,给你一千两银子随便花,找个女人乐乐。今后需要你负责监视邢振东的行踪,我要《邢氏秘笈》,没找到秘笈之前不准杀了邢振东。也暂时给你一条活命。” 好多银子把徐宝生的眼睛看得花了,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吴占山终于得到了重要线索,心中窃喜,收买了这样的内线,今后做起来事来方便多了。他们从徐宝生口中得知,邢振东前往的第一站是安徽亳州收购普药。杭州芍药和菊花,四川的川芎、川黄连,云南的三七和东川的雪上一枝蒿,具体情况是先从远处收,然后往近处收,这么说来,邢振东在此行的重点是云南,云南是他采购许多奇特药品的首选地,其中“见血封喉”的主产地就是云南。见血封喉,是种剧毒,如果在邢振东的“无影飞针”上涂“见血封喉”并刺中对方,多半一个时辰中毒身亡,症状是喉中似有堵物,呼吸困难而窒息。 一队人马悄然行动了… 第20章 邢振东采药收购 深入草药王国 话说云南这地方,邢振东来了好几次,这一次要多采购些药材。他心中带着挂念、不安。在云南这地方有两害,一种是狼、豹子、毒蛇,还有一种就是土匪。这么多银子要是被土匪劫了,此次采购计划就彻底失败。在路上,在驿站住宿,格外小心。白天银子挂在身上,晚上则枕着银子睡觉,好折磨人啊,真所谓财多累主啊。 “苗子”是简称,在邢振东眼里凡苗族,能上山捕猎都是苗子。到云南来,他最喜欢苗族汉子。苗子对山川地理非常熟悉,而邢正东来苗家山寨舍得花钱,多年来相处得比较要好,常带些土特产赠给他们。 这年冬天,也是采药的季节。云南虽然是冬季,却一点寒意都没有,许多地方还是绿茵茵的。邢振东根据药物四气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特点,春夏多采花叶,秋冬多采根块、果实。动物类药物,秋冬较佳。 云南有两味药,邢振东需要量大,要找到这种药,要有火药枪的人才能搞到,最好是邢振东这种会使用飞针走穴的人。这种药是水葫芦、水獭猫,用枪打会被打得稀巴烂,如用飞针,那就好了。这两种药物在治疗气管炎哮喘方面效果较好。 张花苗终年以打猎为生,邢振东给了他一些银子,请他当向导。三道坎是苗家山寨。这一天张花苗领着邢振东沿乱头河而上,后面跟着几个弟子。一大早就打了好几只水葫芦和水獭猫。张苗子的枪法也准。只是把这些动物打得好大的洞,而且由于枪声被吓跑许多。无影飞针却在无影无形中就把动物擒住。最舍不得用枪打的是躲在岩石上獐子。 獐子的麝香可是好药。如果吃了毒蛇形成的獐牙,是名贵的。獐子牙髓腔,腔是空的,在牙齿有道红线,然后把麝填实在髓腔中用红布扎好,那叫麝牙。这东西神奇,如果病人喉痛,颈部毒肿,只要麝牙在皮肤上划一个圆圈很容易治好。 炼制“见血封喉”,邢振东不让其他人看,常常一个人上山。这种剧毒,在心狠毒的人手里可杀人不留任何痕迹,这是种神奇物毒。 大黄蜂的尿和毒蛇的毒汁是“见血封喉”主要成分,大家都有常识,被蜂刺了会发生过敏肿痛,被毒蛇咬伤,轻者肿痛,重者身亡,其中一些毒可钻入血液循环,致人中毒;另一种神经毒那就更快了,会用此术的人,只要涂点在针尖上,轻刺皮肤,几乎就在没有什么伤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其实邢振东故意这样将稀释过的小剂量“见血封喉”,用在治疗风湿病中有特殊疗法,但一定要掌握剂量,否则与杀人犯一样。而江湖中不怀好意的人则把“见血封喉”用做杀人手段。就算有人知道“见血封喉”的炼制过程,但对解药都不知。 瞧邢振东炼“见血封喉”的过程。第一种毒必须找到马蜂窝,只要在马蜂巢的门口放个碗,在碗上方放些红色的布条,马蜂恨红色,怕火一样的东西,成千上万的蜂就爬在红色布条上拉尿,看似把火灭了,当然火最后没有灭却拉了一碗毒尿。 捕蛇是危险的,普通人怕蛇,对邢振东来说,干这差事简单,他手中有解药。毒蛇的种类多着呢,花色越复杂鲜艳的蛇,毒要强些。要取蛇的毒汁,要用精致的方法做成纸张,去逗蛇,让蛇咬,精致的纸,则将毒液吸附在纸上。 另外,要彻底抓住蛇七寸与脖子处,在蛇的口中喂特别的汗烟屎或人的耳屎,用金属小棒磨擦毒牙,毒蛇则像喝醉酒似的,毒口水流淌不止。漆树毒也是会让人过敏的植物毒,配方与提炼只有邢振东才知晓。 “飞针走穴”对穿山甲作用不大,他使出的飞针不是穿不透穿山甲坚实的甲片,只是这东西中了针后,就在斜坡上滚,滚到山脚,撑开磷片,打洞走了。 穿山甲行走的样子,有些像恐龙,在山上只要受到威胁,就把头埋在肚皮上,尾巴卷过来包住头部,从山上很高岩崖滚下去,也跌不死。狼和豹子只能看看,根本找不到下口的地方,淌着口水很无奈地离开。用飞针加“见血封喉”,太浪费,张苗子的火药枪使用得上,放它一枪,滚得不远。 邢振东走到哪里,哪里就名声四起,土匪专门来找邢振东买“打不死”,据说这种药是种止痛药麻醉药,打伤却不疼,之所以叫“打不死”,就是服了这种药,棍棒锤打,痛也不觉,越打越舒通。 土匪知道这种药后专门用小线缝在衣领上,如果被捉住,棒打,就悄悄地用舌头舔食,食后,别人打就一味装死,别人以为快被打死,也叫不出声,松绑后,横在地上,只要无人防守,一下就逃出包围圈,很难被捉住。 “打不死”和邢振东的名字一样响亮,敬重他的人越多,他越担心。土匪对他的银子和手艺是闻得出味道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为什么?因为人出名了是非就多,猪胖了会被宰割。 第21章 吴罗私闯卧龙洞 吴占山和罗正兴得知重大消息后,火速组织人马,跟踪邢振东行动。 一路人马由火雷、飞霞为首,远扑滇贵川劫他的银子和贵重药材。另一路人马则利用徐宝生为内线打开山门,乘黑夜偷偷进入卧龙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夜里进入卧龙洞并非易事,里面阴森森的,幽深恐怖,这个漆黑洞在民间传说很神秘,能进去出来的人很少,但吴占山和罗振兴一伙人不这么认为。人马多,不相信里面会生出鬼来。 夜里,流淌的水声和涉水带来的声音,给寻秘笈的人增添了不少紧张、刺激,每一种稍微异常的声音,都把每个进洞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吴占山和罗正兴带着几个人,在洞旁断后,确保洞中人不要受药灵山庄人的围攻。 到洞中一百米深处,远处似一种风的声音刮过来,由远及近,所有人背脊梁上一波波像毛毛虫似往上爬。他们仿效夜行人唱歌,自己给自己壮胆,齐声呼喊,“吆喝喝”“吆喝喝”,被惊吓的蝙蝠成千上万地往里飞,就搅动洞中的风力往里走。 要知道这些蝙蝠给邢振东带来不少“五灵脂”中药,是蝙蝠的粪便与尿液的干燥混合物,“五灵脂”状如凝脂,受五行之气的化学物理反应而成。蝙蝠喜欢居住峭壁石洞或石缝中,白天睡觉,清晨或夜间出来活动,善攀援,能滑翔。不少采药人在采“五灵脂”时,绳索常被咬断而丧命。邢振东不怕,他懂得将绳索染成红色来迷惑它们,如果不懂得这些怎么可能进入洞的深处与底部。这些蝙蝠又叫“寒号鸟”,夏至羽毛丰满,冬至羽毛掉光,止夜鸣叫。人们说,夏天羽毛丰满多姿多彩时,就得意地唱“凤凰不如我”,到了冬天就叫“得过且过”。生活中有些人就像这“寒号鸟”,一生见不到阳光,得意时不可一世,失意就得过且过。口号里、信念里就这样安慰自己:“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理窝”。 不过要说句公道话,天不生无用之物,他们的粪便可是好药,味甘温,无毒,入肝经,有疏通血脉,散瘀止痛的功效,是妇科要害药物。邢振东在治疗妇科疾病方面,深受众人吹捧,名气远扬,与卧龙洞的特殊“五灵脂”有特大关系,对邢郎中来说,这洞里就是宝贝,有时比金银还贵,只是众人不知而已。 上面说到,突然有人到访,蝙蝠惊吓后往里窜动,搅动的风力似乎要将人往里吸,顿时大家惊慌得不敢贸然前进。有些人想到有去无回,有些后怕。但在黑牛、杨石生大胆的鼓动下,说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自古富贵的人都是敢于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只要财迷心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胆怯嘛就丢在一边。贪是一种动力,一是成就自己,另一种就是毁了自己,关键是方向问题,就像一个人驾驶一个动力十足的拖拉机在旷野里狂奔,结果大家都知道,除了少数幸存者,大多数是车毁人亡。 走到此处,主洞忽然分成两个洞。他们纳闷到底往哪个洞走? 吴占山和罗正兴听到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飘落的枯枝树叶与烟头会随着洞里河水漂出来,大家难免产生一种紧张情绪,两人条件反射地在腰间摸枪。两个贼人,不知何时,已装备如此精良外国洋枪。一般情况,众弟兄都使用刀剑,能玩得上这种规格的?就他们两人,还有他们的亲信杨石生。 杨石生说道:“秘笈近在咫尺,谁能得到秘笈,我在大哥面前帮他领五千大洋,兄弟们好好干。我提意,黑牛?” “在。”黑牛回答说。 “你带十二个兄弟往左走。”杨石生说道。 黑牛答道:“是!” “炮客?”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在。” “你带十三个兄弟往右走。”杨石生说道。 炮客答道:“是。” “炮客、黑牛,你们拿到秘笈及其他宝贝可不要私吞,小心吴大哥、罗大哥的“飞飞”敲了你们的脑壳,这是道上的规矩啊。谁身上有酒?老子身上冷。”杨石生说道。 “有。” 杨石生讲:“每人都喝一点,继续前进。我杨石生带两个兄弟在这两洞口汇合处为你们守候,防止坏人给洞口封了,外面有两位大哥把守,大家放心,发财日子到了,想一生荣华富贵就得大胆点,不要像娘们,啊。” 大家齐声说道:“是!”,两路人马分道入洞。 杨石生带着两个兄弟,藏在一个大石头的背后,静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炮客的人马往右走了很久,凭感觉有四百米地远,发现地面有人走的脚步痕迹,还有块石头上刻着,稀奇古怪的文字和图案,再往前走十米,一个石头豁然出现三个大字:“落魂谷”,一根独木头横在小河的两岸。 河里是烂泥浆,用木棍探时,探不到底,应该很深。人跨过单木,登上对岸,依稀能看到几具骷髅骨,大家感到恐惧。拐过一道弯,像雾一样的东西向人飘来。火把的火焰变小了,走在前的兄弟的火把,已经熄灭。有人感到呼吸困难。 有人惊叫:“妈呀,这是“落魂谷''。” 有人喊:“有鬼!快往外跑!!” 听得出来,有人已掉进烂泥潭,“哎呀”在惨叫中发出最后的挣扎,人渐渐陷进泥潭,最后冒出几个可怜巴巴的气泡,水沟又恢复原样。走在后面的已窒息在地面,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一带没有蝙蝠生活,应该是氧气十分稀薄。据后来的考证,这一段洞相当独特,由于独特的地质环境,这里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还有硫化氢气体与氯的水蒸气,这些气体,是受到地下板块的运动,时有时无,雾气涌动时没有人过得去独木桥,所以前人在桥头书有“落魂谷”三个字,提示人不要越过雷池。一般情况,这些雾气,温度下降,会变成水滴,落到地面。那为什么有人搭独木桥在这里,这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看来只有邢氏家族知道。除了与众不同的“五灵脂”,还有什么呢? 炮客的人马不能魂归故里,却丧命“落魂谷”。其实“落魂谷”里确实藏玉石和黄金,还有秘笈。邢氏家族这么多年的发展,是积累不少财富,放在这里会十分安全。如果要安然无恙地进去出来,懂“静息大法”这种本事,六分钟之内不呼吸,才能穿过这个死亡之谷。 “静息大法”属于胎息法,相当于胎心在母体内不吃空气,照样活着。这种胎息法,在道家中有人修得很成功,邢振东的功夫是一刻钟的胎息功。 黑牛带去的人马往左一路淌水而进,里边越来越宽,钟乳石笋,千姿百态,像个大屋顶,石壁上刻着线条分明的路线图,他们仔细查看后,确认是他们走的“卧龙洞”大体路线图。 在很远的角落一处,洞变得小多了,显得像隧道似的,乌黑黑的水,静静地淌着。最深处有膝盖深,洞壁上刻有两个字“鬼谷”。 有人问:“黑牛,这里写着“鬼谷''两个字,是否还要往前走?这“鬼谷''听起来挺吓人。” “那是邢振东故意吓人的。”黑牛说。 “黑牛,洞上面挂着像蓑衣样的东西。” “不管它的,往里走。”黑牛说。 有人讲:“我脚碰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你看见什么东西?”黑牛说。 “啊,人脑,骷髅架。”说话间,黑牛脚往前迈了一步,绊倒一根绳索样的东西,一下扑倒在水中。洞上的箫衣,因为绳索的牵拉,来回大幅度摇晃,有部分人因为惊吓,裤裆里流出热乎乎的东西,那是吓坏了膀胱,恐则气下,膀胱括约肌失控造成的。摇动的蓑衣,抖落无数灰尘样的东西,十分呛人。比农药“六六粉”的味道还要呛人。顷刻间,黑牛他们抓破嗓子,做出叫喊的样子,但喊不出来声音,全身无力,软绵绵倒在“鬼谷”有膝盖深的水中,一个个脸色青灰,脸上露出各种惨相,从此“鬼谷”又多十三具骷髅骨。 话说在洞口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在焦急等待,心中多了一种不祥,不停地往洞里张望。 在岔洞,杨石生急得发慌,高声呼叫。洞中像打雷似的回音。 “黑牛你们在哪里?” “炮客你们在哪里?” 洞里的声音容易传播。洞里边并没有黑牛和炮客的声音传出来,而是那杨石生的原声传回来,那是洞的重叠音、回音。“黑牛你们在哪里,炮客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杨石生身上毛毛的,心想难道这家伙们,都玩完了。半天没有动静,面带恐怖的神色。决定和两个兄弟往右洞前去查看,走了一小段不敢贸然前进,决定赶快退出洞外,向主子报信。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吴、罗心中又高兴又害怕,要是秘笈弄到手,可是要威震江湖的。害怕的是,万一是坏人呢,想到这里,他们把手里家伙握得紧紧的。 快到洞口,杨石生传来咳嗽的声音。 通过声音可辨得出是杨石生出来了,主子才把枪放回腰间。 令吴、罗吃惊的是,一大队人马,只有像丧家之犬的杨石生等三人回来,好一阵,吴、罗木然地呆在那里,然后是一脸惊愕。 “你们其他人呢?”吴占山说道。 杨石生说:“报,两位爷,在里面有两个岔洞,我等候,其他人分两队进去,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恐怕生死不明。” ““卧龙洞”不是简单的“卧龙洞”,他们可能中了邢振东和徐宝生的计,找他算账去。”吴占山说。 “我们是不是进去看个究竟。”罗正兴说。 “不能,失踪这么多人,要是我们去也失踪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石生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吴占山坚决吼道。 “这有道理,不过得小心点儿。”杨石生回答道。 一路战战兢兢,他们终于看到他们要的结果,走到岔洞右边的“落魂谷”,不敢进去,分明看得见对岸的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稍远的地方雾气围绕,那是一股杀人的气。 “这里有宝,邢振东肯定有藏宝之图和入谷破阵之法,问题是邢振东是去云南还是藏在洞中,我倒是个疑惑,先撤到另一个洞中看看。”吴占山说。 “等等我丢个东西进去试试看看!”杨石生说。 石头砸对岸,发出雷鸣般声响。一股雾气向他们慢慢飘来。 “你们有没有头晕乎乎的情况?”吴占山说。 “有啊。” “快撤。“落魂谷”有毒空气!”吴占山凭经验老练地说。 他们快速退出右洞。 往左洞进去不远处,地下的河水冰凉凉的,突然看见黑乎乎的尸体,慢慢向外移着,他们下意识往后退。 “这是“黑牛”啊,吴爷!”杨石生说。 杨石生检查一下尸体,没任何一处伤口,怀疑中了暗算,像是中毒。 “老子朝洞里开一枪看一看。”罗正兴说。 枪声在洞里震耳欲聋,受到惊吓的蝙蝠“嘎嘎”直叫,后来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洞中的秘密只有邢振东本人知道。我们尽快赶往云南,调查邢振东活动情况。”吴占山说。 “另外加紧追问徐宝生有关洞中秘密和邢振东的现状。”罗正兴补充道。 他们狼狈地离开卧龙洞。 第22章 追踪邢振东 路遇杨龙庚 飞霞、火雷一路风尘仆仆追踪邢振东的动向。千山万水特别惹人喜爱。人间要是少一点斗殴,少一点算计,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自在!但也不完全对,比如像吴占山,罗正兴之流,他们觉得没有目标,没有打斗,没有钱财,没有女人,生活显得黯然失色。飞霞、火雷想得并不复杂,义父给饭吃,端人家的饭碗,拿人家的钱财,不干活才怪,他们是人家领养的孩子,能活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要打听邢振东的行踪,只得沿途打听当地的药商,还有就是向客栈的老板询问。 天蒙蒙的,飞霞、火雷心情像天一样阴着,好多天没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麻黄镇盛产麻黄、姜黄、元胡。这一天,街道两边的行人少得可怜,店铺里的生意人都把眼睛瞧着街上的行人,希望顾客来光顾自家的小店。由于进店得人很少,那些生意人心里不耐烦起来。不过这天,财神爷像是看中杨龙庚师傅。 “看褂、算命、看财运,看不准不要钱。”杨龙庚吸一小口酒,重复着上面的话,神态悠然自得,人长得清瘦,头发像女人,阳光下细小的眼睛丝毫不影响他那有神的双眼,身边围了不少人,来者可面相、手相,也可报生辰八字立四柱。 有人说:“这老倌八字算得挺准的。” 有人说:“真是神啊,天下真有预测未来的人。” 有人说:“能知过去,还知未来。” 有人说:“多少钱算个命?” 有人说:“听说命差的不要钱,命好的要钱。” 有人说:“我请他看看能否娶媳妇!” 有人说:“我看财运如何?” 又有人说:“刚才有人说,他能看得出你家有几个坟塘,有几口人?”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着。 这刻围满了二十多人,有的人拉着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人骂祖宗,骂祖坟没有葬在龙脉上,子孙稀少,祖上穷家薄业,说明年就不去挂纸、烧香扫墓。 火雷、飞霞在客栈里闲得无聊,闷得发慌,邀约着一帮兄弟在街上溜达。脚下的小石头被踢得很远。飞霞自觉逍遥,找得到找不到邢振东都无所谓,只要和亲爱的人在一起,管它风霜雪雨,心里乐着呢。在家里不敢放肆,老人家罗正兴常说她玩物丧志。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说刀剑二合一,阴阳两人转,女的要练到二十二,才能立足江湖。 飞霞心想,在外可以和情人偷着乐,搂搂抱抱算什么呀。不过,火雷身上的那汗臭味还怪怪的,有意思,闻不到还想闻呢!男子汉如果没有汗臭味的话不叫男子汉,飞霞这样想着走着,一瞬间脸有些发烫,一片片红晕现在脸上!她怕失态,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事,多丢人现眼,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春心荡漾,骚动不安?她暗示自己不想了不想了。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 火雷一伙人看到这里围着一群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霸道地的扒开人群吼道: “老者,你在这里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也不看看大爷是谁!”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杨龙庚回答后又说,“这位武师,这位师傅,在下走南闯北行个方便,讨点衣食,算准了你给点赏钱,算不准我水平臭,你高抬贵手。” 火雷傲气地说:“爷我从不算命,你这么牛逼,你给我算算,算准了爷我多多赏你,算不准爷给你剁了。”火雷加重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 杨龙庚看出来者自命不凡,兄弟多,狗仗人势,要对付这些家伙小菜一碟,他们这么一来是砸我生意,我倒想会会来者何人。杨龙庚根据当时时辰,在心中用“小六壬”口诀推算:大安、留恋、速喜、赤口、小吉、空亡,结果落在小吉上,对自己吉利,没有大妨害。他笑着说: “这位师傅,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周易''流传五千年来,经久不衰,有其存在的道理,常人不知其博大精深,玄机奥妙,肤浅之辈,略知一二者,打着“周易”的旗号,混迹江湖,断卦技术不高,漏洞百出,不能说服群众,这实乃玷污我“周易”的伟大。”杨龙庚说。 “少废话,我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怎么算吧?”火雷说。 “爹妈生你你是谁,你不过梦中走一回,啊,报上生辰来,啊!”杨龙庚说着喝一口小酒,用手拉拉胡须,一副自信的样子。 火雷说:“我虎年虎月虎日巳时生人,我爹说我虎虎生风,威震天下。” “啊哈哈哈哈哈!我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杨龙庚说。 老者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许多人都听不懂他的天话。他很专心,很傲气地继续他的推理。嘴里又冒出什么坎卦、离卦、青龙、白虎、紫微、病符、丧门、吊克的卦名与神煞。 他是很认真的,迟迟不发话,这意味着生死赌注,《柳庄相法》《麻衣神相》的手相、面相、四柱预测,同时还用了周易的《六爻预测法》体用分法、卦词和爻词等诸多预测的方法进行预测与推演,结果都一样,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火雷有些急躁,露出一种狡滑的笑容,似乎自己早就赢了,于是教训道: “老者哑巴了,你不说话,不说结果,我也要剁了你。” 杨龙庚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小酒壶,喝起了小酒,笑道: “哈哈哈哈。”一副潇洒的样子,因为笑的缘故,酒都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醇酒香气。 有人说:“此酒真他妈香呀,我还从未闻过。”这一说,许多嗜酒如命的酒徒都撅着鼻子在空气中捕捉那香东西。 “这位武师,你爹已经不再世,你妈早年嫁人,你两岁重认爹娘,你命带孤煞,一身孤独无伴,你肚子上有块黑色的胎记,你刚多柔少,力气过人,舞刀剑确实虎虎生风,你命生在杨公忌日,男子怕三六九,刚性太过易折,有肢体残废之兆,你犯箭关,左眼必瞎,左腿左手一月之内必有应验,西南方位不可去。”杨龙庚说。 火雷铁青着脸:“老贼,你胡说,你如此肯定,从现在开始,把你绑了,我一月安然无恙,我给你剁成肉酱喂狗,那你说这位姑娘呢?” 火雷很激动,他得知前面说对了,但后半部的事他不服气。 “武师,你别激动,你是杀气冲冲,从眼神中露出来,你也杀过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位姑娘嘛,体貌端庄,亭亭玉立,姑娘敢问何年何月何时所生?”杨龙庚说。 飞霞说:“属蛇四月巳日亥时出生,我父亲说的。” “你把手伸过来我看看。”杨龙庚摸着飞霞细嫩的手背,但掌上有些茧子。 火雷慌忙骂道:“老贼,你可别他妈乱摸她的手,占她的便宜,你看你那双贼眼,色迷倒眼的。” “我只看她手中的气色、纹路,无非分之想。”杨龙庚说。 “火雷,你少说两句好吗?”飞霞劝道。 杨龙庚沉默许久,语气充满慈爱地说: “姑娘红颜薄命,一生漂泊,少年没爹没娘,桃花红蓝星照,这个月要结为他人夫妻,还是老夫少妻。” 飞霞暗自落泪,杨龙庚说到心坎里了。 火雷心疼着她说:“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定在二十二岁结婚,今年才二十一岁,你放屁。” “她不可能是你媳妇,你们有缘无分,你虎她蛇,俗话说:“蛇遇猛虎刀割断”,两命流年大运先和后分,两命天克地冲,流年又遇到小害,有情人不成眷属。”杨龙庚说。 火雷说:“你泼我冷水,折我幸福,拆散我们美好婚缘,兄弟们,把他捆起,老子一个月好端端,三十天满就是你的忌日,我亲手剁了你。乡亲们,你们听到了,你们就做个证吧!三十天后,我带这老贼,重返麻黄镇,让你们凑热闹,算准了是巧合,算不准他不敢要你们钱,所以他骗你们,遇上我这贵人,他的牛尾巴就夹在屁股沟里。” “嘻嘻嘻嘻。”人群中小孩子笑着这帮古怪的大人。杨龙庚被绑起来了。 第23章 铁口断卦做人质 命悬一线应验否 杨龙庚被这帮家伙捆着手,用个绳子拉着往客栈走,他的长衫在风中舞动,迈着那种别扭的步伐,如同一只鸭子走路一般。等待他的是死是活,在麻黄镇的人眼睛中除了疑惑与期待,只有天知道。 杨龙庚对自己的结论不怀疑,他坚信这帮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自言自语说道: “无知啊,无知啊,天地有阴阳,世事有变迁,天地人合,天干为纵,地支为横,纵横经纬,天体这个大宇宙的运转和产生的磁场,对人的这个小宇宙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可是这些无知的家伙,在冥冥之中一直没醒。古代的哲学大师为什么不把“周易''天机一语道破,通俗易懂,不让许多人都知道。五行的特性,五行的相生相克,或许人自有天命。天地有别,人有强弱,总括于阴阳之中,气聚则凝而成形,气散则空而无影。国家的命运大于个体的命运,集体大于个体,人集人散就是一种缘分的聚散,人的生死就是气聚气散的一瞬间;阴阳交合,气聚而生,呱呱坠地;阴阳衰竭,气散而又化气为空,死是生存法则的哲学胜利,死是相当自然的。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在规矩法则里,早亡啊、意外啊、横祸啊,这些问题在唯物家来说,是偶然的,干脆说成是客观的偶然性,他们有套路,因为这样,所以那样。唯物家批评相学家、命家,是唯心主义,凭空臆断,玄妙不可着磨,故弄玄虚。命学家批评唯物主义这是快乐的疯子(乐观主义);唯物派说唯心派是消极的疯子(失败就找理由),说一切都是命定的,消极而自欺欺人,都不愿意找其成功的方法。多年来这两家人都在吵,吵的原因就在于理论基础不一样,都是公说公有道,婆说婆有理。吵归吵,闹归闹,公公婆婆都生活在一起。”杨龙庚说到想到这一些,似乎忘记自己的处境,噗嗤笑出声来。 “这老倌是疯子,一个人笑什么,太可笑了,刀都快要架在脖子上还能笑得出来。”火雷手下的兄弟说。 “姑娘,你给我松松绑,我不会逃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龙庚说。 火雷怒道:“你这老东西,死马怎能追得上你,你在等死吧,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武师,这是中国成语,叫君子一言四匹马都追不回来,也叫说话要算话,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松松绑啊,把我勒死了,咱们就赌不成了,谁输谁赢都不知道。”杨龙庚说。 “你也逃不了,晚上上门锁,再用绳子捆住双手双脚,把你衣服裤子全拿了,我不相信老者光着屁股在街上屁颠屁颠的。”火雷说。 “我来给你松绑。”飞霞说着就伸手拨动绳子。 “武师,你此行有何事?”杨龙庚说。 “你不是会算吗?”火雷说,“别跟我套近乎。” “这话问得有理。”杨龙庚用小六壬推理说,“你行凶劫财。”“告诉你,凭我们阴阳二人转,加上一帮兄弟,老子要寻找的是邢振东,我不要财,也不行凶,我要名,敢与邢振东对抗的人有几个?你那个臭水平,说我行凶劫财,你连邢振东何许人士,你都不知,真是孤陋寡闻,臭水平。” 火雷,何尝不是行凶劫财呢,一是找邢振东报仇,二是寻找秘籍和他的银子、药材,他当然不可告知。杨龙庚听他这么说,精神为之一震,他很关注邢振东的现状,朋友嘛。杨龙庚是个讲义气的人,如果跟他们去,能碰到各种朋友也是一件快事。 “哦,邢振东什么人?”杨龙庚说。 “狗日的,药灵派掌门人,第七代传人,''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威震一方,他是个胆小鬼,从不与人面对面地打,德性不好,会用暗器,我与他交过手。”火雷说。 “少爷胆大,真是少年出英雄。”杨龙庚说。 “老者,你浪迹天涯,有酷暑难当,有寒风烈烈,讨拿几个鸟钱,如何过活?”火雷说。杨龙庚说:“少爷,你只想到酷暑难当,寒风烈烈,你怎么不想到春暖花开?你以威震江湖,名扬四海为乐,幸灾乐祸为乐。我以衣能遮体,食能饱腹,能云游天下为乐,以大众苍生趋利避害为乐,以他人心之乐而乐,有忧解忧,有愁解愁,一剂心理良药让人解脱之。乐与忧在一念之间,精神是肉体的灵魂,灵魂乐全身皆乐,灵魂忧,全身忧。心乃思之官,境由心生,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心生成像,我心即佛,我心即果。人生短暂几十年,何苦背着忧愁,怀抱孤独,何必背着沉重的心理负荷走上人生之路,我生快乐,死时也快乐,死就是那种睡着了永远没有醒来。我站着快乐够了,我躺着乐,生死是生命的两种形式,你看得出我脸上的快乐与幸福,这不是强装,半点忧伤都没有。” 火雷说:“三十天,我便把你“咔擦”,你不留恋生命活着的美好?” 杨龙庚说:“我活着这么多年,美丽的够多了,你把我“咔擦''时,肉体是麻木的,流血最后休克昏睡着,痛的极端是疼痛休克。休克无知觉,昏睡无知觉,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之前我们是什么?死之后我们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这是生命的还原式。这是0到1又变成0的过程。生的时候,死也伴随着人生。生的时候,上苍也就给你判了个死刑,就算给你一百年,可是你快乐吗?你以为你长生不老?老天不会让你万万岁的。我心在天国,人在人间,我是从天国来人间游玩的,你杀了我,感谢你帮我送上西天。” “我慢慢折磨你,不让你痛快的死去。”火雷说。 “这种死叫非命之死,天有报应,你的死,比我的死还难看,这样是非命之死,不是老了才死去,而是千刀万剐。你不行侠仗义从善去恶,白活在世间,你折磨或剁我的时候,我用咒术,使自己处于催眠的状态,我还怕死吗?”杨龙庚说。 “那你如何解释,“恶人千古,好人不常在'',恶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人却短命,身体虚弱。”火雷说。 杨龙庚说:“片面,世上两个事物的交接处是模糊的,善与恶两个极端容易分清,但交接部分模糊,有时是颠倒的。在一段历史的时期,统治与被统治,剥削与被剥削,一朝推翻一朝,利益的斗争是非美丑,这都是模糊的。暴政当道,他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遭殃的是天下的百姓,历史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只要你快乐无忧,问心无愧,多做善事,打抱不平就行了,心里活得坦坦荡荡,不要自我煎熬与折磨。浩然正气立于人世之间,人头三尺有神灵看着,以后不至于下地狱。” 火雷说:“你骗我,想让我放了你,你这些鬼道理是讲给小孩听去。我要美女、名气、金钱,这些最适用,最管用。那些官府大人、商贾子弟,哪个不是三房五太的?你老了,给你美女,只是雾里看花,饱饱眼福过过手瘾,你那玩意不行了,不中用了。给你美名,你名不副实;给你金钱你不会花,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总之你不会花,不会玩。你也知道,有句话叫老无用,呵呵,真他妈老无用啊!哈哈哈,老无用,老无用,哈哈,老了还有什么用处,人生苦短及时寻乐,我的乐法与你不一样,呵呵呵呵。” 杨龙庚也在哈哈大笑,他们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知道他们笑自己还是笑别人。火雷这家伙是丧德,晚上硬是调戏杨龙庚一番。手脚拴在床上,衣物裤子通通给脱光并带走,得意洋洋地离开杨龙根的住处,叫几个兄弟观察他的动静。杨龙庚除了关注邢振东的情况,更想知道火雷和飞霞的命运结果,他推理两个人都出事,但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样的事引发他们出事,不太明了。他现在只想明了事情是怎样应验的?邢振东不会轻易杀人,也不会夺他人之妻。杨龙庚想,不能过早地露出他的真功夫,跟他们走一趟玩玩,装疯卖傻也好,乖乖听他们的,这是天意。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不可救也,朽木不可雕也,就慢慢等待奇迹出现吧。 “兄弟,给我弄壶小酒来,我这里有钱,多多的有赏。”杨龙庚说着突然想起衣物被火雷拿走,“这丧德的,衣物拿了,钱也拿了。”酒瘾发了也只好忍着。 本想用全身的功力将绳子弄断,但这帮家伙知道我的功力,反而提高警惕,关键问题是小不忍乱大谋,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要看看后面的热闹。 第24章 闯洞失败下毒计 神秘人抢走麻袋 吴占山和罗正兴在卧龙洞惨遇失败,心中愤愤不平,指示人把徐宝生邀出来,不敢蛮干,药灵山庄和卧龙洞并非简单,那副对联意味深长:“藏龙卧虎山水秀,南江北水写春秋”思量着藏龙卧虎什么解释,南江北水什么意思,这些字面意思倒底暗示什么?两人百思不得不其解。有句话说露面不真人,真人不露面,这么有本事的邢振东为何不称霸江湖。 徐宝生如邀而来,在夜幕下匆匆跨进这家戏院的门槛,神色有些慌张,进门就直往小玉的房间,小玉是他最近的相好。 “徐老爷,你老这边请,大哥在这边候着你呢。”小玉说。 屋里坐着吴占山、罗正兴、杨石生,表情懝重。徐宝生不明白,杨石生这个王八羔子怎么会在场。 “两位大哥找我何事?”徐宝生问。 ““卧龙洞”搞什么鬼,洞里到底有什么机关暗器?”吴占山问。 “怎了?”徐宝生说。 “我数十兄弟有去无回,不知何故?”吴占山问。 徐宝生说:“大哥,“卧龙洞''是“药灵山庄”最神秘的地方,邢振东弟子们不敢轻犯此洞,几乎不敢有人进去,所以此洞无人敢进,因此无人看守,至今只看见邢振东进去。他是高手,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去洞口烧香拜洞,据说这是邢氏祖宗的龙脉。有很多阴灵在里面,还有天下一杰的“五灵脂''。” “这么说,里面一定有秘笈、地形图,还有不可告人的天机。我的兄弟一进去就全军覆没,如果里面没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为何其中有''鬼谷''“落魂谷”的两地机关?“落魂谷”与“鬼谷”很有可能是此洞藏宝之地。怎么破开“卧龙洞''的秘密,徐兄弟,你可有办法?”吴占山说。 徐宝生说:“我没有。” “等邢振东回来后,你要在他开给患者的药中加放马钱子粉或砒霜,把他搞臭,迫他就犯,其关门大吉,逼迫老百姓造他的反,官府趁机拿下他。你可要随时提供情报。里应外合,为了做好这件事,管你一百两银子,小玉姑娘是给你的。” 徐宝生说:“我按吴爷的意思去办就是。” 路经云贵川交界处,老王坡是个交通要道,往来的客商都聚集此地,白天可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晚上,这里热闹,尤其是旅馆生意火爆。 火雷、飞霞住进“临江旅馆”。用完餐后天色已晚了,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已挂了几颗稀稀朗朗的星星。站在小楼上,那江两岸的灯火映在江中,偶尔一阵晚风袭来,潾潾波光撕碎着灯火的光芒。 这时,黑暗中有五个壮汉把马拴在院里,气喘嘘嘘地扛着麻袋往楼上的房间爬。火雷一伙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目光警惕起来。“猎物出现了,那些麻袋弥漫着一些药材的气味,可能是邢振东一伙的,听声音特像隆城人。”大家小声议论起来,火雷立刻竖起食指,鼓起眼睛小声说,嘴里发出“嘘嘘”声音,暗示大家离开,回屋休息。 稍后五个壮汉中除留一人在房间看守,其余的急切地钻进一家饭馆猜拳喝酒。 火雷叫一个蒙着面的兄弟悄悄靠近对方的房门,轻轻敲门,此刻从门缝里看到只有一个疲惫的家伙,懒洋洋地说: “谁呀?” “客官,我是房东,给你添些铺盖和用具。” 门“咔嚓”一声打开,刚露出半个脸来,他就掐住对方的喉咙,很利索地在对方的胸前刺了几刀。此时,放哨的人冲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翻开麻袋,麻袋中许多都是名贵中药。其中一袋全是鸦片,足足四十公斤,如获至宝,高兴喃喃地说了一句“邢振东这家伙敢偷运鸦片。”他把房门轻轻拉上,背上麻袋,从一楼的后窗口逃走,即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江边,一匹膘肥的马嘶叫着,“蹄嗒、蹄嗒”地往江的下游奔驰而去。马背上驮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旅馆里静悄悄的,各自都准备休息了。火雷在房间里抽烟一明一暗的,光点不时会移动。飞霞在隔壁的房间,正望着江边的渔火,陷入了沉思。 那四个家伙酒足饭饱,有的哼着小调,有的谩骂着闹嚷嚷地回来了。楼道里冷阴阴的,静得出奇的怪。 推开房门,眼前的现状把他们一个个惊呆了。 “兄弟这是怎么了?”这声音吼得吓人,几乎让全楼的人都听得见。 地上流着鲜血。他们继续呼喊着,摇着他的头。 “兄弟这是怎么了?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给你报仇!” 这个快要死的人吃力地张嘴,多么虚弱微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房东······东······东这家伙,鸦······鸦片,隆城口音,振东······东”这个人断气了,就这样,线索也断了,麻袋中最值钱东西丢了。气急败坏的四个家伙,发疯似的,提着凶器找房东算账。 “那个乌龟王八蛋是房东?” “哪个是老板?” “客官,什么事这大火气?房东老板不在家。”老板娘问,并暗示店员通知亲朋好友。 “滚开,房东老板杀我兄弟,劫我财物。” “老板娘呢?” “客官,我就是。” “是你妈的,老子要讨回公道。”说着提着老板娘的头发,“你给我找回房东来,不然我砸你全家,烧你房子。” “我不知道。” “你告诉,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一声惊叫,老板娘倒在血泊之中,在这万分危急之际,老板娘家的亲戚你呼我涌赶到现场,举着棒棒、砍刀、斧头各种凶器。 屋里屋外喊杀声一片,乱哄哄打成一片。 “你再往前,我就点火,让大家一起完蛋。” “你敢?!老子杀了你!”来人威胁着。 柴房被点燃了,立刻火势吞噬周围一切。 住宿的客人在哭叫着逃命,在这逃命的人群中,有的连衣物都顾不上穿。一栋好端端的房屋,在人们眼中消失,这个夜晚又有了新闻。 今晚,火雷一伙的住宿钱是白掏了,这些人拉着杨龙庚逃离了“临江旅馆”又另外投一家客店。嘴里臭骂着:“又浪费我几个银子。” 火雷一伙人来到另一家客栈,有人招呼道:“客官,我这个店,安全舒适价格公道,服务上乘。” “前面那家失火了,你不知道?”火雷说。 “烧了好,同行是冤家,咱就幸灾乐祸。他们不毁掉房子,你们会来吗?刚听人说,听说房东杀人越货。”老板说。 “要是烧到你家你如何?”飞霞说。 “不会的,客官,您请房里坐,今晚可是财神爷来了,快上茶、快上水果。”老板说。 杨龙庚习惯这帮家伙的折腾,不由自主地在他们屁股后边转悠,一言不发,沉默着静观事态的发展。杨龙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他们牵着失去了人身自由。 第25章 麻袋有下落 司令拖下水 隆城的刘司令府夜晚灯光辉煌,前来巴结的送礼的不少,这伙人进去了出来,另外一伙人又进去了。 有一种人不是来巴结,也不带什么礼物,那份神情是坦然的,看来头和气度并非等闲之辈,要么和刘司令家地位差不多,估计多数比他位高权重。他们来干什么呢-抽大烟。别的地方不容易弄到大烟,可刘司令府上烟多,刘司令此人关系广,本事大。他升官没有什么绝招,就是请比他官大的人抽烟,就这么简单,这几十年凭这种本事,官瘾和烟瘾巧炒结合,他由一个连长爬到营长,一个团长爬到司令,权力帮他弄到更多的大烟,而大烟又帮他弄到更大的权力。 这不,兄弟们回府报告情况。 “刘司令,烟在老王坡被劫了,死了三个兄弟,可能有人闻到味了,露了风声。” “妈的,被人劫了,你是怎么搞的?”说着刘司令怒气冲冲地扇了来人几个耳光,把枪丢在桌上,“你们自己了结,老子的烟能值得一百条命。” 刘司令讲:“司令,有人跟踪,我们有希望可以找到。” “有人跟踪有啥线索?”刘司令说。 “断气兄弟记下凶手的一句话,东什么的,振东偷运鸦片,难道是房东或者是邢振东。” 刘司令分析道:“邢振东也敢劫鸦片?房东会吗?”司令重复说着这一句话,思索着:这么说凶手可能是隆城人,说邢振东偷运鸦片,说明凶手是针对邢振东本人,而非我刘司令,那邢振东是我们隆城人。他与鸦片有什么关系?问题他是个郎中,邢名气挺大,他的敌人会是谁呢?” 有个参谋说:“据说吴占山和罗正兴是拜把兄弟,罗正兴是药商,两家多年来相互勾结,垄断药事,抢劫、勒索、谋取暴利。罗正兴和吴占山都是江湖黑手。” “你接着说。”刘司令说。 “第一,罗正兴自称兴安派,而吴占山自称五行派。最有名的是药灵山庄邢振东,同行是冤家,药行的斗争是历来明争暗斗,恪守医德是药灵派,而五行派和兴安派沾有邪气,裹着股黑气。这说明打劫很可能是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只有这股势力才有这个胆量。” “第二,红楼里是藏纳垢之地,吴占山和罗正兴正好勾结在一起,据说罗正兴参了几股在吴占山的红楼里。” “那就查封红楼。”刘司令说。 “理由呢?”参谋问。 “捉拿要犯,暂时查封红楼借机搜查,这两人好久没有给我上贡,最起码红包也得给一个。”刘司令说。 “那就说到做到。” 刘司令说:“我刘司令这官当得不容易,这年头就是枪好使,有了枪杆子,什么东西都他妈有了,枪就是权力,枪越多权力也大。美女、银子、大烟、枪都是硬通货,但老子就喜欢枪,在四大硬通货中,枪最有意思,枪与权字,都是木子旁,有亲戚关系,古人造字是说明就差一丁点,说明是双胞胎,有血缘关系。” 上灯火时候,刘司令带领大队人马包围了红楼,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引起周围的人的观望。气氛显得十分紧张,红楼的嫖客、妓女一个个惊魂未定。 刘司令亲自喊话:“查封红楼,缉拿要犯,请大家不要乱跑,防止子弹误伤人。”。 “什么人要查封?拿什么要犯?”吴占山说。 士兵说:“回吴爷的话,是本地枪最多的那个。” “什么?刘司令?他娘的屁,有机会老子黑吃了他,有几杆破枪就牛皮哄哄。”吴占山说。 正在红楼里的吴占山和罗正兴突然预感不妙,刘司令人马怎么会包围红楼?刘司令也是这里的常客,今个儿怎么惹急了他老人家?什么要犯在红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就是多几杆枪嘛?用得着搅我生意吗?难道最近没给他好处而故意找茬?难道他与那麻袋鸦片有关不成?那不是邢振东的药材与大烟吗?他怎么这么肯定在我手中?他的情报是怎么得来的?这一连串问题,立刻在他们脑子里旋转。 刘司令带着贴身副官,带着家伙直冲楼上。 “刘司令,什么事惹你大动干戈?”吴占山迎上来礼节性的问候:“您请屋里坐!” 刘司令说道:“吴兄弟、罗兄弟,这几年发了不在乎刘某了。” “哪里的话,司令尽管吩咐。” “老子不想打扰你们发财,我也希望五行派和兴安派兄弟不要断了我的财路,那是官药,如果那麻袋交不出来的话,别怪刘某人枪不长眼睛。”刘司令说。 “什么麻袋?官药?”吴占山说。 “别装蒜,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的是那袋大烟。”刘司令说。 吴占山说:“你怎么如此肯定你的大烟是在我手上?” “隆城有几个像你这样的黑手,我们的情报网知道就是你们。你们在“临江旅馆''杀了我们的人,死者临死时说是隆城口音说,刚开始我们怀疑是邢振东,据我们调查,他行医采药,没有杀人夺货的时间地点,他的风格不是那样的人。” 吴占山说:“如果我们没有你们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有办法踏平“红楼”。” “对不起,你坚持说你的东西在我手上,我有办法到隆城府告你,说你私运鸦片你又如何?”吴占山说。 刘司令只是想逼一下,探个虚实,从口气与笑容中发现,真是意外,大烟竟然是他们劫的,这帮人够黑的,他心里琢磨着。 “现在官官相护,官官相助,隆城没有我刘司令防守,他们的官位也不稳。”刘司令说。 “刘司令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可以交易一把。” “你说。” 吴占山讲:“刘司令,你也是明白人,如果你帮我铲除出药灵山庄邢振东,我们做秦晋之好。另外药灵山庄后边的''卧龙洞''中藏有大量黄金,我们进去的人手里拿着黄金,走不出“落魂谷”。他们祖上几代经营药材,药灵山庄非常壮大,别的地方还有分号。药灵山庄有我的卧底徐宝生,是邢振东的大徒弟。拿到钱后二八分,你八我二,你有钱好养军队。不想发财的是孙子,有财一起发嘛,你要的大烟我给你一袋。” “你是如何知道的?”刘司令说。 “我们亲自看过,可里边暗伏机关,很难得手,我们丧命好多弟兄,你人马多,用枪占领药灵山庄及后山的“卧龙洞''。” “一言为定,咱们以后就成兄弟。”刘司令想到有烟就行,管他什么条件,这地盘老子说了算。 “口说无凭,请立字据,我们江湖中人讲义气。”吴占山说。 刘司令提起笔来写道:“今收到官药一麻袋,收货人刘司令癸未年六月。” “不行,不够兄弟,这样写:今收到鸦片烟四十公斤,兄弟情同手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落款刘司令。”吴占山说。 为了尽快弄到鸦片烟,供上司和达官贵人吸食,管他是什么都行,老子灭了你简单。他在心里暗自发笑,照上面的话写了个条子。 大家抱抱拳,说了许多客套话,刘司令带着自己的宝贝,指挥着队伍,解除了红楼的武装包围,说道:“各位宾客,误会误会,经过查实,要犯没有来过这里,举报有误,啊,大家好好玩乐。”火药味淡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刘司令的手下检查后发现,果然是被抢走的麻袋与大烟。说明这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第26章 断卦如神有应验 飞霞被奸投贼窝 乌蒙山一带,丛林密布,山高路远,属于那种石灰岩地貌,深沟峡谷,岩洞群多,流寇土匪多集在这一带。抢劫财物,吃饱了,还得满足生理需要,于是抢夺民女,土匪也要解决山寨继承问题。 肖一山在这一带可说是占山为王,他的人马很善战。 他们的原则只要财物、女人,一般不要人命,惹急了,杀人不眨眼。只要放下买路钱,一句话就放人。往来的商贾官人对这帮匪盗心里发怵。 一天下午,一路人马,数十人的规模,从小路口匆匆而来,看这伙人,身上佩戴刀剑。 藏在路两边的一百多土匪,借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子偷偷张望。 有人说:“头,菜来了,好几匹马的,你瞧瞧,马背上还有个女的,好俏嘞。” “去,去,弄活的,都他妈等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上钩,大家努力点。”肖一山说。 “怎么弄?” “用绳子把马绊倒,用石灰撒脸上,再用网把他网住,反抗把脚手剁了。”肖一山说。 在路的一边,绳子的一侧栓在树根上,沿着路面伸向路的另一边,由几个人控制着,路上的绳子用些灰草、枯落的树叶铺盖在上面,往来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只要人马进入伏击圈,绳子突然绷紧,即可一个个人仰马翻,束手就擒。 火雷和飞霞骑在同一匹马上,走在前面,其他几个人紧跟在后面,还哼着情歌小调,一路上逗得其他人捧腹大笑。 杨龙庚被一根绳子拉着双手,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后面唱着: “哥哥妹妹骑的马呀,一路一路往前爬呀,哥哥心中有妹妹,一路一路不觉累,一日不见妹妹人啊,直把哥哥心挂挂呀,心挂挂呀。” “雷哥,老家伙挺有情调的,唱得我心里的那个美美的。”飞霞说。 “我也心里也酸溜溜地,他呀是在羡慕俺俩。”火雷说。 掉在蜜里的人不知苦,陶醉在幸福中人却不知危险已在脚下。 一根绳子突然绷起三尺来高,人马只看前面不见脚下,顷刻间,紧跟着的人马跌在一块,人仰马翻,路两旁的土匪蜂拥而上,见人就将石灰粉撒出去,石灰又辣又呛人,网又罩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变成石膏人似的。 火雷在混乱中撕破网,拔刀就砍。远处飞来冷箭,不偏不倚射在左眼上,另一只射在左手上,他左手拿着的刀,咣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把身上的箭拔下来,扔在地上,几个土匪把他擒住了。 肖一山喊话:“各位客人,我们要钱不要人命,只要不反抗,只要合作,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石膏面人全被绑住了,刀剑没收了,只有一个人不用绑那就是杨龙庚。因为他早就被人捆住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龙庚笑着说:“各位兄弟,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肖一山问道:“谁把你绑起来?” “那位火雷师傅” “你绑他干什么?这么老的人,不仗义啊!”连肖一山这土匪也讲所谓仁义道德。 杨龙庚笑着说:“他是我的仇人。” “兄弟们,弄得多少?”肖一山问。 “头,好多银子,还有药材,另外马也拉走,家伙也要带走。头,那女的怎么办?” “你看看是姑娘还是婆娘,如果是婆娘就给众兄享受,姑娘就留下。”肖一山说。 “头,这娘们身材好着呢,两个奶子还未落下来,挺得很哟,屁股也翘滴滴的,你有艳福了,十有八九是黄花。” “别动她,我来看看。”肖一山说。 肖一山用手给她的脸上石灰擦了:“奶奶个熊,多美的女人,肯定是他妈江南、江北一带的人。” 说实在的飞霞确实美得有些罕见,那份轮廓和线条组合得非常谐调,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又这么不高不低,只是此刻被染成白毛女。鹅蛋脸,背后一头白发,修长的小手垂在身体两侧,胸前两座巨大的山峰,令多少个男人想入非非,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啊。 “我的小美人!”肖一山变着调子,用方言说道:“我们有缘,这是你我的福气,这真是仙女下凡啊,爷我会好好待你的!”说着伸手去摸飞霞的胸前的山峰及小脸蛋。 “扑”,一泡吐沫飞贼在肖一山的脸上,他用手指顺便涂在脸上,并在鼻子处闻闻,他笑着说:“美人这口水都是香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香水?” “土匪,别动我的女人,他娘的,这些土匪比江湖上的还黑。”火雷咆哮着。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妈的巴子,拿刀来,我今天给他尝尝老子的厉害。”肖一山说。肖一山朝着火雷的裤裆就是一脚。 “啊,啊”叫唤着的火雷在地上打滚,左手上的筋也被割断了。“雷哥、雷哥!”飞霞哭喊着,发出一种非常悲痛的哭喊。 火雷瘫坐在地上,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肖一山嘴里骂着:“看老子玩死你的女人,路过我的地盘从没有人如此嚣张的。” 飞霞被肖一山带进树林里,飞霞又撕又抓,嘴里骂着:“土匪放开我,放开我。”肖一山用树叶把她嘴堵上,防止自己强暴她的时候被咬,上次就吃一个姑娘的亏。手脚必须捆得结实。 火雷不停臭骂:“南蛮子,我操你妈,飞霞,你死也不能给他。” “美人,为了对得起你,我弄点树叶给你当床用,这样垫着安逸,我喜欢你才这样的,这是第一次洞房花烛夜,以后会好好的对你的。” 肖一山弄了满地树叶垫在地上,把飞霞放在地上,很不容易地把飞霞的按住,被飞霞折腾得气喘吁吁。 这一刻肖一山没有骂别人,骂自己:“扯球蛋,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的,不要看着我,老子心里不踏实。” 原来,由于他的紧张和疲劳,裤裆那家伙一时雄不起来。 有一阵子,肖一山有些生气,还是雄不起来,他提着刀,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树桩上,说道:“兄弟老二,你信不信,现在老子剁了你,狗得意尾巴翘,人得意屌儿翘,你这么不争气。”说着提刀弯腰砍下去,由于弯腰,刀落时候,他那东西就缩回去了,他嘲笑着自己的屌:“你也怕,怎么刀一下就缩回去了,就他妈缩头乌龟。” 欲火中烧的男人,心是想占有或征服眼前的女人,可是下面不得力,很没面子。他想金枪不倒是吹牛的,要看什么时候。男人最大的悲哀是,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 “拿酒来,兄弟,老子一时雄不起来。”肖一山说。 肖一山的酒与别人不一样。他的酒都是蛤蚧、姜叶淫羊藿、人参、黄狗肾、鹿茸、海马、紫河车、虎鞭等多种壮阳药组成,几乎每晚上都要喝,这是他的习惯。 火雷不停地咒骂着,几十分钟后,飞霞就被肖一山糟蹋起来,树林里发出嗷嗷叫声:“放开我…”,她怎么能反抗得了他兽性发作。肖一山喘着粗气,最后发出兴奋的像公牛般的吼叫声音,他提着裤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嚷道:“啧啧。还是个处女,原装货,老子今天算是开了苞,见到女儿红了,值得、值得,晚上请大家喝酒。” 有人问:“头,怎么办她?” 肖一山:“把她抬回家里,这个女人未来有用。” 飞霞被土匪从树林抬出来,手脚还是捆着,经过火雷的眼前。她披头散发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沉默,好一阵两人痛哭泪流。她一边思考命运的不公,一边面对残酷的现实。 “雷哥,你得活着回去,杨师是个好人,今天的事是命中注定,活着我不是你的人,死时我是你的鬼,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飞霞突然变了一种心态,顺从土匪,计划复仇。 “大当家的。”飞霞用气力喊土匪头子。 “美人你开口了!”肖一山说。 “大当家的,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飞霞说。 “不,飞霞,你死都值得,别再被糟蹋!”火雷说。 “我现在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我自尽,如果有石头,我撞死,他们牢牢控制着我。”飞霞说。 杨龙庚与火雷打赌,杨龙庚赢了,但他赢得难过,这是他们的命中定数,天生万物,时序时空不同,因缘到了必天诛地灭。杨龙庚本想救他一把,可是这几天被他们绑得气血瘀滞,丹田气虚,眼睛又被石灰熏辣,头落地又是重重砸在地上,头昏眼花,想到这些,狠下心来,认定生死由命。明哲保身,天意不可违啊,这是报应。他自言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地自有公道,感谢西南兄弟让我还乡。” 肖一山说:“我虽为匪盗,尽量不杀人,这是我的原则。要钱不要命,先把老倌的绑松开,老倌,你怎么会被他们一路被拴着?” “哎呀,说来话长,我在麻黄镇看卦,算八字命运,说他三十天内遭难受伤,说飞霞不是他的老婆,飞霞本月结为他人夫妻,如果不应验,就剁了我。”于是杨龙庚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肖一山说,“这话我爱听,说明是我的姻缘,我回去就拜飞霞为压寨夫人。” “老倌,你听着,你可别坏我的事,你算是我救的命,要知恩图报,不要去告什么官府,不过也无所谓,官府也知道我老巢“乌山寨”,咱们走。” 杨龙庚说:“我云游天下,不管政事,多谢兄弟啊,不过我多一句嘴。” 肖一山,“什么?” “你注意,物极必反。”杨龙庚说。 “好好,谢谢,我知道吃了-煮鱼、乌鸡、米饭。”肖一山这个文盲曲解杨龙庚的意思。 “喂喂、喂喂,话都没听清。”杨龙庚说。 土匪把飞霞抬上马背,立刻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深山里传来飞霞的声音: “雷哥,你要好好地活着,你要离开五行派和兴安派,你要求杨师帮你,只要活着,我会来找你的。”山梁远去,这声音也渐渐远去。 杨龙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看着远山深处,看着那流动的云彩。他突然发话了:“你们自作自受吧。”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杨师,你赢了,你是我爹,我跟你走,我脱了你的裤子,我对不起你。”火雷那家伙在喊。 “我不是你爹。”边说边走,后来消失了。 “杨师,你是我再生父母。” “天地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你们就慢慢的困死在那里吧,那就是你们的坟墓。” 一个个在那里绝望了,低着头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杨龙庚来到几十里外的山村,在这个山村展示着自己的八卦神算,他说道: “八卦神算,不准不要钱。” 他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很快收得了不少的银子。第二天他将这些银子换成了两样东西,几把快刀,几斤麦面,用麻袋背着东西回到与土匪遭遇的出事地点。 他手中握着尖刀站在那里不动,眼看着这群绝望的家伙。 这副样子实在叫火雷着急,老家伙来杀人了,他这是来报仇的。他举着刀来到那几个家伙前面挥来挥去的,高声地说:“你们要快快地死,还是慢慢地死?”这下,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杨师,你是我爹,你给我活路,我服侍你一辈子。” 杨龙庚说:“我让你死了算了。”说着这老家伙使出飞刀,飞刀飞出来后,正割在胸前的绳子上,绳子割断了,那家伙“啊”一声惨叫以为自己被杀了,紧闭着双眼。 “你没有死,草包,别装了,哈哈。”杨龙庚说。 “我真的没有死吗?嘿嘿。多谢父母之恩。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脱过你的裤子。” “愿意叫我是你爹?快说!”许多人都愿意,齐声叫道道:“你是我爹。” 只有火雷说:“你是杨师傅。我就是火雷,你赢了,不是你剁我,就是我剁你,我已死心了,你把我杀了吧。” “你他妈还有点羞耻感,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杨龙庚说。 杨龙庚用二指剑在火雷的足三里、气海穴、长强穴和阿是穴,实施点穴疗法,使火雷有些精神好转,因为他多处受伤出血,加上飞霞的遭遇,使他精神受到严重打击,身体有些虚弱。 他采来一种止痛疗伤相当独特的“蒿芝茯苓”给火雷包扎上,这方子,是为了游走江湖方便,早年向邢振东讨要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效果不错。 “这就是我给你们弄来的炒面,还有几十把刀,你们用刀刨山药、土瓜、野果,乞讨回家吧。我是隆城人,咱们后会有期。邢振东道术、医术高超过人,德高望重,你们别执迷不悟。你们这些笨猪,再练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别有眼无珠了,他是恪守医者父母心,要不然早就灭了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告辞!” 大家惊讶,眼前的杨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历史的重重迷雾中,越发传奇。他们纳闷眼前的这个被他们羞辱的人不是普通人,简直是神人,真的能知过去与未来。 杨龙庚袖手而去,渐渐地消失在眼前的地平线上。 火雷一伙追踪邢振东失败了,可以说是赔礼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他们如何返回隆城的,就不得而知了。很久一段时间,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不知何故,这帮五行派和兴安派的兄弟就再也没有在吴占山和罗正兴的眼下出现过,就是吴占山和罗正兴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次消息就是抢劫的一袋鸦片被运送回来,还被刘司令逼走了。多可惜,这么好的阴阳刀剑合在一起的二人转,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后面。 第27章 投药陷害邢振东 兵匪大战药灵山庄 邢振东从云南回到隆城,采集了大量的药材。罗正兴和吴占山怀疑火雷、飞霞的消失和邢振东有关,备加调查与跟踪,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与恼怒杂交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心理定势,认为邢振东就是敌人,是凶手,就是没有证据。 这一年,隆城一直不平静,物价还是上涨,霍乱、流感在这里流行。据一些周易爱好者,今年是癸未年,癸五行属水,未五行属土。年命自行相克,民间观星观天象者有传闻说:闰七不闰八,闰七就见刀兵杀,年命的地支“未”土克天干“癸”水,又是闰七月天,瘟疫和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国体的内运与外运矛盾冲突。 杨石生在红楼邀请徐宝生,双方熟得直叫兄弟: “宝爷近来可好?” “好好,好着呢,石爷那“玩意儿”,没被修剪啰!如果修了,且夜夜男欢女乐就是吹牛,银子算是白花掉了。” “宝爷你来屋里看看,修成这个样子。这帮家伙,够残忍的,看了你就明白了。”杨石生说。 “石爷,你就别蒙我了,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徐宝生说。 “宝爷,苍天长眼,我石爷,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像韭菜一样,修了又长出来,吃了不少增粗增长的草药。”杨石生说。 凭经验,徐宝生明白,他是被兴安派和五行派的人拉下水的,他们早就编了一套游戏,耍他,挖了一个坑让我往里跳。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如今只能这样混下去了。 杨石生说,“宝爷,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手里头紧得很,玩得不够安逸?今天我做东,请你客,好吧?另外往后啊,主人还要重用你,我们一起毁了邢振东。你看这么多年,邢振东就没给你多少好处啊!只要你提供线索,拿下“药灵山庄''与后山的''卧龙洞”,你就是功臣大老爷们了,啊!现在,传我主人的话给你,你要悄悄在病人药里下毒药,我们到病人家药里下毒药。”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害人害己的。”徐宝生说。 “宝爷,这刻别说这样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怕你一家安全受到威胁吗?”杨石生接着说。 “让他沾惹上官司,我们伺机联合刘司令一举灭之,想法夺取''卧龙洞”秘笈和宝藏,还有“药灵山庄'',事成之后你有一份,以后你就享尽荣华富贵了,也就是这个“药灵派”的主人。” “弄啥药呢?”徐宝生说。 “我们准备好的马钱子粉。”杨石生说。 “要是师傅怀疑呢?”徐宝生说。 “不会的,你见机行事,不要露一点马脚。另外,主要投毒的是我们五行派和兴安派,你放心,多弄点消息出来,当然你最有机会投毒。”杨石生说。 白天,五行派、兴安派在药灵山庄外闲逛。有取中药回家的患者,就暗中跟踪。夜里,趁患者熟睡之时,他们翻墙,潜入农家小院,偷偷地将褐色的马钱子粉倒进药罐里。这一切患者全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徐宝生悄悄投入两人份的,只是心发慌,手都发颤,身上冒着汗,这种方式害人,对徐宝生来说,今生是第一次干。干这事,他心里曾犹豫过,可良心战胜不了心中的邪恶念头,好人真他妈难当,做个好人不一定被理解,干脆当个坏人。这年头恶人就是得道,横行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这么自我安慰着,用这种思想支撑着他的行为,这是他的犯罪动机。 这一夜,邢振东做了一梦,他的上牙和下牙全部自然脱落了下来了,只剩下两颗,一颗上牙,一颗下牙。凌晨醒来后,心中不踏实起来了,做胎息静养法,练到第五层,就容易走神,反复多次,都出现这样的情景。他明白些周易理论,自己是已丑年生人,又逢太岁癸未年,又是癸未月,形成天克地冲之象,想有诸多不利,曾经杨龙庚说过,叫他在癸未年的癸未月要相当小心,可是有些是很难避免的,有句话:是祸躲不脱。“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邢振东是有体会的。 第一天上午,出现一位患者在家中中毒的消息。到下午已经有五个人服药而身故了,都纷纷上门来讨说法。邢振东很无奈,查看病人处方,和患者带来的药渣都是相符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邢振东想到了有人栽赃陷害,却无证据。 屋里屋外闹腾着,带着悲痛和悲愤的群众一直纠缠不休,药铺里已经无法正常营业。 大祸临头,这将如何了结呢?邢振东反复查看死者身上的情况,不出血,只是脸色青紫,据患者家属说,患者服完药后心慌、胸闷,最后呼吸困难而亡。他最后告诉患者:“我将你们用的处方,一模一样的煎出药来,我自己吃,如果我死了,说明药有问题;如果我不死,我请大家明白,有人投毒加害你们,请你们配合我调查清楚,凶手是谁?” “我现在就要讨个说法。”患者家属说。 “现在我们不想回去,看看热闹,你们很可怜,我帮你一点碎银,一定要有个说法。”这个人帮着这个患者家属说话,说着就拿了一些银两给家属,他在同情加收买,这个人其实就是五行派的人。 “不管怎样,你反正要承担一切后果。”也有人说。 这时,五行派的人和兴安派的人在街上到处传言,说邢振东治死很多人了,这个新闻已相当快地传播,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 “药灵山庄治死人了,药灵山庄治死人了。”有人遇到人就喊。 许多群众说:“邢振东样样精通,德高望重,不会这样的,可能有的人想陷害人家。” “管它是不是害的,邢振东现在的确是出事了。不信你们出去看热闹去。骗你,我不是人。”五行派和兴安派的人就这样议论着、煽动着。 深夜,红楼里三个人在密谋计划,据徐宝生传出的情报,邢振东正在家里试药呢,并且把患者剩下的药拿来喂兔子,当着群众的面揭穿事实,说是有人下毒。根据事情的发展,怕露出真相,吴占山发话了: “刘司令,我们既然是弟兄,就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以你的名誉,说邢振东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造成社会恐慌;行医不当,致人死亡,制造罪名给他,查封医馆,收缴财物,用于安民;我兴安派和五行派部分弟兄装成不明真相的群众,伺机打、砸、抢,而你刘司令以维护治安处理问题,趁机包围药灵山庄与卧龙洞,这样可得到财物和秘笈。” “刘司令你看如何?”罗正兴问道。 “可以,财物、宝藏、秘笈如何处理?”刘司令问。 “兄弟一场,咱们两家人分了,原来说过八二分,你八我二,不偏不倚,大家自愿的。咱们遥相呼应,一举拿下,要在真相大白以前就要他毁于一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成之后,刘司令你可就升官了,我们独霸江湖,这片天地就是你刘司令和我们的了,你红我黑。”吴占山说道,显得眉飞色舞的。 “吴爷,看来你还是个野心家、阴谋家、能成大事。”刘司令说。 “咱们就一言为定,我们闹场后,你尽快赶来,咱就分头准备吧。”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三人喝了血酒,放心而去。 邢振东也抽出时间向官府报告这件事情。官府的回复是:明日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他对官府的态度不满意,自己觉得对方是不是嫌见面礼少了?于是心情不好。邢振东不知道,官府知道一定是同行与黑道干的,而官府与黑道关系暧昧,官府希望问题越大,发财机会越大,当官也是为了发财。 邢振东深夜召集弟兄聚会,宣布了实验结果:药方没有问题,反而是药渣里有毒,兔子都中毒死了,这说明有人在药里面下毒了,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在明天了,我不知道是外人还是我们自己人干的,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其死无葬身之地,我有预感,我将大开杀戒了,这可背能离医道。 除了部分留在家里的兄弟,几个重要的得力助手被邢振东邀到药灵山庄,在邢氏祠堂跪拜列祖列宗,口号在山庄上空回荡,信心十足,摩拳擦掌,誓死保卫药灵山庄。邢振东飞鸽传信杨龙庚兄弟前来助阵。邢振东感到是仇家五行派与兴安派捣鬼,其中官府也可能有一腿。 时间十分紧迫,邢振东连夜布置防守情况。他强调,本次事故有人在背后捣乱,望大家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无可无。凡防守人员身上备一份“打不死”丸,另外明早有意外,特别是他使用''华佗麻沸散''时,请大家舌下含服''麝香甘草解毒丹''。因为明天如果风向不定,会让自己人中毒的,凡是用得上的武器都用上,本着这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分发部分银子给大家。 这一夜,中毒死亡的患者家属没有离去,明显有人蛊惑他们。 死者的家里也有五行派、兴安派的人去送财物,鼓惑希望大家明天一早去邢振东那里去闹,还死者一个公道。 第二天,东方吐出点鱼肚白,地上也有些分明了。 昨天死的人还在门口。 天渐渐地放亮,围着药灵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打听消息的,有好奇而来的,受害者的家属及朋友,看得出来有种想动武的苗头,手里还握着一些凶器。 太阳有一竹竿高了,药灵山庄附近围了许多人,弄得水泄不通。此刻,山庄没有开门,没有耐心的年轻人开始大喊大叫,扬言要踏平药灵山庄。 五行派和兴安派也拉着事先准备好的装死的人朝山庄驶来,一路上高喊着说:“讨个说法去,讨回人命。”真是贼喊捉贼,这伙人来到山庄前,就鼓动大家拿下药灵山庄。 “师傅,看样子有五行派和兴安派人掺和其中。”弟子对邢振东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邢振东明白背后的黑手就是吴与罗。这时暗藏在人群中的吴占山和罗正兴,兴奋地盼望刘司令的人马早些赶到,有些人开始向山庄大门抛石头了。 邢振东没有露面,他想等官府来人制止再说。 人群中藏着吴占山与罗正兴的身影,他们隔岸观火。 远处传来刘司令部队整齐的跑步声,嚓嚓嚓嚓的,士兵抬着枪,迅速包围了山庄,刘司令傲慢地走下来,他站在山庄外,挺着大油肚子,高声吼道,声音高亢。他说: “传府令,邢振东因为囤积药材,哄抬物价牟取暴利,药物中毒致他人死亡,聚众闹事扰乱社会安定,决定逮捕,请你出来伏法。” 看来是来者不善。 “刘司令,你黑白颠倒,你昏官一个,身为司令,不查明真相,证据何在?我何罪之有?”邢振东说。 “现实就是证据,死人就是证据,我就是法,我代表官府。” “你就是法?你他妈的胡扯,你勾结吴占山与罗正兴,兵匪一家,胡作非为,你胆敢围山庄,我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邢振东说。 “兄弟们,拿下恶贼,要活的。”刘司令命令道。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门被撞开,潮水般的人涌了进来,死者家人与不明真相的人攻击山庄,周围的士兵抬着雪亮的刀冲杀着,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被邢振东的无数颗飞针击中要害,不能动弹。 邢振东急了,在手上的针实在太少了,兵匪人却排山倒海的涌进来,四处抢、杀,庄里的局势彻底地失控了。 “华佗麻沸散!”邢振东大喊一声,腾空而起,在空中布阵“麻沸散”,“麻沸散”像幽灵般在空气中弥漫。“倒、倒、倒!”闻到“麻沸散”只要听见“倒”字就不由自主倒地。 “吴爷,邢振东使用“麻沸散”,大家小心。”徐宝生说着并冲出庄来,混入吴占山的队伍。此刻,邢振东才明白,徐宝生是叛徒,自己的计划是他出卖的。 第28章 邢振东暗道逃生 二夫人舍身救夫 杨龙庚与火雷越过围墙,突然出现在庄里。 “振东,赶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敌众我寡,兵匪勾结是要吃亏的。”杨龙庚说。 “好的,听龙庚兄的,你们带上夫人、修莲、二娃子,我打开暗道,跟我走。”邢振东说。 “火雷,我指挥大家,你断后。”杨龙庚吩咐道。 风势带着“华佗麻沸散”,飘向兵匪,中毒的好一大片。急火攻心的这帮人,开枪射杀,庄里的房屋燃起大火。 再高的武功也抵不过枪弹,在混战中,大量医书毁于火灾。徒弟与帮手都牺牲不少。庄里庄外一片混战。邢振东把所有银两分发给他的帮手与徒弟,说不能落入兵匪之手。 邢振东找到大夫人、二夫人、孩子,准备往暗道走。二夫人回头一看,徐宝生正举起枪来瞄准邢振东,二夫人大喊一声:“宝生,你干什么?”她迅速不由自主地拦住振东,一声枪响,二夫人中枪了,二夫人用手指着开枪的人,痛苦而吃力骂:“徐宝生,畜牲。”然后倒在邢振东怀里,振东惊呆了。火雷此刻使出飞刀,击中徐宝生握枪的手腕,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徐宝生分明看见刚才出手的那个就是火雷,纳闷火雷怎么站在药灵派的一边,他跑到吴占山那里汇报:“吴爷,火雷本人与邢振东在一起。” “是吗?不对吧,他已经失踪多年了。”吴占山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他使出飞刀,邢振东就没命了。”徐宝生说。 “那好,不要伤着我那个儿子,大家尽量不要开枪,不要打死邢振东,要活的,关键要找到秘笈与财宝。”吴占山说。 “大家听到没有?”刘司令大声说。 “是,司令。”士兵回答说。 现场还打斗与僵持。一部分兵匪在抢夺名贵药材。 “振东,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不行了。”二夫人用细弱的声音,哀求着说。 “不行,我带你离开。”邢振东伤心地说。 邢振东背起二夫人,大夫人抱着二娃,杨龙庚抱着修莲,带着大家钻入地道,逃向卧龙洞的方向。 火雷断后,不断掀翻地道的隔板,阻拦追赶的人。 振东指挥着大家撤离,不断呼叫着二夫人,担心她断气。 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冲进庄来来,兵匪们抢到些字画与值钱的宝贝。 “徐宝生,邢振东人呢?”吴占山说。 徐宝生:“不知道。” “报告司令,他们往左边的暗道走了。”一个士兵补充道。 “那快追啊!” “宝生带路,我们跟随。” 一行人钻进暗道,对邢振东穷追不舍。 小孩子的哭声,招来了坏人,跟随来的脚步声,邢振东能听见。 “司令,右边的岔洞有小孩的哭声,应该是右边。”这些话邢振东都听到了。 “别哭,你们哭了,坏人会听声音跟上来的。”邢振东用命令的口吻说。小孩立刻停下声来。 火雷在后面,他慌忙将一道门闩上横杠,他已经感受到有人推门。其实坏人也感到对面有人。在推来推去中,坏人握枪的手被夹在门缝里。火雷夺下枪,朝门缝里开了一枪,敌人应声倒地,同时有很多枪声响起,他侧着身子,看到从门板上穿出许多弹孔,打在拐弯的墙壁上,飞溅出火花。他想,要是站着走,要挨枪子,只得匍匐前进。想到就趴在地上,迅速通过弹道区域,越过拐弯处,追上邢振东一伙人。 “火雷,这里是个机关,上面是弓弩,你在通道地面将这根绳子拴好,他们碰到就会发射,他们吓怕之后,不敢冒然前进,可以与我们拉开距离。”邢振东说。 “好的。”火雷说。“火雷,前面有个斜坡,坡顶有一口袋沙子,等我爬过坡顶,你把沙子往坡下倒。”邢振东说。 “知道。”火雷答道。 敌人撞开过道门,逼着徐宝生带路,宝生假装脚受伤,不想带头,他是怕里面的机关暗道。 “听我命令,往里追。”刘司令说道。 大家战战兢兢往里走。一个兵丁碰到绳索,弓弩射出几根毒箭,几声惨叫,跌落在地上。 “大家趴下,有机关毒箭。” “长官,脚下有机关。”说完这话,就一命呜呼。 “把火把照亮,注意地面。”他们查看究竟。 “地面是有根细绳,长官,地面还有血,说明邢振东有可能受伤。前面的人,用块木板作为盾牌,匍匐前进,防止伤亡。” “是。” 他们来到一段斜坡,爬上去又滑下来,“长官,地面有沙,无法前进,怎么办?” “徐宝生,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在什么地方?”刘司令问。 “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徐宝生说。 “用衣服扫干净,用木板铺垫。”敌人忙碌着。 火雷偶尔打一枪,击退敌人的进攻。敌人一直停留在坡底。 “二夫人,你醒醒!你醒醒!夫人,夫人!”邢振东喊道。 二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深情看着振东。二夫人知书达理,多愁善感,又体弱多病,但不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振东,恨我吗?”二夫人虚弱地说。 “不恨,是爱,没有你,死的就是我,是你挡住了那颗子弹。”邢振东说着泪流满面。 “他们一伙人,不知道羞耻,无所不为,结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至于结果如何,善也罢,恶也罢,他们并不在意。你要远离他们。”二夫人又接着说,“别管我好吗?我不想拖累你们。” “我要带你走!”邢振东说。 二夫人李玉红拉住振东的手说: “人生旅途,如一次旅行,许多包袱要坚决丢掉,省些精力体力,多看些景点,不管好坏,都要愉快地看,去玩,去品味,不纠结。有生无死,地球住不下这么多人,天道公平,阴阳转杀,生死有序,贵贱有根有缘,别低估头顶的蓝天与星空。人生就如倒计时,是死亡之旅。有的人匆匆而过如云烟,有的死得其所而已,祝大家旅途愉快!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当我的陪葬品。” 杨龙庚听后很感叹,听起来像菩萨说的话,说道:“你是活菩萨,你不是一般人啊,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杨师,你是好人!”二夫人说。 二夫人说,“振东,我是前世差你的爱,今生来弥补。” 邢振东说:“我甘愿为你撑起一片蓝天,你是蓝天上一朵美丽的白云,没有私欲与虚伪,只有纯真的爱,洁白的情。” 振东轻轻吻二夫人的前额。 二夫人李玉红说:“东,这是你写给我的情诗,你是个爱情骗子,我甘愿受骗。”说着脸上划过幸福的笑容。“东,在苦难中挣扎,要努力啊,可爱的人,我们来到世间生活一次,岁月流逝如天上过往云烟,为济苍生的时光减少。可是,我们不要绝望,我们生命之花在最后一刻才会绽放,现在,我们正争分夺秒认真呵护她。有一天,当我们安祥地闭上双眼,眼前是明媚的阳光,还有一束艳丽的小白花,小白花上滴满晶莹的泪花,每个泪花里有个太阳。除了黑夜,明天你的光芒又像东升的太阳一样温暖着,满怀深情的人们!” 邢振东说:“玉红,我懂你。风雨再如何寒冷,你总会迈着执意的步伐,不在意雨水抹去你的足迹,玉红,采药道路再怎么曲折危险,你还是执意默默地走向尽头。山再如何高,你还是双手抓紧蒿草,带着宗教般的热情,采救人的生命之草,却不顾万丈深渊······你好傻!” 李玉红说:“东,你比我更傻,我与你说过宝生不是好人,你就不相信女人天生的直觉。你是医者父母心,最大的优点是相信人,最大缺点也是相信人,最大的优点是最大的缺点,你比我,你比我,傻·······傻······傻。” 说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手一滑落,头偏朝一侧,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刻,面带幸福的笑容。 邢振东大声哭喊,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泪人。 火雷的子弹也用完了。 “长官,他们在那边,那边有哭声。”洞里的声音是很容易传播的。 远处的脚步声让邢振东从悲痛中警惕起来。 “不准开枪,要活的,我们要他手上的东西。”吴占山说。 “邢振东,你是名医,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做一次交易,我们不开枪。”刘司令说。 他们的距离很近。振东耳畔响起二夫人的声音:“你太相信人,你傻。” “我邢振东投降,谈判,你们不要靠近我们,我知道你们要的秘笈,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举起手来,靠着墙壁。 原来他是要找一个机关,可是那个机关离他有几步路,手够不着。于是很镇静淡定向他们走去,他急中生智终于找到那个机关,并站在那里。 邢振东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交出秘笈,共同分享。”刘司令说。 “在我口袋里,你们派一人来拿。”邢振东说。 “宝生去拿,你知道真假。”罗正兴说。 徐宝生走近师傅,眼里充满杀气。 “宝生,你这只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了,你是个卖主求荣的家伙,我哪里对不起你?”邢振东说。 “我跟你八年了,你就不教我“飞针走穴”“华佗麻沸散”“打不死”的配方,你对我偏心,我等不及了”徐宝生说。 “我想过教你,但你的品德不配位,还想考察你一段时间,没想到······”邢振东说,“二夫人说你不是好人,看来是对的。” “她死的活该,如今你就交出秘笈吧,别反抗了。”徐宝生说。 大家用枪指着邢振东,徐宝生贪婪地走向自己的师父。在距离师父一丈的地方,邢振东用头挤压一个隐蔽的墙壁开关,突然洞顶哗啦啦,一些横木滚落下来把通道堵死,而且是两头堵死,刘司令、吴、罗一伙人像关在猪圈里,只有几人幸运不在圈内。 所有人被镇住了,宝生的四根手指被压在横木下,在痛苦嚎叫着,皮肉绽开。这些木头足有几吨重,几个时辰是无法弄开的,要用斧头慢慢砍,这帮人才能逃出去。 邢振东说:“宝生,你为什么背叛我?” “师父,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我有眼无珠,把你看瞎眼了,我不是你师父傅。”邢振东说,“你为啥向我开枪?” “你不死,我就得死,我是被逼的。”徐宝生说。 “被逼的,是你一心想代替我的位置吧?”邢振东说。 “我跟你多年,许多东西你就不教我?”徐宝生说。 “你等得不耐烦,所以要杀人灭口。”邢振东说。“我出行云贵川,你传出去的情报?” “是。”徐宝生说。 “你们擅自闯入卧龙洞,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是。”徐宝生说。 “投毒也是你干的?”邢振东说。 “五行派、兴安派的人,还有我。”徐宝生说。 “你怎么连一点人性都没有,跟畜牲没区别。”邢振东说。 “谁叫你对我偏心?这年头,善有什么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给我谈人性道德,畜牲有什么不好?这世道畜牲说了算,你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被我们这些畜牲,弄得鸡飞狗跳,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在这里教训我,真是笑话,哈哈。”徐宝生说。 “不知耻者,无所不为,无所不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邢振东说。 刘司令发话:“振东,咱们有话慢慢说,你放我出去,我发誓不与你为敌,我也是被吴占山蛊惑的。” 吴占山说:“刘司令,我可没拉你下水,你说的,你的大烟土是被邢振东劫了,你才来占领药灵山庄的,你说邢振东私藏烟土是违法。” “你,这个土匪!”刘司令拔枪指着吴占山,于是双方拔枪相向,一直僵持着。 “老子是这地盘的刘司令,谁碍着我的路,就灭了他,你杀人越货,绑架勒索,下毒药出人命,栽赃陷害邢振东,老子枪毙你!”刘司令说。 “慢着,你刚才说私卖烟土是犯法,你从我那里提走你的烟土,还写了字据,算不算犯法?我到上峰告你,你是答应只要拿回烟土,帮忙扫平药灵山庄的,你健忘了?不会吧?”吴占山说道。 自古兵与匪本是一家,但在利益面前,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像一群狗互相撕咬,为了什么?就为一堆臭狗屎也要撕破脸皮。 “算了,大家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来日方长,啊,大家都放下武器。有话好好说,现在关键要走出去,我已指示后边的兄弟,去找斧头,想法打开横木,走出去。”罗正兴出来解围说。 “刘司令,你刚才说什么,我劫你烟土,所以来围剿我?”邢振东说。 “是啊,那是官家购买的烟土,用于治病。手下得到情报说是你干的。”刘司令说。 “我一个堂堂正正名医,会去弄你的烟土,糊涂,有人陷害。”邢振东说。 “别啰嗦,明人不做暗事,那烟是我劫的,但没想到是你刘司令这条大鱼自己承认是你的烟土,咱们都是一个船上人,怎么解决当前问题。”吴占山说。 “吴爷,我是火雷。”火雷说。 “什么,怎么不叫我爹?过去那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吴占山说。 “我知道你干的那些坏事,我在“临江旅馆”杀人越货,得到一麻袋大烟,你收手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回头是岸。”火雷说。 “你个白眼狼,怎么归在邢振东门下。老子白养你了,当初就不该收养你。”吴占山说。 “吴爷,念在父子情分,别干坏事,多行不义必自毙。”火雷说。 “姓吴的,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邢振东说。 “孩子,火雷,看在父子之情,想办法让我出去。”吴占山说。 “你是吴爷,没资格做我父亲,你不配。”火雷说。 “火雷,飞霞人呢?”罗正兴问道。 “她在三省之地,好像是乌蒙山一带被土匪绑去做压寨夫人,我眼瞎了一只,是杨龙庚师父救了我,要找飞霞,要去乌蒙山一带,你们都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吧。”火雷说。 “我们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吴占山说。 邢振东说:“你们几股势力,何必苦苦相逼我一个医生,你们不就是要“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嘛。害得多少人死亡,徐宝生、吴占山、罗正兴,刘司令你也是梦寐以求要得到。如果品德不配位,也是害了你们自己还有别人。我告诉你们吧,那些秘笈在卧龙洞里,在这个暗道另一岔口处,有个石窟,石窟里有只箱子,里面有部分秘笈与卧龙洞路线图。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追杀我们了,你们不是想得到吗?我只希望你们把我从心中消失,从此江湖上没有邢振东。”然后,邢振东又说: “我邢振东,不想杀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咱们走。” 说完,他们就往前走。 “喂,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刘司令说。 “火雷,你就希望爹死在这里啊。”吴占山说。 “邢郎中,他们能出去吗?”火雷问。 “能,等我们走出一百里之后。”邢振东说。 “怎么办?”火雷问。 “用斧子砍。”邢振东说,“要活着出去,只能用斧子砍吧。” 邢振东告诉他们秘籍与地图,为他们日后的厮杀埋下了伏笔。应了诸葛亮设计的“三两黄金四无福”。 第29章 得风水宝地 看淡名与利 邢振东带着一行人,抱着自己的二夫人匆匆走出洞口。那个洞口如此隐蔽,不可思议,一直通向山外一处密林。 通道要打开,几个时辰是不可能的,这下,邢振东等人可以放心地走很远。二夫人身体有些冰凉,伤口处的血由红渐渐变黑,最后凝固了,子弹的入口很小,但出口稍大些。 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是苍白的,但面容安详。 杨龙庚与邢振东是多年生死兄弟,他对二夫人也比较敬重。 他对阴宅风水很有一套,一生四面八方都游过,他想,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应该给她找一块永远安息的福地。风水界常说的一句话:福人葬福地。德与位要相配,人占三块土,一是阴宅;二是阳宅;三是自己耕种的土地。要是得天得地得气最好,这样的坟要有朝一日冒起青烟,后人必将飞黄腾达,祖茔之灵气护佑后人,孝子贤孙,绵绵不绝。 杨龙庚看到眼前一块风水宝地,用罗盘在地上寻找,他说: “振东,就把她安息此地方,这里叫凤凰凹,她本人又属酉鸡,鸡入凤凰窝,必沾贵气。今年流年大利南北不利东西,就安个南北向山,她心地善良,亮堂,喜欢太阳。你看,俗话说“阴打高山,阳打凹”,阴宅坟向要打在高山上,那个山,像个文笔架,主后人志向高远,文章名震四海,山的气势不错。远方还有一条暗河,向坟这边流淌,是迎水向,主招财进宝。坟前一片明堂开阔,暗示子孙额头宽阔饱满,主聪明伶俐。有句话说,“人杰地灵'',我说地气清灵环境优雅,能出豪杰人物与人才,人物能成一方霸主,人才呢就是在某一方面突出。啊?你看,左山是青龙,右山是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玄武为后山,是靠山,依山傍水,靠山稳健,有气势,主子孙今后有很好的人际关系。青龙山与白虎山,左右顺势跑来,护佑坟地,左男右女,白虎山稍抬头,未来女孩比男孩强势,也就是说,女孩子有男孩子气概,男孩子多文章,因此此处算得上一块上佳风水宝地。” 邢振东说:“龙庚兄,就照你说的办,眼下四处人家稀少,很难寻到棺木,只能薄葬了。” 杨龙庚说“没事,夫人实乃女中之凤,有菩萨心,她灵魂说不定早被观音老母接走了,你回想她临终的话,可不是常人所说,厚葬会被人盗墓挖掘,只有以大地为床,天为帐,也暗合她的天性,你知道,她远在杭州的父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她爱自由,不拘世俗。”。 邢振东说:“好,好,都听你的。” 一座新坟垒起来了,无名无姓,有野草与树林陪着她。 邢振东跪在坟面前三叩首,自言自语,泪水稀里哗啦的: “在我心中, 你没死, 只是影子在消失, 你常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永远, 不要为我哭泣,落泪。 不要影响我走向天国,我只不过在另一个世界旅行, 如果你还想念我,只要看你头顶的那颗星星就是我。好吧,你在天国那边,好好过,以后我来找你。坏人可能会追来,我为了大家,只得离开。” 杨龙庚说:“振东,记住了,坟尾二十米有棵青松树,这标记,也是后背土,是寻龙点穴中的旺穴,这棵得天地之气的树,能长成参天大树。你就节哀吧,让她去吧。” 此刻天空飘来乌云,不可思议地下起小雨,但远处的原野分明还看得见阳光,阳光在大地上普照的景相。 他们爬过一座山梁,站在峰顶,转眼间就要走出隆城地界。邢振东回头看看凤凰凹,惊讶道:“龙庚兄,你快看。” 杨龙庚一看,看见刚才葬坟的地方,雾气缭绕,云气在阳光的照射下,云雾中出现一奇特景相,那个景相就像观音的形像。 杨龙庚说:“好啊,好啊,振东啊,二夫人有福气,观音来接她了,我平生看过多少人的坟地,还没见过这种奇遇,真是应验那句古话,福人葬福地,真是一切都是因缘。” 大夫人感慨地说:“妹妹往生去佛国了,那里永远清净。振东,我羡慕妹妹,有机缘,我想出家为尼。” 邢振东说:“什么啊?那两个娃娃你没牵挂?你想多了,尽快赶路吧,我们远离这个是非伤心之地吧,你看二娃、修莲还小,你怎么舍得?” 大夫人说:“舍是为了得,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们会活得轻松些,对吧?” 邢振东说:“别胡思乱想。” 大夫人说:“振东,名这东西是负累,因名惹祸,杨师傅,你说对吗?振东都是为名所累。” 杨龙庚回答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人有名就有利,但有利就伴随着有害,所以利与害不分家,就叫利害。振东现在正是“害”的阶段。猪之所以怕肥壮,是因为肥了,人就要宰杀它,吃其肉,喝其汤,猪就活得短暂;如果猪是个瘦骨嶙峋的,那个主人不会杀它,瘦猪没人理睬。我是猪的话,我吃饱东西就四处奔跑,把一身肥肉跑掉,要是主人不让我跑,我就少吃点,至少可以活更长的时间。振东,你现在就是头肥猪,不然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他们凭什么追杀宰你?因为你有秘笈和医术,还有你家多年积下的家产,许多人盯着药灵山庄与山庄后面那个''卧龙洞”。要是你默默无闻,无人知晓,一个无名小卒,谁在乎你。什么叫追名逐利?现在的人,只要有名,利随之滚滚而来。刘司令为什么?名与利。情人是什么,因为互相需要。而优则仕的人,表面上当官管理黎民百姓,可是在很多人眼里,权力与金钱是一对情人,有权力可以获取更多的金钱,金钱多了可以买更大的官职与职权,情人不是因为有情绪就在一起,而是享受、利益、好处的互相需要。谋权与赚钱是一个道理,投机是它最大的特点。掌权的人最根本的就是自私与贪婪,贪权、贪钱、贪色,都是权钱色极大的好处与诱惑,魔力很大的。久而久之,人就会上一种瘾,尤其是官瘾,因为官瘾得逞后,会变成最大的资源,掌控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的资源。有名的人很有吸引力,那些似乎跟有名的人有点联系,哪怕微不足道,好像可以提高无名者的名气,这就是名人后面都有一群跟屁虫。有钱也如同有名,大钱像个大磁铁,会吸引不少小钱,还会生出无数小钱,这就是有钱的会更有钱。有句话说的有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看有钱人,狗咬穿破衣''。我想起老子道德经有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天过冷的时候,往后就来一段温暖,天过热时,会来一场及时雨降温;人道因为贪嗔痴迷,有钱有势有权就有人巴结有人送礼,剥夺许多本来就衣食不足的人们的血汗钱,来成就自己荒淫奢侈的生活。嘿嘿,我呀,我云游天下,没谁知道我,不留名不留姓,我就是一头瘦猪,一个在大江南北游走的野猪,哈哈。名气是把双刃剑,一面可以收割很多东西,但另一面会不小心划伤自己,假如你拿的是一把普通劈柴刀,怎么会伤到自己。当平民百姓好,没人知道是谁。我一无所有,没人惦记我,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振东啊,你活得累,天天有人惦记你,你没有我快乐。” 邢振东说:“我啊,身不由己,守着中医的传统,传承一种文化,要是中医文化断代了,会是什么情况?华佗的部分东西失传了,可惜。慢慢改变吧,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中医绝活带到坟墓里。该放下就放下吧,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个采药东南山,悠然云深处''的药农。” 杨龙庚说:“好啊,我老杨陪伴你。” 他们继续着隐姓埋名的逃亡之路。 第30章 召蛇破解蛇药 神农架是个神秘富有传奇的地方。方圆百里,草木丛生,有的地方森林覆盖,山里遮天蔽日。山里流出来的山泉,冷凉甘甜,滋养着这一带勤劳的朴实人们。 中午时分,邢振东一伙人来到钵上村口,坐在池塘边喝水解渴,歇脚。 村口,一个郎中快步走出村口。身后,一个谢老农拉着郎中的左腿,哀求着说:“李郎中,再救救我儿子吧。” 李郎中说:“哎呀,我也是没法子了,以前的蛇伤,我治过好几个,这次蛇伤与众不同,蛇毒已经进入营血与三焦,说句难听的话,只能等死了,你准备后事吧,我回天无术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老农说:“哎呀,我的儿呀,你怎么命这么苦啊。”谢老农跪在地上,两手捶打着膝盖,伤心欲绝,悲痛大声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可怜。 杨龙庚说:“振东,我打个赌,那个老农的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午时咬到的,这个老头还在现场,是他烟瘾发,叫他儿子去草地里拿烟袋被咬伤的,他因此很自责,你信不?” 邢振东说:“杨兄,我信,中午是离卦,离为火,为鲜艳,蛇属于巳火,蛇因此色彩鲜艳;火与烟草有关;抽烟的工具细长如蛇;离卦的先天卦是乾卦,乾卦是老头,原因与老头有关;离卦是血是心包,毒火攻击心神,表现为昏迷与意识障碍;老头拉住李郎中的左腿是外应,你断定左脚受伤;老农腰间系着一根花色的绳子,应验蛇的颜色鲜艳,对吧?” 杨龙庚笑着说:“呵呵,能啊,把周易“梅花易数”八卦用的不错。” 杨龙庚说:“火雷,你去问问伤心的老乡是不是这样?有缘分你也学学,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嘛,你也改邪归正了,应该是可造之才。” “是,师父。”火雷回答完,走到谢老农身旁。 火雷说:“老乡,你别伤心好吗?” 谢老农说:“饱汉不知饿汉饥,事情没在你身上发生,你不知道嘛,我的儿啊。” 火雷说:“你儿子,是被一条颜色很鲜艳的蛇咬伤,被咬的是左脚踝部,口干渴,现在患者昏迷不醒,全身浮肿了,是昨天午时咬到的,你还在现场,是你烟瘾发,叫你儿子去拿烟袋的草地里被咬伤的,你因此很自责。” 谢老农立刻不哭了,他惊讶问道:“哎呀,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昨天的事你又不在现场,你真神了。” 火雷说:“我不神,是坐在那边的一位大师和一位神医。”说着就顺手指给老农看。老农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顿时精神振作起来。他慌忙着朝大师神医跑来。 火雷说:“不急、不急,老乡小心跌倒,这是杨大师,这是邢神医。” “神医,我儿还有救吗?”谢老农迫不及待问。 振东说道:“你带我们去看看。” 几人走进老农家里,看到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全身浮肿,振东检查患者眼睛,瞳孔缩小;舌体青紫;苔黄腻;脉象急数且洪大。是邪毒陷入心包之症。 邢振东问道:“老乡,你信任我吗?” 谢老农说:“信任,请你救救我儿,你们要什么我都感谢。” 邢振东说:“我们不要什么,只要找个吃住的地方。” 谢老农说:“简单、简单。” 邢振东说:“我要给你儿子放血,他毒陷入心包了,这样或许能救。” 谢老农说:“你怎么整都行。” 邢振东用针刀划开他手上与脚上的静脉,让乌黑血往外流淌。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切口,然后用银针直刺内关、合谷、人中、百会穴。乌黑的血流了两大碗,在银针的刺激下,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吩咐给患者喂淡茶水与糖水,加速利尿解毒。 邢振东说:“杨兄,我们一同上山找草药,这里的蛇药应该不少,蛇须草,白花蛇舌草,七叶一枝花,犁头草都有,旱烟草最好,不知此地有没有?” 杨龙庚说:“振东,我想用“召蛇术''找到最直接的药。” 邢振东说:“以前听说过,但没见过,那就更省事了。” 杨龙庚说:“老乡,我要几张黄纸,三把清香,一只公鸡。你带我们到山上去,去你儿子被蛇咬的地方,我请山神把咬你儿子的毒蛇找来,这条毒蛇还会口衔治伤的草药来。” 谢老农说:“好的,好的。” 大家都盼望奇迹出现。 杨龙庚在老乡家神龛上点上三柱清香,口中念念有词,外人是听不懂的。他告诉老乡,这是请求蛇王菩萨恩准上山召蛇。 老乡带着杨龙庚、邢振东、火雷一同上山。这里气候潮湿温暖,参天大树下,长满茂密的杂草,这些环境,给各种毒蛇提供了生存的优越条件。大家上山心中有些担心,因为这里有眼镜蛇、铁头蛇、五步龙等剧毒的蛇。杨龙庚说:“大家不要担心,我在前面,打结封山,山神不会让毒蛇出来咬人的。” 只见杨龙庚四处查看地形,他拉起几根青草,将它打了一个节,用手画了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他说:“我念的是咒语,只有这里的管山的山神能听见,山神下令不准蛇出来捕食和伤害生灵,因为有贵客拜山,前来会见山神。大家一路不会看到蛇的。所以不要害怕。” 大家一路前行,没了恐惧感,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神秘莫测充满敬畏。 眼前一片开阔地带,不远处是一块庄稼地,谢老农说:“就是在这里,这条毛毛路。”说是路,其实不像路,因为毛毛路两侧长起来的青草相互交织着,看不见路了。这些低洼的地方有老鼠与青蛙,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一般情况不要进犯它的领地。 杨龙庚选好一个地方,环视一下四方,在稍平坦的地方,把点燃的清香插在地上,组合成两个字的阵势,细心一看,是“山神”两个字。黄纸散在地上,用刀将公鸡的喉咙割开,滴血在上面。点燃黄纸,在地上画一个大圈。召蛇术开始了,杨龙庚强调: 杨龙庚说:“仪式开始后,不准大声说话,不要干扰我与山神、蛇王说话与沟通,蛇的嗅觉与听觉很灵敏,清香、黄纸与鸡血能让蛇闻到;在空气中游荡的香烟与纸烟,形成的气场磁场,产生的能量波建立与山神、蛇王菩萨无线电通道;在所有动物中,蛇是最有灵性的,人与万物,包括蛇是可以言语沟通的,只是大家不知道,咒语就是人与神、菩萨、精灵沟通的语言,这是一门至今为止,世界上最神秘、最难破解的语言,她隐藏宇宙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未来五百年,科学会慢慢证明或检测到这一切,一个数据时代密码时代的来临。今天我们这种人,会被一些人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加以绞杀。祖师爷传下的天机不可泄露,实际上爱护人类与大自然,一些不法不良不德之徒懂得这些秘法与道术,会给人类与大自然带来灾难。这里再多说几句,中华文化是以三个人为代表的文化体系,简称''儒释道'',儒家的孔子,释家的释迦摩尼,道家的老子。老子的《道德经》是万经之王,是中华历史上最伟大的着作,对中华哲学、科学、政治、宗教产生深刻影响。“道''不只是有形的“物质”、思虑的“精神”、理性的“规律”,而是造成这一切的无形无象、至虚至灵的宇宙根本。修道者更需要有宁静的心境,超脱的人生,但不能缺“德”。没有“德”的基础,为人处世,治国治家,会失败,就没能力去修“道''。” 山上一片静默,杨龙庚开始打坐了,坐在那个大圈里,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缭绕的香烟在空中,飘飘缈缈。邢振东、火雷、谢老农在静静等待,注视着眼前可能出现的一切。 香在燃烧,看样子要燃烧了三分之二,可还是没有动静,大家都有些失望。 就在大家失望之际,远处草丛里传来“索索”的声音,青草还有些晃动,大家闭住气看个究竟。它钻进杨龙庚划的大圈,朝他爬来,被他逮住,来的是一条水蛇,是无毒的,被他放走了。这样过了几分钟,香快燃烧完了,大家期待着那条毒蛇的出现。他们自信凭杨龙庚的功力,那条毒蛇一定会来的。原来水蛇是来侦查的。 奇迹终于出现。草丛里有些轻微晃动,这条蛇不像刚才那条胆子大,行动缓慢,小心翼翼。一条花色鲜艳的五步龙出现在杨龙根眼前,头抬得高高的,眼睛十分警惕,嘴里衔着一棵草药,不敢进入杨龙庚画的圈,只是围着圈子转了一圈,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打坐的人,它似乎要看看眼前这个是否有恶意,毕竟自己是咬过人的毒蛇,怕人报复。 杨龙庚眼疾手快地捏住五步龙的尾巴,顺手抓到蛇的脖子,取下那棵草药,然后在毒牙上面摩擦,受到刺激的毒牙流出口水样的毒液。杨龙庚的手松开蛇,五步龙走出三米,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钻入草丛间,消失在大山深处。 杨龙庚说:“好了,振东过来一下,其他人不要过来。” 邢振东来到还在打坐的杨龙庚面前。杨龙庚说道:“我不懂草药,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药,附近有没有,方便你以后研究。” 邢振东说:“杨兄,有的,这么简单的药就能治蛇伤,真是大道至简啊,感谢苍天送来这神奇草药,这个草药揉碎后,敷在伤口上,剩下的兑雄黄酒服下。”杨龙庚用手用劲揉搓,蛇毒与草药融合在一起,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杨龙庚说:“好了,大家收工,下山回家,时辰过了,会影响山里蛇家族的生活,它们还要出来吃晚饭,人与动物世界要相互尊重。我得赶快去解除上山一路上的草结。” 邢振东说:“杨兄,首先出现的那条无毒的蛇,是来查看打听情况的,对吗?” 杨龙庚说:“是的,他们对我们人类也怀有戒心,他们同样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我必犯人。道生万物,阴阳对立又统一,万物皆有灵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都在自然中生生灭灭又生生,周而复始,无边无际,无时限。” 下山时,杨龙庚念完咒语,解开草结。顺利回到谢老农家。一路上,火雷与老农默默不语,尤其是火雷,他久久陷入了沉思。他在感悟大千世界,他的心境就这样被杨龙庚与邢振东征服了,自己变得淡定与从容,对过去自己所作所为做深刻忏悔。希望自己真正悟道。 邢振东第一次使用这种草药,而且是蛇王叫五步龙送来的礼物,他也想验证效果。原来是传说,今天算是亲眼目睹。 患者因为放血与银针的刺激,阻断或减少蛇毒扰乱神经与心包经、脑络。患者有些意识。邢振东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四周,伤口暴露出来。将剩下的用少量雄黄酒兑服。 半个时辰后,患者伤口处流出很多黄水。人不再昏迷,疼痛大减。脑子也有了意识。 谢老乡心里有些踏实了,做了一大桌当地的土特产招待邢振东、杨龙庚一伙。 第二天上午吃早饭,邢振东、杨龙庚看到奇迹,患者奇迹般消肿,还坐着跟大家吃饭,有说笑。患者说: “昨晚,流出一小盆黄水,后半夜就不痛了。” 按照现代的说法,草药与蛇毒的混合物,化学物理变化后,就是今天的抗毒蛇清。中医、道学、佛学博大精深,未来中华国医将会对世界作出伟大贡献。 患者接着说:我昏迷时,眼前一片血色黄昏,自己会飞,飞到城隍庙里,遇到药王菩萨,我问菩萨,我要到阎王殿,路怎么走?菩萨说往西边走,但是今天阎王下乡视察,不办公。''我不信,就执意去,菩萨用皮鞭打在我的嘴和鼻子上,然后又一皮鞭打在手腕上,皮鞭捆住了手腕,自己掉落在地上。忽然传来阎王的说话声—“那个死鬼,活腻了要去阎王殿,今天不定点视察,恰好路过,拿花名册来把他办了,现在死鬼多,积案成山,今天我就来个现场办公,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谢老三。”阎王说:“是有个谢老三,昨天我还翻到过,现在怎么变成谢老一,名字错一个字都不行,不要你,你还是回阳间,阴间不要名字错误的人。”我说:“阎王求求你了,我想快点投胎转世,我给你红包。”阎王说:“不行,玉皇大帝下旨说,现在各部门官僚主义严重,办事拖沓,要简易办公,不准卡、吃、拿、喝、收红包。你真心要去阎王殿,就把你办了,不收礼。”菩萨突然降落在我们面前,菩萨说:“你花名册那个“三''字上面的木头被我用皮鞭打落了,忽悠了阎王的眼睛,阎王你看谢老三他爹老实本分,年纪又大,为了养育之恩,让他回去活几十年。”阎王不敢得罪菩萨,说:“好的,既然药王菩萨说情,我就把你打回人间去。”然后一皮鞭把我打得像陀螺一样旋转,昏头昏脑打回到家。 众人哈哈大笑,说谢老三死里逃生,都说眼前神医与大师太神奇了。一个下午,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慕名而来,谢老汉家被挤得水泄不通。 邢振东想照这样下去,消息会传到很远的地方,什么事都是物极必反,我们是在躲避,大家还是走吧。邢振东与杨龙庚庚商量着,于是带上盘缠,第三天天还未亮,不打扰乡亲,悄悄离开钵上村。 第31章 刘吴罗徐三块黄金四无福 话说,被围困在暗洞的刘司令、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斧头凿开一洞,才逃离困境,回到药灵山庄。那里还有许多群众没有离去,刘吴一伙人,此刻相当于霸占了药灵山庄与后山卧龙洞,因此不希望有人再闹事,大家的目的达到了,就把枪口反过来对准无理取闹的人们。 刘司令说:“大家听好了,邢振东一伙人已被我们消灭在洞中,报了大家的仇恨,现在希望大家尽快离开。” 有人问:“那我们这些死了的人怎么办?” 刘司令侧身向吴占山小声地问:“你干的好事如何收场?难道要我向老百姓说是你指使下的毒药?” 吴占山说:“算你有种,此刻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话?现在都是以你为首,夺得山庄。你是为社会公干,代表军队,你鸣枪,有谁不听你的?这个庄,我们会替你好好经营,一起发财嘛,先把药灵山庄平静下来,我们关键目标是秘笈与黄金,对吧?” 刘司令说:“你把我拉下水,兵不像兵,倒像是一帮乌合之众,黑道匪帮。” 吴占山说:“我们来自大江南北,四面八方,为着共同利益,有缘走在一起,要团结共荣。合则利,分离则害,大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何况这山洞有宝,要靠大家去搞,所以嘛,大家要向前看。” 刘司令权衡利弊,只得默默认可,但心中却产生某种不快。心想吴罗一伙人,知道我刘司令太多秘密,对自己不利不安全,会威胁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同时,吴占山与罗正兴也心虚,心虚刘司令知道下药毒人是他们吴罗干的,谋害别人,嫁祸邢振东,刘不高兴时,马上会反水。他们各自都暗算着对方。 刘司令说:“大家听着,我刘司令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仇家已伏法,你们回去吧,我们是为民除害。” 有人问:“公家也不表示一下,做点善事?” 刘司令说:“谁在放屁?军费紧张,国库空虚,我们处理到这种情份够可以的了,谁不听话?我就枪毙他。”说着就拔枪朝天鸣枪,被惊吓的部分群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随后纷纷撤离现场,带着不平与埋怨,敢怒不敢言。 这帮地头蛇,清理现场,霸占着药灵山庄。大家商议着明天进洞寻找秘笈与财宝。 刘司令把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等人请到一边说话,说:“当前的事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的兄弟不要参与进来,我的两个副官带八个兵为你们维持药灵山庄的治安,镇守四周,防邢振东等人来反扑,希望药灵山庄在你们三人的努力下,恢复经营。你们其他兄弟都回去,进洞就吴爷、罗爷、徐爷。另外我派陶副官与你们前行,想方设法将药灵山庄及卧龙洞的秘笈、藏宝图、财宝弄到手。总之一句话,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不能走漏风声,不要让江湖上留下我们的把柄。” 吴占山说:“刘司令想得周全,我们是同盟兄弟,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司令回答道:“陶副官,你拉几只公鸡来,咱们歃血为盟,喝鸡血酒,共进退。吃完血酒,你们进洞寻宝,我们将鸡鸭鱼弄好,到时候祝贺大家发财,怎么样?有军方保护伞罩着,你们大胆行事就行。” 一会儿,喝完血酒,几个叮当声,地上纷纷散落着破碎碗的残片,没碎的生气似的滚在一边。吴占山向刘司令要了几支手枪备用,说是备进洞的,以防不测。这些条件,刘司令都答应。 邢振东在离开时,已经讲到另一个岔洞,摆放着秘笈和卧龙洞秘图、黄金。邢振东走时为什么会告诉他们真实情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逃命,还是平静江湖之争?不得而知。不过,当他们走出被困的地道时,的确发现有一岔道,当时迫于逃命,保命要紧,没有人直接进入岔道。 吴占山问道:“徐宝生,这个是不是邢振东给我们设下的陷阱?让我们进道,一起完蛋?” 徐宝生说:“凭我对师父的了解,陷阱可能不大,他医者父母心,他不小心踏死个昆虫都会心软,慈悲为怀是他从医的根本,他对江湖恩怨早就烦透了,有时候他说,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那好,对一切能发财,一切能称霸江湖的异能怪招,我们都要试,要敢闯,天下是打下来的,闯出来的。胆小如鼠之辈永远坐不了天下,是不是?胆小当不了将军。”吴占山鼓动大家。 “是,说干就干。”大家回答道。 “天下只有一个吴占山,没有第二个,佩服佩服。”刘司令说着,就竖起大拇指。 全副武装的他们进入岔道。 药灵山庄只留下刘司令与李副官,带着八个警卫连的战士,一个炊事员,还有吴占山与罗正兴的一名打手。他们都各就各位,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一会儿,庄外进来一个通讯兵,报告刘司令,说指挥部有要事,请刘司令到司令部去。 刘司令赶到司令部,将一包茶叶似的东西交给贴身警卫,吩咐他赶到药灵山庄要他当面交代秘密指示,不得有误,而且务必完成任务。 贴身警卫小跑步到达药灵山庄,小心翼翼交代炊事员:“班长,司令交代,一定要完成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炊事员回答道。 交代完毕,贴身警卫就匆匆离开,等大家看不到形影时,他就隐藏在草丛中,盯着药灵山庄的动静。 药灵山庄的西南高地的树林,枝叶密密麻麻,其间藏着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 在暗道里,两条狼狗走在前面,不小心绊倒细丝线,一连飞射出来的几只毒箭,扎在狼狗身上,惨叫一声,倒在通道上。 “不好,大家隐蔽,有机关,应该是弓弩之类。”徐宝生说,“吴爷,你向暗道里开两枪,震动一下洞里的情况与机关。” 吴占山向暗道放了两枪,暗道顶部落下一些沙子与灰尘。吴占山说用两根竹竿绑个稻草人,抬着往前探路,火把点亮些,也可以用竹竿敲打地面,破坏暗器。 他们捆好稻草人,用竹竿控制腰部与头部,用来探路,走到一个相对狭窄的暗道的一处,稻草人被两则墙壁里的尖刀刺中,隐约中能看到尖刀的寒光。 “大家小心,用竹竿敲打地面,不要紧靠道壁,防止触及机关,刚才稻草人中了暗器。根据目前情况分析,这里应该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安这些机关干什么?”吴占山说。 走过一个拐角处,里面有些开阔,眼前有道门锁着。吴占山一枪就将门锁打开,随着门锁掉落,门也嘎吱一声自然开了,大家下意识地躲避一下,生怕遭到什么暗算。火光照亮之处,有个箱子出现他们面前,大家兴奋,好奇。吴占山告诫大伙,越是靠近关键的东西,可能会暗伏杀机,小心查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 陶副官用匕首撬开箱子,里面顿时金光闪闪,金色的三块黄金砖,一部古书,上面书写着《邢氏秘笈》,还有一张“卧龙洞”秘图。 徐宝生高兴说道:“吴爷,罗爷,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宝贝,陶副官,你让我来鉴定一下,因为我曾是药灵山的大管家,有些事情我知道。”陶副官把匕首放回刀鞘,接过徐宝生的火把,瞪着眼睛,痴迷地看着宝贝。 在黑暗中吴占山用手掐了一下罗正兴,一个阴谋在吴占山与罗正兴心里出现,他用眼神传递给罗。这一切陶副官没有发现,他好奇沉迷于箱子的东西,根本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正在徐宝生查验宝贝时,吴占山扔掉手中的火把,一下扑倒,抱住陶副官,慌忙说道:“罗爷,快上手,徐宝生,快上手,弄死陶副官。” 突然情况让徐宝生愣住了,再次听到吴占山说他是个憨包,傻帽,才回过神来帮忙,控制陶副官。 被抱住的陶副官垂死挣扎,但敌不过几人的突然袭击,在手枪托重重敲打下,凹陷的头皮骨已经表明,颅骨估计开裂或骨折或血肿。一个健壮的汉子就瘫痪在地上,徐宝生手有些抖动,他检查陶副官的鼻孔,鼻子与耳朵冒出血来,一点气息都没有,确认气绝身亡。 “两位兄弟听着,这些宝贝只能是我们三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所有,其他人休想染指。待会儿出洞后,吃饭的时间听我暗示,如果碗落声响,表明我们要快速杀死刘司令及其随从。因为他们人不多,我们突然袭击,容易得手。刘这老贼很奸,他知道我们谋杀下毒、绑架、欺行霸市,手中有把柄,我们稍不听话,我们就是他们的枪下鬼,他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大丈夫就是一毒夫,曹操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是至理名言。得手后,我们远走高飞,换个地方,东山再起。放心,药灵山庄的西南门我安排一帮快枪手,在那里策应,以防不测。” 带着宝贝的三人,来到道口,细心查看,才走出卧龙洞。 李副官还有吴、罗的几位心腹看到只有三人出来,抬着一只箱子,李福官急忙问道:“我看看宝贝。”他看着金色的黄金与陈旧的老书,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说:“陶副官人呢?” 吴占山说:“哎呀,宝贝是找到了,就是一条狼狗与陶副官中了机关暗算,光荣了,我们很难过,刘司令人呢?” 李副官说:“司令部有急事,他处理公务,叫我在这里守候。一桌子美味佳肴都弄好了,就等你们得宝归来,祝贺一下。上午的公鸡都煮好了,今天高兴大家放开吃,司令叫我们先吃,不必等。” 看着一大满桌色香味美的食物,许多人都在吞咽口水。 吴占山说:“好吧,反正大家伙都饿了,就吃喝吧。” 几十个人就围着大桌子,桌子一边与另一边都是一样的菜。因桌子大就分成两份菜,只是吴占山、罗正兴、徐宝生一伙在一边,李副官一伙人在一边。 “恭喜我们大家发财,各位辛苦了。我敬各位一碗,啊。”李副官起身说道。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到肚子里,“先干为敬,啊,你们也来一下,啊。” 吴占山说道:“好好,大家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们兵也好,匪也好,都是一家嘛。” 有一伙人马在悄悄靠近祝贺的现场。他们是吴占山安排的快枪手。他们事先给出的暗号是以碗落地声响为号。 美味佳肴此刻控制着大家的食欲与注意力。只有吴占山在笑里藏刀,还有李副官在控制着场面。大家表面在演戏,而看不见的是心怀鬼胎。 此刻,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的吴占山,一边环视四周的动静。他想,照理说,事先安排的快枪手应该出现了,可是,怎么还没动静,他心里有些急,暗骂这些废物关键时刻怎么不出现。 他起身说道:“我上茅厕方便一下,大家吃好。” 一路走到茅厕,见到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这个家伙竖起大拇指,示意人马到齐。这才让吴占山心里踏实,他返回到酒席,继续他们的节目。 吴占山喝酒时,将碗摔倒地上,立刻掀翻桌子,毫无准备的李副官一伙人被酒桌压在地上。三人分别控制住几个兵丁,听到暗号的快枪手冲进屋里,开枪射杀反抗者,说道:“放下武器的,别动。”就这样,场面被快枪手们控制住。 听到枪声的刘司令人马,从三个不同方向冲来。吴占山一阵惊慌,大呼我上当,遭到刘司令的反包围了,大家想办法突围。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多他们几倍的刘司令的人马围过来了。 刘司令说:“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走出来,双手抱头,我刘司令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消灭干净。大家可以谈谈。” 听到这话,吴占山许久也没动静。刘司令没耐性地说道:“我喊三下,再不出来,就不客气了!一、二、三。” 没有动静,刘司令朝房间里开了一枪。吴占山感到刘司令是要来真的,他连忙喊道:“等等。”他叫大家把武器都放下,举着双手,他本人带着宝贝,从门里走出来。 刘司令说:“咱们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为什么算计我刘司令,突袭我警卫班,不仗义啊。” 吴占山说:“刘司令。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撕烂秘笈与秘图,丢到药灵山庄的河里,让大家都得不到。” “好好说,好好说,宝贝在你手上,你就不独吞,你杀了我的人员,不够意思啊。”边说刘司令走近吴占山。 吴占山说:“你不要过来,命令你的人马也放下武器,这样才公平,才像好好说话。” 刘司令没有放下武器,而是径直走去,丝毫不把吴占山放在眼里。 吴占山愤怒了,拿出古书就要准备撕,忽然吴占山感到一阵剧烈的腹部绞痛,倒在地上,古书掉在地上。罗正兴与徐宝生及几个心腹也因为同样症状病倒在地。 徐宝生说:“酒菜里有毒,你们吃酒菜的弟兄没事?李副官怎么也没事?” “想知道吗?简单,因为你们那边有毒,我们这边没毒,就没问题。”刘司令哈哈大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老贼,你好狠毒,你也不得好死,三块黄金四无福,你没福享受。”吴占山伸手去拿出三块黄金,啊的一声惨叫,一阵呕吐,呕吐物吸入呼吸道,窒息而亡。手里还紧紧抓住黄金,一双贪婪的双眼,死不瞑目。徐宝生与罗正兴手里拿着秘笈,倒在地上,嘴里冒出白色的如同肥皂的小泡,脚一抖一抖的,像蚂蚱的断腿。 十二分得意的刘司令站在河边,他感叹道:“人生四件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对我来说,四件事都不是,今天我最快活的是,把自己的对手踏在脚下,梦寐以求的秘笈能得到,一统江湖。”他查看黄金,成色相当不错,顺手抛给贴身警卫,自己用心拿着古书和卧龙洞秘图查看,不停翻阅,他高兴得难以形容,以为他看到传说中称霸江湖的““飞针走穴””“麻沸散”“打不死”的秘法,打不开的地方,他就用手指放到舌尖弄点唾液,再去翻。就这样,爱不释手,重复多次蘸唾液。他高兴得哈哈大笑:“从此老子带领兄弟就可以独霸江湖,做一方霸主。”就在刘司令手舞足蹈之时,他自感眼冒金花,一阵阵眩晕,难受地说道:“这书上好像有毒。”拿着古书及卧龙秘图的他摇摆着,还没来得及让贴身警卫扶他,就一筋斗栽倒药灵山庄的河里,大家眼睁睁看着挣扎着的刘司令慢慢沉入河底,水面上留下一串串气泡,一股水草味夹着鱼腥味烂泥味扑鼻而来。浮在水面上的古书与秘图在污水的浸润下,顺着流水的方向而去。兵丁准备去捞,去救刘司令,被李副官止住。于是没人去捞古书与秘图,一世绝学与秘图就此淹没在河流之中,从此失传了,留给人们的是思考与敬畏。 李副官说了一句话:““三块黄金四无福”,是吴占山说的诅咒,我认为有意思,吴、罗、徐得不到,刘司令也得不到。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勉强。不是每个人都能生而逢时,即便生而逢时,也未必能把握时机。幸运好像有规律,能人不会只靠运气,运气只能小心维护。好事宁信没有,坏事宁信有,把三块金砖送进卧龙洞封藏。留给后代子孙去挖掘、破译吧。”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无数土石方坍塌下来,把卧龙洞几个大字掩埋了。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硝烟的香味。 后来,李副官治军有方,代替刘司令成为司令。他认为药灵山庄对他来说是福地,就把司令部迁移到此处。药灵山庄与卧龙洞从此有了军阀把守。他派人找到曾经是邢振东的学徒,请到药灵山庄,恢复营业,渐渐成了军阀的后方医院。 第32章 逃离平河口 平河口是个往来商家的集散地,人口众多,像个很大的森林,这里什么鸟都有。这一年,邢振东一伙人,租房开了一家中药铺。辛亥革命前这里也不平静。一天下午,药店铺突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惊慌失措,说道: “对不起,我是被追杀的革命党,暂时躲一阵,如果想发财的话,可以把我交给他们。” 邢振东说:“进了这道门的就是病人,你躺在床上,我暂时让你死过去。你装个传染病病人。” 街上追捕逃犯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挨家搜查,邢振东说:“大家用布包着嘴,你快躺下,我在你脸上敷上药膏,再给你“麻沸散”。 邢振东慌忙给病人处理,涂上药膏,让患者处于昏迷状态。 “快看看药铺有没有逃犯。”这时屋外有人说道。 “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叮当叮当的。 邢振东说:“来嘞,刚才处理一个病人。”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大白天,关什么门,做贼心虚,给我搜,老实点,窝藏罪人,重罚。” 邢振东说:“没,没,这两天收了一个传染病,怕传染给别人,所以关门不瞧病,你看我们都戴着口罩,也怕传染。” “必须搜,我看看这个病人,搜仔细点,这是个重要犯人。”抓犯人的头头说,他走近病人,“这就是病人,啊,怎么这么臭?什么瘟病,怎么连气都没有?看身形体格,还真有点像。”说着去拉衣服。 革命党人虽然中了“麻沸散”,但意识是有的。 “如果不听我劝,传染病传到你们身上,别怪我没提醒,你看看,心跳都摸不到了,你们来摸摸。”胆大的人过去摸了一下,还真是报告说没心跳。 他们相互对视,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 邢振东说:“各位,不放心你们查。” “算了,下一家。” 他们走出门去。邢振东才把悬得老高的心放到肚子里。大家才松了口气。真想不到邢振东会这一手。 夜里,革命党人醒来,对邢振东十分感谢。尤其佩服医术与人品。革命党人给邢振东银子,被他拒绝了,说:“如果为了钱,刚才我就把你卖了。” 革命党人说:“郎中,我人头价格不低,一千大洋,你把我卖了,就发了,哈哈。” “小声点。”邢振东说着轻轻打开窗看了看,“放心,没事了。” 革命党人说:“救命恩人贵姓?” 邢德明:“免贵姓邢。” 这时,邢郎中医好过的病人,急匆匆地向药铺跑来,对着门缝说:“我刚才听到邻居告密你邢郎中藏着犯人。那个邻居说,他亲自看到的,已经去报信去了,赶快逃吧。” “都是我害了你们,一起走吧。”说着顺手将下午进门时藏在药柜的两支枪别在腰间。革命党人断后,邢振东一家人连夜逃出了平河口。抓捕的人扑了个空,气急败坏的他们把店砸了,把邢振东一伙人也列成革命党人,七乡八镇都贴了邢振东与革命党人的画像。 他们只得白天藏在树林里,靠革命党人用枪打的野鸡与兔子充饥。半月来,夜里行走山路,越过封锁线路,跳出包围圈,进入了一个叫发科的地方,已远离平河口千里地。这里的口音都很难听懂,人烟稀少,凭感觉是个平安的地方,邢振东便在这里借宿农家安顿下来。革命党人留给邢振东几块大洋和一支防身的枪,自己则去找他的革命组织。 发科这个地名为什么叫发科,无从考察。方圆数十里都是高山,从山上下到村庄是很不容易,山里人很少出山。发科在大山深处,这个村的姓氏很多,据说很大一部分是逃难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能保命就不错了。许多人都能客气相处,但又十分小心翼翼,不打听别人的来历,也从不说出自己的来历。 很久很久以前,相传村里一个男的爱上村里的女孩,女的是仙女下凡附在她身上,从天界下到地界,时间满后,必须回到天庭,可是他们已产生感情,割舍不断红尘情欲,死活不肯回天庭报道,于是天庭发怒就惩罚他们,山的四面中的三面慢慢升起,在他们之间突然产生洪水暴发的泥石流,一直不停流,两人只能隔岸相望,却不能牵手。天庭发出最后通牒,三天必须回到天庭。可两人不能割舍,日夜盼望不思饮食,泪水汪汪,人都痴了呆了,为情变痴,难脱红尘。发怒的天庭风雨交加,山崩地裂,泥石横流,从天上打来闪光的电鞭子(雷电),击中两人,泥石淹没,成为永恒。等洪水和泥石慢慢退去后,这里奇迹般出现似人的石崖,立于两岸的山边。这就是发科的男崖与女崖。两人之间这条河再也没有断流过,后来有人说这是两人因爱带来的苦痛,日夜呜咽,诉说情长,多年来这里的人们都叫这条河叫呜通河。 呜通河没有源头,是从山间石缝石洞流出,这条河中有种奇石,叫元宝石。每逢山洪来临时,裸露的元宝石吸引来一些拾宝的人。因此每次山洪都会伤害人畜及农作物。 这里有个奇怪现象,每逢男崖流眼泪,村里就莫名其妙有大量乌鸦来到发科,也随后几天,山洪突来,就死了几头母牛和四个女人。男崖在高处,女崖在低处,每逢女崖流泪,当年天气十分干旱,男人为了家人生活,就到山洞里淘宝,下河捕鱼,或高攀悬崖采野蜂蜜,进入夏末秋初,都要有四个男人死去。于是,多年来,每逢这些异象,这里的人们都惊慌。不知什么年月,发科的老人们想了化解方法,要是男崖流泪,就要让村中的十六七岁的未婚姑娘祭祀呜通河;要是女崖流泪,就拿十六七岁年轻未婚男子祭祀呜通河。选谁的问题,全是天说了算,什么方法?自己抓号,谁抓到“献神”两个字,就要投到河里,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要是活着回来,是不吉利的,打死也要投在河里,否则会对神不敬。 因为发科这些规矩,这里善良的人们每逢孩子的生日,都会到男崖、女崖下燃香点烛,祈求保佑、祷告,希望不会轮着自己的孩子。 但有些人则这样想,轮着自己,也是神圣的,也是为发科作贡献,要是独儿子独姑娘被投河了,发科村代替“献神”的人养老送终。 邢振东、杨龙庚、火雷听后,显得吃惊,他们想破开发科的神秘。 这里的村长带着邢振东,其实不叫邢振东了,他为了避祸,现在叫王本堂,这是他们一路逃来时就商量好的。王本堂跟着村长来到男崖与女崖,观察它们的特征。没事的时候,他和杨、火雷一边上山挖药一边探秘。这一切都悄悄进行,如果大胆攀爬男崖女崖,会被村里人视为冒犯神灵,是不敬,会给发科带来麻烦,必须逐出发科,重则投河。这是发科的规矩,入乡随俗的邢振东他们也遵守着。 第33章 发科秘案 这年三月,去祭祀的人发现女崖流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发科,大家都清楚又要有个年轻男子要祀天了。只要出现这个,棉花及农作物减产,而且会死些男人。如果遇到这年月现象,发科的家庭基本不生娃娃,外出山地干活的男人会得怪病,在家的女人问题不明显。上山干活的男人会心慌气短,多汗,皮肤辣痛。严重的头抬不起来,四肢无力甚至瘫痪,恶心呕吐,晕迷而死。尤其秋后的热天。 这是发科的谜,也是他们的痛。 发科的老年人和村长,便自觉地商量着今年用未婚男人祭天祭祀呜通河。在这里是天大的事情,因为这些,女子是不敢走出大山,也不许外嫁,男人不准到外地上门,都是为了这个村庄种族的延续,是他们少数民族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后来的汉人也得遵守,谁也改变不了。 那是秋后的七月初七,祭祀河的事定下来了。 族长吹响号角,男女老少都集合在大树下,听族长讲话:“发科的父老乡亲,这是个非常时期,今天是天决定人选,又要一个年轻伙子作奉献,老规矩,抽号,不管谁都欣然接受,义不容辞。这是无比神圣的光荣事业。” 族长点燃一堆柴火,让乌黑的绵长的浓烟升上天空,他动情地祷告:“苍天啊,请保佑发科的百姓,愿灾难远离或减少。让全村的十七八岁的男人全部集中起来,由苍天决定吧!” 今年村里有九个合格人选,他们被排成一个长队,有的茫然,有的露出绝望的眼神,有的则视死如归。 族长说:“我已向天请示,九名发科的英雄男儿,有九个面团,其中有红布条包在里面的一个就是今天“献神”的好孩子。” 族长在火柴堆绕了三圈,手抬着筛子,里面有九个面团,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祭祀文。仪式完毕后,敲九声钟,然后杀鸡,用鸡血染红面团子,在筛子里摇晃,用黑布遮盖。每个来取的时候,自己亲自摇,然后伸出手去里面摸一个,这是天意,也公平。 那些被选出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他们没有选择,过去的他们也目睹过今天的一幕。皇帝不急太监急,场下的群众比他们还焦急,一个个憋出一身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谁也不知晓今天谁会被上苍选中。据说一些男孩子,暗地里都学着游泳或闷水,万一自己有一天祭祀河,命大的冲到下游,兴许能活着,但机会很小,因为呜通河从上游到下游水流特别急,两岸又是悬崖,几里以后水更深。祭祀河的人只能一去不复返,死了也不收尸,相当于水葬。如果活着,永远不能回到村庄。这是一件十分崇高的事,是无私的牺牲奉献精神。 九个人都摸到自己的面团,每个人都要当着众人的面掰开面团,展示给大家看,紧、刺激又残酷无情。 结果出来了,阿三面团里有红布,他爹妈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这是生死别离啊! 族长激动地说:“嚎什么嚎,这是神圣,严肃的,都是为了全村的平安吉祥。他到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我们年老的,迟早都会与他们见面,不要悲伤,他们是为了我们活得更好,才去了的。村里也有不少水葬的。人嘛三寸气一断,就去了,没什么了不起,我们都要走上黄泉路的,只是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阿三,我代表全村群众谢谢你,你怕吗?” 阿三是很健壮的,他大声说:“我不怕。” 族长说:“你是独儿子,放心去吧,父母会有全村人养护着,好了,大家都把自己的好吃的都给阿三吃点,大家回去拿来。快去!” 族长和父亲在公房里给阿三净身,换上新衣服新鞋子,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呜呜呜呜!呜呜呜!”司仪吹响号角,全村老少都来送别,人群排成两队,像是夹道送别英雄,许多人手里拿着好吃的东西,眼里含着泪花。 “时辰到,祭河。”族长宣布,长号合着唢呐响起,像人在悲哭。 “等等,族长,能否想其他办法,这不人道!”王本堂说道。 族长吼道:“休得无理,对神不敬,你一个外乡郎中别管闲事!” 让王本堂想不到的是,许多人往他身上丢东西,让他很尴尬,真是意想不到,连声说“可怜可惜”,然后哑口无言。对王本堂等一伙人来说,平生遇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阿三轻轻擦去亲爱的父母和妹妹的泪水,走到木桥上,木桥上有块干净的草席,便躺下了,双眼紧闭,由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提着四肢,吆喝着“一二三”。阿三像荡秋千一样。被抛出去。阿三高喊“二十年后是一条好汉”,最后落在呜通河里,卷起层层洁白的浪花真是浪花淘尽英雄,阿三起起落落,奔腾的河水,把他卷走了,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渐渐远去了,树梢的乌鸦“啊呀啊呀”叫,一种悲凉气充满空中,人们耷拉着脑袋无力地散去,木桥边的阿三的父亲坐在河边,一边“儿啊”,一边往河里撒吃的东西。这时候王本堂看到阿三的妈,已昏迷不醒,于是连忙在她身上使出无影神针在施救。 来到这个村庄,发生的事情让王本堂等人不安与纠结。他明白,发科的老百姓还不信任他。这些离奇的故事让他不想离开,一定要弄个究竟,他思考着究竟如何入手。 阿三的妈醒来了,王本堂便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阿三妈说:“三十四岁” 王本堂说“还想生一个不?” 阿三妈说,“想啊,可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发科只要女岸流泪,村里一年中几乎生不出孩子。而且秋后热天外出干活晒着太阳的人都生病,严重的会死掉,像瘟病一样在村里传染。” “还有这样的事。”王本堂接着说,“我有法子让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信任我吗?” 阿三的母亲问:“你能行?” 王本堂说:“能。” “那就谢天谢地。”阿三的母亲才有些舒展。 听这么说,阿三的爹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心中燃起了希望。绝望的脸面,渐渐露出些生动,如同阴沉的天,突然露出一丝阳光。 “那怎么感谢你?”失去儿子的阿三爹连忙问。 王本堂说:“只要你家提供吃宿,我们的人还帮着你家干活,我在村里瞧病,换些粮食与银两,不会给你们拖累。瞧病我还是在行呢!” 阿三的父亲说:“好的,好的。王郎中,秋后犯病,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王本堂自信地说:“有,相信我,我等待这个病的到来。明天我上山采药,帮你们治病,再生个儿子。” 于是王本堂就住在阿三家。村里有人听说王本堂的医术不错,开始来找他看病,渐渐地人气旺起来,平日采的药不够用,就带着大家在发科一带采药,更主要是探秘发科怪事。 每逢干旱的年月,这里的棉花,长势不好,花少但籽大。 其他农作物也减产。 王本堂说:“阿三家爹,这里正月初一打雷了?” 阿三的父亲说:“是啊,这里人们听到第一雷声都要按摩肚子,说是能减少疾病。” 王本堂说:“正月雷打雪,二月雨不绝,三月呜通河涨了很大的河水。” 阿三父亲说:“王郎中,你怎么知道的?你会医病,怎么也看天时地理?” 王本堂说:“我们的杨师傅更厉害,只是他懒得说话。” 杨龙庚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所以现在田地里干裂了。你家小阿三遭罪了,但你们会有想不到的惊喜。” 阿三的父亲说:“杨师,你是说,我家阿三是不是会活在世上?” 杨龙庚说:“天机不可泄露,只要你诚心,我写个东西放在你家神位上供着,前提条件是不能轻易打开,你家阿三是什么八字?” 阿三父亲说:“是属耗子的,农历端午节。” 杨龙庚说:“就让他去吧,一切都是缘。等到马年腊月,遇到特大喜事才打开。” 王本堂也捏指一算,望着杨龙庚了,会意地笑了,又说道:“明年你又有儿子了,会再生一个。” 杨龙庚写了一句话,除了邢振东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个谜,只是时机不到,不能揭开。 第34章 治愈怪病声名扬 为名所累医道险 时间已进入干旱月,发科旱灾严重,农作物减产,大家纷纷自救,节衣缩食,挖野菜。收割的棉花籽是饱满,但花减产。棉籽每家榨油,让人体增加营养、能量,有的人家为了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连棉籽饼都吃。 阿三家的棉籽油被王本堂买了,炼膏药了,特别是棉籽蟑螂油,对烧烫伤等许多外伤很有效。棉籽饼被王本堂发酵成酒醋一类,用来调治跌打损伤。王本堂治病后,会向老百姓讨要些粮食和猪油,王本堂等人也不习惯棉籽油。杨龙庚、火雷也经常上山一边挖药,一边打猎,弄得些野兔野猪,贴补家用。 秋后热,是发科的痛苦日子。村里接二连三有人发病了。病人来找王本堂,他们表现为胸闷发热,恶热恶心,皮肤不适,严重的就会全身无力,头都抬不起来,瘫痪,死亡。 王本堂想到,这病还真来了,到底是什么病,他小心翼翼戴上布罩,摸脉相做检查。王本堂一伙人戴面罩,村里人也仿效着。这般景象让其他村来的人,看到后,都不敢进入村,以为是什么瘟病。 从流行季节、从脉学看,似乎像《瘟病调变》的病机,但用了许多瘟病方药,效果不明显,最后用益气解毒汤,保肝利肾水补肺气,才有些效。但是药材跟不上,也不是办法。 他沉思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问自己,难道是其他原因?进入农历六七八九十冬腊月月份就没听说有人怀上娃娃。但有一个人除外,阿三妈怀上了。两口子都是吃王本堂的药,这个消息震惊了发科的人们,慢慢传到数百里外,后来外乡人都来请王本堂,人怕出名猪怕壮,因名声带来灾难,这以后的章节要说到。 为什么王本堂一伙人及阿三家没人得病?难道面罩起作用,也说不过去,其他家人也戴面罩同样得病,这又是为什么呀?苦思冥想之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棉籽油?于是王本堂找来棉籽油,给猪和狗大量喂食,并暴晒在烈日下,一星期,发现猪和狗都有不同程度的临床中毒症状。惊喜之余把自己伟大的发现公布给族长,开始族长不信,王本堂服用大量炒熟的棉籽油,一星期也全身不适,以身试毒,感动了发科百姓。 族长叫人吹响号角,人们家赶集一样,汇集在大树旁的场地上,族长郑重宣布:“今天我们发科人民要感谢一个人,就是王郎中,他找到了发科得怪病的原因,就是大家食用棉籽油造成的,希望大家不要吃了。这是我们的恩人,我们都立个石碑永远铭记。大家都听到见到了,阿三妈怀了娃娃了,王郎中真了不起。阿三妈,你走上台来让大家看看,恭喜你了!”阿三妈又羞涩又高兴走在台上,凸显的小肚难道还有假?”我们建两间房子给他们,永远在这里行医,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大家的声音洪亮,表达出来一种亲切与敬重。此刻的王本堂比得了几万大洋还高兴,因为他发现秘密,帮人们解除痛苦,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王本堂说:“谢谢大家,那以后还投河不?”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哑巴了,沉默了。王本堂感到是说到大家的文化底蕴了,说到痛处了,也不继续问。 族长出来圆场:“今天不说这个,散了,散了。神在上,多有冒犯,请饶恕,别降罪发科啊!” 这是个敏感话题。 王本堂无奈之下,像做错事的孩子,回到阿三家。他问自己,千年习俗能说破就破吗?这是科学、道德、文明与无知、野蛮的搏杀。 对于发科人来说,不吃棉粒油就摆脱这种病的折磨。表面上看,发科人对族长是敬畏的,暗地里却悄悄找王本堂瞧瞧病。不食用棉油,群众说浪费,王本堂就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把五种颜色的土,也叫五行土,与棉籽油一起混合静置数天,然后过滤,油的颜色由原来的浑浊变成了清亮,毒性大大降低。 这一年阿三妈生了个儿子,发科的怪病没了,这些传奇般的故事被十里八乡人们越传越神,方圆数百里都有来求医问药的。发科渐渐热闹起来,谁会想到这里会出神医。 王本堂本不想长年待在发科,可是他心中关于男崖女崖流泪的奥秘,他还没彻底解决,但是大体有了思路。但是关键在于发科人思想上是否接受新的东西,脱胎换骨是会阵痛的,发科人还要痛多久呢? 一天下午,发科来了一队神秘面纱的人马。他们一大个篾帽子戴在头上,在篾帽的边缘垂着三十公分的黑纱,遮住脸面。说是来找王本堂看病,村里人说不巧,王本堂与杨龙庚已外出多日,也不知道归期。这群人来到阿三家,果然不见王郎中,王本堂的两个孩子不知和什么其他娃娃玩去了,带头的首领说了声:“王郎中呢?” 王夫人说:“采药去了。” 其中一个人问:“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请他瞧病。” 王夫人说:“好几天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又有人说:“绑走,不愁他不来。” 七八个人手脚敏捷地将王夫人、火雷绑了,王夫人、火雷分别说:“哪有这样瞧病的,像土匪。” 土匪说:“哈哈,说对了,我们就是土匪。” 土匪走时,丢下一句话给阿三妈:“叫王郎中到火红梁子鹰角嘴来给我们当家的瞧瞧病。不来就撕票,杀人灭口。” 急得阿三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本堂与杨龙庚方圆几十里采药,讨论着喀斯特地形,泥石流与森林砍伐,山间的泥沙从石缝进入暗河,阻塞暗河,水位上升,沿着崖层石缝横流,形成发科所谓“男崖流泪”的说法。干旱的枯水期,他们进入暗河,看到很多洞流出的泥沙,淤堵在暗河床边,导致水流受阻,里面蓄积许多死水。他们不敢再进,怕人踏动河床,引起振动,引发决堤。王本堂此刻心头莫名其妙的恍惚,自觉像要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被人绑走了,可能是心有灵犀,有些预感。此刻他们的兴趣在于男崖流泪的神秘。两人基本肯定发科地质灾害的发生的原因。 王本堂问道:“我们回去,跟族长说,他们会相信吗?” 杨龙庚说:“如果他相信了,族长的地位与威信就不在了,他内心的支柱就垮了,他就变成杀人犯。许多人都是同谋,大家宁愿守着看着这些神话故事,延续着历史。要是这一切被颠覆了,发科人们或许活得没有意义,没有故事。正如有的孩子,突然失去了父母,他的精神家园就毁灭了。” 王本堂说:“我就想颠覆这些,救人救到底。” 杨龙庚说:“希望成功,再做功德。” 回到发科,王本堂很远就听到有农民呼喊他:“王郎中,你家出事了。” 王本堂大声问:“什么事啊?” 村民回答道:“你老婆被人绑了。” 他们匆匆回来阿三妈家,看着一脸不安的夫妇,还有泪娃娃修莲和她弟弟。 王本堂说:“阿三妈,怎么回事情?” 阿三妈说:“那帮人说,请你去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给他们大当家的瞧病,你老婆还有火雷被绑去了。那里是个土匪窝。你得小心。” 王本堂说:“知道了,难怪我有一阵子不安。明天去,大概有多少路?” 阿三妈回答说:“有两三天的路。” 晚上,王本堂告诉杨龙庚:“这里的土匪向来凶残,杀人如杀鸡,来者不善,此地没有长期住下去的价值,以后会不得安生。你拿些银两,帮我带着两个娃娃,往药灵山的药灵寺去,那里很远,一去有几十天的路,我们在那里会合。多年前,我在那一带采药,曾短暂停留寺里,那里的主持知道我的化名飞燕。那一带民风淳厚,很少有匪患。咱们也得找个安身之地,不能居无定所,流浪天涯。咱们还指望两个娃给咱们养老送终。” 杨龙庚说:“这就是命啊,我早就给你说,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下因名所累了。此事我起卦,卦词上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警示,你要万分小心。” 王本堂说:“以后我就做个普通百姓,无名之辈。” 杨龙庚说:“但愿如此,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四海为家,没有牵肠挂肚,多自在。有缘的话,有个容身的小庙,便可修身养性了,敲敲木鱼,静心打发时光。” 夜深人静,杨龙庚睡得香甜,可王本堂望着户外的月光,转辗难眠,自叹人生起起落落,还是不如杨龙庚心无挂碍。天路险,江湖险,人心更险;黄连苦,穷病苦,人世更苦。这一夜他想得太多,过往风雨兼程,今往何处?下辈子真不想行医,医好自己人,其他人与我何干?明哲保身,独善其身算了,医者愚者也,我愚啊。苦闷与自我否定,反复无常地折磨着本堂。 次日,本堂收拾东西,向阿三家人辞别说: “我王本堂不想连累你们,有机会我会回来,我们暂时分开,等平静下来再说。”王本堂说。 “你们两娃要听杨叔叔的话,他带着你们到个安全的地方,我把你妈和火雷叔找回来,啊,乖乖的。”说着,娃娃的泪水倾刻滑落下来,分别之苦挂了一脸,可秀莲的小弟还小,不懂人间愁苦。 他们走出家门,阿三妈提了一堆干粮给杨龙庚,说道:“一路上,娃娃饿了,就吃。” “谢谢阿三妈。”王本堂哽咽了。 走在发科村通往山外的村口,本堂发现,村里有许多人围着他们,都问长问短,纷纷说请他留下来。 村里有人说:“留下来吧,给我们看病。” “我还要生孩子的,你别走。”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村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族长也来了,他们真不情愿王本堂离开,族长说:“真要离开,不回来了?” 王本堂大声说,他希望大家都能听到他的讲话:“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只是暂时离开,我只是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去瞧病,夫人被土匪绑了。对了,再告诉大家一件事,以后尽量不吃棉籽油,如果要吃就久煮后再榨,油出来后,用五色土加金银花浸泡,过滤再吃。” 有人问道:“王郎中,什么是五色土?” 王本堂说:“就是黑土黄土红土灶心土白色的观音土,这些可以解毒,金银花也增强解毒功效。” “谢谢!谢谢!” “要回来呀!” 许多村民前来送行,手里提着东西,都要送给王本堂,但本堂一一拒绝,有的村民急得哭了,本堂硬咽着说: “我王本堂谢谢你们,东西我不要,心意领了,你们也不容易,你们也过苦日子,天又干旱。” 群众似乎忘记了族长的存在,不把他族长放在眼里,族长心中泛起一种嫉妒,心想王本堂要是待在发科,他这个族长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们忘了,他说的话也没人听,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走了好。 走村的尽头,王本堂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他高声喊:“族长?” 一直想自己心事的族长,没听见,是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本堂。” 王本堂说:“男崖流泪的事情,是呜通河山洞里暗河泥沙淤积,水位上升,从崖缝过来的。” 族长说:“你说得不对,只要有人在呜通河淘宝,到山洞里挖宝,只要发科有人做坏事,触动了神,那些都是呜通河的神,发科的神发怒了,才发生的,是神对人们的惩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你就别操心了。” 杨龙庚小声说:“怎么样?你颠覆别人的地位,对族长来说,你造他的反,他恨不得掐死你。” 王本堂没趣走了,族长随口说了声,是说给发科人听的:“一个外乡人瞎操心,用得着吗?真是自以为是,无知,无知,发科的事,是千年老祖宗留下的,老祖宗定下的,世世代代的老祖宗还不如个王本堂,难道还想欺师灭祖?枯树上的小麻雀,神逼斗斗的,发科的事发科人说了算。”族长丧着老脸,背着手回家去了。有人“呸”一个口痰,像子弹一样飞出,表示对族长的蔑视。族长转声斜瞅着说:“哪个杂种不服?敢吐老子!” “族长,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是在吐痰。”这个人辩解。 “痰在哪里?”族长责问道,并猫着身子找痰,想证明真假。 有人说:“在这儿。” 吐痰的人故意用脚踩在痰上:“族长你看嘛。” 族长又转过身来:“把脚拿开,老子看看,大家看到他吐痰没?” 有人说吐了,有人说没有,有人说没看见。族长将踏着痰的人用屁股推开,并没见到痰,连声说:“痰呢?” 吐痰的人说:“被我踩了。” 那人抬起脚来,族长发现有些黏液,脸色稍微平和。说道:“算你没撒谎,日你祖宗的,以后给我态度好点。” 吐痰的人说:“你看到,我是真的,我真吐痰。另外,日祖宗的事,做不得,我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 众人大笑。族长训诉道:“笑个球。”又哭丧着脸走了,头也不回。 第35章 爱恨情仇 在一个“丫”字路口,王本堂与杨龙庚分路,说不出多少愁绪涌上心头。杨龙庚背着小孩,修莲跟在旁边,一路朝前走。修莲不时回头看看,泪奔而出,哽咽说道:“你和妈要来找我们。”说着话,脚步不情愿往前迈。 此刻的王本堂,心里一片失落无力说了声安慰的话:“我们很快回来,你们走吧。”矛盾的心情似火煎熬,泪水差点涌出来,怕孩子看到自己的脆弱,连忙扭头朝着火红梁子走去,看四下无人,鼻子一酸,这个男人泪水像决堤的河水,哗啦啦往下流······他想哭出声音,怕别人看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索性哭吧,泪水流吧,他跑进一片森林,躺倒在地上,捂着嘴悲声大哭,泪水淹没了脸颊。 许久忽然远处传来马铃声,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出森林,站在路上,立即擦干泪迹。马帮过来了。 马帮的人问道:“什么人站在路上,想打劫夺财?”马帮的枪栓都咔咔响,一种准备枪战的阵式。 王本堂也不由自主往腰间摸枪。对方看到王本堂的举动,朝他跟前放了一枪,枪子钻过泥土,路上冒起一股黄烟。王本堂自己举起双手,连忙说:“误会,我是问路的。” “你的同伙藏在哪里?”说着这话,马帮人立即分散开来,做好战斗准备,怕中埋伏。 王本堂说:“我一人,别惊慌,误会。” “把身上的枪放在地上。”几十条枪对着王本堂。 王本堂将枪放在地上,诚恳说道:“我打听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如何走?” 马帮的人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王本堂说:“知道,是土匪窝。” 马帮人问:“你想投匪?” 王本堂回答道“不是,老婆被土匪绑了,逼迫我去山上给他们当家瞧病。” 马帮的人说:“这个不是助匪为患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老婆是个美人,土匪看上了?” 王本堂说:“长的不是很漂亮,但是误会,我主要是救出自己的老婆,借此摸清匪窝地形、人马,将来带人好剿匪。” 马帮人说:“别做梦,老婆恐怕已压在土匪身子下了,那些土匪吃饱饭没事干,长期不接触女人,此刻正饿狠扑食,回家重新找个媳妇过安稳日子去吧。你叫什么名字?” 王本堂说,“王本堂。” “是不是传说中在发科瞧病的那个?” 王本堂说,“是。” 马帮主说:“听说过。刚好,我们这儿有个上火流鼻血,可有什么法子?” “有,我瞅瞅。”王本堂从路边草地上找来一颗白蒿,揉搓后塞在患者鼻孔里,然后用针刺涌泉穴、太冲穴、合谷穴。他用上病下治的刺法,几分钟止住了血。 马帮确定了王本堂身份证,放松警惕,行医的不会这么坏。大家礼节性道别,并说明一路到火红梁子的便道。 马帮人说:“刚才是误会,谢谢你治好兄弟的鼻血,不扎针有效吗?” 王本堂说:“有,这是个单方、验方,这个教给大家,作个见面礼。” 马帮人说:“多谢,刚才多有得罪,请别在意。” 王本堂说:“不打不相识。” “后会有期。”大家抱抱手。 马帮人说:“后会有期,王郎中,请一路多加小心。” 王本堂说:“谢了!” 话说王夫人和火雷被肖一山绑到鹰角嘴,关在木屋里。就是逼迫王本堂来给肖一山瞧病。原来肖一山是多年前伏击飞霞、火雷一伙,并非礼强奸飞霞。飞霞是被当着一些人强奸的,从此上了火红梁子鹰角嘴,成为压寨夫人,多年来,被强制看管,一直没生一男半女。为此两个人吵了不少架,肖一山说飞霞是个不下崽的母老虎,不长草的荒地。刚开始,她不想怀土匪当家的娃,每次同房时,她嫌弃肖一山脏,就将肖一山注入她下体的阳水,像脓鼻涕一样的东西清洗出来,借此作无声反抗。时间一长,被肖一山发现,打一顿后,又来安慰飞霞,什么金银首饰、上等面料都满足她。肖一山实在太喜欢这个娘们,后来,有郎中建义肖一山睡过飞霞后,就叫人将她捆在床上,把屁股用枕头垫高,好让精虫爬进肚子里,叫几个人看管。飞霞每当肖一山睡她时都会紧张,莫名其妙对性事有恐怖感。多少次,被捆在床上,憋出尿屎,为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她想顺从了肖一山,加上肖一山的软硬兼施,她被逼投降了。实际上这也是飞霞的阴谋,她日思夜想,要合理地慢慢地折磨肖一山,在脑子里谋划出个不露声色的报复计划。这个计划是假装对肖一山好,说念在肖一山这些年对自己不薄,愿意真心成为她的妻子。她安抚说,希望肖一山做那事时不要太粗鲁,飞霞说自己下面水都没有,又干涩,自己并不舒服,这样也生不出小孩,要求肖一山听她的,对她要体贴,她就是要让肖一山精气衰竭,败了他的身体。于是,飞霞装出一种恩爱缠绵,夜夜故意激起肖一山的情欲,肖一山如痴如醉呻吟,兴奋过度的肖一山便每夜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此刻,飞霞方能平静一夜。飞霞就这样,往后的日子她表现积极,每天都让肖一山痛快着。飞霞还变着花样,让肖一山快活,,弄得肖一山魂飞魄散,欲罢不得,温柔是刀,温柔是陷阱,女人一旦变成这样,再强的钢铁长城,有一天生锈垮掉。想到这里,她再次温柔地笑了,轻轻吻着肖一山的胡须,慢慢滑向阴谋的深处。飞霞往后的笑都是笑里藏刀,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从精神上或肉体上打垮肖一山。 肖一山时间久了,精气亏损,虚阳上浮脸上,一种虚假繁荣的脸色,有时候还有一种阳强不倒的自信感。殊不知,这是假象。兄弟们吹他最近春风得意,夫人也温顺,渐渐飞霞变得自由,与大家相处也愉快。 为了肖一山,飞霞还特地吩咐厨房外出弄些参茸来煮汤给肖一山喝。得知这些,肖一山经常在众兄弟面前表扬夫人。 长久的郁闷与打击,飞霞的肝脾肾失调,月经也不调,慢慢闭经了,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不怕怀孕,便更加放肆地做那些男欢女乐的事。 时间一长,肖一山还真离不开飞霞,没有她的吹拉弹逗,还真不管用,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下去。飞霞的肚子也没有什么动静。肖一山有时候,肾虚阳亢,容易上火激动,最近还打哭兄弟,都是飞霞出来保、解围,迎来兄弟的爱戴。有时候肖一山骂飞霞怎么怎么不行,肚子不争气,一直都是瘪垮垮的。飞霞反击道,说他年纪老了,又阳痿又早泻,怎能怪我,不行就换个男人试试。这些话说出来,对肖一山打击很大,这是男人自信心最致命打击,在这时候,肖一山无话可说。 山寨无后是肖一山的心病,从此,下山绑了不少中医来治病,但效果不佳。偶然听说发科有个王本堂有本事医不育不孕,于是才有了绑王夫人与火雷的事。 飞霞出来解闷,兄弟对她很尊重,只要不出寨门,大家都不管她,她高兴时还会给兄弟酒钱,特别是二当家对于飞霞很感冒,经常梦到她的迷人的身姿。飞霞人缘很好,飞霞走到关押房,没人看守,看到里面有对男女,心血来潮,想看个究竟,她走近她们问:“你们为何关在这里?” 火雷说:“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 飞霞说:“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被绑来的人质,是要逼王郎中来看病的。”火雷又说了一遍。让飞霞此生没想到的是,对她太意外,太震惊了,为什么呢?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飞霞的早恋情人。突来的惊喜,让她喜而泪下。突来的反常,引起王夫人和火雷的注意,王夫人和火雷多日没洗脸,蓬头垢面的。 “你们是夫妻?”飞霞以为他结婚了就问。 火雷说:“不是。” 飞霞哽咽着说:“你是隆城的火雷,我听出你的口音,你怎么变老了了,我都一辈子忘不了······天啊,老天爷啊,怎么这样捉弄人?我是飞霞,呜呜······\" 被惊呆的火雷足足看了几分钟,他叫了声小时候最熟悉的\"阿霞”,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便昏了过去,急得王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屋外的飞霞告诉: “夫人,别说出我与你们的关系,你告诉火雷,我想法救你们。” 飞霞出去找人,王夫人则掐着火雷的人中,才喘过气来,并小声告诉他,飞霞交待的事情。 飞霞叫来人,将火雷另外安排了个房间,叫人看管着,对他们说: “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拿你们是问,他是人质,要换一个叫王本堂的人来给当家的瞧病。必须听我的,你们今后日子更好过。” “是!”他们回答道。飞霞给了他们几个大洋,算是把几个得力的人心收买了。 飞霞看到渐渐好起来的火雷,心想未来能够长相厮守。要这样,就不能让王本堂来医好肖一山的病。飞霞在心中暗算着,要计划杀死肖一山,才能得到心上人。杀死肖一山,对她威胁最大的是二当家的,她问自己有几个得力的会听自己她的话,男人好色,也好钱,想办法搞定他,另外还有三个,总之要最终控制得住二当家的。 机会来了,趁大当家身体不安,睡眠时,飞霞借口到二当家那里试探。她一进房间后,就抱住二当家的,说道:“我希望我是你的人。”说着将二当家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的“菠萝蜜”上,许久没碰到女人的二当家哪里经得起这样诱惑?顷刻间,裤裆里的唢呐就振作起来。飞霞将手滑向二当家的唢呐位置,碰到一根硬家伙,二当家就一把抱住飞霞,飞霞立刻将他推开,说:“现在不能,等机会。”然后走出房间。 兴奋的二当家,像做梦般想入非非。 飞霞想着另外三个如何处理,她眉头一皱,计就在心头。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被捆上山来的姐妹桃花,问:“大当家的回来没有。” 有人回答道:“没有。” 飞霞说:“桃花,咱俩到这边说说。” 桃花说:“好勒。” 飞霞说:“说真的,委屈你了,自从我被他抢来后,你就被他冷落了,把你放到厨房。” 桃花说:“你漂亮,大当家喜新厌旧,正常。说实话,我是他抢来的,我不情愿,有你来,我才从他晚上的折磨中摆脱出来,我谢谢你。” 飞霞说:“那你怎么不会怀孕?” 桃花说道:“不会的,我有严重的妇科疾病,宫寒,月经稀少,加之当家的得过花柳病。” “啊,我会不会也?”飞霞吓了一跳。 桃花说:“不知道。” 飞霞说:“这个千刀万剐的。” 这份仇恨如同火山一样,将要爆发出来。 “这个老贼,对我还大方。桃花,这个值钱的首饰,你拿着,有机会咱们一起逃走。”飞霞鼓动着,并将银色的首饰塞给桃花。从桃花不推辞样子判断,飞霞确定能收服她。 时间不等人啊,王本堂还没上山来,看守王夫人的土匪有些烦躁,去报告肖一山,说如果王本堂不上山,希望当家的把王夫人交给他们开开荤。被肖一山臭骂一顿,说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还需要王本堂来瞧病。 这几个土匪,欲望之火强盛,长时间的性压抑,让他们骚动起来。飞霞她大声说道: “有本事冲老娘来。隔山打牛逞能了啊!你们算什么本事,那点气放了,有本事雄起来吗?”说着,就走过的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裤裆。 那人连忙求饶:“哎呦哎呦,当家的,我错了。” 飞霞说:“雄起来嘛,你看你那东西,比香蕉还小还软,真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你刚才说,我是当家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大当家的,你们听我的话吗?” “听,听。”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好兄弟,每人赏几个大洋,有种去窑子里去舞枪弄棒。”说话间松开手,然后真的给了他们几个大洋。 有人说道:“谢谢当家的,给你们瞧病的王郎中来了吗?” 飞霞吼道:“去去去,我没病。” 这帮人高兴地离开了。 飞霞说:“夫人,放心,这儿有我,我知道,你是邢振东的老婆,我们见过面,药灵山庄。” 夫人问:“你怎么?” 飞霞说:“你要问的是说,我怎么变成土匪老婆,无所谓了,大家女人都有苦衷,我同情你,我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很多时候你我都不知不觉变成男人的工具。希望你保密我们今天的谈话。” 夫人问:“你是谁?” 飞霞说:“这个你不用管,听我的好消息。” 飞霞走了,她要去安慰自己的大当家。 飞霞问道:“桃花,大当家回来没?” 听到飞霞问起自己,大当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飞霞回答说:“想啊!你又出去寻花问柳了?” 大当家说:“怎么可能?谁能比得上我山寨的美人!哎呀,最近身体虚,就是累。今天好不容易抢了一单,这次发财了,又够兄弟们吃喝一阵子。来呀,看看这些金银首饰。” 飞霞说:“啧啧,你真行。今晚犒劳一下,我和桃花在灶上给你炖些参茸鸡汤,辛苦了,身子又软,这个山寨的兄弟还指望着你。” 肖一山笑着说:“还是飞霞好,她娘的,懂得我。”。 “大当家又说脏话。”说着,就笑眯眯亲了肖一山一口。肖一山高兴得哈哈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说:“今天他妈的真高兴呀真高兴。” 万事物极必反,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哪里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晚上三个人吃喝很丰盛。除了桃花外,最开心的就是肖一山和飞霞。飞霞和桃花为讨好他,都敬了他不少酒。肖一山分别与飞霞、桃花喝交杯洒,因为高兴,又拿了些金银首饰给两个女人。说起酒话来:“希望你们两个,生······生一大堆贼娃娃。”飞霞与桃花轮番敬酒。 飞霞说:“当家的,你高兴得有些醉了,我扶你进房,桃花你收拾一下。” 飞霞扶起肖一山,跌跌撞撞走进他俩的二人世界。飞霞借着酒劲,但是她没醉,将酒多的肖一山艰难地扶在床上,关上门闩,给肖一山宽衣解带。 深夜,肖一山虽然醉得无力,然而在参茸鸡汤温补,加上飞霞温柔体贴的触摸下,肖一山的又勉强雄起来,在飞霞的配合下下,肖一山像憨猪般呦呦直叫唤。一阵激情四射,人像泄气的车轮,萎靡下去了,便死猪般睡过去,虚汗后的他更显无力。 飞霞有些紧张,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别慌!别慌!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她坐起来,两手捂摸着肖一山的睾丸,突然间,飞霞露出世界上最恐怖凶恶的嘴脸,拿出浑身力气,把肖一山两个睾丸捏烂,惨叫一声的肖一山昏死过去,飞霞像猛虎般扑上去,死死捂住肖一山的口鼻。几分钟过后,勉强挣扎一下的肖一山便断气了。飞霞也深深吸了口气,整理现场,一般人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因为没有打斗,没有伤痕。飞霞想想自己曾经的遭遇,怒火克制了恐惧,成熟的思考和缜密的计划,让她平静下来,准备着明天的事情如何处置,收拾着肖一山的财物。 第36章 飞霞成为大当家 第二日清早,因为二当家外出未归,飞霞交待桃花去找几个山寨得力的兄弟来议事,就说有事商量。 不久,三个在山寨有影响力的兄弟纷纷走进飞霞住处,她一见到他们,就悲痛哭起来,泪如雨下,哽咽着说:“这些金条你们三个兄弟拿着,你们对我也好,帮忙给大当家料理下后事。”拿到金条的兄弟吃了一惊,都疑惑到肖一山这吝啬鬼怎么就死了,有些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早就希望他死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吓傻的桃花,有些发抖,生怕连累自己,心想会不会喝多死的,三个一起吃的,没毒啊,怎么就死了? 飞霞伤心假装哭道:“兄弟们进来看看,好端端一个人一觉睡去,怎么就没了,我该怎么办啊?呜呜,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守寡!” 大家进去看,掀开被子,眼前肖一山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全身没有什么异常,细心的男人看到肖一山腹部有些精斑,有人拿起来在鼻子处嗅,分明闻到一种男人精液特有的味道,咸咸的辛辣味道。 他说:“当家的,你们昨夜做那事了?”说话间,他盯着飞霞胸前两对饱满且欲掉落的睡衣,喉咙处不时蠕动。 飞霞点点头。 他于是就说道: “大当家是快活过度死了,当家不必伤心,他酒量大,也不像中毒。” 飞霞说:“是呀,我们山寨不可能有毒。” 有人问:“昨晚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飞霞问道:“你们像是怀疑我们下毒?是吧。如果下毒,我和肖一山还做那男欢女乐的事。” “说得有些道理,我怎么看到大当家那两个球有些青?”听到这话,飞霞警惕起来。 一个好色且喜欢当家夫人的说道:“一定是昨夜动作太大太猛,那也是大当家自己搞的,与飞当家无关。入土为安吧!” 飞霞说:“有人以为我下毒吗?看,我和桃花吃喝给你们看。”说着就和桃花把昨晚的酒菜汤两人吃起、喝起来,这个女人发起飚来,九头牛拉不回来。 有人说道:“算了,别乱猜别的什么,人家是真心的,装入棺材,入土为安,天气热怕人臭了。也不用等二当家回来。飞当家平时对弟兄不薄,今日又分了不少银两,飞当家比大当家还仗义疏财,我肯定地说,她不是贪财之徒。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回答道:“是。” 有人提议:“大当家突然因病去世,山寨不能一日无主。” “依理讲应该是二当家升为大当家。那飞霞当家在山寨算什么?我认为,二当家没当老大的命,只是个军师,为人抠门,跟大当家打天下没好日子过。不如直接拥护飞霞当家成为火红梁子第一女大当家,最大方还是飞霞当家。” “要是二当家回来,与飞霞当家因为大当家的排位,都打起来,怎么办?” “这也是个事情。” “咱们要态度明确,拥护谁当大当家的就不能墙头草两边倒。”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叫嚷着。 听到这句话,飞霞开始佩服这个色迷男人的头脑和态度不简单,未来这个男人在山寨有作为,她这么想,将感激的目光投向色迷男子。 色迷男人最后说道:“谁说女人不如男,听说书的人说,唐朝有个武美人还当皇帝呢,听说当时老百姓日子好过。咱们三人就支持飞当家成为大当家,要是二当家不服,我们用枪用人对付他,支持他人不多。同意的举手。” 三个人举手了,桃花也举手。这个平时从不低头的飞霞,分别给他们鞠躬,表示感谢,说:“既然你们这么热心,我就当吧。把这些柜子里的金银,拿去分发给其他兄弟,杀鸡宰羊,给大当家下葬。”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明白,财散出去了,人心集起来了;财守得死死的,人心松散了。好义气者用钱大方,好钱者情义薄。 有消息传出山外说,鹰角寨的肖一山暴死了,二当家紧急返回山寨,正巧遇上前去上山给肖一山瞧病的王本堂。 二当家带人围住王本堂,匪声匪气吼道:“站住,干什么的?我是鹰角寨的。” 王本堂说:“你们大当的家怎么搞的,不就是看病嘛,用得着将我老婆绑来。” “我们大当家听说你不给我们土匪瞧病,才逼出来的,反过来说,也怪你,别分人的身份,是病人,你就得救。听说你医术精湛,把你逼上山,多有得罪,我是鹰角嘴的二当家。”二当家的又问,“王本堂,我下山来时,大当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他会得什么病啊?” 王本堂问:“没有看到病人,不要敢猜测,听说,鹰角寨当家的人没后人,是生不了娃娃?” 二当家说:“有这个事,山寨无后,才四处求医,请你去帮我好好诊断,倒底如何死了?是暗算还是病死的?” 王本堂问道:“我夫人和我的属下怎么样?” 二当家说:“在山上好着呢!” 王本堂问:“你们怎么就非上山为匪呢?” 二当家的说:“人各有志,都是逼的,正义啊,道德啊,耻辱啊,忠诚啊,人为了生存发展的利益最大化时,上面这些都不存在,剥夺、占有,偷情、背叛、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呢,贼人也好,匪也好,无所谓,所有的礼仪廉耻,什么名节在枪刀之下都成狗屁,一文不值。” 王本堂说:“你是个有文化的土匪,不得了哟。” 二当家说:“哈哈哈!说得好听,我喜欢,有文化的土匪,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语,哈哈!” 二当家认为大当家死了,自己自然成为大当家,飞霞自然是他的。他一路幻想着,下面的调皮着不安分地躁动,想入非非的他一阵炫幻,性幻想地把骑在身下的马,当成飞霞。奔跑的马背给自己带来刺激,快活的刺激从后背冲到天灵盖,脑眩晕了,裤衩里的尽然流出春水。 马都会比人行走得快,几个时辰就来到鹰角寨。按规矩,王本堂进了山门就得下了枪,枪由二当家保管着。急切的二当家赶到棺材旁,发现已装棺了,下令说:“马上开棺验尸,看是什么样回事?为什么就死呢?” 色迷男人说:“我们几个都看过了,大当家是风流成性,过度安逸过度快乐中,兴奋过度死去的,听说叫安乐死。我们三人,亲自查验的身上残留的精斑,不信你们亲自验棺。 二当家说:“王本堂,你查验一下,是否打斗是否下毒什么的?” 飞霞愤怒问道:“二当家的,你怀疑我们杀了大当家?” 二当家说:“看了才知道,王本堂,你懂医,细细查验?” 王本堂认真仔细地问了昨天发生的过程,在心中提出自己的疑点,看了舌头,不排除中毒可能,全身细查,只觉睾丸略微大,但也看不出明显外伤,睾丸本来颜色就黑乎乎的。只是不经意间,王本堂触到肖一山不成球状的睾丸,人死后睾丸应该变得更硬。他用中空的秧草导尿出来验毒,在取得飞霞和二当家同意后,用刀子切开胃部一个小口子,取出食物残渣来。那种场面,虽然场面气氛不好,但是二当家故意为之,他真实目的只想当大当家,他想找到别人的把柄,然后再放一马,换来别人拥护他当首领。更重要的是弄清谁才是真正凶手,看看水有多深? 王本堂弄来兔子、狗、鸡,把食物残渣拌着粮食喂养,半个时辰,看看有没有毒死,结果动物们都活得好好的。倒底什么情况,明天才下结论吧。 晚上,二当家去寨里看望兄弟。飞霞领着王本堂去看夫人。一路上飞霞问:“王郎中,肖一山是怎么死的?” 王本堂问说:“中毒不可能,此人死前喝酒后,与女人有过性关系,身上留着女人的淡香。然后这个女人用力捏烂肖一山的两个睾丸,肖一山因疼痛休克过去了,然后被人捂住口鼻,窒息死亡的。问一下,肖一山有几个女人?” 飞霞说:“两个。” 王本堂问:“昨晚谁跟他睡在一起?” 飞霞说:“我呀!” 王本堂说:“啊!” 飞霞说,“别大惊小怪的,你老婆还在我手里。更何况我知道你是谁?别以为多年不见,我不知道,你是隆城药灵山庄的邢振东,还用迷魂术羞辱过我。”飞霞说着。听到飞霞这一说,吓了王本堂一跳。 飞霞又说:“你隐姓埋名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地方,我也不想揭穿你,现在这年头,不是江湖恩怨情仇就是革命党的逃犯,你不会逼我把事情抖出来吧?我与你谈个条件,你不要说出肖一山的死因,等我当上鹰角寨的大当家,我礼送你下山。平时给我看病。” 王本堂说:“我想见见夫人和火雷,我答应你说的条件。” 飞霞说:“可以,别玩花样。” 飞霞领着王本堂见到了夫人,王本堂说:“还好吗?夫人。” 夫人说:“本堂,我还好。” 飞霞说:“别演戏,王本堂就是邢振东,不过往后只能叫本堂。” 这突来的揭穿,夫人欲言又止了,夫妇两个人沉默了。火雷被关在另外的房间,不知何故,坚决不让王本堂见火雷。 这个夜晚,山寨里几个有影响的人都在为未来山寨的权力明争暗斗。第二日,本是肖一山下葬的最后时间,再停放下去,尸体变味,进而会有尸水流出来。关于这个问题,二当家与飞当家有不同的看法,在二当家眼里自然自己说了算,如有可能飞霞变成自己的女人,就是一举两得。在调查肖一山死因时,二当家当着大家的面问王本堂:“下面请王郎中说下肖大当家的死因。”听到这里的王本堂环视了大家,看到飞霞严肃的盯着自己,他希望事情早点结束,他判断飞霞早已搞定主要人员,昨日的人都向着飞霞,他只有顺手推舟,于是说:“通过几方面的验尸,我的结论是·····”他故意停顿,观察脸色,气氛显得紧张,有几个脸色难看。于是顺手推舟说:“我同意他们的说法,安乐死,是同房时候,高度兴奋快活所至,中医里说喜伤心,过喜时,心气焕散,阻隔而死。大家有体会,有时候,我们咯咯笑,肚子里会突然岔气而痛。” “是啊,有这个事。”许多人纷纷说,色迷男补充说:“王郎中英明。” 二当家主持道:“好,大家都如是说,就下葬吧,飞当家还有要说的吗?” “谢谢大家给我和桃花清白。”于是泪如雨下的飞霞十分悲痛地说,“大当家,我们夫妻一场,你为什么突然离我而去,我一个女人怎么过啊?” 二当家说道:“放心!有我这个大当家!” 色迷男哈哈笑,说道:“你问问大家和飞当家同意不?” 二当家提起枪对着色迷男说:“你放屁,大当家去世,二当家自然升为大当家,你搅我好事。” 跟随二当家的人也拔枪相对。让二当家想不到的是,三分之二的人叫嚷着,拔抢对着他,形成两派,稍不冷静就是一场撕杀。现场齐声高喊:“夫人当家,夫人当家。” 飞当家朝天双枪齐放,“啪啪”,大声说:“别吵了,都是山寨兄弟,怎能拔枪相向。肖大当家尸骨未寒,你们把他放在这里吗?像什么话。今天有个了断,山寨不能一日无主,下面举手表决,都放下枪。”这个女人今日说话的口气,有魄力,果断,像个首领样儿。大家唰一下收起枪。 她说:“同意二当家升为大当家的,请举手。”让人想不到的是,飞当家也举手,二当家很感动,可是举手人很少。 她又说:“同意我这个女人当家的,请举手。” 涮地一下,场面上举起许多手,飞当家问二当家:“你有什么意见?” 聪明的二当家见大势已去,略思片刻发话道:“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听着了,以后这里就是飞大当家说了算。” 现场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色迷男说:“欢迎飞大当家上位。”说着,几个好色的信徒,把虎皮椅搬到场子上,色迷男几个人将这个女人,抬到虎皮椅上,不少男人手不安分,乘机浑水摸鱼。飞霞不在意这些好色之徒,她在意的是这山寨的权利。她意识到,她得到了,今后,男人可以玩死女人,老娘也要玩死男人。权力的膨胀让她有更多期待。 飞霞说:“感谢兄弟们的抬举。我会带领大家过好日子。请把肖大当家入土吧。” 有个人脸色难看,那就是二当家。他心事重重,像赌徒输了钱。飞大当家凭女人的直觉,感觉二当家心中不爽。 肖一山下葬当晚,飞大当家请二当家喝酒。意思是做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团结在以这个女人为首的周围。毕竟许多杀人越货,抢夺财物还要依靠他。 过去,飞霞和桃花是一个级别,只是一个受宠程度不同。如今飞霞成了首领,桃花变成下属,不过桃花比过去更爱表现自己,把家里收拾得有条有理,她想与女人之间更方便,能得到信任后,桃花准备请辞回家。 二当家来到议事堂,进了大当家客厅,桃花做了一桌好饭菜,屋里飘香,还夹着女人香。进屋后,这里嗅嗅那里看看,让人流口水“好香哟,”一进门,二当家就赞道,嘴巴上下敲打,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烛光下,两个女人笑盈盈。着装风格奇巧,飞霞比桃花大胆,一眼望去,坦胸露背,让二当家心中燃起一些邪念。 飞霞说:“快请就坐,今天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是贵客。” 二当家说:“哪里,哪里,大当家发话,我怎敢不听。” 飞霞说:“我是请教,不是客气,桃花快给二当家倒酒。” 桃花说:“是。” “这样吧,桃花,我们有事,单独与二当家议事,你回避一下,到厨房去吃。”说着将桃花碗里盛满好菜。桃花知趣地走了。门嘎吱一下关上了,又反弹一下,有个罅缝。桃花没走开,边吃边偷听。 二当家的说:“你请我吃饭?” 飞霞说:“你是二当家,我初上位,还需要你辅助,这杯酒算我敬你。” “干。”两个人的酒杯相碰,咣当一声,两个酒杯中,酒花溅起落到彼此的杯中,相互溶合,表明了两人之间是可以信任的。飞霞发话:“二当家,我是举手支持你的,你是看到的,但结果让我上了位,不会心里恨我吧?” 二当家说:“不会,要是我们成为夫妻,你当我当都是一家人,更何况你的人更多,我愿鞍前马后,当然在意我的话,我们希望关系再近一点,好吗?” 飞霞说:“这个,这个,以后再说。肖当家才走,有人会说我闲话。” “谁说闲话,我枪毙他。如今鹰角寨你我说了算,谁敢屁话?”说着,二当家挪动凳子,越来越靠近飞霞,几次借碰杯之间,另一手故意搭在飞霞肩上,飞霞轻轻将他才挡开,说:“这个不能,要时间。” 几口老酒下肚,二当家有些醉意,说:“我不像肖大当家,给你找郎中,我不用王本堂,也一定给你肚子搞大。” “能不能声音小点,屋外是有桃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也不是那种随便让男人上的女人。”飞霞真正的人选是火雷。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能让他得逞,但又不能拒绝,她这个大当家地位还不巩固。这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桃花,来,把这菜热一下,冷了。让二当家吃点热乎饭菜。”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桃花明白飞霞的意思,想请她解围,心里在骂着“臭男人”几个字。于是大声回答:“好勒!来了。” 听到这里,二当家那份性趣,稍退了些,有几分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夸桃花做的饭菜好吃。达不到目的二当家,自知今晚占不飞霞的身子,匆匆吃过饭菜,告辞了。 桃花说:“飞大当家的,天下男人是不是不需要情感,就能有动力上我们女人?这是天然的还是日有所思,有爱鼓动?” 飞当家说:“农村的种猪,去配种,照样干,两个猪不认识。” 桃花笑着说:“这么说,男人都是猪了。” “我可没那么说,你我也不是母猪。”飞霞哈哈笑起来,桃花也开心一笑,这可是她们上山来第一次笑得开心。 飞当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做那事男人是用下边来表现的,我们女人是用心表现的,是用情来支持的,你有同感吗?” 桃花说:“有,这么说,男人都是无心肝情义的?” 飞霞得意地说:“大部分吧。不过也有痴情。这世界真爱太少,谁不想找到心上人?你我都有病吧,明日把王本堂弄来看咱们女人的病。这么多年,被肖一山折磨成人模鬼样。我们也得为自己活着。让这些男人为咱们女人舔下脚趾。” 此刻,被关着的火雷生活待遇不错,就是不得自由。他十分难熬,他只想知道王本堂师父的情况,设法尽早离开这里,这毕竟是个匪窝子。他只是从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判断他的处境有所好转,尤其飞霞。刚想到这些,殊不知,门外走来了飞霞。她得意地站在火雷面前,挨近了,小声说:“我弄死了当年害我的肖一山,如今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以后我和你就可以比翼双飞。” 火雷说:“真的?你就是女贼头?” 飞霞说:“不对,是女大当家的。” 火雷说:“那我是土匪老公?” 飞霞说:“叫大当家老公,差不多一个二当家吧。” 火雷说:“既然如此,还关着我干什么?我又跑不了。” 飞霞说:“说的对,应该打开。” 火雷说:“那王本堂与夫人也放开吗?” 飞霞说:“不放开。” 火雷说:“那我也不出去,最好一起放开,才能彰显你大当家的仁慈。” 飞霞说:“也好,让你们出来,帮鹰角寨兄弟都瞧瞧病。第一次当上大当家,应该给兄弟们带来点实在的。” 于是把他们都放出牢门,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为什么放开,飞大当家说:“如今我是大当家,能说话算数。但是提个条件,不准走出山寨,要帮兄弟们看病。” 王本堂看了飞当家舌苔,发现舌有瘀点,双手把脉,两关两尺部沉而涩,说:“当家的,你内郁加忧伤,经血已断,难以为人母。” “过去是故意的,就不想怀肖一山的种。”飞霞说。“可问题来了,折腾出这个毛病来。王本堂,你只要把就病治好,我送你下山,当然你喜欢的话,就呆在这里。” 王本堂说:“此话当真?” 飞霞说:“当真。”于是王本堂就领着夫人、火雷,忙碌起来,火雷熬药,本堂施针,针后,叫火雷使用整脊疗法。在使用整脊疗法时,飞霞很亨受,要知道这是她亲爱的人为他推拿弹拔。心中爱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那怕是缺点,也都是美的,这就是说喜欢或爱一个人或许真的没理由,这或许是前生的某种缘或许是什么气场。 以后,只要有火雷单独与飞霞治疗,她莫名心动,多少次渴望火雷给她急切热烈的拥抱,是有机会这样做的。飞霞故意用手将火雷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但火雷都有意移开,让飞霞不解。 二当家与色迷男一前一后,来到飞大当家门前,站住了,色迷男问:“你怎么也来这里,是不是猫很久拿不到耗子,想醒荤了?” 二当家生气地说:“你以为大当家给你任命成三当家,你尾巴就翘到天上?我比你大一级,许多事情你得听我的。” 色迷男骄傲地说:“我只听大当家。” 二当家说:“你天天往大当家跑,是想拍马屁,还是添屁股?”两个人争吵声很大,他们的说话内容已让飞大当家听不下去了,生气地说:“都进来吧!桃花去开门。”火雷正要回避,飞霞示意他:“继续做你的活计,动作还要大尺度的,省了他们俩争风吃醋。” 火雷说:“是,大当家。” 走进屋里,两个男人看到火雷正忙着给飞大当家捏肩背,眼睛里露出一种妒嫉。听到大当家舒服得变着调子呻吟。各怀私心的男人恨不得上前去撕碎火雷,吃了火雷。 飞霞问:“你们两人有什么事吗?” 二当家说:“看着王本堂给兄弟们看病,效果不错,什么风、痛啊,立杆见影,王本堂说,药材不够,是否下山收购?” 色迷男说:“另外,我谋划着外出发点财。” 飞霞说:“火雷,你进里面,我商量鹰角寨的事。” 火雷说:“是,大当家的。” 色迷男说:火雷退避屋子里,并没有将门锁死,他侧耳偷听:“火雷与你很亲近,你想招他为匪,这是外乡人,我们不了解底细。” 飞霞说:“哪里的话?不就是小草药医嘛,还能占老娘便宜。告诉大家未来发财的机会,看你们敢不敢?你们看到了,王本堂在治风湿骨痛时,用的小药丸,叫“打不死'',它的特点是服后凭怎么打,不觉得痛。另外他还有“麻沸散”的配方,这配方神奇不可思议。中了“麻沸散”任何人都会听他指挥。” 飞霞又说:“如果我们鹰角寨拥有这些秘笈宝贝,下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王本堂他一般不使“麻沸散''和暗器,他的暗器是随身携带的银针,大家不要小瞧他,防着点。不信你们暗处试他。大家逼他交出配方,要不择手段。” 二当家问:“情况可靠吗?” 飞霞说:“道上多年朋友,情况绝对可靠。” 为了利益,两个互相妒恨的男人,一下子团结起来,讨论着如何施展计划。听到这些,火雷惊出一身冷汗,已经彻底对这个女人失望了,权力与金钱,欲望让她变得十分可怕。人是会变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好处,什么底线、承诺、修养都会变。 二当家、三当家从王本堂处,寻来小包“打不死”,谎称自己小弟筋骨痛。他们带着做试验的小弟,匆匆来到飞大当家处,让小弟服后一刻钟,用鞭子抽打,证实了“打不死''名不虚传。这给他们增加信心,拿下王本堂是值的的。 一个傍晚,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地上,陪伴夫人散步的王本堂,看到月光下一个黑影举刀快步走来,要袭击的样子,王本堂出手一颗无影神针,飞出去,只听见刀落地的撞击声“咣当”一声,黑影倒在地上。 在这个贼窝子里,王本堂怕遭暗算,带着夫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今晚那个举刀的黑影,警惕性提高了。他自己想,为什么治病救人还要杀人灭口?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发现地上甩进个小纸球,原来是火雷回来了。他故意不理不睬,怕人盯着,在别人不在意时甩进这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有危险,你拿我做人质可解,火雷。 在飞当家里,几十个烛光摇晃着轻盈的舞姿,光忽闪忽亮在几个人脸上,有人说:“飞当家,你高见,在寨里这个王本堂,是个危险人物,非一般人,你看这是他使用的暗器,真的是银针。下一步怎么控制,逼他交出你要的东西,问题是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王本堂,我们要的东西在他身上。” 经过调理数月的飞当家,气色比从前更加红润,气质与精神无人能比。兄弟们都愿瞧着她的美貌身材,听他差遣,十分乐意,这是男匪首与美貌女匪首无法相比的。这个贼窝子的男人,除了吃饱喝足后,最乐意的就是流着口水,听着看着大当家在台子上训话,分派任务。 怎么才能逼迫出王本堂的方子?这是鹰角寨的几个匪首最近思考最多的问题。飞大当家身体也好起来,最高兴的是,她关闭很久的月经又来了。这让她在某个特别时期,难于控制心中那份骚动,十分渴望得到火雷的爱慰。经常在梦里将夹在双腿间的被子当成火雷,嘴里梦语火雷,惊喜十分,醒来之际,唉声叹气的她发现屋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 火红梁子的鹰角寨,这个山梁子,雨过天晴后,变成云里雾里,若隐若现,有几分神密,是个易守难攻的山凹,鹰角寨四周几乎是悬崖绝壁,绝壁之下是急流滚滚的南盘江水。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外,从侧面的远处看,山形像一只鹰头鹰嘴。 这一天,王本堂、夫人、火雷又忙着给飞当家、桃花治病调理。 飞霞说:“王本堂,我们的病也调理差不多了,按理讲,应该送你下山了。可是兄弟不希望你离开鹰角寨,你还是留下吧!” 王本堂说:“我要是不留下呢?” 二当家说:“不留下也可以,你得留下两样东西就离开。” 王本堂说:“什么东西?” 二当家说:““打不死”与“麻沸散”” “休想!是火雷出买我。我灭了你。”王本堂猛扑过去,拔枪指着火雷,一手提起火雷的衣领。快速往山寨外面走,二当家也敏捷拉着夫人,手枪顶着脑袋,与王本堂周旋。 王本堂说:“把寨门打开,放我与夫人出去,我一定释放火雷。”王本堂在用枪顶着火雷走到寨外,二当家也推着夫人到崖边,二当家说:“你再往前走,我就把夫人推下崖去?”这突来的举动,把王本堂震住。最急的是飞大当家,她怕丢去火雷,人急了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声说:“邢振东,赌你敢往前走?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夫人。” 王本堂突然被飞霞揭开真名,也不忘给山寨的的土匪撒点盐:“你们知道吗?多年前,肖一山曾抢夺过一个女人,还羞辱过他最爱的人,就是我手中的真火雷,你们想一想,他们关系不一般。当年你们射瞎他的眼睛,断了他的脚筋。还记得吗?” “你给我闭嘴。”飞霞大怒。 “再不放夫人,我就说肖一山的死亡真相了。”王本堂故意停住。 听到此话,二当家突然一把将夫人推下崖去,绝壁之下是乌江,众人都惊呆了,山谷中回荡着夫人的话:“别说方子,别管我。”二当家提枪就向火雷射击,子弹击中中了他肩膀,正当他要再次击发时。突然“咚”的一声,飞大当家一枪击中了二当家心口,二当家指着大当家痛苦地艰难地说:“贱女人,大当家是你杀死······死的。”飞霞又是“咚”一声,二当家抖动一下,倒地挣扎片刻,便断气了。 飞霞说:“谁也不准坏我的好事。让他们去吧,别打了,不准开枪,三当家升为二当家,每人发五个大洋,下山去找女人。还有,我宣布,谁抢来的女人,就是谁的老婆,我鹰角寨都养得起。” 王本堂带火雷,迅速往山下撤,也没发现追来。可见,飞霞是不想灭了火雷。因为飞霞曾经暗中告诉山里的暗哨一定要保护好王本堂与火雷,不可以伤害他们。 王本堂包扎火雷的伤口,鲜红的血没有流淌。好在子弹经过肩峰,透肉皮而已,没伤及根本。王本堂带着火雷,在山下找不到夫人的遗体。整整过去五天,都找不到,从位置落差看,最大可能是落入乌江中,随水流走了。顺江而下,从当地村庄也没打听着,两岸都有人家,也不知死活。半月后,江对岸传说有一女人被土匪从鹰角嘴丢在江中,被打鱼的救走了。王本堂又去打听,结果是,那些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于是王本堂想,如果夫人还活着,应该会到药灵寺会合。但想到这么高的崖,落下来,会活吗?他这么猜想,那传说又为什么这么真切?一段时间,他经常思念,挂牵夫人,经常在梦里寻到,醒来却空的,就权当梦是反的。不管如何,在王本堂脑子里、感情里都认为夫人还活着。 多日以后,王本堂认真教火雷方药,说两人都隐姓埋名,客走他乡,如果有缘,定能相见。王本堂师傅与火雷说:“此生能生活得下去就行了,别太出名,你的命理适合走四川,那里潮湿,病人多寒湿,告诉他扶阳补火,重用附子、肉桂、干姜,特别是附子。”后来火雷到川后,在许多疾病的扶阳补火,治好许多疑难怪病。火雷名声在外,渐渐地,后来被人们称为火神派,怕因名带祸来,明哲保身,悄悄带了几个徒弟,就是不说来历,活得低调。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自己叫“火不名”。 王本堂一路行医,路漫漫千里行走,朝着乌蒙药灵寺的方向走。 第37章 落脚飞燕村 针救产妇 妙招降蟒蛇 时间已到了民国什么年了,王本堂都不想记忆,他想用时间来麻醉自己的痛苦。这一年,他来到一个叫“飞燕村”的村庄,十分好奇,也有几分亲切。因为自己云游到寺庙里,挂单时,都常用“飞燕”这个道名。心想,难道是命运的注定,这里将是自己的最后的栖身之所? 飞燕村,坐南朝北,一条迎水向的乌啦河从北面流淌而来,河面上有三座“强奸桥”,河水流到一座山神庙前,在山神庙边有一棵千年的古神树附近,突然转向朝东流去。这里四面环山,阻断了常年的南风、北风。从远处看,这个村庄就像坐落在一燕窝里,这里相对温暖,每年来这里的燕子特别多,先人们就叫这里为飞燕村。这里森林覆盖率很好,相隔几里,有不同的地质结构,有石灰石形成的喀斯特地貌,有淡黄色石头的地貌,也有如炭黑色石头的地貌,还有白色的观音土,很奇特的地貌。就连老百姓耕种的土地就有四种颜色,一是黑土,二是红土,三是淡黄土,四是白土。进村的一路上,两侧的树枝很密,草本植物、藤本植物满目皆是,虫蛇野兽经常出来活动。 看到这一切,王本堂有些好奇而向往。 他仿佛听到一种声音:乌啦河说,这里的往事,我每天诉说,轻唱了数万年;丫口(伤风口)山说,这里历史,我见证,目睹过万年。 村里的后山的松子树,一棵棵粗壮挺直高大,树下是一片片翠绿色的竹林。村子左右的青龙白虎山包围着,村前,山神庙,神树,强奸桥,乌啦河一带是连成一片的竹园。苍松翠竹是飞燕村最夺目的风景,给初来的王本堂留下最深的感受。 踏进村庄,一条黄狗对他张牙舞爪的汪汪吼叫,夹着尾巴,脖子一伸一缩,看着王本堂的打狗捧,狗便一进一退进攻,偶尔脖子处的狗毛直立起来,吓唬人。急促而愤怒的叫声,像是警告这个陌生来客,也是对主人表示一种忠诚,它的意思是告诉主人,这里有情况。 屋子里走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指着狗骂道:“死狗,马彪吃的,给老子闭嘴。” 狗见到主人,摇着尾巴,老者嫌弃狗吵到自己的平静,然后用脚踢在狗身上。狗不高兴叫一声,垂头丧气待在一边,呜呜叫,仿佛在骂:坏人不识好狗心,为什么用脚踢我。 王本堂客气地说:“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说:“听口音,你是外乡人,来村里做什么事?” 王本堂说:“我是行医,采药,路过此地,请多关照。” 老大爷说:“客气了,好,好,正好,我家儿媳妇难产,你可有什么法子?屋里的接生婆都没法了。” 王本堂说:“有,不难。” 老大爷说:“请随我来,你贵姓?” 王本堂说:“老大爷,我姓王,叫王本堂。” 老大爷说:“好啊,我也姓王,我们就是家门。” 屋里产妇苦苦挣扎,接生婆则急得满头大汗。 王本堂说:“有没有烈度酒?” 老大爷说:“有。” 王本堂用酒在产妇脚指处消毒后,用两颗银针强刺激至阴穴。王本堂拿出一包药粉,随后大声一叫,在产妇鼻孔处,弹指间,药粉进入鼻子,惊则气下,产妇打了个喷嚏,一下就生出一个婴儿来,呱呱的叫声,让主人家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接生婆也平静地吸了口气说道:“从来没见过这种治法,真神了!” 老大爷感激地说:“王郎中,你真行啊,今天是遇到神人,贵人了。不嫌弃的话就多住几日,走,屋外喝茶去,要采什么药,帮忙什么的,尽管说。” 晚上,是吃饭的时候,王本堂发现,一桌好菜,只有王老爷和他两个人吃饭,王本堂不解地问:“其他人怎么不来吃饭呢?” 老大爷说:“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尊重客人,只能男主人和客人同桌,其他人不能上桌,特别是女人与小孩不能上桌。” 王本堂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的到来影响他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老大爷说:“没有什么,是这里的美好传统。” 王本堂的茶水浅下去了。王老爷大声喊:“二太太,给客人倒茶。” 这时从厨房走来一个年方二十五的女人,她提着茶壶,神情有些苦涩,走路像是刚生了孩子,又像是患了严重的痔疮,不自然又别扭。这引起王本堂的注意。但是别人的老婆,不能老盯着不放。 “王郎中,你家请慢用。”二太太说着,有些难堪地走了。 王老爷说:“王郎中,这是我二太太,她家欠了我好多地租,还不了我,就嫁给我抵债了。” 王本堂说:“哦,王老爷有福啊!饭后我想帮她把把脉。她身体不好啊。” 王老爷说:“好的。” 吃完饭后,王本堂想到,飞燕村的女人地位很低,男女不平等。碗筷收完,王老爷也好奇王本堂的医术,就去里屋呼叫二太太来瞧病。 二太太坐在王本堂面前,双手给她号脉。这脉形古怪,两寸关虚,唯独尺脉强硬,时而脉来又停止,虚实夹杂,止而又涩。舌间有瘀点,舌后根苔厚而腻。脉似有子,又似来例假,又似少腹瘀血,是而又非。于是,王本堂说道:“二太太,气血不通,要调理。”二太太点点头,泪奔而下。这样子被王老爷看在眼里,生气到:“淌什么猫尿,下去,别丢人。白虎星,灾星。”二太太别扭着走了。 王老爷说:“哎呀,王郎中啊,你真神呐。” 王本堂说:“王老爷,你说来听听。” 王老爷说:“说来话长,二太太进了我王家,,让我病了许多岁月。” 王老爷说:“在飞燕村,我养着家丁,谁敢碰我?找死!跑过几次,弄回来,打了几次。就这打打跑跑,真是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习惯了。” 王本堂说:“这样长期下去,会不会影响她身子?” 王老爷说:“不会,骚着呢,我老了,她年轻,我怕她哪天与家丁干出什么事来,给我绿帽子。” “王老爷,这个,这个·····”王本堂吞吞吐吐不知何是好,也不好得罪老爷。毕竟是他的家事。 王老爷说:“别那个那个的,女人嘛!菜籽命,撒在哪块地里,长得如何,看她的命。” 渐渐地,王本堂在村里知道了王老爷的淫威与霸道。医生只能医得了肉体的病,人心里的病难医啊。 这几天,王本堂四处采药,对这里的人情风俗习惯了解了许多。总的来说,这里人普遍好相处。王本堂有种感觉,想在这里安居乐业。所以对有病的村民,他分文不收,百姓很喜欢他。 一日,王老爷的儿媳妇突然抽风,角弓反张,颈项强直,眼珠子上吊,吓坏这家人。当地人叫这病为产后风,十之八九都会死掉。王老爷召来家丁和村民,山间地头去找王本堂。 “王郎中,王郎中!”山这边山那边都在呼喊。山谷中回荡着“王郎中”的音调。 好不容易在一片枯藤老树的箐里听到他的回音。 “什么事?我在这里。”王本堂拉开嗓子问。 家丁说:“王老爷儿媳妇抽风了,请你赶快回去看病。” 王本堂说:“知道了,麻烦你们来帮忙拿药。” 不一会儿,这里集中好几个人,帮着拾药,急急忙忙往飞燕村赶路。 王本堂说:“病人什么症状?” 家丁说:“听老爷说,是产后风,眼珠子上吊,手脚抽风。” 王本堂说:“这要用地龙勾藤牛角汤。你们帮我挖点地龙。” 家丁说:“什么是地龙?” 王本堂将锄头朝阴湿的地方一挖,地上有蠕动的蚯蚓,说道:“这就是地龙。” 家丁说:“原来是蚯蚓,也能治病啊。” 王本堂说 :“那可是个好药,你们看这路边还长有钩藤,大家采一些,要那些长着双钩的,效果好。” 进飞燕村路边有个仙水洞,大家回村时,很宽马路不走,要费力爬小路。王本堂问为什么呢?村民告诉他,仙水洞里有条大蟒蛇,每年都要出来找吃的,几年来,小孩,牛羊,会被它用身体勒死,路过洞口的鸟会被它吸食,飞燕村民对这仙水洞有恐惧。 王本堂说:“大家是不是就没办法呢?” 有人说:“没有,说已变成蛇精,大家都远远躲着,怕被报复。有枪都不敢用。” 王本堂说:“如果我制服,消除这条蛇精,大家如何感谢我?” 村民说:“要是这样,你就是大恩人,我们发动大家给你盖两间茅草房,长久住下,成为飞燕村民。以后有个什么病痛,也好请你。” 王本堂说:“等机会来了,我解决。” 回到了王老爷家,儿媳妇抽风时昏迷,情况十分危急。切脉得知,脉紧且急数。王本堂说:“赶快,把地龙钩藤刺黄连大火煮沸,另外要水牛的角。” 王老爷叫几个家丁,把别人家的水牛放倒,用锯片锯下一段水牛角,将其破碎,投在药汤里一起煮。 银针在产妇身上,形同刺猬,人中、内关、百会、太冲、合谷、涌泉等全身都是针。病人牙关紧闭,是用筷子撬开嘴巴往里灌药的。服药不久,病人平静多了。王老爷的老婆则用香啊纸啊酒茶什么的,在飞燕村前一棵古树前,焚香念经,这棵古树,在飞燕村是神树,当地人称为地脉龙神树,有什么七灾八难都要去拜。 王本堂问老太太:“那天接生时,是不是用了生锈的剪刀剪脐带?” 老太太说:“是啊。” 王本堂说:“原来如此,邪毒从脐带入侵了,才发病的。往后生娃,要把剪刀放在火上烧灼,除了邪毒,才不犯病。” 老太太说:“飞燕村多年都这样接生娃娃,得了这病,多数人活不下去。” 王本堂说:“你老放心,在我手中能活。” 没有几日,王本堂硬是将王老爷的儿媳妇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飞燕村的人们很喜欢这个外乡人。 王老爷说:“如果不想去别处,我给你一亩田一亩地就在这里生活。” 王本堂说:“不敢,我还不了你这份情。” 王老爷说:“不用还,也不欠我。你医病的钱,我不给了,一亩田一亩地充抵。当然如果你要走,我还是要给钱的。” 王本堂说:“以后再说,我想帮村民除掉蟒蛇。” 王老爷说道:“那是传说中的蛇精,它会变成妖魔缠住伤害它的一切,周围的人都不敢动它。” 王本堂说:“我动它,就算它化魔我能镇住它,也能灭它。” 王老爷说:“你真的这么厉害?要是真的如此,大家一定感恩戴德!” 王本堂说:“它什么季节出来活动,有什么规律?” 王老爷说:“农历五六月,会出来吃鸡,小一点的牛羊,曾经伤害过小娃,特别喜欢吃鸡吃蛋,这里的人都敬畏它,像神像精像魔看待。” 王本堂说:“你们怕毒蛇,我都不怕,我们那里长虫多,我要用它皮、油、骨做药,这可是上等药材。我只需要两只鸡,半斤雄黄,一两你们抽烟的汗烟屎,就解决了。” 那是农历的六月,巨蛇来到村里寻食,吃了几只鸡,鸡窝里留下许多蛋壳。王本堂认为,它开始活动了,是个好机会。有人说这蛇吃了东西都回到仙水洞,其他地方不去。有人来报告王本堂,看到大蛇曾经和两头野猪打架,好像逃离回仙水洞。 王本堂从远处跟随巨蛇,发现果然入洞。他把准备好的两只鸡肚子划开,一只塞进雄黄,一只塞烟屎,然后用线缝好肚皮。他用很长的竹杆,绑住鸡往洞里送,果然两只鸡被它吸食了,观察两个时辰,洞里传来翻滚的声音。 再用活鸡去诱惑,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本堂告诉大家:“成功了,村里有没有敢和我进洞割蛇油的?” 有人说道:“不敢,我们怕妖魔。” 王本堂点着火把,提着砍刀,独自一人进洞去了。借着火光,看到这是个潮湿的洞,里边有水,钟乳石垂在洞壁上,偶尔能听到水滴声。里边有很多年前,前人留下的壁画,说明这蟒蛇是这几十年才来的。再往里走,他看到一条灰色蟒蛇睡在那里,用石块砸,也没什么动静。他抡起砍刀,砍了几块蛇肉,血溅满衣服和脸。然后背着蛇肉走出洞口,大家看到他的模样,以为在洞里发生了什么。等他露出笑容,人们才回过神来。 在村民的眼中,王本堂比魔还厉害。别人都不敢帮他整理蛇油蛇骨蛇皮,原因只有一个,怕鬼怕精灵吧! 飞燕村的百姓们,看他几个月也没事,希望这个神人留在飞燕村,你一把我一把的,给王本堂建起两间茅草屋。乡里有个仰慕他的先生,给他在茅屋前打制一副牌匾,“行德堂,行荫功积善德,为人民解疾苦。”“行德堂”三个大字前面用他一路南迁随身必带红色十字架挂上去,十分醒目。这个十字架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与历史的沧桑。 飞燕村善良热情大方的乡亲们,让王本堂很感动。房子有了,有一种家的味道。王老爷说:“房子有了,就差一亩地,跟我走,一亩田一亩地抵药费。”王本堂硬是被王老爷拉着,走在田埂地边。 王本堂说:“哎呀,你太客气了,给我,可以,也方便我种点药什么的,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老爷说:“你说。” 王本堂说:“如果你听我的,我用药帮你调养,效果更佳,你吃那东西,还不如直接吃人体胎盘,那才是真家伙,真血真人肉,医药上叫紫河车。外加几味中草药,效果更佳。不要欺负二太太。相信我吗?” 王老爷说:“相信,你这个家门,王本堂,热心肠,人不坏。” 自此之后,二太太就理直气壮的走路,脸上渐渐多了些喜色。她从王老爷那里得知,并不是王老爷良心发现,而是王郎中帮她从苦难中解放出来的。不久,王老爷被一帮势力枪毙后,二太太要远嫁他乡,临别之时,才去王郎中家,当面谢她的恩人。人家王本堂,早已淡忘,不记在心上。只是将王老爷家几本老旧的绵纸书送给王郎中。她说她不识文化,看到书里有些草药书画,王郎中用得着,留在王老爷家是糟蹋。是刘伯温写的《推背图》,邵康节写的《镇宅风水秘诀》,兰茂的《滇南本草》,无作者名的《针灸大全》。 第38章 相聚药灵山 药灵山山体蜿蜒,群峰起伏,以高峻秀丽神奇的风姿令人向往。主峰大药灵山海拔2627米,范围约10平方公里,山势巍峨,顶部平坦宽敞,形若金铃倒置,又似弥勒端坐。若立于山巅,每逢秋高气爽,极目四望,百里几座州县,能看到面目。药灵山除了山川秀美外,还历史悠久,古迹众多,山上有药灵寺、洗甲池、练兵场、寿国庵等古代遗迹。山顶怪石堆堆,都是人们堆起来的,堆起数十堆,它见证了许多人在这里“起石”。“起石”就是“起誓”,相当于对天发誓,对药师佛、对药灵山百种药草许下愿心。石堆群下即是药灵寺,一前一后两个殿夹着敬香台和净水观音阁、药灵阁。敬香台上写着一个很大的“禅”字,两边写着“药灵神佛保佑,四海佛徒平安。”此寺原名琦峰寺,有千百年的历史,香火不断。后因山中百草灵验才改名药灵寺,香客都是来祈求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的,每年的正月间,上山朝圣的香客无数。 药灵山,曾称秀崧山、药林山、岳灵山、瑶玲山、摇铃山。秀松一名,源于山势高峻、林木葱秀;摇铃一名的由来,则因山之主峰酷似金铃倒置,昔日山下的潮水涌动,撞击山根,叮咚作响,人们便以此景观名山;瑶玲一名,是因山势险峻,彩云围绕山峰转悠,奇特的气象,如仙女舞霓裳,故而得名。至于药林、岳灵、药灵诸名,都因山上盛产药材,药效独特,治病灵验。春夏秋冬生长在药灵山上的中药材达300余种,就是夏天的药灵山也有四季的特点,山脚是春天的感觉,山的中部是夏天,再往上走秋风的清凉感来了,山巅毫无疑问是冬天的冷的感觉,这经常会产生云雨,有人上去稍不注意就感冒。冬季山巅的药材非常抗寒,所以祛风散寒效果特佳。春季是不能上山采药的,稍不注意就被大风吹倒滚落山崖。神奇的药材绝大部分收入明代兰茂所着药典《滇南本草》。历史上慕名前来采药的中草药郎中络绎不绝。王本堂就来过数次,有一次上山采药的王郎中,满载而归时,被荆棘划破了手脚,疼痛难忍,血流不止,于是坐下来休息。偶然间,他看到清泉从山涧上慢慢地流下来,将伤口放在泉水清洗,感到疼痛全消,妙不可言。后来他见人就说到药灵山的神奇:“药灵山的水相当于药水,也能治病。”传开后,头痛脑热,风湿麻木,腰腿疼痈,胃肠不适的,纷纷到药灵山采药,刺五加、见血飞、马蹄香等,取水治病,焚香时,念三遍:灭灾延寿药师佛。结果都很灵验。 药灵山,有灵性的山,大小二山,一山似弥勒端坐,神态温和;一山似金铃倒置,形态逼真,摇之欲响。如遇白云环绕,更显神秘:“云覆其顶即雨,晴则日光先照。”山上峰回路转、花木繁盛、怪石林立。那些高低不等的石头,有躺倒有站着的,神态各异,错落有致,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置身山的最高峰,放眼山下,坝子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广阔田原野上,村庄一带一片相连;道路交错,河沟纵横;春来百花竞放,夏来绿意浓浓,秋来金涛玉浪,冬来银装素裹,四季各异。向东北放眼而去,群山如同群龙摆尾。 药灵山是座名山,有历史的见证。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蜀国丞相诸葛亮南征期间,曾在崧山(今药灵山)下第七次擒获南中少数民族首领孟获,城南筑台与盟,从而平定了南中,促进了民族团结,促进了社会经济发展。今药灵山上的“洗甲池”“练兵场”和山下的“古盟台”“武侯祠”,即是这一史事的遗迹。明初,朱元璋派遣湖广参政吴云偕同被俘的梁王使者铁知院等到此诏降梁王,行至药灵山附近,铁知院秉承梁王旨意,要吴云改诏投降,吴云不从,遂被杀害。梁王感其忠义,礼葬在小药灵山上,留下了“哭恸南滇”的千古佳话。 药灵山又是一座神奇的山。山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木都有一个美妙的传说。山脚下的菱角塘,相传是赤脚大仙一屁股坐出来的;塘中的菱角和塘边的竹林,传说天上的仙女菱花、翠竹下凡变成的;山西麓那一丛丛宛若人形的巨石,排列整齐,像行进中的军队,被人们称为“石将军”;大药灵山北边的百花洞内,金银财宝遍地,更有美丽善良的百花仙子,传说谁能找到金钥匙,打开百花洞,就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且艳福的人;不盈不亏,只够僧食的“洞米洞”;水清如玉的“小白龙井”;渗透着酸甜苦辣咸的“一碗水”等,充满了神秘、诱惑。总之山水洞穴,百花千草万木,都一个“灵”字概括。 王本堂怀着朝圣般的心,亲吻药香,喝着甘爽的泉水,爬到药灵山顶的药灵寺,远远看到敬香台香烟袅袅,慢慢地旋转,伸向很远很高的地方。 住持、杨龙庚、修莲等在那里诚心做法事。修莲的弟弟二娃子,在地上用棍子掏着蚂蚁洞,将小便淋在洞里,受到尿刺激的黑蚂蚁在地上奔跑,二娃发出”咯咯”笑声。沉迷其中的他没意识到,有蚂蚁爬进裤裆里,当爬在小鸡鸡上有些酥痒时,他试图去捏拿,刚好被咬了一口,疼得在地上打滚,哇哇哭鼻子。 杨龙庚看到两只喜雀在药灵寺的古树梢叽叽喳喳,其中一只在枝头没站好,滑落下来。经常玩《梅花易数》的杨龙庚在心中感而随通,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喜而有损。口诵经书,手敲击木鱼的住持突然停下来:“修莲,你出去瞧瞧,有贵客拜寺来了。” 杨龙庚、修莲走出大殿,一眼就看到王本堂,修莲忍不住热泪,叫了一声“爹”一头扎进王本堂怀里,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呀?”二娃听到动静,也奔向王本堂。王本堂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可怜的娃,都别哭。安静吧!” 杨龙庚走过来握住王本堂手,住持也来了,王本堂双手合十:“住持师父阿弥陀佛。” 住持慈悲地说:“阿弥陀佛,飞燕已南归,亲情断乌江,”王本堂、杨龙庚顿感住持的佛法智慧,一语道破,如开天眼。道凭阴阳八卦断事,佛凭法眼顿悟因果,殊途同归,此非常人所能。道有道理,佛有佛法。 住持又补充说:“一切众生皆是缘,集散是缘,因果是缘,放下吧!一切随缘。” 王秀莲问道:“我妈怎么没来?” 王本堂说:“你妈心在佛国,身也在佛国他乡,她累了,她喜欢清静,呆在一个庵里,以后去看她。” 王本堂就这样用善意的谎言,骗过孩子的质问。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只有让时间这剂良药,来渐渐愈合生命中留下的伤痛。 王本堂说:“多谢住持师父,谢龙庚兄,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操心,辛苦了。感激不尽。” 主持说:“不必客气了,尽心尽力修炼身心,希望大家早日脱离苦海。哦,对了,飞燕,你来得也是时候,最近上山求医问药的香客多,你就住些日子,带个徒,让他们识别草药,学些治病救人的疗效突出的方子,免费为药灵山下方圆百里的信徒施药,广布佛的慈悲,惠及苍生。” 王本堂说:“是,师父!飞燕定当全力以赴,努力将现有的药灵阁打造得更好。为药灵寺增光添彩。” 第39章 告别药灵寺 安身飞燕村 后来的春夏秋冬,王本堂领众僧,春采花,夏采叶,秋采果,冬挖根杆,根据阴阳五行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采不同部位的药,经炮制,苦入心,甘入脾胃,酸入肝,辛入肺,咸淡入肾,把归经,四气五味,升降沉浮的道理,统统教他们更深度学习一遍,为往后的药灵阁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药灵寺靠两样东西来延续、发展。一个是治肉身的病,二是治精神世界的病。身痛药到病除,而贪嗔痴愚是要靠佛的智慧来治疗的,贪嗔痴愚是导致心理疾病的根源,贪嗔痴愚背后是喜怒忧思悲,这些是中医的情志失衡,七情致病。中医治疗情致病没有佛家做得彻底,佛家的道场让你清静无为,一门心思集中在一个阿弥陀佛上,天长地久,人清静了,身心愉快了,便增长了智慧,气不滞塞,血液循环流畅,精液充实,正气刚强了,阳气旺盛了,邪气、阴性病(妖魔鬼怪)、暗物质是进不了人体的。这也合乎中医一句话:“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不管修炼什么法术什么门派,关键在于一个字“静”,静在于心。心烦则意乱,分分秒秒很多很多念头冲进心中,如何能静得下来,人只会觉得一个累字。万事万物无不从心而动,五花八门的无数念头像妖魔一样在心中,形成心魔,你就不得安宁。要心静下来,是做得到的,只要你降得心魔,你就解脱了无数烦恼,于是你就得大智慧,慢慢得道了,成佛了。 t王本堂跟住持说:“自己想留在药灵寺。”可住持说:“你牵挂多,尘缘未了,两个孩子未来不能因你而受到影响,他们有缘,你到山下与众生接缘,亲近众生,修练自己,渡化众生,也是体现佛法,也是一种修为,也能成佛,谁说在山里寺里才能成佛,顿悟可成佛,放下屠刀立地也成佛,其实在大千世界都可成佛,全在一念之间。” “你有去处没有?”住持说。 王本堂说:“有,占山县飞燕村老百姓无偿盖了两间茅屋给我,有人给了一亩田一亩地。” “那是你的福报,你帮助了众生,你渡化他们,某种注定或缘分。飞燕啊,你真的该飞到飞燕村去,那里可安身落脚,谁叫你道名“飞燕”,阿弥陀佛,带着孩子下山吧!”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散满药灵山,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水都似乎不愿王本堂一家人的即将离开。 孩子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对人和那里的环境都有感情,舍不舍得离开。王修莲说“住持师傅,龙庚叔,你们要来飞燕村来看我们,我们会想你们的。”说着,这孩子眼泪太丰富,不,应该是情感丰富,泪珠子在眼皮打个转,稀里哗啦即刻在脸上流淌成河。 住持说:“飞燕啊,这孩子善良,重情重义,执着自尊,一生操心,易受伤害,牵肠挂肚易断肠,往后多劝化。自从来寺里,勤劳之外就是思念你们了。” 王本堂说:“多谢师傅。我这里来时带了些银两,就感谢你们对两个孩子的关爱,还有对龙庚兄的收留,银子不多点,但一定要收下。” 主持说:“不用,你此去路远山高,要花费。怎能啊?” 王本堂说:“放心,我手艺在身,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就当功德钱留下,阿弥陀佛。” 住持说:“我佛慈悲,我佛保佑,行吧!龙庚,去,多拿点干粮给飞燕、孩子们带上。” 众僧把飞燕一家人送出寺门。 大家抱手再见。僧人六根清净,是不会动情泪别的,娃娃就不同了,走时都会动点情绪,从熟悉又要走向陌生,惦记、不安,甚至焦虑,但她们渐渐会知道缘聚的一天就会有缘散的一天,又说不定阴差阳错又相聚了。 燕南飞了,要去自己的归宿,住持自言自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吃亏忍耐,好事还在。别为名所累。一切都如影如泡,如幻如梦,一切都终为空。” 听到这话的王本堂明白是说给他的,他说:“谢师父,明白了。” 杨龙庚补了一句:“不要长胖了!” 王本堂噗哧笑出来:“骂人还拐弯,是了,我以后只做个瘦猪。” 人怕出名,猪怕肥壮,肥了是要被宰割。 大家都笑出声来…… 第40章 指婚不成棒打鸳鸯 “行德堂”声誉在方圆百里很有影响,别看他偏僻,远在深山,但药草丰富,就地取材,地道药材远近闻名。它家传的《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是历代传人实践与智慧的结晶。多少年来,尊大医精诚,悬壶济世,安身立命。春秋采药药灵山,患者谷雨把农耕,四季马车出诊忙,望闻问切百草香。这就是一家人年复一年的生活场景。 王修莲是长女,十二岁就熟读经典,采药抓方。弟弟则善于捞鱼摸虾,翻弄鸟巢,无心于传统经方。父亲王本堂有些失望,他心中有个结,秘方传男不传女。 有一天王修莲问父亲王家的历史,他说:“祖籍安徽邢宽之后,明末清初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我们的祖辈带着《内经释义》《伤寒论解注》《子午流注》《行德堂临证宝典》流落天津的隆城城郊卧龙洞的地方,世代从医,以药灵派为体系,开办药灵山庄。行医为生,世事沧桑。我们九死一生最后定居在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那个用涂红油漆的十字架,是用香樟木做的,已经好几百年了,古董啰,有祖先的灵气。香樟木功效是辛香理气止痛,避邪除虫,里面有樟脑的成分,所以百年不腐。” 王修莲说:“难怪你对香樟木十字毕恭毕敬,你怕药师佛,怕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与列祖列宗。” 王本堂说:“傻丫头,我不是怕,我拜的那是一种精神,你看不到的力量,阿弥陀佛。” 王修莲说:“阿弥陀佛是什么?” 王本堂说:“是智慧。” 王修莲说:“爹,药灵派行德堂是什么年代就有的?” 王本堂说:“明末清初。” “你能不能讲详细些。”王秀莲就喜欢打烂砂锅问到底。 王本堂说:“以后慢慢讲。” 话说“牛马年广种田,谨防鸡猴二年”,这一年刚好是猴年,天灾干旱,颗粒无收。韩清的父母到普乐县要饭,把家里唯一够韩清度日的口粮留下,父母一去就再没有回来,韩清几个月下来变得人模狗样。 王修莲说:“爹,韩清哥日子过的好苦,我拿了好多东西给他,他就不要,说不吃嗟来之食,要饿其体肤,一根筋,装圣人。” 王本堂起恻隐之心,想把他叫到家里过日子。韩清从小聪明伶俐。 王本堂说:“韩清,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吃饭干活,教你识字,你跟修莲也熟,就算添个碗筷吧!” 韩清的衣服又臭又脏,脱不下来,他娘用针线直接缝在身上,估计是怕孩子冻着。王本堂用剪刀剪开,里面长了好多虱子,脱下来后,放在火塘里抖,那些虱子掉落在火灰里噼噼啪啪地响。 韩清说:“王郎中,谢谢你收留。” 王本堂说:“这几个月,你吃什么吗?” 韩清说:“烧玉米土豆。” 王本堂说:“你与修莲同岁,但你大她,叫你哥,以后就过来吃饭,等你爹妈回来,你再回家。我给你点衣服换换,不准偷懒哦。” 韩清说:“好的,谢谢。” 王本堂说:“这孩子有礼貌,就是可怜。飞燕村好几户人家都出去讨饭,这年头不容易啊,你可立点志,活出点人样来。” 时间过了几年,韩清十八岁,他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人长成大小伙,因为缺少母爱父爱,心里郁闷,变得沉默寡言,猜不透心思。但对王修莲和她弟弟二娃不错,尤其对修莲最好,他们本来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王本堂看得出来,只是他俩八字不合婚。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来提修莲婚嫁的媒人不少,修莲就心不在焉,韩清有吃醋的感觉。两人就眉来眼去,故意做给媒人看。搞得媒人找王本堂了解情况,王本堂也烦。他希望早点把修莲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陈桥村有个李开云,大修莲两岁,也来提婚。王本堂知道李家家底,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叫黑桃体,他发明的,字是团的圆的。李开云有文化,还善于吹拉弹唱,给王本堂印象不差。王本堂叫媒人要了八字,合得个中平婚。心想,最好去看看人家,考察一下,才下决心。 瞧人家的日子到了,男方家李开云驾着马车,带着媒人来到飞燕村接王本堂和王修莲。王修莲硬是被推上车的,她一百个不愿意,她心里装着韩清。在车上,修莲不断回头,用眼光求救,一副无奈。这时候还有一个人痛苦,就是韩清,心像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修莲心善,人美丽漂亮,李开云是喜欢的,可韩清会放手吗?不会。他心中有个计划,找机会与李云开打一架,把他打跑,修莲就是自己的。可是,想到李开云比自己高大,粗壮,怕不是他的对手,心开始自卑起来。自信的是他知道修莲喜欢他,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韩清实施的计划是,用王修莲的名义写信给李开云,双方谈判,信上说是修莲不爱李开云,先比文后比武,要摔跤比赛,要是背部两次落地算输,输的一方放弃。 几天后,修莲一直沉默不语,心情郁闷。 很坚决的王本堂最终宣布:“修莲,你与李开云最合适,配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四气五味、相须、相杀、相害,婚配与配药道理是一样的,不能相冲相克相悔相乘,配药是为了疗效与治病,配婚是过好日子,儿孙满堂,相扶到老,天长地久,说实话,人禀赋不一样,也有四气五味,有品质和气场的不一样。” 王修莲说:“不适合。” 王本堂说:“我给你好好陪嫁,风风光光。” 王修莲说:“我不要陪嫁,也不要风光。” 王本堂说:“你想嫁谁?” 修莲肯定地说:“韩清!” 王本堂说:“韩清倒插门!?” 王修莲说:“不是,我嫁他。” 王本堂说:“他一无所有,谁给他办酒席,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王修莲说:“他有我就可以,我不想远嫁他乡,再说在村子里,可以一家人天天见,还可以帮你们。” “我知道你良心好,你就气我,这里有你弟弟,不用你操心。”王本堂说,“你听我说,近亲不能结婚” 王修莲说:“我们不是近亲。” 王本堂说:“对,不是近亲,但你们是近邻。” “近邻怎么了。”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也不好,你想想啊,我们村的稻子、土豆什么每年都丰产,因为这些种都是外地弄来的,我们的种子又卖到别的地方。” “我不是稻子也不是土豆,我是人,我不可以卖。”修莲声音开始大起来,有愤怒的火药味。 王本堂说:“不管人种、物种都是一样的。” “反正我不!”王修莲说。 王本堂说:“这事由不得你,你与李开云八字不错的,我是父亲,自古都是父母说了算。” “不!”王修莲坚决地说。 王本堂说:“我已经答应人家,彩礼也收了,你就嫁他吧,算我求你。” 王修莲愤怒道:“绝不,你要嫁,你自己去!” “给老子顶嘴!”王本堂听到这话,气急败坏,顺手抄起绳子就抽打王修莲。 “打死个憨包,算老子白养了。”就这样,边打边骂,在院子打,又迫出家门,有人开始看热闹,农村人就喜欢热闹。 王本堂说:“打死你个白眼狼、打死你,去死吧你······你!” 王修莲无力地哭泣:“打死也不嫁,死、死了好。” 可是,在内心呐喊着,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去死吧,去死吧,她不停在内心呐喊着,她真的下定决心,一死了之,得不到就死去,我不愿做心不甘情不愿的事。这种想法很危险的。就这样,赌着这口气,她像疯了一样,朝村边那条下坡路跑去,披头散发,丝丝黑发飘逸在风中。 有人提醒:“本堂啊,你太过分了,娃儿寻短见,你赶紧叫人去追。”本堂这才想到,刚才是气昏头,连忙叫二娃子去迫。 “二娃啊,去找姐姐,怕她想不开。”王本堂没听见回声,抬头回看,看到二娃飞奔的背影,看样子去找姐姐了。王本堂有些后悔,闭目喘气,低头不语。 经过多年命运的波折,王本堂对命与运有了更深的体验。对于王修莲的婚事,让他寝食难安,心里着急而且烦躁。 第41章 王修莲抗婚投井 挑着水桶的韩清,走在回家的路上,因是上坡路,头要看着路上的石头,怕失足后水会从桶里溅出来。在一个拐弯处,突然跑出一个身影,擦在水桶边,韩清摇晃着,肩上的挑水扁担滑落下来,咣当一声,水花四溅,转身一看,他没看清一个狂奔的女孩是谁。他还以为是什么女鬼,心一下蹦蹦跳,害怕起来。 “谁呀,疯子。”韩清在心里骂道。不久一个在风中传来的声音,“韩清,对不起,下辈子做你的女人。”王修莲边跑边说。 韩清愣头愣脑自问:不是幻觉吧,那个声音是在叫韩清,好像是修莲的声音。 突然又传来“姐姐,姐啊”的声音,韩清这下听明白,是二娃的声音,韩清心一下蹦蹦跳。他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修莲寻死去。二娃呼哧呼哧从韩清眼前跑过,面部严重扭曲变形,韩清甩开双臂,箭一般飞出去。 临近古水井,一个跳水的声音“咚哧”传来韩清的耳边,气急攻心的他耳嗡嗡作响。 王修莲并没有呼救声,身体在慢慢下沉,水泡一个个冒出水面。 一股冰凉的井水进入她胸腔,她窒息了。身体软软的,落呀落呀,她脑子里,像是灵魂出窍,自己飞在金色的黄昏,天是黄的,山是黄的,树也是黄的,自己飞呀飞呀…… 二娃瘫坐在井边,激烈喘息着,虚脱地嚎着。韩清没多想,自己水性不错。猛吸一口气,纵身一跳,潜入水底,慌乱中摸到修莲的胸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摸到女人的乳房。再摸到手和头,动静也没有,心想,坏了。他担心鼻孔灌进少量水,鼻子酸涩,脑子眩晕。他闭住气,用手拉住王修莲的头发使劲往上游。费力地用双手抓起后衣,无意中拉脱她纽扣,把修莲托住,头与脚没在水里,胸部露在外面。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是不穿乳罩的,一时间来了不少男人看热闹,在井边的男人则饱了眼福,眼睛都似乎要掉出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出于爱心,帮忙去拉头发,拉脚,一个名叫猴子的不怀好意家伙有意去摸下乳房,顺手才拉到衣服。 修莲被捞出水井。韩清也上来了。井边上躺着两个落汤鸡。 人们七嘴八舌说:“快救人。把肚子里的水挤出来,压肚子。” 同村的一个伙子猴子,骑在修莲身上压了肚子,又去压胸脯,水从修莲嘴里流出。这伙子准备用嘴去人工呼吸。看在眼里的韩清喘着气,一种雄性的尊严叫他爬起来,一拳将猴子这伙子打倒在地,说道: “谁都知道,我与修莲谈感情,准备搭伙成家,谁他妈要占便宜,猴子,老子与你没完,二娃你说是吗?我对你姐最好,你们都滚开,我的女人我会救,少管闲事。”二娃点点头,不做声。 看来这英雄救美的差事只能韩清有资格完成。 韩清抱起修莲,走出人群,一个翻身将她扛在肩上,头朝下,双脚卡在韩清的脖子,倒背着,水顺着她头发与双手流淌。韩清倒背修莲爬上一个小山坡,后面跟着二娃与几个伙子。韩清愤怒吼道:“滚开,没你们的事。” 众人看着韩清倒背着修莲,渐渐远去,消失在山坡的竹林里······· 韩清将修莲放平,骑在身上按压胸部,然后往她嘴往吹气。抬头之间,韩清眼角流淌着热泪,把双眼模糊了,轻轻的呼喊着修莲的名字。 猴子说:“二娃,你信不信,韩清会非礼侮辱你姐,他会占你姐的便宜。” 二娃说:“不会,他会救姐姐。” 猴子说:“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什么情况?会死人的,二娃,我跟你去看看。” 一个伙子说道:“猴子,关你屁事,少淡吃萝卜瞎操心。” 着急的二娃说道:“走嘛,猴子。” 猴子与二娃在远处树林里偷偷窥视,猴子不敢靠近,刚才韩清那一拳也打得不轻,现在还隐隐作痛。 韩清努力不停地叫着:“修莲你醒醒,修莲你醒醒。” 韩清用指甲掐她人中与合谷。韩清想到,王本堂曾说过,人中是急救穴,为什么叫人中,鼻子吸食空间里的阳气,也即空气;口是吃沉降的东西,如水与食物,是阴的气,说是阴聚则成物,物重则降。阳由天管,阴由地管,天地就是一阴一阳,人在天地之间,人中穴能把阴阳互相激活,就像阴电与阳电结合,灯泡就亮,由此才有人中之说。 韩清再次强刺激人中时,修莲有些动静,韩清用手摸摸脉,很细,细如游丝。用耳朵紧胸膛静静听,有声音在跳动。 韩清整理好修莲的衣服,抱起修莲,一步一步走出竹林,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韩清背着修莲回到家中。王本堂看到,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家伙,王修莲头歪向一侧,这刚烈的姑娘果然寻死觅活,心里更加不安。慌忙用手切脉,脉虚弱无力,才放下心来。 王本堂在家里叹气,吩咐韩清熬独参与干姜给修莲服用。 第42章 做东洗井谢龙王 飞燕村几百年来有个传统,凡是有人有意或无意跳进或掉进水井,都必须要洗井。这是本村唯一的一口古井,冬暖夏凉,甘甜滋润,大家靠它养育千秋万代,是唯一饮用水。有人掉进去,就是惹怒龙王,龙王生气,会干旱少水,要杀猪祭龙。请村里的主要劳动力洗井,落水者做东请客。村里的年长者就是最权威的发话者。 听到有人跳井,这惹怒村里的老人,老者们垮着拉长着脸面,手持拐杖正来到本堂家门口。 一个老人说:“本堂啊,你可闯祸了,自家的娃怎么去跳井,你是听说我村百年传统的,你家娃犯了龙王了,得罪龙王了,还是两个人下去古井。你看那水还能吃吗,污染了。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 王本堂说:“老人家,我也听说,一人一头猪,两人就得两头猪啊,能不能就一头就可以了,眼下只有一头猪啊。” 老人说:“本堂啊,这是老传统,两个人在井里,得罪老龙王了,得两个猪头,一个不行,龙王会不高兴的。” 王本堂说:“真是两个猪头啊!为什么河里不去,非要往井里去啊,分明是气死我也,真是养了两头蠢猪。” 老人说:“是的,杀两头猪,这样才风调雨顺。事情不要过夜。你准备杀猪请客,我通知30个劳力连天连夜把脏水挑完,明天祭龙,不然大家没水喝的。本堂啊,不能犯众怒。” 王本堂诚恳地说:“老人家,我即刻就办。” 真是祸不单行,一个寻死觅活,丢人现眼,又来个做东请客。本堂是悲愤交加,显得很无奈。 家里只有一头过年猪,另外怎么办呢?本堂只得求亲家,都是这门亲事惹的。事出紧急,只得自己亲自出面去找李开云的父亲商量。王本堂来到陈桥村,一脸悲伤地说:“亲家,哎,我是气啊。” 开云他爹问道:“亲家,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本堂说:“就出事了呀。” 李开云急忙问道:“叔,什么事啊?” “修莲······修······唉!”因为王本堂心里难过,说话都短气,话语不成句子,泪眼朦胧。 李开云焦急地问:“修莲她到底怎么了?” 王本堂说:“跳井了!” “哎哟,我的修莲啊,我做梦,都当你是我媳妇,你花费我多少心思啊,怎么就死了?此生谁与我同行啊?你可知我的朝思暮想?”开云悲伤跪在地上嚎。 王本堂说:“开云,没死,在家休养,只是她得罪龙王,村里百年规矩,要杀两头猪祭龙,还要请客吃饭,还要洗井。” “没死就好。”李开云心中又云开日出,自语道。 王本堂说:“家里只有一头猪,你看,只能来你家借了。” 李开云说:“什么借?我拉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快,我要去照顾修莲。”开云啊,心中此刻就惦念着他的心上人,又急又兴奋,自己借此机会多接触她,培养感情,从前她就不太理他,不冷不热的。 本堂看到开云如此表现,说明开云心中有修莲,他坚信自己的眼光,我没看错开云这小子,心里升起一丝安慰。 亲家和开云用马车拉上一个胖猪,急切走出陈桥村,肥猪不高兴地马车上哼哼。 飞燕村今天有些热闹。村里年轻劳力都在吆喝着跳水。猴子看到李开云拉着胖猪来到飞燕村井边,有人说话了:“开云,是我村的姑爷,够意思,一个猪换个媳妇值得,今晚有酒有肉,哈,大家努力干。” 猴子又说:“修莲怎么就不喜欢他啊,她喜欢韩清呗。” 李开云说:“兄弟们,我开云不是崴货,晚上敬你们酒,啊,希望在修莲面前多美言几句,你们忙着,我准备酒菜。” 飞燕村一个会编山歌的人,即兴就唱山歌: 两个哥哥一个妹 王家出了三角柜 前脚踏在陈桥村 后脚挂着韩亲亲 三月里来个桃花开 蜜蜂采花为谁死 梁山伯为祝英台 胖猪换来王修莲 哎呀一个呀! 到处一片笑声。 老人家生气道:“你们笑什么,都给我严肃点,我在给龙王准备祭台,你们冒犯龙王,以后没水吃,谁家的姑娘会嫁你们?连讨个母狗都成问题。” 有人嘀咕:“老古董,没情趣,咱们正火热呢,稍微燃烧起来一点激情,你一泡尿就给熄灭了。” 有人说:“歌王,再来一个。” 歌王说:“不敢了,老人家在咒了。” 猴子笑哈哈说话:“没事,我家有个花母狗,我给你歌王留着。” “你自己留着用吧。”说着,歌王就用桶水把猴子浇个透湿。 又是一片笑声回荡在井边,老古董开始骂人了:“猴子,是不是猴子想日狗,你造孽啊,自古以来,都说龙狗是相冲的,你不想说媳妇了?这里敬龙,千万别提与狗有关的事啊。”老人说。 猴子说:“老人家,是你先说的讨母狗成问题。” 老人问道:“是吗?” 猴子说:“是啊!” “大家作个证,我说过吗?”老人问。众人肯定说过。 “哎哟,对不起龙王,在龙王面前不能说狗,易经上讲狗冲龙,我老者也说错话了,我给你龙王磕头请罪了。”说着老人就跪在地上,面朝井磕了三个头。猴子怕惹怒龙王,看到老者如此虔诚,他也向边磕头:“对不起龙王,我也错了。” 开云来到修莲家。进门见到韩清,韩清怒视着开云,话也不说便走开了。 修莲睡在屋内,开云走进床前,轻声地说:“修莲,修莲,怎么样,好些了吗?” 修莲静静地躺着,没有声音,显然是疲惫了。要么就是不想理睬开云。但开云不这么想,他只管努力照料,用执着与热情去化解修莲的冰冷,对他来说是好机会。 晚上,洗井的年轻伙子与村里的老古董在修莲家吃饭喝酒。 大家像过年一样,高兴着呢。修莲的家人不高兴,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看得出开云表现活跃,他敬酒说:“长辈们,兄弟们,大家辛苦了,在此,我先敬长辈酒,祝你们健康长寿,然后敬兄弟们成家后家庭幸福,没成家的,尽快成婚。” 有人说:“你都跑到我们村来抢姑娘,我们往哪里搁?” “听说修莲不想嫁给你,他爹逼婚才跳水的,你主动退出就好办,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怪李开云。” 李开云笑着说:“我喜欢她,我没罪,你们要是也喜欢她,也没罪。” 老人家说:“你们年轻人,说什么酒话,自古以来,都是媒约之言,父母做主,休得无礼,你们要是到陈桥村娶媳妇,他们收拾你们作何感想?饭后你们还要干活洗井,明天我还要拜龙王,明天就可以挑水吃了。这日子,你们洗井够受吧,不舒服吧,今夜必须洗完,明日蓄水。” 有人说:“你们这些老古董啊,棒打多少鸳鸯,祸害多少有情人啊。” 这声音说得小,老古董没听见。如果听到,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年轻人则迎合着:“是啊。” 老古董嫌年轻人闹,都走开了。 轮到开云去给韩清敬酒:“韩清,不要老不高兴,我敬你!” 韩清说:“去你的,你把修莲害得好苦,差点要她的命,你不配给我喝酒!” 李开云说:“我是明媒正娶,他爹同意的,我也喜欢她。” 韩清说:“我难道不喜欢她?” 有人出主意:“你们干脆比试,谁赢谁娶她。” 有人问:“其他人可以参加吗?我呀也参与比。” 又有人问:“大家说怎么比试啊?” “摔跤,肩膀落地算赢,还可以比文啊。”山歌王说,“这倒是个好办法,韩清你敢不敢?” 韩清无语,心想,自己本来就没希望,为了修莲,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坚决地说“可以!谁怕谁!” 众人鼓起掌来。目光一下集中到李开云的身上。开云无语,他感到自己受到侮辱,好强的心一下燃烧起来,说道: “好,我答应,免得说我是怂包。韩清,你得跟修莲说好,怎么决斗?咋们俩作个了断。” 韩清说:“斗就斗!谁怕谁啊。” 李开云说:“好,酒一口干,一言为定。”咣当,两个不服的酒杯碰到一起,酒都溅出来,然后双方仰起脖子一口下肚。 “够汉子,爽!”疯狂的掌声与吆喝声飘进屋里。亲家俩出来看热闹。 其实这些,在屋里的修莲都听到了,只是她想起身,就是没有力气。她担心两人打架,再惹出麻烦。当前,自己也有些悔恨,给家里添乱,心中不是滋味。 “开云,你胡说,老子的彩礼都给了,也收了,亲家也答应,修莲已经是你的人了。”开云他爹用手指着说。 “爹,不关你的事,我是汉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反悔。”李开云酒后大声说,脸被酒烧红了。 开云他爹丧着如同马脸说:“你啊,真是脑子被牛踢了,你能不能少喝点尿。” “你儿子不是孬种!”开云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修莲听的,当然也是酒在血管里鼓动造成的。年轻人都争强好胜。 韩清说:“开云,我奉陪你,下个月就斗。” 王本堂没说话,静静地听,左右为难的他,只好顺其自然了,他本来就憔悴了。 王本堂说道:“亲家,我也很无奈了。” 开云他爹说:“我知道,难为你了。” 清晨,老古董穿着黑色的长袍,头顶瓜皮帽,帽子上斜插着山鸡毛,手持铃铛,有节奏地摇动,发出叮叮铛铛的响亮声音,十分悦耳。他走在最前头,因为风湿痹症,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一颠一簸的。小孩子在他后边笑着学他走路的样子,他也不生气。村里两个年轻人头戴红布,抬着羊皮鼓,有力地敲打。“咚咚”响,震得让人心颤抖,锣声也“恰恰”有节奏地伴奏着。四个人抬两个耳朵直立、只有眼睫毛、龇牙咧嘴的“八戒”脑壳在后面蹒跚行走。 两个猪头供在井边,碗里有酒有茶。 老古董,带着戏班子,左三转右三转围着井绕圈子,神情严肃,仪式讲究。 然后,老古董手持香烛,叩拜龙王:“龙王在上,弟子教子无方,多有得罪,请别怪罪,今天诚心诚意献猪头一对,诚心诚意献好酒好茶在此,保风调雨顺,龙泉甘美。一叩首,又叩首,再叩首,鸣炮,仪式完毕,退场请水回家,请水回家嘞,请水回家嘞!” 井边炮竹声声,香烟缭绕。口渴的人们排着长队挑水。 老古董微笑开来,带着戏班子,敲锣打鼓退场回家,因为年老牙齿脱落,嘴巴凹陷,虔诚地不断说着变调:请水回家嘞。 修莲硬是煎熬了一夜,开云与韩清轮流守候,这对情敌忘掉仇恨,一心护理修莲。 天快亮时,守候的开云有些疲倦。他听见修莲在说胡话: “死就死,韩清,韩清,下辈子我做你的女人。” 开云用手去摸额头,发现很烫。像是发烧的样子。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她心中就装着韩清,他叹了口气,有种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之感。我怎么才能走进她的心灵?他走出门外,看天空的星星好遥远,我是哪颗星?她又是哪颗?乌啦河里的水在呜呜流淌,仿佛读懂他此刻的心情,心闷的他有些痛,眼泪也控制不住,独自一人到乌啦河边,捧水洗脸,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在脸庞流淌。 早晨的风飘过来,他思绪稳定片刻。意识到修莲发热,应该回去报告。 “叔,您快起来,修莲发热,说胡话了。”李开云站在王本堂的房间门口喊。 “嗯,开云,知道了。”王本堂答道。 王本堂昨夜睡得不踏实,眼里有血丝,眼睑发泡。他心事难了,心绪不宁。 王本堂叫道:“修莲,修莲。” 修莲没回答。 “爹对不起你!”本堂号脉,脉轻取浮大,数,重按无力。 “风寒闭阻,七情内伤,是发热了,长时间不吃东西,脉道无力,胃气无力。”本堂说,“叫韩清抓药煮汤。” 李开云说:“不用叫他,你开方,我抓药,我比他识字多。” 王本堂提笔从左往右书写方,可是手抖得厉害。 “开云,你记录,九味羌活汤,加党参三钱,适量大枣、生姜。” 韩清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韩清说:“李开云,你会知道药的位置?小称你会计量多少钱?别装,不懂装懂皮泡眼肿,让开。” “好好,都是为了莲,快些好,你就麻利点。”李开云让步说道。 第43章 比文武定亲 不知谁胜出 飞燕村、陈桥村归鹿山乡管辖,彝汉混居,每年的二月初二是这龙拾头的日子,都要举行抬跤比赛,相当于现代的摔跂。胜出的男女都是这一年的“跤王”,“跤王”在乡里有除了名誉外,还有大米食盐作奖励。由于娱乐性强,精彩且刺激,每年人们的参与度相当高。 因为当着众人说过,李开云与韩清比赛决斗,他们都较着劲,准备看的众多人已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了,期待着目睹这一为爱而作出的决斗。这次拾跤赛又多出这个节目,文武相斗决胜负。李开云知道,王修莲与韩清相处得好,自己要成为赢家,除了财礼和王本堂的支持外,自己没优势。决斗吧!他想证明他比韩清强。最不安逸的是李开云的父亲,为什么?他已经出过聘礼,如今李开云这孬种改变了主意,万一输了,岂不聘礼白出? 韩清也承诺过,也在积极准备着,这算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自己不去参加那个文武赛,就意味着弃权,弃权就是认输。 王修莲经过跳井事件后,伤害了许多人的心,许多事情不敢再任性了,变得矛盾,两个男人都对自己用心,她也决定不了未来,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她一个人干活都挑最重的,看上去真的想把自己累疯,她就是这么折磨自己,减少心中的难过,本堂和韩清看着都心疼,但是都劝不住。 过年了,李开云来给未来的老丈人送年货来,叫本堂叔、修莲、二娃很亲切,韩清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很不爽,因男人的自尊心,不好得发作。李开云因为这次来飞燕村,不再叫韩清了,而是叫韩清兄弟了。吃饭的时候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想惹出什么意外来。 本堂都给李开云、韩清、修莲、二娃夹菜,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飞燕村有种说法,女娃是菜子命,撒在肥地里就肥,撒在瘦地里就瘦。还有种说法,叫嫁出姑娘,泼出的水。原来我是要把修莲嫁到陈桥村,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把泼出去的水又收了回来,难得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沟通,开云他爹也来给话,就让你们年轻人决定吧!我呢,老了,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听说开云与韩清要文武抬跤决赛,赢的一方取修莲,你们是怎么想的?如今要是有两个姑娘,两个都嫁你们,就不争吵了。现在只有一个。” 开云说:“我是爱修莲,韩兄弟也喜欢,我们两人已决定比文、抬跤,我输了,我让给韩兄弟。” 本堂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先把聘礼给你家送去。” 李开云说:“本堂叔,不用。如果无缘成为一家人,咱们当亲朋好友相互走走。” 韩清听到“让”字,不服道:“让,字不对,我为爱赢来的,就是我的,我是不需要你让,鹿山乡跤场上见。” 王本堂说:“修莲啊,过去都说,媒说之缘,父母包办,说实话,我也没脸去退礼,伤心于开云家。按理说,收了礼,就是定了婚,同意了。如今爹对你让步了,你对他们两个年轻人什么态度,表个态?” 修莲只顾吃饭,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沉默。她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本堂只好说:“沉默就是默认,不管你嫁给谁,总之一句,爹希望你们幸福。好了,你们两个伙子,比赛时不要往死里整,要遵守抬跤大会规则。我,包括修莲也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开云是来探本堂的口气的,之前开云最担心退礼。韩清也不知道本堂意思。这阵,两个伙子至少知道本堂的态度,也同时知道修莲的心思。双方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在实处了。 人们对今年的摔跤赛事很期待,越是临近,热情度高涨。 修莲心头始终七上八下,韩清忍不住悄悄问修莲:“很快就到二月二龙抬头,我们都该有个结果,你是怎么想的?” 修莲说:“我心头很乱。” 韩清说:“我们私奔怎么样?”韩清真的用心爱她。 修莲说:“跑到哪里去?连吃的都没有,你哪来财物?那我爹不气死?更何况他脸面往哪里放?我已经寻死觅活了,惹得飞燕村人都有怨气。也许是命,女人嘛,谁不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很悲哀,我最后只能变成你们赌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你能赢吗?” 韩清说:“为了你,我会拼尽全力。” “我希望是你的人!”说完之后,修莲就红着脸挂着泪转身走了,很无助的样子。 时间到二月二了。 鹿山乡跤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男子组女子组的人都摩拳擦掌。每年男人组有两个队,女子组有两个队,每个组第一名胜出,最后再争夺跤王。每年只有一个男跤王,一个女跤王。 组委会的主持人和裁判都在台上了。跤场有篮球场那么大,里边铺满细沙。四周是一台台的石梯,都坐着各村有身份的人。主持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又是龙抬头的日子,祖先传下来的抬跤大赛要开始了,希望大家赛出风格,遵守规则,祝队员们好运。谁先倒地,数十下不能翻身,就算输。现在请司仪出场,拜谢祖先,求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锣鼓声响起来了,司仪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冠上插满箐鸡毛,如同演京剧的,神情威严。多年来,都是他懂司仪,懂祈福,只是今年突然腿脚不利索走路一拐一瘸的。手里还杵拐棍,另一只手紧握着燃烧的香,他向跤场走来,就引起人们的大笑。两个人用木棍一前一后抬着羊皮大鼓,左右两边两个人整齐地敲打着。锣声合着鼓声,最后一个人鼓起腮帮,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仰天吹响长长的大号,声音悠扬,浑厚有力,响亮声仿佛传到九霄云外与无边的旷野,天公地母都听得见。 司仪入场处有一台阶,他要下到跤场里,手按住台阶,身子慢慢往下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滚下去,翻了一个身,一只高跟布鞋掉落。人们又笑得前仰后合。这不影响他继续下面的工作。队伍来到场子上,司仪干脆懒得找鞋。他在前头领着大家围绕四周走了一圈,弓着腰,撑着棍,很不协调地一拐一瘸。有人笑得肚痛,有人笑得热泪盈眶。 司仪然后来到场子中央,高声唱:“祖先有灵,佑我鹿山儿女。苍天在上,降福鹿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又转身四方和中间拜五神:“一拜东方甲乙木,二拜南方丙丁火,三拜西方庚辛金,四拜北方壬癸水,五拜中央戊己土,礼毕,鸣炮。”然后在锣鼓声中退出场去。 炮竹声声引来一年的吉祥。 主持人说:“请男女队员入场抓阄,男队十二人,女队十二人,有本事有实力进场报名。” 男的女的进场报名,让人们想不到的是修莲也来参加报名,尤其是韩清和李开云感到意外。大家都纷纷议论着。 “那是王郎中本堂的女儿修莲,去年跳井他爹做东。” “留长发的是李开云,短发的是韩清,今天他们决斗谁娶修莲。” 很快男女队都抽好了阄。 主持人说:“今天的跤王赛出来后,还有一场大家关注的文武赛定亲,这是根据李开云、韩清提出的申请,我们组委会采纳了,让大家见证奇迹。现介绍一下,这是李开云,这是韩清,这是修莲,王郎中掌上明珠。”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现在开始今天的比赛,女子组先比,白一号对红一号。” 几个女人如同母鸡打架一样,互相试探着,然后在场上开始摔起来,女子摔跤不是很激烈,经过几个回合,女子组的两个第一名很快出来了,其中之一是修莲。韩清、本堂这才明白,修莲为什么往死里干活。 “女子组两个第一名决赛女跤王,请飞燕村修莲和陈桥村春梅上场。”场上又响起热烈掌声,大家激动地看着两个女汉子。 两个红着眼睛的女子走进跤场,眼睛对视着。开始了,两个女人都躬着腰,双脚在地上不停地移动,两手在空中相互抓狂,准备着下手机会,两眼更加通红,像愤怒的两头母牛。 突然双方两手相扣,几个回合都在试探。突然,春梅两手抓住修莲的衣领,要摔倒她。她两手连忙控制春梅的双手往外分,突然一下子,春梅将修莲的衣扣全部撕开。场外的男人尖叫着,修莲慌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前胸,春梅乖机将修莲扑倒在地,这不算违规,摔跤拉破衣物正常。主持人过去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怒火攻心,不知哪来的力气,修莲硬是从身下翻身起来,两个人又扭着爬起来,相互抱着对方的头,修莲突然一个转身,右脚后跟击打对方左脚,用力往右摔,“嘭”一下,将春梅摔倒在地上。春梅不死心,慌乱中将修莲上衣都抓到头部。修莲愤怒地说:“放开衣服。” 春梅说:“不放,放了我就输了。” “一、二·····”裁判数道。 修莲努力压制春梅双手,她想把头从衣服里抽出来,鬼火冒的修莲顾不得羞耻,拖住春梅在地上滑行,春梅要去踢修莲,修莲握住双腿用力抛。春梅重重摔在地上,面朝地,头晕了,十分痛苦,她明白修莲比疯子力量大,修莲跑过去双手握着春梅前胸,过去骑在对方腰上,用手揽住双肩往后搬。男人们更加疯狂,鼓声、掌声与加油声铺天盖地震动着跤场。 春梅哀求道:“我认输,我认输,哎呦哎呦。” 修莲说:“给我耍滑头。” “一、二、三、四、五、六······”裁判数道。 “哎呦,我认输。”春梅再次哀求道。 “七、八、九、十。停!王修莲是跤王,春梅松手衣服给她。修莲,抬跤会拉扭衣服是正常的,别想多了。”主持说。修莲敏捷地将衣服穿在身上。 “修莲,修莲,我喜欢,跤王跤王我们爱你。”年轻男人叫着肉麻的话语。 有人说了:“王郎中这个女儿以后是个温柔的母老虎中的母老虎!不得了啊!” 李开云和韩清看到修莲表现,都显得振奋、吃惊,心中都生出一种想法,未来生活中是否能征服修莲。 可春梅就躺在地上,手臂抬不起来,肩关节脱位了,“哎呦哎呦,这手脱位啦。” 主持人喊道:“现场有没有郎中会治疗脱位的?” “有。”人群中走出王本堂王郎中。他来到现场,摸摸肩关节,说:“脱位了。”他拿出银针。 “爹,我来吧,我见过你做过,我也会。”修莲说着接过银针,刺在肩峰、肩井、大小圆肌处,让肌肉放松。她用脚顶住春梅的腋下窝,双手用力向下向外拉春梅的脱位的那只手,看得有些吃惊,心里暗自高兴,脸上露出一种高兴一种肯定,说:“修莲,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郎中。你今天的种种表现,爹小瞧你了。” 男子组的比赛也开始了,男人抬起跤来,就要野蛮些,像两头公牛,一上场就迫不及待斗起来,很快就决出胜负,两个小组的第一名是韩清和李开云。他们都很久憋着一股劲,有期待有追求。 “下面,我宣布一下子,今天两小组的第一是飞燕村的韩清,另一个是陈桥村的李开云。”主持人说完,韩清、李开云向群众挥手致意。 “今天比赛的除了往年的奖励,还有一位女跤王嫁给其中胜出的男跤王。现在就先比文再比武,请几位懂文化的先生走近些,好评判。” 几位老先生来了。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蓄着花白的长胡子,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好像被晒干缩水的天麻的外表。 主持说:“开始吧,谁先出上联?这样吧,锤子剪刀砍刀,克制顺序是锤子胜剪刀,剪刀胜砍刀,砍刀胜锤子。” 韩清、李开云都把右手藏在身后,双方眼睛射出一道如剑气一般的寒光,咄咄逼人,等待主持人叫开始。韩清出现的是锤子,李开云是剪刀,结果韩清先出题,他瞬间想到中药名,就出上联: “冬虫夏草!” 李开云思考一下,答道: “春花秋月!” 老先生说道:“答得好,平手!”然后是几个老者的干瘪无力的掌声。不懂文化的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韩清要羞辱一下李开云,自己不甘心,说:“有人花金银,收买人心,横刀夺爱,充大王,我的上联是:“王不留行金银花''。” 李开云说:“云开日照修莲家!” 先生评道:“好好,平手。” 韩清想这姓李的,有两下子。又出上联: “木头儿子想合欢。” 李开云知道骂他,也将韩清名字羞辱下: “十字顶日装清高!” 主持人说:“平手!”“好,好。” 韩清看到李开云留两片瓦的长发。加上李开云是马年出生的,出口说: “野菊花野葛根野马分鬃。”分明骂他野种。 李开云不甘示弱,想打压一下,突然想到这个短发韩清,是狗年出生: “狗屁股狗肚子狗头军师!”李开云故意激怒他。 “平手,妙,妙!”主持说。 韩清听到很不高兴,冲上去就和李开云抬起跤来,双方都不相上下摔了十几个回合,都是同时倒地,只得重新开始。双方都探虚实,韩清过于冲动,进攻比较频繁,乘韩清快速扑来时,李开云似乎像学过太极拳“云手”一般,顺势拉住凭惯性一个侧身,将韩放倒,韩清被沙子迷了眼睛,李开云整个人立刻压住他,死死不放。 主持数到十,都起不来了身。 “恭喜李开云胜出,你是跤王。” 李开云激动得在场上奔跑。王本堂自言自语说:“跤王嫁跤王,是强强组合,优胜劣汰嘛。” 韩清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声疾呼:“天啊?难道是命运安排,修莲我对不起你,此生非你不娶,我剃度出家,为你吃斋念佛,了断你我今生红尘。啊呀!我的娘呀!” 主持人宣布:“根据规则,李开云今天就娶走修莲。” 就在这一刻,修莲突然晕倒在地。不是别人击倒他,是她自己精神击倒自己,因为这一刻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王本堂跑过去查看脉象,说:“无大障,气闭,所愿不遂,一时支持不住。自己喜欢的东西突然发现永远丢失了,任何人难以接受。没事的,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根据规则,李开云,你今天把她带回家,以后对她好一点,她慢慢会接受你的。你文武都强,跤王嘛,是优秀的男人,我就把修莲交给你,回去好好办个酒席,体面地过日子。韩清啊,你也优秀,韩清,韩清人呢?”说着,用眼睛四处寻找韩清。 李子开云说:“你看,那是韩清,走远了。” 韩清梦破碎了,身体里就像被抽掉什么一样,走路跌跌撞撞,垂头丧气。他伤心走了,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人们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去。后来的好多年,人们都没见过他,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出家在百里之外的观音寺,这些都是传闻。 李开云在乡上,雇了一乘轿子,李开云的兄弟们将就修莲抬回家。 酒席也风风光办了。可是几天下来,修莲睡着不吃不喝。这急坏了李开云,他问修莲:“我带你回一趟老家,行吗?想家了吧!?” 修莲摇摇头,就是不发话。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李开云就找了几个小妹陪她聊天吹牛,又把老丈人王郎中、二娃接到陈桥村,帮助做思想工作。 王郎中摸着王修莲的脉道,眼里含泪,自言自语道:“修莲啊,爹老了,爹已经让步了,愿赌服输,要拿得起放得下,对吧?女大当婚,要独立成家,孩子长大都要成家立业,有一天我老了也要离开你们,你们也得延续下去,生活下去。你弟不争气,其实你有学医的天赋的。你看你现在身体,气郁、血郁、火郁、食郁、湿郁、痰郁,六郁之说,认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郁。要服香附、川芎、苍术、神曲、栀子,主治气郁所致胸膈痞闷,脘腹胀痛,嗳腐吞酸,恶心呕吐,饮食不消等症。六郁之中,以气郁为主,故方之功用以行气解郁为主,使气机流畅,则痰、火、湿、血、食诸郁自解,痛闷呕恶诸症可除。郁病多由精神因素所引起,以气机郁滞为基本病变,是内科病症中最为常见的一种。临症时气郁常见精神抑郁,情绪不宁,胸胁胀满疼痛等,为郁病的各种症型所共有。血郁:兼见胸胁胀痛,或呈刺痛,部位固定,舌质有瘀点、瘀斑,或舌质紫暗;火郁:兼见性情急躁易怒,胸闷胁痛,嘈杂吞酸,口干而口舌苦,便秘,舌质红,苔黄,脉弦数;食郁:兼见胃脘胀满,嗳气酸腐,不思饮食;湿郁:兼见身重,脘腹胀满,嗳气,口腻,便溏腹泻;痰郁:兼见脘腹胀满,咽中如物梗塞,苔腻。你现在气郁,食郁较重。” 听到王本堂谈医理,爱好医学的王修莲有所触动,思想有所转变,态度开始转弯,小声说道:“越鞠丸治六郁侵,气血痰火湿食因,芎苍香附加栀曲,气畅郁舒痛闷平。” 王郎中听到,知道修莲有些变化:“对对,我女儿,聪慧。” “二娃,找个锄头,我们去山上挖三棱子草、山栀子、野川芎、野苍术。也许是命吧,认了。”王修莲叫二娃。 看到这种场景,大家都放心了,王修莲郁闷神色,表现得精神起来。 王修莲又学习了这个方药,并用于自身,亲自体会了这个方药的良好功效。人的转变是要过程的,除了环境,剩下的就是时间。往后的日子,王郎中时不时就把修莲叫回飞燕村,带着她采药,希望她在陈桥村成为一个女郎中,妇科方面的书籍都给她,作为女性,她开展妇科更方便。王本堂将不孕不育,产前产中产后,诸多灵验的方药都传给王修莲。许多经典,祖传秘方还在王本堂脑子里,希望二娃和修莲传承他的衣钵,二娃当前表现不是十分满意。他在等待。 第44章 巧遇救命恩人 光阴如流水,孩子长大了,中年变老年,老人有的上山了,垒起一个个土堆。真是岁月不饶人。 “大家快来看,国民政府令。”这是乡政府发下来的告知令。飞燕村唯一贴的一张,就贴在王老爷家的墙上,王老爷是这里的保长。以蒋介石兼剿匪总司令颁布《剿匪区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规定10户为甲,10甲为保,联保连坐,互相监视,抽调壮丁。1934年,国民党“中政会”第432次会议议决由行政院通令各省市切实办理地方保甲。据此,行政院同年12月通知各省,普遍实行保甲制度。于是,保甲制度便由“剿匪”区推向全国。政策落实到飞燕村已经是1935年。 “各家各户都听着了,接到上边的通知,蟊贼进入西南,土地财产平均,老婆人人都可以使用。”这是王保长在训话,场上议论开来。 “这可不行,我土地多粮也多,也要分配平均。” 王保长说:“这不行的,任何人都可以睡你婆娘。” 有人说到:“这哪能行啊?王保长,怎么办?” 王保长说:“政府要求我们每家要买一支枪,至少两户合买一支。保护家园,保护老婆。发现有蟊贼,包庇不报的,甲长保长都要连坐。” 有人问:“蟊贼怎么这样厉害?不就小偷小摸?” “蟊贼,几万人的。大家都要响应号召。” “是啊!”“对!”“我与你合买一支。”“算了,一家一杆,用起来方便。”“有人家买不起怎么办?”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王保长说:“杀猪宰猫的刀都得有,听上边的人讲。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家怎么想?” 众人说到:“跟他们拼命。” 王保长说:“王郎中,听说你有支漂亮手枪。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王郎中说:“走吧,跟我去看。” 大家从来没有看过,很好奇,都希望一睹为快。 王保长问:“这么好的枪,什么地方有卖的?” 王本堂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平时外出用来防身。恐怕当地没有卖的。” 王保长说:“大家就买支猎枪。靠我家丁那几支枪也保护不了飞燕村的。” 王郎中平时也不干农活,这年又多买了几亩田地,当地农民看病也不收钱,他地里的庄稼活计都是村民自愿帮着耕种。王本堂更多时间走动乡野,四处请去看病。 是年一个秋天,正是采药的大好时节。 李一峰和阿三,一个是游击队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他们是攻打鹿山乡政府时,由于情报不准,与乡兵交火时,发现敌众我寡,失利后退入杨梅山里,几乎弹尽粮绝,士气低落。 杨梅山一带药草丰富,王本堂正在这一带采药。 藏于林里的游击队长李一峰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并看见有人影移动,小声说道:“有情况,准备!” 有人说到:“看样子是个采药的,你看他背着草药,请他过来看几个伤员。” 其中一个人问到:“会不会是探子?” 队长说到:“会会面吧!” 阿三领着二人悄悄靠近王郎中,在确认真的是采药时,阿三隔着几十米,喊道:“郎中,辛苦啊。” 王本堂说:“不辛苦,采点草药。” 阿三几个人提着枪来到王郎中旁边,王郎中正挖一根肥大的独定子,并没有注意看阿三他们。阿三说:“请郎中,看看我们几个伤员。” 王本堂说:“好好,我弄完这棵药。这可是刀伤枪伤的好药。” 王本堂把独定子放在箩里。抬头看着几个打扮奇特的人,阿三死死盯着王郎中看。 王本堂说:“我一个郎中,没有什么好看,都快老头了。” 阿三说:“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 阿三手下发现郎中腰间有把手枪,几个人迅速扑上去就把他按在了,说:“一个郎中带枪,身份可疑,莫非真是探子?” 阿三带着郎中来到李一峰身边,说:“队长,这个郎中身上有支枪。”话声刚落,李一峰一下跪在王郎中跟前,众人大惊,心想队长为何给一个郎中下跪。 “快松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王郎中,老天有眼,今日有缘相见,谢谢!”谢过之后,李一峰感叹着命运,紧紧抓住王郎中的手:“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多年了,后来我去平河口、发科去找过你,当地村民说你上山给土匪看病,有人说你当土匪郎中了。我不信,一直在找你。谁知,今日见到了。我们多年不见,大家都苍老了许多。我给你的枪呢?” 王本堂说:“哎,这不,被你的人下了。” “快拿来。”李一峰接过枪,用手轻轻抚摸说:“想不到,郎中保管得这么好。恩人,还给你,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王郎中,物归原主。” “队长,我在发科见过王郎中,刚才我还说,郎中,你像我见过的一个郎中,想不到你就是王郎中,当年你试图救我,我很感激,可我还是被村民丢到呜通河里祀河神,我平时就练过游泳的本事。”阿三将他的经历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又说:“我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才有我今天。” 王本堂说:“你就是阿三,福大命大。” “是阿三!” 队长说:“这说明王郎中是好人嘛!” 阿三问道:“王郎中,我丢进河后,我爹妈怎么样?” 王本堂说到:“你走后,我就住在你家,你爹妈吃了我的药后,又给你生了个弟弟。他们都好。后来我去鹰角嘴救我夫人,就没有去过发科,以后就不知道了。” 阿三说:“那夫人呢?” 王本堂说:“被一个女匪首,逼迫跳山崖了。” 阿三问到:“肖玉山呢?” 王本堂说:“死了,死在他夫人手里,这个女匪首叫飞霞。我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麻烦王郎中给处理下这几个伤员。” 清理伤口时,大家都体会到这个郎中的本事,对王郎中竖起拇指:“队长 ,让邢郎中加入我们吧,随队搞医务。那就太好了。” 李一峰问道:“王郎中,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王本堂说:“我上年纪了,东西南北走惯了,体力上吃不消,再年轻几十岁,倒可以。” “我们尊重王郎中的意愿。当前我们缺粮缺枪。要想办法解决当前困难。去找个村的大地主,借点钱粮。” 王本堂说到:“这样吧,我领着你们到飞燕村附近,我弄点粮食和钱给你们,你们很困难。你们现在出手,万一被追上甚至包围,很危险,这一带的乡兵在村庄已有防范意识。” 阿三说:“你不是土豪,打你的土豪没意思,如果有的话,我游击队给你借,打借条,革命成功后还上。” 王本堂说:“不用还,你们困难。我看发科那一带,有的大地主粮特别多,借机好好解放那里的人们的思想,把男崖女崖用炸药爆炸掉,阿三是吃过苦头的。那里乡兵少,你们容易成功。打掉匪患也得民心,就算到那里打着缴匪旗号筹粮借枪为名,那里的匪患严重,大地主也会支持,就可以武装一队人马。另外,枪就到火红梁子鹰角嘴土匪那里弄,那里的钱粮枪枝很多,大概有一百多支人枪,我对那里地形地貌熟悉,来个攻其不备。这样的话人有了,枪粮都有了。” 队长李一峰说:“这是个好主意,发科阿三也熟悉,你也好久没有回老家了。大家意下如何?” “同意,同意。”大家都认可这个方案。 第45章 夜里现身吓坏爹娘 秋天的夜,气爽微凉,月明星稀。王郎中领着游击队员,来到飞燕村,村里的几十条狗轮番吼叫。他带着几个人把自家的钱粮搬走,李一峰硬是写了一个借条放在王郎中家里。 “今借到王本堂粮食10担,大洋50块。游击队李一峰借,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八日。” 于是商量好,游击队先走,第二天午时,大家准时在老虎洞会合。 第二天上午,王本堂将二娃委托在飞燕村一个私塾的先生家。 王本堂说:“先生,我这次出门时间要长些,请先生多照顾些时日,二娃就交给你了。”王本堂说着,笑着将几块大洋塞进先生兜里。 先生说:“够了,用不了这么多,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王本堂说:“二娃,要听先生的话,爹办完事情就回来。” 一股武装力量进入大西南,各地政府和农村都紧张,当然最紧张的是国民政府及资产阶级和大地主,那些吃不上饭娶不了媳妇的无产者,听说共产共妻,心里都乐坏了。飞燕村部分几代贫农雇农都在私下议论和穷开心。 最近游击队,也十分活跃,都在乡兵薄弱、十分贫困山区的打游击。 李一峰和阿三这支队伍,除了伤员回家外,其余的都长途跋涉,白天藏在森林里,晚上行军翻山越岭。许多人以为是打猎的,沿途有机会,就打富济贫,留够队伍的粮食,主要目标是枪和子弹,又发展了一些游击队员。经过长时间的游击,队伍发展很快,历时两个月左右,进入发科一带,队员有两百多人。阵容已比鹰角嘴的土匪帮强大,但武器装备比不过土匪,土匪可是发展几十年了。 到了发科,游击队隐蔽在山里,阿三是一人悄悄回家的,他想了解家里情况,然后调查发科村有钱人家的底细。 深夜,发科的土狗不时传来汪汪声,自己尽量轻手轻脚避开。阿三凭记忆,潜回家中的院子。还好,他家没养着狗。家里的门是锁住的。他用院子里一把梯子搭在房梁上,悄悄爬上房梁,梁台上晒着豆腐,他学猫叫声,“喵,喵”地叫。他爹以为是猫来偷食豆腐,摸黑起来,用棍子来打猫。就在阿三他爹打开窗户时,一大个黑影跳进屋里,把他爹吓倒在地,人模鬼样一时难以分辨。阿三轻轻叫了声:“爹,我是阿三。”听到“阿三”两个字,他爹害怕起来,一下恐惧昏了过去。阿三继续呼喊。他妈听到了,也吓到了,点燃油灯,说到:“阿三啊,你是鬼吧,妈每年七月半,清明节都给你烧纸钱,泼水饭。如果你在阴间钱不够用,我明晚给你烧。你不要夜里来魔我们。妈知道你苦你冤,你没娶过媳妇,妈烧个纸做的女人给你。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我可怜的儿啊。” 阿三说:“妈,我不是鬼,我是真的阿三,我还活着。白天我不敢回来,怕坏了发科祖宗的规矩,只得晚上来看一眼就走。” “真的是阿三吗?” 阿三说:“是阿三,我还知道,家里又添了个小弟。我参加游击队,活得好好的。真的想你们了。” “阿四,过来,帮妈提油灯。看看。” “我怕!”阿四说。 “不怕,错不了,是你哥!” 娘俩借着微弱的灯光,来到阿三说话的地方,仔细端详许久。 “是阿三。” 阿三扑通一声跪在妈妈的身边,哭道:“妈啊,想死我了,我真的还活着,儿子不孝。” “声音小点,让人听到,又要把你丢下河里。” “是,是,我不牵连你们。丢在河里的人,永远不能回来,说完就走。看看我爹。” “你爹呢?” “可能吓坏了。” 一家人赶紧去找,在窗口一个角落,他爹昏睡在那里。 “老头子,老头子,快醒醒。”老头子没有反应。阿三他妈给老头子扇了几耳光,用力捏他人中、合谷。 “做什么,捏我干什么,疼死我了。”他爹回过神来说。 “老头子,我们的儿子,阿三回来了。他真的活着。” 阿三父亲说:“是吗?真不敢相信。阿三,这是怎么回事?” 阿三将经过讲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按照王郎中教的办法,憋住气,把肚子鼓起来,任河水冲,过一会儿,出水吸口气,这样保持体力,尽量让身子仰着。二十里余里后,是游击队救了我。” 阿三父亲说:“你怎么知道你有个弟弟?” 阿三说:“是王郎中告诉我的。” 阿三父亲说:“他还活着? “活着。” 阿三父亲说到:“我以为他上鹰角嘴土匪窝后,死了。这是个好人,我还给他烧过纸钱呢!” 阿三妈说:“当年你死后,杨龙庚和王郎中写了样东西,放在香桌上,叫我不要打开,初一十五焚香祷告,念阿弥陀佛。如果遇到天大喜事,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才能打开。平时我从不敢动。你死而复生,是天大喜事,你帮我打开看看。” 阿三妈诚惶诚恐,走到香堂边,点燃一炷香,三叩九拜,说:“神灵保佑,佛菩萨保佑,我诚心诚意地敬香。” 参加游击队,无神论者,是不信这个的。宗教政策是信仰自由,自己妈的信仰、精神之柱他不能阻挠。他上前取下小木盒,解开木盒上的麻线,家人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盒里是什么东西。可是阿三一不小心,木盒掉在地上,咣当一声,他妈吓了一跳,慌乱地说:“多有不敬,冒犯神灵,请神灵不怪罪。”说着她小心翼翼拾起小木盒,打开木盒,双手颤抖着将红布条打开,拿给阿三。阿三这几年在游击队也认得几个字。他念给妈听:“诚心敬香,有神相助,阿三起死回生,于某年月日子夜十分归家。龙庚本堂立断。” 阿三妈算了日子,果然是这样,喜而泪下,颤抖着说:“感谢神灵,感谢神灵!”阿三用手去擦拭母亲的泪水。一边安慰一边说:“也许是巧合。”说完之后,自己也陷入迷茫,心里自问,难道冥冥之中注定是这样,真是不可思议。哎,不能信这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三说:“爹、妈,我们过来说话,穷人太多,这个多数人都会起来造反,推翻压迫剥削我们的大地主资产阶级,人民当家做主。发科以后也不会将人丢在河里拜神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三他妈说:“你们在外边吃的怎么办?” 阿三说:“靠地主富农的财物。” 阿三妈说:“那你们要感谢人家,没有他们给你们粮食,你们会饿死的。穷人连饭都吃不饱,没东西给你,地主富农给你们东西吃,做人要感恩。” 阿三说:“妈,不是他们给,是我们打他们,他们才给的。” 阿三妈说:“这个不好,你们和鹰角嘴的土匪肖一山一样,你不能当土匪。我们家祖上都没出过土匪。” 阿三说:“妈,是两回事,我们是解放全人类,打倒统治阶级,打倒坏人。他们是剥削阶级。” 阿三他妈说:“你给老娘听着,蒋委员长你们也要打倒?那是皇帝啊,现在在农村搞新生活运动,你打倒委员会长,委员会长要灭我家九族。你反了,就算娘没生过你,你以后也不要回来,害我们。” 阿三他妈说:“是啊,你们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匪,跟肖一山土匪一样。别坏了咱们名声,在外不要说我是你妈,也不许回来。共产共妻,难道你弟讨的老婆,又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婆?生出娃娃姓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杂种嘛!妈不同意,发科人也不同意!” 阿三问:“妈,那是国民党的愚民政策,瞎宣传,恐吓老百姓。实际不是这样。以后你就知道。妈你放心,儿子不会害你。我们要打土匪肖一山。爹,发科有多少家人有枪?有几户人家粮多?” “有二十几杆。五户人家。你想干什么?”他爹说。 “我们请他们出钱借枪去打肖一山,打回来的战利品分给出钱借枪的人。以后就没有土匪来干扰。”阿三说,“具体哪几家?” 他爹一一点了一下,阿三牢牢记在心中。 阿三妈说到:“阿三,不许伤害人,也不许回来。” 阿三说:“妈,放心,我不会带害你们,阿四听妈爹的话,替我照顾爹妈。我走了。” 阿四问:“哥,万一村民把我丢在河里怎么办?” 阿三说:“阿四,从明天就不会了。我们是绝不允许的。” 阿四说:“这里国民党很不管。山高皇帝远,不会管。” 阿三妈说:“阿三,王郎中是不是参加油什么鸡?” 阿三说:“是啊,不是油鸡,是游击。” “他倒是好人,要向人家学学。” 阿三给父母磕头,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塞给母亲,整理衣服,拔出手枪,说了句他家人听不懂的话:“枪杆子里出…!”借着夜色,悄悄溜出发科村。 第46章 发科大剿匪 李一峰在焦急等待,以为副队长出了什么事。 这时,阿三已进警戒线,被哨兵发现。夜晚,哨兵喊话:“什么人?站住!前进一步开枪,口令?” “发科!”阿三回答道,这是这次行动的口令暗号,只要答错,枪响人亡。 哨兵说到:“是自己人,应该是副队长。” 阿三向哨兵走来,笑着说:“同志们做得不错,口令,反应都到位。” 阿三向队长报告自己回来了。 李一峰问:“好家伙,我们都急了,以为发生不测,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快说说情况。” 阿三说:“最近这里基本没有乡兵活动,偶尔有土匪来扰乱,我们打土匪就大快民心,会得到支持。我见到父母兄弟,他们很好。国民党在发科的愚民政策毒害很深。活人祭祀活动,把人丢去呜通河的封建思想,害人之事还存在。王郎中,王郎中?” 王本堂回应道:“在。” 阿三说:“我娘一直念叨你是好人,你当初说要回发科的,后来你就没有回去,我娘以为你死了,给你烧了不少纸钱。我告诉她你活得好好的。” 王本堂说:“哈哈,我到另一个世界。阴间就不愁钱花。得感谢你妈。” 阿三问:“我们不信这个。不过有件事,很巧合。你和杨师傅,怎么会知道我会活着,而且说到我某年某月某日回家,这是怎么预测的?” 王本堂说:“这是《梅花易数》《奇门遁甲》测的,知道东方朔、刘伯温、诸葛亮吗?” 阿三说到:“不知道。你认为发科行动,夜袭鹰角嘴,情况如何?” 王本堂掐指一算,口中说道:“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落在速喜上,出师顺利,大获全胜。” 李一峰说:“这是什么军事预测?” 王本堂说:“是唐朝袁天罡、李淳风的测事方法。” 李一峰问:“那能赶跑蒋介石吗?” 王本堂说:“依《武公经》,也就是东方神奇的奇书《推背图》图解及文字批注,是可以的。从三元六十轮甲子,也得到启示。” 李一峰说:“那我们闹游击,就对了。你怎么不加入呢?” 王本堂说:“我是郎中,祖上有训,不问政事,一心救死扶伤,不论党派。这是大医精诚说的,是不分贫富贵贱。” 李一峰问:“好坏也不分?” “抓到受伤俘虏,你们医不?”王本堂反问。 “对,对,优待俘虏。医的!怎么解决发科问题?”队长说着并转换话题。 “以后要炸掉男女崖,开会动员,不斗地主。”王本堂说,“我插句话,得民心得天下,对发科人讲理,发科人没有不恨土匪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把部分人也发展成队员。打完土匪后,分些好处给村民。回到发科,讲明是非,炸掉男女崖,宣讲政策,如有人拿活人祭祀,故意伤害,变相杀人,一律枪毙,就能收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有理,做事看人心,慢慢来改造他们的思想。同意的大家举手。”队长说,大家齐唰唰都举手,“举手多数,通过!” 阿三说:“我提个想法,为了顺利开展工作,我和王本堂本次不出面,我们村是不允许祭河人回到发科的,按理还要处死。” 队长说:“没事,都去,你化装成伙夫头,把脸抹黑。” 阿三说:“我不想抹黑游击队员队!” “谁说你抹黑,你熟悉地形,另外,王郎中在当地有威信,他说话有用,我们初来乍到,村民有戒心。”李一峰望着大家又说,“是不是啊?” 王本堂说:“有道理。我配合队长做宣传思想教育工作。” 第二天,游击队进驻发科,许多老百姓害怕、担心,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不像国军,倒有几分土匪样。因此将门闩起来,怕就躲吧。队长明白,老百姓将他们误会成匪了,于是请王本堂出面解释。 王本堂站到高处喊:“亲爱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我是谁啊?我是王本堂,王郎中,给你们看病的。大家不要怕,,不是土匪,是来帮发科老百姓剿匪的,大家要相信。” 有村民问:“王郎中,你是游击队的?” “是,我是。”王本堂说。 “国民政府有令,家家户户都得消灭游击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离开发科。”村民说着。有游击队队员在举枪,被王本堂压下。这时,族长带着全村几十杆人枪将几个游击队员围住,此时双方都举着枪。 王本堂说:“大家都将枪放下,好好说。” 队长一声口哨,埋伏着的许多游击队员,迅速跑进村来,将族长等反包围。 王本堂说:“大家都平静下来,别走火,啊,请相信我,请队长亲自解释。” 李一峰说:“同志们,我是队长,大家相信,我们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所有队员都将枪收起来,咱们一起打土匪好吗?大家都吃过土匪的亏没有?” “有。”. 李一峰说:“恨不恨?” “恨。” 李一峰说:“王郎中是从土匪那里逃出来的,老婆被土匪杀了,大家相信他吗?” “相信!” 王本堂说:“是的,我爱人死于土匪的窝,老乡们,和我们一起打土匪,分土匪的钱粮枪弹,人人有份。大家看,我们人多,还差人枪。我们是来借枪的。” “好。”阿三父母出来说话,“大家相信王郎中,也要相信游击队,土匪进村,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的。”这时,游击队员中一个伙夫,脸上黑得似油漆的,把手举得高高的,并伸出大拇指,显得十分兴奋,没人知道,他就是发科阿三。 “好,好,我们相信,大家一起打土匪。”族长想到,大家说得在理,更何况发科这几杆枪不是游击队的对手,今天这情况,不同意也得同意,于是才说这话。“大家配合鸡什么油,油鸡吧!大家都听我族长的。” 李一峰说:“族长,是游击,游击就是在跑动中打击敌人,我是队长。” 众人笑了起来。 “好,好,打到鹰角嘴,把女土匪弄来当老婆。”有人响应到。 一番话,彼此推心置腹,大家便统一了思想。游击队员也不进私人家里扰民,深得人心,在废弃的老屋或屋檐下吃住。这些做法,让发科人民感到游击队不一般,也讲道理,守纪律。王本堂又给大家看病治病。没几天工夫,吸收了许多自愿参加游击的队员。他们很能沟通,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得天下就得先得人心。蒋委员长的国民政府令在发科不起作用,被游击队瓦解了。 数天来,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攻下鹰角嘴。方案有三种,其中火攻为首选,根据王本堂提供的鹰角嘴地图,土匪夜晚居住的房屋很集中,并且在低处。火攻可烧毁老巢,今后再无生存之地。草木不是首选,高浓度的酒最佳,燃烧效果好,把它从高处倾倒,可流入匪舍,火势顺流而下,包烧房舍。 要高浓度酒,是很少的,只有发动发科老百姓酿酒,只要头酒,浓度高,易燃烧。游击队为尽快搞到头酒,分发许多钱给百姓,大家积极参与,士气高涨。李一峰和王本堂带着一个班去搞地形地貌侦查,摸清土匪人员活动情况及岗哨,火力分布,便于总攻。 “阿三妈,你看,游击队员的那个烧饭的长得好像过世的阿三。”有人对阿三妈说起,“走去看看?” “不可能,阿三早死了。”阿三妈肯定地说。 “不信,我带去去看。”说着,就拉着她,走向正在生火做饭的阿三。 阿三没有注意到,突然间两个农民阿姨来到他身后,这个农村婆娘叫了声:“阿三”,突然听到有个人在叫唤自己的小名,这让阿三心惊肉跳,这可是很多年没有听见过。就在他转身之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正是妈妈。他慌忙说:“你们找谁,两位老乡?” 妈妈也认出来,是昨晚的阿三。正当妈要张嘴说话时,阿三快速伸手拉住他妈的手,说道:“我是北方来的,叫解放,不叫阿三。”并用手指掐了一下母亲,示意她不要认出他来。妈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一定是轰动效应,整个发科会像一个炸开的发怒的大锅炉。对统一战线不利,更不利于剿匪工作。 农村婆娘说:“你啊,特别像她几年前死去的儿子阿三。” “这位老乡,你认错人了,我叫解放。” 阿三目光躲来躲去,故意低头做自己的事。说话后,两个农村婆娘边走边说, 农村婆娘:“太像你儿子阿三了。” 阿三妈说:“不像。” 农村婆娘疑问到:“不像?” 阿三妈说:“不像。” 两个农村妇女议论着走开了。 阿三舒了口气,总算忽悠过去,阿三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些日子,游击队严明军纪,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帮助农民修桥补路,军民团结,鱼水同欢。这一切为征战,削平火红梁子的鹰角嘴匪窝,奠定了很好的群众基础。 乌蒙游击队化装成土匪模样,连日侦查敌情,他们想找到一处直接攀登上去的山崖,从后山突然袭击。等待寨里火光冲天,隐藏的大部分队员正面打击,消灭明哨与暗哨,直捣匪窝,一举拿下这个方圆百姓痛恨的匪患之地。这就是他们的作战计划。 一个夜晚,兵分两路的游击队员,穿行在火红梁子一带。按事先的进攻计划,凌晨五点攻打,寨面火光升起,就正面总攻。 阿三一队是攀爬突击队,负责兵从山降,他们用绳索将一根剖成两半的竹子,绑成悬梯,将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上鹰角嘴的后山崖,惊得岩崖上的山鹰仰空嗷叫。这个突击队除了枪支,最先进的武器是两样东西,一是高度酒,二是刚才攀爬用的竹悬梯。竹悬梯用来干什么呢?他们把四根捆接在一起,正面朝上的是竹槽。突击队悄悄摸到匪舍,这里住着四十来人。将竹槽伸进窗口,将高度酒倒进槽里,酒从槽里流向窗口,刚开始土匪是没有察觉的,游击队员摸到门口,抹倒门卫,用树技把门口卡住,不让土匪出来。 有睡觉不踏实的土匪,嗅到酒味,像是半梦半醒地说:“谁的酒罐倒了,弄得一屋子酒气,好香哟。”也没起床,翻了一下身,又睡过去了。 阿三判断应该差不多了。他在等前哨的暗号。“咕咕,咕咕”,对,这是暗号,前方来的暗号。他用洋火柴得意地在竹槽点燃,一条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像蛇一般,游进窗口,烈性酒还源源不断流进屋子里,火势也流到屋里,突然房间烧起来,惊恐万状的土匪,惊叫着。“起火了,起火了。妈的巴子,谁搞的,快灭火。” 惊叫声一片,火光中有人要冲向门去,但门被锁住,叫门卫也不回应,于是判断是敌人干的。“有敌情,快逃。”有人要从窗户里跳,突然枪响了,一个土匪从窗户上倒下来。数不清的酒罐从窗外飞进来,罐破酒飞溅,一片火海,火渐渐照亮屋外的夜。 刚开始,李一峰听到枪声,有些不安,因为没见火光。不久,火光升起,才肯定地说:“有了,偷袭成功。有火亮。打,打!”他带着大路人马,冲进哨位,直接冲向火势点。 凌晨,鹰角嘴大乱,枪声四起,愤怒的发科人,点燃那些茅草屋。惊慌失措的飞当家和自己的床伴色迷男二当家,带着几个亲信,冲出屋外,从枪声、冲杀声判断,这个山寨算是玩完了。飞当家说:“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快回屋带上绳子,从小路山崖撤退。” 她们保命要紧,于是往后山跑。这时飞霞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飞当家的,我是王本堂,叫你们兄弟姐妹放下武器,会放给大家一条生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被包围了!” 飞霞说:“到底还是来了,真是冤家,我们小看了这个郎中,真后悔呀!” 后山把守,就是防止土匪逃走,当时只布置了两人。情况不好,很快就被飞当家一伙消灭了。 山寨里打得乱七八糟的,群龙无首,土匪没有做有效反击,就败下阵来。 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钱粮。 李一峰问被俘的土匪:“你们飞当家呢?” 土匪回答道:“不知道,是在右边那棵大树旁的房子里。” 阿三说:“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女土匪头子。” 李一峰问到:“你们什么地方可以逃离这里的?” 土匪说:“还有后山崖。” “对。”阿三说,”快追!” 他们追来,原来的把守队员牺牲了。这下明白了,她们下山了。 阿三问:“还追不?” 李一峰说:“不追了。” 他们是用绳子吊着下去的。 阿三走到有绳子的地方,用手拉一下,绳子是软的。“不用了,这个土匪婆娘跑了。可惜啊!” 天放亮,游击队打扫战场,消灭61个土匪,俘虏27人。游击队员死亡4人,受伤9人的很小代价,拿下这个祸害一方的贼窝。捣毁房间数十间。通过审讯,罪恶深重的,立即枪决掉,属于被迫上山为寇的,发给路费,遣散回家。 战斗结束后,王本堂特意带着游击队员去当年夫人殉难的地方,去搜寻,一无所获。崖下是乌江,但王本堂心中一直想,也许夫人落水后,会被沿途的渔民收留,想着她还活着。 这里交待下飞霞这位女土匪头子。从这次逃走后,四处奔走,躲藏,游击队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直到五二年,西南剿匪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逮捕到这位名震一方的女土匪头子。老百姓一直希望杀了她,当时西南残匪多,为统战工作的需要,上级部门没枪毙她,而是放了她,参加到地方政治协商会中,专门负责瓦解、说服、教育山上的土匪。土匪只要下山来,放下武器,坦白从宽,都会给条活路,她就是榜样,是典型。后来,大量土匪,没放一枪就解决了,飞霞这个女土匪算是将功赎罪,一直活到老死,虽然运动受到些冲击,但没伤着元气。 大获全胜的游击队回到发科,精神振奋,将缴获的大量钱粮分给农户,游击队说到做到,深得民心。这次剿匪,缴获了许多枪支,也吸收了大量自愿参加游击的农民,大大地壮大了这支游击队。 这天夜里,有两组不明身份的人马,在男崖和女崖下部,悄悄地埋藏什么东西,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完成。谁也不知道,这伙神秘人在干什么。 第二天,天放亮了,游击队要召开大会,准备撤离发科,要求大家一起来参加大会。 全村老少都来参加道别,李一峰说: “尊敬的发科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们要走了,在这里,我想说几句话。这次剿匪,发科人民给予我们有力支持,我们这支的队伍感谢大家。你们这里也要进行土地革命,我在这里奉劝,土地多的,别剥削农户,分些土地给穷人,别让枪嘴顶着后背才分,那叫不开明,很被动的。只是要求人人有田土,大家都要过好日子。下面请族长讲话,大家欢迎!” 族长走上台来,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土方,这个族长,如同一个土司,影响力是较大的,有些工作还得依靠他。当然,游击队也会暗中培养些思想先进的积极分子,未来掌控这个发科,只是慢慢来,这里毕竟封闭,封建迷信思想严重。 族长他咳嗽后,说道:“啊!这个·····.”他看看四周,他的心被刚才队长干扰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事“土地革命”,会不会革着自己的命。“啊,大家听着了,李队长,带领大家杀灭了土匪,大家今后日子会过得安稳。从此没有匪了。我们感谢李队长!大家鼓掌!” “不,大家要感谢人民!”李队长纠正道。 族长说道:“安静一下,我问下李队长,你们走后,国民党与土匪还会不会再来?我山下一亩八分地,谁想种,明天来找我。”大家明白,族长说那土地,拉屎都不生蛆,谁也不会种。 “大家要相信,就再也不会来了!”李队长边说边拿出哨子,在嘴里含住,吸口气,然后鼓起腮帮子。“嘀”一声哨响,说:“大家都听着,有什么奇迹发生!” 突然间,左右两岸,先后两声“轰隆”巨响,大家的心都快震动得出了胸膛。男崖与女崖倒塌了,黄灰如同妖魔鬼怪扭曲着伸向空中,显然大家被刚才的景象吓闷了。 “好了!我下令炸了的,下面请发科土生土长的阿三讲话,他是我们的副队长。”阿三走上前台,族长立刻晕倒在地,村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大家惊得两眼发直,可是回过神来,眼前站在前台的千真万确是阿三。 “大家别以为我是鬼,我是人,是阿三,是王郎中、游击队救了我,我感谢他们。从今往后,发科不可以用活人祀天了。否则我阿三带游击队枪毙他。你们心中的魔被我们炸了。把鹰角嘴的大个子土匪拉上来,多年来,他抢走发科大量财物,强奸发科妇女,该不该杀?” “杀!杀!杀!”怒火冲天的人们认出这个土匪。 大个子土匪从人群中走来,群众将石块投在他身上,唾沫星子吐了他整个脸。他几乎是被架着拖上去的。 随着一声枪响,大个子倒在地上,被几个游击队员丢进呜通河里,河里渗出一股淡淡的红水。 族长被家人扶回家去。族长还说着胡话:“造孽啊,造孽!” 阿三拥抱父母兄弟,拥抱父老乡亲。 参加游击队的人与家人道别。 有人点燃了鞭炮,礼送着游击队离开。 第47章 瘟疫毁灭飞燕村 时光流逝,奔波的岁月,人们都忘记了是民国的什么时候。王本堂辗转回到阔别已久的鹿山乡。通行许多村庄的路被国军封锁,不准进出。 “长官,怎么不让出入呢?”王本堂询问道。 “想死是吧。飞燕村一带爆发流行病,不得出入。快,有人向我们走来,叫他回去。”长官说道。 “回去,不准过来!”有人用枪指着远处的来人,一看就知道是飞燕村一带来的人,那人仿佛没听见命令,还是朝路卡走来。那人从远处看出是王郎中,于是大声的喊:“王郎中,村里得了传染病,你得回去看看。那里放火烧人。夜里放火!” “好的,快回去,别出来。”王郎中劝道。可是没有用,那人还是朝前走。 只听两声”哒哒”,那人倒下了,然后,全副武装的像是卫生防疫人员,将倒下那个人丢在一处荒地,浇上煤油,点燃了。 王郎中十分难过,说道:“前面村子的传染病疫情严重吗?” “当然,十分严重,死了不少,还向外扩散。刚才那个人说你是郎中?” “是的!” “正好,把他绑了,非常时期,征用了,免得跑了,正缺人手,带上他和卫生兵前往飞燕村查看。你说你会看病,你说说这病怎么治?” “你们说说,有些什么发病表现?不用捆我,我不会跑。”王本堂说。 “患者怕冷,颤抖、发热、头痛、咳嗽咳血、皮下青紫,有的上吐下泻。很多人死了。” 王本堂说:“这是黑死病,大家都记住这个方药,未病可以先防,连翘三钱、金银花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黄五钱、当归钱半、赤芍药三钱、桃仁八钱去皮尖打碎、红花五钱厚朴一钱、紫草一钱、甘草二钱。大家快和我一起去飞燕村,我那里有个药铺,叫“行德堂”,有许多药,早去一分钟就早救命一个,快去吧。” 于是长官吩咐十几个人去飞燕村,准备换下另一批人。走进飞燕村时,王本堂看到,全村烧光了,只有“行德堂”的药铺还在,这一切引起王郎中的怀疑,便奋怒问道:“你们没人性,你们趁夜里把全村人有病无病的都烧死了。” 有人问,“里面有你什么人?” “全村人民,包括我儿子!”王郎中怒吼着。 有人说,“这是上面命令,我们得执行,防止大面积传染死人。把他绑了,免得乱说。把他的药铺里的药拿走,咱们自己熬水喝。” 王郎中说:“放开,老子不是怕死鬼,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现在人人都带上布罩,不得吃这里的任何东西,还要防止跳蚤叮咬。跟我去取药。” “王郎中,我们不得已才如此的,你来到这里十多天前,我们就接到灾情,死亡不少人,你孩子可能早就死亡,不能责怪我们。” 王朗中说,“这里还有逃离出去的人吗?” 有人答道,“有。” “赶快找到他们,集中在一个山洞里,进行隔离,我来医。拿上我的药,到其他村,叫大家灭鼠,叫大家跟我上山采药自保和医治病人。”王本堂说。 来到长田村,他叫人把有病的人隔离到老虎洞,支起大锅煮活血解毒汤,又带着村民,在山村识别草药,一场全民与疾病斗争的历史篇章在这里展开了。 关键时刻,还是这些民间草药神医出场了。这里,有多少能用上链霉素呢?即使有的话,也只能留着当权派自己保命,没钱就该死的。疾病面前不是人人平等的,但在老死面前是人人平等的。 经王郎中集中隔离治疗,内服加药物熏蒸,每个病人的十指指甲根部都放血排毒,血很黑也很浓。后来,经精心调治,患者渐渐康复了。其余村民也喝大锅药,有效地阻断疾病传染。 王郎中带着悲哀的心情参加了卫生防疫总结会,因为死亡很多人,也包括自己的亲人。自己心情不好,一直沉默。县长、乡长、保长、甲长都发言了。设路障的长官得到了嘉奖。 轮着王郎中发言:“你们不该处理不了疾病,在夜里偷偷放火将他们烧死。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利,要善待生命。” 民国占山县长讲:“王郎中,不是你猜的那样,据我了解是不小心失火,我们没命令过,国民政府还要任命你为卫生防疫员,今日起穿上军装,入伍。其他地方传染病还需要你,祝你高升了。参加军队就不能乱猜想、乱说,有纪律。这样的说话会犯错误的。” 王本堂说:“我自由惯了,不想参军,我还是在民间为人民服务。” “进军队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这是国民党对你重视。蒋总统很重视人才。” 王本堂说:“要是我真的不愿做呢?” 领导说:“由不得你,你是现场的目击者、见证者。我这里再强调,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任何人不准讲放火烧人的事,否则枪毙。大家都表态吧!” “一定一定。”除了王郎中,其他都发话了。 “王郎中,你呢?” 王郎中沉默了,不说了。想到亲人,许久都不说。 有人说;“王郎中,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绑在屋子的柱子上思过一个时辰,咱们吃饭去。” “得罪了。”几个士兵将王郎中绑好,推进屋里,又捆在柱子上。县长进去说:“好好想想吧,不信你一个郎中会长翅膀飞了,拿锁来我把门锁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县长还想往上爬,升大官,疫情发生在他的势力范围,是他下的命令,他要捂住所有掌握证据的人的嘴。偏偏这个王郎中不对自己的口味。这才是县长的小算盘。 一个时辰后,令许多人想不到,最想不到的是县长。当他打开锁时,屋里只剩下根绳子,也没断。窗户木格也完整,首先绳子是解不开的,另外那窗户只够小孩才爬得出去。此时,大家都疑惑不解,面面相觑,气得县长吼起来:“怎么回事?明明钥匙在我手上,不可思议,中邪了。大家都想想法子,怎么办?” 大家看着现场,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人救了他?不可能啊,咱们就在门对面吃的饭,这门就没人来打开过。” “听说这郎中是古怪的人,平时四处游荡,神秘得很的。” “我听说江湖上有种武功,叫易经筋缩骨术,难道他就是用此术,解脱而轻松穿过窗户的?” “对,这种可能性很大。” “穿墙走壁,实在不可思议。” “去窗外看看,有什么线索?”县长说。 他们看到窗外有一排小字:“自作聪明,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自己走的,别猜别人,缩骨穿越者王郎中。请把飞燕村无辜的死者,找个地方埋了,积点德赎罪吧!” 县长等人沉默不语。数日后,他们果然将那些枯骨移出村庄,埋在很远的山坡上。这个飞燕村,除了残存的烧焦的墙壁,就剩下一个小茅屋“行德堂”,那个十字架还是悬在那里,没人敢动他,路过的人只有敬畏。从此关于王本堂的故事、“行德堂”的传奇,在周围传开了。从此,没有人见到王本堂,那些曾经受过王郎中恩典,被王郎中救过的人,会来到“行德堂”,打扫干净,并上炷香给药王菩萨。尤其是每年七月半,有病的人为解心愿,也来上香。 王郎中到底去哪里了?据王修莲后来回忆说,当年流行病后,父亲提着一个包袱,深夜敲开王修莲家,把一捆医书交给王修莲,说“要好好学习实践,弟弟病逝了,自己很累,想云游天下,别挂念,好好生活下去,千万不要说,我来过。”我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很淡定、很放下地消失在黑夜中。从此便成为永远,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王本堂看破红尘,去药灵寺找到师父、朋友杨龙庚,潜心钻研佛法,医学心法,遁入空门。后来的日子,极少数地方组织要求药灵寺庙的田产要归为集体,说收功德钱与粮食属于剥削阶级性质,不准再念佛经佛法,只能念一个主义一个思想,出家人要自己劳动,自给自足,必须消除压迫与剥削。 后来,王本堂去了安徽的九华山,那里保护得很好,据说是虚云和尚交涉,保护了一些重要的佛家道场,体现了 宗教信仰自由的精神。 第48章 逃兵役鸡飞蛋打 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在北方的战事很吃紧国军战斗人员明显不足,于是提出“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征兵原则。各乡村抓兵抓得严。李开云排行第三,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三丁抽一,大哥二哥身体状况欠佳,视力不好,国民党不要,那只有老三开云。开云的父亲,也不希望开云去当兵,当地人常说好男不当兵。于是出了个主意,举家从陈桥村搬家到飞燕村,并且把李开云改成王开云,说是去上门的。飞燕村有“行德堂”,可以回家去。最近几年,那里才有几家人,土地很多。最近有好几家分家搬到飞燕村去,据说都是逃兵役。 就从那个时候,飞燕村又热闹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可上面逼得紧,说陈桥村神了,一个兵都征不到。有保长、甲长举报给县长,结果县上来人查,情况属实。这一年,县里的人有不少人发财了,有钱人可以出钱,逃避兵役。但是上边下达的指标没完成,就乌纱帽保不住,因此当官的一边完成任务,一边要收礼。只要你送足够的钱,就说你不合格,就找借口退兵。 抓丁的消息传到陈桥村,二哥连夜赶到飞燕村,把抓丁事情说给开云听。可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敲王开云的门。 “开门,搜查!”门摇晃着。 二哥小声说:“你去床下躲起来,我应付。”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干什么呢?” “开不开,不开就开枪。”有征兵工作组喊道。 开云二哥用手顶住门,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门扳,打中他的右手食指。门被撞开了。血从门边流出来。 “说,你是什么人?”抓丁的人说。 一屋子小孩子受惊哭叫着。 “不说我毙了你。” “我是王开云的二哥。” “听着,我们要抓的就是李开云,他在飞燕村叫王开云,根据你家情况,必须去一个,你与你哥不行,只能是王开云。根据国民政府令,不服兵役,可以判刑或现场正法。要识大体,王修莲,你男人呢?” “我干活才回来,不知道。”王修莲说道。 “搜!” 屋里被搜了,搞得乱七八糟的,开云被发现了,他狼狈地从床下爬出来。 “我爬去找核桃,当兵是好事,好男就是要当兵,我没躲。” “给我老实点!用绳子绑上。” 没多久,飞燕村抓起五人,用一根绳子捆住五个,被押往县城。这一夜,飞燕村小孩哭了,妇女哭了,男人要上战场,那是生别死离,哭碎女人心。 王修莲没哭,她明白哭也没用,抓丁的人走了。她一个女人更孤单,她告诉开云的二哥看好孩子,自己将几年来积攒起来的钱拿出来,又跑到陈桥村借些钱,什么也不怕,连夜赶到县城,打听到征兵处。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征兵处,问道:“请问哪位是征兵长官?” “我就是,有什么事?”长官看到王修莲手中的礼物,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我家就我一个女的,怎么说抓就抓?”王修莲说。 “好的,到我办公室说。走。” 办公室没其余人。 “依法服兵役是自古以来的事,男人要报效国家,不能老抱着婆娘,那国将不国。日本为什么不投降?就因为男人在前线抗日,女的要耐得住寂寞,在家里抗日,对吧?只要日本投降,国共和平,你男人就可以回到你被窝里了。就三年兵役,别二三天就受不了。全国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如果中日战争,中国亡国,男人死了,你们女人就成了日本人的下酒菜。对吧?” “对对!长官,我孩子多,孩子他爹会梦游,有静脉曲张、痔疮,不适合当兵,通融一下,这是我的礼物,孝敬你的,这是我借的,够我家吃用两年的。请多关照。”王修莲笑着说。 “好好,你这人会做人,我一定帮你。”说着将钱物收下了。“你一个女人说得对,聪明,说他梦游、静脉曲张、痔疮,对对,我给领导打报告,我们中午商议一下,把人交给你。这点事,我一定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太阳当空,应该是正午时分,人饿得肚肠子咕咕叫。 等待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盼到征兵处刘领导带着王开云从政府大院走出来。刘领导笑眯眯说道:“王修莲,你男人得几种病,他参不了军了,你们回去吧。” 努力终于有结果,实际上王开云什么病都没有。周围的和她一样女人围上来问:“你男人什么病啊?” 王修莲高兴说:“梦游。” “梦游,不用当兵,快,去报告领导说有病,快呀!”一群妇女奔向政府大院。 “谢谢你啊,修莲,没你,我只得当兵了。”王开云说着,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拥抱起修莲。 “快放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走,吃点东西,快回家看娃娃。”王修莲说。 两个人走进饭馆,才发现身无分文,尴尬地走开了,身后飘来一句话“叫花子”,是饭馆的骂人话,是瞧不起乡下人。王修莲说:“刚才走在街上,有人挤我一下,一定是蟊贼偷光我的钱。这下只有受饿了。” 王开云安慰道:“没事,只要一家人能团圆比什么都好。” 人有时候真是祸不单行。命运捉弄人。 他们往家里赶路,走出离县城十里后,走到一个叫仓里铺的转弯处,王开云和王修莲,遇到一股开拔北方的国军,走得很艰苦的,炮和粮食都要人推,吃力得很。 有国军喊道:“伙子,站住。” “长官,什么事?”焦急的王开云结巴地问道。 “没长眼吧,帮他们推炮车,推过山去再放你回来,为国出力吧。” “我家孩子没人管,我们都没吃饭,没力气。”王开云说。 长官拔出手枪,朝王开云跟前开了一枪,吓得他一身冷汗,手脚颤抖往后退,他哀求长官说与妻子交代一下就推车。他一下亲了口修莲的手,因为他预感到,一定被抓走,也不知何年相见。边退边看望王修莲,加入到推车的人群中。 王开云说:“别等我,你先回去看娃娃,我去一阵又回来。” “与女人亲嘴你就有力气了。”国军不高兴说。士兵们都笑了。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王修莲说。 王修莲眼巴巴看着王开云卷入人流,黄灰在军队上空笼罩着,天空变得有些暧昧。她痴呆地在那里傻等,直到天黑也不见王开云的人形鬼样。谁也没想到,这一等,还要多少年。夜晚,王修莲是如何回到飞燕村,她自己都是昏昏沉沉的。自己像是发疯了,人财两空,走累了,饿累了,哭累了。 从此,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艰辛地生活,她活下去的理由除了孩子,还有一个就是分开时那最后的吻别。她始终坚信,她的王开云还会活着回来。一个可怜的女人的命运开始了。 这个家就靠她一人苦撑着,农活忙不过来时,才到陈桥村找人来帮忙。父亲多年不归家,她也是很挂念,想的时候,就翻翻医学书籍,这是王修莲多年的习惯,时间久了,自己也懂了很多方药,慕名而来的病人,就请她看病。因为效果不错,名声就传出去了。只要是农忙季节,那些病人会主动帮忙,加上别人送来酬谢的钱财,日子过得宽裕,又大量买了些土地,种植药材。 但她还是不快乐,心里苦啊。苦啥?苦自己心中的男人-开云,这辈子真的苦了,被王开云害惨了,害苦了,想到伤心之处,一个人跑到山上树林里去哭一阵。 “王开云呀王开云,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死鬼,我这生是来替你还债的,我上辈子欠你的,今世来还,哎呀,我的妈呀!哎呀我的爹呀!”她这样发泄着,哭着。 上山拾柴的大妈见到后,劝慰到:“修莲啊,看样子你是哭了好多次了,时间长了会把眼睛哭坏的,你看你那一帮娃儿,要为他们着想,是吧?你还年轻,说个不该说的话,如果真的很苦,再等几年,开云不来信的话,再找一个。” 王修莲说:“婶婶,我不是想要找男人,是我心里苦,哭一下好受些。” “是啊,又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啊,往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叫一声。修莲啊,婶呀最近不舒服,都是啥病啊?你帮我瞧瞧。” 王修莲说:“婶,你把手伸来我摸摸。” 修莲摸到婶婶的手腕,寸关尺弦长,说:“婶婶,你会眼花头昏,肝阳亢了,时间长了,来,我带你采些草药吃,会好的,你看这是夏枯草,这是金钱草,这是鬼箭草,你就煮水喝,我用这方子,治过许多人的病。” “哎呀,要是治好了话,就好好感谢我的修莲,修莲是个好女人。”王修莲最大的安慰就是,乡亲们对她的认可,每治好一个人,帮助一个人,她才有成就感、存在感。活在群体中,才能减少她的脆弱与无助,帮助别人也是替自己打算,没人需要自己才是一种悲哀。 大婶问:“修莲啊,这一年的,消瘦了,开云有消息没有啊?” “没有,不知死活。”说着,鼻涕流下来,眼泪也滑下来。 “婶不该提这事,让你伤心呢,走,咱们回家。” “婶婶,我帮你背柴。” 王修莲迈着艰难而沉重的步伐,头发在风里更显得凌乱,她也没心思打扮自己。冬季,万物都显得萧条,大地失去夏日的丰满,满目贫瘠与瘦薄。 女人是来装点世界、精彩世界、繁荣世界的,是上苍送来给男人疼爱的,可是,战争、冲突、人性改变了和谐美好的生态体系。 生活还得继续,太阳还要升起。 王修莲守望着这块土地,送走一个个春夏秋冬。 守望着五个孩子,一天天长大,饭量增大,孩子们前不久还遮得严实的脚腕又露出来了。 守望着“行德堂”的花花草草,身上弥散着药物的芳香。 守望着北去的亲爱的“云”,希望能云开日出,哪怕一点点信息。经常做梦梦到王开云,突然出现飞燕村的村口,飞奔过来,拥抱着自己回家,可梦醒时,还是一半的空床。 第49章 土匪进村探虚实 一九四九年的飞燕村。 “铛铛铛铛,劁猪啰,劁猪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村子里飘荡着。 这人是中等个子,脸有些黝黑,说话做事利索,被热情包装的外表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几天下来,对飞燕村地貌、路口、人口都了然于心。 碰见村里的有点姿色的女人,眼睛都比平时亮许多,喉结上下运动,免不了要咽口水。 这个30多岁的劁猪匠在上厕所时,暗自揣摩:朱老科的女人,还有那个绰号叫小脚老太的女人,草药郎中王修莲,真她妈有味道。心中荡起淫欲,露出一丝奸笑。 尤其想王修莲慈目善脸,又忧郁,劁猪匠有些感激,自己认为,这世道好人坏人离不开郎中。前天,肚子胀痛绞痛,是绞肠痧。她给了他一种神奇的草药粉,叫隔山消,服后效果真好,收费也低。付钱时,她的手碰到我的带黑痣的左手残缺的小指,麻麻的。她的小手好细嫩,虽然是农村妇女。听说方圆十里八乡都喜欢来这看病,厚道行医。这个小药铺叫“行德堂”,上面挂着木制的十字架,有副对联,左边:行阴功积善德,右边:为人民解疾苦。屋里有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劁猪匠想到这句话,有种惊悸。 在农家,有人问他姓什么,他只会说自己姓乔名珠江,所以人们就叫他劁猪匠。逗得人们捧腹大笑。人们不知道他是个土匪,他自己当土匪也是被逼的,土匪利用他的手艺,走村窜寨搞侦查。当年被威逼利诱,身无分文。 在回大本营的途中,到有个叫仙水洞的地方,自己就贼惊惊。看四下无人,自己就扣点银子,偷偷放在仙水洞里的石头缝里,用泥土掩盖。今天,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来洞里藏钱。 三角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历来都是土匪的藏身之地。在通往三角洞的后山有条小路,这路很少有人知道。黄昏,有个模糊的身影在移动,“沙沙”的声音从晚风中传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你是谁?”听声音是二流子的。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是劁猪匠。” 二流子说:“是老肖啊,哦,你发啦。” 劁猪匠说:“二流子,我们都会发的,这里怎么也布暗哨?” 二流子:“老大吩咐的,听说乡兵活动频繁。老大在洞里等你消息呢。” 三角洞有三十多名土匪,洞里没女人。每月都会下山打家劫舍、劫色。 劁猪匠说:“老大,我老肖,有喜事报告。” 老大说:“这些天,你给老子到哪里逍遥去了?” 劁猪匠说:“飞燕村,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 老大说:“兄弟们都憋坏了,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哈哈,老肖你做得好,其他弟兄就没你劁猪匠有能耐,以后有赏啊。” 老肖把飞燕村之行一五一十地向老大讲了一遍。有多少人家、那几家富有、村中的道路情况,还画了张地图。 老大说:“老肖,自家的吹火筒(枪)、飞飞(子弹),数量不够,还得弄点。” 劁猪匠说:“有的,听说有五支。” 老大说:“那我们要去二十人。” “老大,那村的姜片子(腊肉)、火炼子(酒),好得很噢。”劁猪匠说,“还有三个女人啊,很有味道,你看了一定眼馋,其中有个郎中的女儿,叫王修莲,弄到手,那是福气哟!她还会治病,神得很呢,那个什么隔山消,即刻肠胃通气,痛快着呢。” 老大说:“她还会治什么病,老子最近撒尿时,就不舒服,腰杆子痛,痛起来像刀割一样。” 劁猪匠说:“不知道,什么跌打、淋症、小儿科等等” 老大说:“把她绑来,不行就弄死她。” 劁猪匠说:“如果我绞肠痧发病,没人治疗了怎么办?” 老大说:“你问她要个方。” 劁猪匠说:“人家说,卖药不卖方,我不能抢啊。” 老大说:“你要方还不简单,嘿嘿,老子帮你,我让她乖乖送上门来。” 劁猪匠贼笑着,把这几天劁猪换来的钱,双手奉给老大,老大的外号叫麻子。麻子用手掂掂,用怀疑的眼光瞅着。 “就这点点。” 劁猪匠说:“是啊,听口气不相信我,以后这活我不干,你另请高明。我看家。” 老大说:“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们这个帮,你是诸葛亮,就你一个劁猪匠,没人代替你,兄弟啊,别怄气,来,咱兄弟俩来两碗火炼子,给你接······什么东西,洗脚······什么东西?” 劁猪匠说:“我不是,什么东西,叫接风洗尘吧。” 老大说:“对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音。劁猪匠对“什么东西”这句话很反感,但碍于老大的淫威,不敢发作。心想自己不是东西,就是南北,南火北水,水火不容啊,幸亏老子对麻子留一手,仙水洞藏的银子,够老子另立山头的。但麻子不会知道我藏银子的事吧? 第50章 侮辱夺财 掳走王郎中 这是个夏天,麻子的一队人马借着星月模糊的光,天不亮就埋伏在飞燕村附近的密林里,想伺机拿下村庄。 天亮时分,村里的矮大碗走亲戚,这男的有点憨,是个结巴。在路边意外看到两个放哨的土匪,以为是猎人。其中一个是二流子。 “你······你们······是打野猪·······猪······猪的,前几······几几天野猪脚印大个·······大个的,嘿······嘿······”矮大碗很费力地说出来,还摇着脑袋,流着憨口水,翻着白眼珠子。逗得土匪捂住肚子笑翻天。 麻子问:“最近村有人来打猎吗?昨天有人来吗?” 矮大碗结巴道:“有个······个劁猪匠······匠。” 二流子心领神会地笑了。 普小四昨晚吃了冷菜,凉坏了肚子,正蹲茅厕。抬头看见一路人马端着枪向村子走来,立刻便意消失,提起裤子往家里跑。临近家门,栽了筋斗,慌忙爬到自己的屋顶上,大声喊叫: “棒老二(土匪)进村啰,棒老二进村啰,棒······” “咚、咚!” 刚说“棒”字,枪子就朝他飞来,打在墙边,溅起金色火花,他迅速躲闪。 “棒老二进村啰!”普小四又在墙边叫。 枪声、普小四的喊声,伴着狗叫声,惊动了村里的人们。 劁猪匠带着四人一组包围有枪的五家人,他们都带着面罩。动作快,这个村也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很集中。 劁猪匠不说话,他怕被人认出来,左手捏成锤头样。 麻子吼道:“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这时有土匪在点燃火把,故意给飞燕村人心理恐吓。 麻子没有耐心地叫道:“我再说一遍,屋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反抗者格杀勿论,不出来的,别怪老子不客气,放火烧房子。” “他妈的巴子,点火。”麻子不高兴了。 “大爷,我······我们出来。”屋里传来声音。“咔叽”门响了,朱老科家人出来了。 一个时辰,土匪就解决了村里的武装。土匪就为所欲为了。 场子上相继站满了神色慌张人们。麻子登场了,骄横说道:“今天,村子人都给老子面子,就他妈有一个想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拉屎跑回家,上房子叫嚷那人呢?” “老大,在这儿呢。”普小四的手是反绑住的,身旁有架着他的两个土匪。 麻子说:“拉过来,我看看,这龟孙子,这牛哄哄的。” 二流子说:“在家搜好久才找到,这龟儿子躲在棺材里。” 麻子说:“好啊,我今天就送他进棺材,反正棺材也是空着。龟儿子,你为什么叫咱家,“棒老二”,你说服老子呢,我就放了你。” 麻子用刀在普小四面前晃来晃去。一个耳光打过去,普小四气血上涌,怒从心来,有种拼命的欲望,牙齿咬得啪啪响。这人平时不欺人,只是性格刚强。 麻子问:““棒”是什么?“老二''是什么?说!”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就是龟儿子”。” 这时,人群中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们笑出声来,说道: “鸡鸡也,咯咯!” “拉尿尿的,嘻嘻、哈哈!” 女人们低下头,有的害羞,脸红,用手捂着。 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被扇耳光,哭成一片。普小四挨的耳光、拳头数不过来,抬眼望去,这伙子还硬撑着。 “呸!”这可是普小四吐的口痰,飞在麻子的脸上。 麻子是气疯了,像要吃人一样,眼睛露出一股凶光。 麻子说:“二流子,把他绑在那棵黑桃大树上,我玩死他。” 普小四被绑在场子旁边树上,双手抱着树,脸朝着树,看不到人。他父亲也被扭到场子里来。麻子说:“你要好好教教你儿子。” 普小四的爹说:“大爷饶了他,我教育他,你要什么都可以。” 麻子说:“我要他的命。” 普小四的爹说:“啊?不要!大爷,我抵儿子的命。” 麻子说:“老东西,你没惹我,我不要你的命。” 麻子靠近二流子耳语,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二流子端着枪半蹲着,把枪咔嚓上镗。用一根细线,一头栓在扳机上,另一头栓在普小四父亲的右手拇指上。 乔珠江走近麻子,小声说,说得只有麻子听得见。 “你不会要崩了他吧?放他一马。” “你,劁猪······”麻子刚要说“匠”字,发现自己泄露劁猪匠的身份,立刻收紧嘴巴。乔珠江心吓了一跳。 麻子说:“老东西,你现在就教训你的龟儿子,这是你自己教训他,与我无关啊。” 普小四的爹说:“小四,这是要枪毙你呀!” 普小四骂道:“棒老二,有种别折磨我爹。” 说话间,麻子示意控制普小四爹的土匪,往后拉。 “咚”一声,小四应声往下滑落。背上冒出好看的鲜红的冒着热气的东西。一股好闻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有点香味。 “我的儿啊,天啊。”老人家晕厥在地上。哭声四起。这声枪响,把这个老人的心打碎了。老人家心碎他后继无人,香火也就此断了。 劁猪匠也震惊了,自己成了参与杀人的土匪,有人命案在身,都怨自己啊。 麻子得意道:“这是反抗的下场,从现在开始不杀人了,我要钱、米,姜片子、火炼子,知趣的,回去拿来场子上,我们拿财走人。” “大爷,什么是姜片子?火炼子?”这些来自远处的贼,喜欢说土匪话,群众甚至连他们的方言也听得一知半解。 “姜片子就是······”麻子比划切肉吃肉的动作。 “火炼子是哪个······”也比划喝酒的样子。 “每家只去一个当家的,其他好好待着,把有吹火筒的五人带来,兄弟要控制好,你先去拿。”麻子手指向朱老科,又说: “你家有吹火筒吗?” 朱老科说:“有,有。” 朱老科儿子说到:“爹,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不行,让你爹去。”麻子说。 “好的。”朱老科找来一根吹火筒,是两端打通的竹棒子,那是农村烧柴时,用嘴吹气助燃的。 “去你妈的,骗老子。”二流子指着自己的枪说,“这个就是吹火筒!”用枪顶住朱老科的胸口。一枪托打去,朱老科他乖乖带着土匪找抢。在床下把枪缴了,打开枪栓,没子弹。 二流子问:“飞飞呢?” 朱老科说:“我家没飞飞。” “你忽悠老子,你有吹火筒就有飞飞。”又是一枪托打在朱老科的腰上,他闪了一下腰。 二流子说:“咚,从这儿飞出去,懂吗?就是飞飞。” “大爷,懂,你说的是子弹啊?有十个。”朱老科从墙洞眼里,掏出一个布袋,交给二流子。 二流子仔细看,然后脸上堆起笑容:“没错,早知如此,何必吃坨坨。” 二流子押着老科,赶到场子上。有的人家已经把腊肉、酒、粮放在场子上,一脸惊恐不安。 麻子说:“你们听着,这就是吹火筒,这是飞飞,老实交出来。” 其他几家也被押去找枪弹。 土匪收获颇丰,枪弹都找到了。就是银元少了些,派土匪去挨家搜,翻箱倒柜,得到数千大洋。 劁猪匠平时走村串寨,吃了不少动物的睾丸,雄性激素比较多,此时他的贼眼睛正盯着在场的女人,心早就急得痒痒的。他拉着老大用方言小声说: “老大,就是这三个人,看好啊,一个扎辫子的,一个披着长发的,还有一个脚很小的,人称小脚美人也叫小脚老太,披长发的是王修莲。” 老大说:“王修莲不能,还要给老子看病。” 劁猪匠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的绞肠痧还要指望她。” 麻子指示手下人将三人绑了。两女人哭爹喊娘,刚才枪毙普小四时,人们的反抗意识麻木了。在绑王修莲时,她的孩儿缠着不放,被土匪踢开。她悲情大声地说: “我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家里没男人,当兵去了,你们男人有本事去打日本人呀!欺负女人算什么人?饶了我吧,饶了三个女人吧。谁都是爹娘养的,谁都是女人生的。” 麻子说:“废话,走人。” 王修莲讲:“人在做,天在看,阿弥陀佛,天上的菩萨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啊,我在十字架下,救死扶伤无数,愿天佑我。孩儿们,好好活着,你爹会回来的。”此刻,她又大声带着哭声说。然后念《心经咒》-“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土匪听不懂,人们都听不懂。 土匪用绳子绑住三人往村口走。走出村庄,停在枝繁叶茂的地方,地势平整,草叶细软。土匪兽性大发,当着王修莲的面,从老大开始,二十多个土匪轮奸朱老科的女人和小脚美人,惨叫声声······ 有个土匪要羞辱王修莲,老大走过来就是一耳光,说道: “她是我的女人,老子宰了你。” 土匪求饶到:“老大,息怒,我不知道,饶了我。” “去你的。”被喷得一脸口水的土匪一松手,王修莲就将头要往树上撞,被麻子拉住。 麻子说:“美人,我不想伤害你,你死了,没人给我看病,听说你医术高,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王修莲说:“有捆着郎中去看病的吗?” 麻子说:“我们是土匪,怕乡兵,有人报官,我就惨了。不说了,绑着赶路吧。” 土匪一路小跑,往自己的大本营三角洞赶。 第51章 郎中黑夜逃跑 两个被轮奸的女人,披头散发,衣不遮体,昏睡在草丛里。村里的人将她俩抬回家里。 矮大碗走亲戚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块腊肉、米掉在路上。他这下不憨,想到贼。他怕遇到土匪,转身往回走,想抄小路回家,不料,翻过一座山,瞧见土匪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这地方叫猫猫箐,他仔细看看,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绑着那个不是王修莲吗?” 哆嗦着,轻手轻脚又回转向大路。怕土匪发现。等离猫猫箐很远了,自己才放慢步伐。 “我手麻了,放开我。”王修莲央求一个土匪道。 土匪说:“可以松一下,但不能放开,跑了,老大要你命,也要我的命。” 土匪开饭叫吸莽莽,喝酒叫搞火炼子。 乔珠江问老大:“这娘们怎么吸莽莽?” 麻子说:“我们吸了再说。” 酒足饭饱后,天色阴暗下来。酒多了的土匪,大家提议休息一晚再走。 麻子说:“美人,我来喂你饭,好给我看病。” “去你的。”她没心情吃饭,心想怎么逃跑。 矮大碗急匆匆回到飞燕村,进村时,人们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腊肉,眼光有些异样,此刻他是想不到的,正是这块腊肉,给他带来悲剧人生。 王朝荣到乡上开完会刚回来,不知道土匪进村的事。王朝荣是甲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他问矮大碗:“你今天去哪儿了?” 矮大碗说:“我······我走亲戚。”矮大碗说,“棒·······棒老二,在猫······猫箐。” 王朝荣说到:“当真?” “骗你,你·····我·····你是小狗。”结巴说话就这样,叫人急,会让人误解。 王朝荣骂道:“你才是狗,老子是人。” “王······王郎中也在那······那里里。”看来他说得是实话。 事不宜迟,甲长与朱老科即刻骑马,往县城赶去,马蹄声声急。老科心更急,想到普小四吃枪子、村里被枪、老婆被辱、枪也被缴、修莲被绑,复仇的火焰在心里燃烧。他巴不得一下飞到县城,手中的马鞭打得更狠,更勤。他哪里知道,那一夜,马屁股的血,染红了他的鞭子。这都是仇恨惹得他心急,只想一个事……赶兵,请乡兵。 王修莲道:“我要方便一下。” 二流子说:“你方便了,我们就不方便了。” 麻子说:“废话,让她方便,你们几个围住草丛,然后用根绳子拴住她的一只脚,看她往哪里跑,你跑,飞飞不长眼睛,小心毙了你。” 就这样,按土匪的意思去方便。她在草丛里,这时她想到逃,知道四周有人,还有枪,更要命的是,那绳子还打个死扣栓在她的脚上,怎么也解不开,急死人了。 二流子说:“喂,还没完事啊?” 王修莲说:“还有会儿,不好意思。” 二流子说:“真有意思,几个大老爷们给一个娘们站岗放哨,哈哈!” “为拉屎的娘们站岗,嘿嘿” 一个土匪唱起来,且反复唱:“妹妹你脱…裤…子,哥哥我等不急,哈哈,哈哈!” “哈哈,再来一遍,哈哈!”土匪快乐着起哄。 好不容易才把死扣打开,王修莲猫着身子,往外轻轻地慢慢爬。借着夜黑,风吹树梢的声音,土匪的嘻笑声,从两个土匪的缝隙里爬过去。 “磨蹭什么?” “这娘们是不是要溜呀!” “拉金尿银吧!” “二流子,你拉下绳子,试试人还在不?” “拉不动,没动静,是不是自杀啊!”二流子说,“你去看看,占个便宜。” 一个土匪说:“那我就去啰!” 二流子说:“快去啊!” “是!”那个土匪答道。 “二流子,地上是有臭味,人没了,绳子栓在树枝上,赶快搜啊!”听到这,几个土匪顿时紧张起来,慌忙在草丛里搜索。 王修莲在溜的过程中,看见地上抬起个黑脑袋,心蹦的一下跳起来。她听到枪声咔咔响。 麻子说:“郎中,呵呵,我知道你要溜,自家等候多时了,你一个女人,能跑出我的手心,我是里三层外三层候着你的,里面站着,外面爬着,没想到吧?” 王修莲说:“你们真无耻。” 麻子说:“不用跑,我那里有吃的,饿不着你,请你看病啊,你是我的贵客。” 王修莲说:“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麻子说:“你救死扶伤,规格高。” 王修莲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麻子说:“自毙?笑话,我不会自杀,除非宪兵。郎中,束手就擒吧,别折腾了,明天天亮还赶路。” 夜更深了,王修莲被捆在火堆旁,疲倦无睡意,送来饭菜也不吃,她担心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处境。 三个站岗土匪眼盯着黑夜,耳听周围的动静。 第52章 意外走火 强剿匪 王朝荣小跑步到宪兵团值班室,喘着粗气说道:“兵爷,你抽烟,这是我的一壶酒,我找你们队长,有急事,土匪抢劫、杀人、强奸还绑人,那个,那个枪也被缴了,我是飞燕村的甲长,麻烦你了!” 值班的人说:“事态严重,我去报告队长。” 队长已睡下,兵爷想敲门,又犹豫片刻。因为房间里还传出模糊的呻吟声,他怕队长说他没长脑袋。但想到甲长可怜,枪被缴,事情严重。如果事情不报,万一队长怪罪下来,更麻烦,还是鼓足勇气敲门。 “咚咚咚!” “谁呀,不知趣,存心不让老子安逸,这个熊兵。”春花小姐是队长花好多银子才弄到手的,此刻正兴趣着呢。队长穿起睡衣准备起床,春花双手抱着他的腰,缠绵着,撒着娇,不满地说:“不要嘛,不要嘛!” “宝贝,花,你等着,我去去就回,啊,乖!”熊兵耳朵贴着门缝偷听,听到队长给春花的蜜语,有股醋意油然而生,挺直腰,大声说: “队长,出大事,飞燕村五支枪被缴,抢钱、杀人、轮奸、绑架。” 队长不安地说:“什么?哪股土匪这么牛?老子管辖的村庄的枪我是有责任的,吹紧急集合哨。” 片刻,宪兵队整队出发,急行军,直扑猫猫箐。 队长问甲长:“你情报准确不?要是不准,我毙了你!” 王朝荣说:“准确,我村矮大碗还可以带路,那地段我也熟。” 队长说:“好,我相信你。” 土匪毕竟是土匪,一帮乌合之众。横行乡里,有收获马上享受,就变得得意忘形,他们不知道,危险与死神正悄悄靠近。 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放哨的土匪也坐在那里,脑袋低垂着。乔珠江悄悄地去看他们,用茅草挠鼻孔,没反应。确定睡着了。他偷偷将部分大洋埋在腐殖土下,然后做了些伪装。就算被同伙发现,他的借口是财要藏不要露,这样做正是为大家着想。幸好,这些都没被发现。他又回到他们中间来,郎中是捆在树根部,坐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乔珠江也假装睡着,看得出那份疲倦样,脑子里浮想联翩,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大当家的神气。不知不觉间,他竟做了一个春梦,梦见自己娶了好几房太太,憨口水从嘴角边流淌下来。 甲长、朱老科、矮大碗带着乡兵悄悄靠近过土匪的营地猫猫箐。 放眼望去,见山下那堆篝火,忽明忽暗。 队长说:“朝那堆火开枪。” 甲长答到:“怕不妥,里面有郎中,我们村还指望她接生,大小病要她看,跌打风湿骨痛,女科不生小孩的病,她的“背娃娃药”很神,方圆十里名气大,是我们的守护神。” 队长问:“土匪为什么要绑她?” 甲长说:“估计有用,她男人抓了壮丁,一个女人带了几个孩子,不容易,人特好。” “这么说,还是国军家属,有贡献,医术有能耐。”队长这么说,有他的用意,自己的婆娘两年来就没给他增添一男半女,求医的心,期待已久。眼前出现一个神医,对他来讲,就是救命稻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能没香火下传。 队长小声传递命令:“不能伤到那个女郎中,等到天蒙蒙亮,瞄准射击,一锅端。估计土匪天亮会启程回巢,天亮不会走大路,肯定走山野,便于隐藏。大家埋伏好。” 王修莲说:“把我松松绑,我手酸麻。” “你想溜啊?”一个被叫醒的土匪说。 王修莲说:“我不跑,也没力气跑,要给你们老大看病。” “我看,你也跑不了,一天没吸莽莽,手还捆着呢”土匪说着,把栓在树根那一端解开。 王修莲问:“你家是哪里的?” 土匪说:“天边。” 王修莲即刻知道自己问错话,土匪怎么会告诉她真实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于是两人陷入沉默。 甲长一天劳碌,情绪很低,最近脾胃运化失常,加之气机郁滞,不小心忍不住放了个有音调的屁,弄得队友蒙嘴嘲笑,惹得队长骂人。 队长骂道:“谁他妈乱放屁,想搅坏老子的计划,我毙了他。” “不是我。” “不是我。” 队长也搞不清是谁。 夏夜,蚊虫叮咬是常事。其实大家心里挺紧张的,这是打仗,不是闹儿戏。计划没有变化快。一个队友腰部被许多蚊子叮咬,他顺手要驱赶它们,不慎拐到另一队友的肘部,肘部带动扳机,咚的一声枪响。打到土匪的火堆,火花四溅。 “那个王八蛋开的枪,妈的西的。”队长骂人很脏,声音又大。 这一声枪响,让土匪措不及手,慌成一团,人马惊叫起来。 “打呀,都什么时候,给我打。”队长喊道,枪声四起。 麻子喊道:“快撤,上马,分头跑,枪声是山上来的。” 子弹在周围扑哧着响,刚才与王修莲说话的土匪已中枪倒地。王修莲躲到树的背后。 麻子说:“趴下,别动,郎中,会没命的。” 麻子身手很快,老远将一样东西抛向火,覆盖了火堆,这样乡兵就找不到瞄准点。麻子用米袋做掩护,爬过去,把郎中拖到一个低凹的地方,将郎中扶上马,解开缰绳,带着郎中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时刻,打扫战场。打死七个土匪,缴获九支枪,大量粮食与腊肉。然而郎中却不见踪影。 第53章 阴差阳错遭刑逼 话说队长带着人马来到飞燕村,着手调查匪患造成的损失。甲长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队长吩咐他召集村民开会,只见甲长敲打挂在树上的大钟。不一会儿,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队长喊话:“各位乡亲父老,这是本村历史上很严重的匪患事件,大家要总结经验,检举揭发,提供线索,以绝匪患。知而不报者罚。通匪者,重罚或枪毙。这个村,匪患来时,怎么会知道谁家有枪,对飞燕村很熟,这个村子有哪家出过贼的?” 村民说:“没有。” 队长问:“土匪进村之前有什么情况,本村人员走动情况?” 一个村民说:“有劁猪匠来过。” 甲长说道:“问题是一年来有好多劁猪匠来过,有贩银元、有货郎、有收购这样那样的。” 有人说:“郎中会不会出卖飞燕村?”说这话的人,正是郎中看病,收了他家几文钱,心中不舒服的那个。 一个村民说到:“不会的,她现在都下落不明,他的孩子还在家。” 有人说:“那一天,矮大碗没在家,后来,他回来告诉大家,土匪歇脚的地方。” “是啊,矮大碗的确不在。” “难道是他?” “矮大碗?” “这矮子真是的。” 众人在议论矮大碗,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众人有些骚动。 有人问:“矮大碗,你给大家一个说法,你的腊肉是怎么得来的?” 队长发话:“大碗呢,给我拉出来!” 这时,甲长和他的铁杆打手扭着矮大碗走在人群中。人群自然排成两边,中间留出个道。走在道上,听到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拳头和口痰唾沫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很无奈地嚎叫着。大家骂着十分难听的话: “这挨千刀万剐的。” “这没良心的。” “畜牲。” “有娘养,无娘教的。” 队长叫道:“矮大碗,你给老子说说,怎么回事?”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队长说:“你要是交代的话,我从轻发落。” 矮大碗结巴道:“我······我我没有。” 甲长说道:“队长,我有办法让他说,你看我的绝活。” 甲长吩咐几个家伙要来个“老牛拔桩”。 “老牛拔桩”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广场上栽一颗树桩,树桩有一米多高,桩头用斧子破开一条缝,用楔子插在缝里。然后把大碗的两拇指第一关节用绳子捆在桩头的顶端,其他手指与掌抱住桩头,施刑者用榔头敲打楔子头,楔子往下走,桩头破开并往外挤压,重者骨折。有句话说,十指连心,通入心脏。受刑者疼痛难忍,忍不住拔桩避开榔头。 大碗正上演这“老牛拔桩。” 一榔头,一声嚎叫。 矮大碗委屈地说:“我······没······有······死了就算······” 第二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 众人都围着看热闹,看到大碗脸上苍白,那是痛得厉害,豆大的汗珠都挂着脸面。有人同情大碗,说你就认了吧。但大碗呢,摇摇头。 三声榔头。 “我·····没有······死了就算······”第四声榔头,大碗痛到极点,愤怒将桩头抱起,大声叫道: “死了······就算······是······是······”因疼痛性休克,倒在地上。场上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了,安静下来。 队长问:“甲长,是他通匪吗?” 王朝荣说:“不知道。” 队长问:““死了就算''是什么意思?” 王朝荣说:“他以往与人打架,都这么说。” 队长问:“也就说,他不认吗?” 甲长说:“他不认,不能说他没通匪。” 队长说:“他不认,有可能他没通匪,当然两种可能都有。算了,这事慢慢调查,不要把人弄死了。再说,他的确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甲长心里有点矛盾,队长一刀把绳子砍断。 “哗”的一盆冷水浇到矮大碗的身上,大碗还是没声音,只剩下一丝悠悠气。 甲长招待队长吃饭后,毕竟队长这一仗,有收获。腊肉与酒不少。队长分了一些东西给甲长,心想,枪嘛,带走,免得又被土匪抢了。走时留下一句话: “枪我带走,土匪来了,你们怎么不开枪?你们就认怂吧,另外你们神医一回来,马上通知我。” 甲长说:“要是回不来呢?” 队长说:“也要通知,我要追查到底。” 甲长说:“队长慢走,不送。” 甲长不明白,是追查郎中还是土匪。队长说我们怂,说实话,谁不怕死?一户人家能对付得了一群土匪吗?而土匪会不会再来骚扰与报复?矮大碗是不是冤枉而怀恨在心?甲长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 第54章 为匪看病险丧命 打散的土匪,三三两两回到三角洞。 王修莲是被蒙着脸带上山洞的。他们怕她认识山洞周围的环境,万一带队来剿,岂不全军覆灭,所以对她格外防范。 这一次出山,损失不小,麻子及弟兄心情不好。眼前除了安慰弟兄,就是看病要紧,希望有病的弟兄都能得到治疗。 在山上,有一个人始终蒙着脸,只露出眼鼻,他怕有人认出,并且不准任何人叫劁猪匠绰号。郎中就听到这个蒙脸人说了一句“谋得”。这声音好熟,像到过飞燕村的劁猪匠,这是王修莲的猜测。 麻子说道:“郎中,我们不想伤害你,请你来治病。治好了,我们送你走。治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王修莲说:“老大当家的,你要一言为定,我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现在就看吧,再说病不能拖着,以免延误时机,你把双手伸来我看。” 麻子把双手放到桌子上。 王修莲用双手号脉,此刻她必须气沉丹田,心浮气躁是看不了病的。虽然她痛苦与不安,还有对孩子的牵挂。准确的诊断是第一步,然后关键在于治疗,疗效不佳,她也难以脱身。她只得暂时心无挂碍,做到无有恐惧。 麻子说:“别的郎中是一只手号脉,你这么两只手,有意思,是不是忽悠咱家?”王修莲没理睬他,专注在麻子双手的寸关尺,起伏、波动、形势、三部九候,一眼看去,双手三指,如抚古琴,像是在弹奏一曲如醉如痴的二泉映月,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旁人是不知道她的三指神功。 王修莲说道:“老大当家的,你最近腰部不适,痛时腰腹如刀绞,还有淋症。” 麻子一惊,知道有谱,眼睛棱的很圆,说道: “郎中,什么是淋症?” 王郎中说:“你撒尿时,会痛,严重时头顶墙,尿道会流脓。” 麻子说:“嗨,神了,真有两下子,你怎么知道我腰痛与拉尿会痛?” 王郎中说:“你尺脉沉而有力,时而夹涩。”。 麻子不解地问:“我是好色?” 王郎中说:“医家的脉法,你不明白,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只要医好病就行了。” 二流子说:“我们大当家,肯定牛,不然会有今天的地位,“对牛谈情''说得好,大当家正要找个洞寨夫人,哈哈!” 王郎中说:“你还有结石病,你们这里没有药,送我下山采药。” 麻子心服口服,在心中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眼前这个郎中不可小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麻子说:“兄弟们,用马带她下山采药,我也一起去。” 好几个土匪讲:“郎中,我也有这病,麻烦你了,也瞧瞧。”看来土匪这病,得病的不少。 郎中说:“那就一起治吧。” 下午,当家的带着两个土匪来到十里外的地方,其中一个不说话,还戴着面罩。这个人正是劁猪匠。 王修莲无意中看到这个戴面罩的人,带黑痣左手小手指残缺,心中燃起一个念头,难道是飞燕村的劁猪匠? 每采一种药,当家的都会问郎中药的名字。 什么萆薢、石苇、金刚藤、车前草、铁线草、小叶金钱草等等。 回到洞寨,一一配方。 王修莲开始用的是石苇散,给麻子治结石。汤药煎好时,郎中说:“可以服了。” 麻子问:“你敢喝吗?” “原来,你认为我会毒你!放心,我治病救人,对病不对人,好坏都医。”说着,王修莲喝了一大口。 麻子解除戒心说道:“不错,有医德,我喝。”。 当用到第二剂药时,尿量增多。麻子感到小便时舒服多了。第三剂是王修莲要麻子加量喝,要求他骑马狂奔一个时辰。麻子照做。 山下,麻子跃马狂奔,突然感到腰腹急痛,下马吩咐弟兄:“快叫郎中,我怀疑她下药毒我,实在受不了。” 快马回山,二流子到山门口吼道:“把郎中捆起来。她用药毒当家的,现在快不行了。” 土匪吃了一惊,郎中会杀人,一个土匪说道:“这娘们心好毒,人面兽心。” 王修莲说:“你才人面兽心,姑奶奶给他治病,放心,他死不了。” 二流子把郎中捆起来,把头套带好,把她拉到当家的身旁。 “王郎中,怎么回事,你毒我啊,老子毙了你。”麻子佝偻着腰,有气无力地说,把枪指着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想毙了我,那你也不会活命,把枪拿开,收起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毙了我,来呀,来呀,想活命就叫他们把我松绑放开,我好处理你的病。” 麻子把枪收进枪套,说听郎中吩咐。 只见王郎中在麻子命门穴用拳头一击,一脚踢在委中穴上。 麻子倒地,跪在地上,几个土匪立刻拔枪指着郎中。 王郎中不高兴地说:“各位且慢,我有话说。当家的,现在是不是想尿尿啊,并且小腹胀痛?” 麻子说:“是的。” 王修莲说:“你现在就放开尿,憋气使劲尿。” 土匪不会害羞,当面就尿。王修莲把头扭到一边。 “哎呦呦,哎呦呦,奶奶的,这东西三里,像是有小石子滚出来一样。”麻子舒了口气。 王修莲说:“你看看,你尿的地方是有与众不同的小石头。” 麻子说:“有,还真是,奇了,莫非是它作怪。” 王修莲说:“是的,那就是你发病的肾结石,你拿回去看好它,现在还用枪指着我吗?不是还枪毙我吗?你的腰痛病好了。” 麻子说:“瞎了眼了,快把枪拿开,她是我的恩人呐,对不住你,我对不住。” 王修莲又戴上头套回到山里。 进山门,麻子乐着呢:“兄弟,我得的病好啰,感谢郎中。” 一脸不解的土匪,神色舒展开来,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 不几日,王修莲的淋梅解毒汤把当家的淋症也医好了。也就是说,土匪知道了两种病的治疗药方。 王修莲问:“我可以走了吗?” 麻子说:“暂时不可以。” 王修莲说:“你言而无信,不像男人,以后你有什么病,我死了也不给你医,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求你。还要感谢你,给你些银两。” 王修莲说:“钱不要,有事你说,医家不说谎言,医者父母心。”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个兄弟会得痧证,烦劳你给个秘方。” 王修莲只想早点离开贼窝,送给他们秘方无所谓。 王修莲说:“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能到处传,这些方子够你吃一辈子,希望你不要当土匪了,你不会食言吧?我说完秘方又不让我走?” 麻子说:“不会,我现在有些后悔,要不是当土匪,我要拜你为师,这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我若食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王郎中悄悄告诉麻子:“记住,口诀''人油配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麻子吃惊的问:“人油?教我杀人炼油吃吗?” 王修莲说:“不是的,是人身上的汗条子,人出汗后,用手在身上搓捏的汗垢。” “奇了,这脏东西能治大病,不可思议。”麻子说。 王修莲说:“即刻就见奇效。” 麻子说:“多谢郎中!” 清晨,麻子带兄弟送她下山,临走时,麻子送给郎中一布袋,里面装了酬金。郎中铁了心,说不要就是不要。眼里流下说不清是苦是乐是酸是伤心的泪水。土匪的东西肮,打死也不会要。 郎中又戴上头套走出了三角洞地区。走出几十里地后,她才看清自己熟悉的地方。 一个孤单的身影,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归心似箭,恨不得小跑步回家。 走进飞燕村时,人们发现她眼都哭红了。 回到家的那一刻,来看热闹的,安慰的,问长问短的,猜测的等等,她都不顾。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很长时间,她都不说这段痛苦的往事,甲长来问,也是白问。但对剿匪队长请她进城给队长夫人看病的事,她爽快答应了。 第55章 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瘦肉拖肥肉半仙泄天机 1950年腊月,鹿山乡是个赶集的日子,大家都忙碌着备年货。韩清用一块瘦肉拴住一块肥肉在街上拖着走,头上放着鸡蛋外壳,蓬头垢面,头发相互缠绕结成团块又像毡条一样,他疯癫地反复说:“肥的拖瘦的,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你们快看,那不是韩清嘛?讨不到老婆,出家好多年,看样子疯掉了。”认识他的人议论道。 有人问:“韩清?” 韩清说:“我不是韩清,你认错人了。” “你在干什么?” 韩清说:“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就这样,反复地自言自语,脸上充满着神秘笑容,仿佛来自外星人的笑容,地球上的人都读不懂。 “韩疯子,可惜啊!” 从此人们不叫他韩清,他名字就叫韩疯子。一直到老死,乡里人都这么叫。 路过的人问他长短,他只是笑笑。 飞燕村有一个人注意到韩疯子,她跑去告诉王修莲,说:“修莲,我看到你的老相好韩清了。” 王修莲说:“是吗?他可多年没见了。” “可惜,疯掉了,他在街上拖着一块肥肉与瘦肉,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地说胡话。”那人说。 “啊?”王修莲惊讶道。 同村人把刚才见到的情况给修莲说了一遍。王修莲惆怅起来。 王修莲说:“你快带我去看看!” 王修莲追上韩疯子,在出街口,只有疯子一人时,王修莲一直跟踪。在没其他人时,王修莲大声说: “韩清,你认识我吗?” 韩疯子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说他那句经典语言-“肥的拖瘦的。呵呵,肥的拖瘦的,瘦的拖肥的。呵呵,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然后神秘笑一笑。他淡然望了王修莲一眼。 王修莲说:“真是疯了,疯子!” 韩清说:“叫疯子好,最好叫韩疯子。” 王修莲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 王修莲说:“你怎么这样?不疯了。” 韩清说:“我疯了,为了你疯了。” 王修莲说:“你这不是装疯卖傻。” 韩清说:“我真疯了,以后就叫我疯子,我很喜欢。” 王修莲说:“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韩清说:“云龙观,出家入道。清静,看淡一切,这是命。” 王修莲说:“云龙观在哪里?” 韩清说:“在很远的地方。” 王修莲说:“你不回家吗?” “我四海为家。”韩清说,“世道要变了,先舍而后得。把你的土地送人吧,土改马上来了,《道德经》言,天道损其有余补其不足,人道补其有余损其不足,你是郎中,你医病虽说泄其有余,补齐不足。但人体照样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有虚不受补之说,人生也不过如此。” 王修莲这下才彻底知道,韩清不是疯子,他是看淡了,是悟道什么了。 韩清问:“修莲,你爱人回来没?” 王修莲说:“没有,我老认为他还活着。” 韩清说:“你不必等他,天命,顺其自然吧,好好活着。” 王修莲说:“你以后怎么办?” 韩清说:“顺其自然吧,四海为家,以后有缘见面,你就叫我韩疯子吧,我以疯为乐,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人就此别过,王修莲欲言又止,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韩疯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心情沉重,眼泪像断线珠子,急迫滑下落,说了一句:“这个疯子。”看到有人路过,连忙擦尽眼泪。 王修莲没放在心上,“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舍而后得。”的意思她没理解。划成分斗地主时,她才醒悟。解放后她带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凭自己的劳力及医术度过种种难关。当地人不想批斗死她,怕没人接生和看病。 第56章 飞燕村的变革 1950年6月开始,农村阶级成分有了划分。即根据当时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地主、富农、中农、贫农”。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按理说,1950年秋收之后,西南地区的土地分配理应进行。可能是由于西南地区的剿匪尚未结束,上级指示西南区土改推迟至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同时指示西南局进行减租退押运动。西南局的减租退押大体从1951年秋收之后进行。这一运动以打击地主经济为目的。这样一来,土地变革便被划分为三个不同阶段:大户加征、减租退押与分配土地分配胜利果实。 工作组正在飞燕村开大会,组长根据文件发言:“恶霸,凡称恶霸,是指依靠或组成一种反动势力,称霸一方,为了私人的利益,经常用暴力和权势去欺压与掠夺人民,造成人民生命财产之重大损失,查有实据。经查王朝荣是本村甲长,是恶霸成分,经常打伤本村及其他村民,本村村民曾被他用香火烙成重伤,造成腿脚残疾,但是还达不到坐牢,没收霸占的土地及财物,把恶霸王朝荣拉上来示众。” “打倒恶霸,打倒王朝荣!”工作组带头喊口号,农民也跟着呼喊。王朝荣被飞燕村村民用绳子捆住手,跌跌撞撞拉上主席台,有些人向他丢脏东西,指着他,数他种种恶行,天下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王朝荣低着头,让村民批斗发泄。 组长说:“大家好,现在有百姓做主,我们已经打倒蒋家王朝,地主恶霸,大家要揭露打击坏人。今所有土地要重新分配,按人分配,地主恶霸及富农的田地财产全部没收。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政策。''” “富农一般占有土地,占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及活动资本,自己参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之一部分或大部分。富农剥削的方式,主要是剥削雇佣劳动(请长工)。此外或兼以一部分土地出租剥削地租,或兼放债,或兼营工商业。有的占有相当多的优良土地,除自己劳动之外,并不雇工,而另以地租、债利等方式剥削农民,此种情况亦应以富农看待。” 组长说:“经查,贾包子富农,王修莲王郎中富农,没收多余的土地及家产。” 有村民说:“王修莲不能是富农,她没雇工。” 组长说:“据查,好多农民帮她干活。” 有人说:“那是自愿,不是雇工。” 组长说:“韩清是她家请的长工。大家知道吗?韩清呢?上来指认一下。” “报告组长,民兵找到韩清,在进村口地方做思想工作。”保光头说,“民兵队长,把韩疯子叫过来,组长问话。”韩清穿着破旧的长袍蹒跚走进人群中来,衣服脏兮兮的,像一个常年流浪的人,举止如同疯子。他永远一丝神秘笑容挂在脸上,并呵呵地笑着说:“瘦的拖肥的,嘿嘿,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人们议论道:“哎呀,是个韩疯子了,疯了,真的疯了。” 组长讲:“韩清不满剥削,出家当和尚,现在和尚不能吃白食,必须要劳动,他在云龙寺出家,经我们教育改造,也要分得土地,他是五代贫农。韩清,韩清?”韩清没理睬,组长又说,“韩清,快快,正好,说到你家的事。你说说你在王修莲家当长工的事吧?她家可是剥削阶级啊!是我们改造的对象,修理的对象。” 听到这话的韩清一下清醒了,这明摆着故意整王修莲嘛,他不疯地说:“她家没剥削过我,我也不是长工,我自愿的。” 组长说:“这你不对,要敢于举报,你不会要娶王修莲作老婆吧,听说王开云到台湾,王修莲是国民党兵的老婆,有通敌特务嫌疑,啊,要认清形势,划清界线。” 韩清说:“反正我不是长工。” 组长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群众说了算,你不能感情用事,上级对你抱有希望。你有文化,还要协助工作组做事,争取当干部,你根正苗红底子好。好了,定王修莲富农,不冤。你们看看,她除了有大量土地,她还有个赚钱的小药铺''行德堂'',她不是富农谁是富农。明天分田地分果实。散会!” 这天晚上,韩清敲王修莲家的门。 “谁呀?”王修莲问道。 韩清说:“韩疯子有事跟你商量。” 王修莲说:“进来吧。” “听口气,好像不是特别欢迎。”韩清反问。 “也不是,看样子你要吃公粮了?”王修莲说。 韩清说:“什么公粮、母粮的。我不想去,我就想种菜打粮敲打木鱼,不想去参加土改,分胜利果实。多年前,我这个韩疯子在鹿山乡就告诉你,社会要变,你怎就不明白,还买进大量土地?现在成富农了,富农是改造的对象,有的地方把富农叫小土豪,也和地主一起批斗。一不该,二不该,你家好心收留我,我变成长工,害得你家戴上富农的帽子,在此说声对不起。''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的疯言疯语没人在意,往后农村斗争更严酷,忍耐一点,无所谓,明天你家的东西会变成别人家的。组长说的''你想不通也要通你'',是真的,修莲,你老了许多。”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倒反而年轻了。外面的和尚都怎么样?”王修莲问。 韩清说:“教育改造思想,他们说和尚是不劳而获,定为剥削阶级,后来考虑到回家后什么也没有,就改造思想,回家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从哪里来就回哪里的安置办法。少数地方把寺庙当办公室地点,有的直接拆掉了,材料盖公房去了。出家人没有生存的一砖一瓦,也没有供养。” “怎么不见师父?”韩清问。 “多年前一场瘟病,飞燕村死了一部分人,二娃也生病去世,国军抓他当军医,他逃跑了,他心灰意冷,与我在陈桥村见了面,就云游四方去了,至今没来过。也不知是否在人世。我可怜的爹。”王修莲说。 “听说王开云被抓了壮丁,这些年你着实苦了。王开云情况怎么样?”韩清问。 “没有来信。”王修莲说。 “你与王开云怎么来到飞燕村?”韩清说。 “逃兵役,在飞燕村改名为王开云,但是后来还是被抓走了。”王修莲说。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人生无常,祸不独行,有啥难处给我说一声。我走了。”韩清说。 “等等,我的土地你随便耕,农具都有。”王修莲说。 韩清说:“心领了,主要看组织怎么分。” 第二天,王修莲的两头牛被分给长田村,一匹马分给普小四的父亲,韩疯子分到王修莲家一头小猪和牛毛毡一块。 三尖田、八公大田、琵琶田、供桌田、小长田、呱呱田、十公大田被外村和本村分走了。 农村土地革命,很多人分得劳动果实。生产力的解放,极大地推动劳动创造财富。 王修莲从此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失去自己的大部分土地资源和生产劳动工具,还不如一个贫农。这就是组长说的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通你。后来,“你想不通,我也通你”一直在群众中成为口头禅,一直在飞燕村流传至今。 第57章 活着靠需要 农业生产互助组,是劳动农民在个体经济的基础上,为了解决劳力、耕畜、农具缺乏的困难,按照自愿互利原则组织起来的劳动互助组织。它一般由几户至或十几户组成,实行共同劳动、分散经营。土地、耕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农产品,仍归私人所有,但由于换工互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产量一般高于个体农户。农业生产互助组分季节性的临时互助组和长年互助组两种。有的长年互助组还积累了少量的公共财产。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互助组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由于工作比较扎实,生产组织程度比较适当,当年有90%以上的互助组增产。发展成为合作社的产量大都超过同样土地的单干户和一般互助组的水平,显示了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优越性。 飞燕村有了单干户,也有互助组,也有一个合作社。单干户有恶霸王朝木,富农贾包子、王郎中王秀莲。互助组、合作社不要他们,除了他们是剥削阶段,还有多年积下的私人恩怨。王郎中王秀莲更没有人要,她经常上山采药,影响农业生产,还要外出给人看病,她的“行德堂”小药铺很难以合作化的方式进入合作社。有村外的患者,来帮助王郎中搞农业生产,王郎中是帮别人看病来换工的。在方圆几里,王郎中似乎不缺人手。 有一天,飞燕村的一个大婶来找王郎中瞧病,她晚上偷偷来的,怕有人看见,说自己觉悟有问题。她说: “王郎中,我是希望你来我们组,可是组长保光头不同意,合作社社长朱老科也不同意,农协主席普大船也说要有觉悟,不能与剥削阶段合作。他们三人才发展成为预备会员,还处于考察期,希望能成为正式会员,他们的立场很坚定。他们的态度,让王朝木、贾包子、王郎中也不敢加入。你帮我看病,我又不敢来帮你干活,他们暗地里说了要与你们划清界线。这里有几个鸡蛋送你。” 王修莲说:“不要,不要,婶婶,要了,我又剥削你了,那更害着我,我的富农帽子永远摘不了。希望以后开批斗会,帮我说句好话。” 大婶说:“是了,可怜的修莲哟。” 土地合作社,简称初级社。它建立在主要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社员将土地作价入股,统一经营;耕畜与大中农机具等生产资料归社统一使用;社员参加社内劳动。初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当年生产费用、税金、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所余部分分给社员,作为社员的劳动报酬和土地等生产资料的报酬。劳动报酬根据按劳分配原则,采取劳动工分的形式。社员除参加社内劳动外,还可以耕种自留地和经营其他家庭副业,社员家庭副业的生产工具、零星树木、家畜、家禽以及生活资料等归社员所有。初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管理机关是社员大会。社员大会选出管理委员会管理社务,选出监察委员会监察社务。初级社同农业生产互助组相比,有很大不同。虽然土地和其他主要生产资料仍是私有的,但由于实行统一经营。 合作社长朱老科和社员在地间劳作,大家都吃了李子,都腹泻(拉肚子)。其他群众都偷偷找王郎中把病治好了,而朱老科自己找药吃,几天下来,没有好转,因批斗地主富农时,他还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王修莲的头,王修莲轻视他的眼神,令他难忘。当下自己没脸面去求王修莲。但肚子疼得难受,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朱老科的女人说:“你就放不下脸去求求王修莲?别人都好了,你死扛着,谁叫你平日对王郎中声音多大的,态度又狠。我去求她总行吧!” 朱老科傲慢地说:“老子才不干,我是村头,要有严威。” “你从别处拿的药也没有用。等死吧?”朱老科的女人说。 “这臭婆娘,死有什么可怕,视死如归。”朱老科像英雄一样气概地说。第二天晚上,便脓血,情况更严重,深夜发热,人开始说胡话,四肢抽搐起来。吓得社长老婆哭爹叫娘,也不顾什么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王修莲家,跪下哀求道:“王郎中,求你给老头子瞧瞧,怕是不行了。” 郎中不能见死不救,王修莲提起药箱与社长的女人小跑步到了朱老科家。 王郎中切脉,虚数脉。”这病太危险了,怎么现在才治?这是痢疾重症,邪毒进入营血了。” “他从别人处瞧过了,碍于面子,就不求你,你看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社长的女人说。 王修莲说:“我王修莲不记仇。重病人,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他,看他的造化了,我会尽力。” 王郎中用针刺十个脚趾和十个手指,这是刺血疗法,然后给灌黄连解毒散,清营凉血汤。 数日后,朱老科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只是人很虚弱,他这么与王郎中说的:“王郎中,多亏你了。说句良心话,我是同意你入社的,可是群众,还有贫协主席普大船、组长保光头不同意。这是我透了秘密,你可不要去问,不要说是我说的。” 王修莲说:“社长,加不加入,我不在乎,只是运动会,批斗会上,帮忙说我思想有进步就多谢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个病痛,我就帮不了。” “会的,会的。”社长朱老科勉强地说。 王郎中也得自保,不管什么时代,任何人都需要郎中。曹操杀死华佗,结果一辈子的偏头痛医不了。以后的历史中,几乎不杀医官和郎中的。万贯家财,病死了,命没了,有什么用,所以治病救人的有医技有医德的医者,受人敬重。 韩疯子想法、做法与工作组尿不到一个壶里,回到飞燕村成为单干户。 初级社的进一步发展是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第58章 解开裤带放开吃 高级社,它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和社员个人消费品的按劳分配。社员私有的土地无代价地转为集体所有;社员私有的耕畜、大中型农机具则按合理价格由社收买,或为集体财产。社员的生活资料和零星树木、家畜、家禽、小农具以及家庭副业所需要的工具等,仍属社员私有。高级社在有计划分工和协作的基础上组织社员参加社内的劳动。高级社的总收入在扣除税金、生产费、公积金和公益金以后,剩余部分根据按劳分配原则在社员之间进行分配。高级社实行民主管理,最高机关是社员大会或社员代表大会。由于高级社实现了土地等主要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同初级社相比,高级社能够较大规模地进农业基本建设和采用新式农机具,为改变农业生产条件,实现农业技术改造创造了有利条件。 其他地方走过高级社,可飞燕村不同,飞燕村广大人民群众不愿将自己的土地集体所有,解放后,好不容易属于自己的私有土地要收走,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土地是他生命线,是宝贝。土地无代价地集体所有,转眼间没了,失落感油然而生。 这样不愿进入高级社日子没过多久。工作组和公社民兵来到飞燕村,开社员大会。 说,“当前,很多很多地方都进入人民公社,飞燕村需要提高觉悟。先进必须带好头。你们村有地主富农,还有少数贫农是单干户,有资产阶级私有化的自私毛病,不顾大家庭的热情,思想水平低,没有集体主义思想。还想单干的,以后不准走公社修的路,不准吃公社的食盐。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啊,有的地方已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随便吃,放开吃,吃饭不花钱。现在我宣布,飞燕村人民公社生产大队成立,人民公社食堂成立,每家的田地归公,农具、牛马、猪鸡、粮食都要交给队里,保光头任队长,也就是飞燕村的村长,张二毛任副队长、朱老科任管理员。有的地方已经过上幸福主义了,按需分配,你需要什么就有什么。乡政府不叫乡政府,叫“鹿山人民公社”。”工作组长说。 “领导,幸福主义是好,除了吃饭不花钱,那读书、看病要不要花钱?娶媳妇花钱不?乡政府怎么说?”有人问,引起大家一阵子笑。 组长说:“改变称谓,叫“人民公社'',不是“乡政府''了。读书看病娶媳妇,这个我没问过,县上也没说。幸福主义按需分配,你需要啥就有啥,读书看病娶老婆都应该没问题。” 张老三说:“那我张老三、韩疯子贫农,单身汉娶上媳妇就感谢天,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天的恩情深。韩疯子,组长帮我俩大忙了,回家吧,把鸡羊猪交到伙食堂。” 心里憋有气的韩疯子反问道:“组长同志,狗交不交公?” “狗,狗,你个韩疯子,憨狗,韩老狗,存心与组织过不去,你的土地、粮食不交公,是吗?”组长认为韩疯子侮辱他,发火了。 韩清说:“我自由惯了,生产队干活早,早晨冷凉,我有风湿病,我天热才干活。我不喜欢吃软饭,吃硬的香,我淡的吃不惯,我盐重,是盐重分子。我还是单干户算了,不交公了。” 组长说:“你大胆,你反对集体主义热情,反对幸福思想,是现行反革命。民兵把他拿下,原来我以为你是人才,现在看是蠢才,是疯子,是反革命,是条憨狗。” “哈哈,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是不是?哈哈!”韩疯子借组长的话说。 “是,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你有本事,就把球捅到天上,憨球一个!”韩疯子说。 韩疯子被公社民兵押到台上,用细绳子捆个“五花大绑”,捆得有力道,有技术含量,一绳子深陷肉中,手后背着,民兵用手在后面一拉,打个结,人就扭曲变形。当地人称为“吃绳子肉”。 看到这种场景,其他人都回家将牛羊猪鸡交公了。 轮到王郎中交来一匹马,一头猪,队长保光头没有折成价钱给她。好多社员都折到合理价格。 王郎中问到:“队长,你还没算钱给我,折价多少?” 队长说:“地主富农,征收没收,没钱。生活不能超过贫下中农中等生活。组长,听说别处是这样子。” 组长说:“阶段斗争,我们不能让敌人比我们日子好过吧!你们村王朝荣、贾包子、王郎中都是专管分子。” 王郎中无言走开了。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她告诉儿子王治山去给韩清传个话。儿子王治山走进韩疯子跟前,嘴巴挨看耳朵说:“韩叔叔,我妈说让你认个怂,你就解放了,别莽撞。英雄要会跟形势。” 一个时辰后,王郎中带着几个孩子,将韩疯子的粮食和猪送到他跟前,韩疯子看到就明白了,自己的左手已麻木了,再下去会坏死的,就高呼口号: “幸福万岁,集体食堂好!”然后小声说:“我,我交,我自愿。”韩疯子说。 “韩老狗,想通了,我是治病救人的,念你是贫农,承认错误,今天放了你。我说过,知错就改,批评-团结-批评-再团结。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组长挥手,指示民兵把他放了。 接着组长嘴边又挂起那句话:“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哈哈!” 被解开绳子的韩疯子,左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可能是捆麻木了,只能一只手能动。看着韩疯子可怜的样子,王郎中上前帮忙,把粮食和猪交给社里。 韩疯子去折价,组长说:“按理要扭送上边,地富反坏都是斗争对象,为给个教训,征收没入,猪不算钱,粮食不算钱。晚上你抬起碗去食堂吃,猪充公。” 吃了亏的韩疯子无言离开,左手垂在胸前,摇晃着荡来荡去。看来绳子勒得不轻。后来王郎中用活血复元汤给他医疗,有少许改善。但这只手终究神经坏死了,后来是只废手,只起到个装饰点缀作用,那些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健全人。 集体食堂办起来了,人们排着长队,争先恐后,生怕排到最后没饭菜。 “嘿嘿,这下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公社好。”有人议论。 队长喊话:“大家听着,明天听哨声,集体到场子上集合,列队上山干话,男工10分,女工8分,按工分分钱,一工分一分钱,劳动力强的可以苦一角多,啊,不出工是0工分,年终没有分红。” 朱老科说:“韩疯子干什么,他左手不利索,怎么干活?放牛吧!七个工分。” “保队长,那王郎中、贾包子、王朝木几个工分?” 保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他们是斗争分子,六个工分。” 张二毛说:“她五个孩子怎么生活?” “队长,那会饿死人的,大家生病了还得找王郎中。我认为她家老大王治强二个工分,老二王治花一个工分。”朱老科管理员说。 保光头队长说:“老科,你家老刀是不是看上郎中家老姑娘了?还是医好你的病?” 朱老科说道:“我是觉得,王郎中不但会医人还会医大牲口。长田村的人叫她医牛马,真的不错。一个耕牛抵十个壮劳力。” 保光头队长说:“不要担心,有公社卫生院,兽医部门。我们不会被出身不好的人左右的。” 一年冬季,为了落实“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卫生院长把王郎中请到新成立纳浪小公社去,那里成立了卫生所,由她去负责。卫生院长叫保光头队长给王郎中十个工分。从此以后,王郎中有了新的称号,叫“赤脚医生”。渐渐地,当面叫她“王医生”背地里叫“王赤脚”。那时的赤脚医生好像是个滑稽搞笑的社会角色,不被人们看好,有些嘲讽意思在里边。可是到了六十年代中期,“赤脚医”是个光荣的角色。 飞燕村的队长并没有给王郎中十个工分,只给六个,队长不想让郎中的两个娃娃上山采药,去挣钱,又让郎中两个娃娃上工,每人两个工分。加起来十个工分。这样,“王赤脚”也没找队长理论。为啥?说句实话,来找王医生看病的人,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吃的东西。一家人勉强能活命,要吃饱吃好不可能,娃娃多。 第59章 破除迷信 为了跑步进入幸福主义,鼓足干劲,多快好省地建设家园,保光头队长在农村敲起锣来,大声吆喝着:“开会了!开会了!” 王医生自问道:“又有什么新运动了?”她提起运动,仿佛有了心理阴影和障碍似的,脑子会一下懵几天。 不一会儿,场上挤满社员。 光头队长说:“大家听着,我要传达上级精神,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我们要大跃进,大炼钢铁,要超英赶美。我们飞燕村落后了,人民公社杨主任批评我了,其他村都上“卫星”了,粮食亩产八千斤,交了不少公粮。主任要求飞燕村要飞在前面,争取“卫星上天'',请省报记者来,上头版头条。我已经向他保证过了,争取亩产万斤,肥料堆成山,粮食变金山。钢铁也不能落后,今年抓两样,粮食和钢材。就这样,大家散会,生产队领导与先进留下。” 离散的人群,议论着:“亩产万斤,放屁。”“不可能”“问题是听说其他地方就可能。” 光头队长说:“今天把大家留下,就是要大家想办法,如何“卫星上天”。大家要创造出神话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 副队长张二毛讲:“比如秧田除草,咱们不用手抓拔,大家排队手拉手,用脚踏两遍,把水草踏下去。” “这法子新。”队长乐得合不拢嘴,手拍打在自己腿上。 副队长张二毛又讲:“肥料过去是背着撒,现在讲多快好省。咱们在水田的进水口处,把肥料肥水撒下去,让水冲走,自行施肥。” “好,人才啊,副队长。”队长夸道。 光头队长说:“玉米亩产万斤用什么样办法呢?大家想想。” 朱老科说:“咱们一定要上省日报头条,还要放卫星,我有法子。” “什么样办法?”大家异口同声问。 朱老科说:“种子多种,一亩地种密些,多施肥。等刚成熟后,我们把山里偏远地里的玉米挖来,再移植进去,等地上草快长出来时,这大片地特别丰收,就请公社,县领导来看。” 光头队长高兴地讲:“高啊高!就按老科的办法做。她娘的,飞燕村将成为“卫星村”,一定能像启明星,高高升起在天空。要教育全村群众,不能对外泄露我村的超级机密。” 于是,这一年,大家都按原来定下的方针做。除草施肥都很快,是过去的几倍的效率。 为了大丰收,必须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能其乐无穷。破除谜信也是头等大事,飞燕村民王老海、王朝荣、张柱宝为了奖励,带头将一些不知名的坟挖了,二娃的坟也被挖了,因为别的村庄挖一座坟墓是5毛钱的奖励。王老海等三人那年挖了许多坟,棺材与枯骨烧成肥料,将坟地开挖成种粮地,能为村里增加粮食收入。 王老海把挖出来棺材和尸骨用火烧了,作为最高级的肥料,用来改良土壤。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做。他听别人说老墙土种庄稼,十分丰产,于是他带着王朝荣、张柱宝到山神寺庙里去,用绳子将土地神、菩萨的脖子拴住,“轰”地一声,拉倒了,将百年的陈墙土运到地里作肥料。材料和瓦都拿去盖烤烟的烤房,砖被拉到老鸦窝放着,要建小高炉炼钢。 这里说点巧合的事,几年后,王朝荣因忍不住饿上吊了,张柱宝脖子长了瘿瘤也不幸上吊。王老海参加的“修水库”时,有一麂子被豺狼追赶,修水库需要大量土石方,从山的中腰造一些滑板,用来滑土石,刚好这只受伤的麂子不小心跑到滑板上,就嚎叫着滚到王老海的身边,被他用锄头打死了。他一人将肉吃了,后来喉咙里长个大肿块,王朗中也不想找药给他吃,因为二娃的坟也被他挖了,痛得他像麂子一样叫,最后也上吊了。然后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说他们得罪了菩萨,得罪了亡魂,才上吊死的。 韩疯子看不惯,少数成分好的,成分不好的地、富不敢吭腔,怕引火烧身。韩清故意在食堂人集中的地方发牢骚:“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队长听到,骂道:“韩疯子,韩老狗,你又像一条疯狗乱跑乱叫乱说,你真是疯子一个,没有救了,你看不惯我当队长,经常说风凉话。” 韩疯子装着没听见,疯言疯语重复一句话:踏田施肥,掩耳盗铃饿死人······ 当时飞燕村人,都权当这话是疯话,没想是警世哲言。疯子的话谁信?连村里的小孩都敢当面叫他疯子、疯狗。他不与孩子们急,也不争,笑一笑,神秘一笑。 王修莲看到他笑,没人时自言自语,见人便停下了,王修莲担心韩清脑子坏了,得了癫狂病。 晚上,有些心里不踏实的王修莲,敲开韩清的门,想给韩清把脉。 王修莲说:“韩清,把手伸来,我号脉。” 韩清把手伸出一只。 王修莲说。:“不行,要两只手一起。” 韩清只得服从,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了。韩清又搞出他的神秘一笑。 王修莲说:“右手脉不浮不沉。左手受伤后,坏了,脉都快摸不着了。把舌头伸出来。” 韩清“啊”一声,舌头伸出老长一段,眼睛白翻着,装出一份吓人样子。 韩清说:“放心,王医生,我没疯。我韩疯子真的疯了,那其他人就一定正常。多谢关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把我当疯子,别人拿我取乐,我也拿别人取乐。” 王修莲说:“韩疯子!” 韩疯子答道:“嗯,叫得好,我喜欢。” 王修莲说:“韩清,你别装疯卖傻。现在运动说来就来。你能不能闭嘴?好吗?” 韩清说:“休想!除非我大脚趾头朝天。” 王修莲说:“你成分好,是贫农,努力找个媳妇。别经常拿东西给我孩子吃。让别人说三道四的。” 韩清说:“我是疯子,我不怕说三道四,我又没拿东西给你,我上山放牛采果子给我几个侄子。媳妇我不找了,心中只有王修莲。” 王修莲说:“你正经点,韩清。我心里只有王开云。” 韩清说:“王开云,国民党兵,两种可能,要么内战光荣了,要么到了台湾找了老婆。” “不会死的,他应该活着,还会回来。”王修莲固执地说。 韩清说:“台湾没解放,他能回得来?” 王修莲说:“要是解放了呢!我王修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着树桩头也要守。” “如果十年解放不了,你是否嫁鸡随狗?大家都叫我韩老狗。”韩疯子开玩笑说。 王修莲说:“从来没正经过,狗嘴吐不出象牙,还出家当和尚。” 韩清说:“这怪不了我,有人拆了我们的寺庙,我们无缘出家,又不得不身染红尘。” 王修莲说:“我说不过你,我走了。” 这下王修莲彻底明白了韩清的心思。韩清不止一次地说起,自己这个长工害苦王修莲,很内疚,说自己要弥补,要还债,他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来还债的。这让王修莲又痛苦起来,这一夜,她又失眠了。 第60章 飞燕村的热情 日子已走近初秋。飞燕村玉米地里的人们比往常更忙了,他们从偏远的山地将长势良好、玉米捧子饱满的玉米连同根一起挖起来,运送到便于参观的地里,再挖坑栽进去,施肥然后浇水,这种密植,有时候连风都吹不进去。四十五天后,差不多八月十五中秋后,地里也长出草来,玉米秆与叶有些枯了,完全一种大丰收景象。 占山县长、书记,鹿山公社主任,带着省报记者要到飞燕村采访,一路坐车视察。县长与书记对话,县长是瘌痢头,只有边角有几根头发,书记眼睛近视。县长看着一片地,县长笑着说:“书记啊,你看啊,今年收成不错,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任务,完全靠你的福气。”书记知道在笑话他眼睛近视,眼睛还眯成一条线,像个瞎子,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击道:“难呐,你看你头顶有一块玉米地,中间长势不好,边上还有几根。”明白过来的主任、记者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到了飞燕村,他们叫生产队长带着村民现场收一亩玉米,验证产量。全村人十分兴奋。队长把副队长叫到另一边问:“韩疯子在哪里?” 张二毛副队长说:“按你吩咐的,已和管理员到另一个公社去参观养牛场。” “要稳住,监视好,我怕大家辛苦一年,马上就''卫星上天''的特大新闻,被韩疯子搅了。那我们就放心大胆“放卫星'',走!”光头队长拍了一下屁股说。 大家认为这么热闹的场景,说不定等会照相,还把俺照进去,大家都积极地围在领导周围。 一亩玉米撕下来,堆满成山,被丰收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人们,相互打听着:“几斤了?” “快8000斤了!” “大家努力,把最后一点撕来称一下。” “奇迹马上产生。” “神奇属于飞燕村。”大家呼喊着。 “最后多少?” “多少?” “报告书记、县长、主任、记者同志,亩产斤!”光头队长喜上眉梢地报告,嘴角还流着涎水。 “太好了!这是县里、公社、飞燕村的骄傲。”县长高兴得露出牙来,两个嘴皮都包不住喜悦。“来,请记者同志给大伙照相,明后天发在省报上,向全省人民报喜。” “呼拉”,大家围住堆积如山的金色的玉米捧子照相。有些人不过瘾,就爬上玉米堆上。 拍摄了好几张,队长带头呼起口号:“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幸福万岁!” 群众手舞足蹈,锣响起来了,鼓也敲打起来了!一次人定胜天传奇就这样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传向全省,甚至更远。队长保光头也成为劳模。其他地方人的前来观看,把队长忙碌得瘦了一圈。 年终,飞燕村因为高产,交了不少公粮,受到特别表扬。 可是公社认为,农忙结束了,要集中力量响应号召,马上大炼钢铁。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现如今二零一七年,王学十回到飞燕村,还看着当年的老社房外墙上写的话:“我们的三面红旗是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只是字迹在风霜雪雨中有些黯淡。 就这样,队长为写这句话,因为村里写字写得好的只有王郎中,但她成分不好。队长只能提着一瓶小酒请韩疯子写,并给他一百个工分。他是贫农,这个身份写比较适合。这几年,好口酒的韩疯子也不客气,酒喝了,工分也拿了。 可是,韩疯子在写“大跃进与人民公社”时,因墙面不够,中间少了顿号,队长没说什么,可特殊时期,就因为这个顿号,挨着不少批斗。说韩疯子把三面红旗写成二面红旗。 时间过得飞快,各个村都“想卫星上天”,都想提前超额完成任务。加班加点,经常挑灯夜战。飞燕村的全民大炼钢铁的小高炉就在老鸦窝进行,那里的硫铁矿和树木特别多。为了早点炼出钢来,学校也停课了,农业停了,全民参战大炼钢,大会战,吃住在山上,饭菜是大食堂送去的。为了建小高炉,飞燕村还到外村去拆寺庙里的青砖,说是很好的耐火材料。一时间山被挖得面目全非,一座座小高炉拔地而起,一片片森林倒下,被送进小高炉,白天黑夜炉烟滚。炼钢人日夜奋战在山上,山上布满“地雷”似的大便,这些大便有完整的黑豆、玉米粒、麦子。最近粮食紧张,开始吃杂粮,可能因为抢食,来不及细嚼慢咽就下肚子,拉出的大便消化不良。有的屁多,有的肚子痛,队长命令王郎中前来治疗,说是消化不良,弄了一口大锅,煮了麦芽、鸡内金和炒焦的山楂,王郎中说这是焦三仙汤。吃后,大家都说王医生不简单,应该给他十个工分。 为了提升小高炉温度,要做鼓风箱,人工鼓风箱。学校被征用了,师生上山会战了。风箱堆起来,有几分棺材的样子。做风箱离不开鸡毛,队里的养鸡场,大大小小的鸡都被活生生拔了毛。以钢为纲,一切服从大炼钢。散落在村里的鸡,也被追得“咯噔”直叫,追到就拔毛,身上渗透着血水,只剩下少许绒毛。在窝里孵小鸡的母鸡也被拔掉毛,因为体温不够,小鸡再也出不了壳,急得母鸡也失去信心。 韩疯子喝着几口小酒,看到这场景,疯疯癫癫地说:“这么多风箱,像棺材,要死好多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无糠猪死周身掉毛!!”大家听到这话,都吓出汗来。慌忙报告给队长,队长跑回村里,还听见韩清说疯话。觉得问题十分严重,领着几个人就将疯子扭送到公社,交给上级 上级审他,他还是那样说。问他\"无糠猪死周身掉毛”是什么意思?他说棺材太多,要饿死很多人,,你,韩疯子,你疯掉了,你是现行右派,现行反革命。你造谣。”于是韩疯子被捕关押了。 主任跑到飞燕村视查工作,说飞燕村炼钢进度不够,要想办法抢先把钢铁送到公社。朱老科出了个主意:“现在都吃大食堂,各家各户的铁锅、锣锅、废旧的铁器收去炼钢,马上就“发卫星''!” “好呀!革命性贡献!组织民兵,挨家挨户动员收缴。”主任命令道。 于是村里的积极分子民兵行动起来,将各家的除了基本用的生活生产工具留下,其他都收了。 锅砸了,王郎中碾药的碾子也抬走了,舂药的也拿走了。小秤和唯一一把铜茶壶也收走了。 两天后,在主任的现场指挥下,飞燕村炼出了钢铁包绕的硫铁矿,披红戴花,锣鼓喧天地用马车拉到公社,公社再次把飞燕村放了“卫星”,作了典型,并奖励了几车大米,一二百斤腊肉送给队长。 这下飞燕村有名了,回家路上,有人唱东方红,还有一个不知趣的家伙唱:“马儿呀你慢些跑,慢些跑·····” 队长批评道:“别唱,要唱就马儿呀你快些跑,多快好省地建议美好家园,要跑步进入幸福主义。” “是,队长说得对,我改,还是咱们队长觉悟高。”赶马人恭维道,然后扬鞭抽打马儿,马蹄飞奔,车轮飞扬,不知何时,车轮碾压着一个石头,车子失去重心,马车翻了,一车人掀翻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革命热情,队长说:“革命都要付出代价。”在众人的搀扶下,队长回到大队,带伤给大家分享报喜。这一晚,全村人民吃上大块腊肉,还有掉毛冻死的鸡,香喷喷的白米饭。由于是放开吃,有些人显然吃得过多了,眼珠子都显得有些充血,走出食堂时,明显能听到很粗的喘息声。 这晚,王朝荣在家直叫肚子痛,什么怪声都叫出来,吓死家人。半夜,家人把王郎中请到家里诊治,王一看一摸,王朝荣的肚子胀得很高,用手轻拍,发出“嘭嘭”的皮球声,王修莲说: “是吃多了,消化不良引起胀气。” 王医生用常山在他鼻孔处呛他,然后用鸡毛帮他掏喉咙管,“哗啦啦”一声,伴随着酸腐味的呕吐物,喷在地上一大堆。喘气的王朝荣平静下来,因为呕吐,他眼中有泪水,鼻尖垂悬着鼻涕。 “谢了!谢了!家门。”王朝荣说。 “大叔,以后你少吃点!”王修莲说。 “是了,是了。”王朝荣说。 因为大协作,一平二调,拔红旗,一村人会到其他村义务劳动,粮食随便吃。乔珠江从广播里听到飞燕村成了“卫星村”,看到报纸报道,就带着一家人来到飞燕村搞协作。劁猪是他的老本行,他渐渐成为飞燕村的一员,他搬家来飞燕村落户,户名叫肖宝贵。大家感觉到有些眼熟。 他来这里,还有一个心愿,守着他当土匪时藏在山里的银子。 在一次劳动中,王郎中无意中看到劁猪匠左手残缺小拇指上的黑痣,王郎中久久盯着他看,心想:“这手怎么这样熟悉?”她努力回忆过去,什么“行德堂”见过,三角洞见过,难道他是戴黑纱帽的土匪?她猜想,不敢下结论。但王修莲这个举动让他不安,好在王郎中平静地笑笑过去了。从这一天起,劁猪匠对王郎中态度很好,心也焦虑不安起来。 第61章 光头惹怒王大毛 大队集体办大伙食堂,不定量,放开吃。加之虚报浮夸粮食产量,上交的公粮多了,粮食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断炊了,只有发动人们挖野菜。全村人在一起吃饭,很热闹,各种吃的神态,叫人看了,有几分滑稽与搞笑。你一瓢我一瓢他一瓢,关系好一点的,可以多捞一点给对方,这往往是和伙食堂有亲戚关系的人,或者不沾亲带故,也必然有些暧昧关系。一些人似乎形成一种习惯,每到伙食堂开饭,面对分饭分菜掌勺的家伙,平时不会笑的,哭丧着脸的,也格外变得亲切。多希望一个微笑,能换来点更稠的东西,这比埋头苦干工分来得容易。 山上的野菜挖光了,饥饿是人们最大的威胁,一个多月,有人得了水肿病死了。 有时候是队长掌勺,有的家就叫长得漂亮的姑娘去打饭,姑娘莞尔一笑,挤个媚眼,多少面疙瘩听话似地钻进勺子,队长然后很满意,甚至是得意的样子。队长凭这权力,可睡了不少女人。几年以后,有两个女人生的娃娃还有点像队长,有人私下议论,但又拿不出直接证据。 说起打稀粥可有学问,搅一下再打,这样面疙瘩会少,不搅的话,伸下勺,勺底就会沉淀许多疙瘩。 后来的后来,勺伸下去,就冒出几个水泡泡,边缘升起的热气也有些有气无力,懒洋洋的。饥饿的人们把瓦盆、脸盆敲打得叫人心烦。敲得用劲、最响的是贫下中农,地富反右坏在阶级斗争中学会了乖巧与听话,不会表现明显的不满。 有一天夜幕降临,屋外又洒下小雨来,这不影响大家吃饭的热情。潮水般的人群喊着叫着涌向伙食堂大门,如果再用点力,大门都要快倒在一边。队长喊着,不要挤,然而群众不会高度自觉,只要抢先能弄到吃的,心才踏实下来。这岁月,这时刻,饥饿的滋味压倒所有大道理,包括队长讲的觉悟。 王治山打饭时,经常把稠一点的面疙瘩,夹给母亲王修莲王郎中,最后小儿子王治财碗里最多。一家人相依为命,王郎中在卫生所做事,工分被队长扣了,不得不回来参加劳动。 王朝荣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叫王大毛,二儿子叫王二毛,三儿子叫王三毛,一家人集在一起吃饭,汤中的那点菜叶和沉在碗底的疙瘩,实在少得可怜。这年月吃饭,牙齿都是多余的,根本来不及咀嚼就滚下去了。 队长端着大碗,打着饱嗝,来到二毛这边,一副不可一世高傲大摇大摆的样子,似乎他天生就比别人优越,对二毛板着脸说:“你今晚送个通知到大屯村。” “队长,明天送行不行?这会儿正下着雨。”二毛说着,眼睛有些“日鼓”与怨气。 “我日你娘的,现在就给老子送去,你敢“日鼓''我。” 话音刚落,二毛愣着眼睛斜视,队长愤怒着,一个嘴巴将二毛的碗筷、汤水打落一地,脸上溅着许多面汤,土碗破成几块,狗在地上争先恐后抢吃,互相之间还撕咬。队长喘着粗气,在那里不解恨意。二毛躲在一边哭,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队长,雷都不打吃饭人,你打他,怎么还日娘倒爷的,我妈惹着你了?”王大毛上去问,讨个说法。 “今晚怎么的,你一个地主,想打架,我日你娘,怎的?”光头队长骂道。 打架不敢,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镇压的对象,但要用别的法子来压队长的威风。 “好,你比雷大,比天大,天下也是你家的,我背我娘来,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王大毛生气道。 王大毛的妈早年结婚,八年才生得王大毛。近年来身体日渐垮塌下来,出山劳动的日子少了,病歪歪地躺在火塘边取暖。 队长惹怒了王大毛,大毛小跑步的样子跑回家,推开门,一下就把他妈抱起来背在身上,直奔伙食堂,也不顾她老人家身上落雨。老人家也搞不清什么事,一副惊愕的样子,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问王大毛:“儿啊,什么事?” “没事,有人欺负,没事。”王大毛说。 队长自知理亏,见王大毛真的回家去把他娘背来,即刻走出人群,找到王治山:“干脆你去送通知。”王治山不敢怠慢。 王大毛走到伙食堂门口,见队长不在,嘴里骂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听得他妈不知所措。 群众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偷偷笑,有的在心里咒骂。 “大毛,保光头回家了。”有人说。 大毛转身背着母亲就向队长家走去,嘴里还是那句脏话。社员叽叽喳喳跟在其后,想看看这个闹剧怎么收场。队长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门也紧紧锁着。王大毛在门外不知羞耻地大骂: “你有球本事,你出来呀,你不敢日,你就不是人养的。” “贼干的,你出来呀,你不是人养的。”这句话,在队长门口,一直骂了好久。人们也失去耐心,纷纷散去。 大毛头发蓬乱,枯黄,眼皮垂肿,眼珠发红,属于那种火暴脾气的人。这刻,心里像塞了一把火,脑子也乱哄哄的,脸一直很难看地拉下来。队长不敢来,王大毛自个认为:队长不是人养的,就是畜牲,威风不在,心里就阿q了。他恨自己阶级成分不好,要是在以前前,早就提着杀猪刀,干个你死我活。现在是不得志不得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吧,忍一忍,就算捏着鼻子吃个臭屁。 他于是丧气地背着他妈往家慢慢走,两眼长时间直盯着前方的小石头,狠狠地一脚踢去,小石头直射在墙上,然后滚落下来,他听到自己鬓角的血管愤怒的声音。 “儿,算了,都怪我们出身不好,害了你们,娘衣服快潮湿了,回家吧。”他娘很麻木、细微的声音说道。 二毛挨了队长的“耳刮子”,在那里楞着,久久想不通,那份伤心、委屈、无奈化作冰冷的泪水,像飞燕村呜啦的河水,呜咽着,流淌不停。 第62章 王治山送通知 王治山头顶着篾帽,吱吱吱地,踏上去大屯的泥泞之路。豹子、狼、麂子的影子在他脑海里闪现,一个个冷战打上心头,没多少胆量去大屯村,途中要经过两条小河,一片茂密树林,还有一片乱坟堆。 这么想,脚下有些犹豫,但想到王二毛的遭遇,也就脚步迈出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不管如何,今晚的通知要送到大屯村书记家。 雨下得不大,也就是牛毛细雨,摸黑路不是好走的。燃烧的火把,要是烧得快的话,就惨了,途中火灭了怎么办?火把烧得越快,人就要走快些。 几天来的雨水,给呜啦河的水涨了不少,翻滚的黄色细浪,哗啦啦往低处急流,这一片黄土地长年累月,不知被河水带走多少泥土。 王治山卷起裤腿,试着过河,水深到膝盖,提腿往前迈一步,有些艰难,上身摇来晃去,险些跌倒,每迈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后来,他感到在水里迈碎步,冲力不大,上身的稳定性要好些。 趟过小河,对面就是山坡,路弯来扭去,两旁的各种杂木树的枝叶,相互交叉支撑着,把小路的上空遮起来,深远的森林小道是黑森森的,偶尔从杂草间飞快逃窜出只野兔,弄得树叶沙沙地响,吓得他心往里缩了一下。越紧张越怕,胆小更怕,更重要的是心中有鬼,他也不敢回头望自己的身后及肩膀,总觉得身后有什么跟着他,背脊梁上,一股一股的寒气像毛毛虫,不停往上爬。 他心咚咚地跳着,他听老人说,走夜路不能看肩膀,肩膀上有一盏灯,要是看了,会熄灭,鬼祟会上身,于是脚步也比往常加快了。 前面是大屯村的乱坟堆,多少年来,这里埋下数千口死人,据说村里死于非命,不到三十岁,叫“短命鬼”,只能埋在这里。有冤案的“短命鬼”埋在这里不少,人们常说这里会闹鬼,还会像人一样哭。在飞燕村的山坡上,有人看到这个山坡有鬼火燃烧,有时火焰有几丈高,有时会窜来窜去。其实这是干燥腐殖土被夜风吹袭,飞扬起来,人们看到的是磷火。 有句话说,“在家怕鬼,在外怕水”,许多人经过这里,都不敢将眼斜着去看,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王治山经过这里,故意把火把吹得明亮些,壮壮自己的胆量。他竖着耳朵听自己“嚓嚓”的泥泞路上的脚步声。他心中明白,这就是乱坟堆。 不经意间,那些坟堆里传出来一种酷似人在夜间睡觉咬牙齿的声音,再往前走十多米,他心呀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仿若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心口闷慌慌的。 “呱啊!”突然一声怪叫。 王治山脑子像挨了一个闷棍,手一抖,火把散在地上,火星子到处飞扬,全身的毛孔都立起来,思维全都空白了,热辣辣的东西从两腿间往下流。恐则气乱,惊则气下,惊恐之余,膀胱括约肌失调,小便不出来才怪。 他楞了好一阵子,又从刚才的恐怖状态恢复过来,乱坟里“唰啦”一声,伴随着麂子的“啯喔”声,从山这边叫到那一边。此刻他才明白,这是麂子,他吓怕了,也学着麂子的叫声给自己壮胆,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坟里扔,看样子这下不怕了,嘴里骂着:“妈的,吓死老子了!”他又啊啊地大声叫唤,麂子变换着调子的怪声,越来越远。 他慌忙捡起散乱的火把,歪着嘴“噗嗤噗嗤”地吹,火苗又重新燃起来,照亮小路,自己冒着一身冷汗,终于趟过大屯村的小河。走进大屯村路口,村里的狗叫声从远处传来,算是对黑夜里陌生的不速之客的一种警告。各家各户都已经入睡了,不知道哪家的公鸡也奏响了夜里第一声鸣叫:“喔·······喔·····”要是在现在,一个电话一分钟就解决了,那年月落后与偏僻,可想而知。 磨了半天是这个结局,真是无言。可我们能理解,下雨路滑,不敢走得过快。大屯村的鲁书记一家人,因为白天干活,太累了。王治山喊了几句书记的尊称,不见回声,敲门也不起作用,此刻加上大雨声与狗叫声,淹没了他刚才的敲门声与呼叫声。 王治山也不是没想过,或许是对方听到,不想受到打扰,故意装着没听见,谁叫自己是富农,出身不好只得受罪,他用他母亲的话安慰自己:“努力活着才有希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 书记屋檐下有个牛车,上面铺了些牛吃的干草,天虽然冷,可他那份睡欲却打败了勉强支撑起来的眼皮。他自己感到,瞌睡虫上身了,实在太困了,摇晃着疲惫的身躯,迷迷糊糊,一下倒在牛车睡了过去。 这一夜雨没停,下半夜还有些风。 大约五更时分,王治山做梦,梦见自己右脚手又麻又木,自己被冰块冻结了,怎么使劲用力地挣扎,也无济于事。 谁家吃奶的娃娃哭喊着,狗叫声又叫起来,王治山也醒来。天还没亮,这个时候,让人心烦。 身上破烂的衣服抵不住夜间的寒冷与饥饿。一个人在牛车上瑟瑟地抖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肌肤布满许多鸡皮疙瘩,冷冰冰的。蜷缩着的双腿,麻木得不能动弹。 天放出鱼肚白。 书记老婆披着凌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见牛车上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头上散落着牛草,年轻人全身像筛糠一样发抖,脸色青苍色,目光暗淡,清鼻涕糊在上唇,上下唇不断抖动,牙床撞在一起,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一种对别人,或者是对自己年轻时的可怜可惜,使得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迟疑一下,走过去对年轻人说: “你做什么事?” “我送通知来的。”王治山说话时,像是大舌头说话。 “快进来吧。”书记夫人说。 穿破衣服的年轻人,脚手冰冻,有些麻木,走得非常吃力,他恨不得马上飞进家去,里面有温暖的空气。 好心的书记老婆,看着冻坏的孩子,同情心促使她爬上楼梯,找到几个鸡蛋大的土豆,塞在火塘里。 火塘里架起干柴,书记老婆用一根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了柴火。火苗子射出的温暖,烤得王治山身上冒着热气。 起初,年轻人冷得不行,几乎将手放在火苗上烧,不一会儿,身上有些舒服,不怎么筛糠,顺手将鼻涕擦在袖口,可刚才烤火的手,现在却痛得他“呦呦”直叫。看来突然解冻,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他仍然感到,虽痛但快乐着。 没燃烧完全柴烟,把屋子里笼罩着,王治山呛得打喷嚏,但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可爱的火塘。楼上传来书记的吼叫声: “这个婆娘,大清早,就不让老子睡个好觉,搞什么乌烟瘴气的?老子气管炎就是你弄的,这个憨婆娘。” “老头子,上面送通知来,你快来看,昨夜就送来了。”婆娘喊道。 书记生气说:“什么破事?公社又发生什么大事,什么政治运动,昨夜雨这么大,还送什么通知?折腾别人,自己也不安生。” 书记翻身起来,披着棉衣,急切想知道通知的内容,他也不敢与政治开玩笑。 王治山已经闻到土豆的芳香,对饥饿的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芳香味。什么是美食?什么最好吃的?就简单的两个字-饥饿。眼睛顿时有些明亮,不像从前的黯然。 书记的老婆,用火钳将火灰里那些黑不溜秋的土豆刨出来,放在嘴边吹吹灰,慈善地望着年轻人,伸手拉起年轻人的手,将黑家伙塞在他手中。 饥饿挡不住,还有美丽黑土豆的诱惑,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很快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鼻根子一酸,热泪水仿佛冲破闸门似的往外涌。他哽咽说: “谢谢大婶,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书记走下楼梯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治山。” “不认识我了?你爹娘呢?”书记说。 王治山说:“我爹当国民党兵,去了就没回来,我妈叫王修莲。” “噢,我知道了,飞燕村大名鼎鼎的王郎中啊,你妈是好人啊!有这样的儿子不错,可惜成分不好,什么富农、特务、通匪,你们村瞎球搞,好斗!五湖四海的人搬家来的,就喜欢整人,新闻多。我不喜欢这个村子的人,村庄倒是风景好水也好。哎呀,通知拿来我看看。” 书记打开一看,扔在一边说:“什么又要开会,农业生产不好好,什么赶英超美,拔红旗“放卫星”,你看着,不饿死人才怪。” 他婆娘说:“老头子,那是文件,你是铁饭碗,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 书记说:“我一个农民,就喜欢实在,民以食为天,农民最根本问题就是吃饱肚子,过好日子。” “你这脾气,要吃亏的。” “去去,我的事你不要管,对了,小伙子,你多拿几个土豆回去,听说你们口粮不够吃,是吗?”书记说。 “是的,书记。” “恼火了,这日子哦,不好过呀。以后说不定就是寅吃卯粮-断炊。”书记说。 王治山与书记又聊到昨天,飞燕村队长打人的事。 “这家伙,就仗着他老表赵老二在公社当领导,乱整。唉,仗势欺人啊,你看着以后没得好果子吃,唉,回去吧,小伙子,以后来送通知,你大声喊,使劲敲门。”书记说。 王治山趟过小河底,穿过大麦地,顺着大斜坡,赶直路,爬上飞燕村的山梁,回到家里,他将黑土豆交给母亲:“妈,我舍不得吃,这是书记家给的,我拿回来一家人吃。” 母亲望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眼睛湿润了,她仿佛看见一个闪现着成熟、孝敬心的男子汉的面孔,把孩子搂在胸前,表达了一种安慰与肯定。 王治山没说出昨夜发生的事,眼睛也一样湿润。 王修莲说:“治山,去队长那里汇报情况。” 第63章 饥饿是一种威胁 饥饿对动物来讲是一种威胁,对人来说,大家都有体会,全身无力,心慌意乱,头昏脑胀,饥肠辘辘,这种闹“空城计”的把戏可不好受。人们苍白色的脸,嘴唇干瘪,一看就气血两虚;偶尔变化成铁青色,你问他,多半是因为愤怒。眼里那份神的光彩也慢慢黯然失色了。 夏末秋初。 瞧见黄绿相杂的面蒿粑粑,怪嘴馋啊。忍不住,干瞪眼,很艰难地咽一下口水。放松肚皮,噘着嘴与鼻子,深深地吸口气,闻闻它,那份饥饿的感觉越发强烈而难以忍受,仿佛整个全身的饥饿的毛孔都武装起来,将面蒿粑粑所藏着的全部香甜都吸尽,才会安然地将立毛肌放下来,自感安逸。 面蒿粑粑是用蒸熟的玉米饭,用水煮的面蒿混在一起,在碓窝里捣成黏糊状。拿出来后,用手揉搓,做成饼的模样,在太阳下暴晒。农村的碓窝,是能工巧匠,将十分坚硬的巨大石头,用铁锤、铁钻,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 面蒿,绿灰色,表面是灰白的,将它拿在手里往两端撕拉,有种绵绵的弹性,里面是绿得发嫩的肉质。 饥饿的人们发挥自己的智慧,将撒乱、不易集合成一团的玉米饭,与这种具有粘合作用的面蒿掺杂在一起,这样面蒿就当野菜,节省粮食,这年月,粮食比金子还重要。 据说面蒿只生长在植被很好的地方,尤其是山高皇帝远,穷乡僻壤的荒地里。水煮后,过滤去“苦人”的苦涩味,与玉米饭一比一混合,奇怪的是,这种面蒿粑粑是不长霉的,查《江南本草》,它具有清热解毒、消炎的作用。21世纪,医生用面蒿给那些吃惯大鱼大肉,因肥水过度,引发痔疮的人治病。 一个生产队有十几个小组,组长是最权威最直接的领导,有些社员不听队长的话,顶组长的嘴。在飞燕村。劳动中的组长一声令下: “休息半小时。” 被饥饿吓怕的人们疯狂地在荒地里采面蒿,小孩子跟在大人的屁股,为一棵肥大的面蒿,娃娃常打得头破血流。 “大家干活了。”组长说。 如果有人还干私活,就要被扣工分。 在这个平均主义色彩浓厚的年代,要滑头的也一样有工分,少干多干一个样,谁甘愿付出更多的劳动,力气付出越多,饭量就增大,可队里分来的饭菜并没有与付出的力气成正比,干得越多,饿得越快,谁愿意受这分罪,一年干,一年吃不饱饭。 这样的生活,加上繁重的体力,绝大多数人眼眶深陷,脸上皮包骨头,颧骨下塌,那是明显塌下去,细想起来,真有点像冬季河道两边的空岩,空岩下的泥土被洪水无情地搜刮了。大家议论纷纷大食堂还能办多久。 不久有人饿死了,有人水肿了。李兰英因不能再次满足队长的兽欲,几次不能得逞,就迁怒于她。在一次干活过程中,李兰英顶着队长的嘴,被他狠狠踢了几脚肚皮,三天后死了。李兰英母亲放出话要状告队长,队长来问王郎中,李兰英是因为什么死亡的?王郎中告诉他,是脾破裂,肠子断了死的,她临死前说是保光头踢死她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保光头的,光头不想出丑才故意踢死她。后来,保光头卖了些衣服,拿了钱给王郎中,请王修莲去说情,后来案子就不了了之,那种环境,告也没用的。 由于大炼钢铁,大面积毁林,加之开荒,这年,来了一场大雨,好多田被水冲毁了。公社送来的救济粮也吃完了,连队里的种粮都吃了一半。队长不得不宣布,说话的声音很小:“上级说了,这是一场自然荒灾,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大食堂散了,大家,散了,散伙吧,自己想办法,要饭,投靠亲戚去。” “我的天啊,锅都砸了,怎么过呀?”有人说。 队长说:“队里最后一点点糠、玉米、小麦、土豆分给大家,队里只剩一半明年的春播种了,散了吧。” 第三天,好多人因为吃糠,拉不出屎来,就请王医生用筷子掏屎。有的人痛得哇哇直叫,肛门掏出血来。 谁喜欢吃山茅野菜,许多都是苦涩难咽的,本来就苦涩的命运,苦涩的日子,还得吃苦涩野菜稀粥,这生活比黄连还苦。苦到极处,便顿生寒意,那份寒气沿着背脊梁和干瘪的肚皮,直串心尖。寒心啊,老天爷,这日子怎么过? 味道舒服的少得可怜山珍,快濒临枯竭,如土瓜、山药、老母猪蔊菜、豆金粮、灰灰菜、荠荠菜。好大一个山头,被饥寒交迫的人们反复挖掘,像炮弹炸过一样。特别是沙松树根皮,被人挖起来,树就倒来,皮又酸涩,吃得人大便不通。苦角是一种中药,专治腹泻的,人们吃了,让人腹胀。生何首乌味涩,吃了使人腹泻。王郎中一家没吃的就喝水,大家尽量不要活动就睡在床上。天晚了,王治山还以为是天亮,都叫一家人起床,说是要到山里找野菜,结果出门不久天就黑了。实在饿得不行,第二天又上山,王郎中带着一家人上山找吃的,大家有气无力在山上刨土瓜,孩子们都走不动了,在一个山坡上,王修莲怕他们滚下山去,将饿昏的孩子王治财放在一个土坑里。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花平时舍不得吃,也饿得昏昏欲倒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身上还背着最小的女儿王治梅。王修莲于是又眼里冒着“金苍蝇”找能吃的东西。等她返回来时,王治财的脸部被豺狼用爪子扎破了。飞燕村有些人为了活命,吃了不该吃的观音土,就汗干力尽,晕死在自己挖的坑里,再也爬不起来。飞燕村山里的土坑埋藏着一个悲壮的歌,悲壮的岁月,悲壮的故事。 王大毛家的成分是恶霸,这个恶霸也是穷家薄业。不,不算薄业,穷到骨子里,严重破落,在飞燕村因为可恶,蛮不讲理才划成这样的成分。 这年冬季,寒风夹着弥漫的雪花,在飞燕村的山梁上,铺起薄薄的一层。前几天,王大毛的母亲才惨死在山上的土坑里,旁边横着一个黑色的小钩锄。等他们发现时,人都硬了,家人哭喊着回飞燕村,请村里几个人,准备抬到王家坟山埋。可等人们返回山里,接近现场几百米时,不远处看到几匹狼在破土坑周围东张西望,众人点燃枯草,燃起火把,向狼群冲去,狼怕火,见到这般场景,狼嚎叫着钻进林深处。 看,土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饥饿的狼群把尸体撕咬得不成形体,衣不遮体,血肉模糊。 天阴沉沉的,荒山死一般沉寂。王大毛家人,哭喊着,枯树上几十只乌鸦凄凉地叫着:“呜啊,呜啊”。乌鸦心慌意乱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直到很晚也不肯离去。乌鸦看着他们的食物将被掩埋,绝望地叫出怪声飞走了。 村子里升起一缕青烟,应该有人煮野菜。 “吽,啊”。远处传来老黄牛的长叹声。 王大毛家人看着这种场景,悲伤的哭泣声,也渐渐没有多少力气哭出来。只有泪水代替哭声,那是无声的哭泣,一滴泪珠,伴着一锄黄土。这样,在黄昏时候,垒起一个大土堆,担心狼来刨食,兄弟几个捡些石头从周围护起来,点燃些干湿混合的柴草,燃烧着围着新坟,他们一步一回头地往飞燕村走,脚沉重,心更沉重。 山上的火星子在空中,像幽灵一样游荡,潮湿的柴禾被烧得闷响。 王大毛回头之间,又看到火堆不远处狼群张牙舞爪。 从此,这里多了一堆王家坟,至今还有王家的子孙,也偶尔在清明节与十月朝,来这座孤坟上挂纸。 一天,寒风卷着滚动的雪花。飞燕村山坡,已经堆起厚厚的雪。这一天,社员没有出工,蜷曲身躯,围着火塘取暖。 王大毛家人想到:这么冷的天,应该加点粮食在锅里,该稠一点吧。其实不只是他家,其他户人家碗里,能够稠一点,哪怕就一点点都是奢望。 晚饭,王大毛一家人的奢望,就是吃点稠一点的稀粥。不管如何,也不能拒绝那一碗土豆稀饭。这土豆稀饭来得不容易,是将土豆种切开,有芽一边留着春来播种。你看,人那,饿了,什么都好吃,稀里哗啦,就从那张无底洞漏下去,胡子上还黏糊些汤水,怎么也舍不得浪费,伸出长长舌头,把汤水舔个干净。他们很谨慎地将黑破碗,移到嘴边,希望通过舔舐,缓解饥饿。 可是善良的人们啊,他们那副眼神永远吃不饱。肚里不饱,眼里更不饱,他那份贪婪与渴望的目光,让我们今天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们,看了是否会心碎?革命为了解放生产力,解放了十多年,这里的人们还过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的日子,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这个飞燕村庄没有规划好,折腾出来的。 有个别人议论说:“可那时候,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衣服如此破烂。” 飞燕村的人们大多人都这么想,阶级斗争一定要抓,要革命,可是,不要空着肚子闹革命,如果再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被饥饿给革了命。 这一夜,雪下得很大,门前有的树被压倒了。飞燕村地处高寒山区,夜里的寒风把门窗吹得咣当咣当地响,叫人心惊胆寒。王大毛家屋子烂糟的,门也年久失修,有一阵风雪,发飙了,撕打两扇木门。咣当一声,木门突然倒塌,依在门旁的小黑狗吓得嗷嗷直叫,没人去看个究竟。 王大毛一家人还剩下四口,他是老大,下面有二毛三毛,还有恶霸王朝荣。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门外借着雪光,那个时代,没有表,还以为要天亮。 其实这才三更半夜,一家人十分难熬。多年来,所有的铺盖,就是一张马皮,三个蓑衣,两张草席。你瞧,一家人从老到小依偎在一起。他们睡在火塘上面,这火塘可给这家人带来不少温暖。由于突然下雪,柴火集得不多,加之每逢寒冬季节,睡觉时,就用水将火熄灭。火塘上铺一层薄木板,然后再铺上马皮,上面盖上蓑衣,就过冬了。 第64章 天冷怕刮风 王大毛的父亲王朝荣,因为妻子饿死在荒山野外,心情沉重,天气寒冷,腰腿的风湿病痛得他大汗淋漓。俗话说,天冷怕刮风,人穷怕生病。可王朝荣就遇到这样的日子,病痛、饥饿、寒冷,多方面折磨着自己,晚上就睡不着,就跌跌撞撞在屋里摸索。他有些脑子乱麻麻的,眼前飞舞着金色的苍蝇,饥饿导致的低血糖,眼花昏乱,想到这日子没有盼头,成分又不好,身体又差,出不了劳动力,家人挣的工分,分红少得可怜。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五岁,换来的粮食不够吃,老大老二都成人,为了多留下一份粮食,不想拖累他们,这喉咙三寸气还是早点断了好。与其这样活受罪,不如下土去见阎王算了。这么想着,就摸到墙角,找到根绳子,颤抖着握在胸前,眼泪一个个滚出来,沿着脸颊,从腮帮上滑落下来。 王大毛的父亲移着沉重的脚步,艰难走出门去,回头看了一下家门。 在心里自言自语:“别了,亲爱的孩子们,别了,苦难的人世间,他仿佛看到前不久已故的老婆向他招手、呼唤。那个声音来自很远很远,是山的那边,泪眼折射出老婆做好的饭菜,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那是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老婆还生了一堆篝火,外面是金色的阳光。他这样想着走着,又一次回过头来,看了最后一眼飞燕村的模样,雪花扑打在他头上,这雪挺好,他伸手撮一小点雪花放在嘴里。他想,自己将走向他认为神圣的地方,那地方什么都解脱了,这么想徒然有些幸福感。这么一走,告别了痛苦、饥饿、寒冷、批斗,我死后真变成人们所说的鬼魂,我一定要来这当权派家闹鬼。他们斗我,折磨我,让他们也尝尝我鬼魂的功能。解放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世事一变,这日子便暗无天日,回顾一生,活着算个球,被贫协主席踢来踢去,我剥削过谁?没有!他想,这是他爹一辈不会做人,留下的因果报应,远处赶马车路过的人,他父辈就抬着刀横在大路上,说你马太瘦,没资格走我们村,要路过可以,留下买路钱,就因为这事呀,还有自己也有错,不该用香火烫人,换来个恶霸地主。我算个球的地主,过去像样的好地没一块,但愿这一死后,换回点村里人对子女的同情,啊,别了,亲人,我走了。” 借着夜里的雪色。他东倒西歪,来到飞燕村那棵老核桃树下,找几个石头堆起来。勉强爬上去,将绳子拴在树枝上,费力地将头套进活动扣上,闭着眼睛,深深吸口气,双脚用力将石头蹬翻,身子突然往下沉。“啊”的一声惨叫,他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用绳子栓着菩萨脖子拉倒的样子,脚手挣扎一阵,便断气了。 在这棵树下,结束了一生,最终交给了生养他的黄土地。 话说,“啊”的一声,吓坏了正在茅厕拉屎的小脚老太(其实,小脚老太并不老,也只是40来岁,因为脚小,是人们给她的绰号)。排便是很舒服的,本来就要快拉完屎的她,由于阴森恐怖,一股凉气从背脊上窜,毛森森的,汗毛一波又一波地打到头顶,将没拉完的屎也随着缩进肛门,索性将眼前拳头大的石头,用来擦屁股眼。慌忙着把裤子系好,东张西望,准备走。那些饿坏的狗,激动不安地从她身边窜过去,抢着那堆冒着热气的屎,突然“妈呀”,一个马趴,跌倒在地上,手刚好抓住刚才擦屁股的石头,往狗身上打,骂道:“狗日的,这些臭狗,懒狗。”她愤怒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向龇牙咧嘴的狗群,一条瘦狗以为是同伙咬它,也顾不得抢占有利位置,几条狗便打起架来。 “汪汪,汪汪······” 被咬伤的、劳力不强的狗,夹着尾巴“呜呜”地嚎叫着选择离开。 小脚老太嘴里骂着,手里有股臭烘烘的气味,正好找不到擦手的地方。农村没有自来水,想到路边那棵核桃树可以擦手,她喘着气,几乎小跑步往回走,脚下的雪被踏得“哧哧”地响。来到核桃树下,她刚好要伸手去树皮上擦屎,抬头望见一条黑乎乎的似人非人的挂在树枝上,脑袋歪斜着,嘴里吐出很长的舌头。人吊死后,舌头由于绳子地牵拉,压迫喉头与舌根,舌头便伸出来。难怪小脚老太惊叫着:“我的妈呀。”她失魂落魄,三步做两步,就跑回家来,脸色苍白,神色惊愕。 小脚老太是食堂的管理员朱老科的女人,这个人从来吃穿不缺,平时偷些粮食藏在家里。有句话说,饿死的伙夫有八百斤,她也不胖,经常带着几个委员开小灶。昨晚,她吃得太多,半夜肚子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担忧,肚子疼时,就要上厕所,拉完后,要舒服些,她自己知道是有时候暴食,消化不良。上个月,到王修莲家搞到些草药。修莲说,你这是痛泻,要吃“痛泻要方”,便开了一个方给她。结果她去公社医院抓药,嫌药贵,没抓。回来后又找到修莲,修莲是不敢收钱的,这么多年,自己占了王修莲很多便宜。修莲无奈,抓了一些小南木香、野枣子根草药给她,效果很不错。可是呢,药停了,病又发作。她猜想:这个坏分子故意不让我病治好,等明天,叫她再弄点药来,反正王修莲成分不好,我也是农村的红人,谁不给我面子,我随便像唐僧一样,念紧箍咒,我看你孙猴子能耐几何,这些专管分子最怕运动。小脚老太就这样想。 小脚老太并不知道悬吊着的是王大毛他爹,惊魂未定,总以为撞了鬼。而王大毛一直以为,父亲去上厕所,不会出事,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渐渐亮了。 “大毛、大毛!”门外的王修莲大声叫道,声音急促。 看到门也倒了一块,王修莲疑惑不解,这家人,昨晚发生了难以理解的灾难。 不见回答。又大声吼道:“大毛,大毛,你爹上吊了,小发财的,你还睡着干什么?” 大毛惊慌地问:“什么?大婶。” 王修莲说:“你爹寻短见了,快出来呀。” 兄弟三人吓坏了,悲痛哭喊:“爹呀,你怎么能这样?” 天大亮,雪还纷纷扬扬,小脚老太一直认为昨晚闯鬼,同时很早起来,看个究竟。 树上吊着个雪人,只有一只脚有只破鞋。另一只不知到哪里去了,或许早已被大雪掩埋。 家里穷得什么也没有,哪来的棺材,请人来抬死人,要花费钱粮。这个家连生活都成问题,怎么办啊?大毛试图去队里借粮,抱着希望来到队长家。 大毛哀求道:“队长,我父亲去世了,想向队里借点粮。” 保光头说:“队里只剩下一半种粮了,那点粮食借给你,其他人是不是不活了?” 大毛哭着说:“抬人上山,总得吃顿饭吧。” “没有,明年的种子不可能也吃掉。你也不想活了,你不想想是什么年头?”光头说的是实话,同时他对大毛痛恨入骨,想起日他妈的事件,让光头下不了台而生气。 王大毛垂头丧气,含着眼泪,灰溜溜回到他家的茅草房。两个年轻孩子,呆在已经死了多时的父亲身边,泪水转来转去,嘤嘤地哭泣。 大毛说:“二毛、三毛,队里借不到粮,这怎么请得动人呢?听说队里干扫雪的活,请来的人没有工分,估计都来不了,咱们拖去埋了。以后谁叫老子抬死人,叫我声爹也不去,最好是各家死了各家抬。我去请富农贾包子、王郎中家人来帮忙,结果队长这个杂种养的发话给社员:不准任何人帮忙,这是报应,否则是觉悟有问题。大家都怕怕被扣上帽子。” 三毛最小,哭得最令人心碎。 大毛也不去请人,带着二毛去王家坟山挖了坑。 中午,雪花稀稀拉拉地往地上坠落,风也小了许多,他们把父亲留下的所有衣服穿在父亲身上。哥俩将父亲抬在蓑衣上,往山上拖。三毛跟在身后嚎叫:“爹呀,你别去,爹呀,爹。” 这种结果,是他父亲没有想到的,他死前断定人们会给他的孩子更多同情。 大毛又气又伤心,还有恨,恨队长暗中指示队里人不要帮干恶霸家,说这是报应。 在雪地里,大毛带着哭声,自言自语地说“各家死了各家抬”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雪花、叹息、无奈、恨啊交织在一起。 路上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还有一条长长的,蓑衣划过的痕迹····· 人什么时候会疯掉,要么太高兴,要么过度悲伤。王大毛显然是后者。有时候,他脸上滑过一丝神秘微笑,他估计是脑子快出问题了。 “各家死了各家抬。”自言自语,断断续续,有时上气不接下气,就这样,在上坡的地方,他们三人猫着腰两手抓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坟山吃力走去······ 一个悲剧的开始,往往会来下一个悲剧。这种精神刺激,给他日后经常背着马料在荆刺与草丛奔跑,上吊时绳子突然断开,摔成腰椎骨折而埋下导火索。 第65章 享受桑拿浴 最近,公社的生产队有大量营养不良性水肿的农民,到卫生院就诊,卫生院的大门都快挤破了,医院也没有什么办法。院长就请示公社,公社就出了一套方案。保光头在喇叭里有气无力通知: 通知,请公社各生产队注意了,凡是水肿的同志,请于星期三到公社来,洗桑拿浴,坐蒸气桶,能有效减轻水肿。鹿山公社、鹿山卫生院。 “王赤脚医生,你听到通知了吗?”贾包子、王大毛问。他们两人也肿了。 “刚听到。我现在不是赤脚医生了,就叫我王修莲吧。”王修莲说。王赤脚最近也没去卫生所上班,被支部书记的亲戚给赶跑了,说她成分不好,不能混到幸福主义卫生战线中来,要纯洁组织,卫生院院长要留王修莲继续干,但迫于觉悟立场问题,院长就放走了王赤脚医生。 “有用吗?”贾包子问。 “公社和卫生院组织的,肯定有用。缺医少药的年代,死马当活马医呗!”王修莲说。 “那我们也去治一下。村里有好多浮肿的人,队长会组织大家的吧。”贾包子说。 猜对了,队长组织牛车,拉着第一批水肿群众走在通往公社的路上。 王郎中怎么就不去呢?她知道这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水肿,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鬼主意。蒸汽桶蒸一时,治标不治本,之后又会肿的。她突然懂了,但又不能乱说,说了是会犯错的,这年头,当个哑巴最安全。 生活困难,粮食紧缺,韩疯子等一些右派、黑分子被释放了。韩疯子回到家里,过了中午,没见过群众去大食堂。自己饿了,他跑去食堂看,里面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他才明白,伙食堂散伙。他叹到,还是当右派、黑分子好,在关押在牢房,至少有点吃的,犯错误不至于被饿死。这下怎么活呀?真想再故意犯错再去劳动改造。 他走去王修莲家,想打听当下飞燕村是什么形势。 “王医生在家吗?” “在哎!”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出像是好久没吃饭了,王修莲说,\"是韩清嘛!进来。” 韩疯子穿着破烂,如同一个讨饭的叫花子,出现在王医生眼前。因为有公家人来找王医生看病,就说:“韩清,你先坐,我给供销社何师傅抓点药。何师傅,你呀不生孩子的原因是月经不调,冲任虚损了,宫寒了。如同农民种庄稼一样,在保证种子没有问题的基础上,只要风调雨顺,土地不要冰天雪地,种子会从地里冒出来的。你的左右尺脉迟缓无力,我给你的双参、花蝴蝶、淫阳霍、野当归,每样六钱,你回家后再加二两甜白酒混在一起煮,例假完后连服12天,就可以下种了。” 何师傅说:“好好,谢谢,王医生,给你多少钱?” “何师傅,你给几万我也不要,钱对我没有用,你在公社,熟人多,你们是吃公粮的,能不能帮我点口粮,六个月没有吃过饱饭了。” 何师傅说:“那行,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王修莲说:“我走不动,让王治山跟你去,好吗?” 何师傅说:“行,治山跟阿姨去,回来就有吃的了。” “是。”王治山回答说。孩子们听到有吃的,眼睛雪亮了许多,精神有些振奋。王治山跟着何师傅去公社去了。 王修莲问:“你怎么回来了?” “哎呀,劳改队也没粮食,把我们放了。王治强,跟着叔叔韩疯子找吃的。走啊。”韩疯子说着,用手拉着治强走了。 走到外面,韩疯子小声与王治强说:“饿不?” “饿。”王治强说。 “你要等着饿死,还是活命?”韩疯子说。 “活命。”王治强说。 “今天好多人出工了,听说队长、管理员他们送水肿病人去公社。”韩疯子说,“那好,我才好下手。” 韩清讲:“记好,饥饿的人只要是能吃的,是不讲究什么食物的。贫穷的男人只要是女人,就算不漂亮,也娶来做妻子。穷得连肚子都吃不饱,人就会去偷盗,这也是为了活命。古人说得好,叫饥不择食,贫不择妻,贫穷起盗心。今天咱们弄来的东西的行为,叫分享。等会你放哨望风,有人来的话,你咳个嗽。我到队长和管理员家弄点粮食。啊!” 虽然韩疯子左手不得力,但翻窗户挺利索。他潜入队长家,偷得一小袋玉米,悄悄溜走了,然后找个地方藏好。 他又从门缝里,轻脚轻脚溜进管理员家,看到他老婆在火塘边正打瞌睡,火塘边的锅里正冒着热气,扑面而来,一股腊肉香,诱惑得韩疯子大口吞下口水。他摸了一块煮熟的肉,猫着身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王治强目睹了整个过程,肃然起敬,不敢小视这个独臂大侠,别人喊韩疯子,王治强、治山都叫他韩叔叔。 韩疯子不准王治强说出东西的来历。他们偷偷回到王修莲家。 “快来,大家一人咬一口,这是我从公社带回来的。大家不客气,都吃一口,留下一口给王治山。”韩疯子把玉米颗粒放在火塘灰里搅拌,受热的玉米噼啪作响,像花蕾装满了整个春天的力量,一下炸开花了。大家愉快地分亨,嘴巴周围,黑糊糊的,像吃了黑芝麻糊。喝一碗冰水下去,消一下爆米花的火气,滋润安慰一下肠胃,那股舒服劲找不到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晚间,王治山也带来了何阿姨家的大米和红糖。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这红糖很珍贵,粮食更少得可怜。这些物资在当时,比黄金不知要高多少倍。如果给你一堆粮食和一堆黄金,我想你会毫不犹豫地要粮食,有钱有个屁用,那时的钱财如粪土。 韩清能偷到东西,因为队长和管理员带大家去街上洗桑拿去了。 乔珠江一家人,没有一个人水肿,他们夜里偷着煮东西吃。那些粮食是劁猪匠用他当土匪时藏在仙水洞与猫猫箐的银子换来的,他都是深更半夜带着银子到别的村的财物保管员那里交换来的,狡猾的劁猪匠每次都更换交易的下家,怕下家怀疑他银子的来历。 话说当天,全公社来了不少水肿病人,因水肿死了不少人,大家都怕死,有一线希望都不放弃。鹿山卫生院院子里支起二十口大锅,大锅里放了山上采来的木通、茯苓、防风、通草、麻黄。里面置一大木桶,大木桶可容纳数人,底部与锅里水面之间用木棍支持着,上面放草席,人打开其中的一道门就可以进去,温度靠这道门来调节,锅底是燃烧的木头柴火。听说这也是公社卫生的一种发明创造,想在其他公社之前敢为人先。 刘振东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是作为右派分子下放到鹿山卫生院的,他是反对这样做的,因与院长和公社领导意见不和,他被赶到纳浪小公社一所庙里,庙就是改造成当地的卫生所,他的口粮由各生产队提供。这样这个村又多了一个人刘振东。 飞燕村有十几个人到公社治病,分成男女两个组,用帐隔开,保护男女隐私。贾包子、王大毛、张柱宝、王老海、张包包等脱光衣服,被卫生院男医生赶进大木桶。 “医生,会不会被蒸熟了?”王老海担心地问。 “不会,我会控制好蒸气的,不会的,就是会出汗,汗出了就不肿了。连风湿病也能蒸好。这些都是免费的福利。”医生说。 “谢谢医生!”王老海说。 这样蒸了几分钟之后,王老海叫到:“太热了,快要死人了,医生、医生,把蒸笼打开一点透气!” “你叫个什么,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医生说。 大木桶被盖得严,能微微看到一丝丝亮。一般人实在受不了的,也是治病要紧,大家想早点康复,身上被蒸出大量汗水。王老海头有些晕乎,说:“你们关节风湿痛,有什么变化,我觉得好多了。” “是有效果。”贾包子说。 没听见张包包吭声,王老海推推他,结果张包包一点动静也没有,王老海怕了:“医生,医生,死人了,死人了。” 医生打开蒸气桶,检查了张包包的鼻孔和心跳,不慌不忙地说:“他是走了,没气了,他是水肿病厉害,是自然死亡,不是蒸死的,你看你们不是好好的嘛。谁是张包包家属,进来一下。”医生又大声叫张包包的家属。 “我是。”张包包亲属钻进帐篷说。 “他走了,他病重,时间又长,我们尽力了,你拉回去吧!我们救死扶伤,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已经发扬了。”医生麻木地说。 张包包的家人说:“谢谢你们,你们治病救人,都是为人民服务,谢了。” 麻木的、见惯死人了的人们已经对死亡习以为常。他们从另外一种角度想,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死也是一种了断和解脱。 这段时间,不断来洗桑拿浴的水肿病人不少,出了汗后,肿是消了一些,可是过两天又肿了。来的人是没有工分的,加之消肿效果不是很好,两个月后,人也不来了,公社卫生院这项发明创造也宣布流产了,于是不敢在其他公社推广。 刘振东曾到访飞燕村的行德堂的王郎中,听她关于水肿的治法,并说自己是专管分子,被赶到农村来的。 王郎中告诉刘振东:“我切了他们的脉,虚而沉,舌苔湿润,多齿痕并四肢无力,没有表证的证据,多属于脾肾阳虚症。所以公社医院用麻黄一类药蒸的话,能一时发汗利水,但体虚得不到解决。我曾用河里的小鱼加生姜皮、加干姜、少许麦芽熬的糖,就治好了几个。可是河中的小鱼小虾都被饥饿的人们弄光了,也就没法医。我认为是饿出来的病,后天之本脾胃不能温暖推动先天肾的汽化与蒸腾,水湿因为脾肾功能衰弱而停于体内。” 刘振东说:“王郎中说得有道理。”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见过肝硬化,后来吃不下东西,而形成水肿的病人吗?这种人也是没东西吃下去,肝脾失调,最后累及肾才肿的。而现在的水肿,完全是没东西吃才发生的。” 刘振东说:“王郎中,你是跟谁学的医?你说的符合医学道理,这叫营养不良性水肿。我在公社卫生院反对桑拿浴疗法又被赶到农村的。” 王修莲说:“我父亲,我没上过学,字啊,药是父亲教的。” 刘振东说:“你呀不简单!” 王修莲说:“刘大夫,你主要看什么病?” 刘振东说:“我是造白药的。现在变成闲人了,都怪我的性格,对不合理、不实事求是的事,就反对。结果被打成右派,被发配到乡下了。大家说的实事求是是真理,可有些人不让说实话。” 王修莲说:“哦,你们造药的大师傅,吃公粮的,都打成右派,成为专管分子。我们小老百姓也算不了啥,我是富农。” 刘振东说:“咱们都是黑五类,地富反右坏。黑变红不容易,其实也不要变,红的黑的,世界才丰富多彩,如果没有黑色,都是一片红色,红色没有了比对,红色就难以显示它的鲜红。” 王修莲说:“对对,刘大夫,阴阳又对立又统一,又相互转变,有白天与黑夜,有寒冬也有春天。咱们想开点。” 刘振东说:“黑夜为了装饰白天,没有永恒的黑夜,你看我们现在是白天,但是欧洲地方这个时候是黑夜,世界是相对。我乐观认为,历史有一天会把我这个右派平反的。” 王修莲说:“我就不可能平反了,我是富农,这是定了的。王八后背粘上地上的胶了,永远翻不了身了。” 刘振东说:“没有永远,只是一个历史阶段。过去的打富济贫,是为了争天下,没有富有阶级物质财富,贫穷阶级也不会斗争,没有果实分,谁愿意打天下打土豪。把地主富农他们的田地、粮食、钱财,分给贫穷大多数,大家才有动力。革命是一种手段,目的是分享好东西与自由。正如一个地主,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家里炒了十分可口饭菜,我们突然打到他家里去,抄了他的优越,让他靠边站,我们享福,有吃的、住的。因此从这个层面上讲,应该感谢地主富农。那么,要不要枪毙了他们?没有必要,留下来给我们当牛马,这就是斗争。大家是相互依存的。没有斗争的对象,人活着没意思。当前吧,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矛盾是推动事物发展的原动力,是斗争的需要,是游戏规则的需要。这个世界没有老鼠的存在,猫的价值难以体现。老鼠与猫可以和平相处的,但前提是老鼠要请猫吃鱼或其他肉类,这又是相对可变的。人与人虽然不是老鼠与猫的关系,人类社会自身的斗争,人与人的斗争是必然的。猫啊狗啊都要争夺交配权,何况人。马克思说了,有矛盾就会斗争,斗争就有和平,斗争也是为了真理,为了大众。” 王修莲说:“是啊,我也想通了。” 刘振东说:“鹿山公社有个能人,叫王大春,名气大,他有个绰号,叫通死你。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他是下乡工作组的组长。” 王修莲说:“自己想通了好,中医说,通则不痛。这么说来,王大春是味活血化淤通络的好药。” 刘振东说:“哈哈,是这么回事。” 第66章 为学生说话被打成右派 卫生院发明的桑拿浴治不了水肿,事实证明刘振东有理,他被调回卫生院。 后来,上级正式发来指示,以后不搞大跃进,不搞大食堂。人民公社一定要干下去。自己可以种自留地,“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在农村活动起来。 这里提一下这段历史,上面八个字提法的来历,便于大家理解后面的故事。这段历史是八十年代后期退休的鲁书记讲的,他说:“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就推出了“三自一包”-“自由市场”“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和“四大自由”-雇工、贸易、借贷、租地不加限制''。面对大跃进的烂摊子,开始推行新的经济政策。“三自一包”便是他们在农村实行的新政策。这些举措,由于它顺应了人心,那几年,日子过得去,至少不饿死人,但是要吃饱是不可能的。那段岁月不容易啊,当然家的内忧、外患也影响生活,苦了老百姓。” 那时,王治山好不容易到了鹿山公社读小学六年级,早来晚去,没有鞋子,一年四季赤脚,也习惯了。冬天,霜白白一层铺在大地上,路上堆起了“马牙霜”,霜冻了路面,白色地直立着一排排,如同马的牙齿,就叫“马牙霜”。人赤脚在上面行走,发出“咔咔”的声音。从飞燕村到公社小学,有十多里路。那时候能坚持读书的没有几个,一是吃不了苦,二是读不上去,关键是饥饿。 邓老师是王治山的班主任老师。他经常看到王治山上课时,在桌子上睡觉,站起来回答问题会要晕倒的样子。老师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吃饱,眼前金苍蝇飞来飞去,眩晕。” 有一次老师暗中调查王治山的生活情况,见他拿着小口缸,在地上生火,煮一些开水,将七钱五麦麸子放下去,搅拌,这就是王治山的中午饭。老师明白了,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可惜了,成分不好,影响他的前程。其实王治山还想考进县中学去。小学毕业考结束时,王治山以全小学第一的成绩被县中学录取。 邓学品拿着录取通知书到飞燕村去,通知他去县里报到。他带着王治山去生产队去开介绍信,队长不开,说:“地主富农的子女不能文化太高,文化高了,心眼多,越反动,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成分不好,我们要培养教育根红苗正的革命接班人。邓老师,你要有高度的觉悟。” “队长,这还是个娃娃,反不了,让他到学校改造教育。”邓老师求道。 “这个不行,坚决不行。让他读完小学就宽松他了。他读成器,回到飞燕树,夺了我的权,这里以后就不是红色飞燕村,要是这里变了颜色,你负得了责任吗?我真担心你这个老师,哲学思想学得不深刻。”光头队长说。 “成分不好,成分不好,成分是什么东西?做事太左了。借口”邓老师生气道。 “你才右呢。成分是什么东西?是你说的,我去公社告你,把你打成右派,给老子对抗你试试。什么东西?今天我非要将你的牛角搬下来。”光头队长说。 队长与几个民兵将邓老师扭送公社,又告到县里。 王治山读不了书了,邓老师也因为言论危害幸福主义团结,划成右派,被下放到农村放牛,参加劳动教育。学生与家长为他鸣不平,但最终也得不到处理,一年四季跟在牛羊屁股后面闻屎臭气尿燥味,无聊之时,就读四书五经,消磨时光。八十年代初期才平反回到讲台,五十六岁又高兴地拿起教鞭,抽他学生娃娃的屁股。 第67章 抢婚 王治强是王郎中的大儿子,队里安排他赶马车,有七个工分。王治花长大了,她是王郎中的大女儿,排行老二,十九岁。王治山是儿子,排行老三,王治梅小女儿老四,王治财是小儿子,出生顺序是老五,王治财已经读小学一年级。读书有出息的就数王治山,可因时运不济,不允许读书,被队里安排去修水库,这是公社安排的义务。 王治强没文化,也不爱念书,二十三岁的他,去说了几门亲事,都吹掉了,主要是二个问题造成的,一个是成分不好,另一个是穷,拿不出彩礼,成分不好是关键因素。王治花已经是十九岁大姑娘,因为成分不好,村里村外的男青年只想找个贫下中农的女人,地富子女不是优先考虑的对象。对王郎中来说,有女也难嫁。飞燕村有三个岁数大的男青年,分别是张毛二、老刀,另一个就是王治强。张毛二,三十五岁了,还单身。老刀也混到三十,外村成分好的女人又不想嫁来。眼看岁数大了,找不到贫下中农就只有找地主富农,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张毛二托媒人来提婚,王郎中有个条件,不要彩礼,换婚,两家人男女互换,这下张毛二家不同意。 张毛二亲自上门来说:“我是看得起王治花才来说媒的,我不嫌弃你家是黑五类。我妹她不喜欢王治强,我去做工作,我爹也不同意换亲。我是副队长,以后我们是亲戚,能帮上你们大忙。我根正苗红,嫁给我日子好过。王大婶,你怎么想的?” 王修莲说:“王治花也想到她哥还打光棍,也同意换婚。意思是她愿意与你过日子,就看你父母的想法了。” 因为等待达成共识,王郎中只得等,等急了,心中开始打算将张毛二家送来的二斤红糖送回去。大家都僵持着。 老刀的父亲朱老科也不甘落后,听说张毛二提婚了,也坐不住了,请媒人送来十一斤大米,两斤红糖,两块腊肉。得到的答复是换亲,等老刀的父亲回话。 朱老科绝对不会让自己宝贝女儿嫁给黑五类,也不能让老刀无后,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于是朱老科心生一计。 朱老科叫媒人通知王郎中,老刀家同意换亲,王治花和王郎中也认可。王修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庭现实如此,治花,委屈你了,为了你哥,你付出太多,妈谢谢你。”说完王治花扑在母亲怀里伤心哭泣。这个岁月她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老刀和媒人赶着马车就来接王治花去公社登记,母亲也同意了。王郎中她以为这事情算是对两家都好,也想着为大儿子张罗后面的婚事。 媒人在王郎中家里为王治花试穿上新衣服,穿上的衣服就不让脱下来,说是到公社才体面。老刀他们带着王治花到了半路,几个吹唢呐敲鼓的,突然出来,将红布盖在王治花头上,用块毛巾把嘴封上,脚手捆得稳实。无声无息地从村子的另一条路走进了老刀家。王治花也被送进洞房,一个时辰,老刀占有了王治花的身子,把生米煮成熟饭。 天快黑了,王郎中人心不安起来,自问王治花怎么还没回来。突然听到村里吹起结婚喜庆的唢呐和鼓声。”不对呀,没听说谁家娶媳妇。”王郎中说,因为王治强出去赶马车,王治山修水库去,就喊:“治梅,你去看看是哪家办事?” 王治梅说:“是,妈,我去。” 王治梅去到村里打听,是朱老科家办喜事。她跑过去,想问个究竟。她找到朱老科问: “大爹,你家办喜事吗?” 朱老科高兴地说:“是呀,是你妈同意的,你姐嫁我家老刀了。” 王治梅说:“啊,我不信,我看一下。” 她被带到房间,看到姐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嘴里含着毛巾。 王治梅叫:“姐!”王治梅大声喊,“你们太不讲理了,我去告我妈。” 刘存与老刀来往亲密,心想,老刀干的事,我也会干。一把蒙住王治梅的嘴,用毛巾堵上,然后从背后一拳打在王治梅的后脑勺,将她打晕了,脚手捆好,连夜背回长田村去了。 见两个女儿没回来,王郎中跑去问朱老科:“我家大姑娘呢?” 朱老科笑着说:“亲家母,治花在洞房里。” 当她听到这,一阵一阵天旋地转,呕了一口,晕倒过去了。为了不闹出人命,朱老科叫人将王郎中背回家去。 副队长张毛二看出问题来了,脸色十分难瞧,站在那里,也不指名骂谁,大声骂人:“牲口、牲口!夺人所爱。” 朱老科问:“你骂谁?” 张二毛说:“我没骂你,如果你认为牲口就是你,是你自个儿认的。” 朱老科也没话说,只是憋着一肚子火,娶媳妇就图个吉利,于是忍了。 “牲口!牲口!”张毛二边走边骂,“妈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吃了哑巴亏。” 王治花想自杀,但没有机会。第二天张毛二气得严重,怂恿王治财去报复朱老科,说老刀抢女人,强奸妇女,还说王治梅也被人睡了,这是欺人太甚,你们这家完了。 王治财拿着菜刀跑到朱家,要杀老刀,叫到:“老刀,你出来,老子与你拼命!老子拿菜刀砍你,还我两个姐姐。” “站住,王治财,你听着,我是你姐夫,你是舅子。我们是亲戚。你乱来,我把你两个姐姐杀了。如果你乖乖回去,我们就是亲戚。不然就是敌人。你家本来就是阶级敌人。啊,我看上你姐,是给你家面子。以后我还给你好吃的好喝的,你姐姐在我家天天有好吃的。” 听这么说,瞪眼又咬牙的小王治财走了。 这上半夜,张毛二喝了几口酒,把“牲口”叫得响亮,对老刀与朱老科恨之入骨,拳头捏得咔咔响。 这样的打击,王郎中病倒了爬不起来。 第二天长田刘存家也通过关系补办办了登记手续。 第三天,张毛二告诉病中的王郎中,他要告老刀-抢婚。王治财将张毛二家的提亲财礼送还回去。王郎中另外还请他办事:“副队长,请你帮我找一下我小儿女王治梅。也不知道去哪里?” 张二毛告到公社,说老刀逼婚抢婚,强奸女人,他有证据。 公社调查组来到飞燕村,要调查强奸的事,到了王郎中家了解,又到朱老科家了解调查。朱老科好好招待工作组,并送了许多东西给上面来的人,并说王治花怀孕了,他们是换亲,没来得及登记,拿出来说事,说登记的事马上办。于是工作组批评了张二毛:“胡闹,吃醋没这种吃法,人家是事实婚姻。瞎搞,你自己有本事找一个女人。”调查组回公社去了,也没心思调查王治梅的下落。 过了几天,长田村的刘存家派媒人送来彩礼,说:“王治梅已领了结婚证,已成婚了,希望成全他们。”媒人就走了。 女人如同部落的财产,谁强大都可以抢去。那个年头农村婚姻没有感情的,更多的是,如同牲口一般的生理需要,饿了就吃吧,就这么简单。地富的女儿由于生活环境与教育的影响,变得沉默。那些从未碰过女人、“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认为,以前我们受尽地主富农的剥削、欺凌,娶不到老婆,现在天天革命,搞个地主富农女儿算得了什么。因此,社会变革中的地富的女儿,被强迫的应当是在少数,只是事发后不敢报案。因为即使报案,部分地方的政策也是残酷无情地打击地主富农,不可能站在地主富农一边。有不少地富的女儿被贫下中农强迫嫁娶,而不问其本人是否愿意。 纵观历史,有意思的是,解放前地主富农强迫嫁娶贫下中农的女儿;解放后,部分贫下中农剥夺地主富农的女儿。女人的身体就如同土地资源一样,再次被分配。历史的车轮都是唱着:剥夺、被剥夺,剥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音调前进的。 王郎中病了一个月,身心俱疲,已没有抗争的力气。队里和其他生产队请她去看病,自己都没有了心情。有些人知道王郎中身体不适,也不出工的原因,都纷纷谴责朱家和刘家的做法。 周围农村许多病人离不开王郎中,就背着米菜油住在她家的行德堂,煮饭给郎中吃,十天后,王郎中恢复了体力,在病人的鼓励下,上山采药来医治病。 第68章 祸不单行 鸡飞蛋打 贾包子有个毛病,运动一来病就加重,他经常说他肚子里有个气包,在肚子里时有时无的,痛起来出不了工,一年少拿许多工分。飞燕村,张包包脸上有包,本来爱说笑话,人们才叫他张包包,可是张包包在饥饿性水肿中死了。少了张包包,似乎缺少什么一点的。也许是很久没有包包这个娱乐对象,人们又借此叫贾包子为“贾包包”,说他是运动病,说是躲避阶级斗争运动,故意装的。 他听说有个什么“四清”运动要来,病又犯了,捂着肚子来到行德堂找郎中,王郎中切他的脉,是弦脉,是肝郁气滞的病。王郎中确实摸着一个气团,不硬,会移动,告诉他:“这是积聚病,呕气呕出来的。” 贾包子说:“王郎中,我就不该定成黑五类(富农),划错了,我不服。你郎中田地多,又有韩清这个长工,你不冤,我能不气吗?” 王修莲说:“算了,你现在不是贾包包,是真包包,再气下去,连老命都保不住。我开个柴胡疏肝散给你,你就可以出工了。心病难疗,富农这顶帽子戴着不爽吧?我能怎么呢?我两个姑娘被人抢了,叫天天不应。痛还得活着,我也吃了不少舒肝汤,有谁有我喝掉的苦水多。” 贾包子走出行德堂,提着药路过场子,一群小孩跟在后面叫着:“假包包,真包包,运动来了真包包。” 他自言自语说:“人捧有权人,狗咬穿破衣。” 小孩子听到“狗”的字眼,以为是骂他们,就叫着: “黑五类,非洲人。”这些小孩子,都在无意中模仿大人。其实小孩是不知道非洲人是黑人,他们就图好玩开心。 王治花与王治梅日子是如何过的,可以想象,他们的衣食住行被人监管了,被控制了,她们想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逃走,没门。出了厕所门,就被拉走了。 一段时间后,她们怀孕了,反应十分严重,人消瘦得不得了。 王治强、王治山回来了,听到自己的姐妹被抢婚,十分鬼火,带着刀要去报仇,被王郎中拦住了:“这是换亲,不要闹僵了,我带你们去见见她们,问问换亲的情况。”王治强暗暗藏了一把刀在裤兜里。 三人来到老刀家的门口,门是关着的,叫半天没人应答。不一会,这里就来了好多看客,他们来看这场怎么演得好看。副队长张毛二也来了,他最希望精彩,老远就看到他,拽着拳头示意要揍的意思。已经在门背后的老刀正着急呢。 门还是没开,被王治强一脚踹开,见到老刀,老刀说:“这正在开嘛,急什么嘛?” 王治强上去就给了老刀一个耳光,老刀说:“我是你姐夫,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王治强鼓起眼睛说。 正在这时,朱老科赶回来了,对王郎中说:“亲家母,都别吵,也不怕笑话,这段时间,我在说服我女儿老五嫁给你家治强,谁知跑到九真公社亲戚的邻居家,让我找得好苦。结果他们圆房了,我答应与你换亲的事就是白话了。对不起亲家,对不住治强。” “老科?”王治强叫道。 “不对,治强,你要叫我老亲爹才对。”朱老科说。 “你就骗我妈,骗我们家啊!老子就是一辈子当光棍也不要你家的女人。老刀,带老子去找我妹王治梅,她是从你家走的。”王治强说。 “好,好。”老刀走过去,很不情愿,很小声地对王郎中说:“妈,王治花有了,吐得厉害,你帮忙开点药。”然后带他们走进屋里,王郎中走到新房门口,见到王治花躺在床上,那一刻,王治花激动着哭着,扑在母亲的怀里,两人泪如雨下,母亲轻抚摸王治花,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疗伤止痛。 “老刀,我先把治花带回去安胎,然后你再把她接回来,她是你的人了,对她好点。你带他们哥俩去找着王治梅,把人带回来,嫁出去的人,最起码,要回一次娘家。” “好的。”老刀说。 王治花跟母亲回家了。 王治强、王治山、老刀去找王治梅。 他们来到刘存家的院子,刘家一下子就将门从里面卡起来。“刘存,你给老子出来,把理说清,把我妹妹交出来。”王治强喊道。里面没有回应,老刀也劝说把门打开,大家好好说,刘家没有打开门。 这时有人围观,有人通知刘存家的族人,说飞燕村王家来闹事了。 王治强鬼火冒三丈,抱起刘存家门前的稻草就放在门口点燃,说:“就把你们通通烧死在里面。” 老刀阻拦无效,王治山也说服不了,为什么?王治强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吓他们。他把刀放在兜里,将柴草点火燃烧,烟雾灌进刘存家,刘存家人慌忙把门打开,刘存家人逃出来,就和王治强、王治山打起来。刘家族人都参战了,因为人少,打不过刘家,王治强掏出刀来就把刘存杀翻在地上,腿上流着血,嚎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没人注意到,王治梅向刘存的母亲说:“你再不放我出去劝架,今天要死人的。” 这一切出乎刘家的想象,王家的儿子似乎要拼命,刘家气势弱下来。 王治梅突然爬上屋子上面喊话:“你们再打架,我就跳下来,死给你们看。”她比划着要跳的动作。大家都手拉着准备接应,万一跳下来的王治梅死了,就闯祸了。大家立刻安静了,也不打架了。一段时间来,刘存喜欢上王治梅这个女人,妥协道:“治梅,你先跟你哥回家,过些日子,我来接你。我腿杀出血来了。任何人不准打架,都听我的,我和王治梅都有了结婚证,妈拿来给他们看看。” 刘存将结婚证拿给王治强看,被王治强一把就撕碎在地上。刘存说:“撕了,也没事,公社有记录,我们是合法夫妻。” 这样,王治梅跟哥哥回到飞燕村。 怀孕了的王治梅无可奈何,刘家带话过来,如果王治梅不回到刘家,就告她哥哥王治强故意杀人罪,必须去坐牢。无奈之下,王郎中劝王治梅又回到刘存家。换亲也是变成假话,最终亲家变成冤家。 第69章 定婚是因为激素 王郎中原计划换亲的事落空了,准备张罗着给王治强提亲的事。别人家向普存秀提婚,都不答应,就王郎中的儿子王治强没向她提婚。有人鼓励王郎中去试试看,也许会有点希望,王郎中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找媒人提亲。结果媒人传话来说:父母不同意,但普存秀不喜欢王治强,喜欢王治山,说治山有文化,人也能干。普存秀因为父母不同意,就威胁说,如果不让嫁王治山就自杀上吊,姑娘死了都比活着好。结果父母勉强同意了,这是王郎中万万没想到。 晚上,王郎中将两兄弟叫在一起说:“我们王家的姑娘都嫁人了,儿子也该找媳妇了,刚好将王治花嫁的彩礼给治强找媳妇。王治梅的彩礼给治山找熄妇。原来准备和朱家与刘家换亲,可是被人骗了。昨天请人去提亲,普存秀不喜欢治强,说是喜欢治山,治强你怎想?本来嘛,要先给大哥娶媳妇,然后才轮着老二,从大到小的排列。” 王治强说:“妈,我不急,既然普存秀喜欢我弟弟,就选个日子定下来,早点订婚,不然被别人抢了。” “那妈妈委屈你了,先把你放一放。妈很担心你们娶不到媳妇,都怪妈不好,出身不好,戴着富农的帽子,让你们也受罪受苦受难受累。”说着大颗眼泪挂在嘴边。 王郎中又说:“带害你们,妈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又放不下你们。你们的爹,被国民党抓走后,至今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就在大陆,活着就在台湾。可是我老做梦梦见他在台湾,还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面朝大陆,跪在海边哭啊哭。托梦来给我,说台湾那边不让他回大陆,还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果台湾解放了,万一我不在了,你们一定去找一找,如果他死在外地,就把他的骨灰安放在我身边。免得他一个孤魂野鬼在外地游荡、哭泣,经常在梦里出现,弄得我身心不安。” 王治山说:“妈,别想那多,台湾一定会解放的,我们抗美援朝没机会解放台湾的。我们一心要解放台湾,国家强大了,台湾就回来了。现在美国帮着台湾看家,苏联变脸,搞修正主义,鹿山公社天文台,靶场指挥所的苏联专家都回老家了。解放台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一定会解放,我爹也会回来。” “妈我还不想结婚,我不那么喜欢那个普存秀。”一心想走出山外的王治山说。 王修莲说:“胡说,先订婚,先霸着茅坑以后再拉屎。以后没机会了,说个难听的话,像地富子女,有人挖苦说连个母狗都找不到。关于喜欢的问题,我与你爹也没好感,也没感情,不也有了你们?原来是你韩疯子叔叔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是你爷爷不同意。你看你韩疯子叔叔现在还是个老儿童,过得可怜的。你们看,平时他老爱把好东西给你们吃。最重要的是普存秀对你还比较有感觉。” “是了,外面的人说你和韩叔叔是天生一对,要么就把韩叔叔请来我家,你有个伴。再说我们对爹没有感觉。”王治山说。 “乱说,万一你爹回来呢,怎么办?国民党抓走他时,他交待一定要等他回来。妈这辈子嫁鸡不会随狗的。”王郎中责骂道。 就这样王治强又被队长叫出去搞马车运输,这个活计又苦又累又熬夜,贫下中农是不愿意干的。一路上,他有时候也想,怎么姑娘不喜欢他,心中有些失落,开始羡慕弟弟治山有女人喜欢。说实话,普存秀长得漂亮,自己也仰慕她的身材,有时候心中还怪怪地浮起一个念头,有点恨弟弟,没有弟弟的存在,说不定普存秀还是自己的。 这样胡乱想着,本是去鹿山公社的路,结果走错了,走去九真公社。 王郎中请媒人,将嫁王治花(不对,是被迫)的彩礼,带着王治山去普存秀家吃顿饭。这个存秀是个贫农成份,在村里是一枝花,令多少贫下中农眼馋。王治山虽然穿的是补丁衣服,这是他最像样的衣服,赤脚一双,但是不影响他的帅气。 飞燕村有人见到两家人订婚,走在路上的王治山听人议论:“王治山要找普存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地富分子想找贫农,真是的!” “普存秀是眼睛长萝卜花了,怎么就看上王治山这个非洲人。黑五类这个黑人要把存秀这个白美人算是摸黑了。” “鞋子都没有一双,还想婆娘,嘿嘿!” “存秀,脑子有病,她父母也有病,被牛踢坏脑壳了,无产阶级喜欢上资产阶级,纯粹是光着头故意找有刺的地方钻。” “可惜了,两个白包子,算是落进非洲人手里了。” 保光头笑道:“是一个白包子掉进黑豆汤里,最后变成黑包子。” 王治山忍着,有种自卑感,心中有股火往头顶冲,但是,终究忍耐住了。 他想他要把自信与阳光灿烂展示出来给普存秀。他暗示自己:一定要征服她。 果然,普存秀今天特意打扮,为自己心幕已久的未来男人做点点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婚是定下来了。王治山,普存秀在饭桌上互敬对方父母,并改口叫对方父母爹呀妈呀的。 普存秀的父亲说:“眼前,存秀还小,在家帮我苦几年工分。你家条件差,多苦点家产和粮食,免得到你嫁过日子,饭都吃不饱。” 但王治山从普存秀的眼睛和态度里,感到满意的神色。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妈妈: 王治山说:“妈,村里人挑拨离间,我听到一路的风言风语。又形容我们是非洲人、黑豆汤,说什么白馒头掉在黑豆汤里。怕普存秀最后经不住社会运动、村里的风言风语,她没文化,会变,说不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她爹娘的神态。” “先霸着,以后再说。别人抢了没机会,你们会成功的。”王郎中说这句话时,嘴上鼓励治山,但眼角处也流露出一丝丝担忧。 王治山又参加公社的义务劳动,打水库、修坝堤。整年在工地上,赤着脚,一块扁担一把锄头,肩上手上脚上磨出厚厚的茧子。 第70章 游街 这是60年代初期,集体大伙食堂解散,大家集体劳动,按工分分粮,各家各户自己做饭吃。 王治山家工分也不少,但每个季度分的粮食不够吃,飞燕村当地政策有一条规定:地富反右坏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王治山家生活极其困难,他找队长说: “咱家的口粮不够吃,希望能借点,等秋收来再扣回队里。” “别人家的粮食够吃为什么你家不够?你们能不能省着点吃?”光头队长说。 “我们家都是劳动拿工分的,都是些大人,这样扣那样扣,真的不够吃。”王治山说。 “我们队里粮食不够,借不了,你有本事到公社去找找,那里或许有办法。”光头队长说。 王治山因为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真的就去公社找领导反映口粮问题。 王治山敲开鹿山公社领导赵老二的办公室,他壮着胆敲门,主任看到他,就问: “小伙子,你找谁?” “找领导。”王治山说。 “有什么事?”主任问。 “我家还有其他几家口粮不够吃。”王治山说。 “你是哪个村的?”主任问。 “飞燕村。”王治山说。 “叫什么名字?”主任问。 “王治山。”王治山说。 “王修莲家儿子啊。”主任说。 “是的。”王治山说。 “你们怎么口粮不够吃啊?现在上级领导来我占山县视察,都非常肯定我们公社的成绩搞得很好,是全县的典型,“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分到各家口粮不少了,你家可不要破坏我公社的荣誉哦,这么大好局面,不能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不能受影响。”主任讲。 “领导,真的不够吃,我们家除了兄弟王治财外,其他全部是劳动力,工分比别家多,但分到的口粮少,说富农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但我村的贫下中农是吃得饱的,可是我家连中等生活都达不到,听说其他公社富农没有这么难过。”王治山说。 “你家是富农、特务,还通匪,这是定了案的,你们是被镇压的对象。政权是什么?是镇压之权、是占有之权、削夺之权,说了你也不懂,别浪费我口水。”主任突然脸阴沉起来说。 “我家不是特务,没有通匪,听说其他县,家是富农,也吃得饱,其他公社的富农也吃得饱,你们背着上级就搞另外阶级斗争,这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王治山反驳道。 “哟,还给我上课啰,牛哄哄的。”主任说。 “贵州最厉害的女土匪比地主坏几个倍,上级都赦免罪行,参加政协又吃得饱饭,你当领导就山高皇帝远,不管别人的死活。”王治山年轻气盛,说话刹不住车。 “在这块土地上你没有发言权,我告诉你,小愣头青,这里我说了算,你这态度,明显就是破坏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为好。”主任说。 “我是老实地反映。”王治山说。 “去你的,还给我叫板,文书、文书······”赵老二高声叫着。 “领导有什么事?”文书进来问道。 “叫几个民兵来给他送回去。”主任说。 “是。”文书回答道。 几个民兵立刻跑上楼来,把王治山带到保卫处。 赵老二单独给民兵营长交代任务:“王治山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来公社讨要口粮,影响很坏,你带领几个民兵去他家去,让他用扁担挑着两麻袋包谷把所有村游过来,这是任务,他破坏我公社的形象,要杀一儆百,头发丝丝可以勒死人,你想着办。” “好的,这个我会搞,让他挑着粮食到每个村开会游行,让他敲着锣,让他自己说-为人不学王治山,还向集体要粮食。” “营长,好好好,就你最懂我的意思,你搞出的花样有意思。”主任满意地说。 王治山来公社,换来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他无奈,沉默着流着泪,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跟着带枪的民兵,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法。 走进飞燕村,队长见到王治山,只是笑了笑,说到: “你熊傻子,你得罪领导了?” 王治山没说话,村里的小孩奔走相告,说:“王治山犯法了。” 这下立刻在村里传开了,村民跟着看热闹。 走进家门,王修莲吓一跳,问道: “领导,我儿怎么了?” “王郎中,对不起,你儿子破坏革命群众积极性,影响公社形象,上面招呼,要教育教育王治山。”营长说。 “领导,都怪我管教无方,请问要怎么教育?”王修莲说。 “我们也不会要他怎么样,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就看他的态度与配合,搞不好要劳改的。”营长说。 “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配合。”王修莲说。 “他到公社讨粮,与领导顶嘴,全县就我公社每家都吃得饱,他这么一闹,全公社名誉就坏了,他只要挑着口粮到每个村开个会,说“为人不学我王治山,家中有粮还问集体要'',就这样,也简单,然后就回来,你看,王郎中,怎么样?也不打他、骂他。”营长说。 “领导,就按你的办。”王修莲说。 王修莲来到王治山面前,用责骂的口气说: “你这个小发财的,怎么不懂事,家里有粮,吃得饱的,你怎么给领导添麻烦,个人要服从集体,要顾大局,听妈的。” “好,听妈的。”王治山听懂妈的话。 于是,民兵营长打开王治山的手铐,他吩咐其他人把队长叫来,通知飞燕村开群众大会。 营长带着几个民兵,把王郎中家搜个遍,除了许多草药,粮食还真不多,大家最后面面相觑。 “你家就这点粮食?”一个民兵说道。 “是的。”王修莲答道。 “王郎中,对不起了,我们只能执行,请你理解。”营长说。 “理解、理解。”王郎中说。 队长与一个民兵带来两个麻袋,一根扁担,一个烂盆,将口粮装进麻袋里,让王治山挑着,走向飞燕村的广场。 “铛铛、铛铛。”钟声敲响,队长高声叫: “各位社员注意了,各位社员注意了,开群众大会啰,请相互转告。” 几分钟,场上集合所有人家,他们纷纷议论着,王治山犯的什么法,只能等到最后的宣判。 “啊,今天请大家开群众斗争大会,请公社领导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光头队长说。 民兵带着王治山走向讲台,手里敲打着烂盆,王治山肩上挑着几升包谷,呆呆站在那里。 营长上台,用眼睛扫视会场,双手做按压动作,示意大家不要说话,清清嗓子: “大家安静,啊,这个会,啊,是一个批评教育会,啊,王治山到队里公社要口粮,丢我们公社的脸,我们公社是先进典型公社,不像五八年吃不饱,现在大家都饱了。但王治山,啊,硬是给公社抹黑,不给公社增光,没有集体主义精神,一个富农、特务、通匪家庭,没有资格向集体公社伸手。我公社规定,为教育地富反右坏,他们的生活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下等生活,要在运动改革中,重新做人。啊,今天他态度认真,好,王治山,你给大家表个态,就好了。” 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在那里呆站着,王修莲忙拉拉治山的衣角,不小心衣角处又撕开条口了,看那身打扮很是寒酸。一脸难堪的不安的普存秀伤心失落不敢抬头看王治山,村里不怀好意的男人看着她,有人说普存秀有病,算是自己跳进黑墨水里了,自找的。 王治山开口了,他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还有肩上的两个麻袋,说道: “为人不学王治山,家中有粮还向集体要。”王治山反复说,并敲响破烂的盆,发出破烂的声音。 会场上,有群众在笑,有人看热闹,有人看门道。 这个会就这样散了,营长带着王治山来到王郎中家,请王郎中把脉看病,王郎中说: “你舌苔苔白,脉沉迟,是脾肾阳气不足,你最近会感到腰酸、乏力、小便多,多吃一点东西,胃就胀。” “是的,说得真准,王郎中,给我开点药。”营长说。 “好的,我给你开点壮腰健肾汤,其中杜仲要用盐炒,一个疗程会好转。”王修莲说。 王修莲将药配好,交到营长手中,营长说: “今天来得急,没带钱,不好意思拿药。” “领导,不用,只要你对我儿子高抬贵手,就谢了。”王修莲说。 “会的,只是这十几天要到各村游一下,我不会折磨他,王郎中你放心,改了就是好同志嘛。”营长说。 王修莲说:“今天在我家吃饭怎么样?我家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队长会招待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啊,明天我再来叫治山,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营长说。 “是,是,”王修莲说。 以后几天,王治山挑着两个麻袋,游行所有村。当游到大屯村,遇到支部书记鲁书记,书记说了句唠叨话: “这么小事,闹得鸡犬不宁,教育一下就行了吧,营长啊。” “我也无奈,上政治嘛。”营长说。 虽然支书招待他们,却对他们的做法提了些意见,可能是鲁书记的性格,他是游击队出身,后来他调到公社时,被打成右派。 第71章 光头休克 为了团结的农民群众和农村干部的重要性,规定了依靠基此后,各地在试点的基础上,在部分县、社开始进行社会教育运动。运动的目的是为了整顿干部作风,解决干部、群众之间的矛盾,防止在发生修正主义和“和平演变”,巩固幸福主义。农村的社教运动开始以“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为主,后期都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统称为“四清”。 在飞燕村的“四清”,先搞的叫“干部下楼”。 朱瘦狗是朱老科的儿子,在部队服役,他写信回来告诉家人,说要清工分、账目、仓库、财物。于是队长保光头、保管员朱老科,烧毁部分账目,防止查出问题。 飞燕村生产队,一百多人。在“大跃进”年代,村干部作风十分恶劣,打骂欺压群众,老百姓苦不堪言,生产队饿死不少人,群干关系十分紧张。这是“四清”工作组收集到的群众诉求。 “四清”工作组共有五个人,组长鲁富是占山县鹿山公社的党委书记,特派员肖三才,还有公社一位姓范的文书,一位李干事,驻军部队的张连长。下乡前,和所有“四清”工作队员一样,工作组五个人在占山县城集中二十天时间,认真学习“四清”运动文件,亲自听了县长黄大春的动员报告。 他们驻村后,经过一星期访贫问苦,扎根串联,组织贫下中农阶级队伍,揭批干部的“四不清”问题,多数“四不清”干部在高压批斗下,低头认罪,愿意退赔贪污受贿、多吃多占的粮食和钱财,可队长保光头被批斗十几次,就是不认罪。 鲁组长下令:“把保光头交给其他同来工作人员斗,要他们想办法攻下这个顽固堡垒,并明确表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自己钓鱼去了。可是一个下午他们就拿不下保光头。 回来后的鲁组长严厉批评他们思想右倾,亲自批斗,说: “保光头你到底交不交代罪行?我们是接到你们村广大群众反映你的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老实一点。” 保光头说:“大跃进,大炼钢铁我们是先进“卫星村”。我有错,但是没有罪,没收社员家里东西,瞒产私分,搜社员家粮食,把社员家里锅碗盆勺拿走,强迫吃食堂,都是根据县委部署的,在公社干部督促下干的,不干不行;生产队饿死那么多人,没有办法,粮食高产''卫星上天''后,粮食被公社家调走了,飞燕村生产队连种子都没有,哪有粮食给社员吃?食堂只好停伙,饿死人是在那时候,多吃多占我确实有,当队长是很不应该的,可不这么干,我家人也要饿死。” 鲁组长斥责道:“你贪污毁账还有理!你的账目不全,其他账本到哪里去了?”鲁书记将他踹倒在地。鲁组长叫民兵把他反捆起来,拉到外面游了整个村。 保光头没有认罪,鲁组长要请那些受到过他迫害的群众揭发。“四清”工作组在飞燕村生产队部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进行忆苦思甜活动。 有几位社员诉说保光头利用权力整他们的苦处,但是,其他社员反应平淡。鲁组长来飞燕村也是搞典型,听说保光头曾经整死过李兰英这个女人,昨晚他暗中已做通李兰英母亲的工作。 接着,王大毛社员上去诉苦:“保光头吃饭时打了二毛的嘴巴。雷都不打吃饭人。” 他还没有诉完,一位是李兰英母亲的女社员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打断他的话:“你那也叫苦,你下去听我说。” 鲁组长感到今天的诉苦会没有把群众情绪调动起来,大声说:“李兰英的母亲,你诉苦吧。” 李兰英的母亲讲:1959年,我家饿死三人,我男人饿死在山上,尸体我也没见着,被豺狼吃了。公公婆婆得浮肿病,卧床不起,不能下地劳动,保光头说不劳动就不给饭吃,结果几天就饿死了。我和我姑娘拖着浮肿的腿去干活,那是一个青黄不接日子,我实在是饿得不行,去生产队食堂偷麦粑粑吃。走到食堂,从窗户看到队长保光头正在吃麦粑粑,嗅到香味就馋得不得了,一定要弄一个回家吃吃。我姑娘已经18岁了,一年多没有来“大姨妈”,胸部平平的,都不像女人了。我要让她活下去,以后给我养老送终。我悄悄地摸进伙房,拿了两个麦粑粑,轻手轻脚走出食堂,结果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队长跑过来问道: “谁?谁他妈干什么?” 我说:“是我,李兰英的妈妈。” 保光头走到我跟前问:“你做什么?” 我说:“我饿了,想弄点吃的。” 光头说:“跟我来。” 我跟他走进一间房屋,保光头把门关上说:“麦粑粑就藏在你衣服里,你把衣物给我脱下来。”我把麦粑粑准备送到口里,被他抢了。我吓得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队长,放了我吧,我和我姑娘很久没有吃过麦粑粑,人都快死了。” 保光头说:“要吃麦粑粑可以,把你姑娘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一碗麦面给你。活着比死更重要。如果我通知全村说你偷东西,社员会打死你的。” 我说:“我姑娘脚都浮肿,瘦得像一块骨头,你就放过她。如果你不满意,我愿意陪你睡觉。” 保光头说道:“你把衣服脱下让我看一哈。” “我站起来,把另一块麦粑粑拿出来,解开补丁衣服和里面一件衣服的纽扣,敞开让他看。” 保光头问道:“你的咪咪呢?” 我说:“吃不饱饭,干掉了,胸塌陷啦,我姑娘和我一样。” 光头无耻地说:“把裤子脱掉,我看一哈。” 饥饿让我没有了羞涩,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光头要占我便宜,我呢?可能活不了多久,吃一饱死去也值,但是尽量活下去看看明天,设法让姑娘活命。我直接脱去了。他上下盯着细看,看我瘦成一身排骨,就伸手在…。他说道:“你一身排骨,我婆娘是胖死猪,这辈子还没尝过你这种排骨女人是什么味道儿,今天得给你一个面子。” 说着将我按在地上,就将他那脏兮兮东西…。我说:“让我吃口麦粑粑,我才有力气陪你睡觉。” 光头顺手拿了一个麦粑粑给我,我只顾着自己吃,他自己在想他想干的,不久就…,我还大口吃麦粑粑,下体像是麻木得没有知觉。我也不担心怀孕,自己一年没来“大姨妈”了。 我说:“队长,再给一个,我带给我姑娘。” 光头说:“不给,我今晚去她那里,我睡她一次,我就给,不然的话,她也得死。” 因为想到不会来月经,就不会怀孕,我说:“我姑娘还是黄花闺女,从来没被男人碰到过,比我值钱,这辈子被你废掉,起码要值一口袋麦面,你今夜带一袋面去,我让你睡她。” 光头兴奋地问:“真的?” “真的,我也不会告你,你情我愿。她一年没来大姨妈,你睡了也不会生娃。”我说。 “光头真地背一袋子麦面去了。我姑娘饿昏了,光头乘机把我的姑娘变成一个不值钱的女人。后来,我不知道,一个不会来大姨妈的姑娘怎样就怀孕了呢?我姑娘一天天,肚子大了,去找光头说怎么办,结果被保光头故意找茬踢了肚子,后来三天死了。今天我在这里把这些丑事说出来,也不怕名声。我只想为我姑娘找个公道。” 说到这,她走到队长跟前,指着他的光头问:“光头,我没有冤枉你吧?我们生产队多少女人被你过睡过?你说。” 李兰英的母亲看见光头跪在她跟前,她突然蹲下身,手伸到光头的腰间,双手使劲一拉,将他裤腰带拉断,一只手伸进光头…里,骂道: “老娘让你成为太监,不然你又去乱配种,我捏碎你的鸡蛋,我姑娘就是你害死的。” “啊哟!”光头怪叫一声,脸色苍白,头也垂下去了。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李兰英的母亲还咬牙切齿不肯放掉,两个睾丸活生生被她捏烂。 鲁组长说:“谁叫你捏他的那个?我们还要拿他的典型作反面教材呢。听说你们村有个郎中,来帮忙看看还有救不?哪个是郎中?” 有人指着王郎中,王郎中走过去切脉,脉细弱:“还有救,疼痛性休克,也就是说疼昏过去了,赶快把他放平,解开绳子。” 王郎中在他人中、内关、极泉、涌泉穴位点刺,人命算是得救了,可下面的东西坏了。 鲁富组长宣布撤销保光头队长职位,由张二毛当队长。朱老科的工作由黄宝石接管。 第72章 原形毕露 飞燕村“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后来发展成为“清思想,清态度,清组织和清经济”四个方面。 飞燕村在鲁富组长带领下,在社员大会上,清理阶级成分,背景,参加过什么组织,什么黑人黑户?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事?对这些运动只得认真过关。 “鲁组长,我是贾包子,划我富农成分是冤枉的,我解放前是耕种的土地多,但不是我的,我有个亲戚去省城上门,叫我看着他的土地,不要荒废了,我帮他照看土地。今年我去到省城找到他们公社及他本人,出证明自己对当年的土地有管理使用权。这是我的证明,请看哈这个证明。”贾包子说。 “前些日子,我们把你反映的问题,通过调查,你的成分是有问题,经组织审查,把你家降为上中农!今后不准批斗,欢迎你回到革命的阵营里!” “苍天万岁!万岁!”贾包子跪在地上哭着喊口号,然后动情地说:“感谢,感谢组织,感谢鲁组长!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呀!”泪奔而下,他肚子里的气包好像一下子散了,喜则气散,天大的幸福喜事,真的打通他的气机。他心中的乌云,顷刻间被大风吹了,胸中似乎有了明媚的阳光,真是云开日出。他感叹当年吃王郎中的越鞠汤、柴胡舒肝汤吃得怕,都说我气不顺气不服,今天真像什么病都没有。 “贾包子同志,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起来吧!这么多天,还有一个肖三才家爹肖宝贵的户口来源说不清,一会说是乔珠江,可是找不到来源。你所有名字都找不到来源,我们查不到档案,也很怀疑,肖三才是特派员,你要正确对待这次运动,划清界线,干部吐故纳新之际,家家都得过关,肖朴才在外面当兵。都说你家根正苗红,有人举报说肖宝贵送了些银子给公社原来的领导,所以说你一个儿子当兵,一个当特派员。有人说别家人有水肿病,你家没有,你们的粮食从哪里来的?也有人举报你是三角洞土匪。”说到这里,肖宝贵手心冒汗,腿脚差点抖起来。 肖宝贵说:“哪个人说他的“骨尸”,我怎么是土匪,他有什么证据?请组长明查。我“谋得''这回事。” 王郎中说:“我王郎中有证据,我在三角洞听到你说“骨尸''与“谋得”,你是曾经来飞燕村的瞧猪匠,你左手小拇指残并有黑痣,你走后,飞燕村就来土匪,杀人,抢劫、奸淫妇女。矮大碗还冤枉受了''老牛拔桩'',你用的一个处方与我的一模一样,是你们逼我上山看病,逼我说出来的处方,我的处方是独一无二的,你在三角洞带黑纱,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好好回忆当年的劁猪匠,不要以为你改名换姓我就认不出来,我是盯你很多年了。你经常去猫猫箐与仙水洞,好像是找你什么东西,是不是银子,猫猫箐是当年剿匪的地方,我是捆在那棵树下,你说呀,你经常到那些地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你几次跟踪我,难道要把我杀人灭口。大家好好认认这个土匪。我是多年才搞清你的真面目。” 这样便炸了锅,飞燕村男女老少都投来仇视目光,纷纷指责。群众议论道:“真有点像当年的劁猪匠”。 肖宝贵反击道:“你是富农分子,你男人是国民党兵,你是国民党特务。你通敌,你血口喷人。” 鲁组长问:“这是你送的银子做的百命锁,这是从公社前领导家找到的,她供出你来。是不是?” 朱老科说:“这个东西像我家老刀小时候带的纯银百命锁,上面有百岁两个字。土匪进村被抢了。” 鲁组长细细看完,真有“百岁”两个字。然后说:“是不是你送的,上面真有百岁的字?” 肖宝贵说:“不是我送的。我是贫农。哪有东西送他,百岁的命锁很多地方都有。” 肖三才说:“老肖,如果真有那事,我肖三才不是你儿子,我是组织的儿女。我弟是光荣的军人。我们与你划清界限,我立即枪毙你,我亲手宰了你。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爹。” 肖宝贵辩解道:“组长你要查清,我被栽赃了,难道非要用我死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受不了这种冤。儿子,爹不会带害你们,一定不会带害。我要求查清。” “休会,我们派人调查再开会。”鲁组长宣布并带着工作组成员调查去了。 第二天,大家都出工去了。独有肖宝贵说肚子不舒服在家里待着。心乱如麻的肖宝贵想,事到如今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只有死才能保护儿子们的荣华富贵。他偷偷摸摸跑去仙水洞把所有银子拿回家来,在堂屋里挖了个洞,将装有银子的罐埋好,填上泥土,用杂物掩盖。他穿上10件衣物,3条裤子,把门从里面闩起来,自己用一把杀猪刀抹了颈部动脉,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收工后,家人打不开房子的门,翻窗户进去,发现肖宝贵自杀身亡,堂屋里有被动过的迹象,打开后发现许多银子,惊得家人把银子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同时也怀疑爹的身份。一家人哭天喊地,诉说是他是被冤枉死的。 调查组回到飞燕村时,得知肖宝贵死了,巧合的是公社前领导上吊了。肖三才哭:“爹呀,你是用死来证明你的清白。” 鲁组长:“老肖啊!我也没宣布你是坏人,你死了干嘛呢。” 案件就终止了,没有再追下去。肖三才照样当特派员,后因老婆生病请人跳“大神”,撤为民办教师。肖朴才也在部队,后来升到副连长,八十年代转业在鹿山乡铁厂。 这一年,飞燕村“四清运动”,“教育运动”基本结束。 贾包子身份转变了,走起路来腰也直了许多,心情如同初春时节的田园里吐出来那些嫩绿。他请王郎中看病。 贾包子说:“王郎中,请你把把脉?” 王郎中把手搭在他双手的寸关尺部,确实脉力缓和,当年的弦细脉没了!舌苔也薄白,舌质淡红,气包也摸不到,奇迹般地好了。 王郎中说:“恭喜你了,这个富农帽子摘了,比膈下逐瘀汤,比什么逍遥散好百个倍。一场运动居然治好你的病。看你走路那劲头,看上去比过去长高了几公分。看来七情能致病,也能治病。我嘛,这辈子没你这个福气了,也没药可治了,人死病断根。” 贾包子说:“是的,我肚子里的气包也真的没了,也摸不到了。感谢政府,感谢组织。王郎中,你也不要悲观,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郎中说:“有时候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努力地活着,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王郎中除了“黑五类富农”,又在“四清”时,多了一顶帽子-特务。村里的群众都觉得王郎中的男人王开云还在台湾,有海外关系的,都是特务。每次开会批斗,都少不了她。似乎少了她,群众少了娱乐的对象。 第73章 退婚是因为立场 在飞燕村,凡累的苦的义务工,都要安排给专管分子。这些任务本是安给王郎中的,但是都由子女去完成。那时期有过规定,年满十八岁以上的地主富农是分子,是专政、批斗的对象,十八岁以下的是子女,虽不批斗,但注定家庭成分不好,读书、工作、参军、婚姻都受到影响。特别是读书、工作、参军、入组织,在政审关时过不了关的。 王治山又背着玉米面和大豆,替母亲去陈桥村挖苹果塘。 后来,飞燕村派王治山去做义务工,他被分配到牛过河火车站,参与修桥,修铁路。 公社去了几十人,跟他玩得好的,一个是孙长毛,另一个是杨老黑。杨老黑是彝族,人长得黑,喜欢在腰间系一根红布条。 他们三人分在一个组,撬石头,打石头,码桥墩,他们互相合作。王治山是左撇子,打出的石头四周纹路与其他人不一样。如今的读者,要是去牛河边村大桥玩,还能看到那些桥墩上的石纹,与右手打的不一样。 牛过河大桥是北方进入南方省城的咽喉要道,公路铁路都沿着牛过河顺流而下,就在河边村,还有法国人修的米轨铁路桥,横跨在牛过河上。 相传,法国人在修一个隧道时,因为荆刺十分密,施工难度大,要在岩石上修建,悬崖下面是很深的河水,下去的人都得腰系绳子。法国人承诺给十个中国工人很多钱,让他们打开毛路,炸开石岩。等基本工作结束时,即将结工人工钱的前一天,法国人为了节省钱,将工人拉到半山腰悬空施工,就将他们的绳子砍断,十个工人就摔死了。后来有人说,每根枕木下都躺倒一个中国工人。 60年代后期,河边村全是茅草房,牛过河公社离河边村有3公里。铁路工人吃粮要用推车到公社拉。有一天王治山、孙长毛、杨老黑正拉着米从尖山上往下走,王治山走前面,两手握住推车的前面的车把手,孙长毛与杨老黑在后面扶着车。由于车重,下坡路越来越快,最后三个人都控制不住,后面两人撒手了,王治山被推车架着跑,失控后,连人带车翻下山去。车子与大米抛在石涯下面,人找不到。石涯下面是食堂,食堂是露天食堂,是伸出来的石岩遮住雨水,就成了他们的食堂。车与大米都滚落在食堂前的一块空地上,吓得烧火做饭的师傅惊叫:“人呢?人呢?” 等孙长毛、杨老黑喘着粗气跑来现场,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叫着王治山的名字,没有回声。 组织大家去找,才在山上一个草丛间找到,喊话也不搭理,只有点悠悠气。他们用木板把他抬到食堂门口,这点常识他们培训过,受伤骨折人不能背,只能抬。 等他能说话时,工人问他:“要不要紧?不行就送到牛过河公社医院?” 他说:“不去,一是没钱,二是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你们到河边挖些花斑竹来,给我找一块红糖,挖十条蚯蚓,准备一两酒来,我能医好自己。挺管用的。” 花斑竹是什么药?就是虎杖。蚯蚓是地龙。王治山就用这两种药把自己给治好了,两天后就上了工地。那时候,工人才知道他是个草药医生。周围农村的跌打劳伤农民,会找他看病。 一天上午,杨老黑和王治山用铁链抬着石头经过河边村,一个中妇女见小孩不听话,就骂小孩:“你这个喽啰养的,不听老娘的话。” 杨老黑丢下木杠,王治山闪倒在地,杨老黑跑过去就打了那个中年妇女几个耳光,中年妇女哭叫着:“打人了,打人了。”王治山跑去劝架,杨老黑又和妇女扭打起来。 村里出来好几个男人,把杨老黑捆住,绑在一棵树下。 不分青红皂白的村民也将王治山捆在树下,说是一伙的,妇女也说不清王治山是否打着她,实际王治山没有动过那个女人。 村民议论着,要狠狠批斗他们,村里很热闹,施工人员也去看个究竟。发现是自己的两个工友,于是说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没有用。杨老黑反而大声说: “不关王治山的事,你们敢斗我,打着我,放了我,晚上天黑,我一把火烧光河边村所有茅草屋。我是彝族,谁骂喽啰,就是对我最大侮辱,我就与他拼命。红腰带是火神的象征,见证我的所做所为。昂、昂,你们来吧!任何人不准说“喽啰”。” 村长来了,和施工队长见面后,把杨老黑、王治山放了。 以后,孙长毛也学着杨老黑,不管走到哪里都系一条红布带。这带的村民对这种系红布带的人,都不敢惹。 河边村的牛过河下游一公里有一个长达几公里的隧道,叫河边村隧道。这年夏季,雨水特丰富。隧道前一百米铁路是沿河修建的,松软的路基在雨水的浸泡下,更显虚弱。夜晚一辆军列驶来,铁路塌方,六节车箱翻了,摔进河里,车上九人牺牲,车上的许多军用物资散落。一个小时后,附近的驻地方部队就控制了河边村,架设了机枪,歩兵持枪巡逻,人员不得进出。有一个特别好奇的家伙不听劝,越过警戒线,被枪打中大腿。 因为怀疑敌人的破坏,河边村民及施工工人全部扣押,一个一个审查,必须有三人证明你当夜没有外出,才能过关。最急的是王治山,因自己成分不好,万一被人陷害,就要杀头。大家心慌意乱,害怕了,上午,守隧道失职人员已在河边被枪毙了。 轮到成分不好的王治山上场审查。工作组问:“王治山你什么成份?” “富农。”王治山心跳得厉害。 工作组问:“你对幸福主义有无不满而心生报复?” 回答道:“满的,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积极参加铁路建设。” 工作组问:“谁证明你昨晚没有外出?” 王治山说:“孙长毛、杨老黑、赵老三,还有其他做饭师傅。” 工作组喊道:“孙长毛?” 孙长毛回答:“到。” 工作组又喊道:“杨老黑?赵老三?” 杨老黑:“到。” 赵老三:“到。” 工作组问:“王治山说的是否属实?” 两人都说着“是,是,是。” 工作组说到:“王治山过关,下一个。把黄小外扭上来。” 黄小外被几个人扭着手走出人群,低头不语。 “黄小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问部队的番号?为什么问军人的名字?” 黄小外答道:“我只是问一名军人,你贵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不是特务,我家世代贫农,我就是个铁路义务工,我没有坏心眼,我向苍天保证,我的心是红的。”他看着审判人员严肃的面孔与荷枪实弹的士兵,两腿像筛糠一样抖起来,不知何时,裤腿出渗出一片潮湿的尿液。 工作组问:“谁能证明你一直跟工人在一起?” 黄小外说:“王治山,杨老黑,孙长毛。” 工作组又问:“你们三个,情况是不是这样?” 工友肯定回答:“是的。” 审判员说道:“你们暂时把他关押起来,查清历史再放掉。” 经一个下午的审查,大家都过关,王治山才将心里悬着一块石头放下,总算把心放在肚子里。在上级的命令下,参加到抢修铁路的大军中去。三天三夜,王治山瘦了两斤。 军列走后,部队撤离。他们才得以睡个好觉。不过第二天,一个“责任重于泰山”动员会后,他们就白天黑夜,在河边村隧道口前面,修了十米高,长一百多米的挡墙,防止山洪浸蚀铁路。 如今这里已变成了旅游景点了。 这年秋天,王治山没口粮了,晚间,回到飞燕村背粮。家里人都吃过了饭,晚上,王治山在家里,一个人煮了一小锅面汤。正在端着锅吃,普存秀、队长张二毛、朱老科、治保委员普大船、大队支书记朱天柱来到他家。普存秀用手指挖到王治山的脑袋说:“王治山,现在吐故纳新,我已申请入组织,只要与你解除婚约,我马上入组织。我当着组织的面正式宣布,我们脱离关系,与黑五类脱离关系。” 朱天柱说道:“你也不配,人家马上是先进分子,信用社李主任正追求普存秀。癞蛤蟆跳秤盘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 早有心理准备的王治山,不敢不同意,说:“同意分手,只是彩礼要退一下。” “退个屁,是你家自愿。你要反攻倒算,没门。”普存秀吼道。她哪里想将自己吃进去的好东西吐出来。 “算了,王治山,不能耽误人家普存秀的前程,我们同意解约,也不退礼。支书,你都出面了。”王郎中应道,郎中知道支书与信用社李主任是亲戚,不言自明了。 “还算识抬举。”朱天柱支书说着走了。 普存秀像突然解脱了绳索的小母马,如释重负,高兴得直跳跃,说:“感谢组织,我不辜负组织对我的培养。”然后唱起,“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们走了。 王治山被一口面疙瘩噎着了,呕气引起的,脸面抽搐,脸色难看。 “治山,别难过,妈另外给你找。”看到治山的神情,王郎中怕对王治山打击太重,万一神经跳了槽变成疯子,就麻烦了,王郎中才如此安慰。 “妈!”王治山说,慌乱中直接将装有冷水的茶壶提起来,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喝了一饱水,咕噜一下,咕噜一下,终于下肚了,泪奔而下“妈呀!我被噎着了!我不难过,只是苦了你。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王治山一定要找个比她更好更强更漂亮的,我早有思想准备。” 王治山和郎中相拥而无声地哭泣。 许久,王郎中说:“当下,成分不好,娶媳妇不易,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黑五类,非洲人找非洲人。” 王治山说:“找不到非洲人,也无所谓,我会孝顺妈的,别为我考虑过多。” 王郎中说:“儿子,家一定要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死后上了山,以后的以后起码有扫墓的,对不对?” 王治山说:“对,妈,我以后会找个媳妇回家的,放心,我有能力的。” 好好一个锅面汤,让突来的变故,顿时让王治山毫无食欲。当夜,他数着星星,借着淡淡的月光,让夜风吹醒自己的脑子,他像受伤的猎物,自己舔着伤口,回到牛过河大桥,背上,玉米面被他的汗水渗湿了。 第74章 把握机会改变命运 在牛过河火车大桥建设中,王治山听到铁路上招铁路合同工,时间三年,表现好的可转正,工资三十三元,对他来说是个诱惑,自己也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项目部的主管也欣赏他,也是主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向项目部请假,就让他回家乡报名,并祝他好运。王治山回到飞燕村,发现只有三个人去报名,大家都怕苦,不喜欢出去。他和黄宝石、假姐夫老刀在公社医院体检。老刀身体不合格,老刀是想到粮管所当助理员,黄宝石也想当上助理员,辛苦的铁路工人就是王治山最合适,他身体达标,体检如同当兵一样严。体检工作人员说:“王治山,如果你合格,去牛过河火车站报名报到。你们回去等通知。”这个事情是体检队单独告诉他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当时肖三才是公社的特派员,最近与王治山走得近。 王治山在家等待的日子里,跟队长张二毛在呜啦河边烤烟。 烤烟是白天黑夜都要烧火的活计。一个深夜,烤房离桥有二十多米,就在那个“强奸桥''的地方,仿佛有许多人桥上说话,两个人晚上睡得不踏实,都想搞清是什么鬼事。他们议论着:“是不是鬼赶集?”“怎么看不到鬼影?””咱们俩悄悄摸过去,将点燃的柴火丢到桥上,看什么动静?”“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鬼样?” 两人提着砍刀,身后拖着燃烧的柴火,接近桥边,两个高喊着:“啊!”带火的木头噼里啪啦地咂声在桥上及桥下,几十种怪叫声,由近及远而去,因夜黑没有见到身形,两个人也害怕了,说:“可能是夜刮子,一种见不得人的夜鸟,是阴鸟,听说是一种精灵的化身。”王治山说。 队长张二毛问:“精灵是什么东西?”治山说:“听老人们说,是一种鬼魂,是冤死的鬼魂,专门来桥上索命的,只要从桥上落下一个人死了的话,这个鬼才会投胎转世而去。” “别说了,这么吓人。”张队长说着,“乒乓”一声将门关上,用根木头顶住门,手里的砍刀握得紧紧的。 从那天以后,张队长和王治山白天去烧火,晚上必须四个人才敢守夜。他们传出去,冤死鬼经常在那里赶集。后来胆大的两个人参加进来,但每个人每天挂二十个工分。事情越传越神,后来发展到,批斗人时,被批斗者故意大声喊:“我当冤死鬼也夜夜找你,你过桥时,我扯你的后腿。”搞得专门打斗人的民兵心里毛毛的,有些手软。人有时候不怕人,但是怕鬼。有时候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因为人会被鬼卖。 第二天中午,公社上的肖三才偷偷告诉王治山:“你被铁道局录取了,只是通知还没送来。” 王治山说:“别把这个事情告诉村里人。” 这些事都瞒着生产队。 王治山说:“张队长,你先忙着,我去看看那一片冬菌,拾回来分给你。”王治山把事情告诉王郎中,两人直接就到铁路工作组住公社体检处。 招工人说:“你就是王治山?你的通知书请人送到你们生产队去了,要队里介绍信。” 王治山说:“我是听人说,我录取了。如果通知书到了队里,就完蛋了,去不了铁路,也不会开介绍信。以前招工就是这个结果。” “是这样的吗?”工作组员摇摇头,说,“你身体健康,文化也可以。如果你去不了,我们还得费时间找,影响进度。这样,我写绍介信,直接去。以后生活不成问题,三十三元。” 工作组开了介绍信。王郎中和王治山拿着介绍信到了牛过河火车站。经再次复检合格,被送上去省城的火车。王郎中则背着治山的行李回到飞燕村。 晚上张二毛队长拿着通知书来到王家。 “王修莲,这是你儿子王治山的铁路局录取通知书,听好了,没门,队里有很多活计要他做,更别谈什么介绍信。”说着将通知书撕碎丢在地上。 然后问:“他人呢?” 王朗中说:“听说去牛过河做义务了。” 队长说:“胡扯,招呼都不打一声。王治财,你,跟我烧烟火去。” 王治财说:“队长我不去,叫声爹也不去。王治山被鬼吓破胆跑了。” 张队长说:“叫四个人去,每人二十个工分。” 王郎中说:“我这个郎中去,队长,算我一个。” 队长说:“可以,同意。不能让烟坏在炉子里。” 王治财问:“队长,闹鬼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的。”队长说,“人多不怕鬼。” 跟随王郎中的三个人,过了一个晚上,就有两个不敢再去。只剩下郎中和王大毛,过了第二晚上,王大毛也不去了。晚上只有王郎中。他们三人其中的三十个工分,都商量移给王郎中,他们只做白天。 这件事越来越搞得玄乎。许多人变得胆小。听说肖宝贵就是从这桥上掉进河里的,掉进河里,刚好手抓到一个死人的头盖骨,后来自杀了。这个跳河死的人,后来被查出来,是大炼钢铁运动时长田村的会计。没有老肖落在河里,还一时找不到这个会计的下落。 飞燕村的人开始传说,王郎中跟鬼混在一起。 后来的后来,王治山从省城铁路局寄信来,人们才知道王治山成了铁路工人。队里要求他每月交三块钱的公积金,不然以后回来没有福利分红,王治山只得照办。 第75章 王治强的闪婚 在那个年代,像王治强是找不到媳妇的,他找到的是一个有命案的破鞋,也是巧合。 王治强的婚事,王郎中操了不少心,嫌弃家庭成分不好,不愿嫁他。这是个心病,到目前为止,王治强的婚姻也没着落。 王修莲她时时担心王家的香火,可能在她这一代断了,都怪她是一个黑五类。她难以面对列祖列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放过。 黄田村的王支书有个女儿,名叫郭美英,本人的气质长相如同她的名字,人长的美艳,周围多少男人都做梦都想睡她。她个性独特,胆大敢为,不愿父母想法为婚。后来,王支书给她物色一户人家,都对不上眼,虽然订了婚,但一直拖延不嫁。数年来,会抽烟喝酒,还会划拳。郭美英心中喜欢多年的人是本村的李刚,可李刚家成分不好,王支书不愿嫁。李刚匆匆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婚后不久,趁李刚老婆回家之际,郭美英便自己送上门去,钻到李刚的被窝里。 一来二去,李刚的老婆肚子没大,却把郭美英肚子弄大了,两人在床上就决定逼迫李刚的老婆离婚。最为巧的是,李刚的老婆亲自把他们捉奸在床。这样的事一旦告上法庭,又要批斗又要游行,遗臭万年。气急败坏的李刚用刀迫着自己的老婆不准告法,不准在村里说,并让老婆马上协议离婚,离开他,不然的话要杀了她。老婆不妥协,李刚用左手蒙住她的嘴,怕她乱喊,右手将一把杀猪刀握在手中,刀尖对着老婆,逼迫她离婚,只要离开这个家庭,并给她补偿。郭美英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们都有娃娃了,肚子大了,你退出,对你对大家都好。” “休想,骚货!破鞋!”李刚老婆吼道。 羞恼成怒,冲过去的郭美英用手猛推李刚的手,\"我让你永远闭嘴!\"惨叫一声的李刚老婆倒在血泊之中,于是大家慌了。 慌张的郭美英说:“李刚,人是你我杀的,过失杀人,自首可以不判死刑,你一个人扛住,我躲在亲戚家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等你回来过日子!” 李刚说:“你先躲,我们也不报案,我直接把她毁尸灭迹。很快我们就成家。” 心惶惶的郭美英躲到亲戚家去。 李刚过了一周,去娘家寻找并报案。公安根据作案时间,通过排查,锁定是李刚犯罪机率最大。结果公安在厕所里找到尸体,尸体被李刚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在事实面前,李刚一个人认了罪,没有将郭美英供出。 公社公审后,在一块乱坟场,枪决了李刚。 郭美英在家时,晚上,她做噩梦,并叫起来:“我没杀人,是李刚杀人,啊!啊!” 王支书夫妻听到后,也吓坏了。经耐心做思想工作,郭美英将事实真相告诉了父母。 虎毒不食子。王支书找到王郎中,谎称说自己的老婆不小心有了,要开剂堕胎药。王郎中开了白牛膝、水蛭、莪术、石穿破、红花、土鳖虫、赤芍、丹参给王支书。 王支书了解到王郎中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是光棍,心中有了计划,他请个熟人当媒婆,尽早将郭美英嫁给王郎中大儿子当老婆。 这一切,王郎中完全蒙在鼓里。 郭美英顺利打了孩子,王支书安排了媒人去说。说:“黄田的王支书,有个女儿,性格不好,会抽烟喝酒。如果你们家不嫌弃,王支书愿意将女儿美英许配给王治强,不要彩礼。王支书很佩服你的为人与医术,不在乎你家成分。” 王郎中说:“我家是黑五类,人家是根正苗红家庭,不合适。” “没事,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王支书早告诉我,他不在乎。这个女儿,王支书能说了算。”媒人说。 王郎中喜出外望,本来就娶不了媳妇儿,如今送上门来,就不要白不要。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二十八天,郭美英就娶进家门。郭美英虽然小产,气色差些,均不影响男人对她的痴狂。有些女人天生有种俘虏男人的东西,从眼睛透出,从骨子里透出,从皮里透出。不用说,王治强见到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女人,王治强如同癞蛤蟆,一嘴就吃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天鹅肉。 娶进家门,王郎中就给她切过脉,两尺脉细涩,无力,实乃小产脉。她突然想起来,王支书来开的草药。心中有个疙瘩,这个女人不是好女人,但也不能嫌弃,只要能生个一男半女,算是传承了王氏家族的香火,我死的时候才瞑目,对祖宗也有个交代。她这样安慰自己,并认真对待这个大儿媳。王郎中开了四君子汤(党参、白术、茯苓、甘草)加上大剂量丹参,一味丹参饮,功似四物汤,给郭美英调理身体。 没过多久,郭美英在老家的习惯出来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气势不亚于男人。去陈桥村做客时,喝得烂醉,喜欢拍打陌生男人的肩膀,心情不好的王治强将她背回飞燕村。这给王郎中心中又挂了一个阴影。 今年自留地里的麦子很丰收,集体也丰收,王郎中用麦面烙了几个大饼,领着王治强、郭美英,跟着出工。 根据规定,开工前都要开批斗会,这规格的批斗会形式简单:王大毛、王郎中都要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高帽子,分别写着,我是地主王大毛、我是富农王修莲。队长每次开工都把锣交给地主富农,要求弓着腰,戴高帽子,一边敲打锣,一边口里叫着:“我是恶霸地主王大毛,我和我爹用香火烙死人,我对不起大家。”再下一个是王郎中:“我是富农王修莲,我养过长工,剥削过人。” 这是每天要做的批斗,因为解放时,王治强不满十八岁,不是分子,是子女,一般不参加批斗,除非特殊情况。 中午,在山地里,王治强吃大饼,边吃边丢落在地上,母亲大怒:“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喜欢吃,给老娘吃嘛!这样会天打雷劈的,浪费粮食。” 郭美英说:“妈,你管得太多了,我们都成婚好久了,王治强都是大人了,你就看不惯我们。我们是强劳力,一点工分不少于你。丢掉的也是我们苦的,我郭美英也受够了。” 王修莲说:“你们什么时候推过一转石磨?磨过面?” 王治强自从娶了女人,性情大变,变得不可思议,许多事情就听郭美英的,脑子似乎着魔了,冲过去就撕着他母亲王修莲的头发,撕掉一片头发,并按在地上,说:“你这个老分子,你剥削人,带害我,我宣布,今天分家,与你这个老富农划清界线,郭美英用锄头棒子打王郎中,以此表明她自己也与家庭划清界线。 飞燕村有部分群众看在眼里鼓起掌声。贾包子想鼓掌,被他老婆用手使劲捏屁股。 有人说王治强是个无义种,有人说王治强爱恨明朗,坚决划清阶级立场是觉悟好,有人说郭美英不愧为支书的女儿,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大家这样议论着。 第二天,王治强郭美英与王修莲分家了。家里像点样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王郎中沉默了,也后悔娶进这个女人。她感叹儿子王治强娶了老婆就忘记亲娘,这让她后悔了一段时日。 最后悔的是,至今这个女人不生娃,叫她不要抽烟喝酒,可就是不听,阴血都烧干了。后来勉强生下来一个婴儿,又小又瘦又弱,加之没有奶水,养不活死了。 虽然王治强他们打她,但她这样安慰自己:宁养无情无义种,不断无情无义根。有香火有后才是大事。不求活出彩,只求活着留下种,留个根。即便遭到儿媳妇的棍棒,也是忍耐着。后来的日子,王郎中挨着了郭美英变本加厉不少棍棒。 第76章 郭美英想高升 这一天,郭美英正巧与王治强赶大队马车来公社办事,他们一到一班热热闹闹的年轻人。郭美英好奇的去了解所有情况。 这天下午,,这些成员又串联到村里。 王治强独自一人,赶马车走了。他参加运输队,一年四季不在家。 郭美英响应号召,带着他们进驻飞燕村,要在村里燃起这把火。 他们进驻飞燕村,郭美英直接带到张二毛家,在背地里郭美英把公社的形式向张队长交待了。张二毛很感谢郭美英,张队长知道主要就是斗村里的特殊人,他心里想怎么郭美英的马屁,于是请教式地问:“多谢美英,是你提醒了我,我做一辈子牛马都感谢不了你,我杀鸡宰羊请你和他们吃,美英,你得从中帮我多说些好话。” 郭美英说:“会的,好好招待他们。说不定我郭美英还要到上面做事。” 张二毛不敢怠慢他们,把家里最好吃的,统统摆了一桌,他们吃得很开心。张队长敬酒道:“各位领导,感谢你们看得起我张二毛,我把家里最好吃的都弄来了,还备了一份土特产等你们回去再带上,不成敬意,招待不周之处,别在意。需要做什么,尽管指示。 工作组有人说:“队长,不错,不错,有觉悟。 队长说:“王大毛,王修莲,还有一些出工不出力的。还有些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要改造一下思想” “她会偷偷召魂魄、烧纸钱、''看水碗”,小儿夜哭,会点香,贴骂语在十字路口的树上。据说,她家供着财神、药王菩萨。”郭美英又补充说,“我是她儿媳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知道,王郎中还供着鼓神、刀师、案子,还有玉匣记、推背图、阳宅风水、地理要诀,还有什么祝由十三科。还有一个石狮子,人碰到它身子,会得红眼病。” 张队长说:“领导,王修莲她有个国民党兵的男人。” “人呢?”头头问。 队长说:“在台湾。” 郭美英说:“有道理,要盯死,要斗争” 头头讲了许多道理,最后自豪地说:“张队长,不瞒你说,我读完的书,你八辈子都读不完,知道吗?古人云: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 郭美英说道:“是,是!” 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口,他们不认识韩疯子,遇到韩清,问到:“老人家,你家几口人?” 韩疯子回话:“我家人多,好几儿子,都是吃粮票的”嘿嘿笑着走了。 韩疯子走后,郭美英上前说:“这个就是韩疯子,也叫韩老狗,有人叫他韩半仙,平时我觉得不疯,有的时候又像疯子。他一个人过日子,原来和王修莲王郎中好上,后来陈桥村李开云插上一个闩子,为此两个人决斗过。韩老狗失败后,吹了,韩老狗去观音山出家。土改寺庙被拆了,人也回来了。李开云当了国民党兵,可能在台湾,一直没回来。于是,韩老狗像个馋猫,没事就围住王修莲这口黑锅转悠。他说话都是疯疯癫癫的。” 第77章 八戒出场 保光头放牛回来,手头还挂着一串小鱼。路过工作组身边,没说话,张二毛小声说:“这是原队长,两个睾丸被一个妇人捏坏了。” 领头突然说:“有这事?放牛的,你站住!” “什么事?”光头问。 “你拿的是什么?”领头说。 “小鱼。”光头说。 “你不好好放牛,还搞副业,干自己的私活,牛都放瘦了。你写份小楷,在会上给我做深刻检查。啊!”领头权威地说。 “是。”他纳闷着,不敢回嘴,一肚子火走开了。 晚上,大会开始了。张二毛吊起嗓子眼吼:“开会了,不得有误,上级领导要讲话。”他这样重复着。 大会现场,人满为患,大家也习惯了。 “同志们,我们今天要宣布,” 上面喊一句,全村老少喊一句话。飞燕村的广场上响亮的口号声,传递到梁上,传递到树梢上并惊飞了麻雀,一个个黑影纷纷逃离狂躁的人们。 领头说:“今天啊,,来到飞燕村,下面我们开大会。请把保光头押上来,把王大毛押上来,把韩老狗韩半仙押上来,把王郎中押上来。”这些人,一个个押在主席台上,耷拉着脑袋。 领头说:“保光头?” “哎!”保光头回答说。 “唉个屁,你以为是请客吃饭,我叫你名字,你要说“到'',啊!” “保光头?”领头叫。 “哎!”光头说。 领头上去就踢了一脚,保光头慌张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到。”字。 “保光头。”领头叫一声,然后踢一下屁股。 “到。”光头说。 “这就对了,你牛不好好放,你捞鱼干什么?你回答?”领头问。 “我这是损公利己主义。”光头说。 “我来告诉你,你自私主义。你把自己写的小楷,给大家检讨检讨。”领头说。 “好。”光头说。 领头说:“好个屁,特派员,揍他一竹棍,帮他长记性,应该回答“是''字。” 特派员一根竹竿打下去,光头“哎呀”一声。 “错了,说“是”。”特派员说。 又一棍下去,“是。” 再一棍下去,“是。” 领头说:“这下你懂了。做检讨,放开他手,让他念!” 保光头哆嗦道:“上级领导,我不务正业,不好好放牛,捞鱼摸虾,对不起大家,是损公肥私,我有错,我今后改。检讨人保光头。” “大家说,他检讨诚不诚恳?” “不诚恳!”许多人说。 “深不深刻?” “不深刻!”回答深刻的被不深刻盖住了。 领头说:”要不要要来点深刻诚恳的 ?” “要!” “特派员,你教育他如何深刻。”领头暗示道,做了个打人的手势。 特派员挥起竹竿,大声说:“你捞了几条小鱼?” “五条。”保光头答应道。 “啪”的一下打到背上,”你捞了几条小鱼?” “七条。”光头说。 又是一竹竿下去。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十条。”光头说。 再一棍子下去,保光头明显有些擅抖了。心想说少了才挨打。他想说多点。 “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特派员说。 “二十条。”光头说。 竹竿还是打下去,特派员问:“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二百多条。”光头 竹竿打得更重。 特派员大声说:“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捞了几条小鱼?” “一万多条。”保光头说。 特派员说:“这还差不多,扣他一百个工分。服不服?” 光头说:“服!” 看到这阵势,其他人都心里发毛。 领头说:“保光头,我问你,牛能拉车耕地,你能耕地吗?牛重要还是你重要?” 光头说:“我不如牛,我耕不了地,牛比我重要一百倍。” 韩疯子心想,自己也明白了,为什么斗自己,想起与自己有关的两句话。 “是。 保光头离开会场,脚手有点酸疼,走路姿势左右摇晃。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现场。 “韩疯子,听队长说,你有个名字叫韩半仙?你怎么仙法?” 韩疯子说:“这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我只是抒发一下当年的感情,其他人不敢说罢了。我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也疯过,怕死不是韩疯子,人们都叫韩老狗,也好,做人不成,我做狗也允许吧!我还养头猪与我作伴,我是光棍一条,也是个疯狗,哪天活得不耐烦了,我顺便咬他一口,让他一起和我都得狂病。” 领头在心里紧了一下,心想这个疯子与我拼命怎么办?在村口他敢公开戏弄我们是他儿子,明明是找死嘛。 领头说:“队长,他养猪没有?” 队长说:“有一头,会听人话,骑着它走亲戚。猪名叫八戒。” 领头说:“有意思。” “我已经劳改过,后来又因为大家在牢里没饭吃,说我不是啥子,把我放了。”韩疯子说。 领头说:“门升门升两眼睁,一年一换,。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没其他意思,家家过年都这样想的,你家也是。” 领头说:“你不要乱咬,你是半仙,我倒看看,你有多厉害,我看看你孙悟空厉害还是我唐僧厉害,用绳子套在他头周围,用根小木棍旋转,给他上紧箍咒。你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寡独人,白天我问你,你说你有好多儿子,是吃什么粮,你是骂我们是你儿子。” 韩半仙说:“我是有几个干儿子在别的县,你们也不调查。”这时一个冲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他说:“这烧饵块是麻辣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间未到。请兄弟来点甜饵块。” 于是有人来回给了他几十个碎耳光,力量小,但仍然听得见声响,韩半仙明显舒服些,说:“这几个烧饵块是甜的,味道好些。嘿嘿。” 引得大家一阵乱笑。 领头说:“安静,特派员给上唐僧的紧箍咒,看了仙到哪里去?” 特派员走近领头耳语:“搞死他吗?” 领头说:“半死。” 特派员笑了一下,人们猜不透那一笑,只等后面的节目。特派员在韩半仙头旋转一下木棍,绳子收紧,半仙眼睛凸显出来,用手指着头头说:“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阴间的阎王啊,有人送我老狗上路了,我先走一步,我在阎王殿等你,你记住,你左腿有个红胎记,颜色变黑,就是我们相见的日子。哈哈,秋后蚂蚱!” 领头拉起裤腿,真是红胎记,众人一惊,头头也惊叹韩疯子有些仙。他给自己鼓气,说:“那是巧合,我不信!给我再上一圈紧箍咒。” 韩半仙眼球真的快掉出来了,他喘着粗气,大声疾呼:“八戒,我快死了,接我见阎王去。”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头像疯了的猪,嚎叫着,冲向特派员,将特派员冲倒在地,又冲向头头,在左腿处,猛咬一口,大家看到这阵势,纷纷逃离了,会场上一片混乱。大会上的王大毛,王修莲王郎中也跑了。韩疯子骑上八戒就跑了。 惊吓之后的领头吩咐道:“你们明天接着批斗,我到医院治伤,万一得了破伤风,真的像半仙说的,就吃亏了。我们的任务没完成。特派员没事吧?” 特派员:“没事的,可能肋骨断了,有点痛。” “今晚你带二人去王修莲家蹲点,收缴封建迷信书刊及什么鼓神,会传染病的石狮子。要,要,要怎么处理掉,你们看着办。”领头心有些虚。 有人说:“好的,你们回公社医院吧!” 第78章 洋金花惹的 韩疯子和他平时骑的八戒猪,连夜躲到山里去了,众人也寻不着。 特派员几个人进驻到王修莲家。他问:“王郎中,我们奉命行事,我们不信邪,怎么有他们说的奇事,你说有没有?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们科学的看待世界。要调查研究。” “诸位,没有的事,我不会什么阴阳,也不搞装神弄鬼的事,行德堂就是个草药店,你们放心住在我家,这样的话,也消除对我的误会。”王郎中说。 特派员说:“有人说,收病人大量钱财?” 王郎中说:“诸位,我没有,病人找上门来,我帮他们免费看病,可是他就是给东西。给钱,我不要,人家说我看不起人家,东西收了,钱不敢收,可是有人晚上悄悄从门缝里、窗户口塞进来,我也没法。后来我就将钱送到生产大队,各位呀,我难了!” 特派员说:“没事的,只要诚恳,老老实实的做人,交待问题,你才能过关,这是一场,你一定要老实。啊。你交待一下你男人的事。” 王郎中说:“诸位,李开云是解放前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此没有联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人说我是留在大陆的国民党特务,是卧底,天天在生产大队眼皮下,当个农民,干活,我怎么当特务?我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的。” 特派员说:“以后来什么亲戚,必须到队长那里汇报。” 王郎中说:“是。” 特派员说:“这些石狮子,听说它会咒人,然后人会得病,得什么红眼病,是吗?” 王郎中说:“不会,是瞎传说,没有的事,是人们的心理作用。” 特派员说:“你家的鼓神呢?” 王郎中说:“什么鼓神,就是民间最普通的鼓而也,在这儿。” 特派员说:“师刀?案子?” “就是这个,就是一把木刀,这个是供桌,就是供天地国君亲师之神位,供桌就是案子” 特派员说:“看“水碗”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同志,没有,没有的事,是故意抹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水碗'',只是听人说,焚香祷告,把鸡蛋打入碗里,放些水,形成卦象,然后断吉凶。我不会,也不知道。” 特派员说:“你要老实。” 王郎中说:“老实,你们住下,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你们别疑神疑鬼的。就什么事也没有。” 特派员说:“王郎中,你睡吧,我们今晚就将这些神鼓、师刀、案子、财神,药王,统统放在堂屋里,看他神秘面纱。” 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到堂屋,打了个地铺,大家都睡下了。可是白天发生的事,在心里打鼓。深夜,突然门缝吹风,老鼠过路,都叫人心里发毛,没有人敢睡,只是默不作声,睁眼看火塘里一熄一灭的柴火,也压不住心里的恐慌。时到三更半夜,有人听到鼓响,它们不知道,是老鼠从楼板上跳到鼓上发出的声响,这可吓坏了大家。 “是鼓神,鼓声?” “别瞎说,怕什么,我们把火点亮,看个究竟。” 大家点亮柴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大家都不想睡,围着火塘,把王郎中家许多干柴烧得快完了,大家都希望天亮早些。好不容易等到鸡叫最后一遍,有人将王郎中放在墙角的洋金花及枝杆放在火塘里,少许烟雾弥漫开来,特派员站起来,头有些昏,说:“我头昏脑胀,有鬼。”然后倒地了。其他人也吓坏了,不知不觉接二连三倒下。 天刚亮,争先进、好表现的队长来请吃早点。他来到王郎中家门口,看到门开了一半,说:“同志,吃早点了。” 没有反应,连忙打开门,看见横七竖八的人睡在地上,屋里还有木刀,鼓什么的。他惊吓一跳,触电般跳出门外。在村里大呼小叫:“出事了,快来人哪,特派员他们中邪了!” 不一会儿,村里起来不少人,纷纷跑来王郎中家,在吵吵闹闹中,王郎中也起床了。 队长喊:”王郎中,你死了?还不起来看看,你干的什么邪门事,特派员他们都中什么毒还不来解呀?” 王郎中在楼上说:“什么事呀,我们不都好好的嘛?” 大家把他们拖出门外,也不见醒来,这也急坏了王郎中。她挨个检查,脉象都好,自己也纳闷。她用银针,刺激人中、涌泉,针刺十指尖,都说十指连人心,慢慢地他们回过神来。问他们怎么回事,都说鬼闹事,大家吓坏了。 特派员说:“队长,你马上派人,公社医院的大夫请来。” 队长亲自去公社。 第79章 热闹 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鹿山公社医院也来了两个大夫。他们抱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来探索这个王郎中身后的神秘故事,还有那个韩半仙。可是韩半仙和他的坐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眼前只得通过王郎中,希望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大夫来到王郎中家的“行德堂”,郭美英也来了,她也要借此机会表现给上面的人看,她是如何与婆婆不同态度的。于是在婆婆面前指手画脚。 大夫检查了几个人的身体健康,并未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眼睛好像被烟熏得有些红。”大夫这么说。 有村里人说:“是石狮子传染的,是石狮子害的。” 一个年轻的出来说,“我不信邪,我们把它废了!”于是轮起斧头去劈,被一个老人止住了。他说: “同志,我也是受害者,曾经撞过这种病,我建议请王郎中化解掉,别留着害人。” 王郎中说:“那只是结膜炎,是我用草药给治好的。不能冤枉我,我不会搞什么装鬼弄神。同志,把石狮子废了,省心了,也别带害我。” 有人上去,甩开膀子将斧头砸去,一时间,火花四射,他手一麻,斧头丢了,双手捂住眼睛,嗷嗷直叫,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都说不可思议。 老人说:“这下惹怒了石狮子,你们就不信我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解铃还得系铃人。” “同志,没事的,怎么了,应该是小碎石飞到眼睛里,请大夫清理一下。”王郎中说。 大夫清理一下,眼睛睁开了,那个年轻人说:“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还真害我眼晴。”于是把怨气冲向王郎中,拿起竹竿就打王郎中一下,郭美英也表现这个阶段立场,追逐着她婆婆狠劲地往死里打,嘴里骂着:“老妖婆。” “慢着,我说两句,王郎中,你就点些香,燃些纸钱,把它请走,这样免得挨打,”老人说。 那个眼睛不舒服的年轻人也打王郎中:“你现在就把它请走。不搞走,我就不停地打。” “我真不会搞迷信,我真不知道。”王郎中说着,又被打一竹棍。 疼痛得不行的王郎中只得点头,于是拖着不利索的双腿,拿了三炷香,在火塘边点燃,用三张黄纸点燃了,放在石狮子面前,她看到石狮子鼓着眼睛望着她,像是种奋怒的神情。她为了不再挨打,只得不情愿地演戏,真诚地跪在石狮子面前,说道:“白虎星啊,你要消灾免难,我也被你害惨了,等下要宰了你,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吧!我求求你。对不起,我把你蒙住眼睛,把你送出去。” 王郎中蒙住石狮子眼睛,抱着送出野外,又回到家里。郭美英问道:“同志说,昨夜三更半夜鼓神响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美英,我不知道。” 郭美英生气地将竹竿抽打自己的婆婆,边说着:“美英是你叫的,我们早已断绝关系” 这时,王治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上前来骂道:“我们分家,什么也不给,美英与我过日子,不容易。你个老不死的,我们早已对接关系,我们要积极向上。” 于是王治强将鼓神、师刀、案子、药王菩萨,连同列祖列宗的牌位,统统丢向石狮子,石狮子斜倒在村边的路旁。 “老妖婆,其他封建迷信的书呢?什么玉匣记,什么风水要诀?什么十三科?”王治强说着,见自己的母亲没动静,王治强冲过去撕住头发,咬咬牙。郭美英则使劲抽打。王郎中晕倒在地上,王郎中大女儿回家看到,骂到:“无义种,有病。”于是王治花、王治强、郭美英三个人又撕打在一起,老刀来才平息下来。 王治强、郭美英领着几个年轻人,在王郎中家翻箱底倒柜子,收了许多古董、古书。还真的找到了《推背图》《风水秘诀》《阳宅风水》《大生要旨》《祝由十三科》《大悲咒》《心经》《道德经》《六祖慧能》《玉匣记》《行德堂真决》。 一个大夫拿起《行德堂真决》《祝由十三科》,看后,都是医学知识,说要拿到上面去调查,实际上是回到家中,偷偷藏了。 一个年轻人拿起《推背图》随便翻开一页上面有几行字,并附着一张图。他念道:“遍地龙蛇跑马…。”接着又说,“是好书,说得太对了,说明…没错,没错。”大家不信,都纷纷去看书,年轻人不舍得,连忙说:“在这,在这,要拿到上面调查,其余的封建迷信,统统烧掉。” 于是几个年轻人拾些柴火,将王郎中家这些东西,在路边连同石狮子一把火烧掉,他们宣布:“这是一次整顿,在飞燕村初步取得胜利,并任命郭美英为飞燕村妇女主任,配合队长搞好后续工作,今天时间有限,王大毛交给你们教育。我们还得回公社学习。” 利用在队长家吃饭的时候,拿了两本书的那个白大褂大夫悄悄来到王郎中家,看到王郎中躺在椅子上呻吟着,说道:“王郎中,伤着没有?我是公社刘振东大夫,你一定伤着了,你吃点药。现在到处都乱了,没有办法。你的书我帮你保管,形势好一点,我送来还你。王郎中,那些人眼睛红,昏睡是什么回事?” “你拿走吧,我不要,是祸害。他们眼睛红是烧柴烟熏,同时他们怕鬼,熬夜熬的。昏迷不醒是他们把我的洋金花麻醉草药当柴草烧了,呼吸了有毒成分,才这样的。我知道,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信,都说我是神婆、妖婆。你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理也讲不清了。”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有道理,我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我是被下放到公社医院,过去在小公社我见过你,还记得吗?目前我在生产鹿山白药。” 王郎中说:“大夫同志,请你帮我拿点药。” 刘振东说:“哪里?” “墙洞眼里。”王郎中喘息着,吃力地用手指着。 刘大夫从墙上的茶杯口大小的洞里拖出绵纸包着的黑药粉,问到:“这是什么?” “打不死,也叫小黑药,专治跌打,你们白药也不错,你们的一枝蒿、金铁锁、重楼配伍成分很好的,我们这一带地方药很多。”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以后请教你。” 王郎中说:“不敢,你们是技术人才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否则我又得写小楷,挨批评了!再见!”刘振东说。 “不见好啊!”王郎中心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郎中脖子一仰,将小黑药吞下去,舌头在嘴边舔。眼皮垂垂下来,一副沉重苦涩的面孔,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几个年轻人走了的第二天,韩半仙也从山里回来,听到人们议论王郎中的事,心中不平,他带着自己的猪,径直走向王郎中家。途中,人们都有些怕韩疯子,都敬而远之。他们最怕韩半仙叫八戒,叫八戒一定出大事,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与他有仇的故意避开他。 郭美英听说韩疯子回来了,也追上他,说到:“明天跟我去公社。” 韩疯子回到:“你是谁呀?老狗逼急了会跳墙,老子活得不耐烦的时候剩你熟睡之时,一把火就烧死两个无情无义,不认爹娘的短命鬼。你以为你家茅草房火点不着。你再不信,老子叫声八戒,你就得死!” “你一个疯狗!”郭美英威风顿时大减,转身回去了,并说,“你等着瞧!” 韩疯子补一句:“骑猪看唱本。” 他走过去,小屁孩跟在他后面叫他“韩疯子、韩疯子、韩半仙”,他不理不睬。他用手刨开,看到一些残存的古书,嘴里嘀咕道:“可惜可悲!”看到烧黑的石狮子,他摸摸后说:“狮兄,让你受苦了,别人不懂你,我懂你!” 他把石狮子,搬个地方,用土填了。 他走到王郎中家门口,见门紧关着,于是就叫起来:“是死了吗?是死还是活呀?要是死了,我这只老狗以后就只能到坟上嚎叫几声啰。” 没有回声,正想往回走。他听到:“你这只老狗呀,省着点力气,别叫了。我死不了!”王郎中说。 “石狮子古董,我帮你藏着呢,要好好活着,死的时候要叫上我,黄泉路上有狗作伴。那李开云哟,怕也在台湾成了孤魂野鬼了啰!”韩半仙说。 “韩疯子呀疯子一个,死到临头了,还瞎折腾,瞎做梦,好女不嫁二夫,不要老不正经,黄土都埋到胸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郎中说。 韩半仙说:“你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此生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守候,如果开云回来了,我也就死心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王郎中大滴大滴的泪儿,滑落在手心上,她索性用舌头舔舔泪水,尝到咸中带着更多苦涩······ 村里的人此刻又在议论那个烧不坏的石狮子。后来人们经过它的地方,都自然产生一种回避。 其实它就是一石狮子,很普通,正如银行或财团前的石狮子,只不过在飞燕村,是人们强加给它灵魂或魔性,本来没事的,结果非要整出事来,怪谁呀? 第80章 会听话的八戒 章生贵是上了速成班三个月就成为老师。真正老师被迫去生产队搞生产。学校在去年底被风雨摧残了,现在的学校是临时用茅草、木棒支起来的,相当于露天学校,四处通风。石头上面铺上一块木板就是桌子,石头当凳子。一旦下雨,大家就下课,往家里跑。学校的学生年龄差距相当大,有的一年级学生可以当爹了,站队时高矮让人哭笑不得。 当时没有什么统一教材,章老师用的是速成班的教材,但主要是励志语言。 章老师教学生“凸凹”叫“供瓦”,说是高低不平的意思。“别墅”读“别野”,说是野外的房子。后来这些学生在初中高中朗读课文也会读出章老师教的读音,惹得学生老师笑疼肚子,很尴尬。章老师教学生,不认识的字,就读半边音。 在校读书主要是励志语言,要背得顺畅,背不了的,用细棒敲打或者罚站,鼻子靠墙,叫面壁思过,有时小腿站得抽筋。 由于飞燕村小学教学很成功,学习读书并参加生产队劳动两不误,特别是学习意志语言有特色,其他公社纷纷来学习取经,并在全公社推广。章老师也得到上级的表扬。 省城斗争十分严重,铁路上也停工了,王治山写信反映省城的形势,问母亲是否回来飞燕村。可是等不到回信,原来回信在邮电所被有的人截留了。焦急的王治山请假跑回老家去,希望能躲冲击。 回到家里,他不适应村里的见面礼。挨了队长的批评:“不要以为你是铁路工人,回到村子里,就牛哄哄,我的地盘我作主。你是份子子女!” 一天早上,队长吹哨,全村出工人员集中在社房早请示。 村民也一句一句跟着队长念,念毕,大家然后走开,但屁股不能对着主席台离开,要倒退出去。 王治山也乖乖地入乡随俗,多年来,他已经像牲口被教乖了,变得没脾气了,每天开工前在田间地头还有一项活动,就是思想斗争。 队长说:“轮到王治山。” 王治山没帽子,他说:“我是王治山,是分子子女,我过去没养长工,也没剥削过人,我是铁路工人,每月向队里交3元公积金。今天我参加义务劳动。” “哈哈哈!说得好!\"大家都笑得开心。队长一声:“过关,开工!” 王治山沉默着,干了一天活。 晚间收工回来,队长领着大家晚汇报:“晚汇报!” 王治山去生产队干活,不给工分,出力不讨好,与队长说准备去省城,这几天帮队里修修石磨。他利用自己学会的石匠,帮村里人打石磨,村里人自愿给他三元钱,村里会计九昌兼大队文书也请王治山打石磨,很不情愿给钱,王治山也不好意思要。队长家的磨,王治山一分钱不敢拿,队长也没有那个表示第意思。 有一天,上级下村检查工作,是中午来的。走进村子,正看到韩疯子给队长见面礼,他右手举起励志书,疯疯癫癫地说。 头头指着韩疯子叫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韩半仙龇牙咧嘴憨笑说:“我叫韩老狗,韩疯子。” 韩疯子在偷偷地笑,神秘地笑,场上晒着粮食,他走一步,猪也走一步,后来他就骑在猪身上。面对粮食,猪很馋,口水一直流,上面的同志看到都显得十分新鲜,人骑猪是新闻,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人身下的猪与猪上的人。韩疯子的猪忍不住想要吃粮食,头已经伸向粮食,人们听到韩半仙说:“八戒啊,宝贝啊,你可不要吃这粮,不然的话会杀了你的,你知道不,这可不是一般的粮,这是战备粮。” 猪也听话,把接近粮食的猪嘴移开。保管员看到,对这猪又怕又爱,不由自主地将一把粮送到猪嘴边,说道:“吃点,吃点,八戒。” 可猪不敢吃,把头朝韩疯子望一望,意思是看看韩半仙的态度,韩疯子明白猪的意思,说:“八戒啊,保管员同志叫你吃,你就吃嘛!” 结果猪就吃了,人们都笑了,都佩服这韩老狗是怎么把猪教成这个样子。可许多人也不敢靠近猪,都听说头猪二虎,猪生起气也是挺厉害的。 第81章 保光头又当家 “我,我郭美英要揭发。”有人的这才注意到,这个郭美英姿色不错。 郭美英说:“我揭发,我婆婆王修莲,偷集体的荞,看病收钱,这些我是最清楚的。另外,我认为,骑猪的韩疯子是故意伤害张队长,他是个疯子,一定要整死他。” 王大毛也站出说:“王郎中收了我壹块陆元。 大家不知道,就在王治强外去赶马车时的夜晚,张队长早已钻过好多次郭美英的被窝,他们偷人已有一段时间,所以才力保张长毛,说张队长的好话。 头头说:“斗!” 保管员揭发:“贾包子直接跟我说,问我换不换媳妇,作风严重,思想有问题。” 头头说:“斗!” 文书九昌站起发言:“王治山在村里搞副业,打石磨,每个磨收三元。” 头头说:“有没有?王治山?” 有人站出来说:“有”“有”“斗。” 头头说:“我宣布,把他们统统都绑起来,斗!” 头头的人马,包括现场的揭发者,将张二毛队长、贾包子、王郎中、王治山、王治强、施小花、老刀,这一次因为没人揭发王大毛,所以没念到他的名字。这一次他主动参加当打手。 头头说:“把他们的威风打掉,韩老狗,上去打张万岁,一个队长敢当万岁!” 韩老狗提着竹竿,来到张万岁面前,说:“今天你怎么也在这儿?面条一碗轮着吃,风水轮流转。过去你斗我,现在我斗你,你也有今天。”挥起竹竿就打,边打边喊:“队长万岁、万岁、万岁。”保光头也跑来帮打,由于他出手重,队长痛得面部抽搐,队长叫得响亮:“我不是万岁,不是万岁,是五十岁。”期间郭美英过来对保光头小声说:“你轻点,队长骨头软。”光头回话道:“你摸到队长的骨头了,看你那一脸骚气,很心疼样。谁不知道你和他那点事,不知给王治强戴了多少绿帽子。” 听到这话的王治强,“呸”的一声,说了一句:“骚货、贱货。” 郭美英转过身去,狠狠抽打自己的男人。说:“跟你要钱,你不给。你看看你的球样,扶不起的猪大肠,挑不起来的软面条。” 有人说:“难怪,难怪半夜猫叫春。” 表现积极的保光头硬是将五十岁的队长,打到一岁,才停下来。虽然他的卵子被李兰英的母亲捏坏了,似乎不影响他打人的体力活。“你几岁?”“四十九”打一棍子;“你到底几岁?”“四十八”打一棍子;张队长被打到1岁,才停下来,整整挨了四十九棍子。想当年,自己吃小鱼的数量,就是用棍棒打出来的,我就是要报复。 保管员也卖力地打贾包子:“你换不换媳妇?换不换?敢不敢?”打一棍子,问一句。 “不换、不换!不敢!”贾包子应道。直到打得从地上爬不起来,打得贾包子头都快垂到地上,没有声音才停下来。 又听见保光头打施小花:“忠不忠?” “忠!”施小花说。 “忠不忠?”光头说。 “忠!”施小花说。 打得施小花一颗上衣扣子掉了一群光棍兴奋起来:“打,打,别停,打屁股,腰,像用鞭子抽打村里的小母牛!哈!嘿。” 施小花被打得瘫痪在地,光棍也不忘上去看看:“还有气没?”其实他们主要上去是看看让人想入非非的…。 保光头、郭美英、九昌、王大毛上去打了王郎中、王治强、王治山、老刀。 九昌边打王治山边说:“三块一盘!搞资本…。” 王大毛边打王郎中边说:“草药壹块陆壹付。壹块六来壹块六、六呀六。”打得王郎中皮上血肉青紫。 头头说:“不深刻,特别是割走他们的尾巴。把石磨绑在王治山身上,用稻草扎成尾巴在后衣服上,让他说,敲锣打鼓说自己是复辟资本尾巴,我们再帮他割去资尾巴。” “好!”保光头说。 “把他收到的每盘石磨三元,交到会计处充公。王郎中也要交壹块陆来。”九昌说。 于是王治山背着石磨,头上冒着豆大汗珠,毕竟是一百六十多斤的石磨,他敲打锣鼓说:“我是王治山,打磨是搞资本,请组织割尾巴,以后不敢了。” 王治山跨过铡刀,草尾巴拖在铡刀上,听到上边说割尾巴。听见“咔嚓”一声,尾巴割下了。开心的群众,笑哈哈。小孩子高兴得跳起来,说好玩、好玩。 老刀也被打得嗷嗷直叫,并跪在地上向人认错。 这时,保光头走近头头小声说:“领导,鸡肉,我婆娘煮好了,到我家吃饭,我有好东西送你,小意思,我现在加入你们。我一定鞍前马后听你的。我表态,誓死跟你走。” 头头看着保光头会来事,于是当场宣布:“从现在起,保光头为队长,张队长降为副队长。以后见面礼取消,只搞早请示晚汇报。” 张队长明确表态了:“我正式加入你们,以前是教训,我悔过,我也是…。” 头头说:“加入我们的请举手。” 村里所有人都举手。 散会后,各回各的家,几家欢喜几家愁,走不回去的,被抬回去。 保光头又掌握了飞燕村的大权。 第82章 回乡 王治山、张文林、王木忠分在同一个班。一个班24人,实行每天三班倒。在省城八除每月9元的伙食费,日子过得比飞燕村强。在这班里,识字的人不多,王治山算个文化人,除了仓管、出纳、造表外的工作,就是帮大家写信。所以在114分队,他算个受大家喜欢的人。 但是,省城天天开大会,王治山亲眼目睹在武斗中伤残的人,于是日子过得焦虑起来。 王治山因为写回去的信没回信,于是请假回家。一上火车就遭遇到检查:“你是什么成分?” 王治山拿出回乡介绍信和工作证给客车上的主管并回答说:“同志,我是铁路工人\"。 红 有人说:“什么?什么工人阶级,看看你工作证上的家庭成分,明明就是个富农分子。冒充工人阶级,走,把他扭送到列车长室,核查。还口口声声,叫我同志,同志是你叫的?” 王治山反背双手,做着喷气式飞机的动作,弓着腰,押到列车长室。 他们说:“哪位是列车长?我们揪到一位混进我们工人阶级队伍的人,你们查实一下他的身份和动机,这是他提供的证件,我们不知真假,交给你们了。” “好的,多谢你们!”列车长回答道。等他们走远了,才说了句:“有病,今天都他娘好几起,我还要不要工作啊,我的工作是铁路安全、列车安全、工作人员和旅客安全,整天就搞些馊事烂事。”列车长问,“你是那个分队的?” 王治山说:“114分队,列车长同志。” 列车长说:“分队长是谁?” 王治山说:“桑长富。” 列车长说:“那是我老同学,普照村大桥要通车了吧?” 王治山说:“是的。” 列车长说:“等会儿你从这儿下车,较安全。以后坐车,最好穿着工作服” 王治山说:“谢谢!”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列车喇叭响起来了。 “牛过河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来好行李下车。” 列车广播响了几次,车还没停好,涌动的人潮就朝着车厢门口挤。站台上是行色匆匆的旅客。 如同做贼心虚的王治山,终于走出了牛过河车站,在确定没有跟随自己的人,才安心下来,朝着回家的土公路一路前行。他一边走路一边等回乡的班车,一边想刚才的事。 “滴,滴”“喔喔喔······”是班车来了。王治山只管想事,走在路中间,忘记了让车。 “什么人?不要命,连车都不会让。”司机说。王治山让到一边,手摇着:“司傅,我坐车回鹿山公社。” 司机问:“你什么成分?” 王治山说:“富农。” “你没资格做我们的车”说着他加大油门,冲出去,班车底部吹起的尘灰把王治山包围起来,人也变得模糊了。他发出被黄灰呛咳的声音。 “欺人,出身不好,连车都没法坐。人生不平等,咱怎么就出生在这个倒霉家庭。这辈子算完了。也不能怪父母,王治山,王治山,你要讲良心,不能受到委屈不公就怪父母,我算个什么屁?什么土豆皮皮?”他自言自语。突然觉得怕人听见,停下来东张西望。 从远处看他,就是个可怜虫。 刚才在火车上,列车长说要工作服,是啊。这是列车长提醒的好。王治山想起了那位列车长,毫不犹豫地钻进路边小树林,把裤子一下退去。吓了一跳,又把裤子拉上,周围不会有人吧!要知道,我可穷得连内裤都舍不得穿,工地上就我王治山没内裤,钱都省着给家里用。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王治山将铁路上工作服穿上,重新回到土公路上。要知道,这么干净的衣服原计划是到家才穿的。对了,他又把工作帽戴上,架上防碎屑防光的焊钢铁的眼罩。故意将帽子压低,尽量盖住脸,一副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派头。 一段路后,大约一个小时,最后一趟班车来了,他站在路边,强装笑得甜蜜幸福的样子,轻松的摇手。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像是放了两个屁。车门打开,王治山笑着上车,故意将大把钱拿出来,变相告诉售票员,我有大把钱,我是工人阶级。故意拿十元一张给售票员。 “没有零钱吗?”售票员说。 王治山点点头,又拿出一张十元的,对售票员笑笑,笑得和谐可亲。就这样他一直笑着,裤兜里换来大把零钱。他终于坐上车,脸笑得疼。坐定之后,再次将帽檐压低。 到了庐山公社,口号声越来越响亮,脚下的土地都有些颤抖。 不久,街道上响起了异样的声音,,王治山躲藏式地往亲戚史德生家走。 毛团发现王治山穿着不一般,于是喊:“站住,你是五湖四海哪个团?拿绳子来捆,说?” 王治山说:“我什么派也不是,我是到史德生家走亲戚。” 史德生说:“哟,是治山,快来家里的坐,毛团,这个是亲戚,他在铁路上工作。别声音多大的,把自己的绳子收起来!” 史德生走过去,指着毛团:“还不滚,你那个身体还敢叫板,他是飞燕村的。以后大家要见面,以后我带你去省城玩,吃住在他那里。” “行,行。”毛团背着手,挺胸摇曳着走了。 史德生讲道:“治山,我在公社的黑板上,看到你哥王治强排在名单上,说他贪污马料。是你们飞燕村特派员肖三才排的名单。上一批有当时就打断了气,用挑箩抬回去了。想必这次情况也好不了。你去找一下特派员,看有什么办法?” 王治山说:“好的。” 吃过饭,王治山找到了公社特派员肖三才,王治山单独告诉肖三才:“三才,现在粮票难搞。我这里给你五十斤,你不要将我哥王治强拉来公社整,如果你把他整出问题。都一个村的,早不见晚见,教育批评一下。拜托了!”说着将五十斤粮票硬塞进肖三才口袋,转身走出办公室,不停往飞燕村赶路。 王治山回家后,得知他写的信在公社就被人扣了,他才明白。他得知王治强的老婆郭美英经常用竹棍打王郎中,竹棍都打断四五十根。 第二天,王治山在地里的桃树上找到郭美英理论,用地上的土块往她身上打,直到把她打得从树掉下来,又打了几个耳光,郭美英瘫痪在地上。治山然后小跑步抄山路,溜回铁路局114分队。 飞燕村写信给铁路局,说王治山反攻倒算,打击报复贫下中农,要求回乡进行批判。王治山不敢回乡。 这个期间,郭美英更多疯狂,打斗王郎中,郭美英配合卫生院,批斗王郎中,并准备编写《占山本草》的事。 第83章 惊吓得的病 王治强长年在外搞运输,多外少家。年轻貌美的郭美英,许多个日日夜夜,特别是晚上,心里闷得慌。她想到飞燕村许多男人都想打自己的主意,只是许多人没那个胆,张二毛副队长特别有想法,就是不敢来真的。无奈之下,郭美英便有意无意之间找机会去长张二毛家,希望找到些安慰。 这天晚上,郭美英请他来家里帮忙干点重体力活,说是玉米沉重,要扛到楼上。张二毛很高兴,郭美英留他吃晚饭。天色渐渐看不清五个指头,天上偶尔能看几颗星。用餐时,郭美英告诉他:“王治强要好几天才回来。” 这明明是告诉长张二毛,王治强不在,这是机会。 郭美英说:“我爹来,我都没做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副队长,你是最有吃福。” 张二毛心中暗喜,心中泛起许多非分想法。 张二毛会喝酒,郭美英也会喝酒,一来二去,在激素和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眼神和动作变得放肆起来。 张二毛毕竟是副队长,要注意影响,毕竟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张二毛偷偷把门关上,怕别人瞧见,其实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光棍,只要有些机会,有些异常动静,就兴奋好奇。这一夜,他像幽灵一般在村里游荡,过一阵子又像一只成熟老猫,静静的死死的躲得严实的,等待出洞的老鼠。这人是谁啊?是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贾背锅,他也是身体矮小,人们不喜欢他,至今还是个光杆司令。 夜色渐浓,张二毛还没离去,躲在黑暗深处贾背锅判断,今晚郭美英和张二毛一定会有故事玩。 果不然,夜深人静,郭美英没有要张二毛离去。贾背锅心里想一定有好戏。就盯着那个墙上的窗户,窗户是纸糊的,透出来忽明忽暗的灯光。 灯光灭了,心急的贾背锅摸到门口,将耳朵贴近门缝上。他们上楼去了。 张二毛也干柴烈火,比郭美英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张二毛似乎自己也能听到。两人终于滚到一起。 贾背锅听到来自楼里,传出异样喘息声和床的嗄吱声,心生嫉妒,在暗自骂道:“老子要搅了你的美事。” “咚咚咚咚”一阵急烈的,他使劲敲门,副队长受到惊吓。郭美英拉着嗓骂道:“这么晚了,谁他妈的,让我睡不好。”听到骂声,贾背锅不高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向窗户。这种声响,彻底搅乱副队长。张二毛的“唢呐”立刻蔫了下去,本来一百度的激情一下子就变成一度。其实张二毛最怕的是,万一抓个通奸,什么强奸的,那呜啦河上又多一座“强奸桥”,更何况自己还有老婆,坏名声在外如何是好? 这下他沉默许久了,便要了根绳子,一头系在柱子上,一头系住腰。打开屋后的窗子,偷偷摸摸溜走了。 以后的日子,张二毛认为村里家里不安全,就暗地里到村外野合。可是张二毛的“唢呐”有时好使,但许多时候不好使。惹得郭美英骂他是废物,不是男人。这深深刺痛了张二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人也自卑了。他不甘心,就到公社找中医治疗。 一天,他来到鹿山公社医院,走进医院诊室。遇到他熟悉的医生,他借故是来找人,他不便找熟人看病。找到他不认识的医生,医生是从省城来的,是个女医生,因戴着白帽子白大褂口罩,长相分不清男女,加之他不认识。就大着胆子要看病。他坐定后,又站起来将诊室的门关上,这引起医生的疑虑。女医生想到农民,也不会那个。他再回到座位,女医生问他:“你看什么病?” 张二毛吞吞吐吐说:“我,我看,我···,我看“唢呐”。” “你搞错了,我们只看病,唢呐是乐器,你到别处去看吧。”于是想到眼前这个人脑子可能坏了,补了一句:“毛病!” 张二毛接过话来说:“医生,毛没病,毛好着呢,是“唢呐”病了。”他指着裤裆里的…,做出欲脱裤子的动作。 女医生说了句:“畜牲!”(出身) “贫农。”张二毛回答说。 这吓坏了,女医女生:“来人啊,有人耍流氓! 几个男医生跑过来,发现门是关着的,于是判断屋里发生了事。 “抓坏人,抓坏人。”医院传着这样的话。张二毛狗急跳墙,从窗户跳出去,被一群男医生围住。人也走不了,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子。 张二毛说:“打错了,我真的是看病,别打了。” 有医生问:“这个农民动手没?” “没有,想耍流氓,脱裤子。”刚才受惊的女医生说。 张二毛说:“我真的看病。” 有人说:“神经病?” 张二毛说:“我没神经病,我“唢呐”有病?” 多年生活在本地的一位男中医刘医生说:“他说得对,是方言,他说的是阳痿、早泄、或者你们西医讲的性无能。唢呐是方言代称,他说的是医学上的阴茎。” 张二毛说:“对,对,我看的就这个病!” 医生笑起来。 刘医生问:“一场误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二毛。” 刘医生说:“过来我看。” 张二毛羞愧跟在刘医生后面,走进诊室。 刘医生切脉后得脉弦细,看舌质淡苔白,闻声低言迟,神情胆怯多疑,说:“张二毛,你有时能自举,但临房多不能举起来,不好使,这是惊恐伤肾啊!这是怎么吓出的病?你结婚没?” “结婚了,我是······”张二毛说。把自己的风流,给医生谈了个大体的。 刘医生笑着,说:“要益肾宁神壮胆,我开个''启阳娱心丹”给你,连服半月,总共十五剂。”刘医生在处方上写下人参、远志、茯神、石菖蒲、甘草、橘红、砂仁、柴胡、菟丝子、白术、酸枣仁、当归、白芍、山药、神曲。 张二毛说:“谢谢刘医生,请为我保密。” 刘医生说:“会的,一定保护隐私。” 他拿了处方,到药房提了十五包中药。走出公社卫生院,刚才那个女医生又说了句:这个人真的有病。张二毛自言自语的说:“没病我来拿什么药?” 第84章 劁猪匠与郭美英偷情 这一年,村里来了个劁猪匠,手艺不错,挨家挨户的人都请他。劁猪匠四海为家,哪里天黑就吃住在哪家。 这几天村里的公猪,安分多了。郭美英家的公猪,看到一个事实,这些公猪不与它争夺交配权。它发现,它们的卵子被人拿了,伤口抹些香油,还流着淡血水,走路也不自然,往日的威风不在了。于是傲慢起来,说了句只有猪听得懂的猪语:“你们是太监猪,昂、昂、昂,以后这飞燕村的母猪是我的了,再也没猪与我争了,昂、昂。” 一头声音低怯的猪提醒到:“你别高兴太早,你屁股上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你记住,你不是人,是猪。咱们最多活两年。” 郭美英家的猪说:“死了也值,反正在村里我儿子女儿比你们多。” 被劁过的猪说:“我是猪,你比猪还猪。你笑我们没卵子,你别得意,你的卵子也挂不了多久,照样是人们锅里的下酒菜。再说你以为你的卵子是铁打的?” 郭美英家的猪神气地叫:“昂、昂、昂。” 这个劁猪匠常年游走在乡间,年方三十五也不成家。劁猪匠有个习惯,常年喜欢吃他劁下来猪卵、羊卵、牛卵,人长得壮实,密发浓眉,满脸胡须,手脚上也布满绒毛。一看上去,就是动物的雄性激素吃多了。 这个造型,让郭美英心生想象力。狗是改不掉吃屎的习惯的。 郭美英说:“师傅,下午到我家劁头猪,管你晚饭,不嫌弃的话,也有住处。” 劁猪匠说:“好嘞!” 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今天打扮得清爽迷人。劁猪匠也心悦这个女人,心里暗夸这个姿色诱人的女人。心里荡漾着一种幸福感,神秘地笑了笑。 郭美英走后,贾背锅告诉劁猪师傅:“这可是村里的美人,多少人都想睡她,你也乘机尝尝她的滋味,啊,哈哈!” 劁猪匠认真地说:“瞎说,我可是正经人,别把我想歪了。” 贾背锅说:“放心,她男人不在家,长年赶马车,他男人驾马车是好手,就驾不住郭美人。说不定你能使得住她,哈哈!都说男人好色,这个郭美英比男人色,你这个外来的和尚说不定能念出点明堂。” 劁猪匠问:“你怎么不上她呢?” 贾背锅说:“人家嫌我矮,驼背,卵子吃得少,胆子也小,你天天吃卵子,色胆比我们大,卵子也比我大,人家看上你了。” 劁猪匠说:“你真会开玩笑。” 劁猪匠来到郭美英家,贾背锅也跟在后面,郭美英问到:“贾背锅你做什么?” 贾背锅说:“我看劁猪,听说你家这头猪,很骚,整天赶着村里的母猪,在村里跑,不得安宁,我是想看看你家这头猪是不是卵子比别家的大?” 劁猪匠笑得腰都驼下去:“郭妹子同志,等会劁猪要人按住,你一个人能行吗?这个爱开玩笑的贾背锅可以帮忙的。” 郭美英答道:“也行。” 说来也怪,郭美英家的这头公猪,见到劁猪匠,就显得烦躁,眼睛有仇似的。也许前些日子,它闻出什么味道,这头猪想起前几天那些猪说的话,再看看手中的那把刀,于是恐惧起来,准备着如何逃跑。 没错,这头猪很凶,从郭美英、劁猪匠、贾背锅包围圈中逃脱了。 于是三个人在村里追赶,其他被劁了卵的猪\"昂、昂\"地笑着叫。好几头母猪脸上露出些遗憾与伤心。 在众人的围堵下,这头逃窜的最后一头公猪被制服了。伴随着一阵惨叫,这公猪的两个卵子被人们取下来放在地上,猪睾丸在地上一跳一跳的。 “师傅,我想要一个卵子炒吃?”贾背锅问道,说着伸手去拿住卵子。 “贾背锅,这是我的卵子,你休想。”郭美英说道,就过去抢。 贾背锅跑了,郭美英追,嘴里说着:“还我的卵子,我的卵子!你这个狗日的背锅。” 众人大笑,说笑郭美英也能长出卵子,不简单。 贾背锅手拿捏不稳,被狗抢走了,两人又追狗。狗逃进树林。两人才停下来,喘息着。 郭美英说:“都怪你贾背锅。” 贾背锅说:“美英,我给你,我的两个卵子,包你高兴,天黑我送来给你。” “他妈的!”郭美英又追打着贾背锅。 追不上也就放弃了。 弃了势的这头公猪,没有脸面回到猪群中去,低头回自己的家,必竟肚子饿了,怎么也不能拒绝主人的供养。 郭美英做的菜不难吃。有道菜是侧猪匠自己亲自下厨的,这是韭菜炒猪睾丸。可惜只剩下一个睾丸,另一个被狗吃了。 吃饭时刻,劁猪匠自己说明了不收郭美英的钱,说是帮忙。他又问到:“你男人常不在家吗?” 郭美英诉苦说:“是的,这个死狗,经常外出,一回来就和我吵架,我倒像个寡妇。这日子真过不了。跟他提离婚的事,他就不离。我啊,苦啊。” “日子都得慢慢过,日子会好起来的。郭妹子,这个韭菜炒卵蛋,要不要尝尝?”劁猪匠问。 郭美英说:“我不敢吃,听说吃了身上长毛,胡须也长出来,是不是真的?你脚手、胸前长的毛多,是不是吃了许多卵蛋的缘故?” 劁猪匠回答:“是有关系。” 郭美英说:“大哥,你成家没有?” 劁猪匠回答:“没有,周围的姑娘嫌我不会干农活,好吃懒做,劁猪懒马剡,走村过寨。还有的人说,我断了这些牲口的后,说我会报应,都不喜欢我。” 郭美英问:“哦!那,你会不会想女人呢?” 劁猪匠回答:“会的,路过村庄,到寡妇家里放纵发泄一下,可是我的性格又留不下来,喜欢走动。” 饭后,天渐渐黑去了,家家点起灯火。 俩人私聊了许多,超正常人交流的那些问题。 郭美英把洗脚盆递给劁猪匠,洗脚的时候,郭美英瞧见他脚手长满很黑的毛,脸上露出少有的少女红晕。低头之间,劁猪匠明显看到郭美英胸前的波动。一种欲望之火突然点燃了,只是他强忍着,防止这种野性之火烧坏自己。 “师傅,你睡楼下,床给你铺好了,我先上楼了。”郭美英走上楼去。 每天路走得多,劁猪匠多泡了一阵脚。他听见门口有人说小声的话。 副队长张二毛,心中空空,夜深了许多,他漫无目的地朝着郭美英家走来,无意间发现门侧面边蹬着个人,他上去抓住,小声说:“你是谁啊?” “贾背锅。”这个黑暗中的人说。 副队长张二毛问:“干什么?” “捉奸!”贾背锅说,“你又来干什么?” “抓奸。”副队长张毛说,\"听说劁猪匠睡在她家?” “是啊!”贾背锅说,\"他们一定在床上蹬腿,你信不?” 副队长说:“信。” 贾背锅说:“你和她也蹬过腿,是不是?” 副队长说:“胡说。” 门嘎吱响了一下,打开了,一盆臭烘烘的洗脚水劈头盖脸朝着两个黑影泼去,两个鬼一般的黑影消失了。 深夜,郭美英睡不着,而劁猪匠也睡不着,他们内心深处都同时燃烧一股野性的火,彼此都想那个。劁猪匠点上灯火,故意查看四周有无可疑人员,再确定没人时,闩上门,轻轻地踏上楼去,来到郭美英床前,说:“美英,洗脚时,我将两个人泼水了,听声音,一个是贾背锅,另一个是副队长张,都被我搞走了,刚才我点灯查看,很安全,我知道你在等我,你真很漂亮,很美。” 说话间,郭美英坐起来,不小心被子滑落下来,胸前裸出一对山峰。 按捺不住的劁猪匠将身子压过去······ “怎么现在才来!”郭美英责备道。 事后,郭美英获得极大满足,她比对好几个男人的体力,都不如眼前这个男人,特别是他身上比别的男人体毛多,抹在她身上,心都是酥麻得要死。她直接说: “你喜欢我不?” 劁猪匠回答道:“喜欢。” 郭美英说:“你等我,我离婚后我来找你。” 劁猪匠说:“我怕干农活。” 郭美英说:“没事,我干活,你闲着也行。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村子。” 劁猪匠说:“你设法先离婚,我一定娶你,你是我遇到过最美的女人,真的会让人魂都丢了。” 从那之后,郭美英就借各种问题与王治强吵架,并提出离婚,可是王治强没同意。 劁猪匠也来过几次,这更坚定了她的离婚决心。可岁月斗争复杂,让这事推迟了,公社领导又信任自己,她自己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在公社做事。为了达到目的,她多次将自己奉献给领导,为领导开心裤子已是她家常便饭。 第85章 奇迹 《从“赤脚医生”的成长看医学教育的方向》的文章发表后,“赤脚医生”名扬乌蒙山,“赤脚医生”的足迹留遍乌蒙山地区,“赤脚医生”是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产物,是农村社员对“半农半医”卫生员的亲切称呼。 对奇迹的神化就成了“神话。本来是一项因陋就简、水平不高、手段有限的过渡性举措,却被盲目拔高、过度宣传、编造事实,把“赤脚医生”说成从医德到医术更高出一截,这就是在编造神话了。 飞燕村要开会选出“赤脚医生”,结果王郎中得票最高,全村150票,她获得90票,黄宝石只得60票。王郎中过去当过赤脚医生,现在又要搞,她不感兴趣。这个得票情况报送公社卫生院时,被枪毙了。非正当手段上来的院长指示:“赤脚医生”不是单单是个医生问题,它最关键是个思想问题,王郎中是出身条件先填不了,,怎么有资格当选“赤脚医生”,真是的,这飞燕村的农民群众,怎么会是这个觉悟。我以公社卫生院的名义,任命黄宝石为赤脚医生。” 黄宝石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荣誉的赤脚医生,自己的医药知识太缺乏了。于是经常来请教王郎中。虽然王郎中自己没当上赤脚医生,但自己仍然是周围村庄的好郎中。 这年,公社医院从上面学来“鸡血疗法”。听说鸡血疗法能治百病,每到星期三,这个赶集的日子,卫生院接待\"鸡血疗法\"的人排满长队。每个患者都自带一只白鸡来。有的不小心让鸡逃了,农民朋友在卫生院追赶白鸡,弄得一地鸡毛。“鸡血疗法”是从鸡身上抽血,注射到人体皮下的一种方法。 过一阵子听说卫生院用“681卤碱”片能治癌症,也能抗癌。又有许多人来买\"681卤碱片\"服用。 时间久了,各种副作用来了,“鸡血疗法”和“681卤碱片”,又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年月,创新,神话从来不会缺乏。 县里主抓卫生的副县长来到鹿山公社医院作了“抓好思想工作,发挥两个积极性”的报告: 同志们,“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必须牢记思想工作,充分发挥医务人员和病人的两个积极性。“思想是统帅,是灵魂”,在疾病防治中,必须把思想工作放在首位,人的作用,只有通过思想工作才能更充分发挥出来。赤脚医生是贫下中农自己的医生,要坚持,批判“不治之症”与“技术第一”等思想。只要,敢于实践,勇于探索,在实践中找出主要矛盾和规律性的东西,任何疾病都是可以认识,可以找到战胜它的方法。“不治之症”一定可以转变为可以治疗之症。一个医务人员能不能为病人治好疾病,关键不在于技术的高低,最主要的有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服务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就能急我们所急,想我们所想,再大的困难也能战胜,再差的条件也能克服,再难的技术也能掌握,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赤脚医生给贫农女社员切除了九十多斤重的腹膜后神经纤维瘤,使她重新走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战斗岗位。上海崇明县的赤脚医生在简单的设备条件下,给贫下中农社员切除了四十三斤重的腹部肿瘤。这些都是充分发挥了人的作用,抓好思想工作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疾病的痊愈,主要依靠人体的抵抗力和组织再生能力。在医疗过程中必须充分重视内因的作用。因此,在治疗疾病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作用,批判见病不见人,见人不见思想的观点。精神可以变成物质。对病人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就能加速病人的康复。广大病员有高度的觉悟,有坚强的革命斗志,战胜危重疾病的事例很多:一位青年女工在烧伤面积达98%,三、四度烧伤达88%的严重情况下,用哲学思想压倒一切困难,战胜疾病;一位飞行员怀着,以顽强的革命精神战胜癌症,重上蓝天。这些光辉事例,都雄辩地说明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对战胜疾病的重要作用。因此医务人员在防治疾病的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医务人员的主观能动性作用,又充分发挥病人的主观能动性,反对将病人简单的作为治疗对象。医务人员必须帮病人认真确立思想,树立革命人生观,坚强战胜疾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克服急躁情绪,悲观厌世等一切不利于同疾病作斗争的思想和行动,从而充分调动人体内在的抗病能力。只有医生和病人都在正确思想统领下紧密配合,共同战斗,才能取得最好的防治效果。谢谢大家!下面请鹿山公社院长讲话。 第86章 手术奇迹 掌声之后,院长讲:同志们,副县长说得很好,我再讲几点。医药学是百姓几千年来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它包含着人们同疾病作斗争的丰富经验和理论知识。它是伟大的宝库,必须继续努力发掘,并加以提高。但是,长期以来,少数人鼓吹洋奴哲学,爬行主义,胡说什么“中医不科学,西医必然代替中医药”,百般排斥,扼杀中医药,严重阻碍了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犯下滔天罪行。我们必须,继承和发扬医学的精华,使之更好地为健康建设服务。中医看病,首先是望闻问切四种方法了解病情,然后根据中医的基本理论,将四诊所得资料综合分析,确定病症和治疗方法,叫做“辨证施治”。目前医学界热烈展开新医疗法和应用土方土法、单方草药治病的群众运动,对落实伟大战略方针,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这些方法有利于中西结合,创造我们的新医学、新药学。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效果好,既经济又方便,深受劳动人民的欢迎。有利于保护劳动人民的身体健康,使贫下中农有病都能及时普遍地得到有效治疗,对于巩固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合作医疗制度,起着巨大的作用。中草药可以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战时是打不烂的天然药库。用一根针、一把草治病,对各种常见病多发病已有很高疗疗效,对洋奴医学权威所武断说成不治之症的一些疾病,也取得不小疗效。因此为更好落实对医疗工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更好服务,更好开展防病治病工作,我们一定要坚持土法上马,土洋结合,一定要贯彻中西结合,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把中医和西医的精华有机结合起来,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针走自己医学的道路,创立一个崭新的新医药,新药学。明后天就要开针刺麻醉手术现场会,欢迎大家亲临指导,谢谢! 鹿山卫生院有来自北方省城的医生,他们的学习与接受能力很快,公社也想抢个头功,今年全县“针刺麻醉”治疗子宫肌瘤的现场会在鹿山公社医院举行,于是要做两台手术,请了外地许多医生前来参观学习。只要公社的新闻报道能轰动,他们就敢为人先。 还没手术前,院长就给两个病人做工作,说:“明天全县医生来参观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痛的大无畏的精神,一定要为全县人民争到面子,有没有信心?” “有、有。”两个妇女都回答很自信。 医生动员她在手术后自己走回病房,以证明针刺麻醉的高明,并告诉她此举对扞卫生路线有重要意义。 院长和自己的助手商量:“万一途中病人受不了,痛了怎么办?” 院长说:“事先给他吃点止痛药,就告诉他是消炎药,就行了。” “问题是除了麻醉药,其他止痛药没有这么强大功效。院长,我们不能失败。”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回答道。黄是学术会主任,刘震东是他请的助手。 院长:“是啊,不能失败,现在手术,都提针刺麻醉,不选针刺麻醉就是觉悟问题,我也没法。” 刘震东说:“我有办法,飞燕村有个土郎中,叫王修莲,她家有个祖传方药叫“打不死'',吃了这东西整骨时,不会痛,病人是清醒的,这个我随访过。“四清”运动时,我听韩半仙吃了打不死,批斗完后,别人是背回去的,可韩半仙是走回去的。你记得不?这还是在公社组织的批判大会发生的事情。” “那好啊,赶快去找那个土郎中。”院长一声令下,黄医生、刘震东医生就准备出发了。院长补充一句:“这是重大任务!关系到重大觉悟的问题的任务!” “是,院长放心。” 可院长不放心,又和黄医生刘医生一起来到飞燕村,找到“行德堂”的王郎中。 院长说:“王郎中,为了新医学的胜利,我听说你家有祖传的什么打不死黑药丸子,人吃后,打了也不觉得疼呀,痛呀。如果真是这样,你王郎中可要立功了!” 王郎中说:“要做什么用呢?” 院长说:“不瞒你说,我们要剖腹做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加上针刺麻醉,有把握吗?” 王郎中说:“有,我严重骨折的病人,刀伤缝针都实践过,能行。” 院长说:“太好了,我代表公社医院组织感谢你,但是有一点,你得跟我们一起去,并永远保密,说出来要杀头的。” 王郎中答道:“不敢,一定,一定。” 王郎中从土罐子里拿出几粒原名“打不死”小黑药,便跟着三个人匆匆赶往公社医院。 飞燕村里的人们,以为她犯了什么事,被公社弄走了,大家就议论开来。 第二天一早,在现场会开始前一小时,院长带着王郎中到病房里去布置工作。 “你们两个将这些消炎药服下,等会做手术,后面才不会发炎,你们每个人都嘴里要念:''战无不胜的伟大的思想,''你们放心,这样是不会痛的,其他地方医院都这样,我去学习过。你最后一个手术,我们更要制造神话,我请文工团的歌唱家给你唱样板戏红灯记,那才是高。知道不?关公刮毒疗法,人家不打麻药,下着象棋就把手术做了,更何况我们给你针刺麻醉。反正不收你们医药费,你们要知道,子宫肌瘤每个月来月经很痛,流血多,还会长成癌症,681片剂对你们无效,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好的,谢谢院长!” 院长的助理说:“报告院长,县上和其他公社医生到了。” 院长说:“好,准备一小时手术,你们做术前准备。你们把药服下,王郎中把药给她们,黄医生你把王郎中带到食堂去,等会弄点好吃的。” “嘭”的一声,病房门关上了。 王郎中被送到伙食堂。 黄医生、刘振东医生在手术室做准备。 第一个病人把”打不死“的小黑药服下去了。 第二个病人吞咽时不小心呛了一下,将小黑药呕出来,散落在地上。她自己想:不要紧,我身体好,没事的,手术后再服几颗土霉素就行了,以前我受伤,就两颗土霉土素就解决了。 一个小时后,手术开始了。 给第一位子宫肌瘤病人做针刺麻醉,手术很顺利的做完了,病人一声没吭。参观医生向病人问话的回答,病人都很准确清醒回答。到手术完才突然发现,扎的麻醉针早已滑到了一边,根本就不在穴位上。病人却说没有疼痛的感觉。参观者都很兴奋,说: “真了不起,医学的奇迹啊!” 院长宣布道:“各位同志,等一下,请看我们新发明,我们用样板戏“红灯记''配合针麻,理由是:李玉和遭受日本鬼子严刑拷问,依然心红志坚,用这一唱段,针刺效果肯定好。叫下一个病人手术。” 下一个病人带进了,她看到刚才手术后的大姐很顺利,也不紧张了。 那个手术完的大姐自己走回病房,此刻响起热烈的掌声。第二个手术病人躺倒在手术台上,手里捧着语录,像尼姑念经一样,嘴里唠叨着。 医生说:“足三里,念转提插,酸不酸?” 病人答到:“酸。” 院长说:“上脘、中脘、三阴交、内关、阑尾穴、手部腰痛穴、合谷、耳穴的腹部反射区,各位参观者,注意了,还要在以肚脐眼为中心画个八卦图,在兑卦乾卦艮位置进针。啊!” 院长问:“麻不麻?” 病人说:“麻。” 院长问:“胀不胀?” 病人回答:“胀。” 院长又问:“痛不痛?\" 病人回答:“不痛。” 院长说:“手术开始了,请文工团员开唱。” 文工团员唱起了红灯记: 手提红灯四下看 上级派人到隆滩 时间约好七点半 等车就在这一班 提起敌寇心肺炸 强忍仇恨咬碎牙 不低头不后退 不许泪水腮边挂 流入心田开火花 万丈怒火燃烧起 要把黑地昏天来烧塌 铁梅我有准备 不怕抓不怕放 不怕皮鞭打不怕监牢押 粉身碎骨不交密电码······ 开刀和切除时还是顺利的,病人还是咬住牙挺住了,由于时间长,在缝合阶段,病人受不了,开始叫万岁,最后变成哎呦哎呦的,什么怪声音都叫出来,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忍心的外科医生只得增加局部麻醉药用量,才算把手术做完。 院长生气的问道:“你是什么出身?” 病人说:“我是富农。” 院长说:“难怪了,别人能耐受的,就你娇嫩,过去削剥生活过惯了,扎个银针,蚊子叮咬一下就叫。如果日本鬼子进村拷打你,你是第一个出卖革命同志的,第一个叛徒,第一个汉奸。” 病人说:“对不起,院长。” 院长生气道:“你,你,真是的,各位医生,大家听着了,这种人是富农,富农啊!刚才那位很顺利,你就装,装,这不影响针刺麻醉的伟大!滚滚滚!走、走,请大家先到食堂,请大家喝酒!黄医生带各位先去食堂。” 院长和刘医生来到病房。院长说: “你,刘医生,把王郎中找来。” 刘医生把王郎中带进病房,院长一手抓紧王郎中的衣领愤怒道:“怎么回事,她怎么疼痛这么凶?” 王郎中不敢看院长,低头下去,看到地上的小黑药丸,于是说:“她没吃小黑药。” 院长低头一看,果真如此,才松开手,转身向病人问道:“蠢猪,你怎么不吃消炎药?” 病人答道:“吃的时候,呛了一下,吐出来了。” 院长说:“原来如此,她妈的,坏了我名声。” 院长跑过去给了那个病人一个耳光,说:“妈的,今天的事,你交手术费三十元钱!记住任何人不要说今天的事,否则大会批判。” 于是摔门走了。 王郎中又拿出小黑药给被打一人吃下。告诉她:“等会儿,不痛时,你到食堂认错,这三十元钱也不是好赚的,说是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刚才被打的妇女,走进食堂,当着大家的面,说:“院长,各位同志,其实手术我一点也不痛,你们很高明,我是突然想起过世的母亲伤心才这样的。加上文工团的演唱我太感动了。我不痛的,我很好。”说着,还弯腰伸腿,故意做动作给别人看。 在现场人,很振奋,院长带头鼓掌。 下午,院长叫护士通知她不用交三十元了。 病人跪地感谢,泪奔而下,嘴巴不停地说谢谢! 在离开卫生院的同时,王郎中被再次警告,一定要保密。 许多人心知肚明,不去拆穿这件皇帝的新衣,针麻的作用不能完全否定,但在那个时代却被空前放大了。 第87章 《占山本草》 为巩固卫生路线,市里都在积极编写自己的本草,占山县也责令卫生战线的同志,务必尽快编写《占山县本草》,为广大贫下中农送温暖,为农村卫生工作做贡献。 通知下发到各公社,公社又发到卫生院,卫生院组织各村的赤脚医生。但许多赤脚医生不认识草药,只懂点简单的西医。郭美英因立场坚定,表现突出被公社临时调来协助搞妇女工作。当前因为编本草的事,加之她的婆婆是草药世家,知道王郎中的实情,需要她来揭露批斗王郎中,并暗示郭美英不惜一切手段,必须撬开王郎中的嘴巴。这是鹿山公社及卫生院院长下达给郭美英的指示。 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在上一次针刺麻醉中出尽风头,他想引起县上的关注,目的是想调往县医院,或者是县卫生局。因此接到此项任务后,他多次找公社领导说,自己完全有能力搞好这次本草的编辑。他告诉公社领导:“全县没有几个王郎中,她可是草药通,把她搞定了,还怕搞不出来个《占山本草》?麻烦你给县里打个招呼,给我一把尚方宝剑,便于我召集全县懂医识药的人马。第一任命我两个职务,一个是县卫生局副局长,一个是县医院副院长,第二个鹿山公社院长保留。怎么样?有了这些红头文件,我保证完成任务,为了扞卫卫生路线,这有重要意义,当然也是公社领导你的功劳。” “好,院长,我支持你,我这就给县领导打电话请示汇报,相信会得到认可。” 电话接通了。 “喂,县领导主任,主任吗?” “什么事?” “恭喜领导,我是鹿山公社主任胡佳宝,我们完全有能力编辑《占山县本草》,最多一年,一定赶在其他县之前完成任务,上报县里立功” “真的?” “一定,但你领导要下个指示来,我们公社新上任的王院长,希望用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身份,召集全县各村赤脚医生,特别是全县最知名的王郎中,她是草药世家,我们不惜一切手段保证完成任务,给你增光添彩。” “只是好事,是个好主意,好办法,好,好,我这就下任命。” 放下电话,鹿山公社胡主任,笑得脸上像涂上蜂蜜似的,拍着手:“成了,县领导已认可你的职务了,院长恭喜你。” 院长说:“是你的功劳,多谢,走,去我家吃饭,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我们喝一杯。” 胡主任说:“行,行,人逢喜事精神爽,走!” 占山县文件下来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占山县本草》编辑工作开始了。全县的草医、郎中、赤脚医生召集在鹿山公社。 公社礼堂,主持人宣布:“请占山县本草编辑副主任委员、县卫生局副局长,县医院副院长、鹿山公社卫生院院长讲话,掌声。” “啊,啊!各位医务工作者、赤脚医生、知名草药郎中,为了······占山县地处祖国西南边疆,地形复杂,亚热带气候,雨量适中,并有高海拔的寒冷山区和低海拔的热带河谷,遍地长着十分丰富的药用植物,为发展中草药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各族贫下中农,在与疾病斗争的长期岁月,积累了丰富的治病经验。少数崇洋媚外的医药卫生路线,破坏中医政策,取缔中医,扼杀中医药,造成广大农村一无医二无药的落后状况,严重地阻碍了我县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战略方针指引下,我县各族贫下中农,赤脚医生和广大医务工作者掀起了一个大采大种大制、大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全面落实关于中国医药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的光辉指示,创立新医学、新药学,进一步推广学习、应用中草药的群众运动,为巩固和发展农村的合作医疗制度,为幸福主义建设服务和满足人们的需要,在县里的领导下,我们要编写《占山县本草》一书。我们收集的药物、单方必须是民间使用疗效可靠的,而且要做动物实验和临床观察,所有参加编写人员,必须实事求是地忠于真理,否则是人民的敌人,要更严酷地批判。啊,为了······”话未讲完,被打断了。 礼堂门打开了,郭美英和黄宝石、卫生院办室主任用绳子捆绑着王郎中的双手,闯进会堂。 第88章 本草故事 “怎么回事?”院长说。 “她不配合。”办公室主任说。 院长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任务,不服也得服,把她拉上来,捆在椅子上示众。各位,这是不配合的下场。” 郭美英又抡起竹棍抽打自己的婆婆。王郎中大声痛苦叫喊,影响院长的讲话。 院长说:“停一下,郭美人,我正在讲话,啊。” “院长,是郭美英。”主席台有人提醒。 “郭美英人家长得漂亮,叫美人,名副其实,人家革命觉悟高,敢于与他们划清界线,我们都应向她学习。下面继续开会,啊,为了······”院长说。“各位都得为《占山县本草》出力,献方献药,如果对抗组织,与人民为敌,我们只有将你和秘方送进棺材,永远埋于地下,你们选择,要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我想大家也想流芳百世,啊。会后大家准备献方,画图,上山识药。大家开始工作吧!晚上各位统一住店,吃的口粮你们自己从家里带来,工分由各生产队给十个工分,从今年春天到冬天,必须把四季药材图谱绘制完成,好向上级报喜。大家散会。” 会后,郭美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说:“美人?” 郭美英说:“我叫美英,以后别叫美人,别人还以为你是皇帝。” 院长说:“你说的对,在卫生院这块天地,我就是黄帝,对不对?美人!这样吧,我一人吃饭没个人伴,今晚到我家吃饭,但是主要是谈工作。” 郭美英说:“行。” 郭美英第一次来到院长家,被这里的富有与高档迷住了,说:“你的老婆有福气,我那个男人,就是个车夫,几次与他离婚,就不同意。” 院长说:“不谈那些不高兴的事,咱们一起吃饭吧!” 晚饭期间,郭美英的酒量也不小,院长劝酒到:“美人啊,你多喝几杯吧!” 郭美英说:“院长,女人天生二两酒,这点酒放不倒我。” “看不出来挺厉害。”院长答到。 在酒杯的轻碰到声中,虽然酒不是很多,但两个人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显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院长说:“美英啊,美人,今晚就在我家住吧,家里房间多。” 郭美英说:“行,反正酒被你倒多了,我也累了,我也不客气。” 院长把郭美英扶进自己的房间的那一刻,他也不老实了,急着扑向郭美英,郭美英也半推半就说:“不行,不行!”,但手早就勾住院长的脖子说:“我想到公社做事,不想做农活,你能不能······公社副主任叫我做临时协助,不知道能否长期?” 院长说:“放心,我也帮忙协调,当前你帮我稳住你婆婆,不能弄死她,也不能让她太舒服,只要《占山县本草》完工,我帮你。哎呀,你还得处理一个事,把婚离了,你以后的机会更大。” 说完,郭美英将嘴唇轻轻贴近院长的脸,屋里的灯光熄灭了······ 开始几天,大家都在献方、献药,整理部分出来后,送到院长那里审核,都是些普通的内外妇儿的方剂。就没有王郎中最有名的烧伤药方和小黑药“打不死”及治肺病的方药,她的烧伤药用后是不留疤的。“打不死”及治肺病更是名声在外,牙痛方不见踪影。 他告诉大家和郭美英:“必须把烧伤方及小黑药、肺病配方打出来,牙痛咽痛方打出来。” 大家回答:“是。” 第二天,大家把王郎中捆绑起来,郭美英说:“老妖婆,你还有烧伤方和小黑药没有交待。怎么回事啊?” 王郎中说:“美英,时间长了,等我想想。” 郭美英说:“你黄医生、刘医生记录。” 王郎中说:“三七,重楼、制雪上一枝蒿、大麻药、金铁锁,滑叶跌打。” 郭美英说:“还有没?” 王郎中说:“没有了。” 郭美英“啪啪”抽打几下。 王郎中说:“还有葡萄根。没有了。” 郭美英又打了一下。 王郎中又交待:“还有紫金龙。” “这是什么配方?治什么病?”黄医生问。 ““打不死”,麻醉止痛正骨用”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我是云南白药的工程师,我是思想问题,下放到公社医院,你说的部分配方原理与云南白药有些地方相同,这些药材在当地能否找到?我们试做鹿山白药,造福当地百姓。” 王郎中说:“可以的。” 刘医生说:“郭美英,为什么非要打呢?别打了,把人打坏了,以后别打了。” “你不知道,这些人不打,会说真话吗?他们是特殊对象。老分子,你说说那个烧伤膏呢?”郭美英说着,领导与院长走进来了。 王郎中说:“虎杖、紫地榆、海飘蛸,石榴皮、煮水熬膏。好像没了,熬好后,熬好后······六个鸡蛋,这个······” 郭美英为在上级领导面前效忠与表现,故意一棍子打在王郎中的头部,王郎中晕倒,说了个“六个鸡蛋”就没下文。下午她睡着不说话。她突然明白,装疯,说胡话,可减少折磨。这个编辑《占山草本》的人们,并不知道,“六个鸡蛋”,实际说的是,要加芦荟胶和鸡蛋油。 第二天,院长、郭美英,部分赤脚医生,用绳子捆着王郎中的双手,拉着她到山里,一处一处认药,需要找到她说的那些草药。院长说用绳子绑王郎中,一则恐吓,二是防止她自杀。不然编出的《占山本草》没有价值。 他们走过一片石灰岩地带,在石岩上,长着一棵卷曲的“神仙一把抓”的中草药。院长问王郎中:“这是什么药?” 王郎中说:“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也说是这种叫法。院长又问:“为啥叫神仙一把抓?” 其他人都说不出来,只有王郎中说:“主治胎衣不下,服后犹如神仙之手将胎衣抓下来。” “这“神仙一把抓''能治好多病吧?”院长问。 “是的。”王郎中说。 院长说:“我们不能什么神什么仙的,谁改个名字的话,有奖,戴红花骑大马?” 黄宝石说:“我说,叫岩上牡丹。” 院长说:“好,好,形象而好听,就这么叫。” 后来黄宝石因为这个发明“岩上牡丹”,骑马戴花,还和院长一起成为省级劳动模范。 《占山县本草》的许多草药都是王郎中带去找的,有实物,有标本,生在什么地方,性味功能与功效主治都写得清清楚楚。内外妇儿的单方与验方罗列得十分详细。这些都是在棍棒与绳子折腾下完成的。多年之后,王学十与父亲王治山拿着《占山县本草》去找那些药,果然在书中记载的地点能找到。王学十站在那些地方,望着茫茫山野,感叹书中的故事是真实的,是带着血泪书写的,有较大的医学价值,他仿佛看到一个个传奇的生活画面。真是物是人非,岁月不堪回首,山边许多坟堆上长满了茂密的野草。也许坟堆里躺着的人就是当年走过这片土地的人,他们就是编写书的主要角色。他们在是非颠倒的残酷岁月,为人类留下一本伟大的中医文化,伟大的医学书籍。王学十通过实践检验,《占山县本草》百分之八十的方药是可靠的,有些方剂有可能是被人打得无可奈何,胡乱编造应付了事的。这也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 第89章 胡闹与瞎扯的故事 鹿山公社有一处池塘,叫古月池塘。由于赶集的时候很拥挤,公社计划古月池塘附近修建一个集贸市场,疏散人群。修建完毕后,从普通人身份夺权当上主任的胡佳保、副主任夏赤就在全公社传出,要树立牌坊,公开选对联。 主任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副对联,对联这样写:“横批:古月门市,上联:闭目观月古今同,下联:手提肩挑市如织。”他看后,很有诗情画意,又符合现实状况,很喜欢,就请当地一个书法家,写在牌坊上。 半年之久没去公社的韩半仙,到鹿山公社赶集,看到自己匿名信的对联真的挂在牌坊上,很高兴,于是在国营食堂要了一盘菜和一杯小酒,悠哉乐哉的在哪里吃喝起来。酒过三旬,便胡言乱语起来: “你们知道不,哪个“古月门市”啥意思?“闭目观月古今同''啥意思?''手提肩挑市如织''啥意思?” 有人说:“意思明了,古月池塘有很多门市和赶集的人,肩挑手提,热闹得很。那里的古代月亮和现在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韩半仙说:“错了,你们不知道。” “韩半仙,你说是什么意思?” 韩半仙说:“真的想知道?” “想知道。” “你去街上一分钱买一颗水果糖给我,就告诉你,你一定值。”韩半仙说。 那个人到街上买来一个水果糖给半仙,半仙笑道说:“你知道后,不准乱说,如果说了,这样胡佳保和夏赤不高兴的。” “什么吗?”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没有?” “没有。” 韩半仙说:“你叫一个会认字的人来,不然你不认账,又把糖拿走。” “我去叫。” 一个识字人走过来说:“叫我干什么呀?” “帮我见证,不然我会输掉一颗水果糖,这个半仙神嘘嘘的。” 韩半仙说:“你读过书?” “读过。” 韩半仙说:“古月门市那副对联有意思,很有意思。古月门市这几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胡''字,对吧。门市就是一个“闹”字,所以叫胡闹。” 那识字人举起大拇指,说:“高,不愧是半仙。” 韩半仙又说;“闭目观月古今同的“闭目''就是个“瞎''字。手提肩挑市如织的“手”与“织”就是个“扯”,如果连在一起就是“瞎扯”,瞎扯就是副主任夏赤。胡闹就是公社主任胡佳保嘛!” 识字人问:“哎呀,高,实在是高,你的糖没白吃,这个对联是谁写的?” 韩半仙说:“不知道。” 识字人说:“半仙,文人,不得了。” 这两个人走了。半仙赢了一颗糖,心甜滋滋的。 后来,这件事有几十人在议论,然后变成上百人议论,最后传到鹿山公社主任胡佳保副主任夏赤耳中,他们很生气,认为是对他们的侮辱,对领导的不满。于是欲在全公社做一次批判大会,凡是对现在不满的情绪或行为统统批斗。他们发通知下去后,收到各种关于“古月门市”的所有人检举。他们开始顺藤摸瓜。 这段时间,有好些人来找王郎中买“打不死”的小黑药,王郎中问是不是受伤了,他们说没有。他们说万一排着自己到公社批斗,有所准备。没错,韩半仙也来买“打不死”,她知道对联是他写的。大家已经习惯了,只要运动来了,就有人来找王郎中备药。 批斗那天,整个公社捆起一百多人,集中在街上。有农民、学生,还有议论“古月门市”对联那些人。 这一天,韩半仙也被捆到街上,他看到有两个人也在现场,就是以前在国营食堂吃饭见到的两个人,这里两个人听他说过,他问:“你们怎么也来?”他们低头不语。问题就是他们说出去的,韩半仙小声说:“真是祸从口出。” 批斗大会开始了,围观群众数千人,主任将议论“古月门市”所有人站在一起,每人写一份笔记,想通过笔迹来查看这个对联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拷问是谁说的。韩半仙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斜斜。公社拿那个匿名信来比对,就是对不出来。只有最后一招,逐个用竹棍打。 “你是听谁说的?”一句问话,一根竹竿狠狠抽打在身上。一个一个地打,打得受不了,就说出下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又打下一个。 打到最后,打到韩半仙那里。半仙是吃过“打不死''的,但他也得说出上家。打了几棍子,他只说出:“我也是听街上的陌生人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长得像外地人。”。自然韩半仙挨的竹竿最多,线索到他这里中断了。主任宣布还要查,如果有人自首可以减轻处罚。韩半仙被带走了,问题没有查清。 被带上来的人低着头,也是飞燕村里的。 主任宣布下一位:“飞燕村王郎中,上来。” 王郎中被人架到会场。主任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王郎中说:“不知道。” 主任说:“有人告你辱侮贫下中农,对贫下中农不满,你在地里干活,一个病人绞肠痧发作,去找你,你偷偷摸摸在一个草丛后面,用手在身上搓汗条子,拿给病人并豆腐渣吃,刚好,你的整个行为被一个拉屎的人看到。你如何解释?” 王郎中说:“我从来不侮辱贫下中农,这是个单方,方上说,“人油并豆腐渣,吃断绞肠痧”。” 此时,卫生院刘医生刘振东,走到主任身边说:“此人不能斗,你爹的肺气肿药方有鹿含草、果上叶、姜藤、金丝矮佗佗的秘方就是她献的,效果不假。另外我还得请她帮忙找到原材料,生产鹿山白药。以后我们公社名气更大。” 主任说:“嗯,好的。” 主任大声说:“经刘医生证明,王郎中那个方真实有效,不属于对不起贫下中农,我宣布当场释放。” 这场批斗会结束了。 后来,云南白药工程师请王郎中带他去找到了当地的金铁锁、七叶一技花、紫金龙、八角枫、三七、滑叶跌打、大麻药、一枝蒿等草药,从外地进购了铜提炼罐,整个制剂过程,只有刘振东一人实施,防止配方中剂量与工艺泄密,虽然自己是白药厂工程师,但保密的条例与职业道德他还得坚守。做出了粉剂和保险子,包装在当地出售,疗效也被人们认可。据在公社医院的跟他的学生后来回忆,学生只会挖药,配制过程从未见过。 院长曾要他公开配方与制剂过程,刘震东站在道德的立场上说:“我虽然下放到此,但云南白药的配方,是国家级秘方,你杀了我也不会说的。我永远是白药厂的干部,今后,风平浪静后,也会落实我的政策。” 第90章 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王治山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到飞燕村的?说起来他当时也曾犹豫过。那时没电话,写信说自己应该待在铁路局还是回飞燕村?可没有母亲的任何回信。三十六元的工资对他的诱惑力不大,他想如果回乡,能当个小学老师,挣些工分,晚上帮人打石磨可以赚三元,或者再采些草药,日子差不到哪里。问题现在的他,还有一种不安,随着岁月流逝,自己也渴望有个女人,成个家,眼看114分队许多人回家找了媳妇结婚,然后又回到铁路上班,可以一举两得,他也这么想。邻县的张文林就是前些日子,回家结婚后又来铁路的,两不误。张文林没有文化,人长得瘦脸高个,皮肤黝黑,好说笑话,是个贫下中农家庭成分,他喜欢与王治山玩,他赏识王治山的文化与体力,还有干活不偷懒。王文林从家回来后,王治山问: “张文林,娶了女人啥滋味?” 张文林说:“啊!好,结婚才知道自己是男人,别以为站着撒尿才是男人。啊,找个女人嘛,是来伺候我的,被窝是暖的,饭菜是热的。过去一个光棍汉子,瞎寂寞,睡得不踏实,夜长梦多,有力无处使,现在呢,做了那点事,睡得可香了,这不比干重体力活,比种庄稼痛快舒服。她娘的,干那事还会上瘾,一到晚上就想干那个,哎呀!你以后睡了媳妇就知道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找好多好多女人,一句话,图个快活。我家里来信说,我媳妇有了,这不,我自己舒服过后,还升级为爹,来年还多一份口粮,再过几年多个帮手。我本想不回来铁路局,可村里挣不到钱,为了老婆,还有一家人,我就出来了。” “你真行,成分好。”王治山摇晃头说道,\"我就不成了,富农成分,找不到媳妇。四清运动定婚后,我那个相好,吐故纳新入组织后,把我休了,这几年我每次回家,我妈请媒人带我走遍方圆五十里地几乎所有村庄,去提亲,一听说我是家庭条件不好就摇头了。礼貌的人家摇摇头,不礼貌的人家就说难听的话,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十分难听,说我是憨狗咬石蛳子-也敢开口。我已经失去信心了,我最大的感叹是-不是我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啊,生来的根就是富农。” “王治山,王治山,你有两封信。”一个工友说。 王治山喜出望外,用强烈期待的目光,撕开第一封信。他严肃的看完,怒火中烧,“沙沙”地将信撕得粉碎,撒向空中,发黄的信纸像秋天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摇荡。骂道:“你就是个天上的仙女,老子今生也不望你一眼,复婚,没门,老子宁愿找一个母狗,也不要你。” 他恢复了神情,打开第二封信看,是母亲写来的,说是帮他找了个远方的一个表妹,还有些亲戚关系,姑娘愿意见面,说是如果成了,就更好了,是亲上加亲。还说找别家姑娘是一点希望没有,家庭条件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人家不嫌弃我家条件,姑娘也长得不难看,平时在公社唱歌。望见信速归。 王治山问:“文林,现在的姑娘、家人都喜欢什么东西?” 张文林说:“怎么?又有戏了?” 王治山说:“我妈给我找个表妹,叫我回去相亲,你说怎么办?” “好说。”张文林说。 “你说要买点什么东西回去见面?”王治山问。 “过来,我教你,随便花一个月工资,就找个媳妇,有些人花钱也找不回来媳妇,钱不是主要的,甜蜜的糖也没有用。但是呢,小礼物赠送一点是必要的。钓女人呢,最高的法术是······”张文林说。 张文林停一会儿说:“不告诉你。除非到城里请我下一次馆子。” 王治山说:“行,行。” “听着,见面后,见到岳父岳母要尊重加礼貌。对姑娘呢要甜言蜜语,比什么都管用,胜过成千上万的钱财。”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我平时话少,都因为太多太多思想运动。口才不好,还会害羞。算命先生说我犯闭口煞。” “笨蛋,你说表妹很好看,美,就行了。其他的,你表现好一点,谁都知道,你有文化,力气最大。你把你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就行。”张文林说。 王治山在114分队表现比较好,向队长请了假,也准许了。到会计那里取自己的工资,被新上任的会计王木森为难了。原本这个会计是王治山的,因为他出头说王治山阶级成分问题,夺他王治山的职务,加之王木森自认为自己摔跤最强,结果一次王木森偷袭,低头要抱住王治山双脚,结果王木森反而被王治山双脚卡住头,双手被王治山抄住往上抬,如同卡住鸡的翅膀。失败后,处处与王治山闹情绪,因此,这次领工资,故意刁难,队上是有钱,但心里不爽,故意拖延。 无奈之下向张文林借了三十元钱,邀请张文林到省百货大楼买东西,请张文林参谋给姑娘送什么礼物,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什么礼物。 可进城不容易,省城以盘龙江大街为界,八派与炮派随时文斗,路过街道,都会被盘问,只要派系不一样,准挨皮肉之苦,有的直接…。有四个人通过街道时,有人问他什么派,回答说是炮派。结果铺天盖地的石块就丢向他们,一个人被石头砸中倒地,三个人跳走时,又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躺下没有动静。他们两人亲眼看见有人迅速出来将尸体拖走,两人怔一下,然后惊慌失措蹿进小巷,突然有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问: “你们是什么派?干什么去?” “八、八派,到百货大楼。”张文林结巴地回答。对方点点头,说:“咱们是一家人,别去百货大楼,今天这里严管。你们是那个单位?” “省铁路局。”张文林说。 对方眼露凶光:“啊!炮派,来人呀,有炮派混进来了。” 王治山、张文林像兔子一样向前逃离,跑到一处拐弯处,回头一看,后面一群人在追。“突突”几声枪声,子弹飞舞在墙壁上,溅起火星子,急得再次逃跑。 “张文林,子弹是打直线,咱们曲线跑。”王治山急切地说。 “好!” “快跑,s形奔。” “是。” 他们跑一阵,发现前面一条沟,正在他们跳入沟下时,枪声响起,子弹落在沟对岸的高处,升起一团团灰烟。 “不行,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王治山说。 顺沟直下,拐进另一个小山沟,才爬进城边的一片小树林。王治山偷偷看到,八派的人在沟边转悠后,才离开。 他们舒了口气,摸着胸前,还能感受到突突的心跳。王治山对张文林说:“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差点没机会找老婆。” 张文林叹道:“她妈的,我差点没机会回到老家老婆身边。” “我也不容易,你有女人,我呀,对女人的身子骨还没碰过。这次回去,不管姑娘长得丑,也要骗一个。害羞和钱的问题,他娘的,算什么,最起码要留个种,是吧,文林?文林,我差你一顿饭,我回来后,好好请你,压压惊。”王治山说。 “一顿饭,少了,为了你相亲,我差一点送上老命。至少加一瓶好酒。”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行,行。谁叫我们睡上下铺,一对兄弟。” “你找个女人不容易,回去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张文林说。 王治山满怀希望回到飞燕村山岗,他在心底暗自鼓劲,这次一定要找个媳妇,证明给普存秀看看,抛弃我的下场,别以为我离开她就是光棍。 延伸到飞燕村乡间小道漫长曲折,秋雨过后,路上留下模糊的脚印。但在王治山心中,自己走过的路,脚印是雨水洗刷不了的。正值初秋,山村野外多了层萎黄,偶尔飘落的树叶顺着肩膀滑落在地上。初秋的菁蒿头也为了生存,低下了头。王治山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悲凉,难道万物都要顺势而为?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命还是运在捉弄人?人生一世,如同草本一春一秋,既短暂又漫长。满腹乡愁与无奈的感叹,夹杂着胡思乱想,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家。 佝偻着身子的母亲正在门前的晒场整理草药,花椒树和李子树下,挂着从山里采来的岩柳、透骨香、飞龙掌血、见血飞、伸筋草、白头翁、酸浆草、附子、草乌、雪上一枝蒿和解痉止痛的三分三。 王治山轻轻走近母亲,分明看到发间多了些碎花,一身布满补丁的灰布衣裤包里着母亲瘦弱的身躯。王治山怕惊吓着母亲,便轻声叫了声: “妈,治山回来了。” 母亲缓慢地转身,神情恍惚中有些呆滞,眼睛里永远挂着忧郁,满脸皱纹仿佛是岁月刻画出一个\"愁\"字的图案,额头部又多了些伤疤。王治山眼泪很浅,像一杯盛满的水,轻松动一下,便泼散出来,显然他是触目伤怀,悲从心来,鼻子涌来一阵阵酸楚。 “治山,回来就好,哭啥呀,在铁路上还好吧?”母亲中气不足,说话慢又会停顿,声与气都小。 王治山说:“我寄的信,是不是没到?” 王郎中说:“没有,估计丢了吧。” 王治山说:“可是我收到你写的信。” 王郎中说:“那就好。我是故意到庄大公社寄信的。” “奇怪了,啊,有人故意捣鬼。”王治山说,”这段时间你变得苍老许多,那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事?” “去年编《占山县本草》时,你大嫂打的,她迫我说各种配方,说话慢了,她不高兴才这样。” “我去找她算账。”王治山说。 王郎中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药告诉广大群众,让群众有健康,从佛家的说法,那是法布施,造福苍生。你大嫂闹着离婚,至今没一男半女。你,治山,不小了,找个女娃,成个家,我死也瞑目。妈就指望你了。明天带去相亲。妈把你彩礼都备好了,据我所知,我拿过你相片,姑娘看过,对你印象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拉到一起,还算是你的表妹。这事希望很大。” 王治山说:“失望也大,听说近亲不能结婚。” “乱说,还有点距离,这是你的姻缘,贫下中农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眼睛不要长到头顶上,眼光别高。我也这把老骨头啰,你的命运没有选择的机会。”母亲有些吃力地说话。 “妈,那就听你的。”王治山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景象,自己不能太自私,只得顺了母亲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给母亲。 第二天,王郎中、王治山换上稍微像样的衣服,来到涧下水村的表妹家。 那时正赶上表妹家盖瓦房,晒场堆满木料,帮忙的人也多。一进门,就刚好遇见大家在吃早饭。 王郎中从王治山手里接彩礼,双手提着彩礼跨进门坎,就把王治山介绍给他们一家人:“过来,治山,这是姨爹。” 王治山说:“姨爹好。” 王郎中说:“这是姨妈。” 王治山说:“姨妈好。” 王郎中说:“这个是表妹兰兰。” 王治山说:“兰兰好。” 兰兰面对眼前这个一米七八的陌生大伙子,脸上露出美丽的羞涩,不敢直视他,然后去厨房拿两套饭碗来。兰兰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一米五八左右个子,留着两个辫子。人活泼开朗,国字脸双眼皮,皮肤虽然不细嫩但有些桃红。身体丰而不胖,蓝色碎花布衣服下凹凸起伏的气势,展示着她成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兰兰先盛一碗给王郎中,又盛一碗给王治山。自己悄悄走到一边,在偷偷观察这个未来的自己的男人。 姨爹问:“在铁路上还好吧?” “好。”王治山回答完,就没下文了,一个人埋头吃饭,不好意思夹菜,没几下就吃了两碗饭,菜都是别人夹的。 她想,这个人还是帅气的,看样子话少,很放不开,不对呀,在外面工作的人,应该很大方。 其实吃完第二碗,自己没饱,心里想再吃一碗,又怕别人说自己是大饭桶。又想着张文林说要讨好对方家人,他把空碗放在桌子,给大家打招呼,说自己吃饱了,便离开饭桌。 径直走去厨房,他看到厨房门口,兰兰在偷笑自己,他大着胆子,想此来成与不成都表现一下,走进去,说:“兰兰,家里水缸水多吗?” 兰兰说:“不多了。” 王治山说:“拿桶来,带我去挑水。” 兰兰说:“真的呀,工人也会挑水?” 王治山说:“工人也是人,也要吃水。” 兰兰将两个木桶给了王治山,伸手去取扁担。王治山说:“不用扁担。” 兰兰问:“你会不会挑水呀?” 王治山说:“看着就知道,兰兰你带路。” 在场的人笑了,王治山也傻笑。王治山走后,大家都议论这个大小伙子,说他勤快,有人问他是否成家,王郎中说没有,于是有人给他当起媒人来,王郎中笑而不答。 兰兰带王治山到村里的花桥挑水。涧下水村在一个很低的地方,许多高山,村庄的水汇集而来,常年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村里还搞起流水发电。井水就在河边,只见他从井里装满水,两只手提着满满水桶,往兰兰家走,兰兰在后面傻笑:“真没见过这样挑水,牛力气,不会是属牛的吧?” 王治山说:“兰兰,我属猪,你属什么?” 兰兰说:“嘿嘿,你是蠢猪一头,我属龙,嘿嘿!”有小孩听到兰兰说刚来村里的王治山是蠢猪,认为很好笑。 不久有些小孩就跟在王治山身后,好奇地喊,\"蠢猪,蠢猪\",一直跟到兰兰家门口,还在叫王治山是蠢猪。兰兰当天显然兴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平时在公社唱样板戏,脸皮不薄。 王治山进屋,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待他。他浅浅一笑,将水倒进水缸,又提着木桶到井边。叫“蠢猪”的小孩在他身后甩不掉。 兰兰在收洗碗筷,听到外面的议论: “这个大伙子力大,有使不尽的力气,打不干的井水,我们村里田家有合适的姑娘。” “我亲戚家的女儿小了点。” “这个大小伙做个女婿是不错。” “有文化,有牛力气,还是铁路工人。” “王郎中,这娃儿没成家吧?”又有人问。 “没有。”王郎中答道。 “兰兰这个姑娘配他还是可以的。” “这得看兰兰,还有她爹娘的意思。”兰兰听到这些,有些脸红心跳。 自责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在乎这个男人,还摸摸自己的脸,显然有点发烫,她在心中暗自骂自己:丢人现眼。于是偷偷摸摸在没人的地方用镜子照照自己,检查自己有无不体面的地方。 兰兰来到门前打扫卫生,王治山双手提着水桶回来,身后还跟着本村的三个大姑娘。可能是那些姑娘好奇吧,兰兰莫名其妙心中泛起一股醋味。兰兰出于礼貌叫到:“三位姐妹来家坐下玩。” 第91章 来得太突然 有姑娘问:“兰兰,那个工人模样的伙子是哪村的?” 兰兰说:“飞燕村。” “你什么人?” 兰兰说:“表哥。”这个姑娘凑上前来,挨着兰兰的耳朵小声说:“来搞你的?” 兰兰没说话,伸手就一拳头,砸在这个叫田翠的姑娘身上,大家各自笑了。兰兰脸上泛红了。 “心中有鬼还害羞。”田翠补了一句。田翠是谁呀?平时一起与兰兰在公社文化团宣传队唱样板戏的。 兰兰家里请来建盖房子的人,各就各位忙碌着,建房师傅指挥着竖柱、上梁。王治山也加入到这人群中,自己借机表现一下,第一时间赢得表妹的芳心。他暗自鼓劲:我家庭成分不好,但我人好,文化与力气不差,我要告诉这个村里的女孩,我王治山是真汉子,令他满意的是,兰兰比飞燕村普存秀好看多了。 他来到晒场,看到别人都是两个人扛一根梁,四个扛一根柱。他说:“我来吧,我一人就可以了。” 有人说:“吹牛。” “没事,你们看着。”说完,只见王治山弯腰,抱起柱子就送到肩上,并不吃力地从晒场扛到工地指定的地点。在场的人吃惊议论道:“真是牛力气,牛力气,不得了。”王治山虽然家庭环境不好,可是苍天却给他一个结实,力气过人的身体。他最自信的是自己的力气,在省铁路局的114分队,自己无人能敌,如同西楚霸王项羽的力气。这一切现场的人看得真真切切,人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王治山希望这些人将自己的新闻传给兰兰。是的,扛第一棵柱子时,他没见到兰兰,他最想在兰兰面前表演,不过通过别人的嘴说出去也不错。 田翠是看到过王治山表演的。她回到兰兰家老屋,说:“兰兰,你那个表哥,真是力气太大了,一个人扛着四个人才扛的柱子,你去看看,你们是亲戚,你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兰兰说:“你自己找个媒人去讲。如果你等不及,就自己当自己的媒婆,自己送上门去。”兰兰内心不希望别的女人与自己争,田翠不知道,兰兰她妈已经收了王治山他妈的东西,兰兰才说出这些话来气她。 田翠问:“你表哥家什么家庭成分?” “富农。”她不高兴回答。 “哟,可惜了,出身不好,日子不好过,这个男人投胎转世走错了人家。”田翠说。 “只要人好心好身体好,出身是他无法选择的。田翠你势利眼,听见“富农''就没心思了。”兰兰说。 “兰兰,地主富农的生活水平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你苦得再多,都征收没收,你看富农丁观有家,一年苦到头,什么也没有。听你那口气是,对你表哥有那个意思。走,再去看看你表哥的牛力气。”田翠说。 王治山在施工现场干活时,故意目光搜索是否有兰兰身影,没找到,有点点失望。他来到哂场时,才发现兰兰跟着一个叫田翠的姑娘朝他走来,他顿时全身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他故意要向她说话:“兰兰,做什么呢?” 兰兰说:“来看你牛力气,别给自己压坏了。” “不会的,我没牛力气,但野猪力量是有的,山里的树是野猪咬坏的。不是牛拉到的。”王治山说笑着。 两个姑娘咯咯笑起来。兰兰从来没有走出鹿山分社,也不知道铁路是啥样子,就问起表哥:“铁路,是不是铁做的。” 王治山说:“是啊。” “那一定结实。人呀车呀走土路就行了,怎么非要走铁路?”兰兰说。 王治山哈哈笑着眼前的傻表妹,说了句:“头发长见识短,今后有机会带你见见铁路,铁路是专供火车跑的,两个轨道,架着几百个铁轮子跑。火车一次可以拉千多人呢,跑得快,很平稳。吃饭,拉屎拉尿,睡觉都在上面。车头可以拉三四十个,一点不吹牛。” “你在铁路上吃几顿饭?”兰兰问。 王治山说:“三顿。一个月四十八斤粮食” 兰兰说:“在铁路上干什么?” 王治山说:“扛铁轨,架大桥,打山洞。”王治山猫下身子,抱起一棵柱子就从容放在自己肩上,然后回首一笑,稳健地走向工地。这一幕,让兰兰在心里自私地下个结论,这个男人一定是我的,别人休想夺走。这么想着,又走到地基,察看他一言一行。 时间不早了,她回到家,做些厨房的活计。她满脑子装着王治山的影子,洗菜放错地方,炒菜放多盐。 “哎呀,盐放多了。\"兰兰的妈妈说。 帮忙的人笑话她:“兰兰的魂被那个表哥勾走了,我年轻时也曾为心中那个他走过神,女娃娃,都会犯些傻,可惜,我们都没走一起。哎,不是自己的,只能是痴心妄想。” “那为什么没在一起?”兰兰焦急地问。那个女人说:“爹妈不同意,这是命。” “兰兰,听说,你表哥王治山是来相你的亲,你觉得看得上眼不?”那个女人说。 “基本上行吧,也不知道爹妈的意思,同你过去的经历一样,如果父母不同意也一场空。”兰兰说。 “兰兰,你错了,如果你觉得好,就要争取。不然的话,以后会后悔的。我虽然为人父母了,可是我不幸福,我脑子里还是最早那个男人。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以后你不会遗憾。”那个女人说。 兰兰说:“是的。”兰兰的妈妈是听到了刚才的谈话,她走进房间问兰兰:“这个表哥,你满意不?跟前面几家比较如何?这次你决定,爹妈不左右你,日子过好、过坏你也不敢怨我们。以前几家,我们同意,你却不愿。” 兰兰说:“妈,这次你怎么想?” 兰兰妈妈说:“同意。” “那,那,我这次,也、也、我不······”兰兰故意拖着说,一脸严肃的样子,想试探父母的心思。看着妈妈着急的样子,兰兰知道,父母真心也喜欢上王治山。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呢?”兰兰说。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王治山家送的来礼物退回去。”妈妈说。 其实王治山送来的就是两斤红糖和一匹姑娘家穿的花布。 兰兰停顿一下说:“同意。” “同意我把东西退回去?”妈妈反问道。 “哎呀,同意把东西留下。”兰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然后把头低下去,手不自然地抚弄纽扣。 “你就给妈绕弯弯,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我。”妈妈用手指头,在兰兰头上戳了一下。兰兰母亲笑着走出厨房,并将这个意思传达给王郎中。王郎中也好久没高兴过,这次激动得叫起“亲家母”,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来,塞进兰兰妈妈衣兜里。 “见面礼,就算是给兰兰添些穿戴吧!谢谢你,谢谢你,嫁过去,我会当亲女儿关照。”“我更放心,治山我是第二次见面,是个不错的男娃子。这算是亲上加亲了。”兰兰的妈妈这样说。 晚上,王郎中借机向王治山通报了兰兰和家人的意思。 休息前,这个懂事的兰兰,都给王郎中和王治山抬来洗脚的热水。这一夜,老屋里有三个人睡得晚,显然是失眠了,一个是王郎中,一个是王治山,再一个就是兰兰。那些陈旧多年的床板,一翻身,便弄出不少声响。 昨天,瓦房的木头框架是竖起来了,接下来是建土墙最下边的石脚,没有石脚的土墙会因雨水冲刷而渐渐倒塌。兰兰家老屋前面是一片菜地,五十米开外便是一座石山。翌日,大家便在石山边打炮眼。他们是想炸些石头,拉来砌石脚。炮眼填些炸药,然后安置雷管,雷管上接一根导火索,用泥土压紧,炮眼外留出三十公分导火索。 兰兰在菜地里捡菜,她听见远处有人喊:“放炮了,放炮了,放炮了······”兰兰以为她离石山远,便不在意。 放炮人点燃了导火索,转身像兔子一般跑得远远的,导火索冒着青烟“哧哧”地响。不一会儿,轰的一声巨,比雨天的雷声还惊吓人,尘土和鹅卵石子飞向空中。万万没人想到,祸从天降,一块小碎石从空中飞来,砸中兰兰的右脚背,兰兰感到一阵巨痛,便麻木了,脚背塌下去一个小坑,皮肉裂开,初始苍白,后来便流出血来。兰兰忍着伤痛喊:“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妈妈,石头砸中我了。”兰兰妈在老屋没能听见,而在建房工地挑泥土的王治山听到了,说:“有人被石头砸中了,你们听了吗?好像是兰兰的声音。” 有人说:“是,不错,是,兰兰的声音。”大家丢下手中的活儿,朝着兰兰喊话的声音方向跑去。见兰兰坐在菜地里,双手扶住右脚,脸上痛苦,并冒着汗,显然是痛极了。血液住外流,地上已经染红了一片。 “兰兰,别怕,我妈会治这病,来,我抱你回家。”焦急的王治山一下抱起兰兰,小跑步往老屋赶。兰兰是第一次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体会到一个男人的温度和力量,有一种巨痛,但又生产一种幸福感。王治山第一次抱着一个大姑娘,产生一种英雄救美人的成就感,他能感觉她的呼吸与心跳,还有女儿家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要是兰兰不受伤,自己没机会这么快就亲密接触,于是有些想入非非。他这刻的想法,突然又被自己否定,他自己在内心骂自己,面对一个受伤的大姑娘,怎么会产生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 “妈,妈,兰兰受伤了,快来看一下。”王治山将兰兰放下说。王郎中和兰兰她妈,都脸上写着惊愕。 王郎中问:“哎呀,宝贝呀,怎么回事?” “放炮后,石头飞来砸的。”兰兰说。 王郎中:“不怕,我帮你弄。治山,你抬住脚,我用绳子先把脚腕扎住,先止血,我检查一下。”王郎中摸摸脚背,说:“兰兰被砸破小血管了,骨折了,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的。这里离医院又远,血流多了也不好。” “你是郎中,你看着办。”兰兰的母亲说。 王郎中从衣领处用嘴撕开一个小衣袋,抖出几颗乌黑发亮的小黑药。 有人问:“那是什么?” “这是急救药,止痛的,这是我平时准备的。”王郎中说。原来,这些年头,王郎中参加的批斗太多了,她随时暗自藏着。万一批斗,受皮肉之苦时,就悄悄地咬开,吞服下去。这是传说中王郎中的“打不死”,也叫“小黑药”,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而已。 “兰兰,你吃下去,等会儿,就不痛了。我给你缝针,你们找根缝衣针、线、还有高浓度的酒来给我。治山,你去村外找一些仙鹤草、棕榈、茜草、大蓟刺,犁头草、土大黄,将它们捣融。”王治山即刻就出去了。 王郎中将“打不死”喂进兰兰口里,把穿有黑丝线的针放在酒里浸泡,然后要将皮肉伤缝合。过了不久,兰兰说自己疼痛减轻了。王治山也弄回来草药。“治山,你过来,蹲下身子去。”王治山蹲下去,王郎中用剪刀把治山头上的头发剪了一撮,兰兰笑了起来,为什么呢?她看到表哥头上少了一片头发,有些夸张、难看。 兰兰的父亲从炸石头的地方回来了,见到这番景象,生气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完了,流那么多血,骨头肯定断了,这下完了,成了瘸腿,没劳动力了,以后怎么嫁人呢?哎呀,可惜啊。”这刻,兰兰听了父亲的话,伤心地哭了。 王郎中安慰兰兰的父母:“没事,有我在,伤筋动骨要百天才会好。这姑娘,我要定做儿媳了,我喜欢她。” “治山是怎么想法?”兰兰的父亲直接不客气地问治山。 “姨爹,我不会嫌弃她,做人不会落井下石的。”王治山坚决地回答。 “算你有种,是一个男子汉,今天我当大家的面,兰兰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兰兰的父亲说。 王郎中用火柴将王治山的头发点燃了,落在碗里,这就是血余碳。王郎中在确定兰兰能忍得住痛的时候,她口含一大口酒,喷在伤口处,观察出血点。她点燃了碗里的酒,从自己的发间抽出一根绾头发的银钗,在酒火上烧,然后快速在兰兰伤口处灼,听到刺刺的声音。郎中用酒把手消毒,拿起针线就拉着肉皮缝合。皮肉缝好了,她把捣融的仙鹤草、茜草、棕榈、血余碳等用酒混合,直接敷在伤口处,然后用布包扎起来。王郎中告诉王治山,把脚腕处的绳子松开了。 “兰兰的脚以后会不会走路有毛病?”兰兰的父母又问。 王郎中说:“在你家,养护不精心,问题会大些,如果有我这草药郎中调药,换药,一定会更好。刚才话说得明白了,都是亲戚,自己人,我亲自带兰兰到飞燕村精心治疗,这里没有药,你们放心不?兰兰我会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放心,放心!”王郎中说:“王治山就留在这里帮忙拉石头,石头拉完了就回飞燕村。另外等会王治山带几个年轻人用架子车。将兰兰送到飞燕村。治好后,你们接回来。” 兰兰妈妈说:“行,行。”晚饭后,王治山一行人把兰兰拉到飞燕村,又连夜返回涧下水村。此后,王治山算是捡到大便宜,他花了很少的钱,第二个月就娶了兰兰做媳妇。双方都没有办酒席。婚后,王治山又回到铁路上。有几年日子,他就这样铁路到老家,老家到铁路,折腾着,生了三个孩子。当然王治山因为铁路斗争复杂,回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几乎是一年一个,那些年月,多生一个娃娃,就多一份口粮,就是当年的口粮政策,大家都拼命生,因为政策是,三分按公分,七分按人口,有一家生了13个孩子,分到的口粮最多,他家粮食吃不完,是当时飞燕村最富裕的一家。 第92章 王治强离婚 时间久了,王治强听到了村里的疯言疯语,自己戴了绿帽子似的,很恼火,于是就经常与郭美英吵架,并大打出手,而郭美英也不示弱,两人有时都往死里打。 村里人议论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都不生孩子。 王治强怪她:“你给老子抽烟喝酒,她妈的,是个公女人,长在身上那些东西算白长的,就是一种摆设,连牛马不如,这么多年,就生不了一个娃,老子脸往哪里搁?” 郭美英说:“你妈的西,老娘怀过,是你种不行,你不如张二毛副队长家一头种猪,还怪我。” 彼此相互攻击自尊,两人又打起来了,王治强一个耳光打在郭美英脸上,嘴角渗透着血,气得发晕的她提起凳子就砸中他的额角,血液顺着太阳穴处流。王治强抄起一根锄头把子,追着要打她,受惊的郭美英跑出门,王治强还是紧追着。 郭美英边喊边跑:“杀人啰,杀人啰,地主富农杀人啰!”她在村里跑,他在村里追。王治强边追边骂:“这个骚货、贱人、卖西的,老子打死你。” 喜欢热闹的村民都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这出戏怎么结束,好奇者便跟在他们后面。 王郎中看不下去,便上前劝道:“王治强,你这个发财的,你不嫌丢人,我丢人,放下锄头把子,回去,哪有夫妻这样子的,要好好过日子的。” “关你屁事,你不是我妈,我们早已断绝关系,滚开。”王治强无情地说。 王郎中上去要夺他的锄头棒子,被王治强掀在地上,\"呸,老分子,滚开,再管我闲事,连你一起打。” “憨猪,吃屎的,你没种,还怪老娘不生。”郭美英站着骂,发疯的王治强飞快冲过去,一把逮住她,按在地上打。 王郎中小跑步过去抱王治强的腿,被王治强打了耳光,她头目突然眩起来,晕倒在地。此刻郭美英趁机跑开,王治强穷追不舍,一直把郭美英追进保光头队长家,王治强才停下来。 队长批评了王治强,张二毛听说后也来看郭美英。 队长将王治强劝走。 张二毛副队长看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床伴,心里不舒服起来:“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郭美英说:“这种日子怎么过?离了算球。你们两个队长要帮我做主。” 队长回头说:“离了怎么过?” “我一人过,我回我老家去,要不,我在飞燕村一个人过。” 听到最后一句,副队长还真希望离了,一个单身的郭美英,自己可以长久私下偷情。 队长说:“你们好好商量,能过还是不能过?我们不敢作主。除非公社上级来判。” “先到我家,再说。”张二毛说着,将委屈的郭美英领去家里。 张二毛副队长:“美英,今晚在我家吃饭,离了吧,在村里过几年,凭你的条件,再找一个人家,简单。” 郭美英说:“我一定要与这个砍头的离婚。” 这晚,郭美英在张二毛家吃了饭。副队长支持她离婚,她也狠下心了,态度很坚决。 天黑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 郭美英回到家门口,推开不了门,怒火中烧,跑到王郎中家,提起斧头跑到自家门口,就砍门。心急如焚的王郎中,作为母亲,不会记仇儿女,赶过去劝架。她看到门被她砍开了,王治强看到提着斧头的郭美英,他面对快要失去理智的她,便不说话了。 “我要离婚。”郭美英说。 “不能离,好好过日子。”王郎中说。 说到离婚,郎中是怕,王治强也心里怕。为什么?过去找了许多人家,都不嫁。如果真离了,王治强就永远是个寡人了。 王治强说了:“我不离。” 从这一夜开始,郭美英就再没与王治强睡在一个床上。她自己打了个地铺,分床了。一连几天,饭也各自解决。 受不了的王治强赶马车出去了。心烦意乱的郭美英更加陷入孤独、寂寞。她真希望早点离开王治强,就是离开飞燕村也可以。凭着我郭美人的骚劲和姿色,要找个两只脚的男人不算什么难事,如果能去公社去谋个事,更好。 她这样安慰、说服自己。 时间久了,郭美英的床伴张二毛隔三差五光顾郭美英老旧床,光棍们各怀私心的人劝她离婚了,就自由了。这样越发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有一次,王治强很晚从外地赶马车回来。他把马车停在村外,怕进村时马车的声响惊跑与郭美英睡觉的男人。王治强怀恨在心,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这次就想来个抓奸在床。 苦闷的他,这段时间明显苍老了许多,他心想他每次回家都一个人睡,这个贱女人都和他分床,用性惩罚他,碰都不让,难道我王治强不在家时,已经有男人把她喂饱了?今夜要是抓个正着,才解心头之恨。贾背锅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郭美英的风流事。 他悄悄来到家门口,已是半夜三更,他先耳朵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没什么特别动静,于是就高声喊:“开门,我回来了。” 郭美英吓坏了:“哎呀,不好,这个死猪回来了,你赶快起,从后面来窗户走。” 那男人惊慌失措掀开被子,连忙穿衣,并贴近郭美英小声说:“你小点声,你回他一声,拖下时间。” 郭美英不乐意地大声说:“知道了,等老娘穿下衣服,这么晚了,才回来,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妈的西,这是老子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王治强生气回道。 黑夜里的男人是不能点灯的,他不熟悉夜里环境,要是灯亮他自己就暴露了,因灯光,门缝里可以清楚看屋里的楼梯与人。没办法,只有靠郭美英拉着。他摸黑,下楼梯时听到郭美英一个人的脚步声,而那个男人是猫脚猫手的走路,他走近后窗,翻越上去,不小心一只鞋子落了,郭美英是故意用脚不停踏响楼梯,让王治强明白自己正在下楼,这样一来就不注意这只落下的鞋子。这个要逃离的男人因为离大门不远,怕王治强听到,不敢说话,加之作贼心虚,逃离现场才是关键。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家里藏着野男人?”王治强不耐烦说。 郭美英回道:“藏你爹,慢一下会死人,老娘在找灯。” 那个男人光着一只脚消失在夜色里,时不时传来狗叫声。他钻进离王治强家远处的山里躲起来。 郭美英拿出一根火柴,哧地划出一道火光,点亮油灯。 郭美英借着昏暗灯光,把门打开,看到王治墙一脸疑惑与不信任。她没理他,自己分床去睡了。王治强粗略查看没什么异样,灯下黑是油灯的特点,他没发现那只落下的鞋。王治强想钻进郭美英的被窝,被她一只脚来回地踹,拒绝了,泄了气的王治强便倒头睡去了。 昨晚没有发现异常的王治强想一大早去邻村运输。他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郭美英还睡着。 他把门打开,用茅草点燃柴禾,柴禾因不能完全燃烧,冒起大股大股白烟往楼梯口上去,郭美英被呛得生气,骂到:“妈的西,连烧个火都不会,呛死老娘。”便准备着起床。 王治强歪斜着嘴,鼓起腮低头在火煻边吹气,火花飞溅,一股火苗引燃开来,白烟渐渐没了。火塘上面的楼杆上垂着一根铁链,链钩处挂着茶壶。火苗舔着、包裹着茶壶,屋里照得通亮。 王治强在屋里,寻找脸盆,刚才平静的脸部,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睛里射出凶气,原来是他看见一只鞋,是男人的鞋。他拿在手里端详,然后慢慢抖起来。 他骂起来:“郭美英,妈的西,你给老子说清楚是哪个野男人的鞋子。妈的西。” 郭美英听到也不可思议,她马上想到,难道是他的鞋子? 她走下楼来,王治强将这只男人鞋直接送到她眼前。她看到,一下子意识到是他的。是他的!这下完了!怎么说呢?怎么说呢?一个字“赖”吧! “我还问你,你从哪里捡回来的?不会是来害我嘛?”郭美英反问道。 “说,说你妈的西。”王治强愤怒地骂道,顷刻间,他提着鞋子朝着郭美英的脸,就左右开打。鼻青脸肿,还流着血。她逃出家门,她想起有人提醒她,如果再有家庭暴力,是可以离婚的,于是向公社走去。 王治强在村里边骂边调查,希望大家能说出那只鞋子是谁的。一个上午他都骂个不停。 郭美英领着公社的两个工作人员出现在王治强面前,后来飞燕村保光头和副队长张二毛也来了。他们集在一起就是解决两个人离婚的事。 晒场上带着好奇心人越来越多,王郎中也来到现场。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是王治强?” 王治强说:“是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为什么要多次打她,今早又打她?” 王治强说:“她昨晚把野男人带到家里。”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抓到人了?” 王治强说:“没有,抓到一只鞋子。大家来帮我看看是谁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行呀,大家指认一下。” 大家都来指认,有人议论说是贾背锅,贾背锅不解地说:“像我的?” 公社工作人员问:“你做了那事?” 贾背锅结巴道:“怎·····么·····么可能?我······我的鞋子都在,我······去拿,左右两只都在。” 他回到家拿来一双鞋,比对时分明很像,可人家没落下鞋。 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村里人没人指认像谁的,凭一只鞋子说明不了问题。” 郭美英说了句:“谁知道王治强从哪里偷来,故意陷害我,借口打我。” 青着脸的王治强冲到郭美英跟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被人拉开。 郭美英捂着脸哭:“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都瞧见了。” 公社工作人员说:“王治强,正式向你宣布:判决离婚,就现在,你们不再是夫妻!” 王郎中跑过去,跪在工作人员面前说:“同志,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判决吗?” 公社工作人员说:“没法了,现场都这样,可见平时更严重。就让两个人解放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王郎中久跪不起,老泪纵横。她心里知道,王治强从此变成孤家寡人了,断续了,性格和成份决定了他的命运。 这个家就这样散了,缘分来到这里,就是家,缘分去了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子。这个家很脆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富农成分本事不大的老伙子,怎么就娶到一个远方支书的漂亮女儿?在当时,这种资源配置婚姻,是不正常的。这种破碎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后面的结果。 第93章 捉鬼 辛亥年的九月十八日,飞燕村的天阴沉沉的,北风袭来,枯萎的落叶“沙沙”落地。中午,队长在卖力地节奏快进地敲打队里集合钟。这钟的声音已经好几年没听见过,王郎中心“嘣嘣跳”起来。她走出去,寒风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破烂地方钻,仿佛要羞辱她一样。她仰头望一下天空,刚才阴郁的天,又飘过一大堆乌云,王郎中低下头发出一声感叹:“运动又来了。”刚想到这儿,韩半仙出现了。他来到她身边,神情恍惚小声说道:“修莲莲,运动来了,忍着点。” “你也要忍着,别疯过头了。” 晒场上黑乎乎一堆堆人在挤着,看到肖三才和黄树才等五个民兵。肖三才是公社特派员,大家都手持枪站着,表情严肃。 地富反坏右站着的地方,贫下中农都远远躲着,他们像躲瘟疫一样,怕传染上什么病。韩半仙和王治强也站在贫下中农身后。 肖三才提着枪严肃地说:“王治强,你不可以站在贫下中农队伍里。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王治强说:“我是早已与家庭划清界线的,我思想早已是贫下中农思想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提枪向空中鸣了一枪,“咚”,王治强倒在地上,他以为是打中自己了,在地上打滚,众人也以为打中了。脸色苍白的王郎中,冲过去看,急得自言自语:“打中哪儿了?打中哪里了?” 肖三才说:“打中个屁,他有历史污点,韩半仙,你也存历史污点,都到该去的地方,该站的地方。啊,你想不通,我也要通你。” 几个民兵把他们拉出来,拖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王治强还大声叫喊:“我划凊界线了,我与家里断绝关系了,我觉悟了。” 肖三才宣布:“今天我宣布上面精神,有人跑到国外摔死了,为了我们的思想路线的斗争需要,今天以后,我们要更加团结,与敌人作斗争。会议结束后,特殊人员要严加看管,到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劳动,每人一百个苹果树塘,要挖去一立方土,加进一立方有机肥,改造思想。” 下午,飞燕村,一场斗争开始了,大家议论着: “亲密战友,怎么会出逃呀!” “这个接班人,太突然了!” 这句话被肖三才听到,他警告道:“他是敌人了,是叛变了。谁提起这个人,我枪毙他。” 肖三才向天上连放两枪,表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基地口号惊天动地,,尘土飞扬。基地多了个王郎中,她裹着小脚,挑着土在人群中走动,显得与众不同,多少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她的小脚是民国初期就裹成了型,如今似乎不影响她劳动改造。她已经习惯了。 肖三才在基地一周了,飞燕村来了个肖三才的亲戚向他报告:“三才,你媳妇出事了,疯掉了。” 肖三才说:“怎么回事?” 来人说:“你媳妇,在你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去上茅坑,被鬼吓了,魂被鬼拿去了,白天黑夜都不敢睡觉,屋里随时烧着柴火,柴草快烧光了,夜晚不敢出门,尿屎都拉在家里。今天就更严重了,她自言自语,衣服也不穿,赤裸裸披衣散发在村里跑,村里的光棍在后面跟着瞧,色眯眯的,这可害了先人了。” “操她的先人,丢脸了,快回去看。”肖三才说后,丧着脸朝飞燕村急忙赶路。 亲戚说:“三才,你媳妇说了,晚上她听见鬼在房前屋后说话,是被鬼害的,这个病吃药没有作用。过去,陈桥村的马顺名气最响,不管哪里闹鬼,都会请他去''跳大神''收鬼,效果灵验得很。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控制不了你媳妇的。” 肖三才说:“那我们顺路去请他,可我不是一般人!这是搞封建迷信。这是要处分的。” 亲戚说:“我说三才呀,你是愿意背处分,还是瞧着你媳妇羞辱先人呀?这可是实在丢人呐!再说你是特派员,谁敢得罪你,谁敢打你的报告?就这么定。” 肖三才背着枪,到陈桥村找马顺,马顺见到肖三才,哆嗦道:“我没犯错误吧!?” 肖三才问:“你是马顺?” 马顺说:“是,怎么了?” 肖三才说:“你没犯错,我请你帮忙。” 马顺说:“怎么拿枪来请我,多吓人呢!” 肖三才说:“我的工作就是背枪。” 马顺说:“要我做什么?” 肖三才把他媳妇发疯的事说了一遍。 马顺说:“特派员,这是害鬼了,你这么大的官来请我,是看得起我,这个忙帮我一定帮,我过去干的就是捉鬼。可现在不准“跳大神”,是封建迷信了,我不敢做。” “不怕。”肖三才拍打胸部,指着枪说:“我是什么都不怕,你不用怕的,枪杆子在我手中。” 于是马顺跟着特派员来到飞燕村,已是黄昏。 肖三才老婆蓬头垢面,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自言自语说:“鬼、有鬼。”蜷缩在墙角里。 “媳妇,媳妇,你告诉诉我,我是谁?”肖三才问。 “鬼,鬼呀!”他媳妇说着,将手遮住双眼。然而又闭着眼说:“鬼拿着绳子来了,到屋后的路上了,来了,来到门口了,进门了。” 说得肖三才后背凉丝丝的,像一股寒气从脊梁骨上爬,全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媳妇又说了:“捆我了,要把我捆走了。”她闭着眼,用手在脚上身上解绳子。 马顺开始做起动作,一个托塔姿势,在堂屋里像唱京剧唱道:“我是托塔马天王,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一切妖魔鬼怪快显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吓!吓!呀呀呀吓!” 第94章 神药两解 肖三才咒道:“真她妈有鬼,老子枪也不是烧火棍。”说着,就走出门外放了两枪,“咚,咚”两声,吓到了自己的老婆和“跳大神”的马顺。同时,两声枪响打破了飞燕村的寂静,村边的受惊的鸟飞起来,在模糊的天空沙沙作响,黑乎乎地分不清脸面的一团黑影飞越肖三才家的屋顶。后来人们围在他的屋前看热闹。肖三才返回屋里,看到自己的老婆似乎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枪响镇住了她,还是马顺的法术起了作用。 这一晚,马顺给冤亲债主化了纸钱,泼了水饭,又唱又跳,一点也不疲劳。 马顺要竖筷了,他用土碗盛水安放在门口,用三根筷子直立着要竖起来,他大声说:“是哪家的鬼给我马天王站住,有本事就爬上筷子站住。站住。” 他叫了几遍,手一松,筷子又倒下了。他又说话了,嘴角两边已挂满白色的泡沫:“是作怪的鬼给我站出来,不是作怪的鬼领受水饭,给我滚开,不然的话,我托塔马天王收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投胎转世。” 不久,肖三才闻到锅里米饭的香气,将煮熟饭后用来招待马顺的平底锅放在火塘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去楼上切腊肉来炒。 马顺,继续他的工作,他还没找到是哪种鬼来作乱,说:“是不是上吊的,给我站住。” 马顺手一松,筷子又倒了。“是不是自杀的,有本事,给我站住。”说来很巧,真的站住了。 马顺高兴了,他朝楼上的肖三才喊:“特派员,找到了,找到了,是一个自杀的,是用刀杀的鬼。” 肖三才说:“是不是我爹,我爹是自杀的。六四年大四清运动自杀的。” “我没审问。”马顺回答,又说,“我审问一下。” 肖三才在火塘上炒腊肉,弄得满屋飘香,诱得马顺口水在嘴里淹起来,他还在审:“是不是特派员家爹?”他重复着。 肖三才说:“马顺,公社里有两个特派员,你就说是不是肖三才家爹。” 马顺说:“特派员说的对。”马顺审了:“是不是肖三才家爹?”他告诉肖三才:“肖特派员,好像是你爹,他好像生气了没说话。筷子跳了一下就没动静” 肖三才说:“肚子饿了,先过来吃饭吧!马顺,吃了再搞。” 马顺拉个木凳子坐到桌边,肖三才将腊肉端在桌子上,又去端平底锅的米饭。可怎么也端不起来,他仿佛看到他爹老肖与他作对,一个自杀时血淋淋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他一下子跪在黑乎乎的平底锅前,又是磕头,又是哭,“爹呀!我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放过我们吧,别来纠缠,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死前你的银子没用完吧?来要债吧?” 马顺说:,“特派员,你跪着,我来烧纸,我把它请走。” 马顺拿些打了六道纹的白纸钱,围着平底锅周围,边烧,边磕头,给特派员他爹说了许多好话,大约十分钟,马顺上去,一下子就将平底锅端起,说着:“特派员,真是你爹,他听到我们说话了,你连磕头三个。” 就在这个时刻,马顺顺手去摸锅底,一种粘乎乎的感觉,他连忙将手放在鼻孔处嗅,是松油,松香的味道。他觉得这是欺骗了特派员,是会闯祸的,聪明的他叫肖三才:“特派员,你赶快倒杯酒到门外敬你爹。马上,马上,啊。” 趁肖三才出去的时候,马顺将锅放在火上,快手快脚的用火铲将火红的炭灰倒在刚才放平底锅的地方。一下冒起青烟,绕梁而去。敬完酒返回来的肖三才,看到这恐怖的一刻,有些哆嗦起来。马顺看在眼里,安慰说:“特派员,你放心,你爹走了,化成青烟走了。”这一切,特派员至今也不清楚平底锅底是什么东西,其实化作青烟是松明油,是粘住锅底的东西。可悲的是,特派员以为自己看到的慢慢化青烟的是他爹。后来,这个特派员相信了人世间有鬼,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世上有鬼。 人世间许多现象欺骗了眼睛,本质却深藏不露,使人迷茫。精彩是什么?当一个人用右手轻掀现象这层神秘面纱而又没有完全掀开,左手伸进去摸到本质的那一刻,才叫精彩,一个人传不传奇就在这一两手。 这一夜,马顺成了特派员的守门神,他就在门口睡了一夜,可第二天特派员老婆又犯病了。马顺告诉特派员,晚上要请神下凡。但特派员请求不能将他爹打进十八层地狱下面。 占山县督查组长来到鹿山公社农业学大寨会战指挥部,检查外逃事件后农村劳教人员执行情况。他走进指挥部,民兵告诉他,特派员回家钻老婆的被窝去了。组长十分生气,骂道:“他娘的,这个时候大家在这里攻山头,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却带着枪回去攻老婆。公社还说他是劳动模范,我看他是到床上去劳动模范了。啊!”民兵和劳教人员忍不住笑出声来。给这位组长一阵掌声。组长向大家摇摇手,带着几个民兵直扑飞燕村去了。 组长迈进肖三才家门时,正巧碰见马顺抹着大花脸,满头大汗地穿着烧红了的耕地犁头在地上走,手里拿着一把烧红的杀猪刀,用长长的舌头舔,这次他念些只有天晓得的咒语。组长雷鸣般地大叫:“特派员,你搞什么名堂?出来快出来!我们是县督查组的。” 马顺见到带枪的人吼叫,一下子在地上打滚,像是胆破了一样,在地上哆嗦。 特派员说:“同志,我是肖三才,请进屋里来!” 组长指着地上的马顺说:“你舔杀猪刀干什么?你什么名字?” 马顺战战兢兢地说:“我,跳大神,是特派员让跳的,他媳妇被鬼害了。我是马顺。” 组长问:“特派员是组织吗?” 肖三才说:“是。” 组长板着面孔说:“我命令,给肖三才、马顺捆绑了,拉到指挥部去劳教,下了他的枪。我现在宣布,你已经不是特派员,也不是组织的人。你一个组织里的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坏人进攻我们怎么办?你还“跳大神”,搞封建迷信活动,你的纪律性到哪里去了?” 肖三才和马顺意识问题严重,扑通一声跪在组长跟前,求饶。 组长说:“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你。捆走吧。” 肖三才被捆走那一刻,他老婆似乎脑子又正常了,抱着三才的脚,不让走。组长走说一句话:“懂事点,由不得你,我又不是拉他去枪毙。” 有人说:“他老婆疯了。” 组长说:“你们送她到疯人院,让医生看看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年头说自己疯了的不少,我搞行政的,不是专业医生,也看不清。” 有人说:“她会爬树上唱歌,不穿衣服,还会吃屎。” 走出几步的组长说:“我没见到!就算是个疯子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安定胜过一切。” 马顺被捆到基地劳教。肖三才是特派员身份的人,突然被捆绑到基地会战现场参加劳教,有些不适应。昨天还扛着枪,指手画脚的肖三才,带着失落的情绪来挖土坑,一脸的不高兴。他似乎怕被人认出来,一直低头劳动。韩半仙认出了这个被开除组织的特派员,他走过,歪着头,脸上带着神秘笑容说:“特派员同志也来参加劳动,韩老狗非常欢迎,以后不要拿枪往往天上打,你以为你有日天的本事。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相互帮着点。” 肖三才斜瞅瞅地望了韩老狗一眼,回了句:“虎落平地,受狗欺。” 韩老狗笑说:“‘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这句话特派员也喜欢说,说得对,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 肖三才说:“我不是特派员了,别挖苦我了,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几个年轻人噗嗤笑起来,遇见年轻的女劳教人员,就故意朝着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通她她就开了,开了就想通,通开,开通,嘿嘿,大大正确,裤裆里放入鞭炮-正确。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啊哈哈,啊哈哈!” 这些天,“女人要想开,男人要想通,”这句话又在大家嘴边挂着,自己安慰自己。再后来,“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在公社的农村流传开来。有的人劳教回去后,对自己的老婆也来一句让老婆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想不开,我也要通你。” 肖三才还是担心牵挂自己的老婆,他走近王郎中:“王郎中大婶,我媳妇疯了,我请马顺跳大神,撤职丢了组织了,请你帮着医一下。” 王郎中讲道: “会医,可眼下工地上的活计干不完,有心帮你,也是嘴巴说说。” 肖三才说:“郎中大婶,我没分具体的任务,哪里得哪里做,推推土而已,我帮你挖土挑肥,麻烦你救救我老婆。” 王郎中说:“好呀,特派员同志,你想开点。” 三才说:“郎中大婶,别这这么叫我,叫我三才就行了。如今,我想不开,人家就通我了,所以就不得不开了。” 基地会战结束后,各村的劳教人员都回去了,但他们在村里劳动,每天每晚都有人监听、监视着,一律不准请假外出。 一个夜晚,王郎中发现窗外有人偷听,她从另一个侧面看到是黄树才,王郎中在家里喊:“他树才叔叔,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黄树才说:“不了,浓茶一盅,爷爷公公;面条一碗,阶级不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三才的老婆翘翘病得厉害,白天会上房揭瓦,在高处唱歌,有时将瓦攻击过往的村民。今晚又在门外突然倒地不起,说着怪里古董的话,周边围着好奇的人们。三才跑到王郎中处,说:“郎中大婶,我媳妇又犯病,请你看一下。”王郎中来到翘翘的身边,用煤油灯照着瞧,郎中看着她神情异样,眼睛仿佛变得尖了起来。她切住翘翘的脉,出现一种阴阳脉,王郎中说:“三才,你老婆,除了癫狂病外,还中了邪气,有不干净的阴性的东西在身上,要神药两解,但是又怕你们去告我搞“四旧''、封建迷信,我就帮不了。马顺就是这个下场,特派员也落得这个样子。” 三才说:“大家听着,我已不是官了,但是我是三代贫农,根还红着呢,我老婆疯了,会攻击大家,大家都看到了,打倒谁都不好,要是得了什么狂犬病的话,咬着人也得死,我希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谁要是到上面告我和郎中大婶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话,我就跟他干到底。” 刚开始大家沉默一阵,又听到翘翘在说胡话:“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又在地上乱动,几个年轻人都按不住了。 有人带头说:“郎中,治吧,都是为了大家,我们大家都赌咒,谁去告发,死完全家。”后来周围的人都发了毒咒,这样王郎中才敢下手医。她到村边修了根柳条,三根桃树细杆子拿回来,桃树杆子被她钉在地上,握成一个弯弓样子,柳条如同一支箭,在桃弓上比划着,那是传说中的“桃弓柳箭”,针对邪气的。王郎中将柳条递给三才,叫三才抽打翘翘,每抽打一鞭,翘翘就对着三才说:“我是你爹,我原来就是土匪。” “我爹死了,你胡说。”三才答应道,愤怒又抽了一鞭。 “别打我,我是你爹,我附在你媳妇身上,我来要钱。”这话是从翘翘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怪腔怪调,吓坏了飞燕村村民,这声音叫起来真有点像已经死去多年的老肖宝贵的语气。 王郎中上去问:“你要钱干什么?” 翘翘说:“我房子漏雨了,要点钱修房子。我藏在家里的钱呢?” 王郎中问:“要多少六文的钱?” 翘翘说:“三十六钱。” 王郎中叫三才说:“你带上火把、油灯,去十个胆子大的人,去你爹坟墓上看看,如果有洞就用土填好。我在家里帮你准备纸钱。” 说来也巧,三才他们去了坟山,真的看到被老鼠打的洞,而且洞由于雨水冲刷,有些垮了。 好奇的人们听到这些,心里发起毛来。王郎中给三才他爹烧了纸钱,泼了水饭。王郎中用银针刺了翘翘的人中、合谷、百会、太阳、涌泉。奇迹发生了,翘翘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爬起,如同正常人一样。 人们问她刚才怎么了,她说她一点也不知道。王郎中用了癫狂梦醒汤给她服用,病情安稳下来。 子夜,村里的老人们听到王郎中在村边路口帮翘翘招魂的声音:“吓着爬起来来哟,吓着爬起来来哟,回来哟、回来哟!” 翘翘则回应道:“回来了、回来了······” 这种一问一答的声音,由村边路口,一直回到翘翘的家门口,又带着她在门口绕了圈,邻居听得清楚。 王郎中打开门进到屋里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也跟着说:“翘翘回来没有?”被三才踢了一脚屁股,三才说:“郎中大婶说了,你要说“回来了”。知道不?” 王郎中又带着她在门口绕着,然后回到屋里:“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问:“翘翘回来没有?” 翘翘答道:“翘翘回来了。” 王郎中担心有人会去公社告她与三才搞封建迷信、会搞批斗会,可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也不知道村民是怎么想的。因为翘翘病好了。 至此以后,翘翘服用了癫狂梦醒汤、朱砂安神汤,就没发过病了。 对于这个病,有村民说是邪气附体,有人说魂魄被盗,有中医生说是典型的癫狂病,也有医生说这是癔病,癔病的病人就像灵魂附体的样子,是神经系统紊乱,产生幻觉,没有鬼神这种东西,是人们脑子癔造出来的。这段传奇,以上三种人至今还议论着,但没有任何一方说服另一方。 第95章 王治财祸不单行 一九七三年四、五月间的一个清晨,一条灰白色的大蛇横睡在王治山家的门头上,这间房屋最近老鼠比往常多。 王治山起床,推开门出去找柴禾来烧水,返身回家,一眼看到大蛇横在门头,心里一惊,柴禾散落一地。蛇吞吐着信子,警惕着眼前的王治山。 王治山想,蛇要是不打死的话,会吓着大人、小孩。这年月,生活过得困难,正好给它灭了,改善一下伙食,送来的食物不吃白不吃。 他拾起棍棒,和大蛇搏斗起来,一条十多斤重的大蛇被王治山打中七寸,跌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他心生胜利的情绪,蛇皮可治风湿引起水漫皮肤的病,蛇胆止咳消炎,蛇骨治疗骨刺、骨质增生,蛇油治烫伤,也可润肤防裂纹,蛇肉可饱食一顿,真是件好事。 不久,一锅芳香四溢的蛇肉,呈现在王治山眼前,他嫌盐味不够,用勺子盛些盐往里撒,直到调出最佳的味道,才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想让家人美餐一顿,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他在兴奋之时,除王修莲外,其他人都吃得开心,母亲不但不吃,反而心里有些不安与心情沉重。他问母亲: “妈,你怎么不高兴?” 王郎中说:“发财的,我心中有种不安,怎能高兴?” 王治山说:“那是怎么回事?蛇全身是有用的,可入药,也可吃,补充一下营养,你看蛇皮、蛇胆、蛇骨、蛇油都是药。” 王修莲说:“妈知道有用,可心中不踏实。你不知道,蛇出没,主不吉之兆,古人说有惊吓之事,有缠绵不解之事,如是病痛,也表明病痛难愈。蛇是有灵性的,它想告示什么,却被你打死,佛家不主张杀灭灵性动物,有些地方人士是要用红布包裹着,念经把它请走,清吉平安的家庭是不会出现这些不速之客的,如今只有临时抱佛脚,帮它念念往生经。有人说,家宅不安,地脉龙神才来报信的。” 王治山说:“妈,我不信,飞燕村许多人都打过蛇,捕过野鸡、兔子,他们也照样没事的。” 王郎中说:“飞燕村的王老海,打水库时,一只麂子踏错人工滑板,怪叫怪喊滚落在一百公尺的地方,被他棒打死,拖回去吃了,得了病,最后死得也像麂子叫,他脖子肿了好大一块。” 王治山说:“可是你说的是无名肿毒,是癌症,医院下的结论是转移性晚期癌症,吃麂子之前就得病,吃了只是诱因,是巧合,不能说麂子是怪物,公家人经常用猎枪捕杀,吃了也没事,妈你多虑了。” 王郎中说:“治山,你知道为什么百花蛇草、半枝莲、七叶一枝花、全虫、蜈蚣、穿山甲、石穿破治不好他的病吗?” 王治山讲:“简单,晚期,不可救药的晚期,他的正气没了,全被邪气占领了,不可能活。” 王郎中说:“妈告诉你,妈曾经治过医院下的死刑判决的癌症晚期,好几例的,因为他们不信自己会死,他们心没死,精神没有崩溃,他们坚持服药心无挂碍。” 她沉默一会说: “信则医,不信是绝望,世上最不能医的是人心,心死绝望,万物都空,什么灵药对他都是废物。王老海心死绝望,人绝食也会死。癌症晚期的人,其实对生的欲望很强,只是两个因素加快他们的死亡,一是想得多,久思伤脾,易气结,饮食不下,必消瘦,正气日渐垮塌,邪气乘虚而入;二是思虑加恐惧,气结气乱,夜不安眠,心脾虚,正气严重不足。一衰变得更衰,先阴阳互根,后变成阴阳决离,甚至阴阳相杀,而命归西域。” 王治山说:“哎呀妈,不说那么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管那么多干什么,眼前该放下就放下,好好活着,以后才有很多希望。” 王郎中说:“是,妈只是随便说说,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只是希望你少杀生,医生医生,只医生,不医死。” 王治山说:“是了,天下没有哪个喜欢把自己的病人医死的,就是医死了,也不能怪医生,谁掌控生死,是天地,生生死死,延续不断。” 王郎中说:“快吃饭,不说了。” 王治财是王治山的弟弟,不好学,经常与人吵嘴、打架,吃了不少亏,小学一年级读了五年,后来勉强读了几个二年级,在学校被同学在肚子上杀了一刀,好在没杀到肠子,王修莲用腾三七叶、小铜锤、酸浆草止血、茜草、血竭敛伤止血,后休学治疗得以康复。 后来王治财已变成二十岁的伙子。他读书也没进步,就学些语录,对他来说,读书是为了好玩、清闲、偷懒,是家中的老小,大家都让着他。他还想读书,队里不让读,要他回来劳动,村里的人笑话他,说:“王治财啊王治财,人读老屌,学校读倒屌,一年级万万年。”后来才回家务农。 时间过到1973年末,时令进入了大年初一,飞燕村的男女老少都三五成群到处玩耍,尤其是年轻人要放肆些。他们都尽情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王治财、王三毛跟着几个成分好的农家子弟在乌啦河底找乐,他们将鞭炮点燃,扔在水里,水柱腾空而起,偶尔被炸晕的小鱼,白色的肚皮朝天,晕头转向地滑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好闻火药味,还夹杂点鱼腥味,一个个家伙兴奋得跳进河里捞鱼。 这种时刻,男孩子是不会羞耻的,都光着屁股,要是女娃娃、姑娘看见,她们都会远远地躲羞,或者用手遮着眼。因为当地人说,姑娘见到男人赤裸不马上离开,会运气倒霉,会嫁不了人,众人都会说她“骚”,凡是背着“骚”的骂名的姑娘,感情婚姻很麻烦的。 春天有活力,河边杂草吐出点清绿色,柳树也冒出新芽。水中的“写字公公”,在水中不知疲倦地划着“8”字。 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在水下淤泥中摸到泥鳅,扔上岸边乱蹦。泥鳅最怕人尿,几个人商议着,站在水里往岸上拉尿,冲洗泥鳅,大家比赛,望谁的尿喷射出去最远,撒尿最远的是赢家,岸上的泥鳅归谁。说了也怪,泥鳅淋了尿后,变得乖巧了。排到队长的儿子,他站在水中,往岸上拉就是拉不远,原来他的包皮过长,出来时没集成一条线,大家都笑他的包皮过长,大家都笑他的“家私”不好使。 轮到王治财上阵,他似乎最后一个上场,他发现问题,凡是包皮长的,把“家私”放低不行,竖立也不行,最佳射程是45度角,这样正好合适。 当时,王治财就以这个要领,他拉尿射得最远,有人惊吓他或逗笑他,他都忍住,他明白笑则气散,就拉不远。 “有种啊,王治财,你得冠军,二十条泥鳅是你的,不过要去我家油炸,你家没油的。” “好嘞。”王治财那份高兴劲,让同龄人羡慕。他上岸时大家都想看个分明,看他的“家私''是什么装置。 “好“家私”,行啊!”同伴们都认可他行。王治财很满意,一种骄傲情绪从心中升起来。其实王治财根本不是他们同伙的朋友,在他们心中,王治财出身条件不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时都会批斗王治财。 过年嘛,生活是一年中最好的,叫花子都要过三天年,大家生活吃得好,王治财吃得有些肚子不争气了,他又跑到竹林里去拉屎。队长的儿子说: “咱们每个人点燃鞭炮往他拉屎的地方丢,吓吓这憨包,让他拉屎不得安身。” 这个恶作剧,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它几乎把一家人给害了。 王治财听见竹林外边有人哈哈大笑,身边顿时几声闷响,吓得他提着裤子就往另一边竹林走。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并没有爆炸的鞭炮吹出火焰,引烧了旁边的干燥竹叶。 同伴们还在追逐王治财,点燃鞭炮吓他,他无奈,只好跑向竹林。后来拾起自己的泥鳅,大家说笑着返回飞燕村,却全然不知身后的竹林正在开始燃烧。 飞燕村山脚下那片竹林,浓烟滚滚,大小竹子受到高温烘烤,发出“噼啪”的清脆声。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惊慌成一片。 “竹园着火啦!大家快救火,大家快救火。” 狗叫声、人叫声,多好的节日景象被这突来的骚动声搅拌了,大人们挑着桶,小孩拿着瓢,纷纷往乌啦河底跑,全村动员,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灭火战。 这片竹园,可是全村的经济林,背篓、挑篓、簸箕什么的,都由竹子编成,偶尔还卖到周围村子。 竹林太密,任凭大家往里泼多少水,燃烧的大火丝毫没有减退,火光冲天,反倒把灭火的社员吓得往后撤,眼巴巴地看着。绿色的竹林一个时辰就变成灰黑的糊炭,人们叹气,都说很可惜,余下的烟火在数个星期渐渐熄灭。 放鞭炮的同伙也惊慌了,他们合伙串通,就咬定王治财烧燃的。 队长的儿子说:“王治财闯下的大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恶人先告状,放了屁不敢承认,只有赖给家人,谁愿意承担这么大的经济损失和法律责任? 队长审问了相关问题,特别考虑村里的成分和历史问题。包括王三毛在内,都异口同声咬定是王治财点燃的。王三毛成分不好,自己也参加甩炮,不愿卷进这场灾难,其实王三毛不用担心,成分好的几个人早就和他定了口头攻守同盟,如果自己认账,这个“祸拖子”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王治财在竹林拉屎是事实,许多人是看见的。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到竹林拉屎没有?” 王治财说:“去了。” 光头队长问:“还有谁都见到?” “我们几个都见到了。”那几个丢炮的人都这么说。 光头队长问:“王治财,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王治财说:“我没点燃,我拉屎,是他们几个点的。” 光头队长问:“谁看到他们点燃?” 没人说话,群众就把眼光集中在王治财身上。 “王治财点燃的,还不承认?”群众都指责王治财。 有人指责说:“这小伙子,把村子里的竹林给废了,真是坏人。” 又有人说:“可惜啊,这小子真是废物。” 王治财大声说:“我没有!” 保光头队长说:“你有什么证据?” 王治财一家人仿佛头上都挨了一棍棒,顿时懵了。王修莲当时就晕倒在地,王治强、王治山慌忙安慰母亲。 光头队长讲:“王郎中,你三儿子这是犯法,不但赔钱,看样子会坐牢。大家都说是他做的,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王治财说:“我没有点燃,竹林不是我点燃的。”他听说要坐牢、罚款,气急攻心,发疯似的大声叫着: “让我死了算了,谁欺负我,我变成鬼也不让他安生。你们别学我,你们都认为我是祸害,我不是,我死不瞑目。” 王治财神情布满无奈与委屈,俗话说:“蛇怕踩着,人怕害着,没有王法了,非要让我死了才能证明一切。”。 两个人无法拉住他,他挣脱王治强、王治山,狂奔向着飞燕村的外边跑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傻事。 王郎中说:“治强、治山,快追你弟,不要让他跳水,不然会做东的。” 王治强说:“是,妈。” 然而哥俩追不上王治财,他是气疯了,一心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飞燕村那口水井是全村的饮用水,大概五米多深。方圆十多个平方的样子。清澈见底,长年不会干枯,冬暖夏凉,甘甜爽口,周边村庄都说这口井非常好。 井边一个大姑娘正挑水往回走,王治财突然投井自杀,大姑娘即刻惊慌失措,两只桶失去平衡,咣当掉在地上,水四处流淌,她嘴里咕嘟说: “你这个短命鬼,年轻轻寻短见,这是人吃的水,你死都不得安生啊。” 话虽这么说,她慌忙用钩担在水井里捞。王治强、王治山也赶到井边,用井边的竹竿伸进水里去捞。 井面上水花翻滚,他落在水底,手慌脚乱大大地吃了一肚子水,憋得难受,脚无意识一蹬浮了上来,“啊噗哧、啊噗哧”地在水面上挣扎,几根竹竿将他支撑在水面,不小心歪斜一下,头又插在水里,又忽漂忽落,头发一拨一拨的,手脚不动了,看样子是淹死了。 王治强用钩担钩住他的衣领,露出水面,伸手抓住湿漉漉的头发,咬着牙将他拖出水井。王治财人事不知躺在地上,苍白的面孔,显然是呛晕了,有些休克,肚子鼓胀胀的,手脚冷冰冰。 大姑娘主意多,叫王治山倒背起王治财,一股难闻的浑浊水从嘴里鼻子里流出来。 不久,王治财鼻孔里才有股细弱的悠悠气。 王修莲听说三儿子投水自尽,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走得没力气。可怜啊,她的身体是被大儿子媳妇打出病来的。王郎中突然认为,自己当年就是投水自杀的,似乎是遗传还是传染,自己便无语了。 她打听众人,问治财怎么样?没人知道三儿子是生是死。她惊魂未定之时,看见王治山背着治财出现在她跟前。 她像触电似的扑向治财,无力地叫着:“发财的,你可别死。”她干瘦黝黑的双手,分开治财的眼睛,瞳孔稍微散大,鼻子只有十分细弱的气流,她慌忙用手捏掐人中、合谷,吩咐王治山去拿银针。 王治财脉细、沉、迟。 农村卫生条件差,王郎中不用消毒,将银针刺在王治财的头顶百会穴、脚底的涌泉穴、鼻下的人中、下唇的承浆、双手合谷与内关,这些都是些急救穴。王郎中用的手法是提、插、强刺激。 王郎中又吩咐王治山用隔姜灸治财的肚脐眼,就是在神阀穴放上姜片,用点燃的艾条烘烤,有温经散寒、回阳的作用。 好一阵,王治财全身渐渐有些温度,先前那些细、沉、迟的脉象变得有些力度,表明治财已转危为安。 村里几个年长的来找到王修莲说:“根据村规民约,你家要做东哟。” “真是造孽啊,各位老人家,眼前没有猪肉及粮食,可该怎么办?” 老人们说:“王郎中,眼下就得挑水洗井,我们知道你家困难,我们几位老者去跟队长说说,请队里先出钱、出粮,先把事情办了,记在你家账上,年终再扣除。” 王郎中说:“是是是,谢谢各位老人家,治财硬是说竹园不是他点燃的,也不知队里及公社怎么处理?我现在心乱如麻,多请几位老人家关照。” 飞燕村发生了“坏人故意破坏农业生产革命。”这是队长报给纳浪大队书记李丁男,大队支部书记又报告鹿山公社,请求派人下来解决。 李丁男实际上和王修莲家有亲戚关系,李丁男与当年去当国民党兵的李云开是亲戚,如今,李丁男为了行为上清白,为了高升,多年来就与王修莲划清界限,互不往来。 此刻队长明白,大队书记阶级立场分明,如果他不处理好这件事,队长借机就上告免了他的职,自己有可能就取而代之李丁男,因此他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鹿山公社主任、大队支部书记李丁男亲自来到飞燕村开现场会。 “爹亲娘亲,不如…的恩情深。” 这是会场上唱着的歌。 李丁男不识字,但人口才极佳。他逢人便说,经常教育贫下中农,不要忘记阶级苦,因此,过一年就组织大家忆苦思甜。他会讲故事,讲他家的遭遇,如何帮地主干活,讲到动情之处,泪涕直下,手不停地将鼻涕擦干,然后糊在草鞋帮上。此人之所以当上支书,还得益他的煽情,你看他哭得伤心,比那些电影演员还有表演天赋,引得在场的大部分群众泪水也滚了几颗。 他组织忆苦思甜会,把把一些特殊人放在一边,贫下中农放在一边,表明的立场不一样。 如果遇上冷天,开这样的会,出身不好的有责任、有义务挑些柴禾放到会场的中心烧个大火堆。各个角落放小火堆,这都是成分不好的人员必须要干的,这已经成为这个公社不成文的规矩。 李丁男说:“各位深受苦难的阶级兄弟姐妹,要防止坏人对我们劳动果实的夺取或破坏,今天就叫公社领导来宣布处理王治财一案,大家啊、欢迎啊、掌声啊。” “好、好、好,各位兄弟姐妹,听到飞燕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非常难过,一个好端端的经济竹林就这样破坏了,这样啊,我宣布,经过调查研究并决定:对王治财处理结果,罚款贰万四千元,每年年底从家庭收入中扣出来,王治财立即送往公社铁厂干苦力,进行劳动改造,时间五年有期徒刑。” 那时的公社领导权力是相当大的。 王治财被带走,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劳改,这个劳改在农村人来说就是犯法了、坐牢了,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铁路局来信叫王治山复工,日子过得艰难,但王治山不想回到省铁路局。 王郎中一家的生活更是糟糕,特别是在精神上给他们一家重大打击。 第96章 美英借口复婚 毒治强偷走过年猪 那是一九七四年的腊月二十六日,王治强请人杀了一头猪,其中一半猪肉,并且是带尾巴的那一半,他要送到食品小组,这是交任务。 他用马车拉到公社,好多人见到了,都夸他猪养得好。 离婚后不甘心的郭美英,听劁猪匠说:“王治强养了头大肥猪,今天拉在街上,朝着食品小组走时,我看到。” 郭美英与劁猪匠设计着。郭美英说:“咱们把它吃了,气死他,我得去王治强家,骗他说我要复婚,然后趁机下手。” 劁猪匠说:“美英,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又被他王治强睡了。” 郭美英说:“你要懂得报答,那一次你从后窗溜走后,你的一只鞋子落了,被他拿着在全村人面前说事,把我打得惨。我现在还恨呢,这是一鞋之恨。” 劁猪匠讲:“要我怎么办?” 郭美英说:“你备些干粮,在后山窑洞等我,问题是怎么把他晚上弄过后,没有反抗力也就脱不了我的裤子?放雪一支蒿在汤里,行不?” 劁猪匠说:“不行,药毒死后你要坐牢,这是毒药,二粒米大小下去就毙命,不妥。医院里安眠药不好开,我听我隔壁邻居说,他爹咳嗽时,煮了鸡蛋大小的三个罂粟壳煮吃,中毒闹折腾了一天到晚才起床。吃多了也会死人的,三个差不多。我去弄三个,你带去煮汤,不能让王治强再爬到你肚皮上耍威风,只有我才有资格玩枪舞棒的。” 郭美英说:“看你那个贼眼和骚气,四处奔走,方圆百里,也不知睡了多少女人,三十七八也不成家,我算你睡的第几百个女人?你几乎天天吃那猪卵儿,好像你那唢呐比别人好使,几乎都能搞出点动静来。我是想问你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没猪卵吃了,你那东西还好使吗?我可不喜欢守活寡。” 劁猪匠说:“放心,美英,猪在人就在,我一定不会让你那个地方荒废掉。” 郭美英说:“你找三个罂粟壳来,我去药他,把他的腊肉统统背到后山来,我们再转移。” 劁猪匠说:“罂栗壳太明显,我家里有大烟,是解放前留下的,你给他放一粒在茶水里就成了。” 郭美英故意梳洗打扮,穿着最好的衣服。临进飞燕村时,劁猪匠真有些舍不得,郭美英再入狼窝,他吩咐她一定要扎紧裤腰带。 这是一天中午,临近年关,王治强也在家收拾屋子。 郭美英厚着脸皮走进飞燕村,遇到大人小孩都主动打招呼。她走进王治强家,看到王治强正在吃午饭。她突然出现,对王治强来说有点预想不到,瞪着眼盯着她,嘴里含着一口饭菜停顿在那里。郭美英笑着说:“治强,我回来了,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我们还是复婚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对不对?我饿了。”郭美英说话时那种诚恳与温柔,加之她这身漂亮打扮,对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身子的王治强,形成强烈刺激,顷刻间,他身体里的荷尔蒙升高了。 王治强说:“对,对,美英,来吃饭,我拿碗给你,一起吃,回来好,哪家的夫妻不打架?俗话说打不死的婆娘,晒不死的辣秧。舌头与牙齿哪有不碰着的道理?” 看样子,他们两个人真的像放下傲慢与偏见,互相妥协与融合。郭美英亲切地说:“你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了,我帮你洗了。” 王治强到楼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从楼上抱来一堆衣服,递给郭美英。郭美英的突然态度转变,掩盖住她的阴谋,王治强蒙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在这些情绪支配下,使王治强根本没有发现,郭美英眼神偶尔闪现一丝阴毒。那时的他的确陷入自我性幻想之中,这种幻想就是那种久别胜新婚的快乐,这种快乐的意淫完全麻痹了他的神经。 下午王治强从家中搜索出许多好吃的东西,展现在郭美英眼前,叫她亲自做好吃的。王治强则到菜地里拔菜,到井边洗菜,又挑着水桶往返家里和水井之间。 在王治强离开的时候,郭美英挨着窗户偷偷看,在确认他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合适之后,将大烟放在刚煮的苦菜汤里。郭美英怕毒不倒他,又在他泡的浓茶里放入大烟。 当太阳落进飞燕村后山之后,郭美英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王治强知道郭美英会喝酒,便去邻居家借来一壶老白干,放在饭桌上。他说:“美英,今天我高兴,我陪你喝两盅。” “行,行。”郭美英回应道,便提起茶壶,给王治强沏一杯茶水,亲自递给他。两个人就喝起酒来。殷勤的郭美英夹了许多菜给王治强,频频给王治强上酒。 她说:“治强,我们还是好好做夫妻,好好过日子。我,我敬你一盅,以后别打我。”她一口气喝了,王治强也喝了,她又客气地给王治强满上酒。 王治强说:“对,对,以后不打。” “治强,你也放心,我不会与村里的男人往来、纠缠。我保证。我再敬你一盅。”她脖子一仰,一盅酒又滑进她的肚肠。 王治强说:“是,是。” 这样又喝了几个回合。 “治强,今晚的饭菜有点咸,你就多喝点苦莱汤与茶水。”她说着,就舀一碗汤给他,又将添了热水的茶杯递给他。 这些过程的顺利的发展,显得很自然,郭美英看到王治强喝了苦菜汤和茶水,心想这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一时间心里飘过一丝狞笑,庆幸自己的猎物已经落入自己的陷阱。 王治强还是沉浸在声色、白酒、性幻想之中。他脑子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希望自己和她能早一点去温存。 天完全黑了,如一口巨大的铁锅扣了下来,到了腊月的飞燕村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天空的星星躲藏起来,这个时候,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开始活跃起来。 隐藏于飞燕村后山密林的劁猪匠,时不时伸出头来,瞅瞅山下的飞燕村,两手相互摩擦,他的心变得浮躁起来。他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断地联想起王治强和郭美英在床上的景象,于是他禁不住在黑暗里艰难地摸索着,朝着飞燕村的方向。 王治强有些晕,他语言变得咬文嚼字,一个字的声调变长了,方言也不象方言:“美英,我酒多了些,我先上楼了,你也快些点。” 郭美英说:“嗯,好的,我收捡下饭碗,就来。” 郭美英看见王治强歪歪斜斜走,手扶着楼梯,迟缓地上楼了。郭美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想应该是酒和大烟发作了,离自己的胜利目标又迈进一步,我是谁?别人说我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就是我,翻就翻,我生是“老王坡''(黄田村)的人,我“王''字倒过写也是个“王”字,你拿我又能如何! 为了不引起王治强猜疑,她洗碗故意弄大声响,让他知道自己在洗碗。她还是不放心,便又抬着茶杯上楼,在上楼时暗暗鼓舞自己,我就是最毒妇人心。 郭美英问:“治强?治强?” “嗯,你,你,你来了。”王治强说着酒话。 郭美英说:“是,治强,再喝点茶水,醒醒酒。” 王治强接过来,喝起来,又递给她,她说:“再喝点,我喂你。” 郭美英将杯口塞进王治强嘴里,他勉强喝了一口,说:“美英,我要,要。” 王治强伸手将郭美英拉到床边,郭美英就坐在床上,她说:“我碗没洗完,很快就来。” “明天洗,来嘛。”王治强说着就伸手在郭美英身上摸索。 “好好,别急嘛。”郭美英说着,顺手去王治强身上检查,安慰一下,发现王治强的“家私''没有生气。她纳闷着,男人上面脑子色心大,可下面怎么像煮过头的软面?她于是安下心来,她还发现,王治强自己没脱裤子,却来脱她的裤子,猴急的他怎么也脱不下去。渐渐地王治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将手掌捂在她胸前,像垂死的鸡爪,在那里无力地蠕动。 后来的后来,郭美英推推他,他没有动静了。如一头熟睡的猪,只有两个鼻孔出气。 郭美英便开始行动了,她激动着,看看窗外有没有劁猪匠的身影。 劁猪匠还没来。 郭美英点着煤油灯,把王治强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和钱都装进口袋。 把悬挂在墙上的猪肉用刀切断,放进背箩里时,突然有个小石头飞进屋里,声响吓出她一身冷汗,身体哆嗦着,心乱七八糟地蹦跳,她连忙吹灭了灯。 正在惊恐之中的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美英,是我,把窗户打开。” 郭美英用手捂在心口,舒了一口气:“我的妈呀,吓坏我了!” 劁猪匠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说:“我好担心你被王治强那个了。” 郭美英说:“没得成,大烟起作用了,正在楼上睡得像死猪呢!” 劁猪匠大着声音说:“美英,我还没吃饭。” 郭美英说:“有的,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村里人发现,我们就惨了。” 劁猪匠说:“这深更半夜,人们早睡了。” 郭美英说:“还是小心点为好,有句话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劁猪匠说:“是,有你这样聪明的老婆在身边,天塌下来,我也安心。” 郭美英笑了。 劁猪匠在王治强家,俨然一个家长模样,很自然地挨着饭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把窗户遮得严实。虽然煤油灯火昏暗,她们不让灯光照射出去,以防万一。 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的劁猪匠问:“什么时候走?” 郭美英说:“弄好就走,猪肉已装在背萝里,只是我屎急,此时不敢出去,怕惹来狗叫声,惊醒村里的人。就这样吧,你用斧头将这饭桌劈烂,把铁锅砸烂,我们就走。” 郭美英把王治强的饭蒸子抱在地上,掀开蒸盖,她脱掉裤子,将整个屁股塞进饭蒸子,拉了堆屎在里面,又将蒸盖扣上。 劁猪匠看见,一种贼笑挂在嘴边。 他把铁锅底砸个洞。饭桌子和凳子、木桶肢解得一地。 劁猪匠背起腊肉,郭美英背着一个口袋,出门时,将门扣扣上,在扣子里插了根小木棍,然后上了锁。消失在黑夜之中。狗发现村里有人,叫喊着,但这一切,并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人们。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贼盗之事已变得麻木了。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去挑水,路过王治强家时,看到门上别着木棍,而且锁着,心生疑问,没过问就走了。 时至中午,王治山又路过王治强家,看到门仍然是紧闭并插上木棍,心想中午应该做饭呀?不对,可能发生什么事。 他走近门口,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里面没有回应。 他顺着门缝瞧瞧,见到饭桌,凳子支离破碎,心想,一定出事了,就打开门进去。 里边一片狼藉,王治山又大声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什么事?”一个含糊不清声音从楼上传来。 王治山说:“郭美英将你的家居都毁了,人跑了。” “啊!这个烂屎养的。”王治强步履不稳从楼上下来,目睹眼前,一种被羞辱和愚弄的心情即刻挂在脸上。“这个卖西的。”他看到锅被砸了,桌子凳子木桶都坏了,他见到一个木蒸子在地上,打开后,一股粪臭扑鼻而来,有一坨屎在饭的上面,\"到老子吃饭的蒸子拉屎拉尿,欺辱祖宗。”他转身发现自己的猪肉不见了,“啊”一声,\"老子的过年猪肉没了,老子追上去,让你死。”于是往门外走。 王治山说:“你别去送死,人家早走了,就算你追上,你也送死,这些猪肉一个人是弄不了的,至少是两个人。你以为她来和你真心过日子?人家看上你的猪肉和其他东西,来报复的。” 王治强听后,垂头丧气,一下子栽倒在地,说:“我头晕,想吐,身上没劲,平时这点酒一点问题没有,难道这卖西的烂屎给我下了药?”说完躺在地上起不来。 王治山把母亲叫来,王治强还躺在地上,她把着脉,看了脸色、舌头、眼睛孔,说:“你呀中毒了,治山,快去家里拿金银花、甘草、绿豆、生姜、蜂蜜来,煮水喂他。” 生死关键时刻,母亲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再怎么坏,怎么没有良心,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后来,几番精神打击,王治强一直孤单一人,日子过得没有生气。 第97章 猪叫是非 时间已到公元1975年初,这个家又增添了王学字,相当于给家里增加一份口粮,可以说是喜又是忧。忧的是兰兰奶水不够,并且王修莲曾经被郭美英打得有痨伤病,每逢气候变化就会加重,尤其是数九天,全身十几处的陈旧性骨折疼痛频繁发作,脑震荡后遗症的眩晕、头痛厉害。 近来,家里的有劳动能力的,白天出工,晚上还有夜战(夜里劳动),王修莲只得看护王学字,日夜操心操劳。 每次想起王治财的事,自己十分难过,导致气郁。气郁久结,化为内火,内火煎熬,口苦咽干,夜不安眠。自己想去看看王治财改造的地方,可是走不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忧劳成疾。 但这一切自己都忍耐着,活着就是希望。 有一次,自己身带重病,移动很困难,眼巴巴看着王学字爬到火塘边,半个屁股和右脚被火烧伤。王修莲拼尽全力将王学字从火坑里拉出来,面对家人,自己更加自责与内疚。 小孩白天黑夜因为烧伤,痛得厉害,怪叫怪喊让人心烦。这种大面积深度烧伤,最怕是感染,就是现在的西医治疗,也会留下疤痕,但在王修莲手中,这都不会留下疤痕,她很早就知道父亲当年处理这类疾病的方药。 她叫王治山用香油熬制烧伤膏,具体的是:紫地榆、虎杖、脱力草、梨树寄生、地龙、桉树叶。这些膏药外敷,说来也神奇,小孩不会痛,也不哭闹。 内服大剂量石膏地龙汤,控制感染与发热。在今天的石膏用量中,是很少见的,小孩的用量是300克,这些临床经验是值得后世医生去研究的。后来事实证明的确不留疤痕。 另外,为什么烧伤后不留疤痕,这是医学界,特别是中医学的奇迹。博大精深的中医药的确是个宝库。有时候可以这么说,真正的神医藏于民间,他们有着数百年的传承与丰富的临床实践。数千年来,当西医没有引进中国以前,中国人的种族民族身体健康,正是靠伟大的中医药来实现的。 王修莲告诉王治山:“治山,我老了,药灵派石膏地龙汤和烧伤膏的熬制方法你要牢牢记住,关键在于熬制的方法与技巧,不然就失传了。占山县那次组织献方献药,方药我告诉他们,但熬制的方法他们不重视,这道工序不弄懂,说明只懂一半。占山本草卫生委员会、还有你大嫂郭美英没有必要把我往死里打,特别是你大嫂,打得厉害啊,又很重。她为了当妇女主任,立功,为了逼迫说出很多方药,打我打得凶,就在我讲述熬药工序时,领导来了,她烦我啰唆,我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打了我头部几竹棍。当时头昏、头痛,本来要详细说的,就简单地一句话说完了,最重要的工艺没有说出来,你大嫂就拿着秘方去邀功了。希望你记住,这么多年,从根本来讲,我不是被外人折磨死的,恰恰是自己人,这真是可悲。许多秘方就在后墙洞里,那个洞在柜的后面,是用石头封住的,你今后要注意保管,你如果时运不利的话,最后交给王学十,他命带天乙,能断病识药,学医有所成就。中医祝由十三科,在“破四旧''时被我村黄才建拿走了,没有被焚烧,那是个手抄本,原本还在那个洞里,今后你们有用处。中医祝由在当前气氛条件下,是不能搞的,稍不注意,就戴上搞封建迷信的帽子。” “知道了,妈,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王治山听母亲这么说,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安,就尽力安慰母亲。 王郎中说:“治山,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治财去小厂劳改已有些日子了,你抽时间背我到庐山公社的那个小厂,我想去看看你兄弟治财,万一身体不行,就看不到他了。” “好的,妈,你老身体不会有问题。”听母亲这么说,治山眼睛湿润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这个夜晚,治山琢磨母亲的话语,整晚睡得不踏实,决定第二天就背着母亲去看看王治财,让她心安。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上午,王治山去山边的菜园地,想砍根粗细适中的木棍给母亲做拐杖,母亲身痛,还有眩晕,站立不方便。 他拿着镰刀到了山边,走近路边的斜坡,看到一头母猪带着小猪们往山上爬,结果母猪爬上去了,可是小猪爬到一半时,路滑就滚到坡底,惊吓后,发出尖叫声。 这时黄才德听到小猪的叫声,连忙跑出看个究竟,遇到村里的南瓜就问:“小南瓜,我家的猪怎么了?” 南瓜岁数小,但喜欢欺负人,他撒谎说:“王治山在那边,我看到他打猪,猪才叫。” 黄才德愤怒着跑过去,追上王治山,叫骂着:“王治山,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凭什么打我家猪?” 王治山说:“我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不管青红皂白,就给王治山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花。 王治山说:“老子没有打你家猪。” 黄才德说:“南瓜说,他看到你打猪,你还抵赖。” 王治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小孩子的话你也相信?” 黄才德说:“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打了你怎么的?” 双方声音很冲,也很大,兰兰听到吵架声音,赶过来劝架。 王治山吼道:“黄才德,你有本事,再打老子,老子今天就用镰刀给你挖了!” 黄才德正要握拳,想再打王治山,看到王治山鼓着愤怒的眼睛,手紧握镰刀,高高举起,然后在空中比划摇晃,挥舞着,牙巴骨紧咬着,并鼓起一个隆凸,一种防守加进攻的姿势。看着王治山脸色苍红色,像发怒的公牛,十分难看的样子。黄才德也被吓住了,他分明感到对方要杀人的样子,他想,要是逼急了王治山,真是把他挖几个窟窿眼,后果很惨。 “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何必吵闹翻脸,抬头不见低头见,忍耐忍耐,好事还在嘛。治山,跟我回去,别吵了。”兰兰拉着治山的衣角,隔在两个大男人的中间,用手推着自己的男人,嘴里说着“回家回家”。 王治山说道:“你就知道忍,老子已经忍了好多年了,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你、孩子、妈妈拖累着,我直接把他杀了,欺人太甚,让他陪我去死。” 黄才德教训道:“你个地富分子,特务崽子,你就想造反。你那成分,注定你是出身有污点。造反,在飞燕村,你这号人,永远都是被踏在污泥里的。” 王治山说:“你等着瞧,老子哪天不想活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就把你灭了,你仗势自己是贫下中农成分好就欺人,村里其他贫下中农有几个像你霸道?你不就是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你再欺人,狗急还会跳墙,官也不是当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有点像公家人模样的人路过,也劝王治山离开,他说:“同志,算了,算了,跟你爱人回去吧。你们刚才都是误会,没人打猪,我看到的。”听他叫“同志”,看起来,应该是公家人才喜欢这么称呼。 “什么同志,是兔子,是飞燕村山上的“兔子”。他们这家人不配叫“同志''。”黄才德还在嚷道。 上了岁数的公家人说:“你这个''兔子''啊,少说两句行吗?远亲不如近邻嘛。” “喂,你怎么叫我“兔子''?”黄才德急眼了。 “对不起,啊,我上了岁数,你看,被你们给绕糊涂了,怎么叫“兔子”,应该叫“同志”,是吗?同志,同志,我自我批评。”这刻,兰兰拉着王治山往家里走了。在场的就剩下这位公职人员与黄才德。“同志,你们吵架的事情我都听到,也看到了,刚才那位,根本没打你家猪,是爬不上去,着急乱叫,从坡上滑下去的,你怎么就打人家呢?要是真的挖你几镰刀,后果不堪设想啊,错怪人家了,给你打听一个人,听说你们村,有个叫王修莲的草药医生,是吗?” “有。”黄才德有些不解的语气答道。 “她家住在哪里?”那个人问。 黄才德说:“你找她家干什么,那可是有历史问题人,,你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她家是特务,地富成分,是坏人哟。” 那人说:“会的,会的,我来了解她中草药的事,这是任务,向一切有经验的草药医生学习。” 黄才德提醒道:“同志,你呀,要多向贫下中农学习,这是觉悟问题。” 那人说:“是,是,向敌人学习,是为了战胜敌人,最终也是更好地干好革命工作,干好卫生事业,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拿敌人的好东西来武装我们贫下中农挺好的。” “说得对,原来是自己人,她家,这个老不死的,在那边。”黄才德用手指着说。“你看,房子的第三排,那里有个小药铺,有三个字,叫什么''行德堂'',你去了就知道。” 那人说:“好好,好,谢谢,都是阶级兄弟。” 黄才德说:“都是阶级兄弟,不客气。” 第98章 刘医生向王郎中讨方 刘医生走进飞燕村,看到行德堂,心中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要找的人,有点激动。伸手敲门,“咚咚。” “是王医生,王修莲家吗?”刘医师客气问道。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伸出头来的正是王治山,问道:“同志,屋里坐,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刘医师说道:“没事,只是来拜访,看看王医生。你就是刚才被打耳光的那个,哎呀,那是地头蛇,看样子在村里有势力。” 王治山说:“他有个亲戚在公社当官,他哥又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和治保委员,还兼小学老师,原来还是公社特派员,狗仗人势啰。” 刘医师说:“我看到你根本就没打人家猪,真是欺人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不忍乱大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治山说:“进屋里说话。” 刘医师说:“谢了。” 刘医师钻进这个家,看到一个憔悴的苍老的人,她就是王修莲。 “王医生,我就是公社卫生院刘药师,你是否对我有印象?” “我不是王医生,医生是吃公粮的,你高抬我了,我不过就是个草药郎中。我记得呢,以前开医疗卫生工作见过。”说着,王修莲连忙站起来,可是又嘴里说着“哎哟,哎哟”的,叹着气,又坐回去了。 刘医师说:“王郎中,你坐着,你不容易,我今天有事,来向你讨教学习,不是斗地主,批富农,也不是搞富农,我是私人向你家来请教的。” 王郎中说:“不敢,不敢,你们是端铁饭碗的,刘医生,你问吧。” 刘医师说:“我是省城下放到你们公社卫生院的,说我是右派,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也是要批斗思想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一类,地富反右坏,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来,不会有坏心。” 王郎中说:“你有什么要我交代的?” 刘医师说:“王郎中,不是交代,我是来请教,我是遇到长时间拉肚子的病人,用了好多抗生素,输液吃药,效果不佳,容易反复。后来我用你当年提供的方药,的确治好了几十例。只是病人说没有你抓的药好,我开的方药就是药效慢,服的时间长,方药是黄龙尾、地榆、杨梅根、黄连,我向你请教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王郎中说:“你用的方法没错,容易反复的人那种拉肚子,在中医学上叫休息痢,久病多虚,还要看痢的颜色。如果白胨多,要加补气药,如党参、白术、白芍、人参、黄芪;如果带血胨的,要加血药,如龙眼肉、熟地、赤芍、红糖,这样的效果更快更好;如果是单纯的湿热痢,可用白头翁汤加本地的鸡脚黄连即可,痛者在于理气,多是气滞而痛;胀者多属脾胃虚弱消化出了问题,你就在此方药中加入消食导滞健脾胃的药,如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焦鸡内金,治疗本病不难,关键在于辨证施治,对症下药。哦,对了,痢疾的初期,不可酸涩过重,收涩过度,这样会把邪毒留在身体里面,中医叫关门留寇,久病不愈,1到2天可清热解毒导泻,3到4天可在清热解毒中加入酸涩止泻,别忘了护胃气。另外,如果是久病成虚寒可加温胃振脾阳的中药,这样你就掌握了整个疾病的理法与方药。” 刘医师说:“多谢了,王医生,你这么说讲,我真是长了见识了。” 王郎中说:“刘医生,别这样称呼我,只有你们才是正宗的医生,我只是个郎中,医生是拿工资的,是吃公粮的,旱涝保收,我一个土郎中没有你们这份资格与福分。” 刘医师说:“也是,说的在理,可真正的神医的确在民间。” 王郎中说:“懂了就不神,不懂其中的奥妙就是神,所谓民间的神医,不过是实践多了,经验而成验方,百试都灵验而已。” 刘医师说:“是啊,医院里的医生,太过于书本理论,凭臆断设药,广大民间的老百姓是经过千百年的亲自实践,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王郎中说:“这年月,谁要是戴上“神医”的这顶帽子,就惨了,一定要挨批斗,现在都讲无神论了。谁神了,就一定思想出了问题,人定胜天嘛,一切牛鬼蛇神四旧都要扫除掉。古代是有神医,神医就是神药两解,神就是神,医就是医,是分开的。属于精神思想心理一类毛病,用中草药是效果不会很好的,要是用中医十三科祝由,祝由相当于你们西医生讲的心理治疗。奇怪的是,心理治疗是科学的,而祝由却成了“封建迷信'',不可思议。说道药是药的问题,神农尝百草,感知能治病,四气五味的升降沉浮,归经,决定了它对人体的作用,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践积累的基础上的,真实可信。你们卫生院,要是有人敢画符,念咒治病,肯定立刻打倒,信不信,哪怕这个医生治好几个病人。” 刘医师说:“是的,王朗中。” 王郎中问:“刘医生,你是怎么来到鹿山卫生院的?” 刘医师说:“我的想法与做法,上面有人说我有资产阶级思想,说我是右派,思想没有达到又红又专的状态,要到基层农村去改造,向广大人民群众学习,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认识的一位院长比我处境困难,他在一个庙里面,边劳动,边向药农学习中草药。我去看他时,那庙到处漏雨、刮风。” 王郎中说:“那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贫下中农,我是通匪、富农分子,你就不怕阶级成分问题、把你带坏。” 刘医师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教育,我是右派,又是炮派,也好不到哪里,地富反右坏,我也是黑五类啰。” 王郎中说:“我是富农,你看哪里有你有钱,人家说我给土匪治过病,有个在国民党当兵的丈夫,是特务,是通匪,国民党的兵都称蒋匪军。这么说来,我比你更黑,不过嘛,乌鸦也是黑的,从省城飞到乡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农村养猪,猪也是黑的,你说,乌鸦会不会笑猪比它黑嘛?嘿嘿。” 刘医生笑着说:“乌鸦不会笑猪黑。” “对了,都是些黑家伙,有什么好笑的。”王郎中难得地笑出声来,好久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到基层,日子也难过,工资也很少,只能够基本生活,说我是右派,后来又加了个炮派,这些帽子什么时候才摘得掉。不瞒你说,我原来是省中医院中药药师,为响应卫生部门的号召,为创新中医,发展中医,掀起攻克老年支气管炎病的临床试验,我们鹿山生产的绞股蓝支气管炎片是有效的。我听占山本草编委说,你贡献的绞股蓝治气管炎的验方,是你儿媳妇用竹棍打出来的,你儿媳妇叫郭美英。” 王郎中讲:“有这回事,不过离婚了,以前把我打得惨,打出的方药,让她一时升到的妇女主任,运动开始那会儿,她凶得很,能说会道,夺权也霸道。” 刘医生说:“是,她曾经担任过短时间的妇女主任,是个作风强悍的女人,后来因为男女作风问题,除名后回到她老家去了。” 王郎中说:“我本来可以活好多年,就被这个女人折磨得要少活二十年,真是孽障。我来这个世界上是来还债的,替人还债,替人受罪,阿弥陀佛,我什么也不怨,这一世做牛马,来世不再做人。”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很不容易啊。” 王郎中说:“治山,兰兰,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来了就是客人,随便吃点,我还得去鹿山公社去看望你兄弟治财。” 刘医生说:“好好,我们一起走,治财在公社工作吗?” 王郎中说:“不是,是犯错了,是劳改,在公社的小厂劳动改造,是个铁厂,专门打铁的。” 刘医生说:“王郎中,我知道铁厂,还认识一个厂长,他来医院看过病,也会送劳动改造人员来看病。你儿子应该就是他们管。他也是省城来的,是个炮派。” “既然是炮派,又不是当权派,怎么能当厂长?”王郎中说。 刘医生说:“他是个副厂长,还会造炮。” 王郎中说:“会造炮的就是炮派?” 刘医生说:“不是,现在有所谓的八派与炮派,八派得势,炮派就被挤压,失去权利,大多数被分流到地方,但两派都自称是革命派。两派斗来斗去,哪个派上台,就哪个派说了算。我们搞技术的,一心搞技术,不管什么派,但硬是将我们划成炮派。这些运动对我们一心搞研究的,是有影响的。但运动多了,也习惯了,人家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做,也就没事了。你们也一样,多听,多做,少说话。根据我的判断,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王郎中说:“那就好,请你给那个副厂长打个招呼,不要斗我家王治财,让他安心改造,活着就行,就有希望。” 刘医生说:“好的,今天去,我帮着说说话,这年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99章 王修莲见到儿子交代后事 开饭时,看着一家人的生活,刘医生真是难以吞咽下玉米糊煮土豆块,还有些野菜,吃得很寒酸,哪里能见到什么油水?刘医生体会到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是什么滋味,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工分多吗?” 王治山回答道:“多的,只是每年分红时,只分得十块钱和少量的粮食。队里领导说,不准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都得夹着尾巴想通。有一次,我想不通,到公社反映口粮问题,还被拉去游村示众。” 刘医生说:“原来如此。” 饭快要吃完时,刘医生借故到屋外面咳嗽,刘医生悄悄地在碗底压了五元钱,钱是折小后压在碗底的,这一切王郎中一家人都不知道,也没看见。 兰兰在收拾洗碗时,才发现碗底有五块钱,猜想也是刘医生的,说道:“刘医生,你的钱掉在桌子上了。” 刘医生说:“王郎中,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一片小小心意。” 王郎中说:“不行,你客气了,吃顿饭,怎么要给钱?” 王郎中说:“你看你家也很困难。” 刘医生说:“是困难,但是比你们家好得多。” 兰兰拿着钱与刘医生推来推去。 刘医生说:“你不要,我也不去公社,也不去小厂,这说明你们看不起我,你们不要,我会很难过。这个心意必须领,我才高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番说服,王郎中推辞不过,就说:“好好,兰兰就收下吧,刘医生这次来也是份善意,以后要感谢人家。” 刘医生说:“我差点忘了,我这里还有五十斤粮票,现在物资匮乏,有时候有点钱也没用,钱也不值钱,没粮票也买不到东西,粮票也管用。没钱没粮票都可以,但一定要有粮食,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哎,这是种奇迹也是种讽刺。”说着又递给兰兰五十斤粮票。此刻大家眼眶发热,稍不小心,热泪就滑落下来。 大家都默默不语。 鹿山小厂,是个偏僻的地方,离公社有一段距离。小厂周围有许多树,围墙高高的,墙的顶部安放着无数锋利的玻璃碴,斜着的垂直的刺向空中,初来乍到的麻雀不小心落在上面,也叽叽喳喳发出些牢骚话,不满地飞走。墙里的人想逃走是不可能,除非像麻雀一样长出翅膀。墙脚长满荒草与当地特有的倒钩刺,互相交织在一起。 刘医生说:“同志,我是卫生院的刘医生,我找你们李厂长。” 门卫,实际上是民兵,他们都背着枪,对来人都会职业性提高警惕。 “哎哟,不认识,你们卫生院的刘医生有好几个,我怎么没见过你?”民兵有些不屑,说话有些怪腔。 “是的。”刘医生说。 民兵说:“那个背着老太太的人,来干什么?” 刘医生说:“是来看她儿子的,麻烦你开门让她进去看看。” 民兵说:“刘医生,不行的,我们这里,要厂里的领导批准才可以的。” “同志,抽支烟吧。”说着,刘医生递给民兵一支烟。 “刘医生,这是“大重九”,味道不错哟。”民兵边说边将香烟放在鼻孔处移动,鼻子都缩成一坨,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脸面如同湖水里扔进一个小石头,荡起波纹,不久又恢复平静。说道:“他们是什么成份?” “富农。”刘医生说。 民兵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有历史问题的人。” “我这里还有一包,给你,就方便一下。”刘医生说着,就将一包烟硬塞给门卫民兵。 “我就不客气,你等着,我去汇报厂领导。”民兵说。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和民兵向门口走来。这个中年人就是李厂长,岁数不大就谢顶了。看样子,这年头为了生活,他的确花费不少脑筋。他们这个年代,缺衣少食,脂溢性脱发是很少见的,这个李厂长看上去有些消瘦,要是他肥胖,肯定肚子里有不少油水,但与他目前的身份不相匹配。 李厂长问道:“哪股风把刘医生吹到这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来?” 刘医生说:“想你了,来看看你,这头发怎么就没长旺?边上有几棵茅草,中间就是个光秃秃的足球场。” 李厂长说:“是啊,从省城到这里,水土不服,人家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是人穷毛短。自从在省城给剃了个十字头,抹上黑油漆,游街后,就再也长不出来,头发生气了。” 刘医生说:“李厂长啊,你真会挖苦自己寻快乐,你可能是毛囊萎缩了。” 李厂长苦笑道:“呵呵,我“心”萎缩了。” 王修莲接过话题便说:“李厂长,你长时间失眠、小便多、夜晚会起夜,人感到乏力,腰膝酸软,天亮时分,也就是鸡鸣之时,肚子会痛,痛时要上厕所,泄后疼痛减轻。加之你情志不遂,郁久化火,暗伤心神。你是脾肾阳虚,脾阳不振,水谷运化无力,气血化生不足,心虚气还短,气血不能上荣,毛发难以生长,毛发乃血之余;再者肾为先天之本,早期你头发很漂亮,但如今肾阳肾精气不足,难以还髓补脑。简单地说,脑水不够,怎么能长出头发?一个冰凉的大地,怎么能长出草来?你最近丢三落四,伴有健忘啊,你刚才你说,你“心”萎缩了,有一定道理,准确地说,你的心情处在阴冷的冬季。” “这位老妈,你可厉害,真神了。”李厂长眼睛一亮,说道。 刘医生说道:“这位是王郎中,人称“民间神医”。” 王郎中说:“望而知,谓之神,你刘医生也能做到。” “对了,王郎中,听说你来看你儿子,快请进厂里来喝口水。”李厂长邀请道。 王郎中说:“是的,承蒙关照,我是腿脚不利索,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看,以后没机会了,来看一看,死无牵挂。” 大家听这话,心都是凉的。 走在厂区,到处可以看到墙上的标语与口号,这些标语虽然有些陈旧,不影响人们看清楚。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幸福主义!” “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绝不能让它自由泛滥。” “千万不要忘记斗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服从改造,重新做人!” “要斗私批修!” “打倒复辟资本主义,打倒走资派!” “打击投机倒把,割去资本主义的尾巴!” 地上堆满大炼钢铁时期的破铜烂铁,最多的是堆积成山的半铁半矿的东西,从这个方面可以看到当年的革命场景。 有人说:“王治财,你休息下。” “是,等我们打完这把锄头,冷了打不动。” 王郎中从远处看到一个汉子正拿着锤子,在叮当叮当的敲打发红的铁块,红火的铁屑四处飞溅。 “停一停吧,领导叫你呢,你妈你哥来看你。” 王治财听到是自己的亲人来看自己改造的地方,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王郎中这边走来。来到母亲身边,一下就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我是冤枉的。”王治财眼睛看着母亲,他看到母亲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自己落寞潦倒的图像。 “事到如此,相信组织,真相会弄清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到飞燕村。在这里,要听领导的话,要好好干活,活着比什么都好。我是走不动了,是你二哥背我来的,多得刘医生与李厂长的情,让我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就是眼睛一闭,大脚趾头朝天了。你回来时,可能就看到一个土堆,上面长满野草。以后不能守候你们了,只能守山了。发财的,把手伸给娘看看,眼睛看着妈妈。” 王治财将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伸给母亲,母亲用手抚摸着,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家都眼睛红润着。 王郎中说:“一切都会好的,好好活着,回来后成个家,火烧竹园赔款慢慢还。今后,我不在了,还有你大哥、二哥。成家后,生儿育女,有空的话,来我坟上点炷香,给妈妈说说心里话。” 听到这里,王治财仿佛感到生死离别,大声悲痛地哭喊,王治财紧紧抱着母亲,悲伤叫着: “妈妈,妈妈·······”声音在厂区回荡,招来许多人张望。两人脸贴在一起,母子泪水交融,浸湿面容。泪水滑落在王治财嘴角里,他分明尝到母亲心酸苦涩的泪水味。他慢慢放开双臂,再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闷响,双手紧抓地面上的野草,指缝间抠满泥土。 王治山也抽泣着。王郎中感谢地说:“多谢李厂长、刘医生,请适当关照下王治财,多教育。” 李厂长和刘医生领着王郎中慢慢走向小厂大门,在王治山背上的郎中,不断回头望望王治财,依依不舍,一个可怜的母亲。王治财还跪在地上,不想站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身影,像是在真诚忏悔,直到看不清母亲的背影。他自责给这个家庭带来的麻烦与灾难,唯有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他怕自己永远见不到母亲,最后拿出全身的气力,大声喊叫安慰母亲: “妈妈,你要好好过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走出小厂大门的王郎中听见他儿子王治财的呼喊声,她抬头回望厂房,厂房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笼罩着四周。心情虽然不好,但至少见到日夜牵挂的、在教育改造中的儿子。沉重的心情让大家都短时间的陷入沉默。忽然,李厂长发话了:“王郎中,想麻烦你开个中药处方,治治我的秃头病。” “可以可以。记住啊,“愚弟要牛狗兔鹿龟,早将骨肉喂鱼'',两方合用。” “郎中,我不搞牛鬼蛇神,也不会将亲戚朋友骨肉兄弟往死里整,我对那些所谓运动不感兴趣。”李厂长激动、敏感地回答。 王郎中说:“别激动,不是运动,是治病处方。” 刘医生说:“这是什么处方?王郎中,我从来没听说过。” 郎中解释道:“山茱萸(愚)、熟地(弟)、山药(要)、牛膝(牛)、枸杞(狗)、菟丝子(兔)、鹿角胶(鹿)、龟板胶(龟),另一个是大枣(早)、生姜(将)、补骨脂(骨)、肉豆蔻(肉)、五味子(喂)、吴茱萸(鱼)。”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郎中说:“简单,就是你们中医方剂学中的“左归丸''与“四神丸''的方剂。” “这种方歌第一次听说,多少年来怎么也记不牢这两个方歌药,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就记住了。”刘医生高兴得像个小孩。 王郎中说:“李厂长,你连服二十一剂,你许多症状会好转,头发也长出来了,老婆子世代草医,这点小能耐是有的。” 李厂长说:“好啊,哎哟,那可要多谢你了。” 王郎中真诚地说:“不用谢,头发长出来后,多多关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懂事,说话得罪人,恳求不要武斗他,要文斗,要多说服教育,让他不残疾,不疯掉就行,让他以后留个根根,啊。” 李厂长说:“王郎中,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的,我会教育他,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改造好,提前释放,如果表现很好,会提前一两年释放的。” 王郎中讲:“那就有劳你了。” 李厂长说:“王郎中,王治财经常说他是冤枉的,你了解,那是真的吗?我们只有管教的义务,办案经过是不归我们。” 王郎中说:“这个情况是真的,是冤枉,为此还投水自杀过,但没死成。” 李厂长说:“可是他的案子是公社定了性的,已经翻不过来了,运动以来,许多都颠倒黑白了,不过劳动改造与坐牢是性质不一样的。在小厂打铁与修水库、修路、挖沟都是公社的劳动教育与改造,只是没有在家自由,没有工分,分不到粮。” 王郎中说:“罢了,让时间去慢慢证明去,让时间去疗伤吧。” 李厂长、刘医生看着王治山背着王郎中,摇摇晃晃走了,在眼前是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脚下还凹凸不平,有时候是上坡路,有时候是下坡路,有时候是平路。 但不管怎么,这条路都得走下去,他们感叹着,人生不过如此。 李厂长问刘医生:“老太太为什么活着?” “为孩子。” “不完全对。” “物质?” “不完全,她饿三天都没事,她不怨天也不怨人。” “那是什么?” “爱!” “爱是什么?” “希望!” “希望?” “精神这棵柱子,支持她继续前行。” 刘医生说:“我听到过她会说,“阿弥陀佛”,她信佛。” 李厂长说:“你说对了,她默默忍受,相当于下地狱的煎熬,从她的言行中,你难道没看出,她认为她一直在渡人,这就是她心中最高的价值。生死对她已不重要,她变得淡定与从容。” 刘医生说:“是啊,你们要面对现实,要乐观,还是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厂长说:“斗争是有方法的,不能死斗,在真理与是非混淆的时候,可以沉默或者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像穿山甲遇到危险,低头夹住尾巴,稳如泰山,最后风平浪静。” 刘医生说:“好啊,动物世界都懂得保护哲学,何况人乎。当个缩头乌龟,把头缩到肚子里,随便他们打我们的外壳,这样可以活动筋骨。在庄大庙里住着的朱院长,每次批斗都有他的名额,什么原故?不夹尾巴,不缩头,煮熟的鸭子嘴还硬,这不,腿斗瘸了。” “刘老弟是缩头乌龟,当代乌龟英雄。” “李厂长要当王八好汉。” “哈哈,哈哈。”两人都笑起来。 “别笑,看看周围有没有听''小话”打“小报告''的人?”刘医生慌忙说,两人四处查看。 “我发现一个。”李厂长靠近刘医生耳朵小声说。 “在哪里呀?”刘医生问道,眼睛望着李厂长。 李厂长突然严肃起来,用手指着远方,慢慢又指向刘医生,顿时“嘿嘿”笑起来,说道:“就是这个缩头乌龟。” “开什么国际玩笑,也不想想什么年代!”刘医生舒了一口气。 第100章 干旱苦了农民 角书记实事求是 这年月,日子本来过得苦,尤其是碰到当地传说的鸡荒饿狗年,村里人偷偷抬木料到邻县换粮食。邻县盛产大米,一句话,就是为了活命。 王治财因在小厂表现良好,解除了劳动教养,背着铺盖回到飞燕村。母亲王修莲老泪纵横,把王治财脸摸了几遍,说:“回来就好,要忍耐,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死了也可以闭上眼睛了。”王修莲活到今天,一个原因就是期盼三儿子回来,这是她的精神支柱之一,而她自己的丈夫王开云却遥遥无期,她也绝望了,就算有一天真的回来,也摘不了她国民党特务的帽子,也医不了她内心的伤疤。王治财回来了,但还得赔生产队竹园的损失,慢慢赔,从每年的分红中赔。 第一次生产队组织人抬木料去邻县,默认每家两个劳动力去,各卖各的,都是饥饿迫的。一百多里,来回就只换得几斤大米。王治山和王治财这次也参加了,他们不是用马车,是用肩膀扛去的,回来后米吃光了,肩上的血疱还没有长好。 第二次去邻县,有人吃不了苦,就没去了。这一次王治山、王治财跟着瘦狗去,瘦狗说到他老丈人家可以住宿,他老丈人就在邻县的一个村庄。他们数十人就拾起木料走上曲折不平的路,到了瘦狗的丈人家住下,木料就被他丈人留下,说自己要建房,价格不比城里少,省了去城里的路程。那晚供他们吃住,翌日清晨也没给钱粮的意思,又供了一顿早饭,说他家手头紧,开春去拿钱粮。于是他们不好说什么,带着郁闷的心情回飞燕村。后来瘦狗的丈人传过话来,说他们吃住的花销抵扣木料了,同去的村民有苦难言,只有一个人发牢骚说:“就算给他送去的棺材板吧!” 飞燕村运木料换粮食的消息传到其他村,别的村民也行动起来。 这些情况引起公社的重视,林业管理越来越严。 几个女人拉有机肥,修了斗金粮杂木树做烧柴,王治山砍鸡血藤做药。被林业站长半路发现了,连人带木头车被带到公社大院,由民兵看守着,公社新来的角书记从乡下回来看到,问民兵:“这是怎么回事?” 民兵说:“林业站长抓到他们偷运木料,要罚款处理50元,他们不交。” 角书记说:“你们几个女的砍这杂木做什么?” 村民说:“领导,烧火用。” 角书记说:“你是王郎中的二儿子治山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说:“你砍这些干什么?” 王治山说:“领导,做药用,这叫鸡血藤。” 角书记说:“这怎么是偷运木料呢?站长呢?” 民兵说:“有点事,出去了。” 角书记说:“放了,你们几个把他们放了。” 民兵将他们放了。等站长回来,发现人放了,民兵把事情告诉他,他找到角书记说:“角同志,你是分管林业的领导,怎么就放了?这是搞资本主义。” 角书记说:“农民不容易,就放了,回去到政治夜校教育教育就行了。” 站长说:“角同志,这是方向问题,两条路线斗争问题啊,你不会是政治觉悟?” 角书记说:“别动不动就扣政治帽子给我,大不了又去五七干校。”说完后,角书记就丢手去了。 飞燕村有些人粮食不够吃,大家一起想弄点粮去,都去伐木。晚上,家中无粮,心里发慌的韩半仙来找王治山商量:“这次我跟你们去,我自己的口粮也不多了,把这口棺材拉去换口粮。” 王治山说:“韩叔,这是你百年之后的老寿木,不能呀!” 韩半仙说:“治山,命都没了,这老棺材有啥用,死了,也不能当饿死鬼吧!放心,我还能活几年,以后真的死了就钉个小木板抬去山上随便埋了,人死如灯灭。眼下一口棺材能让我吃半年,找个板车,下边放排木料,上面放我棺材,你在前面拉,我和治财在后面当助手,我知道这条路线,算叔求你。” 王治山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一天,五张板车天没亮就出发了,瘦狗偷偷摸摸到林业站去报告,因上次去有人骂他独吞了几个人的血汗钱,他怀恨在心。 在两县交界处的林业站长堵他们个正着,民兵把他们押到公社,处理结果是每人罚款五十元,木料棺材没收。民兵开始要卸下棺材与木料,韩半仙反抗最急,其他人也跟着韩半仙说:“自己宁肯死在棺材里也不准谁动,结果他们全被捆绑在电杆树下晒太阳。 林业站长请示在县上开会的公社主任如何处理?答复是自己没有分管林业,由角书记代处理。 下午角书记从深沟回来,一进公社大院,见到棺材和木料,吃了一惊。又发现捆了人,他明白,这些人一定是粮食的问题,因为他今天就是去农村调查受灾地区的粮食问题的。他走过去一个一个把人的绑给松开。 角书记问:“这棺材是谁的?” 韩半仙说:“是我的。” 角书记说:“为什么要这样?” 韩半仙说:“饥饿呀!” 角书记说:“你子女呢?” 韩半仙说:“我一个独人过日子。” 角书记又发现这些人中有王治山,于是问:“王治山,是真的吗?” 王治山说:“是的。” 角书记眼眶湿润起来。 “站长,公社里这棺材是怎么个事呢?你说!像什么话,公社里是摆棺材的吗?”角书记明显生气了,用手指着他。 站长说:“他们到邻县换粮,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 角书记说:“你有病,我说的棺材,你是不是想自己用?这是棺材。60岁老人拉自己的棺材去换粮,说明弹尽粮绝了,你来自农村,你的同情心去哪了?你说,假如你要活命,你会留棺材干啥?我们的群众路线是这样子吗?” 说话间,韩半仙,“叶通”跪在站长与角书记面前磕头。被训斥的林业站长一时懵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角书记立刻上前拉半仙。 韩半仙说:“我没办法了,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角书记说:“快起来,不能跪,你拉回去,只能跪父母,不能跪我们。你们的困难我们是有责任的!你们统统把自己的东西拉回去。” “谢谢!”大家说,忙着收拾东西,走出公社大门。 看到老者远去的背影,角书记眼睛湿润了,红了。 站长说:“角书记同志,你就代管林业。我要向上反映你的问题,十分严重的问题!” 角书记说:“你首先考虑群众的生活,饭都吃不饱,这是民生问题,,你这个考虑过没有?我不怕你告,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站长说:“这是路线斗争!” 其实韩半仙及王治山等一群人,没有回到飞燕村,直接去了邻县换粮去了。 县派人来调查角书记。角书记把自己的下农村的调查报告拿出来说:“人是我放的。我去摸底调查过,有二十多个村因为天干旱,收成不好,我也向县里反映,县里李副主任说自己想办法克服,县里没多余粮食。我正为几千人吃饭的事着急呢,老人家把自己的棺材拉去换点粮,算搞资本主义吗?” 调查组问:“真有此事吗?” 角书记说:“我这个老共产党员还会撒谎?你们去问问林业站长。如果非要说我路线有问题,我就检讨,然后不再管林业问题。老百姓成群到其他县讨饭,农业学大寨谁去搞?我们县的面子,县里张主任会好过吗?我还是一句话,对待群众要实事求是,要具体问题灵活一点,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救济群众,群众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我们少数干部却不给人家生路,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调查组:“角同志,你说的情况,我们清楚了,林业问题还得你代管,你的基层经验丰富。我这就与张主任通个电话。” 调查组长问:“张主任吗?” “是,请讲。” “林业站反映的问题,是角书记同志放的,情况属实,但角同志没有阶级立场问题,飞燕村附近二十个自然村今年收成不好,有老人拉棺材去换粮了,按角同志的说法,群众要是成群结队到邻县讨饭,又影响农业学大寨生产,占山县丢不了这个脸。” 县里张主任说:“那现在怎么办?” 调查组长说:“角同志说他会想办法解决,请领导放心。但是角书记同志说,不能扣什么政治帽子。” 张主任说:“叫老角同志接电话。” 角书记说:“张主任,我是老角。” “老角同志,有些同志对于你有些看法,特别要注意说话的态度与方法,林业你还得管,拜托你想办法解决飞燕村附近的群众生活,坚决不能让群众去讨饭,你看着办。” 角书记说:“那我就表态,我让民兵去街上去堵资本主义,不到农村去。农民嘛,就图个肚子饱,农民会种地,他们的本事就是种地,我们不要管得太宽,等群众解决温饱,再严管林业也不迟。” 张主任说:“好的,好的,拜托了。” 角书记说:“再见!” 角书记笑着对调查组说:“抓革命,促生产,生产搞不上去,饿着肚子怎么革命?命都没了,革谁的命?要给群众活路,不是死路。你们肚子都饿得闹革命了吧?走吧,请你们县上这些贵客吃饭。” 组长也笑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们带着粮票来的。” 角书记说:“吃饭是为了肚子不闹革命。” 后来,因林业问题的路线之争没有将帽子扣在角书记头上,慢慢地也不了了之,农民用木材换粮的事,才没有上纲上线。 当夜,王治山、韩半仙他们就赶到邻县,在旅馆住下。半夜三更,王治山做了一个梦:一个老家亲戚喊他,治山,你妈不在了,你还不回去料理后事? 王治山是个孝子,母亲是他的精神之柱,这突然的梦把他惊下了,眼睛满含泪水,他一下子坐起来,一点睡意没有,窗外一片漆黑,其他人因为累了睡得很沉很熟,他却变得不安起来。他在内心呼喊,我的妈啊,你一辈子就没过个好日子。 第101章 王修莲命悬一线 第二天清晨,大家拉着木材走在临县大街上,不时传来“占山县的木材又直又粗是建房的好木林。”在木材市场,王治山的木材、韩半仙的棺材也卖了个好价钱。 大家收获一种胜利的安慰,可王治山高兴不起来,一脸悲伤气。大家都在购大米,王治山却买大量的清香、纸钱,剩下的就购了米和一斤米线。韩半仙不解地问:“治山,你怎么才买这点米,买这些香、纸干什么?” “韩叔,我梦见我妈老去了,死了,她一生缺衣少食,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好一点。”王治山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就大声哭起来,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滑行。” 大家以为王治山中了什么邪,脑子出了问题,都诧异起来。韩半仙:“我说你治山啊,你凭什么说你妈不在了?你脑子平时都好着呢,这可怎么了?” 王治山把昨夜的梦说了一遍。 韩半仙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治山,你别激动,叔叔掐一下“六轮时”和你妈的八字。” 韩半仙闭着深陷其中的眼睛,颧骨突出,两腮的皮肉明显萎缩了,花白胡须、头发被寒风掀起来,额头上布满一道道沟,沟里夹杂着灰尘,显得青灰青灰的,让人看了会心酸。 他干枯且灰黑色的大拇指在其余指间掐指,嘴巴里说些大家听不懂的: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韩半仙说:“治山,是生病了,在留念上,她还留念着你治山、治财、你韩叔呢!放心,“韩半仙”的号不是乱叫的,疯子嘛,该疯则疯。狗嘛,该咬则咬,大家知道我不会咬好人。人生五花八门,一切闹剧,来来去去都是缘聚缘散,顺其自然吧!” 王治山说:“可是,韩叔叔,我还是七上八下的。” 韩半仙说:“你这孩子良心好,有忍耐心,以后会好的,易经曰:积善之家有余庆。一切都会改变,时间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 王治山马不停蹄,归心似箭,天蒙亮才赶到陈桥村,就慌忙敲开亲戚的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缝里钻出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头,他眯眼看着门前一群灰头土脸人,说: “治山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王治山说:“没事,大叔,有没有听说我妈去世的消息?” 大叔说:“没有啊,只是陈桥村,你们叫大老祖的昨晚走了。” 王治山说:“哎呀,我梦到我妈去世了。急得我一天心都冷冰冰的。” 大叔说:“你们像从哪里回来?进来歇歇脚。” 王治山说:“到邻县换粮,不了,不了,我赶回去看看。” 一路上,大家都为韩半仙推掐得准确而佩服。一个人问:“半仙叔,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娶上老婆。” 韩半仙说:“天干了,不依甲子算,我口干了,你酒也不给一口,凭什么算?再加上你去告你那个在公社里做事的亲戚,说我搞“四旧”,封建迷信,又让游街,你好看笑话,我本来心里有伤,谁知道你在我伤口撒的是云南白药还是辣椒面。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呢。” “我是那种人吗!不算就不算吧,算了也白算,你自己不也打光棍,也算不来个老婆?”那人挖苦道。 韩半仙说:“你说得对,人算不如天算,我呢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也不要笑我,看你命相是孤辰寡宿,阴差阳错,也许和我一个球样,打一辈子光棍。” 那人说:“我不信,我成分好,有机会,我只是婚姻还没动!桃花运没来。” 韩半仙说道:“再也动不了,三十九的老儿童了,飞燕村附近只剩下母狗。” 那人急了:“你就是韩老狗,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告你。” 韩半仙说:“你们看看,刚才还说不是那种人,现在又变天了,翻脸比翻书快。你也不感谢我,我已经帮你免费算了,孤辰寡宿,阴差阳错,未来和我一样,也是一条老狗。” 这个与韩半仙斗嘴的人,忍不住要去打韩半仙,被王治山拉住着了,说:“自古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是你自己要算。行了,行了,都是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别认真。我方圆五十里路相亲二十九个村没成,后来才成的,你呀同你说的那样,婚姻没动。” 王治山回到飞燕村,看到自己家的茅草房的烟囱有气无力地冒起黑烟。韩半仙也跟着王治山进了家门,屋里昏暗,勉强看到王郎中躺在床上,脸色苍黄且瘦。听兰兰讲:“有两天汤水未进了,妈妈说等治山回来,要到山里住一天,要喝山上的水,图个新鲜。” 王治山说:“妈,你怎么样?我是治山,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你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线。” 王郎中无力地睁开眼,十分无力地从齿逢里挤出三个字:“回来好,回来好。妈不行。” “妈,你等着,我煮米线给你。”王治强流着泪去煮米线。 韩半仙说:“修莲,修莲,我是韩清。” 韩清拉住修莲的手,王郎中说:“我知道,韩清,我对不起你。” 韩半仙说:“没有对不起,是天命,是因缘,你要好好活着。”说着,两个人都滚出泪来。 王治山端来米线,喂母亲,吃了几口,母亲似乎有点神气。 韩半仙拉着王治山走出门,说:“明天找个木匠来做口棺材,冲一下,也要做个准备。你叫木匠来砍削三斧头,我看下木渣落地的卦象,还有多少时间。然后你背她到她喜欢的山里去,陪陪她,家里有我指挥。” 第二日,王治山请来木匠,韩半仙在场。木匠三斧下去,第一块木渣新鲜一面朝上,第二块旧面朝上,第三块新鲜面朝上。韩半仙告诉治山:“治山,一阳一阴一阳,这是个离卦,离是离开的意思,不久于人世。先天数乾一兑二离三,你妈的先天气数只有三天了,你妈会在第三天卯日卯时走,流年流月都不利。她太累了,要走了,你得日夜守候,把她的气接住,以后你福气才大,逢凶可化吉。你去把她的脉,尺脉无力关脉胃气已绝,寸脉心气焕散而数乱,有阴别阳离之象。煮个参附汤与参苓白术汤给她交替频服,如果汤水无法进去,就没希望了。这几天你问问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点头就是了。你妈生前信佛,我陪她念念佛经,让她少些挂碍,好到西方极乐世界。你妈原来一心要嫁我的,可是半途你爹李开云横插一杠,你爹和我为你妈决斗,结果你爹赢了,我输了,我就死心当和尚了。谁知土改时庙被拆了,我又回飞燕村。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捉弄人,你爹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至今生死不明,你妈这辈子很可怜,硬是将你们拉大养大,她真的太累了。说句黑心的话,她死了也好,阴间不会有阶级斗争,活着时救了许多人,死了不会下地狱的。” 王治山说:“韩叔,你别说了,我就想哭。” 韩半仙说:“不能,你妈最爱你,最挂治财,治财没成家,她伤心的是你哥王治强,你哥与她断了情,划清界线了,他与郭美英打过她。所以忍耐着不哭,你是她唯一寄托与希望。我、你爹、你哥、你弟都是来向你妈讨债的,我本是你妈学医的师兄,可土改时别人硬说是你家长工,我不承认是长工,结果你家还是划成富农,戴上富农帽子,成了阶级敌人,所以我害了你妈。你爹成了国民党的兵,给你家挣得个特务帽子戴着,也害了她。你哥反目成仇,母子恩断义绝。你弟被人陷害,赔竹园毁坏的巨额债务。治山,你不一样,你是来给你妈报恩的。” 王治山说:“嗯,我照办。” 第102章 王修莲去世 王治山向队长请了假,根据兰兰提供的妈妈想住的地方,他去那里,搭了个篷,找到水源,把母亲背到那里,享受新鲜空气和山泉水。第三日母亲明显想吃东西,着急的王治山将母亲背到家中,他听韩叔说,如果病人突然吃得多,话多,气色好转,一定要背回家,这叫残灯复明,都不是好兆头。 他晚上告诉兰兰:“今晚给妈做最好吃的,妈妈要走了,不能当饿死鬼,安祥地走。” 兰兰听后,含泪点头,在厨房做饭,一把泪一把鼻涕,王学凤、学红、学十、学字赤裸着屁股在锅边转,此时兰兰还怀着王学会。 王学凤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哭啊?” 妈妈说:“奶奶要死了,以后就不跟你们玩了。” 王学凤问:“死是什么样子?” 妈妈说:“死就是睡着了。” 王学凤问:“那我睡着了,就是死了,死了后,明天天亮就起来了。你哭什么呢,你是不是饿了?我帮你干活。” 兰兰没心思给学凤讲,只知道少儿不知愁思苦。 王治花、王治梅都来了。韩半仙寻找一直没有露面的王治强,他生气着,一把将王治强的门推开,骂道:“王治强,你还是不是人?你妈都快死了,也不望一眼。” 王治强说:“我们划清界线,断绝母子关系。” 韩半仙说:“你说个球,牲口糕羊还有跪乳之恩,你连个牲口都不如。等你老死时,谁给你送葬?你记住你现在无儿无女。” 王治强说:“我死了,狗会把我拖走的。” 韩半仙说:“你放屁,你再坏,你的侄子也会给你收尸,至少几块木板是会给你。” 王治强说:“你死了,谁收你的尸?”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告诉你二弟,治山会把我抬上山。我韩疯子,不会疯到连自己死后,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我的坟地都看好了。如果你再不积一点点德,你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给我走,虎毒不食子,她是你妈,人都快死了,还划狗屁界线,你自己想想,你划清界线不照样挨斗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天下的母亲都会原谅自己的孩子,你妈刚才还叫你的名字呢。” 说完,半仙拉着王治强来到王郎中面前,王修莲看到这个冤家,颤抖着伸手去摸王治强,脆弱地说:“妈不恨你,你好好活着,找个适合的成个家。” 王郎中示意,叫所有的儿女都伸手给她,把所有的手都放在一起,有气无力地说:“妈不行了,你们要好好活着,在人世间如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者,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行人难行忍人难忍,缘来缘去终有因果,聚合离散莫非缘法,如此则圆瑞无碍,阿弥陀佛!忍耐忍耐好事还在,要相互帮衬,妈以后帮不了你们了,答应我。” “答应,答应。”儿女便呜呜呜呜哭诉着。王治强心肠硬,硬是一滴泪水没有,或许他心中还恨着母亲,要么他真是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家伙。 王郎中用颤抖的手抚摸孙子孙女,她似乎有了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王郎中又拉着兰兰的手,慢慢吞吞地说:“苦了你、苦了你。”又拉着治山的手说:“帮治财找个人家。” 王治山说:“妈,我会的。” 然后就沉默了,像是很累的样。其他人都休息了。 夜晚,王郎中吃了不少东西,这一切韩半仙看在心中。王郎中一声轻弱的“韩清”,韩清走过去说:“我是韩清。” 王郎中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孤独一生。” 韩半仙说:“都是命,我这个长工害了你。” 王郎中说:“治山,你韩叔老了,把他送上山,我对不起他。墙里藏着你爷爷的《行德堂单方》,以后你用得着。”王郎中吃力地指着对面的墙角。 王治山说:“知道了。”他又问,“妈,你老了,要去哪里?” 王修莲说:“陈桥村。” 王治山说:“太远了,就在我家后山,想你时,我到你身边随时坐坐。” 王郎中说:“也行,那我就放心了!我累了!我睡一会。” 韩清两眼泪花。 王治山在床沿边,抱着母亲,目光看着母亲。母亲像在治山怀里睡着了。 夜深了,鸡叫了,火塘里的柴火也昏暗了。进入卯时,王修莲在二儿子治山的怀抱里走了。王治山呜呜地哭了,韩清说:“已经走了,人死了,如灯灭了,死了,就没痛苦了,修莲你就别投胎做人了,人不好做,到天上做颗星星,到天边做彩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那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是是非非、没有悲欢离合。治山,我带你去每家每户磕头,通报一下。” 王治山说:“韩叔,我妈还有温度,让我多抱一下。” 天没放亮,地上有些模糊,蒙蒙细雨无声也无息。飞燕村民还在沉睡中。但突然听到王治山的话语。 王治山说:“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孝子磕头。” 韩清领着王治山,在每家门口磕了头。 天大亮了,王治山一家人哭成一片。小孩也哭,他们是跟着大人哭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哭,他们想着奶奶是睡着了,明天会起来的。 村里有人议论:“王郎中死了,真可怜,今后找谁看病。不知道王治山学会没有?” “郎中是个好人,就家庭出身坏了。” 王大毛说:“这个老分子终于死了。借个锄头,还时慢了点,还丧着脸。”实际上是他借了半年不还。 副队长的老婆说:“孩子他爹,王婶婶死了,孩子出生咋办,全村就她一个人会接生。” 张二毛回道:“闲操心,死了就死了。” 副队长老婆说:“你怎么狠心,村里的娃娃都是她一手接的。” 就在副队长说这句话之后的三个月,他老婆生孩子,接生的人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几天后抽风死了。他才知道王郎中的重要性,可天下没有后悔药。 以后的岁月,多少人因病找药,要到外村去,到公社去,十分不方便。问王治山会不会治,王治山干脆说不会治。可后来有些人发现,王治山只给亲戚治,都说王治山没他妈良心好。于是人们终于认识到,这个飞燕村缺少王郎中,实在不习惯,就把怨恨撒在王治强和郭美英头上,说是他儿子儿媳打死的。王治强听到这话,就躲到一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飞燕村许多人每逢七月半,都烧一份纸钱给已故的王郎中,也许是这些人在王郎中活着的时候,欠她太多,于心不安,才这样。 说起安葬王郎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家知道,那年月,粮食很少。尤其是王治山家,办丧事请人抬棺材是要请人吃饭的,可粮食呢?这事让王治山发愁。他跟兰兰说:“我成分不好,家庭条件不好,你成分好,你去队上借粮,好开口。” 韩清听到,说:“兰兰也为难,她一个女的去,能行吗?我卖棺材换来的粮食,我去背。天无绝人之路。” 王治山说:“韩叔,你粮食短缺,要挨饿。” 韩半仙说:“没事,我们再扛木料去换。” 粮的事,韩半仙解决了。从家里把所有的口粮背在治山面前,很让治山感动。 令人想不到的是,其他村农民,听说王郎中去世了,那些当年吃过她免费的草药的人成群结队来看一眼就走了,比飞燕村的人还多几个倍。他们说是王郎中救的命,是来告别的,许多人都想把她送上山去。来时烧了香,走时将一小袋粮食放在她身边。许多人流泪了,王治山和兰兰没想到,更想不到的是飞燕村的人们。这个想不到,像个小石头一下子丢进飞燕村人们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波纹,变得不平静了。 粮食绰绰有余,王治山又将韩半仙的口粮送回去。韩半仙说,这是王修莲的福报。老百姓心中有她。 当天,有其他村两个妇女没回村里,说是要帮忙把王郎中送上山才走,因为是王郎中救了她们的命,于是当夜就留宿到王郎中家。可是,王治强硬说他家宽松,方便又好住,就带着她们住在王治强家。悲痛中的王治山和兰兰也没多想。可这夜发生了家丑不可外扬的事。 半夜三更,王治强摸黑爬上两个妇女的床上,欲行强奸,将一个妇女的衣物裤子都撕破了,其中一个惊慌失措逃了出来,跑到王郎中家,披头散发站着,守灵的王治山和兰兰大吃一惊,吓坏了,背后都起凉风,以为闹什么鬼异事。等那人喘气说:“兰兰,王治强干见不得人的事,快去看看。” 怒火中烧的王治山提着煤油灯就冲进王治强家里,看到王治强正在床上与另外一个妇女非礼,王治山将油灯交给兰兰,大吼一声:“王治强,你个牲口。妈死了,你竟然做这种事,我让你死。” 冲过去就将王治强拉起来,挥拳就猛打王治强,王治强脸上挨着重击,鼻子流血,一分钟便倒在地上。 兰兰把两个妇女带到家中,用针线帮她们缝补,两个女人哭了。 一个妇女说:“去告他强奸。” 另一个也说:“让她坐牢。” 兰兰、王治山左一个对不起,又一对不起,表示歉意。说:“我妈刚去世,还没上山,就发生这等事,我难过,等我妈的事办完我去作证,送他坐牢。” “可这事闹大了,我们两个女人怎么活,我们名声就完了,我们怎么做人呢!死者为先,过两天再说吧!” “这事,太丢人现眼了,不告难过,告了我们没法过活。衣服也烂了,怎么回家呀?” 兰兰说:“我派人到公销社给你们两个人换周身衣服。” 王治山明明知道家中没钱,哪来钱卖衣物?于是又去王治强那里。王治强醒来坐在地上,看来打得不轻:“王治强,你死定了,坐牢,人家要告你强奸,衣服撕破了怎么回家?你给我找钱来,我请人买衣服来,人家好回家。你赶快去跪下道歉。”王治强这下明白自己快完了。上楼拿了几尺布票和钱,捏在手中,他被王治山拉着衣领拖到两个受害人面前,按着跪在地上:“我不是人,我错了,我给点钱和布票,给你们买衣服。” 王治山把布票和钱抢了,说:“滚回去。”送上王郎中山后,两个妇女穿着新衣物,与兰兰说:“看在郎中和你们两口子做人的面上,我们两个人不告了,你们也永远别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人人知道这丑事,我们情愿上吊。” 感激不尽的兰兰与治山,哭得更响亮,不是因为妈死去,是哭王治强的悲哀,又哭两个妇女的宽宏大量。 王治强当夜就逃到山里去了,实在饿得不行,又夜间潜入自己的屋子,拿些东西又藏在山里。 这段时间,人们都猜测王治强的失踪,都不知答案。山里的的王治强实在是忍不住凄风冷雨与饥饿,夜晚潜入王治山家。一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王治强出现在治山面前,他说:“我的事情怎么样?” 余怒未消的王治山说:“你就是个畜牲,要不是看在我、兰兰、妈的面子,你就死定了,人家不告你了,你丢人呢。”说着冲上去几个响亮的耳光,加上一拳。王治山的力气大是大家公认的。 第二日出工时,王治强的脸如熊猫,人们问他是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摔倒的。你妈出葬也不去?他回答得坚决干脆,说他的立场不变,他与她断绝关系,早已划清界线,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这也许是王治强性格与环境造成他一生的悲哀。有些人不知道他活着为了什么,要证明什么?一些人希望他在村里继续表演他的笑话,这个村里少了他的角色,似乎少了一份娱乐,少了一份戏剧效果。或许王治强是为那少数几个认可他的人而存在着。 王郎中下葬不久,托梦给王治山说:“治山,我住的地方是不错,砖墙,墙面粉刷得也好,卫生,要是再往后退一步就好了。” 王治山将这托梦的事告诉韩半仙,半仙去查着坟墓,发现坟尾与后面靠山的地埂真是有一步的距离,于是两人用土块和石头将坟尾接到地埂处,这样就与靠山连在一起。 此后,王治山只要遇到困难或心浮气躁,或想起母亲,就来到母亲坟边坐着,与地下的母亲说说话,倾诉。如果家人在村里找不到王治山,只要到王修莲老夫人坟墓边,准能找到。一年四季,王治山不会让母亲的坟长一根草,掉落一块泥土。 这就是我们的王治山,在他的内心里,妈妈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他们是用心灵在交流。 王郎中是葬在飞燕村的后山上,是个迎水向,在风水罗盘里叫丁山癸向,因此王郎中的后人比较发达。在后来的后来,周围的农民和风水先生便研究起她风水。飞燕村因为这个风水热问题,在2005年后,活人与死人争坟地,那就是活人黄英与死者王治财争坟地的荒唐剧。 第103章 大双偷粮 大双来飞燕村时不叫大双,是因为自己两只奶子比常人肥硕,很饱满,是村里男人叫她大双的。一个星期后,全村人都忘了她的真名,你传我传,就叫大双。大双也开放,她不以为耻,反而成了她的优势资源。她发现男人们对她热情友好,还常来家里帮忙。那时候,农村很穷,没人戴得起乳罩。大双挑水,走起路来,胸前跌宕起伏,引来无数眼珠子。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淌着憨口水,在他后面大呼小叫“大双、大双、大双,大奶奶、大奶奶”,而大双没有生气。她有些自豪,从她的到来,全村所有女人的胸器被她比下去了,短时间成了飞燕村的新闻人物。 大双是铁路工人老张的重婚女人,生有一个女儿。铁路114分队单位发现老张是重婚,劝老张将大双送走。因为认识王治山,他带着大双来飞燕村,老张送了光头队长几百元和数额不少的布票粮票,才落户到飞燕村。队长看在钱的面上,分了一块自留地地给大双。 老张回来到114分队后,可老婆家人不依不饶,硬是将他告法庭了,他因重婚罪关在西山监狱。 大双带着女儿,她不善劳动,出工挣的工分不够生活。加之老张收监后,又一条经济来源断了,为了生活的大双只有自己想办法。 起初,大双为了多有几个工分,隔三差五,要请队长来家里睡觉,光头队长就将大双工分提起来,可后来因为队员的反对,说大双没男子劳动力强,队长却给高工分,队员就到处传说队长睡了大双。 那些日子,光头队长自己腰杆酸,想要补下肾,实际上,队长在钻大双的被窝时,大双说他不行,他老了。心头不认输的队长这才找王治山的原因。 光头队长说:“治山,我最近腰酸,弄点药吃。” 王治山:“这病能治,就是没有药,药在山里。” 光头队长说:“你去挖,我给工分。” 王治山说:“队里人问我怎么说?挖药还给工分?” 光头队长说:“你就说队里的牛要吃药。” “工分,年底会挨扣,会打折。最好给我粮食,我配给别人的药,少说是五斤玉米,你要收三斤玉米,挖药比出工累两个倍,我情愿出工图个舒服,可现在缺口粮。”王治山说,他本就要整下队长,平时就没收其他人五斤玉米的事,他故意这样说的。 光头队长说:“行,你妈从来没收过我的钱。你可小心割资本主义尾巴。明天晚上,我送三斤玉米来,一定要说队里牛吃的。” 王治山说:“那我还是出工干活,不挖了,你要割我尾巴。更何况是你吃,还让说假话,我可以说你损公肥私。”光头队长说:“治山,咱们合作,我不割尾巴,你也别说我肥私。以后你求我的事多着呢,运动来时,我说句话,你要轻松些。三斤粮,外加十个工分。” 王治山说:“真的是粮食迫的。三斤是看在队长面上。” 光头队长说:“是,是。” 于是王治山就到山里找杜仲皮、仙茅、山药、土牛膝、淫羊藿、金樱根、双肾参去了。 吃了醋的队长老婆就怀恨在心,她想压压大双的威风。农村的菜地都是你家挨着我家的,这一天,大双挑着自己的小便,队长老婆也挑着自家小便去菜地施肥。两个妇女的菜地相距不远,队长老婆故意骂;“她妈的,那家的骚女人拉的粪水这么臭,越骚越臭,自己没男人就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要脸,骚母狗,骚母狗,卖西的。” 大双听到了,看地里又没其他人,分明是冲自己来的,走过去,就接上话:“老母狗,你是骂我?” 光头老婆说:“骂你怎的?把我男人都弄到你床上了,村里人都说,你把他搞得三天两头往你床上钻。” 大双说:“是他自己要来。” 光头老婆说:“你不脱裤子他能来吗?”她又说,“一对狗男女。” 大双说:“你男人来钻我的被窝,是你不行,他说你下边臭味重,又松松垮垮,两个奶子都瘪了,胸脯平得像晒场,还说没劲。能怪我吗?说实在,你男人那东西也不好使,不如年轻人有力气。你以为离开你男人我就没人耕种了?” 光头老婆骂道:“骚母狗,班车,班车,什么人都可以上的班车。” 大双说:“你再叫,以后我就搞定你男人,让你那块破地永远荒废掉,老荒地,荒地,没人耕种的荒地。” 愤怒的“荒地''(光头老婆)像一条发疯的母狗冲上去,就撕咬。女人打架没有男人猛烈,就喜欢纠缠撕咬,忽的你倒地,忽的她倒地,大双必竟体力强,人年轻,她占优势。光头队长看庄稼回来,老远看到是两个女人打架,不是别人,是两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帮谁也不是,就一个人躲在树枝下看两个人摔跤比赛。 最后是兰兰去菜地干活发现了,兰兰走过去,看到两人上衣撕破了,都露出前胸,体力强的大双,两支奶子正吊着,上下波动,她骑在队长老婆身上,鼓着双眼,两手卡住队长老婆的脖子按在地上,气势汹汹。 麦田里还有一个人没露身,只是把两支目不转睛的色眼盯着这里,嘴角流着口水,那是王治强。 兰兰把她们拉开了,王治强没看够,发一声叹息。队长在白天是第一次写真式地看到大双的真东西,一副没尽兴的样子。 几天后,迫于形势和老婆的寻死觅活,队长把大双的工分下降了。以至于后来,光头队长想去大双那里去消化消化,被大双拒绝。苦闷中,光头队长观察到,大双家年轻人热闹起来。 有一次,光头队长听到年轻人议论: “睡了大双,天下无双。” “大双来到飞燕村,这里的女人,说话声音变小了。” “娶上大双这一种女人,明天去死,来世上一点不冤。” “听王治强说,他钻大双的被窝,花的代价不小,三碗玉米一次,一碗米只能一次。” “我去钻被窝,大双没要什么,她说我是没叫的小公鸡,我很赚的,我一夜晚要了三次。” “你悠着点罢,听说年轻人那点米汤水用完了,以后就不行了。差不多就行了,留着以后生儿子。” “哎呦,这种事,好像从来没有个够。会上瘾的,像抽惯了大烟一样,到时候,身上不舒服。” “那个老张能娶上大双,真是神仙。” “张神仙听说因为重婚坐牢了,当初可能张神仙也把持不住。” “坐牢也值。” “大双喜欢年轻人。年龄大的要带口粮来,才能上床的。” “过几年,要是大双嫌弃,我得存点口粮。以备不时之需。” 队长听到,有些生气,他想自己是队里权力最大的官,却不能像黄帝一样想干谁就干谁。 大双听人说王治山家会找草药,就来找兰兰,这事对王治山不便开口。 大双与兰兰说:“兰兰,叫你男人找点药给我,我下边不舒服,白带多。” 兰兰说:“他会配的。听他说家里没现成的药。” 大双:“叫他挖点。” 兰兰说:“有人来找过他,晚上他不愿去,他说现在缺粮,晚上出去走动又出力,吃的饭很快就消化了,第二天出工没力气,都不做了。” 大双说:“兰兰,没事,我这就提两斤米来。” 大双爽快,真的提米来了。收了东西的王治山,吃了米饭,他才有力气到山里。 王治山把黄柏、茜草、黄花香、朝天罐、川楝皮、龙胆草、木通、车前草、白花蛇草、虎杖、苦参这些鲜活的草药给了大双。王治山不忘交待说:“煮水服,每次一碗,一边吃,剩下的外洗。另外不准说我搞资本主义,否则我以后不会找药的。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外地人不会说我坏话。我没有收你任何钱,是你请我吃饭的啊。” 到收荞的时节,几个年轻光棍,晚上去地里割荞,在山上把荞粒打下来,就连夜背回大双家。 队长当夜是提着两斤米,等到半夜准备钻大双的被窝,他躲在角落里正巧看到几个人背东西往大双家送。当时他判断,不可能四个人同时睡大双,一定是偷了队里的东西。 队长想,平时找不到机会整大双,这下让她明白我官最大,要她来求我、还嫌我嘴臭,说我老了,都怪当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捏坏了我的卵子。 队长叫来几个亲信,把大双借住的一间房团团围住,“你们有问题了,开门投降吧。”叫开门,屋里门就是不开。大双倒十分平静,吩咐几个人,用石磨将荞磨出浆来,在屋里烙荞粑粑吃,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大双说:“你们对我好,东西也在我家,我一个人顶着,我就说是我叫干的,反正不杀头,大不了以后有了我还上。把所有荞面浆烙饼,明早我上房丢给大家吃。”年轻人都佩服大双,三岁大的大双的女儿也习惯了人来人往,夜里也跟着吃荞饼。 外面的人明显闻到荞香味,就是进不去。 第二天,天亮了,星星和月亮躲起来,太阳走出来,仿佛也赶来凑热闹。 飞燕村看笑话的、看热闹的都大大小小来了,围在她房前屋后。 令人没想到的是,大双提着一篮荞饼站在屋顶,笑着对大人小孩说:“死了不能当饿死鬼,活一天算一天,这是我向队里借的荞,被我割了一片,有粮食后还队里。这是我们烙的饼,我先吃一口,分给大家。怕死不是大双,大双的脸也不值一毛钱。” 她吃了一口,从屋顶将荞饼撒向群众,大人小孩也不计较,能吃上一口饭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她哈哈大笑,把队长等人吓坏了,因为她笑的时候做了要往下跳的动作,众人也吃惊。 有人劝她别寻短见。 她笑了:“我还没活够,活着与人明斗,死了变鬼与人暗斗。”然后就回屋了。 大双平静地对女儿说:“姑娘,我们要做游戏,你不准哭。他们把我们几个绑起来玩。听懂吗?” “听懂了!” 队长下令后几个人将门撞开了,搜出荞子来,将他们拉到晒场上捆绑在树上吊打。队长最希望大双求他,可没开口。后来实在没法,队长怕弄死人,放了。 当晚,大双背着女儿走到占山县检察院。天亮时,她找到检察院,告队长等几个人私设公堂、非法拘禁、私撞民宅等,还说如果县上的同志不去处理,她就带着女儿死在检察院门口河里。 检察院同志检查了大双的身上,确定有明显的绳子绑勒的瘀血伤。于是就相信她说的,带着手铐、文书,赶到公社,找到分管领导角书记。因为那时逮人要主管领导签字,检察院不完全独立办公。 角书记也来到飞燕村。 他们都各自调查。 检察院同志说:“她告了,我们得立案处理,不然,她到县上乱说,寻死觅活的影响不好。私闯民宅、非法拘禁是成立的。我们要拷走参与的人,偷粮不是检察院管的,角书记签字吧。” 角书记说:“你们只要写下,偷粮有功,维护集体有罪。我就签。你们调查过为什么捆?捆人是不对。偷粮啊也不对。你们维护一个风骚女人,还是要维护有正义感的人,你们自己看?你们捆起来容易,放人难。我说算了吧,偷粮是为了活命,不该偷,捆人是非法拘禁,有错。我们去调解一下。女人就不会去告,不到县上纠缠,你信不信?” 角书记找到女人问:“你有错吗,偷集体的粮食有没有罪?” 大双说:“有。” 角书记说:“你也想坐牢?” 大双说:“不想。” 角书记说:“不想,就不要去告,你们的事情就扯平了、好好生产,粮也不算偷,是借。” 大双说:“好的。” 检察院看到,便无语,也就不了了之。 “公社群众工作难做,你们要体谅,小事就化了。”角书记对检察院的同志说。 至此,队长郁闷好几天,飞燕村又暂时恢复平静。人们又重新审视这个大双。 第104章 半仙肥肉拖瘦肉 投机倒把 1979年,半仙又疯癫,头顶鸡蛋。肥肉后面有拖着瘦肉,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笑嘻嘻,神秘不测。许多人来看热闹,众人不知道他的意思,但王治山明白。 这一年的一天,韩半仙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到王治山家,粮食也搬来了,他告诉王治山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向队里打了一个外出证明带在身上,就走了。 走的时候,王治山不知道。出工回来,在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封书信,一把钥匙,还有韩半仙早年学医的笔记和易经、风水方面的书。王治山焦急地看完书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韩叔啊,你呀,你呀!” 兰兰问:“韩叔去哪里了?” “他没说,房子我们用,说把他的粮食吃了,他四海为家去了。” 王治山难过好几天,仿佛自己的亲人去世了。没事的时候,又打开韩半仙的房子左看看右摸摸。 当飞燕村的人们听打靶的解放军叔叔说云南边境要还击越南,各村抽调民兵,还有听到有的地方已经包产到户了。人们才想起韩半仙在公社大街用绳子拴着肥肉瘦肉的事,又想起他口中重复自语“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肥肉拖瘦肉,天要变了,天要变了。”那句话。 以后人们就没见到韩半仙的身影。村里人对韩半仙更加肃然起敬,再也不叫他韩老狗、韩疯子,自此以后''韩半仙''就是他在飞燕村唯一的尊称。 这是个梅雨季节,农忙活比较多,又是木耳香菇等各种菌类上市的日子。王学十跟着父亲上山放羊,放羊有很多乐趣,山里有各种野果子,酸溜溜杨梅、酸涩的地石榴、野山楂、野山药、山土瓜、野党参、鸡素子。 肚子饿时,悄悄到来地里摸点玉米或土豆放在火堆里烧烤,那种玉米香、土豆香让人直咽唾液,吃得爽,能拾到青头菇或黄赖头烤熟,放入口中,那股山珍的味道至今难以忘怀,如今永远也尝不到当初的感觉了,也许是那个时代和现在时代的环境与心境不一样吧。拿野鸡是父亲的拿手戏,我们看着羊群,他观察一个树林有没有野鸡的迹象,就在地上刨出一条毛毛路,在路的尽头找到一棵拇指粗的、有一定弹性与长度的树枝,修剪枝头后,手拉住枝头,握成弯弓形,触到地面,突然放开,测试这个树枝的弹性。在枝头触碰地面的地方掏出一个方方五厘米深的小坑,在坑上横放小指一样细长木条,两端用削尖树丫枝钉在地上,用细而牢的线栓紧在修好的树枝头上。在线的另外一端,栓住一根火柴棒,在坑上的横木条绕一圈,坑的底部是一颗稍稍扁平的玉米粒,再用第二根火柴一头顶住玉米,另头顶住第一根火柴,这根直立的火柴与横着火柴形成直角,牢牢控制着弯弓。这是个机关,当地人叫它“扣子”,当野鸡寻食,发现毛路上三五颗玉米粒来时,又发现坑里有颗玉米,伸头去啄那颗玉米时,触动机关,漫不经心地放置在坑周围的活动的一个圆圈紧紧地套住野鸡的脖子,于是成为猎人的战利品。 偶尔猎人也不一定有收获,有时候收到个野鸡头和骨架,原来是被山上的野猫吃掉。弄回家来的野鸡,父亲会用刀砍碎,撒上细碎的茴香,爆炒出锅,一家人连骨头都咽到肚子里。实在太香了,这骨头比现在钙片好不知道多少倍,也没听说谁缺钙啊,什么骨质疏松啊。那个时候的人筋骨硬朗,很少生病,能吃苦能耐劳,搞农业夜战“放卫星''几天几夜不合眼不叫一声苦。能吃上肉是件幸福的事情,有一次父亲在瓜地边看到一只刺猬,他拾起一个金瓜追着刺猬一百多米,口里喊着\"嗨、嗨\"声音,受到惊吓的刺猬保护性地把身上的所有刺都分开了,父亲喘息着硬是将金瓜砸在刺猬身上,刺猬身上几十厘米粗的长刺扎住金瓜,扛不住几十斤重的刺猬瘫在地上不能动,这肉成了桌子上的美味。刺和皮悬在墙上,用来治疗各种癌性肿块。 有一次他在挖金钟茵陈,看到穿山甲在吃蚂蚁,激动的父亲明白穿山甲片是名贵药材,甲片善行走串,是消肿散结排脓之上等药材。他抬起锄头直敲穿山甲,山甲鳞片坚硬,根本砸不坏,受到威胁的穿山甲尾巴抱住头,从山上往山下滚,意图跳跑。父亲不甘示弱,连滚带爬地追,慌乱中的穿山甲找到自己曾经的老窝,迅速爬进洞里,这下让父亲傻眼了。稍停顿片刻,凭父亲的性格,他不会放弃。他自言自语说,你打你的洞,老子挖你屁股追。他用锄头将石块堵住洞口,走到一条有积水的小沟边,用汗帽子打水来,往洞里灌水,问他为什么灌水,他说鳞甲与泥水混合一起,就车子在下过雨的泥路上打滑,这样我就能挖土追上它,到嘴边边的肉不能让它溜走,遇到父亲这种性格的人也是穿山甲的悲哀。 父亲就这样沿着这小隧道穷挖不舍,偶尔停下来侧耳卧在地上,闭住气,锁着眉头,蒙松着眼睛,专注倾听地下面的动静,他好一阵子终于听到来自大地深处的细弱的沙沙声,眉开眼笑,有几分得意几分傻气,又加快挖土的节奏。几乎到了夕阳西斜时,他挖到一堆稀泥,他用尖锐的木棍从洞口用力钻进去,听到穿山甲发出了叽叽叽叽的痛叫声。他胜利地说,我就不信你飞到天上去,老子的汗没白流。 夜幕降临,我们赶着吃得十分饱胀似乎要肚子炸的羊群,在路上艰难地走着,看着从羊屁股里散落的羊粪,嗅着羊的屁臭气走在回家的路上。晚上,夜很深了,打着哈欠都会吃上几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穿山甲肉,心才踏实地回到床铺上,倒头便睡,片刻就打起呼噜声。 又是一个星期三,父亲交待王学十和哥哥王学红看住羊群,自己壮着胆子,背着木耳和香菇去鹿山公社去卖。指定收购是公销社,不准在街上交易,一经发现就是投机倒把,虽然是这样的规定,但是部分人就不愿意交公销社,因为价格低,而黑市上价格高,有时候就偷偷私下交易。这天,王治山不敢走路,而是翻山越岭来到公社,避开飞燕村的人,免得队里人又说他干私活。走到集市上,偷偷摸摸怕遇见熟人,越怕越见鬼,老远处见到飞燕村一个人,他慌忙一手抓起肩上包袱挡住对方视线,头扭到一侧,心慌意乱地躲过这一劫。一个陌生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说道:“有货不?” “有的木耳香菇。” “几公斤?”父亲看到有人往这边张望,不敢说话,伸出三个指头示意对方,对方也伸出二个指头来回应,父亲点点头,陌生人塞过来几张分明看得清的钱,王治山急切地接过钱往裤兜里塞。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打击投机倒把。”几个穿着便衣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阵,惊吓中的王治山和陌生人拔开人群就逃跑,仿佛街上的警察与小偷。 “抓住投机分子,不让他跑了。”周围的群众没有阻拦投机分子,大家心知肚明,谁不想多苦几个钱?王治山鞋子跑掉了一只,听到呼喊声的隐藏在群众中的便衣工作人员合围住王治山和那个陌生人,反背着手扭送到公社办公室,这里被抓到的人还不少,统统被宣布劳动改造,被送到公社养蜂厂去挖地基。着急的王治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认命。 天晚了,焦急的王学十和王学红说:“爹会不会有事,怎么还没回来?”他们实在等等不到,只得赶羊回家。 王学十回到家就问:“妈,我爹回来没?” 兰兰说:“没有呀,要么跌倒在山沟里,要么是投机倒把被抓了?不行的话,我去路上去遇,再不行就到公社去问问。” 兰兰交待过后,行色忽忽往路上赶,一路拖声拉气地叫着王治山的名字,只有山谷的回音。走了许久,她判断自己的男人被抓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加紧步伐,好不容易走到公社,还好,刚好遇见公社开临时紧急会议,讨论明天让主任去劳改队做政治教育、开批判会,书记在县里开会没法主持。工作人员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连忙起身来看个究竟。 工作人员问:“你找谁?” 兰兰说:“我来问问我男人是不是犯错被抓了?一直没回家。” “他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工作人员说:“看看花名册有没有?今天是抓住不少。王治山、王治山。” 兰兰听着工作人员反复念叨这个名字,心中希望他被抓都比跌倒在沟里好。 工作人员说:“啊,是王治山,那个王治山啊,又犯事了,上次卖中草药,已经被劳改过一次。” 兰兰说:“好好。” 工作人员说“什么觉悟?还说好? 兰兰:“哦,不,是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放羊掉在沟里回不来了,问下我男人上次卖中草药怎么没劳改?他也没跟我说起过这事?” “你过来楼口边我跟你说说,说起你男人王治山还真有两下子,那天你男人被关在公社,书记在审问他时,书记不停地打嗝,你男人说会治,而且一分钟见效,书记和王治山打起赌,无效要加重多劳改些日子。当时书记不敢吃药,王治山自己先吃了,表明无毒性,书记吃了王治山给的南木香,王治山蒙住书记的嘴,半天出不了气,旁边的人以为是王治山要谋害书记,把王治山制服了。王治山挣扎说这是治病的手法,是我没交待清楚让你们误会。说起来还神奇,书记再没有打嗝,大家觉得神奇,都把南木香给没收,大家给分了。书记不失言,说王治山没有造成重大影响,教育教育一下,加之他还负责队里放羊的事,要是羊丢了,集体损失更大,于是放回去了。这次是主任管事,我教你,你回去找队长,让队长来要人,说是村里有特殊情况,让队里人自己批判一下,这样可以减少劳改的时间。别忘了带双鞋来,他鞋子掉了一只。” “谢谢,我回去了。”此刻兰兰看到好几个女人在院子里打听着自己男人的事。 夜晚,怀抱着郁闷走在通往飞燕村的路上,她想到,自己的男人有苦都强忍着,不会让苦传染给家人,可是队长是先进积极分子,批斗人抓得很认真,本来上级说是要严肃批评教育,但到队长那里往往搞得声势浩大,开会是批评,教育变成棍棒教育,公社部分领导也默认队长的做法,因此飞燕村成为典型,有点名气。 第二天早上,兰兰去找队长,手里提着一只破鞋,面色难看,队长看到这场景,心不是滋味。因为女人提一只破鞋和男人站在一起,是表明两人有见不得人的男女关系,是通奸,过去村里批斗男女不正当关系就这样子。他想到这里,生气吼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给老子拿走,想坏老子的名声,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怎么会和你那个。” 兰兰说:“我是来带话给你的。昨晚,我去公社,我男人投机倒把劳改,公社里请你去领回来批评教育,你看羊也没人放。鞋子是我送给我男人的。” “我命令你,你今天有早活,王治山不会一下回来,你去放羊,王治山和你今天都没有工分,不要把老子的羊饿瘦了,王治山的事,我和治保委员、民兵会用绳子把他请回来。王治山放羊太舒服,把原来放牛的活儿再交给他。” 这是赶集的日子,最近市场上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换,大家都偷偷搞,工商来时就躲。 这一天,在街上卖药的、卖老鼠药、卖鸡蛋的被逮住,罪名是投机倒把。关到公社里有好多人,罪名都是投机倒把,都要劳教,把他们弄去修路,修水库。保光头队长去晚了,没见到人,王治山已经到劳改队去了。 第105章 麦地医病 结缘招亲 张金宝和王治山在公社读书时同过学,星期三赶集时,遇到一起。张金宝是麦地村的,与飞燕村有二十里地,张金宝说: “治山,听说你会木匠,帮我做三个木床,一个饭桌。你回队里请假来我家,你们队要多少工我出,怎么样?” “老同学嘛可以,我们明天就来。” 生产队外出务工,要队长批准,工分照计,工钱上交。对于队长来说,能弄来真金白银是件好事,多多益善。王治山一提出来,队长就同意了。 王治山背着工具来到老同学张金宝家。麦地村植被丰富,赤松是当地最好的木材,中草药更多。这里种出的麦子,油润饱满,所以得名“麦地”。麦地村是坐在半山腰,方圆几里都是山,算得上是青山绿水,美中不足的是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农家的烟囱伸向天空的白烟悠然自得,狗叫声牛叫声鸡鸣声音淹没了人声,这些便倾诉着这个村庄的寂寞。 做活期间,张金宝谈起自己的十六岁的外侄姑娘的烦心事。他说:“鸭芝好长时间大便下血,到公社医院看,说是肠炎痢疾,医生开了氯霉素来吃,一点效果没有,真烦人。治山,你妈会看病治病,她老人家走了后,到你手中想必是失传了。” “未必,只是不想搞,学了它就不得闲,钱没弄到,还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懒得搞。亲朋好友还是可以露一手的,你带我去看一眼。” 王治山看到鸭芝,明显消瘦了,他检查腹部时,有条索状东西。问诊时,鸭芝告诉他会突然腹痛,然后又不痛,时不时便血。 “金宝,这是蛔虫病,拿锄头来我去寻药,你在家,给我用老酸菜和杨梅、花掓煮水,越浓越好。乌梅丸能治,但配不齐,只有就地取材,灵活变通了。给我准备一两南瓜子,捣碎。” 王治山到山里找来使君子、苦楝皮、雷丸、贯从,切得细细的。 王治山自言自语,说得兴奋:“看我怎么收拾蛔虫,让你见识民间草药不是吹的,叫鸭芝半天不吃任何东西,让人饥饿,让蛔虫也饥饿,我用南瓜子,很香吧,当诱饵,把切细的药粉拌在里面,去毒它。毒它时候会在肚肠子里滚动,一般在一个小时人会更痛。怎么办?蛔虫吃了东西,与人一样要喝汤水,此刻,已满一小时,将熬好的麻醉药喝下去,蛔虫以为是汤水,因口渴而大口地吃。结果就麻翻了,也没有力气往下窜走。人的肠子是向下蠕动,蛔虫也被推着向下走,它不甘心,就往上爬,人就会痛。我就两招,几个时辰它就被拉出来了。如果嫌慢,因为人肠蠕动慢,我还采了一种叫巴山虎的泻药。服下后刺激肠道,稀沥哗啦啦就下来了。我妈就是这么做的。” 金宝说:“听口气,像一场精彩的谋杀。” “你乱说,这是杀虫,不是杀人。” “真有这么神,我拜你为师。” “教会弟子,饿死师傅,还看有没有良心,如果胆子太大,也不行。医理不明,黄汤毒人。我不能教个杀人犯出来。你就做我的同学别当徒弟。” “是呀,不教就不教吧,我们同学友谊是不用怀疑的嘛!” “哈哈,看我给你见识见识。” 不出所料,鸭芝在屋后拉出一堆像扭在一起的麻绳,淡黄色的蛔虫夹杂一些粪便,还在地上蠕动。那个年代,狗是吃不到粮食的,因为人都吃不饱。屎是狗的主要食物,游荡的狗,只要有人有拉屎的动作,狗自然尾随身后,鸡有时候也不放弃机会。 鸭芝拉完屎后,狗与狗,鸡与狗便在一起吵架,强势的狗能多吃点,弱势的就算吃不到,也会红着眼睛,露出尖牙,在强势狗的身上咬一口,才泄恨似的离开,嘴里还说人们听不懂的话语。一只鸡啄到一根蛔虫,就往回跑,其他鸡也抢。王治山看了鸡在打架,他走近一看,原来是蛔虫,此刻,鸭芝也走过来与舅舅金宝说:“我拉出一大堆虫。” 张金宝给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来说:“神了,治山。当木匠委屈你了,你应该当医生。” “医生医生,只医生人,不医熟人。”治山开起玩笑。 “看来,我们老同学是假的,就不认识王治山,今天就认识了个王医生。”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鸭芝的外婆也好奇出来看看,奇怪的问:“笑什么呢?” 金宝说:“妈,王医生治好了鸭芝的病了。” 金宝妈说:“哪个王医生?我怎么没见过没听过。” 金宝说:“王治山呀!” 金宝家妈妈说:“好呀,金宝,以后不要叫什么王医生,听起来很生的,叫治山亲热。治山不得了,你妈王郎中的医术,你算是得真传了。你小子有奔头了,我家金宝小学毕业,只能是庄稼汉,村里的小会计。你呀,听金宝说,你铁路工人都不干,回来想当小学老师,结果人家说是品种不好,没当成,当郎中好。” 金宝说:“妈,嘿嘿,你说错了,不是品种不好,是品德,是思想是成分不好。” “金宝,你生来是贫农,治山是富农。你是鸡,治山是鹰,飞的高度不够同,说到底还是品种不同,你会种庄橡,治山会治病,豆子就是豆子,玉米就玉米,本来就是品种嘛,治山当不了老师,当救人的郎中才对,人家有遗传的。” 两人哈哈大笑,金宝他妈也笑着说:“治山成分不好,但人良心好着呢。” 第二天上午吃饭时,金宝他妈突然将饭碗放下,用镰刀背使劲敲打右侧的头皮,表层的血都流下来,表情痛苦,王治山问: “大妈,你这是怎么了?” “治山呀,这偏头痛三年了,痛得想上吊,到医院找了许多药都无效,医生说没法治,头痛粉吃下去都无效。你有没有办法?痛起来真的想死啊!” “大妈这叫偏头风,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就得这个病,华佗神医要破开曹操头皮骨治疗,曹操怀疑华佗要谋害他,就把他杀了。” 金宝他妈说:“曹操心肠黑得很,要一命还一命,到北京天安门去告他嘛!” 金宝说:“曹操早死了。” 金宝妈说:“死得好,报应,政府就应枪毙他,共产党做得对。” 金宝说:“妈,曹操死了数千年。” “啊!”老人家说:“治山你帮我看看。” 治山说:“大妈,我能治!” 夜里,王治山带着金宝躲进山里,金宝手握着一支火药枪跟在王治山后边。在一处密林,王治山小声说:“金宝,把那只鸟打下来。” “嘭”的一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倒落在地上。 金宝说:“治山,这是老鹰嘛。” 王治山说:“是呀!” 金宝说:“这玩儿也能治,太夸张了。” 王治山说:“治好,就不夸张了。不过你得帮我个忙,我三弟治财还没成家,你给我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上门也行。我妈去世交待的。” 金宝说:“包在我身上。” 回到家里,王治山把老鹰的头和双爪烘焙干,打成粉,合着灯盏花,用白酒为引,服了下。你猜,往后几天是什么样子吗?毫不夸张地说,老太太好了,高兴得把治山捧到天上去。可以前每天上午,都要拿镰刀背敲打的。 一次老太太问治山:“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王治山说:“大妈,只有我、我媳妇兰兰、我三弟治财。” 老太太又问:“治财还没成家吧?几岁了?” 王治山说:“大妈,没有,二十二岁。” “治山啊,你不得了,人又好,我们结个缘,当个亲戚,大病小灾都可以找你,鸭芝我做主,跟你兄弟成一家,鸭芝是大的,下面没兄弟,你三弟愿不愿上门。” 王治山说:“可以的。” 金宝接话:“妈,鸭芝十六岁,不到结婚年龄。要二十岁,得等几年。” 老太太用拐杖在地上敲,很坚决地发话:“老娘十五岁就生你,鸭芝已经十六了,等到二十岁,我们就攀不上亲戚了,治财也等不得。这么好的人家,人好,医术好。我教你,你是队里的会计,把鸭芝的岁数改成二十岁,过几天就给办了。” “妈,我照办。治山,我们承诺兑现了,收我做徒弟行吧!” 王治山说:“行,行,大妈,谢谢了!” “治山,你回去打证明,这个月就给办了,我活着说了还算,以后不敢保证。” 王治山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溪、山林、天空、小到一只小鸟、一根小草,都格外亲切美丽,往日归乡路多漫长,脚步沉重,今日走在同一条路上,似乎近了,短了。 第二天,为了和女方见面,王治山给王治财说了好多话,怕他说大话,好吃懒做的尾巴露出来,从而来个竹篮打水一切空。王治财和鸭芝领到了结婚证,两个人算是第一次见面,算是合法夫妻。双方商定明年正月十八结,现在已是腊月年关。 正月十五那天,按农村风俗,要把鸭芝请过来过小年,治财不好意思去请,王治山就让二花和王学凤去麦地请。上午就去了,中午还没来,兰兰准备的饭菜也凉了,王治山心情纳闷,莫非鸭芝反悔了,于是他急急忙忙忙赶往麦地,到了麦地后山,天空乌云滚滚,风如同受到强烈刺激,到处跑去撞,狂风摇着树,像要拔起树来的样子。王治山被风裹住时而朝前后,时而左右。这个不同寻常的正月间,竟下了一场大雨。王治山想难道王治财的婚事会鸡飞蛋打一场空?没能完成临终母亲的托付,他伤心泪落,被雨淋的他已分不清从他脸上淌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心变得冰凉了。 王治山像个落汤鸡出现在金宝家,金宝反倒一阵惊喜。王治山心情才升起一点热气。二花、王学凤还在麦地。王治山问:“金宝,鸭芝怎么不去飞燕村过小年。” “治山,新正月我不好意思去叫起你,我妈从大年初二到现在汤水不进了,怕今晚十二点都过不去,鸭芝怕见不到外婆才没去。你来得正好,去看看。” 治山走近老太太,脉象虚弱而胃气不绝。说:“有救呀,你怎么不早来叫我呀,不把我当自己人。” “治山,正月十五前农村流行不吃药,如果吃了,一年四季病多,有正月禁头腊月禁尾嘛。” 王治山说:“别搞那一套了,快找锄头跟我去找药。” 他突然想昨夜母亲在梦里给讲的话:这个女人能治,不怕,绿升麻、山皮条、龙胆草、樟木或牛勒头削三块(牛勒头,就是牛耕田时肩上的那块木头)。他还怀疑牛勒头大多是麻犁树,麻犁树不入药呀。 他就这样找到了升麻,山皮条、龙胆草,但找不到樟木。 王治山问:“金宝,有一味药找不到,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樟木?” 金宝说:“治山,我家牛勒头是樟木做的。” 王治山惊讶道:“啊!这么巧。” 王治山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大声在山里喊:“妈啊,你在天有灵你在天有灵。”山野回荡这句话,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妈妈永远在天上望着她。夜幕低垂,天上隐约几颗星,那个眨眼睛的一颗就是妈妈。 金宝问:“治山,你怎么了?天快黑了。” “我跟我妈说话。” 回来后,张金宝找来牛勒头,砍了三片放在药里煮。 张金宝用小勺喂她妈,她妈是睡在底屋的。 夜里子时,金宝她妈自己起来,将柴火弄得乌烟瘴气,烟雾朝楼上飘去,呛得治山有些窒息。他说:“金宝,金宝,楼下是不是发生火灾了?” 金宝也呛咳,他和治山走下楼下,发现老太太正坐在火塘边做饭。 王治山问道:“大妈,你好了?” 大妈说:“好了,想吃东西了,谢你了。” 王治山激动不已,兴奋得一点睡意没有,他走出门外,跪在地上,仰望星空,大声喊道:“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上西天,我走天涯,你在天。妈妈,你在天有灵,妈妈,你在天有灵!” 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梦境,王治山也解释不清。 麦地村民都好奇那个深夜谁在村里喊话,在打听着,也在传播着。从此,他治病的名声渐渐传开了。 正月十八,王治山向队里借一匹马,让三弟披着一块红,王治财骑着马,王治山在前面牵着,走在通往麦地的土路上,王治财终于成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临走的时候,王治山悄悄告诉治财:每年清明,来看妈妈,每年七月半,要给妈妈泼些水饭,化些纸钱。 王治山骑着马,等离开麦地,看没人的时候,他躲在山里大哭一场,他终于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 第106章 王治山赶集被骗 空手而归 村村寨寨都有小学。小孩子特别多,普遍一个家庭都有四五个孩子,有的十多个。听大人说,大集体时代,多一个小孩就多一份口粮。分给小孩的口粮是吃不完的,大人多干活不如多生一个娃娃实惠。于是大家都努力造人,飞燕村贫穷落后,又不通电,更谈不上电视或其他娱乐项目,晚上大人们便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干他们的活计,来消磨寂寞时间。这样的晚间唯一的娱乐,在缺乏避孕药和避孕套的年代,人口不多才奇怪呢。 这一年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口粮的定义被打破,计划生育风声很紧。 兰兰说:“你们哥俩九月份可以读小学一年级,在九月前要多去山上拾菌子、野香菇木耳,拿到集市上换两双解放鞋子和绿皮书包,才能体面地上学,以后读书可没这么多时间干活了。” 七八月份,哥俩起早贪黑,不怕风雨,全身湿透也不觉得冷。行走在荒山野岭,心中有个梦想,就是一个书包和一双解放鞋,要知道哥俩经常是赤脚,在农村能穿鞋是件很体面的事啊!很多孩子都是赤脚大仙,不怕死霜冻,也不怕山野地里的刺,因为他们多年来习惯了,脚底板也磨出一层厚厚的老皮。晚上洗了脚,才舍得将鞋子穿上,不让脏东西带到床上去。 为了大人高兴,也为自己的梦想,天天穿上鞋子。一群小伙伴来到三叉凹的水库边,他们看到水桶粗的黄梨树,上面枯枝长满诱人的香菇,许多人都不敢上去。王学十逞能,也顾不上什么是危险,大人也很少强调什么是危险,童年时光更多是冒险,愁绪焦虑全在脑后。王学红爬树不行,很笨,不灵活,这些活儿都是王学十。王学十像猴子似的爬上黄梨树,贪心与好强驱使着自己,一手抱住枯枝,一手得意地采摘香菇,往布袋里装。摘了一半,眼前还有一大片,身子又往枯技渐细一端,移动半个身位,突然“咯吱”一声,他连同枯枝掉进山边的水库里,枯木与他淹没在水里,岸边的哥哥王学红急得哭了起来,其他小孩则落井下石好玩地笑起来: “逞能吧,落汤鸡,落汤鸡,咯、咯。”黄四笑着说。 王学红骂道:“笑你爹。” 黄四怒道:“你再骂一次。” 王学红声音提高了骂道:“笑你爹。” 王学红与那个同村伙伴在岸上扭打起来。 王学十紧紧抱住枯木,连同枯木浮起来,然后翻身骑着枯木,真像落汤鸡,手擦了一把脸,听见有人说王学十漂起来啰,于是大声说:“老子不就起来了嘛,你们这些胆小鬼,小屁孩,你们笑老子干嘛?你们两个人打啥,都住手,晚上我回去把你家茅草房点烧了,全家烤熟。都散了,等会分你点香菇,人人有一份,帮我下水来打捞。”一个家伙不小心将黄四碰到,滚到水库里,其他人都疯掉似的跳到水里打捞香菇,一边游泳,笑声压过笑声,一副童年戏水拾香菇的快乐场面。 “啊扑哧,啊啊啊,救命!” “黄四他落水,他水性不好。” “救命”声之后,真的不见黄四。 王学十说:“不要拉他,抱住你就惨了,拿根棍子来,我搅他就起来。” 王学十用棍子往水里搅拌,黄四像抓到救命稻草,顺着棍子爬过来,扶在枯木上喘气,脸色青紫,不好意思说道:“谢了,谁刚才挤了我一下,没思想准备呛了口水,平时我也能游一下的。”“逞能,没王学十,说不定你,你就喂鱼了。笑人前落人后,报应。”一个小屁孩说道。 王学十说:“行了,现在的正事是捞香菇,分口粮,以后比试才分得出公母。听说今年我们可以上学了,你们今年有谁要想上学的?我们一起上学更好玩。” “要得。” 这群孩子每人分得一把香菇,好生欢喜,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了。 父亲他一边放羊,还可以干点私活,可顺便拾点木耳到集市上换点零花钱。好一阵子他乐滋的,图得个自由,工分少一点,但做点私活来弥补家用。 鹿山公社是不能去赶集的,他怕被集体队上看到,丢掉这个饭碗。每逢这个日子,他赶着山羊,带上王学十哥俩,把羊赶得很远,让队上的人见不到,交待哥俩从这座山到那座山放羊,下午集中在某某地点汇合。 王学十看到他父亲像做贼似的,从山洞里刨出一大个包,你们猜猜是什么东西?他也不告诉哥俩,只说是他昨天夜晚悄悄藏到这里的,不许告诉任何人。他神经兮兮笑笑,看四下无人,贼惊惊地背着大包裹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是离鹿山公社几十里地的一个集市,见不到本村人。只是交易这些东西,要躲躲藏藏的,按规定只能交给供销社,如果在外边交易就是投机倒把。黑市交易价格要好些,胆子大的就偷偷交易。 这天他来到集市,见四个人向他走来,悄悄地问话:“什么货?” 王治山说:“木耳,上等的。” “换个地方说话。”大家都小心张望,看看有无打击投机倒把的工作人员。 父亲跟着四个人来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双方就开始交易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几斤?” 王治山说:“四十斤。” “你们秤一秤。” 一人说:“在这里谁敢带秤,那不明摆着是投机倒把吧,对吧,我们把秤藏在小树林里,在那里称,走吧,价钱你说了算,最高价。” “好吧。”王治山想今天能卖到个好价格,盘算着顺便从公销社买两个书包两双解放鞋一两水果糖回去慰劳两个娃娃,心情美美的。 他们将王治山带到小树林里,一个脸色黝黑,留着络腮胡的男子,鼻孔边长了颗黑痣说道:“你拿来我看下货。” 父王治山将货交给黑痣络腮胡,他露出贪婪凶恶的奸笑声:“货不错,麻子你去后面称下,告诉我个斤头,我好付钱,如果发现什么工作人员你得尽快解决啊。”说着将货物提走。 黑痣络腮胡说着就掏出几张十元的人民币,按在王治山的手心上,然后又拿走,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说:“比供销社高一个倍,怎么样?你平时怎么有时间拾木耳?” 王治山说:“都是两个娃娃平时拾的。” “我在队里放羊,有时候也拾点” 黑痣络腮胡说:“你来谁放羊?” 王治山说:“两个娃娃照看着。” 黑痣络腮胡说:“那得看好了,羊丢掉了,队里扣你工分,你哪个村子的? “飞燕村”父亲哪里知道,眼前的三个贼,刚才提着东西去称的人走远了。 有人喊道:“工商来了,快跑。” “大家分头跑啊。” 父王治山往哪跑,提东西的人连人影都找不到,他慌忙也跟着三人跑,跑了很远,实际上三人跑的方向与提东西人相反,永远追不上货物的。 黑痣络腮胡三人露出凶恶嘴脸:“你跟我们找死啊?” 说着三人拿出刀子,指着王治山说:“识货的就滚,要死的话,这里没人看见,杀了你就杀了。” 王治山说:“老子不怕死,你们欺人太甚。”说话间,气急攻心,\"啊\"一声,捂住胸口,慢慢倒在地上,一只手指着三个贼。 贼人看到这突然情况,没动手就成这个样子,也惊慌逃走了。 “要是真死人,更麻烦。” “赶快走,死了是他的命,我们留在现场,更是找死。无毒不丈夫。” 过了一阵子,父亲渐渐回过神来,心想,这身子骨,怎么不争气,都怪过去流血太多,这点事就扛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家吧,还有两个娃娃,还有集体的羊。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垂头丧气往集市上走,自言自语说道,我怎么就走这么个狗屎运? “我怎么就走狗屎运?”这句话被一个在集市上的老者听到,老者说了句话:“时来运转,死里逃生。” 王治山说:“过去死里逃生,刚才差点被三个贼人害死了。” 老者说:“你气色很差,死里逃生,还吃亏上当舍财,为人善良,受不得气,也得受。” 王治山说:“大爷,我没钱,算命要付钱的。” 老者说:“你有什么钱,给你十元钱,放在裤兜里,你都要捏出汗来,一辈子做不了生意,是个手艺人,多才多艺混饭吃,你哪年生的?” 王治山说:“丁亥年六月六,鸡叫头遍。” 老者说:“人家说六六大顺,你是六六伏吟,太极六道坎,你丑时出生,母亲先走了,出外响当当,在家受气是脓包,六六三十六,三十六岁紫微星高照,脱去兰袍穿红袍,你就不走狗屎运了。” 王治山说:“多谢,下次遇见一定给你辛苦费,现在没钱。” 老者说:“你现在的确身无分文,我也不要你钱,我这是高个子给矮个子说宽心话,天塌不下来。” “你贵姓?” 王治山说:“我不敢贵姓,贵姓是地主富农,我姓贫,贫农,有缘再见,我是个贫农书生。” “多谢了。” 老者说:“多谢嘴上说,了呢又未了,你姓啥?” 王治山说:“飞燕村王治山,贫先生,一定会见面还你的,我还得赶快放羊去,再见。” 老者说:“想见时又不在。” 父亲被说得糊涂了,只知道三十六岁穿红袍告别一段人生旅程,或许是一个时代。带着复杂的心情往家的方向赶,虽然一无所有,但老先生的话,像在心中安了一个小发动机,多了一匹马力。 夕阳西下,山里吹来的风变得冰凉。父亲回到指定地点,归来不应该空空行囊,可现在连行囊也没了,脸上写着像是不高兴字样,有些苍白惨淡,话也不说,心事重重。一只羊不听话,被他踢了一脚,从羊的惨叫声中,感觉到父亲火气接近井喷,哥俩不敢问,爷们一路听着羊叫声,群羊混杂凌乱的脚步声,一路无语。 回到家,父亲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母亲也不敢问原由,王学十哥俩也不想问,直到多年后,一个偶然事件,因为一个病人,他才把事说出来,他才心里释怀。如今想来,或许他不想让娃儿留下一个窝囊废日脓包的形象。 第107章 有文化的牛 跳脚米线 九月开学,父亲没有让我们哥俩上学失望,崭新的书包和新解放鞋,在上学这天早上,放在哥俩面前,让我们一阵感动与惊喜,父亲打了一盆热水给我们,说道:“以后穿上鞋子,就解放了,背上书包就是读书人了,你们得给老子努点力争口气,不要让老子的血汗钱,像石头一样,丢在冷水里,一个泡都不冒。否则出门干苦活脏活累活,风吹日晒,脸朝黄土背朝天,分分钟就搞出个农民形象。我这辈子算完蛋了,能读到小学毕业就不错了,出身成分不好,集体不让读书,要大炼钢铁,要大跃进,要当年能让继续读书,我也不是笨瓜,也是耍笔杆子的。要知道,你爹我当年在铁路上也是个中队会计,半个工程师,老子小学文化程度,现在的高中生没有我认识的字多。当年武斗,大家为逃命才跑回老家来,最希望回乡当个小学老师,可是呢,集体说我是地主富农,会教坏孩子,不能让我破坏无产阶级教育路线,飞燕村谁有我的文字功底高深啊?还有要不是你奶奶逼迫着逃回来,怕我死在炮派与八派的武斗中,我也是吃铁饭碗的人。现在你们读书条件比我们这辈人更有利,在这穷山沟当农民是没有好日子过的,我就上当了,山外天地亮堂,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美景美不胜收啊!县城、省城老师、医生不晒日头,不淋风雨,白米饭小锅菜天天有,天天过年。我在铁路上的生活也是天天过年,你们看,农民逢年过节才吃米饭吃肉。不说了,等会送你们上学,听老师的话,不认识字我教你们,到学校不准说你爹比你们老师识字多。记住了!” 飞燕村小学是三间茅屋,两层楼,楼下关集体的牛,楼上就是教室。同学们进屋时都要捂住嘴巴鼻子,因牛粪很臭。每逢热天,楼上更是臭气熏天,但不影响娃娃的读书热情,大家都喜欢热闹好玩。在楼上呆久了,屎臭味麻醉了鼻黏膜,渐渐麻木了,伴随的还有书香、墨香味,时间久了,不嗅两口,还有些不习惯,正所谓\"书香墨香牛粪香,香气扑鼻;笑声骂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学开设一二年级总共两个班,两个班就一个老师,老师是个三年级毕业,叫张生贵。 父亲把我哥俩送到教室门口,进屋时,那股牛圈里透出的气味,让人窒息,心烦想吐。 父亲说:“张老师,这是我两个娃娃,快叫张老师。” 王学十与王学红说:“张老师好。” 王治山说:“张老师,两娃不听话,给我揍,棍棒下出孝子,严师下出高徒,你我们的文化是老师打进皮肉,脑子开窍后,装进去的。孔夫子发明的教鞭与戒尺都是揍人的,不是摆设,教鞭底下出文人,希望飞燕村多出些文化人,就麻烦张老师了。” 王学十说:“爹,鞭子是打牛牲口的,我不是牛,还和牛关在一个屋里,为什么呀?”王治山说:“你们现在有牛脾气,牛不关起来,会东奔西跑,乱拉牛屎,糟蹋庄稼,人不关起教管,不懂礼义廉耻,会惹是生非,变成废物,也顶多会拉牛屎的作用,所以牛和人都要教管,集中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张老师说:“老王,你说的有道理,你的娃娃会有出息。” 王学十说:“爹,我时间长,身上有牛屎臭味,会不会变成牛人。” 教室里顿时笑翻天。 王治山笑着说:“变成牛人好,牛人好,希望同学们都变成牛人,啊。” 王学十问:“爹,你们读书时也跟牛在一起吗?” 王治山说:“是啊,中国有个牧童,人家骑着牛,一边看书,人家有出息,是大文学家。” 王学十说:“爹,牛和我们在一起,听老师讲书,听听课,我们村的牛是不是也有文化?” 王治山说:“那是当然,犁田耙地的时候,农夫说(得得),他就走左边,说(呀呀),就走右边,所以田地整理得溜直,这是有文化的牛。没文化的牛,要用鞭子抽打,才学得会,再不听话,就要把鼻子穿上树棒棒。” 又是一阵阵笑声。 张老师说:“老王,你教学生,肯定好,文化又高,在省城见过世面,又抬过铁饭碗。” 王治山说:“不行啊,你是贫农,教育出的根正苗红,培养社会主义人才,革命接班人;我是地主富农,前久队里还把我告到公社,说我帮别人修石磨,收了几块钱,是走资本主义,割我的尾巴,后来把钱还了,还写检讨。你说,让我教学生,不就是培养反革命修正主义嘛,培养走资本主义道路嘛。从铁路回来后,我是找过公社,想当小学老师,公社书记同意了,可是集体里的队长说我根苗不正,成分是地富,是专政的对象,有走资本主义倾向,书记也拿队长没办法,只得务农。你忙,张老师,同学们要听老师的话啊。” 那时,老师发给我们有三本书,语文、数学、思想品德。每人发些毛笔黑墨水算术本小楷。那天,老师教同学写123。没有铅笔、圆珠笔、自来水笔,统统只使用毛笔,大家没事就用毛笔画来画去,毛笔粗或者刺毛咧嘴的,同学们手摘笔毛,要么用嘴皮加吐沫理顺毛笔,许多同学变成大花猫。在上课时,有同学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咯咯、咯咯”我看见黄三在憨笑。 “安静,小屁孩。”老师猛地拍打桌子,他的教鞭与戒尺从桌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着继续吼道:“谁啊黄三,你,你笑个球,有什么好笑的,给我站起来,到讲台这边。”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关注老师给什么好果子吃。老师凶巴巴地抓起教鞭说道:“影响老子上课,不尊重老子,让你尝尝“跳脚米线”,加“绿辣子”的味道是啥嗞味。” 老师握紧教鞭,愤怒地像农夫抽打牲口,鞭子在空中尖叫着,抽打在黄三的细脚小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又像打陀螺,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跳脚米线,绿辣子。” “跳脚米线,绿辣子。” 黄三躲避式地跳来跳去,哎呀哎呀地叫唤,最后呜呜地哭起来。 “跳脚米线,绿辣子,还敢不敢?” “还敢不敢?”老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学十小声说道:“黄三你快认错嘛。” 黄三说:“老师,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张老师说:“你嚎啥,还淌什么猫尿,给我下去。” 黄三一边擦泪水,腿脚不自然不适的移到凳子上。 张老师说:“大家听好了,老子上课,不听话的,就这样地干活,就这请客吃饭,“跳脚米线加绿辣子''随时都有。” 老师看到黄三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滑落,走过去,靠近他说:“蒸子蒸饭-气不服,气不服啊,就这点出息。廊檐水-点点滴滴落旧窝,瞧瞧这怂样。” 从此大家听话多了,同学们不敢放肆。领略到老师的严酷。后来黄三有了绰号,同学们叫他“跳脚米线”。老师长得一鹰勾鼻,同学们私下都叫他\"饿老鹰”。 放学后,同学们逃跑似的离开茅屋教室。 第108章 双龙出洞 回到家里,王治山看到哥俩脸上、嘴边手上粘得许多墨水,笑得王治山一脸皱纹:“啊呀,恭喜呀,看来两个娃多少有一点文化啰,今天写了什么啊?” “一二三四五······” 王治山说:“不错,人家形容有文化人,喝的墨水多,都说某某喝墨水长大的,有文化啊。” 王学十说:“为什么?喝墨水就文化多呀,爹,以后我每天喝一瓶,爹你喝了多少墨水?” 王治山说:“嘿嘿,老子呀,喝的墨水,够你洗澡游泳。” 王学十说:“爹你以后多买墨水给我喝,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陪你放羊,拾木耳、挖茯芩、龙胆草,多好玩。” 王治山说:“傻孩子,那是比喻。” 王学十问:“什么是“笔鱼”,是毛笔和河里的鱼?” 王治山说:“咯咯,憨包子,是好像、似乎、差不多、借某个东西来说明解释,比如小船形态像弯弯的月亮,农村人说屁股脸,从侧面看脸与屁股有相同的地方。文人离不开墨水,所以有舞文弄墨,什么文人墨客等词语,懂吗?” 王学十说:“懂。” 王治山说:“懂就懂,不懂装懂,皮泡眼肿。” 王学十问:“装懂的人,眼睛会肿吗?” 王治山说:“是呀,泡迷肿眼的样子,就是假的。” 王学十问:“爹,那我,现在,你瞧瞧,有没有泡迷肿眼?” 王治山说:“我看你眼神里还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是呀,你厉害,你刚才说的比喻,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一些。” “爹,张老师今天请黄三吃“跳脚米线”,加“绿辣子”。教鞭在空中呼呼响,老师好凶哦。爹,为什么老师说那是跳脚米线?明明是抽打人嘛。” 王治山说:“两只脚像筷子,白色的鞭子像米线,抽打并裹在脚上,象筷子夹住柔软的米线,哎呦地叫是痛也是辣,加上蹦跳,就变成跳脚米线加上调味的“绿辣子''。张老师的“跳脚米线”不一般,你可要尝尝。” 王学十说:“我才不呢。”他又问,\"那跳脚米线是张老师发明的吗?” 王治山说:“不是,这道菜是我们飞燕村小校的传统美食。” 王学十说:“爹,你吃过跳脚米线吗?” 王治山说:“怎么可能,爹文化这么高,肯定没吃过。” 王学十说:“爹,你是乖孩子啰。” 王治山说:“那是。” 王学十问:“张老师上课时,常说“老子”,''老子”是指爹嘛,你才配做我的老子,骂人也称老子怎的怎的。” 王治山说:“老师自称老子,有他的道理,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是“老子”,老师叫“老子”有他的理。''老子”是很久以前的道家的创始人,是不得了的,懂道理的大文化人,所以呢才有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说法,老师懂道理有文化,当''老子”也不过分。做人呢,要经历做孙子,做儿子,做老子,还要做爷爷。啊,你还嫩,暂时不明白。” 王学十说:“张老师形容人,很气人哟,说黄三哭得流眼泪叫淌猫尿,说他滴眼泪是廊檐水点点滴旧窝。” 王治山说:“对呀,你们老师有文化,爹说的那个比喻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老师用得适当,比爹形象。” 王学十说:“这些比喻是挖苦人,读书有文化,就用来挖苦人,玩嘴皮子,我就不读书。” 王治山说:“那可以说好听的嘛。”他又说,“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菜?” 王学十说:“有啊,烧饵块。” 王治山说:“什么是烧饵块?” 王学十讲:“学生不听话,老师扭耳朵,会让耳朵发热发烫,叫烧饵块。” 王学十说:“哎呦,烦死了,你们大人就变着法子收拾我们小孩子。也不怕你们老了,我们也那个那个那···” 王洽山说:“你敢?!你是老子生的养的,养儿防老。”说着就把手扬起来,准备修理王学十。 王学十连忙说:“我养你老,我也没说要收拾你呀。”他看到,父亲把手停在空中,然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王治山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没规定儿子打老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后要教你一些中国的三纲五常,子不教育,父之过,这是儒家孔夫子说的,读书人都拜孔子,挂孔子像,学习好才能当官。” 王学十说:“爹,不对,学校挂的是有本事人的像,有个领导是大救星,是红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还有英明领导的像,我们不认得孔子。” 王治山说:“好好,爹向圣人保证,我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年月,小孩子读书是不快乐的。老师打学生,是相当正常,学生也不敢告诉家长,说了可能又是挨揍。在社会上老师和医生都是非常受人尊重的。 一年级下学期一天中午,同学们午饭后,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就来到学校玩耍,追逐。王十字看到牛关在牛圈里,就学着老师的口气说道:“黄牛们,听好了,谁不听话,就这样的干活,就请客吃饭,吃“跳脚米线”,“绿辣子''有的是。” 荣荣说:“我拿老师的“跳脚米线'',来给黄牛尝尝。”说着就上楼去拿教鞭。 他拿来教鞭,使劲地抽打黄牛脚杆,黄牛跳来跳去,他口中说道:“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家都高兴得直欢呼,可是再一次抽打时,鞭子裹着黄牛脚,有些紧,牛往前一蹦跳,将教鞭一下卷进牛圈里,他自己也来狗抢屎的动作,扑在地上。滑脱的教鞭被牛踩在粪池里,这下他傻眼了,急忙说道:“不准告诉老师,以后老师打人就没有它了,大家也不受罪,好吗?”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大家,同学们会意地点头。 黄老六补充道:“张老师,眼睛凶巴巴的,鼻子是勾勾鼻,收拾人,像饿老鹰抓小鸡,他就是个饿老鹰。你们说张老师像不像饿老鹰。” 一些同学回应道:“像像,饿老鹰老师。” 说来也巧,老师拐过墙角,走近门口时,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生气地大声责问道:“谁说老子是饿老鹰?” 大家面面相觑,“日鼓鼓”地不敢作声。 张老师说:“不说,是吧?老子有的是办法,我让羊都会开口。统统到教室里给我站着,对了,你们后面来的不用站,坐着。” 大家来到教室,不敢坐着,低着头。老师铁青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突然吼叫一下,话从山洞一般的嘴里出来,吓人一跳:“脚跟并拢,抬头看前面,不许动。” 二年级的学生也陆续来了,都不敢坐,直到老师说,后面来的学生没有犯错,可以坐。他们才规矩地端坐着,都纳闷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时辰,有同学摇晃,看样子是受不了,老师则在嘴角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明白,快到有人开口的时候了。他耐心等待着,狐狸尾巴何时露出来。 “老师?”一个叫王学红同学叫道。老师兴奋一下问道: “说出来你就可以坐下?” 很多目光投向这位同学,他害怕了,说:“老师,是,是······” “你快说是谁?”这时,黄老六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向这位同学投去要吃人的目光。荣荣也抱一样目光射向这位同学。 王学红说:“我要尿尿。” 张老师说:“去你的,没门。” 此刻,黄老六和荣荣,心中一直蹦跳的小兔子才稍稍安静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几分钟后,王学红这位同学,将尿拉在裤裆里。十字就在同学的后排,鼻子里嗅到异样的气味,看着从裤腿处流出的尿液,心中暗自赞叹-英雄本色,打死都不说。 “老师,我哥他尿裤子了。”王十字说道。 张老师说:“活该,我让他吃的就是“绿辣子”,“绿辣子”味道怎么样?” 王学红没有回答老师,老师又叫了两声:“绿辣子?绿辣子?” 张老师得意地说:““绿辣子''看来是沉默了,沉默了也是认可了,你们今天不说,就是这个结果,非要你们尿裤裆不可,让你们都感受“绿辣子''的美味,让你们明白尊重的意义,小锅是什么做的?同学们说下?”沉默。老师说:“你们都是木头啊?说话啊。” 有人小声说道:“铁!” 张老师说:“对了,锅的部首是金字旁,不是木头,今天告诉大家的就是一句话,“小锅”不是木头做的,你们以为我这口锅可以随便敲打?” 肉体暴力和语言暴力一样伤害人,许多同学可能因此有逆反心理,厌学。哥哥因为这些原因,读到三年级就不再读了,这是后话。 事情没有结束。 黄三前久吃了“跳脚米线”,心里不平,今天也跟着受洋罪,加之屎急,肚子疼,很折磨人的。不久前自己遭罪,有人幸灾乐祸,今天不能忍了,好机会不能放过。他这么想,又否定自己,可是他腹部阵阵疼痛,便意让自己头晕目眩,最终还是投降了。他求老师说道:“老师,我拉屎、肚子痛。” 张老师说:“不行,不可以。” 黄三说:“哎呦,我受不了,是黄老六。” 张老师说:“黄三可以去了,除了黄老六,大家上个厕所,回来开批斗会,看戏。” 在厕所里,许多同学争先恐后地挤来挤去,自言自语地说:“真爽啊。” “要不是黄三,我尿裤子了。” “嘿嘿,拉尿射得老远,都是憋的。” “咱们比比谁拉得远。” “谁拉得时间长。” “看谁把尿拉得高” “哎呦,尿脬都快炸了。” 荣荣说:“十字,我怎么办?” 王学十说:“骑牛看书,走着瞧?” 荣荣说:“溜走?” 王学十说:“躲过初一,十五怎么办?” 荣荣说:“惨了惨了。” 王学十说:“只有癞蛤蟆鼓起气,凭鸡啄啰。” 这时,老师吹响哨子,大家都乖乖回到教室。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老子今天不好了,不杀鸡,你们这群野猴,尾巴翘到天上了。”张老师突然不高兴起来。 黄老六脚抖得像筛糠,他料到老师火气大,快给他上菜了。老师突然一大声:“黄老六?” 黄老六惊了一下。 张老师问:“为什么叫我饿老鹰?” 黄老六结巴着:“我,我听村里说。” 张老师说:“谁?” 黄老六说:“记不得了。” 老师生气地走到课桌上找自己的教鞭,可怎么也找不着,怒火中烧:“你们都想造反啊,老子的“跳脚米线''呢?” 他拿起戒尺,走到黄老六身边,说道:“把手伸出来,你爹妈教你这样尊重老师,不信就教不乖你,把手伸出来。” 黄老六伸出手背朝上。 张老师说:“错了,手心朝上。”啪啪地几声脆响,黄老六哭起来,因为实在是钻心地痛。 张老师不停地说:“绿辣子、绿辣子。” 几个回合,黄老六有些招架不住,手抖得厉害,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坠,黏糊而发白的脓涕从两个鼻孔里慢慢往下沉,后来吊在那里不下沉。 张老师说:“这是双龙出洞的好戏。”老师打得更凶。 “你说出,我的教鞭呢?说出来就饶你,“双龙出洞''就算结束。” 黄老六说:“是荣荣,他拿鞭子打牛玩,不小心被牛卷到牛圈里,被牛踩在粪里。” 这时荣荣被老师捉住衣领,拖到讲台,像老鹰抓小鸡,被老师用戒尺打得呱呱呱叫,“绿辣子”说了一百遍。用手揪住耳朵,在台上转了好几圈,耳根子咔吧作响,耳朵红红的。 “这就叫烧饵块,知道吗,飞燕村小学的特色莱。”他抖动手指又说“你为什么拿教鞭打牛,教鞭是打人的?” 荣荣说:“王学十在牛圈旁学你的口气,说牛同学,你们不听话,就这么地干活,“跳脚米线,绿辣子'',大大的有。我图好玩,自己拿鞭子,给牛吃“跳脚米线”,老师,我错了。” “好,饶了你。”张老师因为荣荣诚实,就放过他。 “牛人,是刚开学的那个牛人是吧?你牛啊,敢学老子,有这么尊敬师长的吗?上来上来。”说着老师恶狠狠朝牛人(王学十)走去。 牛人王学十说:“老师我错了。”想到同学的罪,他急忙钻到桌子下,与老师周旋,老师逮不着他:“你牛,你就牛人是吧,不相信逮不着你,小兔崽子,逮住就扒了你的牛皮。” 听到这句话,王学十摸到靠近楼梯处,一下子从楼梯溜了。老师追到竹园,因竹子密度大,大人钻进去被卡住,小孩子在其中自由穿梭,气得老师大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学十说:“我不读了,我跟我爹放羊,你打人比我爹还狠,以后我叫同学们不读书,你一个光杆司令。你老了,跌倒在地上,不拉你,水也不给你一口喝。” 张老师说:“气死老子,孺子不可教也。” 老师无可奈何回到教室,宣布放学。 自此以后,张老师有了“饿老鹰”的绰号,同学们都有了绰号,王学十成了“牛人”、黄三是“跳脚米线”、黄老六便是“双龙出洞”、荣荣是“烧饵块”、王学红便成了“绿辣子”。慢慢地同学们很少叫学名,而这些绰号却喊得响亮,挖苦、取笑他人成了同学们取乐方法。几乎所有同学都有绰号,但从成长和教育角度讲,有的绰号不应该。 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学生不告诉家长。 第二天,几个同学装病不来读书,可是时间不允许长久装病,老师来家访就问道:“孩子怎么没上课?” 家长说:“生病。” 老师说:“能吃饭吗?” 家长说:“能啊。” 老师说:“也不发烧吧?” 家长说:“没有。” 老师说:“估计是不听话,调皮,被我修理过。” 家长说:“应该打应该骂,谢谢你操心,帮我们管教。” 于是家长们又用棍棒绳子,把孩子送到学校,这就是当年父母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急切心情。不听话,老师揍你没商量。飞燕村许多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扫盲的。多年以后,上街买卖东西加减乘除不行,邮局寄信写错别字,都不忘挖苦当年的老师,说什么小学老师死得早。有时候,张老师就在身边,也不给面子,张老师也就是斜瞅一眼,匆忙离开,生怕别人叫自己老师,更怕别人议论他是飞燕村小校的代课老师。当然,有文化有出息的本村自己教过的学生,叫自己老师,他很受用,他也喜欢在别人面前称赞这学生学习用功,有礼貌,有出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飞燕村学习成绩上不去,开学时就调来姓严的老师,张老师又回归他农民的本职工作了。 第109章 怕鬼搬家 人不如牛 在王学十记得事这时候,父亲是个十分节俭和一脸忧伤的人。在铁路工作时,回家时的派头,穿着整洁且讲究。时过境迁,父亲多了泥土的气息,眉间的“川”字纹,也明显了,从鼻翼两侧到嘴角的法令纹变成八字,八字沟里沉积着由灰尘和汗水夹杂着的黑芝麻糊样的东西。嘴角线和眼皮下垂了,头发凌乱,胡须也把嘴唇包围着。手掌布满茧子,手指变得粗大,偶尔也学着别人抽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烟,长久没修剪指甲里面,如同一块天边的乌云,挂在那里。当鼻子冒出两股白烟时,呛得满脸的通红,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下来,生气地将烟火掐熄,也不觉烟火的灼痛。 蓝色的迪卡布衣服裤子,已是补丁上加了补丁,双膝从裤腿里露出来,后臀部也长出两只眼睛,能明显看到皮肉。他也不觉得害羞,穿着很长一段时间,兰兰拿布票想去买点布来修补,被他拦住,说留着给兰兰和孩子过年用,布票是多么不容易。 生产队的两头牛在悬崖边吃草,掉到崖下,一头死了,另一头断了脚。这对生产队是个重大损失。那个年头,牛就是大牲口,比人的命还值钱,牛能耕田犁地,还能拉车,而人做不到这些,所以队里特别重视,死了一头成年牛,比村里死了一个有劳动力的人还伤心。 在王学十的印象里,这一次,村里第一次分到煮熟的大锅牛肉。王学十听见有人说:“人死了,埋到土里了。牛活着的时候,吃草干活,死了还被人煮熟吃了。牛贡献太大,人不能和牛比,人会说假话,而牛不会,默默地奉献一生。”听到这话,王学十一口牛肉都不想吃。 父亲与队长说了:“队长,那头牛脚断了,不医是残废,如果医好,队里能不能奖励我的口粮?” 光头队长说:“王治山,听说你会医人,没有听说会医牛,如果你真能医好大牲口,我给你一千个工分。” 王治山说:“队长,工分我不要,队里只要给我一百斤玉米就成。” 光头队长说:“反正这牛也迟早要煮汤锅,你就医医看,我昨天请公社的兽医看过了,说医不好。要是医好了,队里给你二百斤玉米都成。” 父亲把这个腿脚骨折的耕牛领回家。一边回家一边说,“大家听到的,是队长亲口答应的,二百斤粮食,啊,你们是见证人。”他像是捡了一个宝贝回家似的。 新来任教的严老师听说王治山能医牛,来到家里说:“我听说你家成分不好,这年头要是医死了,队里与你算账,你么办?” 王治山说:“严老师,你放心,没有金钢钻,怎敢揽瓷器活呀?二百斤玉米,我是要定了。” 严老师是上面调来的,是来代替张老师的,说是因为飞燕村一年级考试,全公社倒数第一。这个城里来的,操着一口普通话,让村里人觉得他是个怪物,说话都咬文嚼字的,很吃力的样子。严老师个头高,肌肌瘦瘦的,脸长嘴巴宽大,丹凤眼,稀疏略棕黄的头发永远三七开,略长,遮住他四横指的额头,只要头发落下来,就习惯性地甩一下头,头发便跑到一边去。笑起来的时候,两颗镶着金边的门牙便露出来。同学们私下给他取了个绰号“甩头牙”。 他来时,就住在自杀的老肖(肖宝贵)家楼上,下边是牛住的地方。 王治山把牛放在自家屋里,用夹板将草乌、三分三、透骨草、见血飞、酸浆草、续断等草药,固定在骨折的牛身上,精心照料。二十一天后,王治山将牛拉在村里来回走动,一点瘸的感觉都没有。 队里给了他二百斤玉米,严老师向王治山竖起大拇指。村里人说王治山了不起,后来其他生产队也来人请他医牛马,名声在外。 白天,有村里的人来请,王治山就向队里请假,但要求每天向队里交壹元钱,这个政策,让他今后更方便在外行医。他在外,吃住在人家,村里村外开队员批斗会,不用他参加。其实他在外边,一个月不只捞到叁拾元,一个月能够挣到陆拾多,除了医牛马,还医人,帮人打石磨、帮人做篾活,也不怕别人说他搞资本主义。 王治山只要外出,身边就多了个小孩,就是王学会。别人是带不了他,只要王治山一走,他就会赶大人的路,嘴里\"爹哟爹哟”又哭又骗,这个孩子从小只认爹,不会找妈。因为王学会跟着他父亲出去,经常有人招待好吃的。家里是给不了他这些的。 由于王治山的名气大,别的村庄,有人织蔑货在街上卖,被抓住后,那人就说是王治山差他的钱,王治山没有钱还,王治山织的蔑货给他抵债的。公社派人来调查王治山搞投机倒把的事,队里的人说已经一个月没见过王治山,家里没有竹子,队里的竹园也没少了竹子。后来,那个陷害王治山的人拉去劳教了。人怕出名,猪怕肥,别人干的坏事都无缘无故嫁祸在他头上,好在自己不是那种人。 王治山是有机会回到铁路上的。文革结束后,省铁路局派人来找过他,因为他懂技术,有文化。可王治山让铁路上派来的很失望,把他送走了。那人走的时候说:“治山,你后会悔的,这是铁路局最后的机会,去了就转正了,正式工人,四十五元钱。其他人我都没找,就来找你。在山里,这辈子算完了,你以为,你回来能弄个小学老师干活。山里人不会给你机会,在山里你只是个农民,是只鸡,在外边你是凤凰!现在省城不搞斗争了。” “同志,我就不去了,孩子、老婆,一家人放不下,再说45块钱,我在农村,医几个人,医几个牛马牲口就有了。我不后悔,我想去,但是就舍不得这个家。”王治山回答着,眼泪汪汪,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他难过地哭了。人生最难的是选择,如果没有选择的选择,他反而不难过。 严老师发现王治山是一个人才,没事就跟着王治山上山找药。要知道,严老师在飞燕村只看得上两个人,一个是王治山,另一个是光头队长。 严老师看得上队长,还因为村里的木材很好,他想在县城盖瓦房,心里一直打算搞些木材。一年内,严老师拉走两汽车木材,结果把队长的儿子推荐当上了小学教师,自己才离开。严老师没离开之前,发生过一个故事。他刚来教书的时候,没人给他说起,他住的地方有人自杀过,他过得舒舒服服。但是他听到村里人讲他住的地方老肖自杀过,发生许多闹鬼的事,严老师这个有文化的人,开始疑神疑鬼了,逢人或者遇见队长就讲,夜里有人抓门,有人哭,房梁上有沙沙声。还说夜里屋顶上,树梢里经常传来,“走了,走了。”的声音。后来他就不敢住在学校里,住到王治山家去,同学们听他这么说,好多胆子小的学生就不敢到老肖家房间去上学。 队里看情况不妙,才将严老师和同学们搬到社房里读书。 王学十和哥哥那时在读二年级,是严老师教的。这个说普通话的老师,待孩子比较严。王学十和王学红没有裤子和鞋子穿,穿的是远方姨妈送的大人穿的汗衫,穿上去,从脖子到脚都罩住,人像是装在套子里。脚是不用穿鞋的,脚的底层是厚厚的老茧,脚背和手背起码有三毫米的年久不洗、也洗不了的皮垢。 黄长剑和王学十他们同班,上课不敢请假,把尿和屎拉在凳子上,弄得教室里臭味熏天的。严老师下课后,请他妈来打扫卫生。他妈妈问长剑:“为什么不把尿屎拉到茅坑里?”黄长剑说:“老师不让。” 这个不讲理的婆娘就和严老师吵起来,严老师说着她一声臭婆娘,黄长剑他妈步步紧迫,手指挖在老师脸上,严老师反手将对方手挡开。黄长剑她妈就哭着骗着,回去将一家人叫来,说严老师打她,他们一家人拿着竹棍追逐严老师打,严老师东躲西藏,被迫躲进自己的房间。 教室的屎,是王学十找狗来吃的,它长长的粉红的舌头很柔软灵活,舔吃干净的。那时他懂得狗是吃屎长大的,他喜欢的狗他才拉屎给它吃。要是屎急了,也憋很久,就是不让他不喜欢的狗吃。他小时候也明白,狗也为吃不饱屎而闹情绪。他喜欢的狗有个特点,平时对我不凶,会摇尾巴,牙齿不能太长,他拉屎的时候,不会抢还悬着在肛门上的屎,要他拉完后,先干干净净把他屁眼舔干净,再去吃屎。 后来严老师不见了,停课一周,王治山跑到城里去找,才回来。 野蛮、贫穷、缺少教育是个悲剧。不敬老师,老师就没心思教书育人。黄长剑二年级没读完,从家人与老师打了架,就再没有来读书了。二年级结束,严老师又从飞燕村拉着两汽车木材走出村,我们年少无知,双手勾住汽车跑,没别的,就是好奇,更重要的是闻着那汽油味,真的很香。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严老师走了,后来是他推荐读过三年级的光头队长的儿子来教书,虽然拼音跑调,至少飞燕村小学没有冷清掉,没有寂寞掉。 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兄弟几个在山上烧得一堆马蜂巢,又在水库边游泳,被父亲发现了,他将我们的衣服用绳子捆住,用枝条把我们兄弟几个赶上岸。他脸色十分难看,每个人都挨抽打,学红、学十、学字、学会,从高到低,赤裸全身,被赶着一路往飞燕村走,直到走进家门,母亲才心疼地将衣服分给我们,那时都认为父亲凶恶。那时的我们没有羞耻心,反正同龄人都这样,牲口也不穿衣服,自己也觉得跟牲口差不多,从不上所谓厕所,哪里干净哪里狗少,就在哪里方便。反觉得茅坑太臭了,到干净的地方拉了,也不用打扫,狗会帮着打扫干净。 如今,自己长大了,也做了父亲,才明白父亲的用心,也理解了父亲凶狠背后的好意。但那时,我们很单纯地想着,父亲那时怕我们被水淹没或被蜂叮死,这样家里会少一份口粮,生养一个至少两年,虽然比不上大牲畜那么重要,但对他精神会有些打击。我们村里的人都是这个价值观,人没有大牲畜值钱。 第110章 不算工伤 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贫穷让人麻木,甚至会更残忍,对自己也如此,对他人也如此。王治山参加集体劳动,那个集体劳动在当地叫\"烧火山\"。在\"烧火山\"前一夜,自己做了个梦,他砍到一棵树的树根,后来这棵大树树枝叶开始枯萎了,公社调查他破坏林业,查证之后,被投进黑暗的劳房。 这次“烧火山”,刚开始,王治山自己不小心将自己的脚砍伤了。大家都忙挣工分,丝毫不在意这个受了伤的王治山。大家只想干完活后再说,多一个人死一个人对这个生产队没有影响。部分人更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来获得一种快乐感,正如一些人疯狂虐待小狗,痛苦嚎叫的小狗,会给他们带来兴奋感。 王治山躺倒在地上,用手压住伤口,说:“队长,这算不算工伤?叫几个人送我到公社医院缝几针,这是被斧子砍伤的。” 光头队长说:“这要是工伤的话,大家同意不同意养着他。” “不能算工伤。”大部分人不同意。 有人说:“如果给工分,我可以背王治山去公社医院。” “自残也能算工伤,计工分,我也给自己划一刀。” 就这样,没人去管,大家都怕队长不给工分。同情心少了,一些人认为,现在王治山的痛苦,是一种活该,谁叫他家过去剥削过人。 有一个曾经得过王治山救治的人去说:“要是王治山死了,村里的牛要去外面请人医治,十分不方便。” 光头队长说:“别以为天下只有王治山会医病。你以为他是飞燕村的人物了?碰巧医好队里一头牛,骗了队里二百斤粮食。” 刚才跟队长说话的那个人又去说服副队长:“张二毛副队长,王治山也是集体劳动受伤,不算工伤,也得送去止血吧,见死不救,是有罪的,他会医很多病,不能让他死了。” 副队长说:“我老婆得了破伤风,他会治吗?” 那人说:“他是男的,怎么接生?你媳妇生的时候,我叫你去找王治山讨点草药,你不去。没预防好,才死的。” 副队长说:“你这个害人的婆娘,你提起这事,我更生气,当时就是因为你接的生。” 那人说:“那可是你请我的,你又不听我的话,你婆娘的死与我没关系,你自己舍不得买把好剪刀,拿了生锈的剪刀给我。如果你再吃一下王郎中留给王治山的产后方就好了,可惜呀。今天的工分给不给我也无所谓了,我去告诉兰兰,她男人受伤了。” 兰兰今天没在山上出工,是在社房打粮。她把王治山受伤的消息传给兰兰。两个女人将王治山弄回家,准备送去公社医院缝针,箱子里的钱不够,无奈之下只得等队长回来再借,这么浪费时间,结果王治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了,鼻孔里只有一点悠悠气。队长回来后,一分钱没有借给兰兰。只有帮兰兰这个女的借了她三元,兰兰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到医院去,到鹿山公社找人借,于是两个女人和帮兰兰的女人的男人,用架子车将王治山送到公社医院。 公社医院的刘振东见过王治山,他检查后告诉兰兰说:“治山要输血,不然会死掉的。现在失血相当严重,眼睛对光反射都减弱了。” 兰兰眼前模糊了,看不清医生,也看不见王治山,她“啉通”一声跪在地上:“医生,你们救救他,钱我去借,我叫兰兰,我家还有五个娃娃,还需要他养活。”兰兰说。 刘振东问:“你们带着多少钱?” “六块。” 刘振东说:“先交了住院费,不够我先垫付,慢慢还我,我认识王郎中,也见过王治山。兰兰什么血型?” 兰兰说:“不知道。” 刘振东说:“护士,把病人家属和王治山的血化验一下。” 王治山陷入了生与死的边缘,他的脑子全部是一遍血色黄昏,自己的灵魂飘荡着,太阳快下山了,自己慢慢下沉,眼前的光也显得暗淡。这个灵魂像个橙色的气球,似乎要找自己的落脚点。他似乎见到了已经去世的亲人,母亲在地面上,见到快要落地的橙色气球,就往高处推,还听见母亲说:“治山,你不能死,我的阴灵在保护你,我会一直托起你。你只要接触到地气,地府之门就打开了,你进去后,就返回不到人世间,多少阳间的事都没了。”每当自己要挣扎站起来,就是说不出声来,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王治山也急躁。 兰兰与王治山的血不配对,医院许多人不匹配。就算有少数人可以血型配对,两句话就放弃了献血。为什么?一你是谁?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二是,十碗粮食才能换一滴血,这年头,粮食不丰富,输一次血,几百斤粮食,几头猪也补不回来了。 刘振东医生也做了一些人的工作,可人家不答应。”兰兰,我尽力,看他的造化了,现在输不了血,伤口是缝好了,输液补下体液。我煮几个红糖鸡蛋来,你在他嘴边帮他润润,看看能不能活回来。” 刘振东医生抬来了红糖鸡蛋,可王治山没有吞的动作,只能将糖水一滴一滴放在嘴角润润。 晚上,兰兰看着王治山苍白无血色的脸,她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来临,她用手摸摸王治山的手和脸,都冰凉了。她吓住了,她听说人要死的时候,身体是凉的。她有一点恐惧的心理。她把刘振东医生给的糖水鸡蛋加了热,给王治山吃。可王治山吃不进去了,嘴都快张不开了。丢了可惜,就自己吃了。她有个大胆想法,自己的小儿子两岁半还在吃奶,自己也还有奶水,或许奶水会更营养。天黑了下去,公社一直没通电,医院里的病房有个小油灯。她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油灯,油灯亮起的红黄色的灯光,照着整个病房,王治山的脸仿佛没有白天难看。她爬进王治山的被窝,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将要冰冷的身体。她没有文化,她只是想着,人只要不冰冷掉,就可能活下去。她掏出小娃吃的乳房,将乳头放在王治山嘴里,轻轻挤,乳白色的汁水环绕在嘴唇缝里。兰兰有时将王治山僵硬的嘴掰开,将奶水挤出来。她这样反复重复着,嘴里念叨着:“治山啊,我嫁你,是没有要你家的彩礼的。你现在不能死了,我要你慢慢还我嫁妆。还有你得陪我把五个孩子养大,你不能太自私,一个人就走了,这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现在丢下我,你当初就不要娶我。我希望你我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慢慢变老,一起老了,一起永远睡着了,不再醒来。现在王治山,你一定要醒来,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听见没有?” 兰兰的乳汁是甜的,泪水也会跌落在王治山嘴里,是咸咸的。就如同输液用的葡萄糖氯化钠针水,在无声无息地滋润着王治山的心灵。 兰兰一夜未合眼,她怕一不小心,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男人,她真的担心那“黑白无常”来把他带走,她真诚地用心守候,不让死神靠近他。 天亮时分,兰兰看见王治山眼角滑落一颗泪珠,那一刻,兰兰一阵狂喜,她意识到,她的男人应该活回来了,死人是不会有泪水流淌的。 兰兰又将剩下的乳液挤在碗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他,他虽然十分虚弱,但至少是脑子醒了,有意识了。 查房的刘振东医生看到后,都好奇地问兰兰:“他什么时候有反应的,真是奇了,再输些能量,估计这下活回来了。昨晚他吃糖水鸡蛋没?” 兰兰说:“没有,是我吃了。” “那治山吃?” “吃我的奶水。” 刘振东医生说:“哦,明白了。那我宰只鸡给你吃,这样奶水更丰富。” 兰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年头,大家都穷,真是为难刘医生了,这个情怎么还?” 刘医生说:“只要王治山醒来,一只鸡算什么?” 下午刘医生端来一锅鸡,里边盛满汤。肉香四处飘过来飘过去,诱惑得兰兰都忍不住偷偷吞了一嘴巴子口水。接过鸡汤的兰兰,眼泪哗啦啦地,如同下雨,滴进汤里,溅起一朵朵雨花。 这一切刘医生望在眼里,他慌乱说道:“兰兰,汤的味道够了,盐也够了,别加其他味道了。” 兰兰蓦然发现,自己的泪水,滴了不少在汤里,她放下锅,用袖口抹去眼角与嘴角苦涩夹着咸味的泪水。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给刘医生鞠了一躬。 在村里解决不了钱的事,反而在医院解决了,兰兰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天无绝人之路,地无无根之草。或许有的人真是命不该绝,因他还没有完成苍天给他的任务。 第111章 集体打狗 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们这群狗屁不懂娃娃,绝大多都还光着屁股,赤着脚。我和哥也是光屁股赤脚队的一员。普遍的男孩子的可能是习惯了,就这么上身穿一件衣服,下面挂着铃铛,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不觉得脸红,大家相互看习惯了。也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大家都发育迟缓了,没有被唤醒的性意识,还沉睡着,不知男女之事。 男女孩子,下了课,随便就小便,只是男孩子站着撒尿,大家嘻嘻哈哈,看谁的尿的扬程有多高有多远,女孩子是蹲着拉尿,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就会猫着腰看看女孩子撒尿的样子,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那时,大家嘴角处还时不时流着憨口水,似乎只知道,男女的主要区别,就是看撒尿的动作不一样,站的是男的,蹲着的是女的。 我们这些孩子天天能看到的牛马羊猪狗,从来不穿衣服,在村里或山间,边走边拉尿屎。有时候,咱们也认为自己也和那些畜牲差不多。渐渐地从大人们嘴里学来两个词语,公母,公羊公猪公狗公牛母狗母羊母猪,才会区别。 有时候问父母,说我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的回答十分简单:“石头缝里出来的。”这种回答让我们迷糊了,在没读懂这个世界时,只能是半信半疑。 小时候,把狗当朋友。直到发生两件与狗的事,才对狗由喜欢到害怕。 那时,我们这些小屁孩好奇好热闹。村里的一条高大的老狗和一条年轻瘦弱母狗谈恋爱,两条狗的头朝着不同方向,双方的屁股却连在一起。听大人们说,这叫:“狗连肛”,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活?我们小孩不明白。我看到两条狗都抖着红红的舌头喘气,舌头一前一后地哆嗦着,两眼是红色的。高大的老公狗拖着年轻的母狗往前走,母狗因为身体小,只得后退着,嘴里还呻吟着人类听不懂的声音,我觉得母狗被公狗欺负了,我的判断是母狗痛苦了才这个样子。我拾起一根捧棍,追着老公狗打,希望它放开母狗,不要欺负母狗。令人想不到的是,母狗咬了我的脚,正在我纳闷之际,心想这母狗不识好人心,或者是我打扰它假装的痛苦,公狗龇牙咧嘴,流着涎沫,在警告我的同时,在我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很痛的,我惊慌逃脱,听到那狗好像再说:“管我屁事,我也咬你屁股。” 我顿时懵了,心想,母狗咬伤李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将手伸到热痛火辣的被咬的地方摸索,有些粘糊的东西在手上,放在眼前,几个手指都有血迹。 我生着母狗的气,摇晃着身子,一手捂着屁股,脚步不均匀地走向自家的茅草房。 走到门口,只听见“嗖”的一下,一口铁锅从我眼前飞过,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土豆像抹了花脸从铁锅里蹦出来,锅里冒着热气还夹着焦糊味。不一会儿,一只路过门口的狗,一口就咬住一个大一些的土豆。兰兰从门口狂奔出来,双手卡住狗的脖子,愤怒地吼叫:“这是老娘一天的口粮,放开,放开!”被兰兰卡住脖子的狗,白眼外凸,一时接不上气的狗,失望地松开嘴巴,从里面滚出一颗土豆。狗夹着尾巴,不时回头看看兰兰,逃走了。兰兰含泪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土豆:“你,王治山,你不吃,也用不着这样,不就是水煮过头了一些,你生这气干什么,有本事今天就饿着。” “兰兰,不是我说你,你是第三次将东西煮坏了,还声音这么大。” “就这么大,怎么了?有本事就别吃。” 王治山冲过来,就给兰兰一个耳光,兰兰用手捂住脸,慢慢坐在地上哭。 这是我记忆中,他们两个大人第一次打仗,母亲悄悄一个人往山里走。 王学十:“爹,妈走了,被你打走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王治山说:“你在后边跟踪,看什么情况。” 王学十:“我被狗咬了屁股。” “过来我看看,\"王治山掀开学十的屁股,果然是狗咬的伤口。”那狗为什么咬你?” 王学十说:“他们玩连肛,大狗欺负小狗,我打了,狗不高兴,就咬我了。” “能做那活儿的狗应该没病,不会是疯狗,来,我用肥皂水给你冼一下。” 他洗完后,打了一个鸡蛋,撒些祛毒散在碗里,然后涂在我受伤的屁股上。一阵凉意像是冻住了伤,不再那么痛了。 王治山打了兰兰,又不好意思去认错也不好意思去找。只好把艰巨的任务交给王学十。 我们家的人并不知道兰兰去山的什么地方,兰兰受气时,是不会回她的老家的,选择嫁给王治山是她自愿的。但王十字知道,她在一个离家较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山神庙\"。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兰兰跪在那里哭着,这种哭是\"唱哭\"。兰兰发现我在她身后,我小声说:“妈”,怕打扰她尽情的唱哭似的。她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又大声哭唱,泪水把整个脸都淹没了,她哭唱着:“天哪?我怎么命苦啊,不是我人不如人,是我命不如人,别人欺负我,自家人也欺我,你爹也欺我。如果我死了,十字怎么过呀?” “我也跟着死,与你一起死,跟着你作伴。我爹不想你死的,他告诉我,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把你请回家。他吃了一个煮焦的土豆,还噎着喉咙管跟我说的,他像是认错了。” 兰兰哭声变小了,她用袖子擦擦残余的泪,用拇指和食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三个指头夹住鼻子,\"哧”地一下子,吹出一沱鼻涕,顺手一丢,那沱鼻涕飞出去,还剩余的被她涂在脚帮上。她又重复清理鼻子周围的涕,在那里留下一抹脏兮兮的尘土。 兰兰拉着王学十,在山里找了一捆柴,说:“空手出门,抱财归家。”她想着她婆婆王修莲说的“如果人世间有人谤你、欺你、骗你、侮你······你要忍他让他不理他·····再过几年再看他······聚散离合自有因果,缘来缘去莫非缘法·······然后无碍圆通。” 她一路说服、安慰自己,又回到现实、冷清、破落、陈旧的茅草屋。灶房是建在茅草屋的前面,小小的一间瓦房,是王治山在铁路工作期间建盖的,立在进屋的右边,屋顶有一个低矮的烟囱。 当王治山从自留地里提着几个金瓜站在茅草房不远处,见到烟囱顶端升起一股慢慢吞吞的白烟,在飞燕村上空扭曲旋转着时,他笑了。他自责到,自己在方圆媒说几十个女人,都谦弃我成分不好,就兰兰跟我这个地主富农,真不应该打她,真不应该。回到家里的他,拎起水桶,自觉自愿地去井里挑水。他想多做些事,让兰兰知道,他心中有她,这个家不能少了她。 这几天都在疯传恐水病死亡机率很高,附近几个村,有数人得了狂犬病死。死的时候,因喉头痉挛,像狗一样叫,说得人们惊恐不安。大家都传说了,那条在乡间游走的疯狗,是条花狗,黑白相混的狗,是春天生的狗,又叫\"桃花狗\",这种狗最容易发疯,那段时间人们外出都有意拿着一个棒子,用来防身。 下午就传来消息,说来喜和来英被\"桃花狗”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病。 王学十问王治山:“我会不会得疯狗病?” 王治山说些安慰的话,态度很坚定说不会的,他心一直认为,那两只\"联肛”的男狗女狗不会有病,如果有病的话,怎么可能有心情干\"联肛”谈恋爱这种活计。可心还是虚,到地里找了几只斑蝥来,用瓦片烘干给王学十吃,说是消炎的,没说治恐水病。 来喜和来英是在路边被咬的,已经发病了,像得了重感冒似的,不敢出门,又怕风雨又怕光,更怕别人说到“水”的事。两个人一听见与“水”有关的事,就喉咙难过,痉挛,气道变狭,那种呛咳声,真有点狗叫的声音,搞得人们都不敢接近他们姐妹两个人。来英找的男人是上门来的,是个外乡人,如今自己已有身孕了。来喜他爹到公社医院找医生,医生告诉他:“没有疫苗,没有特效药治,必须隔离,防止人咬人,又传上病。医生不敢来,绝望的来喜他爹只好将姐弟两安排在山里的一间破庙里。他说:“两个娃,你们都是我亲生的,我不希望你们发病后咬到别人,这里没风,也没光,也没流水。”听到“流水”,两人又犯病了。“爹会找草药医生给你们治,爹不会不管,听说王十字被狗咬,他爹找药给他吃,也没听说犯病,怕水什么的,可怜兮兮,我的儿啊!”又说到水的话题,姐弟俩发出似狗非狗的声音。来喜他爹心碎无奈之后,病急乱投医了,他来到王治山家,央求道:“治山,请你行行好,治治来喜和来英,公社医生也无法了,求你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样的结果我都不怪你。听说早年你妈会治。治好了就是再生父母!”说着来喜他爹“卟通”一下跪在王治山跟前,这可吓着王治山,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跪自己,他急忙扶起来喜他爹,说:“使不得,快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跪别人,你跪我,会让我折寿的。” 来喜他爹头低着不起来,说如果王治山不答应就不起来。来喜他爹,也是个老民兵,斗过很多人,包括王修莲王郎中也被他弄在地上跪过,他还曾经将磁碗的碎片和花椒刺放在王郎中的膝盖下。这个过往的事,王治山知道。 “我答应,你起来吧!”王治山说是。来喜他爹欣喜地站起来,目光期待着王治山。 “我妈治疯狗病的那本书被你和普大船烧了。” “啊呀,我的妈呀,我的王郎中,当时我对不起你呀,破四旧那些日子,我逼你跪磁跪碎片,还烧了你的医书。”说着,他又跪在王修莲王郎中的遗像前,又是哭又是自责又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我呀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报应啊!报应。” “你也别急,虽然你烧了我妈的医书,但我听我妈说过,一个治狂犬病的药方。管不管效,我不敢肯定,我儿子十字前久被狗咬,我给他吃过斑蛋,现在倒好好的。来喜可以吃,来英是怀孕了,不能吃,吃了会坠胎。来英可以吃别的。” 此刻,王治山想起昨夜的梦,心情沉重起来。梦里,一个病人要扎银针,是治财扎,王治山不放心他扎,还批评了王治财。王治财不听,在一个病人背部第一针扎对了,深度也合适,扎第二针因为王治财带着情绪扎针,一下扎深了,病人气胸而痛苦,前胸还冒着一片鲜红的血迹。这个梦没结束,又见到一个学医的同行,夸奖自己有一具真人活体标本,这个人体标本躺在地上,肌肉脂肪骨骼格外分明,全身都解剖开了;这个解剖男性标本眼睛会动,有表情,又骤然下起雪来,满地积雪,有二十多少公分。这个标本变成一只巨大的毒蝎子,在地上跳,后被王治财放在马车上,王治财又将王十字抱在车上,马车飞奔而去,不一会儿,车马声都听不见了。 这个梦召示什么,王治山心头一点底没有。 刚才这一幕,这个老民兵的上门女婿是看在眼里的。他发话了:“让来喜吃,来英有我的娃娃,她用点医院里开的药。” 药方是王治山说的,来喜他爹就找斑蟊给她吃,服后,小便里,拉出些瘀血块,他爹说,那是来喜身上的小疯狗,被斑蟊打下来了。 遗憾的是,来喜活下来了,来英却死了,为此来喜他爹和上门女婿大吵大闹之后,这个上门女婿就从这个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后来他的家人来过来喜家寻找,飞燕村有人怀疑,来喜他爹因仇恨,暗杀了这个上门女婿。谁告状,谁举证,因无人告,至今便不了了之。 由于各村反映有人死于恐水病,公社下了道死命令:各村各寨不得有误,必须把狗灭了,如果公社派人来灭,五元一颗子弹。狗一律深埋。没灭狗的,罚款一百元。 接到命令这一天,全村人不出山干活,飞燕村开始灭狗运动,村长和赤脚医生黄宝石挨家挨户现场灭狗。一时间,这个村子狗叫声一片。王学十家的狗是个黑白花狗,大家都怕这个所谓的“桃花狗”,大家见到都远远躲着。王学十与狗较亲热,他来到了花狗身边,花狗摇晃着尾巴,嬉皮笑脸地从王学十裤裆下钻来钻去,偶尔还伸粉红色的舌头舔王学十的脸。王学十用手顺着花狗的头向身后梳理毛,他与狗说话:“小花,今天你要死了,村里所有的狗都要死,你没犯法也得死。过去有皇帝时,有人犯法,要诛连九族。你们狗家族因病咬死人了,你无辜的要当陪葬品。今天你要死了,我拉堆屎给你吃,这是你最后一顿饭,叫断头饭。走,我送你一顿好饭,别饿着肚子上路。” 小花像是听懂了王学十的话,垂着头,趴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王学十拉的屎小花也不吃。这时,赤脚医生黄宝石和队长来了,宝石扛着一根竹竿,竹竿顶端有个铁丝圆圈,有一头握在手里。小花冲上去执行它最后的任务,“汪汪”地叫,一种要咬人的样子。黄宝石说:“这个豹子吃的,老子今天就来给你灭了。”黄宝石在别村参加过灭狗。他把竹竿伸向狗头,一个铁丝环套住小花的脖子,小花奋力反抗和嚎叫。我看到小花的无助与绝望。宝石用手拉紧铁丝,小花翻着白眼,挣扎着,伸出长长的的舌头,没有了声音。王学十不敢看狗惨死的最后样子,用手遮着眼。当听到黄宝石说:“王治山,来签字,你家小花灭了,是村里重点灭绝对象。” 王治山说:“为什么要先灭我家的狗?又不是桃花狗,难道这狗也论阶级成分?” 队长用凶恶的目光盯住王治山。 小花躺在地上,临死时,小便失禁在地上。王治山签字后,队长高傲仰视着说:“这狗也是命运不好,在富农家生活,为你家看门,效忠你这个富农,当然是富农狗,我说这狗是桃花狗,它就是桃花狗,我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不想想这是谁的天下。不能吃,要深埋,小心犯了狂犬病,来英死得惨。” 下午,飞燕村的空气中,不时溢散着狗肉香。王治山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也是不怕什么恐水病,将小花煮熟了。王学十却一口也不想吃。 夜幕降临,飞燕村出现了从没有的安静。已经不是狗的世界,王学十问王治山:“爹,是不是这个人世间,就没有狗了吗?” 王治山说:“是呀,以后绝种了。” “狗也绝了,人会不会变得不好玩?”王学十问。他爹不想理这个王学十,什么样的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 “爹,你前额的头发,是哪个给你剃掉?”王学十又问。 这句话,王治山首先是笑个不停,然后摸着自己稀疏的额头认真地说:“是日子。” 王学十说:“爹,飞燕村没有日子这个人。” 王治山说:“日子就是天,是天剃的。” 王学十说:“天不会吃饭,没有手,没有刀呀。” 王治山说:“十字啊,秋天的树叶落满一地,树的头发是被天剃掉的,人也一样。” 王学十说:“爹,你把我的头发剃了,那你就是我的天吗?” “那是,爹是你的天,爹头上还有天,天上面还有天。”王治山答道。 “爹,我知道了,你是爹天,你头上的天,我叫老天爷,天上面的天,我叫天祖。”王学十这样说道。王治山笑得前后站不住。 过了几天,我看到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我生气问父亲:“村里所有人说,狗要全面消灭,队长、会计家的狗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这叫狗仗人势,人家的狗是贫农狗,阶级成分好。” “爹,你是富农分子,那我狗叫富狗?人家叫我什么成份?”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瓜就是瓜,豆就是豆。你是小富农,爹把你们坑了,这顶帽子摘不了了。” “那我以后也要受罪挨整!” “是的。” 第112章 单干风吹醒还魂草 时间已是1980年。飞燕村的人们还是大集体生活。 鹿山公社党委书记角同志要求学习其他公社养蜂,就把王治山请到养蜂场。公社承诺,每月十五元,二十五斤粮食,村集体还要给一个人的工分。 那时王学会断奶才三岁,跟着父亲的屁股,在养蜂场转悠。 一天,养蜂场租用靶场的军车放蜂。 因为靶场区的野花的花粉很适合放蜂,王治山这样就与部队的领导有往来。“治山啊,你们这里怎么还没包产到户?我们那里早就包产到户了。”有几个士兵说。 王治山说:“我们这里不敢,单干风是要开斗争会,斗私批修的。” 解放军同志说:“你们思想落后,到户是必然趋势,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连长说:“真的,报告我们听过。还有我们的兵来自五湖四海,许多地方真到户了。” 王治山说:“那是好啊,那是好消息。” 这时,从营房里跑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看到王治山穿着蜂帽蜂衣,样子吓人,一下就跪在他的面前说道:“我爹不是走资派,我爹不是走资派。”王治山搞得莫名其妙。 团长说:“雅琴,乖,你爹不是走资派,他也不是走资派,他是养蜂的,来吃蜂蜜,要乖啊,警卫员,把你嫂子送回房间关起来,这些蜜蜂会蜇人的。” 治山认真地看着气质非凡的女人,说:“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疯,可惜。可怜,怎么不医啊?” 团长说:“治山,是我老婆,他爹是领导,打成走资派,我也批斗过,她急疯的,大医院看过,效果不好,吃了许多镇静的西药,脑子呆了。” 王治山说:“领导,这是精神分裂症,会骂人,同时怕陌生人,晚上不睡觉,有幻觉与妄想,看情形是癫症,不是狂证。” 团长说:“是啊,医生也这么说,治山,你怎么知道?” 王治山说:“我医过,用癫狂梦醒汤加蜂巢。” 领导大喜。治山看了舌苔,号脉,心里有底。第二天,部队领导用吉普车载着王治山回到飞燕村抓药。村里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议论纷纷,有说治山犯法了,肯定来查家中的底细,他爹就是国民党兵,这下有戏,军队都来了,应该是天大的问题。人们奇怪的是,治山没带手铐与脚镣,三个军人跟着。 这些举动也让部队领导纳闷,怎么村民老跟着,而且还跟到家里围观,领导就问:“你们来看什么呀?” 有人说:“解放军同志,王治山家是通匪,是坏人,他父亲是国民党兵,特务。他本人是走资派,暗地看病,收钱,还做买卖,搞资本主义,你们要提高警惕。” 团长说:“去去,什么玩意,什么通匪、特务、走资派,我来吃饭,看病。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有人说:“什么觉悟?跟坏人走在一起,要吃亏的,走着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划清界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饭后,治山又跟着部队官兵走了。 三个月,雅琴康复,来到治山家,送锦旗送米面来酬谢。这给王治山家添了不少脸面。蜂场养的是本地蜂,然后与意大利蜂交配,制造新品种。创造性提高蜂蜜产量,赢得公社的认可。书记也表扬王治山。 然而,飞燕村的光头队长眼红,认为王治山日子舒服,就不给工分。王治山最后向角书记提出:“书记,我很想在公社党委领导下为公社为供销社增光创收,可村里三个月不给工分,生活有问题。” 角书记说:“你去抢嘛。” 王治山说:“我哪敢啊,我是地富反右坏分子,只要能活命就不错了。” 角书记说:“我去帮你说说,什么王法,地头蛇、土皇帝?” 王治山说:“听说你要调到县里。我有件事求你。” 角书记说:“什么事?” 王治山说:“我想盖房子。” 角书记说:“大胆盖,我支持,谁说地富反右坏走资派就不能盖房子?有什么困难找我。都什么年代,要解放思想,我一下还调不走,还要收拾鹿山乡的尾巴,清理四人帮留下的余毒,公社的主任胡佳保与副主任夏赤被撤职坐牢,现在许多工作我一手抓。” 王治山说:“我想解放,要你们把我们头上的高帽子拿掉才行,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要唐僧把自己头上的紧箍咒拿了才安逸。” 角书记说:“会的,会的,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真的回去盖房,你得教个养蜂蜜的徒弟再走哦。” 王治山说:“我会,我能不听领导的话吗?” 角书记说:“不是听话,叫为公社,为人民,叫支持我的工作。” 集体建房是有计划的,先要建好贫下中农的,然后才轮到地富反右坏的。建房是不要私人出钱,是集体出。 这一年村里只有四家没建房,治山家就是其中一家。 王治山找到部队的车辆,从另一县拉建房子瓦片回家,车停在社房门口。计划要堆在社房里。 但还没跟队长说过。 副队长张二毛来到治山门口说:“你闯祸了,你不跟集体说,就拉瓦建房,哪个批准你的?” 王治山说:“我闯什么祸,我犯什么法,党委书记也支持我建。你们的房是集体出钱出力建,我自家出钱出力建总可以吧?育林税壹佰贰拾元我交到公社,再说,谁家讨媳妇不先搞几尺布,我的瓦不会腐掉?” 副队长张二毛说:“你不要以为这两年不搞运动,你尾巴不要翘得高,你是老分子,你不听话连房子都没住的,就把你的瓦从小洼子抛下去。” 王治山沉默不语。副队长张二毛走时留一句话:“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第二天清晨王治山就到光头队长家,坐在火塘边,屋里很暗,他背着门坐着。队长没起来,婆娘在门口收拾东西。 黄才建边走边骂说啊:“谁给王治山胆子建房的,他一个地富反右坏有什么资格建房?”说话间,他走到火塘边找个凳子坐下,嘴里还骂着。他没注意到王治山在火塘背面的黑暗处。王治山突然伸出手去,叫了一声:“黄才建叔叔。” 黄才建一下从凳子上触电般站起来,吓得脸色尴尬苍白。他以为是治山要突然袭击他,不过王治山那一刻真想把他嘴打歪,为建房只得忍忍。黄才建回过神来,晃晃眼睛才看清王治山手里还递过一支烟,他紧张接过支烟,拉着脸走了。脸色十分难看。 光头队长老婆正担心两人会打架,看到这,神情才有所缓和。 王治山给了光头几包烟,光头队长同意王治山把青瓦堆在社房里。黄才建也灰溜溜来帮着下瓦。 成分不好的人家是不可以盖房的,没法,王治山只有去公社找角书记。书记就专程跑到飞燕村做队长的工作,才把地基落下去。 建房要地基,几家都不要晒场子边的水塘,大家不要的就轮到王治山,光头队长说不能占着晒场子。从此建房与邻里恩怨开始了。 周围村庄的患者听说王治山要建房,纷纷赶着马车,抬着工具来帮忙,以感谢当年王修莲、治山的救命之恩。奇怪是,村里的人反而很少来帮忙,黄才建的妻子有个夜晚,提着煤油灯来到王治山家,说: “我家想来帮着你家建房,出几个工?” 兰兰说:“不用来,你就念在我男人还有那个哑巴给你建了半年的新房就可以了。只要你家那口子不要坏我家建房的好事就阿弥陀佛了,你看你男人在队长家说那话,就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 黄才建的老婆说:“那个贼杀的是过分,我知道,我和我爹来他家吃了不少苦,我家建房,你男人是出过不少力。” 第113章 工作组下乡再刮承包风 1981年,大队支部书记史丁男带着工作组来到飞燕村召开现场会。 组长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想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发发言,你们要搞大集体,还是包产到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发言。大家知道,60年代大鸣大放有些人吃亏,往事历历在目,担心又是运动不敢发言。 王治山养蜂时听部队官兵说过许多地方都包产到户。自己有些兴奋,心里有勇气,他第一个人发言:“我赞成包产到户。” “我也赞成。”老刀也说。 其他的没人说。有两人很生气,就是支部书记和光头队长,支书他想:如果包产到户,他这个书记不就是个空架子?谁还把我当人看?自己的老婆都怕我这个支书,还何况其他村民?我一句话,他们就感冒,要是真包产到户,我多年不劳动了,我以后怎么过?光头也不高兴到户,他是队长,几乎不干活,平时开开会,看看庄稼,有机会利用手中的权利钻钻别的女人的被窝。如果包产到户,他既得利益严重受损,他坚决不同意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支书史丁男激动起来,指着王治山,扞卫自己的利益:“批斗王治山,你给我写小楷。你多年来的走资派的心就没有死过。” 大家面面相觑,会场上一片紧张的气氛,似乎充满火药味,一点燃就爆炸。支书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忍无可忍,看上去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气坏了。多年来,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他真恨不得冲过去掐住王治山的脖子,叫他跪在地上求老子。 好一阵子,会场上空气像是凝固似的,没人响应支书的重要指示。支书心中也飘过一种短暂的感觉,今天似乎与以往不同,怎么过去最革命最积极的光头队长与治保委员今天表现不好,在那里猫着不动? 治保委员也在想,上面的人最喜欢拿他当枪使,他得罪的人够多的,万一承包到户,社会一变,自己斗过的人,反过来斗自己,不能做绝了。他这样想着,担心支书叫他领头,一担心,果然支书发话了,带着责备生气的口吻: “治保委员,你怎么不带头呢,干嘛不动?” 他头也不抬,说:“回支书的话,今儿拉肚子,又痛,走路头晕,手酸脚软。” 场上一片笑声,这个积极分子真会撒谎,怎么也像气球碰着刺儿瘪气了。 支书说:“三毛,你不是想入党了吗?你站起来。” “我我我·····.”三毛吞吞吐吐。“医生说得是,我,不,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怕以后别人斗我。” “饭桶,扶不起的猪大肠,妈的,气死我了。”支书抖着手喝了口水,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喘着粗气,在会场踱来踱去,衣服的后摆一扇一扇的,像焦急的小麻雀。 王学十从群众里冒出天真幼稚的话:“谁想整我爹,我长大以后要报仇。” 显得脸色苍白的支书,把愤怒的眼光移到这个毛娃娃身上,心里矛盾极了。毛孩子也会造反,孩子一样把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光头队长出来圆场:“算了,就文斗,让他写小楷,检讨检讨啊。支书,咱们今天就休会,明儿再说。” 这会就结束了,大家带着十分复杂矛盾的心情纷纷离开会场,这个季节正是冬季,天阴沉沉,架着北来的寒风,各自快步回家生火取暖。 “咚咚咚。”这么深的夜,还会有人敲门,莫非有什么急事?有人求药,想吃“云南白药”,不出钱。父亲说着,与王学十交换眼神,示意将门打开。 光头队长走进来,说:“王医生,我肚子胀,想呕,找点药,另外,我今天说的话是假话,你莫往心里去,我只想不让事情僵持下去,尽早散会,给支书个面子,他才好下台,大爷我过去也说过做过些对不起你家的事,我帮你写了份小楷。”父亲接过来看,上面用铅笔写着:尊敬的支书,你老不生气,坏了身子,祝你健康,永远健康-王治山。 王治山勉强笑了一下。 光头说:“王治山,这老头子,土皇帝,是恭维话,对了,麻烦你弄点药给我。” 王治山说:“队长,这会儿真的没有药。” 光头队长说:“王郎中,你怀疑我不给钱?” 王治山说:“你们不割我的尾巴了?” 光头队长说:“嗨,人们想法变了。” “队长,这次是真的没药,”看得出队长有些失望。王治山随即补充道:“队长,你回去采七片竹叶,三片生姜,九颗萝卜子,煮水喝。”队长感激给的处方。 一个月后,工作组来到支书家门口。看到支书的老婆提着鞋子追着他打,他就说经常说得一句话:“我是党支部书记,我代表党,你打我,就是反党。”话出,婆娘就鞋停在空中,不敢下手。 组长说:“哈哈,支书,你不能这么说话,你不能代表党,是个普通党员,婆娘吵架就定人家反党。走吧,到飞燕村去,还是从飞燕村开始,这里突破了,好工作。” 支书史丁男说:“组长,包产到户,是不是一定要搞。” 组长说:“是的。” 史丁男说:“那我这支书还有用吗,我多年不干劳动的。” 组长说:“要与时俱进。” 飞燕村又召开一次会议,议题就是包产到户。组长直接发话: “今天来就是告诉大家,要包产到户,每个村要投票选山林界员,划山林,分土地,直接与我们工作组对接,现在大家选举。” 投票结果,王治山得票最多,比南瓜多九票,场上开始骚动。 原来的农会主席说:“大家注意了,王治山是地富反右坏的分子,南瓜是贫下中农,不能让王治山在飞燕村翘尾巴,水马桑-皮死心不死嘞。” 王治山说:“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表态,我不想当,我弃权,我支持到户,我相信党。” 那天,大多数都举手通过包产到户,就三两个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王治山分到最瘦的土地,但他还是高兴,自己多出壹佰元买头牛。改革的历史车轮不可能再停下来。 没多久,支书被下掉。 县工作组又来到飞燕村调研到户扫尾工作,调查是否完全到户,是否不公平?走访王治山家时,工作组问:“满不满意?公平吗?” 王治山说:“不公平,我分到最差的土地,你们去了解了解。” 半天之后。 “你讲的事,我调查过,是这样的,也是事实。”李家明又来到王治山家。李家明说:“这村成分复杂,他们是地头蛇,我就希望到户,只要大多数感到满意就行,你就算了,再好的土地不用心耕种,也是完蛋,我就走了。” 王治山说:“同志,如果不嫌弃的就在这里吃顿饭,只要你们不怕我老分子。” 李家明说:“哪里话?就在你这里吃,都是新时代了。” 王治山说:“我也不是一定要他们重新分配。只是发发牢骚,说实话,我高兴。” 你问问,我说说,王治山说了许多心里话。 工作组走的时候,悄悄在碗的下面放几块钱。李家明有风湿病,临走王治山给了他一窝小蜜蜂,王治山叫李家明回去治病,就是蜂毒疗法。 走时,李家明说:“我是检察院的,有什么事来县城找我。” 第114章 留级 那时候,除了读书,每天要完成大人交给的两项任务,割两筐猪草,挑一捆柴、四桶水。不管天气如何都得完成,这是王学红与王学十的事情。 王学凤没有上过学,除了做饭、推石磨、还得带两个娃娃,那就是王学字、王学会。王治山始终有自己的认为,如果王学凤读书的话,没有人看管家和带小孩。就算女娃读书上学,成绩好的话,也要嫁人的,不能光宗耀祖,飞燕村就没有一个女娃娃读书。王治山受当地思想影响,也狠下心来,不让王学凤读书。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王学凤就成了一个文盲,注定在家是个过渡,长大成人就要出嫁他乡,作为未来的一个亲戚走走。 王治山自从铁路回来,穿着没有讲究,已经完全是个农民的模样。由于飞燕村的共识,地主富农是不能超过贫下中农的中等生活的,加上王治财烧坏竹园的巨额赔款,王治山一家人日子过得很破烂的。 我经常看到,父亲只有上街和走亲戚才穿上像样的衣服和鞋子,就是他从铁路上带回来的工作服和牛皮鞋。穿上这两样,他才找回曾是铁路工人的自信,别人才似乎不会小瞧他。不管如何,他一脸的忧伤面孔变不了,这已经是明明写在脸上的,而且是岁月雕刻的,风雨红尘印染的。 在农村干活时,父亲都是赤着脚,自己的娃娃除大姐王学凤和母亲兰兰外,其他王学红、王学十、王学字、王学会都打着赤脚。老子赤脚,儿赤脚,几乎一家人都是“赤脚大仙”。一贫如洗,真的赤贫到极点。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兰兰和大姐王学凤适当穿好一些,她们是女的,兰兰是他的女人,大姐王学凤是自己的女儿。她俩要是穿的露胳膊露腿的话,王治山是会被村里人笑掉牙的,这是他自尊最后的防线。 王治山,许多时候,穷得连个裤衩都舍不得买,风随时戏弄他,掀开他破烂的上衣,使躲在暗处破了洞的屁股露出一条缝。但他全然不顾,自己日子也过得麻木。王治山每天打开门都能看到门口不远处的花椒村,闻着气味,更显日子的麻木。自王郎中离开人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操劳,日子过得艰难,有些烦躁不安时,他会仰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来到他母亲坟前坐着,自言自语,诉诉苦,他要不这样宣泄,有时感到自己快发疯了。他一般直到很晚才回家,目光变得呆滞,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说得累了才睡过去。 天也不管王治山有什么想法,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飞燕村也不会因为王治山的喜怒哀乐,照样炊烟四起,灰蒙蒙的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王治山白天是很忙的。夜晚,浆了松明油的松木材,一点火就燃起明亮的火焰,能照亮堂屋。在火塘边,父亲一脸严肃地坐着,右手拿一根细棍子,左手拿着几颗花豆,王学红和王学十在父亲的监督下,才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父亲出题,我们那是二年级的时候,父亲会问两位数的加减法,五颗花豆减两颗还剩几颗?什么四颗花豆加八颗花豆总共几颗?考哥俩,每次王学十都顺利过关,王学红则被父亲打得喊爹叫娘。那时候王学红上学读书,不用心,还时常睡觉,流出的口水,经常把书淹湿了,字都变得模糊。如果父亲心情不好,会折腾得很晚。每天晚上,是王学红最恐惧的日子,只要答错一道题,父亲就大吼一声:“扶不起来的猪大肠。”用手扭着耳朵,棍子如雨点般,落在王学红的身上。王学红耳朵都变得红紫了,我掀开他的背部,一条条血痕迹交织在背部。为了帮王学红做题,王学十借着昏暗的火光,故意将手伸进王学红的腰部。等父亲出题,王学十就用手在王学红衣服下,用手指划着数字,王学红就减少了父亲棍打,扭耳朵的次数。干重活计,王学红会让着王学十。本来他力气大,还大王学十两岁,干点重活让着王学十也应该。上二年级,他们是一起上的。 二年级毕业了,由于王学十帮忙王学红忽悠父亲,王学红就没有考上三年级。当时王学十十分后悔自责是自己害了王学红,让他又留在村里读二年级,王学十高升了,去大布村读三年级,路上少了王学红的身影。王学十变得少言寡语,追兔子的劲头没了,掏鸟窝蛋的热情减少了,没有哥哥相伴相随的日子,王学十变成别人欺负的对象。每逢那时,王学十才更明白,哥哥在自己身边的重要性。于是王学十常常暗自流泪。后来的小学三、四、五年级,初一、二、三读完后,王学十变得内向孤独敏感,很多时候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当面流泪,家里所有人发现这个情况时,都会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王学十总是这样回答:“没有,我就是莫名其妙流泪,心里要舒服些。”父母以为王学十有病,都准备送他到医院检查。如今回想起来,王学十有两样东西不争气,一个是泪多,另一个是鼻涕多。在村中有人给王学十取了绰号:“泪桶、脓鼻桶”,后“脓鼻桶”成了王学十专用名字,村里人都不叫他王学十,时间长了,人们都真的忘了他的名字“王学十”。直到初中毕业了,王学十考取国家重点卫校,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出去时,即将成为国家干部时,飞燕村的人们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王学十”。他记得有人说过:“宁欺老杂种,别欺脓鼻桶。” 他走出了飞燕村,他不是一只燕子,燕子是南来北往,他是金凤凰飞走了,有谁知道这个山沟沟里会飞起一只金凤凰,自此以后没有人敢叫他“浓鼻桶”。记得读三年级时,同村王学十、黄老三、黄老六、施二荣,大家可能因为家庭成分,或者听大人们说什么阶级斗争,他们一起在大布村读书,一言不合,或一个眼神不合,就打起架来。欺王学十最凶的是黄老三,他家在村里成分好,在读书的人中,他年龄大,身体长得高,经常逼着王学十给他背书包。王学十打不过他,只得顺从,整整给他背到小学五年级。小学毕业后,全村只有王学十,唯一一个“泪桶,脓鼻桶”考取初中。王学十才从帮别人背书包的苦难岁月解放出来,这一切,王学十从来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忍着,可能因为那时背负过重,自己长得又瘦又矮。 王学红还算努力,留了一个级后,考上了三年级,和王学十去大布村读书。王学红读三年级,王学十读四年级,这一年有王学红的陪伴,很少有人欺负,黄老三的书包也没人背了。 记得有一次,母亲没有钱,用不上手表,她看到窗外的月亮,认为是天快亮了,就把他们叫起,哥俩点着火把去读书,到老虎洞时,天还没亮,反而月亮和星星躲到云层里,两人就在路边点燃一堆柴火,烤着火在路上又睡着了。 第115章 淹水 每逢夜间下起大雨或清晨下雨,父母特别担心。他们上学的路上要经过两条河,下雨涨河水,河水流得急,哗啦啦地夹着树叶和残枝向东奔去,河水混浊,有时漫过小独木桥,淹了庄稼。 父母交待过,如果河水满桥水时,不准过桥,那样很危险,会被河水冲走的,不读一天书,没有影响。这两条河曾冲走过飞燕村的人。河水湍急时,学生们提心吊胆,背着书包返回家中,不敢去上学。 说到被水淹,王学十有两次都差点没命,可发生的这一切都不会告诉父母。父母说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忍气吞声过来的,教育王学十在外边和别人家的人玩,不准惹事,也要忍气吞声。有时候王学十在想,要是真的淹死了,而且是人为淹死的,父母最多知道是不小心被水淹了,是意外。 第一次是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同学们从大布村放学回飞燕村。那是一个夏天,下午突来暴雨,在飞燕村通往大布村的路上,有两座桥。每逢下霜雪时,同学们过河时才赤着脚,下霜雪走在独木桥上,容易滑落在水中。王学十一年四季都打着赤脚,走着去读书,他对霜雪、河里的冷水都习惯了。 “强奸桥”就在飞燕村的呜啦河上,原来是石板做了桥,后因年久失修,变成一根木头的木桥。上游还有两座“强奸桥”,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全是用石头砌成的。只是当事人发达之时,改成“坚强桥”了。 这天下午王学十要经过这座“强奸桥”,是一根大木头组成的木桥,刚下过雨,桥下涨水了,很浑浊,流得快,没人敢过河的,只能走独木桥。每次离村很近时,黄老三就从王学十的肩上拿走他的书包。怕村人见到说闲话,说他的不好与霸道。正当王学十过桥时,黄老三伸出丑陋的手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一惊,脑里一片空白,人就掉进河里,鼻口吸进大量浑浊的河水。呛水后,他十分无力地被河水往下冲,此刻自己有种将要死去的感觉,衣服包裹着身子,书包又在水里往下拉着,身子几番沉浮,眼睛露出水面时,看到的天是黄的。好在平时也在水里游过,在被河水冲着往下游走时,伸在水边的一枝柳条,展现在他面前,他拼出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抓住柳枝,才吃力爬上岸来。黄老三带着几个人跑过来,他对所有人警告说:“谁要是说出去,说王学十是我推进河里的,以后我要他死,只能说是过河时不小心跌倒下去的。”王学十狼狈不堪地,带着一身的委屈与泥水走进飞燕村,以黄老三为首的同学把王学十送到家门口,黄老三对兰兰说:“你家王学十不小心在乌啦河里滑倒了,是我拉起来的,明天我来叫他上学。” 兰兰说:“谢谢您,黄老三同学。” 王学十什么也没说,只是他像只“泪桶”,泪水丰富得很,点点滴滴的。兰兰也习惯了王学十这种流泪方式。黄老三在兰兰家停留一阵,见王学十什么也没说,母亲问话,他只是点头,流泪,黄老三才放心走了。 以后王学十过桥时,都有一种心理障碍,必须看看身后有人否,在确认没人时才通过,渐渐的王学十变得喜欢一个人走路,不太喜欢和他们走同一条路,他喜欢多绕五里,跟着长田村的老表一起走,这比担心害怕的过桥和背黄老三的书包轻松多了。 也是一个夏天,飞燕村包产到户后,每家分了地和牛羊。周末,王学十和哥哥去水库边放牛羊,放牛羊的人把牛羊放在中领山上,相约在水库边游泳,这些人兴奋着欢呼着,年龄大的都差不多娶了老婆。王学十和哥哥光着屁股,裤裆处和腋下什么毛也没有,可许多的成年人脱去衣裤,裤裆处和腋下长得黑乎乎的一片,比野草还密,一点缝隙没有,王学十好奇地看着他们那些平常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阳光下显得很生动,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王学十纳闷着,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个拉尿的东西,难道还有其他用处?一个娶了老婆,二十多岁当了爹的生卜对王学十说:“脓鼻桶,你似乎对老子的“唢呐''感兴趣?你看老子的东西上面长的全是卷毛,比你的头发还黑,你看你的头发棕黄棕黄的,不如老子的鸡蛋毛”。大家笑了,王学十笑不起来,他的自尊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脓鼻桶”是刺激他,把他的头发和鸡蛋毛人为连在一起,是侮辱他。 王学十小心地离开,生卜是副队长的儿子,在村里很有势力,他向我们这些羽毛未丰的小娃娃说:“告诉大家,我的“唢呐”比你们的都大,撒的尿也比你们远,“唢呐''高兴起来还能吹口水。 生卜说:“可以,但要打个赌,你们有人从这里游到对岸,又回来,来回十米,我就打给你们看。” “好的。”有人一下子游过去了,又游过来了,许多人都往对岸游,笑着说:“这里不深的,游过去,再回来。” 生卜也说:“不深的。”王学红是不敢往对岸游,王学十也不敢往里游,这个调皮捣蛋的生卜用手拉着王学十往里游,刚开始水是不深,因为王学十的脚能落地,往里走的时候,水下面有一处很深的暗河,他一下就掉进去,他“啊”“啊”在扑打着水,然后又落下去了,他在水下听见大家哈哈取笑的声音,哥哥不会游泳则喊道:“淹死人了,王十字落水了,死人了。”他在那惊慌吼叫。他落下去了,那个暗沟很深,他呛了口水就不敢再吸,用手捂住鼻孔和嘴,闷住气,他慢慢落到水底了,水灌到他耳里,嗡嗡作响,他双脚触到库底,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王学十,你赶紧逃吧!他奋力一蹬,人一下就飘起来,当头露出水面那刻,他“啊”的一声吸了口气,又一手捂住鼻孔与嘴,人又落下去的时候,然后因为鼓气,脚像鸭子一样划水,又浮上来,他又偷吸一口气,憋住气,不让水吸入,自己似乎不再下落了,他手慌脚乱努力划水,往外游,哥伸出手,把他拉上岸。从此,王学十就真的学会游泳,吸气,闷水,鼓起,浮出来又吸气和放松,人就不会下落的,没被水淹过的大多数是旱鸭子,似乎被淹过的人更容易学会游泳,人生道路大概如此。 大家游够了,都上岸晒太阳,岸上很热,盛热的夏天,他们身上的水不一会儿就蒸发,生卜躺在草地上,大谈村里的大双,还有他自己的老婆,说得神采飞扬,口沫横飞,津津有味。 他们几十个小娃子,亲眼目睹生卜微微闭着眼睛打手枪,他颤抖着,啊呀啊呀地呻吟着,随着他呻吟节奏的加快,顷刻间,在他身上里射出几朵白云般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然后落下来,生卜则说:“好舒服,此是人生一大享受,是种神仙般的感觉。”他又发话了:“王学红,王学十,你们几个帮老子看着牛羊,别丢失了,我睡一下,睡觉能补肾,”他说着就睡了,还打起呼噜来。王学十小心翼翼地好奇地查看生卜射向空中。又落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指粘了一点放在眼前看,黏糊糊,又放在鼻孔处嗅嗅,是一股腥咸味,他说:“这东西好脏,我去洗了。”大家都奇怪而神秘的笑了。 在收拢牛羊回家的路上,生卜警告大家:“打手枪的事,只能做,不能说,等你们脚上长满毛的时候,才会知道打手枪的滋味,凡是男人都得做这事,你们看,电影里上前线的打仗打枪的都是男人,谁要是当面把我打手枪的事说出来,以后就生不出儿子来。我不高兴就将你们的蛋蛋捏爆,或像劁猪一样,一辈子当太监,娶了女人,断子绝孙,做不了活神仙。” 大家听到生卜的命令,个个都对天发誓,不会说。谁都知道,他在村里的霸道,谁惹恼他,那是没好果子吃。生卜在小娃中是权威的,有时候常带着他们去别的村庄偷土豆,偷玉米棒子,在山上野炊。大家有晌午吃,对他都言听计从。长大后,他们这些小男人,都明白生卜说的打手枪就是手淫。有的人能说也能做,有的人只做不说,但都在几个熟悉人之间谈论手淫,玩得不熟的人从来不说手淫的事,这是个大家的禁忌。后来大家才明白当年生卜警告和咒语,原来是男人心里的一种隐私,似乎手淫是做贼似的,有罪恶感,是肮脏的,是可耻的。生卜为啥就敢教大家手淫呢?他在村里胆大,大家都让他,喝酒厉害,醉了可倒在坟堆里睡,也脱过村里年轻女人的裤子,都没告他强奸。后来他曾多次钻过大双的被窝,喝醉酒时,经常叫出“大双”的名字,为此他老婆一直生他的气。 所以在村里,他就是官二代,他爹怕他犯强奸罪,按村里规定,又要建“强奸桥”,所以他爹老早就给找了一个女人,帮他把火气泄掉,毕竟这个副队长还要点面子。在飞燕村的历史上已经有三座“强奸桥”了,张家不能破这个例。 第116章 饥饿 住校 闹鬼 王治红三年级毕业,没考上四年级,王治山用棍子抽打他,又绑在牛栏上,生气地喊:“你呀,生的属相是猪,她娘的就是好睡好吃,永远扶不起来的猪大肠,扶的时候是跟像样的肠子,手一放,稀里哗啦,就是一堆猪大肠,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出生的时候,就用水把你呛死了,丢去娃娃洞喂野狗。你看你兄弟王学十,人家好学进步,听老师说,不用我担心,从来不留级,今年要到纳浪小学读书,那里可以住校,也可以跑读。” 王治山不再叫王学红的名字,反而叫他“猪大肠”,这对他打击很重。王学十听见父亲上面的话语和大哥被父亲抽打的哭泣声,心情沉重与不安。 刚开始自己觉得被父亲认可,是父亲表扬的对象,有点洋洋得意,心中浮起一种想法,自己比哥哥厉害,比他强,从来不被打骂。可是父亲打起大哥来,下手很重,仿佛哥不是他生似的,哥那种凄惨的叫声和父亲骂的话十分难听,对王学十是种伤害,他自己想,要是他学习也不好,可能哥俩都不会挨打,自己不挨打反而在心认为自己是小人,是可耻的,他真想替哥分担挨打的份儿。他心中怪怪的想法:“恨他时,我都笑他不如我,想他时,希望他对我好,有人欺负我时,我十分爱他,他是我最亲爱的大哥,他会用锤头帮我顶住一些被挨打的场面。哥呀你可怜可恨也可爱,可恨的是,你不好好读书。” 王治山生气道:“你给老子听着,再给你留个三年级,缓期执行一年,如果再考不上四年级,老子只能枪毙你,永远回来修地球,永远只能挖地球,老子供你读书的钱,你说容易吗?老子省吃俭用,有时老子的裤子炸了洞,屁股都露出来了,舍不得出钱补一补,王学十呢,王学十呢?” “来了,什么事?”王学十跑进屋里,眼红润起来。 “你们哥俩给我听着,读书是老子要出钱出粮的事,读书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我的钱供你大哥上学,算是丢在冷水里,连个水泡泡都没冒,真是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去了。学十还可以,至少还冒起个泡泡。今后你们谁读成器,爹就是把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们上学。你们看到了,我想穿鞋子,可是没钱买呀,赤脚就挺过来了,你们也赤脚,爹很难过,不是我的本意。你们看,我穿着的裤子屁股处处通了洞,许多地方都补了,补了又补,爹不怕屁股外漏也要供你们上学,都是为了你们,家里穷得烂糟糟的,是我们命运不好,是地主富农的命,还要帮你三叔赔烧坏竹园的款,能活命下去就不错了,但这一切都会过去,人呀三天不说嘴生,三天不练手生,天上也不会掉馅饼下来,得靠双手,顺命但不要认命。老子主要是时运不济,时运好的话,老子也不是一般人。啊!对外面的事,外面的人,不顶嘴,要忍耐,要配合,要施舍,我这个阶级成分的人,已经像牲口一样被教乖了,活着是为了等待未来,等着未来活出彩,没有永恒的黑夜,也没有永恒的白天,雪怕太阳,草怕霜,我这根草命最怕霜,一句话就怕运动,运动来了,我这根草就得低头,霜雪过后,我这根草头又伸出来。你奶奶说的那个-在人世间,如果有人欺你、辱你、谤你、害你、踏你,你忍他,让他,躲他,不理他,再过几十年你且看他,聚散离合终有时日,悲欢离合都因佛法。” 说着王治山也流出眼泪,说:“我累了。”母亲兰兰看到父亲脸色回暖,小跑步过去把大哥的绳子松开,王学十搬个凳子让悬在空中的王学红的脚有个站的地方。王学十知趣地给父亲倒了杯温水,感谢他不折磨王学红。 人的心智打残了,很危险。多年后,王学十总认为,父亲的教育不对,大哥有机会变好,是方法不对,他的心智是肉体打击和心理打击致残的,从此大哥变得一点不自信。三年级毕业了,也没考取四年级,彻底回家了,大哥的梦想破灭了,父亲的期望也落空了。(大哥告诉我一句话:“父亲越生气,越痛苦,我越高兴,他打击我,其实是打他自己,破罐子破摔,我越失败,就是对父亲最大的报复。”听到这句话,我大吃一惊,也不敢将这句话告诉父亲,很难理解大哥这句话,长大才知道大哥当时就是一种逆反心理。对父亲和大哥,我认为他们俩人都有错,有责任,可能是父亲所处的环境让他变成那样教育人的。大哥许多事情都对着父亲干,很失败。)一个夏天,大哥在干活的时候,睡着了,父亲很生气,反背着他的手把他推到地旁边的山沟里,说了句:“反正你也不成器,一辈子完了,少你一个也无所谓,你去死吧,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这是你的命,所以不指望你了,只要你二兄弟王学十争气,我就安慰了,这应了一句话,这金瓜呀得多种几塘,总有一塘瓜能结出果来,你呀今后是个老孤寡,像你大爹,王治强啰!” 随着王学红的年龄增长,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理想,慢慢变得相互看不起。 飞燕村产的米很少,要逢年过节,有亲戚来才能吃上一口。在王学十小学和初中的全部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饥饿和寒冷,好像永远吃不饱,永远穿不暖。 母亲兰兰和姐姐王学凤是常年推石磨,玉米面几乎是她们磨的,王学十偶尔帮着母亲磨面,把他转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多次发誓:这辈子不能当农民,也不要推磨。这对他努力读书是种激励。 大哥因为不读书了,就被父亲折磨着,命令他:“从此后,和你姐每晚推石磨转,让你明白生活的苦,不读书,就得干活,你们要习以为常。” 王学红有时也很坏,和王学凤一起推石磨时,出工不出力,只是绕着石磨转悠,假装推磨,两个人打了不少架。最后变成各人推各人的,可是王学凤磨得细致,而王学红磨得很粗糙。 每次放学回家,只要是母亲兰兰推磨,王学十就会忍不住去帮,可是转上几转就眼花了,后来都强忍帮母亲减轻一路上的阻力。王学十想,推磨转来转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那时,王学十努力让家人喜欢他,老师向父母反映学习不错,父亲在家宣布一条规矩:学十的任务是读书,尽量不要让他干活,把作业做好。 这个圣旨让他免了许多劳役之苦,有时自己觉得,读书变成他的借口,是逃避劳动最好的借口。在家里,他像是一个特殊保护的对象,很多事情都让着他。就算他做错件事,都不会对他大声吼叫,也不抽打。那时候王学十完全明白,读好书是父亲心中最重要的事:经常读书,读好书,会读书,你就是家里的英雄。父亲常这样说话:“小人家靠养鸡猪,大人家靠读诗书。”说明当时父亲是把自家人当大人家来看待的。 记得有一次,王学十读四年级,王学红读三年级时,瞌睡很大,每早都是王学十起来做饭,早上吃一顿,下午放学回来吃一顿,下午真的特别饿。凡读书的日子,都是母亲把王学十叫起来,他把玉米饭热好,才将王学红叫起来,俩人就在一个锅里吃干饭,噎住喉咙,就一杯冷水下肚。 下午放学后回来,又得炒一些玉米饭吃,吃饭后得找猪草去。玉米饭是王学十炒的,哥哥说:“大人要多吃,小的要少吃,我个子高,比你吃得多,因此每次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定要划清界限。”王学红的体力比他强,他是打不过王学红的,王学红说什么,他就照办,每次炒好的玉米饭,王学红总是要把饭从锅的中间划一条线,各吃各的,不能越界,他说他代表中国,王学十代表越南,中越是兄弟,但亲兄弟明算账,越界不好。那日,王学红划了线,俩人吃着的时候,王学十想问题时,走神了,不小心将勺子伸进哥的那边去,哥十分生气,说王学十是故意的,王学红将手中的铁勺挖到王学十头上,鲜血从头发里流出来,头上还粘着玉米饭。王学十“哇哇”大哭起来,王学红也吓着了,吃惊地看着弟弟。弟弟痛苦的哭叫声音引来了正在烤烟的父亲,王治山看到他的为之骄傲的学十头上流血,看到头上还有饭粒,很快就判断出是哥哥干的。他慌忙用手帮王学十擦洗,用仙鹤草、茜草、海螵蛸、松香做的药粉帮着止血,用块破布将王学十的头裹起来。王治山找到平时抽打牲口的皮鞭,满屋子找王学红,找不到又去村子里找,大哥早躲起来了。生气的父亲骂着:“找到就让你死,让你脱层皮,让你点天灯,让你吃痨伤药。” 王学十听到父亲这种骂声,也知道父亲对大哥的严酷,知道哥一定很惨,他说:“爹,是我不小心踢了门坎,不是我哥打的。” 王治山问:“那头发上的饭是怎么回事”? 王学十说:“我踢了门坎,头撞上去的。” 王治山大声说道:“你哥王学红为什么要跑呀?这不是做贼心虚嘛?” “这么严重的流血事件万一被你误打怎么办啊?你平时又罩着我。” 王学十知道,大哥是躲在楼上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父亲是找不到的。王学十说那番话是让大哥听的,是给他机会,以后别打王学十就行。父亲以为是真的,就没打罚王学红。 王学红晚上从楼上下来,对我很感激,往后就没有因为饭的事偷袭我。饭是那时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怪大哥,怪的是口粮真的太少,不敢放开吃,怕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放在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今天,他绝不会因为吃玉米饭的事,会挨王学红的铁勺攻击,这都是饥饿惹的祸。 那时,王学十对吃都有了心理障碍,怕吃不饱,或是下顿没了于是变成经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常因为吃的事而烦恼。每次吃饭都变得狼吞虎咽,能吃多吃,特别是去亲戚家,他都感到自己的肚皮快炸了。 长年读书,吃饭毫无规律,带去学校的饭常是冷饭,王学十得了胃病。 读五年级的时候,是在纳浪小学,纳浪小学在三个村的交界处,学校旁边有一条干河,冬春季节河中没有水,到了夏秋,这条河翻滚着巨浪,吼叫着。 纳浪小学离飞燕村很远的,从学校到飞燕村要一个半小时的路,学校不办伙食,只有两口大锅在操场一侧的石棉瓦房子里,供第二天同学带来的饭菜在中午有个加热的地方。 学校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同学们都回家去,把肚子吃饱,又带着一盒饭当晚回到学校,夜里住学校。 宿舍没有像样的床,全是学校从山上采来的碗大一般的木料建成的木床,人睡在上面简直是睡在木棍上,凹凸不平的。王学十带去一片草席和一条灰毡,晚上是穿着衣服睡的。夏季虽不冷,但蚊子多,同学们都被蚊虫叮咬惯了,王学十睡眠很浅,他习惯了听别人说梦话、打呼噜、磨牙齿、放屁。 每天中午,同学们都会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在两口锅里炒饭,从同学们炒饭的品种,就基本看得出贫富的差距,当然还有穿着。王学十学习好,他从五年级才穿上裤子,原来的总是一件长衫似的衣物,从肩到脚,还是姨妈从省城带来的。五年级了,有了自尊,鞋子可以不穿,但遮屌的裤子要有一条,总不能像牲口一个在众目之下大摇大摆的。王学十又瘦又黑,个子因为营养不良,慢性胃病,长得不高。 说到炒饭,有一次王学十是排在前面,他把自家的饭菜打开后,因为里面有酸菜豆汤,大家有种嫌臭的不屑眼光,一部分人开始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说:“这是什么饭菜?”他们都离王学十远远的,又有人说:“这口锅炒不成了,简直是酸臭味,屎的味道。”他看到同学们都挤到另一口锅前。那刻他脑子突然想在地上找一个裂缝,钻下去,远远地躲着,就想马上消失在同学们的眼前。他在内心感叹:我不是王治山的儿子,王治山呀王治山,你让你的儿子生活得一点尊严和面子都没有,我要不是王治山的儿子就好了,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羞辱和嘲笑。王治山呀王治山,我恨你,我恨你把我生这个人世间,我幼小的心灵受不了这些挖苦的眼神与口气。整个中午,他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含着眼泪,将酸菜饭吃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饭菜不好闻,可是不吃又饿,丢掉又可惜。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心事重重,把头低得只能让自己看到脚尖,他变得更孤独和无助,他有些恐惧那些眼神,疑神疑鬼,经常担心有人在嘲笑他。 以后,只要到中午。同学们都会躲着他,像是王学十得了什么传染病,远远地躲着。王学十明显听见有人议论:“那个人就是在锅里热臭饭的家伙,他叫王学十,我疑惑他家吃的不是饭,说不定是猪食。”王学十听到,羞耻感占据着心灵。他跑到河边,把冷饭吃了,不久胃就痛起来,他站在河边,影子倒映在水中,他审视着他在水中的穷烂可怜样。由于这种自尊的需要,他从此以后不在食堂热饭,冷嘲热讽比饥饿还伤人,这是王学十第一次体会到精神的痛苦,他也不告诉父母,一个人忍着。 经常吃冷饭,王学十常说胃疼,父亲就用温中散寒和止痛的楠木香和隔山消给王学十吃,服后很奏效。后来王学十自己也学会这两味草药,他也知道那些山上会长这种药,周末他自己上山找这两种药,晒干后,打成粉,在书包里放上一包,一犯病就服一袋。他这样维护自己的脆弱得可怜的自尊心。药粉能止痛,他又感谢父亲教给他一招方药,这药方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起码让别人看不出他因病而痛苦的神色。 寒冬腊月,学校里很冷,家里穷得不像话,实在是很冷的,父母问:“要不带个被子去学校?”他心痛父母盖得不踏实,万一受冻生病了,家里人会没有饭吃的,拒绝了父母的好意,自己希望父母健康,王学十尽力减少父母的负担。 到了半夜,王学十冷得不行,三点多钟就冻醒了,睡不着,又熬了两个小时,天还没亮。王学十起床后,他走出学校,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在山地里伸展跳跃,希望自己身体暖和一些。临近天亮,一个老年妇女朝他走来,她发现了王学十,老奶奶站着不动,显然是她察觉到鬼头鬼脑的影子,她咳嗽,为自己壮胆,她鼓起勇气在远处喊:“你是人还是鬼?”王学十答道:“我是人,不是鬼,天冷睡不着,我来锻炼身体。” “你吓坏我了,我以为见到鬼了。” 我走近那老年妇女看,原来是纳浪村一个姓赵的老奶奶。 “对不起,吓着老奶奶了。” 老奶奶说:“没事,我以为我是最早的,原来还有比我还早的小年轻,你这样早起,会成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话,学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他把自己变换成“笨鸟先飞,比喻早起一点,多用点功,机会多些。” 第117章 伍角钱 王学十写作业的算术、小楷本用完了。他回来家里,说自己要买作业本,王治山听着,就去楼上找到伍角钱,只要是读书用的钱财,王治山从来不小气,很大方地交到王学十的手上,王学十也很感激父亲的慷慨,认真将伍角钱塞进口袋里,不放心还拍了一下口袋。 第二天,王学十在学校门口买作业本时,左掏右翻自己的口袋,就是找不到,心情一下紧张起来。他从昨天到今天去过的地方寻找,都找不到,他伤心地坐在河边的一棵树下痛哭起来:“王学十,你真笨,伍角钱呀,两分钱一个鸡蛋,可以买二十五个,可以买十本算数本的,你太没用了,连伍角钱都管理不好,真没有用,这是父母的血汗钱,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他呜呜的哭声伴河水流淌。好几天王学十都难过伤心。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没做,他只是在地上算出结果,并牢记在心里,他打算要是老师追查作业,他会如实告诉老师,但布置作业的答案会认真地告诉老师。 对于钱丢的事,王学十不好意思告诉父母,不想让他们难过。 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好几次王学十没有交,这个平时听话的孩子怎么突然不听话呢?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办公室,这天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在,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他问:“王学十,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了没有?为什么不交作业本?” 王学十说:“我做了,语文第120页的答案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等等·····数字第131页的汽车速度是每小时40公里。” 两人听了,判定王学十是真的知道布置作业的答案,不解地问:“王学十,你怎么不用作业本写呢?” 王学十说:“我父母给我伍角钱,被我丢了,找不到,我又不敢告诉家里人,放心,两位者师,我会努力学的。” “原来如此。”语文老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小楷,目光温暖地对他说:“给你的奖励,不是白白给你的。” 他在心中有些喜欢,奖励他很乐意,如果是施舍,他不要。老师早知道王学十的脆弱的自尊,所以才说奖励,他又问:“听说你从来不上灶热饭?” 王学十说:“是的,同学们看不起我,说我的饭菜味道不好,我躲他们,家里穷。” 老师说:“还听说你们村的黄老三经常逼你给他背书包,是吗?这是同学反映到我耳朵里的。” 王学十说:“是的,我习惯了,我不背他的书包,他会打我,我打不过他,这事老师就别管了。” 老师说:“我就得管,我让他心服口服,你先配合一下,刚开始你也不承认背书包的事,然后罚你站马步,最后他承认了,你也承认,以后他就不敢了。” 那天,黄老三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王学十和他站在一起,语文老师问:“王学十,黄老三是否逼你背书包?” 王学十说:“老师,没有。” 语文老师说:“行啊,许多同学反映上来的,你不说实话,你蹲马步十分钟,90度。” 王学十蹲起马步来。 老师问:“黄老三,你逼他背书包没?” 黄老三答:“没有。” “你蹲马步,一个小时,手拿着这个木凳,我让你背个挎包,让你尝尝味道。如果诚实的话,认了,我马上不罚你们。” 老师把很重的东西放在黄老三身上,双手还拿着凳子,不到一分钟,黄老三就抖脚抖手,说:“老师,是我逼的,我认错,以后要是再发生,一样罚。” 老师马上表扬:“黄老三,是个诚实的学生,今天不罚你,相信你以后会变好。”老师把目光移到王学十身上:“黄老三都承认了,你还要骗老师吗?” 王学十说:“老师,我要诚实,黄老三同学说的是真的。” “就是嘛,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老师表扬了他们,两人都没罚。说来奇怪,后来,黄老三真的没让王学十背书包,也不欺他。从那以后,他特别佩服语文老师的教育方法,非常高明。处罚是教育的手段和方法,但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孩子思想品德好,生活学习习惯好,以后才能健康成长。 小学毕业考试前,语文老师送了王学十一段话,至今还记得,在一生中,比送他的五本小楷本值千倍万倍,那句话是:钱离开人是废纸一张,人离开钱不能是废物一个。鹰不需要鼓掌,仍要飞翔。小草不需要心痛,也要成长,不要为了讨好别人而丢失了自己的本性,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尊严,一生中你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对你满意。 第118章 裤裆开花与熊猫脸 七月,纳浪小学的杨树叶子长得旺,学校四周的农作物也长成让人喜欢的模样,教室后面的河水日夜吼叫着,仿佛在说:“明天我要去大海”。这些天,学校没有往日朗朗的读书声。这个小学只有一个即将毕业的班,是一个五年级,五年级毕业就上初中,考不上初中就上六年级。校长提着“榔头”,敲打挂在走道里的一小块火车轨道,发出沉闷的钟声,同学们从宿舍和教室里走出来,在一块满地是泥巴的操场上,东张西望,校长不会讲普通话,他说着方言:“同学们听着了,紧急通知,早操后五年级照毕业照,升级考试地点是在鹿山公社中学,准考证上写好了教室、名字、编号、座位,你们自己去找,考取了就读初一。成绩还可以的读继续班,相当于六年级,我祝愿同学们金榜题名,步步高升。啊!要毕业了,还希望同学们不要打架,往后大家是同学、校友,早不见晚要见面的,要珍惜这种情分和同学情。” 校长还没有讲完,五年级的同学黄老三就和一个高个子打起架来,似乎把校长说的话当耳旁风。有打架的同学说:“这次毕业了,以后见不到了,不打你一架,老子做梦都会挂念你。”两个同学鼻口流血,还在地上相互攻击。 “牲口,纯属牲口,与人是有差距的。”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他提着“榔头”奔跑到两个打架的同学中间骂道:“这是学校,不是斗牛场,你们两个给我站着,罚站一小时,老子这个校长在你们眼里就是摆设,是多余的。”他每人一个耳光,然后提着他们的耳朵在地上转,两个人站在操场中间,校长突来这一手,两个人才停下来,那时老师打同学是正常的,父母早交代过老师,说娃娃不听话就打,老师与父母是相互信任的,父母不在身边,老师就扮演起了父母的角色。 “你两个把手伸出来,上身站直90度马步,你们有本事去打老山,在中越边境,在学校逞什么英雄好汉?你们是我们纳浪小学的悲哀。你们不好好学,未来就是渣渣。“渣”是什么?是多余的,是垃圾啊,你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吃着他们辛苦换来的口粮,你不知道羞耻吗?站直了,我看你们有多牛?” 王学十看见那个高个子同学鼻子出血,眼睛周围发青,眼神是直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双脚的趾头都露出来,鞋帮是用棕绳捆在脚上的,裤脚高吊着,半个小腿露在外面。他站马步时,小腿在裤裆里一摇一晃的。另一个人黄老三同学嘴角流着血,眼旁乌紫,裤裆缝被高个子同学撕破,里面露出了一块遮羞碎花布的裤衩。不知哪位同学说:“裤裆开花了。”同学们都笑出声来。 “同学们,裤裆开花是你战斗风采,是道风景线,这么多人看你们,好意思吗?今天要照毕业照了,作为校长,留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两个去洗下脸,把最好的回忆留在毕业相上,这次就饶了你们吧。”两个同学忿忿不平地散开了。 有人起哄:“裤裆开花”,那个黄老三路过女同学眼前时,脸有些红,两裆明显是夹着走的,像鸭子走路,双手有意识遮拦裆部。 临近毕业,上演这种真实的生活小品,同学们将它当成毕业典礼了,远远超过昨天沉闷毫无生气的毕业晚会。 王学十个子很小,被老师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仿佛在这场戏中,他显得不重要。照相的时候,校长说:“老师在中间坐着,女生要下蹲着,个子高的在最后一排,每个人都得参加,以后你们成人后,成家后,才有资格向你们的后代彰显你们是有文化的人。刚才打架的同学呢?快去找,这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 有人说他们躲在宿舍里。 校长亲自上阵去请:“你们两个同学,打架算得了什么,牙齿与舌头关系再好,也会咬到,你们借这个机会一笑泯了怨仇,往后还见面,今天是全家福,一个也不能少,是个永远的回忆,是珍贵的回忆,是你们有文化的象征,也是你们向家长汇报的依据,向你们的后代展示你们是纳浪小学的文化人。” 黄老三说:“那我脸是乌紫的,会不会难看?” “你们放心,那都是黑白相,分不出来的,快快去照相,以后我还要到你们家里去走访的,还要去你们家做客,你们难道不欢迎我?不尊师,也许你们的儿子还要我来教呢,我不会说你们两人打架,快去照相。有的人打一架还能成为亲家呢。” 两个同学笑了,黄老三又像鸭子走路回到五年级同学中来。摄影师按下几个快门,都说不雅观,为什么呢?因为许多同学忍不住笑,他们不是笑自己,是笑生活里充满滑稽的场景。 多年后,他们每次拿起小学毕业照就幸福地笑,笑什么?两个打架的“熊猫脸”,笑黄老三的“裤裆开花”,相片上的模样不像校长说的分不出来,打架的“熊猫脸”照样清清晰晰再现出来。 小学考试,黄老三没考上初中,但他的绰号“裤裆开花”却十分响亮。随着时光流逝,同学们长大成人,大家见面,都不再叫学名了,都再叫同学时期的绰号。两个当年打架的同学都当爹了,见面时很热乎你叫我“熊猫脸”,我叫你“裤裆开花”,彼此之间友谊天长地久,你说人生奇怪吧! 毕业相照完了,同学们依依不舍自己曾经读书的小学,他们三三两两相约,在校园地走走看看,是来向学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做个告别。王学十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他把学校走个透彻,仿佛那里的一砖一瓦都在风里摇摆,做出那种“再见”的手势。他找到一块学校的自留地,那里有一块是他种的,里面种了几颗土豆,他把苗拔了,用竹棍把藏在泥土深处的土豆蛋刨出来。他有些兴奋,这可是他自己种的。从地里刨出了三十几个土豆,比鸡蛋还大,他脱下破旧的衣物铺在地上,赤着身子,将土豆放在衣物里包好。 他走向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周老师看到了,数学老师可能上课去了。周老师说:“王学十,你光身子干什么?” “周老师,这是我在自留地种的土豆,我毕业了,我把它刨了,这十五个给你,这十五个给数学老师。” “王学十,你可真有意思,快回家去准备后天鹿山公社中学的考试吧,这些土豆你带回去,毕竟是你种的,你得享受一下,我只要五个,尝个味道就可以了。”王学十带走五个土豆,其余的都留给老师。 王学十到河边,找来两根葛根藤。他把自己的一条灰毡和一片草席裹起来,像一根圆形的木头,用葛根藤捆起来,挂在肩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不知挂了多少年的“纳浪小学”的木牌子。他在心里说:“再见了,亲爱的纳浪小学,我会考取初中的,你见证了我读书的努力和认真,虽然我在这里受到过同学的羞辱,但不是你的错,至少我成长了一年,学校虽然烂糟糟的,是穷了些,但是,是我的母校,儿不嫌母丑,母穷。” 第119章 父亲住院 王学十背着自己的铺盖回到家中,家中只剩下姐姐、哥哥、学字、学会。他把自己刨的土豆拿出来抓在手中,说:“等会儿吃今年的新土豆。”可王学十看到一家人脸上一点都不高兴,王学十问:“你们是怎么了?有新土豆吃,还不高兴吗?爹爹妈妈呢?他们去哪了?” “学十,父亲从楼梯上摔下来,今天一早送到医院住院了。” “啊!”王学十拿在手中的土豆一个个掉在地上,滚来滚去,手停在空中,悲伤地哭起来,这是王学十最担心的。住院一定是大事,这突来的打击,对王学十来说,相当于天塌下来,父亲可是他亲爱的父亲,爹娘出了问题,当儿女的怎么能过得快乐。王学十问:“姐,爹要紧吗?” “他今早起来,不小心踏了一个土豆,从楼梯摔下来,人就爬不起来了,是用马车送去的,你看这就是爹踏到的那颗土豆。” 他抢过来把土豆从山坡下丢了,丢得很远很远。王学十“爹呀爹呀”地哭起来。这么一哭,引得姐弟们就哭成一团。后来姐告诉王学十: “爹说了,明天你就要考试了,叫你今晚就去鹿山公社医院找他。” “还能说话?” “能,他说估计是腰杆骨折,肋骨骨折,上肢骨关节脱位了。” “那,爹吃了那个“打不死”的小黑药了吗?” “吃了,吃了才勉强爬上马车的。” 王学十的心中,王治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一棵支撑一片天空的大树,有了这棵大树,孩子们才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学十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告别飞燕村,走进了鹿山公社医院的大门,他去问医生:“大夫,这里上午住着个病人,是跌伤的,他叫王治山,我是他二儿子。” “有的,有的,靠着厕所的那一间就是,厕所从这里进去,右边就是。” “他会不会死掉?” “傻孩子,别说不吉利的话,活得好好的,只是关节脱位,全身两处骨折,都复位了。” “谢谢您,大夫。” 王学十放心了,一路上忧心忡忡的心事,一下从身上跑了。他仿佛身上突然减轻了几十斤的包袱,顿时有了解脱感,他伸展一下腰肢,自言自语道:“如释重负”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王学十走进病房,看见王治山斜躺在木头床上,灰白的墙上有液体浸湿后风干的迹象。一个木头架上挂着个吊瓶,吊瓶下一根筷子粗淡黄色的胶皮管子一直连接到王治山的身体上。兰兰端坐在病床的旁边,王学十走得很轻很轻,王治山和兰兰都没听见。但王学十听道:“老头子,这会还痛吗?要不要紧,不行的话,再吃一袋''小黑药”,你要是残废了,我养着你。要是我死得早,孩子会养你。” “没事,只要内体不要出血,断了几根骨头,不碍事的,跌打接骨药,我的方子比卫生院的好,明天我就出院,今晚观察一下,明天王学十考完试,咱们就回家,他带你去挖药。” “爹,妈,我来看你们了。” 父亲说:“学十啊,进来,我不碍事,不要因为我这件事影响你考试,爹是学什么的?骨折损伤的草药医生。”父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脸上挤出一点平静来安慰王学十。细心的王学十能体会到父亲的伤痛,知道他舍不得钱来住院治病。 王学十问:“别说话了,养神,医生告诉我了,脱了位,还骨折了,听你往常说,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才会好,是吗?” “对普通人是这样,我草药医生要快些,明天回家,你和你妈去帮我挖骨碎补、续断、接骨、蚯蚓、虎杖、小松牛,你看爹很快就能下地走路,让你认识一下中国神奇的骨伤药的厉害,以后你长大了要当中医师,我把我一身武功传给你。对于骨折,我弄的小夹板固定术,比卫生院的石膏面精致,石膏面固定一个月,他换草药怎么办?石膏固定不用草药,但小夹板可伸缩,也可换药,透气,又能改善血气循环,石膏固定做不到这些。行了,你去走走,到花台那里看看书,今晚睡病房,明天要考好,不要紧张,给老子争口气,爹病都要好得快些。你要好好读书,走出农村,端上国家的饭碗,爹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爹都高兴得多活几年呐!你哥是判死刑了,就看你学十了,为什么叫“十”啊,我们是学字派,你是十月初十生的,那是双十,又叫十全十美,爹问过先生,也问过韩半仙叔叔,你十个手指上,有十个圆圈,叫十螺纹,古语说''十螺全不下田,盖章吃饭不花钱。''不下田的不是国家干部就是行走江湖的艺人,而艺人不可能盖章,那未来我儿应该是国家干部的命,爹一生是玩完了,八字少一撇,似人非人,似八非八。娃啊,我苦呐,是找过先生断过,说我十九岁自力更生,三十六岁脱去兰袍换黄袍,黄袍是皇帝穿的,我只要日子好过,别搞阶级斗争就满足了,现在包产到户了,爹的年龄是大了,早听人说,现在我们地主富农不叫''分子''了。叫社员,包产到户医好全村的“风湿麻木”的思想病,这几年政策很好,还要加大搞改革开放了。” “知道了,我去看书了。”王学十拿着语文、数学书去卫生院的花台边看。花台里各种花争芳斗艳,王学十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花,但他知道,是花就有一天要芬芳,给世界增添美丽的色彩,应该是这花体现的价值了。他想,读五年书,就得考取初中,才能证明自己,不然的话,别说什么花,可能连根野草都不如。 第二天,天是阴阴的,王学十喜欢考试时有个凉爽的环境,他怕天热影响发挥。上午是语文考试,下午是数学考试。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我的······”。他就写《我的父亲母亲》。他就把父母有一次打架和这次意外住院的故事的对话、细节、心理,全部轻松地写出来。 半个月后,王学十收到了公社的初中录取通知书,而且全村只有他一人考取。父亲十分高兴,一下从床上走下来,拿着通知书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仿佛不像有病的人。他说:“我小学毕业,队里就不给读书了,这下你高升了,替爹完成了读中学的梦想,你真行,全村就你考取,给爹长脸了,对了,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呀?对,我想起了是十五啊,好啊,晚上我让你妈去你奶奶坟上泼些水饭,再给她上柱香,告慰在天之灵。” 那晚,他用新鲜的蚯蚓碾碎,加了几口烧酒,脖子一仰就吃下去了。第二天以后,就没见过他吃什么药,他又一如既往地生活劳动。我后来问我自己,爹为什么这么精神,并肯定认为,人的心情是人世间最好的良药,能压制世间百病。 第120章 初中开学 8月31日,王学十要上中学了,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没有同伴,也不用给黄老三背书包了。那时,人多,初中学校装不下太多的人,五年级就可以考初中,也有能考上六年级,什么也没考上就回家修地球。 王学十比一般同学都小两岁,加之饮食冷热不均,脾胃运化不好,明显个人比别人矮个头,在一个班集体中是最小的学生。 学校通知书上写明:王学十同学,你被鹿山公社中学初一甲班录取,请自带行李、伙食,每月壹佰捌斤干柴前来报到,找班主任张立正老师。 王治山在马车上挂了二十斤大米,十斤青菜、一张草席,放着一条破旧的被窝和垫棉,显得十分明显。 王学十说:“父亲,这样拉着到了学校,同学们和老师都会说你穷得连像样的被子都拿不出来,他们会猜想要么你没本事,要么太懒。我倒是不会说你没本事。只是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让别的同学说我的父亲是个怂人。我的意思是将草席和被子铺盖藏起来,没有人能看到父亲的寒酸。” 王治山说:“长大后,有自尊、虚荣、要面子了,爹不是寒酸,也不是小气,这些年都赔你三叔烧毁竹园的钱,再过三年就应该还完了。你看着,你爹的日子过得会飞起来,凭你爹的手艺和医学,加上那些土地,不要几年,我比解放前的地主富农日子好过。你爹这点精神,这点本事是有的。你只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跳出农门,爹就安慰了。再穷再苦,我就是将自己的裤腰带卖了,也要供你读书,不能像你哥那样,扶不起来的猪大肠。说起他,我冷冰凌擦屁眼,冷进脏头。爹就指望你了。” 王学十家的马是一匹纯黑马,力气很大,每次能拉许多东西。父亲想把他抱上车,他说:“不用你抱,我自己上,我没有那么矫情。”“你一周才回来,爹痛爱你抱一下,你只管背着书包,爹今天有的是力气,如果初中毕业你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干部,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还会范进中举呢,高兴得发疯呢。” 父亲还是将王学十抱上马车上,姐、哥、两个弟弟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王学十考取中学,失落的是一周见不到他的人影。)母亲说:“学十,好好念书,别想家。”他们都用一种期待和不舍的目光望着王学十。母亲这么说着,王学会光着屁股,从母亲身后露出双手:“二哥,这是我给你留的核桃,这是在核桃树下捡的,你拿着,到学校吃,我还知道你藏核桃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等八月十五和过年一起吃。”学会知道王学十会藏核桃,他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和举动神态,让王学十情不自禁而满目泪光。王学十说:“我的眼睛不争气,这么一下,就流泪了。” 父亲说:“走走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男儿有泪不轻弹,随便流泪,有什么出息,成什么气候。” 王学十低头偷偷用衣袖将泪水抹去,在绿色的袖子上留下湿漉漉泪痕,天蓝色的裤子也有几滴眼泪,在解放鞋上也有泪迹。 这是王学十上初中的穿着,他身上穿着的都是哥穿过的。哥哥长大了,衣服小了,裤子小了,哥哥的衣服裤子就算是王学十的,这是家里公认的规矩。过去王学十穿的鞋子是有洞的,是大哥穿的,哥只要一年一度脚就长大了,脚的大拇趾就从前端钻出来,在王学十的记忆中,只要大哥的大拇趾从前面露出来,他又可得到了哥的鞋子。 今天不同,裤子的屁股处,是新补的一块蓝布,解放鞋是父亲为了奖励王学十考上初中才买的。 王学十爬上马车,父亲一手拉着缰绳,拢着马车,一手握着皮鞭,在空中抽了一个响。他不是打马,好像是在鞭策,他从来不打马,黑马吹出一个响鼻,车轮滚动,王学十与父亲踉跄一下,马脖子下一个生锈的铃铛叮叮哨当有节奏地响起来。 王学十上学去了,刚走出农村的那刻,蓦然回首,读到他们的不舍,季节已进入秋季。他的收获是考取了初中,飞燕村的核桃树和柿子树也有了收获,枝头挂满了核桃和柿子,微风中枯黄的树叶围绕着枝头不忍离去,成熟的核桃不小心、调皮地掉落枝头,急忙从壳里蹦出来,愣头愣脑望着枝头无限依恋。 “你停下车,我拾一下这个落地的核桃。” “你好好坐着我捡给你。” 父亲拾起来,递给他,他看着细嫩肉色的核桃,无限感慨在心中,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父亲又说:“什么叫瓜落蒂熟?小鸟长满翼毛就该飞出窝,自己出去寻找食物,瓜熟了,也要离开藤的,你长大了也要离开家,离开父母。” 王学十久久不语,听着父亲的话,抚摸着核桃,突然恐惧自己成长得太快,会不会越长大越不快乐?多了一份心思就少了一分快乐,这人要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王学十:“爹,你怎么不坐马车?” 父亲:“不坐了,让黑马省点力气,待会好拉柴。” 王学十又突然问到道:“爹,这马重要还是你重要?” “呀,这孩子,肯定是你重要。”就在此时马车爬一个小山坡,爹一只手在帮着黑马使力。王学十才知道此刻马比父亲重要,这匹黑马帮着他承载着许多肉体的负担。 他也知道他最重要,他能减少父亲的精神负担,但这才是开始,假如初中毕业考上中专,成为国家工作人员,父亲的“病”才会治愈。父亲将马车停在一个山口,砍倒一棵棵栎树,斧头砍向栎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声,父亲每砍一斧就会合着节奏:“嗨呀!嗨呀!”有点像江边纤夫拉船的号子。 父亲脸上渗出大粒汗珠,从箐沟边将碗粗的栎树扛到马车上,王学十不忍心看父亲这么辛劳,就试图帮忙抬些细小的,他在山坡的沟边摇摇晃晃的,急得父亲大声命令道:“放下,放下,坡陡沟深很危险,这不是你干的,你也不适合干这个,读书是你的长项,你背负着我们家族的梦想。读书有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书读成器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为了不惹父亲不高兴,他不得不放下肩上的栎树,回到黑马边。王学十对着黑马,用手摸它的脸,说: “老黑呀!如果我王学十不把书读好也对不起你呀,你还要为王家拉车做贡献,很辛苦。为了把书读好,我负担不轻啊,你拉车我读书一起努力。”老黑马呜呜地叫出声来算是对王学十所说的一种肯定。 大黑箐是个巨大深沟,丫口子是座大山的凹口,是飞燕村到鹿山公社必经之路。在这山沟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塘,在上坡的路上,虽然没有积水,但满地都是馒头大的石头,人和牲口路过都显得脚下不踏实,不小心会摔倒。 老黑很争气,迈着坚实的步子,低着头,鼻孔里像烧开水的壶,喷着雾一般的热气,爬过了丫口子。丫口子是座很大的山,只要到这里都会感觉到这里的风劲,这里的风较大,好像不欢迎人似的,一个劲推着人,前进有些困难。如果人与牲口爬上山坡出了汗,一旦被无孔不入的风邪入侵,会伤风感冒,于是这里还有个别名叫“伤风口”,同时也是土匪出没抢人的地方。 站在“伤风口”,山的两面许多村落都跃入眼帘,秋高气爽,天是蓝的,偶尔几堆雪白的云在天上懒洋洋的,让你感觉不到它的走动。云想让这蓝色的天空多一点雪白,多一点浅色,多一点单纯,多一点浪漫与希望,此刻的蓝天与白云就只想留给人一个亮堂的心情与轻松,大概是为这个王学十上学,布置的一种场景,王学十很高兴。很远很远的山连着山,如墨如画,他和父亲似乎是光顾这个画面的游客一样,这里的山山水水变得亲切。 今天的鹿山中学很热闹,有许多辆马车停在操场上,大人们交柴、交菜、交粮。王学十看见一个上下牙都镶着金色牙套的、圆脸的、长着稀疏黄胡子的伙食管理员,向王学十和父亲走过来,他说:“谁家的“才”(柴)?赶快拿下来,太粗,太大,“大老粗''放在锅洞里面怎么煮饭?破开,破开,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好好地读书、吃饭,我们的“大老粗''就辛苦一下了。”然后一连放了两臭屁,很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不爽的味道。 “爹,“大老粗”是什么意思,那老师说你是“大老粗''。”王学十问。 “他才是“大老粗”,你信不?从他说话的语言和长相中,看得出对方的文化不高,不是老师,可能是学校的帮手,可能是一年级毕业,“柴”都念为''才'',等会儿柴都写成“才”了,他屁特别多,脾胃有病,胃强脾强,能吃但拉稀,还经常睡觉不踏实,腹胀难受,他才是“大老粗''。” “是的,这位大哥有点神,你怎么看出我的情况,我胃肠真的有病。”刚才那位伙食管理员转头来说。王学十看到,吓了一跳,生怕他生气。 王治山说:“老师,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不是老师,是学校请来的伙食管理员,我的屁特别多,肚子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我是草药医生,是看病的,你皮肤苍黄,消化不良,眼红胡须黄是肝火重,平常脾气大,脾气不好,爱发火,肝气犯脾胃,你屁就多。” “对对,帮我开点草药或处方,我文化也不高,就小学一年级。这样吧,你的''才''(柴)不用破开,我找几个岁数大的“大学生''来弄。医生,你家叫什么名字?” “王治山。” “王医生,你将米和菜弄到这边来,我称一下入库,''才''(柴)估三百斤不用称,菜票是五分钱一个。” 伙食管理员很快就这些入学的事办了,王学十拿住他开的单据,上面的“柴”真的写成“才”。 此时王学十偷笑一下,抬头望见,父亲正给伙食管理员号脉,王学十在不远处看到伙食管理员伸出的舌头,中间是裂纹苔,还布满一层厚厚的舌苔。王学十暗暗佩服父亲的“望而之,谓之神”的功夫,那时渐渐感到中医神奇与不可思议,对中医充满神奇的向往和深厚的兴趣。 王学十拿着父亲给他的五分钱一张的厚厚的菜票。 第121章 甲班 初一甲班的班主任老师叫张立正,个子高高的,又清瘦,两个额骨凸出,一米七的样子,嘴里叼着烟,头发呈三七开样子,脸是上宽下窄的瓜子脸,双眼皮的眼睛,似乎永远挂着一种虚伪的笑容。一条牛仔裤的裆部很紧。 张立正四十多岁,是鹿山村的人,在村里因为成分好,根正苗红,但不爱劳动,好玩嘴巴子吃饭,能说会道,与生产队的人相处不好,才被推荐去外地上学的。队里不喜欢他只要他,离开村子就好。就这样,在“工农兵大学”时期,他阴差阳错成了一名教师。读书回生产队的假期,把一个农村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当时他不同意结婚,结果姑娘和家长死缠乱打,勉强结了婚,平息一段绯闻。平时他与同学或老师说起他的爱人,就一句话总结了他的农村婆娘,也从来不叫他爱人的名字,当着她也叫“农村婆娘”,后来“农村婆娘”完全代替她的真名,但她也无所谓,本来她自己就是农村婆娘,她男人张立正似乎也没说错。 学校没有水泥砖房,全部是老旧的瓦房,房屋和教室应该是很早就建盖的,最要命的是王学十和田富没有宿舍住了,说床的数量不够,要等几天。张立正将王学十和田富安排睡在教室的桌子上,晚上两个人拼两张桌子当床使用,早上要将铺盖放到教室的旮旯里。这样王学十和田富成了难兄难弟,直到一个月后才找到五年级的宿舍去住。韩亮是王学十的同桌,人长得又黑又胖,他父亲是公社粮管所的,他不住校,早晚都骑自行车来来往往,刚开始欺负王学十这个偏远山区来的学生,一个桌子三分之二被他占领,王学十超过他画的三八线,就会用肘捣王学十一下,要么用脚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他肥胖,体积大,就让他多占点地盘。 王学十从小内向,是很少说话的人,他的体力不是韩亮的对手,所以最好是躲他。刚开始一个月,王学十特别抑郁,他想:也许自己是命不好,小学受黄老三欺负,还要帮他背书包。到了初中,又遇到一个黑色魔鬼来克我。他的牙齿很不整齐,嘴皮又厚,鼻梁下塌,眼里露出一种凶光,一眼望去不像好人。同学们都私下议论他鬼头鬼脑的。后来,王学十发现他学习很差,作业做得艰难,王学十就帮他,他做不完作业就回不了家,王学十故意将自己的作业给他抄。王学十想,这三年如果改变不了与他同桌的现实,那只有如同两个国家的领土,相互妥协与谈判,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后来因为学习上王学十帮他,慢慢与他友好起来,桌面也让出来本该属于王学十的领土,正因为他长得黑长得丑,和平相处后没让王学十乱了心思,才好专心学习。王学十想:要是把我分与一个女同学丁所花做同桌,那女同学又漂亮,那我与她坐在一条凳子上,心不会那么平静,感谢张立正老师,找了一个丑陋的。家伙陪我,让我至少近距离做到六根清静。 张立正老师除了是甲班的班主任,又当政治老师,经常讲“文革”中他背毛主席语录如何优秀。张中是张立正的亲戚,初一被任命为甲班班长,但学习并不好。 张立正老师穿着特别讲究,除了西装就是一套牛仔。永远三七开发型,当头发滑落下来时,他会习惯性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轻轻一捋。口袋里有一特别的烟盒,是金属做的,壳子上有个小镜子,里面可以装二十根香烟,每次抽烟都要照照自己的形象。他用的打火机是汽油打火机,是用来点烟的,他不像别人还在使用火柴。火机精致漂亮“砰”的一下打开,火焰串出来了,再“砰”的一下盖下,火熄了。在学校的老师中,他看上去最富最时髦。他烟瘾很大,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焦黑。经过王学十桌子旁时,他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张老师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前面说了他喜欢穿牛仔,牛仔裤腰紧,裆也紧,他的裤裆明显像搭起巨大帐篷,讲课和查自习时他因为个子高,裆部那个巨大的帐篷会骑在或有时卡在桌子的边缘,甲班的男女同学都偷偷斜着眼睛瞅一眼,同学们私下议论他。姜四花和丁所花两人在没其他人时,议论张立正老师的“伟大”之处。王学十和田富、韩亮上厕所时,韩亮说: “张老师那一砣“很牛”,你们看到的,是条汉子。” 田富说:“别乱说,万一他也来上厕所,你可惨了。张老师来了。”韩亮听到这话,吓得尿没结束,就扯起裤子,余尿沥湿了裤子,他慌忙四处查看,在确定没有张老师影子的情况下,他又重新脱下裤子,完成未完成的任务。他责骂田富撒谎。 王学十只敢笑笑,不敢说话,韩亮和田富知道王学十嘴紧,不会出卖他们,三个人开学以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多。 田富和韩亮大王学十两岁,个头也高,韩亮问:“田富、王学十,我们班哪个女生的最漂亮?” 田富说:“丁所花与姜四花,两花最漂亮。” 韩亮点点头如鸡啄米似的:“何以见得?愿听高见。” 田富:“丁所花,乌发、大眼、鼻挺、鹅蛋脸、皮肤红润细腻、身材苗条,美中其不足的是胸部没有姜四花大,顶多是波波第二。要是当我的媳妇,可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学十看到田富说话时,明显眼睛如同一个60瓦的灯,突然亮到100瓦。韩亮则眯着眼,吞着将要滑出口角的憨口水。 “有道理,那姜四花呢?” 田富:“姜嘛有味道,能炒菜,下饭开胃,乌发、媚眼迷死人、圆脸,粉嫩如桃花、胸部高傲挺拔,走起路来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叫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不肥不瘦,身材丰满而屁股大,不足之处是没有丁所花窈窕,但不知红颜会不会薄命。当老婆能生不少娃娃。” 王学十问:“田富,你的作文水平一直很好,小学升初中作文满分吧?” 田富说:“是啊,小学时老师经常念我的作文。” “妙、妙,田富同学以后一定是恋爱高手。”陶醉的韩亮感叹地说。他像吃东西地咂咂嘴巴,肥得有两个下巴,一晃一晃的。他接着说:“据我观察,我们班女同学没有谁会有钱买奶罩,我看姜四花一定没有戴奶罩,你看她走路和奔跑的样子,那胸前如同两只大白兔在蹦来跳去,我都有时候忍不住要上去逮住它。” 王学十很奇怪他俩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似乎明白王学十的眼神,两人故意挖苦一下:“王学十,小孩不明白大人的心思。” “田富、韩亮,你们太复杂了,英语老师最美。”王学十从嘴里挤一句很难得的话。 “我们说的是我们班,怎敢议论老师。”韩亮说,此刻,他们不知道的英语老师走到墙角拐角处,听见有人议论她,她站住了。 王学十说:“反正英语老师最美,动若青柳,站似九夏芙蓉,婷婷玉立,眼睛有神会说话,生机勃勃,语言甘美,面目娇美,凹凸有致的身材配高跟鞋,天蓝色的连衣裙,裹着她娇小灵动的洁白的肌肤,像蓝天上自由、轻松,飘来飘去的一朵白云。” 韩亮说:“这是大人的美,你这是小孩动起成人的心思,这是有人说的成熟美。” 王学十坚持地说:“白老师真的美,内外都美,她会白送学生英文作业本,心灵美。她像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未来是个好妈妈,是个好老婆。” 白老师听到这个平时不说话的王学十评价自己,突然间有种高兴和羞涩,她觉得偷听别人的话不道德,她故作镇静,轻咳了一声嗽,大方地走过去,对三位同学笑笑,然后走开了。可王学十则一脸通红,担心着刚才自己的话,会不会被白老师听到。 王学十问:“白老师听到会不会恨我?” 田富说:“这是在赞美她,晚上睡觉都可能在梦里哈哈哈笑出声。” 白老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天很高兴,她不停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形容我是三春杨柳,九夏芙蓉,蓝天上的白云。一朵花,美而不艳,开而不荡。难道这屁孩子早熟了?”她带着疑问。 其实在英语老师第一次自我介绍时,王学十就在心中问自己:“大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英语老师就是颜如玉。王学十现在还回味白老师第一次上课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白如雪,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希望大家喜欢我,我爱你们。“hello,students,i am your english teacher, my name isbairuxue, i love you!” 大家的掌声响得最长最久,这是王学十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英语。要是白老师眼睛蓝一点,鼻子高一点,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外国人。 王学十也这样在心中回放白老师的自我介绍,不时笑出声来。 田富问:“你笑什么?王学十?” “笑可笑之人。” “笑哪位?” 王学十说:“我不能告诉你,但天知道。” “装深沉,装呀!” 晚饭过后,正在楼下行走的王学十,被白老师点了名:“王学十,你来我办公室,有点事。”王学十听后,在肚子里心蹦跶蹦跶地跳,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担心今天说的话她听见了,肯定是被臭骂一顿。可转眼之间,又觉得不像,因为她喊的声音温暖而甜蜜。 “去,去,应该是好事,白老师吃不了你。”田富与韩亮打赌说。虽然这么说,可王学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带着挨批斗的思想准备,胆颤心惊地敲了三下白老师的办公室的门,脸上热一阵冷一阵的。等白老师打开门时,他看到白老师满面春风,笑容可爱地叫王学十:“坐吧,别紧张,白老师今天不是批评你,是请你帮忙的。” 王学十说:“好、好、好,我喜欢帮忙,助人为乐。” “老师很喜欢你,“美而不艳,开而不荡。”我很喜欢这句话,这句话是你自己发明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白老师,我爹养蜂时,有个收音机里面有小说讲播,我听到的,没人教。” “那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你如一朵花,很美但不过于浓艳而招蜂引蝶,你静静地开花但不会把自己放在风中摇荡摇摆而抖落致残。总之,老师,你真的很美。在这个公社(乡)你很独特。”那时,公社改成乡,但学校的牌子还是公社中学。 “很有意思,我很欣赏,来,我奖励你一包水果糖和三本作业本,希望你读书走出大山。” “我也是这么想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爹说了,只要把书读好了,以后会找到如花似玉的老婆,能住上金碧辉煌的房子,但这些都不是我真实的理想。” “哈哈哈,你是个有意思的学生,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最大的理想是每顿能吃饱,而且要像你一样顿顿吃上香喷喷的米饭,然后加几片腊肉。” “你吃不饱吗?” “吃不饱,家里的米饭很少,家里的米是招待客人或过年才吃,我吃的米饭是我爹在街上买来的,我都省着吃,只敢吃四两,不敢吃五两,菜票偶尔吃。我小时候和现在都有这种体会,寒冷和饥饿是我的敌人,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好穿好穿暖,以后不当农民,农民很苦。” “现在农村包产到户,又种烤烟,现在应该不愁吃穿呀!” “我家不是我爹“日脓包'',没本事,而是我三叔过去烧了生产队的竹园,好几年了,听我爹说的,只要风调雨顺,1989年就能还完了,我听我爹说,他过去是地主富农,今后他还要比地主富农还富。” “学十,现在不讲什么家庭成分了,到处都流行“猫论”,不管黑猫白猫,拿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我在省城读书,省城很发达,像我这样穿着的很普通,女的穿裙子,男的还穿喇叭裤,蹦迪斯科,跳交际舞。你好好学习吧,将来去省城开开眼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时候也无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分到这里教书,是无奈,我的梦想是去精彩的省城,我男朋友在省城,以后想调去省城。” “白老师有男人了?” “傻孩子,那不叫有男人,有男人说明是结婚的女人了,有男朋友,说明我们只是谈恋爱,还没成家。” “对不起,白老师,我用词不当,乡下农村里没听过“男朋友''这个词,你能不能教完我们初中毕业再走?我让你看到我飞出大山,飞到天涯海角,省城去。” “如果你飞到省城,吃好吃饱,穿好穿暖,都是一些简单的、容易的事,还有很多精彩、美丽、变幻无穷的东西围绕在你的身边的。” “真的吗?” “白老师不会说假话。” 王学十自从跟白老师聊天后,更加努力的学习,英语永远第一,语文、数学的成绩都是班级数一的好。 初二时,老师和同学开始注意到这个班的矮个子男孩王学十,他成了这个班上所有同学仰慕的明星。 第122章 孤独的求学路 王学十孤独起来了,许多时间都是独来独往,是贫困寒酸的自尊心的自我保护,他终于被安排到甲班的住宿区。但从王学十的穿着和行李铺盖,还有每次回家带来的饭菜看,这是个穷学生。因为这些,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起他,有句话说“恨人富贵,笑人贫穷'',王学十能从同学的目光中、议论中感到尴尬,忍耐与逃避是自尊心的保护,这使他容易在男同学女同学面前不自信,他唯一自信的是他自己的学习成绩,这是他自尊心最关键的防线。如果他自己的学习也不行,就无地自容了,但强烈的自尊心,促使他必须在学习方面给自己捞回一点脸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学十被贫穷逼向孤独。很多时候心中的苦闷,被他在沉浸读书中打发走了,其他可以不快乐,也快乐不起来,但读起书来,就找到一种快乐。 周末放学了,自己一个人走,没有人陪伴。一个孤独的身影,一双孤独的脚印,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 回家的路有时是风雨,有时是晚霞,从来没有阻挡过他的脚步,不管春夏秋冬。兔子、松鼠、蛇、麂子、狐狸、穿山甲、狼,它们和王学十都是这条路的陌生客人,一不小心,大家都会相互被吓着。 它们和他相逢都是一种突然,彼此都逃之夭夭,有时候一个人走在两旁都是密林覆盖的山路,突然一个异响都会惊着他,吓到他,一个人走路觉漫长,几个人走路感到轻松而路短。一个人还会胡思乱想,有时候不小心走到深沟里滑倒、有时踏在圆圆的石头上摔倒、有时候,风雨交加,他要带着蔑帽风雨兼程,不小心蔑帽会被风折落,身上湿漉漉的。凄风冷雨,那刻多羡慕韩亮有个温暖的而且很近的家,于是偶尔抱怨自己怎么会生在这样的穷家庭,穷山沟。可生活、学习还得继续,路还得要走,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他鼓励自己,他遇到的所有苦难,是他今后不平凡的经历,是天将降大任于他。那时候的眼泪,不值钱,难过之时,流淌起眼泪时,自己哭一阵,心里要好受些。 回家只背个书包,回校则不一样,不是每次上学都要父亲送的,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走。除了书包,每次上学都得用口袋背点大米、土豆、大豆或者酸菜。身上很沉,肩膀很痛,这种肉体折磨很痛,很多时刻真的要放弃,可梦想的翅膀又在心里开花,欲望像一条皮带抽打着他的心灵,使他疲惫的身体又像打了一支兴奋剂,不让停留。其实每次回校的痛不是这些,真正的苦是心,每次他上自家楼时,打开那个米柜,用碗盛米时,轻轻就触到柜底,他的泪就哗啦啦直淌。父亲母亲舍不得吃,留下这些米,除了供他读书外,就是来客人吃的,或是过年过节的吃的,这么被他吃光了,那家人怎么办?他就不敢再盛米了,只敢盛一点点,他又给自己下了决心;我又不干重活,少吃点,回校只能吃三两,每天可以省二两,菜就不吃了,省点钱。他盛了一饭盒包谷(玉米)饭,里面放一点酸菜,这样明天到学校可以中午充饥,可以省下个米饭票。 长时间以来,这一切他并没有告诉父亲母亲,只是感觉自己很累,身体没劲,个子似乎停留在原处没有长高,人也变得瘦弱起来了,脸上没有喜色,这都是舍不得吃的后果。父母没有发现。 王学十最怕上的课是体育课、劳动课,因为他没吃饭或吃得少,体育运动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在劳动课和体育课上,他因为头昏,摔倒过好几次。后来老师上体育和劳动都很少让他剧烈烈运动。班上还有一个人不喜欢运动,他就是胖子韩亮。运动水平最好的还是田富,运动是他的长项。那时的学校很少见过篮球,体育课除了跑步就是全班山上打柴,回来交给学校,一举两得,学校有柴烧了,体育课也上了,也起到锻炼的效果。 记得一个晴朗的下午,体育老师都让他们班去“伤风口”打柴,王学十在山上就表现出体力不支,他回来的路上,就昏过去了,后来是体育老师和几个体力好的同学背回去。 路上,体育老师问:“有哪位同学知道王学十最近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饿坏的,他经常从家里带玉米饭来吃,饭是冷的,没有地方热。” “他每次才吃三两饭,同学要吃五两,也没见他吃过什么菜票,每次开饭,我看到他去的最晚。” “那他是不是吃不下去?”老师问。田富说:“吃得厉害,有一次他打了饭,没有菜票,是我给他一个菜票,记得是一勺酸汤,从食堂到宿舍的路,我就看到他的饭菜就没了踪影,他应该是舍不得吃,家里穷。我听他说,他家种米的田很少,来客人和过节时才吃得上米。” “这么说他是饿昏的,没病。” “病也有,是胃病,饿的。”田富说。 丁所花:“王学十读书很用功,是班里读书最好的学生。” 这个周,王学十收到两封信,一件封是丁所花写的,她在信中夹着饭票,她写道;十字,饭要吃饱,别饿坏身体,送你十个饭票,爱你的丁香花。 另一位是姜四花的:十,我是四,以后我们能成为十四或四十吗?如果你吃饱饭,我们可以从十四变成四十,这是四十个饭票,送给你的,爱你的“四”。 收到这些信,高兴的是王学十感到有人爱自己,感受到有人重视自己。但令他更为痛苦的是,他不要施舍,他拒绝同情、可怜,他认为这是严重践踏他的自尊心。他给她们分别写了信,把饭票一同放进去,他写给姜四花的信说:“姜四花同学,我感谢你的好意,我的自尊心告诉我,我不要施舍,我们不会十四也不会四十,我没精力和体力。当前,对我最大的威胁是饥饿和寒冷,鹿山乡中学风大风冷。姜四花同学,我是班上岁数最小的同学,我还小也长得不帅,不懂情呀、爱呀。如果有学习上不懂的地方,我很乐意帮你解答,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王学十。” 王学十又给丁所花回话,毫无疑问,饭票夹寄回去:“丁所花同学,我还小,长得不帅,不懂得爱情,我要努力吃饱穿暖,你的饭票耐不住我吃,你也不容易。我脑子里全是学习,吃饭,穿衣,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吃穿。丁所花同学,你是班上最美的同学,我可能因为经常吃不饱发育不良,对你没有冲动与心跳的感觉。学习上,要我帮忙的尽管来问我,我虽然穷,但我十分乐意帮忙,吃了你的饭票我还不起一。王学十。” 第123章 寻找王学十 星期天晚上收假了,王学十没有上晚自习,也没在宿舍,一周过去了,也没有王学十的身影。 全班最焦急的是三个女的,一个是白如雪老师,另一个是丁所花,还有一个是刚被任命为班长的姜四花同学。 又是一个周末的星期五,白老师去班主任老师张立正那里问:“张老师,王学十这学生一周没来上学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一下?” “哎呀,我的白老师,实在没时间,我那农村婆娘,逼得紧,星期六、星期天要回家烤烟!不然会烂在地里的,请你理解。作为班主任,先应去处理、去找、去关心,可是分不开身,命不好,找了个农村婆娘,要是双职工双工资就好了,都是我当年太年轻,冲动,心痒痒把持不住,酿成了一罐“酸醋”。” 张老师笑眯眯,眼睛直勾勾望着白老师,“咯咯咯”笑容中语气有些不礼貌,白老师有点生气:“张老师,我对你家庭不感兴趣,对你的陈年老醋,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你这个班主任不负责任,我带同学去找王学十。” “多谢白老师代劳,慢走不送,我实在没办法,我惹不起我那农村婆娘。” 白老师摔门走了。 白老师带着丁所花、姜四花去男生宿舍找到田富,田富知道王学十家,曾经有一次跟着王学十去过。 “田富同学,王学十可能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你今天领着我和班长姜四花和丁所花同学去他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关心同学,他要是不读书是甲班的损失,你们有这样学习优秀成绩的同学要高兴。他最希望考取国家重点中专,如果他在城里找到工作,你们就有同学关系,经常走走,相互帮忙,你们要相信白老师的感觉。初三毕业,你们验证我的预言,他是个孤独的雄鹰,虽然现在瘦小,没有人鼓掌,他一样会飞翔,而且飞得高。他沉默寡言的外表,怀揣着一串美丽的梦想,而且烧燃很激烈。他因为贫穷困扰他的自尊,变得胆小,敏感多疑,但是他有一种明亮的眼神,这眼神让他看东西真切,领悟能力强,是他十多年内心厉练的结果。” “白老师,我知道了,明天带你们去。” “好的,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一班学生,教完你们,你们毕业了,我也要调走了,去省城,我多么希望有我的学生,有更多的学生考取中专、高中,我作为老师也要证明自己,这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我要教出点样子来。同学们你们要记住,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同学。” “学习好的。”姜四花、丁所花异口同声地说,“肯定是学习好的,有梦想的。” “对了,同学们,同学们考不上中专,证明我们的老师教学水平太差,我不能嘴上说自己很不得了,我要让考上中专的学生来证明,考起更多高中生来证明,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田富同学说:“我学习不好,你不喜欢我?” 姜四花、丁所花笑着说:“我学习也不理想。” 丁所花说:“我学习也不好,我的记忆被狗吃了,今天记住的,明天又忘记了。” 田富说:“我也和丁所花说的一样。” 姜四花说:“白老师不喜欢我们三个了。” 白老师脸上有些生气了:“我都喜欢你们,我爱我们班全体同学,可是我恨铁不成钢,我生你们的学习上不去的气,我急啊。老师给你们讲的是一样的课、一样的方法,可大家还是有差异。” 姜四花说:“我爹妈怎么不把我生得记忆力好一些,有时候我还暗自生我爹妈的气。我觉得王学十记忆力特别好。” 丁所花和田富点头认可姜四花的说法,可白老师摇摇手,说:“打住,我不同意你们三个人的观点,怨爹妈,这是找借口,你们不会是今后考不上中专、师范、高中,就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没有给自己个好记忆力。你们听着,这大错特错,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学习靠的是勤奋刻苦与专注,我白老师考起大学也是努力的结果,有句话说百分之一靠天份,百分之九十九靠汗水。” 姜四花说:“白老师你说得对,我相信。但有时候我也怀疑,如果百分之一的天份都没有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刻苦努力都是白费,如果一个彻底的傻瓜、憨包,老师你教得出来吗?” 白老师提高嗓门的叫着:“你傻不傻?姜四花。” “有点傻。” “你错了,你不傻,你们都不傻,能考上初中的就不傻,你们是学习不专心,不用功。” 三个同学都说老师说得对,可姜四花心中还是纠结,她又谈起王学十,也顾不得“伤风口”的陡坡和一路的坑坑洼洼:“这王学十的家太远了,这路也不平,真难走,这么上学也真是辛苦,老师,我听说王学十在这几个村子里是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学生,上学和回家都是一个人。” 田富说:“上次我跟他回一次家,的确,他真是一个人走。” 姜四花说:“还听说没上过六年级,直接考的初中。” 白老师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翻过王学十的学生档案。” 姜四花说:“我们三个人都读过六年级,这也说明我们不如他。” 白老师说:“不能自卑要自信,老师我也读过六年级,关键靠后面的努力。” 田富说:“喔哟,真的吗?那我们也有希望和未来。” 白老师说:“当然,同学们,我还是那句话,靠自己的努力,老师教学,指点,监管你们,大家都知道一句话,说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们三人考试成绩不好,作为白老师的我,会伤心的。” 这是个冬季,通往飞燕村的这条路,显得寒气,漫长,几乎没有一处是平的,凸凸凹凹的,路上的小石头在脚下滚动,他们走起路来十分小心。经过夏天雨水的冲刷,无数小石头滚落一地,有些路面已面目全非,这路都看着寒酸清瘦,像一个破衣烂衫,又营养不良的人的肋背。路的两边是凋落的枯黄落叶,上面有冬瓜树叶,冬瓜树叶上有松毛、麻栎叶重重叠叠、部分落在路上的干瘪焦黄的树叶,在三个人的脚下“沙沙”作响,仿佛是冬天的进行曲。也只有冬天,路上的行人才奏得出这样的音乐。 第124章 王学十为什么没上学 快走到一个叫“六车库”的水库的山上,路变得更窄,有成年人身体一样粗的树,叶子落了,瘦了,树干树枝在寒风中得瑟着,透过树枝与树枝之间,有细碎的阳光,隐约能看到水库的绿绿的水,野鸭头在上面排成一排排省略号,有时又没入水中,造出一个个句号,有时又传来一阵阵“嘎嘎”的叫声,彻底浮出水面,展翅抖落一身的水花,拍打水面,一下子跃向天空,水中倒映着野鸭飞在空中的姿态。 “六车库”这条路是最直的路,只可以人通往,车马是行不通的,密密麻麻的枯草歪头遮住大地,大地如同铺上了一层灰色的草席,给那些准备过冬的鸟和兔子提供了方便。鸟会理个窝,兔子也会,草厚的地方打个洞,建起自己的房子,出来啃食冬季嫩草的兔子,被四个不速之客惊吓到了,“唰啦”一声,蹦跳着从他们身前拼命逃跑。三个女人惊慌失措,叫出“妈呀,妈呀”的叫声,仿佛怕心跳了出来,脸上泛出一种清白。最占便宜的是田富,他平时不好意思偷看同学,此刻三个女人都弯腰轻拍着胸脯,条件反射地提示田富的目光。此刻因为三个人弯腰,把田富镇住了,他惊讶不已。他笑了,并且目光停留的时间足够长,他怕三个女人怀疑他的目光有流氓的歹意,一时往路的前方跑了几步。 田富说:“没事的,你们放心,有我田富同学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上前,我断后,奈他豺狼又虎豹,有我武松在此。” 丁所花突然回首,发现田富的目光如同跟屁狗一样,尾随集中在她身上,并且目光故意打了一个挑逗的秋波,她羞涩地说:“田富,你干嘛老看着我?” “我不是看着你,我不看着前面,我如何走路?我在后面是护卫,是保护神。” “那你得认真老实点,有什么动静要吱个声,别吓着我们。” “是了,同学。”田富得意地说道,他吹起口哨,走到一段开阔地,三个人都渐渐平静许多。姜四花转身朝田富说: “田富同学,你能不能朝前走50米?我和丁所花女同学要和白老师说点女生方面的问题,你在场我们不方便问,请你帮忙,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白老师,我往前跑50米,我们离开距离,进村时有狗,我等你们。”田富说着,就若一匹脱缰的野马,一阵风跑出了,矫健而快捷的节奏,让白老师点头称赞: “这娃,不,这同学是个练体育的料子,百米赛跑最多12秒左右,你看他的步幅及速度。” “是的,白老师,他可是我班体育成绩最好的,跑步最快的,是体育委员,如果考不上好的学校,当个农民汉子,也是条汉子。”丁所花说,语音间,听得出来,她对他有爱慕之意。 姜四花说:“白老师,我有些事,我不好意思问我妈,只能请教于你。我十二岁的一个夏天,上小学六年级,是个暑假,我下身流出血来,我十分害怕,又不敢与我妈说,我偷偷跑去河水里去洗,一个星期才不流血。后来每个月都会流一次血,我连上学都不敢去,在家门也不敢出门,肚子还痛,做女人真麻烦。后来,我妈发现才告诉我,说是我“大姨妈”来了,不是病,,这个是真的吗?” 白老师听后,哈哈大笑:“你妈说的“大姨妈来了”,就是月经来了,有的叫“干好事”。月经的月就是每个月的意思,经是经血,也叫例假,姑娘发育的表现,有的女人会痛经,来月经就腰及小腹胀痛。我来月经前,还会在脸上长上两颗青春痘。” 姜四花问:“白老师,我痛经,怎么办?” 白老师说:“你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注意保暖,可以吃些生姜红糖水,也可以吃点去痛片,或者温经汤。” 姜四花说:“是,是,老师。” 关切的问:“现在四周有没有人?” 姜四花说:“没有。” 白老师说:“走吧,我们三个人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方便一下,我也借机帮你看看发育到什么程度,好不好?” 姜四花说:“我不好意思。” 白老师说:“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些是有知识的,我可以好好地跟你们上一下课。平时在课堂上又不好意思说。” 三个女人,走到一个低凹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人,于是就脱裤子方便起来。白老师先脱裤子,两个女同学还拘束着不好意思脱。 白老师说:“过来看,有啥难为情。”白老师掀起腋下,一丛黑色茸毛如同岩石里长出的野草,悬在那里。 “你们看我。” “老师你真美。”姜四花和丁所花都这么赞美她。 白老师说:“只要是女人都是美丽的。不然这世界就没有故事,也没有未来。” “轮着姜四花了。”白老师说。 白老师掀开姜四花的胳膊,说了句,“有啰”,又伸手拿捏几下说:“发育得不错。”就在老师伸手触到姜四花时,姜四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个酒窝。 不用说,丁所花也是一样。只听她说到腋毛时,也说“有啰”。白老师说:“我警告你啊,你也熟了,你几岁来的“干好事”?” “12岁。”丁所花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突然听到田富同学的声音:“老师,同学们,你们能不能快点?” “啊!啊!”几个女人手足失措,慌乱中不忘整理自己的衣裤,几个人脸上泛出一片红云。白老师自言自语:“这田富同学会不会偷看?” “不知道,这个人鬼得很。” “等会儿审问他。” 三个人的心比刚才遇到兔子还跳得厉害。 其实这个鬼头鬼脑的田富真的偷看她们了,看后,便迅速悄悄撤离,急速离开后,大约50米的地方故意高声呼叫,他要证明他没干坏事。 三个女人从凹处爬到路上,发现田富在50米外,她们才放心下来。 老师说:“他没看见。” 姜四花顺着风的方向拉大嗓门说:“田富你往前走。” 田富说:“好的,你们快点。” “老师,如果丁所花和田富搞在一起,会不会生娃娃?”姜四花故意拿丁所花开玩笑。 丁所花生气说:“姜四花,你怎么拿我与田富说事呢?” “不是的,所花,我是假设,请教老师嘛,对你来说是长见识。相当于上生理课。” “好吧,老师我来说。”白老师接上话题。 “如果说田富,田富今年几岁?对了,我记得他是15岁,如果?如果?” “什么如果?” 丁所花吃惊的问:“老师,田富同学,也会月经吗?他是男生?” “丁所花同学,不是月经,男生是遗精。遗就是有流、淌的意思,就是遗憾的遗,精是精神的精,就是男人的精子。这就是男女的生理课,可惜啊,现在的初中没人讲男女关于性方面的课程了,这也是教育的缺失,是一种遗憾。” 姜四花问:“老师,你现在谈恋爱吗?” “老师大学里就谈了,大学里面不反对恋爱,你们也要长大再谈。” “那老师,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幸福甜蜜而不可思议,也不可捉摸,感情这东西不可捉摸,也许是雾里,也许是云里,一言难尽。总之是互相爱慕,是期待是渴望是心跳也有悲伤无奈,会让人高尚也会使人堕落。等你们长大后你们自己去体会。” 就是这句话,深深印在两个女同学的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从此以后,无时无刻不占据着她们躁动的心灵,想入非非的幻想与冲动,激励她们走向未来。 也是这一刻,恋爱这个东西,仿佛一个魔鬼,潜入她们的心里,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或孤独寂寞时,在身体里兴风作浪。 在进村的路口,田富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吹着口哨,等待着白老师和丁所花及姜四花同学,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她们靠近他时,他手握着一根从地埂子里抽来的木棍,说:“进村了,有狗,你们跟我,我打狗。” “狗凶不凶?” “上次与王学十在一起,不凶,但对陌生来客说不定。” 果然,进到村里,刚开始,狗叫得疯狂,但狗看到田富在空中挥舞的、呼呼着响的木棍,声音小了许多。有的就夹着尾巴,抖身子瞟着眼睛走开了。来到王学十家门口,他们看到王学十,正在院子里拿着书本看,嘴里念着“english”,脚一拐一瘸地在移动着。 “王学十,我是田富。” 王学十看到他们,显得很意外,连忙叫:“白老师好!田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好,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大老远的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来,屋里坐。” 白老师关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白老师,在我大爹家门口玩,我四弟不小心踩塌一快石头,落下来,把我右脚打骨折了,我爹用了一些骨伤药,给我外包。现在好多了,能走路了,前星期肿得厉害,现在能走路了,只是不太利索,应该没大问题了,我爹是草药医生,草药能手,方圆的人们,跌打损伤,都到我家医治。” 白老师问:“那就好,那好,现在到学校读书有没有影响?” 王学十说:“没有影响,我正计划后天到学校去,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 “王学十同学,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同学们帮你拿书包。田富帮你扛盘缠到学校食堂。” “能去的,只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背东西。我爹说后天他将我用马车拉去。顺便拉些食堂要的木柴。” “哎呀,不能再耽搁了。” 说话间,王学十父亲王治山手里捏着锄头,肩上扛着一捆透骨草、牛膝、伸筋草等草药回到家里。父亲穿着有些破烂,身上沾着野草和泥土,他满脸堆笑地说:“老师,几位同学,你们来了,快家里坐。”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低着头走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凳子上落满灰尘,父亲用袖肘在凳子上掸掸,然后塞在她们的屁股下面说:“家里烂包包的,穷了,让你们笑话,喝点水,今晚就住在我家。” “不了,这位大叔,明天一早我还要上课,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我还指望他为这个班集体争荣誉呢,我们这会儿就走。” “这也不急嘛,喝口水,我到外面弄点冬季的蜂蜜给你尝尝,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不管如何,饭要吃一顿,这才对得起你们。” 白老师说:“不用了,还得赶路。” “我烧了几个土豆,弄点蜂蜜给你们吃,不急,等会儿我用马车送你们去。马车比你们走得快,保证太阳落山送到鹿山公社中学好不好?” “现在不叫公社中学了,现在叫鹿山乡中学。行吧,吃点蜂蜜,那多不好意思。” 父亲去柴草边搂一抱松毛用火柴划着火,塞进火塘,弯着老腰,歪斜着嘴鼓起一腮帮,扑哧扑哧地吹气,柴烟滚滚。屋里顷刻散满烟,缭绕着,呛得同学夺门而逃,眼泪都呛出来。 父亲为了赶时间就把放在火灰里土豆的,改成用水煮,他从灶房找来一口皱巴巴的锣锅,用粗大的双手捧了几十个土豆在里面,充满水,挂在楼杆的铁链上,颤颤悠悠的,锅的下面是烟熏火燎着,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从柜里找了一把铲刀,将一把火草放在火塘边点烧,让它冒出烟来。拿着一个洋瓷大碗,走到一锅小蜜蜂巢前。 打开一个蜂巢,门口露出一些洁白的蜂房,在蜂巢上小蜜蜂一个一个爬在上面,回来走动又抱成一坨挂在那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父亲将冒着白烟的火把放在巢底,呛得小蜜蜂从巢里逃出来,不断地冲向父亲做出种种示威与攻击的动作。 父亲不怕小蜂,他已经被小蜂蜇惯了,身体里生产抗体,他从来不会肿也不会蜂毒过敏。他说自己是土命人,蜂毒五行属火,火生土,最适合养蜂。 而他们遇见小蜜蜂总是躲得老远的,大家都好奇地望着王治山。 在烟熏火烤中,在嗡嗡飞舞的小蜜蜂包围中,虽然王治山手和脸上有小蜜蜂的毒针刺在皮肉上,丝毫不影响他面带微笑。他说他早年在修水库,搞夜战时睡在露天下面得过潮湿病,也就是风湿病,但前些年经常被小蜜蜂叮咬,风湿病也没有了,所以蜂毒是可以治病的,大家有病可以试试。 父亲手中的蜂巢有方形、半圆形的,上下有数不清的小圆桶相互粘连在一起,里面灌满蜂蜜,表皮覆盖着一层薄薄洁白色的蜂蜡。 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田富、王学十见到这样蜂蜜,口里不知不觉间溢出一包口水,并不停地咽吞,除了王学十外,其他同学、老师是首次领受这份待遇。 田富是个馋嘴的家伙,父亲还未跨进门,田富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起一片蜂房,有滋有味地享受起来。 白老师说:“你太野了,怎么不讲究,要用筷子食用。” “我等不急了,都是这东西太诱惑。”田富说着,“我出去细细看看,也学习学习。我也要养蜂,你们吃吧。”他嘴里吃着蜂蜜并在蜂房边转圈圈。 白老师、丁所花、姜四花、王学十用筷子将蜂蜜挑出来,涂在刚煮熟的土豆上,土豆的芳香和刚出巢的热蜂蜜让人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香甜,对他们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吃法。这风味太特别了,估计不是刻骨铭心,也起码是终身难忘。 “哎呦,我中了,哎呦,我中了!”田富的声音传进屋来,随着小步跑进来,身后还有几个小蜜蜂追杀他:“哎呦,哎呦,痛呀,还是眼角边呢?这东西也不好吃,吃了要付出代价,原来甜蜜背后一定藏着难以忍受的毒辣!爱中有恨,老师我知道幸福的反义词是痛苦,没有人像我体会这么深刻。这个罪不是人受的,恋爱的反义词是“恋恨”我的妈哟,这个罪不是人受的,难怪许多书里和电影里的叛徒就这样背叛了草命。因为痛苦超过了极限。” 他的自言自语本来是让同学、老师同情的,经他这么说,大家又扑哧笑了起来。 王学十笑着说:“你吃了人家小蜜蜂过冬的口粮,人家能高兴嘛?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它拉泡尿在你身上就算扯平了,大家吃了蜂蜜不要到蜂子身边去炫耀。” 田富说:“这尿不像其他的尿,人尿、猪尿、牛尿是可以当肥料,蜂尿不是尿,是它妈的毒。” 白老师说:“行了,还中学生,出口又带脏话。王叔叔说了,这个毒可以治风湿病,要把坏事想成好事,你就心里平衡了,大家都说是药三分毒。” 王治山端着一盆蜂房来,身边还叫嚷着些散蜂子,大家见势就往黑暗里躲,他说:“你们有人被蜂叮了,没事的,没事,我有药,来,我看看。” 田富的眼角已浮肿起来,表情比平时丰富起来,哎呀声和踩脚声混杂在一起。 王治山将“牵牛解毒散”用醋搅匀,涂在被蜂蜇的地方。他说:“田富同学,十分钟你就不痛了,我这“牵牛解毒散”可是好药,深山老林里采的。能治百毒,蛇须草、七叶一枝花、黑牵牛、野生拐枣树根、黑竹根,天底下有毒药就有解药。” “谢谢了。这次来王学十家算是尝尽酸甜苦辣,王学十,我是第二次来你家,你家不富裕,你本人也不富裕,生活在这偏远的山村,走一趟路都十分艰辛,脚下都磨了血泡,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同学可能比我要惨。” 王学十说:“对不起,老师,同学们。” 王治山说道:“你们吃完东西,我驾马车送你们,十分感谢你们了。” 天色渐晚,马车载着这群人越过“伤风口”。走进鹿山中学大门时,马铃声送走了最后一片玫瑰色的晚霞,夜幕降临,教室里透出同学们的昏暗的烛光。 大家可能不知道,1987年的鹿山中学还没有点上电灯,这是全地区最穷的县。 第125章 老师请客 数学老师是法海 期末考试,王学十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引起同学和老师的关注,一时间在学校变成一种传奇。同学们和老师发现王学十优秀的学习成绩,与他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穿着单薄寒酸,个子不高,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一身虽然不破,但衣服裤子上缀满补丁。解放鞋是他哥王学红穿过的,表皮发黄,鞋口有点朽了,鞋尖大拇趾脚露在外面,如今又传承到他手中。考上初中时,父亲曾奖励过一双鞋子给他,可不能一直穿着呀,起码要两双鞋才轮换得过来。 王学十发觉,最近同学们目光里有种羡慕的意思,但同学们并不知道王学十内心骄傲的是自己的学习成绩,老师们都对他有很大的希望,但班上的部分同学也开始记恨他,比如谢大荣在去宿舍的路上故意撞他,并且打了他。面对这样的大个子同学,王学十只能选择沉默,他也曾想到过报复谢大荣。周末返校时,他将父亲用的“雪上一支蒿”放在口袋里,准备将药粉撒在他吃饭的碗里,让他吃后中毒撑死。可是当他在没人的时候准备投毒,他忽然想到谢大荣被毒死了的模样,想到他父母亲抱着他惨哭痛不欲生的模样。那种十二分垂死挣扎的痛苦样子,王学十手软了,心也软了。毒死了谢大荣,结果他的生命自己也是罪孽,自己只是被欺辱被打但还活着,把谢大荣毒死了,也不公平,于是他想到只能向老师求救向老师报告,让老师向谢大荣施压,他放弃了报复。 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王学十的另一种自卑是他的脆弱,那就是他穷酸的穿着和吃不饱的饭菜,他的内心体会就是富裕与饥饿的矛盾。这个贫穷与饥饿,像两个魔鬼在他心中作祟,折磨和摧残着他的自尊心,他每次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践踏时,唯一平衡心理的,就一句话:你们没有一个同学的成绩超过我,你们虽然吃得饱穿得暖,那又怎么样?看毕业时,谁是真的英雄?王学十最希望的是尽快中考,让一切成为过去。能换个环境,我要是考取全国重点中专,到时候你们还笑话我吗?欺辱我吗? 有一次,英语老师把王学十叫到她的宿舍门口。门打开那刻,可以看到白老师的宿舍很整洁,白老师的蚊帐里叠着整齐的方块形的粉色被子,床单是一个花床单,屋里除了书就是时尚的衣服,进到她的房间有一股芳香,这种味道是王学十十分喜欢嗅的。说实话他最喜欢进的就是她的宿舍,而其他老师的宿舍没有这么美丽和卫生。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的宿舍,他最不喜欢去,虽然张老师宿舍里挂了些性感美女明星挂历,他穿着也时髦,可房间那种烟臭味让王学十难以忍受。张老师教的是语文,王学十去老师那里背文言文时就希望快速背完,不喜欢多待一分钟。 今天王学十站在白老师的房间那刻,看到老师那种永远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其实王学十认为,就算老师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的、美丽的。 白老师说:“王学十同学,你就坐在我床上吧。” 王学十说:“白老师,我是个农村娃,身上不干净,会把你的漂亮床坐脏的,我还是站着好,床不是随便坐的,除非有凳子,凳子是坐的,床是睡的。” “哈啊哈,王学十呀,王学十,有意思,我这里是不是很香?” “香!”王学十回答。 “老师美不美?” “美,漂亮,整个人都好看。”王学十答道。 白老师又问:“能不能具体些?”“长发披肩,身材苗条。动如柳条,静若荷花,还有瓜子脸,皮肤白嫩。红口唇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唇珠分明,会说话、甜蜜,还有迷人的小酒窝,鼻挺直富有精神,手细眼长,双眼皮中有双水灵的、生动的黑眼珠,这眼睛好像会说话,还有心灵美,还有······” 白老师脸上笑得像一朵春天里“伤风口”的粉白带着红色的马樱花,她又说:“还有什么呀!” “还有,还有······”王学十目光很亮的盯住的地方正是老师的胸脯,白老师似乎意识到。她有种感觉,也许这王学十发育了,正在老师猜想之时,陶醉之时,王学十不好意思地说: “我爹在公社养蜂的时候,公社送给他一个小收音机,我听我爹的收音机里的小说连播讲的,形容人体美有一句话叫,凸凹有致。” 白老师一下就明白说的是什么。白嫩的脸上突然开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眼神有一丝丝慌乱,只是不易察觉。明白王学十是在努力找适合的词语。她镇静一秒,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开始在宿舍踱步,温柔关心的说:“王学十,你的理想是什么?” 听到这话,王学十才从刚才疑惑中反应过来,他以为他说错了什么,他说道:“我只想像你一样,每天从学校食堂的小灶,端着香喷喷的米饭,一小碗蒜苗炒腊肉,一小盘花生米,此生足矣。我会对稻子和苞谷叶子过敏,遇到会过敏生出许多疱疹,我也认为我不是当农民的命。” “嘿嘿,王学十你的理想太低了,就这么个理想?”她笑起来了,脸上那个小酒窝也笑起来:“你是不是一直以来吃不饱?” “老师,我脑子里有两样东西刺激着我,一个是饥饿,一个是寒冷。你是知道的,鹿山乡风大,高处都是寒冷的,我家衣服少,多数是在省城的姨妈寄来的旧衣服,我家是高寒山区,田很少,米少粮少。每次饭我只敢吃三两,别的同学吃五两。我很少吃菜票,每次从家里来,我去家里的米柜盛米时,一不小心就碰到柜底,眼泪就要掉下来,米太少了。父亲母亲干重活,家里人又多,我不干重活。舍不得吃,故意少吃点,最近的米是我父亲上街卖药换来的米,我父亲在一个雨天从粮管所用粮票换一口袋米,扛在肩上,在送往学校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闪了腰,父亲两次咬牙吃力将米又扛在肩上,一拐一瘸,十分痛苦的样子,深深地刺痛我的心,我只能少吃,把书读好,不让他失望。我也一心要考中专。” 王学十看见白老师眼里的同情还闪着泪花,他也眼眶一阵酸热,几乎落下眼泪来。 “王学十同学,你真懂事,老师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能行,你将会是我校历史上第一个中专生,我真的自信。” “白老师,我要去食堂打饭去。”王学十说。 “不用了,我听同学说你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去打饭,为什么?” “我怕别人说我穷,小气。” “穷,小气不是可耻的,也是暂时的。今晚我请你吃饭,就是白米、腊肉、花生,只是今后我忙的时候,你带领同学们读读英语,讲讲习题。我发现,你的书我翻过了你的英语课本的学习进度,你已经跑在我的前面了,我没教的课文你都自学了,你是白老师的骄傲,有你这样的学生,我高兴啊!提醒一下,不准偏科。特别是语文,张老师张立正班主任的课不能偏,别因为不喜欢张老师就不喜欢语文,中专是平均分,我听同学讲,班主任老师张立正经常叫你们男同学去帮他调理烟叶,有这事吗?” “有的,栽烟、浇水、采烟、分级。”王学十说。 “我跟你讲,不准说出去,初一的时候。班长是李中发,后来被班主任张立正换成姜四花,姜四花的大哥在鹿山乡烟叶站。张老师再丑的烟,在烟站都能卖个好价钱。他对姜四花同学好得有些过头,一个老师怎么老把心思花在烤烟赚钱事情上。我是生气呀,我班的语文成绩没有别的班好,班主任,语文老师有责任的。学校领导也提醒过他,要抓抓同学的成绩,可他抽烟带着的傲慢气,从他吹烟圈就判断出来我不喜欢他的做法,我担心同学的前程,也同时担心姜四花同学这个班长。” “嘎吱”,门推开了,数学老师走进来,端着三份饭菜,那股饭菜的香味又使王学十连忙吞咽口水。 白老师说:“馋了吧,今天就解解馋。” “白老师,我听你说要请客吃饭,原来是我班王学十同学,看得出是白老师的得意门生。王学十好样的!白老师就从来没有请过我吃饭,你真行呀!”数学老师笑着说。“洪杨老师,你难道不喜欢眼前这个学生?” “哪里的话,高兴,王学十许多时候考100分,不会低95分,天下的老师会喜欢学习差劲的学生吗?啊?”洪杨老师将饭菜递给王学十,拍他的肩说了声:“好样的,开饭。” 王学十平时吃饭简直是狼吞虎咽,今天他可以文明一点,想装出一些斯文,怕老师笑他。虽然细嚼慢咽,可胃肠在肚子里高兴极了,像是要从胃里伸出手来到嘴里把食物抓下去,嫌王学十吃得慢,可王学十用牙咬舌头控制住,仿佛是数着一,二,三,四,五,才舍得咽下去。 洪杨老师问:“王学十同学,现在还有些其他要解决的问题吗?” “老师,当前有一个,其余都不是问题,你们老师是对我好,喜欢我,可那些同学就嫉恨我。还故意找茬打我,我个头比他们小,我打不过他们。” “谁让他们不好好学习,还抱怨、捣乱,谁欺负你?” “谢大荣、欧阳。”王学十说。 “这两个土贼,我猜就是他们。正事不干,两个人赌气吃红豆饭,两个人都住进医院洗胃才救过来,两个人就为了十个饭票就敢赌。蠢货,值得吗?前两天我上数学课,他们俩在后边说小话,我十分生气,粉笔擦子都降不住,他们都会躲开,鬼火冒三丈,硬是逼迫我打他们几个耳光。将他们俩拖出教室,朽木不可雕也,还好。我把这个告诉他爹,都说我打的好。关于他们欺你的事我去收拾他们。” “不行,老师那以后他们更恨我,说是我打的小报告,周末放学会在路上打我。” “我说是别的同学说的,他们打你一次,我就打他们三次。他爹授权给我,一个字“打”,我是男老师,白老师是打不起他们。” “我师范毕业一年,岁数也就比他们大三岁。这些“大学生”怕没指望了。对了,你家是飞燕村的,听说山高路远栎树多,请你爹帮我弄一个木梨,我家城里一个亲戚要我上街买,想特意帮你,我帮你交点伙食费。” “不用给钱,我爹送一个给你。”王学十说。 “那不行的,我就喜欢帮你这样的学生,我愿意。你不忙的时候来我宿舍帮我改改作业。班主任张老师真是的,我要王学十当数学课代表,他非不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看全班的班干部都是他从六年级带上来的。听话的、学习好的,他不用,在学校,就凭着他与教务班任的关系好,傲得很呐!” 白老师说:“洪老师,这届毕业了,我也要走了。现如今,可惜这些学生,但最起码,我们学校,特别是我们班能考起一个中专也证明老师是不劣的,我预感,鹿山中学,出人才最大可能是王学十。” “我也这么想,王学十,你有好的悟性,还特别勤奋,你真棒。”数学老师说。 “我会努力的。” “我生气得很,语文老师抓同学们的差,帮他弄烟草,那个班长姜四花老是带着男同学往张老师家跑,你看那份穿着打扮,我是担心啊。” 王学十听两老师说,自己只是点头不说话,他走出老师的宿舍,独自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走来走去,用脚踢着场上的小石,思绪有些凌乱。他开始考虑未来,他望着天空,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自己好像不是一年前的自己,他也渐渐发现自己想着丁所花和姜四花时自己内心也莫名其妙产生一种躁动,不知不觉间会比较各个女同学的美丑,变得偶尔不安起来,自己都认为自己的思想可耻。他还自己骂自己是不是白老师的饭菜太好吃了,脑子也放纵了,身体里沉默已久的东西开始骄傲起来了,难道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还是别吃饱吃好,保持半饥饿,那样更专心拼命学习。韩亮这胖子,难怪他爹在粮管所,吃得肥头大脑,学习不用心,可能是温饱之后生淫欲,就喜欢在我耳根旁说,这个女同学怎样好看,那个女同学如何漂亮,也许他像我家那公黄牛发情了,整天跟在母牛的屁股后边嗷嗷叫。王学十,你怎么会想这些可耻下流事情,好好读书,吃都吃不饱,大脚趾还露在外边,就胡思乱想起起来。 在操场上走着走着,没想到,韩亮和田富,这两个家伙偷偷在王学十身后猛叫一声:“干什么?” 王学十打了激灵,韩亮这家伙跑过来按住王学十的肩往上跳,压得王学十身体摇摆不定,就在韩亮落地那刻,他的脚踏着一个不规则的石头,脚崴了,发出“哎呦”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韩亮家在乡的粮管所,学校离他家就一公里路,回来都骑着永久牌的自行车,肥胖的身体有90多公斤,他骑车时常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这种声音伴着左右脚有节奏的响,应该是他蹬车发出来的。车人走过,颠簸起伏,腰腹部像套了一个游泳圈上下叠荡,路上的车轮痕迹都比其他人明显增大。他有时在家住,有时遇上雷雨天,就住在学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早晨跑步要路过粮管所,他会骑在我们前面炫耀,身子故意左右来回歪斜着,自行车按着“s”形路线行驶。 韩亮很能吃,黝黑的脸庞,嘴唇上也长出黑黑的茸毛。吃起饭来两个下巴都忙碌着,声响明显很大,像农民朋友家养的过年猪。他有个特点,一吃饭,脸上就流汗,时不时将手往脸上擦汗。如果韩亮不想回家吃饭,他到食堂打饭,没人能挤得过他,他只要从墙的旁边稍稍伸进一只手,排成长龙的队伍就会骚动。似乎没有他挤不进去的队伍,后面有人骂他猪,他不在乎地走过去一拳把那个人打得哑口无言。抗议的学生往前挤,韩亮就像气球被挤扁了紧紧贴在墙上,喘着粗气。他是我的同桌,他实在饿急了,就会把班长姜四花和王学十的饭盒拿在手中无理的去插队。除了他还有谢大荣和欧阳他们三个人在同学群中体型身高都有优势。谢大荣和欧阳私下里给数学老师洪杨取个绰号“法海”,数学老师有时也来维持打饭的文明排队。排队的学生谢大荣转头告诉欧阳说:“法海来了”欧阳又转头告诉韩亮,韩亮又转告后面。传到后边的男同学,像军队传递口令,洪老师刚走到队伍的后边,听到针对他的话“法海来了。” 数学老师问:“小同学,谁是法海?” “他们说的就是你,数学老师,我是听前面的人说的。”小同学说。 数学老师又往前面的同学问:“谁说的?”大家都说是前面传来的口令。 当老师问到韩亮时,韩亮用手指着欧阳也指着谢大荣,谢大荣也说前面说的,可他前面没人,是一个铁栏窗户,他扯谎说是里面的厨师。 老师的脸一下子乌云密布,一阵暴风急雨的拳头,打得谢大荣沉默不语,招架不住,最后是落荒而逃。喘着粗气的数学老师说:“谁再插队,谁今后再叫我“法海”,就是这个下场。一点修养都没有,老师就是老师,老师不是法海。学习不积极,吃饭比兔子跑得快,天下什么都得教学,就“吃''天生无师自通。” 学校吃中午饭和晚饭,从来没有早点,这两顿饭是同学们攻打“蒸子山”最积极的时候,各种敲打饭盒、碗筷的声音,不绝于耳,种种站相,种种吃相丰富多彩而滑稽可笑。 第126章 韩亮的心思 韩亮崴了脚,第二早上请假,王学十和田富陪着去鹿山卫生院。 脚踝肿起来了,皮色青紫。来到门诊,医生是个姓刘的医生,刘医生简单地给韩亮开了一张x照片申请单,说是查查有没有骨折。 鹿山卫生院都是一层的瓦房,走道两侧都是洁白的,中药房,西药房,还有输液时散发着说不出的气味,很不舒服,也许医生们习惯了,表情自然得很,同学们可是噘嘴捂着鼻子。 路过输液室,王学十伸头进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嘴里叫着“哎呀哎呀”的老年人,一个玻璃瓶下连接着一条黄色的胶皮管,另一头连着病人的血管,听见护士说:“能不能别叫,烦死人了,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王学十说:“痛呀痛,姑娘你看看是不是漏针?” 护士高傲地说:“怎么会?我是全院扎针技术最好的。” 王学十好奇地走进输液室,看到胶皮管连接血管的地方鼓起一个包来,他说:“鼓包了,手上鼓包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什么鼓包,包谷的?是漏针,你老人家血管不好,太脆了,是你乱动造成的,不是我技术不好,你能不能别动,每动一次就扎疼你一次,你喜欢动我就喜欢扎。”“扎”字说的很大,吓了一跳的王学十是退出来了,他纳闷一下,认为这护士态度不好,以后生病千万别落在这个人手中。 韩亮的x线照片出来了,报告单上写着:外踝趾骨有骨折线。 刘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肯定地说:“小胖子,你骨折了,还肌肉韧带拉伤,要给你外敷中草药,做理疗、针灸,你能接受吗?” 韩亮说:“能接受,只要快一点好,都可以。” 刘医生说:“小李,你过来一下,这儿有个骨折的病人,你帮他敷中药、艾灸青紫的地方,另外,针刺足三里、三阴交、阳陵泉和阿是穴,改善局部血液循环。” “知道了。”小李款款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上去是刘医生的助理,后脑扎着个辫子,前额修得整齐的碎发垂挂着,长睫毛下一双迷雾般的眼睛,会让人激动不安。 她说:“走吧,小伙子。” 小李医生穿的是平跟的布鞋,她走在前面,两脚的落点不在一条直线上,是拐弯的交叉步,腰臀部像画圆圈似的扭动着,白大褂在空中合着节拍自然摆动,韩亮、田富、王学十,眼睛很长一段时间没离开过小李医生的滚圆的屁股,韩亮虽然脚疼,走起路来也不想落后,眼光追着死死盯着,生怕看得不够仔细。韩亮一拐一瘸,他的速度不影响他欣赏小李医生的背影。他们是一群青春期萌动的对异性好奇的家伙。 门上挂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针灸理疗室”几个字,小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锁孔。“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王学十、田富、韩亮跟了进去,他们四处张望,在一面墙上,他们似乎发现什么,目光突然亮了许多,站在那里不走了,这突然出现的针灸挂图,强烈的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这墙面上有两幅彩图,是一男一女,黄皮肤的曲线的优美身段,乌黑而又略带笑意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敲击着他们青春年少的心,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是大饱了眼福,韩亮和田富突然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全身蠕动,某个不老实的地方也显得激动不安起来。 “那个胖病人快过来,那有什么好看的?在医生的眼里,一切都是透明的,真是少见多怪,胖子快点过来! “怎么胖成这个熊样,你家不会是粮食局的吧?” “李医生,这你就说对了,猜得好准,嘿嘿,我爹就是粮管所的,叫韩明夏。”韩亮得意地说。 “哈哈,真是巧了,看来你家的粮食都被你吃了,你能不能少吃一点,省点给别人吧。” “省不下来,肚子经常闹饥慌,这也不能怪我,我爹韩明夏也是肥子,前些日子还来公社卫生院割油,他有260斤,每三个月要来卫生院割一次板油。我是他生的,我这爹也不争气,好的不遗传给我,传给我一身肥肉,真是的。” “你这是肥二代,你看那小子是营养不良?”小李医生指着王学十说,“你脾胃有问题,脸色苍黄,大概是吸收不好,或者吃不饱。” “李医生说对了,我家是地主富农。”王学十说。 “现在不讲成分了,应该吃得饱吧。”李医生。 “是不讲,可农村还有这种思想观念,我家改革开放后本应该日子好过,可是要赔钱,赔队里的集体的钱。我三叔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人陷害,说是他烧了集体的竹园,要赔到八九年才能还清的,家里田少地多,米很少,在学校我只敢吃三两米饭。” “原来是这样。”李医生。 李医生把韩亮安顿在理疗床上。 “哎呀!我的妈呀!痛、痛。”韩亮急切呼叫着,李医生用银针扎在他的足三里上,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传到足底,在扎他的三阴交时,这个韩胖子两只肥大的双手就抓住小李医生的手。“轻点、轻点,我的姑奶奶啊。”田富怀疑这小子是装的,故意借机拉李医生手的手,拍李医生的手背,因为李医生的手真的漂亮,手指修长又细皮嫩肉。 “小胖子,你给我老实点,安静一下,阿姨是为了你好。” “阿姨今年多大了?”韩亮问。 “我卫校毕业十八岁,今年二十了。” “那我应该叫你姐才对,你才大我三岁,就想当阿姨,阿姨是长辈,喊你阿姨会把你喊老了。” “你说得也对,就叫姐吧,你是第一次扎银针吗?” “是的。” “别紧张,痛的时候就捏住姐的手,我要扎第三针了。” “哎呀哟哟。” “酸不酸?” “酸。” “胀不胀?” “胀。” “麻不麻?” “麻啊!” 韩亮把李医生手都捏出汗水,其实是他自己的汗,很多虚汗。 “现在舒服吗?” “舒服。”这韩亮抓住李医生的手还蠕动起来。 李医生将银针来回抽动提插,这韩亮全身颤抖起来,双眼紧闭,“呀呀呀”地说不清他是痛苦还是舒服。 “怎么样?舒服吗?”李医生。 “哎呀哎呀。”韩亮像小猪一样哼哼着。 “行了,扎好了。”李医生将韩亮的手移开,韩亮才睁开眼睛。 不久,李医生用酒调和中药把韩亮的脚踝包起来,笑着走开了。 田富看到李医生走远了,他返回理疗室,问:“韩亮,你刚才是不是装的?摸她手是什么感觉?” “装了一部分,手特别细腻而温暖。”韩亮说。 “要是我脚崴着就太好了。”田富贼笑着说。 田富走到女针灸图前,靠得得很近,他睁着牛一样的眼睛看着墙上的针灸图,喉头不停地移动。更夸张地是韩亮从床头移到床尾,还生气地吼着:“田富别拦着,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没机会,要不是生病,哪有这种可能,你俩让开些,王学十让一下,你还没发育,谅解我一下,我与田富大你三岁。我们会对女人有想法了。你让让我,求你让让。”韩亮哀求道。 王学十走到一边。田富转过身来说:“我没发情。” 韩亮:“王学十,你到门口看着,等女医生来时,你咳一声嗽,发个暗号给我们,我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王学十站到门口,时不时将头伸出门外探望。 田富说:“你刚才''哎呦哎呦''是痛苦还是舒服了?尤其是摸着李医生手的时候。”这可是田富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 “我们是好朋友,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准告诉别人,刚才我是装的,我是第一次摸到女人的手,那个情不自禁,难以说清的冲动和喜悦。” 田富说:“听你的口气,明天是不是又想起扎针?” “明天还真有点这意思。”韩亮说。 “你这种思想很危险。”田富说。 “田富、王学十,你们喜欢我们班哪一个?姜四花我是追定了,田富你别跟我争嘎。”韩亮说。 “我就喜欢丁所花。”田富说,“这辈子把她弄回老家当老婆我做梦都想,有时候我看到丁所花经常去请教王学十数学、物理、英语时,你知道我很难过,心里恨死王学十,我多么希望他来请教我,可是我学习老差,不争气。还好,王学十这小子还没性欲,没发育,对于我暂时没有威胁,说不定哪天发育了,我们俩就惨了。” “田富,你说得对。我也会嫉妒王学十。每当姜四花扑在王学十桌子上,我就鬼火冒,真想过去揍他两砣。”韩亮说。 “我没想法,就算今后发育了,我保证不和你们抢,你们或者她们来问我作业,我不会小气的,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韩亮和田富异口同声说。 “如果谢大荣和欧阳欺负我,你们要帮我收拾他们两个。” “脱裤子放屁-…简单,我们答应了,我们对他们早已看不惯,正生气呢。谢大荣和欧阳还有时候跟我们俩抢姜四花和丁所花。凭体力和个子,我们两个也不差。我们两个打一个,把他们打回老家去,省得碍我们的眼睛,抢我们的心头肉。”韩亮说,田富应附着。 “说好了,一言为定啊。” “说好了,不管姜四花与丁所花向王学十写信、示爱都必须拒绝。否则我们做不了朋友,还要打你。再说老师认为王学十最有可能考起全国重点中专,你王学十别在乎这乡下的农村婆娘。大城市里,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女生。以后是国家干部,对吧?”韩亮说。 “我们是好朋友,你们说得对,你们放心,我没性欲,我的未来不在农村。”王学十说着,连忙咳了一声嗽。暗示是小李医生来了,三个同学马上离开裸体针灸图,一本正经的样子。 “小胖子怎么样?好些了吗?针灸时间到了。”李医生问。 “不好呢。” “我拔了银针给你用电磁波理疗一下。” “好的,谢了阿姨,哦,不,说错了,谢谢大姐。”韩亮说。 “你们是鹿山中学的,这小胖子挺可爱的,会说话。” “是的。”韩亮说。李医生又扭摆着腰大大方方走出治疗室。 韩亮吹了一下口哨说:“怎么样,人家说我可爱。上个月我写信给姜四花,里面还有夹了15张饭菜票,看来饭菜是吃了,就是不回信。她要是知道我受伤会不会来卫生医院安慰、探望一下,她会不会是狼心狗肺的女人?” 王学十听到屋外有脚步,他伸出头看,正是姜四花、丁所花来了,正值中午时分,两个同学手里抬着饭盒。 韩亮和田富有些激动,突来的惊喜,只见韩亮立刻平躺在治疗床上,演起戏来,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不时说出“痛啊、哎呦”的声音。 姜四花和丁所花朝这边走来,王学识走出去喊:“喂喂,在这呢。” “哎呀哎呀。”韩亮加大声调。 两个女同学走进屋来,并没有发现墙上的针灸裸图直接走到韩亮的床前。 “来,韩亮,这是你的中午饭,还差我一张饭菜票。”姜四花说。 “姜四花,我以为你是个白眼狼,不来了,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哎呀!痛呀,我的妈呀。” “别自以为是,是英语老师叫我来的。”姜四花说。 “来总比不来好,说明你有良心。” “来,田富、王学十,这是你的中午饭。”丁所花单纯的脸上夹杂着一分拘束,她把饭盒递给他们。 几乎两个女同学同时看到墙上男女真真切切的针灸裸图,她们脸上立刻像开了一朵玫瑰花,红透了脸,显得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也结巴了。两人一手遮住脸,另一手捂着饭盒逃出治疗室。 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田富和韩亮都说:“这是医院,没什么了不起的,进来进来。” “我才不。” “不了,不了,刚才进去时我就发现你们三个人眼睛不怀好意。” 田富和王学十走出门外,留下韩亮一人在床上,韩亮在里面偷偷笑了。两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都各自吃饭,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各怀心思。 五个同学此刻心里一定不平静,丁所花故意把胸前滑落的衣服往上提。姜四花要大方些,心想看就看呗,她固执地认为女人如花,花开来就是让人用眼睛欣赏的,三个鬼不可能把她吃了,姜四花也发现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偶尔会斜眼窥视自己的胸脯,表明自己被别人重视,她有种虚荣的满足感,她吃完饭说了声:“贼眉鼠眼。”让大家听不懂的话。田富去丁所花身边套近乎。 王学十笑笑。 韩亮在屋里说:“同学们,十分感谢你们来看我,等我脚好了,我请你们到我家,蒜炒白腊肉,管你们吃个够。” “真的?”田富说。 “说假话是小狗。”姜四花说。 “班长,你进来我们拉钩嘛。”韩亮说。 “我才不进去,不上你们当,那墙上的图太脏,太下流。” “班长,那是医学,是艺术。艺术是一种美学。”王学十说。 “对,这位同学说对了,是医学科学,医学也是艺术。”李医生走过来接上话题,把理疗灯拿开。韩亮又一拐一瘸走出理疗室,比一个大笨狗熊走路还难看、滑稽。大家一起走向教室。 任何人都将从青涩走向成熟,这些正值青春期的同学,他们每天都在幻想与现实、叛逆中成长,青春期是神秘而痛苦的、烦恼的。人世间,尤其是男女之间,性的问题对他们充满神秘诱惑,他们观望好奇,想入非非,有时兴奋,有时焦虑。 第127章 跟踪 田富虽然经常写信给丁所花,可丁所花对田富只有好感,谈不上什么喜欢,她倒是十分感谢田富帮她打饭。丁所花比王学十大两岁,她对这个小弟有说不清理还乱的想法。论个头王,王学十还没有她高,她是佩服他学习好还是别的什么,心中真的莫名其妙喜欢上王学十。她认为王学十的目光里绝对有欣赏女生的眼力,不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家伙。上次写给他的信也拒绝了,可她还是不甘心,这个王学十不能被别的女人霸占了,她要先下手为强。她也曾怀疑过王学十是不是不懂恋爱,是不是没有发育,她带着一串串不解。 记得有一次排队打饭时,她分明感到一种恐慌与不安,但又想体验。那一次是田富和韩亮设计的。 韩亮告诉田富,说他们两人要想办法近距离接触一下姜四花和丁所花的身体,在教室不可能得逞,最好浑水摸鱼的是排队打饭的地方。韩亮说等队伍排到第十个人的时候,他第十一个排上去,紧接着让姜四花排在他后面,然后是丁所花排上去,丁所花之后是田富,田富后面是王学十,他说要等王学十后面排上二十多人的时候,要王学十和田富往前挤,他说他要体会一下姜四花紧贴在他身体的感觉。他太喜欢她了,希望王学十和田富一定要帮忙。再说田富也趁机紧贴丁所花,可以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就这样田富答应他了,韩亮和田富也说服王学十参加,使力往前挤,而韩亮尽力往后靠,这样大家都有好处。王学十偷偷笑起来,说:“韩亮和田富,你们一肚子坏水,都是发育惹的祸,是卫生院理疗时那幅彩色针灸裸图惹的祸。”韩亮和田富都说:“王学十你还小,不懂得大人的苦和烦恼。” 那天田富和韩亮贼精心实施了他们的阴谋计划,韩亮转身吹了个口哨,听到暗示的田富往后靠一下,然后突然往前挤,后面的人因为反弹力就往前挤。假装慌张的田富,整个人扑在丁所花身上,手还不老实,偷偷触到丁所花一处弹性丰富的前胸,田富将自己的下面紧紧贴住丁所花的屁股,丁所花明显感觉到胸部被田富猪手碰到了,她感受到田富是个色鬼,有一样硬硬的东西顶到自己的臂部,憨包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丁所花脸泛红了,脸像鸡冠子一样红。 丁所花生气地说:“田富,你干什么呀?” 田富笑着说:“不能怪我,是后面有人挤压我,我才挤到你的,同学们太没素质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后边的同学看到笑话,更是搞恶作剧一般拼命往前挤,来来回回几个回合,韩亮则凭他的牛一般力气,努力往后靠,扭着身子摩擦、挤压姜四花的一对“山峰”。两个女同学被挤得嗷嗷直叫,变换的队伍像一根长长竹竿,被挤弯了,突然变直。后面来的。排在队伍后面的谢大荣和欧阳更是兴风作浪。各种怒骂声、笑声、敲打饭盒响亮声,神击着耳膜,仿佛一场夸张的有声舞蹈表演。有同学洋磁铁皮碗挤扁了,有的饭盒扭曲了。从前面勉强出来的同学(那个窗口能容一个人),一手高高地举着铝饭盒,不小心将饭盒里的白白的米饭洒落地上,部分洒落在同学们头上身上,这个同学骂着难听的话,“妈的屁”,因为饥饿又生气地排在队伍最后面。几十个不想排队的高个子同学来窗口插队,队伍混乱了。有个初三的高个子同学抬着饭盒被大家挤出来,不慎将五两饭倒扣在韩亮这个胖子的头上,有些粘连的米饭挂在韩亮的头发和肩上,两个人便挤出人群打起来,你朝我头上打一饭盒,我朝你头上打一饭盒,饭盒都打得完全面目全非,就顾不上饭盒,扔在一边,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韩亮因为身重又胖压住那个瘦高个,瘦高个嘴里骂着:“我要你死,肥猪。”韩亮得意地骂:“我要你死,干棍子。”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等食堂师傅来了才强行拖开。 这次恶作剧后韩亮告诉田富和王学十说:“姜四花又软又有弹性又温暖,比我家的沙发还好靠,这是种享受,田富说说你的体会。” “我兴奋、激动,又紧张、又害怕,啧啧,我真想一口把它吞掉。明天就想把她用马车拉回家当老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重演这出好戏。” “以后再说吧,上次我生病,脚受伤,这个周末你们别回家,我请你们到家里吃好东西,蒜苗炒腊肉好不好?” 田富说:“我同意。” 王学十说:“我也同意。” 韩亮说:“那怎么请她们两个女同学?这样吧,我出面请,你们两个在旁边鼓动,大家要创造机会。” 田富说:“对头。” 王学十说:“我只对蒜苗炒腊肉感兴趣。” 星期五午休时,韩亮带着田富和王学十来到女生宿舍,他用浑厚的声音叫:“班长,丁所花同学,你们出来一下,我有好消息跟你们说。” 姜四花:“说,什么好事?” 韩亮说:“你们出来才能说。” 姜四花和丁所花走出女生宿舍。屋里的同学议论道:“她们俩人要出去卖骚了。” “什么事,还三个人呢?”姜四花同学。 “我欠你们饭菜票,上次我脚崴了,你们去看我,我说过要感谢你们,同时请你们吃蒜苗炒腊肉,给个面子吧。” 姜四花说:“行啦,我和丁所花早馋腊肉了,行啊,就下午去,多炒一点,别连牙缝都不够塞。” “放心,我韩亮管够,我爹是粮管所的不缺这些,我韩亮有恩必报。” 这一切正好在窗户里面的班主任张立正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心情复杂地划了根火柴,点燃一支香烟,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吐完最后一个烟圈,烟圈在屋里游荡、缭绕,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按熄灭,仿佛把烟头当成韩亮,他咬着一侧腮帮鬼火地骂:“原来是给老子搞对象。王八羔子,姜四花是你胖猪的菜?” 太阳偏西,几个同学在韩亮家中,津津有味吃起蒜炒腊肉,吃到打嗝,因为盐咸,他们喝了不少凉水。韩亮带着姜四花,田富领着丁所花去街上的供销社买水果糖,王学十则借口回学校看书去了。 王学十走出街道笑了一声,自言道:“我只对腊肉感兴趣,你们都发育了,有性欲了,老子吃都吃不饱,没资格谈恋爱,前几天饿得心慌,坐在课桌边,因为低血糖眼睛周围飞起金苍蝇了,老子屌毛没出齐,没性欲。” 王学十上面的胃都没吃饱,下面也大概没心思闹“革命”,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丁所花回忆那次打饭挤压的事,想到田富发育了,他判断田富喜欢她,近来更是讨好她。可这坏家伙就一身体力,体育是好,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他的未来会有出息吗?丁所花几周来开始烦恼了,情绪也波动了,不安了,这一切都是青春期荷尔蒙激素过多的副作用。丁所花回味着白老师关于恋爱的解释。 王学十星期天晚上回学校都会提个饭盒来,星期一中午从来没见他排队打饭。从上初中以来他都这样,也不知道他星期一中午吃的是什么,这秘密,只有在乎他的人才能细心发现,丁所花就是这样的人。 丁所花想:写信给王学十没有意义,直接找机会向他表白,更能表示我的诚意和执着。这个王学十怎么这么胆小?他难道不知道我丁所花的心思,莫非王学十还没发育,还是真的对我不感兴趣?在班里我长得不丑,算漂亮的。王学十啊王学十你不知道吗?我收到我们班至少二十一个男生的求爱信,你真的眼瞎吗?真是个怪人,我从班里三十多个女生口里,从她们眼神里感觉到她们都喜欢你,我偏不让她们得逞,我要主动出击,你就是我的,是为我而生的。我丁所花这样单纯地想,并计划着付诸行动。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我? 星期一的一个阴雨的中午,丁所花打完饭菜,故意远远地躲在墙角里,不让王学十发现。果然就在同学们散去的时候,那个穿着军绿色裤子留着寸发,穿着补丁裤子,穿着破烂解放鞋的王学十出现了。丁所花一阵惊喜,这个家伙每逢星期一中午他到食堂后面的锅洞边干什么呢。丁所花没有心思吃饭,她要紧紧盯住眼前的猎物,生怕逃出她的视线。 王学十小心打开饭盒,里面是金黄色的玉米粉饭,饭上面是酸菜红豆。他用掏火棍将锅洞里的炭火拔出来,堆放在门口,双手将饭盒放在火炭上,弯下腰,把两个腮帮鼓起来。“扑哧扑哧”吹火炭,火炭表面的灰白色的片状物,绕在他身边头上,翩翩起舞,不一会儿,又像雪花一样落在他头发上。火炭烤糊了地上碎柴,缭绕的柴烟熏得他阵阵呛咳,喷嚏十分响亮,眼泪水挂在眼眶边。大约十分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勺子,搬开铝做的饭盒盖,在里面搅拌。手扶在地上,黑色的炭灰沾满双手他。他顺手擦了流出的鼻涕和泪水,嘴角、鼻子旁、眼眶下一片黑色,如同一个演戏的花脸小丑,滑稽可笑。 丁所花轻轻靠近他,天上的小牛毛雨停了,她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这个可爱的亲爱的小弟弟。她曾犹豫过自己该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可最后的决心,自己的自尊或者是自己私心告诉她,这是很好的机会,一定要与他谈谈。四下张望,在确定周围无人的情况下,又轻手轻脚在走到他身后,上前去把自己的白米饭、土豆丝用勺盛进王学十的饭盒,用勺将王学十的包谷疙瘩盛进自己的饭盒。这块领土是王学十的,突然闯进既熟悉又陌生的来客,王学十还真愣了半天。 丁所花温柔地说:“王学十,吃吧,我尝尝你家的饭菜,一定很好吃。” 这突然来的意外,让王学十感到慈母般的关怀,眼窝子一热,泪水哗啦啦流淌着,他笑着,看到丁所花单纯美丽又真诚地吃着饭菜,他沉默,他似乎感到一种母爱的幸福。 丁所花把王学十的饭盒抬起来,递给他说:“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凉了吃会肚子痛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好东西也不叫一声。” 王学十接过饭盒,把米饭和苞谷饭混匀,大口吃起来,泪水不停地滑落在饭盒里,也照样搅拌均匀,一起吃。他吃出一种幸福,吃出一种温暖,还有咸咸的泪水味。 丁所花问:“哭啥子?一个大男人。” 王学十撒谎说:“我没哭,我高兴,被烟熏了。”。 “这会儿就没烟。”丁所花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知不觉,眼角含满泪花。 王学十说:“你怎么也流泪?” “我高兴!几次想单独与你见面说话,你就像躲瘟疫似的,你太无情无义了,信里寄给你几张饭票就这样残酷退回来,我长得丑还是真的让你讨厌?” 王学十说:“都不是,丁所花不是那样的。” 丁所花问:“是什么?” 王学十几乎发疯地说:“你不知道,我的自尊,我是穷,可是我容不得别的女孩可怜同情我,我人穷志不穷。女孩子的对我同情、可怜和施舍,是严重侮辱我的自尊心。你对我的好,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我永远记在心里深处。” “王学十,我不是要有意刺痛你的自尊心,这些我真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你把我对你的爱当成对你的侮辱。” 丁所花连忙擦去泪水,抬着饭盒快步离开,转眼就消失到墙角边。 王学十叫道:“丁所花,所花。” 丁所花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女生宿舍,饭也不吃,钻到被子里哭起来。 姜四花听到这个好姐妹哭了,关心地问:“丁所花,你怎么哭了?” 丁所花说:“我肚子痛。” 姜四花说:“那我陪你到卫生院看看。” 丁所花说:“班长,不用了,我的病没药治,就没听说哪种药能治的。” “会好吗?什么怪病,没听你说过呀。” “会好转一点的,过些日子。” 姜四花被弄糊涂了。 王学十表面上拒绝丁所花的施舍,可内心还是十分感谢丁所花的饭菜,他可以抗拒别的却抗击不过饥饿。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周,丁所花也像往常一样向王学十请教疑难作业,王学十也热情解答,也没发现他有进步的表现,几次纸条塞给他,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他对所有同学的请教都不拒绝,丁所花认为自己在王学十心中一样是普通同学。 与此同时,田富对自己刚猛烈进攻,求爱信更是写得多,形成明显对比。想起这些,丁所花显得更失落。她再次怀疑王学十真的没有发育,营养不良和个头不高、吃不饱这些活生生的现状,一定是他没有发育的原因。 可是丁所花的好胜心、不甘心,否定上面的想法,她在心中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亲自大胆去试,试王学十到底发育还是没发育?她肯定田富是发育了,第一是从信件的内容,第二是最重要的,那次排队打饭的挤压事件,田富硬邦邦的东西抵住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不可能是勺子顶住自己呀,不可能裤兜里还装个小木棍,明明是他双手悬在空中的,有一只手还碰了我的胸部,当时的两座山峰还有点触电般的感觉。她这样推断着。 那是一个星期日,丁所花一大早起来,她找来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洗漱打扮很满意,她还特意将姐姐的百雀灵擦在脸上,一股淡淡的芳香更加助长她的胆量和野心。妈妈和姐姐看得出丁所花一上午都在镜子前反复端照自己,这与平常不一样。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所花,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看你多兴奋、多高兴,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妈,姐,你们都想错了,我怎么会谈恋爱?我还小呢,恋爱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就会学习。”丁所花。 “妈看你是人小心大,你看你的胸部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要超过你姐姐了,你得给老娘记住,不准男生碰你的手。碰出问题来,老娘的脸在村子里就没放处了。” “妈,你放心,女儿不会,今晚是学校搞艺术表演,活动节目,要穿着要化妆,要舞台效果。今天我要早点去,我想吃点蒜炒腊肉,今天我用饭盒带去吃,不再回家吃了,要赶时间,我的节目很重要,你们可要支持我。”丁所花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抚摸着,撒娇似地说:“世上只有妈妈对我好。” “好好,你就是喜欢给老娘戴高帽子,是不是想多吃点蒜苗炒腊肉,妈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妈妈伸手去轻轻摸了一下丁所花通红的小脸蛋,然后再使劲扭一下,“你看你的屁股脸,白嫩得可以挤出水来。” “知我者,妈妈也。”丁所花说。 “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喔,我怎么不知道?十月怀胎一朝下地。就你出生的时候声音大,叫得凶狠,吃起奶来像头小猪哼哼,又是拱又是吸,有时差点将老娘的奶都吸破了,一次能吸瘪老娘两只奶,你看如今长得多壮实水灵。” “嘿嘿。”丁所花傻笑着。 第128章 初吻 中午饭后,丁所花就来到鹿山公社,她特意到供销社买了一块洁白的小手巾,两颗一分钱的水果糖装进口袋。手提着网袋,里面往下坠着沉甸甸的饭盒,从供销社走出来。 她走出供销社猛然想起,还有一样东西差点忘了,冷饭冷腊肉怎么能吃,怎么能伤了小可爱的心和肠胃?随口说了句:“死丫头,差点忘记了。”想起下面可能要惊喜的事,她心中那颗小心脏,有时加速蹦跳,心悸不安。她右手轻轻地拍左边的胸部说:“乖乖,别跳了,我的“小兔子”。” 她又走进供销社,销售员问:“姑娘还需要点什么?” “火柴。” “一分钱一盒,买了做什么?” “学校文艺表演。” 丁所花往一条不是通往学校的路走去,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伤心之路还是幸福之路?她的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她到底去做什么? 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叫“伤风口”的地方,在老百姓观念里,伤风口不是一个好地方,过去是土匪抢人的地方,就听“伤风口”三个字就不吉祥,伤风就是感冒,她要感谁的冒?她往伤风口走去,这个山口越上走,风越大,站在这个丫口可以向前看山那边修远墨色的山峦,往后看就是鹿山公社周围的村村寨寨。 伤风口是山的两边的人们唯一能通过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待在这地方,说实话,挺危险,要是被劫色怎么办?她又不是女土匪。 她爬上山的一侧,这地方森林密密麻麻,马路上的人是看不到她的,但她可以透过树枝的缝隙,能观察到路过此地的人。她找到棵松树,将提包挂在树上,一个沉甸甸的饭盒在树上荡秋千,她拾出饭盒放在松软的松毛地上,地上有腐殖土,像海绵一样富有弹性,她试图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兜里使劲往下坠,勒的她脸都发紫,气都喘不过来。她突然哈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上吊也不是好滋味,要有极大的勇气,死,看来也不是容易的。开玩笑,我才不想死,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又不是来找死的,我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傻瓜才这样。” 她口袋里有个小镜子,她拿出来照照自己,看着自己都想笑,是不是自己太愚蠢了?自己还是个野丫头,却固执得像一只小野猫。 她找来一堆干得很透的松柴,噼噼啪啪就折断了,拿一撮枯黄的松毛,塞在干柴下,“哧”的一下,划一根火柴,点燃了松毛,不一会儿,“伤风口”的森林上空一缕青烟在山顶袅袅升起,在风的吹动下摇摆着舞动着。 她怕柴火引燃森林变成野火,特意将火堆四周扒开一个防火带,手拿着绿色鲜活的松树枝,准备着,万一火烧着周围的野草,她要打灭它。 火燃得很听她的话,火堆里有了一些火碳,粗一点的树枝,还冒着烟,她很享受这一刻。她期待着,仿佛一个女土匪,不时眺望过往的猎物。时至下午,她越来越焦燥,频频看伤风口的情况。 丁所花用木棍整理一下火碳,把饭盒放在碳火上边,准备解决自己的晚饭,书包里本来有几道数学题没做完,可这个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理会,心情如树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 夕阳西下,她的双眼就不敢移开伤风口这个战备要地,时刻观察敌情,此刻很远处走来一个人,这让丁所花心喜怒狂。胸脯上的年轻的心不安地颤动着,节奏明显加快,她喘了口气,紧闭一下双眼,平伏一下心情。等她睁开双眼时,发现一个干瘪的老头路过伤风口,可这不是她的猎物,她伤心透顶,叹息着不会让我丁所花在这里白忙活吧,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几周的。我的天啊,千万别让我的努力,如同七彩的肥皂泡啦,转眼破灭。 黄天不负有心人,又一个目标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随着目标的移动,她看到这个人头不高,身上背着一个书包,还有一捆绿色的菜。 她离开火堆,猫着身子,躲在伤风口路旁的草丛中,再次掀开草看,她在心中说:“是他就是他,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宝贝。” 目标已喘着粗气佝偻着腰,走到丁所花三米的范围了,丁所花捏着鼻子变着声调大声叫“站住。” 这突然来的声音把王学十吓坏了,一捆绿菜从他肩上落下来,手脚都哆嗦起来,身上顿时冒出一身虚汗,心捶打着胸膛。 王学十又听见一个声音:“把包和钱放下,抱头往前走,否则我要开枪了,我是打······打劫的,只要钱不要命,不准回头。”这种怪声怪气,显得阴森恐怖,他只得照着做这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惊慌失措,他想只要逃离伤风口就阿弥陀佛了。他纳闷,都80年代末期了,怎么伤风口还有土匪?只听父辈说解放前有土匪抢人,不可能又回到解放前吧?共产党绝不容忍现代的土匪吧,谁他娘的这样嚣张,并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可今天真的遇到抢匪,他再也不敢多想,小心往前走,怕那个抢匪,枪走火真的把自己崩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都完了,他想他还没活够呢。 丁所花从草中窸窸窣窣走出来,她提起绿菜和书包说道:“哎呀,这捆菜怎么这么重?傻瓜,快来帮忙,哈哈。”听到这话,惊魂未定的王学十站住了,他明显听见是同学丁所花的声音,不可能吧?这地方怎么会是她?可他吓坏了,宁可往前走,也不敢回头。要是回头,想一想自己就完了,不可能是丁所花。他这样想,还是往前走。 “王学十!你怎么没耳朵呀?我是丁所花,手放下来,回来,我没枪。胆小鬼。”丁所花大声说。 这下他听清楚了,心想抢匪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丁所花。他转身一看,一个活生生现实的漂亮的大姑娘,他一下瘫在地上说:“我的妈呀,你把我的苦胆都吓破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胆小鬼,真是个胆小鬼呀。”丁所花拖着一大捆绿菜走到王学十跟前,看到王学十脸上惊魂未定,还渗着汗。 “我的祖宗,吓死我了,命都丢了大半,脑子都吓坏了。”王学十说。 “我是开个玩笑嘛,你这种男人没出息,我一个女生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快来拿你的菜。” 王学十爬起来拍打身的灰土:“你怎么在这啊?是你一个人吧?” “我有好吃的,在这里等你,是我一个人。” “你也太胆大,一个女生。” “你一个男生吓成这样,不会吓出尿来吧。” “不会,但可能吓出病来。以后我经过这里都会有心理阴影。” “走吧!不好意思,我在山边烤着蒜炒腊肉,我知道你最喜欢吃。压压惊。” 王学十扛着绿菜,丁所花帮他背着书包,在她的带领下爬上冒着火烟的地方,王学十好久没吃过肉了,老远处就闻到一种腊肉香扑鼻而来。 “真香啊!我的口水都馋出来了。” 丁所花用小木棒掀开饭盒,一股热气升腾起来。王学十立刻移动喉结,把口水咽回去,眼睛直盯金黄色的腊肉。 “王学十,我对你还好吧?” “好。” “你平时帮我解答数学题、英语,今天就一并感谢你了,没别的意思,来,咱们一起吃。” 王学十被这半路掉下来的美味佳肴乐坏了,大口吃着腊肉,腊肉对他太有诱惑性了。 夕阳西下,太阳烧红了半个太空,一片一片玫瑰色彩霞像羞涩的少女的脸面。树梢上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晚风轻轻地吹,树叶轻轻地摇。吹着丁所花头发,遮住她的脸,让脸在发间隐隐约约,眼神单纯美丽,空中还有一缕白烟在微风中变得婀娜多姿,伸向很高很高的天空,与彩霞接在一起。多么美丽的一幅幅画面,像此刻丁所花的心情一样,像彩云,心绪飞入天上。想入非非的她,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在这森林里深处,她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热流,烘热的脸也像彩霞一般红透了。她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控制着她,她在心中说:“你是我的,别人没有机会。”说不出是占有欲还是爱,撞击着她的心灵。此刻,王学十和她站在树下,不断地给她讲数学公式和定理,但她就没听进去,她在聆听自己的心,眼睛里露出一种迷雾般的期盼,她一下抱住住王学十,数学课本滑落在地上,两片嘴唇紧紧粘连在一起,两颗心在胸膛里加速的蹦跳着,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和心跳声,两个紧紧拥抱的身体颤抖哆嗦着,像触电一样似的。 丁所花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对两个青春年少的他们,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拥抱和亲吻,一切似乎是变得凌乱了,没有了章法。一切饥饿、寒冷、焦虑、痛苦就没有了,被激动、兴奋、甜蜜、快乐、被滚烫的身体代替,甚至被脑子的一片完全的空白占领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无,那一刻的智商几乎等于零。 丁所花将王学十的一只手迫不急待地深入… 王学十不安分的双手,让丁所花全身的细胞变得痒痒儿陶醉,虽然思绪狂乱,但她收获着一种成就感。特别是丁所花不小心将手滑落在王学十的… 丁所花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原来你也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有心跳的感觉和冲动。”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丁所花:“你说假话,你的心跳和你身上冲动的东西,我碰到了,这一切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 “你得了便宜,还装,我知道你发育了,没有喜欢,你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强烈的反应。你疯狂的举动我都快窒息了。” 王学十:“我受了刺激,不是喜······”王学十不想伤她的心,没有说出喜欢的“欢”字,便住口了。 “我的初吻给你了,之前没有人碰过我,我都是你的人了,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我对天发誓。” 王学十还是那句话:“我受了刺激,我们能不能好好读书,别谈恋爱,努力考取中专?我还有许多梦想,通过读书这条路,改变我的命运,改变吃不饱和寒冷,所花,我真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所花?最亲近的人才叫我所花,一个是我爹妈,另一个就是你,还说对我不喜欢,我听你叫所花,心里很幸福。” “不好意思,丁所花。”王学十说。 “你看你这么善变,以后到学校也这么叫,好不好?”丁所花说。 “老师说不能谈恋爱,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我也不敢叫你“所花”,你不知道田富和我有个约定,他说他非常非常喜欢你、爱你。他看到你和我走得近,来请我解题,他就难过就生气,就想打我。他说他发育了,睡梦中都想着你、抱着你,他向我承诺在学校如果谢大荣、欧阳同学欺我,他和韩亮就收拾他们,一直关照我。韩亮特别喜欢姜四花,韩亮说等姜四花初中毕业了,韩亮请在粮管所的父亲把他和姜四花一起招到粮管所上班。韩亮也和姜四花走得近,他告诉我只能帮她解题,不能和他抢姜四花,不能接受你们的感情,我答应他们两个人了,还拉了勾,这是真的。他们说,我是老师、同学公认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将来到了中专学校,有的是漂亮甜美的女生,她们和我都是国家干部,又般配又幸福,再也不当农民了;他们说班主任张立正和他的农村婆娘天天打架吵嘴,日子过痛苦,张立正老师怕他婆娘才经常叫男同学帮忙弄烟叶,他婆娘是像母老虎,张老师为什么一天抽两包烟?就是他那个农村婆娘逼的;他们说的意思很明了,叫我不准爱你,也不准爱姜四花,否则把我打回飞燕村,天天找我麻烦,要废了我全部未来和梦想。” ““如果你遵守承诺,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成了国家干部,我们拉鸡捉鸭去城里看你。你回到公社来,晚了回不了家,就住在我家,吃饭又方便,我炒你最喜欢的蒜炒腊肉给你吃,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所花,对不起。我答应了他们了。” “他们太无耻了,我也不会像张立正老师的那个农村老婆,我也不是你们三个人下赌的筹码。”丁所花呜呜地哭起来,她伤心了。 “你真的考起中专就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姑娘了。”丁所花说。 “这也不完全是,你是个好姑娘,我家以前是地主富农,我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走出大山,考取中专,他的一生在阶级斗争中成了牺牲品。要不是改革开放,我家没有今天,他上到小学五年级就被村里人追回去干农活,不准上中学。今天的他除了干农活,每逢星期三,他来街上看病卖药,我家没米,都是他看病的钱给我买米读书的,你不信到星期三,你去街上看。我爹穿得很烂,不舍得吃穿,还要还我三叔烧了竹园的赔款,还要供我们三兄弟读书。他穿的裤子,线缝是破的,经常通过线逢可以看到屁股肉。我奶奶是在“文化大革命''时身体斗垮了,后来死了。我小时候经常被村里人、那些成分好的同伴打骂,我爹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看,飞燕村周围只有我一个考上初中,我是家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我背负着他们的梦想,我“压力山大''。我很痛苦的,才拼命读书,其实我不聪明,我是刻苦。我爹说等我长大以后,不准我找贫下中农的姑娘做老婆。我爹说他年轻时候方圆50公里地方所有村庄他都找过媳妇,可对方听他是地主富农成分,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我爹。我家一个亲戚就是我妈,和我爹是表妹。我大爹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原因就是阶级不好才找不到媳妇的。虽然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可我们村还有阶级观念,经常有欺负我家的人,只是你们看不出来我心中的苦闷与焦虑。” “王学十,这些我现在才知道。照你这么说,照你爹那么说。我永远成不了你家媳妇,我家过去就是贫下中农。”她长叹一口气:“我不甘心,我爱你。我就喜欢你一个人,天天想,有时候没心思学习了,可这一切我放不下,也许以后会改变的,这一切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欢,我怎么办呢?” “丁所花,我告诉你,这些秘密,千万不要与田富和韩亮讲,如果你说出去,我一生,我家人的命运就毁在你手里了。我会被田富和韩亮整死,韩亮虎背熊腰,田富体育太好了,个头大。他们是老鹰,我是小鸡。你是个善良、美丽、可爱的女生。我相信你不会扼杀了我和我一家人的梦想。如果哪天我到城里工作,你是我的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我想成为你的老婆,不是恩人。” “可我还是个穷学生,穷苦老百姓。我现在不是中专生,也不是国家干部。” “你考起中专,我高兴,因为我爱你;你不理我,我伤心,因为我爱你;为了我爱的人我会等,为我所爱的人,我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或许自残或许作贱自己。” “你不要折磨自己,我们一起好好读书好吗?也许你能考起高中,还可以考大学,以后一切都有可能,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一点赶回学校好吗?对你的爱,我很感激,终身不忘。” 丁所花说:“好,你心里应该会喜欢我的。” “我受到刺激。”王学十还是那句固执的话。“今晚我帮你背书包,一切都我来扛,我来背,我虽个头小,我真有力气,我证明给你看我受了刺激了。” 王学十将丁所花的书包、饭盒包括他自己所有的东西,扛在肩上轻松快步走下山,脚步有力地奔走在通过鹿山中学的路上,两个年轻人朝着最后一片夕阳的地方走去,丁所花跟在后面说:“哈哈······嘿嘿,这样子真有点受了刺激,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跟紧点。语文在于领悟,英语要背功,物理、化学、数学的公式定理在死死记住。这些前人证明了的,你以后再演算时,经常用得上。任何一道题,你要能在给出的已知条件和隐藏的条件中,通过公式定理前后、左右、上下全方位思考,从中找到突破口,然后一切都找到感觉了,就解了。这些成年人、老师们吃饱没事干,专门挖空心思找些怪哩咕咚的题目来忽悠我们年少的中学生。老师们再狡猾,他们出题的狐狸尾巴都会露出一点的,抓住尾巴就拿一百分。” “读书,你讲得头头是道,可以拿100分,我不如你,谈恋爱、亲嘴、拥抱,你就笨嘴笨手的,只顾上面不顾中间、下边,在这方面我给你零分。”丁所花笑着说。 王学十说:“这不是受了刺激了吗?头一回。又没老师教过,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学生。熟能生巧。” “那以后呢?”丁所花故意问。 “以后啊,以后个“头”呀。这些能当饭吃,能考上好的学校?”王学十责怪道。 “你瞧瞧只顾头不顾尾,口口声声就会说“头''。” “丁所花呀,你脑子里能不能多装点唐诗宋词、化学周期表、english、牛顿定理、能量守恒定理,少一点风花雪月,海誓山盟。你要是考起高中,你的梦想会多姿多彩的。”王学十说。 “我经常幻想我们成为一家人的感觉。但我知道有的事情上,你是个木头疙瘩。” “那都是受了刺激。” “我看啊,你今后的作文里从开始到结尾,就写一句话-那都是受了刺激。” 临近学校了,王学十吩咐道:“所花,这儿有两条路通向学校,你从大道,我从小道,免得同学说闲话,学校不准恋爱,发现要开除的,特别是不能让田富和韩亮看见。”说着将书包递给丁所花。 “知道了,我想两个人走一条路,你走小道会走远的,又费力,你在前,我在后。” “不行,你在前,我在后,你在后边,天晚了我不放心。”王学十讲。 “好哦,会关心人了,被人关心是种幸福,那我先走一步。”丁所花说。 丁所花走出50米后,王学十才起步。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距离产生美感,距离护得他们免受伤害。 这个调皮任性的丁所花走了一段又停停,漫无目的,将路上的小石头踢飞出去。好像是石头堵她的道,石头惹她生气,她转过头来,发现王学十也站在那儿没走,丁所花扑哧一声笑,她抬头望天空,看有几颗星星已露出脸面,星星一睁一睁的,仿佛是王学十向她打来的爱意朦胧的秋波。她一走,王学十也走,王学十担心迟到,就豁出去往前走,快追上她了,她喃喃地说了三句话-“木头疙瘩”“胆小鬼”“都是受刺激了”。然后不停走向教室。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走了,这是我一辈子最漫长的路。”王学十说。王学十知道这不是路不平,是心里不平,他是背负着,虽然不是民族的希望,可他是家里和老师特殊保护对象。他是背负着半个世纪来一个家庭的希望来读书,对这一切他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平衡。有句话说,大富大贵都是敢于在尖刀上舔血的,他不敢,他只想每天有白米饭、腊肉炒蒜苗,穿厚一点衣服。脚拇趾不要漏出来,父亲穿着裤子里面最好有个裤衩。至今为止,连王学十自己也从来没穿过裤衩,他经常担心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小心从线缝坏了的地方露出来,这成了他的心理负担,每逢劳动课体育课,他都下意识检查一下裤裆位置是否结实。他沉默孤独、不安,与这些有关。他在学校就一直要谨慎地找到与老师、男同学、女同学、家长、兄弟之间的一个平稳点,让一切都不要有起伏波折。 第129章 发育的烦恼 田富和王学十是上下床的舍友,韩亮这个黑胖子是王学十的同桌。在学校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时间多,相互都是好朋友相称,王学十一直守诺不与他们两人横刀夺爱。随着他们的一天天长大,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让韩亮和田富越加对异性的强烈关注与爱慕,对姜四花、丁所花的好奇,不专心学习,两人写了许多求爱信,近乎疯狂的追求。所有同学都知道学校的规定:谈恋爱被发现,会让学校老师公开指责和批评的,严重的要开除。所以他(她)们接到纸条和信件都不会反映给老师,看着别人恋爱也不会告密,大家渴望爱与被爱,都想体验恋爱中的滋味。 同学们就算相互打架,但不愿说某某恋爱,因为他们自己也暗恋,有时候明恋。加上田富、韩亮、谢大荣、欧阳这些年龄大的学生在班里宣布:要是我们班任何人,只要向老师告状某某恋爱,我们就把他(她)打回老家去,对男生和女生绝不手软,恋爱又不影响学习。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同学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天天挨打也不是好受的。听其他班的同学讲,有好几个同学就因为告老师被打回老家了,读书也半途而废,大家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打回老家的人。 一个晚饭后,韩亮、田富、王学十拿着语文课本去学校的后山去背书。 韩亮和田富这段时间脸上显出一些焦虑,似乎不像以前开心。韩亮问田富:“你最近好像心不在焉,神不守舍。” “是有点,丁所花对我不冷不热,有点烦,还有最近我发育得厉害,自从跟你去卫生院看过那副彩色女针灸挂图,我脑子就乱了,每晚睡下去就想起那副图,这心就没放处。我在学校的床单都被我划了大量的''地图,”每次都是回家偷洗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地图''用洗衣粉洗不掉,害怕别人看到,我用刷子刷呀刷,床单都快刷破了,然后用棍棒杵打,才被拿下。” 韩亮说:“哈哈,田富,这证明你长大了,有做梦的本钱了,应该高兴才是。” 田富无奈地说:“高兴个屁。” 王学十笑着说:“田富,我就发现,每当我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感觉到你在上床经常摇动,有时候还出闷气,你能不能动静小一下。” “王学十同学,你没有发育,你不知道哥的苦,不搞一下,这心里像蚂蚁爬一样,又像几百只小虫子啃咬,让人心烦不安。搞到最舒服的时候,这人情不自禁要颤抖几下,本来是想像小猪哼哼出点声音来,又怕打扰同学们,难道你们没发现全宿舍好几个大男生都会干那事?你就体谅一下哥的苦衷,等你发育了,你比别人还刻苦勤奋做那事。如今我是控制不住,我总不可能干那事,抱着树干去摩擦吧?我把被子当成梦中对像,来发泄,做完之后,这可是会有个犯罪感和内疚感的,还有失落感,可是第二天晚上心里憋得慌又犯了,根本收不住手,就像抽了大烟会犯烟瘾。” “田富,我认同你的感受,王学十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咱们是好朋友,无话不谈,交流心得体会,当初我以为我自个有问题,看来我们都是一个问题男生,我也不自责。这会不会是病?” “我也是这样。”田富回答道。 田富神秘地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消息,本来很早前就想说的,但今天我们无话不谈。” “什么新闻?”。 “我看到白老师和姜四花、丁所花,在山里一个十分躲藏的地方,她们拉尿的样子。” “你看到姜四花了,那是我的,你不准想着她。”韩亮用手推了田富一下。 “不会,我有丁所花了,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同学加朋友才说的,你不听我就不说了。” “说、说,咱们都是朋友。”韩亮说着,目光强烈期待着。王学十说:“田富,你好无耻。” “喂、喂,王学十呀,都是那次去你家找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们找不到你家的路,让我带路,我看她们纯属不小心,是意外,是偶然嘛,我没有那么无耻,更何况有白老师在里面。” “姜四花说让我离她们50米,叫我上前去,保持距离,她们几个女的要说悄悄话,没有说要去方便。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都保持一段距离,翻过一山又一条岔道,我叫他们没有回声,才返回去找他们。哪知我返回的时候转过一片树林,不小心看到她们三个人·····” 韩亮急切地问:“还什么?” 韩亮说:“你小子饱眼福了,她们知道你偷看吗?” 田富说:“不知道,没看到,事后也没审问我,我当时也心慌心跳,看完后才悄悄地无声地逃得老远,不然我就惨了。” 韩亮追问:“那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我的妈呀,我的姜四花怎么被你看到,怎么不是我呀?你占了她的便宜,我韩亮吃了亏,你明天打一盒饭菜回来安慰我这颗伤痛的心,请客,我才心里平衡。” 田富说:“我答应你,要不是因为王学十,我也没机会。” 韩亮说:“那王学十也差我一盒饭。” 王学十说:“我答应,她们三个人都吃了亏,田富用眼睛不怀好意看她们,如此算来,还要请韩亮和我吃一顿饭。不然我告诉白老师、姜四花、丁所花。” 田富说:“唉,王学十,你饶了我,咱们是好兄弟。你的要求我同意,行了,可以” 韩亮说:“难怪你回来那几天,看你高兴的样子,屁颠屁颠的,原来······” “我可怜呀,我发育了,从那以后,心里烦得很,学习都不上心了。”田亮讲,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你不能把姜四花当幻想的对象。”韩亮说。 “不会。” 田富说:“要来三个人一起来,我们还没有见王学十,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看看发育没有?” “好,抓住他脱了裤子。”韩亮说。这个两个“大学生”,像两只猎狗,把王学十追得嗷嗷叫,片刻就脱了王学十的裤子。 他们哈哈大笑,你一言看我一语说: “你看看,屌毛都没几根,还真的没发育。” 田富:“韩亮,你看看” 王学十说:“我经常吃冷饭,肚子疼,营养不良,我不想发育。” “吹吧,你还童子功呢,你现在时间不到,等你屌毛出齐了,你能拦得住?” 王学十说:“我把毛拔了。” 韩亮说:“没什么屌用,我不信你长高了还缩回去。麦苗破了土长出来,长大了,要结麦子的,这是自然现象。” 田富说:“对了,这麦芽一拔了,就没有后边的了,我下周把屌毛一根一根拔了,或许我就安分了。” 韩亮吩咐说:“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 两个星期过后,三个又来到公社小水库边复习,韩亮叫田富脱裤子,下面一根屌毛没有,韩亮和王学十哈哈大笑。 田富说:“什么拔毛,痛死我了,痛的我出一身汗,牙齿咬得嘎嘎响,青春期胡思乱想,身体里像有个色鬼指挥着我,不能自拔,戒都戒不掉。我有时候想用刀剁掉它的思想都有。我的心安静不下来,就被“发育”给毁了,看来和尚六根清净,烦恼少。” “田富说得对,做完那事有种空虚感和内疚感,我曾在手上用力刺了个“戒''字,希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成绩老上不来,很担心,就戒了一个晚上,第三天又犯了上瘾了,色鬼上身似的,赶都赶不走,死了或许就断根了。你们看我手上这个“戒''字,没有用啊,他娘的,色魔上身呀。王学十之所以学习好,就因为没发育,没发育,他的苦闷就少,精力就放在学习上,我呀,人还是别长大的好,越长大越会烦恼。” 听韩亮这么说,王学十有些不安,他害怕自己长大也变成韩亮与田富,因为他隐隐约约感到有时候自己早晨醒来的时候有些不同往常。” 王学十把全部精力、思想花在学习上,让自己熬夜压住心中不良想法,让自己不想恋爱,渐渐的,自己故意不吃饱饭,有饥饿感,心中的色念压下去了。 他把用饥饿疗法治疗性欲过盛的事告诉韩亮和田富,这样可以提高学习成绩。当时韩亮和田富也照做了几天,效果还是有的,可是饥饿难忍,坐在凳子上眼冒金花,没办法就放弃了。饥饿疗法对他们太残酷了,不得不放弃。他们俩还是按捺不住身体的生理需求。 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在公社里要放电影,电影是《铁道游击队》。 这个消息是田富发现的,他发现公社(乡)的黑板墙上写着:今晚八点在公社大院放电影,《铁道游击》,两角一张电影票。 田富把这放电影的事告诉韩亮,韩亮眼睛一亮说:“这是个好机会,买个电影票请她们看电影,你请丁所花,我请姜四花。女生喜欢看电影,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拉她的手,周围人太多,这女生就算知道是我牵手也不敢说话,她们怕别人笑话,不会声张的。” 田富说:“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去买。” 韩亮:“平常我写信给姜四花,她不回信,吃我的蒜炒腊肉多积极,看电影,她一定会答应,这个有诱惑性,你认为呢?” 田富:“是的,丁所花嘛,好像也不是特别反感我,回我信说就是好好学习,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我在她书包里放三颗水果糖,她也没送回来。” “你小子这招有用,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送水果糖放在姜四花书包里,让她吃糖的时候,让她享受我的甜蜜和关怀。”韩亮说,“你要是早提醒我,可能姜四花,就早一天投进我的怀抱。” 田富说:“现在也不迟,初三才开始的,距离毕业还有一年。” 一点多钟,韩亮、田富跑到公社售票处各自买了两张电影票,他们担心去晚了买不到电影票,兴高采烈地回到教室。在教室里找到王学十,请他无论如何要将这张电影票送到姜四花和丁所花的手上,条件是每人请王学十一盒饭。王学十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韩亮和田富当即每人给了王学十一张饭票。有饭吃这买卖值得,有了饭票没菜票吃得不爽,王学十说: “两位朋友大哥让我吃干饭,我这么给两位鸿雁传情才值五两干饭,你们看着办。” 韩亮说:“这有点敲诈勒索的意思。” 王学十说:“你觉得姜四花重要还是五分钱的菜票重要?” “当然,姜四花重要。”韩亮又送来一张菜票给王学十。 王学十问:“丁所花呢?” 田亮说:“王学十你等等,我正在找呢,可好像找不着,对了,韩亮,我先借一张菜票,先给王学十,明天还你。” 韩亮说:“你先赊着,王学十不会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你还是借给我,我已前期投资都付出了,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拉下,我把菜票交到王学十同学手中才放心,我现在的态度对王学十很重要。”田富又说:“姜四花和丁所花是好朋友,她们一起去两个人胆子才大。” “有道理,你不借给我,万一姜四花一个人不敢去,你的投资也完蛋,对吧?”韩亮又递一张菜票给王学十,王学十信心百倍地向他们保证:“一定送到两位班花手中,她们去不去,我不敢保证。” 他俩问道:“那怎么行啊?” 王学十说:“想让他们一定去看电影,你们还要出点血。” 田富问:“什么办法?” 王学十说:“嗯。怎么感谢我?” 田富说:“再加一顿饭菜。” 王学十说:“不行。” “韩亮和田富每人请我吃一次蒜炒腊肉,最近学习任务重,嘴馋得厉害,怎样?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只要把她们俩骗进公社大院里就成功。怎么样?你们把电影票拿给我,我在电影票上写上: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我写上自己的笔记,又是我送去的,我是以讲解难题的名义去送去,任何人不会发现,我请她们。晚上八点一定在公社大院,一个全校未来的中专生请,她们一定会给面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因为你们都知道我还没有发育,也不会横刀夺爱。” 韩亮说:“对,对,王学十还没长屌毛。一定请客。” 田富也说着:“是啊,王学十这种人要是发育了,班上这些鲜花就他一个人采了,哪能轮到我俩,学十兄弟呀,初三了,最后一年,你千万别长出屌毛来,对我们形成威胁。” 王学十说:“放心,就算发育了,我也要为两个''大学生''两肋插刀,朋友之妻不可欺嘛。” “够朋友。” 第130章 看电影 下午的课间休息,王学十拿着课本走到班长姜四花旁边,他说:“班长,这个题你要考虑这种假设x+y等于z去演算,就对了。”姜四花看到数学课本题目下有一张电影票上面写着:花花,今晚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 心旷神怡的班长笑了,两个小酒窝更加生动迷人。姜四花心想,过去我写示爱信,王学十很残忍地拒绝,今日王学十的表现,令她心里一阵狂喜。 她百般地期待,心中燃起一种幸福感。 韩亮和田富在暗地里观察,看到姜四花那份喜上眉梢,还有王学十那份老练的特工一样表情和动作,他们都欢快笑出声来。快过了十分钟,并没看到王学十将电影票传到丁所花手中,很快就要上课了,田富的心紧张起来,心情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王学十不仗义,我恨死你了,可我又不能跑过去将电影票抢来亲自送到丁所花手中。他在心中骂王学十一句,“贼儿子,别把老子的好事给砸了,我可在这张电影票上投资快一元钱人民币了。” 老师敲响了上课的钟声,这节课最难熬的是田富,他心思不在上课的内容,忽然想那张电影票怎么办?不然就是眼睛盯着白老师,转悠悠。 白老师是英语老师,她是女老师中最有魄力最有魅力的,男生都喜欢上的课,从来不打瞌睡。只要她上课,男生仿佛吃了激素,神经都显得异常兴奋。说来奇怪,我们这个班的英语成绩男生都比女生好,比其他几个科好。男生偏科,白老师气质和长相起决定性作用,这惹得其他老师心生不满。 下课后,白老师走了,田富看到王学十没有任何表现,心里十分着急,田富心不细,他没有发现一个现象,凡是白老师的英语课后,丁所花都会来向王学十讨教,因为丁所花所有的科都请教王学十,但英语最差,她最近几个月要赶英语。 自从丁所花和王学十在伤风口拥抱之后,多少次她从邮局寄信给他,说她喜欢他,能不能再一次拥抱的求爱信,王学十回信都坚决地说:“那是害了我,也害了你,一旦田富知道,相当于你丁所花杀死了我王学十,如果你丁所花真爱王学十,让我平安读完初三。”这样的回信,对于丁所花是打击,自己成绩不好,她有时真想放弃努力学习,她有一次写信给王学十说: “王学十,你不要老说自己都是受了刺激来敷衍我,你不爱我,我在一年之内自残自己堕落给你看,你看我越堕落越自卑,越放纵证明给你看,你越痛苦,同时证明越爱你。你真的希望我与田富好,我对田富越好,就是报复你,我要让别人来伤害真正爱你的女人。你信不信?” 这封信对王学十刺激很大,他除了鼓励安慰她,没有别的想办法,王学十告诉她:属于学习上的疑难杂症,你随时来,我非常喜欢你来,大家在感情问题上不要太傻瓜,一切要从长考虑。 白老师走后,不出所料,丁所花拿着英语作业来到王学十眼前,那种眼神不是期盼、爱慕,反到透出一种哀怨,一种恨意。 就在丁所花展开作业本的时候,王学十将一张电影票飞快地夹在作业本上面,上面写着:花,今晚七点半我请你看电影,不见不散。丁所花慌忙合上作业本,生怕被别人瞧见。这下,这个近来心情如同冰窑的她,一下子像是从天上掉进难得的火把,又多一分生机和温暖。 王学十不能不说几句掩人耳目话:“丁所花这个英语单词的变化,关键是看这语态是现在进行时还是过去进行时,要从时间、空间、变化来看。” 丁所花说:“知道了,王学十同学,谢谢你。” “不用谢,尽管来问。” 丁所花转身走了,脸上露出一种欣慰感,仿佛天气一样由阴转晴,露出灿烂的阳光。田富观察到这些明显变化,他的那颗久久悬挂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到肚子里了,他舒了口长气,往后一靠,说了声方言浓厚的英语:oh,that isgreat, it is beautifur!(哦,太好了,太漂亮了!)他甩一下头发,然后用手梳理一下,得意的眼神放出光芒。 田富冲到韩亮身边,韩亮是亲眼看到王学十眼疾手快的动作,韩亮是用余光看到这一切,丁所花没有发现。田富惊恐地问:“no?”韩亮说一句:“yes!” 他们两人暗暗佩服王学十。同时,但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说no与yes是不是有点过早。 晚饭后学校自愿上自习,因为有些同学没有蜡烛,就在学校聊天,王学十也没在学校。王学十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小卖部,这个小卖部窗前一直点根蜡烛,他在窗前借光看书。 田富和韩亮早早进了公社的大门,监票员是两个,没有票是不能进行的,一些小孩子直接从那个监票员的裆下钻进去的。田富和韩亮躲在门口里面热情等待着他们心中的美丽女神从天而降,他们并不知道班主任张立正比他们还早就来到大院里,找到有利的位置。 田亮和韩亮约定过,发现老师来一定要将脸转过去,姜四花与丁所花来的话,谁的天使先来,谁先上去,另一个必须低着头。在大院里,不能两队人马碰面,要拉开距离。 田富和韩亮议论着,电影票是王学十送的,她们两个人不可能同时一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是秘密,大家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第一个来的是丁所花,她走进大门东张西望的找王学十,电影场上开始放预告,说明电影即将放映。田富走过去,喊一声:“丁所花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能请到你一起看电影,我谢谢你。” 丁所花咬咬嘴唇压住内心的鬼火,心想:“这王学十,我恨你,我恨你,玩我。”电影对她也是诱惑,她突然客气地问:“田富同学,你真心请我看电影?” 田富说:“那是,我口袋里还有瓜子呢、水果糖,我知道你喜欢吃。” “那就走吧,等会放电影,看不到开头。”丁所花说着,两人走进人群,找个有利位置站着,毕竟电影还是挺好看的。 姜四花走进大门,四处寻找王学十这个学霸,就没见个人儿。八一电影制片的字幕显出来了,电影的歌曲响起来,急得她人打转,她说:“王学十,电影都开始这人连鬼都没有。” 都在暗处,焦急不安的韩亮正在思量如何对付姜四花,他鼓足勇气走出来说: “四花,我是韩亮,我等你很久了,是我让王学十将电影票给你的,他从来不会说我们的秘密,你放一百个心。” 姜四花说:“韩亮,四花是你叫的,你怎么不叫个“亲爱的''。” “亲爱的!”韩亮还真的叫出来,只是十分搞笑,“等我们俩一起进粮管所上班时,我天天叫。让你听个够。” 姜四花一拳打在韩亮的身上,“哈哈,你这个胖子,这“亲爱的''叫得我肚肠子都疼起来。” “班长,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快开始了,快走快走,看个电影算什么?” 两个人就找个地方把头抬高,韩亮脖子伸的比鸭子还长,银幕上还出现激烈的生动的画面。 丁所花和田富站在一排,一个小孩子的头,从丁所花的两条腿中间的跨缝钻,顶着她往前走,一个黑球球脑袋在她裆下转来转去,小孩子扭头发现是大姑娘:“姐姐,你夹住我了,夹住我的脑壳了。” “啊,你怎么往这里挤?”丁所花说,她把腿分开,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用力往里追,差点将丁所花抬倒,整个人都骑在小男孩身上:“姐姐你真沉呀,我怎么闻到百雀灵的香味?” 丁所花被田富双手拉住才勉强站稳,小男孩站到丁所花前面,转过头来朝着她憨笑,她本来要生气的,看着就不想生气,丁所花感到田富手的厚实与有力,还有温暖。 田富则笑笑,他多么感谢这个小男孩给自己制造这么大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人。 “田富,这下我站稳了,你这手怎么还不拿开,色狼。”丁所花温柔地说。 田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将手移开,委屈地望着电影中的主人翁,将瓜子和水果糖塞给丁所花。电影放到一半时,韩亮担心放完了就没有机会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瓜子,递给姜四花。姜四花嗑着香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幕。韩亮的左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用手在姜四花的后背挠,逗得她咯咯咯地笑。姜四花就用手去扭韩亮的手背上的肉,韩亮的手则安分下来,过几分钟那只邪恶的手又来了,这次姜四花轻轻打开,过一阵,韩亮又在手上摸,这一次姜四花不是打开他的事,而又是咯咯笑起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笑什么,因为电影的情节并不好笑。原来是韩亮摸了她的腋下敏感的地方,韩亮在姜四花咯咯笑的时候把手藏起来。 姜四花的这一笑就有一个人注意了,他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原来是班主任张立正老师。他默默观察,竟然是他班上的班长姜四花和韩亮,这一刻他心浮躁起来,拿出烟来,一支接一支抽起来。他本来从初二任命姜四花当班长时,就对姜四花有非分的想法,除了脸蛋、皮肤、身材、小酒窝,妙龄少女体香早就让他垂涎欲滴,发育匀称的身材,让他无数个夜晚转辗难眠,为什么让她当班长?除了他哥是烟站站长,每年收烟赚的钱比他教书还高出了3倍工资。重要的是姜四花美丽大方,容易接近。他一直找机会,在培养她对他的信任感。今晚,怎么也没想到,让韩亮捷足先登,肚子里憋了一股火,他咬牙切齿地想:等明天老子狠狠收拾胖猪小子,一定要杀这头猪的威风。 张立正下半场就没心思看电影,他移了个有利于观察的位置,他分分明明看到韩亮的手搭在姜四花的肩膀 他恨不得上去狠狠给他几个耳光。 可是他不能,他理智认识到,姜四花不反对韩亮说明她对异性很需要,只要我老张更大胆主动,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想必我得到她的芳心不成问题。这个年纪的姜四花,不会懂什么是爱情,绝大部分是好奇,是生理的欲望、爱体验和尝试性的东西。 从这一刻开始,张立正走向了邪恶。 田富也时不时摸丁所花的手,但被丁所花打开,周围有人的缘故,丁所花不好发作,只得沉默。 这个有几千人的大院,人员杂乱,说话的、放屁的、骂娘的、笑的、哭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老不少的,什么都有。不知哪个臭嘴的婆娘将瓜子壳吐到丁所花脸上,这环境变得不太安静。 过一会儿,又一只手在丁所花屁股上游走,她以为是田富的手,她伸手去捉是一双粗糙的手指,手指还有粗大的骨节,指甲宽厚,这分明不是田富的手。这只老手再碰到丁所花时缩回去了,不一会儿又来摸了,这一次丁所花没有去推,而是轻轻靠近田富耳朵说:“有个人摸我屁股,绝对不是你的,你有种就打开他。”一听就来气,田富双手迅速抓去,死死地拉住这只老手,骂道:“他妈的,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找死啊。” 田富拖着这个人用脚一踢,丁所花也上去打几个耳光,旁边多管闲事的人也帮忙大打出手,打得这个人嗷嗷直叫,有人划了个火柴,照照这个人是谁?原来是个公社的六十多岁的二流子。丁所花和田富,看到这个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害怕他死了,骂了声“老色鬼”,田富就拉着丁所花跑出大院,逃难似的往公社中学跑,将进学校时,丁所花问田富:“这老头会不会死?” 田富说:“不会的,就是死了也正常,这是流氓罪,打死不犯法,还是个孤寡。” “你打人也猛,往死里打。” “应该,敢摸我媳妇的屁股,我就要打死他,以后有谁敢碰你一根毛,我要他的命。” “别乱说,谁是你媳妇,我们是同学。”丁所花羞涩地说。 话虽这样说,听着感动人心的话,丁所花感到田富是个有性格的男人,虽然他爱的还是王学十,此刻也对田富有点好感,不太讨厌他。她在心中说:“王学十,今晚看电影本来是你和我,我要你后悔和自责,你是我的,你就为了你的理想而怕田富,你就故意回避我,你总是那句-都是受了刺激解释一切。我刺激给你看,我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心里爱我,表面上却对我拒绝,我做给你看,你会不会痛苦?” 这个美丽善良可爱的青春少女多可惜,她慢慢变了,她怎么就走不出自己画的圈呢? 第131章 结扎 姜四花人是长得水灵漂亮,体格健康,说话办事透露一种直爽,主持班务与老师交往无拘束感,没太多心机,赢得同学和老师喜爱。但她虚荣心强,喜欢漂亮的衣着,偶尔还擦点白雀灵护肤膏,有同学请吃好东西,什么零食啊,几乎是不会拒绝的。她说话的声音比一般女生要大胆,由于她哥一直在公社烟叶站(虽然是乡烟叶站,可人们还是习惯叫公社)家庭条件十分优越,一家人都惯着她,让她成长过程中渐渐露出些野性,她妈常叫她野丫头,从小经常和男孩玩枪舞棒,像是被传染似的,有点男孩子气质。 然而从小没有经历任何苦难,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爱美之心的驱使,她好奇心和享乐思想抬起头来了,一有空闲时就游走在公社的大街小巷之中。 也许是青春胴体里激素发生了生理化学反应,姜四花面对性的诱惑,有时内心很躁动,像一匹脱缰的处在发情期的小黑母马一样活跃。 第二天早上,王学十偷偷观察姜四花和丁所花的反应,觉得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中午休息,张立正老师就特意通知姜四花同学到他宿舍,说是班里有活动要安排一下。 这个中午张立正老师,穿得很帅气,他屁股靠在一桌子边。 两条腿交叉地站着,右手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指甲被熏得比老腊肉还黄。 “报告。”是姜四花的声音。 “进来,推门进来,门没锁。”听老师的语言有点生硬,不像往常那种柔和,一脸严肃的表情,加上他久久不语,站在那里吞云吐雾,他又点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吐出一个个漂亮的烟圈,在屋里飘来荡去,他叹一口气: “姜四花,你犯了一个大错,我可以向学校报告,轻则公开在学校大会通报;重则开除。”张立正直接将烟圈吐向姜四花,烟圈在她脸旁转动与扩散,有种雾里看花般的美丽。 张立正接着说:“知道为什么吗?我昨晚在公社大院看电影,我正巧看到了你和韩亮谈恋爱,我多次看到韩亮伸手挠你的腋窝了,你还嘎嘎的笑,这足以开除你的,后果十分严重。” 听到张立正老师说的,她如晴天霹雳击中脑子,脑子一片空白的她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哗哗。 “老师,我错了,你千万别让全校师生知道,也不要开除我,你帮帮我,我一定听你的话的。” 张老师把烟头灭了,快步走过去将姜四花揽在怀里,他摸她的头发,用手轻轻的擦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关切地说: “你是个听话的好同学,别哭。”张老师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着姜四花,张立正闻到青春少女的体香。 “为什么提你当班长,张老师是喜欢你的,你哥和我关系又好,要开除你很简单,就我一句话,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将你的事捅出去。你是答应过我的,听我的话。但有一个人我不,不会饶了他,那就是韩亮这个胖小子,我要让他抖小腿,按理也要开除,但为了你的名声,我就是整整他,体罚他站马步怎么样?老师对你够意思吧。你得给我保证一条,今后一定按照我的意思做,不准再与韩亮眉来眼去,不准与班上的男生恋爱。否则,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话,你就身败名裂。下午我的课就罚韩亮站马步,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万一他说出你和她看电影,你要一口否认。” “知道,明白。张老师。”姜四花感谢地说,张立正轻轻放开姜四花,顺手拍去姜四花腰间的灰尘。这一刻,张老师像个外科检查一样,对姜四花的后背、已明了在心,心中一阵窃喜。 他从抽屉里抓出几颗上面有红花点点的水果糖塞进姜四花的裤袋里面,手还在里面拱了拱,才放开糖果。 张立正老师一切掩饰得完美合理,没有引起姜四花的反应,反而是一种感激,一种乖乖感的样子。 “走吧,时间不早了,要上课了,另外这个周末你跟我去趟县城。这次成绩测验要发些笔记本、作业本之类。奖励一下成绩好的学生,星期六早上八点我在街上等你,让你走出去看看,开阔眼界,对将来是非常有好处的。” “是,谢谢老师。” 姜四花抱着张老师的语文教案,跟在他的身后往教学楼走去,一路上姜四花分明感到:“老师是饶了我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师是看我的表现,多么好的张老师,我在心里感激你,给我重生,给我机会,比我烟叶站的大哥还好。” “上课!”张老师说。 “起立!”姜四花喊。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张老师说:“今天给大家上课,课本上没有的文章。精不精彩,望同学们点评。韩亮。” “到。” 张老师说:“你走上讲台来,表演一下节目。” 韩亮走起路来,身上滚圆的肥肉在身体的四周荡来荡去。 韩亮笑着站在讲台的一边,面朝同学们,同学们也笑。 张老师突然严肃问:“韩亮,你是不是去看电影?谈恋爱?回答yes或no。”韩亮突然脸色大变。 韩亮一下子收起笑容,此刻的姜四花低着头不语。丁所花、田富更是心慌心跳,还有一个人着急,不停地磨蹭,是王学十,是他传递的电影票,要是韩胖子招出来王学十如何是好? 韩亮摇摇脑袋,脸庞的肥肉左右晃悠,像田富家养的腊月间的过年要杀的猪,摇头晃脑的样子。眼睛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进女儿国一样,东张西望。 “no.” 张老师斜着眼,从嘴拼出一个字,“嗯。” “张老师,我不骗你,真的是no.” “韩亮现在你站马步,两眼平视前方,两腿两开,腰下沉,两手平齐,想清楚了再说yes或no。不误上课时间。同学们,下面我在黑板上讲: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作者李煜。” 张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并深情并茂地吟唱: “春花秋月何时?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在张老师脸朝黑板书写时,姜四花抬头起来看到韩亮、王学十、田富、丁所花也注视着韩亮,担心他扛不住,出卖了朋友当了叛徒。因为此刻的韩亮满头大汗,手脚如同筛糠,看样子一定要招了,一旦招了,大家都惨。王学十故意双手举起,伸个懒腰,提醒韩亮注意,韩亮也注意到了王学十的嘴,做出发音的动作,王学十嘴撅着张开,停在那儿不动,动作就是no,害怕嘴合拢被韩亮误以为是yes。 王学十起码做了十遍“no”的动作,韩亮的嘴太胖做no的动作有点像yes,气得王学十想将书包丢上去打坏他的猪嘴巴。王学十只有改变另一种暗号-摇头。姜四花也发现有暗语交流,她也棱起双眼望着韩亮,做摇头动作。后来田富、丁所花摇头,这下韩亮明了。 张老师转过身来,“你们知道译文吗?”他深情地说,“这是一首美丽伤感的诗,一个皇帝突然间大臣不在了,三宫六院不在了,七十二妃没了,后宫三千佳丽人去楼空,何等哀愁。它的译文是:这样的时光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往事知道有多少?昨夜的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在这浩月当空的夜晚怎承受得了回忆故国的伤痛。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应该还在,只是所怀念的人已衰了。要想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最后他又叹息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落魂的皇帝诗人李煜。 “张老师,我请求相信我的no,就算我站死在这,也是no。春花秋月夏天了,往事知道太多了,大院昨夜放电影,此刻苦不堪言站讲台,粮站大米应该在,只是颜色改。问我能有多少愁?数不尽的大米如山头。” “好、好。”张立正随口说道。 同学们咯咯笑,笑哈哈地说:“好诗,表演不错。” “好,演得好,你下去吧,昨晚那么早我就在大院,可能是我昨晚眼睛看花了吧。”他“唉”的叹了一声,引用曹操的一句说话: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在张老师心中他就是导演,他导演了一场阴谋,这只是开始。 这件看电影的事,学校规定晚上是不允许看电影,更不允许谈恋爱,这一切对王学十、丁所花、田富、韩亮、姜四花来说是一次危机,就这样化解了,他们终于把心可以放在肚子里了。 至此以后,这两张电影票,这一切电影背后藏着传奇故事的所有当事人,主角、配角都一致的默契,都选择沉默,没人敢提起。对韩亮的表现,他们在心中点了个赞。 往后的日子,丁所花、姜四花照样来向王学十讨教。韩亮、王学十、田富还是像好朋友一样交往。 张老师为什么没抓到田富和丁所花,却抓到班长姜所花和韩亮,他们没有答案,王学十也没有答案,或许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韩亮声称向王学十、田富问过怎么就整他一个,搞得腿痛三天,其余的人都漏网了。 田富、王学十都说:“不知道,这事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 “但是你的确去和姜四花在一起了,这是事实,至于你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你才知道,张老师应该是看到了,否则为什么就提你的名,不点班长?对了,可能是保护大家的名声,特别是姜四花,搞你,罚你站,是杀鸡给猴看。”田富讲。 “田富说得对。韩亮,你临时发挥很好。如果我不摇头,你会不会说yes?”王学十说。 韩亮拍着胸说:“不会说yes,这不是害了大家,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我是说你编的是太经典了,当时是怎么想的?”王学十问。 “都是逼的。”韩亮说。 王学十说:“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说:“王学十不管好事坏事,不管牛事马事,你的中心思想就要来那么一句-都是受了刺激。 “哈哈,我真是受了刺激,这话没错,放在任何事情上的最后都管用,圣人说一句顶别人说一万句话,王学十说的这句最少顶100句。”韩亮说。 田富说:“以后不叫你王学十,只叫你-都是受了刺激。” “不行啊,绝对不行,只能我说,你们说出来就变味了,谁以后叫我-都是受了刺激,我就不理你们,不帮你们讲初中难题,不帮你们牵线搭桥。总之什么都不帮。”王学十手舞足蹈。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因为这句话是关于“伤风口”王学十与丁所花初吻时留下的传奇经典话语,丁所花要是听到田富嘴里说出“都是受了刺激”这句话,是会胡思乱想的,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隐私、秘密。 “好,好兄弟,有你这句话的话就行了。”韩亮说了,田富也保证。 他们三个说着话已来到这公社医院大门处,韩亮提出要进去看看理疗室那幅裸体针灸图。 “都是受了刺激,你就不怕别人说我们三个人流氓无耻下流?名声要讲吧?脸面要讲吧?以后去书店买一幅挂在卧室里,天天看,没人说你。要不然,初中毕业把姜四花娶回家,不就什么病都好了。”王学十说。 “哎呀呀,王学十,这个药方好,把根本给治了。”韩亮说。 迎面走来一个人,那是本班谢大荣,他指着王学十说:“王学十你又讨好数学老师了,你爹送了一张木犁给老师,难怪你数学好,你真会讨好人,其他老师送了没有?” “你胡说,我爹是卖给他的,数学老师看不上别人的犁,你不信你去问数学老师,你不要随便放屁。”王学十说。 谢大荣嘴里说着:“敢说我放屁,揍死你。”就扑向王学十。 “都是受了刺激。”王学十说就逃跑,当他转身回头看时,看到田富和韩亮与谢大荣打得激烈,王学十又跑回来,看到谢大荣一股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滑下来,两个飞出的虎牙边也冒出血来,那田富撕着谢大荣的头发,用拳打,韩亮这胖子像摔跤似的压在身上。谢大荣凹下的眼睛上面飞出眉边,鼓起一个葡萄大小的紫青的血包。 王学十说:“两个“大学生”,只要他不发飙就放了他。到了这个样子,大家都是受了刺激。以后咱们都是同学,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韩亮说:“王学十你跑啥?你的事就是我俩的事,能不管吗?” 王学十说:“我打不过他,不能不跑,形势急迫,有两位出手相助,两肋插刀,我才敢回来,多谢了。” “谢大荣,你不要太牛,王学十兄弟的事,就是我俩的事,你以强大打击弱小,算个什么辣椒皮皮?再说白大人白老师再三吩咐田富和我,一定要保护好鹿山公社中学最有出息的未来国家干部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国家包分工作,以后回到公社当个官什么的,咱们是同学,关系又好,要请他帮忙办个什么事,他签个字盖个章,那也是小菜一碟,是吧,你以后就别惹事行不行?过几年王学十毕业分来当乡长,主管计划生育,我建议他拉你到公社医院把你那两个卵儿结扎掉。听说男的被废了,是出不了力,就相当于太监。如果你超生,他把你牛马鸡猪狗,所有粮食,房上的瓦统统拿去,你就住山洞去。”韩亮说,田富帮着腔边说边放了他。 “韩胖子,你讲话讲得对,我村有个人超生,好像跟你说的一样。咱们以后不打了,我错了,王学十同学,以后咱们是好同学。” 田富说:“就是嘛!我俩不是有意与你过不去,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王学十就是我们的王乡长。对吧,全校谁有他学习好?没有。万一我田富讨了老婆,超了生,他出面,至少给我留一个完整的卵蛋。公羊公猪被劁了卵蛋,哪还有体力追着母羊、母猪跑?男猪男羊没心思恋爱?说“结扎''是对人,说的好听,实际是劁猪阉割马一样。” 谢大荣说:“行了,我听得懂。” “谢大荣,来,你用青蒿塞在鼻子里可以止血。”王学十递给他一枝青蒿。王学十又说:“过去的一切都是受了刺激,过去就过去,以后咱们都是好朋友、好同学,好吗?” “好。”谢大荣点头,一个人走了。 等谢大荣走后,韩亮说:“谁说胖子没用?跑步跑不过你们,打架的话,谁打到我身上,没有用。我趴在他身上,压死他。” 田富说:“韩亮,这人要是结扎了,那男人还有什么用,也是多余的摆设。说起这事,我爹舍不得我妈受罪,我爹主动去结扎了,结扎后重活都是我妈干。哎呀,要是结扎了,以后这手…。我开始烦恼了,以后是我去结扎还是丁所花去结扎?太纠结了。” 韩亮说:“以后可残忍了,卵蛋都没有了,日子怎么过?”王学十说:“公羊被削去卵蛋,那一刻会垂死挣扎,我看到它们眼睛里全是绝望,什么古怪的声音都叫得出来,你们是否认为,人比任何动物都残忍?” 三个人开始焦虑起来,他们像宣判了刑一样,每个人都要受一次刀刑,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们担心未来那一刀会不会割断他们的生活信心与尊严? 韩亮说:“你们说起这事,我听我爹说过你们知道,他在粮管所当所长,经常到卫生院去剔肚子里板油,他听卫生院院长说一个村的妇人结扎了,过了二十天,这个女人就疯了,满村子乱跑,自信自语、衣不遮体、不知羞耻,还会唱歌、上房揭瓦,她男人将她送到医院,见到院长,指着他说,说他是劁猪匠,傻傻地笑,在医院办公室唱歌,她的男人就追着院长要说法。院长生怕那个男人手中的一把镰刀,就往乡政府领导那边跑,这个男人穷追不舍,院长跑到书记那里,这个男人也跑到那里,逼着院长、书记要说法。院长、书记说不清,打了电话,派出所的人来了,把他拷在政府大院一个树下的篮球架下,说让他冷静反省一下。院长、书记、派出所长、计生主任去医院吃饭了。饭后又开会,中午讨论如何解决结扎而疯狂的女人,这个会一开就到下午四点。在开会期间那个疯女人在公社找到自己的男人,男人告诉她,让她去买两瓶敌敌畏来,后来两个人喝了敌敌畏,等书记、院长、派出所所长、计生主任回到“公社''发现这对夫妻死了,好悲惨。” 韩亮接着说:“有一次,乡计生主任是个女的,她带着三个搞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下午在村委员主任的带领下去山上捉拿超生游击队,在村里被一伙游击队打了,去的人都受伤,村主任是脑震荡。最惨的是那个计生主任,她是个女的,被游击队的人活生生用刀割了两只乳房,说她让别人断子绝孙,游击队的人也要让她断子绝孙,计生主任拉到医院救活了,可是永远缺了两只乳房,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山里抓捕所谓的游击队人员。” 田富说:“我们村一对夫妇生了两个孩子,村公所催她们去做绝育手术,她们就不去,把粮食都藏在山里,把牛假装卖给亲戚,后来乡政府派人去捆,他说他保证不生,但是他不想结扎,他想想他媳妇因为心脏病和血友病不适合做结扎手术,要求必须男人去做结扎,无奈这计划生育是基本国法,他被捆去了,在乡卫生院即将要手术时,借故上厕所跑了,跑到一座寺庙剃度出家,后来派出所追到那里,见他头上烙了六个香疤,每日敲木鱼,念经书,劝他回家还俗,他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回家,他说他看破红尘了,了断尘缘。后来家人和亲戚来劝他还是不回家。” “看来,不结婚,当和尚这一刀可免。”王学十说:“国家人口太多,土地不够耕种,到处是人,又怎么活?我在学校经常吃不饱,计划生育肯定有大人们的道理。” 三个年轻的中学生迷茫了,他们看到鹿山卫生院的墙上写着几行字: 计划生育是国家基本国策,是强国之路! 生男生女都一样,生男是名誉,生女是福气!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计划生育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田富提议说到公社周围村里去走一走,三个人口里背着英语,不一会儿来到田富的姨妈家村口,其实他们口馋想来姨妈家吃点肉。他们一样不停地背诵单词,有人笑他们,说他们是土狗学羊叫。一个人问田富:“水怎么说?”田富说:“饿特。”那人笑了说:“水就是水,什么“饿特”,我看是''特饿'',你恐怕是特别饿,想来你姨妈家混点吃的。”他们笑笑不语,看到村里的标语让他们心惊肉跳: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引不引,株连六亲! 计划条例已修订,超生罚款可不轻,超生一胎一万四,二胎两万五千整! 一胎上环,二胎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打下来,坠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超生罚款你不交,拘留所里见分晓! 第132章 姜四花不归路 那是一个星期天早晨,张立正老师已早早在鹿山乡汽车客运站翘首等待,客车马达已打响,车后屁股的“突突”声,有时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放出的屁还带着灰白色的烟,车的屁眼处还留着几滴口水。 “师傅再等一分钟,她与我约好了,要去占山县城买学生的书本,我是鹿山中学的老师,来、来,点上、点上,就一支烟的功夫。”张立正说着,将一支烟塞在客车司机的嘴里,他又伸进口袋掏出汽油打火机,“砰”的一声,把火递过去,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他胳膊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笔挺的西装的后面像是被人剪了一条缝,走路如同燕子的尾巴打开又合起来,合起来又打开。他的皮鞋擦得十分黑亮,苍蝇都生气这皮鞋无法找到落脚的地方。加上一脸的笑容和谦虚,让周围的人认识到这个人是有身份和修养的。 张老师跳下车来整理一下西装,他在地上徘徊,风一吹,他的西装后边的衣服一开一合,像燕子的尾,被烟熏得像上等烟叶颜色的中指利索地弹着烟灰又利索送到嘴里猛吸一口,鼻孔激动不安地喷射出一道白烟,如同喷气式飞机在天上拉着一条大尾巴。 姜四花听见汽车的“突突”声,带着满脸笑容,向老师和师傅挥手示意。她奔跑着,因为没有胸罩,她只穿着一件洁白的女衬衫,胸前那对硕大高耸的家伙,激动不已的跳动着。 姜四花特喜欢笑,车上的人也“礼貌”地笑,她不知众人笑的是什么,说:“不好意思,耽误了。”张老师和她走到车的后排座位,车里的两排人习惯性地又行注目礼,不约而同地转动脑袋目送到车尾部,那些人正如军队首长下连队检阅部队一样,战士的目光和脑袋是紧跟着首长的影子移动的,这是注目礼。 此时,一个光着头,眼睛长得像甲亢病人一样,眼珠快掉出来的鼻子低凹、嘴唇肥厚、上面排着黄胡子、牙齿如同烟熏肉的中年男人,跟同座的人议论到:“哇塞!刚才从我身边走向后座的那个女人,那两包奶水,举世无双。”他摇着光亮的头说:“谁将来是他的男人简直幸福死了,可以养三胞胎,以后生了娃,不会奶水不够的,绝对绰绰有余,兄弟,你说对不对?你敢不敢打赌?” 旁边的那个人回答说;“有道理,她的身上凶器对所有男人都百分之百有杀伤力。” 这两个人一路上谈着这个话题,谈着关于姜四花、谈着性,一直兴奋着,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一个也没有睡意。大家要知道,许多人一坐车就困了,都昏昏欲睡。 汽车在土公路上喘着粗气,吃力向前爬着,身后的扬尘使两路旁的树叶抹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化妆品,它们摇摆身姿,挥手目送渐渐远去的、睁着两只大眼睛、长着四只大圆脚的大怪物。 客车已经到一个叫牛过河的地方,车子颠簸了一下。车子往右,他们往右,车向左,他们往左。他们闭着眼睛,神态怪异,有的如同僵尸一般。 姜四花也来了瞌睡,昏昏然不知不觉靠在张老师的怀里。汽车颠簸着,身体与身体轻轻地碰撞着,这个没有睡意的男人,把手扶着姜四花,小心地用手呵护着自己的学生,不要醒来。这个此刻心中起了邪念的男人正无耻地用末梢神经去体会去盗取姜四花身体的温度,用鼻孔贪婪地吸食姜四花青春胴体散发出来的迷人芳香。都是受了刺激,张立正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燥热的心。姜四花的睡眠中的憨口水已经湿了张老师一小片西装,但他不介意,对他来讲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到自己的农村婆娘无理取闹、冷嘲热讽、霸道而且少温柔,文盲与文化差距,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婚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路过一处被山水冲刷得高低不平的路段,车颠簸特别厉害,姜四花被颠醒了,蒙蒙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下去。又一次颠簸,姜四花左手直接从张老师肩膀附近滑落下来。 其实这一刻大家不知道,姜四花是一直醒着的,她故意借车子的颠簸,借睡觉,她强烈的对异性男人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左手伴着车的节奏,车子颠一下,她手就不由自主地碰这碰那,丝毫不觉得她是故意的。 张老师其实通过姜四花的呼吸及心跳判断,鱼儿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开始碰钩了,他估摸着下一步,中午、下午、晚上应该做什么,一切都要符合逻辑往下推进·吞了钩,吊起来,还要吃到嘴里,又不能被鱼刺卡喉,才是幅美丽的计划图,人生图个啥?吃饱穿暖吗?不是,是精神的释放与自由,他脑海里浮现一副解放前那些男人的幸福,这幸福就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他自己还恨自己生错了朝代。 张老师这想浮想着,沉醉在自己的美丽的梦中,不知不觉。客车已开到占山县汽车客运站。 “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司机催着车上的乘客。 姜四花也醒了,睁开双眼,眼睛里有一种呆滞和依恋。 “你睡得太香了,口水都流了出来。”张老师慌忙解释说。 姜四花傻笑着,调理头发,脸上粉嫩中泛起一片彩霞,可爱的小酒窝也掩饰不了娇羞欲滴。 那个光头、长着甲亢眼睛的家伙,下车后还依依不舍地跟在姜四花的身后,不怀好意地送了一程才肯离开。 张老师领着姜四花到县新华书店,买了要奖给学习成绩好的同学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厚厚一沓。 “姜四花,你是班长,管理班务有功劳,这最好的笔记本、作业本、圆珠笔、铅笔,奖你三份。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师送给你。老师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不久要中考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我都帮你补习,好吗?” “好的,谢谢张老师。” “你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书籍?你挑选。” “要这两本诗,上面的诗歌念起来很美。” “行。” “这本《中学作文选》。” “行。” 一大堆文化用品,张老师付了钱,一个人扛着挺吃力的。 “张老师,我帮你扛。” “不用,你帮我拿公文包,重活我来。”张老师。 路过一条街,张老师说:“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出去玩,平时没时间,扛着这些东西也不不方便,我找两间旅馆把东西放下,再带你去玩,开开视野。” “好的。” 张老师来到一个名叫迎春旅馆的地方,买了两个相互挨着的房间,把文化用品堆在桌子上。 张老师打开另一个房间,告诉她:“姜四花,你就住这间,在我的隔壁,咱们去吃点占山县最好的小吃、特色饭菜,好好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张老师,你有意思,很会生活,你朗诵诗歌特别有情调,你好像很懂生活。”姜四花说。 “那是,不然怎么当老师?” 周末这条小吃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锅碗勺盆的各种声,不绝于耳。穿得花花绿绿的青年男女,双手扣在一起漫步在大街小巷。 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青年留着长发,从姜四花跟前走过,眼睛贼精精地盯着她的胸脯。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身上穿着粉白色裙子,从她眼前如仙女般飘过,姜四花傻傻地呆呆地注视着,嘴里说着:“这裙子真漂亮,要是哪天我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该多么叫人高兴啊。” 张立正:“你真的很喜欢吗?” 姜四花:“真的。” 张立正:“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走,咱们吃最好的肉酱米线、肉包子,炒一盘水饺,我肚子也闹起革命来了。” 热情好客的个体户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张老师点的菜单里的米线肉包摆在桌子上。这美食是姜四花一生最令人难忘的一顿,她这样告诉张老师。 饭后,张老师点了一支香烟,讲了人间多少大道理,讲人生与爱情,讲人命是可贵,但爱情价更高。讲了歌德九十多岁,又爱上一个十九的姑娘,说爱情是不分年龄大小,不分国籍,跨国之爱、忘年之爱、老少之爱,那才是传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也不怕小偷盯上,把一大沓崭新的人民币拿出来,高傲自大的如同沿海地区改革开放深圳特区来的大老板一样,腔调还有些变异,叫到:“兔子(同志),多少钱?”生怕别人小瞧他是个土包子、穷鬼。 “同志,我们这里没有兔子,也不知道多少钱。”个体户老板笑着走过来,张老师从厚厚的钱中拿走几张给“兔子”个体户。张老师傲慢地用食指在空中摇晃。 “同志,不,说错,应该叫老板,不用这么多。”那个“兔子”个体户谦虚地说。 姜四花看到张立正豪情大方,阔财主的样子,羡慕地微笑着。 “兔子”个体户找零双手送到张老师手中说:“常来呀,老板,先生,这位小姐很漂亮的喔。” 姜四花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姐,她心里不习惯地吃了一惊,张老师看在眼里,说道: “外国人、解放前的中国人叫小姐,是种高贵的称呼。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老板呀,小姐呀,以后会流行的,这是思想解放和精神解放,精神自由,从现在开始到未来,自由恋爱才真的名副其实。” 张老师带着姜四花来到占山县最大的品种最全的供销社,琳琅满目的百货,让人眼花缭乱。水果糖的甜蜜芳香,弥散在供销社的各个角落,许多人并不是来买东西,他们来了看看,就是来嗅嗅满屋飘香的水果糖气味,小时候的姜四花就喜欢往供销社跑,喜欢那个味道,如同苍蝇喜欢臭蛋一般。 两人走到一处卖裙子的地方,张老师笑着说起普通话:“同志,同志,请你将那条粉红白色的裙子拿来给她试试。”张立正讲着不太标准普通话,虽然是老师。 售货员很快就递过一条裙子,受宠若惊的姜四花不知如何是好说:“这怎么能行?” “只要你喜欢就穿上,我有钱,几百元一条也买得起,就几个小钱。看你吃饭前那种喜欢的样子,就穿上吧,你一定很漂亮,美丽的享受要趁早,穿上它,咱俩晚上去看场电影,这里的电影院天天放映,不像乡下一个月轮不到一次。” “是呀,真是太好了。” 张老师说:“这是白雀灵,小镜子,这双鞋子,这件上衣都要,为什么?我觉得穿上这些到照相馆照一张最美丽的照片,成为永久美丽的回忆。” 姜四花说:“太破费。” “这算什么呀?小钱,幸福美丽,青春年少如流水一般,一去永远不会再来,昨天的你绝对不是今天的你,但今天的美丽,明天就不再拥有,照相可留住你今天美丽可爱的幸福快乐的笑容,明天变成今天的时候,只有回忆。” 姜四花说:“行,花费的钱我慢慢还。” 张老师说:“行,你看着办,但我不要你还,这样对我讲,太小意思了,我不缺钱。” 姜四花活蹦乱跳走进县照相馆,又高高兴兴走出来,连照相馆的工作人员都夸她美丽漂亮,说要留一张挂在相馆展示,把美丽告诉所有人,这一句话让姜四花想着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所有忧伤与她没有关系,她有些飘飘然。 第133章 意外 晚上,她拉着张老师的手跨进县电影院的大门,无数双眼睛都投来异常的眼光。她燃起一种优越感,她叽叽喳喳,话也多起来,如同老家核桃树上跳来跳去的喜鹊。 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 插曲里响起: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花儿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妙龄少女的姜四花斜靠在张老师肩上看着电影里妙龄少女的喜怒哀乐。 姜四花从电影院出来,还耿耿于怀地唠叨:“觉远最终当了和尚,白无瑕伤心离开,白无瑕呀白无瑕,你再主动点,再大胆些,态度坚决一点,或者直接······就······那个-帮觉远破了戒,不就成了吗?哎呀,多可惜,觉远也是胆小鬼,心头想她,还有定情物,就是没有一点行动,多享受的美丽的恋爱就灰飞烟灭,我喜欢敢爱敢恨。机会呀!” 张立正说:“我也这么认为,你分析得有道理,老师认为他们没有精神思想解放,才痛苦一生。尽情享受爱意是大道理。恋爱不一定有结果,相爱的人不一定能长久厮守,但拥有比完全是一片空白要好得多,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从来没恋爱过,那也是一场悲哀。” 夜晚,张老师带着姜四花走向公园,说了许多人间的传奇故事。 返回旅馆时,他买了一瓶荞麦做的白酒,几包花生和零食。回到张老师的住处,两人在他的房间谈理想、人生、爱情,姜四花吃花生,看着张老师大口大口喝酒,说到激动的,还会流几颗泪珠姜四花将自己的小手巾帮张老师擦泪,张老师说了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把金樽空对月·····”一把抱住姜四花,深情地说:“四花,我爱你。你是我心中最美最美的仙女,从初一的时候开始,我等了两年了,心头好苦啊。”嘴唇压在姜四花的芳唇上,手也激动不安在姜四花身上摸索着什么,一切都乱了······· 张立正将姜四花抱到床上,姜四花焦急的说:“张老师,我听白老师说这样会生娃娃的。” “姜四花。白老师没谈过恋爱,谈恋爱要快乐地享受爱的过程,不会怀孕,不会生娃娃,我包里经常带着我农村婆娘的避孕药,她没文化,经常忘记,我们每次都睡在一起。吃了就没事。我的避孕药有时候放在家里,有时候放在学校宿舍,每次都是我提醒她吃的。” “老师,师母发现怎么办?” “绝对不会。” 灯熄灭了,姜四花“啊”的一声,永远告别了她的处女时代。 回校以后的日子,姜四花渐渐冷落了韩亮,见到韩亮就躲,说韩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是这一辈子不喜欢韩亮这个肥猪,各种难听的话都写信挖苦打击他。可韩亮不甘心,无法从对姜四花的暗恋明恋中走出来。因为精神上的打击,经常咳嗽感冒,吃药六十多天不好,他爹把他送进医院检查,不可思议有三个加号的尿蛋白,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并轻度肾功能衰竭。 韩亮被送到占山县人民医院治疗,使用了大量激素,每天要吃五颗强的松才行,等他稍微好转时,回到学校来上课,同学们吃惊地发现韩亮的脸肿了,满月脸,身体也更肥了,脸上多了很多色素沉着,胡须更多更密,脸上还有许多痤疮,彻底变了一个人,同学害怕他的病会传染给他们,都纷纷躲着他。 这样来自同学的冷漠和躲避的精神打击,加上疾病折磨,他又病倒了,他告诉王学十和田富:“我受不了了,我要到鹿山卫生院住院,心里才好受,姜四花不理我,痛苦到极点。目前,只有你们俩还和我玩、说话,我活得真没劲啊,我去卫生院住院你们会来看我吗?我说过这个病不会传染,是医生告诉我的,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相信我,我很感动,我不会害你们的。” 田富和王学十回答说:“一定去看你,我们有空后,我们去帮你。” 韩亮说:“走了,我的好兄弟。”泪水从浮肿的眼睛里挤出来。 韩亮向老师请了假,伤心地离开学校。韩亮住进了卫生院,除了每天输液打针,他就一个发呆,无聊的时候就走到理疗室的窗口的外面,踮起脚后跟看那幅针灸图。 大约一个星期过后,王学十和田福去看韩亮。韩亮躺在病床上正输液,韩亮说:“我现在这病可能医不好,药当饭吃了,王学十你帮我把那五颗强的松拿来,还有那碗刚煮的中药。” 王学十把药片和中药递给他,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将药片放进嘴里艰难地吞咽,好不容易才用汤药将卡在喉咙里的药片冲进胃里,不小心有少量水进了他的气管,他拍着胸,急促地咳嗽,脸上暗红青紫,看上去缺氧了。 田富说:“韩亮,那幅针灸彩图还在吗?” “在的,在窗口外边,支起脚后跟就能看见。” “我看一眼就走,看望韩亮,顺便看那图也在情理之中,专门来看,别人说我有病,王学十也一起去。”田富说。 韩亮说:“王学十别去了,他还没发育,等他发育了,你不叫他,他自己会去。” 田富偷偷走到针灸理疗室四处看看,像贼一样在确定没人的时候,踮着脚后跟,努力将脸紧贴着玻璃,鼻子都完全变了形,还在那里瞧,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比他脑袋还小三倍的钢筋铁栏做的防盗窗。 “什么人?做什么?喂。”一个护士在不远处叫喊。 田富心惊肉跳离开窗口,故作镇静,勉强挤出一点可怜的笑容,说:“医生,我找我同学韩亮,他住院。” “韩亮在六号病床。”那个护士说。护士是来给韩亮换针水的,田富也来到六号病房,护士边走边说:“这些屁娃娃,还是只梦公鸡,叫都不会叫,就学着翻鸡窝。再说那图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点东西嘛,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激素过盛惹的。” 田富和韩亮,低头不语。 护士走后,王学十捂着嘴咕咕咕地笑,他弯了腰,蹲在地上,肋下岔气了,哎呀哎呀地叫:“岔气了,岔气了。”逗得田富、韩亮也咕咕地笑。 田富说了句:“关键是看谁笑到最后。”姜四花自从县城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喜欢打扮,很少请教王学十,她比往常更加喜欢去班主任张老师那里,除了班上的工作,就是补习她各个学科,许多同学去找张老师背书,姜四花班长都在他那里。 张老师的住房和备课的地方是两层楼的瓦房,下面是学校的仓库,墙的外边是农民的菜地。菜地外边是一条通向各村庄的土路,路旁长满棕榈树。张老师的房间外是一条木板走道,走到他住的房间,门口与众不同,上面挂着一个照妖镜,是他农村婆娘挂上去的,说是怕她男人被女妖精和小人缠身,才放上去避邪。凭这个特殊标志,同学们不会进错他的房间。推开他的房间进去,里面是一间可以煮饭吃的很大的厨房,里面的炊具齐全。许多农家的东西都是同学送的,除了这间房子,墙上还开了道门,里面是老师的卧室兼办公室,是他备课、批改写作业的地方,他的床在进门的右边,一张书桌放在进门正前面,书桌背面是一道明亮窗户,窗户挂着一块碎花布的窗帘。进门的左边是一排书柜,书柜上放着许多流行的杂志,墙上贴着几张时下流行的摩登女郎的性感十足的画。可笑的是这些画并不完整,有许多残缺,原来是他农村婆娘来撕的,因为他媳妇看不惯,说他看了墙上的美女画就不喜欢看自己的老婆。有的女明星只剩下两条腿,还有的只剩下胸和胳膊,还有一张更惨,只剩下半张脸。为了这些事,张老师和他的农村婆娘打过多少架,吵过不少嘴。 姜四花自从和张立正发生关系后有了第一次,便自然而然地想第二次、第三次,以后便达到十分疯狂的地步。 自从他得到姜四花后便对老婆兴趣锐减,偶尔回去只是敷衍了事交点公粮,完成任务。他认为他的农村婆娘不洗澡,下面有点臭,又松松垮垮的,一点紧度也没有。自从与姜四花好上,他对她农村婆娘也格外大方,也会嘘寒问暖,他婆娘叫他经常回来,虽然离家一公里,但他借口说今年是初三了,要中考了,作业多,批作业要到深夜,等初三中考完就会经常回来,他婆娘相信了。 姜四花和张立正都会寻找机会偷欢。大多数会选在周末,有时实在憋得心慌,就利用午休的时候发泄一下,后来每个午休都要偷一次。他暗暗佩服年轻人姜四花的欲望太强,他暗自嘲笑说姜四花的那个无底洞可能永远填不饱。 由于姜四花长期吃避孕药,身体略微显得丰满。月经有些紊乱,有时不来月经,这急得她团团转,她去问张立正,张立正坚持告诉她绝对不会怀孕,女人成长过程会有变化,顺便吃点中药调调就好了,他负责去找药、煮药。 张立正后来每天午休都要做那事,就算姜四花在例假期间,这也不能例外,刚开始他阴虚阳亢,十分强烈的性兴奋。后来渐渐阴损及阳,有些力不从心。他听说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是中医,王治山每周星期三都来街上看病,卖中草药,就特意去找王治山瞧病。 他见到王治山后,因为张立正是王学十的老师,王治山十分尊重和礼貌地问:“张老师有什么事?”张老师蹲在药摊边说:“我也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病,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病,他说他房事不得力,妻子月经不调,请你帮忙配几副药草。” “张老师,没问题,我这就配。”王治山配了个芎、归、地、勺的四物汤,外加香附、紫丹参、益母草给他,说是调经的。配了左归汤,外加菟丝子、盐杜仲、川断、淫羊藿、野党参、小红参、仙矛给他,叫他泡酒喝。十二副药配好后,张老师假装要付药钱,王治山硬是不要,张老师又将钱放进口袋里。他突然又说:“我朋友路远,要不多配几副。”王治山只得又配了六副中药给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王治山今天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泡汤了,后来整天一个病人没有,一个子没收到。他空着手回到家,见到兰兰就说:“今天舍财了,药是抓了,一分钱没有,今早出门见到一条花蛇从我面前走过,是走的下坡路,一下就到沟里,这是兆头,蛇就是舍,财是药材,这是舍财走下坡路。有一次看到我眼前的蛇都是顺着坡往上爬,是向上的,那天的生意特好,病人特别多。可惜可惜,王学十的班主任老师抓药抓十二副药,这个贪财鬼说不够又抓了六副,药都抓了大半。”王治山像叫花子讨新媳妇-钱少话多,说张立正吃的是不花钱的“白药”,让人生气的还是帮别人抓,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不定就是他和他老婆自己有病还不好意思说。 张立正将药拿回去,一边帮姜四花煎药一边给自己泡药酒,有些药他没泡酒,也给自己煮了一罐。 姜四花晚上来喝调经的药,发现张老师也煎有另一罐药,她好奇地问:“张老师,你怎么也要喝药?” 张立正说:“我最近课多,作业多,体力有点虚。” 姜四花没有羞耻地说:“是该补一下。”姜四花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她仿佛一个爱人身份的神情。 张老师伸手去姜四花脸上捏了一把,然后“咕咕咕”的将中药喝下。 韩亮又回到学校上课,成绩一落千丈,他说一定要读完中学并中考,另外他还要努力追姜四花,如果两个人好上了,他爹会通过关系将他们两个招在粮管所上班。 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就追,姜四花是他生活中的精神支柱。 一个月后,他开始跟踪姜四花。 姜四花吃了中药后月经又来了,脸上的阴云又转成蓝天白云。 张立正吃了汤药,每晚服一杯药酒,他肾精不足、阴虚好转。 时间已到了八九年的六月初,大家都忙着备考。韩亮只想有个中学毕业证,还有姜四花这个人,他认为姜四花的成绩是考不上高中的,只要考不上,他就有机会。极端爱一个人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行为。一个周末,韩亮一个人跟踪姜四花,他买了零食当晚饭,同学都回家了,姜四花没有回家,晚上十二点也没见她回女生宿舍。他不敢去张老师的有照妖镜的房间偷听,那木走道走起来会有声响,再说也不道德,他决定一定要搞清姜四花一个人在学校干什么?为什么经常往张立正房间跑?他怀疑她与张立正的关系。他偷偷走出校门,那时候学校是没有保安的,他绕着土路,越过刺篱笆墙,翻进几块菜地,偷偷摸摸来到那一道还亮着灯的窗户下。那分明是张老师的房间,是在二楼。虽然上面挂着窗帘毫不影响韩亮的判断,他静静地贴着墙,细细倾听,他听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床有节奏的摇晃,嘎吱嘎吱的,这么晚了,张老师不可能搞体育锻炼做俯卧撑。没多久,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呻吟声,男人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牛蛙的声音。他一股火冒起来,他想他是躲在暗处,明明看到姜四花进入门后就一直没出来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原来她躲我背叛我,这对狗男女,你对我使坏,我也让你日子不好过,姜四花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婊子,让你死得难看,他在心中这样骂道。 第二天晚饭后,韩亮知道张老师的爱人家离学校只有一公里,想去看看这位师娘。天刚降下夜幕,他悄悄来到女生宿舍,并没发现姜四花的身影,他躲在暗处看那个照妖镜的门,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看到姜四花出门倒洗脸水,水从走道上哗地倒下来,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他摸出学校,急急忙忙朝师娘家走去,因为体肥喘得像老牛拉车一样,从土路上经过,看到窗前有灯光,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在心里骂道,一对狗男女。 他来到师娘的家中,她的两孩子已睡着了,一个人独自在切酸菜。师娘认识韩亮,韩亮常来家里帮着种烤烟,她关切地问:“韩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在家吗?” “在学校呀,最近中考的事很少回来。” “你昨晚十二点在学校吗?” “没有呀。” “我明白了,你的照妖镜没有用了,我听到张老师和一个女人睡觉,床板摇得老响。”韩亮这么一说,这个醋坛子女人是火冒三丈,将地上的酸菜掀得一地,眼睛几乎冒火:“这是真的吗?” “我已经跟踪好久了,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不信我带你去听床叫声,只是以后你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保证,这个砍老壳的,看他就不正经,最近买东西给我还大方,原来是睡别的女人。”她去抽屉里翻东西,说:“我的钥匙呢?怎么不在?”就在她翻钥匙时候,发现自己平时吃的避孕药少了许多,这引起她的怀疑。她拿起避孕药一颗一颗数,心想就是不对,她买回来是数过的,吃了几颗她也清楚,她骂道:“老娘的药就不对,一定是这个“砍脑壳''送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了,一定是他送给那个“卖屁”的女人了,走,走,捉贼捉赃,抓奸抓双,韩亮走。” 韩亮和师娘几乎小跑步往学校赶路,好不容易来到那扇窗户对面的土路上,两个人猫着身子无声地靠近目标,紧贴外墙,从窗户里边传出嘎吱嘎吱的床叫声深深刺痛这个农村婆娘,作为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女人,她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师娘把韩亮的肩按了按,暗示他就在这里,防止有人跳窗,她去学校敲门。师娘小心翼翼退出菜地转出路口,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百米冲刺地往学校门口狂奔,跑到张老师那栋两层楼的房子,便轻手轻脚如猫走路,摸到照妖镜下,用石头“咚咚”的敲打门,嘴里骂道:“张立正,张立正你给老娘开门。” 这突来的意外,让张立正和姜四花乱了方寸,慌忙从床上起来。姜四花四处找衣服裤子,两人都如惊弓之鸟,不知何是好。床下是不好躲的,张立正小声说:“四花别慌,你爬在窗户的外面站好,我用窗帘布遮住你,其他等我来应付。” 姜四花爬上窗户,战战兢兢站在那里,韩亮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是姜四花,他甚至能看清站在窗户边的姜四花,虽然外面穿着一件。然后张立正用窗帘布拦住窗户。门还是“咚咚”响着,师娘的喊声,引起其他在校老师的注意,都纷纷起来,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问:“嫂子怎么了?” “张立正干坏事,吃农药了。”听这么一说,体育老师和数学老师一起将门撞开,又将里面房间撞开,里面是黑的,体育老师打着手电找灯的开关,发现灯线断了,落在地上。张立正斜躺在床上,“张老师怎么了呢,为啥吃农药?”体育老师问。 张老师不说,师娘说:“他没吃农药,他和一个女人睡觉。”师娘打着手电在房间里,在床下找:“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呢?”突然,师娘像发疯的母牛,一把拉下窗帘,手电射出去,姜四花被惊吓,电光让她炫目,双手遮住手电光。就在那一刻,姜四花“啊”的一声,脑壳往后仰,从二楼往下掉,头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师和师娘吃惊怎么会是姜四花同学?众人夺门而去,张立正也跑出去,嘴叫着:“姜四花······”韩亮跑了······ 第134章 香消玉损 韩亮跑出去一段又折回去了,他觉得突然对不起姜四花,应该去救她。毕竟是同学一场,恨归恨,但内心还是刻骨铭心地爱她。 他扑过去,抱着姜四花不停地喊:“姜四花、姜四花,你醒醒。”由于惊恐不安,他是没有性欲的,要是换做平常,抱着他朝思暮想的姜四花,一定会雄性激素升到头顶,激动不安的颤抖。现在不同,现在颤抖是伤心过度、惊恐过度。他哭了! 体育老师、张立正、数学老师、白老师、师娘还有其他老师,跑到出事现场,他们打着手电,也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听到一个人在哭:“姜四花、姜四花我对不起你呀!” 这就奇怪了,怎么现场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师们熟悉的韩亮韩胖子。 体育老师把他拉开:“你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韩亮说:“哦、哦,我对不起姜四花。” “姜四花,你醒醒。”体育老师、白老师叫,张立正也叫,师娘没有叫,她的恨没有解。 “快送医院,快送医院。”张立正背起姜四花就往医院里面跑,他边跑边说:“你吃药就好好吃药,怎么会想不开跳楼了呢?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跳楼呢?” 师娘骂道:“张立正,你别给老子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立正说:“姜四花就是来帮我批改作业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姜四花被送到卫生院急诊室抢救,医生和护士忙中有序地抢救,刘医生用手电筒照照她的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瞳孔扩散,用手摸摸她的鼻孔、脉搏和胸部心跳都停止了,刘医生说:“立即人工呼吸,胸外复苏,给我准备肾上腺素。” 刘医生,做了人工呼吸,又换胸外按压,这样多次反复着。 人们看到她耳朵里渗出少许血来。一只肾上腺素推进她的右手臂三角肌上。刘医生又重复着人工呼吸及胸外按压。这样进行了30分钟。不管刘医生捏紧姜四花的鼻孔往她嘴里吹多少气,都没有用了,姜四花还是瘫在床上。 刘医生再次翻开姜四花的一只眼睛,再次用手电光照射瞳孔,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转过身体,用右手的衣袖拭了脸上的汗,表情十分严肃而略带伤感地说: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她死了,多可怜的姑娘,通知他的家人吧。” 张立正放出悲痛的哭声:“姜四花呀!姜四花,你怎么这么寻死?”他脸色苍白,凌乱的头发,没有往日的三七开了,乱七八糟地分布在前额。 有一个人悄悄地走了,那就是那个肥胖子。 不一会儿,姜四花的哥哥、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来到了卫生院。 姜四花的哥哥失声痛哭,久久不肯离开,公安人员告诉他:“你妹妹已经走了,我们要封锁现场进行笔录和调查。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部分工作人员赶往学校。” 姜四花的哥哥无力地说:“我在这里陪她一夜,麻烦你们调查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公安说:“也行,你是他的家人,只能守着不要动,我们好收集证据,进行法医检验,所有当事人和其他知情人都到派出所单独做笔录,你最好在门外守着,把门锁住,明早法医要来检验。” 白老师突然问起来:“你们见到韩亮了吗?他是重要的当事人,刚才还在,人呢?” 有人说道:“不见了。” 公安人员说:“赶紧找。” 体育老师说:“他家是粮管所的,他爹叫老韩。” 深夜的鹿山公社派出所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热闹,人们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出来说:“张立正老师,请你一个人进来做笔录。” 张立正无力地走进笔录室。 公安说:“张老师,请你讲讲当时的情况。” 张立正说:“姜四花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班班长,我是班主任,她经常到我宿舍汇报工作,帮我管理学生,批改作业。” 公安问:“那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张立正说:“她有病,吃了王治山开的药,喝完后神经发狂,说自己不想活了,才跳窗而下的。” 公安问:“你没有阻止吗?” 张立正无力地说道:“阻止了,没止住。” 公安又问:“王治山是哪里人?他的药是治什么病的?” 张立正说:“是飞燕村的郎中,开啥药我真不知道。” 公安问:“药还在你宿舍吗?” 张立正回答道:“在的。” 公安问:“姜四花跳楼前,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 张立正说:“有的,体育老师、数学老师、我爱人,还有白老师。” 公安问:“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来到你的房间?” 张立正说:“因为我和我爱人吵架。” 公安问:“你认为王治山的药有问题吗?” 张立正心虚回答说:“是的。” 公安说:“我派人和你去现场采集证据,以上是你的笔录,没有暗示、没有强迫,你说的是与不是,是亲口说的,如果作伪证,隐瞒事实,后果自负,你过目并签字,情况属实的话,落上你的名字。小李你和他去现场取证。” 张立正回学校,他走路都颤抖着。 体育老师、数学老师、白老师都进行了笔录落实。 他们相互介绍名字,并把当时所见到听到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公安问:“你听到张立正的爱人说“张立正吃农药了””? 数学老师说:“是啊。事情是这样的······” 公安说:“能不能确定你刚才说的。两道门都是你们撞开的吗?张立正的爱人进去是找女人吗?亲眼看到跳楼?” 数学老师说:“确定。”“确定。” 白老师说:“我是后来去的,只听有人说吵架,有人跳楼,你们最好问一下他爱人。那个叫韩亮的同学,他跑了。” 公安说:“好,你们签字画押,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还要来麻烦你们。” 工作人员敲门并喊道:“报告。” 公安所长说:“进来。” 工作人员说:“所长,那个叫韩亮的同学,在他家没有找到。” 所长说:“再找,他出现在跳楼现场是重要的嫌疑人和重要的目击证人,他可能知道更多,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死亡现场?为什么听到姜四花死了就跑了?他为什么在现场说他对不起姜四花。传唤张立正的爱人。” 不一会儿。“报告,张立正的爱人不知去哪了?” “这就奇怪了,立即找人,麻烦各位老师请回吧。” 第二天上午,张立正的爱人没有找到,韩亮没有找到,笔录室多了个王治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治山。” “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有个叫姜四花的同学吃了你的药发狂之后跳楼自杀身亡了。” “啊!那不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嘛。”王治山吓出一身冷汗。 “你看看这药是你抓的药吗?”王治山接过所长递过来的中药仔细地翻着,肯定的说:“是我抓的。” “这是治什么病?” “妇科调经药。” “会不会中毒?会不会发狂?” “无毒,也不会发狂,我可以边煮边吃给你们看。” “那倒不必,我们会请专家鉴定的,是姜四花去抓的药吗?” “不是,是张立正老师,他是我儿子王学十的老师。” “你有行医证吗?” “有,是占山县卫生局办的。” “你把当时张立正到你那抓药地过程说一下。” 王治山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下午把行医证送来确认一下。” “好的。” “你来一下,对以上的笔录进行真实性的签字认可。最近待在家里可能会随时传唤,需要你来理清讲清事实。” 忐忑不安的王治山回到家里,拿了行医证又赶往派出所。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心里没个底。 上午县刑侦队和法医正在卫生院验尸,验尸单上写着: 1、胫骨骨折,四肢骨折,颅骨骨折,耳道有出血点。 2、外阴属已婚行型,阴道内有残余精液,已提取保留。 3、坠落点有呕吐物,已提取保留。 4、死亡时间十一小时。 法医、刑警与所长在派出所交流案件。法医说死者跳楼前发生过性关系。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与她有性行为的男人。 所长说:“一个是张立正,还有一个是韩亮。他们有作案的时间。” 法医说:“张立正的身体信息在房间秘密找到,他的指甲脱落物、头发、手巾,只要比对他的dna就可以判断,韩亮的呢?”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洪亮的胖男人的声音:“所长,所长我儿子被我送来了,他自首。”他是粮管所的老韩。 老韩拉着韩亮来到所长办公室,韩亮一脸惊恐不安,抖脚抖手的。 所长说:“韩亮你不要害怕,事情会搞清楚的,我们发现姜四花阴道里有精液,你是否强奸她。” 韩亮说:“没有!” 所长说:“但现在要采集你的头发来对比,口说无凭。” “所长,头发不准的话,就试试精液吧。”这个急切要证明自己的韩亮说。 所长说:“也行,时间等不急,现在弄吧!法医还有其他刑事案件,要赶时间去现场,你跟着法医去旁边的房间去。” 法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的玻璃试管,带着他去隔壁,在房间里面,法医关着门说:“你搞这试管里,我在旁边看着,要一定是你的标本。” 韩亮回答道:“行。” 韩亮磨蹭了几分钟,法医问:“好了没有。” “不行呀,能不能你先出去,我就能马上搞出来。” “也可以。” 法医走后,韩亮放下心来,心想我不搞出点东西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恨死你了张立正,明明是你干的,现在我也被拉进来了。他闭着眼睛,努力的才勉强来了性欲,想着卫生院针灸人 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试管,喊道:“法医,可以了。” 法医推门进来,戴着乳胶手套,拿着试管仔细看,然后放在鼻子处闻,他微笑着说: “还是可以的嘛” 韩亮大声说到:“我没干姜四花。” 法医说:“结果检验出来就知道了,你是干过还是没有干过,出去吧!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做过的,跟所长说说。” 韩亮强调说:“我没干过她。” 法医连忙说道:“小伙子,别激动,我也没说是你干的,这是法律程序,一定要走程序。” 韩亮一个人面对所长,把所有的经过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所长说:“你跑了,我们怀疑你,你说清了,有事实,有依据,你才能清白。为什么跑,做贼心虚。”“所长,你听我说······” 韩亮才从够派出所里走出来,发现一个公安正用手铐铐着师娘走来,师娘问:“你招了?” 韩亮说:“招了,我没说假。” 公安说:“你们不准交流,不准串供。” 韩亮回到学校上课,心神不宁的,他问同桌王学十:“如果我不带师娘去张立正宿舍去捉姜四花,姜四花是不会死的,公安会不会判坐牢?” “我也不知道,你问过公安吗?” “问过,他说一切等结果出来。” “对于姜四花这事,我爹也被拉去问话了,他们说姜四花吃了我爹的药,发了神经,才跳楼的,我爹现在还急得睡不着,门也不敢出,说公安还要问话。” “你爹没事,你听我说,张立正和姜四花睡觉,师娘去敲门,姜四花狗急跳墙,我跟踪了好久了,当时·····当晚······· 韩亮像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记得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张老师正给学生上课,他被公安用手铐带走了,他叫着为自己辩解:“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警车的尖叫声响起,他被塞进警车,从此这个人民教师中的败类就再也没有回到讲台上了。 白老师临时当了班主任,又给同学们讲语文课。 第135章 体育竞赛后田富和丁所花 田富是全校最公认的体育苗子,老师们都希望他将来在1500米的赛跑中能获得全省中学体育比赛的前三名,因为他刚参加占山县中学生比赛,拿了第一名,在全地区比赛获得第二名。可是最让老师、同学们失望的,是他的文化科目太不理想了。 丁所花故意与田富走得近,是因为丁所花赌王学十的气。 在学校组织1500米的比赛,体育老师将全校所有有奔跑天赋的三年级同学叫在一起,来个大比拼,决定谁参加全省中学生赛跑。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时分,各班的代表队都在学校大门跃跃欲试,他们在那里摩拳擦掌,做着各种赛前热身运动,各班的同学都在学校大门口,靠近土公路的两侧,他们都是来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的。 学校大门就是一个起跑线,他们要跑到乡派出所那里750米处,又转身跑回来。学校大门一出,就是一条50多米又平又宽的马路,是每个同学们回程的冲刺点。 下午四点多,天不是最热的,是比赛的好时段,初三的男选手们,体育老师叫他们是运动员,这些运动员,是名不符实的,因为大家都穷,都没有短裤,也没有像样的运动鞋,大家都与平时穿的一样。 田富和王学十说:“我返回来时,在最后的60米处,你给我领跑,我拿出飞一般的速度,我要让丁所花知道,我是学校的飞人,也是全地区的飞人。我要用我的成绩征服她,她老说我学习成绩差,体育可以帮我捞回一点面子,她老打击我说,跑步跑不出未来,当不了饭吃。我很生气,今天表演一次。” 王学十:“要是你真正当了国家运动员,还怕她不喜欢你?” “也对。” 体育老师拿着哨子,一只手扬得高高的,他宣布:“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各位运动员请注意了,比赛即将开始了,啊!不准作弊,跑到派出所那个桩,绕一圈才回来,那里有个监考老师,哨音响就出发,预备:嘀嘀!” 大家像狗追兔子似的,疯狂地往前冲,生怕自己落后了。毫无疑问,田富一直压着奔跑,一直跑在最前面,田富的家境也不富裕,他和王学十一样,就从来没有穿过内裤,王学十发现,全宿舍就看到韩亮会穿内裤,其他的都是一条裤子。 田富一个亲戚表哥在省城,前天回来时送给他一条有拉链的蓝色裤子,这两天就穿在身上,很暖和,上厕所时“唰”的一下就拉开了,“唰”的一下就往上拉就合上了,实在是方便又省时间,大大提高了上厕所排泄的效率。 丁所花说:“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们看看田富,还在前面。” 王学十在60米处猫着腰等着,等田富离王学十还有5米时,王学十在田富身前狂奔,田富看到不远处的丁所花,心中烧起一股推力,咬牙大步往前赶,步幅明显加大,双手也摆得开。田富略长的头发被风梳理得往后飘,一副飞人的样子,在最后40米的时候,王学十的鞋子因为破烂,鞋带断了,鞋子也跑飞了,但王学十根本停不下来,大家笑起来了。就在此刻,由于身体激烈运动,田富仰着头,裤裆部位的拉链开了,那时专心高速跑步的田富绝对不会注意也感觉不到,男同学笑起来了,哈哈大笑,女同学惊讶地尖叫着:“啊!啊呀!啊!”有的捂着嘴、有的捂着眼睛,男同学有人竖起食指在摇。狂奔兴奋中的田富认为他飞人般的速度一定震惊了男女同学了。 体育老师叫:“田富开了,裤开,裤开了。”田富听到体育老师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听到的是“快、快、快了”的意思。他奋力拼命般地冲。 田富临近终点,他看到他喜欢的人丁所花红着脸,双手捂着眼睛,慢慢蹲下去,他以为是丁所花激动得哭了。 田富喘着粗气,胸脯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跨过终点,才慢慢停下来,并原地小跑着,王学十转过身来,吃惊地叫着: “田富,“唢呐”出来了,“唢呐''出来了!” 田富当然知道,“唢呐”是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他是听惯了王学十所说的“唢呐”。 他吃惊地用双手捂住裆部,低头往学校走去,并迅速地调整着,迎面走来一个40多岁的煮饭的阿姨,瞧见他似乎流氓般的举动并骂道: “畜牲,想耍流氓。老娘已经40多岁了。” 田富哭了,回到宿舍放声大哭。 王学十去找自己的破鞋,许多同学还耻笑地指着他“破鞋、破鞋”地叫,他也哭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哭了,流着泪,贫穷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已经很让他低人一等了,此刻的贫穷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耻辱,他悲伤气愤地找到了那只耻辱的破鞋,穿上去后别扭地走回宿舍,也在床上埋头呜呜的哭了地起来,他哭自己贫穷,还有贫穷带自尊心受到全所未有的践踏。 田富听到王学十哭,以为是为他哭的,但田富发现,王学十此时哭得比自己还伤心,心想不是哭他,应该是王学十哭他本人。 “王学十,你哭谁呀?” “我哭穷,我哭你,也哭我自己,贫穷给我带来寒冷、饥饿、痛苦、委屈、疾病、讥笑和没有尊严。” 王学十又说:“我哭我爹这个穷根,生出我这个穷苦瓜,什么时候才有点甜味?还是你田富的名字取得好,又甜又富,你爹的梦想就是要你甜美的日子,富足的生活;我爹呀,怎么姓王呀,为什么不可以姓甜、姓富,难道真是命运,他老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不管阶级斗争如何地批斗我,也不管贫穷生活如何地戏弄我。我站着是王、跪着是王、正着是王、倒写也是王。我想我爹是鲁迅笔下的“呐喊”还是“孔乙己'',还有他老喜欢说:“虎死英雄在”这句话有点气势,他说老虎死了,还能吓唬狗夹着尾巴跑,我又想起一句话,对咱俩都有用,“虎落平阳被犬欺”。对吧?” “对对对,咱们擦干泪水,哭是一种懦弱,你见过老虎哭吗?” “没有。” “走出来,去背书。” 两个穷学生又找到心理平衡了。 第二天,王学十和田富向老师请假回家,说是一天的假,一个回家找鞋带,一个回家把拉链剪了,要换纽扣。 可两个人三天了还没有来,急得白老师去找王学十,体育老师去找田富。 两个人回到学校都被老师给批评了一顿,说是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 体育老师叫田富练体育,跑步。他没有去,就是坚决不去,他告诉体育老师:“跑步肚子容易饿,浪费饭票,再说跑步不能当饭吃,文化科成绩不好,上面的学校也不会录取的。”不管老师如何讲,如何劝,他就是不听,气得体育老师直跺脚。 丁所花也发现田富不练体育了,心里觉得可惜,丁所花虽然不完全喜欢田富,但田富对她还是十分喜欢的,她对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曾问田富:“你为什么不练体育了?” “没有为什么,不想练。” 王学十劝他练体育,他说没心情。 周末,丁所花回到家中,向她妈要了一元钱,回校时,她去了一趟供销社。 星期一中午,丁所花悄悄送给了纸条给田富,田富走到操场上在无人的时候,打开纸条看,上面写着:田富同学,晚饭后,我在学校后面那个山楂树下面等你-丁所花。 这是丁所花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他高兴得在空中跳,走到单杠下,跃了一下,双手拉住单杠,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 正在教学楼里的丁所花偷偷地透过玻璃看到田富的神情、动作,抿着嘴角眯着眼,可爱地笑了。 晚饭后,田富连饭盒都没有洗,丢下饭盒就早早来到学校后山深处的那棵山楂树下,他幸福得想抱着山楂树亲吻,只可惜山楂树上有刺,不方便操作。晚风徐徐,他期盼着他朝思暮想的丁所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丁所花实际并没有吃晚饭,而是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点零食就上山了,她躲在一丛枝繁叶茂的树后,观察着,偷笑着。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田富有些焦急起来,东张西望、徘徘徊徊,他回想着,打饭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丁所花的身影了,难道是她骗我?于是神思有些恍惚了,他坐在地上。 丁所花轻轻地走到田富的身后,一下子蒙住了田富的眼睛,他感觉到这双手的细腻与温柔、暖和,手缝间还有淡淡的香味,他小声说:“丁所花!” 丁所花:“是不是等不及了?” “是。” 丁所花:“是不是怕我不来?” “是。” 丁所花:“我早就来了,只是你没有发现。” 田富爬起来,转身一笑:“你很美。” 丁所花:“哪里美?” “全身上下都很美。” 丁所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碎米花色的裤衩递给田富,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不练体育。” “嗯?” 丁所花:“穿上它,给我好好练体育。” “是。”他接过花裤衩。 田富一下子脸上挂满了羞涩,同时也有按耐不住的幸福感,一把将丁所花揽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一只手紧紧地捏住碎花裤衩,手都捏出了汗,丁所花紧闭着双眼。丁所花开始报复王学十了。 第二天,田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穿着漂亮的花裤衩子,又主动活跃在1500米的赛道上,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隐私因为不小心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对于田富的转变,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想通的。 大约一个月后,田富参加中学生1500米的赛跑,夺得了全省第二名,这是全校师生都感到意外的。大家都认为,田富未来一定能成为国家运动员,田富的进步,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总结一句话-就是爱的力量。 田富获得全省第二名,中考时可以加分甚至是特招,因为他的确很优秀。 那次比赛,省体校的领导就有种想法,说他是有出息的运动苗子,那次发了一张奖状,一个奖杯,一套天蓝色加白线条的运动衣裤,一本笔记本,五元六角钱的奖金。 田富在省城,很高兴,将奖金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盒百雀羚,一条洁白的手巾,一件红色的带拉链的宽大的红色夹克衫。他知道丁所花喜欢红色,如果买小了就穿不上,稍大些不会丢掉,长大了还能穿,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获奖让他充满信心,面对同学们、老师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抬不起头来了,特别面对丁所花,也变得不自卑了,练体育的就他一个人穿上真正运动衣、运动裤。 他偷偷地塞了一个纸条给丁所花,丁所花走到厕所里,其实她也不是来上厕所的,是怕老师和同学们说难听的话,她是来看看那纸条上田富写的内容: “丁所花,我从省城给你带了一些你最喜欢的东西,感谢你上次的碎花裤衩,周五晚饭后,老地方那棵山楂树下面见-爱你的田富。” 期待是美好的,日子过得飞一样快,又是一个周五。 这次是田富在学校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一些零食,早早就去了学校后山的那棵山楂树下了,他不像上次丁所花那样躲着,而是大大方方地在那等着。 他知道,两个人不能同时来,万一老师和同学看见了,那是炸了锅一样吓人。一前一后的,偷偷摸摸的,最让人心跳和甜蜜了。 这次,丁所花很细心地打扮着自己,她走上山时,不停地往身后望一望,生怕遇见什么人,她故意拖延时间才来的,她认为来早了不好,来晚了才证明我丁所花不是好请的。 她也想看看田富会不会猴急。 她慢吞吞地向山上走,故意拿着本书看着、背着、读着那些叽里呱啦abcd的声音,这里的文盲中国人是听不懂的,应该是英语。田富看到了,也听到了,心想现在还有心思读英语,怎么我没有那样的热心? 女孩子的心,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田富哪里看得透。 田富:“所花、所花,你来了。” 丁所花来到田富的面前。 “准备给我什么惊喜?” “你一定喜欢,先给你一颗糖吃,这很甜的。”说着,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丁所花的嘴里。 “这是给你买的百雀灵,擦脸的,护肤美容。”他从包里拿出来,又说,“你试试香不香?” 丁所花打开一盒,抹一点在脸上,很细腻,说省城的东西就是好一些。 “这是小手巾。” 丁所花:“哟,漂亮,懂得讨好女生了。” “也不是,是爱你。”田富说,“这是,这是一件红色夹克衫,我知道你喜欢红色,你穿着一定漂亮。”田富拿着衣服。 丁所花:“我说,田富,你真的富了,你哪来的钱买的?” “比赛的奖金。”田富说,“来,所花,穿上我看看,我现在就看看。一定很漂亮。” 夕阳红遍山楂树,接着,仿佛大地也披上了彩霞,不久,夜幕开始降临。 丁所花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夹克衫,激动地在地上走动、转圈。 “漂亮吗?好看吗?” “漂亮、好看。” 天色朦胧,不是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圆地挂在树尖上,很柔、很柔的光,轻轻地涂抹在他们的身上。 田富猛地一把将丁所花抱在怀里。 “丁所花,我爱你,谢谢你!”田富的嘴在丁所花的唇、头发、耳根、颈部、狂热地亲吻。 手也在不停地抚摸、滑动。 “田富、把我抱紧点。”她感到田富给她的爱更具体,更能摸得着,与王学十的逃离相反。她叛逆地认为除了你王学十,照样有人爱她。 月朦胧、山朦胧、人朦胧、山楂树也朦胧了,丁所花挡不住田富的诱惑与进攻,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偷偷地要吃了禁果了。丁所花说:“只能在外边,不能搞进去啊。”田富保证地说:“一定一定”。不一会儿,丁所花撕裂性疼痛“啊呀”地痛苦叫喊。 丁所花从沉醉中醒来,晚风一吹,担心地问:“田富,你怎么就真的做了呢,怀孕会生娃娃的。你这个骗子。” “我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嘛,我曾问过街上郎中,说我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会怀孕的,更谈不上生娃娃了。” 丁所花相信了说:“以后不能了,这很危险的。” 田富:“丁所花,我控制不住,都是受了刺激。” “都是受了刺激”,这可在王学十生活中最常见的话,怎么田富也会说?这句话终身难忘,这是她初恋初吻时最刻骨铭心的话。 丁所花:“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田富:“都是受了刺激。” 丁所花:“这不是王学十说的话吗?” 田富:“是,你生气了?” 丁所花:“是,这句话是王学十对我的骂人的话,他以为他学习不得了,我恨他。” 丁所花恨王学十的同时更爱他,就是不敢说出口,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算下一个男人占有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中也始终没能把第一个她真心爱的男人的影子从脑子里移走。 第136章 学校开除之后 令人想不到的是,丁所花偶尔会恶心,月经不来了,她无奈了,心烦了,情绪变得低落了,六神无主。但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怀孕,因为以前也有不来月经的时候。焦急中田富故作镇静去卫生院买了一些胃药给她吃,偷偷请了一个游医给丁所花号脉,说没有怀孕,说是胃不好,说是胃气上逆,没有来月经是正常的,过些日子会来的,就开了一些打细的草药粉,给她吃,服用后也不会恶心,也不会拉稀了。 丁所花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起来,她除了偷偷跟田富讲,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变得焦虑孤僻,天天穿着田富给她的红色的宽大的夹克衫,这样可以遮住她的肚子,掩人耳目,两个人都不相信怀孕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学校已婚的细心的几个女老师发现丁所花有问题,为什么天天穿着红色宽松的夹克?校长的老婆也是个女老师,她把丁所花叫到办公室问:“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好像长胖了。”她不相信自己怀孕了。 校长的老婆说:“为了你的健康,老师请医生来帮你检查,万一真的生了什么病?” “好嘛。” 老师从卫生院请了妇科医生来摸摸,听见了肚子里面有胎心,直接告诉了丁所花说她怀孕了,要么引产,要么生下来。丁所花吓坏了,低头哇哇大哭,眼睛里透着对田富的恨意,心里骂着-骗子。丁所花不想杀死孩子,并将田富是孩子爸爸的事情说了出来。医师建议丁所花与田富退学回去结婚,毕竟是头胎,打了可惜。 第二天上午,通知全校师生在操场开大会,校长大会说: “鉴于田富、丁所花同学违反学校管理,在学校谈恋爱,致使丁所花怀孕,严重影响学校管理条例,决定开除,今天收铺盖回家,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这突来的新闻让老师和同学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田富和丁所花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可惜啊,一个未来的国家运动员就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田富觉得丁所花很可怜,他应该给她撑腰,他听到别人议论,在会场上他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奶奶14岁生了我爹。跑步不能当饭吃,当农民不可耻。丁所花是我媳妇,怎么了?”这让丁所花很感动,田富表现出一个男人的气概,这让同学们想不到。 中午丁所花跟着田富回家,态度坚定。王学十请田富和丁所花吃最后一顿饭,说是送送他们。那时候,田富和丁所花不好意思去打饭,同学们不想看到他们,认为他们代表无耻、下流、不要脸。 饭后,田富背着自己和丁所花的铺盖,走出了校门,老师和同学都没有来送他们,讨厌和憎恨这两个学生,他们两个败坏学校的名声。在同学们的眼里,他们两个人像抹了许多屎在身上,所有人都怕臭了自己,脏了自己。 再见了,这个让田富和丁所花痛苦悲哀的地方,也是快乐和幸福的地方,他们走出一公里,路虽然难走,毕竟是他们选择的,还得往前,生活还得继续,他们都低着头,思考着未来。 王学十站在路上,拦住去路,他是躲着抄小路跑来送行的。 “站住!”王学十说。 让田富、丁所花有些意想不到,默默不语,王学十说: “你们走了,我呢?我怎么办?韩亮住院去了,我没有朋友了,这是为什么呀?田富,你好好练体育有前途的,如今你把丁所花害成这样,你心好狠呀!你怎么向丁所花家人交代?她是个好的姑娘,真的美丽,善良,你就这么伤害她!老子宰了田富你这个流氓!” 王学十哭着冲上去就是一拳,把田富打倒在地,铺盖滚在路的两边,又冲上去又是一拳:“你、你、你,你欺骗一个少女的青春年少、纯真烂漫,你毁灭了她的前途和梦想。你毁了她花一样的年华,哎呀,哎呀,你这个流氓、瘪三,你也毁了你自己。” “丁所花,你这又是为什么呀?我无语了,天哪?”王学十跪在地上敲打着双腿。 丁所花说:“都是因为你,是你王学十把我推向深渊的,为了你的中专,为了你的国家干部,为了你的前途,你说话呀!那个电影票的事情是你设计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是你的冷漠、你的无情、你的残酷,我堕落了我自己,践踏自己,你高兴了、满意了,还是痛苦了、后悔了。你珍惜过我吗?我就是证明给你看,你不要我了,还有田富要我。我越痛苦,你越快乐。” 丁所花呜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地。“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丁所花喘着哭着又说,“你总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我恨你,恨你自私,我配不上你,你是学校的骄傲,我是什么?我是学校的败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独木桥断了,我也认,走,田富,你是穷鬼、农民,我也不讨厌你。” 丁所花痛苦不堪地在那里重复着王学十的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小,“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田富站起来,把王学十拉起来说:“兄弟,你好好读书,如果有人打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想起来了,书包里面还有7张饭票。” 田富把饭票塞进王学十的口袋。 王学十说:“田富,别的没有,事情也出现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一定要好好地对丁所花,好好珍惜她,她是好姑娘,我早就发育了,我应该抢她。今天我后悔啊。”丁所花终于听到这句话。 丁所花发现自己身上有11张饭票,她走过来把它塞进王学十的口袋里。 王学十把饭票全拿出来说:“我不要饭票,我要你们的友谊,我要真情。”将饭票撒在空中,丁所花和田富背着铺盖走了,白色的饭票在空中慢慢地落下来,又被风给卷走。 以后的日子,田富也来过信,王学十也不轻易提起往事,也不去打扰田富、丁所花平静的生活,听说田富和丁所花到南方去打工去了,渐渐大家都失去了联系,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新的天地。 那是2014年一个冬季的晚上,王学十在医院办公室看病历,王学十对面挂着摄像机的电视显示屏,医院的各个部门、各个角落都会显示在上面,就在王学十不经意间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太像丁所花了,王学十立刻拨通收费室李玫的电话。 “院长,你请说。” “李玫,等会一个可能叫丁所花的女的来交药费,你核实一下,如果她真的叫丁所花的话你就不要收她的钱了,你就说你认识,只是丁所花忘记了,你就借机会和她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她爱人田富,她们家的所有情况,暗中用短信向我汇报,她家应该是鹿山乡的。” “嘿嘿,好的,一定完成任务。” 王学十放下电话,走到视频前仔细观察。 丁所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可能因为天太冷了,感冒了,身上穿得很厚实,她不断响亮地咳嗽着。一脸的疲惫,憔悴,人老珠黄了,脸上爬上了不少皱纹,是多少年风雨把一个美少女,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摧残成这个样子,雕刻成现在的艺术品。 王学十点起一支香烟,烟雾在办公室起起落落,然后慢慢淡去、消失,正如此刻的心情。 丁所花做了必要的问诊与检查,开了输液的处方,走到收费室。 “你好,就在这里收费。”李玫和她说。 丁所花将处方递了进去,李玫看了一下,果然写着丁所花三个字,“你真的叫丁所花吗?” “是的。” “是鹿山乡的?” “是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认识你,你都忘了,你还帮过我,走,我到药房帮你领药,去三楼打针。” 李玫领了盐水、糖、炎琥宁、病毒唑、氨溴索,带着丁所花去三楼。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拉开了家常。 “钱也不交能行吗?” “没事,我请你。”护士把针给挂上,冰冷的液体,点点滴滴地流入她的血管,但李玫的关心让她在这个冬季多了一分温暖。 “丁所花,田富怎么样?” “我们离婚了,他经常喝酒、赌博,还打我,我们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你住在城里吗?” “没有,我是来交警队学车的,不小心感冒了。” “还过得不错嘛!买车了。” “我没有出路,我离婚后离开了田富,又不好意思回老家。老家的人、老家的亲戚、父母、兄弟姊妹都不喜欢我,都是年轻时干了傻事,一言难尽,我两个孩子,儿子跟他爹,姑娘跟着我。我学车后准备离开占山县,到市里开出租车,这么多年打工、种地都厌倦了,换一个活法,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把孩子带大。” “你真的不容易呀!田富对你那么好,多喜欢你,怎么就?” “过去是过去,人是会变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一个人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那么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的,后来田富想复婚,可我心灰意冷了,李玫,说了半天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我们是什么时间认识的。” “哎呀!你是贵人多忘事,你慢慢输液,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玫没有去洗手间,她直接走到院长办公室,一五一十地丁所花的情况告诉了王学十。 王学十说:“你演下去,一定要准确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一定啊!” 李玫又回到丁所花的床边,继续着她们东家长李家短的话题。 丁所花要交钱,李玫执意不要,说:“你下次请我吃饭就可以了,你把电话打在我手机上,我的电话是·····” 电话响了,李玫储存了电话说:“你现在住哪里?” “没有固定的住处,一般住小旅馆,孩子放在我娘家,等拿了驾照,把孩子带在身边,到市里租上房子,租个出租车,跑车拉客,关照孩子,离婚了孩子很无辜。” “你以后也再找一个合适的。” “不找了,有孩子就行了,我彻底对男人失去信心了,不相信男人了,就像不相信母猪会上树一样,现在我还差着借款,就是为了还田富的债。我过去的那个死男人借的高利贷,当时是他叫我还两万的高利贷,他才同意离婚。这年月,我是不相信爱情了,等有钱了,还了我亲戚的钱,我才好意思回老家带好孩子,孝敬我爹妈就足够了。谢谢你,我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李玫说:“我故意不说,慢慢想,下次请我吃饭,再告诉你。” 液体输完后,丁所花走到大门外,向李玫转头看了一眼,她看见在夜里发着红光几个大字-占山县行德堂中医医院。冬季的晚上,风大气温低,她穿过街道,用她那米黄的风衣,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一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大街的尽头。 李玫站在医院门口,将两只手缩进衣袖里,站在那里跺着脚,自言自语道:“院长和这个女人一定有一段传奇的故事,不是初恋就是老情人。”想不到院长已来到身后。 “你就胡乱猜测,那是我24年没有见过的初中同学,当时我很穷,我差她11张饭票。”王学十说。 “那为什么不当面谢谢人家呢?” “24年了,能还得清吗?连本带利怎么算?就算还了,同学友谊就没有了,她是性格刚烈的人,敢爱敢恨,有恩感恩,有仇报仇的人,她和她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加上她的性格,注定她演出的角色是个悲剧。” “以后她来请我吃饭怎么办?” “当好朋友,好姐妹相处。” 两个星期后,丁所花接到市里的电话,电话那边说: “你好,你是丁所花司机吗?” “是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市里博爱出租汽车公司的马经理,你朋友帮你租了一辆出租车,说你要到市里跑的车,他拿了两万元的押金在这里,麻烦你带着身份证和驾照来这里办理一下提车手续,现在车子很紧张。” “怎么要那么多押金?哎呀,我听说一万元就够了。” “哎呀,丁师傅,这是我们行业里面最低的了,是熟人价了。” “那,那个人是谁呀!” “他说没说,付了钱就走了。”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你来办一下。” “好的,下午就来。” 丁所花搞得莫名其妙的,是谁呀?非亲非故的,不可能呀,她猜着。 她到了博爱出租汽车公司,马经理将一张付款押金条递给她,上面写着:今收到丁所花交租车抵押金两万元整,付款人:丁所花。 是真真切切的,她回忆着所有认识的男的,都觉得不可能,都否定了,但事实摆在面前,就是有人这么做了,是在帮她。 丁所花办理了提车手续,马经理问:“丁师傅,你认识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他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 “他带着墨镜,不知道,他就是不说,叫我们办理手续就行了,他一米七左右,穿着一套西装,一个咖啡色的领带,三十七八岁样子,说普通话,不像本地人。” “啊!这就奇怪了。” “你可能遇到贵人了,我们就没有你这样的好事,恭喜你!” 之后,丁所花白天黑夜地苦钱,租了房子,将孩子送到附近的小学。八个月后,她开着出租车到老家,还了她亲戚的两万元,又将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存放在马经理那里的押金,托他还给那位贵人。 那个神秘的男人在十个月后又一次光临马经理那里。他问:“丁所花每个月交给你们的租车费能不能跟上?” “能,我跟她聊过,她说出了各种开支,每个月能赚6000元。” “那就好,她是个好人,请多关照她。” “不说名字就叫你老板吧。丁所花要我问你的电话,她拿了两万放在我这里,让我交给你,要谢谢你对她的帮助。” “电话就不必了,钱你还给她,她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她是你什么人?对她这么好?” “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了刺激。” 这个神秘男人走了,他放心地走了,他钻进一个车消失在车流中。 马经理拨通了丁所花的电话,他说:“我见到你的贵人了。” “他人呢?” “走了。” “等一下,我把车停稳。” “他开的什么车?什么牌子?” “没开车,打的走的,你来领取你的两万块钱吧。” “这样吧,我来你们公司。” “好的。”丁所花把车的停到公司停车场,来马经理办公室。 “马经理,他说了什么?” “他打听你的情况,我告诉你的情况,他很满意,他叫我将你的两万块钱还给你,你还是拿回去,人家是铁了心不要钱,电话也不给,与上次一样戴墨镜,看不清真实面孔。” “下次你帮我拍个视频,拍个视频或者进屋就打电话,我也要知道他是谁。” “好的,丁师傅。” “他走的时候还说些什么?” “我问他,丁师傅是你什么人?怎么她这么好?” 马经理:“他笑着说:“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的刺激。”” 丁所花:“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请重复一遍。” 马经理:“我们都是陌生人,都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丁所花听清楚了,她目光傻傻的,呆呆地坐在那儿,嘴里重复着:“都是受了刺激,都是受了刺激。” 然后她离开马经理办公室,嘴里轻轻地说道,只有她听得见-都是受了刺激。 “丁师傅,你领一下你的钱。” “明天吧。” “你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 “都是受了刺激。” 马经理彻底搞不清楚了,糊涂了。 她没有开车,直接走向公园。 她在公园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在湖边的柳树下,目光呆滞,傻傻地坐在那儿,仿佛风也不是风水也不是水,她轻轻地反复念着那句似乎古老又经典的话:“都是受了刺激。”思绪如同时光倒流,她又回到16岁那年,她在“伤风口”当了一次女土匪,有了初吻,有了初恋的灿烂美丽的青春时光。 夕阳西下,有些泪珠滑落在她的嘴唇边,她用唇舌舔一舔,她尝到一种苦涩的咸味,回味中夹杂着一点点一丝丝的甘甜,她抹去眼角的冰凉泪水,匆匆地去城关小学接自己可爱的女儿。 第137章 台湾老兵王开云 那是1989年的时候,鹿山乡飞燕村来了一个台湾老兵。他是70多岁的老头,走路都有些佝偻了。是一个好心人将他领到飞燕村的。 他曾经居住的茅草房还在,破烂的门没有锁着,他推开两扇快要腐朽的木门,他走进去看看,里面很熟悉,挂满蜘蛛网,他走出来,将门要关上,结果门一下就倒在地上,险些砸中他,他一屁股坐在门口,老泪纵横地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 村里的小孩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地老头在哭。小孩子都围过去看热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问他为什么哭呢?他不回答。 王开云哭着问:“你们知道王修莲这个人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听到这话的王云开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倒在地上,对他来说意味着王修莲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朝思暮想的最亲爱的人死了。 小孩也吓着了,他们往村庄跑,见人就说:“有人死在王学十家门口了。”大人都好奇地去看。几个孩子一口气跑到王治山的家,惊慌失措地喊道:“有个老头···有个···有个外地的老头死在你家老屋门口。” “真的吗?”王治山一家人问。 “真的。” 正值周末,王学十等一家人不安地快速往老屋跑,王治山也边跑边说:“什么人这么害人,不死在山里,为什么要死在我家门口,作什么孽啊?” 王治山跑过去问:“老人家,你醒醒。”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吃惊的,有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放屁的,有胡说八道的。 王治山切了他的脉,有心跳,鼻孔处有微弱的气,诊断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他使劲在晕倒老人人中、合谷处拿捏。老人“啊”的一声,喘出了气来,意识朦胧的,又哭诉: “我的修莲啊,你好命苦啊,如今人去楼空,阴阳相隔,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的修莲!我等了你40年了,我的治花,治强,治山,治梅,治财啊。爹对不起你们,你们在哪里呀?” 听到这些,很多人流泪了。王治山悲痛地大声哭:“爹,爹,我是你的儿子治山,王治山。”王治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父亲,王治山一家人也哭出声音,有个人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就是王学十。 这特大的新闻在飞燕村迅速播开来,王治花来了,治强也来了,治财也来了,只有治梅在长田,大家算是团聚了,泪水冲湿了衣襟,眼泪尽情地流吧,把所有苦水都流出来,哭就放开地哭,把所有思念、委屈与痛楚,命运不公,都哭出来吧。只要能团聚,只要能治愈一切伤痛都行。 天空飘过大片阴郁的云,勉强撒了几滴雨水又漂过去了,就算是天也感动了吧。 王治山和王治花、兰兰扶着王开云往家里走,王治花就不停地哭,“爹呀,爹呀!我的爹呀!”地哭,王治财和王治强提着王开云的包,跟在后面走。 一时间,王治山的家门口包围几乎是全村的人。 第二天一早,王开云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亲爱的王修莲坟前,他“啉通”一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用双膝跪着往前走,靠着坟墓,悲伤哭泣,然后双手拥抱着坟堆,拍打着:“我的阿莲呀,我的阿莲,我回来了,我阿莲,我回来了,你却变成一个坟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阴阳相隔,我的阿莲呀。一别40年,我对不起你啊,这辈子你辛苦了,我身在台湾,心在大陆。望眼欲穿,隔海相望。花钱托人捎信,遇到骗子如同石沉大海,这辈子欠你太多,还不上呀,你苦呀,拉扯大一堆娃,我曾希望你改嫁少吃苦,你却苦苦等待,一生厮守。我的阿莲,我死了我要爬回来!落叶归根。今生没机会还上了,只要有来生报答,死了,我来给你做牛马,我的阿莲呀······” 王开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跪在坟前,点一把香,几根蜡烛,放一碗酒,一碗茶,他说:“修莲,这是我从台湾带来给你的核桃,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王开云从包里拿出一个黄布袋,打开袋口,双手捧了王修莲的坟前的土,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然后用线扎紧放回包里说: “阿莲,这些土我要带回台湾去,过几天我请人给你修修房子。” 王开云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他在寻找40年前的记忆中的一切,忽然又回到王修莲的坟前,家人叫他回去,他说他要好好跟王修莲说说话,一个人诉苦。他整整待了一天才被请回家里。 第三天,王开云带着久违的思乡之情,回到自己母亲父亲的坟前,这个坟是合墓坟,他跪着哭,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妈呀,我的爹,这辈子你们算是白养我了,我这个不孝子在你们临终时也没能看到最后一眼,没端过一碗饭,一口水,娘恨我吧,儿子想你们,眼睛都快哭瞎了。当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我也是迫不得已,40年啦,请原谅我,我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爹爹呀,儿不孝,儿不孝。” 他来到两个哥哥的坟前火化一些纸钱,回到村里去看看亲戚和左邻右舍,让他久违的泪水再次洗刷心灵的瘀堵。 在他的内心世界哭不尽滚滚长江水,诉不尽40年风风雨雨。 王开云没想到自己还能儿孙满堂,在痛苦中能得到一丝安慰。如今回来看看,苦难属于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大陆已经改革开放。大陆的今天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期盼美好的未来。 等王开云平静下来之后,王治山问:“爹,你这4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王开云边回忆边讲,讲到伤心之处,就从深陷眼窝底挤出一滴黏糊泪来: 我是1948年从占山县被掳走的,老兵军训我们,立正、稍息、刺杀、打炮一个月后,部队就去了广东。大家穿不暖,吃不饱,一路上许多人干脊骨瘦,被强行抓了当壮丁。身上带的什么东西都被没收了,好多人都想逃跑,就是要饭也要回家,白天黑夜都有人监视,像管制犯人一样。新兵逃跑被抓回来,严刑拷打,有的人直接就被枪毙死了,大家慢慢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活着都比死了强,活着未来还有希望。 海浪很大,很多人都晕船了,几天几夜呀,实在不是人受的。到了台湾有妇女儿童给我发慰问品,说我是伟大的战士,是国家的柱石,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被掳来的,是被捆来的,不是自愿的,他们给我们戴上高帽子。谁也不敢说,长官交代我们不准说是抓来的。于是大家都向长官保证,当时我部驻防在海边一个村庄,这些抓来的军人望着茫茫海峡,心中焦虑不安,一片茫然。这种颠沛流离、孤独寂寞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何时才能回家? 部队长官开会说,我们一定会打回去的,等打完仗后,会封官加钱,妻儿老小接到身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当时的台湾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部队日子也不好过。粮食供应不足,吃饭是早稀晚干的,四五个人一盘菜,汤里油珠子都见不到,很多部队的营房都是临时造的,屋顶还是茅草,台风吹来就没了屋顶,床是竹子做的,不像我们老家是木板。 很多来台湾的兵,因为水土不服,加上气候不适应,很多体弱的老兵就这样死了,随便挖个坑就埋了。我也水土不服,当时自己都感觉到离死不远了,还好老天有灵,我没死,捡了一条命。 老兵过得很苦,军队里有规定,不准士兵结婚,普通士兵想当长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士兵的待遇很低。 1951年,政府公布证书,按你的军龄长短,分等级授田。当兵十年一个等级,15年两个等级,20年三个等级,受伤加一个等级,授奖加一个等级,最高八个等级,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想在当兵的日子多苦等级。 谁知这些士兵拿着这个证书换了20多万台币,改善生活。 记得1952年,8万低级士兵是没有待遇的,不管军龄长短受了多少苦,只发给三个月的薪水及主副食代金卷500元,另有一顶蚊帐,两套衣物,一条席子。我属于低级士兵被裁减了。举目无亲,没有关系,到处流浪,找工作不好找,那些工厂、服务部,只要听到我们的口音是“外省人”,不是台湾人,就说招够了,不要了。为了活下去,只要有饭吃,有住处,不给工钱都行,什么最苦最累的活都干。 我能忍受经济的贫穷,但忍不住想家,这种苦说不出来也不能说,想家是思想政治问题,你弄不好就背个罪名。老兵时刻因为是“外省人”而被排挤,时刻想念家中的亲人,处于敌对状态,想家让人发狂,为了忘记烦恼,许多人抽烟喝酒、赌博混日子。我喝酒赌博都不会,只想积攒点钱能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离开部队的老兵去庙里烧香,祈求大陆亲人平安,有时几百人走到海边喝酒痛哭,一起唱着《望大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能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能见,只有痛苦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悲伤至极,有人跳海自杀了,有人开枪自杀,有人直接喝酒醉死了。 七十年代末,老兵中有人通过香港传书回老家。台湾成立一个信箱,转信给大陆,大多给当官的转,士兵机会很少。我写了50多封信,每封信都说我在台湾什么都好,绝对不能写出台湾如何如何不好的负面东西,通信内容要审查,通过红十字会能转的,都没有消息。后来我通过花钱请别人传信,都遇到了骗子,石沉大海。 在台湾的老兵,到五十多岁以后就可以自由结婚。我也有机会,我是流浪型的,四处为家,条件稍微好一点后,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说大陆我有老婆孩子,我不结婚,我要回去,我就想你娘一个与你们这些孩子。 为了活下去,我当过警卫、搞过清洁、送过报纸、水电安装,有点小钱之后,与五个老兵合买了一处安身的房子,就20多平米,也买了养老保险金。 等呀等,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多积点钱,每天打工就为将来某一天回家尽孝养老。 1979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大陆广播,呼吁两岸,通邮通行,欢迎同胞回家,我呀才看到了希望。 1987年5月10日,我们老兵穿着“想家”的衣服上街游行,唱着《母亲你在何方》发传单,我们写着-我们已经等了40年了。写着-生让我回去敬一杯茶,死让我回去献一炷香。 1987年10月15日,可以探亲了,我们都高兴得又唱又哭,从那天以后,我找人又送礼,政府批准我回去探亲,办了“回乡证”,1989年才终于踏上回乡之路。 王治山是泪流满面地听着他讲话,他开始同情他爹的苦衷。 王治山也将王修莲一家人这40年如何走过来的,向王开云说了一夜,诉不尽40年的风雨人生。 时间一晃就两个月了,王开云将他父亲母亲,他亲爱的修莲的坟,重新培了新土立了碑,又将母亲坟上的土装在包里准备回去。 台湾政府有规定:在大陆签证是两个月,如果在大陆定居,所有在台湾的福利要取消。所以他不得不回去,他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再回来,然后永远不回去,死也要死在故乡。他回到家乡,他发现生活是穷了一点,物质条件是差了一些,但他快乐,他回台湾是想将20个平方米的房子卖掉,换成美金,把台币换成美金回来养老。 王开云的子女不让他回去,但他很犟,他说半年就彻底回来,自己在台湾40年的东西,能带来就带回来,最后子女也只好随他了。 在王开云即将回台湾的前一天发生的一件事儿。 飞燕村的黄才建仗着他儿子是占山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在村里耀武扬威,他看中了王治山家40多年前,王开云种的两棵核桃树下面的一块地,要把树砍了,用来建房。王治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两棵树当成对父亲遗产和怀念一样保护着。 这天上午有人来说:“王治山你家的核桃树被黄才建砍倒了。”王治山一家人愤怒了,也要拿着斧子要将黄才建家的核桃树砍倒。王开云去到现场,看到王治山和黄才建吵架,双方都抡着斧头想来一场战斗,王治山说:“黄才建,你欺人太甚,你就仗着你儿子是办公室主任就不得了了,你算个球。”大家相互挥着手中的刀斧,相互谩骂。 王云开说:“治山,砍了就砍了,活着、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黄才建跳起来比手画脚说:“王治山,你这个地主富农,你王治山的尾巴翘起来了,你等着瞧,什么都会变,难怪副队长说你是水马桑,皮死心不死。” 这一切,王开云听到了,他很震惊,对他来说,心情受到强烈的刺激,心一阵阵疼痛。 王治山说:“中国正改革开放走向富强。现在飞燕村时代已不是你的头发丝能吊死人的时代,是有理可讲,有法可依的时代。走,咱家人去把他家的核桃树也给砍了。” 王开云说:“治山,我儿,算了、算了,吃亏就吃亏,退一步海阔天空。” “爹,心慈生祸害,现在让他嚣张,下次他要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不服!”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财硬是拉不住,发着疯狂挥舞着斧头,眼睛发红,说:“谁拦我砍谁,大不了同归于尽。”不一会儿将黄家的核桃树也砍了。 黄才建没想到王治山会来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但他始终相信他仍然是飞燕村的一霸儿,下步就可以实施了,挖基础了。其实这是黄才建的阴谋,树砍了,土地就是集体的了,他就想当然建房了。 这一夜,王开云辗转难眠,心中又多了许多不解和焦虑。 第二天中午,陈桥村、飞燕村所有亲戚都来到鹿山乡的汽车站,送王开云回去,大家都依依不舍。这次回去王开云带去两样东西,一样是母亲父亲和王修莲坟上的土,另一样是父母、爱人王修莲的遗像和亲朋好友的合影。这些相片是在占山县照相馆特意扩大的,并装了框,他怕照片放在包里折坏了。 站在车站的王开云紧紧地抱着这些照片。王云开是70多岁的老人了,在亲戚中算是长辈,“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不改鬓毛衰”,这个远方的游子又要走了。这个“老儿童”抱着妈妈的遗像要出一趟远门,汽车的马达打着了,呜呜地响着,像在哭泣,他的这些小辈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叩首叩首又叩首,离别的哭声压过了汽车的突突声,祝福声一片:“一路顺风,要平安归来。”激动、离别的痛楚,阵阵敲打着他的心,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不愉快,心中有点绞痛的他忍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说:“妈妈,儿一定回来!修莲,我一定回来!妈···”王开云说出最后一个字,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将照片捂住胸口,头插在地上,大家以为他磕头叩谢,久久不肯抬头,汽车司机按喇叭催促他也没有反应,等王治山向前扶的时候,发现王开云的眼角还流着热泪,神情安详,已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他死了,是突发性心肌梗死的。 于是,车站的上空响起了像大合唱般的悲哭声。 王治山将王开云埋葬在王修莲的坟旁,他没有尽孝,没有教育过儿女,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终于还是落叶归根,死在故乡,埋在朝思暮想的40多年的爱妻身旁,从此可以长厢厮守。对于王开云这样的台湾老兵来讲,他最大的幸福和快乐就是死在妈妈的怀里,爱妻的身旁,这是唯一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算是如愿以偿,所以死的时候是安祥的、幸福的、快乐的。人的梦想很多,结局不同,可王开云只想最后死的地点是故乡,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中,他的要求应该不算高,然而他为了这一死,整整花了40年的时间,我不知道是人间悲哀还是笑话? 一年时间,黄才建把房子建在被砍掉的核桃树的地基上,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放着鞭炮住进去了,对黄才建来讲他梦寐以求的这块地基,他拥有了占领了。可是住进去一年猪死了牛也死了,他和媳妇都在深夜会听见的成熟的核桃在风中掉落,在他家房顶滚落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在家中哽咽,他媳妇和儿女都不敢在家中住,又搬去老屋,倔强的他一个人住着新屋。 人们以为他们一家人分家了,后来黄才建老婆说了事由,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大家议论说:“黄才建砍了王开云40多年前种的树,第二天王云开就死了,那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的魂魄在作怪。” 说来也巧,黄才建也病了一年,卧床不起,建房满两周年,黄才建死了。 人们又议论,那棵核桃树就是王开云,是王开云来索命,黄才建才死的。 黄才建一家人不敢去住新房,就一把锁锁住了。 飞燕村的许多人有两个地方不敢去,一个是黄才建的新瓦房,另一个就是王开云的墓地边,有人说王开云是个在外游荡江湖40多年的孤魂野鬼,是个厉鬼,是个会“魔”人的鬼。 1997年的时候,王学十回了一趟飞燕村,发现他爷爷奶奶的坟周围的杂草树木太多,别人不敢砍,他也路过黄才建的房子,门口也长满了荒草,一把生锈的锁挂在门的中央,从来没有动过它。村里的那些疑神疑鬼人问王学十: “学十,你是医生,这世上有没有鬼?” 王学十笑笑:“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不过,佛经里说了,你心中有鬼就有鬼,你心中无鬼就没鬼。” 村里的人听后说了句:“那就有鬼了,难怪古人说:“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第138章 祸不单行 鹿山乡一个主管农业水利的人听说王治山修过铁路、打过隧道、又修过陈桥村的公路桥,这公路桥至今还在使用,他就来到飞燕村找王治山,这个工作人员初次来乡政府,第一次当主管,第一次搞工程,希望能做个典型工程。 王治山答应了修水库涵洞的工程。他去陈桥村找到了堂哥修建,他们预算这修水库和涵洞的事,预算的土石方和工价觉得有利可图,就去乡上签了承包工程合同,堂哥修建负责管理,王治山负责工程技术,这是政策开放以来,王治山第一次当上建筑老板,因为它没有资金,只能包工不包料,纯劳动技术型的活计。 这个水库涵洞的工程是在鹿山乡的瓦匠村,那是当地人民灌溉的主要水源,建成后对大家的水稻栽培十分有利。 水库开工了,王治山在村里找了十几个小工,加上堂哥修建进驻工地。修建负责协调水泥、沙子、石头,也负责到乡街采购大米、油盐、蔬菜。 根据工程合同,瓦匠村的村长要负责石头,这些石头要当地老百姓到山里采。那时,王治山进驻工地后什么都具备了就是不见当地老百姓拉的石头。村长叫张大见,村长去各家说了都没有用,因为是包产到户,各有各的事,集体解散了,他这个曾经的生产队长,现在变成村长,号召群众的力量就远不如以前,他是十分生气的。事情反映到乡上,乡上的工作人员下来了,在村里开群众大会,他大会上说: “我们鹿山乡出了个全国有名的英雄,各村的电都是他通过与上面的关系才拉通电的,从现在开始凡是不参加集体义务劳动的,第一要切断电源,第二以后凡是用水库里的水的人家每亩要走100元的水费。” 大家一听,那不是要命的事吗?田里栽秧,没水不行,用了还要付钱,这钱足足购买粮食的,另外好不容易有了照明,再回到点煤油灯的时代,有多不方便。 大会上又说现在就现场报名,下午就要砌涵洞的石头和挖基坑,不参加的是不用报名的,等着瞧吧。 这话一说完,群众纷纷前来报名,一个小时后,瓦匠村水库开工的河边挤满了许多村民,一幅大会战的劳动场面拉开了戏幕。村长感叹说:“还是你们当官的说话灵,你一句话顶我一万句,以后这村长看来当得窝囊,还是你们上面来挂职算了。”村长又说:“这包产到户啊是特别的好,邓大人的一个处方,都治好病了,什么病?过去大集体时代出工不出力的病,就是懒病,经常请病假,一到山里干活就犯思想上、肢体上的风湿麻木病,工作效率低和产量跟不上。现在不同了,各家各户起早贪黑、挑水、积肥,现在种的瓜是集体的两个倍。猪比过去要肥要胖。日子是过好了,可今天修路、修水库、修水沟,这些义务的集体活动积极性不高,以后乡政府得下来把把脉,再开个药方就好了。” 水利员:“村长,药方早就有了,你没明白过来。” 村长:“什么药方呀?” 水利员:“只要群众不听话,你就把电杆树上的“羊脚杆”,用竹竿把它敲了。断电。” 村长:“哈哈哈,这就对了,拿电说话,大集体时我说话就是圣旨,集体下放包产到户,我说话就是放屁,对了,今后我用电用水说话。” 两个月,水库涵洞建起来了,预算中剩下的水泥被堂哥修建偷偷拿回家,说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会眼红的。为了招待上面和村委、村上的领导,修建拉了不少酒和鸡鸭回来。水泥是连夜拉到修建家,他说水泥放着会坏掉,要盖房子,又将王治山的人员调来,将修建的房子盖了一间。后来两个人坐下来结账,修建拿出他的账本,发了小工的工钱,除了修建的各种开支,账上只有20元钱,王治山问:“剩下的水泥钱你怎么算?已经盖成你的房子了。” 修建说:“这是我请他们吃饭我要来的,这个不算结余,与你没关系。” 王治山生气说:“账上300斤酒,你一个人喝不完,工地上就你一个人喝,一天三顿,每天1斤,两个月就是60斤,那240斤呢?” “治山,我一天不止喝1斤,有时我晚上还喝,还要陪领导喝,你都看到了,这两个月为了这个工程,我跑了不少路,喝了不少酒,你也看到了,我喝了吐血,都是为了这个百年大计的工程做好,虽然没赚钱,但树立了一个形象工程。以后,路子宽着呢。” “行了,看在我们是堂兄弟情面,不然我揍你,我就赚了十元和一把洋铲,我把你贪了水泥的事告到乡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治山,这个,你不能。我们都是亲戚,我这十元也不要,给你,我也不赚钱。”修建说。 修建将十元钱塞进王治山的口袋里说了声:“打虎亲兄弟呀。” 王治山说:“谁在乎你那十块钱。”把钱丢在地上,抬着洋铲生气地走了。 修建:“治山你慢走,咱们是兄弟,别计较,以后还有工程的。” 修建买了300斤酒,除了在工地上用的,其余的被他藏在家里,这些白得的酒,不喝白不喝,有酒不喝是憨包包。每天都超量的喝,等他喝完这些酒,肚子肿了,眼睛也黄了,他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他患上了肝硬化。医生劝他别喝酒,他不听,劝一个有酒瘾的人不喝酒是假话!王治山得知堂哥得了病,抓了几副茵陈栀子汤和青蒿鳖甲药给他吃。鼓胀是消了一些,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又喝上酒了。一个醉醺醺的夜晚,他服用了他从同学处抓来的治肝硬化的中药,中药里有急性子、巴豆等专治肝硬化腹水的,他服后一夜拉了很多次,第二天竟然死了。 在修水库的这两个月中,王治山的儿子王学红也去工地做事,他结识了瓦匠村的一个叫老凤的姑娘。 大概修水库的时候,这个在梁县打过短工的姑娘回家来,她盯上了这个憨厚老实的王学红,王学红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是没办法与外出打工人相比的。老凤在梁县打工,被自己的老板给睡了,老凤人虽然长得不漂亮,额低头发黄鼻子塌陷,但个颧骨特别高,眼睛深陷,皮肤反而是白嫩白嫩的。乳房饱满诱人,加上她有风骚气,老板看她十分贪婪,是个农村来打工的,单纯,又是黄花处女,偷偷瞒着他老婆把她给废了,满足了他猎奇处女的欲望。一来二往,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对一个未嫁的姑娘来说,这可是重大打击,她要闹着将这个事告诉他老婆,可他吓坏了,老板当面给了她2000元处女费,并带她到医院引了产,要知道当年这个2000元可不是小数目,在农村可以绰绰有余,娶个媳妇了。 这次意外中的意外,让老凤得了这笔钱,让她思想开阔了,怎么这么多钱就来得这么容易,她这样思索着。最后她得出一种结论,男人的钱好赚,就是色诱男人而赚钱,这是不付体力最容易的事情。 老凤回家发现王学红的父亲王治山是建筑老板,身价应该不低,他那个儿子应该是最好下手的猎物。 一天,老凤背着箩筐去山上扯猪草,故意在王学红的面前碰了一下,便倒在地上,猪草撒落在地上,她坐在地上说:“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了你,脚也崴了。” 王学红把她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猪草捡到箩筐里。 “我脚伤着了,我家是瓦匠村的,能不能请你帮我把猪草送回家?”老凤笑着说。 王学红说:“可以。” 他用手提起箩筐反手放在肩上,一点没有吃力的样子,就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家里走。 路上,老凤说:“你叫什么名字?”其实她知道王学红的名字,故意问的。 “我叫王学红。” “你力气真大,个子也高,人也好,我叫老凤。” 王学红这么一天,他脑子受不了这种夸奖,这是第一次有姑娘夸奖她,他心花怒放了。在老家飞燕村的女娃娃都说他是个笨猪。 王学红生来憨厚老实,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做事出力很蠢,做细致的活不行,他爹王治山说是当年只有五个月的时候患了伤寒,长时间高烧不退,脑子被烧坏了一些细胞。 王学红在老凤家得到一样奖赏,老凤泡了一杯糖茶水给他喝,他甜蜜得像人掉进了蜂蜜里一样,出门时老凤叫他常来走走。 他在回水库工地上的路上,脑子里尽是老凤的影子,在工地干活时也走神,被父亲王治山给痛骂了一顿。 时间过了一天,老凤没有等到王学红来串门。她知道王学红是个胆小鬼,除非她主动出击,把王学红脑子搞坏搞乱,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可能是赶工期,王学红他爹管得严,白天单独见面不方便,每家人都要出去修水库,老凤就跟着家人来上工,她在工地上挑土。 她去到工地看到王学红,他正和另一个男人用粗大的木头抬石头,巨大的石头用一根铁链吊着,铁链被绷得老紧老紧的。 王学红双手扶着木杠子,歪着脖子和脑袋,他咬着牙巴骨,身体摇摇摆摆地往前走,脸上冒着汗水,青色的筋暴露在太阳穴附近,看得出明显跳动着。 老凤走近王学红灿烂地笑着说:“王学红你今晚来我家玩,我给你一副手套,这样子你抬石头更舒服些。” 王学红:“可以呀。” 老凤走了,和王学红一起抬石头的男人色眯眯地说:“王学红,你有点本事嘛,大奶女人送上门来,你要胆子大些,把她吃了,这是机会。” 王学红:“还得请个媒人呢。” 工友:“不用,现在听说可以自由恋爱,挺好玩的,你今晚就把她裤子给脱了。” 王学红呵呵地笑了,工友说:“别笑、别笑,笑得没力气,笑则散气。”说着两人都笑了,一下跌倒在地。 天乌蒙蒙的时候,王学红一个人来到老凤家的路口,看到老凤早已在路口徘徊着。 王学红:“老凤,我在这儿。” 老凤听到王学红的声音,她小跑步地向王学红跑去。 “王学红,你来了,走,我们去树林小路边走走。”老凤说。 “要得。”王学红说。 老凤将他爹的手套偷出来,俩人走到树林之后,来到一处这个时候没人光顾的地方,老凤说:“王学红,这是我给你的手套,你看看你的手都起老茧了。”老凤说着,用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要得,老凤,你真好。”王学红。 “我真的好吗?你属什么?”老凤。 “真的好呀。我是71年的,十月初一。”王学红。“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也是71年的猪,腊月十五。”说着老凤老练地靠在王学红的肩上,就这个动作,已让王学红的心激动不安地狂跳着。老凤想着王学红第一次谈恋爱,是个呆头呆脑的梦公鸡,她顺势地靠在王学红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抱着他,突然的举动让王学红更加慌乱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脸上滚烫起来,呼吸也加粗了。 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这样安静的无人的地方,黑暗给他勇气和胆量,他的手四处地摸索着,摸到他曾经想摸的地方。突然被老凤用手拉开了,王学红的理智又被好奇的冲动战胜了,他去解老凤的裤腰带,被老凤一把推开了,老凤知道如果不推开,下一步就一定会发生,自己已经在梁县做过一次人流手术,那种痛楚不是人受的,这一次不能吃亏上当,她要让别人吃亏上当。同时又不让她自己怀孕而伤害身体,她很坚决控制自己,自己最初也只是想弄点钱,也不想谈感情,王学红不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现实中的她只想骗点钱而已,不值得感情付出,到时候钱到手就行了。 “王学红,不行,不要,我们才谈的,不能这样。我一个姑娘家要脸面,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你就买件衣服、好吃的给我,最好请个媒人来,我总不能太随随便便,不然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说我不要脸,对吗?” “对的。” “如果你不方便去街上买衣物,也不知道我穿多大的衣物,你拿点钱给我,我去街上自己买,又不耽误你在工地干活。” “可以啊。” 王学红把老凤送到家门口,一个人回到工地,一个人看着星星月亮,自己觉得好幸福、好甜蜜,他认为他们相爱了,他要讨她做媳妇。 回到工地,他跟父亲说:“爹,我要回家一趟。” 王治山:“什么时候?” 王学红:“现在。” 王治山:“你有病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王学红:“自己人害自己人。”说着便转身走了,他打着手电筒,快步离开工地。王治山觉得王学红举动十分异常,便拿起手电筒追了出去。 “王学红,你给老子站住。”王治山跑步追上,又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老子害你,你爹会害你吗?你给老子说说,老子怎么害你了?” 王学红:“我要娶媳妇了,我要回家去找我妈要钱。” 王治山:“哎呀,就这么回事,老子会害你吗?老子也有义务给你娶媳妇。今晚你慢着,你喜欢谁?老子给你操办,那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 王治山:“叫什么名字?” “老凤。” 王治山:“哪一年出生的?” “听她说是属猪。” 王治山:“诶呀,儿呀,你也是属猪的,你知道吗?这不是最好的婚姻,古书说:“猪配猪,是猪上加猪,叫槽中无食猪拱猪,猪猪相刑相害,猪猪相克本来就已经很猪了。”王治山又讲:“你问过他的四柱吗?” “什么?死猪?” 王治山:“四柱就是八字的意思,出生的年月日时。” 王学红说:“和我同岁的,是十五的。” 王治山说:“啊呀!我的祖宗呀!这更使不得的,你听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吗?你又是初一生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学红:“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讲那些,只要两个喜欢。” 王治山:“娃娃,你不懂,人是讲命运的,你娶媳妇爹支持,天下的父母都这样想的。想当年你爹我,方圆五十里地,村村寨寨都找媒人去说媒,一听我是地主富农,人家就不嫁。我都要为了娶媳妇被人家丢弃几百次了,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说什么,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自不量力,说我拉人跳火坑,后来面临孤家寡人一个,人种灭绝的危险。你妈是我表妹,开亲了,愿意与我跳火坑,你看我和你妈属相相冲。这么多年终于留下几个种,其余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俩人想法不同,就经常吵架,没吃的时候叫你妈去借了,她硬是不去。一家人过得不幸福。人有命运的。歪锅只能配歪灶。” 第139章 空办喜事 王学红说:“爹,你说的,我不爱听,你不能自己人要害自己人,你们的年代和我们的年代不一样。” 王治山十分生气。 王学红说:“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中意的,你还不支持我,要是我以后找不到媳妇,你忍心吗?反正我喜欢,哪有父母会这样不让自己孩子说媳妇啊。” 王治山:“爹不是这个意思,能不能换一个人?” “我不像你那样,厚着脸皮到处说媳妇都说周了。” 王治山说:“我的娃啊,你怎么不听我?我当年跳火坑,你也要跳火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天亮你才知道“马牙霜”,你会后悔的。” 王学红说:“上刀山下火坑是我的事,这些年帮你干活要点钱,娶个媳妇不过份吧。” 这句话彻底气到了王治山,他生气地说:“好好好,老子今晚就跟你回家,叫你妈拿钱给你,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的事。” 两个人一路回家,一前一后,相互都不说话,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第二天王治山无奈,又怕王学红在工地上分心了出事,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到村里找到张大见,请他去说媒。 一个星期的时间,王学红感到一点动静也没有,上工也没有心情,开始埋怨他的父亲,说些唠叨话,说得最多的一句-自己人害自己。 王治山听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好意思发作,那个经常和王学红拾石头的那个男人说:“治山,看样子,王学红的魂是被那个老凤的人钩走了,你就花点钱把它买回来,王学红吃了秤砣铁了心,喜欢上人家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王学红说:“就是嘛,外人都这么说。” 张大见抽着烟,朝王治山走来,他说:“王治山,你托我说媒的事,我去打听了,要十二套衣服,六千元彩礼,一年就可以结婚。” 王治山:“六千会不会太高了?” “我也这么跟老凤家爹说,她爹听说是老凤的意思,姑娘也不能白养。她爹的意思是先让老凤的哥先娶媳妇,然后再让老凤出嫁,意思很明确。这6000元也是他哥要盖房子和娶老婆用的。他爹说了,如果同意就订婚,他也好尽快将他哥的媳妇讨进来,老凤嫁出去。” 王治山说:“那就倾家荡产了,也得办。” 张大见说:“王治山,天下的爷爷奶奶都想抱孙子。” 王治山说:“都是这个理,可是有点担心,不是钱的事儿,村长你了解这家人吗?” 张大见:“了解,姑娘小学毕业,后来出去打工,好吃好玩,胆子大,也能吃苦,她家过去三代贫农。” 王治山说:“哎呀,又是个贫农,我过去差点被贫下中农斗死了,如今还要受贫农的气。” 张大见说:“王治山,我也是贫农,你不是笑话我的吧?” 王治山说:“村长,你这个贫农不简单,是个特殊的贫农,有头有脑,有文化的贫农。” 张大见说:“这一点你说对了,我可是省中医学院大专毕业的,要不是因为超生被占山县人民医院开除公职,谁来当这村长,我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王治山说:“村长,你是科班出身的中医,怎么也不开中医诊所治病?” 张大见说:“说来笑话,我只懂中药,不懂草药,中药要去进购,要到县药材站购买,没有证人家还不卖,你说气人不气人?草药我不懂,可我鉴别得开。前不久,有个面瘫病人找我看病,我就开了一剂牵正散-蜈蚣、全虫、白附片加防风的处方给她,她到医院抓来吃后,两天歪嘴就正过来了,口水少了,饭也不漏出来。两天前,她茶饭从右边进去然后又从左边出来,古人这方剂名字取得好,歪了就拉正,这蜈蚣全虫怎么就伸出手来牵拉呢,真是奇了怪了。” 王治山说:“村长,蜈蚣、全蝎是搜风的,风把人脸吹歪了,蜈蚣、全虫来把风搜捕后杀了,那脸不就正常的?你看风吹树枝,树枝也会斜歪的,对不对?你加防风加得好,用蜈蚣、全虫、白附片消灭了风敌人,还用防风这个将军,防堵其他风敌增援。不过张村长你信不信?我不用你的牵正散也一样把它歪嘴拉正?” 张大见问:“你用什么方法?” 王治山说:“直接用草药包耳朵。” 张大见质疑道:“你吹吧,千古奇闻。” 王治山说:“不信,你下次遇到面瘫的,我治给你看,绝无虚言,见多了你就不奇怪了。” 张大见说:“好,那就等着,不过你家的草药在方圆是最出名的,你可是传承好几代了,能不能教我识别一下草药呢。” 王治山说:“可以,等水库修好后,我有行医证,你也去办一个。” 张大见说:“我妇人不让我出去,说土地没人管。” 王治山说:“那你可大材小用了。” 张大见说:“不过我们学校出来的,终是干不过你们草药世家。” 王治山说:“中医那是门实践性很强的科目,你们汤方背得滚瓜烂熟,但实践跟不上,理论融合实践才能更上一层楼。” “这是真的。”张大见说,“那你儿子的婚事,我如何给人家回话呢?” 王治山说:“同意。修完水库就定,主要是现在手中没有这么多的钱,要找人借,凑钱,可我就这个心是冷冰冰。他娘的,我那个中邪的儿子就喜欢老凤。” 在农村媒说嫁娶,首先看女方的态度,女方家人和姑娘就会去男方家考察家底(当地叫瞧人家),如果合适,给的彩礼到位就订婚。 老凤和家人去了王学红家住了一天一夜,便走了,回去后便同意订婚,订婚彩礼就是六千元和十二套衣服,还有一条件是老凤的哥哥必须先结婚。 媒人张大见带着王治山和他儿子王学红来到老凤家中送彩礼,自此女方要的钱和衣服如数给齐了,就等结婚,两个家长成了亲家。 老凤的父亲将这笔钱拿来修了一间房子,剩下的钱和衣服又请张大见到啊六村给她哥提亲,并决定八月后结婚,这样老凤也可以随后一个月出嫁。 老凤的哥哥娶的是个哑巴姑娘,听说花彩礼不多,老凤就问他爹要剩下的钱,她爹不给,为此,两个人还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到梁县又打工去了。 在梁县,她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对此王学红一点都不知道,老凤的父母也不知道。 记得那时为儿子盖一间新房,老凤的爹是拼了全力,在立柱上梁的那天王治山送来贺礼,又出力帮忙。立柱上梁的师傅是张大见,在农村里能建设木瓦房的人都叫“掌墨师傅”,当时在立柱上梁鞭炮声响之后,突然从石缝里钻出一条大白蛇,缠在中柱上,被参与干活的人打死了。 有人议论说东家请人看的日子不好,破土动工时惊动“地脉龙神”,才出来吓人的,人们如此对待“地脉龙神”,不出一年,主人的必定有灾。 王治山看到这些兆头也不敢讲,因为他是他的亲家,他只是默默地想这个家运马上就不好了。就在这几天夜晚,王治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拾到一大笔钱,后面有人在追他,东躲西藏躲到石崖底下,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也吓醒了。 这个梦让他不安起来,王治山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时至农历的八月十五,王学红去老凤家,叫未婚妻老凤来过八月十五,这是当地农村的风俗。当时王学十在家中过节,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的嫂子。从言行举止来讲,给王学十的印象不太好,尤其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学十在一个旮旯里看书,无意中发现老凤从屋里走出来,将碗里的肥肉全部丢在地上,被狗吃了。这让王学十很心痛,要知道,全家人都舍不得吃,是省给她老凤吃的。 八月末,老凤的哥哥结婚了,按照当时的约定,老凤和王学红也可以结婚了,先大后小,这个程序算是走完了。 老凤他爹把他儿子的酒席办完就生病了,老凤见他爹生病,又来给王治山这个老公公借了一千元,要知道这一千元也是王治山向农村信用社请人担保贷款出来的,还款时间是一年。这个让王治山已经增加不少压力了,但为了这门并不看好的婚事只能忍着。 九月十八,是王学红和老凤商定结婚的日子,是媒人张大见两头跑才定下来的,张大见这个媒人很希望看到这对新人早结连理。 王学红家准备了新房,购置物品,把十里八乡,最远在省城的姨妈都发了请帖,这可是王治山这辈子最隆重的为儿子办的酒席。王治山对不住大女儿王学美,本来应该先嫁的大女儿,然后再让王学红结婚,但大女儿对来提婚的人看不上眼,只好将婚事放在一边。 因为老凤他爹上个月才办了儿子的酒席,这个月自己又生病,说自己无力再办酒席,说让老凤当天就过王学红家,就在男方家结婚。这也是老凤的意思。 对于女方家这样的决定,王治山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但王治山并不知道,这是老凤设计的阴谋。 9月18日是王学红和老凤的结婚日子,9月17日下午,所有亲戚朋友都赶来了,要大吃三天,这是地方娶媳妇的规定,如果嫁女儿只吃两天饭。 9月17日上午,老凤提出来,她要到庄大乡买一点结婚的东西,女人的用品,又给王学红要了壹佰元,王治山不放心儿媳一个人去,就叫王学红的姐姐王学美跟着去。王学美与老凤来到庄大乡,老凤对王先美说:“姐姐你在公社供销社等我,我去街上上个厕所,我去去就来。” 王学美在公销社等着。 老凤去厕所的路上不断一路回过头来看看是否有王学美跟踪。老凤一边走,后边也跟着一个当年她打工认识的老板,他们装作两个人都不认识,一前一后地去了厕所。 这个男人走进男厕,什么也没有做,又走了出来,他在厕所外边说了一句:“老凤走吧,没尾巴。” 老凤急急匆匆地出来,两个人,快步跑到一条土公路旁,那个男人从旁边的草丛中扶起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带着老凤消失在通往梁县的土公路上。 王学美等了半个小时不见老凤,焦急不安,她把大街上所有厕所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老凤,她哭了,伤心地哭了。 王学美又在供销社等两个小时,没人影,哭着往家里走。 王学美回到村,眼睛都哭肿了。到家那刻一下子坐在地上悲痛地哭了,众人正在吃饭喝酒,众人不解,这么喜庆的日子,这种哭声是不协调的不吉利的。 母亲、父亲来问:“学美为何要哭啊?” 王学美无力地说:“爹、妈,老凤跑了。” “啊!”父母一下瘫坐在地上。 穿着崭新的新郎官王学红正在给各位亲朋好友递烟,听到老凤跑了,他“啊!跑了”。便一下子往后倒地,好在有人在后边扶了一把。 所有亲朋好友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吃惊地“啊”的一声把筷子停在半空中,刚才还吃着饭菜,嘴也不动了,仿佛空中的一切都静止了。 王学红被扶进新房,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天啊,我怎么这么猪啊?难道初一的猪就是这么被人骗,被人宰的猪呀,我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爹的话呀?” 结果本来大喜的日子,却变成悲伤的日子。第二天,安慰了兰兰和王治山的亲朋走了。他们不好意思吃三天饭。 王治山和王学红来到瓦匠村,把这个情况告诉张大见。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张大见说,“走,我跟你们到他家问问。” 三个人走进老凤家,他爹睡在屋里的床上,王治山问:“亲家到底怎么回事?” 老凤她爹:“你问什么事儿?” 王治山:“老凤跑了,有没有回来?” 老凤她爹:“没有回来呀。” 王治山:“你们去找你所有亲戚家问问。” 老凤她爹:“我生病走不动人,人是从你家走的,轮不到我去找,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人,你?”。 王治山:“你这话说的。怎么这样?你们家不办酒席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跑了,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家?” 老凤她爹:“我怎么骗你了,人不是到你家了吗?” 王治山:“还我的彩礼钱和借款、衣服钱。” 老凤她爹:“凭什么,人都到你家去了。” 王治山:“问题是人跑了呀。” 老凤她爹:“与我有什么关系?人已经去你家七天了,是你的家人了,人跑了,怎么就来问我要彩礼呢?有这个理吗?” 张大见默默无言,走的时候张大见告诉老凤他爹:“如果老凤回来劝劝她,不要两个亲家变成仇家。” 王学红说:“我去他亲戚家找找。” 王治山说:“找个球,就算是一朵鲜花,老子也不要了,我不愿意再受贫农的气,走球,天下的女人多的是。”这就是安慰王学红的话。 老凤的爹接过话,“王治山,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张大见媒人是听到了,是你不要的,以后别来烦我。” 王治山说:“你走着瞧!走。” 老凤的爹:“谁怕谁呀。” 王治山说:“有报应的,那些彩礼就是你的棺材钱。” 说话也巧了,老凤她爹一年后病死了,两家人仇算是结了,路也断了,王学红也曾四处打听,多没有老凤的消息,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王学红找到他妈妈兰兰娘家村里的一个女人,才慢慢忘了这段伤心的往事。 空办喜事的第三天,王治山怕王学红心里想不开,就反而放开了,让王学红的姨妈把王学红带到省城游玩,让他把事情忘了。王学美在村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姨妈建议到省城打工,有合适的人家就嫁在省城周围的农村。 这次王治山领着王学红、王学美跟着姨妈来到省城游玩一周。把王学美留在省城一家饭馆洗碗,交托给姨妈管理。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就在王治山回家的第二天,王学美也偷偷跑回家来了,他问她为什么回来?她说她想家,想得很厉害。是个彻底的家乡宝,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父母,离开父母就没有安全感、幸福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哎呀,人呐,站在人生十字路上,走错了,命运就变了,走对了,命运也变了,问题是-是对还是错,无人能说破。走在人生十字路上,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 第140章 考试 1989年7月,要去久镇中学去考试。 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也来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出好的成绩。他和王学十去久镇中学,看完考场后,居住在小松树村的亲戚家,王治山就像一个保镖,时刻在王学十身边不离左右,只是他不可以进考场。 韩亮虽然病了,但他不管如何都要参加考试,他尿蛋白经常两个加号,有时眼睛红,脚浮肿得厉害。临近考试,他心里有些紧张,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躺在床上都听得见心脏砰砰地跳。眼睛更肿,还时常张着拳头大的嘴巴,打着哈欠。韩亮的父亲韩明夏、母亲跟在儿子的身后,一人考试,全家上阵。 韩明夏说:“韩亮马上要考试了,你把这瓶葡萄糖喝下,去考场上不会低血糖,可以保持体力,不管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你爹都接受。” 韩亮点点头。王治山也是这样安慰着王学十。 上午7:40,白老师最后一次向大家讲话:“同学们,检验你们的时刻到了,你们要把先会做的题全部做完,把不会做的放在最后再做,要全力以赴,不要紧张,考个好成绩向家长和老师报告。” 白老师讲完,考试的钟声敲响了,兴奋而紧张的同学们如潮水般地涌进考场。 家长在学校操场上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抬头望望自己的孩子的考场,看样子他们还是蛮紧张的。他们在心中安慰,祝福着,希望能考出个好成绩。 今天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平时成绩较佳的王学十,很自信从容地考试。 韩亮隔着王学十几排坐在后面,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王学十。 监考老师小声提示着赶紧考试,不准东张西望,成绩不是看出来的。 考试到了作文阶段,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某某某。 就在韩亮不断纠结自己应该写我的母亲,还是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姜四花,特别想得最多的是我的同学姜四花时,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了,老师重复说:“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韩亮超级紧张,脑子一片空白,他害怕了,觉得自己得了什么病,带着不安和焦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考场,王学十问他:“你考得怎么样了?” 韩亮:“完了,我彻底完了。” 王学十:“怎么完了?” 韩亮把王学十拉到没人地方说:“我考试已经完蛋了,作文都没写,有好多题都做不来,我都不在乎了,我觉得我有病,病得不轻,我吓出小便来了。” 他们在冲动,叛逆中成长着,要毕业了。 有的人能考取好的学校,改变了他们农民的身份;有的没考取,要回到农村,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民,重复着父辈的生活方式,就找个媒人提亲,结婚生子;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 考试结束,大家都焦急等待早一天知道分数。原班生考得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可那个年代,要是留过级,就要在总分数上减去40分,听老师说为了公平,读书的太多了。只能把学习成绩最好的选走,说国家最缺文化人,也就缺乏专业人才。 考试结束那天,韩亮和王学十、王治山、韩明夏一同回到鹿山乡。本来王治山和王学十要走路回鹿山的,为了节省点路费。韩亮和父亲韩明夏则要坐公共汽车。 因韩亮告诉韩明夏,王学十的父亲是个有名的草药医生,就问王治山会不会治肾病综合症。王治山说会治,至少可以让蛋白尿和浮肿消除,如果按时、分阶段服用,甚至可以完全康复。王治山告诉说,如果西医检测血中的尿素氮和肌酐高的话,会呕血、头晕,说明尿毒中毒反应。韩明夏听后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去王治山家拿草药试试,此时韩明夏主动多买了两张车票给王治山,一起坐车回到鹿山乡。 韩明夏、韩亮父子跟着王治山来到飞燕村。王治山切韩亮的脉,脉浮大空虚,身阳虚衰,舌质淡苔白,也证明阳虚水泛,给他抓了100克附子,适量的干姜、肉桂、薏仁米、萆薢、赤茯苓、猪鬃草、金丝木通、200克黄芪、高良姜等温阳利水的中药。 王治山是从来不开方的,伸手就抓,脑袋是方子,他在《行德堂》亲自炒药。 在王治山为韩亮配药方时,王学十陪着韩亮到飞燕村的呜啦河走走。 走到一座桥的旁边,十王学十问韩亮:“你知道这桥叫什么吗?” 韩亮:“呜通桥。” “不是,是“强奸桥”,如果是张立正和姜四花身在飞燕村的话,张立正是必须要建一座“强奸桥”的,前提是他要生在清朝时期。”王学十说。 “王学十,就不提这事了,我关心的是这个,我能活多久。西医是靠透析来维持生命的,中医还没有试过。”韩亮说。 “但愿古老的中医能治好你的病,不过我爹的草药还是灵验的。”王学十说。 韩亮说:“王学十,我觉得我不想死,我还真正没谈过恋爱,我对未来还充满希望,我希望爱也是药,草药也是药。学十,我同时也感到你一定能考起,你能专注学习,而我发育太早不是好事,你还没有发育好,我现在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我认为我身体不好,是我天天手淫过度,耳朵也觉得像秋天的蝉一直在鸣叫,有时候自己感觉到要死了。我在街上听丁郎中说,人体的“精气”就像一盏油灯一样,过度使用,点燃烧光了,那人就衰老了,病死了,我感到自己会过早地死去。王学十,哥可是过来人,你一定不要乱玩,轻则生病,重则死人。这东西会上瘾的,我都是自己玩废的,你以后别弄那屌,沾上了就跟吸大烟一样。听郎中说,古代的皇帝没几个活过三十五岁的,因为他们女朋友太多了,我天天焦虑自己,离死不远了。” 王学十说:“不会吧,韩亮别绝望。” 韩亮悲伤地说:“我认为自己想得不错,你的油灯要省着点用,多生几个娃娃,我这身体里的元气和种子都被我掏空了,又生病,可能要绝后啦。” 王学十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先吃点草药,实在不行去北京治疗,说不定那有更好的国医大师和独到的方法呢。” “我也这么想,现在毕业了,我真的想去北京治治,去走走,爬爬长城,就算死了,也算条好汉。不到长城非好汉。” 王学十来的时候,在水井里吃了不少山泉水,此刻尿正急,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你等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韩亮问:“你不会也发育了吧?” 王学十走进树林,韩亮跟在后面。王学十说:“我真的尿急,我······” 韩亮说:“我也尿急!” 就在王学十褪去裤子,掏出屌在那里呲呲地尿,韩亮把头伸得近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说:“王学十,我半年没看到了,你可要小心点,你那蓬野草也长出来了,发育了。” 王学十:“原来看这个呀!” 韩亮也拉起尿来,他感叹说: “王学十,你看我就不行了,我拉的射程就没有你远,像老年人撒尿无力了,还拉湿了脚,都是超负荷工作,用坏了。我拉出的泡沫比较多,我估计又是拉蛋白尿了。鸡蛋白放在碗里,再放些水在里面,用筷子搅动,碗里就有泡沫了。今天这尿据我观察起码有三个加号,这是我常年观察的经验。” 王学十吃惊地望着他,听他讲的话。 两年以后,王学十在中专卫校学临床检验,学习尿液检查时常常想起韩亮说的话,当初他说尿的泡沫多与蛋白尿有关是有道理的。 第141章 坠楼考验医术 榜上有名 王治山像往常一样,每逢周三都要去鹿山乡街行医治病,他在街上遇到麦浪村的水生,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唠家常。水生和治山是小学同学,他家人病了或者牛马猪鸡病了都会叫王治山去医治,对王治山来说牲口和人是一样的,都离不开望闻问切。在农村有个现实而有趣的事实,牛马的命比人值钱,可以说牛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平时对牛马的呵护与喂养比对自己的父母、女儿都好。在农村,牛马不叫牛马,很尊重的亲切叫“大劳力”。这些“大劳力”生起病来会急坏一家人的,买一个“大劳力”所花费的钱比娶个媳妇还贵。可能农村人口太多,娶个媳妇的彩礼花不了多少钱。“大劳力”生病吃药的量,是人的好几个倍,东家给的药费也高。因此,许多时候医人赚的钱没有医牲口赚的钱多。那年头,人医不如兽医吃香。记得2000年以后,牛马渐渐减少了,被机械所代替,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与生命质量的提高,人医比兽医吃香了,学医的人也多起来,各种职业学校也招医学生。于是街上的“机器医生”也挂牌从业了。 王治山说:“水生,我今年想多栽两亩烟叶,明年还要把烤房的山墙修一修。” 水生说:“治山,那我明天来帮你忙。” 王治山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手中的活计也不少。” 水生说:“就这么说定了,平时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我家的''大劳力”,要不是你医治,早就熬汤锅了。” 第二天水生背着做工的泥刀,从家往飞燕村赶路,路过一条弯道,那里杂草丛生,森林茂密,自己低头前行,哪知树上被人捣坏的马蜂窝的马蜂见到人就发怒发狂的报复。一群失去家园而迁怒于人的马蜂,抱着以身殉国的勇气和决心,直扑路过此地的水生。水生被突然偷袭,万分惊恐地在路上疯狂奔跑。但红了眼,疯狂的马蜂一路追杀着水生,水生发现自己在路上甩不掉这些亡命之徒,被迫跳进一片玉米地里,玉米地有枝枝叶叶可以阻挡蜂子,他左突右窜地才甩掉这些残酷的家伙!头上和脸上的刺痛让他眩晕,整个天空,连同太阳都是浑红色的! 他来到飞燕村,见到张二毛,二毛问他:“水生,你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水生回答道:“路上有人烧了马蜂的窝,被散蜂子蜇了。” 毛二问:“你来做什么了?” 水生说:“来帮王治山扶烤烟的山墙。” 张二毛说:“好呀,我也跟你去他家帮几天。” 张二毛不是真心要帮王治山的,他的小算盘是帮他自己,因为他儿子向水生的姑娘提亲。上次水生的媳妇儿来“瞧人家”,水生媳妇回去,心中有憋屈。来张二毛家“瞧人家”的时候,水生媳妇看到一个小黄牛一拐一瘸的走来走去,脚上还留着脓血,媳妇问黄牛怎么了?张二毛的小女儿说是她哥用镰刀砍的,水生媳妇听了当时就觉得不舒服,要是自己女儿嫁给张二毛的儿子,会不会受到家庭暴力虐待,所以水生媳妇回家后迟迟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张二毛想借此机会与水生拉近距离,与他多沟通,希望他家的姑娘能嫁进张二毛家,也希望水生能同意。 张二毛和水生来到王治山家,王治山家看到这个水生脸变得像河南馒头似的。水生告诉被马蜂盯了。 “水生,快坐,喝口水,我去拿泥刀,来帮王治山干活。”张二毛说着回去了。 王治山赶忙用草药帮他涂擦。找了银花、国老、紫草、葛花、土连翘、黄花香等解毒、抗过敏、止痛的药泡水给他喝。王治山说:“哪里的蜂子那么凶?” 水生说:“小麦地转弯的那个地方。”憨厚老实的王学红说:“前天是张二毛的儿子烧的蜂子,他烧回来说给我听。他讲,他们烧得不完全,白天用石头打过,所以才恶的。” 听到这话,水生火从肝来,心中骂道:这龟儿子,好像跟老子有仇似的,搞得老子狼狈不堪,这门婚事好像真他妈的没有缘分! 水生心中这样想,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想听听看看,这个未来的姑爷是什么“品种!” 饭后,王治山、张二毛、水生、治强在烤房的山墙边搭架子,要爬八米高的墙头去抹泥沙,然后盖青瓦。 兰兰负责后勤,煮饭、烧水、泡茶,王治山负责去老井挑水,水生是泥瓦匠,他领着张二毛和王志强抹泥,砌墙盖瓦。 由于都是体力活,下午三点是要吃晌午饭的。饭后大家各忙各的,治山挑水做泥浆。就在王治山去挑水的时候,水生他们将大量的泥浆往架子上提,堆在架子上,架子颤颤悠悠的,被蜂蛰过的水生眼皮肿得厉害,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没有看到架子上堆这么多的东西。水生是在房顶上做工,在架子上的是长毛和王治强,他们走到最沉重的一边,超过了架子的承重量,架子横杠一下就折断了,张二毛直接坠落到地上,脚落地后坐在地上。王治强则抱着一根长木头,从上面滑下来,站在地上,看来他没有受伤。张二毛被滚落的泥浆染成一个泥人,在地上爬不起来,哎呀哎呀痛苦地嚎叫着。 水生痴痴呆呆地坐在墙头,惊呆了,兰兰像疯了一样跑去找王治山,一路上鞋子跑掉,都来不及去找,身后跟着的小黄狗也蹦蹦跳跳地跟着跑,汪汪地叫着,以为主人要追赶什么东西。 “治山,治山,不好啦?”兰兰焦急地说,喘着气的王治山挑着沉重的水向前迈着艰难的步伐,看到兰兰一脸惊恐和赤着的一只脚,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心脏紧了一下。脸色疑重不安地说: “出了什么事儿?” “架子倒了。张二毛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其他人呢?” “没事。” 王治山丢掉水桶,奔跑着往家里面跑。 水生从楼梯上下来,与王治强在出事的现场抱着张二毛呼叫。 王治山喊了几声:“二毛,二毛怎么样?”张二毛痛苦回答说:“痛,腰杆断了。” 王治山切了张二毛的脉,脉紧索着,是痛症,王治山担心的是刚吃饭,上了架子会不会内脏破裂出血,他们三个人平平地抬着张二毛,平放在家里的木板床上,他认真地仔细检查张二毛的身体。 王治山问:“张二毛,胃疼不疼?” “不疼。” “小肚子(下腹部)痛不痛?” “不痛。” “你哪里先落地?” “双脚落的地。” “哪最疼?” “腰杆。” 王治山手拇指在张二毛的背部及胸椎和腰椎都检查一遍,根据张二毛的反应,就是胸椎第十二节和腰椎第一节有问题,他的判断是这个骨头可能压缩性骨折了,据指下触摸排列的感觉,还有些移位,他检查下肢,用手捏张二毛的脚趾,说:“张二毛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感觉。” 王治山吓了一跳,心想这张二毛不会瘫了吧?他不敢说话,要是这长毛废了,可害死他了。 王治山:“水生、王治强你们两个拉着他的肩膀,我拉着他的脚,往两头拉,他闪着腰了,给挤压着了,需要正骨。” “预备,使劲。”王治山命令着,张二毛痛得嗷嗷叫。 “再来,预备,使劲,放开。” “啊、哎呦,”然后又听到来自身体里的“嘎嚓”的一声。 王治山说:“好的,这下应该好一些。” 王治山用手在那个疼痛部位,用手左捏右按,把胸腰椎又整理一番。 他从家里的药房“行德堂”里找来一种小药丸,叫“小黑药”的丸子,用温开水服下,让张二毛躺下去。 然后提着锄头上山去了,水生跟在王治山的后面,也一同去挖药了,水生说:“治山,这张二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治山说:“腰椎骨折了,内脏估计没问题,就看明天后天了。” 水生说:“会不会瘫掉啊?” 王治山说:“也有可能,如果后天脚背有知觉就不会瘫痪。” 水生说:“唉,这下可倒霉了,这个张二毛我又没叫他来,他偏偏要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死我了。” 王治山说:“不怕不怕,我会努力的,毕竟是从我家架子上掉下来的,我能不管吗?” 王治山在山里找到五香雪藤、大接骨丹、蚯蚓、金丝木通、八角枫、薏仁米根、花班竹(虎杖)、茜草(小血藤)。他讲病人初期骨折周围会出血和水肿,水肿出血,压迫周围神经与血管会表现为疼痛,一定要把血止住,把水肿消除,后面接着化瘀通络,让小骨架长好,如果理想的话15天就能走路了。” 水生说:“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让他站起来走路回家,这祸也闯得不是时候,我要是不来他就不来,他家儿子看上我家三姑娘。” 王治山说:“水生,你别那么说,事都出了,我只有忍着,“财来要保,祸来要消”。” 晚上张二毛的家人很晚才发现他爹没有回去,就找到王治山家,看到张二毛躺在木板床上,就闹着喊着,如果张二毛瘫了,要王治山家养着。王治山和水生极力安慰他们说:“会好的。”这一夜,王治山、兰兰、水生一夜都没有合眼,一刻不离地守在床前,到第二天下午,张二毛才勉强能喝点稀饭。 烤房山墙的事就只有王治强和水生去弄,王治山则守在张二毛身边,喂药喂饭,这两天,兰兰和王治山明显瘦了。 跌打草药接骨胆、八角枫,王治山用酒醋浸泡,包在受伤的位置。从受伤到现在,病人不能自己翻身,大小便都通畅了,脉不虚空,说明内脏没有问题。翻身、端屎、端尿都是王治山干,好几个夜晚,他都焦急着,如何治这个病?如何才能更快地让他站起来? 第二天,王治山跑到医院找到土鳖虫、红花、赤芍、元胡、骨碎补、五灵脂、伸筋草,加上新鲜的地龙煮给张二毛喝。 第三天上午,王治山用手指指甲扯张二毛的脚背脚毛:“这脚有没有感觉?” 张二毛说:“没有。”这可对王治山来说是天大的坏消息,这说明张二毛的神经没有知觉,被挤压的神经有可能坏掉了。 王治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心情落到了人生最低点,变得一个人唉声叹气起来。 晚上大队的文书九昌送来学校和教育局通知,九昌进到王治山的家里,这个九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九昌就看到王治山一脸悲伤的样子,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张二毛,就明白这家发生的不幸的事。 王治山问:“文书,有什么事吗?” 九昌说:“王治山,要是我家荣荣能像你家王学十一样能考上中专就好了,他考了453分,超高中起分线很多。” 王治山听到这个消息,刚才阴郁的脸上马上就泛起了喜色,就像乌云散去,露出了阳光。 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得坐不住,喜出望外。 王治强、水生、张二毛听到了,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文书九昌叫王学十过去,他摸着王学十的头说:“想不到这个''脓鼻筒”还真能考上中专,这是鹿山乡第一个考上的,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了。” 这话让王学十听得不舒服,好像文书九昌并不希望王学十能考上中专。 九昌说:“王治山,这里有个表,你填一下,去鹿山粮管所交粮和占山县人民医院去检查,体检完到教育局填专业。” 九昌将考分和表格交给王学十,王学十考上中专并没有特别高兴,他似乎认为自己本来就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问:“文书同志,这个家庭成分怎么填?应该填学生还是社员?” 九昌说:“你家是地主富农阶级,准确应该填富农。” 王学十说:“文书,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不搞阶级斗争,也不讲成分了,应该是学生或农民和社员。”王学十态度有些生气,语气不是很中听:“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家庭成分,我在学校读书,应该是学生,如果是社员、农民,我还是不具备劳动力的,没有满18岁。” 王治山说:“学十啊,你还是按照文书同志的意思填,他们比我们懂政策。” 九昌说:“你爹说的,还差不多,你的户口在农村也是按人口分了土地,在外边的成分叫干部,在农村的还能叫什么呢?只能填过去的成分呀。不然这表上为什么要填成分?” 王学十说:“我不信。” 九昌不高兴地说:“行了行了,你爱怎么填就怎么填,村里要盖章,大队也要盖章,你要拿着这份证明才能到粮管所去办粮食关系,要交240公斤谷子才行,你粮食关系能转出去,土地还要交回集体呢。” 说完九昌垮着脸就走了。 王治山说:“考起中专以后,你就是国家干部了,填什么都不重要,你没有看到文书不高兴了吗?” 王学十说:“我才不高兴呢,要是我早生十年在他手中,我一定完蛋,爹,你小学毕业,队里就不让你上初中,我赶上了时代。”王治山说:“你说的事也对,你是路上沾着泥巴的小石头被邓大人一脚踢了,现在翻身了。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你的今天。如果没有三中全会,说不定你和我还戴着地主富农的帽子,在田间地头背“三要八不准”呢。” 父子俩笑了。 但王学十就是不填“富农”的家庭成分,写了个“学生”的成分。王治山不高兴地说:“如果村子里的村长,大队的文书不盖章怎么办?” “放心,我去告状。” 听王学十这么一说,王治山也没什么说的了。 接到王学十考上中专的消息的第二天上午,飞燕村的人都知道了,全村人都沉默了。 这天下午王治山给张二毛翻身时,一不小心指尖刮到长毛的脚背,王治山看到张二毛的脚动了一下,王治山高兴得跳起来,甚至比他儿子考起中专还要高兴。他跑出门外说道:“动了,动了,张二毛的脚动了,他一定会站起来的,真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张二毛听后也高兴了。 当然最高兴的是王治山的一家人,兰兰高兴得流泪说:“我正担心他瘫了,让我家养一辈子,真是太好了,张二毛能站起来,学十又考起中专。这真是两件好事,是双喜,双喜。学十你过来,妈妈抱抱你呀。” 兰兰抱着王学十摸着头说:“你是我家的贵人,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嘛,妈没白养你,你给妈长脸了。” 王学十说:“家里的白米几乎都是我吃完的,你们吃得最差,我不考起能对得起你们吗?” 没几天,张二毛可以开始下地活动了。 王治山开始着手准备到村里、大队和乡粮站去办手续。 村里的章盖好了,王治山瞅着文书不在时的时候,让支部书记盖了章。 母亲兰兰在家里晒谷子,她整天拿着竹竿驱赶来偷吃谷子的麻雀,她说:“麻雀、麻雀,这是我儿子要读中专用的谷子,也是皇粮,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别吃了,我已经对你们手下留情了。”后来她赶烦了,直接用筛子支起一个机关,一下子就将两只麻雀罩在筛子下面。逮住后用绳子拴在脚上,让它在晒场上飞、挣扎,借此机会吓唬那些同伙。说来你不信,还真管用。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从大队回来,看见晒场上被人拴了两只麻雀,挣扎着腾飞,飞起来,被绳子拉下来。它们这样反复折腾着。 王学十问:“妈,这是谁逮的麻雀?” 兰兰说:“你妈我呀,我晚上把它油炸了,让你尝尝,它们偷吃你上学用的口粮。” 王学十:“妈,这次又将你们吃的谷子拉到粮站,又被我吃了,你们又得吃干巴巴的包谷饭、苦荞饭。” “只要你能考上,粮一交,马上就成了国家干部,为你高兴,就是吃天下最差的,就算吃不饱,我都高兴,养儿防老,你以后有了铁饭碗,我就是你这样一个国家干部的妈,我也来沾沾你的光。” 王治山说:“听乡上的干部说,王三才是从村出去的,工农兵时期,在城里提了干,他爹妈到城里看他,住了一晚,王三才嫌弃他爹妈的脚太臭,怕脏了床单,用报纸将爹妈的脚裹起来。第二天一早他爹妈就回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敢去儿子那里。” 兰兰说:“我儿子王学十绝对不会像是那种人,我的儿子,我最了解,我生的嘛,谁是什么心,妈知道的。” 王学十说:“看我以后的表现,看我是不是那样忘本的人。” 王学十走过去,将麻雀解了绳子,放在手上,他说:“麻雀,麻雀,你都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我能理解寒冷刺激了,饥饿刺激了,不然也不会吃谷子,你要知道这是我的口粮,但我不介意,你也是为了生活才这样,都是因为受了刺激。我为什么考上中专,也和你一样,都是受了刺激我考上中专了,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读书,要一年以后才能看到你们这些儿时的伙伴,你飞走吧。 这只麻雀突地一下飞走了。 王学十又放了第二只。它飞在一棵树上不走了,在那里点着头,仿佛是鞠躬道谢似的。 父亲王治山笑了,母亲兰兰也笑了,一家人都笑了。 第142章 交粮 王治山带着证明,用马车拉了240公斤谷子,马脖子上锈迹斑斑的铃铛又响了起来。从王学十这三年来走过的这条路去粮管所。 这一路上,王学十几乎回忆的所有点点滴滴,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哪儿有个石头,哪儿有个小沟都熟悉,哪儿发生的故事都历历在目,刻骨铭心。走到大丫口“伤风口”的地方,他特意去看看那棵赤松树,看到当年丁所花拥抱着他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在那里感受心跳的感觉,那是初吻初恋的地方,用鼻子吻当年那芬芳的味道,他蹲下去,看看当时当年丁所花热饭给他吃的炭灰堆,除了一堆炭灰,还有未化的炭,他拿了一颗灰黑的炭装在口袋里,恋恋不舍地又追赶父亲王治山。 王学十和父亲来到了交粮的地方。 正要下班的韩明夏问:“王医生,你做什么?” 王治山说:“老韩,我来交粮食。” 韩明夏说:“什么交粮食?现在没到交公粮的时间呀。” 王治山说:“老韩,我儿子王学十考上中专了,我来交粮是办那户口、粮食关系转移的。” 韩明夏说:“老王,恭喜你呀,原来是韩亮的同学考起亮中专,人才啊,你儿子真不错啊,那你的粮食呢?” 王治山说:“放在后院呢,王学十在那儿看着呢。” 韩明夏说:“这样吧,到家里喝口水、吃顿饭,我儿子韩亮经常说起你儿子,他也在家。自从吃了你的药现在肿消了,精神也比从前好了,我准备寻思着去你那儿,再抓几副草药,走、走、走,家里去坐坐。” 韩明夏移动着肥硕的身体和王治山走到后院,远远看到王学十和马比划着动作,像是在说话的样子。 王治山喊道:“学十、学十,你把马车拉过来,就到你韩叔叔家喝水去。” 王学十说:“好的,爹,我这就来。” 王学十牵着黑马,四个马蹄在水泥地板上面“咔嗒咔嗒”地响着,车轮走过的地方留下两条平行线。 王学十礼貌地说:“叔叔好。” 韩明夏说:“学十,你真行,想不到能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韩叔叔,韩亮在家吗?” 韩明夏说:“在,在,走,走家里坐,他还念叨着你呢。” “老韩,这粮食安全不?”王治山知道,这粮食特别重要,每年就收这么几担谷子,是王学十的口粮。 韩明夏说:“老王,没事,这儿安全着呢,你要是不放心,你在这里把粮食拖到门口,我去去就回,我叫韩亮的妈妈炒几个菜。” 王治山说:“行,我就在这儿下粮食。” 王学十想帮着抬粮食,被父亲拉开了,父亲说:“你不是干重活的料,好好读你的书,你还在长个子,不能挣出痨病来,爹的骨头硬着呢,爹可以的。” 他抬起一包稻谷迈着“0”形腿的步伐向粮管所门口走去,还没有到门口,他转身看着王学十也扛着一袋稻子,摇摇晃晃地走,他吼道:“放下、放下,你不是干这个的料。” 他生气地将一口袋稻子放在地上,小跑着朝王学十奔来,一下将粮食接走,说:“充能耐,是吧?读书要用脑子的,干重活要的是四肢发达,头脑要简单,你这个人就是属于这个脑子类型。你哥干这会轻松如放屁,你哥四肢发达,靠双手吃饭,而你是靠脑子吃饭的,你干这个重活是浪费人才,要爱护你的身体,好好读书,好好端个铁饭碗。”他这么说着,肩上还扛着粮食。 王学十关心地说:“爹,你不累吗?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王治山回答道:“不痛也不累,如果你心疼你爹的话,你就站着。” 王学十又看着父亲迈着“o”形腿往门口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治山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一趟,他喘着粗气,脸上冒着汗,两个小腿抖得厉害,上衣的肩膀处的线缝已经撕裂开了,一片肉已经明显地露在外面,王学十一下子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流,心想等自己工作后发工资了,首先买几件像样衣物给父亲,父亲是能省就省,为了王学十和兄弟姐妹,他已经省到极限了。王学十偷偷地抹了一把了泪,怕父亲看见自己的泪水,这样父亲不高兴的,王学十怕父亲说自己是个软面条,他最怕见王学十的眼泪。 王学十走上去说:“爹,你肩膀处的衣服破了。” 王治山说:“破了就破了,这件衣服补了好几次了,回去叫你妈再补一次。” 王学十说:“爹,等我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就给你买几件衣服,我不想见到你的肩膀、皮肉暴露在别人眼中,尤其不能暴露在我的眼中,哪怕一点点。” 这次,父亲突然流泪了,他笑着流泪。 王学十也忍不住像是触到了泪阀,一下子变得稀里哗啦的,王学十脸感到父亲手的粗糙,还会刺痛他的脸,又体会到一种父亲的温暖紧贴着。父亲抱着儿子,觉得儿子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父亲说:“不哭,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从那以后王学十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不知道是没有了丰富的感情还是泪囊萎缩了。 韩明夏和韩亮来了,老远就叫着王学十的名字,他们在一起聊起来没完没了。 韩明夏帮着父亲将谷子拖进粮站仓库,韩明夏找来一把竹刀,这竹刀是一根大拇指粗的竹子,一面被削去,前面尖尖的,很锋利。他用力地戳进口袋,然后再抽出来,他戴着近视眼镜,细细地看,用手指捻着谷子,然后拿在鼻子处。韩明夏的鼻毛很长,都戳到谷子里面了,他闭着浮肿一样的双眼,嗅了嗅,在放在嘴巴里“咔咔”地咬,一面严肃的脸刹那间挤出可爱的笑容,说:“老王,行了,这谷子饱满,晒得又干,还没有秕的,可下了功夫。” 王治山说:“那当然了,这是我儿子吃的。” 韩明夏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国家干部吃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儿子。” 王治山说:“我儿子也很快是国家干部,转了粮食关系就是。” 韩明夏说:“你这粮食就是我们当地的干部吃的,不会拉到你儿子的学校。我也吃,不能说我也是你儿子,全乡的干部,靶场、草山的军马场的解放军也是你儿子吧?” 韩明夏笑了,王治山也笑了,他歉意地说:“刚才那句话,照你说,我说的真是不对,对不住啊,对不住。” 韩明夏称量后,还多出两公斤稻谷,叫王治山把多余的拿回去,开了一张收据在一张表上盖上三颗章-粮食收讫、占山县鹿山乡粮管所、韩明夏。 他们来到韩亮家,“王学十,来,这就是我特意叫我妈给你炒的蒜炒腊肉,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韩亮夹了一大筷子腊肉塞进王学十的饭碗里,他接着说:“你考取中专了,为你高兴,这顿饭就算为你送行。我毕业了,什么也没考起,没别的想法,最高理想就是把病治好,让身体健健康康。” 王学十说:“你也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看样子比以前精神多了。” 王治山问:“韩亮,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变化?” 韩亮说:“比过去吧,身体不累,有力,脚也不肿了。王大爹,你的药很有效的,我还想再吃你的中药,让我的身体好起来。” “你把脚伸过来,我看看。”王治山说着,用拇指按住韩亮的小腿的尺侧部,大约五秒钟,手一放开,凹下的地方又弹回去了。 王治山说:“是的,是比上次好多了,把你舌头伸一下,我看看你的舌象。” 韩亮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王治山看了看说:“好,肥大的舌头舌质有所改变,齿迹减少,舌苔不白,但还是有点厚,总之是改变了,但还得服几个月的药才行。” 韩亮说:“谢谢王大爹,改天去抓药。” 王治山说:“行,努力,再努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贵在坚持,这病还需要时间。” 饭后,韩亮把王学十送出粮站,王学十爬上马车,双手扶住栏杆,王治山站在车的尾部,拉住了缰绳,上下抖动着缰绳,缰绳拍打着马的屁股,皮鞭在空中抽了个“啪”,嘴里喊着“驾驾”,黑马跃动,叮叮哨哨的马铃声伴着车轮飞转,车身后顿时腾起一股黄灰。 韩亮挥动着手,大声喊:“王学十,别谈恋爱。有时间来看看你的肥仔。如果你当上乡长,我超生了,你要刀下留情,不要结扎我。” 王学十也挥着手回答说:“是了。” 半年后,韩亮也没透析,尿蛋白也正常了,人有了活力,又重新燃起生活勇气和信心,他也在与王学十的通信中规划着未来人生的理想。王学十在信中鼓励他,希望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活出一种新气象。对美好的爱情追求与向往,是韩亮生活的主要精神支柱,他把王学十写的那句话贴在床前的墙上:“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缺爱的生活,对韩亮来说是一种毁灭。爱鞭策他的双脚继续往前走;情敲击着他的心灵保持热度。每当寂寞难捺,孤独无助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他就大声念道:“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他经常这样念,如同出家人一样念“阿弥陀佛”,来寻求解脱远离红尘苦海。这句-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溢润了他,就像急救药-肾上腺素,注射到他的身体,让他兴奋起来,让他再次获得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血压升高,全身发抖。 韩亮又恋爱了,他看上一个农村的姑娘,叫翠翠,他们俩交往了两个月,彼此都情投意合,韩亮脸上经常泛起春天二月的神气,双方都商量结婚的日子,可命运捉弄人,韩亮的情敌偷偷将韩亮得了慢性肾病综合症,要经常吃药维持生命的事告诉了翠翠。有一天翠翠约韩亮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说: “你有肾炎和肾病综合症是吗?” 韩亮并没有打算隐瞒翠翠,坦诚地说到:“是的,现在好多了。” 翠翠又问:“这病会死的,你为什么瞒着我?” 韩亮说:“我并没有刻意瞒你,我这病并不会马上死,照样可以活得更久,活到老。” 翠翠生气说:“你骗我,有人告诉我了,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收了你家的东西,我会折成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你,我们分手吧,以后都不要见了。”翠翠边说边放了两千人民币在韩亮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当头一棒,让韩亮昏头转向了,久久不能平静。渐渐没有爱情滋润的韩亮,仿佛鲜花没有肥料和水分,变得枯萎了,韩亮患上了抑郁症,夜不能眠,长时间靠安眠药来改善睡眠。 一个上午,他去离鹿山五公里的地方拾牛肝菌,他在一段土路上,他看到翠翠穿着嫁衣,新郎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一对新人幸福甜蜜地笑着,有足足五辆马车拉着嫁妆和送亲的人。那个新郎不是别人,是韩亮的同班同学欧阳。欧阳说:“老同学,有空来我家喝杯喜酒啊。”韩亮痛苦地说了一句:“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一刻韩亮明白了,是欧阳这个情敌夺走了她的心爱的女人,是情敌告诉翠翠关于自己的病情。 那个夜晚,韩亮炒了一盘自己拾的牛肝菌,一杯白酒、一瓶安眠药,这就是他最后的晚餐。 他躺在床上,轻唱着:“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爱情的伟大滋润了他。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姑娘,亲爱的同学们,还有亲爱的-都是受了刺激,我走了,我永远地走了。我到另一个世界找我的春天,找我的爱人。” 第143章 体检 王学十是第一次去占山县,过去曾想过来县城看看,但都是一种奢望,能省一块钱就是一块钱,全部花在学费和生活费、作业、笔墨中去了。 今天去占山县,是因为要体检和报专业。 从鹿山乡要经过九镇、牛过河,一路上许多人都昏昏欲睡,王学十则不,他一路好奇地看外面的风景。他第一次看到从牛过河大桥奔驰而来的火车,火车曾是一种概念,今日得以亲眼见到,这火车力气真大,可以拉三十节车厢。 城市繁华干净,大街两边是高楼,比鹿山乡街的房子还高,一排排电杆上挂着路灯,一排排青枝绿叶的树让这城里多了许多生机。许许多多的房子前面有电线杆,上面挂满电线与电话线。一条河穿城而过,站在桥上,感觉这河水不是往下流而是往上流的,可能是落差与风吹起了波浪,视觉造成的。 县城特别热闹,特别是农贸市场,给王学十的感觉是这里天天赶集。这里商店多、小吃多、货物多、房子多,广场面积大,这城市的气魄和繁华让王学十开了眼界。 另一道风景,让王学十增添了一些愁容,两种穿着明显不同的人混合交错着,一种是整洁时尚,花花绿绿的喇叭裤、长头发;一种是破旧褪色,一身上下缀满补丁的人群,他们是农民。这些补丁人带着焦虑与彷徨,徘徊在人群之中,王学十认为自己也是补丁人群的一员。县城里偶尔能看到几间瓦房、草房,也有赶着马车,拉着黑木炭和一些干枯的树枝在街上叫卖着,有飞奔而过的吉普车,320国道上来往的汽车。 总之,一眼看去,富有和贫穷对照着,这里的繁华与破落融合着。毕竟还是富有繁华占了上风,这是占山县留给王学十最初的印象。 父亲王治山曾有一个城市的朋友,中午,父亲带着王学十去那个朋友的单位,想到那里找顿饭吃。 李家明就是父亲的朋友,他是县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在飞燕村认识的。那个时候李同志是下乡工作队的一员,来飞燕村落实包产到户的政策是否彻底,是否公平。那时父亲招待李同志一顿饭,吃饭后李同志悄悄地往碗底下面压着五毛钱,他喜欢小蜂蜜,王治山就送他一箱蜂子,教他蜂毒疗法。 检察院在县城中央的山头上,这是县城中心,四周都是房屋与街道。站在山顶,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天很蓝,城市周围的空气是透明的。山顶的右边是一排排瓦房,有一间稍大的房子的前面写着“占山县检察院”。 父亲敲开一间办公室问道:“请问,李家明,李同志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一个妇人说:“是的,有,有这样的同志,家明,家明,有人找你。” 李同志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问:“有什么事吗?” “李同志,我是鹿山乡飞燕村的,你不记得啦,我送你的小蜜蜂好养吗?” “哎呦,想起了,你叫王、王、王什么?”李同志摸着脑袋。 王治山补充道:“王治山。” 李家明:“对对对,想起来了,我们六七年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儿子王学十考取中专,来城里体检和报专业。” “你好,老王,恭喜你了,占山县一年就十几个中专生不容易呀,那个小伙子是你儿子吧。” “是的,王学十,叫叔叔。” 王学十说:“李叔叔好。” “好、好,人才啊人才,看起来还小呀。” “不小了,也有14岁了。” “走,到我家吃顿饭,你小子以后是国家干部了。”父亲王治山最喜欢别人说他儿子是国家干部,干部就端着铁饭碗,是吃皇粮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作为老子能养到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件多么令人安慰的事。 饭后,王学十提出个要求:“爹,我从小学以来没有照过相,今天要破费一次,我想照个相作纪念,我们初三毕业了,没有照相,大家穷,我班里打架的同学相互之间都不想在一起合影,这个是很遗憾的,连个毕业照都没有。” 李家明同志说:“这娃说得对,老王,我带你去县照相馆,这娃提的要求一点都不高,我出钱让你照吧。” 王治山说:“在你家吃饭就满意了,照相钱我是有的。” 李同志说:“走,这就去,下午你们还得体检和报志愿,就是报专业,王学十的衣服旧了,穿上叔叔的衣服,工作服,检察院的工作服,穿着威风,精神十足,留个纪念。” 占山县照相馆就在电影院旁边,这是县城中唯一一家,而且是全县范围内唯一一家,是国营的照相馆。照相原理初中学过,怎么洗出来的,就不知道了。来照相的人不多,偶尔有老有少的,他当时想:他们可能和我一样,都想保留住一段往事,一段回忆。 李同志的衣服穿在王学十的身上,也不知道好不好看,比起他的补丁衣服是好多了。王学十像是套在衣服里,脑袋上面的盘盘帽子几次掉下来,是因为他发育的还是跟不上帽子的大小,他不是戴帽子,是用头顶着。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帽子,除了顶部有点踏实感,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 照相馆的师傅说:“来,笑一个。” 王学十根本不敢笑,他怕笑了,帽子会掉下来,为了要配合摄影师勉强地笑了,只是脸部勉强组合一下,他也不知道笑了没有,总之他没有开怀大笑。 这种照相怎么这么别扭和痛苦,自己像上了审判台一样,眼睛直盯着前方,刺眼的闪光灯让人有些眩晕,照成什么样子连他都不知道,心里不满意,一点自信都没有。 王学十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这张照片,一看,现在的他很夸张地笑了,自己给自己安慰,还行,不像个检察官,反而像受了刺激,演了一场生活小品。 在等照相的这个小时里,李同志去午休了,他下午还要上班。 占山县人民医院是在一个下坡处。门口有一个国道,来往着省内省外的车辆。 王学十和父亲走进县医院。在医院大厅一张桌子后面,有位医生坐在那儿了,他鼻孔处正冒着两股白烟,烟雾包围着他,在桌子上摆满许许多多的香烟,这些香烟都是各位家长递的。 在桌子上面写着一个牌子:中专学生体检处。 桌子的前面已排了十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家长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看得出他们的脸上写着不确定性的焦虑,担心自己的孩子体检时不合格。 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那医生念了学生的编号,然后让学生本人说名字,才看证明和粮食关系,每个学生又填一张体检表。 他们被带到检验科,每个人要抽一管血。轮到王学十了,一个十分漂亮但面无表情的检验师命令道:“把袖子往上褪。” 王学十把袖子往上拉,她用胶皮管扎紧他的左手,她用粉嫩而冰凉的小手掌敲打他的手肘处,受了刺激,血管怒张着。他的手变得有些麻木,检验师是用焦黄的东西在血管处从里往外地擦,然后又用白色的带着浓烈白酒味的棉球把焦黄色褪去一些色彩。她咬着牙咬着腮帮,拿着十毫升七号注射器,很快速地杀进他的血管,他“啊”的一声惊叫了,她面无表情地邪歪邪歪地翻着眼睛看着他,他说:“手变了麻,麻木了,麻木了,脑子晕了。” 她轻蔑地说:“还男子汉呢,这点罪都受不了,还这么娇气。” 王学十说:“医生,我晕血,我见到血就恐慌,见到这血,我就想起杀我家猪的那个杀猪匠,他也会像你一样,杀猪时也会咬一下牙关帮子的。” 她噗嗤一笑,便使劲地抽血,深红色的血装满一个大个注射器,她解开橡皮管,叫他按住干棉球,她说:“我是白衣天使,你要把我当做杀猪匠也可以。” 王学十问:“医生,抽血查些什么?” 检验师说:“传染病。” 王学十说:“我没病。” 检验师说:“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王学十跺跺脚退了出来,他问父亲:“爹,这么多血,要我吃多少口粮才补得起来。那女医生比吸血鬼厉害,还说自己是白衣天使,天使是爱与呵护。” “没事,最多一碗糖水就补回来了。” 王学十来到内科,内科医生听了他的心肺,接下来就测量血压。他看到血压表里的云灰色的柱子,起起落落的,王学十看到医生在内科栏里写“正常”两个字,然后接上一个甲骨文式的签名。 在眼科,一个大夫问:“色盲是什么意思?” 王学十说:“文盲,不懂文化,色盲就是不懂颜色。”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大夫笑呵呵说。 王学十以为是检验他的智商,认为正常了,他就要走开,这大夫说:“等等。” 王学十听到后吓了一跳,首先想到自己不正常了。大夫拿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画来考他。 “这是什么?” “羊。” “这是什么?” “牛。” “这是什么?” “一条小鱼和一只鸡。” 王学十觉得十分可笑,这是一年级的看图识字,是低估了他的智商,他憨笑着:“能不能来点高智商的?” “行,你听听我在说什么?”大夫说。 大夫离王学十两三米开外,就在那里小声说:“北京,上海。” “你以为我听力有问题,北京,上海,这个太简单了。” 大夫说:“行,你用这个勺子拦住一只眼睛,我再玩个高智商的。” 大夫在很远处用一根收音机的天线指着“m”字样,问王学十:“开口是在左还是在右,在上还是在下?” 王学十说:“下边,在最下边,最小的那行我都看得清。” 大夫:“远视眼。打靶可能很准。” “我在家能看到马蜂飞到老远的地方,五米内的蚊子,我都能分得清公母。” 大夫说:“行行行,你合格。” “才合格,应该是优秀嘛。” “同学,体检只管合格与正常,不合格或不正常,不是优秀与不优秀的道理。”大夫说。 在x光室照片后就让王学十出去,也不知道合不合格,接着喊“下一个同学。” 在外科检查时,男生一个组,女生一个组,他们几个男生被一男医生带到一个房间,里面连窗户都紧闭着,这个医生说;“我们每年在这里征兵体检,检查很细,对他们的要求比你们的高,他们五大三粗,我看看你们这些人才是什么模样,能不能当得了兵,把衣服裤子都脱光了。” 大家就显得害羞,拘束,在那里磨蹭半天。 医生责怪道:“连裤脱裤子的勇气都没有,谈什么恋爱进什么洞房。你们不脱我就写个不合格。” 听到这话,他们比强奸犯脱裤子还快。他们赤裸着身子都站成一排。 王学十斜眼向两边的男生看看,他们都发育了,那时他只想看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外科医生摸摸一个个的后背脊椎,看看手指头是否残缺,看看皮肤有无皮肤病,然后四肢活动情况。 他笑着走到队伍的前面,转过身体说:“压压腰我看看,摆摆腿我看看,转动肩关节,动动髋关节,踝关节,跳一跳······” 他们都做了,医生笑着说:“你们这些人才,我算是看清了,是读书的料啊,扛枪打炮你们不行,不是手长就是脚细,好了,在外科,我这关都合格了,恭喜你们。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王学十说:“谢谢大夫。” 医生说:“你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个头小了些。” 王学十:“我初中时,别人吃五两饭,我只吃两三两,我没钱吃饭。我才十四岁。” “就到中专学校里吃。男生长到25岁就定型了,抓紧机会。” “谢谢大夫!” 体检完后,王学十与父亲来到教育局填报考的学校和专业,王治山在那里,左望右望,就找中医专业,有些着急:“老师怎么没有中医专业啊?” 老师:“今年没有,是计划招生,计划分配工作,是干部性质培养。” 王治山:“有没有医学有关的专业?” “有,占山县今年计划要两个医学类临床检验专业的,就缺两个名额,防疫站要一个,县人民医院检验科要一个。” 王治山问:“可惜没有中医,这临床检验干什么工作?” “医院里的抽血化验,大小便化验,细菌培养,总之检查疾病。防疫站传染病检查,水质检查,工厂污染,疫苗管理,内容多。” “啊,谢啦!”王治山回过头来问。 “学十,你想学什么专业?” “看病号脉开方的中医。” “现在没有中医专业,国家干部要服从分配的,听国家号召,现在只有一项与医学有关,就是临床检验了。” 王学十沉默了,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但又很无奈,他想起要搅屎搅尿的,心头就恶心。最后父亲王治山逼迫着在第一志愿中写着-东古卫校临床检验。 虽然人生有些遗憾,不是你能选择的,是社会选择我们,不是我们选择社会,只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那个时期你没有选择你感兴趣的专业,是很被动的。 王学十也想通了,最初最大的理想是:天天吃白米饭,天天吃那个蒜炒腊肉,天天吃得饱饭,穿暖衣,新衣服,有尊严地活着,每个月有工资领,吃是国家皇粮,端的是铁饭碗,想到这儿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毕竟有人说自己是人才,是国家干部,终于摆脱了农民的身份。 填报专业后,父亲拉着他去车站,要赶最晚的一趟班车回鹿山乡,在县城吃住是要花钱的。 就在王学十和父亲准备登车的时候,李同志匆匆忙忙,惊恐不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王啊,我从医院找到教育局,他们说你们走了,我才追到这里,还好终于找到你们了,你儿子的那张照片不能拿回去,你给我就行了,不是小气,这里人多不方便解释,那衣服牵扯着一桩······” 王治山只好把照片交给李家明便坐车走了,王治山和王学十都十分不解,后来的2016年才见到李家明,终于解开当年照片的事,在以后的章节中详细解说。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回到飞燕村。 有人问:“学十,你报的是什么学校?” “东古卫校医学专业。” “不错嘛!以后就是县医院的医生了,以后身上有什么疾病的就去县城里找你看病。王学十,大爹我请你吃饭,一则祝你成为国家干部,二则你要去读书了,好久见不着你了。” 王学十不说话,王治山说:“学十就去吧,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王治山,你也去,我还有一只老猪脚去尝尝。” 这个按辈分应该叫大爹的人走了。王学十说:“爹,我不想去,你去吧,这人批斗过我奶和你。” 王治山说:“人家请你,请的是你啊,我是去沾光的,过去批斗我家,或许人家是生活的需要,他也可能是被迫的,只要他现在有这种态度就行了,满天乌云散了就散了,只要云开日才明,过去是孙子,现在当一次大爷,这也是你爹的心理康复的需要啊。” 王学十笑了,王治山也笑了。 王学红、王学字、王学会提出来也要去吃饭,也想沾沾光。王治山笑着说:“你们没这个资格,等你们也考上中专,也有人来请你们,用轿子来拾你们去吃饭。不过王学红永远无机会了,此生注定修地球,刨土块过日子。” 一连几天来,请王学十吃饭的人家多得排队,无论这一刻有什么仇恨都可以化解,因为王学十从来不与人吵架,见到什么人都会主动打招呼,不管对方理不理睬,相逢一笑。这是王学十、王治山一生中最幸福、最心满意足的时候、最得意的时刻。 王学十问了父亲王治山:“明天不能再去吃了。我有种不劳而获,有种剥削人的感觉,万一今后再刮一阵什么歪风邪气,再来一次阶级斗争,我和你又要面对那千手所指,万人唾骂。” “娃,不会了,过去的惨痛教训,人人都懂了,现在的自由和温饱已经相当的幸福了。谁还想倒行逆施,广大的人民群众不会同意的,历史是人民写的,大家对未来是充满信心的。” 第144章 失而复得是惊喜 家里的烤房墙已经完工了,张二毛也能下地走动活了,王治山不好说,水生对张二毛说:“张二毛啊,自你来帮王治山干活,我不该带你来,也是你自己要来的,出了这事也想不到。出事以来,王治山、兰兰给你端饭喂药,帮你倒屎倒尿,我觉得他们做得不错的,很有良心很厚道。眼前你也能走路了,大家都知道,伤筋动骨要一百天,要回家慢慢养,长时间待在王治山家,你也不方便,我的建议是你回家住,王治山再配两个月的药给你,你就彻底好了。过几天王治山要出一趟远门,送他儿子去上中专,你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妇女在家,你也不好意思,也怕别人说闲话是吧?王治山的医术能让你完全康复。” 张二毛说:“水生说得对,我下午就回去养病,还有一事,你回去向女儿、媳妇说说,尽快给我家一个回话,我真希望你姑娘成为我的儿媳,我们“打亲家”。” 水生说:“张二毛,婚姻要两个人喜欢,让他们接触磨合一下,我保证,我回去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尽快回复,不能太急,逼急了万一女儿发飙就落空了,你说对不对?让她思想慢慢转变,车跑快了,突然转弯会翻车的。” 张二毛讲:“听你的、听你的。” 王治山抓了两个月的药汤,他和水生将张二毛送回家,兰兰向别人借了三十个鸡蛋,二十斤大米给他家送去。张二毛的儿子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如果我爹治疗不彻底,我要背给你家养一辈子。” 结果,两个月后,张二毛上山干活去了。 时间到了8月30号,考起高中、农中的同学都到学校报到上课了,王学十焦急地等待入学通知书。又过了七天,王学十等不及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在家中徘徊不安。当他看到飞燕村人奇怪异样的眼神与目光,他听到有人议论:“王学十,根本没有考起中专,是吹的,是假的,冒充未来的国家干部。那顿饭算是白白喂狗了。”王学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好意思见人。 王学十等不及了,心情从99度变成0度,大喜到大落,心是伤透了。他父亲说:“你是不是填的家庭成分填错了,原来就是富农成分,被你填上学生,让上面的人查出来了,要不就是大队文书被你得罪了,是他从中作梗。” 王学十说:“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检查不合格?” “我身体好着呢。” “对了,你穿着李同志检察院工作制服照相是不是严重的政治错误,被废掉了。”王治山努力反思着。 王学十说:“哎哟,我也不知道,我去鹿山中学问问白老师。” 王学十和父亲跑到中校去找白老师,学校老师说白老师调到省城去了。 王学十又找到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十分不解,他带着王学十到学校领导家反映,领导也吃惊,这关系我们学校学生和学校的荣誉。校长到邮电局拨打了县教育局电话,电话那边说关于王学十的各种资料都带到省教育厅招生办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收到学校通知书,他们也不知道,等他们问问。 学校领导叫王学十先回家等待,有消息,会告诉他的,从高兴到失落起伏太快。王学十变得沉默寡言,他一度怀疑读书也改变不了命运。他思考着父亲小学毕业就不让读书的社会根源。两个晚上的思考,他做出一个决定: “爹、妈,就算南柯一梦,空欢喜。我想读书没有希望了,不是儿子读书不如人,是命不如人。在村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害怕他们的眼神和舆论,我要去省城打工,换个活法,我相信自己干别的,也一样不是“歪火药”。我要活出个人样来,反正我是上了中专线,证明我读书是好样的,我要用别的方面来证明自己,你们想想都9月7号了,黄花菜都凉了。抱着一棵树不放,从而失去一片森林。人挪活树挪死。我打工有路费了,我去北京问问。只要有梦想,努力行动,发财致富只是时间问题。” 王治山说:“对于当前的事也没有想到,就依你的吧。” 王学十说:“爹,我只想要坐车的路费,其他什么也不要。我到省城姨妈那里打工,洗碗都行,我不要你们送,我自己走。” 王学十要将自己的考试分数、证明、粮食关系、户口那些东西撕掉,被父亲抢走,他说:“这是历史证明,我向别人证明你是考起的。万一你有机会上北京,或许有用。” 第二天,天不亮,王学十不想见到村里的人的目光,妈妈哭着流着泪将衣服递给王学十,这一次王学十没了眼泪,以后便几乎没有泪水。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王学十也不相信眼泪了。 他一个人走了,除了自己的家人知道,还有几条汪汪叫唤的狗知道,王学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谋生,村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王学十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离开。 王学十天亮的时候走到鹿山乡大街,他街上遇到飞燕村的文书九昌,文书在乡上开会,正要回家。王学十习惯逢人先打招呼:“文书你好,开会呢。” 文书说:“是呀,你去哪里?” 王学十说:“我没被录取,我去省城打工。” “那太可惜了,考上了,怎么会不要呢?人生太复杂了,也许是命啊,那你好好打工吧。”文书关心感叹地说。 王学十坐上汽车走上了,他不知道未来走如何的道路,但又不能不走。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前走可能是孙子,向后走可能是老子,向左走可能是才子,向右走可能是疯子,站着不走可能是呆子。不管未来是孙子、老子、才子、疯子、呆子,现在的王学十对未来都是不确定性的,于是心里产生了焦虑情绪。他没有老子的悟道,也没有天才的心智,没有疯子的情怀,没有傻子的根基,更没有孙子兵法的谋略。他只剩下勇气,他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不怕危险向前走,小孩如同别人的孙子,此时他不得不选择走孙子这条路线,往前,一直往前。 文书得意地笑了,他在心里说:“活该,你王学十傲什么傲,不也废在我手里,飞燕村里你说了不算,是我说了算。你太嫩了,奶臭气都没退去。” 原来,外地来的各种信件、通知都是文书转发的。他在接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王学十收,下面是东古卫校。他十分好奇且十分嫉妒,撕开后,是一份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写着:王学十,你被我校录取,请带好各种证明,户口粮食关系,于8月30日前到我校报到,学校有专车到桃园楼接新生,祝你一路平安,学有所成。 东古卫校。1989年8月20日。 一个红彤彤的大公章。 恼怒的文书十分地生气,心想我就没盖过大队的章,还故意避开我,他一把撕碎,丢进火炉,瞬间化为灰烬。 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向上海来的老校长报告:“校长,有个占山县叫王学十的农村学生一直没有来报到怎么办?” “申老师,你想想,占山县是最贫穷山区,一个农村学生能考上全国重点中专,当下,是最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会不来的,这些娃娃多么不容易,我们通知书早就发出去了,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占山县到东谷卫校就是12个小时的路,脚走十五天也该到了,我拨打电话去占山县先问问,我的学生,谁能把他怎么样?现在又不是“工农兵大学''时代。真是怪事。” 老校长拿起黑色的转盘话机,查到占山县邮电局电话,用手指拨。电话通了,传来了“你好、你好”的声音。 王校长打着电话:“喂喂,你是占山县邮电局吗?” “是的,是的,有什么事吗?” “请你帮我转接占山县教育局局长电话。” “好的,请稍等,电话正在转接中。”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教育局局长拿起电话间: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东古卫校校长。” “哦,老校长好。” 老校长说:“请您帮个忙,你们占山县鹿山乡飞燕村有个叫王学十的学生,考分非常高,被我校录取了,通知书都发出去好久了,我们开学一周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局长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们查了,那个孩子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正和省厅沟通,刚好管档案的去开会去了。” 老校长说:“局长,不用沟通了,档案都是我提取的,通知书也是我发的,很希望你,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帮我找一下我的学生,他年龄最小,才14岁,应该是好学生的,能不能劳驾你一趟,我就不再发录取通知书了。” “好的,我保证。” “不管是啥情况,你一定找到他本人和家长,然后回个电话给我,你最好让他家人从邮电局给我拨电话了,我的电话是。 “一定一定。” “那就多谢了。”老校长把电话放下去,生气地说:“这个学生就没有收到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这就奇怪了。” 局长放下电话,叫着司机小刘开着吉普车,直奔飞燕村。 飞燕村来了一辆吉普车,对于飞燕村人这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解放军的吉普车来接王治山去看病的。这第二次来,不知因为何事。村里的人都十分好奇地关心着这辆吉普车的来头,都围着车子左看看,右望望。 局长等车停稳,他走下来问一个村民。“你好,请问同志,王学十家住在哪里?麻烦你带一下路。” 这个村民带着局长和小刘来到王学十家,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村民,是来看热闹的。 局长问:“王学十在家吗?” 王治山和兰兰正埋头切草药,听有人这么问,他们不解地望着两个干部模样的同志。王治山问:“有什么事吗?我是王学十的父亲。”“ 有事,我来接王学十去上卫校,他人呢?”局长问。 王治山说:“他去省城打工的。” “啊,你赶快去找,马上去找,你们没有接到通知书吗?” 王治山说:“同志,没有呀。” “你赶紧拿着各种手续,马上到省城找到他,直接送他到东古卫校,我有东古卫校老校长的电话,你打个电话给他,然后我还得去向他回话呢,东古卫校要经过省城,你找到他直接就去了。别拖时间了,都开学了好多天了。”局长说,用笔写了个电话给王治山。 “哎呀,同志,谢谢了,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占山县教育局的。” “随便吃个饭吧,喝点水吧,谢谢了。” “不用了,你们赶快去找他,我顺便到鹿山中学走走,再到乡邮电所调查一下,是哪个把通知书扣留了,他娘的这不是害人啊?” 局长和小刘走了。 王治山如释重负地背着行囊,提着一只黑乎乎木箱赶往省城。 局长特意到邮电所查了一下,邮电所的登记本上写着是一个大队文书九昌的签名。邮电所的同志告诉他:“九昌是飞燕村的人。”局长骂了一句:“眼红病发了,差点坏了好事,不过学生也有了着落。也是县城里的事情多,不然我转回去,骂他个狗血淋头,还狗屁文书呢,他奶奶个熊。”看来局长是气坏了,骂话难听。 文书九昌听到村里人说学校派教育局长来接王学十读书,那个局长要到邮电所查通知书的下落,他心神不安起来,不久他自己找到一个借口:我是签了字,拿的信很多,可能不小心掉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样来安慰自己的过错。 大队文书九昌带着内疚的心,不安地等着被调查处理的心理准备,一个月过去了,也没发生,渐渐也平复了不安。也许是邮电局的人传出了消息,大队、飞燕村背后有人议论说他是“红眼病”,他故意装着没听见,后来人们要问他什么,朝他大声喊,他才点点头,说:“我耳背,眼花,老了糊涂了,听力不好。”本来他听力挺好的,由于经常装聋,时间长了,养成习惯。飞燕村、大队的人们见到他都习惯靠近他的耳朵大声叫喊,搞得他耳朵嗡嗡叫,五年后,他真的耳朵听力严重减退。 第145章 东古卫校 东古卫校是全国重点中专,是抗日战争时期从沿海城市上海搬来的。为躲避战争破坏,为保存东古卫校的技术资料、教学成果、菌种,保护师生安全,藏到内陆地区的。 地处大西南的东古卫校并不在城市里,是在益州市东部十五公里的四面环山的山凹里。这里森林密布,日本的飞机相对来讲,要发现很不容易,一条柏油路由益州市连接着东古卫校,沿途的公路弯弯曲曲,路的两边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树,把公路遮得严严实实的。 王学十和父亲王治山来到东谷卫校大门。王学十背着背包,肩上套着两根绳子,王治山肩上扛着一只箱子,这只箱子是黑色的,不是油漆的黑,是在农村经年日久被柴烟熏黑的。 一块木牌竖在大门的右边,看样子是为了欢迎新一届学生,浅白色木牌上写着乌黑发亮的“东谷卫校”几个字很夺目。 褐色的铁大门紧紧地锁着,也是新上的漆,这是东古卫校的西大门,门里有两个保安,由于光的折射,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 王学十和王治山这么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都开学十天了,新生早就入学了,保安猜想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这两个人大概是两个农民。本来也是农民,王学十穿着解放鞋,是他父亲新买的,这已经让他很破费了。对王学十来说,很满意了,但他和父亲穿都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 大约他们站了十多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保安其实透过玻璃早就看到,估计就是方圆的农民,新生入校都不是这样的穿着打扮。 王治山以为门卫的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他试图敲敲大门,引起别人的关注,门卫室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轻蔑的眼神,巡视着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 王治山说:“同志,我来报到。” 保安有些不相信,他说:“新生早就入学了,怎么可能现在来报到,没准是搞错了吧?” “是报道。” “你的入学录取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啊,我没有。” “还报什么到?别开国际玩笑了,这里是东古卫校,不是难民营。” “同志,我们真的是来报道的,是校长叫我们来报道的。” “吹吧,连个录取通知书都没有,哪有这个时候报到的,校长叫什么名字?” “老校长。” “我们这里没有姓老的校长。”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说着,王治山慌忙在衣裳口袋搜,一个一个口袋地搜,把所有口袋都翻过来找不到。王治山傻眼了,他失望地说:“丢了。” “你看,这不露馅了,吹不下去了吧?” 保安踮着一只脚的后跟,脚跟拍打着水泥地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双手背抄着手,双眼翻吊着,露出了白眼,然后走开了。 王治山又打开背包和箱子,一边找一边唉声叹气的说:“都怪我,都怪我。” 身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说:“我们还有别的证明,不知道能不能行,交粮证、户口证明、考分。” 王学十说:“人家只认入学通知书,可能不会轻易让别人进去,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安全,凭证件才能进入,你也不能怪他。” 王治山说:“保安的眼睛珠子,都长到头顶上了。” 王学十说:“证明人家眼光高,看不到我们农民,认为我们是骗子,我想翻进围墙去找老校长怎么样?” 王治山说:“不行,墙太高,另外被人抓住当成小偷打一顿,或许连书都读不成,再等等吧,再想想办法。” 这个时候,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从车的方向看上去是来学校的。 王治山说:“我们跟着闯进去,进去找校长,这样吧,我们将东西搬到大门正中,这样堵住,方便说话,也方便打听车上的人,能坐轿车,绝不像看门狗的态度。” 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越来越近,王治山将箱子和包袱故意放在中间,迅速坐在上面,头不抬也不看驶来的轿车。 一分钟后车子停在门口附近,喇叭“嘟嘟嘟”地叫着,王治山起身没有提开东西,而是满脸笑容,走向轿车们。这时保安来开门,嘴里还骂着:“怎么搞的,怎么把东西拿到大门口堵路,太不像话了。” 王学十站在那里,先看到父亲怎么与车里的人沟通。王治山握起中指轻轻地敲着车门,生怕轿车那块漆敲落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车第二排,他告诉司机把门打开,问是什么情况?司机摇下玻璃,王治山几乎将整个脑袋塞进去,他的横纹和竖纹组成的一张脸,展现在车里的人的面前,给人一种沧桑感,他问:“同志,问个事儿。” “有什么事吗?”老者很礼貌、和蔼地问。 “我找东古卫校的老校长。”王治山问,此刻王学十听到保安在那里喊:“别理他们,是两个骗子。”他说着用脚将背包和箱子踢到一边去,生怕脏了手。他肯定王治山和王学十是骗子。 王治山感到,刚才说话的这个老头是个文化人,心想坐轿子的和看门的不一样。“你好,我就是校长,我姓王,你找有什么事吗?”老头和蔼可亲的说。 王治山:“校长你好,我家娃娃来报到。我还与你通过电话。” “是不是那个王学十?” “是的,是的。” 这位虽然一头白发,但满脸气色红润,目光睿智有神,他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油光可鉴的皮鞋来,他走下车拉拉自己的中山装,满头银丝往后背着,脸部的肌肉并不松弛,高兴得就像自己发了一笔财的样子,精神抖擞地走向王治山。他主动伸出手,用清瘦细长,又略略骨节隆起的双手,握住王治山的手,他忘记了王治山那只有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对他细皮嫩肉的刺激,他高兴地说: “你好,王同志,你终于将王学十送来了。”四只手宛如一对拥抱的小恋人缠在一起,得瑟着、缠绵着,看得出王治山太激动了。此刻那个刚才吊眼珠子的保安呆滞着,仿佛一个大傻瓜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王治山说:“哎呀,多谢了,老校长,要不是你亲自过问,我们就来不了了,娃娃打工去了,我找到他就来了。” 老校长:“通知书明明寄出去了,而且要签收的,怎么会收不到呢?一定是在村里带信的人那出了问题,邮电局是认真负责的,心胸狭隘的极少数农民就不看不惯别人家考起个中专生。不管怎的,来了就好,我心里就踏实了,那个王学十是吧?” “是的,过来,叫王校长。”王治山还是舍不得放开老校长的手。 “老校长好,我叫王学十,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没你催问、帮忙,我还在馆子里刷碗呢,谢谢校长。”王学十感激地说。 老校长摸着王学十的头说:“小子,好好读书,知道吗?知识改变命运,从农村子弟成为国家干部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看你家父子俩穿得还是比较穷苦的,人穷志不能短。走吧,我带你去报道,小张,你先将车子开走,我陪他俩走一走,车子也坐累了。” 司机把车子开走,那个吊眼珠子保安此刻回过神来,将刚才被他踢滚在一边的背包放在王治山的面前。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人家东西堆在门口,为什么不让人家进去,你肯定不搭理人家,人家才等机会找别人,如果我不来这个学生就拒之门外了?”老校长责问道。 保安说:“他没有入学通知书。” 老校长:“这就对了,猜都猜得到,你一定是为难人家,能不能多问问,态度改好一点,有什么问题反映到保卫处和校领导。守门有什么了不起的,出入人员要详细盘查,但不能与人发生冲突,你舅舅政教处主任欠我两次人情了,能不能争点气?” 保安说:“我错了,校长我改。” 老校长走在前面,腰板挺直,走路稳稳的,王学十和王治山跟在后面,他们听老校长介绍着学校的概况。 走进大门,右边是个高台,再上边是花园,有楼台,小池塘,左边一排密植的侧柏树,其中还夹杂三两个人才能围得过来的桉树,有十多丈多高,树皮斑斑驳驳,仿佛见证着建校以来的沧桑岁月。再往里走,两边是密植的迎春花,底部杂草里躲着几朵小碎花。这条路一直通向东门,把右边分成教学楼、学生宿舍;把左边分成教师职工和食堂服务区。再往里走,右边有一块篮球场,左边是个足球场,跑道铺着一层黑沙,绕着足球场画了一个椭圆圈,足球场上长着不像绿化的野草,绿绿地铺在地上,有几小块不长草的红土裸露出来,像人头上长了斑秃。斜坡右边有三条小路通往学生宿舍、教学楼、实验大楼。教学区和学生住宿区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相对的教职工区也是一片逐渐向上的斜坡地。总之,卫校是在一个山坳里,学校建设是新老结合,有40年代的瓦房,也有80年代末期的钢筋水泥房子。道路包括周围的环境十分干净,没有辜负东谷卫生学校的“卫生”两个字。 王学十被安排在一栋两层楼的瓦房里,他住在二层,上楼是一宽大的木楼梯,同时能容下三个人同时上去。房间内除了墙之外全都是木床、木地板,王学十住在同学不想住的高处的上铺,这些住宿条件比初中是高档许多了。 老校长打开档案,说:“根据你的志愿专业,定向招生,你是读检验专业,班主任是申老师,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王治山说,“老校长学校有没有中医专业?” 老校长是:“有的。” 王治山:“我想申请帮他改成中医专业。” 老校长解释说:“对不住了,王同志,他的专业是定向招生,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是县医院和防疫站的专业,国家定向培养的干部,我是无法也不可以改,我改不了。教育厅和学校没有分配的地方,县城不接受的,请你谅解。” 王治山说:“那就读吧,不论啥专业,只要有个铁饭碗端着就可以了。” 老校长说:“走吧,我把你王学十送到班级去,赶紧跟上同学们一起学习,别辜负家长和老师对你的期望,你安排在检验28班。” 父亲王治山在宿舍里整理王学十的床铺,王学十跟着老校长来到检验28班,班主任申老师正在给同学们上课,老校长轻轻推开教室门叫到:“申老师停一下,我给你送个同学来。” “好的,校长。”申老师30多岁的样子,中等微胖的个子,国字脸,略带圆头,一头卷毛,额头突出,普通的鼻子,双眼皮子那副眼珠子,从来都不太严肃,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都仿佛在微笑,肥厚的双唇周围抹着一种灰黑色,那是胡须剃后根部余留下来的颜色,脸上因为终日没有太阳直射,显得白皙。 王学十跟着老校长屁股后面进门那一刻,王学十的眼光突然遇到55双目光的审视,王学十发现他身子到那,目光到那,这55双目光像x光照相似的,直接想穿透王学十的身体。 王学十一路走到讲台上的过程,同学们都发现这个小个子男同学,蓝色的裤子上有一块圆形的补丁,穿着一双解放鞋,还是没有袜子的脚,上身穿着一件军装样的服装,搭配得不理想,寸发圆盘脸,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和一双肥厚略像兜风的耳朵。 同学们目光有些好奇,仿佛要从王学十身上发现什么新闻。拉西、李艳、李玉婷分别在前后桌,几天下来,他们有些熟悉了,拉西小声地说:“补丁男”,他们会意地笑笑。 老校长清清嗓子,他说:“王学十,这是你的班主任老师,申老师。” 王学十说:“申老师好,同学们好。” 老校长又说:“各位28班的同学们,我给你们介绍这位迟到的新来的同学,他叫王学十,考了很高的分数,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到通知书,都去省城打工了,是打电话查到他们县教育局,教育局到家里去找也没找到的。后来,他父亲到城里找来的。这是高寒山区来的,那些地方高山路远,文化落后,但他都考了高分,他是他们中学唯一考起中专的,不容易。你们班的结构是这样的,你们班总56名同学,其中44名都是达到中专分数线,还有十一位,你们都是高中学历,是委培生,是你们父母单位如矿山医院、煤炭医院、烟厂医院,总之都是企业医院直接培养的,争取拿到结业证。直接考上的一定要学有所长,拿到毕业证,你们是国家包分配的,属于国家干部性质,像有人说的那样,是真正的铁饭碗,你们都是未来医学战线上的侦察兵,这就是你们临床检验专业的本质。检验是什么?就是通过人身体上的各种组织、体液、各种代谢产物,通过检查、化验、实验等各种手段和方法,为临床医生诊断疾病、治疗疾病应提供证据与情报。当然检验专业还扩展到食品检验、水质、防疫、大气污染等等检验。最后,希望同学们在三年时光中不要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不要等毕业的时候,回首往事因虚度年华而后悔,最后送同学们一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物载,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谢谢大家!” 王学十的座位号和学号是32号。 王学十之前所有的大起大落都是对他心灵的撞击,在内心世界经受了冷暖,也渐渐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风浪中一下被冲到的浪尖,一下又跌入低谷。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是坐在学校,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做梦,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新的历程,中专卫校的学习生活,他倍加珍惜现在的一切。 窗外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蓝蓝的天,洁白的云,春天树间的鸟儿,同学们,老师甚至一张课桌都无比亲切,这是莘莘学子的理想和追求。 学校的军训已经结束了,学校班主任,各位任教老师,还包括从军队转业来的政教处主任,与同学们做政治思想运员和沟通工作。 同学们见到了寄生虫老师、化学老师、细菌老师、疾病概要老师、临床检验老师、解剖老师、语文、英语、政治、生物老师。政教处老师首个发言,他提问了同学们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考上中专,请大家谈谈?” 针对这个问题,同学有回答因为理想、因为追求、因为梦想、因为父母的要求、因为自己喜欢、也有自己稀里糊涂就来到学校学医学检验专业的、有的人说自己因为白衣天使的神圣使命、有些人说因为自己想当检验方面的科学家、轮到王学十回答-为什么是考上中专?他回答是:“受了刺激。” 大家听了觉得新奇,好笑,都认为他没有什么理想。政治处主任接着说:“你说说你受了什么刺激。” 王学十说:“饥饿和寒冷,也因为爱。” 政教处主任说:“王学十同学,你的理想太小了,就吃饭穿衣问题。另外,学校是不准谈恋爱的。” 王学十说:“老师,我不是谈恋爱的人,我还没有发育完全,对恋爱不感兴趣。”同学们都笑了,老师也笑了。 政教处主任说:“你发育了也不准谈恋爱。” 王学十说:“是,老师。” 政教处主任说:“我们学校有肚子被搞大的,双双被开除了,学校是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搂搂抱抱的地方。家里出钱让你们来学习,国家补助各种费用与实验设备,是希望你们成为国家人才,国家栋梁,等会儿下发学生手册给大家,不要违规违纪。严格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王学十,你谈谈,你为什么考上中专。” 王学十说:“老师,没别的说的,都是受了刺激。” 老师同学们哄堂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受到了刺激,一定是有他不想说的原因,我听校长说了,这个学生特殊情况,特殊到差点来不到我们学校的,他就是我们学校的唯一的“补丁男”,能在极度贫困的高寒山区,条件艰苦,连通知书都收不到的地方,考上我们的学校,我们老师和同学应该给他鼓掌,我们欢迎你的到来。” 一阵阵响亮的掌声越过窗外,飞越树梢,惊飞了一群麻雀,政教处主任说:“请王学十同学坐下,好好珍惜,好好读书!” 王学十一阵感动,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热烈的、热情的掌声,包含泪花在眼中打转,稍不注意就滑落下来,他强忍着,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脆弱,加上父亲说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硬是将泪花重吸收回去,看来他有能力将泪水流出来,又能将泪水吸回去,这也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泪水这东西,看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流的。有时泪水是武器、有时候泪水是悲伤、有时候泪水是感动高兴、有时候是脆弱、有时候是爱、有时候是温柔、有时候是阴谋、有时候可倾国倾城、有时候它三千铁甲可吞吴,当然有时候泪囊发炎堵塞或者肝肾阴虚而迎风流泪。 但他更希望泪水是一种感恩,是一种善良。 有两个东西王学十没有想到,在王学十不在场的时候,部分同学就忘了王学十正式名字,都说他是“补丁男”。公开面上,时间久了,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个绰号。“受了刺激”,变成了王学十三年中专生活的代名词,除了老师还记得学生的名字,平时会叫出来,同学之间便直接称呼绰号,大家都会习以为常,后来和王学十要好的男同学告诉王学十说,有部分人会说''补丁男'',王学十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内心世界,他还是明白的,有些人会嫌穷爱富,会歧视人,虽然伤了他的自尊,但他默默奋斗不以为耻,反而是刺激他,是一种动力。 第146章 父亲离校 被骗钱 王治山离开东谷卫校的时间是1989年9月12日。前一天,王治山到了学校服务部,给王学十买了洗漱用品和一个热水瓶。到学生服务部购买饭票,根据规定,男生是30斤女生是28斤。那时全国粮食是供应的你要出示粮油关系等购粮本。那时王学十除了每个月里有30斤的三两、二两、五两的饭票,还能领到9.2元的补助。菜票自己购买,蔬菜是两毛一份,荤菜是四毛一份,自己想吃多少自己买多少。 东古卫校的东大门旁边是一个中药园和一家东谷卫校附属医院,保证平时全校数千人的医疗保健,医院不但对在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对外开放,平时是同学们临时见习的地方。 父亲王治山办完王学十的学籍、户口、粮油关系,又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游览一遍,他要了解儿子学校的环境。 记得那天晚上王治山在学校吃的饭,他了解到学生排队打饭,饭是用蒸汽柜煮的,一个大盒子里面是有方格的,每格有四两,菜很丰富,你有钱可以随便吃。烧开水的地方是在学校食堂的左边,每天锅炉都冒着白气,一条镀锌的铁管子上开了20多个水龙头,水龙头的开关是铜的,被同学们长期磨的有些光滑,你靠近一点,似乎还能看到里面有自己变形的影子。水龙头除了用手摸到的地方外,开口还沉积着一层白色的垢,像女人施了一层粉底。烧开水的老头是北方人,说的一口东北话,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稀稀疏疏的,几乎可以数得出来。他曾是细菌教研室的主任,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打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才被分到后勤烧锅炉的。后来的80年代,他被平反了,他可以回到细菌免疫室当主任,可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愿回到原来的岗位,他跟上级领导说:“十年了,我自己懂得的东西也忘了,还是更适合烧开水,这是为学生服务,为人民服务。”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文革”前的岗位,这个“开水老头”在烧开水时,许多同学都会听他谈到各种检验科技、生物科技、细菌免疫的细节和未来趋势走向。同学们都佩服这个“开水老头”。“开水老头”知识太渊博了,同学们就问他为什么懂这么多,他都是谦虚地说,他从来不说自己从前的历史,他说他自己是烧开水的,许多同学对他都是一个迷。有问必答,他非常开心,非常快乐,凡是医学问题都难不倒他。每个学生打一壶开水,按学校规定只收两分钱,学生会自觉放在那里的小木盒里,从来不敢耍头。 这天晚上,王治山和王学十父子俩挤在一上铺,被蚊子叮了一夜,王学十睡着了,王治山自己夜不合眼,都给王学十打蚊子,他心痛自己的儿子的血被蚊子吸走,生怕影响他明天上课。 天亮时分,王学十上课去了,他赶紧来到学生服务社买了一笼蚊帐回来,架在床上。他调理好,把蚊帐四周压在床的垫棉下,把蚊帐口子拉紧,不让蚊子飞进去,他下了床,到学校又走了一趟。他似乎不放心,又回到宿舍脱了鞋子爬上蚊帐里面又检查了一次,会不会有蚊子进去。他细心发现,四周都好了,就这开口的地方是一条缝,他又跑去服务社买了个夹子来,夹住那个开口。大家要知道,王治山一家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用过蚊帐,也用不起。益州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这里的蚊虫很特别,蚊虫叮咬后会很痛很痒,会立即起个荨麻疹样的团块。这次王治山是舍得花钱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对儿子读书,给儿子娶媳妇,他从来都尽最大的力气,他知道自己解放以后不让读书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媳妇的滋味儿。 中午饭后,王治山把那只黑黑的木箱子钥匙交给王学十,告诉王学十: “我等会儿就走了,箱子最底下压了200元钱,里面有一套衣服,还有一双布鞋,饭要吃,菜要吃,肉也要吃,不能像初中那样。现在你要长个头,不能营养不良,月底我会寄钱来给你,保证吃的没问题,穿的,过年回来我再买给你,好好学习,注意安全,有什么记得给我写信。” 王学十说:“爹,我送送你,现在是中午。” 王治山说:“就别送了,你休息吧。” 王学十:说“我睡不了午觉,不习惯,我看着你上车。” “嗯,那行吧。” 王学十把父亲王治山送到灯光球场那边,那里有一张校车,早中晚要发三趟车到城里。 王学十说:“爹,你一路上吃住坐车的钱够不?这是馒头,你带上,别饿着,你比我小气,比我节省。” 王治山说:“够了、够了,你可是穷孩子,在学校学习上不能输给别人,让别人看不起,明年年底家里的外债,就是你三叔叔烧坏竹园的钱还完了,我们的日子会好过的。” 王学十说:“爹,你负担也不轻,老三老四都上学了,花费了不少,我哥结婚的钱也被骗了,这日子不容易,我哥以后怎么办?” 王治山说:“没事的,再慢慢找。农村嘛,你姐出嫁时,对方会给些彩礼钱,这些彩礼再给你哥娶媳妇,再不行就换亲(换媳妇),我家要一个姑娘来,你姐再嫁给对方。” 王学十说:“没恋爱,没感情,日子不会长久幸福的。” “你不懂,在农村里媒妁就是订婚,父母指婚,感情是结婚结出来的,我和你妈谈都没谈过就结婚了,也过到现在。现在要娶媳妇,比我们当年容易,现在不讲成分,只要家庭富裕,拿得出足够的财礼物就成了。现在有钱好办事,过去有钱也办不了。以前阶级斗争为纲的日子,那是穷欢乐,农村没娱乐项目,斗斗地主富农来开心。现在所有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人们富裕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过去饿着肚子都要搞运动,那是一个畸形的岁月,人们不但折腾庄稼粮食,还爱折腾人,左得很呀。总之现在日子好过了,你是我的骄傲,爹心中许多病一夜之间就好了,虽然昨晚我没有睡觉,可你看现在的我幸福着呢。” “嘟嘟”喇叭声响了。司机说:“到城里的车子要开了,要进城的赶快上车。” 父亲空着手小跑着上车,鞋子上高高吊着的裤脚随风摆动,一大段没有遮拦的脚和小腿裸露在外面,他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眼睛直直盯着王学十。他迅速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王学十知道父亲表情十分不自然,就是流泪了,应该是离别与高兴混合的泪水,他推开窗户,表情像是有些抽搐的样子,手在肩膀处僵硬地摇动着,他又有些激动不安的说:“吃饱点,别省,别想家。” 王学十也不自然地点头,从父亲上车那一刻,王学十的泪水就要流出来了,但是他强忍着,王学十不想当着面流泪,那是一种不坚强,他也举起手挥动,但很被动,一点也不自然。在汽车屁股冒出一大股白烟之后,汽车爬动了,渐渐驶向大门,父亲的手一直还挥动着,直到客车驶出大门才消失了,校园这段柏油路上弥漫着层层白烟,王学十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他担心有人看见,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隐蔽的墙角处最自然、最释怀、最放松地将全部泪水流光,希望自己以后不流泪,特别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在王学十的脑海里,泪水就是一种脆弱。 时间转眼就进入月底,王学十融入了中专生活,这是他人生最长时间没有见到家人的时候,还真是想念家中的人,特别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八月十五的日子。那晚自习后,他看着东方的明月,似乎这明月比任何时候要更明亮更圆,他独自一个人走到东大门前一处的池塘边,那里有棵柳树,他靠在树下,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池塘。天上的星星、月亮倒映在池塘中,微风吹拂,鱼儿跃起,鱼鳞闪着光芒,又落入水中,激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向岸边扩散,月亮和星星在水中跳跃着,迫逐着。倒影的柳条也摆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影。 他抬起头来,呆滞且傻瓜似地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这是中秋的月亮。他想他自己在看中秋之月,也许家里的人,吃着月饼也在看明月,此时此刻不管在外学子还是家里的人都可能在看明月,要是大家的影子能投在月亮上,每个人都相互看看,挥挥手,并祝福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最近语文老师刚给同学们上了一首词,他心中默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晚因为思念得强烈难以释怀,王学十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什么字也没有写,就是一张白纸上,他画了一个池塘,一个池塘边一棵树,树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明月的四周是星星点点。他贴五分钱的邮票在信封上面,小心翼翼地投进邮箱。 王治山经过上次通知书没能送到家中的教训,他特意找一个姓马的在邮电局的工作人员,王治山送了一罐蜂蜜给她,因为她老公姓王,拉上家门扯上关系,以后特别请求马邮递员帮忙。王治山说:“我家的信,我家人来取,别被人弄丢了,每周三一定来取,不要转给别人。”邮递员很痛快地答应了,她悄悄告诉王治山,别说出去是她讲的:“你儿子王学十的录取通知书,是你们村文书签的,教育局长来查过了,这种人真是红眼病啊,富人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王治山也承诺不说出这件事情。 马邮递员知道王治山是中药世家,通过看病,一来二往就更熟悉了。 这是个星期三,王治山又来到街上摆摊卖药,他上街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邮电局。 王治山问:“马大姐,有我儿子的来信吗?” 马邮递说:“王医生,有的,是东古卫校王学十写来的。” 王治山说:“那真是太好了。” 马邮递说:“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儿子有出息了,腰杆也伸开伸直了,人也精神了,过去的你,我见过,愁眉苦脸一个,仿佛别人欠了你很多债。” 王治山说:“解放后,在我记忆的时候以来,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义务,修路建桥、种茶叶、种苹果、扫大街、开荒,都没有把肚子弄饱,而那些没事干的女人拼命生小孩,反而肚子吃饱了,我一个大男人的双手不如一个小女人的肚皮管用。” 马邮递笑了;“那些年,口粮是按三成公分七成人口来套的,你当然比不过女人,所以说,苦干不如巧干,你们村人口最多,都是那些机会主义干出来的。在外搞农业生产不如在家搞人口生产。” 王治山说:“那是,那是。不过一个盲人算命大师说,我过了36岁换蓝袍,46岁换紫袍,今年刚46岁,儿子考上中专,这是件大事。真是先生说的紫微星高照了,人还是讲点命运的。” 王治山激动不安地打开信封,信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就一幅画,他半分钟就明白,他儿子王学十想家了。前几天刚好中秋节,那树,那池塘,王治山很清楚,他扑扑簌簌的泪水忍不住就流下来,马邮递抬头望见,一脸诧异地说:“王兄弟,你怎么了?” 王治山说:“没什么,我是高兴了,这娃娃一个字都没写。” “啊,什么?高兴啥,拿我看看,写信不写字,不像话,以后,以后要批评一下,这是不礼貌,啊。”马邮递用责备的口气说。 马邮递接过来一看,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她说:“这孩子是告诉你们他想家了,难怪能考上中专,想法、思路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啊,无字胜有字,无声胜有声。” “马大姐,我去过东谷卫校,那里真有池塘,还有一棵柳树,在池塘边,他画的是真的,八月十五那晚他一定到了池塘边,通过遥望月亮,想家乡和亲人了,所以我又思念又牵挂,又高兴又流泪,这孩子真不一样。”王治山讲,“马大姐,我的一百元钱,麻烦你再寄出去。我们吃点苦不要紧,不能苦了孩子。” 王治山从包里拿出一层又一层的钱包里打开,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还有夸张的五角、一毛的,让马油递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数清。 八九年的时候,物价不高,钱也值钱,全家一年的烤烟收入九百多元,粮食还可以,多余的送到市场上卖掉,吃饱没问题,供三个人读书还真不容易。还算好,王治山除以上收入,还能治病,增加一些额外收入。 国庆节后的半个月,拐跑老凤的那个男人来到飞燕村,他穿着打扮不像一般的普通农民,给别人产生一种有身份人的感觉。王治山一家人不知道老凤和这个男人的故事,老凤和这个男人(床友)平时也躲躲藏藏,居无定所,甚至他们的亲戚都不告知,唯一能帮她守住秘密的是她哥,她的哥媳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老凤出钱买来的,老凤从王学红家骗来的彩礼给她哥,用这份彩礼才换了这个哑巴女人的。 一个人一旦学坏,要从良是很难的,吃苦耐劳、真诚对他们是不可能的,后来他们开了一个“鸡窝店”,为了钱,老凤又当老板娘,又当鸡婆。他们整天想着不劳而获,怎么诱人上当,怎么巧取他人的财物,他们这种骗术不害人命,只要钱财。他们干的行道,是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他们的智商比一般人高。 在那个年代,骗子对各种消息特别敏感。同一则消息一般看后过就过去了,骗子则不同,他们能从这种消息中看到,找到利用、发财的价值。 老凤的男人知道王学十考取了中专,也知道去东古卫校读书。这些信息完全肯定之后,老凤的姘夫开始行动了。他找到东古卫校,说是王学十的亲戚,来看他的,就进去把整个卫校的场景熟悉了一遍,在东古卫校门口照了一张相片。老凤的床友到了飞燕村,说的腔调,不是本地腔调,头型和穿着没给任何人想到他是骗子。他找到王治山的家时,他热情地走上前去问,紧紧地握住王治山的手说:“你好、你好,你是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吧?” 王治山:“嗯,是的,是的。”王治山回答说。 骗子说:“我是东古卫校的李老师,我与王学十是一个地区的人,大家都称呼为老乡。我这次是回家办事,才顺便过来的,我和王学十相处得很好,事情是这样的-你家的王学十箱子被撬了,钱被偷了,更为不巧的是,一条疯狗闯进了东古卫校,几个同学被狗咬伤了,你家王学十也被咬伤了,现在正在东大门的那个附属医院治疗。”老凤的床伴,又把东古卫校说了个大概,这已经让王治山相信了。最后老凤的床伴拿出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在东古卫校照的,现在不用说,王治山已经完全相信了,开始吩咐兰兰做饭给他吃。 老凤的床伴看到时机成熟了,就说:“我饭就不吃了,我还得赶路,王学十托我给他带五百元去,你看王叔叔,我今天要赶回老家,明天又返回东古卫校。” “我这就去借,你等着,真是谢谢你。”焦急中的王治山厚着脸皮向村里人借钱,他向会借给他的人才开口,然后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很快就借到了五百元,为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舍得花钱。 老凤的床伴编的这套计划,演得精彩,滴水不漏,酒足饭饱后,他拿着王治山给他的五百元现钞,走时,兰兰向这个骗子说了许多激动的话。重情重义的王治山还送了骗子几里地才回来,别时也是左谢右谢的。 老凤的床友翻过几道弯,偷偷巡视一遍,确定后边没有任何人跟踪的情况下,一个人藏进山林里,高高兴兴地将钱拿出来,醮着唾液,数着钱,这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他欢乐得情不自禁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猪,我又宰了一头猪,天下的猪醒了就该收手了,可是猪天天有,不可能都醒,世间有骗不完的人,取不尽的财。” 情感的脆弱和贪婪是人性的弱点,骗子常常会得手。 过了两天,王治山觉得自己也不踏实,他跑去邮电所发了一封电报,想得知王学十的情况。 王学十收到电报后,上面的电文:我得知你钱被偷了,又被狗咬,现请你老乡李老师带五百元给你,火速回信,伤势如何。看完,王学十脸都青了,脑子中一片空白,这又被骗子给骗了,多么可怜,善良的父亲,这下又损失了自己的血汗钱。 王学十怕父母担心牵挂,发了一封电报给家里:你们被骗了,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念,上当就上当吧,钱丢了还可以再挣回来,别气坏身子。 这个下午王学十没有吃晚饭,心情很糟,没食欲,十分伤心,被别人骗走父母的血汗钱,骗子啊骗子,你头上为什么不写个骗子呢,是骗子太狡猾还是我们自个几缺心眼啊? 王治山收到王学十的电报,高兴的是王学十什么事也没有,伤心的是自己被骗,他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兰兰叫他吃饭,说些安慰的话:“舍财免灾嘛,”头顶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第147章 人体细胞 解剖学 临床实验武器之一就是显微镜,对于显微镜,初中时期老师在班上讲过。亲自看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来到东古卫校是第一次。 第一次上实验课,大家异常兴奋,教师课堂上是不穿白大褂的,在实验室上实验课你就得全副武装戴白帽子、白大褂、白口罩,这些少了一样,实验室的主管老师一定把你拒之门外。这也是素质之一,尊重实验室里的一切,也包括老师,这是国家财产,这是学习真功夫真本领的地方,你心浮气躁,肯定装不下多少东西。 每个人穿上这一切完全一样,那时学校不分男女白大褂,只露出一双眼,一双脚,一双手,头发不能露出来,形态各具特点,肥瘦差不多。那些胸脯平坦的女生,一眼望上去,与男生差不多。如果“调皮捣蛋”男生不小心把手放在了貌似男生的肩上,很可能被臭骂一顿。不过有些女生例外,特别是李玉婷,不管她穿如何宽大的白大褂,她胸前一对饱满,傲然挺立,王学十私下形容李玉婷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的样子:“李玉婷,凹,嗷,吖啦唆,那就是青藏高原!” 实验室老师说:“今天第一堂课,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有多卫生,多干净,现在每个人给你们一块载玻片,先放在实验桌上。用你们的小竹签在鼻唇沟处刮擦,然后轻轻涂在玻片上,滴上一滴生理盐水,你们把焦距对准细细地看,认真地看。” 同学们很好奇很投入地看,拉西男“哇塞!”的叫、李艳也“哇塞!”、李玉婷也“哇塞!”王学十也惊讶,然后是一片,最后是全部同学们也惊讶起来。 “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吗?现在显微镜下还会动,是不是很惊讶呀?你们第一次看到一定是这样的。你们每天都洗香皂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想脸皮好,最好使用除螨虫除油的香皂。那些一动一动的就是螨虫,你们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出它形态。你们认为你们干净卫生吗?接吻,稍不注意,就吃到螨虫。哈哈!” 李艳是个委培生,她是高中毕业来的,比初中毕业生见多识广。她说着:“接吻应该会传染的。”拉西男也说会的,大家都议论着。老师听见了,这个男老师不无幽默地直接告诉:“同学们,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要是两个人热烈接吻,螨虫相互传染是存在的,咬得凶,啃得猛,吃到的不是口臭就是带着鞭毛的螨虫。所以大家的洗脸毛巾不能相互使用。”一阵阵笑声。 老师说:“今天的实验就是要告诉大家,物质在足够大的放大之后,我们能看到分子、离子、原子。一句话,物质是由原子构成的,原子又可以细分,是由原子核和核外电子构成,而原子核由中子和质子构成,中子、质子的最小单位是什么?是夸克。” “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佩服,佛是怎么知道世界无限大,同时又无限小,佛家很早以前是不敢随便饮水的,因为饮水也是杀生,我们可以从一滴自来水中分离成千上万的微生物-细菌。” “现在科技渐渐发展,证明佛教的一些观点是正确的。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佛的天眼如同望远镜,有时像显微镜。” 这堂实验课让同学从微观的世界看世界,他们是首次听到科学与宗教的一些故事,人类社会一直在不停地研究自然界。但却自身问题,尤其是人的脑,人的智慧的研究是少之又少的,至今许多谜都没有解开。 人们对解不开的谜往往是迷信,等迷信被解开后,迷信又变成科学。 王学十也慢慢琢磨、思考这个微观的世界。 老师找了一个同学的手用酒精棉球清洁消毒后,用采血针快速刺入皮肤,一滴鲜血就流出来。老师用微细吸管吸了一滴血,涂在玻璃片上,稍稍风干后,用一种染色剂将血涂片染上颜色。老师将它放在显微镜下,显微镜下有各式各样的细胞,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淋巴细胞等等,让同学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看,看得同学们心花怒放,人体又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奥秘。 许多同学刚来东古卫校上检验专业时,当时还有些后悔,但慢慢又开始喜欢了,这种想法被下午的一堂解剖课给“搅”了。同学们开始怀疑人生,在职业十字路口的选择,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才子、疯子、孙子、老子还是傻子? 老师说:“各位同学,各位检验28班的同学,你们好,我的职业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每天都要翻尸弄骨,这些尸骨都是真的,学校的标本没有假的,这些都是病死的生前自愿捐的,有些是被判死刑的,尸体没有人来认领的,这里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句话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一点没假。” 有女同学提问,那个人就是李艳,她在班里个子最高,起码是一米六八的个子,很苗条,脸蛋也好看,只是胸部太平了,平得可以停靠起跑飞机,她说:“老师,我怕,我怕做噩梦,一谈起死人、五脏六腑、肠黄绿肚、骨骼呀,我背上有一阵凉风,往上爬,我能不能不进去解剖室?” 李玉婷也表示李艳的想法,男同学则不吭声,老师说:“这一步你们每个人都得过,磨炼胆子,不然你们今后很难做好临床检验,解剖学是所有学科的基本,医学是用来为人民服务,你连个基本结构都不知道,你算是白学了。” 王学十问:“老师,请问这世界上有没有鬼?那些亡魂鬼怪会不会来吓你?” “没有,因为我心中没有鬼的概念,小时候怕鬼,有鬼的概念。我从小长大,到至今没有见过什么鬼,也不知道鬼是啥子模样。所以作为医学科学工作者,不应该相信鬼。如果你相信有鬼,你根本不敢走进解剖室,那么晚上天黑你不敢走出去,深夜会做恶梦,所以唯物者不能相信鬼。” 王学十问:“我听:''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不是鬼很怕你,都躲着你,你也没看到。” 大家呵呵哈哈地笑,老师也笑着答道:“王学十同学要说的话是,老师是一个恶人,因为有句话叫做-鬼怕恶人。老师凶不凶?” 同学们说:“不凶!” 老师问:“恶不恶?” 同学们说:“不恶!” 老师说:“说话是不是有点亲切感?” 同学们说:“是。” 老师说:“同学们,给你们讲个故事,希望你们受到启发,你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吗?本村人最怕鬼,你传我,我传你,都说某某井边闹鬼。可是外地人天黑了他哪怕一个人走过那段所谓闹鬼的地方,他什么也没有感觉,这说明,恐惧来自我们的内心深处。是自己将自己的内心体验置入一种恐怖的境界中产生的。这就有句话说的-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老师说得有道理。”同学们纷纷点头说。 拉西男说:“王学十是受了刺激,被鬼吓过。” 王学十说:“老师我也没见过,但是受了刺激,我们村,在小的时候,每到年边和七月半,村里一个施老头,都会被请到许多人家去看鬼。当时我家的长辈也请那个施老头来看鬼了,说得活灵活现的,谁穿了什么,那里破了,今年它要吃什么水饭什么的,它要穿什么衣服,可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反倒被他说的吓坏了,吓得往大家怀里钻,门外一点风吹草动都以为鬼来了。当年,最为夸张的是,87年的时候,长辈问施老头,问那个40年代被抓壮丁的国民党兵-我爷爷,来了没有?那个施老头说没有来。说来也许是巧合,我爷爷89年从台湾回来探亲。这些有点刺激人。” 拉西男又说:“王学什不管什么事,最后总结都是一句话-受了刺激。” 老师说:“我听其他老师们说:“你中考,考到中专卫校来也是受了刺激。''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了!大家走吧,跟我翻尸弄骨去,胆子大的同学可以每人发一双乳胶手套给你们,只能轻轻翻,不能用力。我会一边翻一边讲。” 我们56个同学穿的白大褂,像白无常一样,跟着老师钻进一个满屋里充满福尔马林的停尸房,大家带着各种奇怪的神情好像要去鬼屋一样。 里面有男尸、有女尸、有龇牙裂齿的、有笑的、有面部扭曲的、有眼窝塌陷的、老的、少的、青壮年的都被解剖划开了。老师说:“我经常参加法医组解剖尸体,我已习以为常。” 李艳同学看到尸体就惊叫着,吓得别人以为看见鬼啦,其实是拉西男在她身后使小动作。 几十张床上堆放着尸体,一丝不挂的,五脏六腑都在外面,肌肉与骨骼还连着。男女死者的生殖器都在,女的乳房都干瘪了,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简直是恶心与丑陋。那些风干的肌肉,让人想起来农村的牛干巴和猪排骨、腊肉与火腿,一架一架灰白色的尸骨被悬挂在木架上,每块骨头都是真的,被老师们用细铁丝串起来。王学十碰到一具悬挂着的尸骨,他拉着尸骨的手说:“同志,不好意思,碰到你了,你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如今还为人民服务,向你致敬。” 同学们哈哈地笑,起哄了,老师严肃地说:“王学十说得对,这种心态是对的,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死者的尊重,给点掌声。”掌声响起。 许多同学进去一趟,到了门口就呕吐,希望尽快逃离这个死亡世界。 绝大多数同学,上完这节课都有种感叹:这些死人,还被同学们、老师们翻来动去,永远不能入土为安,看到这一些,觉得人生好无趣,开始怀疑人生,一点也不浪漫,就是那几块肉,那几块骨头,那五脏六腑。人死了,没有了精神、思维意识,就是废物。不过在学校这些尸体,尸骨也不是废物,是对同学们有用的,让同学们学到知识。王学十又有另一种思想,真的应该尊重这些尸体死后还为人民服务。 下午开饭的时候,全班同学排队打饭时,见到红烧肉和炒肉、排骨,就想起实验室里的死尸肉,没有人想吃肉。 接连一个星期,许多同学还吃素,只有少数忍不住对肉的渴望,那些肥头肥脑的吃货开口吃肉了,但那些吃素的人都选择躲开。一个吃货听到有人说干尸肉、福尔马林肉,立即有了呕吐的表现,跑到外边将肉和饭一下扣进剩饭桶里。 环境和心理对吃饭有影响的。王学十的经济也不宽裕,吃肉是种奢侈,他很少吃肉,不过看到盆里一大堆肉也立即想到实验室的一块块横七竖八的人体肌肉,心里泛呕。 说句实话,有许多同学如果叫他第二次进解剖室,打死他也不会再去。 东古卫校最阴森的地方就是解剖室,在同学们心中就是这样,那里没有浪漫、温馨。失恋的人和有官瘾的人、财迷的人进去走一趟可以医治心理疾病,只有在那种环境里,人们才会知道人的本质和归宿;只有看到一具具死尸一堆堆白骨;只有在那一刻真的是人人平等。什么东西对人都是平等的?唯有死亡。 行尸走肉是什么?就是没有生命和灵魂,没有信仰的人。王学十第一次知道“行尸走肉”这个词是在鲁迅的文章里看到的。王学十开始思考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进了一次解剖室,相信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冲击,最直接的就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 他们住在一间大的宿舍,一个男同学为了练胆子,向解剖老师写借条,从解剖室内借了一颗人头。这个人是检验28班的拉西男。他有时候会在别的同学睡午觉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塞进别人的被窝里,他这种恶作剧让许多同学晚上不敢起夜,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了。拉西男在开始的时候,一个夜晚偷偷放入王学十的枕头边,他醒来也无所谓,也习惯了。拉西男觉得在男生宿舍吓不到人,就去女生宿舍吓人,被女同学追着打,满身沾满拖把水和女同学的脚印。他觉得不过瘾,夜间上厕所的时候他也拿着头颅,吓倒那些上厕所的女生,后来反映到学校保卫处,拉西男被批评一顿,那颗眼眶塌陷鼻子塌陷的人头骨被老师取走了。 第148章 地震 时间已进入了腊月间,天气阴沉沉的,好像天不高兴,生气了,晚上打了几个闷雷,偶尔落下几颗雨点。语文老师的小孩问:“爸爸,天是不是有人路过,撒了几滴尿。”爸爸说:“天上没人,并不是尿,是云彩里的水漏下来了。”大地也仿佛生气了,地上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东古卫校夜晚的路灯里十分昏暗,除了柏树和冬青树外,其他树明显瘦多了,冬天挂在树尖上零零散散的残叶,在这个夜终于告别了枝头,依依不舍在风中飞落。 益州市是个地震带,新生开学时,老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关于地震方面的知识,哪知这一夜凌晨五点多钟,地震来临了。 检验28班总共56名同学住的是一栋瓦房的二楼。二楼的男女生宿舍门就在一个过道中,只是门错开着,没有门对门,设计者可能是保护隐私着想。 房屋、木板、床嘎吱嘎吱地响,人在床上连续摆动,大家惊叫着,纷纷跳离宿舍,本地学生可是有了地震经验,提醒着尖叫着:“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 黑暗中宿舍里乱糟糟,惊叫声、怒骂声、箱子与碗筷落地声、有人跳床的声音、哭声、楼梯走道踢踏的声音,在慌乱中有床倒地的声音。宿舍里的灯亮了,灯在屋顶荡秋千,走道,灯也荡秋千。哗啦一声,有泥土与瓦块掉落下来,屋里腾起灰烟。 王学十睡在上铺,是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昨晚在被子里打手电看书看得很晚,睡得晚,王学十是穿着衣物和裤子,最后一个跑出去的,他没有地震意识。屋外的一块草地上,灯光是昏暗的,许多人打着手电,但还是勉强看得清这些同学狼狈不堪的样子。王学十最后一个跑进了这个队伍,发现男女同学有的穿着裤衩子,有女的穿着一条内裤,大家有赤着脚的、有穿拖鞋的,有的女同学披着一件衣物,有的裹着一块床单,还好,天没有下雨,因为穿着单薄,外加惊恐,大家都瑟瑟发抖。 班长拉西男嘴巴上下敲打着,得瑟地念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念到54号时,没有人答应,54号是谁?大家都知道,是王学十的老乡李玉婷。 此刻,大地摇动了一下,屋顶的瓦片飞落下来,啪的一声,粉身碎骨地弹跳着。 这个班没有人去找李玉婷,大家都害怕死,万一房屋倒了呢,王学十走出人群一个人奔跑着,迈进宿舍大门那刻,大地又摇动一下,一大堆墙土、瓦片“轰隆”落在大门口,卷起一股浓浓的灰尘,外面的同学“啊”地惊叫,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王学十怎么样?会不会在废墟下? 王学十跑进女生宿舍,宿舍的灯是昏暗地亮着,在屋顶摇摆,屋里有许多墙上屋顶落下的灰尘,弥漫着看不清人影,只听见哭声,王学十大声喊:“李玉婷,李玉婷,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呜呜。”李玉婷哭着回答。 “你别哭,我是“受了刺激”,你说着话,我才知道你的方位。”又一次激烈的摇动,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灯也灭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里之中。 李玉婷说:“我在这。” 王学十说:“你往外爬。” 李玉婷:“我爬不动,我的脚被行李箱砸坏了,我在床下,床周围是行李箱,我出不去。” 王学十说:“你不停地说话,我判断你声音的方向,我来救你。” 王学十在黑暗中摸索,扒开地上的脸盆架、行李箱朝着李玉婷的方向探路。 王学十说:“说话。” “我,在这······我在这里,这里·······里···”李玉婷在惊恐黑暗之中,就像吓破胆一样,发出刚出生小猫一样的叫声,这是一种无助的祈求的声音。 王学十在暗黑中摸到李玉婷的发音地方,王学十说:“怎么没人啊?”李玉婷虚弱地说:“我···在床下,我···在床下。”他王学十安慰道:“你要挺住啊,我来了,我带你出去。”王学十将七、八个箱子移开,他钻进去听到床下的声音。他摸到李玉婷的身子,不小心摸到了李玉婷的“喜马拉雅山峰”,他吃惊地发现,他触到的李玉婷几乎全身是裸的,唯独腰间系着一内裤。李玉婷惊恐不安地颤抖着,“李玉婷你怎么啥都没穿?” 李玉婷讲:“大家都逃命,我跳床时崴了脚,我的衣物裤子不知被哪个同学抱走了,还让一个行李箱砸在我的头,另一只砸了我的脚背,走不了。” 呜呜哭着的李玉婷,因为恐惧和寒冷,一下就抱住王学十。 王学十感到一阵躁动和激动不安,小心脏快速蹦蹦地跳,身体产生不少热量,只能是让她抱住,让她尽情地盗取王学十的体温。在王学十怀里的李玉婷颤抖着,两个上下巴的牙,相互敲击着,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李玉婷,你是不是很冷?”王学十问。 李玉婷说:“是。” 王学十说:“那我抱你,你不会介意吧?” 李玉婷说:“不会。” 王学十说:“我们俩是不是离开这?” 李玉婷说:“现在在床下是安全的,外面是危险的。” 王学十说:“我刚才都出去了,点名的时候没有你的名字,我一个人来了。” 李玉婷说:“谢谢你,“受了刺激。”” 王学十说:“我知道你是占山县的,我们算是半个老乡。” 李玉婷说:“应该是完整的老乡,一个地区算是老乡。” 王学十说:“李玉婷,就算你不是我老乡,只要是28班的同学,我都会救你的。” 李玉婷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王学十,十全十美,一个班不能少了一个,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受了刺激,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人活着,看到见死不救,那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把生让给别人,把死和危险留给自己,我才意识到生命的意义,我上了一堂解剖课才明白,人活到最后就是一堆白骨。无所作为地活着,跟躺着的尸体没有区别,我也不是有多高尚,我也不是雷锋,生命的意义真的在于奉献,那些尸骨没有入土为安,但他们最后却真的为同学、为人民服务。他们生前捐赠的遗体,这是他们活着就明白了的道理。” 李玉婷说:“王学十,你果然有天使般的好心。” 王学十说:“不是的,李玉婷,我还是受了刺激,受了尸体和白骨的刺激,我也不伟大,觉得这么做符合自己的活法,我不是因为你漂亮,你和李艳是我们班的两朵花,李艳一支冰傲的白玫瑰,是修长玫瑰;你是一支红玫瑰,是一支热情的不肥不瘦的玫瑰,但我是花盲,我对美女不感兴趣。或许是我长得普普通通,不是帅的那种,我对自己长相打个及格分没问题,也对美女不感冒,只对未来吃饱穿暖有个铁饭碗感兴趣。” 开始时,王学十能体会到李玉婷的冰冷,现在的她不再颤抖,牙齿也不磕碰,李玉婷听着王学十说着,她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贴在王学十的唇上。王学十用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说到:“我、我口唇有螨虫会传染的。” 李玉婷小声地说:“我不怕。” 突然一阵摇动,70%的天花板塌了。许多瓦、泥土也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玉婷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抱住王学十,王学十说:“现在是出不去了,我刚进大门时有一大堆土已经堵在门口。现在屋顶也垮了。我们有些危险,只能等待救援,万一真的发生危险、意外或者死亡······” 王学十松开李玉婷,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和裤。不解的李玉婷问:“你可不要想歪了,趁人之危。不要啊,不要。” “李玉婷,我不会想那种事,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想让你穿上我的衣服和裤子。你会更暖和,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面对许许多多人,你需要尊严,你是一个女孩子。如果天亮有人来营救,面对许多人你的身体会曝光的。万一我们都死了,你要死得有尊严,不能赤身裸体。一个男人不能自私到连衣服都舍不得给女生穿。你吻过我,我就足够了。” 王学十把他自己的补丁衣服和裤子穿在李玉婷的身上,自己只穿着一条老家带来的裤衩。王学十说:“男人是裸着无所谓,但女人不一样,只能等到、遇到自己最亲爱的那个人后才能赤诚相待、相依相偎,你懂吗?你脚还疼吗?”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头呢?” 李玉婷说:“有一点点。” 王学十说:“李玉婷,要是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我们年轻的生命真是太浪费,要是能战死沙场也能含笑九泉。如今壮志未酬,身困于此是种悲哀。面对大自然的愤怒,作为我们人类,多么渺小,甚至无助。” 李玉婷说:“那我连累你,王学十。” 王学十说:“我自愿,从来没有怕过,见死不救更是一种罪过。” 这下变成王学十打哆嗦和打喷嚏来了,渐渐地,王学十说话都是冷的,字音都不准。 李玉婷说:“你冷啦?” 王学十说:“是,我能忍。” 李玉婷将唇又一次贴近王学十的唇。将王学十的双手拉进她的温暖的胸前,让他取暖,王学十的手颤抖着,李玉婷又用双手紧紧抱住王学十,希望王学十盗取她的身温。 李玉婷说:“王学十,我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结果,我们会不会掩埋在这房里,我们虽然没有感情,但我喜欢你用恋人般的心态,抚摸着我,抱紧我,吻我。也许这是我们生命的最后结尾,不想带着遗憾走,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时间,我希望我们在拥抱和爱中死去,王学十,我希望你这样想,好吗?” 王学十说:“这是我第二次和女孩拥抱和接吻,我的初吻是一个初中女孩。” 李玉婷说:“但你王学十是我的初吻,傻瓜,别放不下,你就把我当成初中那个女孩子,我的心都跳起来了,让我们的心都跳起来,让我们的温暖和爱更有意义,让我们暂时忘了悲伤和恐惧。” 天还没亮,两颗心狂跳着,王学十一边讲着他和初中同学丁所花的初恋故事,一边亲吻着天赐良机的美丽女生,让他找到一种全新的感觉。两人紧紧相抱,相互取暖,王学十将初中爱情故事,连细节都讲,详细的讲、慢慢地讲,让美好的回忆占据心灵,设法让他们忘了寒冷与恐惧,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李玉婷:“如果这个世界十分灾难。只剩下我这样一个女人,而这个世界也只剩下你这样一个的男人,你会怎样对我?” 王学十说:“没有选择的选择是最幸福的选择。真的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唯一。如果你不存在了,我存在的也是暂时的,也终究灭亡。我们都会因为对方存在而存在,因为对方的消亡而消亡。我看到一本中医书上讲的,阴和阳是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还说独阴不长,独阳不生,那你会怎么对我?” 李玉婷说:“没有第三者,你是唯一宝贝,我也因为没有比较而不会痛苦,不过二人也孤独,我希望你给生一大群孩子。如果爱能医治世间的痛苦、悲伤、焦虑,我希望自已永远浸泡在爱的溶液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外面的人模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热闹。 原来是学校领导电话请求两公里外的一个军民共建单位,经军区领导的批准,14军某部队的一个驻军连队开进了东古卫校,前来参加救援,此次地震对解放前后数十年的老旧瓦房破坏严重。对抗震级别高的钢筋混凝土房影响不大。东古卫校大概有十栋这样的旧房,在此次震源来自地下15公里,影响相当严重,周围村庄的瓦房明显倒塌了一部分。 这个地区每两年地壳都要活泼一次,东古卫校有专门的应急帐篷,在这两个小时中,操场和足球场上已经搭建了不少地震棚。 冬季天亮得晚,时间已经是7:35,天才有一点蒙蒙亮,解放军正在寻找地震中受伤的人员。天放亮是八点。那时也看得清房屋构造,解放军战士冒着余震的危险。挖着堵在这一栋房屋的唯一通道,这里堵了几十方墙土与瓦片。 同学们告诉解放军,王学十返回时正好这墙和房顶落下来,他有可能埋在这堆瓦土之中,另外还有一个叫李玉婷的女孩困在房子里。王学十是去寻找李玉婷才失踪的,现在情况不明。从地震到现在三小时了,有的女同学流着悲伤的泪水。 学校领导与老师不允许同学直接参加抢险,他们没有经验,怕给同学们因为余震带来更大的伤害。 因为奔跑和跳床脚受伤的同学不少,学校附属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在操场上搭起临时救治处,处理受伤的人员。一些同学打着喷嚏,一边吃着食堂送来的馒头,一边喝着生姜汤。 解放军战士:“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声音无法传递进去,屋里也没回声。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呆着别动,现在天亮开了,我从这个缝里钻出去,把覆盖在上面的行李箱和天花板砖瓦搬开,尽快逃生和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是上上策。天是阴的或许还要下雨,下雨的话房子倒塌更危险。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好的。”李玉婷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王学十。 王学十用脚、手、头顶开挤压在一起的行李箱,钻出斜着的天花板。他看到屋子里的门也堵死了,他走过去用力推,一点动静没有,这说明整个走道和门基本是堵死的。 他顺着墙边找到一根十多米的背包绳,这是女同学晾衣服的东西,这跟绳可以帮助他们从窗户逃生。他用砖头撬开变形的窗,将绳子的一端拴在床腿上。 他沿路返回,把一块块天花板掀开,把身探进去,说:“李玉婷,我们可以逃出去,你往我这边爬过来,你暂时忍住脚痛,忍住五分钟我们就安全了,路线我已经看好了,来,咬牙过来。” 李玉婷艰难地往床的一个缝隙爬,要知道,地板离床就50厘米的距离,在下面困三个小时,而且是两个人,都不容易。要感谢这张高低床,不然的话他们生的机会可能很小。 李玉婷将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用力往外拉,一个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的李玉婷爬出来。她脸上布满灰尘,只有眼睛和牙齿有一点白色,眼角有泪水冲洗灰尘流下的泪道。王学十也像个灰太狼,李玉婷也是个彻底的灰姑娘。李玉婷走路十分困难,可能砸骨折了,脚肿得像馒头一样。王学十穿着一条内裤衩子,其他是裸着,他用身子撑起李玉婷的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向一个窗户口。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从这窗口到地面应该是八米左右,我用这跟背包绳子,拴住你的腰,把你放下去,你先下去,然后我再下去,一根绳子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你相信我,这一端我已经拴在床腿上,很牢固的。”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将绳子拴住她的细腰,叫她紧紧握住绳子,这个李玉婷个子虽然一米六但并不重,最多四十五千克,王学十将李玉婷抱上窗户,让她坐在窗边。 王学十说:“李玉婷,你别怕,等会闭着眼睛,双手扶着绳子,我拉紧绳子之后,你身体慢慢往下面滑,知道了吗?相信我。” 李玉婷点点头,王学十把李玉婷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嘴边亲吻一下,是安慰她别怕,然后将她的手握紧绳子。 王学十:“听我的口令,往下滑。” 李玉婷紧握绳子,双眼闭紧,屁股开始往下移动,绳子越来越紧,李玉婷悬在墙边缓缓地往下坠。王学十挺直腰,身子紧贴着窗户下边的墙体,他数着1-2-3-4-5-6·····,他十厘米、十厘米往下放,他的手都扎得通红。等李玉婷稳稳落到地面后,他赶到绳子已经没有拉力,他用力拉拉拴在床脚的接头是否牢固,在确认十分安全之后。他爬上窗口,身子顺着绳子唰啦一下,他就到了地面。李玉婷还在那解腰上的疙瘩,可是解不开,他当然解不开,王学十是打了一个活扣越拉越紧。王学十帮她解开,将绳子从头上退出来,王学十背起李玉婷很快速离开墙角,他朝着28班集合的地方走去。他说:“李玉婷,我们安全了,我们可以好好地活着。”正在挖走道的年轻解放军同志放下手中的铁铲,“同学们、老师,还有老校长站在那里。”他们热泪满眶地叫着王学十和李玉婷的名字。 人们看到这个王学十是赤着脚、身背着李玉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仅仅穿着一条内裤衩,同学们发现李玉婷身上穿着的带补丁的上衣、带补丁裤子是王学十的。老校长在嘴里说了两个字:“天使,天使。”死里逃生的李玉婷又突然哭起来:“我的妈呀,呜呜呜·····” 王学十说:“校长,老师,同学们,李玉婷的脚受伤了,肿得厉害,可能是骨折。” 老校长说:“快拿两件棉大衣来,一件给王学十,另一件给李玉婷,你们班来四个男生用这个担架把李玉婷送到附属医院做个x光片看看。” 王学十把李玉婷轻轻放在担架上,老师和同学们高兴地看着两位同学平安归来,一对灰头土脑的伙子与灰姑娘的归来。 王学十穿着同学给他的大棉衣,他给解放军和老师同学们讲述昨夜里的地震情况和屋里受损的情况。 李玉婷躺在担架上,四个同学抬着她,其中一个就是平时喜欢李玉婷的拉西男,李艳也陪着她去医院。 又有一批消防部队的解放军战士参加了救援。 一个上午,教室和帐篷里堆满同学们的从废墟里找到的各种物品。地震中受困的是入校不久的同学。老生有地震的经验,疏散快又安全。不久,雨下起来了,地震和阵雨是分不开的。 学校将部分同学硬塞进高年级学生的宿舍里,这宿舍是最近一年新修的抗震房,学校领导告诉师兄姐妹们最多两个月解决,请理解,包容一下。 实在挤不进去的,只有住临时帐篷。 就是从这一天,省市领导决定重建校宿。大批建筑物资第四天就进入操场。 这次地震给全市带来不少损失,死亡人数21人,受伤2000多人,房屋倒塌1万余间。 值得庆幸的是,东古卫校平时训练过防震撤离,没有人员失踪和死亡,只有少数人受伤。 在这次地震总结会上,老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表扬王学十,说是优秀团员,是天使,危险来时,还想到同学,学校团委发了一个荣誉证书给王学十并号召向他学习。 后来,学校的同学们慢慢知道了这个“天使”“补丁男”,这个“受了刺激”绰号的王学十。 渐渐地另一个版本传说来了,王学十返回宿舍时穿得好好的,出来时只剩下一条裤衩,因为同学们发现,李玉婷是穿着王学十的衣物出来的,而李玉婷除了一个裤衩,必定也是大面积裸体,两个人是躲在床下,才躲过地震的,两个人应该有段近距离接触,应该有风流传奇,给许多同学太多想象与猜测。尤其是拉西男,开始恨起王学十这个“补丁男”,因为拉西男一直写信在追李玉婷,用了不少心思接近李玉婷,结果一场地震让补丁男和李玉婷有过床下一夜。想起这些,拉西男真是想把补丁男活活吃掉。 王学十也听到这些人的风言风语,一直保持着与李玉婷的距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王学十和李玉婷不想被大家说成“被恋爱”,在学校有规定,谈恋爱被抓到是要开除的,这是学校的一条红线。 为了躲开同学的闲言碎语,有些事只得通过信件和纸条传递,后来他们如同特务接头一样,约定在池塘边,有一棵柳树,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边藏着纸条。他们很少说话,但暗地里时常互相交流着。李玉婷的代号是荷塘,王学十的代号是月色,连起来就是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从此开始了一段地下之恋。 第149章 寒假 益水县和占山县是一个地区。寒假到了,三天之后就是春节,这个假期要回家,李玉婷最希望的是,与王学十结伴回家。经历了一场地震,她越来越依恋这个贫穷的“补丁男”。“补丁男”虽然不是高富帅的系列,但是“补丁男”是那种真诚的、负责的、能生死与共的男生。她看男生已从简单的帅气的外表地迷恋中走出来,过去她常被男生英俊的外表迷惑,现在她更看重一个人的本质和善良。 李玉婷在一个中午,将一张纸条放在池塘边一小片竹子下的石头下,上面写着:月色你好,我一个人回家很孤单,我希望你陪伴我,我们明天到桃园楼车站汇合。从学校走时,我们各走各的,我们一起坐车到省城,去我叔叔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我们坐火车回家,你到牛过河下车,我直接到益水县火车站下车。收假时,我提前出发,我到牛过河火车站等你,怎么样?晚上我来取纸条,速速回话-荷塘。 王学十选择下课时就去池塘边,他们两人几乎形成一定规律,李玉婷中午去发情报,上自习前去一趟,看看上面写着什么。王学十会在下午或晚间下自习后去看看“情报”或是去送“情报”。 这天下午,王学十去接头处,他拿着一本书在那里,四下看一会,再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做贼似的从石头下拿出纸条,看一遍,然后在上面写下:好的,依你,我早早出发,在桃园楼等你,月色(都是受了刺激)。 晚饭后李玉婷也到池塘边,兴奋地看了王学十的回话,她幸福地笑了,她就像特工一样,每一次都会有种兴奋和紧张,像做贼一样心虚,偷偷摸摸的,以后,这种像谍报生涯一样的日子,变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似乎不能少,少了就觉得乏味。 第二天上午,王学十背着自己的书包和衣物在校园里徘徊,他想看看李玉婷出发了没有。 这天上午,还有一个人在校园摇来晃去的,他就是拉西男。他实在等不及了,干脆就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等着,李玉婷也要走的,可她看到拉西男在女生宿舍门口,她知道,前几天拉西男直接告诉她,他要和李玉婷一起走,李玉婷直接告诉他:“没有必要。” 可现在拉西男堵在门口,李玉婷也发现王学十也在等她出发,要赶时间,李玉婷不想与拉西男同车,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她生气地拍打着裤腿,下定决心不管他的,说走就走,她从宿舍走出来,身上挂着一个背包和一个手提的滑轮的行李箱,她遇见拉西男,拉西男热情地迎上去,他说:“李玉婷,我们一起走吧!来我帮你提行李箱。” “不用,不用。”李玉婷说。可拉西男硬是将她的行李扛在他的肩上。李玉婷虽然不高兴,但是为了赶时间,只得忍着,他们走到校车旁,王学十也站在校车旁,等拉西男和李玉婷上车后,王学十也上了车。 拉西男抢着帮李玉婷付车费,可李玉婷不同意,司机已将两张车票递给拉西男,生气的李玉婷还是追着司机说: “我自己的票我自己买,你退给他。”李玉婷把钱放在司机的驾驶位上,很不高兴地说:“补钱!” 司机说:“我说同学,有人帮你买票,也是好事,省得我找钱麻烦。” 李玉婷:“你方便了,我就麻烦了,我不会占同学的便宜的,再说你要尊重坐你车的客人,对吧!我不想欠别的同学的人情。” 司机说:“行行行,你们这些同学也复杂。” 李玉婷说:“现在复杂点,以后就简单了,简单就是快乐。” 李玉婷说着这话,拉西男的脸就像发烧似的,王学十显得十分平静,他把自己当成看戏的人。李玉婷默默无语,拉西男和王学十拉起话来,不说话他会难过的,他说:“都是受了刺激,这一次期末考试怎么样?”拉西男叫着王学十的绰号。 王学说十:“拉西,应该过得去吧?解剖和生理有点困难,及格就行,拉西男你考得怎么样?” 拉西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学期的奖学金可能有希望。” 王学十说:“拉西,如果发财了就恭喜你呀!” 拉西男问:“李玉婷,你考的怎么样?” 李玉婷说:“不知道,只要不补考,就谢天谢地了,你是高中毕业的,我初中毕业,学起来应该比我们容易吧?” 拉西说:“我觉得不难,高中时我接触过生理。我要求不高,只要中专毕业能拿到结业证就可以了。我是卷烟厂职工医院的委培生,我妈退休了,我替她的班,这是我们烟厂企业内部的福利。” 王学十说:“拉西,你就是日子好过。” 拉西说:“受了刺激,我们得拿及格分,不及格也拿不到结业证,也有压力。李艳是盐矿职工医院的委培生,也是高中毕业的,她有文艺细胞,她当文艺委员是我这个班长推荐的,你觉得李艳怎么样?” 王学十说:“漂亮,活跃,有艺术细胞。” 拉西说:“李艳,申老师的老乡,班主任老师也觉得她是做文艺的料,我曾想让李玉婷当文艺委员,可李玉婷不大方,太重学习,我觉得李玉婷适合于当生活委员,下学期我就推荐李玉婷当生活委员,你觉得怎么样?” 李玉婷说:“拉西班长,我自己都不善于生活,我当什么生活委员,不喜欢当学生干部。” 拉西说:“其实你只要发一下饭票就行了。” 李玉婷:“我干不来,我不大方。” “可以学嘛。”拉西打着官腔。 李玉婷带刺地说:“不感兴趣,我不是当官的料。” 拉西男又说:“当班干部主要就是锻炼管理能力,王学十很不参加集体活动,以后要积极一点,你篮球、足球、排球都打不好。” 王学十说:“班长,我初中没见过两样东西,一个是足球,一个是排球,篮球没怎么打,说实话,连饭都吃不饱,我也没有心思,也没体力打。” 拉西说:“你虽然学习是用功,为了全面的发展,最好多参加体育活动,以后有游泳课。” 王学十说:“以后再说,听说明年春天有游泳课,那还是挺好玩的,一米我还是能游的。” 拉西:“受了刺激,才一米,看明年我游给你看,你也太菜了。” 说话时间,校车已经到了益州的桃园楼车站,拉西男主动抢先提着李玉婷的箱子,李玉婷也不想他提,可拉西说自己是班长,帮同学做事情是应该的,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帮王学十背包呢?拉西男说女士优先,再说王学十是男士,让李玉婷无话可说。 拉西男挺热情的,他叫王学十和李玉婷在大厅等着,他拿着大家的学生证去窗口排队买票,王学十和李玉婷将钱交给他。 拉西男拿着大家的车票回来时,王学十扛起李玉婷的箱子就走,拉西男说:“你能扛得动吗?挺重的。” “没事的,我只要受了刺激,就有力气。”王学十说,大家都笑了,“帮助同学是我们的义务。” 拉西说:“我这个班长连表现的机会都被你抢了。” 王学十说:“班长你刚才都表现过了,你也累了,我和李玉婷是老乡,我帮她是应该的,对吧?我干点重活,也是尊重你是班长,你还要领导我们上车,对吧?” 拉西说:“我们一起回家就是图个快乐。” 上车的时候就三个座位,拉西把李玉婷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把王学十隔得很远,他就是创造更多的机会接近李玉婷。 大家都是同学,本来李玉婷和王学十一起走的,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拉西,让李玉婷很无奈,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李玉婷只能忍着,只是不开心。 到省城的路很长,拉西一直与李玉婷扯话,王学十困了一个人打瞌睡。 拉西:“李玉婷下午去我家去,我家在省城职工医院,怎么样?” 李玉婷说:“你怎么不叫上王学十?” 拉西说:“他去我们不方便,怕他受了刺激。” 李玉婷:“你才怕受了刺激,我也不方便,都是同学,怎么就不带他去?”拉西:“他去就是灯泡。” “拉西,你想复杂了,我们没有那个缘分,谢谢你的好意,我对恋爱不感兴趣,也别害我,王学十是我老乡,下车后我和他到我叔叔家去,明早坐火车回家。” 拉西说:“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 李玉婷说:“这与喜欢没有关系,我们是同学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完成学业不想谈恋爱,学校也不准许。” 拉西说:“我们可以搞地下谈恋爱,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李玉婷说:“你不是对李艳也很热情的嘛?” 拉西说:“是,曾经追过,可班主任老师批评我说,不准对文艺委员有非分之想,班主任老师说,李艳是他的老乡,李艳的母亲直接把李艳交给班主任监管,如果我再追她,就下了我的班长,还会在大会上批评我的,所以不敢。” 李玉婷说:“然后,你就没有目标了,来害我。” 拉西说:“不是害,是爱。” 李玉婷说:“去你的,我不感兴趣。” 几个小时后,车窗外出现了省城的高楼大厦。 “省城西部客运站到了,请旅客准备下车。”司机提醒着大家。 王学十从睡梦中醒来,他活动筋骨后拉着李玉婷的箱子,在水泥路上“沙啦沙啦”地响着。失落的拉西男不知道坐哪辆公共汽车回家,王学十和李玉婷挥着手和拉西说再见,拉西肩上的胳膊在不自然地摇动,脸色也由晴转阴了。 王学十和玉婷上了二路公交汽车,汽车放了几个响亮的汽油屁,喷出一股白烟,混入车流中,然后消失在城市中央。 拉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理理头发,招了一辆出租车骂了一句:“我靠!”钻进车门,朝卷烟厂的两个烟囱开去。 李玉婷的叔叔是在军营工作,那晚王学十吃到有生以来最丰盛的晚餐,十几个菜,王学十终生难忘。那晚,李玉婷带着王学十逛了省城,购了第二天的火车票,王学十第一次感受省城的繁荣与热闹。 王学十在出门时就将自己的大书包背上,其实里面就几本书和几件旧衣服,刚出门时,李玉婷就叫他不要背,但王学十说自己还想买东西放在里面。 购完票后,王学十陪李玉婷来到他叔叔的住处的大门口,他就站住了,他说:“李玉婷你回你叔叔家去住,我不想去,我这个穿着不合适,会影响你叔叔家的环境,能吃到一顿饭我已经很感谢了,他们老盯着我这个补丁男看,我适应不了,我想去住旅馆,明早我准时来接你。”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玉婷几乎要哭了。 “李玉婷,我的自尊心很强,你叔叔家太豪华了,我的着装睡在他家真的不合适,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花子,想逃避,自己是乡下农村人,可我真的会不舒服的,我贫穷的自尊心一旦激发,我真的是受了刺激,我不想脏了他们的床和沙发。” “他们没有这种想法。”李玉婷这下子真的哭了,脸上滑出两行泪,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也劝不住王学十。 王学十说:“等我以后穿好一点会更自信一点,我最不自信的是穿着,别人长时间看我,我就发怵,我与你走在一起觉得丢了你的面子,我真是这种想法,这是我最脆弱的一面。” 李玉婷说:“王学十,天使,月色,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在乎过吗?我没有,我在乎你的好,不在乎你穷,这次地震你不救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学十说:“你是我老乡,你地震受困,我是本能反应,你是我的同学,换成别人也会,你不用感激我,我不希望你用回报的方式对我,你不欠我,我喜欢独来独往,助人为乐我喜欢,我喜欢与你谈学习、未来和人生理想,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呜呜”李玉婷哭得更伤心了,“如果是我什么地方给你受了刺激,你不要记在心上。” 王学十说:“不知道为什么,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很难过,你就听我的,我觉得在旅馆里面很踏实,用别人的,吃别人的就是觉得不踏实,你知道吗?上次你就在池塘边的石头地下放了几张饭票和五元钱,你打死我都不会要,我拿了是对我的侮辱,你明白吗?吃你叔叔的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欠了人家一顿饭,再睡在人家家里,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你知道吗?” 李玉婷说:“好嘛,就依你,你在旅馆里面要小心安全。” 王学十:“没事。我一个男的,没事的,你告诉你叔叔,说我住在一个老乡家,有事去拜访。” 李玉婷说:“好,我送你去旅馆。” 王学十说:“别,你别去了,你去了,我又要送你回来,来来回回谁送谁,你告诉你婶,我今天吃了最好的东西,谢谢他们。” 李玉婷说:“是了,你真是怪人,真是不假,是受了刺激。” “对对对,理解万岁,你进大门去,我看着。”王学十看着李玉婷抹着泪进去了,不时回头望望,然后王学十摇摇手转身走了。 李玉婷走进家门,婶看到就她一人回来,就问道:“你买到车票了吗?” 李玉婷:“买到了。” 婶婶说:“你的那位男同学老乡呢?” 李玉婷说:“他说他有事,去他老乡那里了,明天来叫我。” 他叔和婶看到李玉婷眼里有些湿润,觉得有些不对,又问:“他真的有老乡?我看你眼里是红的,不对呀?” 婶婶问:“谈恋爱了?” 李玉婷说:“不是,他说他今天吃了最好吃的饭菜,让我替他谢谢你们。” 婶婶说:“这个同学有些特别,也是有些古怪,眼里有些好强,人老实。” 李玉婷说:“他没有老乡,住旅馆去了。” 婶婶问:“为什么呢?他怕我家住不下。” 李玉婷说:“不是的,他说他穿着差,怕把你们家的床弄脏了,不好意思才这样,他很脆弱,怕你们用眼光看到他身上的补丁,补丁对他来讲是伤疤。” 婶婶说:“我们没有这种想法,他想多了。” 李玉婷说:“他就是想得多,他说他不想欠别人的,我也拿他没有办法,任何人给的东西,他是坚决不会要,吃一顿饭倒是可以,两次麻烦人,他就不干了。” 婶婶说:“这人是有点特别。” 李玉婷说:“这次地震就他敢回房间救我,他是个好人,我曾经给他几张饭票和几块钱,他都不要,还好几天不理我。” 婶婶说:“对了,你伤了他的自尊。” 李玉婷说:“是的。” 婶婶问:“地震是怎么回事?” 李玉婷把地震简单的过程讲解给他们听。他们听后对这个补丁男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婶婶说:“这孩子与一般人不一样,随他吧,只要不刺激他的自尊,让他踏实就行。” 李玉婷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婶婶问:“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李玉婷说:“我不清楚是不是喜欢他,只觉得他人好,他曾说地震中换成别人他也会一样救。” 婶婶是:“那就是说,你不是喜欢他,他也不是喜欢你,你们就是同学加老乡。” 李玉婷说:“也是也不是,我也说不清楚。” 婶婶说:“在学校不能谈恋爱,学校会开除的。” 李玉婷说:“这个我知道,我分得清楚。” 第二天一早,王学十高兴地站在大门口,扛着李玉婷的行李箱就直奔火车站,她婶婶和堂妹就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男生。 今天是年三十,王学十在牛过河下车了,他在站台上看着李玉婷坐着火车慢慢地开走了,他肩上的胳膊在空中挥了好久。李玉婷也伸出了头,在车窗口摆动着右手,眼里一下子迷茫了起来。 王学十下了火车一个人往家里赶,直到天黑才走进飞燕村,车站离他家里有四十多公里,他的脚都起泡了,十分艰辛,这些原因加上来回要花不少钱,才导致他以后假期很少回家。 飞燕村家家放着鞭炮,过大年一派欢乐团聚气氛。 王学十是这个村子最后一个赶到家过年的游子,对王治山一家来说,这是一个团圆而快乐的年夜饭。 过年时,许多人都来看王学十。三天年过完后,许多人都要请王学十去吃饭。他们都说请王学十去吃饭是添一点贵气,二是添一点喜气,大家都将能请到王学十吃饭当作一种面子,搞得王学十都吃怕了,每次碗里面都装得满满的,让他消化不良,可不去又不行。父亲、母亲都劝他去,来请的人都十分地客气,说不去就是看不起他家,但王学十没有什么礼物给他们。 第150章 春游 寒假结束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校园。 三年级的医士班、护理班、药剂班、影像班、检验班的同学被安排到各大医院去实习去了。三年级的学生最后一个学期都得离校,去临床一线,把所学的理论知识放到生活中去体验、去升华。 王学十被安排到实验大楼附近的那排水泥房去住,这是一栋坐落在偏坡地上的房子,坐南朝北。王学十住一楼的第一间,出门就是通往实验大楼和一个厕所,窗子的外面是一排排野生的赤松,柏树,还有一些碗口大的桉树。这是一片平常同学们晒被子、衣服、床单的地方,每到周末的晴天,这里最热闹,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挂满了山坡,这里的景象像是街上赶集似的,这是学校特意划分给同学们洗晒的地方。 学校每进入第一个下学期,都要对上学期学习好的同学进行总结表彰,上学期王学十被评为“三好学生”,他以全年级检验专业学习的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奖学金。而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自我感觉良好的拉西男并没有在名单里面,这让他受到打击。拉西男收假时送了班主任两条烟,班主任老师向学校推荐,让拉西男学生获得一个“优秀学生干部奖”,这让他稍微挣回了一些颜面。自此以后,这位爱说大话的学生干部,在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面前变得谦虚起来,不过在内心,他还是嫉妒学习好的学生,他有些讨厌王学十,因为他曾经听说王学十说自己及格就行了,结果王学十拿了第一名,他感到王学十谦虚,纯属一种高傲,心里很不爽。他对王学十获得全校三好学生有看法,他私下对同学说,王学十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不应该“三好学生”。可是,他改变不了,这是56个同学投票选出来的,学习是一项硬性条件,任何人改变不了。“三好学生”必然是学习好,思想好,并团结同学,另外是体育好,拉西男说的就是王学十不会打篮球、足球、排球,可体育分王学十也是不差,体操,太极,800米、1000米,单杠双杠都是很优秀的。检验班28班的同学开始欣赏这个“补丁男”,最先表示祝贺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婷,李玉婷最先在池塘边的两个石头下写了一段话:恭喜你荣获“三好学生”,并获得奖学金,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牛,你肯定还是那句话-都是受了刺激,荷塘为你高兴,也为你自豪,加油啊! 王学十则在纸上写着:能得到同学们的投票和认可,我很高兴,能得到你这样的美女同学恭喜,我脆弱的心又多了一分自信,谢谢你的鼓励和刺激-月色。 春天,雷声催醒了大地的一切。春风来了,春雨也来了,蓝天多了淡淡的白云,暖和的阳光给了大地一个热情的笑容,大地渐渐焕发生机,大地多了一些绿意,棠梨花吐出了鸡舌头大小的绿芽,并忍不住露出一个花蕾。 迎春花早早地舒展自己的美,金黄的花招来了辛勤的小蜜蜂,它告诉春天的朋友~此刻我已经开到最美最艳。东古卫校池塘里的荷花也伸起腰来,鱼儿也欢快的游着,有时还跳出水面,岸边的柳树也绿了,也伸出小小的剪刀芽。 附属医院旁的中药园,上百种草药也冒出自己特有的体貌,在贪婪地沐着露水和阳光,在微风中和朋友们打招呼。 东古卫校的爱美的女生,渐渐地丢下自己厚实的衣物,换上各色的裙子,上面穿着薄薄的衬衫,展示着青春、活力、健康、苗条与美丽。这道东古卫校的独特风景,扰得男生们心花怒放,十分养眼,在他们心中带来各种莫名的躁动,爱美之心冲动,让一些男生忍不住采了一些校园的野花,偷偷地用鼻子吸食着它的芳香。 王学十也不例外,他在中药园里采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然后把它压在竹林的石头底下,李玉婷收到后,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还懂得浪漫与爱情。”她兴奋着、高兴着,她将这朵花夹在书里,时常拿出来看看,这朵花让她激动了半个月,虽然花干了,可她也舍不得丢弃,细心的王学十也发现了。 春天是一个充满无限生机的季节。 学校组织全校同学去紫金山春游,让同学们去大自然里面拥抱春天。 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兴奋不已,女生要把最美的裙子穿去,男生则穿着更具青春活力的衣物。但一个格格不入的补丁男出现在同学群里,在去紫金山的路上如果你稍微注意一下的话,还以为王学十就是这群学生的农民工呢!他穿着补丁的蓝色的裤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同学们买了一些干粮和米线,这个农民工一样的同学王学十一个人背着由食堂里面借来的大铁锅,他专喜欢干别人不喜欢干的脏活。自己是农村来的,因为穷苦,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他觉得只要同学们高兴,自己觉得无所谓,他的这个样子就算被锅灰给抹黑也没影响。 申老师带队,他手中挂着一个相机,他像导游一路说着笑着,讲着关于紫金山的故事。 李玉婷心痛王学十背黑锅,说要帮他背一段距离,王学十说:“春天是女生的,我喜欢你们美得像春天的花一样,你要背上,把裙子和白衬衫弄脏了,会给美留下遗憾,背黑锅是我愿意的,我不美,但我会欣赏美。” 李艳说:“李玉婷,你挺会关心王学十的嘛。” 李玉婷说:“他是我老乡,应该的嘛。” 王学十说:“李艳,你是文艺委员,你唱歌跳舞给我助兴吧!我背锅更有力气。” 李艳说:“你是希望李玉婷唱吧。” 拉西男跑过来说:“申老师,帮我和李玉婷照张相。” 拉西厚着脸皮站在李玉婷的身边,申老师按下快门,许多同学都想和她合影,因为她今天真的很美。 李玉婷说:“我也想和我老乡王学十照一张。” 王学十则摇摇手说:“不行不行,这样会影响你的风景。”说着背着锅逃走了,他不想在别人的镜框里面留下自己的补丁裤。 有些吃醋的李艳,脸上显得不高兴了,申老师为逗李艳开心说:“拉西,你来,你帮我照一张,我和李艳来一张。”说着申老师走向李艳的身边,在李艳的头顶伸出一只剪刀手。 男生也想留下美好的回忆,纷纷跑到李艳的身边合影,大家鼓励着李艳叫她唱歌,有这么多同学捧她,她有种明星感觉,她在一片空地翩翩起舞,嘴里清唱着: 静静的夜空,有一个湾湾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的旁边是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的悠到我心上,我的心儿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弯弯的小船。 一阵吆喝声和掌声,让李艳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有男同学与拉西男私下说:“李艳什么都好,就是胸部平得像飞机场一样,李玉婷没有李艳高挑,论精致程度与轮廓,李玉婷特别胸器更为突出,李艳身体没有李玉婷有味道。”说这话的时候,王学十听到了,王学十也十分佩服这位男同学的高见。王学十和拉西男是分在同一个宿舍的,晚上他经常听到他对班上的女同学评头论足。 刚进校时,拉西男面对两个女生都感兴趣。一个是李艳、一个是李玉婷。他最开始是喜欢李艳的美丽大方,后来发现班主任十分爱护李艳和关心李艳,有时候越过师生关系,特别是有一次拉西到班主任宿舍,见到李艳帮申老师煮饭和洗内裤,拉西突然明白,然后才知难而退。他渐渐发现师生恋的秘密,但为了能当班长,他始终不敢说。 紫金山是一个海拔相对很低的地方,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比其他的地方很早地体现了春天的感觉。因为这里的湿度和温度较高,这也是当地人最喜欢到这里踏青的原因。许多谈情说爱的人就喜欢结伴来到这里,体验山花烂漫,更重要的是体验爱情的浪漫,男女青年就喜欢在这种浪漫的地方谈着、做着浪漫的事。 吃啊、玩啊、唱啊、跳啊,采摘山花送给心爱的人,正如当地年轻人说那样,紫金山是吃出、玩出、跳出、唱出爱情的地方,这里是紫色的、粉色的、金色的回忆,是盛产爱情的地方。每年这里都十分热闹,青年男女每年似乎如同宗教信仰一样,来到这里朝拜。 28班的同学,最不喜欢照相的就是王学十,原因大家可能知道。 在吃米线的时候,拉西男让一个男同学把墨镜给王学十带上,故意逗他玩,这时候的王学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没有防备的王学十以为同学逗他玩。拉西男拿着申老师的相机对着王学十,侧身的王学十被照了相,那张相把王学十的墨镜,还有裤子的补丁全部照了进去,王学十说:“不准照,也不准洗。” 拉西说:“没有照,我只是假照了一个,我们知道你不喜欢照相,我们只是玩玩。” 王学十也信以为真,不当回事,因为自己不照相,洗相片也要出钱,没交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洗。 有一个人很有心,他替王学十交了钱,他就是拉西男。几天后,拉西男拿到申老师的相机来城里洗照片,后来分给了同学们,王学十没有照片,但也会欣赏别人的照片。又过了几天,拉西男将王学十那张照片送给了李玉婷,他对李玉婷说:“这张照片是王学十的。他没钱,我垫钱给他洗的,我也不方便给他。他穷,他家应该更穷,照相都舍不得花钱,他家的日子过得不幸福,你看他的穿着,给你保存,也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和王学十门不当户不对,省城都比县城好,以后我找人将你分工在省城。” 李玉婷将照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生气地说:“我不想恋爱,也不会和王学十恋爱,也不想和他恋爱,更不愿与你恋爱。学校是禁止的。” “李玉婷,学校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规定是吓唬胆小的,这个学校就有人偷着摸着谈恋爱,下周请你到省城去玩好吗?” “我没有时间,我要学习。”李玉婷说着提起脚就要离开,但又停下脚来听。 “李玉婷,王学十人穷志短,思想境界不会太高,相信我对你的爱,我是真诚的、真心的。” 李玉婷说:“我不希望学校或者别人说我谈恋爱,我只想安安全全的毕业,不想惹出个事来,你也不要这样缠着我,不要让我难堪。咱们是同班同学,同学的友谊我认,其他的,你不要想歪了。” 李玉婷说完急忙地走开了,她害怕同学们看到,当然最害怕政教处的老师看见。 李玉婷没有将这张照片给王学十,给了他,害怕伤了他的自尊,她悄悄地放在自己那里,在春游的相片底下,王学十的照片塞在最下面,一般人是不会看到的,只有她知道。 有一次她在池塘边的照片纸条上写道:天使(受了刺激)你怎么不问我要张我自己的相片。王学十回复道:想要,但是没有相册,就算有了相册放在那里被人发现,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你每天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张美丽的照片,我天天都在看,我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没人发现没人偷走,这是我最好的珍藏。 激动而兴奋的李玉婷知道,月色心中装着自己,爱着自己,这让她很幸福。许多同学都不知道,李玉婷和王学十两人心中都装着对方,相互鼓励着,努力读书,有爱有学业进步,什么也不耽误,孤独时,他和她就用纸条说说话,这些甜蜜和缠绵的无声语言,常让他们回味无穷,虽然现在没有亲吻和拥抱,但他能从纸上、相互对视的目光中感受到爱的温暖,甚至是体温,他和她经常回味那个地震的夜晚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第151章 长发 下煤炭 掏灶灰 相比初中时期,王学十的生活显然比过去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他的个子也拔高了不少。可他生活学习中的各种开支很节省,现在的他除了回家和上学路过省城,周末从来没有进过城。进城就要花钱,家中的老三、老四都在上学,知道家中的花费比过去负担更重。还好的是父亲王治山写信来说,三叔过去烧坏竹园的赔款已经结清了,其他借款已慢慢还完。 王学十得了奖学金,现在舍不得花,不知道攒着干什么,在学校吃饱是没问题,吃肉还是控制的,能省就省。 王学十的头发是越来越长,他在学校除了“补丁男”绰号,如今头发长得像野草,在同学群中,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在乎,但头发也没有长到令老师讨厌的地步。因为老师似乎很包容这个特别的学生,头发不能代表思想有问题。 李玉婷怕他头发长得让老师批评,在池塘边的石头下告诉王学十:月色,我觉得你的头发可以理了,耳朵都被盖住了,你不怕被老师批评,对你明年评“三好学生”有影响?明天下午我在理发室等你,我请你理发,如果你怕我请客理发伤了你的自尊,你有奖学金嘛,该花得花。 王学十回话道:要理的,但不会让你请我,理发要花四角,四角钱够我吃顿肉了,让我再长几天再理了,一年下来可以节省开支,可多吃几次肉,我不会让头发长到艺术家那种长度。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老校长在操场上走动,他看到28班的同学在测试百米短跑。对体育感兴趣的老校长驻足在那里观望。他看到四个同学在百米的赛道上奔跑,他看到“补丁男”在百米冲刺的时候,步伐很快,像个烈马似的,同学们尖叫声很大。他看到王学十奔跑时头发往后呼呼呼的,被风卷起来在后脑勺拖着,像狂风中的野草,顺风倒成一片,丢下好几个人的身位,冲向终点。他点点头,表示一种点赞,他没有离开,他想着一个男生怎么会留如此长的头发,思想不会出什么资产阶级自由,在心中这样猜测,他突然想到这个同学就是省三好学生,怎么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他要问个究竟。 集合后,体育老师点评完,宣布大家下课。就在这时,老校长走进同学之中,体育老师和同学们都问老校长好,他频频点头。严肃着走到王学十身边,他问道: “你小子是王学十吧。” “你好,王校长,我是王学十。” 老校长说:“你跟我来一下。” 王学十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要叫他干什么?同学们也一脸困惑,不知道王学十犯了什么事要老校长亲自过问。 拉西男说:“王学十肯定犯了什么事儿,你看老校长那张脸那样严肃,这小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玉婷有点紧张,她担心他和王学十暗恋,搞地下恋,是不是被别人发现,并向校长告密,校长是不是找王学十谈话?她心里七上八下,显得不安起来。 同学们议论纷纷。 王学十跟在老校长的屁股后面,什么话也不敢说。他猜想自己与李玉婷搞地下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同学们不想离开操场,都看着校长和王学十去哪里了。 走出足球场50米的地方,老校长突然站住了,并转过身来用眼睛盯着王学十的头发,这让王学十局促不安,手心都出汗了。老校长一脸严肃地问: “王学十,你是“三好学生'',这头发怎么回事?” 那么一问,让王学十一下明白过了,不是恋爱的事,是头发的事,头发的事不是那么严重的政治思想的问题,他心里也踏实下来了。 “校长,我准备一年理两次头,理一次头要花销四毛钱,四毛钱够我吃一顿肉,我想节约,节省开支。” 校长一下子微微笑起来:“看你现在还穿补丁的裤子,家里经济不太好吧?” 王学十说:“是的,校长,我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要节约用钱,父母苦钱不容易,我们那里很少吃得起大米,两个弟弟读书吃的米都是我父亲出钱买的,我哥还得娶媳妇要花钱。” 老校长说:“这样吧,我今天呢也要理发,我请你。” 王学十说:“校长,理发的钱我是有的,我有奖学金,不能麻烦你,以后我会经常理发的。” 老校长说:“那你听我的,你怕不怕苦?” 王学十说:“王校长,我不怕苦。” 老校长说:“我带你去,跟食堂的师傅说说,食堂每三天要把灶下的炭灰用推车拉走。还有烧开水的开水房也要拉灰,每周要送一车煤炭在学校,你去下煤炭,他们会给你一些劳务费,你干不干?” “能干,我有的是力气,谢谢王校长。”说着,王学十给王校长鞠了一个躬。 “走,理发去,这是我第一次请同学理发。”王校长说着。 王学十:“多不好意思,王校长。” 王学十只好乖乖跟在校长身后,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同学们看到王学十被校长领去了理发室啦,拉西男说:“怎么样,还留艺术家的发型,这下子校长肯定责怪他了,马上到理发室把那野草割了。我想这是严重的思想品质问题,不会是穷得连理发钱都没有吧,被校长修理也活该。” 李玉婷心里平静下来,只要不是恋爱的问题,校长不会把王学十怎样,不就是个理发的事嘛。 拉西男故意用眼神瞧瞧李玉婷,有什么反应,李玉婷知道拉西的意思,她故意轻轻咳了几声,把一头长发故意甩在脑后,并用手调理着,笑着,装着什么事都没有。 王学十和校长一前一后地走进理发室。 “校长好!”理发师傅礼貌地说。 老校长:“吕师傅,给这个小子理个平头,今天是我逼迫他来理的,钱我付,我也要理一下,先给这小子理。” 李玉婷也来到理发室,她是来看看具体的细节。 李玉婷给校长打了招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校长理完发了,付钱给吕师傅,吕师傅硬是推辞不收钱,可校长显得十分生气,几乎是吼着吕师傅说:“要是校领导都不付钱,你这工作以后怎么开展?一视同仁,没有特殊性,也没有特权,我这个校长是不能开这个头的。”吕师傅没法子,领导发话了,只得收下,一边说着:“不好意思,校长,你慢慢走。” 老校长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付出行动就会得到回报。” 校长带着王学十向食堂走去,李玉婷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李玉婷以为校长是请王学十去吃饭。她想她昨天就提醒王学十理发,结果校长都看不下去,肯定少不了挨批评,这王学十也怪,不理发能省几个钱,结果呢让校长不高兴,活该。 以后的日子里,李玉婷发现每天下午放学后,有时候周六周日,教室里与操场上见不到王学十的身影,引起李玉婷的好奇,她在池塘边上写着: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王学十只写着忙着做事情,就是不说具体忙什么。 李玉婷决定跟踪他。 那是一个周末,李玉婷起得很早,她拿着一本书在王学十的宿舍不远处看着他。装着看书的样子,实际她时时用眼神的余光注视着王学十会不会出现。 大约九点左右,王学十从宿舍走出来,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补丁裤和一双解放鞋一路朝着食堂走去,李玉婷隔着很远的距离跟着他。 食堂的后边停着一辆绿色的解放牌汽车,上面装着满满一车黑色的炭灰。 李玉婷看到王学十爬上汽车,用手和铁铲将煤炭煤灰从汽车上往下扔。十分钟后,王学十就冒汗了,他不时地用手拭去,满脸都是花的。最后他发现王学十除了牙齿和眼睛有点白色,其他的地方都变成了非洲人的模样。李玉婷心痛地把身子往墙上一靠,她害怕王学十发现她。原来这小子是干苦力活,而且是校长安排的,这也好,或许能增加他的收入。她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怕伤了他的自尊。这种想法是多余的,王学十在家苦惯了,这种活在他心中是不伤自尊的,劳动就是光荣的。 李玉婷没有打搅他,选择悄悄离开。 星期一的下午,李玉婷也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她看到王学十躬着身子,用一根木头往灶洞里掏煤渣,渣掏出来后用铁铲将煤渣放在小推车里,装满后,他推到食堂的后山一垃圾堆处倒掉。 干这活计都是在食堂后面,食堂外的同学是看不到他做什么的。 李玉婷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怕他受了刺激。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那天上午,王学十还没到食堂后边的汽车上时,有个人就爬上汽车后,在那里搬煤块。 王学十赶到时,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她在那里干活。王学十很纳闷,那个坏蛋来抢自己的生意,他心里还生着气,他悄悄地,不声不响地走近汽车,看到这个人戴着白色的口罩,一副墨镜,颈部用一块白色的毛巾裹着,从身形看是个女同志。王学十心里不生气了,他判断这个女同学可能和自己一样,应该是同病相怜吧。 王学十爬上汽车,把头伸向这个干体力活的女同志,可这个脸面是看不出来的,他问道:“你个女同志干活能行吗?真是不容易。” 这个女同志没有回答,默默地干活。 王学十:“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缺钱才·····” 没有人回答。 “这活儿原来是我一个人干了,你来也好,我也有伴了,食堂给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女同志嘛,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干这活,相信也是为了生活。我一直以为这个学校就我一个穷鬼,想不到还有一个女穷鬼来这里讨生活,这样我多干一点,你少干一点,咱们平分,女士优先怎么样?” 这个女同志不说话就只会干活,王学十边干边说,也十分卖力。 王学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怎么也不说话,能不能出个气,中午我请你吃饭啊,看你也不容易。一个女同志真不容易,男的无所谓,男女平等的,男人干活,女人也要干,看来你是没人心痛了。你是校长帮忙找的事吧?” 李玉婷听着特别舒服,高兴,但她一声都不吭。 王学十说:“这年头,这活儿女同志抢着与男同志一起干活,少啊。看来你也是苦惯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婷没有说话,只顾干活。 王学十觉得这个女同志怪怪的,只会埋头干活,他抢着多干一些。 王学十说:“同志,你慢慢做,我多干一些,你别累着了。” 一车煤下完了,王学十把车厢底留下煤灰全部清理完。 王学十跳下汽车,他说:“这位同志,来,我扶你下来。” 这个女同志在王学十的搀扶下轻轻跳下了车来。好奇的王学十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 没有回答。王学十以为这个女同志应该是个哑巴,他自言自语地说:“哎呀,我都忘了,我干活,几乎说了一车子的话,你一声都不说,是呀,很可怜,一定是个哑巴。” 王学十刚说完,他突然听到一声:“你才是哑巴呢。”声音被口罩变了调子。 着实吓了他一跳,原来是个假哑巴。这位同志把眼镜拿掉,王学十一下子就看到这双熟悉而多情的目光,原来是李玉婷,这真让人想不到。王学十丢掉铁铲,一把抱住李玉婷,把她揽在怀里,喃喃地说:“唉,你这个假哑巴,吓我一跳。装神弄鬼的,你做这事会影响你的形象与美丽,是作践自己,我会心痛的。” 李玉婷说:“受了刺激,放开,快放开,万一让人看到,我们就玩完了。” 学校是禁止恋爱的,如果被人看到并告发后果是很严重的。王学十像触电一样地放开了李玉婷,目光兴奋着紧张着,他慌忙说:“你快戴上眼镜,没有人认出来的。” 李玉婷想用行动证明她爱劳动,用行动来支持王学十,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行动最能说明一切。 李玉婷:“王学十,如果这个女穷鬼不是李玉婷,而是别的女生,你会不会看上她?” 王学十说:“不会的,那是假设。我只爱我眼前的女穷鬼,因为她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在我面前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李玉婷说:“如果我不是李玉婷是别的女孩,刚才在车上那番话,说不定真会把她征服的,因为连我都被感动了。” 王学十说:“李玉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玉婷说:“什么好消息啊?” 王学十说:“下午我请你到城里去玩一趟。” 李玉婷说:“你不是没钱吗?今天怎么大方了?” 王学十说:“因为我受了刺激,太激动了,我真有钱了,这个月的勤工俭学费和上学期的奖学金钱加在一起,我要请你在城里的公园里玩玩,请你吃喜欢吃的。另外我要告别过去,我彻底不穿补丁裤了,不穿解放鞋了,我要勤理发了,我要买两套新衣服,新裤子,两双运动鞋,免得别人说我是补丁男。今天我要正式告别补丁男的这个历史,下午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挑一套合身的衣服裤子。” 李玉婷说:“我觉得穿着补丁挺好的,以后这个东古卫校就再也见不到补丁这道风景了。” 王学十说:“我也要与时俱进,有人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这个老百姓也有实现物质文明的希望。有了希望,我才有动力,有了刺激才有想法,以后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我都想包了。” 李玉婷说:“你包了奖学金,我就没有希望了。” 王学十说:“我会与你分享,你今天辛苦了,我们过去洗个澡,吃过中午饭后就去益州城去,我们到桃园楼汇合。我先走,你下一趟来,注意不要带任何尾巴。” 李玉婷早就将换的衣服放在车前,她就是打算干完活就去洗澡。王学实十说:“真是太委屈你了,其实比我优秀的男生多得是,偏要和我这个穷鬼学生体验生活,要是今后嫁给个穷鬼,你的一生幸福就算是葬送了。” 李玉婷说:“我愿意呀!” 王学十说:“拉西家很富有,拉西是一堆很肥的牛粪,你这枝鲜花插上去可能开得很艳很美。我是块穷山僻壤的土,插在上面会营养不良而枯萎的。” 李玉婷说:“我希望生在穷乡偏僻的土壤,也不希望插在牛粪上。花开不开落不落,就是枯萎了,我也无怨无悔。再贫穷的地方也有爱情,金钱可以买许多东西,但身体健康和真情、爱情是买不来的,我会服从我的心灵深处的呐喊。” 王学十说:“李玉婷,谢谢你,中专生活里,我遇到你,我一点也不落寞。” 李玉婷说:“天使,我也一样,我每天都在期待和幸福之中,爱与被爱都是一种幸福。” 王学十说:“爱情这东西,听说会让人幸福而疯狂,也会让人堕落而毁灭。” 李玉婷说:“我们只要幸福,只要真心拥有,别胡说什么毁灭,多往好处想。” 他们约定好,走开了。 桃园楼前,有两颗年轻的心又撞在一起。 李玉婷帮着王学十选了合身的衣服,王学十舍不得扔掉补丁的裤子,他说他要带回学校,下煤拉炭灰的时候穿在身上,平时就不穿,李玉婷也点头认可。 穿一身新装,这个土里土气的学生,一下注入了年轻小伙的青春活力,让王学十兴奋着。 他带着李玉婷在一条小食街吃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凉粉。王学十背着一包旧衣服,带着李玉婷到书店。他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给李玉婷。在一个商店买了一块洁白的手巾,送给了李玉婷。两个幸福的年轻人一同漫步走进公园,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拉拉手,经常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同学和老师。 上晚自习的时候,王学十穿着一身新衣物和运动鞋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走进28班,感叹着这个土里土气的王学十一下帅了许多,他多了一份自信和阳光。拉西男投来一种不屑的目光,他说了一句:“人靠衣装马靠鞍,万物离不开包装。”引得同学们的一阵笑声。王学十装着没听见,哗哗哗地翻着自己的书本。 第152章 疾病概要 一连几周的《疾病概要》的学习,同学们不知是生活还是心理或者太年轻的原因,许多人就觉得自己可能患有书上讲的那几种病。 雷老师是附属医院的医师,同时在学校专门讲疾病与心电图。 他讲完《疾病概要》,明显找他看疾病的同学增多了,他告诉同学们:“你们不能患上疑心病,不要有一点症状就往身上对号入座。”那天下午,雷老师讲完心电图后就给同学们做心电图。 男生是挺积极的,拿着自己的心电图什么也看不懂,有少数是心率过缓,有的是窦性心率,有点是st段稍微高的,老师一再安慰大家说许多心电图都是正常的,可是同学们就是认为自己可能得了心脏病。 轮到女生做心电图,她们就个个害羞,雷老师说:“学医的就要有种心态,对医学的对象,我们只针对病而不要区别男女,不能有邪念。但是医患关系上,医生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这样才能获得患者的信任。当然我们医生是不能当流氓医生的,比如说做心电图,我是个男的,为了消除女患者的顾虑和紧张,必须有个女同志,第三人在场,才能够给女性做检查,因为要接触对方的身体,甚至隐私。现场两个人是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因为谁都说不清楚有些动作是正常的医学检查还是流氓动作。如果患者紧张做出了心电图是不正常的。好了,你们男生都走出心电图室。室内就留下李艳和李玉婷帮忙,把导线安在身体上,借此机会帮大家查查心脏,主要是让你们认识,掌握这心电图检查的注意事项和方法,包括临床意义。” 女同学当着男老师第一次脱衣服,把自己的胸部暴露出来,心里真有些紧张,胸脯明显起伏着,仿佛是进了洞房的新娘似的。可这是一次机会,不做真可惜,这是免费的检查。战战兢兢扭扭捏捏的身体躺在检查床上,用酒精消毒过的橡皮做的导线,冰冷冰地吸在身体上,她们都是红着脸,闭着眼睛做的。雷老师说:“你们女同学呀,大多数心率过快,窦性心率过速,你们大概都有些紧张和害怕或是害羞,如果你们平常平时就会心慌和胸痛的话,你们就得小心了,到时候来找我复查。” 雷老师这么说:“这些年轻奇怪的学生们,大多数认为自己有病,心情便郁闷起来,不检查还好,一检查觉得自己有病。” 轮到李玉婷做检查,她就不检查,她说她自己很正常,其实她不想让同学和老师看到她自己的乳房。在这个班上李玉婷的乳房是最大的,她最早就听同学说她是班上的巨乳。许多人都想目睹她的真容,她想让同学们解不开个谜。那时候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的乳房会越来越大,她奇怪的心理是她认为自己的乳房大是种耻辱,因为许多人老盯着她的胸不放,让她很不自在,特别是那些学校的老师,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 前面说过,每逢周末,王学十住的那栋房子,宿舍后面的山坡就挂满床单和被罩,特别是花花绿绿的内裤和乳罩,那些好奇的男生就会时不时地穿过那大块领土,走一趟,就是一眼判断得出谁大谁小。那些男生路过的时候,只要看到最大的乳罩,都心里马上想起,那一定是李玉婷的。拉西领着几个男生,每逢周六,他们几乎是邀约一样都要去那山坡上去视察,看那些内裤和乳罩。如果看到有的男生在那里晒被子和床单,都会神秘兮兮地走过看看,贼笑着。 拉西和一帮男生神秘地笑着。此刻,李艳和李玉婷用盆端着衣物来找地方晾晒。一路走来,刚好遇到拉西一伙人。李艳问道:“拉西?你们几个男的干什么?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呢?” 李玉婷和李艳突然明白,李玉婷脸上泛起一种红晕,转身就走开,李艳也抬腿走开,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往拉西身上飞去,并说道:“无耻,无聊,下流。”于是匆匆离开。拉西等人狼狈躲闪,还在那狂笑着,似乎要把树上的树叶都吓了落下来,才开心。 李艳和李玉婷走开了,她们走到早上晒内裤内衣的地方,又拉了一根绳子,把床单往上一挂。 李艳说:“您对拉西有什么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 李艳说:“我们班的男生,你对谁有感觉?” 李玉婷说:“没有。” 李艳说:“包括王学十吗?” 李玉婷说:“是的。” 李艳说:“地震那个晚上没感觉?” 李玉婷说:“没感觉,什么也没发生。” 李艳说:“拉西的眼神看得出对你很有感觉。” 李玉婷说:“那是他的事,李艳,你问了我半天,你对我们班的男生,对谁感冒呢?” 李艳说:“对拉西有一点点,对天使也有这么一点点,这是真话,拉西是直骚型的,而天使是闷骚型人,他们都不成熟,太小了。” 李玉婷说:“李艳,我怎么感觉到申老师看你的眼神很特别,我觉得你会喜欢这种成熟型的老师。”李艳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那你别乱说我,我们之间是师生友谊。”说着这话的李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李玉婷说:“师生恋也正常,申老师个子不高,可说话和气质挺不错的,你们两个老乡说话挺多的。” 李艳说:“嗯,我们是一个县的,因为文艺工作的事儿对他接触多了一些。” 李玉婷说:“你能歌善舞,个子高,身材好,应该收到不少求爱信吧?” 李艳说:“这倒是真的,我不理会。拉西,最会甜言蜜语。李玉婷,你虽然个子没我高,但身体身材好,浓眉大眼,脸蛋俊俏皮肤又好,特别是你的胸器很有吸引力的。在班里甚至是学校的大一号,估计也收到了不少的爱慕信。” 李玉婷说:“是收到不少,也包括你说的拉西都被我丢到了厕所里,我不感兴趣。” 李艳说:“你的乳房怎么发育得这么好,这对男人最有杀伤力了。” 李玉婷说:“嗯,我也不知道,现在好像还在长,都快变成我的烦恼了。” 李艳说:“我则不,我是相反,我烦恼我的乳房太小了,要是我们两个交换一下就好了。” 李玉婷说:“那还得了?全校的男生都被你迷死了,跪在你的石榴裙下,老师上课也没心思了。” 李艳说:“怎么可能?我脾胃不好,月经量少,这个月,月经还没来要闭经似的。” 李玉婷说:“你不会怀孕了吧?” 李艳说:“怀你个头,我跟谁呀?谁都知道,学校不准谈恋爱,难道我自己把自己肚子搞大不成?” 说这话时,拉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说着:“李艳,李玉婷,今天我请你们到城里玩,去不去?”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不时地偷看着李玉婷和李艳挂在绳子上的内裤和乳罩。 李艳说:“你想请我们吃什么?” 拉西说:“随便你们点。” 李艳说:“不好意思,这周没空,下次再说。上周看你带着药剂班的你的女老乡去,怎么这周没人陪你了吧?” 拉西说:“不是,上次是老乡集合。你们两个是我们班的大美女,下周去行不行?” 李艳说:“以后再说吧。” 拉西说:“李玉婷,你呢?” 李玉婷说:“我没时间,去城里不感兴趣。” 拉西说:“去别处也行啊。” 李玉婷说:“别处也不喜欢,我就喜欢待在校园里。” 拉西说:“那下周再说吧,再见。” 拉西回到刚才那群男生中,他炫耀说:“怎么样,我说我可以面对面看乳罩,我还跟她们吹牛来着。” 有同学说:“拉西班长,你真行,你泡妞有一套啊。” 拉西说:“等她俩走了,你们再过去好好欣赏她们的一大一小,按照牛顿定理,它们的质量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李艳和李玉婷空着手朝男生这边走来。 李艳说:“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也不到球场上练球,联赛时又是倒数第一,在这里贼头贼脑的。” 男生们就微笑着,盯着两个女生的眼睛像雷达一般在搜索什么。 李玉婷以为自己的上衣纽扣没扣好,不自然地低头看自己的胸脯,她自己看到自己的乳沟,慌忙将鸡胸岔口上往上面拉一拉。 拉西心里面不安,觉得今天没玩处。 他追上李艳和李玉婷说:“男生们请你们打排球怎么样?” 李艳说:“你们自己去吧,我们班是阴阳不平衡,阴盛阳衰班,你们和我在一起没有战斗力,你们去打篮球,那才是男生的强项,今天我们有事,无事的话,我叫女生来给你们男生当啦啦队。” 拉西说:“我们男生打球倒数第一,都是我们班女生声音太小。” 李艳说:“你胡说,你们男生身体、你们体力和球技还有配合不如别的班,你这个拉西班长有责任。” 听到这话,拉西变得垂头丧气。 李艳让李玉婷陪着自己。她们来到学校附属医院旁边的中药园门口,李玉婷看到王学十在那里翻花弄草,好奇地问:“王学十同学你做什么?” 王学十说:“我研究中草药呢?” 李玉婷和李艳走上去看,李玉婷问:“这是什么草?” 王学十说:“叫坤草,也叫益母草,对母亲和女性很有益处的草就叫益母草。你们去哪里?” 李玉婷说:“我陪李艳去看病。” 王学十说:“李艳,我家是学中医的,我现在是学错了专业。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帮你号脉。” 李艳说:“会不会是想摸我的手?揩点油吧。” 王学十认真地说:“医者,仁心,父母之心,你也不要小瞧我,中医能看出深层次的病,我看完你就知道了,你把手伸给我就行了。” “行啊,我看你这个江湖骗子是怎么忽悠人的。”李艳说着就把手伸给王学十。王学十蹲在地上,双眼轻闭,一手托着李艳的手,另一只手在李艳的寸关尺上巡按、浮取、中取、沉取。李艳说:“李玉婷,你瞧王学十那样子,装得像个老中医似的。” 王学十说:“别说话,会影响号脉的。”两分钟后王学十,左右手交换。李艳有些不耐烦问道:“行了吗?” 王学十说:“行啦,把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李艳搞笑似的“啊”将舌头伸出,又放回去。 王学十一本正经地说:“李艳,你关脉中取轻弱而涩,你脾胃功能不好,胃胀且消化不良,并且肝血不足。两尺脉沉取无力,是命门虚衰。舌中有瘀点,你月经不调量少夹有淤血块,腹冷,痛经,从脉气看,会有闭经不来的情况走势。” 李艳和李玉婷一脸惊讶,心中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王学十,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准呢? 李艳说:“你家父母都是中医吗?” 王学十说:“是的,我报考中医,可是县里只招检验专业,没法子,我就来了,我现在没事就背汤头歌与频湖脉学。” 李艳说:“你说得真准,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同学,你觉得我该吃什么药呢?” 王学十说:“一味丹参饮,工同四物汤,你等会儿去医院中药房买每副60克丹参,七天的剂量,然后你看,这是益母草,你将这草与丹参放在一起煮,加一块生姜和红糖,服一周就来了。” 李艳说:“真的吗?” 王学十说:“肯定是真的,检验是我暂时的专业,以后上班我会改行的,这些都是家传中医。” 李艳说:“我没有煮药的地方。” 王学十说:“简单,你到东古镇上买一点生姜和红糖,将我教给你的益母草和丹参,放进热水瓶里,放一块儿红糖和生姜进去,到开水房加热水进去,把盖子塞紧,每天喝三碗就行了。你们没发现我们东古卫校中有中医吧,我经常找他的书来抄写。” 李艳说:“天使你要保密啊,不要受了刺激就乱说。” 王学十说:“一定,这是医师的职业道德。” 惊叹不已的李艳照着王学十的方法做,一周果然来了月经,李艳和李玉婷对心中的王学十又产生新的认识。 王学十一周后通过纸条随访李玉婷,李玉婷告诉王学十,李艳真的来了月经,这让王学十很高兴,这是他来东古卫校以来第一次行医,让他对中医的热爱,更是喜爱了。 女生中传出自己的内衣和乳罩被人偷了,保卫科的也查了,当时怀疑的是女生偷的,但是一直查不出结果,后来也没有发现女生穿别人的乳罩,判断是校外的人干的。可没有多久,李艳和李玉婷的乳罩还是偶尔丢了。 第153章 游泳 这年夏天,学校的体育加入了游泳课。老师说,意思是:如果一个有文化专业医务工作者万一哪天掉进河里和水塘里,连基本的游泳都不会,那是一种悲哀。如果他因为不会游泳,结果只有溺水。明天的体育课就是统一坐校车去,每个人都要交一点点小钱,希望每个人都去,这地方是益州市游泳馆。女生要穿着泳衣泳裤,男生只穿着泳裤,男生自己的裤衩最好别穿,万一在游泳过程中裤衩脱落了影响不好,要穿专用的游泳裤,那里有根绳子可以系在腰间,很稳当的。女生嘛建议穿那种,就是连衣裙似的游泳装,除了好看,还有就是能护住隐私。有些人是旱鸭子,但要求人人都得学。算成体育分,大家都得下水,这是必须的。 希望游泳的男女同学兴奋异常,特别是拉西,自己夸自己是游泳高手,他说如果有谁被水淹了的话,希望同学们来抱紧他。女同学则说,怕拉西浑水摸鱼。 王学十和几个男生也对拉西说:“如果我吃了水,拉西,你得帮忙游泳。” 拉西说:“那是一定的。”有同学问拉西:“如果女同学和男同学落水了,你先救男生还是女生?”拉西说:“肯定是女生。” 同学问:“为什么?” 拉西说:“女士优先。” 同学说:“拉西是重色轻友,排斥同类。” 拉西说:“你们说得不对,如果换做你们会游,男人都喜欢英雄救美人,肯定选择女生,把男人救上来干嘛?顶多是个兄弟。女人救上来干什么?除了以身相许还可以做老婆,洗衣做饭,对吧?所以你们也不要说我自私,换谁都一样!” 同学说:“拉西说得有道理,我们男生还是想办法自己学会,除了救自己还可以救别人。” 老师教游泳安全知识和基本要求,然后落水后怎么救人上来,是怎么抢救的?老师说:“谁来做个试验?” 王学十说:“我来,我是王学十。” 体育老师说:“现在是示范,不具体。你们大家去房间内换上泳装、泳裤,这样讲吧,今天是医学课又是体育课。你们抓紧时间去一号窗口去买装备换装,我去交一下学生的门票。” 男生和女生都拥挤在一号窗口,大家都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男生选择起来容易,女生要麻烦一些,她们除了看好,还要合身,她们在那里比划着,叽叽喳喳的,各个类型都要试穿。 商店的售货员说:“这位女同学,我看你都是选粉色的这套,这套好看,可是你的那个太大了,这套太小了,穿在身上除了难受,游起来不自然。” 男生听到“那个”都知道是啥意思,他们嘴角都上翘起来,眼睛贼溜溜地。李玉婷也一阵脸红,故意用手遮住面部,不好意思地说:“男同胞们,请你们男生出去一下。我们女生比划一下游泳装,怎么样?” 有人说:“行,男同胞们,走,这里没啥看头,到泳池边泳池里去看,那里才真真切切,那边风景独好。” 男生三下五除二地从男更衣室走出来,站在泳池边,眼睛不时地瞅着女生更衣室的动静。 几个女生刚要从更衣室迈出两步,发现男生们站成一排不友好的目光射向她们,她们又逃回更衣室了。 体育老师等不了女生的扭扭捏捏,大声说:“检验28班的女生别浪费时间,出来吧,这是上课,这个游泳体育课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都上过解剖学,大不了就是一根或两坨,游泳课上,就这样是正常的,如果你们换个场合穿这些,那脑子可能被牛踢坏了,要到医院的神经科挂号,不想挂号的赶紧出来,上游泳课了,要打分的。” 申老师下午没课,他是班主任,他突然出现在现场,他说:“我下午没课来城里办事,现在来看看大家。体育老师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我也来游泳。” 有些同学明白申老师不是来看男生,他是来看女生,应该是看李艳。申老师平时看大家都穿衣,这次可以是赤诚相见,看的面积更大些。 李艳等女生在更衣室听到了,她带头走了出来、挺着胸,只是太小了些,勉强能看到鸡蛋大的肉包子藏在胸衣后,黑发披肩,修长的双手,双腿配着白皙的皮肤,走路虽然没有明显猫步,但两个髋骨的带动,步子还是迷人的。她在男生面前从来都自信。 第二个出来的是李玉婷,她不敢把胸挺起来,反而低头,因为她就算低头也压不住傲人的胸器。李玉婷的身高没有李艳高挑,但整个轮廓和体型相当标致。该凹的地方都凹了进去,该凸的地方都凸了出来,皮肤白皙的她屁股翘翘的,比例均匀协调,不肥不瘦,走路目光不敢直视前方,低头是在看脚趾。现在跟在后边的女生也缓缓走出来,为了体育,身材肥的、瘦的、个子不自信的都走出来了,不敢和男生站在一起。 老师讲:“今天是体育课,男生一排女生一排,面面相对,快一些,按照高矮次序,我讲基本游泳要领和相关急救措施。” 体育老师宛如视察的首长,站在两排人的一端,他喊出口令:“立正”同学们赤着脚,双脚并拢。 “大家都要挺胸抬头,拿出点气质来,精神点。”老师一眼扫去,看到女生们百媚千娇,无数小山峰林立,有百花争艳的味道。男生们紧绷的游泳裤,使他们的轮廓更加明显,一马平川的地方,支起一顶顶帐篷。 体育老师一边做着游泳的姿势,一边走在两排人中间,左顾右盼,检验着同学们。 因为面对面,男生们并没有认真观察老师的游泳动作,而是在欣赏对面及左右两侧女生们的健美体形。他们的眼睛如狼一般搜索着他们要猎奇的目标,一些女生在众多目光之下,不自然地用手把泳衣往上一拉,遮拦一下山沟和山峰。大胆的女生其实也不放过男生的肌肉和整体,偶尔偷窥一下。然后目光定格在一处,似看非看的表情,假装淡定地站在那里。此刻大家都不敢笑,男生如果笑让人感到是色狼,女生笑的话是放荡,大家都装出一种六根清净的样子。 没有一个男生是老实的,他们的眼睛转动的最勤快,秀色可以当饭吃,对他们的来说这很可能是人生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如此暴露的美女的身形,内心的波动不小,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男生的目光集中点最高的是李艳、李玉婷,她们两个从体型、脸蛋上的确实是吸引人,这是全班最公认的。李玉婷,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男生在心中评论什么婷婷玉立,什么叫大波撩人。在心中评价李艳的是苗条与妖艳,总之各有各的风格与韵味,萝卜菠菜各有所爱。 体育老师说:“同学们,你们要学蛙泳,不要狗刨水的动作,又累又不规范不协调,要下水去练。现在讲最关键的抢救应急,刚才是哪个同学说要做示范?” 王学十说:“老师,我,王学十。” “来,你躺在游泳池边的水泥地板上。”体育老师在最近经常游,今天他没有脱衣服,他不想下水。救人的竹竿和游泳圈就摆在池塘边,老师接着说:“哪位女生和男生上来做胸部按压,人工呼吸及倒背溺水者。”拉西说:“让女生上,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有男女概念。”李艳说:“有哪位同学?哪位女生上?” 没有人肯上,都摇头。李艳说:“看到没有,看到没人上,说明什么?女生不想把初吻无缘无故送给男生,李玉婷你上,王学十在地震中救过你,现在让你回报一下怎么样?” 李玉婷摇摇头,她故意告诉别人她与王学十没有任何关系,清清白白的,她是避嫌。同学们都笑了。 老师说:“男生女生中会游泳的请举手。” 只有少数女生和男生会游泳,李艳举手了,又有四个女生举手,李玉婷没举手,王学十也没举手,拉西将手举得高高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游泳,也有几个男生举手,只是举得不高。 体育老师说:“班长上。” 拉西班长说:“这是演习,不是搞同性恋。”同学们笑笑。 体育老师做了一次示范,教他按按王学十的胸,然后捏住王学十的鼻子,装着样子往王学十嘴里吹气,实际因隔得很高,吹气也是白吹。拉西装模作样地重复一遍。 体育老师说:“拉西班长,你倒背着王学十走,这样有利于把水倒出来。” 拉西是游泳爱好者,他今天要好好在全班的同学面前表现一下他游泳的本领,他的表现主要是针对李玉婷,拉西的强项绝对不会不表演,这是机会。 拉西本来就在心中嫉恨王学十,他设计着想给王学十难堪。 倒背着王学十在池边走动,然后,狠下心,就把王学十的双脚放开,拉西屁股颠一下,甩一下,王学十“噗通”一声,掉进了三米水深的地方。 拉西说:“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不小心的。” 王学十溅起一阵浪花然后落下去了,落到水下,他又浮起来,做出慌手乱脚的样子,让同学们、老师们都以为他不会游泳,是落水了。 体育老师说:“拉西,你下去把他拉上来,你不该松开他的双脚。我把救生圈扔下去。” 王学十起起落落,焦急的李玉婷跑到岸边大声说:“快救人呀,你们快下去救人,我不会游泳。”是的,最急的是李玉婷,她心中,爱的人是不能受到一点点伤害。拉西,老师,快点嘛。” 同学们都急了,拉西就是要体现今天救人的场面。 拉西一跃进入水面很快游向王学十。王学十露出水面快速吸口气,又落下水面。岸上的同学急得大声呼叫。 体育老师扔进两个游泳圈被浪花推开了,他拿着竹竿去捞王学十。 拉西游近王学十,伸手去拉王学十,王学十露头吸口气,紧紧抱住拉西往水底拉,拉西也落进水里,呛得眼睛直冒金星。 体育老师将竹竿伸去,这时申老师也跳进水里,王学十并没有抓住竹竿,呛得发慌的拉西在自救。王学十露出水面,偷偷吸口气,又抓住拉西的身体往下坠,拉西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 体育老师也急了,申老师也急了,会游泳的男同学都跳下去,体育老师顾不得面子,快速脱完衣服,穿着不是游泳裤的短裤跃入水中。 王学十在水下坠着拉西的脚不放,让拉西吃了不少水,一点力气也没有,许多水吸入他的肺,他没有了动静。王学十知道,拉西被淹得差不多了,一手抓住游泳圈,体育老师抓住拉西的头发,申老师抓住王学十的手。 老师和同学们将拉西和王学十拖上岸,拉西赤条条躺在池边,脸色青暗,眼睛都闭下了。王学十在岸上还微笑一下,说了声:“谢谢,呛死我了,在水里会漂。”似乎也并没有淹水,王学十说:“老师,你们把他倒立过来,我背着跑。” 老师说:“您背的住吗?你没有淹水?” 王学十说:“可以的。只是吃了几口水。” 王学十弯下腰,同学们将拉西抬在王学十背上,他边跑边跳,拉西的嘴里流出了大量水,甚至连胃里的食物都都吐了出来。 “行了,放在地上,再把水压出来,做几次人工呼吸。放下,我来。”体育老师说着。 老师用双手掌按压在心肺,然后捏着鼻子,往嘴里人工呼吸四个回合,拉西恢复了心跳和呼吸,神情恍惚地躺在地上,然后痴呆地望着王学十,苍白里夹着青紫的面孔,仿佛死里逃生,无神地望着泳池上面的天花板,他似乎慢慢回顾刚才的过程。 拉西被救过来了,体育老师说:“这就是溺水急救,拉西你也瞎扯,干嘛要把王学十丢在水里?”拉西没说话。 刚才还紧张的李玉婷此刻才平静下来。同学们都没事,大家都好。但李玉婷不明白王学十怎么没淹水,她恍然明白,也许王学十一定是游泳的高手,他许多事从来不显山露水。 体育老师说:“同学们游泳就好好游,不准开玩笑,会死人的,我这个老师有责任。大家都不到深水区,都要到浅水区游,学学动作,不准玩危险动作,要相互帮助。” 申老师在岸上守护拉西,体育老师带着同学们在浅水区练基本动作,那些想往深处游的同学被老师吼着:“转回去,转回去。” 同学们只好在浅水区游玩,王王学十也在水里,他没有教任何人,自娱自乐。那些会游泳的同学教不会游地同学,王学十不想露出自己会游泳的本事。 落寞的拉西在岸边失望地望着同学们,同学们没有说他是英雄,反倒议论他不怀好意,这次游泳课让他颜面丧失不少。 回到学校,李玉婷纳闷地在池塘边纸条上写道:受了刺激(月色),你一定会游泳,而且不一般,你装的,你故意收拾拉西对吧?不然你怎么一口水都没有吃呀? 王学十在纸上写道:你猜对了,他太嚣张了,我也只是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真是想出我的丑,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李玉婷在纸上说:“你周末来教我游泳好吗?” 王学十回道:“行,我愿意我乐意,但我们偷着躲着,别让同学老师发现我会游泳。” 周末,李玉婷才真正知道王学十其实是个水鸭子,在水里他活跃得很,几周下来,李玉婷也学会了游泳技巧。 这期间学校也组织了好几次。 许多同学都会游了。 拉西渐渐地发现王学十也会游泳,而且游得不错,拉西因为这件事心里愤愤不平。 体育老师告诉大家:“通过几十次的游泳训练,今天要考核,同学们的成绩分成两个组,第一组是女生,第二组是男生。这个50米的自由泳,不管快慢,游到终点才算及格。作为医务工作者,生命在于运动,体育不能太差,不然我们面对疾病、细菌是没有抵抗力的。那就这样,女生组先游,游得慢的放在第一组,速度快的放在最后一组。” 前面几组都游到终点,没有什么刺激。李玉婷和李艳,还有几个会游泳的放在最后一组。 王学十在李玉婷下水时告诉她:“先慢慢游,然后,后程再加速,你看我的手势。” 岸上同学们欢呼加油。 王学十站在李玉婷的游泳道边,他看到李玉婷25米转身后,游出5米,王学十摇摇手了,李玉婷哗啦啦地往前赶,结果她游出女生组第一名。王学十为她竖起大拇趾,站在这一道的还有拉西,也为李玉婷加油。拉西和王学十都伸出手来拉李玉婷,帮她上岸,她拒绝了两个男生,自己游到扶手梯边自己上来。拉西望着王学十,王学十也望着拉西,拉西眼里露出不服气,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说:“敢不敢我们两个人游泳比试一下?” 王学十从拉西挑战的目光中看出,拉西十分好强,他想在游泳方面胜过王学十,希望李玉婷多关注他。王学十于是说:“可以。” 拉西说:“我们还得下个赌注,我输了我买五十六根冰棍让大家吃,五十六根,五块六毛钱,干不干?” 王学十说:“等我问个同学借一下,如果我借到钱就与你玩一把,我输了,如果没钱,对不起大家。” 有同学笑着说:“还没开始就借钱,这气势都输了。王学十,你别赌了吧。”王学十走到李玉婷面前,小声说:“老乡,李玉婷,你带钱来了没有?五元六角钱。” 李玉婷:“有的,你们比一下就可以了,能不能别赌钱?” 男生都好赌,首先起哄的是拉西,然后是想白吃的同学,除了李玉婷,其他都支持赞同这次赌注,王学十也是被迫的。 同学们说:“王学十没钱,找我借,今天一定要看看个热闹。” 男生就要考核结束了,大家都合格。轮到拉西和王学十了,老师也被这种场面感染了,也默认了。 王学十说:“愿赌服输,输了就算我请大家的客,赢我从来没想过,我是被迫应战。” 李玉婷去更衣室拿了五元六角钱,交给王学十,王学十又将钱交给体育老师,表明自己不赖账。王学十不怕输,激励着大家。 同学们也吼着拉西也得先交钱,否则态度不明,万一输了不认账。拉西也认为有道理,也去更衣室拿了五块六毛钱交给体育老师,不管谁输谁赢,老师可以白白吃一根冰棍,这盛夏能吃上冰棒,是件特别享受的事。 体育老师发话了:“好,同学们,同学们,这属于友谊比赛,不准记仇,就算输了要大气,今天我做裁判,大家监督,以示公平。” “好,好,好.”热情的同学们鼓起掌来,跳起来。 老师说:“王学十和拉西,你们先热热身,活动活动筋骨,李艳和李玉婷你们两个人去小商店买56根冰棍,拿去,这是五元六角,谁输谁请客。你买得多,叫老板多送2根,还有我这个老师。” 李艳说:“好的,等我买回来才能开始哦。我们女生看看现场。” 老师说:“快去快回。” 有同学问:“你们说谁会赢?” “拉西赢。”有的人说,也有的人说:“王学十赢。”说法不一,有几个同学又下赌注,如果谁输了,今晚上要赌一个炒肉,两个素菜。男生就这样,场上没开始场下赌注就开始了,大多数押注拉西,少数押住王学十赢。有男同学大声说:“拉西班长,我们几个都押你,你一定要赢,不然我们会输掉一顿饭,你不能输啊。” 拉西望着王学十笑笑,王学十也礼貌地笑笑。 李艳和李玉婷捧着冰棒走来了,放在老师身边。 体育老师先宣布:“现在开始吧,你们两个站在跳台上,我叫开始,你们就开始,全程我看着,转身的时候,你们俩一定要触到池壁,不准犯规,谁犯规谁就输。游泳的方式自选。” 拉西和王学十各自站在自己的游泳道上,弓着腰,手伸向前方,一种国际大赛比赛的模样。 随着老师命令“开始”,两个人跃入水中,匆忙地向前滑行,出水的时候拉西选择蛙泳式,王学十选择的是单臂上扬游循环划水。“加油加油!”同学们喊声震天,男生则呼叫着各自下注的对象。老师跟着跑,眼睛盯着转身触墙的情况,在未转身前拉西比王学十多出一个身位,王学十咬紧不放,不想拉开过大的距离,他努力调节着自己的体力和节奏,两个人成功转身后拉西还是多出王学十一个身位,最后20米,王学十快速挥动着手臂,双脚像水中的马达,搅起周围的浪花滚滚。越到最后,同学们的声音越紧张越兴奋,似乎比参赛者还紧张,双方都拼尽全力。正在大家以为拉西会毫无悬念地赢得比赛时,情况逆转了,在离目标十米的地方,王学十追上了拉西,那些押拉西的人急了,押王学十的男生从刚才的失望又转入了渴望,心跳的哐当哐哨的,希望王学十胜出。 拉西也感到王学十追平自己,也奋力往前冲。 王学十用的是紧跟战术。让大多数人想不到的是,王学十首先触到池壁,比拉西先到一个手臂的距离,这是不争的事实大家都看到了。由于激烈的追拼,浪花刺激了参赛选手的双眼,他们也分不清谁先到,因为他们相隔距离太近。他俩喘着粗气,甩着头上的水珠,拭着脸上的水珠,那些押拉西的男生失望地说:“哎呀,真可惜!这个不争气的拉西,让我输了一顿饭。拉西你真的只会拉稀屎,关键时候啊。”他们拍着自己的脑袋,老师宣布结果:“同学们,我们都是见证者,王学十赢了。” 拉西这下听得清清楚楚,是王学十赢了,他从刚才兴奋的表情变得失望。老师安慰拉西:“拉西你也不错,你只是比王学十慢着一个手臂,之前你一直领先,最后程发力不足,不过你仍然是优秀的。” 李玉婷给王学十竖起大拇趾,她首先伸手去拉拉西上岸,因为那些失望的男生不想拉他,是他输了,押他的人也输了。押王学十的男生还兴奋地跳着,顾不上拉王学十,他们还祝贺着。然后李玉婷伸手给王学十,王学十轻轻用力,李玉婷重心不稳便落进池子里,发出“啊”“啊”的惊叫声,接下来就是大家咯咯地笑,两人游向了离同学们稍远的扶手旁。在浅水区,王学十小声说:“谢谢你20米借给我的暗示,你帮我省了五元六毛钱。” 李玉婷说:“月色,你受了刺激,都有些出人意料,你到底有多少本领还藏着,我都猜不出来,连我也读不懂你了。” 王学十说:“读懂了,我就一无是处。” 李玉婷说:“你是个骗子。” 这一切没人听到,就她两个人窃窃私语。 上岸后,王学十塞了一根甜甜凉凉的冰棍给李玉婷,自己也吃上了,自信地笑,他从老师手中接过钱来,把刚才那五元六角钱还给李玉婷,并说道:“谢谢你。” 王学十走向了输了的拉西,拉西虽然输了,但李玉婷第一个伸手给他,拉西觉得自已输得不惨。王学十说:“拉西班长,你能不能游慢些,我追你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不过你真的很优秀,我谢谢你请大家吃冰棍,下次我请你。” 拉西勉强地笑着,内心却恨死这个王学十,他自己都怀疑,王学十这个天使,莫非真的是上帝派来的,几次我要让他难堪,结果上帝偏要让他死里逃生,要么逆转反超。 对拉西来说,输掉这些小钱无所谓,他的父母都是在烟厂上班,工资很高,可是输掉了李玉婷对他的关注,心头不痛快,为什么自己越表现越好强越输得一塌糊涂,他自己反省着,他想模仿王学十这个对手,又想超越这个对手,但更恨这个对手,要是没有王学十这个对手的出现,李玉婷就是自己怀里的宝贝,他感叹即生瑜何生亮! 第154章 甲肝乙肝 钥匙 尿常规 尿常规是检验临床三大常规之一。王学十没学习这门检验技术之前,最多知道的是尿颜色的深浅与浑浊。在物理化学试验和显微镜下,才知道人体排泄物的尿液里有大学问。从里面可以观察人体的许多疾病,什么ph值、糖蛋白、细胞管型、结晶体、隐藏的血(隐血)、胆红素、无机盐钾钠氯钙甚至细菌等等。 这种检查,正如一个人从哪里捡到一片落叶,你可以知道秋天来了,树木的生长情况。 在初中的时候,王学十曾听韩亮说,他自己的尿液只要颜色黄,浑浊,泡沫多,病就加重。通过尿常规学习,王学十才明白当年韩亮的泡沫尿,原来是他尿中含有大量的蛋白。王学十想,人类要判断某种疾病不难,可是治愈某种疾病却很难,比如韩亮的长期的蛋白尿,最后导致尿毒症为啥就难治呢?结合父亲王治山治疗尿毒症的中药优势,王学十除了检验专业的知识,他最关注的还是传统中医。他在思考西医没有引进中国时,那5000年来中国人的身体健康正是靠博大精深的中医中药来实现的。他很后悔自己没有读中医专业,他没办法,这是国家体制规定的,工作是包分配的,一定要服从国家人才计划。带着对中医的热爱,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常常自学,能当一个中医师是他一生的追求。 没走进人类疾病这个世界,我们都觉得人很简单,当你了解得越多,你就越有敬畏之心。 这一年,东古卫校甲肝流行,搞得人心慌慌,搞得同学们见到眼睛黄的同学就像躲瘟疫似的逃离,站队时都不敢靠得太近。 学校通知如何预防和治疗甲肝,传染途径、发病规律都讲得清楚,并告诫大家不要紧张。 可同学们内心还是恐慌,要好的同学就算不是姜黄色的眼睛稍微有点黄,都躲着,饭盒用热水烫了又烫,洗了又洗,弄得烧开水的师傅都累弯了腰。他警告同学们,这并不算什么大病,不要惊慌。本来没病的同学,发现自己的同学因为有这样的情况,担心害怕的,自己又到医院去检查。 有些医士班的同学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股风,说东古卫校因实验室不慎,有几个人感染了乙肝,又有人说,乙肝是病毒传染的,一旦患上终身医不好。乙肝主要是肝区不适,饮食不振,面色苍黄或消瘦或头昏,传染途径是唾液,共用注射的血液传染,还有性传播。一些男生说谈恋爱时不能接吻。 这一波谣言对学校是打击,同学们到食堂吃饭时,要求师傅的勺,不准触碰到自己的饭盒,要是碰到了就会吵起来,还把饭菜倒在地上。争执的理由是会传染乙肝。后来,吵架的人多了,饭倒得多了,特别严重时,有几天食堂煮饭的饭菜大部分没人吃,学校商店被抢购一空。 校长召集全校师生和后勤人员开大会,他说:“同学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以后发现有人造谣生事,我就开除他,你们要恢复食堂生活,下午我带头去食堂吃饭,食堂的师傅们,昨天才检查完,他们没有结核病,没有甲肝,没有乙肝,大家要放心。至于同学们的碗筷,以厨房的勺子接触到同学们的饭盒,已找到方法,大家注意了,甲肝乙肝病毒是不耐高温的,超过50°就杀灭了,你们自己要学会用开水消毒,食堂里打饭期间,旁边都煮着一锅开水,师傅们打一个人消一次,并且不碰到饭盒。你们大可放心,那十几个得肝炎的同学已经控制和隔离。还要告诫大家平时不要到街上的食馆乱吃东西。” 校长带头到学校食堂吃饭,同学们也放下心来,都排在身后。 三个月以来,来自保卫部的工作人员说:“过去,同学们喜欢集堆,现在他们好像陌生人似的,都怀疑对方有病。友谊受到的打击,过去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同学天黑和晚自习都会偷偷摸摸在黑暗的地方搂抱和接吻,发现就是批评和教育,或者驱赶,可这三个月来他们都十分省心,偷偷在暗处干活的人没了。这传染病也有好处,接吻和拥抱也是东古卫校一害,如今也不治自愈了。” 于是学校流传着一段经典话语:病毒是爱情的天敌。 几个月后,这场风波才渐渐平静,同学们的友谊和感情如枯木逢春,发出芽来,爱与被爱是压不住的,学校不允许恋爱,一些人就把战场搬到校外。 过去不太注意卫生的男生现在讲究起来了。 他们每天走进寄生虫和细菌实验室,更严肃起来,口罩戴得整整齐齐,工作平台更整洁,手洗干干净净,他们对这个微生物世界又好奇,更多的是害怕。他们终于理解了法西斯战争中为什么敌人喜欢使用细菌病毒战,一定程度上,这些微生物比枪炮更厉害。 王学十每学期都拿到奖学金,他仍然坚持卸煤和拉炭灰,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磨练自己的意志、耐心。 要找到王学十,在东古卫校就三个地方,一是教室二是食堂三是池塘那棵大柳树下与竹林下,这是他的基本轨迹。 记得那是一个元旦,学校放三天假,李玉婷宿舍的舍友们一大早就走了,她们要到益州一个县城的同学家玩两天,宿舍里就李玉婷一个人。她早上去看看书,回来洗衣物,衣服换过之后把钥匙忘在宿舍,她一下子把门关上,等洗完衣服后回宿舍时发现自己的钥匙不在了。懊恼一阵,骂自己这个元旦怎么过,什么事也做不了,睡觉只得与同学挤。 李玉婷来到王学十的宿舍窗口瞧瞧,里面空无一人,她又去食堂后面和池塘边都没有找到。她来到教室也没发现王学十,教室里面有个男同学和女同学,她着急地问道:“你们男同学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的钥匙忘在宿舍里了,我宿舍进不去了。” 听到是李玉婷求救,第一个高兴前往的是拉西,其他几位男生也特别乐意助人,能帮助李玉婷做件好事,男生是求之不得的。多少男生都想向她传递爱慕之情,可李玉婷冷冷的,不否定不肯定,让人琢磨不透,这一次难得她开口。 男生们来到李玉婷的宿舍门口。 这是一栋三层楼房子,李玉婷住在二楼,拉西骑在一个男生的肩上爬上门头窗,发现里面的小锁也锁死了,无法进去。他们又去教室里找硬的纸,往门缝里面顶锁的舌头,花了半个小时都没有结果,大家轮换着塞硬纸。王学十放假前,通过纸条知道李玉婷没有出去玩,他去教室里做作业,看到教里一个男生都没有,他说:“今天你们女生都在,男生都出去玩了吧。” 有一个女生回答说:“天使,男生都追李玉婷去了,你去晚了,你的老相好就是别人的了。” 王学十说:“我们是老乡,不是老相好。” 女生说:“我可没有骗你,李玉婷宿舍的钥匙忘在宿舍里了,舍友都出去玩了,明天才回来,男生都帮李玉婷开门去了。” 王学十说:“真的吗?” 女生说:“你看你这么着急,还说不想好,你去晚了。李玉婷感激的人就不是你了。” 王学十说:“那就谢谢你的提醒,我去了。” 王学十快步走进女生宿舍大门,往二楼走道望去,见一群男生还在哐当哐当的摇门,他走过去问道:“还没有打开吗?” 李玉婷听到是王学十的声音,连忙问:“你怎么晓得门开不开的?” 王学十说:“我听教室的同学说的。” 李玉婷说:“门头窗也锁死了。” 王学十问:“里面的大窗户开着没有?” 李玉婷肯定说“开的”。拉西在这个时候见到王学十心里有点生气,关键时刻总有王学十来搅局,可他还是问:“王学十,你有什么办法呢?” “我看看外面的窗户再说。”王学十说着,他带着大家走下楼,来到李玉婷宿舍底下,他发现一楼的窗户和二楼窗户都是开着的,上面的窗口离地面有五米多高。 王学十问:“从窗户口上去是唯一办法,拉西你个子高,你能不能爬上去?” 拉西说:“你开什么玩笑,这么高怎么可能上去?万一掉下来就惨了,除非你天使长出翅膀飞进去。”王学十说,“我可以试试呀。” 李玉婷担心地说:“王学十,你别试,那样是很危险的,我大不了到别的女生宿舍住一宿,等明天她们回来再打开门。” 王学十:“同学们,只要保证一楼窗户的两扇木质玻璃不要摇动,我就有办法。” 李玉婷说:“那不行,真的。” “你们六个男生抬着窗子的外框,我爬上窗户的顶端,不要晃动就行,不过拉西你不用费力气,你站在远处帮我观察,我手能摸到上面窗的什么地方。” 王学十不想让拉西参与,因为的确很危险,怕拉西搞小动作,他告诉李玉婷:“你指挥男生不要松手。另外,窗户里面,就是靠窗户是什么?”李玉婷说:“是一张桌子。” 王学十说:“我试试,只要我的手能摸到窗边就没问题,如果不小心落下来,你们六个人要接住我,让我能有所缓冲。” 男生都保证一定会接住的,李玉婷还是一直反对,可男生们喜欢冒险,鼓励着王学十,希望他能爬进去。李玉婷阻止不了,王学十扶着一楼的窗户外面的铁栏杆往上爬。他说:“拉西,你看看我的手摸到什么地方?同学们要把两扇窗户往里关一半,我好爬。” 王学十如同猴子一样,用脚站在窗户边,一边身子靠紧墙面,手指抠进红砖缝慢慢移动,身体往上升,他两手摸到了二楼的窗边。拉西说:“刚好能摸到,你手要抠紧的。” 王学十能感到窗台边的水泥是牢靠的,他一个引体向上,因为他故意没穿鞋,脚拇趾也扣在墙缝里,他抖脚抖手地爬进窗户,吓得李玉婷也一身冷汗。 翻进窗的王学十伸出头来说:“同学们,可以了,我已经到宿舍了,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配合。” 拉西脸色不太好,因为这个功劳被王学十抢了,敏感的李玉婷说:“谢谢同学们,你们帮我开了门,去我宿舍里,我请你们吃瓜子。男生们真行,真勇敢,你们都是好样的。”李玉婷提着王学十的鞋子和男生们回到宿舍,门已打开,王学十已经坐在李玉婷的床上,一双赤脚踩在地上,李玉婷对王学十笑笑,她说:“你们坐会儿,我去商店买瓜子。”便转身要走。 王学十说:“同学们,女生宿舍就是卫生好。整洁,芳香芳香的,男生宿舍到处臭哄哄的!这样子好不好,我们都跟着你出去,男生在宿舍里不太雅观,你请我们吃瓜子就到操场上,那环境好,在宿舍弄脏了不好,其他的女同学会有意见的。” 男生走出宿舍,恋恋不舍,回头看见那些挂在床上墙上的内衣和内裤和奶罩。他们男生是第一次看到女生宿舍的风景,学校规定男女生不能单独处一室,更不能留宿。 在操场的草皮上,吃完瓜子的王学十对李玉婷讲:“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李玉婷说:“这是小意思,我高兴。” 有人说:“王学十,你要爬不进去,我们也吃不到呀。” “哪里的话,你们不看着,扶着,我也做不到,你们先玩着,我要去下一车煤。” 拉西问:“王学十,下一车多少钱?” 王学十说:“一元。” 拉西说:“一元,给我十块,我也不干,又脏又苦又累。” 王学十说:“拉西,我跟你不一样,你是省城来的,我是农村来的,你命比我好,我两个弟弟也要住校读书,家里不富裕。你父母是双职工,我们是比不了的,命苦只能干苦力。” 拉西被王学十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找到了城里人的优越感,脸上多了喜气。 玉婷本想去帮王学十下煤,又怕同学们说闲话,只得点点头。 王学十走向食堂后门。 李玉婷觉得没有王学十在,心里缺少什么东西,她硬着头皮和男学生们天南地北地聊天,其实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拉西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异性的渴望欲空前上升,他是多么想得到李玉婷的芳心,在他追求的路上,王学十就是他的敌人。拉西邀请李玉婷出去玩,她借故自己有事,走开了。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地转悠,拉西和几个男生去看看王学十卸煤,看着他一个人孤单地劳动,脸上的白口罩变成黑口罩,拉西他们感觉这劳动十分枯燥无聊,便走开了。 李玉婷拿着一本书,在隔着煤车不远处的小树林看着,只是别人没有发现。王学十像个农村汉子一样在烈日下干活,心中一点都不寂寞,因为他知道小树林里藏着小媳妇小娇妻一样的李玉婷,她手中正捧着一杯温水,一边看书,一边抬头望着王学十在车里移动的身体,等待着盼望着王学十汗干力尽走进小树林的样子。几乎每次下完煤,走进小树林的他都能喝一杯甘甜的水,李玉婷会在王学十的水中放一点白糖。 记得东古卫校流行甲肝和乙肝时,王学十说:“我喝你的水,万一传染病给你,怎么办?”李玉婷接过杯子,无所顾虑地喝水,水还在这个喉咙处就声音古怪地说:“我们相互联系,相互感染,同病相怜,你情我愿,生死相依。” 王学十说:“如果我是个农民,你是个村姑,每次干活我就让你在庄稼地的树林边纳凉,做针线活。不想让你晒太阳。让你白白美美。我们生时少睡觉多干活,死后真正共长眠。” 王学十问过李玉婷:“我害怕有一天来到,我们毕业的那天,也许你我两地工作,天南地北,分开是件痛苦的事情。” 李玉婷说:“我们左右不了回家的分配。我们分开并不是分手,我们虽然人各天涯,可心近在咫尺,因此我倍加珍惜我们的现在的时光。我不想让我中专生活一片空白,只要真心拥有,爱过恨过,但我心目中还是希望朝朝暮暮人相依,天也长地也久。” 王学十说:“我也这么想,幸福是人共同愿望,命运我们左右不了,活在当下,只争朝夕。这是我们现在该干的。相爱的人,谁不愿影相随?” 第155章 王学字 王学会 王学美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淌了,王学字读初中了,王学会读小学三级。王学会读小学三年级时就偷偷地学抽烟。最开始没有烟抽,他将晒干的洋瓜藤当做烟抽,因为洋瓜藤中间是空的,点燃时可以产生烟雾。后来抽得不过瘾,慢慢将烤烟切碎,用纸卷裹起来抽,时间久了便产生烟瘾。切烟卷烟都是件麻烦事儿,慢慢他瞄准香烟,那时的两头可以点火的有金沙江烟、小春城。这种烟那时就四毛钱,在小学食堂里他宁愿不吃菜,但烟是要抽的,细心的人能看得出他的食指都被烟熏黄了。 老师和家长都不知道,小小年纪就会躲着抽烟,也很难发现。 有一次他逃课了,他进飞燕村的路上,烟瘾犯了,他给自己嘴里叼一根香烟,用火柴划着火,给自己点燃,抽得悠然自得,姿势老练。当时王治山正在山林里找草药,无意中发现王学会抽烟。王治一下子出现在王学会面前,惊慌失措的王学会又舍不得将烟丢了,时间不允许他丢,他顺手将烟头缩进右袖口里,希望烟慢慢燃尽而不被父亲发现。 王治山问王学会:“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今天放学那么早啊!” “是的,今天很早。小七,你说是不是?”王学会用撒谎的目光告诉一同逃学的小七。 跟他一起的是逃学的小七,照着王学会的话说:“是老师有事,放得早。”王治山有些生气,因上午他去村委会办事的时候,遇到班主任老师,聊了关于王学会的学习问题,老师也讲了王学会逃课,并说了学校从来不会提前放学。 王治山这一次忍不住了,走近前去,伸手一把将王学会的手捏住,燃烧的香烟滋滋地灼烧着王学会的手。王学会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因为灼痛的手还挣扎几下。眼睛瞪得圆圆的王治山愤怒地说: “老子供你读书,你却抽烟,我让你尝尝抽烟的滋味。”愤怒的王治山从王学会的口袋里搜出一包未抽完的香烟和用了一半的火柴。这一切成了王学会抽烟的证据。 王治山拖着王学会的手进了村,回到家里,王治山用一根绳子将王学会捆绑起来,双脚悬空,吊在马圈上,用赶牛的皮鞭往身上抽打,嘴里吼着:“我让你逃课,我让你逃课。我让你抽烟。”一边打一边吼。王学会被打得眼泪婆娑,就是不吭声。王治山没有听见王学会认错的声音,便不停抽打王治山比较暴力,似乎比抽打牲口或盗贼还卖力。母亲兰兰看不过去,说了声:“你非要打死他心才甘?”兰兰用凳子去支撑王学会的脚,减轻他吊在空中的痛苦,被王治山一脚踢飞了。兰兰去抢王治山手中的皮鞭,她哪里抢得到,王治山怒吼着发疯似地猛抽。兰兰被王治山推到一边,跌在地上,她又爬起来,拦在王学会的身体前面,说道:“王学会,你跟老娘赶快说,给你爹认个错,快认个错。”后来,听到王学会认错的声音,喘着粗气的王治山刚刚扬起的皮鞭,落在地上,他不忘加一句:“这次让你尝尝小米辣的味道,你反了天了啊!”母亲兰兰慌忙搬来凳子垫在王学会的脚下,希望他脚落在凳子上,减轻被吊的苦痛。在王学会踏着木登的时候,兰兰才将王学会的绳子解开,慢慢从马圈上高悬的木材上放下来。兰兰掀开王学会的衣服,一脸心痛,被抽打的身上,就像缠着几十条青蛇一样。兰兰安慰道:“你以后不要逃课,不要抽烟,希望你像你二哥王学十一样,考个铁饭碗,才有出息。”经过这次鞭打,王学会老实多了。可后来,在学校没人监管,还是躲着抽烟。多年后,他的烟龄比同龄人提早十五年,额头也过早爬上皱纹。 王学字读初中,每次从学校回到家里,父亲治山都关切地问:“王学字,能不能考取中专?”王学字说:“能的,我有自信的。” 王治山也听到王学字自信地说了好几次,偶尔王治山到街上卖药看病,遇到班主任老师,他问;“老师,王学字的学习如何?”班主任老师不想伤王治山心,他明知王学字考不上,就礼貌地说: “再努把力,会有出息的。” 忙于生活的王治山没有接触到各科的老师,没有明查也没有暗访,就相信班主任了,他还自信地想到家中的王学十能考上,王学字也有可能考上,他心中想的是,王家的祖坟风水有出文化人的朝向和卦象。 王学字很能说,他能扯白撒谎,几乎让人看不出破绽。 临近中考的前一周,王治山对放学回来的王学字说:“你能考上中考,有把握的话,就把家里的黄牛卖了。”王学字坚定地说自己有把握。 一天,王治山果然在山上,就联系了一个鹿山乡的回族兄弟,把牛拉走了,那时候的牛是贵的,本来可以卖800元的,因急需钱,600元处理了。 中考结束后,分数下来了,王学字名落孙山,连个农中线都没上。那就意味着王学字只能当农民。 王学十要勤工俭学节省回来的路费,这个暑假他没回家,他收到王治山的信,才知道王学字没考上。 王治山因为王学字没考上,开始挖苦打击王学字,说他是慌张三,是一只空虚的气球,说他就会吹气球吹牛,这气球一旦遇上刺,一下便彻底“去球”了。 王学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中考时又拉肚子又感冒,要不是这样,你的黄牛不会白卖了的,爹,你相信我,明年让我复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学字说得似乎有道理,王治山也就相信了。有一天,王治山遇到王学字的同学便听打听王学字在校的情况,同学告诉王治山,王学字在学校学习一般般,好说大话,说理由,找借口,口才好,并说中考的时候,王学字能吃能睡,十分活跃,没发现拉稀、感冒的事。 得知王学字真实情况的王治山心里不踏实,有机会便打击王学字是个白话大王,说他是个扯鸡毛哄鬼的家伙,王治山对王学字连讽带刺以泄心中不爽,但望子成龙的愿望还是同意王学字到庄大乡复读。庄大中学离鹿山乡很远,为了这个儿子的未来,王治山忍痛割爱,帮他买了一辆自行车,平时王学字就会骑着车去上学,钱一点也不少,保证儿子读书生活不受影响。 王学美彻底是个恋家的家乡宝,多少人来提亲,不是被她拒绝,就是被父亲王治山拒绝。王学美看上的,王治山看不上;王治山看上的,王学美又不感冒。王学美对提亲的人一是靠感觉,另一个是离家要近,她不想嫁远的地方,她真地舍不得父母。王治山就顽固地坚持一条,凡过去家庭成分是贫下中农的,一律不准嫁,他的理由是当年他的婚姻,就吃过苦头,与贫农定了婚还被强迫退婚。另外,贫下中农“根”不好才贫困,过去的地主富农绝大多数是勤劳苦出来的,贫下中农是好吃懒做的结果,改革和开放这十年,他发现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反而是解放前被定为地主富农的,这十年间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他们又成为新时代的地主富农,不管是庄家、土地面积、房子或者做生意,他们大多数成为万元户。在鹿山乡没见到一个万元户是贫下中农的,王治山认为这与他们的头脑根基有关。 慢慢的父女俩的关系形成了不和谐,村里有人提亲,一进门就被王治山否定了,虽然也有王学美中意的,王治山暴跳着并指手画脚武断地说:“你王学美要是嫁给阶级敌人,老子我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你知道吗?这些来提亲的家人过去在阶级斗争中,都疯狂残忍地批斗过我家,要不是你奶奶会中医,加上我们忍了又忍,不然早就亡种了,我是坚决不容许你嫁在本村的,飞燕村是个窝里斗的地方。”看样子他似乎要哭了。 王学美听到王治山如此强烈的心理反应,只得偷偷抹泪,躲到外边,对天去哭诉。后来,王学美的善良和对父母的苦处以及对父母的依恋,她选择顺从王治山的意思。从深层次的意义来讲,王学美是文盲,她不懂得爱情,甚至有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长得俊的年轻小伙是有两个,可是贫下中农的背景,她知道是没有可能的,只要惹父母不高兴的事,她都不忍心做。 时间久了,她对婚事失去了信心,慢慢就心灰意冷了。随着岁月的流淌,王学美不急啦,反而母亲兰兰,父亲王治山着急了。好不容易邻村的大布村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来提亲,各种条件都符合王治山的意思,对方曾经的家庭是地主富农,然后男方是占山县农职中兽医毕业的。他现在是村里的兽医,不足之处是家庭贫穷和本人好喝酒。王治山看完人家后,说家穷是暂时的,地主富根基好,只要努力都会富裕的,最后王治山同意女儿嫁人。 看得出来,王学美并不十分喜欢,但只要父母高兴的,她也同意。其实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婚姻是赌注,输赢谁都不知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飞燕村有个传统,王学美出嫁那天是哭着走的,哭才吉利,出嫁当天,如果哭,说明对娘家有感情有感恩的意思。 王治山给王学美的陪嫁,也算风光不寒酸,他认为这个姑娘对王家做了不少的贡献,主要是王治山看上的人,连彩礼都没要,还陪嫁不少东西。大布村兽医算是白白捡到一个媳妇,赚了嫁妆。王治山没别的过分要求,只要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又一年过去了,王学字毕业要中考了,王治山满怀希望地问王学字:“今年能考上吗?” 王学字说:“如果不出意外,能考上。” 王治山问:“什么意外?” 王学字说:“嗯,考试题出偏了,肠胃不适,咳嗽感冒了就是意外,总的情况我也很自信。虽然,复读生要扣四十分。” 考完试后,心灰意冷的王学字骑着自行车到良县的同学家去玩,他带着同学来到良县,车子摔得破破烂烂,链条都断了,破烂的自行车放在同学家的第二天就被偷了。 在公布分数的时候,王学字不在家乡,还在外边游荡。父亲早已在学校知道王学字的分数考得一塌糊涂,气得王治山走路回家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家中,王治山彻底对这三儿子王学字失望了,不久,父亲见到王学字就问:“自行车呢?” 王学字说:“在同学家。坏了链条,以后去骑。” 王治山:“你考得怎么样了?” 王学字说:“我正准备去学校看看呢,应该还可以吧,只是题型怪。” 王治山:“不用看了,看也是“气球”,老子才看了回来,考得还不如去年,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你呀,还是农民的命,只能修地球了,老子一年来花费的钱算是从庄良大河趟走了。” 王学字说:“爹,这不能全怪我,同学们都说今年的考题出的太偏了,我已经尽力了,不过我不想在家里修地球,凭我的本事要到省城里姨妈家那地方打工,学技术一样赚钱。我二哥毕业也不过是拿工资,就是钱,我打工也是赚钱,我不会过得比我哥哥差。要是我考上了还得花费你三年的血汗钱,我现在出去做事应该是帮你节省一大笔钱,对吗?” 王治山说:“王学字啊,你做件事,都有一大堆理由来证明你是对的。现在老子是管不了你了,要种地的话分一块地给。媳妇嘛自己找,老子汗干力尽了,你大哥把我也害惨了,现在你哥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呀就像你三叔一样,只能上门去入赘了。” 哑口无言的王学字就不辞而别离开飞燕村到省城谋生去了。 第156章 保卫科 张勇是申老师的一个村的老乡,平时关系走得很近,他同时又是学生会里的保卫部成员,学生会保卫部每晚都会查房,时间长了,拉西、王学十与他也混熟了。 有一天,张勇从家里提来许多好东西,来到王学十他们的宿舍,请全宿舍的同学,美美地吃了一顿零食。结束后他突然说:“我经过学校保卫部、28班班主任申老师的同意,决定搬到你们宿舍来,保卫这栋宿舍的安全,所以我搬床来,住在进门口这边,希望朋友们移移位置。” 张勇都这么说了,同学们也比较配合,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仍然用行贿同学们的办法让同学们吃得开开心心的。然后,他开始,灌输恋爱自由的思想,他说你们各自恋爱,我是保卫部的,保证不抓不批评,只是暗中提醒。现在你们不知道,学校虽然禁止学生谈恋爱,但是没有禁止师生恋,你们知道吗?申老师和李艳早就谈恋爱了,申老师和我是一个村的老乡,这个我太清楚了,老师都带头与学生搞恋爱,那学生谈个恋爱算个屁呀,对不对?只要不把肚子搞大,都不应该成为问题。如果胆小怕事的就吃点避孕药,也就安全了。张勇说得嘴角起了白沫,津津有味,神采飞扬,伸手从裤袋里拿出一叠避孕药,让这个宿舍的男生观看。男生认为很稀奇,相互传递着看,这些没有性经验的,但有性意识的男生听着张勇讲,听得他们口干舌燥,不断地喝着水润喉。张勇大胆地分享了他睡过的护理班的一个女生:“当然算是恋人了,你们今后要用避孕药尽管来找我,我给你们。好几家医院的医生、药房药剂师我都熟,分分钟解决。如果今后你们想听我和我女朋友干那事,你们就得保持沉默,不准声张,让你们多学点性经验,方便你们今后恋爱和临床的反应良好。你们全当我和我女朋友的床上运动是闹房,你们听房。保证不说,不讲,不声张的请举手。”全宿舍的人都接受了举手了。最后张勇说了几句威胁的话:“我对大家这么好,如果我查出来有人卖我的马,出了校门,我就叫当地混社会的老乡锤死他。”大家都表态:“你和你女朋友,欢迎你们在宿舍里现场表演,我们没有看过,也没有听过。” 兴奋中的张勇说:“你们就是好兄弟,我把你们教会了,你们会感激我一辈子,老师在课堂上吞吞吐吐,有机会我亲自干给你们看,亲自讲解,老师们算个屁。性也是我们医学研究的范畴。这些关于性的问题,不是黄也不是色。” 这个大胆放荡的张勇,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张扬而勇敢。 李玉婷一个周五晚吃了生冷食物,上腹疼痛伴呕吐,下半夜转右下腹疼痛、发烧,在附属医院急诊室观察。 王学十去拉食堂的煤灰,不知道李玉婷急腹症在急诊室观察。 拉西是班长,宿舍里的女生告诉他,他就在小卖铺买了一包葡萄糖,一袋麦乳精,还有一大堆零食,前往医院去看望李玉婷。 拉西很豪爽,他希望能通过关心李玉婷,让她真的喜欢自己,对他来说这个是相当好的机会。拉西告诉李玉婷的舍友不准告诉王学十关于她生病的消息。拉西请同学们在东古镇上吃了米线,希望同学们给他个机会。 这天晚上,拉西守在在李玉婷的病床旁,李玉婷告诉拉西,她说谢谢拉西对自己的照顾,请他回学校休息。可拉西坚持不走,拉西告诉李玉婷这么几年,他真心喜欢她,希望她认真考虑一下这段感情。李玉婷说:“我真的没考虑过,以后大家分工了,天各一方,不现实,现在不想恋爱。拉西,我们好好学习,顺利毕业。”拉西说:“我可以通过关系把你分到烟厂医院。” 李玉婷说:“拉西我真没有想过,但感谢你对我的好。” “李玉婷,我难道真的不如你心中的王学十,他就是个农村学生,学习再好又如何?他永远分不到省城,他得回老家去。省城是全省经济文化政治中心,有广阔的天地。” 李玉婷说:“拉西,我和王学十只是同学,是老乡,希望大家都友好相处。你也不要在同学中说王学十的坏话,我很珍惜大家的同学友谊。” “不管如何,我等你。”死心踏地地爱着李玉婷的拉西坚决地告诉李玉婷。 天亮之后,在宿舍的女生来看望李玉婷,拉西打着哈欠坐在床边。 护士再次抽了李玉婷的血做常规检查,医生也上班了,给李玉婷做了b超检查。 一个小时后,外科医生再次检查了昨夜的病情,他告诉:“李玉婷同学,你的反跳痛是很明显的,常规的白细胞已经17万,b超显示,你的阑尾呈蜡样管状,这要做外科手术,防止阑尾穿孔,发生急性腹膜炎,从而带来生命危险,你看看有谁能替你签字,签字就可以手术了。” 李玉婷:“医生,这病一定要手术吗?” “是的,昨天就怀疑是阑尾炎,打针后,炎症没有消下去。另外,白细胞还高,家中的人可能距离远,一时来不了,你要找个你最信任的人帮你签字。老师或同学都可以,在我们外科手术里,这个手术是小手术,不用担心。” 拉西说:“班主任不在学校,我签字行吗?”李玉婷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今天是星期天吧?” 同学们:“是啊。” 李玉婷说:“哪位同学能不能帮我找到王学十。他一定在食堂的后边拉煤灰,拜托哪位女生去帮我找一下,说我有急事找他,我希望王学十来帮我签字,拉西,我不想让你签字,签字有压力,签字是有责任的。” 同学们面面相觑,泄了气的拉西把头垂下来,下巴抵在胸前。 李艳跑到食堂的后边,她看到王学十正在喘着粗气,从灶洞里一铲一铲地往车上装灰。李艳走到王学十的面前,见到灰头土脸的王学十。王学十十分纳闷,李艳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王学十,李玉婷患了急性阑尾,医生说要手术,不手术会有生命危险,李玉婷指定要你签字。” 王学十:“啊!”王学十丢下铁铲和李艳急忙跑到医院。外科医生正在准备术前的工作。王学十慌忙走进病房,见到因呕吐疼痛变得脸色苍白的李玉婷。王学十忙不得洗手,他将黑乎乎的手握住了李玉婷,问这问那。外科医生来了,说:“这字签好了吗?”王学十松开李玉婷的手,几个黑色的手指印在李玉婷的手上,他问医生:“医生,李玉婷现在的阑尾穿孔没有?” 外科医生:“同学,还没有。穿孔就危险了。” “好的,拿来我签字。”王学十拿过笔来,在手术同意书上,他在上面写着几个字:我不同意手术,保守治疗,我负责,签字人王学十。 外科医生接过来一看眼睛睁得大大的。 外科医生:“你怎么不同意?你是她什么人?” 王学十:“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又是老乡。” 外科医生:“这样会有生命危险的,你要负责。” 王学十很认真地说:“我负责,我听父亲说急性阑尾炎在中医上叫''肠痈”,只要不穿孔都不用开刀,有的人手术会留下一条刀疤,不好看的,还有肠粘连。我父亲告诉我,有种白虎过路散两天内就可以治好,一小时能止痛,请大家相信我,我是亲眼见过我父亲医这病的,白虎过路散通腑泻热,只要大肠疏通就能减轻阑尾的水肿与炎症,禁食两天,就没问题了。一定听我的,可能医师你不太高兴,你可以见证事实。” 外科医生生气地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就负责吧,大家都听到的。” 王学十安慰李玉婷,李玉婷信任地朝着王学十点点头,她的自信来自于过去李艳的痛经就是王学十的方法治好的,还有加上王学十的为人。 王学十到东古镇上医院找到大黄、牡丹等几位草药,它分成六袋,每次一袋,每日三次。李玉婷吃完第一袋时,一小时腹泻了三次,腹痛明显减轻,烧也退了。 第二天上午,外科医师来查房,看到李玉婷在病房里自然走动,要知道昨天的李玉婷走路是猫着腰的。外科医师有些吃惊,他检查中发现,李玉婷是好转多了,他自盲自语说:“中医药能治疗急腹症?值得研究。” 没上自习的王学十在病房里陪着李玉婷。拉西下自习,一个人来到附属医院,他来的时候已经是11点钟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的窗户,他不是直接走进病房。他算是偷偷摸摸地把头伸进窗户附近,他吃惊地发现李玉婷和王学十并没有在医院的病床上,可病房里的灯是亮的,他转过一处墙角,在模模糊糊的灯光影射下,从轮廓的外形判断,他发现李玉婷和王学十在一棵树下拥抱着。这一下,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真的很难得到李玉婷的心,他想起从地震那时到现在,王学十和李玉婷就算相依相偎了,昨天签字的事儿更能说明王学十在她心中的位置。 痛苦不堪的拉西,回到宿舍。躺在床头上失眠了,他又看到张勇的苗条课花的女朋友,深夜鬼鬼祟祟从门缝后钻进来,她然后轻轻关上门,钻进蚊帐。又钻进来张勇的被窝。 不久便传来了张勇的喘气声,女人的呻吟声。拉西和同宿舍的同学们,这个时候是无法睡眠的。他们都浑身燥热,因口干舌燥,不停咽唾沫。大约一个小时。拉西伸出头来看着这个护士班的女生,披着头发,摆着迷人的身材,滑出门缝,轻轻的脚步声如猫一般走向厕所。张勇的女朋友每次做完这事都要上厕所,然后回到女生宿舍。同宿舍的人只知道她有上厕所夜尿的习惯。拉西幻想着李玉婷的身子,身体下面变得不者实起来。 拉西的舍友发现一个秘密:只要张勇请大家吃好东西的时候,他们都能享受到听床叫声的待遇。这个永远嘴里像含着糖的护士班的女生,很会说话,白天每次来宿舍都是嘴甜甜的,微笑也是甜甜的,她并没有一种耻辱感,但是从她的眼里能看到寻荡与媚惑。 星期一的上午,李玉婷出院了,那个外科医生和王学十聊了好长时间,一直同这个问那个“白虎过路散”的方子,王学十礼貌地简单地说了一些古里古怪的名字,让外科医生记纸上。 从病中走出来的李玉婷,看着天空比平常更蓝,阳光更明媚。她的心情很好、她直接告诉王学十,这辈子已经离不开王学十了,并说天打雷劈都不离开。 记恨在心中的拉西,对王学十分不满。生物老师是被细菌感染而头发才完全脱落的,至今生物老师还带着假发。于是拉西就寻找机会报复王学十。 在一次做伤寒杆菌实验时,拉西用接种棒取出大量细菌,在自己的培养器里繁殖。那一次伤寒杆菌理化试验结束时,他将培养器,像一个印泥盒大小的玻璃器,偷偷放在口袋里带出实验室。 第二天下午上体育课时,他向老师说他自己胃不舒服,要上厕所,他一个人回到宿舍。张勇的床上永远是用夹子夹住的,蚊帐一直笼罩着床。张勇的护理女朋友因为痛经发作睡在张勇的床上,透过蚊帐她勉强看到是拉西,当时拉西用一张卫生纸,在打开的培养器里滚一下,然后找到王学十的饭盒,在饭盒里摩擦。然后用王学十的勺子在纸上擦,认真的盖上盖子,东张西望,神情慌张地走了。一脸不解的张勇的女朋友,因为痛经没有往下想,捂着被子睡大觉,每次痛经都是老师给她放假,她的痛经十分严重。 两天后,王学十发热了,随后几天,伴有全身不适,乏力,食欲减退,咽痛与咳嗽,在第五到七天的时候,体温达到39、40度。 这个时候实在坚持不住的王学十,住进了附属医院,一周的病情,医生老师都诊断不出他的病情。服的退烧药也不管用,但只得加大剂量的使用退烧药安痛定与柴胡,在一定程度上掩盖病情。 拉西还买了东西,领着同学们去看病中的王学十,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同学们发现平时会说王学十坏话的拉西,面对生病了王学十极端热情。 张勇的女朋友告诉张勇,她痛经在蚊帐里睡觉的时候,看到拉西鬼鬼祟祟的在王学十的饭盒里弄了什么东西,这让张勇很吃惊,他怀疑拉西在王学十的饭盒里下毒。他住在这个宿舍里,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一个下午,不安的张勇把拉西拉到一个地方问话:“拉西,王学十生的什么病?”拉西说:“我不知道,医师和老师都查不出来。” 张勇说:“我问的是,你放了什么东西在王学十的饭盒里?”拉西一下子脸色发白,他感到张勇好像查到了什么,他想当天什么人也没有,他也可能没有证据,他镇静一会说: “张勇,你可别害人,说话要有证据,我怎么是那种人,你和你女朋友晚上偷偷摸摸摇床的声音,肉体碰撞的啪啪声,非常影响我们的睡觉,可是我们没有任何人出卖过你,对吗?” “这点,我是认可的,不过给你提个醒,你要是真告到学校,学校开除我了,你出校门,我要你一只手,男人敢做敢为。希望大家都顺利毕业,咱们是校友又是舍友,你告诉王学十生的是什么病,你讲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方便给他治疗,咱们是舍友。如果查出来是你干的,后果很严重。”生气的拉西坚决地说:“我怎么知道?”两个人回到宿舍,仿佛啥事都没有。 十多天了,王学十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张勇也去看望王学十,王学十一脸痛苦和憔悴。拉西知道,张勇也看了王学十,拉西心里不踏实。 自从张勇问了拉西的话,做贼心虚的拉西再也没睡好觉,他经常失眠了,时常被梦惊醒,他变得少言寡语,心慌心跳,经常担心王学十会死,担心张勇是不是看到了?因为那天他也不知道蚊帐里是不是有张勇和他女朋友在里面?他走在校园里,时刻担心别人的目光。拉西也发现同学们对他异样的目光。 一个周末,心里苦闷抑郁的拉西到东古镇的商店卖了一瓶老白干,一包瓜子,一袋花生米,他一个人来到一片远离村庄的玉米地里喝起酒来,他想借着酒麻醉一下自己的脆弱的神经,也让自己壮壮胆,他从裤包里拿出李玉婷的乳罩内裤放在鼻子处亲吻。一个农村十六岁的女孩背着箩筐正在扯猪草,低头朝着他这边慢慢走来。拉西在姑娘低头的那一刻,瞧见了姑娘两对饱满和迷人的乳沟。他四下看看,四周没有人,性欲高涨的他,在酒精的刺激下,失去理智一下扑向那个农村姑娘。 他双手捂住姑娘的嘴,怕她叫喊,他威胁着说:“我只想要你的身体,只要你配合,不然我今天就弄死你。” 惊恐万分的姑娘吓呆了,吓傻了拉西扯下小姑娘的胸衣,姑娘颤抖着挣扎着,这个姑娘被强奸了。他为什么这么大的胆子,因为他在此之前,他已经强奸过一个周边的姑娘,可事后什么问题也没有。他判断,凡女人被强奸了是不会伸张的,不伸张也不会有公安来调查,因此才这样的大胆。 事后拉西说了句话:“我虽然强暴你,也是我太爱你了,我谢谢你,你让我体现了价值,为了你今后的名声,你还要嫁人,你不要去乱说。你的乳罩,我带回去做个纪念。如果你不想怀孕的话,我这里给你两块钱,你去医院买点避孕药吃吃,就好了。” 他丢在地上两块钱,穿上衣物逃走了。 姑娘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伤心失望地流泪,她想过那个强奸犯说的话,就不想说,也不想告诉父母,这毕竟是件十分丢脸的事。心细的妈妈发现女儿神情不对,妈妈苦苦相逼之下,检查女儿身体时,发现女儿被人强奸了,母女两人抱在一起悲伤地哭了。 姑娘的父亲得知情况,把茶杯砸在地上,咣当一声,玻璃飞溅,地上一滩茶水冒着热气,有气无力慢慢往上升,“他娘的,畜牲养的,老子找到你,就宰了你。”一口气跑到东古派出所报案。 警察来到他家,给姑娘做了思想工作,姑娘同意了,瞒着村里人,姑娘带着警察来到罪犯现场,描述了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用手电认真地寻找物证。 老天有眼,这个案子太好破了,因为现场找到一枚东古卫校食堂的饭票,所以罪犯人应该是东古卫校的。警察又将酒瓶和零食袋子带走,当晚就排查了商店,商店老板描述的犯罪嫌疑人和姑娘描述的差不多的。 第二天一早,东古派出所的民警就通报到学校领导和学校保卫科。 警察早早地带着受害人和商店老板来到卫校,准备指认坏人。 政教处主任上完第一节课后在广播里喊道: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保卫处,后勤食堂,课间操的时候,任何人都得参加,校长要通知重要的事,任何人不得有误,不得请假,各班必须清点人数报上来。 课间操时间,一脸严肃的校长和教务处主任,保卫科的人都在主席台上,各班的班主任和体育老师都来报人数。 操场上占满全校师生,许多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知道今天校长要发表什么重要讲话。校长板着面孔说:“今天体育体操课很特别,女生到这边,男生到那边。开始了,一二一,一二一,所有男老师,包括食堂男师傅都要到男生队里,列队排好了,一二一,一二一。” 只见两个便衣警察带着一个商店老板和一个姑娘在男生和男老师面前走过,所有的在操场上的人都不解。 拉西远远看到昨天卖酒的老板和被他强奸的姑娘,他脚都站不稳,头低着,希望地上有一条缝立刻就钻进去,有些发抖了。细心的站在台上的便衣,已发现了拉西的异常。姑娘走的拉西面前就突然哭起来:“就是他!”商店老板也点点头。拉西拔腿就跑,便衣穷追不舍,一个便衣大声说:“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拉西还在跑,便衣朝天“砰”的一枪,拉西被吓住了,不敢再跑,敏捷的便衣一个箭步,把拉西按在地上,拿出手铐把那他拷住,在保卫科的带领下走向拉西的宿舍,拉西耷拉着头。 校长说:“败类,败类,给学校丢脸,竟干出强奸妇女的事来,等待他的是法律严惩。他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悲哀呀悲哀,希望师生引以为鉴,提高法律意识与自我修养······”老师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校长不停地演讲,说服教育大家。 民警和保卫科的人在拉西的床上的行李箱找到强奸的物证-姑娘的乳罩。同时还搜到大量女人的内裤和乳罩,还有一盒培养器。 民警将拉西从宿舍带了出来,保卫科的同志手里抱着一大堆粉色、红色、肉色的内衣及乳罩又出现在同学们面前,校长话没说完,还在批评教育。 李玉婷和李艳一眼就认出那些乳罩中就有自己的,生气的李玉婷、李艳都说:“变态,纯属变态。” 保卫科的一位同志走上主席台,给政教处的老师说:“你问问老师这个玻璃器装的是什么东西。” 校长说到最后,看到政教处主任有话要说,就请政教处主任讲两句。 政教处主任说:“老师们好,这东西应该是寄生虫室和细菌室是最常见的东西,你们来看看这里边是什么东西?” 寄生虫和细菌教研组的老师来看,带着假发的老师说:“是细菌实验室的,上面还有菌落,应该是最近28班细菌检验用的,这个同学为什么要拿这个细菌呢?”他思考着。 张勇明白了拉西给王学十传染上细菌病毒了。 这个戴着假发的老师说:“嗯,从最近20天的情况变化来看,从这培养器来看,应该是做伤寒杆菌的,对了,我明白了,快,电话告诉附属医院的老师、医生,那个检验28班的同学他可能是一种伤寒杆菌感染,请他们赶快做肥达氏反应。” 听到这话,老师震惊了,学生也震惊了。 校长通知医院肥达氏反应,又召开了紧急会议,加强细菌和寄生虫标题标本管理和政治思想教育。 下午,东古派出所传来审讯结果,拉西承认自己强奸,并承认王学十感染的是伤寒杆菌。医院的结果报出来也是反应阳性,滴度还很高,医生检查后发现王学十身体上有了玫瑰斑,完全可以确定为伤寒,当即就调整治疗方案,用上伤寒病的药。王学十肠伤寒治好后,却遗留下来慢性结肠炎。 这件事对学校打击很大。拉西举报张勇在宿舍里与护士同房,王学十与李玉婷恋爱,拉西说自从入学的时候,就追李玉婷,每次都是王学十破坏的,让他怀恨在心才用细菌报复的,他还说申老师与李艳恋爱。 张勇,还有那个护理班的女生,李玉婷、王学十、李艳、申老师,还有拉西宿舍里的人都被叫去问话。政教处因缺乏人证物证,大家都否定事实,说拉西是疯狗乱咬人,对拉西举报也就不当回事,但对拉西举报的人又是提醒又是教育。 张勇搬走了。李艳成为28班的班长,王学十担任学习委员,李玉婷担任生活委员。王学十不主张投毒对自己的伤害,为减轻拉西的罪行程度,在王学十的请求下,免除拉西的投毒罪。最后,拉西因强奸罪被法院判有期徒刑七年。 第157章 实习 东古卫校是全国重点中专,全省检验专业和药剂专业几乎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分配在全省各地州市县的人民医院。 省城的各大医院,如省一院,二院,三院,市一院,市二院,都十分欢迎这所学校的学生。学生们的理论和专业能力较强,他们实习工作能减少各科工作的压力,学生也能学到省内最先进最新的技能,对医院也是帮助,另外学校还得付给医院一笔实习费,对医院来说也是一笔收入。省教育厅、卫生厅就是把这几家医院挂牌为东古卫校定点实习单位。 王学十、李玉婷、李艳也包括药剂专业的同学总共40多人,分在省一院实习,李艳是实习组长,王学十和一名药剂专业的学生是副组长。时光匆匆,转眼间这些同学已经是三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实习结束后面临着分工。大家都期待着明天会更好。 省一院是省内各项医疗技术设备最贵的、一流的,这里的患者很多,每年实习生和进修生换了一批又一批。 省一院地处省城的中心,城市交通十分便利,街道繁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来到省城当天,李玉婷、李艳、王学十跑了一趟省医院。 实习生住在新闻路一带。因为同学们离开学校,学校领导今后不可能长期待在省城,领导离开省城最后一次讲话时强调:第一是安全,你们都长大了,各自都有管理能力,不准与社会混杂人员交往,不准谈恋爱。同时,省城车辆多,也要注意交通安全。第二,圆满完成实习任务,要尊重带教老师,否则你什么也学不到,要遵守国家法规法律,遵守医院各项规章制度。历届学生都得到医院的好评,涌现出一大批优秀实习生,希望大家不要给东古卫校抹黑,祝大家实习愉快,圆满完成实习任务。 随后分配到各医院的实习组的学生,被医院的负责人领走了。 说到省医院的检验科是个大科,有许多房子都是检验科的,生化室、细菌室、细胞室、免疫室、组织切片室、配血室、药敏室、理化分析室、办公室、更衣室。 各科室的专业又要分开,不可能将所有学生全放在一个科室,大家要轮换。李玉婷、王学十、李艳又是一个小组,他们首先分到三大常规组,必须一个月学完血常规、大便化验、小便化验,再交换到其他科室。 记得那是实习第四天的时候,老师就安排同学们自己先检验,口头报结果,然后带教老师再来复核一下,就正式报结果。这天上午九点,一个30多岁的妇女端着一杯尿,递给李玉婷,检验单上要尿常规检查,镜下检查以及尿八项试验。尿八项在机子上操作,那很容易。李玉婷将剩下的尿液倒入一支试管,在离心机高速离心,她去掉上面的尿液,用滴管吸取尿液沉渣,在显微镜下做沉渣检查。她看到镜下有管形,结晶,白细胞,这是肯定的,可那个蝌蚪样的东西是寄生虫还是微生物,李玉婷迟迟不敢报告,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她用手肘顶一下李艳暗示她来看,李艳也一脸茫然,李玉婷也只得用手肘与胁肋骨拉拉王学十的白大褂,暗示着帮忙来看看,口头报告做参考,因为代教老师很严,错了就毫不客气地批评。 王学十看后,用笔写下两个字:精子,悄悄递过去,神情贼笑贼笑的,一脸不严肃,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玉婷和李艳看到“精子”两个字后,脸上害羞得像发了烧似的,泛着红晕,她不信任地摇摇头,意思是王学十故意戏弄她们!老师问道:李玉婷,你口头怎么还没报告,时间差不多了吧。”李玉婷着急的回答道:“镜下有管形结晶,一个加号的白细胞,另外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游走的如同鞭虫的不明生物体出现,请老师复核。” 老师被李玉婷结巴的一连串的回答搞笑了,老师说:“我不信这人的尿液里还有来自宇宙的不明飞行物或不明生物,这个人又不是外星人,不可能是外来文明。” 听到这话李玉婷更害羞了,老师是带着眼镜的,他是男老师,年龄45岁左右,他把眼镜靠近显微镜镜筒,用手微调看到几颗不多的科蚪在里面游动,他微笑着说:“李玉婷同学,这尿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玉婷说:“老师,女的。” 男老师神秘地笑了,他双眼盯着李玉婷的胸和眼睛,他的声调如同一个警察办案似的说: “从时间上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这个美女七点到八点之间,和男同志吃了一顿快餐。假若是强奸的话可以直接定案。你们这些同学们可以理解,这叫少见多怪。在尿里,游得这么有活力,所以不是昨晚发生的,一定是上午,那是男人的精子,下次要高度注意,报告单上写下:偶见精子,啊!”男老师仍然在微笑。 李玉婷的脸上一下连脖子根都红了,不敢正眼看人,对她来说这是件十分尴尬的事情,有点后悔,要是按王学十的话去报告老师,老师也不会这么说话的。那个上午她憋着一肚子的话。对王学十爱理不搭的。 中午下班后,“李玉婷,走吧,我请你吃“快餐”。”李艳话中带着嘻嘻哈哈,王学十也笑弯了腰,李玉婷生气地追着李艳捶打,说:“吃你个头啊,要吃也是申老师请你吃。” 李艳说:“申老师那个老男人我不感冒。” 李玉婷说:“别装,来送我们实习的申老师,别个组都不去,就盯着你不放,分别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痴痴呆呆的,眼里只有你,我们都是空气。你的样子,也似乎难舍难分,缠绵绵的。” 王学十补了一句:“明天早上我请你们两位女同学吃快餐,包你们吃得满意。” 有男生说:“王学十,怎么不请男同学吃快餐,重色轻友。” 李艳冲着王学十就说:“臭美,还想双吃,你在河边照照,你以为你是皇帝呀?” 李玉婷则说道:“知道吧,王学十,这就是叫做无耻下流。以后问你问题,能不能严肃点,上午我就误解了。” 王学十说道:“我不是无耻,我年纪轻轻的满口好牙,80岁后,我无齿,我是相信的,下流是自然现象,老年人吃面条玩得就是“无齿下流”。汤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真理。” 李艳指着男生说:“你们这些傻冒,是彻底的傻冒,男生和男生吃快餐,那是同性恋。” 大家咯咯地笑了,回过味来的其他男生女生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快餐”的意思。 往后只要有人提起快餐,李玉婷都脸上发红,还会跟人急。 两个月后,王学十、李玉婷、李艳又换到其他科室。 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身上有几处包块,他疑神疑鬼地说自己长了什么肿瘤,思想包袱很重,他写信给王学十,他说要来省城医院看看。父亲来到省城,王学十是通过代教老师请到了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告诉王治山,说他得是最常见的脂肪瘤,如果挤压到周围的神经和血管会引起酸痛,也可以不做处理。可王治山坚持要做掉,免得摸到心里不舒服。另外他想见见这脂肪瘤长什么样子。 外科医生告诉王学十,说王治山的脂肪瘤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的问题主要是思想问题,是思想包袱。人呐,心理疾病比生理疾病还严重。当外科医生通过表皮麻醉取下四颗脂肪瘤给他看时,他才放心说这脂肪瘤黄黄的,油油的,与农村里的鸡脂肪没有两样,手术后的王治山就不郁闷了,人也变得开朗自信。王学十父亲割去的不是脂肪瘤,完完全全是割掉思想包袱。 任何人只要一个疾病在身上,只要时间长了,一时好不了会变成一个精神负担,严重影响生活。 王学十因为在校留有慢性结肠炎,补脾益肠丸吃了好大一堆就是不好转,稍微吃点油腻和微辣不是便秘就是腹泻,加上实习任务繁重,结肠炎对他折磨不小。他访遍省城里的肠胃科各个名医,都治不了。 一个老中医提示他,说本病与饮食不和,脾胃不和,情志失调,气机紊乱。如果注意饮食和心情,本病可以治愈。如果控制生活,学习、工作的压力会有明显恢复。王学十知道自己在情志调节方面,有抑郁的倾向,心态不是最好的,最关键的原因是王学十不喜欢学医学检验专业。老中医的方案是什么药都不吃,直接将调节气机的丁香、肉桂、干姜、郁金、艾叶、升麻、木香、桔梗打碎后用布包在身上就可以了。 王学十照着老中医的方法去做,把心态放在良好状态,做到拥有什么就享受什么,只争朝夕,活在当下。两个月后,身体大大好转,第三个月几乎弄好了,这又给王学十坚定中医之路打下了心理基础。 五一劳动节,李玉婷特别邀请王学十去她的家乡走一趟,说以后分工了想聚的时间不多,他的父母也想见见这个在地震中救过自己女儿的王学十。李玉婷每次回家都会在父母面前提起王学十,说他如何如何优秀,父母知道,李玉婷有心上人了,不然不会带回家的! 李玉婷的父亲是益水县乡上的一个兽医。那天李玉婷带着王学十走进兽医站时,他父亲正在给一匹马配种。他父亲将一匹黑马拉进有固定装置的露天木架,木架下面一匹假的母马,那匹公马爬在假的母马身上,就吹着鼻孔,疯狂地交配着,嘴里的沫子一吊一吊地流在地上,王学十待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李玉婷则躲到一棵柏树后,不好意思看父亲给母马人工授精,她不停地用地上的小石子往王学十身上丢,并说道:“那是你看的吗?别丢人现眼,那是你看的吗?有点素质好不好?你们男人是不是都一路货色,你看什么呀?” 王学十笑着,用火辣的眼睛盯着李玉婷,搞得李玉婷不知如何是好,王学十说:“这边风景独好啊,给牲口人工授精,原来是这样。今天学习了,真不知道那些人与人的人工授精是怎么操作,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这是医学问题,不是黄毒淫秽。” 李玉婷说:“王学十啊,你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不知道作为女生的我有多害羞吗?给我家人留个好印象吧。” 王学十说:“是了,是了,玉婷同志。我只是好奇而已,我不会往歪处想的。我也是学医的。” 李玉婷把王学十带到家里,父母十分高兴,家里做了一桌子好菜,让嘴馋的王学十和李玉婷吃了够。吃饭的时候,她父亲问: “我听说,嗯,女儿说你叫王学十,是我们地区占山县的。” 王学十说:“是的,叔叔。” 李玉婷的父亲:“谢谢你在地震中帮我女儿,来吧,你也喝口酒。” 王学十说:“不好意思,我不会,我和李玉婷又是同学又是老乡,那是我应该做的。” 李玉婷的父亲:“以后常来家里走走,都是同学嘛。” 王学十说:“那是,那是。” 李玉婷的父亲:“玉婷是益水县的,你是占山县的,路也不远,常来走走,多联系,同学友谊是很难得的,你看我当年读兽医学校的同学,如今大家分工了,都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李玉婷说:“我这位同学今后不会搞医学检验的,他家是中医世家,他还会看病。在学校他最大的苦处就是专业不对口,你们不知道,我那次得了急性阑尾炎,要上手术台了,是他拒绝签字的,你们人不在现场,他替我做主了,他用了“白虎过路散”把我的病治好了,真了不起。我也觉得他学检验是学错了。 李玉婷的父亲:“还有这一手,不错。今后可以慢慢改行,有机会的,现在国家是定向招生,定向分配,得服从国家需要,绝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分个工作而已。” 王学十说:“是的,叔叔,先有个工作再说。” 李玉婷不停地往王学十碗里夹菜,加上眼神的自然流露,凭直觉,父亲母亲感到李玉婷喜欢王学十了。 夜里,睡在床上的李玉婷的母亲告诉李玉婷的父亲:“老头子,你没发现,你女儿是心中有人了。她那是把王学十领来给我们看,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你未来的女婿了,女儿这是向我们投石问路,让我们心中有个底。你看看女儿哎,似乎要将一桌子菜都夹给王学十了,把老爹老妈都丢在一边了。” 李玉婷的父亲:“那倒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个都有工作,又情投意合,自然最好。你看,我自己,也不知是哪条精神错乱了,找了你这样没工作的农村婆娘。命苦呀。” 李玉婷的母亲扭着她爱人的耳朵不放,疼得老头子“咝咝咝”的,她说:“谁叫你天黑就往我窗子里钻,是你主动的,还怪老娘,这不,老娘又给你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又称为国家干部的姑娘,你还不甘心,老在我面前提那位张学芳女同学,你吃到碗里望着锅里。” 李玉婷的父亲:“轻一点,行不?这么多年工资都你一个人管啊,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这不是证明了我对你的好嘛?”李玉婷母亲放下手,老头子说了句:“今后两地分居还是件麻烦事。” 李玉婷的母亲:“你想想办法给他们调动工作。” 李玉婷的父亲:“这也对,可我是个兽医,哪有调动工作的能力。除非去找在省城的她二叔帮忙,他官大。” 第158章 师生恋 学校是个相对单纯和风平浪静的港湾,它有着围墙与外界隔断,是个防火墙,让校内的青春、好奇、浮躁,甚至冲动不与外界发生冲撞,这个小社会的人群就是老师与同学。 可走出校门,置身于都市省城这个花花世界,这个七彩世界,有太多的诱惑和精彩,对初入社会、涉世不深的实习生来说,内心是不平静的,是矛盾的,或者说是迷茫的。 一股清流流入大河,并汇入这条大江,一定会有碰撞、激情、痛楚。 那是实习生活中最后的一个月,学校领导突然到新闻路召开会议,会议讲述了实习以来的事情。校长说:“同学们,你们要自爱呀,我说一下实习生发生的事,现在是九二年了,社会进步了,物质丰富了,文化也繁荣了,我们有的学生丢掉自己的理想了,忘记了自己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艰辛,忘记了含辛茹苦、节衣缩食的父亲母亲养育之恩了。我很悲伤地告诉大家,我们有个男生不好好实习,与社会混混打交道,就为了对象,与人争风吃醋,与人打架了,被人在肚子上戳了两刀,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很可惜,这个学生经过抢救还是不治身亡了。我是校长,如何面对死亡学生的家长,如何向他们交代啊。实习前我三令五申告诫大家,大家要听进去,这样一个刚要毕业的学生就这样死了,我十分悲痛。枉费了家长和学校的培养,值吗?啊,有位同学来到省城,四处拜师学艺,练什么新式气功啊,练得走火入魔,脑子练坏,正在康复医院神经科,现在还喃喃自语,喜怒无常,父母在服侍他,让我情何以堪啊?还有药剂班的一个女同学,现在公安机关在追查,从目前的线索看,是被人贩子卖到安徽,当别人的老婆了。父母在找,学校再找,公安也在找,大家都是同学,为什么不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团团结结,平平安安地毕业,走上社会工作岗位,报效祖国,感恩父母?药剂班,在市二院实习的两位男生,竟然将医院的药房的人参、天麻、阿胶偷了,低价卖到市场,被关到看守所了,我去保他们从轻发落,让他们改错,顺利毕业。可能他们偷的数额极大,国家法律容不了他们,要判两年徒刑。学校也不得不开除他们,我很痛心。你们女生中有个漂亮的女生到卡啦ok唱歌、喝酒、跳舞,酒醉后被人轮奸,这是发生在学校所在的益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护理实习生身上。同学们呀,你们面对金钱、时尚怎么就抵挡不住诱惑呢?最后,我希望大家要自尊、自爱、自主、自强,把最后一个月实习完,祝大家平平安安回到学校,我给你们发毕业证,分配你们的工作,谢谢同学们!” 省城的实习生给校长热烈的掌声,同时同学们也震惊所 发生的事情。校长及时地敲打让同学们的思想有了新的认识,让他们的心不至于越走越远,让他们明白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 实习期还剩下最后一个星期的日子,那是个星期天,王学十和李玉婷相约到公园里玩,他们想留下几张美丽也回味无穷的照片。下午是个万里无云的日子,阳光暖暖的,公园里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假山、苍松翠柏,湖边倒映的垂柳,如窈窕淑女摆动的细腰,从远处看,整棵垂柳在微风中轻摇,犹如十七八岁的美女垂下的发丝。用花街柳苍来形容似乎不雅,但花真的很多,柳真的很茂盛。周末来到公园的男女老少,散步的、休闲自得的、嬉笑追逐的、谈情说爱的、下棋的、打牌的、练剑的、划船的很多很多,他们好像是在城市“水泥笼”里呆烦了的鸟,跑出来透透气儿。 王学十拉着李玉婷的手在公园里转悠,同时也注意着周围,害怕会撞见熟人。他们商定,如果遇见同学们,立马要将手分开。王学十说临近毕业了,学校也不管,压抑三年的同学可能在这段时间,该表白的要表白,都是机会,大家不会向学校报告的。 他们来到一处树木茂密的地方,这里晒不到太阳,躲在阴暗的大多数都是谈情说爱的,少数是失意的,喜欢孤独的,或者思考人生大事儿的人。 突然间,王学十发现一对熟悉的身影,他跟李玉婷说:“李玉婷,你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好像是申老师,站着的是李艳,申老师在向李艳求婚嘞。” “还真是,对了,昨天晚上、今天我都没有见到李艳。”李玉婷回答道。她和王学十躲到树后,绕道偷偷细看:“是呀,是李艳和申老师,快快快,我们快离开,别在公园里了,我们到东风照相馆去,撞见了,大家都尴尬。” 李玉婷和王学十溜出公园,朝着照相馆走去,一路上,王学十说:“以前只是听说,拉西说申老师和李艳恋爱,看来恋爱是真的,真的看不出来。” 李玉婷讲:“实习的时候,我见过李艳收到东古卫校的许多信,几乎每天一封,虽然后面也没有落名,从字迹笔锋上看,十分像申老师的,看来不假。” 李玉婷和王学十在东风照相馆高高兴兴照相,摆弄各种姿势与形态,尽情展示那个年龄、那段青春时光的美。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李艳整天闷闷不乐的,话也不说,昨天晚上李玉婷发现李艳哭了一个晚上。 到了晚上,李艳主动叫了李玉婷出去走走,她说自己太苦闷了,李玉婷说:“外面也不安全,我们到屋顶去吧,那里有个篮球场大小的晒衣台。”晚上,天空繁星点点,不时飞过一闪一闪的飞机,还有遥远的天空和瞬间消失的流星雨。街道上车水马龙,华灯照得路面清晰可见,李玉婷见屋顶没有其他人,她小心翼翼地说:“李艳,你有什么烦心事与苦水,你倒出来也好受,你经常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的苦恼我不会第三个人说的,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我也不告诉别人,你可以跟我说说看,或许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 李艳抱着李玉婷,轻声哭着说:“李玉婷,你是我东古卫校最好的姐妹,申老师吃了我的“快餐”,我已经不是姑娘了,我想法很多,内心很矛盾,感慨万千,很难过,本来我的初夜要等到洞房花烛时,可惜,昨日黄花闺女,今天已成妇道人家了。” 李玉婷“啊”的一声,吃惊地说:“那你怎么就顺着他了呢?” 李艳说:“我也不知道, 说不清楚,我现在特别担心怀孕,星期六申老师和我约定见面,他告诉我,我妈同意了申老师求婚,他要把我留校,校长那边他也搞定了,他是来专门告诉我的,昨晚上他请我吃了饭,两个人喝了一打啤酒,我也有点醉。要毕业了,何去何从,我也很矛盾,心情不好,结果······结果在一家宾馆,他把我给废了,我酒后无力,反抗都没有用。”李艳泪水落到李玉婷的手背上。 李玉婷说:“你喜欢申老师吗?” 李艳说:“申老师是我的正宗老乡,我们是一个村的,刚开始我并不喜欢他,但是老师在东古卫校对我付出的也不少,要说特别喜欢也谈不上,但也不会令人讨厌,他昨晚把我废了,我反而恨他了,他做得太突然了,我是一时接受不了。婚都没结就发生的,我难过极了。” 李玉婷说:“那你就留校吧,反正他也占了你的,他应该是爱你的,留校教书,省得一整天与尿呀屎呀、细菌、病毒、气味恶心的白带打交道。” 李艳说:“你说得对,我也讨厌那些东西,说实话,我不喜欢医学,我妈逼迫的,如果我在学校教书,你知道嘛,我学习不优秀。” 李玉婷说:“那请申老师帮忙,换个后勤或者行政工作或者其他什么的,你就安逸了。” 李艳说:“难道我辈子都要留在东古卫校了?” 李玉婷说:“那有什么不好,清闲,有两个假期,又有你爱的人。你要知道,分进东古卫校基本都是大学生,你很幸运,申老师能力也挺强,什么问题都帮你办得很好。我呢,回故乡老家,到益水县人民医院当个搅屎匠。” 李艳说:“嗯,那你和王学十怎么办啊?” 李玉婷说:“分工以后,哪怕天各一方,我愿与他长相厮守,这辈子我离不开他了,也不会让别的女人夺走。” 李艳说:“祝你们幸福,李玉婷告诉你句实话,要不是你先入为主,我真的很喜欢王学十的,其实你和王学十秘密我早发现,但我又不忍心横刀夺爱。王学十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别看他家里穷,面对地震,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你,我都感动了,谁不想嫁给一个连命都不要的男人,说明他心底很有责任。对你来说值了,我问你一句掏心的话,你们“吃快餐''了没有?” 李玉婷说:“没有,我要等到结婚那天,他也这样想的,我们也曾经冲动不安过,可关键时刻,紧急刹车了。他说,把美好与期待放到最后一天,洞房花烛夜。” 李艳说:“好好珍惜吧,爱与被爱都是缘分。” 实习结束的前一天晚上。 刚刚升任市军分区后勤部长两个月的李玉婷的叔叔要请李玉婷吃饭,她婶婶早早就往李玉婷的住处跑。婶婶说:“玉婷,你就要实习结束了,婶带你到街上看看,送你一套漂亮的裙子,祝贺你顺利毕业,今晚上我和你叔叔请你吃饭。” 这个晚上,叔叔在一家饭店订了一桌。 李玉婷穿着婶婶给她挑的裙子,真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美若天仙。她走进酒席间,发现酒席上除了叔叔一家人,还有一老一少的男人。叔叔向客人介绍说:“这是我侄女李玉婷。” 一老一少都站起来,与李玉婷握手,李玉婷发现那个与她握手的年轻男人,全是汗,眼睛发出很亮的光,眼珠子忍不住在她胸前扫来扫去。那个老男人的眼睛也不老实,甚至有点滑稽。这使她身体发热,满脸通红。 叔叔连忙介绍:“玉婷,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玉婷说:“两位叔叔好。” 李玉婷的叔叔笑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没有介绍到位,说:“我们就吃饭吧,祝你顺利毕业,今晚专门为你定的。” 李玉婷说:“谢谢叔叔。” 叔叔往李玉婷碗里夹了不少菜。她话不多,礼貌温柔地在饭桌上吃着,别人茶杯空了,还主动给大家添茶水。 叔叔问:“玉婷啊,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分配工作?” 李玉婷说:“叔叔,回学校毕业考试后,准确时间是在7月12号吧。” 叔叔说:“好,祝贺你啊,我喝酒,你用茶水与我们碰一杯。” 李玉婷站起来说,双手敬叔叔:“祝叔叔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她喝了一口又走向一老一少,同时敬酒,她不假思索地说:“也祝两位叔叔样样好,开心健康。” 除了堂妹,桌上所有的人都笑了,几乎吃在嘴里的饭都喷出来,那尴尬的李玉婷不知道哪说错了话,又走向婶婶,祝婶婶身体好。 那个李玉婷不认识的老男人说了句话: “书读完了,大家都为你高兴呢,马上就要毕业成人了,要走上社会,可喜可贺啊,来,李部长,玉婷姑娘,我们喝一杯。” 那个年轻的男人频频向李玉婷敬酒,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饭后婶婶将李玉婷送回新闻路的住处,路上,李玉婷问婶:“我敬他们酒水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要笑?” 婶婶说:“是你叔叔的好朋友,听说是父子俩,所以大家才笑,怪你叔叔没有介绍清楚。” 李玉婷说:“那就不能怪我咯。” 第159章 分工 回到学校,同学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又亲切,东古卫校又热闹起来了。根据实习医院档案评语,王学十、李玉婷、李艳被评为优秀实习生,老师在学校大会上作了表扬。 毕业考试开始了。 东古卫校历届学生实习能力和实践能力很强,同学们都拿到了自己的毕业证。委培生也领到结业证,这让同学们们高兴了一阵子,可接下来的分工让他们的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分在什么地方,这一切的一切学校都是保密的,原则上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也有少数被调剂走。 王学十放心不下的一个女生就是李玉婷,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争取一下,更重要的是他入学时,接待他的是校长,要毕业了,他得向校长告个别,说声谢谢,还有这几年的关心。 王学十壮着胆子敲开老校长的办公室,他走过去,真诚地说:“校长好,要毕业了,谢谢你对我的帮助,终身难忘!”说着王学十给校长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校长。” 老校长说:“王学十,你坐下聊聊,你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要分配工作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王学十说:“服从分配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老校长说:“你们占山县今年没有来校要人的计划,你可以被分配到别处。” 王学十说:“那我也要服从分配。” 老校长说:“这也是,说说你除了你们县还想去哪里?” 王学十说:“谁都想进省城医院,但我想都不敢想。” 老校长说:“对,这是事实,省城的名额是没有办法的,你家经济条件一般般,想不想到一个国企上班?工资待遇比人民医院好。” 王学十说:“可以的,如果可能,我想到益水县国有企业医院去,那里离家也很近。” 老校长说:“听说你们益水县来的那个漂亮女生李玉婷有点意思,是不是舍不得分开?你曾救过他的命。” 王学十说:“校长,我是有这个意思,如果分配到益水县,我十分感谢校长。” 老校长说:“我成全你,益水县有个山花化肥厂职工医院要一个人,是国有企业,医院也不小,有一百多医务人员,待遇挺好的,你就去吧!李玉婷分在益水县人民医院。” 王学十又站起来向校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您,校长,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心随所愿。” 老校长说:“好好珍惜吧,年轻人。我明年要退休了。” 王学十走出办公室,心中亮堂着,真是感谢上苍,吉星高照。他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玉婷,但他现在还不想说。 照毕业相的时候,李玉婷就是要站在王学十身边,也不管摄影师怎么说,怎么占队,李玉婷就不按照他的意思。此刻的同学们也十分明白,这两个人连照相都不愿分开,可见他们的感情是深的,是天长日久的。 毕业了,大家就相互送照片,该表白的,都在这几天,过了这几天可能要等到同学聚会那天。毕业会餐,大家唱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大家都哭红眼睛了,打湿衣裳,啤酒与美食失去了诱惑。 王学十没有什么照片送给李玉婷,因为他的都属于她了,东风照相馆照了不少相。 李玉婷告诉王学十,今晚九点她要在池塘边那棵柳树下送一个特别的礼物给王学十。王学十也告诉她,他要送一个礼物给她。 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两个人相约在池塘的柳树下,一般情况下,毕业生都毕业了,学校保卫科也对恋爱的学生是开绿灯的,不抓不查,让他们倾诉衷肠,都要分别了,相信他们都不会惹出什么事来,这是学校的惯例。 李玉婷:“月色。我们毕业了,来和这些熟悉的地方告别吧。” 王学十:“荷塘。” 李玉婷:“今夜的月色真美,也明亮。似乎感受不到阴晴圆缺。” 王学十:“荷塘更美,但一定不平静。” 李玉婷:“这也许是我俩最后一次相约的地点。” 王学十:“如果他日有缘,我们可以来这里重温旧梦。” “月色,你看看这是什么?”李玉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王学十接过来,在淡淡月光下一看,兴奋地说:“啊,这是我穿补丁裤的照片,在春游那年,你怎么得到的?太珍贵了,相当于文物。” “是拉西给我的,他要我羞辱你,他提醒我,你是个穷学生,家里条件不好,叫我跟他好,跟他恋爱。我当时不想给你,害怕伤了你的自尊,因为你那时怕别人说你穷,当时你也不想照相,今天毕业了,给你了,物归原主,我珍藏着的。”王学十抬头望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地说:“谢谢那段历史,那是我的财富,更感谢你这用心。”王学十一下抱住李玉婷,动情地带着要哭的声音说:“谢谢你给我的爱,今今世难以忘记,我也送你一样礼物。” 王学十还是紧紧抱住李玉婷,不肯拿出礼物,李玉婷催着,他说会拿出来呀。王学十将嘴唇贴到了李玉婷的额头,泪水滑着她的脸庞。她知道王学十哭了。王学十说:“我就是礼物,这下全送给你了,我找到校长,你分配到你们益水县人民医院,我不想与你分开,我要伴你到天涯海角,到永远,我分在益水县山花化肥厂职工医院。” 李玉婷:“啊,这是我老家那个职工医院,离我家只有8公里,真的是老天有眼啊。”王学十抱起李玉婷在原地打转,这是让李玉婷想都不敢想的,李玉婷高兴地流着泪说了句:“谢天谢地。” 这一夜,他们兴奋激动,睡不着觉。 第二天上午,那是1992年7月12日的八点,站在学生就业处的同学默默不语,仿佛是听法庭最后的宣判,也像是看上苍如何安排自己以后怎么样的命运。 有的同学拿到了组织关系、粮食关系和报到证哭了,大声伤心地哭了,原因是她和他没有分到自己的故乡,分别是彼此陌生的地方。哭也没有用,同学们在入学和毕业那时都填写了“服从分配”四个大字儿。 有的同学拿到报到证,抓狂着激动不已,高兴得跳起来,仰天吼着:“我终于要回到故乡了。” “李玉婷、王学十”,老师叫着。王学十进去领自己的报到证,急得像猴子一样,忐忑不安的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上面写着:益水县山花化肥职工医院。他慌乱的神情平静下来。 一起走出来的李玉婷将报到证递给给王学十看,上面写着:益水县人民医院。 李玉婷用手捂着胸口,想按住她激动不安的心跳。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拥抱王学十,突然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便放下伸出去的手,于是换了一种祝贺的方式。李玉婷、王学十按不住内心的激动,挥动着手中的报到证,双双跪在草地上,嘴里说着谢天谢地,同学们羡慕不已,甚至是嫉妒,老天为什么这样照顾他们,他们分到一个县城里,可以再续前缘,朝朝暮暮,不用再相思。 此刻,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轿车驶进东古卫校,一个穿着上校军衔的军人从车上走下来,他是谁呀?他是李玉婷的叔叔,他朝着了李玉婷走来,严肃地告诉了李玉婷:“玉婷?”李玉婷说:“叔叔,你怎么来了?” 李玉婷的叔叔说:“你家有点急事儿,我先开车送你回家。” 李玉婷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玉婷的叔叔说:“回家就知道,我帮你去提行李。” 李玉婷说:“王学十也分在我们一个县,让他跟我们一起坐车,王学十,你过来一下。” 王学十吃惊地走过去,礼貌地说:“李叔叔好。” 李玉婷的叔叔说:“王学十,李玉婷家中有急事,我们先走,你坐班车来,我的车是轿车,装不下你的东西,对不起啦。” 王学十说:“没事的,你们先走,我慢慢来。” 李叔叔将李玉婷塞进车里,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厢里。李玉婷不断地回头望着王学十,王学十不停地向她挥手。车子开动了,屁股后冒出一股白烟,还滴着数量不多的“口水”在地上。李玉婷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再见了,老师们,再见了,同学们,再见了,王学十,我们益水县见。”王学十回答道:“再见。”只有天知道,现实多么无奈与残酷无情,对李玉婷来说是走上不归之路,对王学十来说,那个“再见”变成永别。可是,他们都还沉浸在美丽的烂漫的梦想之中。 李玉婷不断回头望王学十,王学十不断向她挥手,等车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他呆呆地站在草地上,久久不语,他不明白李玉婷家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忐忑不安。 王学十与几位老师告别才走,他被这突然的李玉婷的家事搞得心神不安,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学校广播反复播放着《送别》的伤感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军用轿车驶出东古卫校,李玉婷急切地问:“叔叔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叔叔说:“事情也不大,到家你就知道了,不用着急。也许是好事。” 坐在车里的李玉婷昏昏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车子到了什么地方。 当车子停在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大门口时候,叔叔才叫醒她,她昏沉沉地从车里钻出来,她揉揉眼睛,发现一老一少站在她身边,那个三十多岁年轻人还提着李玉婷的行李箱。叔叔介绍说: “玉婷,这是省一院的赵院长。” 李玉婷说:“赵院长好。” 赵院长握住李玉婷的手说:“李玉婷同学,省第一人民医院欢迎你,一路辛苦了。” 李玉婷问:“叔叔,我们不是要回老家,益水县吗?” 叔叔说:“这就是老家,叔叔在的这个城市就是你的老家,对了,这是赵刚,是赵院长的公子,药剂科主任,年轻有为啊。” 李玉婷突然想起那顿酒席,心有不安,略有慌张,走神了。赵刚伸出手来,第二次握住了李玉婷的时候,微笑着说:“我叫赵刚,很高兴见到你,李玉婷,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一脸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李玉婷勉强挤出一点笑意,然后好像是脸上的肌肉机械组合一样冻住了,慌忙将自己的手从赵刚手里挣扎出来。 赵刚说:“走吧,李玉婷,我带你到单身宿舍去。” 赵刚提着行李走到前面。 心事重重的李玉婷很木然地跟着,对别的同学来说,能分到省城最好的医院是件高兴的事,可她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他心上人和他就此分开了。 她问:“叔叔,我明明分在益水县人民医院,我的各种组织、粮食关系、报到证都是开好的。” 李玉婷的叔叔说:“你放心,赵院长已通过卫生厅、教育厅的熟人协商好了,你的各种关系直接转入省医院。你父母让我关心你的分配情况,你是我侄女,能不管吗?别胡思乱想,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省城永远比益水县好,有好的发展前途,你父母也会高兴的。” 李玉婷说:“可我真的想回益水县,能不能将我同学王学十也调进来?” 李玉婷的叔叔说:“我的傻侄女,要进省一院,医院名额很难,多少人想挤都挤不进来,叔叔为了你分进医院可没有少花心思。我为了避嫌,所以学校怎么分,我们不敢声张,让别人以为你去了益水县,如果明目张胆地把你分配到省医院,怕别人说三道四,所以中途把你接走,不要把你分到省一院的事情告诉你同学。就说是借调,你得好好珍惜啊。王学十的事,我在努力办,你先安心下来。” 赵刚,带李玉婷去了宿舍,然后办转移关系。 李叔叔回到赵院长身边,紧握他的手说:“谢谢你,赵院长对未来的儿媳还满意吧?”赵院长说:“满意,满意,上次见面我就看上这个姑娘了,他把我和儿子当哥们了,哈哈哈。” 李叔叔咯咯咯地笑:“那时候不方便说,说破了,事情砸了,今天结果挺好,我撒谎说,调动王学十,因为他们感情真的好,分开之后,把他凉拌了,找个借口,无法调动就可以了。赵刚还满意吧?” 赵院长说:“满意,比你还着急,天天纠缠我一定要把李玉婷调进医院,这小子是被李玉婷给迷住了。” 李玉婷的叔叔:“只要他俩成为一家人,我们长辈也高兴。” 李玉婷不知道她被长辈做了交易。 赵刚领着李玉婷奔走在各个部门办理入职手续,赵刚来到人事处,李玉婷跟在后面。赵刚说:“李玉婷,你在门外稍等,我进去给人事处打个招呼。” 李玉婷点点头。 赵刚说:“你好像不高兴。” 李玉婷说:“不是的,坐车晕车了,不好意思了。”李玉婷真的不高兴,赵刚不知道,李玉婷从来不会晕车的。 赵刚走到人事处长那里递了一支红塔山香烟给处长,把嘴似乎要伸进处长的耳朵一样,说:“处长,门外那个姑娘是我女朋友,请你多多关照啊。” 处长说:“赵主任,我知道的,你爸爸赵院长吩咐的事情,我一定不敢马虎。” 赵刚说:“回头有空请你吃饭,处长。” 处长说:“行行行,赵主任今天喜笑颜开,应该请客,什么时候吃喜酒?” 赵刚说:“这点还要看发展情况。” 处长塞了赵主任一拳:“好家伙,美女都被你搞光了。” “李玉婷,你进来吧。”赵刚喊道。 李玉婷穿着她婶婶送她的裙子,浓眉大眼,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修长的双腿,后翘的臀部,高傲挺拔的胸透着青春美丽。她出现在人事处长的前面时,处长顿时精神一震,心想赵刚这小子真他妈有艳福,有眼水,有权力,他妈的,就能享尽资源。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处长说:“哦哟,欢迎欢迎,我们医院又来一枝花,是院花级,很美,你叫什么名字?” 赵刚接过话来:“李玉婷,木子李,婷婷玉立的玉字,婷字,就是女一个亭,啊。” 处长说:“字如其人,真是深山出美女,大海出蛟龙,以后医院这边风景独好啊。以后每年的医院春晚又有花枝招展了。” 微笑的赵刚知道,处长是拍自己的马屁,不过他挺受用的。 兴奋的赵刚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致勃勃的昂首挺胸,走路有些夸张,如同一只公鸡走路,身体左右地摆动着。 他带着李玉婷走向检验科,从窗户看到科室里的工作人员正忙碌着着,赵刚没有走进检验科大门时,别人就听见他粗糙洪亮的声音:“各位同事们,给你们介绍一位新同事。”听到赵刚耳熟的声音,工作人员停了一会儿。赵刚又说:“这是李玉婷,今天加入你们队伍,正式成为医学战线上的侦察兵,大家掌声欢迎。”大家议论:“是哪个李玉婷,同名同姓太多了。”掌声响起的时候,全科室的人没想到啊,竟然是前不久来实习检验的李玉婷,今天的李玉婷真的太漂亮了,那个曾带过李玉婷的男老师,他是科主任,连忙说:“欢迎欢迎,真是女大十八变,处处惹人爱啊。” 李玉婷走向各位老师说:“老师好,老师好,老师好。”叫了许多遍,因为老师太多了。 赵刚:“各位同事,你们先忙着,她明天来上班,请多关照。我领她去办粮食关系。” 赵刚带着李玉婷走出检验科,仿佛有什么事忘了,他又返回到科主任那里,他咬着科主任的耳朵说:“主任,这可是我女朋友,要特别关照。” 检验科的主任吃惊地点点头,同事们都猜测赵刚才说了什么。赵刚笑着走了。 等赵刚走后,检验科的同事问主任着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主任说:“李玉婷什么时候成了赵刚的女朋友,要大家对她另眼相看,特别关照,啊。” 有个女人发牢骚:“这省一院都成了赵家选美基地了,这是我院第几个女生特别关照的?” “据知情人透露,这应该是第五个了吧。” “老子皇帝儿后宫,老子英雄儿好汉。不知睡了几个女人,也不知多少黄花闺女倒在他的枪口下,悲哀啊。” “声音小点,行不?不想在这里混了,背后议论人。” 话说心情郁闷的王学十,一路上经省城转道去了益水县,从益水县转到自己的报道处,车子驶入一片工业区道路,道路两旁开满七彩斑斓的茴香花。 那片工业园区是在高处,高高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浓烟遮住了天空。这里的花真多,这让王学十想起了山花化肥厂职工医院的来头,可能是山上的花多才叫山花。 客车颠簸着走过厂区,一股臭鸡蛋味直扑王学十的鼻孔,这种熟悉的味道,他知道是硫化氢。 转进一个厂的旁边,一股氨水味熏得他要流眼泪,这是化肥厂氯化铵、尿素的味道,王学十用手捏住鼻子。 车子停在厂区大门口,大门上插着七彩的旗子,大门两边挂着两块牌子,黑色的是“山花化肥厂”,另一个红字的是“中共益水县山花化肥厂党委员会”。 王学十问:“师傅,化肥厂职工医院往哪里走?我是来报到的。”师傅说:“在前面一公里,我还要到那里掉头,我带你去。” 王学十说:“谢谢您。” 客车就在一个“y”字路口停车,右边是职工医院呢,医院是一个面积大,是个两层楼的房子,师傅说这里就是医院。王学十搬着黑箱子向司机挥挥手,来到医院门口,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心想这难道就是我来一辈子要待的地方吗?我的青春,我的热血要献给这块土地吗?想到这里,心里免不了多了一分失落和惆怅。 王学十走进医院门口,首先见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秃头医师,后来他才知道这名医生叫杜三,他爱人良粉是检验科的。杜三说: “小伙子,你是来报到的?” “是的,老师。”王学十对杜医生称老师。杜医生问:“你学什么专业的?” 王学十说:“检验。” 杜三说:“和我爱人一样专业。” 此时又进来一个姑娘,她背着一个行李箱,她腼腆地笑着,身材丰满而不肥腻,是成熟可爱型的,她走到杜医生面前问:“老师,我是学护理的,来医院报到,请问找哪个部门?” 杜三说:“好好好,我帮你们抬东西,先放在医院大厅,我带你们找劳资员,姑娘叫什么名字?” 姑娘说:“我叫何丽芳。” 杜医生领着王学十和何丽芳走到一个姓李的劳资员那里。李同志收了他俩人的报到证,李劳资员带着他们两位新入职的新人,叫了医院的一张救护车,装行李、朝着化肥厂劳资处去了。在劳资处,安惠萍办理了团组织关系和粮食关系,递了一把钥匙给王学十,又给了何丽芳一把。 安惠萍说:“李师,你把这两份粮油本给他们,你带他们厂食堂和粮油部门熟悉情况,购买一下饭菜票,送他们到“难民······””,她发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停顿了一下说,“送到三生活区住下。” 王学十敏感地意识到处长说的那个地方叫“难民营”,雅观地说是“三生活区”! 是的,王学十、何丽芳购买了饭菜票,被送到三生活区,三生活区是在厂的外边,离街上离医院有二公里远,生活区门口就是320国道,这个生活区的房子老旧,是七一年修建的,红砖都开始风化了,是一片三层楼的青工单身宿舍,地面上铺着碎石头。一阵风吹来,生活区到处是煤灰。 第160章 鸡飞蛋打天南海北 王学十被分去与一个叫老农的青工住在一起。 老农是化工学校毕业的,刚来报到两天,他家就住在一个叫小树囤的村子,离化肥厂有七公里。化肥厂是个国有大型企业,每年都有100多人分配到这里,都是国家包分配的大中专学生。因为效益好,化工产品,特别是氢氨、尿素销路好,大家的工资奖金很高,许多人都是奔着福利待遇来的。新来的大中专生在厂里都统称为青工,住在三生活区体验生活,这是厂里条件最差的一个生活区,职工们都叫在这里是“难民营”。虽然是个“难民营”,那些厂子女和老职工晚上都喜欢光临这里,他们都打着老师傅的身份,与新来的姑娘们套近乎,大家都争来夺去,争先恐后,先下手为强,在这里争夺未来的老婆。这个厂里,女人是稀缺资源。 新来的青工都不正式上班,全部在厂里组织学习,学习安全知识,消防技能,打扫厂里厂外的卫生,听说要锻炼体验三个月才分工。医学专业的王学十、何丽芳烦躁起来。 一个周末,王学十兴致勃勃地坐车去益水县人民医院,他激动不安地走进医院检验科,见到老师就问:“老师,我是东古卫校的,我来找我同学李玉婷,她是今年分来的。她在吗?” “你好,我也是东古卫校毕业的,上班五年了,我们科今年没有来新人,你讲的李玉婷没来,我知道医院新进了三名护士两名医生一个放射。” “啊?”王学十脸色一阵苍白,眼冒金花,欲扑欲倒的样子。 这个老校友上前扶了王学十一把,连忙问:“你怎么了?”王学十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切,伤心地说:“没什么,我可能是感冒又晕车了,谢谢您,我走了。” 王学十脑子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又是怎么回到化肥厂的。回到“难民营”三生活区的时候,老农发现王学十像生了一场大病,十分焦急,失魂落魄的。倒在床上,从星期六下午到星期天上午、晚上都不吃不喝的。 晚间,关切的老农说:“王学十,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到医院,你两天没吃了,睡了两天,你生啥病了?” 王学十无力地说:“心病。” 老农:“你性病?花柳病听说很难治啊,还费钱。别难过。” 王学十生气地吼老农:“你耳朵不好使,我是心病,剑突下两厘米的心脏。”老农说:“心脏病也是个大病,我父亲的肺心病也医不好。” “老农,你糊涂,我的爱人飞了,无影无踪无声无息,我明明白白看到她写的是益水县人民医院,我是因为她才来化肥厂医院这里的,昨天我去找她,找到的是空气,找到的是伤心,心碎,心痛,悲伤。”王学十气急说道,一口气堵在胸口,一下倒在床上。 几天后,受了刺激的王学十,情志失调了,他的慢性结膜炎又犯了,不是腹痛,就是腹泻,大便粘稠,他失眠了。失联、失眠、生病摧残折磨着他。 终于收到了李玉婷的来信,激动不安的王学十看到她那熟悉的笔迹,一扫脸上的阴沉。他亲吻着李玉婷的来信,跑到一处墙角,打开信封,展开信纸,看到信纸上的字迹斑斑点点,是泪水浸的,他心里紧张了一下,他贪婪地看信: 我亲爱的月色~受了刺激,你好。我这下真是受了刺激,我生不如死,我虽身在省城医院,心都在山花。我们分别那天,我叔叔强行把我弄到省一院检验科,还骗我说,将来把你也调到省一院。父母也来到省城,安慰我在省城工作。我有什么办法?对于分工,我左右不了自己。最近我有一种想死的想法,我真是受不了了,我叔叔和院长关系很好,院长儿子,那个可恨的赵刚,天天纠缠我,到处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痛不欲生。我不知道白天与黑夜,因为走神,工作中还有失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样?我感到叔叔把我弄进省城医院,前提条件是嫁给赵刚,院长和叔叔做了交易,我怎么办,怎么办?我李玉婷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吻你!荷塘。 念着念着,王学十的泪水与李玉婷的泪迹重叠了,他亲吻了信,他发疯似的撕碎信件撒向天空,白色的信纸像雪花一样飞舞。他仰天长啸:“横刀夺爱,横刀夺爱,天哪天哪!”王学十写信告诉李玉婷,信中说他到过益水县人民医院找过她,找到一份失落与空虚,心碎与悲伤。没吃没睡没喝两天,像生了一场大病,结膜炎犯了,信的最后他希望她注意身体,别干傻事,好好工作,难过时写信联系。说虽天各一方,只要心心相依,来日方长,他说他会等到花开果熟的那天。想你,抱你,爱你,吻你的王学十。 又是一滴滴泪珠,浸湿了字迹。 频繁的书信来往,使人各天涯的李玉婷、王学十心心相通,把快乐和幸福、痛楚全倾诉在书信中。 省一院检验科科主任的桌子上,经常有收发室送来的报纸与信件,科主任发现李玉婷与王学十通信十分频繁,几乎每周三封,一直想长期当科主任的检验科科长向赵刚讨好,他告诉赵刚:“李玉婷和王学十经常通信,不信你到收发室查。据我所知,李玉婷和王学十都在我手中带教过,实习时候听同学说他俩的在学校时就好上了,你可要看紧点,追紧点,别带绿帽子,最后搞得鸡飞蛋打,我和你是好哥们,同时你爸也经常关照我,我都是为你好的。” 赵刚说:“知道知道,我记在心里了。” 赵刚玩到30多岁了,父母对他的婚事逼得紧,见到别人家抱孙子,他的父母心里痒痒的。 赵院长也通过李叔叔的爱人,给李玉婷做工作,希望他们尽快决定下来,可李玉婷一直不表态,并说她心里有人了。 情急的赵刚不愿李玉婷投入别人的热怀,他索性搬到李玉婷隔壁边的单身宿舍去住,可以朝朝暮暮相见,守住她。鲜花、化妆品,零食在李玉婷房间摆满了一大堆,看在院长的面子和检验主任的面子,还有叔叔的面子,她进退两难。 医院有什么活动,赵刚都设法让她参加啊,找机会接近。 赵刚百倍的心思花在李玉婷身上,可李玉婷对他不冷不热。 有一次赵刚实在追得辛苦,他放下架子,在单身宿舍里面直接跪着求李玉婷嫁给他:“玉婷,我恳求你嫁给我,答应我,我真的喜欢你。从那顿饭以后我就爱上你了,我爸把你弄到医院来,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李玉婷说:“我有王学十了,赵刚,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们当好朋友相处,你给我的东西,我算钱给你,我不想欠你的。” 赵刚哭着说:“不要钱,我要你,我放不下你。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李玉婷说:“赵刚,我真没心思谈恋爱,要读大专还要学东西,要考检验师职称。” 赵刚说:“职称简单,我爸一句话就可以搞定了。” 李玉婷说:“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 赵刚说:“我就不明白,我哪点不如王学十,你俩两地分居不现实。” 李玉婷说:“那是我同学,我们什么事儿也没有,我还年轻,都要考职称。我们在学校就恋爱了,有感情,他救过我的命。” 赵刚说:“你年轻,我可不小,问题是像你一样年轻的也有嫁人的呀。感情可以培养嘛。” 李玉婷说:“你回去吧,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 第161章 阴谋 赵刚知难而退,痛苦地回到宿舍,他想到过去玩的女人很快就能上床,可面对李玉婷,他却久攻不进去。他心里怪怪的,越是得不到的,他就一心要得到。除了上班,上厕所,睡觉,其他时间都跟得紧紧的。 对李玉婷与赵刚的事儿,同事都劝她,可她就是沉默,最后院长找她谈话,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容她想想,感情的事要讲缘分,不能强求。 反常的季节加上内外交困的李玉婷在周六晚上洗完衣服后,感冒了头晕,不小心摔倒了。赵刚将李玉婷扶进房间,他将手摸在李玉婷的额头,被李玉婷将手打开。她似乎不喜欢任何男人碰自己。 赵刚“哎呀”一声说:“李玉婷,你发烧了,赶快吃感冒药,退烧药。” 李玉婷痛苦地敲打着头,喷嚏一个接一个,还轻咳了两声。 “李玉婷,你等着,我到医院药剂科拿一点药来,你现在不能吹风着凉。”说完赵刚就走向医院。 有一个阴谋突然在赵刚脑子里出现,他走进药房,这个科主任要拿什么药很方便,随便叫人开个处方就行。 他在给李玉婷吃的感冒药,开了这样的药物:复方感冒灵四片,扑尔敏三片,扑热息痛两片,他又偷偷在感冒药里放了三颗安眠药,这是第一次服的,第二,三次服的就没有了扑尔敏和安眠药。 赵刚回到李玉婷的宿舍,李玉婷躺在床上,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将一个小药袋递给李玉婷。因为发热,李玉婷有些畏寒,脸红彤彤的,赵刚说:“吃了感冒药,明天就好了。” 赵刚看着李玉婷将感冒药吃下去,他舒了口气,这下离他下一步行动计划更接近了一步。他有些兴奋激动起来,脸上浮过一丝淫笑,下身不知不觉燥热起来,他告诉自己,药效还没有发作,再忍一下,忍一下。 一个小时后,赵刚摇摇李玉婷,知道她睡着了。他走出去,天空一片黑暗,可城市里灯火通明,他到医院后街的小馆子里,要了一盒炒饭和一盘下酒菜,一瓶白酒,回到李玉婷的宿舍,他一边喝酒,一边想,如果李玉婷还是原装货-处女,他一定要珍惜。目前还不知道王学十是否捷足先登抢了头彩,耕种这块处女地,赵刚要试试。另外,如果说真的真生米煮成熟饭,我就没必要追得千辛万苦了。 酒足饭饱之后,赵刚把门锁好,拉紧窗帘,打开壁灯,他赤裸着身体爬上床,借着酒劲将李玉婷的衣服裤子脱了个精光。在柔和温暖的灯光下,赵刚嘴角流着口水,贪婪地欣赏着床上的睡美人,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身材优美,苗条细腻,白皙可人的美女,硕大的高高的,高挺的乳房,让他忍不住,喉结不停地蠕动。他想要是再点上一支蜡烛,就是完美的洞房花烛夜了。 赵刚按耐不住内体的炙热,全身发热,呼吸与心跳明显加快,如同火山即将爆发的欲火冲击着他的心神。他猛扑在李玉婷的身体上,李玉婷只是弱无力地动一下,一点反抗力也没有,赵刚压住李玉婷的双手,他用他的嘴堵住李玉婷的嘴,李玉婷无力地摇着头,她要咬人,可是没有力气,在她内心里高喊着“不不不”,可是音发不出来,李玉婷好不容易摆开了赵刚的嘴,头扁朝一侧,又被赵刚堵住嘴,发出微弱的哀求声:“赵刚,赵刚,万万不能,不能这样,放开我。”随着一声撕天裂地的“啊”的惨叫声,刺激了她大脑的神经,她痛苦到精神崩溃了,她心想一切都完了。赵刚像一头在荒野里狂奔的发情的黄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最后发出公牛般的声音,倒在一边。哭着的愤怒的李玉婷用嘴咬住赵刚的手,被他慌忙地抽开。他把灯打开,把李玉婷的衣服裤子送过去,李玉婷则慌忙用被子拦住自己,赵刚移动李玉婷,李玉婷用无力的双脚蹬他,其实赵刚是在找一样东西,从他的体会和感觉,李玉婷是原装的处女,当他找到床单上一片赤红色时,他笑了,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李玉婷哭着叫着:“畜牲,畜牲,你毁了我的幸福,我活着没有意义。” 赵刚知道自己错了,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爱你,我酒后乱性是我的错,我绝对会珍惜你的,请你原谅我。”赵刚演的是戏,台词都想好了,男人对自己十分喜欢的女人,如果追不到就会不择手段,事后有一大堆的理由为自己解脱,最直接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才控制不住的或者是我太爱你了,都怪酒。 赵刚为了表达诚意,长跪不起,低头忏悔。李玉婷穿上衣服裤子,披头散发,一脸绝望,无力的赤着脚走出门外,准备往护栏外面跳。走道里的同事吃惊地发现,喊着李玉婷的名字“李玉婷,不要,不要跳楼,你怎么了?”于是跑去拉她,这时赵刚也冲出门来,急忙拉住要跳楼的李玉婷。 在绝望,痛苦,生病感冒的折磨下,李玉婷晕过去了。焦急的赵刚和同事将李玉婷送往省医院的急诊科。赵刚一直守着。 第二天,李玉婷因为发热高烧不退,住进了住院部,赵刚24小时守护着。 这一天医院上下的同事传出李玉婷要跳楼的事,吓了一跳的赵院长生气地找到儿子赵刚。院长板着脸,将赵刚带进一间没人的医生办公室,院长问:“赵刚,我问你,你是不是动了“下面了”,我听说李玉婷要跳楼。” 赵刚说:“是的,我动了。” “畜牲。”赵院长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赵刚听到“知了”在鸣叫,眼前金星飞舞。 听到耳光声的护士们竖着耳朵在门口偷听。 赵院长说:“你给老子丢面子,恋爱是攻心攻上不是攻下,你以为你扛着枪猛冲猛打就能征服她了?我告诉你,强。飞机大炮照样征服不了江山,败退台湾。小米加步枪的国共战争,争取的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找老婆要攻心,心主万物,你给老子听着,你24小时不能离开李玉婷,我再调两名护士帮忙,轮守。如果李玉婷出什么闪失,做什么傻事,你去坐牢吧,如果人家说你强奸了,你怎么办?” 由于院长声音大,外面的护士都偷听到了。 赵刚:“我都是着急嘛,你们也想抱孙子,那不叫强奸,我们是你情我愿,不然我也进不了她的宿舍呀。” 赵院长说:“你给老子废话,不然她怎么会跳楼呢?你给老子稳住她,剩下的事我来办,你净给老子添堵,滚出去。” 赵刚摸着脸,从房间走出来,脸上一个巴掌印,同事装作没看见,都散开了。 经过二十天的精心治疗,以泪洗面的李玉婷有所好转,叔叔婶婶、赵刚、院领导、科室主任的思想劝导与工作,据说连院长都跪在李玉婷的面前,心软的李玉婷选择了沉默,才恢复上班。 一场风波,一场危机过去了。 这二十多天的日子,赵刚窃获了王学十写给李玉婷的信,知道他两人关系不一般,但他庆幸的是李玉婷是他第一个占领的处女,他对李玉婷更关心,更用心,更体贴了。 王学十一个月没有收到李玉婷的来信,心也浮躁起来。他到医院检验科上班以来,在学校,在省医院所学的东西在地方都用不上。这里的检验大多数都是手工检验,就三个人,王茜是五十多岁的老检验师了,良粉是由护理转行来的,自从王学十来检验科,两人开始打毛线,吹牛时间多起来了,她们理直气壮地讲,年轻人就要多干事,医院的工资奖金是厂里发的,根据规定,入职半年内的青工是没有奖金的,每个月91元的工资,对王学十来说算是绰绰有余的,领工资的第一个月就给父母王治山和兰兰各买了一件防寒衣。由于他对中医的热爱,没事的时候他就去中医科和中药房看看,他仰慕中医师的号脉看病。药房中药的香味,让他欣然神往。 王学十不停地给李玉婷写信。李玉婷不知道怎么向王学十开口说她的遭遇,又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伤痛,可怜的李玉婷似乎苍老了许多。 李玉婷把她所有伤心往事写在日记里,锁在箱子里,许多往事她都悄悄地写在那本带锁的日记本里,日记的主页就是“我的王学十”。她把从与王学十认识以来,包括在东古卫校,池塘边的那些小纸条都用胶水贴在日记里面。 她实在忍不住,不忍心让王学十一个人牵挂和煎熬,她回信说前些日子生病才出院,忙不得写,鉴谅,肺炎好了,不必担忧。本来王学十要来省城看她,她写信说也不必来看望我,最近工作辛苦。往来的信件都是相互关心、鼓励、安慰、等待,还有医学专业方面的事情。李玉婷的同学,除了王学十,其他人不知道李玉婷上班的地方。 第162章 地震灾区 天使不朽 “根据地震网监测,今天上午九点十分,川尧县发生6.3级地震,川尧县是活跃的地震带,本次地震造成一万多间房屋倒塌,九十多人失踪,给当地人民带来严重损失。解放军和武警消防官兵正在火速赶往灾区,省红十字会,省卫生厅协同省级各大医院组织医疗救护队即将前往地震中心。本次地震震源十公里,由于雨天道路湿滑,给抢险救灾大军造成一定影响,望前往川尧县的货车、客车慎重小心前往,为抢险救灾大军让行。早一分到达少一分损失,全省人民团结起来,一方有难,四方支援,让灾区人民重建家园,恢复生产。”以上是省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 省医院历来担负抢险救灾的医疗救护,省委一声令下,省医院的医疗救护队马上成立,各种科室都抽调人员参加。检验科必须参加的,大出血的时候、输血前,检验人员都要做血型鉴定和配血。检验人员还要参加灾后传染病的消毒与防疫。 李玉婷是第一个科室报名参加的,开始科主任不同意,报到院长那里就同意了,只要李玉婷高兴,院长答应得很痛快,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赵刚听说李玉婷要去灾区,也扛着药品加入队伍,保护也好,爱也好,赵刚就是找机会与她建立更多的感情,当然这是也是赵刚他爸在电话里对赵刚的指示。 对李玉婷来说,去灾区帮助重建家园是件光荣的事,助人为乐,她需要重新修复自己的伤痛。无聊的活着,生命一点意思也没有。她经历过地震,她完全理解灾难中人的无助与痛苦恐惧。 省医院到达灾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阴雨与滑落的山体给救护队带来不少麻烦。好在解放军开辟道路,省医院驻扎在一个地震破坏严重的大村庄,这是一个叫三棵树的村庄。解放军同志在最危险的房屋废墟找寻失踪的人员和幸存人员。李玉婷所在的医疗队在帐篷里白天黑夜抢救伤员,外面是淅沥细雨,余震、疲劳、寒冷、疫情时时刻刻对他们是种威胁。 三棵树村是个三面环山的村子。天亮的时候,雨停了,临时安置点的群众开始生火做饭,累了一夜的李玉婷去上厕所,她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山边拉屎。她回来的路上,一次强烈的余震使她脚都站不稳了,几乎都要跌倒。那个光着屁股的小姑娘在哭,李玉婷回首一看,一大堆泥石流正在朝山下移动,正来上厕所的其他妇女高喊着:“山体滑坡,山体滑坡了,快跑啊。”然后往帐篷的方向边跑边回头望,众人也看到山体在移动,李玉婷箭一般地跑向小女孩,抱起小女孩就往安全地方跑。没跑出几步,山体就滑到地面了,一棵松树直接倒下那刻,她用力推开小姑娘,自己却被大树砸中了。她倒在树下,小姑娘哭叫着,医疗队和群众搬开大树,急忙用担架把她送到救护站。 这是个星期天的上午,王学十没有上班,睡了一个回笼觉,做了一个古怪的恶梦,梦发生在东古卫校池塘边那棵柳树下,大地突然开了一个大裂缝,李玉婷陷进裂缝里面,大地又合拢了,她只有一只手在地面上,手上突然冒出一款红领巾,王学十怎么使力也难以将她拉上来,最后大地吞噬了李玉婷。王学十惊恐,悲伤地哭了,梦到此,王学十一下子就醒了,他吓出一身冷汗,才恍惚起床,心慌意乱的,心情不安。 救护站里的赵刚心碎了,他喊着李玉婷的名字,他哭了,紧紧握住李玉婷的手,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地上坠,拉出一条延长线。 外科医生在李玉婷鼻孔处插上氧气,血压、脉搏消失了。检查中发现她头部和全身多处骨折,不敢给她做胸外按压。护士给她做人工呼吸,外科主任痛苦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给她上强心剂,心肺复苏。 三十秒,然后李玉婷嘴唇蠕动一下,从眼里滑出几颗晶莹的泪珠,赵刚喊着:“李玉婷,李玉婷。”不停地在叫着,李玉婷从嘴角缝里说出很轻微的三个字:“王学十”,头偏向一侧,闭上双眼。不管医护人员怎么抢救,没有一点生命迹象,她永远地走了,把生命的最后时刻定格在这个三棵树的大地上。 医护人员哭了,灾难中的人们哭了,赵刚哭不出来了,小姑娘哭了,李玉婷把生的最后希望留给别人,自己却长眠了,至今三棵树村的纪念碑上还写着:李玉婷,美丽的天使永垂不朽,舍身救人。 李玉婷的遗体送到殡仪馆,整容师给她恢复了生前的美丽。 地震现场牺牲的照片,在省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上报道出来:舍身救人,美丽的天使永垂不朽-李玉婷。文章描述了她生平简历,救人身亡的动人故事,记者还找到她生前最漂亮的两张照片放在版面上,一张是她穿白大褂的照片,另一张是她穿裙子的,两张照片上都有她青春阳光美丽灿烂的笑容。 接着,省电台播颂了她的光荣事迹。 王学十是在星期二上午的报纸上看到的,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下子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突然的景象,王茜和良粉看到都吓了一跳,以为王学十患了什么失心风。她俩给王学十倒了一杯白开水,安慰一番,让他恢复部分理智,问他怎么回事儿? 他说:“这个天使是我的亲人,我要请一周的假,我要去送送她,和她告别,请两位老师替我请假,我现在就走。” 王学十抹了泪水,脱去白大褂,拿着那张报纸,在320国道上爬上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到省城,他买了一个花圈。 晚上,王学十住进一家华西宾馆,沉痛地回忆往事,从东古卫校以来的点点滴滴让他泪眼朦胧。 见到李玉婷的遗容时,李玉婷的父母就晕过一次。在宿舍整理李玉婷的遗物,李玉婷的父亲发现大量关于李玉婷、王学十的恋爱书信。他撬开女儿的日记,看到关于女儿写的日记-“我的王学十”中,女儿详细地讲述了被赵刚强暴的事情与经过,他愤怒了,他大骂赵刚,同时也骂起他当后勤部长的弟弟。他控制不住的情绪,追着赵刚就打,“畜牲,畜牲,你个畜牲”,直接把赵刚追到楼底下。赵刚逃走了。 弟弟问他为什么要打? 李玉婷的父亲:“为什么打赵刚,他是畜牲,他坏了我女儿的身子。 “啊?”那个李叔叔才醒悟。 李玉婷的父亲骂着弟弟:“都怪你,你让她走了一条不归路,做什么交易,分到益水县有什么不好?要嫁给院长的儿子才进能进省医院,我要去闹,赵刚是个强奸犯。女儿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她早就想自杀了。” 李玉婷的叔叔:“哥不能这么说,赵刚和玉婷当时正恋爱。” 李玉婷的父亲:“恋爱也不能干那种事,我不服,明天的追悼会,我要闹。” 李玉婷的叔叔:“哥,不能,省上的领导、记者都在现场,你女儿是英雄,这对女儿名声也不好。” 李玉婷的父亲:“去你的球,英雄又有什么?我要我的女儿啊!女儿啊!”他坐在地上哭了,捶打着地板伤心欲绝。 弟弟将他送到省医院,护士给他和他爱人输液,他们的整天没有吃饭了。晚上,李叔叔部长带着赵院长,又来看望李玉婷的父母。 赵院长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老俩要节哀,我代表医院所有的员工来看你们,这是全院职工的一点心意,慰问金不多,五万,这是我个人的两万。”说着伸手放在李玉婷父亲的床上。 李玉婷的父亲:“钱对我有什么用?”说着用手将钱丢在地上,“你儿子是强奸犯,我跟你家没完。” 赵院长说:“他们是年轻人自由恋爱。” 李玉婷的父亲说:“恋爱个屁,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那是证据,还跑得了?” 赵院长说:“老李,单凭李玉婷一个人写的不能作证据,万一是闹情绪呢?法律是讲究证据的,要讲现场的人证和物证的。” 李玉婷的父亲说:“你给我滚出去,还我女儿,要物证是吧,找法医来鉴定她现在是黄花闺女,还是妇道人家?” 赵院长说:“明天的追悼会你可要尊重女儿的英雄形象。部长,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我先走了。” 焦急不安的赵院长找到儿子赵刚,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个蠢猪,他父母说你是强奸犯,你给老子丢人。” 赵刚说:“那现在怎么办啊?” 赵院长说:“我有办法,我已送了7万块钱给他,你给我忍着,明天不要参加追念会,免得刺激她父母。” “你呀,急死老子了。李玉婷的父母手中有你强暴李玉婷的日记。”赵院长在屋里走来走去,于是又拿起电话给李部长通话。 在追念会前,副省长亲自安慰李玉婷的父母,并送来自省委的、政府的、省红十字会的慰问金,副省长夸道:“老李,你为人民生了个英雄,大家都要向她学习,如今不在啰,我很悲痛,谁都有女儿。”副省长声音嘶哑竟然也流下泪来,这让李玉婷的父亲很感动,“人也去了,别有任何想法,入土为安,让英雄美名永留世间,走吧老李,让我们去送送这位美丽善良勇敢的女英雄。” 追念会上,红十字会领导念了悼词,人们泪落纷纷,哀声一片,数千人来为英雄天使告别,花圈排满灵堂,他们瞻仰李玉婷的遗容,向她鞠躬。王学十放好花圈,他看到李玉婷安详美丽,他看到了她的善良与大爱,他失声嚎啕大哭,引来许多人惊讶的目光。 在告别仪式上,王学十见到了李玉婷的父母,抱着痛失女儿的父母失声痛哭,李玉婷的父亲伤心地说:“来,学十,我给你一样东西,给你做个纪念,这个日记是属于你和李玉婷的,我看过了,我真后悔你俩没有走到一起。” 李叔叔和婶婶也发现了王学十,两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玉婷的父母从包里拿出日记与信件递给王学十。赵院长看到听到这一切,又不安起来。 李玉婷的遗体拉走了。 这一晚,王学十含泪看完日记,他失眠了、愤怒了。 第二天,红十字会和省一院的专车把李玉婷的骨灰,李玉婷的父母送回故乡。 这一天,王学十在省医院药剂科转悠,他从药剂科墙上挂满的照片,认真地找到赵刚的照片,他在窗户外伸头看里面,找不到,走廊上也找不到赵刚本人。 第二三天也没有找到。 第四天上午八点,赵刚来上班,在大厅里就被王学十发现,他像愤怒的公牛向赵刚冲去,他喊着:“赵刚、赵刚,是你害了李玉婷。”说完就揍了赵刚一拳,赵刚鼻子里流出血来,惊慌逃跑,王学十边追边打,追得鸡飞狗跳,“你害了李玉婷。” 赵刚说:“我没有,她是在地震中牺牲的。” 医院围满看热闹的好奇的人们,也包括医生与护士。 气急的王学十把赵刚追打倒地,两人扭扯在一起,保安上来才分开。保安把王学十请到保安室,几分钟后,王学十被警察带走了,赵刚也去了派出所。 通过审讯的王学十被行政拘留三天,赔偿赵刚的医药费。 赵刚说:“医药费不用赔了。” 警察说:“行政拘留不能免。” 王学十被关在一个房子里,他流着泪再次打开日记回顾往事。 李叔叔和赵院长知道后,来到派出所,所长见到一个上校,还有一位院长来看望王学十觉得来头不小。所长打开房间,他们看见王学十手里拿着李玉婷的照片和一本粉色的日记本。口中轻唱着:“方草地碧连天······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脸上挂着泪水。他们沉默了。 王学十说:“李叔叔,毕业分配的那天,你就不应该把她接走,你把她送上了不归路,赵院长、赵刚和你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凶手。” 李叔叔说:“学十,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你回去上班吧,李玉婷是你的同学,同时她也是位伟大的烈士,伟大的英雄,人都在天堂了,让她含笑而去吧。责备活着的人也没有用,你现在就回去吧。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懂大局的人。” 赵院长也劝说:“我们要尊重死去的人,她是为人民而死的英雄,我很理解你,回去吧。我相信,你也十分爱李玉婷的,不要再给她抹黑。” 知趣懂事的所长也说:“不关了,活着的人也别较劲。让英雄安息。”所长把王学十请出房间,把拘留证撕了。 李叔叔说:“学十,叔叔我想请你吃一顿饭。” 王学十说:“我没有胃口,也不感兴趣,谢谢。” 李叔叔说:“我用车子送你去车站。” 王学十说:“你的军车我坐不起。” 所长说:“王学十是我带进派出所的,我给你道歉,我送你去车站,有些情况我也不了解。” 王学十说:“你不用道歉,你没错,坐警车不会堵车,如果有时间的话就麻烦你一下了。” 所长说:“有时间的。” 王学十把照片和日记装在包里,钻进警车驶向客运站。 下车的时候,所长说:“你是有故事的人。” 王学十说:“有的,是心碎,心酸,心碎,心痛,不过我永远不会讲给别人听的。” 所长问:“有车票吗?” 王学十说:“没有,我上车补票,哎呀,那辆车发动了,我走了,谢谢。” 所长跑去给王学十补了一张票,递给王学十,王学十给所长十元,所长不要,王学十就将钱丢在所长面前。所长看着王学十爬上汽车,看着汽车混入车流,才开车回到派出所,见到两位领导还在所里。 院长问:“走了?” 所长说:“走了,我亲自看他上车并开走的。” 李叔叔说:“谢谢你,所长,走,我们去喝杯酒去,公安局长在客来满等我们。” 三个人钻进车子,走了,喝酒去了。 第163章 坟头兰花 痛失真爱,大起大落的情志失调,缠绵难愈的结肠炎让王学十皮包骨头。一连串遭受严重打击的王学十宛如霜雪过后草木一般,变得萧条冷落。人变得沉默寡言,目光呆滞,失魂落魄,似乎没有理想没有追求,走路也低着头,从远处看,他仿佛向命运低头了。 生活中成长的困惑,苦涩与苦涩外的滋味,有时候让他感到莫明奇妙的孤独寂寞,他自己为自己呐喊:我应该将她们看成生活的调料,要学会在寂寞中崛起,远离人群,沉醉大自然,醉游书海,那里所有朋友都接纳我。只要我心有寄处,孤独寂寞不属于我,别人看着我觉得难忍,而我认为是种享受。 他经常独自去山花水库边、山上去抚平创伤,这里睡睡,那里走走,像一匹受了枪伤的狼,自己舔着伤口。周末,厂机修车间的老农和医院的美女护士都找不着他。晚上的山花街上,卡啦ok厅歌声阵阵,录像放映室里冲杀尖叫一片。同事请他去玩,他说他没心情也没有体力,只想静静地坐着,望星空,数星星,疗伤痛。女同事说:“王学十,山花这地方别的不多,美女鲜花多的是,别想不开,我估摸着这么大岁数,和姑娘都没跳过舞吧!”王学十说:“花虽多,我独爱那朵,情有多深,伤口就有多深。跌打损伤引起的伤筋动骨,农村人都知道要一百天,更何况雪怕太阳,情怕伤。谢谢你们了。” 同事说:“你不会要一万天吧!花都谢了,人都老了呆了没用了,我请护士站新来的姑娘何丽芳给你疗伤。” 王学十说:“她不是我的药。” 同事说:“云南白药行不?” 王学十说:“没用!” 同事说:“七叶一枝花行不?” 王学十说:“七叶一枝花不就是重楼,清热解毒,化瘀止痛。于我不对症,我的药找不到了,在天堂了。” 老农说:“看来只有忘情草了。” 王学十说:“本草纲目里,世上就没有''忘情草''这味药。只有时间,让时间慢慢冲淡一切,淡不是彻底忘却,世上一切伤都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谢谢大家,你们去玩,自己的伤自己舔。” 同事们去卡啦ok了。王学十看着遥远的一闪一闪两颗星星,他把银河系当成李玉婷的身体及脸蛋,两颗星星是眼睛。他们用眼睛交流,用心无声地说话。 王学十无意中说的那句“何丽芳不是我的药”伤着何丽芳的心,一周内没理会王学十,早晚上下班,都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后来他从同事们口中得到事情的原由,王学十找到她,给她道歉、解释,大概讲了他的过去的那段美丽的伤心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何丽芳才理会王学十,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同事友谊。 周末在山里闲逛,让王学十有了一点寄托,他偶然遇见一簇兰花,上边开着粉色的花瓣,他小心翼翼地刨起来,用腐殖土保护着根须,带回他所谓的家,买了一个精致白的天蓝色的花盆栽着,每天都洒非常少的水珠让它喝。 那是一个清明节,王学十带着那盆兰花和一个包,提着一兜苹果来到李玉婷的老家他见到她的父母,父母者了许多,她的母亲有些驼背了,走路脖子往前一探一探的,一定是那个不同寻常的残酷悲伤的岁月摧残所致。 王学十说:“李叔叔好,婶婶好,省城一别就没见到您们了。您们身体还好吧?” 李玉婷的父亲:“还勉强过得去,屋里坐,没吃饭吧?” 王学十说:“就不坐了,饭也吃了,我今天来有件事请您们帮忙,今天是清明节,我不知道她的坟在哪,请带我去扫墓,顺便带上锄头,铲铲草,修修朴补她的房子。” 李叔叔扛着锄头,婶婶提着苹果、纸钱、蜡烛、清香,带着王学十来到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爬上一个小山腰,在一棵赤松树前面就是李玉婷的房子,上面长湖枯萎灰黄的野草,由于风雨冲刷,坟的一侧塌陷,还被者鼠掏出两个洞。坟前是县民政局立的碑,上面写着红色的字,中间是:李王婷之墓,右边是:青山处处埋忠骨,左边是:英雄浩气留人间。 王学十用锄头挖了些土块石头将塌了的地方垒起来,铲一些草皮铺在坟堆上,防止雨水冲刷,他将那簇开了粉色花瓣的兰花栽在坟头上。绿绿的兰花十分显眼,整齐自然地立在那里。 王学十在李玉婷墓碑前点燃清香,点燃蜡烛,放上苹果。火化纸钱。他坐在那里说:“荷塘,月色今天来看你了,你爸爸妈妈也来看你了,你在那还好吧?我知道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死,你早就想好了,你的日记里写得清楚,我看到了,我理解了,你轰轰烈烈去了,像毛主席说的那样,有的人死得比鸿毛还轻,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重,你啊死得比泰山还重。爱过却阴差阳错了,我感谢你曾经的爱,感谢“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誓言。今天我送你一盆兰花,栽在你房子上边,永远陪伴你。另外,你的照片和你的隐私日记在我这里保管好久,那是你的,属于你的,这些珍贵的东西你应该保管在天堂,我把所有的都点燃后化烬,不留一点在人间,让这些照片日记,乘着火的烟、清香的烟直达天堂。” 王学十将照片一张张烧,日记一页页地烧,袅袅青烟上天了,它慢慢融入了蓝天、白云。王学十特别认真.用树枝在火灰里检查,是否有没燃烬的纸张。再次确认后,他站起,向李玉婷鞠了一躬,发现她的父母在抹泪,而他自己也是个泪人,眼泪混合着鼻涕往下滑行,一吊一吊的。 王学十把李王婷的父母送回家,临别时,两个长辈抱着王学十才放开嗓子哭,把许多压抑都哭出来。等两个长辈平静之后,王学十回单位去了····· 第164章 小姐经济与血帮 当小燕衔着春泥在房前屋后垒巢时,公路两边,山沟沟、荒野插满茴香花,山花水库的山头上开满马樱花。山花水库是个特大型水库,是五八年修的,王治山的哥哥王治强曾在这里修过。下游的几个县市都靠它送水,化肥厂包括周围的七个大厂的工业、生活用水都靠它。近年来,这里修建加固保护得更好,还特地命名为山花水库风景区,门票收费不高,远处的人都来这里游玩。周末,成群结队的同事们涌进水库,游泳划船,小贩们的叫卖声音此起彼伏。树枝上挂满花样各式的男式泳裤女式泳装,树林里草丛中那些荷尔蒙超标的男女旁若无人的浪漫起来。胆大的男人们在离人群二百米的地方裸奔着裸游着。 夜晚,那些热爱夜钓的人们,在水库边点亮灯火,搭起帐篷。老鬼是中医内科医生,文革时期被人打聋一只耳朵,听力有些影响。王学十因为喜欢中医,便和他热乎起来。夜钓时,经常叫上王学十帮他听钓鱼杆上的铃声,拾柴烧火烤土豆、烤鱼。 一九九三年,市场经济很繁荣,购粮本作废不再使用了,到食堂购买饭菜票不再管控,可以随便购买。山花工业区是益水县最大的最集中的工业区,也是朱元市重点工业园区。朱元市下辖八个县,山花工业区经济最繁荣,化肥厂旁边的维纶有限公司是全省上市的股份公司,买了原始股的工人都发财了,比化肥厂效益好两倍,许多姑娘都愿嫁给维纶工人,让化肥厂的未婚男人急得双眼发红。为了争夺女人,两个厂的男人经常打架。有人说哪里的经济最繁荣钱多,相应哪里的小姐最多最漂亮最妖艳。这一年,来了不少小姐,就这样成了人们心中的红灯区,大家都说山花这个地方“三多一少”,钱多赌多小姐多厕所少。自从小姐多起来后,两个兄弟厂的饥渴的男人打架明显减少了,男人喜欢大把地将钱在某个夜晚笑着送给小姐。派出所的人说这两年性骚扰性犯罪大幅度减少。对于这种情况,厂里有个留着小日本式胡须自称经济学家的人戏说:“这是小姐经济现象,小姐的流动带动经济的流动,各种消费品增多,带动犯罪率下降,同时又会带动花柳病的上升,性病广告贴满厕所和电杆,诊所和医院的头孢曲松钠和壮阳药虎鞭狗鞭鹿鞭,还有丰胸乳液脱销。要保持这种可持续发展,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动机不能拉缸。''三多一少”像个糖尿病人,病人死了,“三多一少”也没有存在的意义,经济就活不了,要保持这个病人的寿命,就要不断投资二甲双胍或注入胰岛素。可是事物是发展变化的,这个病人有寿命。因此经济要重组,资源要整合,山花的未来要不断创新,保持新的经济增长点。” 果然,山花街上的性病诊疗多起来了,可能是与那个小日本经济学家说的是种巧合。老鬼有商业意识,他说他看的中医病人最多,可厂里与医院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与中医技术,奖金拿不过中层干部。他就与外省人合作开了诊所,一个负责西医,老鬼负责中医,头孢曲松钠和老鬼开的“淋梅解毒汤”在山花街上销量喜人。老鬼只用休息时间暗中捞外水,他在诊所的劳动收入是医院的十倍,一段时间他萌发辞去工作的想法。 化肥厂职工医院是周边地方相当于县级医院的框架,从远处高处看是“工”字形布局的建筑,各种科室都有,人口密集与地处交通要道,外伤出血病人多。在检验科的王学十渐渐发现,科长王茜是个血头,她控制着山花地区的“血帮”,是个组织严密的群体,她要找个卖血为生的人来“献血”,bb机一响,最多十分钟就来了。医院缺什么血啥的,找王茜从来没有失误过,因此医院对她很器重。王茜会从每个卖血者身上抽油水,如果不主动孝敬她,下一次抽血化验与配血,就说他不合格,有血也卖不了。 山花工业区赌徒很多,闲杂人员也多,平时无事的时候就小赌,按他们的说法是小赌养家糊口,大赌利国利民,发财靠卖血。王茜只要到赌场走一趟,身后就跟着一群打零工样的赌徒,“要我,要我”地喊,那些不知道她身份的人以为她是个建筑老板。会卖血的人把她当财神一样供着,少数卖血人的老婆私下说王茜是吸血鬼。 一次,化肥厂供气车间发生一次爆炸,受伤十一个工人,住进医院的受伤工人需要大量血液。医院通知她要大量的血,她安排王学十去抢救室采血和核对工人档案血型卡,交待良粉准备做a、b、ab、o型血型的材料,她自己背着时尚的小皮包往赌场走去。不一会儿,她身后的“血帮”三十多人就把检验科的门围得水泄不通,她只要吼一声“让开”,那些人像孙子一样听话,迅速闪开一条道。 对于卖血的事,王茜科长只允许王学十采血,其余的不让他插手,王学十也不过问。血型鉴定、乙肝、梅毒、淋病、艾滋病、肝肾功能由良粉做,配血由她亲自做,用不用血她一个人说了算。 合格人员,她会一个一个的叫进去问话并查看体格,王茜对懂事的老弟兄只要掀开衣服看皮肤,翻下眼睑的时候,那些老兄弟就把事先准备的10元钱塞在她白大褂的口袋里,她装作没看见,其实她身体感到有手伸进去。她会笑着说:“你合格了,这是你献血的单子。”听到这句话的老弟兄会笑着走出检验科,他知道今天要发财了。血帮兄弟走后,她养成习惯要查看钱,并移到裤包里。她曾经上过当,有一次一个小偷来卖血,顺手牵羊把钱偷了,气得她骂娘,从此便养成好习惯。 有一个是中途加进来的年轻人被叫进去,因为是第一次,不懂事,王茜已经重复两次,捏了四肢肌肉,掀起衣服看皮肤,翻两次下眼睑,这年轻的家伙都没有表示意思,就枪毙了那张本来就合格的输血单,年轻人在检验科门口当着大家的面还气嚷着:“怎么可能呢上周编织带厂招工的体检报告就是你们医院出的,全合格,还说我身体属于最好那种,献血也十分合格,我今天轮休听说献血能赚到钱才偶然加入的,今天突然不合格了,有好血没人要。刚才那个黄皮寡瘦的家伙反倒合格。”他愤愤不平。有几个懂得江湖规矩的“血帮”老人鄙视着说:“傻逼!傻逼!”这个年轻人回道:“谁是傻逼,说不定,听说经常卖血的人,会变成太监,一滴精液要十滴血才能生成,下面的鸡儿因为缺血,就鼓不起来,硬不起来,会彻底阳萎,卖血虽然赚了钱,但老婆晚上喂不饱,老婆钻到别人的被窝里偷吃,这才是傻逼,卖血就是卖身败体。”王茜听到了,刺了她的耳朵,会影响“血帮”的财源,她使了个眼色,火药味十足地叫“滚,滚!”几个在帮中有江湖地位的人叫起来:“老子不是卖身卖血,是献血,献爱心!”无数拳头口痰落在年轻家伙的身上,那些老江湖边打边说:“献爱心,献爱心!”那个可怜的年轻的家伙,脸上挂满一脸的口痰和唾沫,狼狈不堪地拼命般逃出医院。 王学十听到一个江湖老人在提醒新入帮里兄弟,他严肃地讲:“别她妈的不懂事,有的屌人连根烟都舍不得发,以后下边的兄弟是怎么传达的?不懂的就不要混了。”他是帮里的联络人,相当于血头老二,二当家的身份。他是个光头,每次卖血,他会在现场,就算他不卖血,他也会有抽头,他竖着一个指头在空中摇着提醒血帮,一个指头就是十块。有新弟兄给他递烟点烟,那人咬着他的耳朵如同蛟子的声音:“一块?” 光头说:“塞牙缝都不够!” “十元?” 光头的血头老二,宛若掉了毛的公鸡啄食地点点头。几个卖血前喝了大量自来水的家伙,在地上移着碎步,走来走去,膀胱涨得要炸了,前列腺开关已到了极限,脸上呈现苦笑面容。血头老二提示道:“拉尿给老子悠着点,快了会冒冷汗心慌,严重会死人,只能放一半尿。” 然后几个人像临产的孕妇,走向厕所,站成一排,卡住鸡儿,放一阵停一阵,口中的“咝咝”声,仿佛父母给婴儿把尿的调子。 王学十因为便急,蹲在最里边的坑上,那个坑最干净,好多人不愿将尿屎送到那干净的坑,因为那里太遥远,多走一步都是痛苦,“爽在当下,只争秒秒!” 站着放尿的人就没看见王学十,他们一门心思自己解放自己。王学十听着他们的谈话。 “可惜,这泡尿本来要当血水卖的,可王科长怎么这么慢,我尿包估计都开裂了。” “你少喝点。” “我想省点血下次献血,才喝了好多自来水。” “这时间长了,不献血,心还痒痒的,浑身不自在。” “听说光头可以隔两天就献血,他的血怎么这么多?听说他的老婆和五羊摩托车都是献血后赚来的。” “是真的,我向他讨过秘方,他说没秘方。可是据我观察,他每顿都吃猪血,对呀,吃血补血。他不说,可能是担心我们天天抢他生意。” “刚才那家伙一定没有往血头帮主口袋里塞红包,才不合格的,他健壮如牛,他不合格,天下没有合格的。这年头做事,老实巴交的人没用,上面的人都喜欢心里长眼晴的,真是会吃的靠心眼,不会吃的靠体力。老板老总都是细皮薄肉,出力的都四肢粗大发达,猪往前拱,鸡往后掏,各有各的道。” “别废话,快走,等会血卖不了!” “这么难听,以后别说卖血,是献血。放心,光头二当家是会给我们留名额的。走吧,你们好好准备10块,关键时刻掉了忘了,你一定不合格,发不了财的。” 王学十听到后心里震动,生活中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不易看到阴的暗的,他想起中医学的博大精深一句话:万物皆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生活在这个世界,有的人就有阴阳眼,不是哲学家就是世外高人。 几天后一个熟悉王茜科长的三十岁的二道坎村的女人,提着自家种的白菜来找王科长。那个女人说:“王医生,这是我种的白菜,没有使用过农药化肥,甜着呢,送你几颗。” “谢谢你!”说着,王茜将几颗白菜放在桌子下面。 那个女人嘴一张一合,没吭声,好像有什么难为情的样子。王茜说:“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学医的没有害羞的,没有男女之分,接生有男医生,剖腹产、修复阴道的手术大多是男医生。你尽管说,别怕羞,我们见惯了,麻木了。” 那个女人还是红着脸说:“我男人经常躲着我来卖血,这半年来,他下面的东西像猪大肠,软面条,很少碰我。这会不会与卖血过多有关?” “不会,最多一两牛肉就生出来。他很少碰你,可能有以下原因,烟酒过度、疲劳过度、心情不好、睡觉不好、小姐找多了也会。” 农村妇女说:“王医生,你说得有道理,我那男人朋友多,会不会有别的女人?” 王茜说:“这个不好说,我不好肯定。” 农村妇女说:“我那男人说,他三天不献血,浑身不舒服。问他鸡儿怎么了?他说不知道。我怎么办?” 王茜说:“一般人来献血,我都不要,你男人经常求我助他,我都帮。我教你,鸡儿的事,你到农贸市场买根牛鞭给他煮煮,献血前叫他多喝水或红糖水,我告诉你,大多数来卖血的人都是喝红糖水。你呀,你自己要穿好一点,收拾清爽点,吃点、用点收缩阴道的药,丰胸的药,妇产科有的是,最后,你得把你老公看紧点。” 那个女人如同取到真经一般,又从箩筐底部摸出几枚鸡蛋送给王科长,说了许多个谢谢。她走时,瞟了王学十一眼,王学十像一个面无表情的木头人一样,在那里看报纸。 第165章 父亲医院展医术 护士上下夜班不方便穿越厂区,有时候医院有急腹症阑尾炎、胰腺炎,因两位检验科王茜、良粉员工公休,医院要派车到三生活区难民营接王学十。为了工作,医院领导通过关系到房管处要了两套房子,何丽芳一套,王学十一套,他们住到了二生活区。二生活区是在街道边,离医院近多了。老农因为王学十的搬动,也沾了光,升级到二生活区,一个宿舍能住二人,不能一个人占着。二生活区也是未婚生活区,房间很窄。一生活区是已婚生活区,一厨一卫两个卧室。同事们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厂里最好的福利待遇是用电用水用煤气洗澡免费,煤气只是氨味重了些,不小心会熏出鼻涕。 突然有一天,王学十的父亲王治山出现在医院的检验科门口,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刚开始王茜与良粉以为是他背了一大堆吃的。 王学十说:“爹,你来也不事先写封信,万一我有其他事不在,你就扑空了,王老师、梁老师,这是我父亲。” “你好,你好。”王与良礼貌地打招呼,王科长又说:“小王,你爹对你挺好的,从老家背这么好东西来,味道怪怪的。” 王治山微笑着说:“不是吃的东西,是喝的东西,是野生的中草药,你们没见过。”王治山一边打开,一边说,这是干什么,那是治什么的,他还显耀着他不光是个农民,还是一个合法行医的草药医生,他拿出占山县卫生局发的行医资格证和工商局的营业执照给两位穿正宗白大褂的医生看看。 王科长有些不相信,就想当场试试她心目中这个江湖游医:“你帮我看看什么病?”于是将手伸给王治山,她先伸出一只左手,王治山又说右手,王科长问:“看病还分男左女右?” 王治山:“不是,两只一起看,同时号脉。” “嘿嘿,还有这种看病号脉的,千古奇闻!”王茜话语里夹着戏弄的意思。 王治山轻闭眼,静心入定地,六个手指在寸关尺部,如按琴弦,挥舞琵琶的样子,大约两分钟,他说:“王医生左右关脉一弦一涩,脾气爆,急性子,你患的是胆囊炎和溃疡病!” 王茜“啊”的一声,她简直不敢相信,有这种不问不看舌苔舌质,就铁口直断病情的,她惊讶地礼貌地说:“王医生,你说得太对了,我做胃镜和b超检查就是两个结果,每天要吃消炎利胆片和西米替丁片。这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治山说:“你们学西医的,没时间研究中医,三言两语说不清,这是药灵派的手法,教科书里没有的。” 王茜问:“我这病用草药能不能治愈?” 王治山说道:“能,此病是慢性的,要三个月,久病入络,非药酒不能到达。” 王茜说:“我看过的医生,都告诉我说,不要沾酒,这会加重肝脏的负担和胃出血。” 王治山说:“中医药,派系较多,各有套路,方从法出,不管什么手段和方法,能治好病的,是值得尊重的方法。你信我,我就给你治,我的临床经验告诉我,我能治愈。良老师和我儿子可以见证,你是我儿子的领导和老师,免费。我给你三副泡酒的药,早晚饭后服,酒在胃黏膜就能吸收,酒带着药,直达病灶,同时药能制住酒的烈性与刺激性。你别怕,入血的酒很快带着药物进入肝胆区改善病灶部位的血液循环。” 王茜说:“我信!” 王治山住在王学十的宿舍,把行医证和营业执照悬挂起来,草药放在桌子上。王科长下班后带了许多医生护士来看病,他们对王治山的认可度,超过了医院的三个中医,这个宿舍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医馆。令王学十不能理解的是,医院中医内科的杜三在晚上一个人来找王治山号脉,抓了三副治前列腺炎的药。第三天,王治山的草药用光了,除去本钱,赚了三百多块。王学十不敢相信,父亲三天就苦够王学十三个月的工资,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感叹着:“爹,我想辞职,跟你学干中医。” 王治山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不行,你是国家干部,吃的是皇粮,每个月不管天阴下雨有固定工资。你辞职变成农民,我的老脸往哪里放?没人请你吃饭,在飞燕村人眼中,你就是个郎中,人家还以为你犯了错误,被赶回家的。我的悲哀就是回到农村,回到飞燕村,你千万不能走我的老路,爹是血的教训。”他越说越兴奋激动,讲了他当年回家的过程和遭遇的痛苦,他不无感叹地讲:“你辞职了,老子十七八年的心血和付出就完了,老子的骄傲与精神之柱就垮了。你给老子好好工作,钱不够用,老子给你,娶媳妇的事,你自己想办法,一定要找有工作的干部。钱紧张时我想办法送来。” 王学十说辞职,竟然让父亲激动不安,这是王学十没想到的,他站起来安慰他父亲:“爹,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当真的,我会好好工作,边工作边学习中医。” 王治山说:“这还差不多,以后你王学十再给我提辞职,我就与你急。” 王学十说:“放心,我爹,我不会。” 王学十感到父亲内心的脆弱,从不提让他伤痛的事。 那晚,他们很晚才睡。 第二天,王学十送父亲上车的时候,塞给父亲二百块钱,父亲坚持不要,“你留着找媳妇。”两个人拉来扯去,都生着气。路过的老大娘,眼睛耳朵不好,缺牙半齿地说:“好脚好手的年轻人,偷什么钱,还给人家。”她用拐棒敲着地,颤颤巍巍地。王学十挨近老大娘大声讲:“那是我爹!”老大娘回了句:“妈也不行,被抓住的小偷喜欢当儿子孙子!”后来王治山和王学十都对她笑笑,王治山把钱装在自己口袋里,她才知道,脸上露出陈皮般的笑容,发出“咯咯”的声音,张着嘴巴,里面只有两颗牙齿,害羞地说:“耳聋眼瞎,耳聋眼瞎”王学十把老大娘扶上车。 下车后,挥着手,笑着。老旧的中巴车,像老年人咳着瘪嗽,“吭、吭、吭吭吭”往前难苦爬行······ 第166章 繁华与浮躁 化肥厂要技改,要上更新、成本更低的生产线,剩余的煤炭要变成尿素,全部销售完毕,大量回收现金,用来上新的生产工艺和项目。厂里有个通知,下发到各个部门:化肥农资尿素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再统购统销,可以自由进入市场。我厂的拳头产品山花尿素是知名品牌,为了市场竞争,要上新工艺,需要现金投入,我厂把剩余的原料加班加点,生产出来三千吨尿素,仓库无法堆放,家在农村的工作人员特放半个月的假,投入到销售大军中去,允许每包低于市场价5元销往农村市场,超过5吨的,车队派车免费送达,销售人员每包有五角的奖金。来回路费报销,电话费报销。 消息一出,许多人回农村去了,有假有奖有路费,又可以回家。王学十也回朱元市占山县老家去。 他在老家飞燕村,联系了十吨尿素,电话打到厂销售科,销售人员第二天就带上司机,装了十吨化肥送到飞燕村。卖了5吨时,听到消息的专销农资化肥的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来到现场,放话说:“化肥质量不好,便宜没好货,飞燕村的农民到我处购买可以赊给大家。厂销售科的小张还与那人吵了一架,“别惹火了,信不信我把鹿山乡所有村庄都堆上化肥,明年你到我们厂拉化肥,我一包都不卖给你。”他拿出厂里通知给大家看。王治山也生气地说:“当乡不养当乡人,王学十,昨天你舅舅的那个村要十吨,他是村长,拉到那里去。你们卖了,供销社他们吃什么。不买的村民别强求,拉走!”村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买还是赊。生气的小张发话了:“从现在开始,想买的农户,我也不卖,你们等着赊高价的吧!还不相信人,供销社的化肥都是我厂生产的,王学十在化肥厂难道也不相信,他是来帮大家省钱,你们却······司机,我们走人,明年只供应相信我们的人。” 王学十带着司机走了,还有人拿着钱赶来问:“车呢,尿素呢?” 那个供销社的人说:“质量不好。” 拿着钱那个人说:“屁话,你卖那么贵,我刚才买了一包回去比了比,包装大小颗粒一模一样。真假我知道,我当了一辈子农民,国家企业还敢生产假的?鬼才相信,何况王学十是从这个村走出去的国家干部,他家也买了30包,他家自己掏钱买假的,王治山麻烦你分我五包。” 王治山说:“不行呀,我只够用,分你五包,明年我儿子还要大老远送五包回来,很麻烦的。” 王学十又说:“这样吧,你驾马车,我们去追,到他舅舅那村去抢五包!” 那人说:“是呢,快走!” 那人赶着马车,拉上王治山,叮当叮当的马铃声响出村外。 化肥厂的销售很成功,王学十收假回到职工医院上班。 腰包鼓起来的职工爱上了气功和各种拳法。医院的副院长修练了一种养生益智功,说能延年益寿益智,特殊体质还有透视功能。每天早晚,医院停车场,有许多老中青职工练功,拍腿的、拍脑的、颤抖的。李牙科自称是八卦掌的传人,带着十几个年轻人,在医院的绿化树上,沙包上,打得嗖嗖直响。副院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祖师的练功音乐带,说是师傅发了功在里面,常听这音乐可以增加透视功能,能感受植物、中草药的四气五味。手掌寒说明草药是凉性的,如果感觉麻,草药是有毒,越麻毒越大。他找了一棵医院里的夹竹桃,教大家发功体会麻的感觉。那段时间,他卖光所有带功磁带,收了不少学员的钱。李牙科带徒弟最多收几包烟,吃顿饭,他心里不平衡,开始在医院里传播不利于副院长的话,说副院长是西医,是伪气功,是骗子,骗钱,说他带着鸡婆在山花水库的山上野合,通过手掌发功治小姐的乳房小叶增生,通过鸡儿发功治小姐的痛经。事越传越传广,许多人以为是真的。副院长调查发现,是李牙科说的,而证人刘妹也不在山花。副院长在学员中传播李牙科是花拳绣腿,骗吃骗喝,没有真功夫。两个医院的大师较着劲儿,相互攻击与揭短,李牙科在化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没有指名道姓,批评了某大师借发功骗色骗财的事。看到文章的副院长,找到李牙科,在牙科办公室,双方争执起来。副院长问:“你凭什么说我和小姐在山上野合,用屌发功治痛经,用手发功治乳房增生?” 李牙科说:“不是我说的,是来我这里看牙的小姐,山花最出名的外省人刘妹说的。” 副院长突然沉默,他知道他的确做过这事,在心里骂那个婊子养的刘妹。但他不能承认,他吼着说:“说话要讲证据。” “刘妹就是证据,你为什么说我骗吃骗喝,花拳绣腿没功夫?你的学员说的。有种咱们去医院后边比试比试,你在黑房间发功鉴别马钱子、草乌、甘草、党参,再发功透视一下我腰椎哪里突出,哪个肾上有石头,敢不敢?”激动的李牙科伸手去拉副院长的手,“走去试一试,是我的八卦掌厉害还是你的气功厉害?别在办公室坏了东西。”不服输的副院长也说:“走呀,谁怕谁?” 两个人在医院停车场对峙着,目光充满杀气,医院的、街上路过的、来看病的都来看热闹,他们两人都脱下工作服白大褂。李牙科活动腰肢,伸展手臂,副院长马步运气,李牙科抖着棕色的长胡须大声说:“放马过来!”见副院长在还运气,按捺不住的李牙科进攻了,他挥着八卦掌扑向副院长,副院长左右躲闪,也使用掌,掌掌相对,相互试探,彼此都制住对方。李牙科说:“爹用八卦掌让你骨折筋裂。”副院长说:“老子发功击碎你的五脏六腑。” 没有看处的是,两个交手一个回合,就相互抱在一起,拉扯,气功也发不出来,八卦掌也发挥不了。保卫科的人来了,把他们分开,并带去处理。 后来两位大师都对自己的学员说同样的话:都是一个单位的,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