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戈之风起云涌》 第1章 百年皇朝 大虞,乃是华周大地上第四个大一统皇朝。历经百年,传六帝。 这六帝依次是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太宗文皇帝徐德、睿帝徐启恒、安帝徐远平、简帝徐世贞,以及当今天子徐世藩。 其中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位四十一年,享年六十一,年号“建新”、“隆新”。 太宗文皇帝徐德——太祖次子,亦是太祖嫡长子,在位二十年,享年六十三,年号“制治”。 睿帝徐启恒——太宗三子,亦是太宗嫡长子,在位十三年,享年五十六,年号“兴正”。 安帝徐远平——睿帝第五子,亦是嫡三子,在位二十二年,享年五十二,年号“元兴”。 简帝徐世贞——安帝第十二子,在位三年,享年十五,年号“德治”。 当今天子徐世藩——安帝第十五子,因简帝无所出,则以皇太弟的身份继位,御极至今刚满一年,年号“万顺”。 大虞皇族其实极其有来历,相传当年道祖开天辟地后,便以无上神通将八根胡须化为八圣王,依次赐名为徐、李、王、吴、高、邓、蔡、刘,命八人分别轮流代替道祖教化万民、执掌天下。 这八人便按照道祖的圣谕依次由徐、李、王、吴、高、邓、蔡、刘分别轮流执掌天下,以十年为限,每到十年则换一人为王,接替上一人为天下君,教化万民,所以世人则称这八人为上古八圣王。 其中徐、李、王三人功绩最大,故而被以后人以三皇尊称,以示尊显。而吴、高、邓、蔡、刘则被冠以五帝以跟三皇进行区分。 这三皇五帝所组成的八圣王可以说是这世间有史以来,第一次关于政权的记载,虽过于神话色彩偏重,但无论正史亦或野史均是如此传说,后人纵然有所质疑,都无从考究,毕竟八圣王的后人皆乃世间柱梁,寻常也不敢妄议。 而这八圣王的后人也分别以各自先人的名为姓,从而演变为上古八姓,后来八姓又从而演变出六十四姓、百姓、甚至到如今的千姓,可以说,天下之姓氏皆是由上古八姓演变而来。也可以说这八姓是如今天下姓氏的根源也毫不夸张,而这八圣王中排行第一的徐皇便是大虞皇族徐氏的始祖。 原本天下该是按照上古八姓轮流禅让的制度执掌天下,每十年一换。原本八位圣王都已经各自执掌过一轮天下,到了第二轮之时,初代八圣王也几乎死绝,则由八圣王的后人接替先人继续按照轮替制度禅让、接替天下至尊的位置。这样的制度根据史书所记该是有八百多年之久。 直到其中的吴氏终于因为贪恋天下至尊的权力而不惜打破规则,在禅让大典上拒绝将至尊之位交出,同时还发动了这天下第一场战争,使得原本连成一块的中原大地瞬间分为八国,分别是虞、定、原、邺、龙、夏、封、襄八国,八国后来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又逐渐演变成六十四国,又再继续分解成七十二国。 除了上古八国,其他的国家都是八国分裂出去的小国,这些小国国君皆是八国国君的后人或兄弟,所以,说是七十二国,其实还是八国。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八国其实理解为八个同盟国更为恰当。 每个同盟国都是由上古八国分封而来,因为分封的族人皆不再以本姓为姓,于是时间久了就自成一宗,但追溯本源,天然的也跟本宗之国有着不可分割的亲近和利益。 但同盟国也就是被分封之国又跟宗主国有所不同,只有同为宗主国的上古八姓可以称王,而被分封之国也是根据各宗主国远近亲疏关系划分国土大小和国君爵位,分封之国君的爵位由高至低业分别是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 其中公爵乃是王爵之下最为尊贵的存在,多为宗主国国君嫡亲兄弟或嫡子。侯爵次之,多为宗主国国君庶出兄弟或庶子。伯爵则多是宗主国一些有功宗室。子爵基本就是宗主国寻常宗室。男爵则是非宗室功臣的极限了。 这一时期足足维持了五百多年,这五百年来,七十二国之间的关系也由原先的八姓为主的同盟争斗逐渐演变为七十二国混战,无论远近亲疏,借有相互攻伐吞并之举。但无论文化、经济、军事等综合实力依旧是上古八国为尊。 直到后来的关中华国第三十五任国君毛峰天纵奇才,以西北边陲小国之力,十年间一统西北关中之地,剑指东方。又十年间出关横扫中原、河北,逼降南方,一统天下,开创这世间第一个皇朝——华朝。 华朝统一后,当时的华朝勋贵皆觉得王的地位已经无法彰显毛峰的功绩,应该创立一个王上之王的位置来代表毛峰的地位,随即华朝第一位丞相李空和大将军徐敬的建议下,将八圣王那三皇五帝的尊称各取一字作为天下至尊的称呼,彰显其地位之高,这也是皇帝的由来,而毛峰作为这天下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帝,也被后人尊称为元皇帝,更多也是称为元祖。 说起这毛峰,可追溯到乃上古刘氏分支,毛氏乃上古刘氏所开创的夏国第八任君主夏威王的第五子王子毛受封西北边陲得国,赐国名为华,等级为侯国。 而华国后裔皆以毛为姓,而毛峰也是华国第三十四任君主华宣公毛贵的长子(因华国地处边陲,常跟西域胡人作战,战功赫赫,且将国土西扩千里,故而在第二十六任国君毛京在位期间,受到夏国国王册封为公国,自此毛氏君王皆以公自称。)。 自宣公毛贵薨后,毛峰则接掌华国。毛峰登基之时,华国已经历经近十代国君的励精图治和大力改革,华国的国力已经成为了西北关中诸国甚至整个天下都不可忽视的强国。 而毛峰更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海纳百川,四处招揽天下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号称只用其才,不看其德。于是,华国很快就因此得到了天下大批才能惊艳之士,这些人到了华国之后,为华国出谋划策、辅政强军,使得华国的国力直接一跃成为不逊于上古八国的存在。 最后,毛峰凭借着挥洒不尽的军事才能,一扫西北关中诸国,且收服关中三个庞然大物定国、夏国和龙国,也就是李姓、刘姓和高姓,实力大增。毛峰也因此去公爵,自称王爵。接着又兵出龙门,挥师东进,一举平定中原、河北,届时天下除了徐氏所控的虞、越二国,还有江南的一些小国,几乎尽入华国之手。 当时虞国之强盛丝毫不弱于华国,只是一来华国已大有一统天下之势,大势所趋,虞国覆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二来虞国历代君王皆不好战,自世间七十二国混战以来,几百年间可以说是生灵涂炭,历代虞王几乎都是以守为主,很少主动进攻他国,更无问鼎天下之心。 所以,在这种条件下,当时虞国第四十七任也是最后一任君主虞平王徐敬则做了一个天下人都想不到的决定,主动解除政权,促进天下一统。而华太祖毛峰感念徐敬的无私大义,当即拜徐敬为大华开国大将军,同时加封海源郡公。 徐敬这郡公的爵位与其他上古七姓一样,在毛氏诸王之下,却又是各大姓氏勋贵之上,这天下除了皇族毛氏之外,就以八姓最为尊贵。 而天下此时也进入了大一统皇朝的时代。而由大华太祖开国皇帝开创的大华也成了目前为止享有国祚最长的朝代,足足有六百七十七年之久,历三十八帝。 大华末代帝王乃毛峰第三十五世孙毛斌,史称华末帝,乃毛峰三十四世孙华庄帝毛俊的幼子也就是第八子。 庄帝毛俊死后便传位当时长子也就是太子毛峥,史称华厉帝,且大华之亡国其实不是后来继位的末帝毛斌所至,而是亡于厉帝毛峥。 毛峥其实也不算昏庸,相反毛峥对于朝廷政事的掌控可以说是做到极致。只是当时的政治形态已经发展到了世家尾大不掉,隐隐有架空皇室的苗头。 所谓的世家,其实就是已经化国为家的上古八姓为首的各姓家族,大华无论朝政、军事、经济、土地几乎都被这八姓为首的世家牢牢把控着,说句夸大的,只要他们愿意,顷刻间便能覆灭大华。 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下,像毛峥这样立志要成为一代圣君的雄主焉能忍受? 于是毛峥上位没多久,就开始布置针对世家的杀招,不断扶持其他中小世家对抗八大姓,企图分裂世家联盟。其中陆、林、张、赵四姓在毛峥的扶持下,成了对抗八大姓的排面,将许多中小世家都拉拢到自己一方,企图以此削弱甚至取代八大世家在大华的地位和影响力。 最终的结果是毛峥玩脱了,八大姓以退为进,使得新贵四姓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胜利,从而更加骄傲自大,逐渐的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所作所为甚至比曾经的八姓还要过分。 毛峥连八姓都忍不了,又如何忍得了这根基浅薄的四姓,何况如今八姓已经被打压得苟延残喘,是时候将四姓这四把刀子收起来了,于是毛峥便打算直接对四姓下手。 可不曾想,四姓早就得到了消息,经过一番商议后四姓便打算行废立之事,废了毛峥,改立当时年纪最小的芙蓉王毛斌为帝。 说是商议,其实只是陆、林、张三姓有这个想法,赵姓是完全反对,但架不住自己一家之言不敌三家之力。 而当时的赵姓家主也就是当朝兵部尚书赵亦自知大势难挡,又感厉帝提拔恩情,不愿君上受戮,当即进宫密告此事,好让皇室有所准备。 结果就是龙城皇宫杀的血流成河,最终厉帝毛峥兵败自刎而死,三姓恨极告密的赵亦,当即下令诛赵姓全族。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可就在三姓下令诛杀赵氏全族之时,却不曾想,赵亦早已逃出龙城,居然在八姓的支持下于天龙郡召集兵马,重返龙城,诛杀三姓,而此时厉帝毛峥已死,毛峥又无后,只能立三姓想立的毛斌为帝。 经此一役,大华大权旁落,权力再次回到上古八姓手中,而赵亦虽通过诛杀三姓积攒了不少威望,可他跟毛斌一样,只是八姓手中的傀儡,区别就是一个是强一些的傀儡,一个是可随意捏死的傀儡。 这时天下又有了变故,草原南下扣关,加上毛峥被杀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天下烽烟四起。当时身为大将军的赵亦自然义不容辞领兵出征,并在原州九原关大破草原骑兵,一时间威望无两,千军皆服!然后赵亦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征战,平定天下。 赵亦就凭借着这股威望杀回龙城继续跟八姓斗智斗勇,八大姓也因此被赵亦重重打压,眼看两个势力之间又要进入华厉帝末年的水火不容,从而天下再次大乱,最终为了天下安稳,双方也都做出了妥协,而条件就是赵亦必须登基,改朝换代,毕竟毛氏能走到今天的衰弱,皆是八姓在背后推波助澜,若非八姓存心玩弄,新贵四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斗得赢八姓的。一切发生的结果,包括四姓上位、内讧、弑君等等都有八姓幕后操控的影子在其中。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毛氏大权旁落,四姓仅剩一姓。 而这仅剩的赵姓又在赵亦的异军突起之下,挟不世之功立足朝堂对抗他们八大姓,若是再不偃兵息鼓,双方再这么耗斗下去,怕是又要给了毛氏崛起的机会。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让毛氏继续为尊,指不定哪天又出了一位加强版的毛峥,到时八姓岂不麻烦,索性将毛氏连根拔起,让赵亦上位。 赵亦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按照八姓的要求行那逆天之事,当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想改朝换代都不行,他已经是大华名义上的第一权臣,若不篡位,那就只能等死了。 于是赵亦便在八大世家的默认下,以周代华,开创大周基业,是为周太祖高皇帝。并在开国之初,立下誓言,与世家共天下,非谋逆大罪,刀剑不相加! 但也正因华朝的教训,使得周室对以八大姓为首的世家群体更加忌惮,所以历代帝王莫不强加防范世家,设法打压分化世家,最终取得了可观的成果,八大世家这个天然的同盟终于在大周第七任君主世宗武皇帝赵柏的手段之下分崩离析,周武帝也趁机继续分化,像海源徐氏这样的曾经天下第一世家,基本被武帝一脚踢出朝堂,龟缩在虞州不得进入中枢。 可现实往往是讽刺的,大周晚年,第十五任君主幽帝赵棠昏庸无道,导致天下民不聊生,至此他一驾崩,天大顿时大乱。刚继位的儿子正帝赵琦一上来第一道旨意就是调兵平叛,还不等叛乱平息,一时间南北世家皆反,还有草原入侵,可以说是首尾难顾,要看就要亡国,是徐氏当时的家主徐盛挺身而出,替大周缝缝补补,止住了下坡之路。 周正帝死后,太子赵兴继位,是为周中宗明皇帝,明帝在位期间知人善用,虚心纳策,使得原本就在恢复的国力顿时更是蒸蒸日上,同时倚重徐盛、高适等经世之才,把原本失去的国土收复得七七八八,最后还在徐盛死后大胆启用徐盛年少的儿子徐正彻底平定北方,而南方也在高适的压制下退败连连,若非明帝命短,只需再活十年,这大周的国祚怕是还能最少延续百年之上。 明帝死后,本来朝堂之上还是年轻的徐正坐镇,由年迈的高适制衡,维持朝堂的平衡。可惜的是,明帝死后不久,徐正也突然暴毙,接着是外戚邓氏作乱,高适则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下诛杀外戚邓氏,几乎杀灭邓氏全族,至此,高适成为了大周无人能制的大周第一权臣,显赫至极,而此时的高适也因年老力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未能完成篡密之事。 所以,高适死后不久,就由他的儿子高修先是逼迫当时年幼的周闵帝赵怀册封自己为寿王,再然后也就逼迫赵怀将皇位禅让给自己,至此,大周享国祚三百二十三年,传十八帝。 高修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追封自己的父亲高适为寿太祖高皇帝。而高修死后,也被继任者高震上的庙号和谥号则是高祖武皇帝。 其实高修建立的大寿则是一个短命王朝,拢共不过四十四年国祚,自高修以下,仅传二帝,也就是他的儿子太宗文皇帝高震和孙子逊帝高治。 其实大寿并非因为世家而亡,而是皇室内斗埋下的祸根。 只因高修本身就是上古八姓之一的龙门高氏嫡系子孙出身,深知千年来世家对天下的危害,一心想要拔除世家这个祸根,故而开创了科举一事。 他在位时,推行此时尚且不是一般的吃力,可是总归还是仗着开国之威强行完成,但是他的继任者太宗文皇帝高震就没有他这样的威信,虽然也曾不留余力的推行科举等打压世家的事宜,可最后还是被迫妥协,因为他没有父亲高修那样的威望来打压世家,而他当时心中的下一任继任者肃王高棣就倒了大霉,他可是打压世家的急先锋,在朝堂之上可是寒门的代表,可以跟世家抗衡的一股力量。 最后世家胜利了,高棣被迫远走西北牧边,而原定要说亲给他当肃王继妃的安西李氏嫡女也因此时不了了之,更过分的事,文帝还在群臣的逼迫下将这李氏女迎入宫中为妃,李氏女生下儿子高治后当即被立为皇后,而高治也成了太子。如此一来,高棣又如何能忍。 所以寿文帝一驾崩,棺柩还停在宫中,远在西北的肃王高棣就举旗谋反,席卷西北,两次打大破朝廷合计起来近五十万兵马,一路打进龙城。见高治逃往东都偃城,亦一路追赶,直至偃城城失,高治随即经过封州,逃向虞州,企图利用龙江天险,据江左而立,再伺机收复河山。只是高棣这位大寿第一战神早已将天下杀破了胆,无人敢对之。 最后是被寿廷打压多年的海源徐氏当代家主徐释(大周太傅上柱国大将军虞国公徐正之孙)挺身而出,号召大周以东三州八十五姓世家豪门筹集了十五万大军将天子迎至建邺安顿,然后在虞、封交界的东山口硬拒高棣大军不得前进半步。 恰巧当时又逢草原南下,扣关九原。高棣当机立断决定击退草原再收服河北之后,再南下统一,高治若统治的大寿才得以苟延残喘。 高棣也确实是天生的帅才,九原关一战尽诛五十万草原大军,逼降河北全境,一时间,天下震动。只是高棣恨极了世家,回到龙城还未称帝就开始屠戮世家。 最后高棣经过一番血洗,好不容易压下舆论选择称帝后,又被各大世家耻笑辱骂,气急之下,再次举起屠刀伸向世家,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安西李氏几也是直接被他灭族,这也引起了各地世家的反叛,一时间,高棣治下之地再次烽烟四起,高棣随即忙着平叛,无暇南下。 而高棣的手段也让远在江东的高治起了心思,当即以北伐为借口要求徐释带头征兵征粮,从而引起南中四州的叛乱,再让徐释前去平叛,从而掉入他布下的圈套,徐释与其长子徐直力战而死。 就在高治自以为得计之时,徐释那原本吊儿郎当的次子徐承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联络一大帮徐氏宗族大臣和江东势力强迫高治将原本让徐直之子徐民袭爵的圣旨硬生生的改回徐承的名字,同时联合诸多势力左右朝堂,表现的异常跋扈飞扬。 高治忍无可忍,随即暗中布置,想要调离徐承,然后从南中调兵前来控制建邺,彻底铲除海源徐氏。 徐承将计就计,上书要提朝廷收复河北,就领兵离开,且还在河北打开了一番局面后,迅速调兵遣将杀回建邺,阻击高治所布置的兵马,最后还一举拿下了本不在徐氏势力范围的南中四州,一夜间鲸吞江南,至此,高治彻底均为傀儡。 徐承在鲸吞江南后又很快再次北上,一举拿下大半个河北,还将原本就不属于中原掌控的东北金东大地纳入版图。至此,大周东边和南边都落入了徐承的手中,彼时天下三分,徐承就已得其二,两边的对峙攻守易型。并且完成这些之后,徐承就开始逼迫高治给自己封王。 封王后的徐承当即对还手握关中的高棣两度全面宣战,第一战下封州全境,占据猛虎关,剑指西方。第二战则是夺回了东都偃城,死气了当时天下无敌的高棣。此时,已无人能阻挡徐承改天换日、登基称帝的脚步了。 于是徐承便直接逼迫高治将江山让给了自己,此时,大寿算是亡国了,算起来也就享有国祚四十四年,共历三帝。而高棣一直以来无论是高治还是徐承均不承认过他的合法性,所以,在史书上一直称呼他为肃逆,并不列入大寿国祚的计算,何况,徐承称帝后没几年,也就兵发飞鸟关,一举攻破龙门,进入关中,统一了天下。 当时高棣的继任者长子高旦自焚而死,次子高霸早在徐承攻破龙门关之际就已经被徐承一刀杀了,而三子高统和四子高宁也是逃亡西域,虽说多年后横扫异域再卷土重来,可还是被一战击溃。 而徐承来国之后也身感世家的危害,他自己出身世家,他能夺取高氏的江山,焉知他日没有别的世家有样学样,篡夺他子孙的皇位。 所以,徐承终其一生都在改制,好在他功绩大的没边,且活的够长,所以很多昔日旧朝的弊政都在他手上得到了改良和延续,他的继任者太宗文皇帝徐德也是一样,照着他的路子一直推行。终于在大虞第四任皇帝安帝徐远平的手中实现了徐承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寒门崛起。 安帝时期的官场,寒门出身者已不弱于世家,皆是徐承为首的历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推行新政累积而来的福报,科举在安帝时期已经非常成熟,这全赖于徐承开国之初就不断加大投入各地学社的建设,经过几代帝王的坚持,民智大开,寒门学子人才辈出,到了安帝时期,起码明面上已经不弱于世家家学。 世家也终于不再是一个皇朝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这还不是大虞历代帝王对朝政格局的最高追求,因为他们也没打算完全取缔世家,他们只是想淡化世家,起码在朝堂之上,不会有人因为世家出身就自觉高人一等,但是印在骨子里上千年的骄傲,又岂能说不要就不要的,莫说世家子做不到,就是民间大部分百姓还是推崇世家风骨的,毕竟不可能所有世家都是坏的,也不可能只要寒门出身就是好人,而且为民请命的世家子也一直不缺,而鱼肉百姓的寒门官员也不是没有。所以,纵然寒门崛起,但是在淡化世家的道路上,大虞帝王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这条路安帝走不完了,只能留给儿子继续走了。 只是不知安帝是怎么回事,一共二十三名子女,其中儿子就十五人,女儿也有八人,可其中除了继位的徐世贞外却还有十人早夭,均活不过成年,包括安帝连续两任太子的两个嫡子,即长子徐世懋和六子徐世勋,还有次子邺郡王徐世农、七子武功王徐世祺、十子汉雍王徐世智、十一子天龙王徐世桧、十三子偃南王徐世傥、次女也是嫡长女肃国长公主徐诗婉、五女荥城公主徐思韵、六女筦河公主徐佳宁十人。 在世诸子中最年长者为三皇子春临王徐世刚,可惜一心只爱做学问,于帝王权谋之时无甚兴趣,自然不在安帝的考虑之内,便安排他到了崇文阁出任阁主的副手,从此醉心文学,帮国家编书立着也就是了。 四皇子壶山王徐世胜空有野心,却手段拙劣、残暴,不适合为君,安帝甚恶之,早早地便将其打发至封地。结果徐世胜在封地壶山郡飞鹰走狗、欺压百姓,被多名御史多次参奏,安帝随即派人前去调查属实后,将其抓捕回京,削去王爵,然后特意因此建造庶人府,将罪大恶极的皇室宗亲终身囚禁于此,而壶山王徐世胜也是第一位被关押在此的皇族,也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一位。 五皇子湘王徐世冀出身高贵,他的母妃乃津县符氏的嫡女,津县符氏在世家排名中算不上多顶级显赫的门阀,但是祖上自跟随大周海源平王徐盛的大周津县侯符颖起,代代皆以徐氏家臣自居,符颖的曾孙符啸更是辅佐太祖高皇帝徐承扫清寰宇,开创新朝的大功臣,为此还被太祖封为湘国公,死后追封业阳王,身后荣耀至极。算是大虞数得上号的忠臣世家。有了符氏的加持,加上徐世冀自身文武双全,素有贤名,所以,湘王曾经一度是太子人选的有力竞争者。可惜湘王在第二任太子死后,代天子巡视河北之时,不慎感染重病,薨于回京途中。安帝为此甚是心痛。徐世冀生前乃甘凉王,湘王爵位乃是薨后安帝追封。 八皇子东山王徐世兴与湘王徐世冀一母同胞,只是不及胞兄聪慧,人品虽说不差,但是才能确实平庸,加上过于忠厚直爽,所以也不在安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九皇子北原王徐世和乃安帝酒后宠幸宫女所生,母子二人一直不得宠爱,单看王号便知,北原乃草原最北边的羁縻州,算是大虞边境中的边境,封到这个地方跟流放无异,所以很明显这不受安帝宠爱的皇子也跟皇位无缘,不但无缘,还很是被嫌弃。 十二皇子徐世贞乃皇后王氏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安帝的嫡三子,自他出生没多久便被立为太子,荣宠至极,安帝驾崩后也顺理成章的登基继位,可惜命短,十二岁继位,十五岁就驾崩,按礼制大虞十六岁便视为成年,行冠礼,皇帝也一样,只有成年后才可亲政,也就是说徐世贞甚至都没有亲政就已经驾崩了。这也是亏得安帝早死三年,否则怕是这徐世贞将会是安帝熬死的第三任太子。徐世贞死后被追谥为简帝。 十四皇子云兴王徐世云和简帝徐世贞同年,甚至两人生辰仅差三天,且徐世云年少聪慧,甚得安帝喜爱,也常携带身边教导,所受的宠爱丝毫不逊色于当时的太子徐世贞,这也导致徐世贞跟他的关系甚是不和,只是徐世贞未及亲政便英年早逝,所以也没来得及找他的霉头,这是他的不幸,这是他的幸运吧。但是徐世云也因为不得兄长简帝的喜欢,所以早早的就被打发到了封地,一直未在朝廷出任任何职务。 十五皇子齐王徐世藩,也是安帝最后一个儿子,乃贵妃吴氏所出,比之十四皇子徐世云也只差了半岁。只因吴贵妃体弱多病,生下徐世藩后不足半年便薨于宫中,皇后王氏与吴氏交好,且由同属表亲,随将徐世藩收养于自己宫中,视如己出。安帝对其也是怜爱有加,太子徐世贞亦是将其当做同胞兄弟对待,甚至一登基就马上将其封为齐王,位列诸王之上。 因此,尚未成年的简帝徐世贞驾崩以后,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只能从诸多兄弟中择一人继承大统,这徐世藩因为太后养大,所以就有了嫡子的名分,便顺理成章的以皇太弟地身份继承了兄长徐世贞的皇位,年号“万顺”。 因自太宗文皇帝徐德起,一生只用一个年号,所以民间也渐渐开始习惯用年号来称呼天子,所以徐世藩也被民间称呼为万顺圣人。 如今万顺圣人登基已满一年,恰逢大虞开国百年,举国上下皆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巴不得大虞江山万万年,让这盛世长长久久。 第2章 阴谋酝酿 珠崖郡,或者说是珠崖岛,乃大虞最南端的一处岛屿,说是大虞国土,但其实岛上之人十之八九皆是当地土着俚人,当年若非虞太祖高皇帝徐承还是大寿虞国公期间就坚持大力开发海运,且取得不少获益,怕是再过三百年,中原王朝都不会耗费时间精力来开发珠崖郡这个地方。 虽说随着大虞对海运的重视,珠崖郡也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开发,但是毕竟地处偏远,远不如中原繁荣和发达,若非没办法混不下去或者被贬斥流放,中原之人大部分都不愿意漂洋过海来到珠崖郡找饭吃。 当然,商人则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商人天生都是钱眼子,哪里有铜臭味就往哪里钻。 这珠崖郡在常人眼中是瘴气丛生的南方小岛,且蛇虫鼠蚁多如牛毛,气候又炎热无比,加上岛上俚人皆是未曾开化,蛮横无比,相对中原来说,跟地狱无异。 可在商人眼中,这可是一座宝岛,先不说这里的粮食一年三季,多得吃不完,还有漫山遍野的蔬果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这珠崖郡可是大虞对外海路的中转站,整个南海诸岛的香料、蔬果、粮食不计其数,现在海运如此发达,只需将这些东西运回中原,一倒手赚取的差价可是利大无边。而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物品经过海运到达南海甚至更遥远的西海诸国亦是十分稀缺的物品,一来一回,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所以,每年前来珠崖岛倒腾生意的商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只是岛上虽说虞人为尊,但毕竟始终是少数,俚人对虞人又十分仇视,常常有俚虞冲突的流血事件发生。 但是有个地方例外,这里的俚虞相处十分和谐,这也是所有大虞奸商来到珠崖郡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崖珠郡也是大虞国土的最南端——丫县。 这里能够俚虞混居,相处平和,皆因有一人在此,无论俚虞,皆对他拜服不已,此人也颇为神秘,鲜少在人前露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叫徐云山,乃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第一豪商,且把控着整个南海海运生意的往来分配,手下有十三名助手,分别帮他搭理珠崖各个县城、海外事务,被称为南海十三鹰,其他一概不知,平时维护地方秩序大多也不是依靠县衙的衙役,而是徐云山手下的十三鹰,只要十三鹰出面,代表徐云山说句话,可比官府说的有用,这也侧面证实了在珠崖这个地方,徐云山的威信是高过官府的。 在丫县,县衙解决的了事,徐云山也解决得了,而且解决得更快更好,县衙解决不了的事,也就徐云山也能解决,可以说,徐云山可是丫县的土皇帝,当地百姓可以不买县令的面子,但是只要徐云山开口,就没人敢不遵从。听说南海路的元帅和岭东道的行台这两位军政大佬也知道此人,且对他在丫县的所作所为一笑置之,浑不放在心上,珠崖郡郡守和丫县县令就更不会对此有甚异议了。 加上徐云山从不欺压百姓,反而一直不留余力地帮助朝廷实施俚虞融合的政策,粥棚布施、修桥补路从不甘于人后。哪怕善名远扬,对郡县的事务也从不妄加干涉,以善人名头施压。所以,徐云山的面子不但在丫县,就算整个珠崖郡乃至周边大陆边缘沿海的几个郡城亦是大的没边。 但也不是谁都卖徐云山的面子的,近期刚驾临珠崖郡的宁陵县主就没有把徐云山放在眼里。 一来,她的母亲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最小的女儿、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同胞妹妹云奉公主徐娇茵,深受睿、安二帝宠爱。 仁安皇帝驾崩后,当朝皇太后对她这位小姑子亦是照顾有加,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这位姑姑更是颇为尊敬,所以云奉公主可以说是集三代四帝的宠爱于一身,尊崇无比。 而且她所嫁的驸马当朝内阁执笔大臣偃南侯石光忠,乃大虞开国德国公石斌的嫡曾孙,门庭显赫无比,且石光忠身为内阁执笔大臣,乃是堪比副相一般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背景之下,只要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就要烧高香了,谁又敢来惹她,更别说惹她最心爱的独女宁陵县主石清芳。 而且由于云奉公主得受宠,连带着她的独女石清芳也破例被封为县主,这是开国以来独一份公主的女儿被封为县主的殊荣。 二来,正因石清芳身份贵重,加上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两位天子跟她这位表姐关系处的相当不错,所以,在听闻她要前往珠崖的时候,当今圣人当即大笔一挥,准许她破例带着一百随从护卫安全,后面想想不放心,又从禁军中调配一对队兵马,足足八十披甲之士护卫随行。 区区一个县主,出行游玩的阵仗之大,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就这样的宁陵县主,怕是主管到珠崖郡的一道行台或一路主帅见了都要弯腰陪笑,区区一介白身的徐云山又岂会被石清芳放在眼中? 三来,石清芳对徐云山把控珠崖岛海域的商业往来颇有不满,因为石光忠仅有石清芳一女,再无其他子嗣,没有办法将爵位传承给她,也没法让她一个女子去做官,索性便将家中的生意早早地就都交给了石清芳打理。 所以石清芳也因此对家族生意之事颇为上心,托太祖高皇帝的福,当时跟着太祖高皇帝的那帮子大臣,虽说因为太祖新政而导致土地收缩,但是银钱收入却没半分减少,还有越来越多之势,早在太祖年间买卖就做遍了全国。 若是刨去官爵,这石家也算得上是大虞朝数得上号的巨富。只是是他们石家如此滔天的势力,居然在这珠崖岛还要看他徐云山的脸色行事,石清芳如何能忍,她此番之所以以天之骄女之尊不辞劳苦跑到珠崖,对外说是县主少年心性贪玩,实际就是特地跑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徐云山来的。 所以,县主一在珠崖靠岸,还不等郡守周柏山好好地招待,便气鼓鼓地令人不做休整,直奔丫县而去。 周柏山能做到一郡之主官,焉能不知石清芳的小九九。何况他虽然不知道徐云山真实的来历,可通过一路元帅和两道行台对他的态度来看,这徐云山的背后定然不简单,否则他一介白身又如何能在这南海把持整个海运商业。说起来,这石、徐之争,最后不管谁输谁赢,自己都别卷进去,神仙打架,一个搞不好,殃及池鱼,自己没命不说,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石清芳前脚一走,周柏山当即就宣称要到珠崖西部巡视,短期内不会回来,其实就是打算避开此事,等尘埃落定再说。 石清芳此时也有些后悔,心想就应该听周柏山的劝,先做一番休整再前来的,这珠崖郡山多路窄,又适逢雨天,道路皆是淤泥难行,走了大半天还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心中不由得颇为懊恼。 正当她准备呵斥行军太慢之时,只见车厢外突然嘈杂异常,似乎进入了警戒状态,然后亲兵头子柯万兴急急忙忙敲车门禀报道:“县主勿惊,前方有约摸二十骑朝我们奔来,所以警戒。不过县主放心,我们这里一百八十人,有八十披甲,莫说二十骑,就是再翻几倍,也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石清芳闻言当即放下心来,隔着车门故作淡定道:“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也不瞎指挥,柯校尉自行决断便是!” 柯万兴连忙隔着车门躬身行礼道:“是!” 柯万兴退下后,石清芳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就听见将士出声喝骂,因为雨声太大,也听不清楚到底喊的什么,接着又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心中不由一紧,她自幼皆在温室长大,哪里见过这种短兵相接的场面,能绷住不哭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可是预料中的械斗没有发生,而是传来了声声争吵,想来不是前来寻找麻烦的,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这不,才一会功夫,那柯万兴去而复返,敲门禀报道:“县主,误会一场,那二十骑并非路匪山贼,更不是刺客,而是丫县豪商徐云山的家仆,因有急事要赶去郡所崖北县向周明明府汇报,所以才纵马急行,惹出了这等误会。” 石清芳闻言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刚说谁?徐云山?” 柯万兴连忙应道:“不错,正是徐云山。” 石清芳当即黑着脸斥责道:“你身为禁军派来护卫本县主的营校尉,居然能让一介商贾的家仆冲撞仪驾,你不将他们拿下治罪,跑来跟我汇报个什么?难不成冲撞县主是个什么罪过,还要我告诉你么?” 柯万兴连忙解释道:“禀县主,这帮家奴并未冲撞仪驾,只因雨大遮眼,一时未能看清,跑的近些后,看清了县主的仪仗,纷纷下马,依着礼仪退至一边,并无越界之举。” 石清芳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对那徐云山颇有不满,一听是徐云山的家奴,无论如何也要拿他们做做法,杀杀这徐云山在珠崖郡的威风,当即不依不饶道:“若没有冲撞,你们刚才那么大阵仗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不成?今日之事,不是他们冲撞仪仗,就是你柯万兴护卫不力,你自己掂量掂量,莫要以为离了京师山高皇帝远,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奈何不了你!我现在就把话撂下,今日若是不问责这些不长眼睛的奴才,我就扒了你这身官皮!” 柯万兴被石清芳一阵斥责,有些吃不住劲,但对方是门阀贵女,柯万兴不敢得罪,只能强忍着一口窝囊气躬身道:“末将晓得了!” 转身便朝着士兵们怒吼道:“这些商贾家奴不识礼数,冲撞了县主,按律拿下,每人打三十大板!先把他们都捆起来,拿东西塞住嘴巴,省的一会杀猪般嚎叫,污了贵人的耳朵!” 在场的士兵闻言皆是纳闷,这明明就误会一场,何况这些家奴看到了县主的仪仗后就立即止住奔跑,下马退让一边,让出道路来,什么时候冲撞仪驾了? 而且这些家奴言语之间还十分客气和恭敬,这校尉大人刚刚还跟人和颜悦色地交谈来的,怎的一跟县主禀报过后就跟吃了炮仗似的,上来就要打人板子。 但是见到柯万兴铁青着张脸,像是要吃人,大家伙也不敢问,毕竟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都知道他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谁求情也没用。 可那些听闻自己要挨板子的家奴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其中一个带头的不慌不忙地朝柯万兴拱手道:“这位将军,我等也不计较这板子挨得冤不冤,贵人张嘴见血,也不是将军能左右的,我等也不埋怨,只是能否等我等前去崖北向明府报信过后,再回来领这板子如何?事态紧急,还望将军通融!” 这时雨早就停了,这家奴的声音颇为嘹亮,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一字一句都传到了石清芳耳中,对于这饱含讽刺的说辞,石清芳又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大怒,掀开帘子对着柯万兴吒喝道:“柯万兴!将这人的舌头给我割下!其他人等,每人多打三十板子!” 众人闻言大惊,也不知道这宁陵县主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就跟这几个下人过不去,实在有失世家风范。 那二十名家奴也隐有愠色,但是也知道车厢里坐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县主在京师或许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在珠崖郡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就是天,打个喷嚏都比海啸还要凶残,而他们只是一介商贾的家奴,哪怕这个商贾在珠崖手眼通天,可终归没法子跟这种天之骄女掰手腕。 众家奴知道,今日这一劫左右是跳不掉了,除了认命,别说反抗,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先不说这县主的随行护卫就足足有近两百人之多,其中近百披甲、装备精良,这样一支杀才,足以将整个珠崖郡全郡血洗一遍。 面对这样一支精兵,只能自认倒霉,于是在带头那人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出列,一言不发的就趴在地上,不做任何辩解,也不做任何抗争。 一旁的军士也皆是不忍,从他们这些人的作风来看,大概率都是军旅出身,也是过过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要军士们无缘无故对这样的人的打板子,下得去手的怕是也没几个。就是柯万兴也开不了口下这个命令。 在车里等了好一会的石清芳没有听到动静,当即更加火大,掀开帘子就喝道:“你们禁军都是酒囊饭袋吗?打个板子都不会,打不了就让开,我让我的护卫来打!” 柯万兴无奈吼道:“你们没听清楚县主的话吗?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众军士无奈,当即上前将这二十人用绳索捆好,并在对方口中塞了东西,正准备行刑之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顺着马蹄声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正朝着他们车队飞奔而来。 等到马跑的近些,众人才看清马上坐着的人。只见那人头戴一顶草帽,看不清容貌,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短褂麻衣,敞开衣襟,露出里头健壮黝黑的胸膛,胸膛上还隐隐露出几道显然有些年份的刀疤,脖颈佩戴一串不知是什么猛兽牙齿串起的项链,裤腿挽到小腿处,穿着一双草鞋,很是不得体,起码这身装扮跟胯下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此人腰挎一把短刀,想来是个练家子。 站在前头的的将士随即列阵以待,队正许安更是大声喝止道:“来者何人?居然胆敢冲撞县主仪驾,再不勒马停下,杀之!” 那人闻言当即勒住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知道前面是县主仪仗却也不下马行礼,只是在马上拱了拱手道:“这位军爷有礼了,在下丫县徐云山,不知宁陵县主仪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就是徐云山?莫不是假的吧?” 柯万兴听闻当即一把拨开众人,来到前头指着徐云山诧异问道,丝毫无法把眼前这邋遢汉子跟传说中的珠崖豪商徐云山联想到一块。 马上的徐云山爽朗一笑道:“我徐云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冒充来作甚。” 此时车厢里传来一阵脆若银铃的声音:“好个徐云山,怪不得会教出这么一帮子不懂规矩的奴才,原来主子也是这个德性。来人啊,把这不知尊卑的商贾被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够八十大板!” 徐云山顿时大惊道:“这是何故?在下并未冲撞到县主仪驾,县主为何要刑加于吾身?” 车厢中的石清芳闻言更加恼怒,当即呵斥道:“放肆,纵然是珠崖郡郡守见了本县主尚且不敢如此讲话,你算的个什么东西!居然质问起我来!本县主想打你便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来人啊,给我打!” 徐云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恼了这宁陵县主,按理说自己和她从未有过交集,若非她此番前来珠崖郡游玩,闹出偌大动静,徐云山怕是都想不起满朝门阀贵人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刚遇上,连面都没见着就要把自己抓起来打板子,这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仗势欺人了。 徐云山也不是好惹的,他虽蜗居珠崖,却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又岂能无故任人宰割。当即拔出腰间短刀,坐在马上傲然冷笑道:“莫说你只是个县主,就算是我大虞朝公主,也不能无故滥用私刑!莫说我没有触犯大虞律法,纵然我有罪,也该是衙门里的老爷来治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女子来定罪,尔等如此行为,置大虞律法于何处?徐某不才,亦不会顺受不白之冤!” 此时禁军校尉柯万兴见徐云山这准备血溅当场的气势,连忙呵斥道:“徐云山!你且看看,这些是谁!” 说完大手一挥,一群被五花大绑之人从柯万兴背后被人鱼贯押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奈何口中皆被塞了东西,叫不出声来。 徐云山见状当即怒喝道:“他们所犯何罪!尔等居然如此对待!” 柯万兴自知理亏,县主虽说不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背后的势力不是自己一介禁军校尉能够得罪得起的,所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于是半哄半骗道:“还能犯什么罪?不就跟你小子一样,冲撞贵人仪驾咯!我劝你也老老实实下马受罚,莫要逞强,否则一旦动起真格来,刀剑无眼,你小子死了也白死!” 徐云山瞥了一眼因为无法出声而拼命摇头否认的家仆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严肃对柯万兴道:“这位将军,我不与你说笑,我有紧急公务要赶往崖北禀报周明府,若是耽搁了,恐会酿成大祸,这些家仆就是我派去给明府传讯的,只是后来事态更加严重,超出可控范围,我才亲自赶往说明,如今夜我见不到明府,明日珠崖郡全岛恐有大乱!” 柯万兴当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道:“臭小子!吹牛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还面见明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明府岂会同你有公务往来?难不成你是官吗?莫要废话,乖乖下马领罚,老子打完你还要赶路呢?莫要耽搁我们的行程,不然惹怒了贵人,说不得又要多挨几十板子!” 徐云山咬了咬牙道:“好!今日左右是有理说不清,我也不与尔等犟嘴,我可以挨这顿板子,只不过你须答应我,现在就放我一名家仆赶往崖北,你若能做到,我现在就下马自缚,任由尔等施为!” 柯万兴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知周郡守,否则焉有心甘情愿自缚挨打的,涉及地方上的公务,他亦不好干扰,正要准备答应,车厢里石清芳那脆如银铃的声音又再响起:“一个都不许走!今日这板子,本县主打定了,谁来求情都不管用!柯万兴,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要本县主下车亲自行刑?” 柯万兴闻言,当即就铁青着个脸回道:“县主,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事关地方上的政务,我等不好干涉啊!” 石清芳当即冷笑道:“柯万兴!怪不得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禁军校尉,一个山野村夫三言两语就能把你哄骗得团团转,他一介商贾,如何为官为吏?既不是官吏,又如何会有公务?难不成珠崖郡的官吏都死光了,要靠他徐云山来主持大局不成!哼!胆敢冒充大虞官吏,罪加一等!再多打一倍!”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八十板子翻一倍,那不就是一百六十板子了,当真结结实实打上了,够这徐云山死了好几回了,看来这宁陵县主当真歹毒,无缘无故就要取人性命。 柯万兴被石清芳当众一阵斥责,脸上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当即黑着脸对徐云山道:“你也听到了,非是军爷我不讲情面,今日我也不管你身有公务是真是假,这顿板子你是自己下来挨,还是我使人抓你来打?” 徐云山自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可这要禀报明府之事又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否则自己少不得要跟他们周旋周旋。 如今事出紧急,容不得他犹豫,当即对被牢牢捆住的二十名家仆道:“诸位兄弟,今日云山要对不住各位了,若今日尔等因此丧命,他日云山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尔等讨回公道!” 徐云山话音刚落,二十名加入齐齐带着诀别的眼神噗通跪下,这一幕倒是让众将士吃了一惊,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感慨,居然有如此刚烈的主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说谎,何况人家主仆也确实没有冲撞到县主仪驾,这县主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板子,确实非是良善之人所为,看来这石家的家风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好,否则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徐云山也不理会众人对石清芳的鄙视,眼神坚决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家仆,便扬起手中短刀高声说道:“诸位军爷,今日云山所为,实属无奈,烦请诸位让条路,否则,云山只能得罪了!” 柯万兴当即又惊又怒道:“徐云山!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一旦你纵马过来,就不是打顿板子的事情了!” 徐云山没有回话,直接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顿时带着徐云山就朝车队撞了过来。 柯万兴连忙打呼列阵,可是徐云山突然发难,胯下骏马似乎绝非凡品,颇通人意,好像徐云山都不需要怎么控制,它自己就能知道徐云山该往哪走一般,居然被他纵马一跃,跃过了了外围的防守,单枪匹马杀入阵中。 只见他夹着骏马左冲右突,在狭窄的泥沼路面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一刀未出,仗着坐骑神竣,愣是把所过之处的将士撞得人仰马翻,神勇无比。 柯万兴毕竟跟那些大头兵不同,别看他只是个禁军校尉,年轻时倒也上过战场,对行军杀敌之道颇有见识,在他看来徐云山之勇猛,想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亦不是没有可能的。 且看徐云山纵马乱窜也颇有章法,虽说仗着坐骑神竣,但若是没有十分精湛的骑术打底,想在这狭窄的泥沼山路横冲直撞怕是难如登天,起码柯万兴自问没有这样的骑术傍身,且在他所真正见到过的人中,无人骑术可以媲美此人。 且此人的武功亦是非比寻常,上百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阵以待,居然拦不住他一人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杀得人仰马翻。 柯万兴亦是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商贾来,柯万兴更是笃定,此人一定上过战场,且这样的身手在军中亦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为何大虞近年来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中从未听过有徐云山这么一号人物,就是姓徐的也没有一个。 不,不是没有姓徐的,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人。因为那徐姓的少年将军名冠天下,被誉为大虞自太祖高皇帝以后武略最高之人,不但身份尊贵,且十分可惜的英年早逝,已不在人间,又怎么可能以一介商贾的身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珠崖郡,要知道那位徐姓将军可是皇族宗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明珠蒙尘来经商的。 眼看那徐云山仅仗着坐骑神竣,和一柄平凡无奇的短刀就杀得自己这八十禁军打底的一百八十名军士阵脚大乱,柯万兴内心的震撼早已无法言喻。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杀到了县主车厢跟前,以他的身手,若想对县主不利亦是一念之间的事,柯万兴见状当即持枪冲上,朝着徐云山一枪刺出,直取徐云山咽喉,这一枪若是刺中,徐云山当即命丧当场。 只见长枪刺来,徐云山当即挥刀迎上,硬生生将柯万兴手中长枪劈开。 长枪传来的反震之力让柯万兴险些将长枪脱手,不由心下大骇,他想不到徐云山看上去黝黑干巴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只一刀就劈开了自己全力刺出的致命一枪,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留有余力,丝毫没有吃力之感。他更加笃定,若是徐云山有意取自己性命,他刚刚只需从马上跃下就能一刀杀了自己,他相信徐云山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到此事。 徐云山也没有多做停留,也没像柯万兴想的那般冲进车厢伤害或挟持县主,而是直接打马绕过车厢,夺路而走。一路上又砍翻了十几名士兵,然后沿着大路消失在柯万兴视野当中。 柯万兴担心县主的情况,哪里顾得上追赶,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跃上车厢打开车门,想要看看县主石清芳的安危。 石清芳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柯万兴吓了一大跳,当即怒斥道:“你……你放肆!” 柯万兴见县主无恙,心中大石落下,相对于县主的安危,区区冲撞之罪又算得了什么。 但柯万兴被石清芳一句斥责后连忙将已经探入车厢的半个身子收回,关上车门高声解释道:“县主恕罪,事出从权,那徐云山勇猛无双,曾一度杀至县主仪驾之侧,末将担心县主安危,所以失礼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冷冷问道:“那你是已擒下此贼了?” 柯万兴当即惭愧道:“末将无能,教他夺路而逃,县主放心,末将这就遣人前去追拿!” 石清芳闻言不可思议地叫道:“你说什么?你们近两百人都捉不住一个山野村夫?其中近半还是披甲的禁军,你们禁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精锐吗?这要传了出去,天下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柯万兴脸色铁青道:“县主有所不知,那徐云山身手不凡,且胯下坐骑颇为神竣,士兵难以近身,纵然近得身来,也非他一合之敌,末将怀疑此人必定大有来历,绝非泛泛无名之辈,只是不知为何隐姓埋名在此做一商贾。而且这徐云山出手很有分寸,打斗皆是以刀背对敌,未曾损伤任何一位弟兄的性命,想来并无歹心。” 石清芳隔着车门冷笑道:“哼!你们自己草包就罢了,还要编出一套荒唐说辞来诓骗于我,你身为禁军校尉遭遇这样的失败,你是怎么有脸?” 柯万兴知道跟这女子说道理说不通,加上一路来所受到的窝囊气也不少,当即忍不住顶道:“既如此,县主爱怎样便怎样吧,末将的职业只是保护县主不受伤害滋扰,若县主觉得末将不合适,大可给京师写信,换个人前来顶替末将便是,末将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县主休息了!” “你……” 不等石清芳说完,就听到了柯万兴跳下车厢的声音,此时徐云山都不知道已经逃到了何处,没了战斗,将士们早就鸣金收兵,等在一旁了,而石清芳和柯万兴的对话也被全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也使得众人对石清芳这刁蛮无理的县主更是厌恶。 柯万兴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的,走到了徐云山那二十名被捆住的家仆边上说道:“诸位兄弟,适才徐云山闯阵而逃,此事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珠崖郡郡守,将今日之事完完本本告知,至于郡守如何处理,我等无权干预,至于这二十名家仆,我等亦无权处置,等到了丫县,再交由丫县县令处置!还有,我等只有护卫之责,一切无关之事皆不予理会!听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禁军众人心中大呼痛快,这柯校尉终于决定跟跟这车厢里的贼婆娘划清界限,公事公办,往后路上,大家伙也不用像个家奴一般老是看她脸色行事,太他娘的过瘾了。 而非禁军的石家护卫可就苦了脸了,得罪这帮子兵大爷,就怕他们后面的行程出工不出力,因为他们只有护卫之责之外,还真的没有服侍县主的义务。 毕竟这珠崖道路难行,靠自己这一百人可就吃力的多了,这一百家丁护卫也忍不住在心中对石清芳破口大骂起来,好端端地惹那么多是非作甚。 石清芳本身也是有些懊恼,她虽有些刁蛮,但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个徐云山十分厌恶,也使得她有些情绪失控,其实她在说出那番话后也有着后悔,毕竟柯万兴代表的可是禁军,而不是自己的家丁护卫,自己折辱于他也确实会打了禁军的脸,得罪的可不止他一人,还有随行的八十禁军士兵以及柯万兴背后之人。 只是话已出口,让他堂堂县主放下天之贵女的架子去向柯万兴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莫说道歉,就是说着软话都做不到。 于是,接下来路程的氛围就异常尴尬了,每当车轮陷入泥沼,那些禁军则是列阵护卫而不再出手帮忙,而石清芳此行携带的物品太多,足足装了仅三十车满满污渍,可把那些家丁护卫累的够呛。 千辛万苦终于在天黑后来到了前往丫县中途的流海县,才得以落脚休息。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珠崖郡怕是要变天,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纵然他们武力如此强悍亦也难免会受到巨大的波及。 第3章 俚人造反 京中贵女驾临,自然受到的礼遇自然是高规格的待遇。 流海县的县令林树年一听说京师前来的宁陵县主路经流海,要进县歇脚,如今已到了城门下。 连忙从酒桌上爬了下来,醉醺醺地在左右的搀扶之下爬上了县里专用的马车,带着一大帮子爪牙冒着大雨亲自出城迎接。 这林树年之所以这么殷勤倒不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被一个县主吓住了,也不是因为那近百披甲禁军的威势而不得不出迎。而是因为这林树年实际是被贬至珠崖的京官,且和石家大有渊源。 他原本在安帝元兴二十年时就在朝廷担任吏部考功司的从七品司务,不敢说前途远大,却也算得上平步青云。 后来安帝驾崩后,简帝登基不到半年,还未来得及更改年号,林树年就因收受贿赂暗中帮人更改司功考评,被同僚发现举报。 虽然受贿金额不大,且受到考评的官职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芝麻小官,但还是被直接贬至这大虞最南端的珠崖郡上做了流海县的县令。 就这还因为他的堂兄林树玉是内阁的执笔郎,看在他堂兄的面子上才没有被一撸到底,好歹留在了官场,将来若是有机会,未尝不能调离珠崖。 而他的堂兄除了是内阁的执笔郎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安帝元兴元年的科举殿试榜眼,颇得安帝赏识,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安帝元兴十七年就进入内阁担任执笔郎。 这执笔郎虽说是内阁中最低的职位,但也是从四品的职位,比之各地郡守的都督还高了半级,一般都是作为封疆大吏或者执笔大臣的候选之人,等于鲤鱼跃龙门的这道龙门就是执笔郎,只有成了执笔郎,将来才有机会出任要职,所以,前途不可限量。一般人不但不会轻易得罪执笔郎,还要设法跟执笔郎拉拢讨好关系。 当然除了安帝的赏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林树玉科考那年的主考官就是当时的内阁地位仅次于三名阅章大臣的十名执笔大臣之一的石文峥,也就是当内阁今十名执笔大臣石光忠之父,也就是石清芳的祖父。 所以林树玉算是石氏门生,不仅如此,他还娶了石氏女为妻,算起来辈分来,石清芳还得唤他一声姑父。这也侧面说明了他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已故的石文峥和如今的石光忠父子二人没少在背后出力。 而这林树年的仕途又皆是依靠堂兄林树玉的暗中支持提拔,那他在官场上也就很自然的贴上了石氏的标签,所以,石清芳大驾光临,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亲自迎接,说不定因为礼数周到,让石清芳开心了,回去跟他那地位显赫的老爹打个招呼,自己回京之事就指日可待了,再不济,能调离珠崖岛而回到内陆也好过如今这番境地。 而石清芳自然也知道林树年跟自家的瓜葛,心中虽看不上这人,但也不好发作。只要不涉及徐云山之事或人,石清芳的表现还是颇有世家大族的风范且得体的。 毕竟对方也是个七品官不是,就冲这顶官帽,石清芳也不好给什么脸色给人家看,何况人家身为一县主官,屈尊前来也给足了自己脸面。 石清芳人虽没有直接下车,但也是隔着车厢客客气气道:“林县尊客气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劳县尊亲迎?只是如今已是夜间,男女有别,清芳不便下车,失礼之处还望县尊莫要见怪。” 林树年强忍酒意,摇摇晃晃地拱手道:“县主莫要如此客气,本县早已为县主安排好了住宿,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县主前来,还差点以为县主要过而不入,正担心着如何是好,县主来珠崖,本县若不好生招待一番,将来若被我兄长知晓,可少不得要狠狠训斥一顿,不曾想县主还是到了,本县也算把心放下了。” 石清芳听到林树年的话当即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还担心自己不来?这浑身酒味隔着车门都能把自己熏晕,这是担心的模样?何况还故意提起了他林树年的堂兄林树玉,他是几个意思?攀亲戚?林树玉就算如今进了内阁当执笔郎,可也没被自己放在眼里,何况林树玉虽说娶的是自己族中的姑姑,可那所谓的姑姑跟自己隔着好几代的血缘,给面子叫声姑姑,不给面子直呼其名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是没叫过那女子为姑姑,当然这远房姑侄二人没什么机会照面,毕竟虽为同族,可家世门槛不同,何况身为女子皆是很少抛头露面,那女子嫁人后更是未曾有机会见过,纵然有心叫声姑姑,也叫不成。而见着林树玉也不曾唤他作姑丈,一直都以执笔郎或他曾经的官职相称。连林树玉都这样了,那林树年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物也妄想攀附石家的亲戚,想得倒美。 但是打人不打脸,心中再厌恶,这人也是朝廷命官,是大虞朝正式任命的七品县令,乃朝廷在流海县的主官及脸面,不容石清芳轻慢。 于是石清芳便淡淡道:“多谢县尊挂怀,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也有些累了,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不如县令也先行回县衙休息,清芳明日一早再前往县衙拜会,顺便辞行。” 林树玉在京师就没少听说这位宁陵县主的刁蛮和骄傲,也知道对方是看不上自己这小小七品绿豆芝麻官,也不好勉强,免得自讨没趣,万一没讨好成功,还引发她的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连忙应道:“既如此,本县就不耽搁县主休息,那就请县主随本县的萧县丞前往驿站。县主放心,驿站我已命人好生收拾过了,只是流海县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望县主莫要嫌弃驿站简陋。但凡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定会让人处理。” 石清芳依旧是那副淡淡地口气应道:“有劳县尊操持,清芳感激不尽。如今天色已晚,县尊请先行回去休息吧。”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林树年自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何况自己堂堂县令服侍一介女流之辈传出去也不好听,于是连忙告辞离去。 而石清芳一行人也在流海县县丞萧孟同的带领下来到流海县的驿站。 石清芳下车一看,果不其然,就跟林树年所说的一样,确实是个穷乡僻壤的烂地方,这流海县驿站怕是一年下来都住不了几个人进来,但是进到驿站之后还是能看得出来林树年还是派人用心打扫过的,整个驿站虽然简陋,可布置的十分干净简洁,尤其是石清芳入住的客房,里面的家具用品想来也是林树年特意重新置办过了,看得出来都是新的。 石清芳看了这一切,心中对林树年的厌恶顿时少了几分,再联想之前他对自己恭敬的态度,不由得心想此人有无才干不知,但是办起事来也算是尽心尽力,颇为识趣,也不全是一无是处。 于是石清芳便吩咐随行的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便卧床打算休息了。 只是不知是因为睡不惯的缘故还是怎的,石清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而且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尤其想到白天遇到徐云山等人之事,就抑郁不住心头的怒火:“哼!不过就是一介商贾,算什么东西?居然敢不把石家不把我放在眼中!徐云山,你以为你能在珠崖呼风唤雨?你知不知道,我石清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谁让你再蹦跶几天,等我到了丫县,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第二日,石清芳早早的就起身洗漱,然后带着众人前往县衙拜见林树年,毕竟无论如何,石清芳还是要亲自当面感谢林树年招待之谊。 而林树年也是个识趣的,破天荒的起了个赶早,还穿上了昨夜特地命人用熏香熏了一夜的新官袍,就连那稀稀拉拉的胡须也特地修剪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质大变。还不等石清芳出门,就已经早早的坐在衙署中等待石清芳大驾光临了。 听闻衙役来报,连忙整了整衣冠,迈着小碎步就出了大堂,快步来到丫县大门,只见外面黑丫丫的站满了人,且还有许多披甲之士。 昨夜天黑,加上喝醉,未曾瞧得真切,今日一见确实有些吓到了,近百披甲之士肃立而站,面容冷酷,整支队伍充斥着强烈的杀气,不愧是大虞第一精锐地禁军将士。 这还不是令林树年震撼的,最令他震撼的是石清芳的样貌,长得可真是亭亭玉立,皓齿明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凤眼美则美矣,就是透着一股子高傲,配上那张瓜子脸,倒是生出几分刻薄之相,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当然林树年不会介意石清芳用这种眼神看他,毕竟天之贵女,自己小小一介七品县令又岂能入人家的法眼。 所以,林树年很自然的连忙上前拱手道:“宁陵县主大驾光临,使得县衙蓬荜生辉,本县这厢有礼了!” 石清芳也依着礼仪给林树年盈盈一拜道:“县尊客气了,承蒙县尊昨夜收留之情,清芳今日特意过来拜谢,顺便辞行。” 林树年当即说道:“县主何不多停留几日,等休息够了再走。本县听闻县主渡海而来都不曾休息片刻就直接赶路,这县主玉体金贵,何苦如此颠簸。” 石清芳淡淡笑道:“这就不劳县尊操心了,清芳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县尊今日招待之谊,清芳回到京师定会转告家父,林县尊,告辞了!” 说完也没再做停留,转身就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林树年也想不到这石清芳说走就走,县衙大门则不入,连忙拱手道:“县主!这也不差那一时半会的,还是入到县衙用过茶水点心再说啊!” 此时石清芳已经进到车厢之中,隔着车厢的窗户淡淡回道:“要事在身,恕难从命。县尊请回吧,他日事情办完了,回程若是经过流海,清芳再来叨扰县尊。”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树年再坚持可就不懂事了,连忙拱手对着车厢窗户说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只是这珠崖不比中土,道路难行,瘴气蚊虫居多,还请县主保重玉体。到了丫县,若是有何需求,只管捎信过来,本县定竭尽全力为县主办成!” “多谢县尊!咱们走吧!” 今日虽也是阴霾天,但好在没有下雨,沿途官路的情况也比昨日的好些,没有那么泥泞难行,加上没有太阳,所以大半日的时间就到了距离丫县尚有六十里地的藤县。 本来是要在距离藤县还有四十里地的万路县落脚的,只是石清芳急着赶到丫县,所以就未曾停留,硬是绕过万路县,多赶了四十里路,刚好来到藤县地界天就隐隐有些黑了,石清芳见丫县已经不远,加上一口气走了近一百里路,天都快黑了,便也不再着急赶路,于是就吩咐进入藤县歇脚,吃过晚饭休息一夜,第二日早上再前往丫县。 可不巧的是,藤县县令苏文清因公务去了乡间巡视,不在县中,而县丞陈龙也随着县令一起公干去了,县里能做主的就是县尉高文轩。 高文轩一接到禁军的文牒,连忙带上一帮子人急匆匆地就往城门赶去,他虽不知道这宁陵县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出行有禁军护卫的待遇之人一听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若是怠慢了,连累县尊不说,自己这身八品官服怕是也要被扒了。 一到城门看见仪仗两边肃然而立的披甲禁军,高文轩就不由得腿发软,那些禁军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哪里是他这种小地方都没出去过的芝麻小官见过的。 当县尊县丞都不在,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这个当即战战兢兢的上前朝着车厢躬身行礼道:“下官藤县县尉高文轩见过宁陵县主。” 车厢里的石清芳也早就接到回禀之人的告知,藤县县令苏文清和县丞陈龙外出不在县中,所以对于只有县尉前来迎接也不见怪,更不屑于为难一介县尉,于是隔着车门淡淡应道:“高县尉免礼吧。事出突然,我本不欲入县城,只是天色渐暗,距离丫县尚且有段路程,不得已只好暂借贵地歇脚,只是劳烦高县尉了。” 高文轩连忙拱手行礼道:“县主言重了!县主大驾藤县,乃是我藤县上下的荣幸,只是碰巧县尊和县丞昨日外出,要到明日才回来,下官乃一介粗人,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贵人。” 石清芳没有回话,因为以她的身份给这个县尉说上一句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后面的自然有人对接安排。 果不其然,禁军校尉柯万兴出列说道:“你只需安排好我等在驿馆的食宿即可,其他的无需理会,若有需要,我自会遣人告知。” 高文轩连忙抹了抹脸上止不住的汗水战战兢兢道:“下官晓得,只是事出突然,没有准备,一接到通知,下官就立马安排人手到驿馆准备,就怕环境简陋,吃食粗鄙,怠慢了诸位!” 柯万兴也知道临时过来,人家没有准备,确实有些为难人,于是于是缓和道:“无妨,你只需命人打扫干净即可,至于吃食之物,只需简单充饥便可。至于县主的吃食,你不必理会,我们自会有人张罗。” 高文轩连连点头应道:“既如此,那下官在前面引路,诸位请随我来。” 于是在高文轩的安排下,石清芳一行人住进了驿馆,柯万兴也开始井条有序地安排护卫工作,而石清芳的私兵护卫兼管家谭之松也开始张罗石清芳的膳食。 石清芳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吃这穷乡僻壤地驿馆粗食,她吃的用的皆是在京师就已经采办好的,而且沿途皆有补充,所以,石清芳的吃食都是单独另做,加上它此行还带了专门负责她一人饮食的厨子。 可以说,本次出行,除了颠簸路远之外,石清芳过得跟在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今日赶路赶了一天,石清芳哪怕一步路也没下车走过,可是光是在车里颠簸也是累的够呛,脑袋昏昏沉沉的,早早地就躺在床上睡去。 柯万兴亦是觉得,这都快到丫县,更加需要加强戒备,不能因为接近目的地就放松守备,于是在短暂的休息后,下半夜就已经起身,亲自接管驿馆的守备指挥。 毕竟心中对石清芳有诸多不满也好,但若是石清芳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接旨护卫的禁军校尉可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身家性命开玩笑。好在直到天亮,都未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石清芳也许是因为多日来舟车劳顿,也实在是累了,也许是因为目的地丫县近在眼前而放松下来,整个人一夜睡得很是香甜,一觉睡到天亮,这也是她自从离开了江南进入岭南后睡得最好的一顿觉了。 一大早就慢悠悠的伸了个舒服得懒腰,也许是近来雨季的原因,珠崖的早晨总是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芬芳,空气异常香甜,这也使得石清芳今日起床后心情格外舒畅,难得的露出了笑脸迎人的一面,吓得值守了后半夜刚准备小酣一会的柯万兴还以为大白天的鬼上身了呢,不然一向刻薄的小姑娘突然变得阳光和煦的样子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笑脸归笑脸,该走还得走,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抵达丫县。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又重新踏上了路程,直奔丫县而去。 结果走了将近四十里路的时候,来到了丫县治内的田阳乡之时,天降暴雨,柯万兴只好下令让人寻找一处林子先行避雨。 柯万兴之所以不带着队伍进入田阳乡,是因为田阳乃是丫县治下八乡中唯一一个纯俚居的地方,几乎没有虞人在内,而俚人本质上对虞人十分排斥,自己等人虽说装备精良,披甲过半,但是初到珠崖,对当地的民风民俗也不甚了解,万一犯了俚人的忌讳,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是自找麻烦。 何况语言不通,自己等人贸然进入,怕是没有误会也变成误会,如今距离丫县县城也就仅有二十里地不到,不必节外生枝,这暴雨等等就过去了。 石清芳虽有些刁蛮任性,但出生高门,自幼便耳濡目染,倾轧权谋,柯万兴能考虑到的事,她又何曾想不到,所以对于柯万兴的选择也颇为认同,心想,若非徐云山那档子事,这柯万兴还真是个不错的护卫头子,看来,还是有必要跟他缓和缓和关系,也好让他更好的成为自己在珠崖的一大助力。 只是这雨下的就像天破了个窟窿似的,想不到这七八月份的珠崖,当真是像给龙王爷行过贿似的,这雨水足得吓人。 眼看天越来越暗,怕是不用等天黑,就要看不到路了,于是柯万兴咬了咬牙决定,冒雨前行,否则自己等人只能在这林子里淋雨过夜了。 当然,这事他怎么也得跟石清芳通报一声,毕竟这支队伍名义上的老大不是他柯万兴,而是坐在车厢里舒舒服服地在抱怨的石清芳。 于是,柯万兴虽有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车厢外敲了敲车门道:“县主,柯万兴有事相商。” 石清芳也想趁机和柯万兴缓和关系,于是让随行付丫鬟将车门打开道:“柯校尉,外头雨大,有何事进来说吧。” 柯万兴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县主,末将在这里说就好。” 石清芳柔声道:“无妨,还是进来吧。” 柯万兴知道这宁陵县主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顺道做个样子给众人看看,他们两人之间并无怨恨,前日之事已经过去了。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还是天之贵女,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邀请,柯万兴都不能进入车厢,否则传出什么有损县主名节之事来,那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 于是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岔开话题道:“县主,如今着雨势怕是一时半会止不住,若是再等下去,一会天黑了,我等除了这林子恐无处落脚,末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县主商议一下,不然干脆现在冒雨出发,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丫县,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不懂行军打仗,观天测雨之事,但亦觉得柯校尉所言有理,就依柯校尉之言吧。” 柯万兴连忙伏低再拜道:“既如此,县主请安心等候,末将这就去安排。” 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冒着滂沱大雨又继续朝着丫县的方向前行。 他们几乎是绕着田阳的边上走的,贴着山体,尽量避开乡里,就怕一个不慎,跟这些俚人起了冲突。可人算不如天算,麻烦要来找你,你就是躲到地洞里也没用。 田阳算是丫县东北方的地界,跟藤县的龙湾接壤,坐落在天掌山向东南方延伸的山脉之间的一小处平原,这处山脉将整个丫县与丫县以北的道路拦腰截断,延伸至海边,除了田阳这段小平原有路可走,其他地方皆是难以通行。 若是从军事角度来说,这田阳就是丫县的东北门户,在珠崖这种小地方,山多林茂,哪怕战乱,也几乎不可能有超过万人的军队出现,所以田阳之地只需驻守三百精兵便可依靠山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反之也可以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因为无论进出丫县,这田阳都是必经之地,无法绕过,除非翻山越岭,但那个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按理说,朝廷如今海运发达,而珠崖作为海运的中转站,目前仅建有两个大型港口,一个就是珠崖最北方的治所崖北县的海口港,另一个就是建在丫县的南海港。这两个港口一年所产生的交易可抵朝廷一成的赋税。 两大港口之一选择建在崖北,一来是因为崖北乃珠崖郡所,无论是人口经济还是文化皆是珠崖之首,且勾连中土大陆,距离对岸的广闻县港口仅有不到十里的海域,无论是管理还是交通都颇为方便。 而另一个港口选择建在丫县,也是因为丫县是珠崖南部最大一处平原,且地势优渥,有一处延伸至海面约摸二里长的宽阔矮崖,已经是是天然的停靠大船的好地方,稍作休整就可以扩建成一座大港,且矮崖下方水深且宽,可以停泊不少大船。最重要的是丫县海域视野宽阔,适合驻扎水军,以守南方海域,保证那些下南洋的商船的平安。 所以,按理来说丫县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像田阳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居然未见驻军把守,且还容许算是俚人把持这样的事情出现,柯万兴实在难以理解,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贸然穿过田阳。否则,若是有朝廷军队在此,柯万兴早就大摇大摆地率队过境了。 可千躲万躲,还是被他们遇上了一支刚从山上打猎而归的俚人青壮。 那群俚人青壮约摸三十多人,大部分人手中都持有刀弓,背上也背着猎物,成群结伴地哄笑着下山而来,只是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他们看见石清芳所在的车队,眼神顿时不善,一群人对着车队指指点点,甚是抵触。 柯万兴见状顿时也心中打鼓,暗暗吩咐全军戒备,所有持弓之人皆上弦待发,军刀全部出鞘,将车队团团围住快速通过。 车厢里的石清芳突然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当即打开车窗望去,见到禁军和护卫全都进入了战时戒严状态,心中亦是一跳,连忙顾不上窗外倾盆大雨打湿秀发和脸颊,就在窗口叫来柯万兴问道:“柯校尉,发生了什么事?” 柯万兴坐在马上一直目不斜视盯着山上下来的那群俚人青壮,一边快速回道:“县主,这些俚人有问题,咱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往丫县再说!” 石清芳顺着柯万兴的目光望去,见到确实有一群俚人青壮正在下山,不由得皱着眉头道:“柯校尉,这些俚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这边近两百人,且披甲过半,装备精良,他们有那胆子敢来招惹咱们?我看他们也不过是这田阳的猎户罢了,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柯万兴苦笑道:“县主可曾见过这猎人会在滂沱大雨的天气上山打猎的?” 石清芳当即反应过来:“不错!如此说来,这些俚人确实有些问题,只是此处距离丫县县城已经不远,而丫县县城如今乃是朝廷的赋税大县,勾连整个南海的海运中转重地,怎的这门户之地不见驻军?” 柯万兴有些赞赏的回道:“县主看来也是知道些兵事。不错!若只是这三十来个俚人又有何惧?就算来三百个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咱们近百禁军可不是吃素的。正因为这田阳乃丫县门户却不见驻军我才担心,按道理这田阳不但是丫县门户,而且这周边地势最适合驻军,所以这丫县会不会……” 石清芳明白柯万兴的意思,也随即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确实是快马加鞭往丫县赶去方乃上策,其他疑惑,待到了丫县再说。” 柯万兴连忙在马上抱了个拳道:“县主莫要担心,如今在这珠崖,咱们一伙人的战力不敢说横着走,但若非大队人马,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咱们,我估摸着这个速度,只需不消三个时辰,咱们就能抵达丫县。” 这时柯万兴发觉这群俚人青壮居然兵分两路行动起来,一路吊着自己等人,另一路往田阳乡里方向狂奔而去,看他们神情皆是满脸狠辣和戒备,柯万兴当即心就提了起来,他担心,一会可能就会有事发生。 此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徐云山的二十个家仆,连忙调转马头往咋送家仆的队伍跑去,见到那些家仆后直接劈头就问道:“你们主人前往崖北所报之信可是跟俚人有关?” 那些家仆见到柯万兴居然能猜到,不由得纷纷向他投去惊讶的表情。 柯万兴看到他们的反应后顿时笃定自己就算没猜中,也差得不远了,当即追问道:“可是俚人造反?” 第4章 红家湾血战 柯万兴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让他脸色更加阴沉,整个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居然浑身微微颤抖。 当即大声吼道:“全军听令!全速前进,一个时辰内必须抵达丫县县城!违令者,斩!” 熟悉柯万兴的人都知道,这可说是很严肃的军令了,都已经涉及到斩首,可见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柯万兴不会如此慌张。 车厢里的石清芳也听到了柯万兴几乎是咆哮而出的军令,心中亦是不由得一紧,她知道,她和柯万兴心照不宣的猜测应该是真的了。 柯万兴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堂堂禁军校尉,手下近百披甲精锐,若非担心石清芳的安危,他岂会这般窝囊,早就一声令下把那三十几名俚人青壮全部杀了,再不解气,直接冲进田阳乡里,将整个田阳地俚人都给屠了。 可如今,他从那二十名家仆身上搜出了徐云山写给珠崖郡守周柏山地信件得知,珠崖中部天掌山的三十六峒峒主联合西南诸俚准备造反,驱逐虞人。 尤其徐云山在得知消息之时,整个西南诸县皆已落入俚人之手,只是未对外宣布,目的是计划先拿下丫、腾二县,待二县得手,再公然举旗。然后再下万路、流海,接着就是东西中三路齐攻郡所崖北,彻底占据珠崖,然后将珠崖岛上的虞人全部杀光,恢复俚治。 而徐云山派出家仆前往崖北送信没多久又亲自骑马而来,想必是局势又发生了更大的变化,使得他不得不亲自前往崖北县向周柏山说明情况。 而自己等人差点坏了徐云山的事,柯万兴亦是不由得一阵后怕,若因自己等人的为难,使得珠崖遭遇兵乱,莫说自己,就是那天之贵女也难辞其咎,纵然皇家对她再恩宠,她也逃不掉一顿责罚,为何只是责罚,因为这口黑锅只能他柯万兴背,砍不砍头不知道,最起码这官是撸定了。 当下除了火急火燎地赶路,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起码先确保石清芳的安全,毕竟丫县乃是重县,朝廷在丫县的驻兵必不会少,虽然不知为何田阳没有派兵驻守,但是丫县县城绝不可能兵力空虚,再不济,到了丫县也可以直奔港口,上船远渡,回到中原再说,左右都不能让石清芳少了一根汗毛。 如今只要绕过田阳就就是红家湾,过了红家湾就是东海乡,再穿过东海乡就到丫县主城,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此时却有探马来报,田阳和红家湾的交界处,也就是当地人称作狗山的山脚,出现了大批俚人持械拦路,柯万兴闻言大惊,还不等他做出决断,又有消息来报说,后方的俚人青壮队伍越来越壮大了,现在已经有将近百人的规模,正朝自己后方摸来。更不利的是,狗山之上也有人马下山的动静。 柯万兴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被人包了饺子了。其实不用人来报信,他从身后那些尾随的俚人发出类似动物呼啸的声音也大概猜到他们在给山上传信,只是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而且三方攻来,自己等人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当即下令抽调仅有的二十名骑兵,披甲上阵,冲至后方将那些俚人杀散,然后再伺机而动,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支援。 而二十弓兵在右侧掩护,只要山上有人冲下来,不管是谁,一律射杀。 二十名枪兵则是率领二十名石家护卫作为主力在前方开路。 十名陌刀手和十名盾兵则分为两批,分别率领十名石家护卫配合枪、弓两队。 而一切辎重车辆则由三十名石家护卫看管,将石清芳坐的马车围在中间,使其不受干扰。 柯万兴自己也亲率三十名石家护卫作为机动,四处支援。 军令如山,柯万兴发布完军令,整支队伍就动了起来,按照柯万兴的指挥各就各位,全军全速前进。 那些俚人见朝廷的骑兵已经调头往后方杀来,当即掏出响螺奋力一吹,然后纷纷持械迎上骑兵。 可这些人人数再多又如何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对手,他们除了部分人手持刀弓,大部分皆是将竹子木棍削尖就作为武器,且没有穿戴任何防护,二十骑犹如一阵疾风马不停蹄地穿过近百俚人青壮的队伍,队伍顿时就被冲散,被撞死踩死之人不计其数。 后方的冲杀虽然顺利,可柯万兴所在的主力车队面临的压力可就大了。只见响螺一响起,车队右侧的狗山上,顿时漫山遍野的俚人通通冒了出来,柯万兴当即以点兵之术粗略估算了一下,足足有近千人,当即暗暗叫苦。 但此时不是叫苦连天的时候,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即高举手中长枪大声呼喊道:“弟兄们!咱们护卫县主冲过去,杀!” 车队侧翼的弓兵领命顿时搭弓就射,这些可都是禁军中精挑细选的弓箭好手,可以说是例无虚发,只是他们箭术再精也毕竟只有二十人,先不说倾盆大雨影响视线,光那漫山遍野的俚人就足足有近千人之多,且有山石树木掩饰,所以也没被射倒多少。 从上而下,很快就有近百人冲到了车队跟前,好在有盾兵和陌刀兵协防,加上这些禁军皆是披甲上阵,倒也勉强挡住了这近百人的冲击,未乱了阵型。 柯万兴见状,也连忙亲率三十名石家护卫前来支援。而后方的骑兵见尾随的俚人也被自己几个冲杀杀得七七八八,纵然没倒下的,也是丢了武器逃命去了,当即调转马头回援主力。 此时的车队也已经因为双方一触即发而无力前行,而是停驻原地跟那些山上俯冲而来的俚人展开了厮杀!场面十分惨烈。 而原本在前方狗山山脚设伏的俚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杀来加入战团。 柯万兴此时已经杀得有些分不清脸上湿漉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血水,只觉得俚人仿佛越杀越多,而自己身边率领的护卫已经倒下了十七八人,想来整体伤亡一定很重。 事到如今,必须要做出抉择,就是护卫石清芳杀出重围才是上策。 于是来到了石清芳的车厢前大声说道:“县主!俚贼人多势众,我们可能要抵挡不住了!” “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石清芳此时已经十分慌乱,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掩盖不住的哭腔。 柯万兴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她的情绪,只是急哄哄地说道:“为今之计,只能让县主上马,我会让军中所有骑兵为县主开道,护送县主到达丫县。” 石清芳虽养尊处优,可也还算是个有底线的人,当即拒绝道:“不行!我岂能丢下众将士一人独活!” 柯万兴见石清芳这么一说,心中倒是舒服了些,只是心中暗暗腹诽:“就是你个败事娘们在这,我等放不开手脚才如此,你要走了,老子将这田阳杀个血海滔天!” 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许多,柯万兴不经同意就一跃上了马车,直接打开车门,道了声“得罪”后就一把就将石清芳拉下了马车,然后在护卫的帮助下将她和随行的几位丫鬟纷纷抱上了骑兵所骑的马匹之上,才抬手阻拦正欲开口的石清芳道:“县主!事急从权,失礼之处,将来若有命在,末将再自行领罚!” 说完便看也不看石清芳一眼,转身挥一挥手,与石清芳同御一马的骑兵队正楚齐当即会意点头,高举长枪吼道:“众骑兵听令,随我杀出重围!杀!” 于是二十骑朝再次犹如一阵疾风,硬生生地在乱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朝着丫县的方向,奋力突围而去。 在场的俚人想要追赶,无奈人怎么跑的过马,只能召唤弓箭好手射箭阻拦,但还是拦不住这只势如疾风的骑兵绝尘而去。 石清芳一行突围而去,如今留着徐云山那些家仆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受无妄之灾。 于是柯万兴当即吩咐给他们松绑,然后对他们说道:“如今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落到这个境地,也只能怨你们命不好,如今县主已突围而去,想来以后也不会在对你们做什么追究,我便放了你们逃命去吧!” 这时,二十名家仆中其中一名带头的说道:“柯校尉,我等亦粗通拳脚,想留下助校尉杀贼,请校尉成全。” 杀敌在即,柯万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既然他们愿意帮助自己杀敌,那就随他们的便,于是摆了摆手道:“随你们的便,老子没工夫陪你们闲扯。” 此时柯万兴见骑兵突围成功,心中早就大石落地,瞥了一眼各自从死尸身上寻找兵器的徐家家仆后,顿时豪气丛生,哈哈笑道:“弟兄们!县主已经安全离开,如今无须再束手束脚,咱们让这些山野之人看看我大虞将士的威风!杀!” 石清芳一离开,众人没了顾忌,原本隐隐崩溃的军心士气顿时又高昂了回来,被压着打的局面顿时扭转,但是以一百多人跟上千人打的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柯万兴本来一路南下就没少受气,如今又在此处遭遇俚人合围,更是因为石清芳的安危放不开手脚,战得十分窝囊。如今束缚没了,刚好通过杀戮来释放释放,一吐多日积压心头的鸟气。 只见他越战越勇,纵马穿插,一杆长枪舞得犹如蛟龙出海,杀得不亦乐乎。 主将如此,那将士们更是士气高昂,随着柯万兴的足迹居然将这上千俚人杀得几近溃败。 要知道,这支队伍的打底可是那除去护卫石清芳离去的二十骑后的六十披甲禁军,这是大虞精锐,皆是可以以一敌十之辈,若是借住有利地形列阵防守,以一挡百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支精锐,又岂是仗着人多就能吃得下的,何况如今没了石清芳这个大累赘,那这些就不是禁军了,是他娘的杀才。 当然,俚人这边也不乏勇士,他们之所以没有拿下柯万兴等人,无非是因为装备不足,可人海战术是他们的优势,这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山上有涌出漫山遍野的俚人俯冲而来。 柯万兴见状也不由得胆战心惊,这次看人数可就不止千人了,怕是三千人都打不住。 面对这样的变故,原本杀得兴起的柯万兴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他娘的哪是山,这简直就是专生俚人的大肚婆!” 柯万兴知道精锐也有累的时候,本来赶了大半天的路就很不轻松,加上磅礴大雨,怕是有些兄弟都染了病,只是碍于军令才咬牙坚持到现在,刚才上千俚人就算站着让自己等人杀,那也是一件体力活,更别说如今又多出三千多人,自己等人今日怕是悬了。 这些俚人的出现,不但柯万兴心里打鼓,对众将士的士气也是有着很大的打击,他们都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这一百多号人迟早被打光。 这时,那徐云山地家仆中带头的那位汉子亦是浑身浴血地来到了柯万兴的身边道:“柯校尉,这田阳俚人怕是早已跟天掌山的俚人勾搭上了,依小人猜测,这些山上下来的俚人一定来自于天掌山,而非本地俚人,当务之急,咱们需往红家湾突围,到了红家湾,可据守乡堡,等待援军。” 柯万兴不由得对这家仆刮目相看,于是问道:“壮士姓甚名谁?” 那家仆连忙弯腰行礼道:“小人叶伯衷。柯校尉,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下令吧!” 柯万兴当即决定,边打边撤退,朝接壤田阳的红家湾撤去,于是当即下令道:“弟兄们,莫要慌张!咱们边打边往红湾退去,红家湾那边定有乡堡可守,只需熬过这阵,县主就会从丫县搬来救兵支援!弟兄们,随我杀出重围。” 但是他们的意图还是被俚人们发现了,只见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健壮大汉高声不知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众俚当即像是鬼上身一样,嗷嗷大叫,发出各种怪声,朝着柯万兴等人再次合围而来。 柯万兴此时都已经杀得手都酸胀了,他还是有一身武功傍身的,那些寻常士兵和石家护卫更别提有多心力交瘁了。 眼看俚人越打越多,而自己这边也越来越疲于应战,柯万兴知道,再不设法突围,自己等人只能血战到底,战死沙场以报国恩了。 可柯万兴自然是能不死就不死,于是柯万兴当即大声吼道:“弟兄们,莫要跟他们多做纠缠,刀盾兵随我开路,枪兵殿后,弓兵居中策应,石家护卫分列左右,随我杀出重围!” 众兵听令,随即按照柯万兴的布置,列好阵型,章法有序地随着柯万兴快速往红湾方向挺入。 俚人再多,毕竟是乌合之众,且器械不足,很快就被柯万兴指挥的战队人马寻到突破口,直接突围而出,往红家湾方向快速行军。 众俚见状,亦是发命追赶,叽里咕噜地叫嚷着,看样子是要将他们留下来才行。 于是一队人跑,一群人追,直奔红沙湾。但好在柯万兴亦算是精通兵法谋略之辈,没有一路撒腿乱跑,而是边退边战,几次接触下来,倒把俚贼杀得不敢在追后,才从容退往红家湾。 而此时的石清芳也在二十骑的护卫下,风驰电掣地一路狂奔,来到丫县大门。 丫县县令罗万宗见到衙役来报,知道这宁陵县主已到,当即率领众人急急忙忙地前往城门迎接。 一见城门的二十骑浑身浴血,而石清芳单独骑一马,骑兵队正楚齐则也是早早下马帮石清芳牵马,丫鬟们也是下马站在了一边。 罗万宗一见这个阵仗顿时知道出大事了,来不及见礼就直接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浑身是血?” 石清芳也不矫情,直接开口道:“我等在路过田阳之时,遭遇上千俚人围攻,是这二十骑禁军骑兵拼死护卫我前来此处,事不宜迟,罗县尊,如今尚有六十禁军和我石氏近百家仆还在与俚贼浴血奋战,还请县尊速速调兵前去救援。” 罗万宗闻言脸色颇为难看道:“什么?俚贼居然提前发动了?” 石清芳顿时听过罗万宗弦外之音,顿时戒心大起,指着罗万宗呵斥道:“你事先就知俚人要反?” 罗万宗一看石清芳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连忙摆手道:“县主莫要误会,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县主先入城再说。” 石清芳怒道:“如今都什么局面了,你还让我入城是几个意思?难道田阳受伏的禁军你也不打算发兵去救?” 罗万宗当即边石清芳使了个眼色道:“县主,此处不便说话,还请县主随我到县衙再做计较。” 石清芳当即会意,这丫县的驻防怕是出了什么变故,当即铁青着脸道:“烦请县尊带路!” 来到了县衙,罗万宗直接屏退左右,将裳青和楚齐二人带到书房,关上门后,才急忙从书案上抽出一卷公文来递给裳青道:“县主一看便知!” 裳青连忙接过公文,一目十行的快速扫过后,直接气得将信纸甩了出去道:“这丫县如此重要之地,守备居然如此随意?那田阳乃丫县咽喉要地,居然也将驻军全部抽走,去什么崖西岛做什么防风加固?你身为丫县县令,罪责难逃!” 罗万宗脸上当即就苦了下来道:“县主,这帽子我可戴不起。这丫县的兵马皆由驻县守备营校尉统领,隶属驻郡统领直接管辖,与本县分属文武两套官体,莫说本县,就是郡守周明府也不得干涉军中事务,何况那驻县守备营校尉蒙杨子威本县乃是平级,他要做什么也就面子上向本县招呼一声就做了,若是不招呼本县也无可奈何。再说了,这防风加固可是正事,这如今正是台风季节,若不提前加固,届时台风一到,崖西岛上的居民房屋倒塌,那就要遭流连失所之罪。所以,防风加固乃是岭南道、海东道两大行台和南海路元帅三人公共商定的事情,每年到了风讯时节,皆由军队协同地方防风加固,不但珠崖如此,就是对岸得沿海二十七郡皆是如此,已经形成惯例了。所以,此番调兵没有问题。” 石清芳则疑惑道:“就算要调兵,为何不从其他地方抽调,而且还将田阳之兵尽数调走,你不觉得奇怪?这田阳可是丫县咽喉之地,岂容有失?” 罗万宗则是有些不自然道:“这本县就不知了,这事归军方自行调配,本县又如何干涉。” 石清芳气得直拍书案道:“可你身为一方县令,难道对军队不该有监察上奏之责吗?” 罗万全也是解释道:“县主,这是监察院的事,军队的事由该检察院设置的驻军司马进行监察,人家驻县监察司马都没发话,本县岂能越俎代庖?” 石清芳不依不饶道:“你身为县令,肩上亦是担着护卫一县平安的职责,若是丫县有失,你这帽子怕是就戴不久了!” 罗万全也有着恼了,自己对这石清芳也算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到,跟她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屈尊给脸了,可这小姑娘仗着家世显赫,咄咄逼人,她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指挥自己一个朝廷七品命官?哪怕是芝麻绿豆官,那也是一县父母,岂容她一介女流之辈指手画脚?就因为她是执笔大臣石光忠和云奉公主徐娇茵的独女?要知道大虞朝高门大家多了去,也不是他石家一家独大,这丫县乃朝廷赋税重地,势力错综复杂,没两把刷子能在这里当县令? 石清芳的刁蛮性子算是把罗万宗气的不轻,当即顶了回去道:“哼!这个不劳烦县主费心,本县身为一县之主,是非进退自有决断!还有,本县今日将公文给你看过就已是坏了规矩,有违朝廷法度,此事我自会上书向郡守请罪。至于后面的事情,本县怎么做自由本县决断,没有告知县主的义务。既然县主已到丫县,那就请到驿馆休息吧,本县还有公务要忙,恕不招待了!” 石清芳见罗万宗颇有种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在里面,当即拍桌问道:“那被围困的禁军将士和我石家家仆怎么办?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罗万宗冷冷道:“县主放心,我两日前就已经托人前往崖西岛告知驻县校尉杨子威,想来也该快到了,届时,我自会派人到驿馆请县主前来说明情况!至于出兵之事,也须等杨校尉回到丫县再做定夺,本县除了县城里的衙役和捕快,并无权调动驻守县城的一兵一卒,县主若是有何不满,届时大可朝杨校尉说去,本县管不着!” “你……” 石清芳指着罗万全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石清芳也知道,其实罗万全说的不错,这调兵遣将之事本就不归罗万全管,自己把气撒在他身上也没用,如今倒是把他得罪了,直接公事公办起来,自己还真的无可奈何。 本来县主也是芝麻绿豆的爵位而已,更非官位,若非自己的父母,自己怕是连这个县主都捞不着,罗万全能隐忍至今也算是给足了自己父母面子,若是自己再胡搅蛮缠,罗万全直接上书参自己干扰地方政务和军务,那自己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纵然自己父母势力再大,也没办法将此事轻轻揭过。 但是她无法接受罗万宗一个区区七品县令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他哪来的胆子?难不成他不知道得罪了自己,他这官就当到头了吗? 可罗万宗像是铁了心似的,直接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将门打开道:“县主请先去休息吧,本县早已命人将驿馆打扫了一下,还望县主莫要嫌弃地方简陋。我这就命人带县主前去驿馆。” 石清芳却没有起身,而是冷冷道:“慢着,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俚人要反的!” 罗万宗闻言,犹豫了一下,当即将门重新关上道:“此事说来话长,皆因我丫县豪商徐云山派人前来及时通报,否则我也不会两日前就能派人前往崖西岛向杨校尉通传此事!只是没想到这些俚人动作居然如此迅速,想来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石清芳听闻此事又是跟徐云山有关,原本积压的怒火更加旺盛,当即吒喝道:“那徐云山又是如何得知俚人要反?定是与俚人有所勾结,你为何不将他捉拿下狱?” 罗万宗顿时也火气上来顶道:“宁陵县主,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是你张一张嘴就可断人生死的,那徐云山自从来到丫县,开棚布施,修桥补路,乃是丫县甚至整个珠崖都双手称赞的良善之人,若非他事先派人通报,我等怕是来不及通知县兵,那丫县危矣!珠崖危矣!这徐云山不但无过,反而有大功!” 石清芳冷哼一声:“早就听闻这徐云山在丫县只手遮天,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连你堂堂县尊也要上赶着巴结,难不成,他背后的靠山能通天不成?罗万宗,我劝你莫要瞎子烧香,拜错了神!” 罗万宗闻言哈哈一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县主莫要多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回驿馆去吧,等杨校尉率兵回来,我自会派人通知你前来。请吧!” 石清芳当即愤愤起身就出了书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石清芳远去的身影,罗万宗苦笑着摇头呢喃道:“他是怎么得罪的这个刁蛮贵女?” 相对于石清芳在丫县的剑拔弩张,而费尽千辛万苦才到达红家湾的柯万兴可就算是倒了血霉了,红家湾跟他想象的可不一样,不但不一样,还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有些恼怒的对一路追随而来的叶伯衷吼道:“叶伯衷!这就是你所说的乡堡?狗都爬过去,如何守之?” 叶伯衷被柯万兴一顿训斥也不着恼,而是恭敬说道:“柯校尉,这不过是驻县守备营临时休整用的乡堡,自然不足为守,我说的乡堡,在一里外的海边,当时为了防台风,我家老爷自掏腰包为县里修筑了一条大坝,我等可据大坝守之,等待援军!” 此时石家家仆的头头谭之松连忙说道:“柯校尉!不妥啊!我等既然已经突围,为何不直奔丫县,还就在此处作甚?” 柯万兴当即呸了一口道:“你懂个屁!现在不说咱们这些弟兄又饿又累,能跑多远,就那些受伤的弟兄咱们就不管不顾了?何况咱们在这里多抵挡一时,丫县就多一丝时间召集兵马,然后前来救援,说不定兵合一处还能反杀回去,剿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村夫!再说了,只要咱们待在红家湾,他们就必须拔掉咱们才会进攻丫县,否则他敢绕过咱们,那咱们就成为一颗钉子,待他们过境,会从他们后路掩杀而去,届时俚贼定会大崩,稍微知兵者都不会不打红家湾而直奔丫县,所以,咱们只有固守红家湾,丫县和咱们都才有救。” 谭之松想到自家县主的安危,顿时觉得柯万兴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在这里多抵挡一阵,丫县就更多一分准备,纵然无法前来支援,但是能保证丫县是安全的亦不无不可。 想通此节,谭之松随之改口道:“单凭柯校尉定夺,我石家家仆愿听从校尉调遣,万死不辞!” 柯万兴随即点头道:“如此,我等便先退守大坝,同时派出人手速速召集乡民与我等一起退守大坝,那些俚贼造反,打出的口号就是恢复俚治,一旦他们到了红家湾,那些非俚人的乡民定会惨遭屠戮,都是我大虞子民,莫要使乡民遭了俚贼迫害!” 叶伯衷闻言,当即大礼拜道:“校尉高义!我代红家湾乡民拜谢校尉护全之恩!” 柯万兴当即肃然道:“伯衷严重了,说是我等护卫乡民,那乡民又何尝不是护卫我等,若是无乡民协助,就凭借咱们这百来号人迟早被打光。好了,你们徐家子想来对这红家湾也是熟悉的很,召集乡民的事就由你们去办吧,相信你们去说会比我们去说更有说服力,毕竟你们是本地人,乡民想来还是愿意听你们的话的。” 叶伯衷连忙低头拱手领命,就呆着其余徐家家仆麻利地散去,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柯万兴的命令。 没一会功夫,就见四面八方的乡民随着徐家家仆而来,所有青壮都拿上了家里能用的一切武器,例如菜刀、砍菜刀、扁担之类的,而老弱妇孺也是把家里值点钱的能背都尽量背上了,就像逃难似的。 柯万兴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他娘都性命攸关了,还带着这么多累赘作甚?” 叶伯衷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校尉有所不知,这珠崖地处边缘,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艰难,一米一粟皆是活命之物,轻易不敢舍弃,更别说这点家资有可能就是几代的积攒,若是舍弃,他们宁愿死。” 柯万兴无奈摆手道:“罢了罢了!赶快上坝,晚了,俚贼可就蜂拥而至,届时就只能做那挨千刀的冤魂了!”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乡民才上坝不到半数,数千俚贼黑压压的一片追赶而来,一些跑得慢一些的乡民顿时就成了刀下亡魂。 眼见这么多人还未上坝,柯万兴亦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叶伯衷见状,连忙带着其余徐家家仆上前拜道:“柯校尉,叶某不才,愿率徐家子下坝杀敌,为乡民争取时间。” 柯万兴则是斥责道:“胡闹,这几千俚贼在此,你二十人纵然武艺再好又顶屁用?还不如在此好好守着,一会据坝而战,还能多杀几个俚贼。” 叶伯衷则是摇头道:“校尉,伯衷此举虽有螳臂当车之嫌,但却绝非做无用之功。” 柯万兴疑惑道:“此话怎讲?” 叶伯衷则看了一眼前方惨遭屠戮的乡民道:“我等欲利用乡民守坝,就要保证乡民的士气,如今乡民被杀得胆寒,纵然全部上坝又有何用?鼓舞士气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戮,咱们若不杀几个俚贼给乡民看看,乡民如何愿意相信咱们能守住这条大坝?所以,我等下坝前去,除了解救乡民之外,也要让乡民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如此,士气可用,守坝则无忧亦!” 柯万兴肃然道:“既如此,那也不该你去,我让禁军的人前去更好!虽然你们二十人的身手了得,可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披甲之士,他们前去,将会杀得俚人胆寒!” 叶伯衷连忙摇头道:“多谢校尉好意,只是一来乡民大多认识我等,我等前去,乡民的防范会小得多,二来,此处守坝更为重要,当留重兵把守方为上策。第三,正因我等未披甲,所以行动上相较于禁军的军爷们更为灵活。” 其实柯万兴对二十人都颇为欣赏,尤其是对这叶伯衷更是起了爱才之心,让他们去送死,心中颇为不愿,道叶伯衷所言又很有道理,柯万兴万般无奈只好点头答应道:“伯衷,你们要万般小心,事不可为即可撤回,莫要勉强行事!” 叶伯衷得到了柯万兴的许可,连忙领命而去,只见他们以五人为一伍,每伍都配有两只长枪,两把长刀,以及一张木板做成的简易木盾,整理好家伙式后便有序下了大坝,朝着黑压压的俚贼大军杀去。 别看他们人少,但是相互间配合杀敌颇有战阵之道,攻守有度,效率颇高,没一会功夫就以区区二十人将俚贼杀得阵脚大乱,同时也将俚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大多俚贼顿时都放弃了屠杀逃命落单的乡民,纷纷加入了剿杀这二十人的阵营。 这一幕可是把连同柯万兴在内的禁军看的目瞪口呆,叶伯衷所率领的这支小队伍战力惊人啊,不但个个身手不凡,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怕是若非多年的战场厮杀是很难做到的,若是给他们跟禁军同样的装备,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怕是训练有素的禁军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柯万兴更是不得不怀疑叶伯衷等人甚至他们背后的徐云山的来历,别的不敢说,但是一定跟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就他们二十人这样的身手焉能给人看家护院?这若是放在军中,无论是哪一支军中,这二十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而这二十人也不负众望,可以说再众俚贼中杀得人仰马翻,几千贼众居然一时则奈何不得他们区区二十人。 可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越来越多的贼众朝他们涌来。面对骤增的贼人,他们纵然再训练有素,也双拳难敌四腿,何况他们身无寸甲,防御本就是个问题,靠着两个盾兵穿插防御,可盾牌本就是临时用门板制作,如何经得住贼众的轮番劈砍刺捅,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众人身上也早就或多或少的挂了彩,若是再不撤退,他们这二十人今日怕是就要交代在此处。 可如今血战才刚刚开始,他们如何能撤退,贼众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牢牢捆住,他们既无法突围,也无法得知外头乡民逃命的情况,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快,他们当中就已经有人开始重伤不支而倒下,如今尚且能站着支撑作战的已不足十人,地上那十人个个双眼紧闭,死活不知,但是被他们杀死的俚贼也是不计其数。 这一幕将坝上的守军和乡民看的是热泪盈眶,二十人为了红家湾乡民,甘愿深入贼众浴血奋战,这是需要怎么的勇气和信念才能做到?柯万兴更是不由得对徐云山这个人万分好奇起来,他是如何能够征服这样的血性汉子宁愿在自己家中做个仆人家丁的,这人一定也是一位豪气干云的好汉子,将来若是能活着相见,定要好生结交一番。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今大部分乡民已经安全撤离到了坝上,再坚持一会,整个守坝的前期聚集应该就没有问题,问题就是那以叶伯衷为首的二十人要不要去救,该怎么去救,这事着实让柯万兴陷入了两难。 在他看来,如今就算自己带兵杀下大坝,恐也难以有所作为,因为俚贼实在是越聚越多,这二十人怕是真的神仙难救了。若是不救,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他纠结之事,叶伯衷的队伍又倒下了几人,仅剩叶伯衷为首的四人背靠着背面对四方吃力的相互依靠着对敌,他们还能逃出生天吗?鬼知道! 第5章 出发 珠崖郡守周柏山在准备前往西部巡视事宜之际,就遇到徐云山前来求见,于是立马派人将徐云山请进书房议事,他知道徐云山轻易不会亲自前来,一旦亲自前来,定然是有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何况如今已经夜深,怕是这事情还不小。 尤其是他见到了徐云山的装扮后更加确定徐云山此番前来事情不小,因为徐云山甚至连件体面的衣服都不曾更换,沾染着血迹的脏兮兮的麻布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靠近一些还能闻到身上那股汗水和雨水打湿后沤干的酸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若非事出紧急,徐云山不会如此失礼。 周柏山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直接开口问道:“徐先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云山一口喝干了茶壶里的凉茶水后才连忙说道:“明府,大事不好。中部天掌山俚人峒主阿黑牙联合其他三十五峒峒主造反,如今整个西南诸县也已经落入俚人之手,现在怕是就要对丫县动手,而且丫县驻县校尉杨子威已于两日前率部出海,道崖西岛做防风加固去了,如今丫县兵力空虚,虽我也已经派人加急前往崖西岛通报,但是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所以,快马加鞭亲自前来向明府说明情况,请明府速请驻郡统领前来商议,抓紧调兵南下平叛,晚了可能珠崖郡南部危矣。” 周柏山一见徐云山说的如此严重,不疑有他,连忙派人前往崖北海口港守备大营中请驻军统领麦永瑞前来议事。 做完这些后,周柏山也没闲着,当即命人将府衙中所有的珠崖地图以及能找到的简易沙盘全部搬到了公务大堂,同时将郡衙六曹的官员都叫来了公务大堂,现行商议可调动的一切战略资源,例如粮食、马匹以及器械的建造,同时命人按照徐云山的陈述快速写好了奏章连夜过海送至岭南、海东两道行台处,虽然事出紧急,不得不先斩后奏同军方协调调兵,可这事若是不跟自己上头的两位上司打过招呼,让他们给背书,事后就算天大的功劳跟自己无关不说,擅自调动兵马可是杀头的大罪。 徐云山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起码看不出他刚来时的那种紧张,而是安静的坐在周柏山下首的最后一张案几后,有些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周柏山见徐云山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当即有些好奇道:“徐先生,适才见你初到之时还是颇为紧张的,可如今却是松弛了下来,可是对于此番俚贼聚众有什么解决办法了?若是有什么好点子,大可提出啊!徐先生胸怀大才,可是这珠崖不可多得的智者,这清退俚贼还需先生出力啊!” 徐云山见周柏山点到自己了,连忙把茶杯放下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一介商贾,不敢妄自干预郡县军政大事,只是明府发问,云山不敢不答,这次俚贼聚众事出有因,若是不解决此事,怕是纵然弹压下去,最终又会卷土重来,这珠崖一岛,民众十之之九皆是俚人,只有一成才是中原过来的移民,加上驻军有限,若是只考虑镇压,珠崖用不了多久就会烽烟四起,无论是对珠崖还是整个天下都会有无法估量的损失,尤其是朝廷的税收!” 周柏山抚了抚下巴的山羊胡道:“事出有因?先生莫不是知道了这俚贼做乱的根源?可有和平解决之法?若是能不动兵戈,本府又何尝愿意流血?就算俚人。亦是我大虞子民,死一个对我大虞都是损失。” 徐云山苦笑道:“这祸乱根源说来倒也不难猜测,明府可曾记得半年前前来珠崖主持石家香料北上的高沙伯的那个庶子石正光?” 周柏山闻言便快速的思索起来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前来珠崖,且还给本府递了拜帖。不过当时本府因要到西部巡视,并不在崖北,事后回到崖北之时,听闻此人好像自丫县港口直接随着货物登船北上了,所以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徐先生如今提及此人,莫不是此番俚乱跟此人有关?” 徐云山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本来此事不该由我来查,只是事出紧急,云山就只好僭越了。事情是这样的,那石正光来到珠崖之后,就直奔丫县,本来少年人贪花爱色本也没什么,可能是丫县的妓馆中大多姿色平平,很快就使得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产生了厌倦,便带着几十名家仆说是要进山狩猎,结果就出事了。” 周柏山随即猜到,大概率就是这养尊处优的京师公子哥来到珠崖跟当地俚人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于是有些愠怒道:“此人究竟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有些铁青着脸道:“还能做什么,他进山打猎不成,结果遇到了一个俚人女子,便想与那女子苟合,可那女子如何肯从,于是他便用了强,这还不算,他不但自己是个禽兽,还让那些家仆轮着折磨那女子,最后那女子终于在他们这些禽兽的折磨之下,含恨而死,被弃尸荒野。” 周柏山闻言,气的忍不住一拍案几怒道:“什么!竟有这般恶事!为何无人上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当时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并无人知晓,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做下这般恶事之时,恰好被当地一俚人老妪撞见,于是连忙出来制止,结果被他们一脚踢下山去,也是苍天有眼,这老妪并未因此丧命,便将此事告知了当地峒主巨猫,这才知道,这女子居然是珠崖中部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阿牙黑的女儿,因姑姑嫁给这丫县狗岭山的峒主巨猫,所以前来探亲,当日本就是背着姑姑姑父出行游玩,却不曾想遇到了这帮畜生,遭此惨祸!” 周柏山此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道:“纵是如此,他们也该禀报官府才是,官府定会出面为他们解决的啊!何故暗中勾连,做那谋反之事?” 徐云山无奈道:“明府主政珠崖也有六年之久,想来对珠崖俚人的民风应是熟悉的很,这些俚人本就对中原迁来的人颇为仇视,加上中原子弟向来也看不起这些山野之民,双方本就积怨破身,他们又如何能够相信从中原过来的官员会为了他们处置中原的子弟?新仇旧恨的积压之下,使得他们终于爆发,决定彻底的驱逐中原人士,将珠崖恢复俚治。” 周柏山恨恨的说道:“这石正光甚是可恶,因他一人作恶,使得整个珠崖陷入兵戈,我定要上书朝廷,将他的罪行揭发,若不让他身首异处,我周柏山宁愿自己摘了这顶帽子!” 这时驻郡监察使杨从文起身道:“明府先别动怒,待下官问徐先生几句话。” 徐云山见杨从文点到自己,连忙朝着杨从文施礼道:“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按道理说,徐先生在珠崖修桥补路不落人后,你这样的大善人说的话本官是不该质疑的,只是事关重大,避免将来说不清楚,还是慎重些好,所以本官有些问题要跟徐先生确认一番,还请先生莫要介意。” 徐云山连忙把身子弯得更低道:“不敢,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云山定当慎重回答!”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嗯!徐先生,我且先问你,这俚人造反之事是否已经发动?你又如何得知,为何现在下面县城尚未有一纸公文前来,而你就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云山认真听完杨从文的问题后便快速的从脑中过了一遍,简练说道:“此事其实已经发动,如今西南诸县已经尽数落入俚人之手,至于我为何能得知这个事,只因俚人在天掌山起事之际,我的家仆刚好在天掌山收购山货,故而得知。而我的家仆将消息传递给了刚好在陵英县的在下,在下当即派人前往丫县和崖北报信,只是报信之人还未走多久,又再次传来消息,说是通过细探得知,原来在天掌山正式起事之前,西南的羊山、马地、西城、盐所、乐西、黄桥六县皆尽落入俚人之手,而俚人下一目标就是直取丫县,再沿着东边藤县、陵英、万路、流海、民安一路打到崖北。使出紧急,当时我身边已无人可派,且我也不放心再讲此事交给下人来说,怕说不清楚,只好亲自纵马前来。” 杨从文仔细听着徐云山的解释,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随即继续问道:“按你所说,你的信息是因为恰好你的家仆在天掌山收购山货,难不成俚人起事,还不杀你家仆?” 徐云山苦笑道:“想必令官应该知道,在下前些年曾明媒正娶过一名俚人女子,所以在下家中的家仆几乎都通熟俚语及俚人民俗。一口腔调出来,根本分不出他是不是俚人。何况我家中仆人常年跟俚人打交道,早就跟天掌山的俚人混的十分熟络,他们也就将他当成定居丫县的熟俚罢了。所以,才能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送出。” 周柏山忍不住插了一嘴道:“那你那家仆还在天掌山中?”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自来了崖北,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其他消息。想来应该还混在其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定会将消息送出来。” 杨从文随即疑惑道:“纵然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你家仆所言就是真的啊,万一……” 杨从文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而是饶有深意的看向周柏山,周柏山随即会意。 杨从文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仅凭着一介家仆的信息就判定俚乱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在这个讲究阶级的时代,一介家仆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哪怕是徐云山亲身经历,怕也是分量不够。 不但周柏山会意,徐云山也瞬间明白杨从文的意思,于是挺起胸膛道:“令官,云山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消息有误,可取云山首级还有云山的万贯家资,不知这些可做得抵押?” 不等周柏山回话,杨从文微微摇头道:“徐先生,非是本官轻视于你,实在是分量不够,若是有个万一,明府可承受不住这私自调兵的罪名啊!”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心中稍稍犹豫了一阵后,当即走到周柏山身侧,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颇为小心地递给了周柏山道:“若是加上这个呢?” 周柏山见徐云山的行为,便知道徐云山很明显不希望除了他之外的第三人能见到这个腰牌的真实面目,于是疑惑地接过那腰牌仔细一看,瞬间失色,大惊道:“徐先生,此物怎会在你身上?” 徐云山苦笑着小声回道:“明府莫要管此物我是如何得来,只须告知持此物可够分量调兵便是!” 周柏山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良久,才缓缓小声地对徐云山说道:“先生手握此物,自然知道此物不但可以调兵,且可以号令整个南海路兵马也不难,但是此物不该在先生手上,先生若不能说明此物来历,本府恕难从命!” 徐云山亦是无奈小声道:“此物,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可作证,我持有此物之事经得起查证。” 徐云山搬出了南海路元帅麦擎忠,足以说明此事背后大有文章,可不是周柏山区区一介郡守可以知道的事情,周柏山甚至有些后悔过于刨根问底,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莫说头顶的帽子,怕是小命都难保,也由此判定,这徐云山的背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居然有先帝御赐的禁军将军的腰牌,这已经不是强大的事了,可以说已经通天了。 单单这四品禁军将军的身份已经差不多是实权带兵将军中最高的位置了,何况这还是禁军十二军中的亲卫将军的腰牌,那可是天子近侍的头子啊,若非天子心腹,焉能有此物在手? 而且这禁军将军的品秩若是再往上就只能出任一部尚书或侍郎,又或是直接进入内阁,再不济也是外放称为一路军机堂元帅,但这些都不是带有实际兵权的职务。而这禁军将军则是天子近卫禁军的最高职位,整个禁军虽说有十二名名,直接负责皇城四门和大内的安危,但随便一名禁军将军所能调动的兵马就不低于五万,且还是精锐。 而且能出任禁军将军之人,无一不是从边军也就是四方镇军将军中选拔而来,皆是从沙场浴血奋战出来的杀神,这样的人物,哪怕只是虚领禁军将军之职,那也是整个军部方都要仰望的存在,而徐云山居然身怀禁军将军的腰牌,可见此人着实不简单,其身份绝不是对外所说只是一介商贾那般。 此时周柏山顿时为难道:“分量是够了,此事本府也自会向麦元帅求证,只是,这调兵之事不归本府统辖,本府对郡兵只有监察之责,并无不能直接调配,且先生这枚腰牌来历未能确认之前,本府也不能贸然为先生作保。一切,就只能看驻郡兵事营麦永瑞统领前来再做计较。” 徐云山也知道,朝廷的机制就是如此,文武分治,又文武相制,在最大程度上将文武分家,又不得不扭在一块。调兵之事确实不是周柏山能够决定的,但是俚乱之事确实要先报备给他,再由他出面去跟军方协调,这就是规矩。若是徐云山绕过周柏山直接去找麦永瑞,那就不是俚乱的事那么简单了,万一被有心人一顶军商勾结的帽子扣下来,就算徐云山真的做过禁军将军,也要扒层皮,毕竟军商勾结就意味着军队能直接从商贾手中获得钱粮,就有了脱离朝廷的本钱,这是朝廷绝对不能允许的。何况还有着作为监察天下百官的御史台监察院的监察令在此,周柏山和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均会被这监察使杨从文如实上报,若是有僭越逾矩的地方,朝廷日后追究起来,在场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徐云山平日里跟周柏山交情不错,加上徐云山善名在外,民间多有称颂,也确实替朝廷解决了许多地方上力有不逮的事情,只要县里或郡里开口,徐云山几乎都是义不容辞,使得周柏山也好,还是珠崖郡的其他官吏也好,不少人都承着他的情,所以,虽然一介商贾的身份行走,但却始终能称为珠崖官场的座上宾。也正因如此,杨从文对徐云山的感官一直都不差,刚才问的仔细,其实并不是刁难,恰恰是在帮他,否则他一介商贾妄议祸乱,纵然事情是真的,也难免有人挑刺找茬。 就在众人为难踌躇之际,千呼万唤的珠崖郡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终于携着驻军司马陈如海风尘仆仆的赶到,众人连忙在郡守周柏山的带领下纷纷起身相迎。 麦永瑞面对众人的寒暄也不废话,也就微微点头示意,快步就走到沙盘面前然后越过众人目光,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徐先生,你在得知俚乱的消息距今已过了多久?” 徐云山连忙抱拳应道:“禀统领,在下乃是今日辰时得知消息,就派人马不停蹄地分赶丫县和崖北报信,如今算下来,怕是有七八个时辰了。” 麦永瑞闻言当即脸色凝重道:“俚人性情直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旦他们决定闹事,举手之间就能聚啸山林,整个珠崖就是不算已经虞化的熟俚,光是那漫山遍野的生俚就足足有二十万众,而我虞人百姓仅有不到五万人,而兵马算上驻郡全境兵马也就三千余人,去除各县预留守军,可调动的兵马不超过两千,在人数上,怎么算都吃亏。何况这珠崖山脉纵横,道路崎岖泥泞,不利于大规模行军,而俚人自由生长于斯,爬山穿林如履平地,纵然不敌,转身入了山林,我等也无计可施,难以将他们彻底消灭,很是麻烦。按照之前周明府给到信息来看,这俚人已得西南六县,这六县皆是俚人最为集中之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西部都会不战而降。所以,为今之计,打不是一个好办法。” 麦永瑞一番言论使得在座众人心都凉了一大截,掌管全郡之兵的一郡之将都不敢言战,难不成真的要举郡撤离珠崖?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这丢疆失土之责,在座的每一位都难逃一刀。 徐云山见众人在麦永瑞一番话后皆都沉默不语,连忙出声道:“诸位老爷,这统领只说了打不是一个好办法,可也没说不打,诸位不妨等统领把话说完。” 麦永瑞向徐云山投去一丝赞赏的目光,继续道:“徐先生所言甚是,我只是说了最好不打,可没说真不打,只是如今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若是硬干,咱们就算装备精良,这大亏还是吃定的。” 周柏山闻言,当即疑惑道:“依统领之见,计将安出?” 麦永瑞没有直接回答周柏山,而是饶有深意的看了徐云山一眼,徐云山跟他仿佛有着什么默契一般亦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麦永瑞才对着众人说道:“此战关键之处在丫县,余者皆不足虑,我欲增兵前往丫县,与俚贼主力决战,若能一战溃之,则珠崖全境无忧。” 麦永瑞此言一出,众人什么反应都有,但是大部分人包括周柏山在内皆认为此计过于冒险,要知道俚人的目的是驱逐虞人,且天掌山勾连珠崖全境,东西南北各个方位皆有通道可出,万一真的将兵力都抽调至丫县过后,俚贼从其他通道出来,岂不沿着海岸线一路打到崖北,届时崖北都丢了,就算守住丫县又有个鸟用。 麦永瑞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于是肃然道:“俚贼看似蠢笨,实则清楚得很,丫县乃朝廷赋税重地,一旦失陷,会直接影响到整个珠崖的钱粮调拨,攻下丫县就等于断了朝廷在珠崖的一条臂膀,将整个南方连同中部、西部合为一体,再三路出兵,不愁珠崖不得。可若是将兵力分散,一来俚人本就各自为政,难以做到统一执行战略目的,同时俚贼虽众,但装备太差,武器不足,单独攻城难以保证分散之兵能攻下各地县城,容易陷入胶着,一旦陷入胶着,朝廷只需从对岸调动一万精锐前来,立刻可以将各个分散的俚贼势力清缴,想来俚贼的首领还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 众人听完麦永瑞的分析之后都纷纷陷入了沉默,都在思量这麦永瑞分析的战情是否合理,而徐云山则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以一介商贾能站在这里听诸官商议,本就有着逾矩之嫌,若是再贸然发言,无论其中多少人跟他交情匪浅还是对他万分欣赏,都免不了都驱逐下堂,若是真的计较起来,最少奖励他四十个板子和一个月的牢狱之灾。 当然,若是有主官问询那就另当别论,周柏山也出乎意料的没有问询一旁的下属和幕僚,而是直接看向徐云山问道:“徐先生,依你之见,这麦统领之言可行得通?” 徐云山的反应可不止受宠若惊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诚惶诚恐道:“明府折煞在下了,云山不过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妄议如此大事!” 不等周柏山回话,一旁早已有些不耐烦的麦永瑞则是摆了摆手道:“徐先生莫要自谦,周明府所问亦是本统领想问的,有我和周明府作保,你心下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便是,莫要担心事后的是非口舌!” 徐云山在得到了周柏山同样肯定的表示后,才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两位老爷发问,云山也就僭越了。某以为,统领所言甚是有理,俚贼本就是乌合之众,合则声势浩大,分则不足为虑,能组织全岛俚贼起事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点,若是没有这番见识是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召集如此之众的。所以,当务之急,趁着俚人剑指丫县之际,我等亦是兵发丫县与俚贼决战最为正确,只不过,这番南下,最好先派出三百披甲之士深入中部山脉,作出抄其后路的姿态,逼迫俚贼不敢分兵太多,留驻部分人马在天掌山。再派出六百人马声势浩大的途径整个东部县城,造出声势来。其余主力人马则走海路。” “海路?” 面对众人的疑惑,徐云山解释道:“走海路有三点可行。第一,快!若是陆路行走,哪怕不携带粮草辎重,日夜兼程,这崖北到丫县整整近七百里地也至少需走上三天两夜,届时人困马乏,对方以逸待劳,我等人数本就不足,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又如何能打?而走海路则只需半日光景,将士们只需在海上做好修整,一旦船只靠岸,即可以最好的状态投入战斗。第二,走海路可沿途散步信息,令各县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万一俚人选择分散兵力之际而无法应对。第三,走海路大概率可隐藏我军主力形迹,届时可打对方个出其不意,扭转战局。所以,我建议,走海路!” 众人又纷纷陷入了沉思,最终越想越觉得徐云山的想法确实靠谱,且也顾忌到了方方面面,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区区两千兵马可以打得赢号称二十万众的俚人吗? 对于这个顾虑,麦永瑞只是轻轻一笑道:“若是正规军,莫说二十万,只肖对方有八千兵马,咱们都毫无胜算。可乌合之众就不一样,毫不吹牛的说,我麾下儿郎可以一当十!” 这时监察使杨从文还是颇为担忧道:“纵是以一当十,那也就当的两万人啊,对方号称二十万众,那可得以一当百才行啊!” 不等麦永瑞回答,驻军司马陈如海就插嘴道:“杨令官不知兵,若是我郡兵对上俚贼真有以一当十之能,定能一战溃之,只要俚贼溃败,那就不是二十万兵马了,那就是二十万头任人宰割的猪。” 杨从文尤自不信道:“陈司马,当真如此?这郡兵打俚贼当真能一战溃之?” 麦永瑞当即接回话茬道:“能不能的,总要打了才知道,哪个带兵的敢说自己带兵天下无敌的,两军短兵相接之前,谁都说不好谁能笑到最后,难不成算来算去,就因对方人多就不打了?” 杨从文还待反驳,周柏山随即摆了摆手道:“监察使,此乃兵事,自当有麦统领决断,况且,本府亦认为,为今之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姑且一试也无不可!” 得到了周柏山的肯定,麦永瑞随即一拳砸在沙盘上道:“既如此,一应粮草辎重这边还劳烦明府操心了,我这就回营区去准备,如今天也快亮了,正好现在就可以动起来,预计快的话明日夜间就可以出发!” 不但周柏山,在场之人除了徐云山之外皆是暗惊,这麦永瑞聚兵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虽说如今天色已微微发白,他要从崖北周边营区抽调人手,还要完成布防方案,一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大部分事宜还需等明日天亮后才能落实,落实后一来一回的时间,午时之前怕是聚兵都难,更别说还有着许多杂事需要处理协调。 毕竟朝廷调兵手续十分繁琐,不是他麦永瑞张张嘴就可以把事情办了的了,只是如今事态紧急,也没人去计较这些旁枝细节,他说明日夜间出发就今夜出发,管他的。 于是,麦永瑞告辞离去后,周柏山当即吩咐下去,全力配合麦永瑞出兵,自己则是坐镇郡衙大堂协调四方。 而徐云山也并未闲着,当即向周柏山说道:“明府,在下在崖北也薄有家资,且本身就有运船,愿助朝廷筹集调配物资,同时家中家丁仆人尚有一丝血勇,如若需要,愿随时编入军中随行杀敌,解珠崖之危,还望明府准许!” 周柏山略微沉吟一番后道:“徐先生,本府虽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本府也不向探究,只是这兵戈之事可不是咱们刚才沙盘推演那般,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这其中的危险你当能想象得到才是,再说了,你那些家丁仆人未曾上过战场,贸然而去,白白送了性命不说,怕是还要拖统领的后腿,实为不智也!” 徐云山连忙躬身抱拳道:“明府放心,云山此去,皆在于协助统领调配物资,定不干扰行军作战,云山的意思就是若是统领刚好有这个需求,云山等人就可以补上缺员而已,也算是作为一个后勤使用,主旨在于让统领只着力于战事,而不将精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周柏山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可想好了?一旦上了军船可就归麦统领节制了,若是有个什么误会,使得麦统领对你或是你下面的人用上军法,本府的面子可不管用。” 徐云山连忙躬着身子道:“若触犯军法,纵是砍了云山,云山亦无半句怨言!” 周柏山随即点头道:“好,那我便签一份文书,给你个临时的身份,就是珠崖运粮官,粮在官在,粮卸官去。此去,你好自为之,多家小心!” 徐云山连忙接过周柏山递过来的临时委任文书,躬身一拜后就退了下去,然后出了府衙,就上了马,一路狂奔回到他在崖北的宅子。 一进了宅院,管家徐高芒连忙迎上道:“老爷,一切都吩咐了下去,大家伙都动了起来,虽说三更半夜的来做这事情是急了些,可如今天已微亮,想必也快了,您就耐心等着吧!” 原来徐云山一进城并没有急着直奔郡衙,而是先来到了他在崖北的产业之一的整个崖北县最大的粮铺,找了粮铺的掌柜交代了一番后,才转向朝郡衙而去。而粮铺掌柜则第一时间跑到这宅子找了徐云山整个崖北产业的负责人管家徐高芒,想徐高芒交代了徐云山的吩咐,然后徐高芒就当即按照徐云山的吩咐将诸事安排下去,按照徐云山手下做事的效率,在徐云山还未走出郡衙之时就已经全部安排布置下去,就等一切到位后,徐云山只需发号施令,整个崖北的徐氏商号便可动起来。 正好徐云山一路奔波,倒是有些困乏,于是在管家的服侍下,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到房里卷着被子补觉去了,睡前还特地交代,一切准备就绪后,必须第一时间叫醒他,管家徐高芒连忙应下。 想来徐云山也确实是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了申时末,简单的抹了一下脸,吃了点粥饭后就坐在正厅等着各路人手的汇集。 终于在酉时时分,一切也准备就绪,事不宜迟,徐云山简单交代一番,就让商号所有壮丁集结起来,无论是各个商铺的伙计还是护卫,再算上码头上的搬运工,足足凑齐了两百多号人,押着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出发,与郡兵汇合。 徐云山的效率也惊到了周柏山等人,周柏山在得知了徐云山仅用了一天就召集了人手和辎重来到了码头等候,不由大吃一惊道:“他居然比麦统领的动作还快?” 一旁汇报的主簿张华亦是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确实如此,原先刘功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犹自不信,亲自跑了一趟码头去看,只见那徐云山手下足足有两百以上的青壮,人人持械,护卫着十几车辎重粮草等在码头,那些青壮好些个我都认得,平时看上去都是憨实的汉子,如今个个杀气腾腾的,活脱脱的就像一尊尊杀神,那规矩站得比营区里头那些持兵粮的还要好。” 周柏山闻言不惊对徐云山更加好奇,在为徐云山调度高效而震撼的同时也使得他确信,徐云山的真实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而此时的麦永瑞也早就亲自率领八百披甲之士来到了码头,徐云山连忙上千觐见,并且将周柏山签发的文书双手递上,麦永瑞随意的瞄了一眼便高声道:“徐先生高义,后面的事就麻烦先生了。” 说完不等徐云山回话,当即转身大手一挥道:“出发!” 第6章 千军万马独往矣 随着麦永瑞一声军令,徐云山手下的青壮当即麻利的将运输的辎重卸下车来,轻车熟路的就装上军船的船舱去,看上去是那么井井有条。 等徐氏商号的青壮将一切辎重货物装点好了之后,已是戌时时分,那艘载满士兵的军船就在明月高挂之际直接开拔,朝着南方的丫县沿着珠崖海岸线摸黑而下。 而此时,海面上也起了风,毕竟是台风时节,军船也不敢离岸边太远,加上夜黑风高,所以速度也相对放缓一些。一切都以安全为主,纵然再慢,也比步行快得多。 等军船进入丫县地界所对应的海域之时已是第二日的午时,军船刚过了藤县海域,正行驶在田阳的龙湾地带,驶出龙湾就直接进入红家湾,再过了红家湾就能抵达丫县县城对应的三丫湾,而丫县的港口就坐落在三丫湾。 而此时的红家湾早已杀声震天,只见徐云山手下的二十家仆力抗数千俚贼,早已杀得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如今仅剩下带头的叶伯衷和三名家仆还能勉强站立,而柯万兴等禁军将士则是带领着红家湾乡民死守着大坝,艰难抵抗。 而麦永瑞所部的到来,燃烧起了众人的希望。 大家都看到了身后海上飘扬着“大虞珠崖驻郡兵事营麦”的旗帜,就知道救兵来了,而且还是郡所直接派出的兵马,可见郡所也知晓了俚人造反的事情,随着军船每靠岸一步,坝上的抵抗就更加顽固一分,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大坝失守,就是自己殒命之时,且朝廷的兵马就在身后,只要坚持一会,那些大头兵就会提着长刀来到这里将这些俚贼杀得人仰马翻。 麦永瑞知道情况紧急,也拼命指挥着船只靠岸,然后一马当先率领八百披甲之士鱼贯而出,很快就来到了大坝上。 郡兵的加入后,整个战局很快就扭转过来,原先大坝上的禁军和乡民防守的颇为吃力,直到郡兵加入,那些妄图攻坝的俚贼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碾压,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有备而来的郡兵杀起人来都更加得心应手,很快就将坝上的俚人杀退,麦永瑞来不及和柯万兴寒暄,当即率众杀下坝去,直接冲进贼众中冲杀。 而徐云山也没闲着,同样没有搭理向他投来惊讶和感激眼神的柯万兴,而是直接率领两百青壮持刀跟上,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们一定会舍身而出挡住俚贼,不让俚贼伤害乡民,可是他如今已经看不到他那二十个兄弟的身影,没有意外,怕是都已经阵亡了。 三千俚贼遇到八百训练有素的披甲之士,就跟三千头猪没有多大区别,原先的嚣张气焰,被麦永瑞和徐云山两股兵力冲杀得四处逃窜,恨不得多长几只脚。很快,这些俚贼就被杀散了,甚至还有近五百人被杀的吓破了胆,纷纷伏地投降。 于是在众乡民的帮助下,郡兵将这些投降的俘虏都绑了起来。 柯万兴清点了一番自己的手下,发现原本六十人打底的禁军精锐,如今只有三十四人尚且能拿刀战斗,有十九人重伤,七人阵亡,不由得很是恼火。要知道这些精锐少一个无论是对他还是朝廷都是损失,当即有些不满地对麦永瑞道:“麦统领,这俚贼杀孽太重,且人数如此之多,如何看管的过来,不如索性杀了了事,也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麦永瑞瞥了一眼不远处指挥着随行青壮收敛自家仆人尸身的徐云山后才缓缓说道:“柯校尉,你可知道,此番俚乱发动的俚人有多少?” 柯万兴摇了摇头道:“这跟杀这些俚贼有何关系?管他多少,这些人手上沾了血,就留不得!” 麦永瑞叹了口气道:“说出来柯校尉可能不信,这次俚乱足足有二十万众,几乎全岛俚人倾巢而出。而我珠崖全境仅有三千兵马,除去各地驻防,如今我也只能抽调出这八百人来,算上徐先生的两百青壮,我麾下可用之数也就刚好满千,若是只靠杀戮来平乱,我这点人手怕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你说,这五百多人,我杀是不杀?” 柯万兴一时被麦永瑞给惊到了,虽然他之前也从叶伯衷等人口中知道了大概情况,可从麦永瑞这张属于官方的嘴里说出那就不一样,那就证明这事假不了了,而且全岛俚人造反可不是小事,定然有着什么内情,于是震惊道:“这些俚人为何忽然造反,难不成这主官对俚人做了什么怨天尤人之事,逼反了他们?” 麦永瑞有些恨恨地说道:“确实是被逼反的,不过不是我珠崖的人逼反的,具体情况,等将来朝廷派人来确认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但是情况你也知道了,这批俚人确实杀不得,起码现在杀不得,否则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届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双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损失的是朝廷,遭罪的是百姓。” 柯万兴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认同麦永瑞的做法,何况这是地方上的事务,就算他是皇城来的禁军校尉,这也不是他能干预的事情,何况麦永瑞虽然品秩上还比他高上一级,虽然无法节制他,但他更无法节制麦永瑞。麦永瑞能耐着性子跟他说了这些已经是看在自己禁军校尉的份上了,否则直接一顿斥责或是不予理会就是。 正当他想问麦永瑞接下来的行动之时,徐云山满脸悲戚的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麦永瑞一看就知道徐云山在船上之时跟他说的那二十名家仆怕是都阵亡了,于是出口安慰道:“徐先生,那些兄弟都是为了百姓战死,死得其所,你莫要伤心了,战后我定当将他们的事迹上报朝廷,为他们请功!” 徐云山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统领了。” 此时见到徐云山的柯万兴亦是有些尴尬却又惋惜道:“徐先生,你家中二十壮士杀敌勇猛,以区区二十人之数硬撼三千俚贼,为红家湾乡民撤离坝上和我们组织防守争取了许多时间,我柯万兴深感敬佩,将来若是这二十人家中有何需求,你只管托人给我说,我定当尽全力去办!” 徐云山微微躬身抱拳道:“柯校尉高义,云山代诸位弟兄谢过,只是弟兄们的身后事就不劳烦校尉操心了,云山自会料理。” 麦永瑞亦是无奈地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徐先生,节哀顺变。如今事态紧急,咱们还是先赶快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是。” 柯万兴亦是点头道:“不错,我若是猜的不错,这次的俚贼因为我等的到来打乱了原先的计划,怕是会提前发动攻势,而我等在此厮杀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丫县的援军前来,我担心俚贼应该是已经在围攻丫县了。” 徐云山略微思索了一番道:“两位老爷,依云山之见,柯校尉所言怕是真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丫县的驻县守备营校尉两三日前已经前往崖西岛组织防汛之事,而恰巧那时正是俚贼攻下西南驻县之时,虽然我也及时派人赶回丫县通知,但是怕是丫县派往追赶之人根本就过不去西南诸县,只能从三丫港出海前去崖西岛,这中间耽搁多少时间可就不好说了,何况近期台风即将登陆,连绵大雨的天气,不管是陆路还是海陆都不好走,所以我判断,如今的丫县兵力应该是十分空虚的,根本无力外出支援,但是守城应该问题不大,起码那些乌合之众的俚贼短时间内是肯定无法攻破县城的。还有就是,我刚刚从那些俘虏口中问出,因为这边的变故,他们已经派人前往通知驻守在丫县西南的羊山县的俚贼主力之一尽快前往丫县攻城,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发动,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的从他们后方出现,他们定然以为西南已被我军收复,定会军心大乱!” 身为三人中身份最高的总指挥麦永瑞摸了摸下颌的胡子道:“若是丫县一时无忧,咱们倒是无须急着赶去,可好好计划一番再做布置。” 徐云山随即点头接上道:“统领,云山浅见,您听听看。我以为,目前我等三支兵力中,战力最强当属郡兵,宜正面推进,一来郡兵装备精良、且数量充足,正面而去可以硬撼俚贼,同时增加县城守军的士气。而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乃天下精锐之首,作战经验丰富。我刚才清点了一番,如今咱们尚且有十五匹马,可以用禁军组成一只骑兵作为偏军策应,旨在冲散切割俚贼,让他们自乱阵脚。而我手下青壮,因身无寸甲,行动便利,且擅长水性,则可走海路,直接绕到三丫湾测,潜水登岸,从后方掩杀而来,使得俚贼以为我们三方兵马人多势众,在心理上就将他们的胆子吓破,如此一来,或许能一战溃之!同时,我会在船上留下二十人操控军船,在丫县海域周边巡视,提供粮草物资。” 柯万兴饶有深意地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一番军略下来丝毫没有生涩之感,无论是人数、装备、地形等要素皆算无遗策,若非带兵多年怕是说不出这样的东西来的,起码柯某就自觉没有徐先生这番谋略,难不成徐先生出身军伍之间?” 徐云山轻笑道:“我哪里懂得什么军略,只不过常年行商,对着珠崖各地的地形和民风甚是熟络罢了,加上我虽出身商贾,但却也读过几年书,一些简单的兵法谋略却也知道一些,如今班门弄斧,倒是叫柯校尉见笑了!”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一点都不见笑,徐先生无论文韬武略还是马术武功皆是上上之选,别的不说,就你麾下那二十参与了红家湾血战的壮士,若是披甲持械,就是比上我们禁军也不遑多让,徐先生这样的手段,怕不只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吧!说句没边的话,徐先生之才,怕是出任一路军机堂元帅怕是也绰绰有余!徐先生身上的秘密当真让柯某好奇的很!” 麦永瑞随即插嘴道:“柯校尉,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以为徐先生之策甚是可行,你意下如何?” 柯万兴随即也醒悟过来,此时确实不是讨论徐云山的时候,面对麦永瑞的询问,柯万兴并未多做考虑,当即爽快应道:“我亦觉得甚好,便依徐先生之计行事便是。只是这些俘虏当如何处置?还有万一俚贼去而复返又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当即应道:“这好办,柯校尉可将一应伤员留在此处养伤,同时那些石家护卫亦可留下归属你的人调配,我也留下五十人在此护卫,想来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纵然俚贼杀回,也可退守到大坝之上。” 麦永瑞在心中盘算一番后便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三人分别按照计划开始行动起来,麦永瑞亲率八百披甲之士结阵而行,而柯万兴将一匹马让给主帅麦永瑞代步,自己则是抽调十三名骑术最精湛的禁军士兵出来,组成一队骑兵,作为偏师策应,剩余二十一名禁军士兵则按照禁军作战的方阵编入郡兵,作为步兵使用。 而徐云山则直接率领一百五十名青壮就上了军船,当即就杨帆起航,往西南而去。 此时海上已经起风,按照徐云山的判断,七八个时辰内,一场强劲的台风就会登陆珠崖,自己必须赶在台风登陆之前,和其他两路人马完成合围,否则台风一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麦永瑞和柯万兴两队人马亦是加速行军,已经来到了距离丫县仅有五里地的凤阳村,只是此处已经被俚贼占领,而此处的俚贼似乎也早就料到郡兵会来,只见前方村口也早已设下了路障和机关,别看俚人器械不足,但是说到打猎可是个好手,各种各样的机关层出不穷,就从郡兵发现村头的地方直到村头才三四百米的路程,就足足毁去了大大小小四五十个机关,加上俚人仗着机关阻碍,一群人站在村口放箭,使得郡兵的通过也实属艰难。 而柯万兴的骑兵就更别说了,在这样充满机关的羊肠小道上还不如两只腿的步兵走的从容,索性也下马加入步兵的阵营,一边协助破坏机关,一边持弓与俚贼对射,很快就将距离拉近到七八十米。眼看郡兵就要攻打过来,村头的俚贼瞬间涌出许多人来,持弓射箭的、用石头椰子丢砸的,放火的,什么手段都统统用上,终于将郡兵的步伐阻拦在三十米开外,一边人多势众,一边装备精良,双方的对战就隔着这样陷入了胶着。 但是终究是羊肠小道,人多的优势一时也难以发挥出来,可是装备精良的优势则是很快就看见效果,只见麦永瑞当即调整了策略,因为他发觉俚人已经开始冲出村头向他们冲阵而来,由此可以判断这七八十米怕是没有什么陷阱机关,想想也是,俚人的计划被打乱后,匆忙发动,短短时间内哪里布置得了多周全,此处若是没有机关,那就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于是,麦永瑞当即将弓箭手和枪兵撤下,换上了陌刀手跟在盾兵的身后往前硬攻,本来陌刀手是针对骑兵所用,只是如今为了震慑群贼,就必须将能将人拦腰斩断的陌刀手派上,杀他娘的胆战心惊,只要进了村口,自己这些装备精良的郡兵就是地狱来的杀神,将会将整个村落的俚贼无情碾压。 俚贼再凶悍也终归不能跟训练有素的军队杀才相提并论,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郡兵就踩踏这早已堆积成山的俚贼尸身突进村口,众俚贼顿时崩溃大乱,而进入了村口的郡兵顿时将被阻拦在村口大半日的鸟气发泄出来,尽然有序的沿着村头一路杀至村尾,整个村远远望去仿佛从地狱长出来的一般,墙是红的、屋顶瓦片是红的,树是红的,路也是红的,堆积成山的尸体更是红的,还有郡兵的刀枪是红的,眼睛也杀得泛着红光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充满仇恨的血红在台风登陆前的暴雨的冲刷下,缓缓的流向了整个村子的周边,因为他们发现了俚贼将全村村民捆绑在一块烧成了焦尸的惨景,这样的血海深仇除非用血液来清洗,否则那些村民的冤魂如何能够安息?只要是眼之所及之地,杀无赦! 而杀戮还没有停止,杀红了眼的众人在麦永瑞的带领下,冒着倾盆大雨继续向前行军,因为凤阳村的俚贼已经足以说明,丫县县城已经陷入俚贼包围之中。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行军,赶到丫县县城之下解除困县之围。 而当他们极速行军赶到丫县县城之时,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果不其然,一切就犹如意料中的那般,约摸十数万之众的俚贼将整个丫县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且丫县县城城门不高,俚人又擅长攀爬之术,此时的丫县城头早已有大批俚人登上城头,与丫县守军展开血战。 麦永瑞和柯万兴见状,知道时间紧迫,于是两人快速进行一番商议,最终达成共识,就是采取外围袭扰的战略,试图从外围打破俚人的布置,使其阵脚大乱,再以骑兵冲杀,步兵切割。 因为朝廷援兵虽然装备精良,可是架不住贼众人数众多,若是贸然杀入对方军中,万一对方不为所动,军心牢固,则己方容易陷入包围,再难突围。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外部袭扰,寻求一击而破的机会,同时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减小丫县守城的压力。 说干就干,柯万兴当即命令骑兵就位,随他外围冲杀,而麦永瑞则是率领八百披甲之士以官道为依托,结阵杀敌。 麦、柯联兵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俚贼的注意,俚贼的东北角没一会功夫顿时就被联兵杀得大乱。 于是许多俚贼见状后纷纷涌来,一时间双方打的热火朝天,势均力敌。 只是俚贼毕竟人数众多,任凭郡兵再精锐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在有官道作为依托,还能且战且退。而俚贼见状,岂能放过吃掉郡军精锐的机会,无数俚贼瞬间涌出追赶而来,先不说吃掉这支精锐的功劳不亚于攻下城头,单是郡兵那身铠甲装备就足以令人眼馋,对于这帮俚贼来说,这哪里还是人人害怕的精兵,这就是明晃晃的战利品,而且先到先得,就算自己不穿,拿去换钱也够吃好久。 于是在见到了郡兵开始朝着官道后撤的俚贼,就像吃了春药一般,抑制不住地狂涌追赶郡兵,生怕去的晚了,好东西都被捡走了。 这其实也是麦、柯二人商议的计策,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八百步兵能战则战之,若是吃力,则假意不敌,徐徐后退,引敌追踪,然后等敌人达到了一定数量,机动性强的骑兵则是调头切断敌军阵营,然后步兵再次杀回,骑步配合冲溃俚贼东北角。 这一招非常奏效,且屡试不爽,一来一回就杀溃了近万俚贼。 俚人毕竟大多是山野村人,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规模的械斗,如今攻打珠崖东线诸县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组织战争。 除了贼众一呼百应之外,无论是器械粮草皆是不足,何况被石清芳的到来这么一搅,提前发动,更是匆忙,在人员的调配和整体的布置上都被打乱了节奏,加上这些俚贼皆未经过兵事训练,起事更是凭借着满腔怨恨和血勇,打打顺风仗还行,要真的碰上硬茬子,怕是就很难坚持。 东北角一破,瞬间就会蔓延开来,但好在俚贼中也不是没有能人,很快就抑制住了东北角传来的溃乱。 但是溃乱是止住了,可军心也怯了,这东北角聚集的俚贼算是被这八百精锐杀破了胆,虽说阵型未散,可也无人胆敢上前主动攻击这批重甲杀才。麦永瑞见状,知道此时正是向前推进的好时机,当即下令盾兵开路,枪兵、陌刀兵分别护卫侧翼,弓手在中间继续发矢射杀,而柯万兴所率领的骑兵则也乘势杀入,在麦永瑞所部周遭的俚贼中冲杀切割,一步一骑的配合,顿时将好不容易止住的溃乱又重新引发,且不断地扩散蔓延。 所谓一战而溃,也不过如此。 但是理人终究是人数占优,哪怕东北角大乱,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俚贼悍不畏死的从其他地方杀将过来,双方很快又再次陷入胶着。 而此时的俚军后方,也就是西南角也突然一阵骚乱起来,原来是徐云山所部从俚贼后方杀出。 这变化当真是俚贼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西南诸县均已投诚,断不可能出现敌方兵马,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在西南放做过多防备的部署,如今冷不丁的杀出百来号人,所造成的溃乱丝毫不亚于东北角,最要命的是,俚军主帅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阿牙黑所在的位置,距离西北角仅有不到一里的距离,若是被这些虞家子杀到主帅面前,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其他副帅见状纷纷率领儿郎前去堵上徐云山的道路,可他们低估了徐云山所部的战力,这一百五十人虽未披甲,可兵器精良,且十分擅长战阵之道,相互配合之间造成的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东北角那支八百皮甲之士,说十一挡十都毫不夸张,很快就在俚贼后方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的挺进了俚军之中,且丝毫没有停滞之感,就像一把锥子缓慢但是顺利的插入。 俚军主帅阿牙黑发现这支兵马的战力非凡,也不由得心下大惊,连忙高声问道:“那支虞家子是从何处来的,何人领兵,怎的如此神勇?” 阿牙黑身边的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咕隆,此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打猎确是冠绝天掌山,在珠涯俚众中可是享有第一神箭手的美誉,目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率兵杀敌的徐云山,连忙回道:“大峒主,是徐先生!” 徐云山在珠涯经营多年,无论是虞人还是俚人之中,都享有很好的口碑,十分吃得开,在俚乱之前,这些俚人峒主可没少跟徐云山称兄道弟、喝酒吃肉,且也学着虞家子一般尊称他一声“徐先生”,哪怕如今敌我双方,也没有改口的打算。 阿牙黑听闻领兵的居然是徐云山,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我曾在酒后和徐先生打过一架,却不曾想,他只用一根树枝就将我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此人的武艺之高,绝非寻常人可抵挡,是个大大的英雄,但是现在我们跟虞人势不两立,他身为虞人,自然是会站在虞人那边,虽然有违兄弟道义,但也不能不杀,咕隆,你马上带一千人,亲自对付他,当然,若是能拿住就拿住,我也不想伤他性命,但是他若不懂事,你就地射杀,不用问我!” 咕隆随即点了点头道:“大峒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咕隆当即转身就点起了一千勇士,奔驰而去。 徐云山则也远远发现了阿牙黑这边的动静,也猜到了阿牙黑定然会加重这边的防守,没有意外,很快就有大批人马压上,当即大声对身边的将士吼道:“保家卫国,就在此时,诸位兄弟,助我杀开一条血路,擒贼酋!靖珠崖!” 徐云山这话一喊出,随行的士兵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也纷纷高呼“擒贼酋!靖珠崖!”这句话,更加卖力的杀敌,甚至到了完全豁出的地步。 而徐云山也在众人的帮助下,越来越靠近俚军中军的位置,但是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俚贼从四面八方杀来阻拦,副帅咕隆也率领俚人的千人猛士赶到,见到了徐云山开口就说:“徐先生,你若是现在束手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徐云山摇了摇头冷冷道:“咕隆峒主,你还是听我一句劝,现在撤兵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一旦整个南海路调兵遣将前来,我敢跟你保证,这个岛上的俚人弟兄最少死一半!” 咕隆哈哈一笑道:“我等既然决定了这么干,就没有人带怕的,既然你冥顽不灵,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徐先生,我这一千俚人中最勇猛的弟兄在此,你可有本事杀得过去?” 徐云山傲然一笑道:“莫说你区区千人,纵是千军万马,某亦往矣!” 第7章 擒贼先擒王 徐云山一番豪言壮语,使得咕隆也不由的被徐云山的这番孤勇的气势震撼到。 而徐云山也没有打算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早已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冲了过来。 咕隆早在点兵前来之时,就已经远远地看过徐云山的实力,且还有着大峒主阿牙黑的叮嘱,咕隆自然不敢小觑徐云山,但还是拦不住徐云山,他明知徐云山身手不凡,但也想不到居然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只见徐云山冲到他的面前,一刀劈下,居然就将他劈倒了,说不上猝不及防,但是确实眼睁睁的看着徐云山手起刀落,行云流水般的就掠过了自己,早已杀到自己身后去了。 咕隆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转头望去,更是大吃一惊。 这徐云山单枪匹马眨眼间就已经杀出三四十米的血路,不由得心下大骇,如果说他点兵前来还有着跟徐云山一较高下的心思,在经历了徐云山这一刀后,或者说是看到这一刀后的徐云山,咕隆除了对徐云山抱有一丝感激之外,再无他念。 因为他完全不怀疑徐云山刚才若想取他性命,只需劈得偏一点,他就死得干干净净了,很明显,徐云山刚才对他手下留情了。 而徐云山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咕隆的想法,仗着艺高人胆大,一路朝着阿牙黑所在的地方杀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众多俚贼都被徐云山的神勇杀破了胆,惊为天人,杀到后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敢上前试他的刀了,因为他们都亲眼看着徐云山一路杀来的气势,杀人只用一刀,出刀必夺命,这样的武艺,无论是谁对上了,都不是一合之敌。 所以,徐云山杀到后来,几乎没有什么阻力,一人一刀浑身浴血就来到了阿牙黑身前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阿牙黑周遭的护卫见状,纷纷上前阻拦,徐云山依旧视若无物,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眼看距离阿牙黑就只有七八步的距离,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徐云山看都没看,随后往后一劈,一支箭矢顿时在他身后断成两截掉落地上。 无论是远处拼着重伤也要搭弓射出这一箭的咕隆,还是目睹了这一生死瞬间的阿牙黑众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徐云山简直不是人,凡人岂能有这般身手? 徐云山劈断身后的箭矢后,当即一个箭步上前,猝不及防间就将刀架在了阿牙黑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大峒主,退兵吧!” 阿牙黑自知小命就捏在人家手中,只好铁青着脸道:“徐先生,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和武艺,视你为朋友,如今你当真要为了你们虞家子中的败类如此对我?” 徐云山语气冰冷但颇有劝诫味道的说道:“大峒主,别人不知道,你可是离开过珠崖,见过世面的,你当知道,一旦南海路兵马集结完毕,珠崖的俚人们面临的将会是什么?你为了出这口恶气将整个珠崖俚人推上绝路,这样做值得吗?” 第8章 虞俚之辩 面对徐云山的发问,阿牙黑心中亦是有些后怕,他清楚的知道,徐云山所言非虚,一旦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调兵遣将而来,无需太多,只需三千全部武装披甲精锐,足以横扫珠崖,将漫山遍野的俚人杀得绝迹。 于是阿牙黑心有不甘的问道:“难道这笔血债就要这么算了吗?你们虞家子欺负我们俚人就行,我们只是要报仇,要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珠崖,我们有什么错?” 徐云山肃然道:“大峒主,这件事情原本只要告到府衙,自有官家为你主持公道,你何须如此兴师动众的尽起珠崖诸俚造反?难道这里头没点别的心思?什么叫你们的珠崖?珠崖是大虞的国土,你们亦是大虞的百姓,连这点你都不知道吗?” 不等阿牙黑回答,对面的阿牙黑的儿子帕玛就反驳道:“说的好听,你们这些虞家子又什么时候将我们俚人当做大虞子民了?我们俚人在你们眼中永远是山上的蛮人,不配跟你们虞家子同席而坐!” 徐云山肃然道:“你们又何尝不觉得虞家子规矩多,穷讲究?这本来就是不同的习俗,自然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才会慢慢融合,你看如今珠崖之中,虞俚通婚之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虞俚混居之所是不是也越来越多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帕玛讥笑道:“通婚混居?你可曾见过那个虞家女嫁给我们俚人的?而我们俚人也只能嫁给你们虞家子中那些讨不到婆娘的穷鬼老汉,就算嫁进富贵人家,也只能做一个妾,你们如此轻贱我们俚人,怎的还好意思拿这个来说事?至于混居就更别说了,都是苦哈哈的混在一起,你可见那些繁华之所有我们俚人一席之地?徐先生,我知道你为人仗义,从来不嫌弃我们俚人,但不是每个虞家子都如你这般对我们俚人保持善意,如今的珠崖,要么就是你们虞家子,要么就是我们俚人,没有共存的可能!” 徐云山对虞俚融合一直以来都做了很多努力,他知道帕玛所言的确是事实,更是虞俚矛盾之所在,但是对于帕玛的言论,徐云山还是颇有不认同之处道:“虞家子本就有着可以傲视你们俚人的本钱,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要虞家子全部都跟你们一般住进山里才算是尊重你们吗?虞家子可曾阻拦过你们俚人读书识字?可曾阻拦过你们经营生意?甚至现在的公衙之中也有不少俚人当差,若是真的排斥你们,你们焉能有机会进入?再说了,没有虞家子的到来,珠崖会有今日的繁荣,你们俚人有享受到那不亚于中原的物资?怕是你们如今还过着茹毛饮血、衣不遮体的日子。两个不同风俗的族群混在一起,必然是以水平高的那个为主,你们本就落后,不思进取却又怨天尤人,到头来还埋怨虞家子侵占你们的地方,你们知不道,若真的是侵占,当年太祖皇帝经营南海之际,早就将你们全部杀了了事,何须留下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云山一番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帕玛也无处辩起,随即有些气急败坏的嚷道:“总之将你们这些虞家子全部赶出珠崖就对了,我们的珠崖我们自己经营,不需要你们这些虞家子趾高气扬的在那里指手画脚!” 第9章 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徐云山知道这虞俚之间积怨已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但是徐云山依旧还是想再做最后一番努力,好在因为他控制住阿牙黑,也使得整个战场顿时停战,纷纷都将目光锁定到他和阿牙黑二人身上,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不是在城墙或者后方还是东北角的溃乱,而是徐云山和阿牙黑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徐云山深吸一口气后,体内真气顿时运转了起来,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乃徐云山,想必大家对我都不陌生,希望大家能给我个面子,先停止械斗,听我说几句话。” 徐云山这一一番话声音洪亮,几乎方圆一里地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徐云山这的内家功夫该有多强,才能有如此充足的中气支撑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再次被徐云山技惊四座,纷纷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徐云山和阿牙黑二人。 徐云山于是开口继续道:“诸位,我要说两件事。第一,关于俚女被害之事,我已向珠崖郡守禀明原委,明府也已经上书朝廷,相信朝廷定会即刻调查此事,捉拿元凶,给珠崖诸俚一个交代。第二,我要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全岛诸俚造反,无论是否得逞,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南海路兵马源源不断的剿杀,你们想一想,你们可能承受朝廷的怒火?若是现在器械投降者,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俚人当中也不是全都好战之辈,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来,倒不是他们不为俚女被奸杀之事气愤,只是大部分时候,只要不祸及自身,是很难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些本就是投机之人,根本就是为了趁火打劫才加入造反,这种人往往嚷嚷最凶,跑路最快。 所以这俚众本就是一大群乌合之众,各怀鬼胎,然后在徐云山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语之下,大部分人都懂了心思,更何况就算打下丫县,甚至拿下整个珠崖,受益的也不过是为首的那帮峒主以及亲眷,普通的俚人生活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费心心思跟随造反又是何苦来哉。 何况当今的俚人说他们是山野之人倒也不是贬低他们,若是俚人有虞人的见解和家国观念,这珠崖早就已经是一座岛国了,又怎会被中原遥控这么多年? 徐云山短短几句话就几乎瓦解了俚人的斗志,阿牙黑顿时万分不甘的怒吼道:“儿郎们,莫要听那虞家子危言耸听,只要咱们拿下整个珠崖,封锁港口,据岛而守,虞军纵然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徐云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如今你十几万众在此攻打丫县,可曾拿下一砖一瓦?我珠崖兵马仅仅千人就能将尔等打的溃乱,而你这主帅还落在了我的手上,就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届时前来平叛的朝廷精锐?阿牙黑,莫要再让你的儿郎们枉送性命了,投降吧!” 帕玛此时也顾不上逞威风,当即用接近于求饶的语气问道:“徐先生,若是我们现在投降,可能饶过我阿爸的性命?” “住嘴,你这个废物,我们蚩魔的子孙怎能如此软弱?” 阿牙黑实在忍受不了儿子的软弱,若非被徐云山架着脖子,怕是就要冲上去按住帕玛一顿胖揍。 徐云山则是很愿意回答帕玛的问题:“是死是活,我说了不算,但是若是投降,念在事出有因,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第10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云山说的也是实话,不管他背后站着谁,这都不是他一介商贾能做的决定,哪怕是周柏山前来,也是不敢做这个决定。 阿牙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有些不屑道:“徐先生,你还是算了吧,不是我阿牙黑看不起你,你区区一介商贾,说的话顶个屁用,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本来就是拎着脑袋干得这个事,哪有现在干到一半就收手的?” 说完,阿牙黑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声吼道:“儿郎们,我愿意以我的生命唤醒你们的勇气,莫要被这虞家子的话被欺骗了,我死后,就由我的儿子帕玛继承我大峒主的位置,你们要跟随他将这些虞家子全部驱逐杀光,让珠崖重新回归到我们俚人手中!” 阿牙黑说完就用脖子对着徐云山的刀刃上狠狠地扭去,徐云山连忙一把抽回短刀,阿牙黑顿时算是扑了个空,一时失衡就摔倒在地,一旁的俚众见状。纷纷就要趁机来救,徐云山当即单膝跪下,一膝盖压住阿牙黑的后背,然后高举短刀对众人吼道:“谁敢再向前半步,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人忌惮阿牙黑的安危,连忙纷纷止住了脚步,生怕徐云山真的把阿牙黑给砍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哪怕事后将徐云山剁成十八段也无济于事。 可徐云山没有这个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心思,只见几声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徐云山转身一看,惊觉这数支箭矢居然是丫县城墙上射来的,来不及细想,当即抽刀就挥砍护住己身,却不曾想对方正是要他如此,随即又快速发出几箭,徐云山再厉害也无法挡住这么多箭矢。 但是等到阿牙黑中箭之后,徐云山顿时惊觉,原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脚下的阿牙黑,而阿牙黑所中之箭直直的射穿了脖颈,顿时死的不能再死,徐云山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是哪个混账东西行此无耻之事!” 只见城墙之上赫然站着石清芳,旁边两名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名弓箭手,所持之弓,怕是足足有五石之力,怪不得射程如此之远,且看二人刚才所配合的交射,就知道此二人射手非凡,显然杀死阿牙黑这事石有预谋的射杀。 徐云山在见到石清芳居然亲冒矢石来到城头,大概也猜到了石清芳顾不上大好局势也要射杀阿牙黑的动机,只要阿牙黑一死,俚人要么崩溃,要么更加同仇敌忾的攻打丫县,无论如何对他石家都是有利的。 若是俚人崩乱,则是她石清芳下令射杀的功劳最大,若是俚人不乱,那就死磕到底,彻底将整个珠崖打成一锅粥,届时转移她那族兄石正光引发俚乱之事,加上苦主一死,死无对证,纵然石正光左右是死定了,但也能减少对整个石家的牵连,此女心机算计当真歹毒。 徐云山想通其中关节,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第11章 魔神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徐云山来不及多想,当即持刀一把蹿上前去,继续将刀抵在阿牙黑之子帕玛的脖子上,小声快速但又清楚的咬着帕玛的耳朵说道:“很明显有人想要杀人灭口,若是你还如此执迷不悟,我敢保证,今日就算尔等攻下丫县县城,也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你全岛俚人就会遭遇整个南海路兵马的怒火,届时俚人将会彻底绝种,你可想好了?” 帕玛原本就被阿牙黑突遭射杀给吓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如今徐云山这么一说,他也顿时没了主意,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说得好听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接班人,但其实未经世事,一直都是活在阿牙黑的羽翼之下,如今阿牙黑突逢大难,这帕玛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何况就算他真的听了徐云山的话,下令撤兵,除了他们的嫡系族人,其他峒主听不听他的号令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个道理别说帕玛,徐云山更是知道,他也没指望着挟持帕玛能够改变局势,只是像借此暂时拖延一番,再另想法子,心中更是对石清芳这个女人恨极,若是阿牙黑不死,说不定今日丫县之围还有可能就此解开,可是阿牙黑一死,双方之间算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皆因石清芳这个私心甚重的女子将一切都搅黄了,难道她就没想过一旦县城被攻破,她落在了俚人手中,将会是什么样凄惨的下场吗? 但是徐云山终究是运气不好,不等帕玛回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 顿时几乎整个丫县的上空都回荡着“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这句话。 城头的石清芳等人根本听不懂俚语,不知道那些俚贼究竟在喊着什么,但是从他们群情激昂的状态就能看出,自己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这些俚贼并未因为阿牙黑的死而溃散,而是彻底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 徐云山也暗自恼火,早知道石清芳这个毒妇回来这么一出,自己干脆刚才就直接一刀砍了阿牙黑,说不定在那种情况之下,还真的能震慑到群俚,使得俚人军心涣散,不攻自溃,可惜没有如果,徐云山懊恼也没有用,哪怕她手中挟持着帕玛,但是看那些俚人的神情,怕是自己也很难脱身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不顾帕玛性命的俚人为了上来,就要将徐云山剁成肉酱,徐云山顿时确定,这俚人之间从来就不是铁通一块,也有着人心隔肚皮的阴暗权谋存在,这不,老峒主尸骨未寒,新峒主的命就没人在乎了,可见这茶凉的多块。 徐云山也不愿帕玛做了枉死鬼,连忙一把将他推开,砍翻了几个前来要杀他的人后,朝着帕玛大声吼道:“留着有用之身,你阿爸和妹子的事情,总有一日朝廷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提刀就朝那前来支援他的弟兄方向杀了回去,来的时候血流成河,去的时候尸骨如山,徐云山的神勇再次刷新了俚人对他的认知,在他们眼中,若非魔神,焉能有这样的杀性? 于是不知道谁先忍不住惊吼道:“魔神!魔神!” 那些俚人看向徐云山的目光顿时又再次充满了惊恐和膜拜,是啊,这样的人,不是魔神还能是啥! 第12章 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徐云山来去自如的杀戮,使得对俚人产生的震撼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八百精锐在东北角造成的溃乱。 毕竟徐云山可是单枪匹马一人挑了一个来回啊,可以说是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犹入无人之境啊,当世第一猛将镇北将军王泽瑞怕是也没有他这身武艺和胆魄,能在十几万众的俚贼之中杀得如此来去自如的。 不但俚人被徐云山这一腔孤勇给杀呆了,那城头上守城的士兵见到徐云山的英姿顿时都军心大振,忍不住都高声呼喊为徐云山助威,毕竟这么长脸的事,谁都不愿落于人后。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站在城头观战的石清芳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一丝杀意流出;“此子当真不简单,他日定当要设法除之,否则将来定为我之大患!”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跟那一百多名青壮汇合,当即回归指挥者的角色,不但没有继续突围而出,反而是掉头列阵而入,直接杀了个回马枪,在没有马匹铠甲等物的加持之下,就凭着比俚人精良的武器和战阵的熟悉,再次孤军而入,居然将俚军西南角杀得大乱,造成的溃败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那八百马步精锐的威势。 于是,西南、东北二角的人马都默契的朝着对方的方向推进过去,一时间不足千人的队伍居然真的把十几万众的俚贼大军冲的七零八乱,全军溃散,这一切都将城墙上的守军看得目瞪口呆,更不可思议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丫县的第一富商,一介商贾徐云山,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徐云山不但武艺超群、胆魄非凡,就看他领兵作战的效果,说是如使臂转都毫不夸张,简直就是指哪打哪,区区一百多余青壮的战力甚至更甚于那八百精锐,不得不说,这徐云山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管他的呢,只要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巴不得越厉害越好。 随着徐云山的青壮队伍越来越深入,俚军溃散就越发严重,最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全军崩溃,漫山遍野的四处逃窜,恨不得多张两只脚,害怕跑得慢一些就会被这徐云山率领的队伍无情斩杀。 徐云山清楚地知道,自己若要撤离不是难事,这帮俚贼已经被自己杀破了胆,但是自己一旦退走,不但麦永瑞和柯万兴所部压力骤增,空出手来的俚贼会再度加强攻打丫县,丫县本来就兵马不多,不过仗着俚人不善攻城而勉强维持城门不失,一旦俚人醒过味来,不计代价的攻城,今日城破在所难免,那丫县之中的百姓难免生灵涂炭。 所以,徐云山索性心一横,咬咬牙又带着百来青壮再度杀入俚贼军中,果然将俚军杀得大乱,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徐云山仅凭着百来青壮居然能有此威势。 所谓兵败如山倒,兵溃猢狲散,一时间漫山遍野的俚贼各自夺路而逃,相互踩踏死者不计其数,而徐云山所部也终于跟麦永瑞、柯万兴所部在俚贼中军位置汇合,随即兵合一处,犹如一把尖刀利刃尽然有序的再次冲杀,号称二十万众,实则十五万众的俚人大军就这样彻底被打散,再无聚兵的可能。 此刻,柯万兴望着不远处一边杀敌一边指挥的徐云山,脑海中嗡的一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第13章 十四岁的战神 徐云山让柯万兴想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大虞第一战神徐远峰。 徐远峰乃是大虞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王徐为的独孙,少年聪颖,颇得当时的睿、安二帝的喜爱。 只因金东王徐为虽是太祖长子,但醉心武学,为了做到心无旁骛的追求武学至高境界,居然放着好端端的天潢贵胄不做,年纪轻轻就跑了出去浪荡江湖,无论太祖和太宗如何逼迫,就愣是不愿回宫成亲,直到太祖病重才不得已回到太祖榻前侍奉,也是此时才被太祖逼着娶了亲,但此时的徐为也已经四十出头,而它的弟弟,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太宗文皇帝都已经有了孙子了。 徐为成亲本就晚,成亲之后依旧醉心武学,差不多到了五十岁才生下独子,取名启光,跟太宗文皇帝之子睿帝乃是同辈的兄弟。 这徐启光倒是不像徐为那般痴迷武学,但既然是徐为之子,那一身武艺自然不凡,加上徐为和太祖的侄子周王徐民颇为交好,而徐民又是继太祖之后,大虞军方的第一战神,所以,痴迷韬略的徐启光深得堂伯周王徐民的真传,一身文韬武略使得他成为大虞皇室第三代的佼佼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也正因此,一心只想着策马边疆的徐启光跟他老子一样,亦是晚婚,且无心床笫之欢,这也导致了子嗣不旺,年近三十才生下独子,也就是徐远峰。 而徐远峰一出生没多久,徐启光就因为金东叛乱之事前去平叛,结果不知为何,染上顽疾,死在了回程的半道上,连句一眼交代都未曾留下。 而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居然没了之前武痴的那股劲,感觉多年来未曾好好照顾过着唯一的儿子,心中愧疚,所以对孙子徐远峰的教育就颇为上心,加上徐远峰也颇为争气,且天赋异禀,无论是徐为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还是徐启光曾经留下的传承于周王徐民的兵书,皆是深得精髓,这也使得失去了儿子而郁郁寡欢的徐为多了些许欣慰。 只可惜徐启光死后没几年,徐为也因为思念独子而撒手人寰。 当时的睿帝徐启恒为了感怀徐民父子对朝廷的贡献,先是给徐民的金东王追谥了一个义字,也就是金东义王,这个义字可以说颇为符合徐民的性格,接着又追封徐启光为金东忠王,一个忠字表明了徐启光忠君爱国、死而后已的功绩。 因为父亲被追封为亲王,所以按照降级袭爵的规矩,原本只能以国公之位袭爵的徐远峰,自然而然的就以郡王之尊承袭爵位,被睿帝授予白山郡王的王号,这白山郡王其实就是徐为最早的王号,后来太宗文皇帝继位后才将这位兄长的王爵位拔高一级,从郡王晋升到了亲王,徐远峰的袭爵也有种变相的就是将金东重郡白山郡作为徐为一脉的封地的意思,这是整个徐氏皇族的独一例,别无分号,所以,徐远峰在年少时期就已经获得帝王的恩宠无比,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最难得是这徐远峰颇有父祖遗风,不但武艺超群,兵法谋略更是当世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十四岁的时候,处于历练他的想法,彼时的天子安帝徐远平就将他派到镇西军中出任一员校尉,结果碰上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崛起,从极西之地一路打到西域,横扫西域二十八国,然后经过一番整合后,出动了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着跟西域接壤的西北大地而来。 当时出任骑兵营校尉的徐远峰就亲率一千轻骑独闯西域,迎击西域二十八国联兵十万众,一战溃之,天下哗然。 一千破十万,怕是大虞史上第一战神太祖高皇帝徐承也不曾有这样辉煌的战绩,自此,大虞新一代战神崛起,徐远峰也成了自太祖皇帝徐承、周王徐民、他的父亲金东忠王徐启光之后,大虞第四代战神,彼时他仅有十四岁而已。 第14章 战神陨落 徐远峰一战成名,扬威天下。 十八岁之时所积攒的军功就已经使得他能够出任镇西军的镇军将军,时人皆称“徐镇西”,自他以后的镇西将军,皆不敢以“镇西”自居。 二十岁时被安帝一纸诏书调回京师偃城出任禁军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职位虽然跟镇军将军一样只有四品,但确是天子亲卫,属于大虞军中最为尊贵的职务,基本上也就相当于大虞军中第一人的概念。 其实安帝是想将他直接安排进入内阁出任执笔大臣的,只是一来他实在太过年轻,年纪轻轻就入阁,将来万一再有立功那又当如何是好,再往上只能是成为百官中最为尊贵的三位阅章大臣之一,那就已经进无可进了,何况他还是郡王之尊,难不成将来直接将他封为亲王不成? 所以出于这点考虑,安帝只能先将他按在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位置上再多沉淀几年再说,何况安帝的身子此时已经开始有些不爽,自感难以支撑,所以,原本的打算就是将徐远峰留给后来上位的帝王再行提拔的。 只是安帝的子嗣虽然不少,但是嫡子皆是短命,这也使得安帝一朝,皇子争储的局面异常激烈,虽然最后还是由嫡三子也就是后来的简帝徐世贞继承大统,但是中间的曲折争斗,三言两语难以尽诉,同时争储夺嫡也不是几个皇子之间的事情,其实是几股势力之间的争斗,一旦形成势力,就势必波及朝堂,不管你选择战队哪方或者是中立,都难免被打上标签和得罪人。 徐远峰自恃天子近臣,从来不跟任何皇子有太深的瓜葛,这一点令安帝很是满意,这也是安帝为什么放心的将亲军交给他掌管的原因,因为徐远峰但凡选择战队,他只要交出兵权或者稍作配合,得益的那方势力立时就能发动一场宫廷政变,那立马就会变天。 只是,纵然徐远峰已经如此坚定的选择中立,还是不免得罪了当时尚是太子的徐世贞,也就是后来的简帝,所以简帝一即位,就设法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过错,将徐远峰从禁军中踢走,令他在家读书反省。 接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徐远峰的生母也就是徐启光唯一的妻子白山郡王太妃麦氏因常年优思而郁郁而终,徐远峰更是因为守孝而三年不得出仕,更是在守孝期间突然暴病而亡,至此,这金东王徐为一脉算是断了香火,没了传承,加上徐为、徐启光、徐云峰三代皆是大虞的柱梁,为大虞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所以,徐云峰的暴毙,于情于理都该极尽哀荣才是,可简帝却只是让人按照徐云峰身前的郡王爵位规格下葬,虽不至于草草了事,但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胸和姿态。 所以,坊间亦有传言流出,这徐远峰母子在简帝登基半年时间内相继离世其实另有文章,但不管如何,这大虞新一代的年轻战神就此陨落,对于整个大虞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第15章 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关于大虞战神徐远峰的事迹很快就在柯万兴脑中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吃惊,这徐云山无论是年龄还是作战风格上都跟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实在太过于贴合了,最关键的是这云山二字其实用来解释远峰二字的含义其实也是很贴切啊,而且世人并不知晓徐远峰的表字啊。 柯万兴看着徐云山带着众人厮杀的样子,不由得心神向往,原本他只是一介商贾,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武艺和军事才能使得大家都对他的指挥调度没有半分反驳,好像这种人天生就是做统帅的料,要知道麦永瑞可是正五品的驻郡兵事营统领,可是却甘愿让出总指挥的大权,交由徐云山全权指挥,自己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又能说什么,何况柯万兴此时对徐云山除了佩服之外,完全没有半分其他的观点,似乎对于徐云山执掌军队也没有异议。 于是,在云山的带领之下,他们千人之兵不但破了俚人十几万众,且还俘虏了近三万俚人,这一战让整个珠崖都足以翻天覆地的一场大战居然就如此收尾了。 但是他们还是兵力有限,无法追击,能有这种战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务之急是加固丫县的防守,等待南海路的援兵到来,再实行全郡收复的大计。 于是在协助麦永瑞处理好战后事宜之后,徐云山和麦永瑞婉拒了以县令罗万宗为首的丫县权贵的宴席邀请,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了。 麦永瑞自然是驻扎在城外,毕竟新建立的防线需要他亲自坐镇,以防俚贼去而复返,同时几万俘虏自然也不能放入城中,也需要看管在城外。 而徐云山本就是丫县豪强,自然是回到丫县的宅子中,他也要看看这一战下来,自家的买卖营生有什么受损的,还有那些随他厮杀的弟兄的抚恤,也需要他亲自统计和安排。 而柯万兴见到两人不屑参与这种权贵聚会,自己也明言拒绝,哪怕是石清芳开口,亦是一句“有伤在身,需要疗养”就挡了回去。 三人这番作态倒是使得罗万宗等人有些尴尬,这三大功臣皆不列席,那这宴会还开个什么劲,尤其是石清芳更是恼怒,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过后,他那族兄石正光是难逃千刀万剐了,只是整个石氏也难免要大受牵连。 她之所以愿意放低姿态来参加宴席,就是为了跟丫县官场众人打好关系,使得石正光的事情莫要往他们石氏身上扯,毕竟这些人向上传递的公文只要不提这一茬或者轻轻带过,那情况大不一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他们石氏担得起,但是若是把石正光同出的篓子扣在整个石氏的头上,那就不好收场了。 可谁知徐云山三人皆不参加宴会,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此事绝不苟且。 这三人中,柯万兴是最不用担心的,毕竟他的前程在京师,轻易不会得罪石氏。 麦永瑞虽然根基不在京师,但是石氏在沿海诸郡都有不少门人学生,想来通过一番运作,也能搞定。 但是这个徐云山嘛,石清芳可就当真吃不准了,从他能从容调来兵马平叛,然后展现出来的武艺战略,皆不是一介商贾能够做到的事情,可见徐云山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何况自己曾经得罪了他,此人若是记仇,发动背后的未知势力,还真是防不胜防,既然软的不行,那就…… 石清芳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杀气:“徐云山,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第16章 滴水不漏 柯万兴倒也不是完全推脱,他的的确确是受伤了,毕竟三人之中,他可是在田阳开始就已经在战斗了,经过了红家湾血战、强穿凤阳村还有丫县大战,三场战役下来,纵然身上没有受伤,但这心里也是疲惫得很,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精神也是撑不住的。 但是原本困乏不已的身子一粘上了床榻居然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徐云山的身姿,尤其是不知不觉间就总是把徐云山和那位大虞战神联想到一块,总有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就是同一个人。 柯万兴其实平生最为崇拜的就是徐远峰,可惜的就是平生未曾得见一面,这是他人生的憾事,所以他对徐远峰的一切能知道的事情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如今见到了徐云山在战场上的神勇之后,更是不自觉地将二人联系起来,越想越激动,导致他辗转难眠。 最后索性不睡了,直接起身披了件袍子就赤着脚走出了驿站的房门,对守卫的亲兵说道:“去,给老子弄坛子酒来!” 守卫的亲兵闻言当即苦着脸道:“校尉,这个时候上哪弄酒去,这都什么时辰了,这穷乡僻囊的鸟地方根本就你弄不出酒来。” 柯万兴闻言随即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就要转身进房,却突然听到了有阵上楼的脚步声,随即好奇地站在房门看着是谁这么晚了还有事找他的,毕竟这驿站的二楼就只住了他一人,其他的人都住在一楼,若非有事汇报,这个点是不会上楼打搅他的。 只见一名士兵怀中抱着一大坛子酒,同时手中还拎着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东西,那香味一闻就知道,绝对是烧鸡,柯万兴原本被扫掉的酒兴立马又被勾了起来。 那名士兵见到柯万兴居然就站在门口,连忙满脸堆笑道:“校尉,您老人家没睡?那可太好了,这徐先生那边托人给咱们送了一些酒菜过来,我就上来碰碰运气,好在校尉没睡,那正好,这些酒菜正好给您老人家解解乏。” 柯万兴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徐云山的做人做事手腕又高看了一份,脸上也笑着骂道:“就你小子他娘的会来事,你也别下去了,留在上面陪老子喝几杯。” 那士兵闻言,笑的更欢了:“校尉有命,属下那是责无旁贷的。” 柯万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连忙问道:“其他弟兄都有酒菜否?” 那士兵一遍布置酒菜,一遍谄媚似的笑道:“那是自然都有,这徐先生那边的人按照咱们得人数准备的,人人都有份,不过校尉放心,咱们是分批吃酒,值岗的弟兄照例滴酒不沾。” 柯万兴闻言才满意点了点头道:“算你们懂事,那徐先生可曾让人给本校尉传什么话没有?” 那士兵边帮柯万兴倒酒边笑着说道:“说不上传话,就是让人告知了一下说,咱们这边在丫县期间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派人递个话,徐先生都会尽量满足,算是回报跟校尉并肩作战的照顾之情,还请校尉莫要嫌弃。” 柯万兴闻言苦笑摇头道:“照顾?若非他照顾咱们,那十万俚贼早就将咱们撕得渣都不剩了,他倒是先谢起咱们来了,此人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第17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于徐云山的关照,柯万兴心中很是感动,但是还不足以他就此上赶着与人结交。 倒不是柯万兴傲气,而是一来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宜走得太近,二来,徐云山背景模糊不清,错综复杂,他更不敢随意往来,一旦其中有涉及朝堂或者皇权之争的势力交错其中,自己这禁军校尉就算当到头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个人对徐云山的欣赏,何况大丈夫行事,情义在心中,不是非要表现得两人有多亲近才能体现曾经并肩作战的生死袍泽之情的,他相信徐云山亦明白其中道理,否则不管他身后有多错综复杂的实力,自己身为堂堂禁军校尉,他一介商贾的身份都必定亲自前来才是,而不是派个心腹前来示好。 丫县之围暂时解除,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石清芳就是那个愁的人。 她此番前来确实是带着目的前来,包括之前的石正光也是一样,只不过石正光失败了,所以她才亲自出马,却不曾想居然碰上这档子事。 更让她震怒的是这事居然还是石正光惹出来的,若是按照她的计划将此事直接闹到不可收场更好,所以当时在城头之上,直接命令家将一箭将阿牙黑射杀,就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就算有人将此事捅到天子案前,也可狡辩,说苦主已死。 加上阿牙黑的死,大概率会激发虞俚矛盾,使得双方杀戮更深,再无回转余地,届时朝廷也会因为俚人的负隅顽抗而忽略掉事情的起因,只会加派军队进入珠崖剿俚。 等到后来想要再追究此事的时候,想必家里也早就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无非就是将石正光这个败家子交出去,然后再罚酒三杯的事。 可这一切居然都被徐云山给破坏了,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到徐云山居然还有这个本事,一千破十万,以骁勇无敌的英姿征服了这场丫县大战的所有人,包括俚人。 而且徐云山能调来援兵,就说明他真的跟珠崖驻守周柏山交情不浅,何况还是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亲自领兵前来,没有意外,徐云山的手已经伸遍了整个珠崖的大小官场。 那石正光的事情怕是也没有瞒得过徐云山,且徐云山也该是早就把此事通过周柏山等人上报朝廷了,如今自己修书一封八百里加紧送到对岸怕是也来不及阻拦这封奏折,此事,也只能指望那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海东道大行台李文辉手上的书信能有些作用,毕竟李文辉跟石家有着不浅的交情。 但是前提是自己书信送到的时候,这份奏折还在李文辉手上,否则就真的只能指望京师家中的几位长辈来想办法解决了。 想到此处,石清芳心中不由得一阵气苦,别人来珠崖都是平安无事,偏生自己前来就碰到这么大的阵仗,还有一口天大的烂锅需要自己去设法补救,转念一想,当日若是不直接跟徐云山起冲突,会不会事情就还有些转机,起码徐云山应该不会站到自家的对立面,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18章 造反你还有理了? 经过麦永瑞连续几日的清缴搜查,这丫县附近已经基本确定安全,没有俚贼出没,而丫县以西的县城也被收复了大半,与其说是收复,不如说是俚贼自己退走的,而原先前去崖西岛帮助岛上做防汛工作的丫县驻郡校尉杨子威和麾下兵马也已返回丫县。 只是,这杨子威调兵之事疑点颇多,所以一经入城,就立马被麦永瑞下令将其控制起来,然后联合县令罗万宗、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及驻郡兵事营监察司马陈国毅四人对杨子威及其部下属从进行连夜密审,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这个杨子威还真的有问题,且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世上。 原来杨子威乃岭南道桂洋郡人士,其父杨国胜曾经出任珠崖郡长史,期间纳了一位本土俚人女子为妾,而这俚女来头还不小,乃是当时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巴拉贡的幼女,此女跟阿牙黑的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此女同时还是杨子威的生母。 只是此女福薄,在生下杨子威不足一年就撒手人寰,而当时杨国胜的正妻柳氏一直无所出,连生四胎皆是女儿,加上柳氏宽厚,并非善妒之人,就将杨子威收养在自己房中,视如己出,杨国胜本也再无其他子嗣,更是乐得其所,由此,对外这杨子威就成了柳氏所生的嫡子,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血统。 可是虽说如此,但是俚族那边却不管这一套,这些年来倒是没少跟杨家往来,所以杨子威跟俚族娘家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 尤其在得知自己的表侄女,也就是阿牙黑的女儿居然惨遭凌辱而死,更是怒不可恕,于是便私下跟阿牙黑达成了协议,就是故意借由防汛将丫县乃至丫县周边十之八九的兵力带走,使得丫县几乎成为一座空城,以便阿牙黑率众攻打。 可后来阿牙黑兵败身死,杨子威知道后明白大势已去,加上随行的将官其实都还蒙在鼓里,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率兵返回,却不曾想他的行为早就引起了丫县和郡兵的怀疑,所以一等他进城就即刻将他控制起来。 杨子威招供后,麦永瑞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杨子威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身为虞家子却为虎作伥,联合俚贼来攻打残害我们的百姓,你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杨子威冷笑道:“猪狗不如?呵呵,我确实是猪狗不如。我生母十月怀胎生了我,因为生我还伤了身子,导致临盆不足一年便死了,可是他的儿子却不能为她立碑戴孝,还要认别人为母,这样的规矩可还有半丝人性可言?我那侄女尚且年幼,天真善良,就因为石正光那禽兽一时之欲,就惨遭杀害,弃尸荒野,他如今不还是好端端的待在京师搂着歌姬,喝着美酒,你们在座之人可有一人出来为我那可怜的侄女说过半句话?我也读过书,也知道礼义廉耻,可是身为虞人,我却只感到可耻,我宁愿身上流的全是俚人之血,也不愿跟你们虞家子有半分瓜葛!” 此事罗万宗彻底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就喝道:“尔等发现罪行不思揭发,不思请出国法做主,却密谋串联造反,你倒还有理了?” 第19章 你们能奈我何 杨子威见罗万宗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忍不住仰天笑道:“哈哈哈哈!罗县尊,我敬重你是个好官,但是石氏的事情你纵然知晓了,你敢管吗?莫要说你,就连我那些俚人弟兄都知道的道理,那些京师来的贵人,就算是周明府怕是也不愿得罪的,区区一介俚女罢了,谁会在乎她的性命?” 罗万宗此时早已被杨子威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将案几上的砚台就推了下去骂道:“混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然触犯律法,本县自当会依律处置,莫说他只是一个石氏的边缘子弟,就算执笔大臣偃南侯在此,我也敢当面这么说。再说了,俚人亦是我大虞治下之民,何来的区别对待,朝廷三申五令的颁下文书,提倡郡县地方广开学堂,教化万民,鼓励其他族群子弟加入读书,难不成朝廷有说过一句你俚人并非我大虞子民么?” “罗县尊说的当真是慷慨激昂,我听了都觉得甚有道理!” 众人连忙顺着这句话发出的位置望去,只见石清芳在柯万兴等人的护卫下款款而来。 罗万宗见石清芳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提到他父亲的言语怕是被她听个正着,心想反正之前也已经得罪过她,也不差这一着,于是冷着脸问道:“宁陵县主,此乃公堂,乃审理要犯之地,县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还是不宜进来此地。” 石清芳闻言一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县主焉能不亲自旁听?不然,万一有人借故说些什么事,提了什么跟本案无关的人,岂不容易造成误会?” 罗万宗肃然道:“县主多虑了,此处有麦统领、陈司马、本县、郑令官四人联合审理,在程序上完全没有问题,若是如此还不公正,那这朝廷就再也没有公正的程序了。再说了,县主并非朝廷命官,没有干涉审理的权力,县主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我等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县主执意留下,那就莫要怪本县得罪了!” 石清芳闻言怒道:“罗万宗,你敢?” 罗万宗肃然道:“我有何不敢,我身后站着朝廷法度,县主若是不信邪,大可一试。” 此时的麦永瑞也脸色铁青地对石清芳说道:“宁陵县主还请自重。” 说完不等石清芳回嘴就对着一旁好像雕塑一动不动的柯万兴说道:“柯校尉,县主一介女流之辈或许不懂规矩,难不成你身为朝廷七品禁军中军校尉也不懂这个规矩吗?怎的不劝着点。” 柯万兴其实也烦透了石清芳,但是又不得不护卫她的安全,于是故作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给我的旨意就是护卫县主的安全,至于其他,无论县主要做什么,我都不管。” 石清芳顿时不满的瞥了柯万兴一眼,他知道柯万兴表面是两不相帮,实则就是在撇清关系,不想跟她有着任何瓜葛,顿时气的不轻,但是这个时候赶上了这个场面,她又怎会轻易退让,于是她冷着脸就走到了大堂中央朗声说道:“好,今日我还就不走了,这场审理你们点头我要听,你们不点头我也要听,你们能奈我何?” 第20章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石清芳这话就有些蛮不讲理了,说白了就是仗着家世身份压人,当时在场之人虽说其中身份最高的麦永瑞也官不过五品,在地方确实是大的没边了,但是在石清芳眼中,五品官跟芝麻绿豆的七品官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这一次的算盘打错了,不管是麦永瑞还是罗万宗似乎都被她这一番话惹怒了,麦永瑞更是直接朝着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和驻郡监察司马陈国毅抱拳说道:“两位皆是监察院委派的令官,可要为我和罗县尊作证,我等已经好言相劝过,并非对县主不敬,接下来我等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事,那可是完全符合朝廷规矩的。” 郑文清和陈国毅相互点了点头后,陈国毅当即也朝麦永瑞回了个礼道:“统领放心,今日之事,我等皆会如此奏报上峰,绝不添油加醋,但亦不会隐瞒什么。” 陈国毅说完,郑文清也连忙点头抱拳示意,麦永瑞才转过头去,冷峻地盯着石清芳道:“宁陵县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 石清芳见麦永瑞这一次的神情颇为冷酷,似乎比罗万宗还要坚定,心中亦是难免打鼓,万一麦永瑞真的派人对自己动手,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一个干预审理、扰乱公堂的罪名是坐实定了,而且此事若是被那些寒门势力得知,说不定还会以此大做文章,将此事彻底闹大,到时候就算石氏想不站在浪尖风口都不行,而此时的导火索则从石正光那个败家子直接变成了自己,到时候还真的没法跟家里交代。 但是她也不甘心被一个小小的驻郡统领就这样吓退,忍不住转头盯着一旁假寐的柯万兴道:“柯校尉,难不成你也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辱么?” 柯万兴眼皮都懒得抬起来道:“县主说笑了,我的职责只是护卫县主的安危,至于县主所做作为,我无权干涉,若是有人企图伤害县主,也要有人出手才行,否则我亦担不起干涉地方事务的罪名,这种事搞不好誓要杀头的!” 石清芳闻言顿时怒上心头,指着柯万兴娇叱了一声“你!”后边跺了跺脚,转身拂袖而去。 柯万兴也趁机给了麦永瑞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麦永瑞也随即摇头苦笑表示理解。 等石清芳出了大堂后,麦永瑞当即板着脸吼道:“外面守门的为何人?瞎了狗眼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一会回了军营,自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罚饷一月,值守校尉杖责六十,罚俸半年!” 一旁的驻郡司马陈国毅忍不住求情道:“统领,这宁陵县主由禁军护卫而来,下面的人做不了主将人放进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看就莫要为难下面的兄弟了。” 麦永瑞摆了摆手道:“陈司马,非是某不给你面子,今日之事实属践踏了我治军的底线,若不做出惩戒,往后诸人皆是效仿,那岂不乱了套?所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事陈司马就莫要为他们求情了。” 陈国毅闻言倒也不恼,于是拱了拱手道:“此乃统领分内职责,是我越权了。” 麦永瑞连忙回了个礼道:“陈司马一片爱兵之心,何来越权之说。” 此时的罗万宗忍不住出言插道:“诸位老爷,不然咱们还是回到这审理上面来吧。” 麦永瑞闻言,随即转过身来指着堂下的杨子威道:“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第21章 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面对麦永瑞的喝斥,堂下的杨子威冷冷笑道:“大丈夫在世,死则死矣,何必再说这般许多?反正罪名也已坐实,统领就莫要再废口舌来说教于我了。” 罗万宗看了一眼被呛地不轻的麦永瑞,当即指着杨子威道:“你这阴险之人,看似大义炳然,实则野心勃勃。你刚才所言的一切皆是强词夺理。本县现在问你,你说我虞家子皆看不上俚人,不与俚人往来,纵然联姻,亦是虞家子纳俚女为妾,从无俚人娶我虞家女子为妻的先例。那我问你,你该识得徐云山否?” 杨子威闻言冷笑道:“珠崖首富,谁人不识?何况此番若非有徐云山相助,尔等焉有命在此对我指手画脚?” 罗万宗:“那你可承认这徐云山乃是个英雄豪杰,是我们虞家子中的榜样?” 杨子威点了点头道:“别的不说,虽然此番我们皆是败在徐云山之手,但是我杨子威佩服他徐云山是条汉子,只是可惜他不是我俚族中人,否则有此人在,大事不愁矣!”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你如此推崇徐云山,可你又知不知道,那徐云山明媒正娶的当家娘子就是你们俚族之女?当年徐云山初到珠崖就毫不犹豫的三媒六娉将你们俚人女子娶了进门,且目前为止未纳一妾。这徐云山是何等人也?乃珠崖首富,且此番平乱表现出来的本事,纵然放到全天下对比,也没几人能够比肩,这样的英雄可是娶了你们俚人当正妻娘子的,珠崖皆知。你再看看徐云山麾下的掌柜管事,也有不少俚人出任,你再看看整个珠崖,俚人为官者不多,这俚人为吏却不少,如今大虞立国也不过百年,你俚人能有今日之局面皆是因为朝廷宽容,否则按照你说的俚虞有别,你俚人焉能有这番造化?莫说当官从吏,我敢说,你们连天掌山都下不来!你们呀,当真是昏了头了,将原本正在慢慢变好的局面往灭族的方向推去,若当真有一日俚人被灭族,你杨子威就是最大的罪人之一!” 杨子威被罗万宗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是依旧心有不甘的梗着脸,麦永瑞见也没什么好再审的了,于是生气的挥了挥手道:“来啊!将这混账东西给我押下去看好。” 等杨子威被带走之后,罗万宗随即起身道:“正巧,诸位都在,我想着跟诸位商议一番这请功折子……” 众人顿时明白了罗万宗的意思,就是这请功折子究竟该怎么写,尤其是徐云山这个人此次的功劳大的没边,但偏偏出身不好,只是一介商贾,这折子若是着墨太重,怕是会打了军方的脸,但若是轻描淡写,又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若非是他,这丫县还真的可能早就守不住了。 麦永瑞见罗万宗在内的其他人也不自觉的瞥向自己,则是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各写各的就是了,难不成咱们还能联名写请功折子不成?朝廷可没这个规矩啊!” 此事罗万宗有些不确定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此事,咱们还是达成一个共识比较好。” 麦永瑞随即摆摆手笑道:“这还需要什么共识,此番平乱的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第2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然四人中品秩最高的麦永瑞都定了调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虽说四人之间是相互制衡、互不统属的关系,但是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所以这个请功折子自然是慎重些为好,最好是四人拟定的功劳和名单差别别太大,否则朝廷一旦追究起来,问题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忒麻烦。 于是四人也就商议了一番后就各自告辞而去。 等众人都走完后,罗万宗也会到了后院更衣,但是他并没有打算上床就寝,而是换了一身便衣,然后在两名心腹的随同下,从后门出了县衙,直接上了一辆很明显事先就已经备好的牛车,然后就朝着距离县衙不远的椰子巷驶去。 约莫一杯茶的功夫,就来到一处宅子的后门,只见有两名家丁在此守候,看样子似乎早就知道罗万宗要来,一等牛车听稳,就连同罗万宗的随同将瘦弱的罗万宗搀扶而下,然后将罗万宗引入宅中。 罗万宗随着那两名家丁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家丁见罗万宗前来,连忙躬身行礼,但不问好,罗万宗也不计较,只是随意的抬了抬手,其中一名家丁连忙转身推门而入,应该是跟书房中的主人禀报县尊老爷的到来,得到许可后,就走出了书房站在门边对着罗万宗又施了一礼,然后侧身抬手,示意罗万宗入内。 罗万宗也随即示意两名心腹在外等候,然后捋了捋衣袖就迈步而入。 一进到书房,就见到一名面若刀削、星目剑眉的青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执着油灯仔细的观察着铺在案几上的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阡陌纵横十分详细,若是用来行军打仗,此图定然助力不小。 罗万宗随即小心地上前轻声唤道:“殿……嗯……徐……徐先生!” 徐云山有些不满的瞥了罗万宗一眼,不知道是恼怒他半夜来扰还是恼怒他差点叫错称呼,罗万宗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叫错称呼酿成大祸,吓得满头大汗,嘴角有些哆嗦道:“那个……嗯……” 徐云山随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注意些便是,索幸此间无人,否则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罗万宗连忙点头称是,徐云山随即问道:“那杨子威都招供了?”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招了,确实如先生所言那般,险些就被他蒙混了过去,若当真如此,将来可是要酿成大祸的。” 徐云山笑了笑道:“酿成大祸倒不至于,只是此次若不将他揪出来,朝廷一旦派出有些排面的人前来珠崖调查,那就会惹出事端,何况他也确实该死,揪出来挨上一刀倒也不冤。” 此事罗万宗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轻声说道:“先生,这请功折子已经有了结果,我和其他老爷一致认为先生当居首功!没有意外,这折子很快就要开始落实,然后递交朝廷了。”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23章 风起了?风起了。 对于请功折子这档子事,徐云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很难不居首功,不然对上对下都难以交代过去,也就是说,这次自己这风头出定了。 可徐云山根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若是不挺身而出,整个丫县乃至珠崖全郡都会陷入一片炼狱,所以,他到没有后悔什么,只是已经开始在思考朝廷接下来的动作。 罗万宗一看徐云山用手捏着脸颊抠嘴角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暗中思索着如何应对往后的局面了,于是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跪坐在一旁等待徐云山想出个所以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云山原本有些朦胧的眼神忽的明亮了起来,然后直接凑到了罗万宗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罗万宗听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徐云山:“当真要如此?”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如此焉能躲过此劫?” 罗万宗还待相劝,徐云山随即抬手拦道:“莫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罗万宗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既如此我也不说了,那你好自为之。” 徐云山挥了挥手道:“你只管放手去办,莫要思前想后,要知道这世上之事岂能事事顺心,你回去吧!” 说完徐云山便不再理会罗万宗,再次执着油灯认真的投入案几上的地图去了,而罗万宗只好无奈的起身,朝着徐云山恭敬得施了个礼后,才慢悠悠地退出了书房,转身离去。 而此时,书房外的院落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原本就是预测近来珠崖会有台风,想来这场毛毛细雨就是台风前来的前奏吧,罗万宗也不及细想,匆匆忙忙的出了徐宅后门,上了牛车,就往县衙赶了回去,当务之急是要部署台风登陆之前所有的防备工作,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台风登陆都能死不少人。 果不其然,这场毛毛雨没下多久,就开始越下越大,天还没亮就刮起了风,伴随着电闪雷鸣,好像老天爷喝醉了发怒一般,那阵势可当真是吓人,尤其是后半夜那呼啸的风声就像是无数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在放声狂欢一般,充满着诡异。 城中的情况尚好,毕竟能住在城中的都是有些钱帛的人,盖的房子自然不会差,加上城中房屋比较密集,且用料更为结实,在一定程度上会稀释风的强度,而且有城墙遮挡,除了积水难排之外,倒没发现什么较为严重的事情,但是城外的村落这些地方怕是就遭了殃,这风一来,莫说人,就是房屋都能给掀翻咯。 所以,丫县对于台风防汛的部署就是大面积的迁移百姓入城,或者安置在当地比较牢固的乡堡之中,只是时逢俚人造反,原本防汛的计划瞬间被打乱,未等回过神来,这台风就来了。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石清芳在见识了这台风呼啸的天地之威后都忍不住心惊胆战:“风起了?” 一旁护卫的柯万兴望着这漫天风雨雷电的场面,心中亦是万分震惊:“风起了。” 第24章 取之以民还之以民 罗万宗在百姓之中口碑不俗,一是因为清廉,二是因为确实办实事。 罗万宗一回到了衙门当即就升堂召集全县官吏士绅,让他们纷纷动员起来。 一是加强巡视,若是发现百姓房屋有所损坏或是被水淹没,即刻送上城门临时安置。 二是筹集粮食、若是真的受灾严重,首当其冲的就是粮食的供应,要保证灾民有口吃的,饿不死人。 三就是快速聚集全县城郎中及精通医术之人,若是受灾严重,死伤者定然不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事情自然就由县衙众人去办,但是钱粮物质就要靠着丫县的士绅的捐助了,边看丫县地处偏远,这丫县可是大虞帝国海运中转站,说是大虞帝国海运的命脉也不为过,靠着海运发财的人多不胜数,所以,这丫县的士绅对比江南或是京师的有钱人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这些士绅的背后大部分也是站着京中权贵的,否则海运这么大一块肥肉岂是你想吃就吃得上的? 所以珠崖受灾,这些带着背景的豪商焉能坐视不理,一旦民不聊生,第一个受损的就是他们,毕竟想要在珠崖扎根赚钱,民意也是很重要的,何况区区米粮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首富徐云山的带头捐赠,他们若是什么都不表示,怕是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本次筹粮还有相关物资还是比较顺利的,大家基本上也比较配合。 在丫县上下齐心的前提下,罗万宗已经快速的部署好了灾后安抚事宜,毕竟现有的条件来说,天灾之事是没有办法抵抗的,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只能认命,所幸的是此次台风并不算太大,直到第二日中午已经式微,丫县上下的官吏以及征召的劳役都纷纷动了起来,朝着各个乡村而去,一来是确认各村受灾情况,二来顺便运送一些物质,这个效率可以说是放眼整个大虞郡县都未必能做到的。 虽说罗万宗确实是个人才,也离不开以徐云山代表本土士绅的鼎力支持和全县上下的团结一心。 就连石清芳这种天潢贵胄都忍受着恶劣的天气,站在淤泥的路面上,身着一身布衫,包着头巾就亲自操持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粥棚,布施灾民。 石清芳的性格百姓如何得知,百姓只知道这乃是京师前来的大贵人,当朝云奉公主的女儿,如此金贵之躯都能屈尊在此为灾民做事,一时间好评如潮。 这也大大的出乎了罗万宗的意料,他可不认为那性情刁钻、喜怒无常的天之贵女会真的屈尊落下凡尘,为灾民布施,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信邪的罗万宗在借故路过石氏粥棚的时候,确实青烟见到石清芳一介天之贵女退去铅华,亲自在粥灶前给灾民亲自盛粥,看着她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就能肯定,她是真的在这里忙绿了一天,并非走走过场而已,心中对石清芳的印象不由得改观了许所,于是连忙下了牛车来到了石清芳面前拱了拱手道:“县主高义,亲自布施,救民于水火,本县在此代表丫县之民谢过县主了!” 石清芳难得没有露出倨傲的表情,而是轻轻蹲身也回了罗万宗一礼道:“县令谬赞了,我只不过取之以民还之以民罢了!” 第25章 码头冲突 石清芳前倨后恭的态度很是让罗万宗感到意外,尤其是石清芳如今洗去铅华的样子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张脸确实是美得让人过目难忘,罗万宗都怀疑这宁陵县主是不是被人掉了包了。 人家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再拿捏姿态,就算先前又在多的不愉快发生,如今人家主动释放善意,总不能揪着不放,毕竟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所以,罗万宗也连忙附和道:“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县主高义,本县受教了!” 石清芳也连忙回道:“不敢,小女何德何能,敢教县尊,倒是胡口乱说,惹县尊见笑才是。” 罗万宗随即严肃地摇了摇头道:“县主身份之尊,尚且能身在泥泞,亲自布施灾民,可见县主爱民之心,日月可昭,本县定要将今日之事上书朝廷,让天下知道,咱们大虞权贵亦是心系百姓万家。” 不等石清芳回话,一个衙役踩着泥泞的的道路冒雨奔来,不等罗万宗问话,就已经躬身行礼道:“县尊,不好了,码头那边就快要打起来了。” 罗万宗一听这还的得了,语气不善的问道:“何人如此大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敢闹事?” 那衙役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罗万宗后接着又瞥了一眼石清芳才无奈说道:“德盛商号的伙计因为不愿排队卸货,跟码头上其他商家起了冲突,徐记商号的徐掌柜出面调解后就被德胜商号新来的石掌柜带人给打了,结果整个码头的伙计都不干了,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德盛商号的人给围了起来,若非刚好吴巡检刚好就带了一队人马在码头撞见且及时给护了起来,怕是这会那德盛商号之人就给众人活剥咯。” 罗万宗眼角瞥了石清芳一眼故作不知者德盛商号就是她石家产业一般,随即就朗声吩咐道:“速速去调两队衙役前往,其余人等随我前往码头。” 说完就冷着脸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本县有急务在身,就不陪县主闲聊了,告辞!” 石清芳听闻自己商号在码头惹了众怒,焉能视若无睹,见罗万宗就要前去,连忙摆手拦道:“县尊慢走,那德胜商号石立午乃是我石家远亲,我也随县尊前往,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助县尊从中调停一番。” 石清芳言语之间十分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拂了石清芳的面子,于是脸色略微缓和道:“如此,有劳县主屈尊随我前往!” 石清芳随即将身上的围裙直接解了下来,随手丢给身边的丫鬟,就直接随同罗万宗一起上了罗万宗的牛车,就火急火燎的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码头。 石清芳随着罗万宗一同下了牛车,一看这阵势,瞬间就怒上心头,几乎整个码头三百来号人将自家商行的三十几号人围在中间,甚至部分劳力手执扁担等粗实的武器,有的则是手执石头,就几乎没有手上闲着的人,皆是义愤填膺地围着自家商号伙计喊打喊杀。 石清芳也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性子直接就朝着罗万宗问道:“罗县尊,你治下民风就是如此?” 第26章 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面对石清芳的质问,罗万宗心中随即冷笑:“我就说嘛,这婆娘明明就刁钻刻薄得很,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这不,暴露了吧!” 于是罗万宗冷着脸回道:“宁陵县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妄下定论是否武断了些?咱们断案可是要讲道理的。” 石清芳当即指着码头上的场面直接问道:“难不成本县主眼瞎不成?这几百号人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难不成是在讲道理不成?” 罗万宗随即理都懒得理她,直接吩咐身边的衙役道:“你们还愣着作甚,上去将人给我分开啊!” 众衙役闻言,连忙鱼贯而出,很快就将那些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都驱赶道一边站好。罗万宗见场面已经控制住后,看都不看石清芳,甩了甩衣袖直接大步走到众人中央朗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在码头聚众行凶?” 德盛商号的石立午一听县尊这话,很明显就是向着自家说话的,而且他也发现了跟县尊一同前来的自家县主,连忙嚎嚎大哭就瘫坐在地上叫屈道:“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终于来了,您老人家若是要再晚点到,小的可就要让这群刁民给活活打死了了诶!” 罗万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直接问对面那群手执家伙的劳力们道:“你们为何要围殴德盛商号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不怕王法治罪么?” 对面一听,顿时群情激奋,说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的一顿嘈杂,罗万宗当即摆了摆手喝道:“都给我住口!” 罗万宗在百姓心中口碑不错,所以说话颇有威望,他一喝止,那群七嘴八舌的劳力顿时都没了声音。 见到现场安静之后的罗万宗才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一人一句的,说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当中选三个能说话的出来跟德盛商号的石立午对质,本县现场断案,看看你们之间到底谁有理谁无理。” 于是人群中很快就将已经挨了一顿揍的徐记商号丫县的负责人徐文启和通天商号的掌柜王明峰以及业阳商号的掌柜符正桐三人定为此番的代表,然后王明峰和符正桐一左一右搀扶着略微有些跛脚的徐文启走出了人群,而德盛商行的自然就是那叫撞天屈的石立午了。 此时,闻讯而来的柯万兴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闻讯赶来,就列队在石清芳的身后,而石清芳见柯万兴率兵到来之后,胆气顿时有足了起来,顿时走到了罗万宗面前冷冷说道:“罗县尊,此事怕是不妥吧?” 罗万宗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婆娘搞事情的能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太好落她的面子,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何处不妥,还请县主指教?” 石清芳随即指了指自家商号的石立午道:“这些打人的派出三个代表,而这被打的居然只有一个代表,这事可还有公平可言?” 罗万宗随即冷笑指着那群劳力居多的队伍道:“这里面共有一十三家商号,我只抽取了三个代表有何不可?那德胜就一家商号,我就愿多给他两个代表名额,你问问这边这一十三家商号,可有人愿意过去否?” 石清芳被罗万宗一顿怼,心中顿时怒火丛生,但是还是强压了下来道:“就算如此,他们一十三家欺负一家,这案子还用断么?” 罗万宗此时也没了耐心道:“敢问县主,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第27章 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罗万宗这一句话只把石清芳呛得说不出话:“你……” 罗万宗甩了甩衣袖冷哼道:“既然你不是县令,本县如何断案自有本县的道理,还请县主莫要罔顾国法,指手画脚。” 说完,罗万宗没有再理会被她气的差点急火攻心的石清芳,转过身去就直接问徐文启三人道:“你们说说,为何要围殴德胜商号?” 通天商号掌柜王明峰先行行礼答道:“禀县尊,事情起因是这样,因为台风天气恶劣,我们大家伙就商量了一番,想让大家伙已经靠岸的船将一些物资先行卸下来,想着可以抽调一些紧急物资援助灾情,这也是咱们一十四家共同商定的事情。可是这个靠岸的船只数量有限,想要卸货的船只只能按照顺序排队下货,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就选择了抓阄,按照抓阄抽到的号码顺序依次卸货。结果这德盛商号抽了个最未一号,就不肯干了,于是就跟大家伙吵了起来。原本也没什么,这徐记徐掌柜处于好心,主动提出,可以跟德盛更换卸货顺序,可这德胜商号的石立午不但不感谢,反而职责徐掌柜猫捉老鼠瞎操心,还说大家伙就是故意针对他德胜商号,故意让他们抓阄抓到尾号,县尊大人您评评理,这人是不是就是来存心捣乱的?” 罗万宗听完王明峰的赘述后转头看向石立午道:“王掌柜之言可有半分虚假?” 石立午先是点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道:“县尊明察,他们确实就是欺负我初来乍到,故作做手脚让我抽到尾号,此事都不要查证,从他们一十三家联合起来围住我们就能看得出,他们就是事先预谋好的!” 这时业阳商号的符正桐忍不住指着石立午就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我们为何会群起而攻之你心里没点数吗?若你只是不懂感恩的小人倒也就罢了,但是你居然冤枉徐掌柜带头孤立作弄你,然后带人乘人不备将徐掌柜给打伤了,你这样的人,揍死也活该!” 罗万宗听闻是石立午带人先揍的徐启文,当即就脸色不善地盯着石立午道:“你们先动的手?” 石立午眼咕噜一转道:“是,没错,是我们先动的手,但是我亦是事出无奈,若不是他们搞鬼在先,我又怎会先向他动手?” 徐启文直到现在也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见到罗万宗关切的眼神也只是微微摇头道:“县尊,前因后果已经清楚,还请县尊决断就是。” 罗万宗点了点头后当即喊道:“来啊,将这石立午给我拿下,带回公衙审判!” 石清芳闻言当即喝道:“慢着!” 罗万宗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县主难不成要干预地方政务不成?” 石清芳冷笑道:“你莫要给我扣帽子,我只是觉得你断案的水平太低,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罗万宗冷笑道:“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xs7.com 第28章 我自会为你做主 罗万宗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等同于就是在告诉石清芳:“老子不管你什么背景,老子就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你,有本事你就吧老子收拾咯!” 石清芳怎能忍受面子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给削了,于是也叱喝道:“我看今日谁敢动他!” 原本在场包括德盛在内的一十四家商号都算是珠崖数一数二排的上号的大豪商,背后大多是京师贵族作为靠山,说白了都是那些贵族的产业,在这些贵族中不乏能够能够跟石氏掰手腕的家族。 什么王家、麦家、陈家皆是不怵石家的存在,甚至不乏皇亲国戚的存在,但是没有一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珠崖这边的海运商号是自己产业,这就叫做宁要人知,莫要人抓。 如今石清芳这阻拦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珠崖的德盛商号乃是她石家产业,这石立午就是她石家的人,这样就等于将其他贵族放在火上烤,一下子就得罪了大半个大虞顶级门阀。 罗万宗虽说对石清芳十分讨厌,但也不愿石家有这样的污点被人攻击,毕竟石家祖上的德国公石斌可是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开国猛将,罗万宗对此人甚是敬佩和推崇,于是出于好心,罗万宗忍不住出声喝止道:“宁陵县主,慎言!” 石清芳也瞬间醒过味来,心中一阵后怕,但是面子上还是不愿低头,冷冷地望着罗万宗道:“罗县尊,你就当真要拿这石立午下狱了?” 罗万宗严肃道:‘’县主言重了,这石立午这点罪过也就罚银一百,棍棒四十以儆效尤就是,若是苦主愿意出具谅解书,处罚还可减半,不至于下狱那么严重,只是日后这德盛商号在丫县经营须得合法合规合理合情,莫要仗势胡来,否则误人误己!” 说完,罗万宗一挥手,石立午被人衙役带走,罗万宗也随机甩袖离开,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的鄙夷的看着石清芳后皆是黯然退场,只留下一脸臊红的柯万兴带领的禁军以及脸色铁青的石清芳。 三番四次在罗万宗这里吃瘪的石清芳如何还醒不过味来,这罗万宗怕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的身后没有意外就是站着这些商号背后的大人物给他撑腰,自己若是敢胡来,怕是也讨不着什么好处去,反而还要落得一鼻子灰。 何况此处不比京师,自己撑死了也就算是个外来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这条过江龙想要达到初离京时的目的,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同于石清芳的计算得失,柯万兴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好端端地跟了这么一位惹事精前来珠崖,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这姑奶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可以说是走到哪都能得罪人,尤其是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柯万兴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他们或许不会跟石清芳计较,但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怕是会成为众人的出气筒,没有意外,今日这些掌柜当家的回去定会将这些事情去信京师告状的,这仗势欺人的罪名没有意外就要落在了自己头上,想到此处,柯万兴更是一阵气苦。 石清芳似乎也看出了柯万兴的困苦,随即冷笑道:“柯校尉,你莫要担心你的前途,你一路护送的情谊在我这里可是价值万金,若是京师有人敢胡乱嚼你舌根,我自会为你做主!” 第29章 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石清芳这一番话确实是出自于她的本心,在她看来如今的柯万兴除了跟她同坐一条船之外,也没得选择,今日这个场面,京师里面那帮大佬无论如何也要拿个人背锅出气的,柯万兴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刚好就是和做这个出气筒,所以,这时候顺便拉拢拉拢,毕竟柯万兴也是一员虎将不是,将来若有机会上战场,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但是柯万兴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石清芳太过于招摇和霸道,做事完全没有顾及,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乱子的,再看他们石氏中那捅破了天的石正光和如今这个犯了众怒的石立午都是这个德性,这就说明石氏的家风已经跟开国之初的石腾、石斌父子之时大不一样了。 如今的石家仗着祖上开国大功,又与皇室沾亲带故,尾巴早就敲到了天上去了,莫说这小小的珠崖,就算是在京师,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跟这样的世家勋贵捆绑在一起,实为不智,那天他大厦将倾之时,滚滚人头之中必有自己一颗,柯万兴当即打定主意,宁愿没了前途,也不能别着脑袋上这样一艘船。 于是柯万兴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多谢县主好意,末将护送县主南下,乃天子旨意,不敢居功,至于京师那边会有什么不利于末将的传言,那也就随他去吧,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当真扒了末将这身铠甲,那也是运道使然,怨不得别人,末将受着就是了!” “你!” 石清芳顿时被柯万兴这样界限分明的话语激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柯万兴有些气到发抖道:“你可想好了?你一介七品禁军校尉也就芝麻绿豆大的军职,但一旦被踢出禁军,终身可就没了前途!” 柯万兴豪迈一笑道:“这就不劳县主操心了,有肉吃肉,无肉喝粥,某堂堂七尺男儿大不了就去守卫边疆,建功立业也不是什么坏事。” 柯万兴说完就没有再理会石清芳,而是转身对随行而来的禁军兄弟发布施令道:“县主要回城了,尔等速速打起精神来,做好各自的护卫之职。” 说完,柯万兴就直接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一跃而上,装模作样的警备了起来。 这一做派当真是把石清芳从头到尾得罪个干干净净了,石清芳随即也上了后面柯万兴等人携带而来的备用马匹,纵马就越过了柯万兴的马,然后面无表情的用柯万兴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想做守卫边疆的好汉子,我一定成全你!” 话音未落,就已经跟柯万兴擦身而过,然后就拍马而走。 柯万兴心中一阵苦意,但还是强忍着火气,拍马而上,追赶石清芳而去,这俚乱虽已得到了解决,但还未完全平定,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若是让石清芳一人纵马而归,路上再出了什么差池,那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第30章 捅了马蜂窝 码头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丫县的大街小巷,原本丫县百姓对于石清芳以贵女之姿亲临粥棚为百姓布施的好印象就因为码头之事彻底扭转为厌恶,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氏族人石正光带人奸杀俚女而引发的全岛俚乱之时也不胫而走,顿时整个丫县对于石氏的民怨累积到了顶点。 石清芳这个粥铺是开不下去了,先不说有没有人来,就是经过粥铺的百姓轻则白眼相向,恨则直接吐口水,更甚者原本在这里领取了物质的百姓纷纷将物质退还,直言宁死不受石家恩惠,原先吃进肚子的宁愿打着欠条,等台风过后,折现归还。 就一个上午,石清芳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口碑就瞬间崩塌,成了丫县的“过街老鼠”。 石清芳自然知道这背后少不了那一十三家商号和徐云山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这舆论不可能转变如此之快。 但是她对此也无计可施,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不像徐云山等人已经地固根深,经营多年,想要打破这个局面怕是难上加难,为此,她亦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确实不该一来就如此强势,但是事已至此,心中再悔也没用,还是要设法解决。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原先石氏在珠崖的营生二把手黎明明身上道:“黎明明,你说说,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黎明明心里早将石清芳连同石正光以及刚刚被押走的石立午操了个七八十遍,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脸恭敬回道:“县主,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就不是小的能说得清楚的事情了,这一十三家商号的背后是什么背景,想必县主您也清楚,怕是这事得让京师里的大人老爷们出面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一拍桌子叱喝道:“废物!怪不得家里宁愿将石正光这样的纨绔派来也不愿用你当掌柜,一点主意都没有,我石家养你有何用?” 怨恨归怨恨,黎明明可不敢有半分表现出来,毕竟惹毛了石清芳,自己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都有可能,于是黎明明被吓得立马伏地而拜道:“县主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当时就该拉住掌柜的,可是掌柜的说了,小的算个球,让小的滚一边去,小的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石清芳闻言再次拍桌呵斥道:“我追究你的责任了吗?我问的是如今该怎么办,你却跑出来乱认什么罪过?你那么喜欢认罪,那你就下去自领八十大板,打完再进来见我!” 黎明明闻言顿时吓得尿都出来,八十大板都不肖打完,自己就一命呜呼了,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道:“县主饶命啊!县主饶命啊!” 石清芳随即厌烦地摆了摆手道:“将他拉下去!莫要在此碍我的眼!”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家丁入内,将早已吓得无法站立的黎明明直接拖出了厅堂,但是地上那摊水渍散发的尿骚味尤为刺鼻,石清芳顿时起身甩袖而走,但是心头的厌烦却始终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她知道,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31章 风暴酝酿 其实石清芳猜测得也不算错,这大街小巷的传言的的确确就是那一十三家商号搞的鬼。 面对石清芳这种强势霸道的搅局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待不下去,毕竟这里虽说山高皇帝远,是个国界的边边,但是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可一点都不比那些战略要地差上多少,单单整个珠崖的赋税一年就可以占到整个大虞的一成之重。 同时各路顶级世家更是在此大赚特赚,这得是多大一块利益,徐云山能够成为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其实就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如今跳出个石清芳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就算徐云山同意,那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势力又如何能够答应? 只是此次的倒石言论却没有徐云山的参与在其中,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也默许事情是这个走向,但是他也的的确确不愿搅合进来。 因为这个事情在发展下去就不是单纯的丫县营商之争,甚至可能会蔓延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想再抽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可不想被京师里的人惦记起来。 可是这件事不管有没有他徐云山的份,石清芳乃至她背后的石氏都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毕竟几大势力也不会真的撕破脸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要知道朝堂之争,轻则薅官撸爵,重则家破人亡,没有人愿意为这点事情玩得这么大的。 所以,最终就会找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替罪羊出来杀了了事,大家又是好同僚,之前的不愉快就会随着替罪羊的脑袋落地而烟消云散。 于是徐云山在听到了这些传言后就直接跟刚刚在码头挨了一顿揍的徐文启道:“你近期也少些出来,手头上的事情就先交给进良处理就是,这个事情一旦发酵起来,少不得要麻烦。” 徐文启闻言点点头道:“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到庄子上躲个清闲,待此间事了,老爷再派人唤我回来。” 徐云山于是摆了摆手道:“那你现在就去跟进良交接一番,莫要耽搁了,我也要去一趟郡所,拜会一下明府老爷,毕竟俚人之事还未解决,那南海路的兵马想必已经出发,若是真让他们登了岛,届时那些个杀才还真的会将这小小珠崖杀成尸山血海的炼狱,能不死人还是不死人的好。” 徐文启点了点头道:“老爷还是慈悲心肠,那我就先下去了。” 徐文启走后,坐在徐云山对面的一位俚人打扮的女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忧虑道:“看来,你这身份怕是要彻底瞒不住了。” 徐云山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我身在何方,总归还是立在大虞的地界之上,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苦了你了,若是此番不能过关,那你就出海去吧,躲的远远的。” 那女子闻言随即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若是死了,我岂能独活?索性咱们也没有孩子,死在一起也算干净。” 徐云山望着女子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当即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柔声说道:“不管死在哪里,只要最后身边的人是你,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后的眷恋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轻轻地搂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安宁,因为他们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一旦成形,那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振动。 第32章 连锁反应 徐云山是个极为讲究效率的人,想到任何事情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于是徐云山在下人筹备好了之后,就带了两名家丁,三人轻装简骑,就离开了丫县,朝着珠崖郡所崖北县驰骋而去。 经过了两日光景,徐云山等人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崖北,他没有急着马上去郡衙拜会珠崖郡守周柏山,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崖北的宅子,留守负责崖北事务的管家徐高芒连忙将徐云山迎入宅子。 徐高芒算是徐云山身边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徐云山手下所谓的南海十三鹰之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这白头鹰徐高芒,不是因为十三人中他的武功最高或者年纪最大,而是因为他是十三人中谋略最精之人,这也是徐云山最为看中他的地方。 这不,徐云山还没开口说什么,徐高芒大概就猜到了丫县那边准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轻声问道:“老爷,可是丫县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云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那个宁陵县主把丫县捅了天,怕是要闹到朝堂上,此次,怕是要牵连到我,所以,我只好赶来崖北拜会周柏山,看看他能不能出现做个调停,别把事情闹大。” 徐高芒随即会意道:“老爷此番是以交割差事的名头拜会?”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日南下救援丫县,周柏山曾授予我珠崖运粮官的职务,虽说只是临时的,但是我若回来向他复命,且顺便聆听一番郡守的教诲,也合情合理,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高芒随即也一副了然于胸的点了点头道:“朝廷历来禁止官商勾结,所以一般朝廷官员都不会过多和商贾接触,上次可以说是事出紧急,这次正好有这个由头,那周柏山,也确实不会不给这个面子而避而不见,只是,这周柏山能愿意蹚这趟回水?” 徐云山随即笑道:“若在平时,他自然不会蹚这趟回水,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一旦双方法真的在京师都起来,剑拔弩张之下,我一介小小商贾自然难免遭殃,可他这个郡守怕是也会有殃及池鱼之祸,他若是连个关节都想不通,那他这个郡守也别当了,趁早告老,还能享儿孙绕膝之福。” 徐高芒闻言也笑了道:“老爷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不知高芒还能做些什么?” 徐云山随即收起了笑容肃然道:“我有几封信要你亲自去送,所以就劳烦你舟车劳顿一番了。” 徐高芒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严肃地指了指北方问道:“可是那边那几位?”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事别人去我不放心,必须要你亲自去,也只有你去了,他们才会越发重视,此次能否真的化险为夷,就看你这信送的及不及时了。” 徐高芒连忙躬身道:“老爷放心,高芒定不辱命!”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三封信递给了徐高芒道:“切记,轻装简从,莫要让人发觉,崖北的事情就先交由文卓接手,你今日抓紧安排好,然后尽快动身吧!” 徐高芒领命而去,徐云山望着徐高芒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一件小小事情居然能够引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第33章 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周柏山虽然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徐云山的真实背景,但是从心底来说,他对徐云山还是有着好感的。 一来徐云山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这次平乱就可以看出,徐云山不单谋略出众,料敌如神,且居然武勇不凡,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这样的人放到整个大虞来比较都是金子一样的存在。 加上徐云山身为珠崖首富,行事却万分低调,且谦逊有礼,颇识进退,且大力支持朝廷的管理,修桥补路从不人后,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朝廷排忧解难,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只是关于徐云山持有禁军将军令牌一事,自己曾去信询问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但是麦擎忠只回了八个字:“装聋作哑,寿终正寝!” 这八个字使得周柏山更加确定徐云山的来历一定十分不简单,但是麦擎忠的警告他不得不正视。 何况徐云山背后不管站着是谁又跟他周柏山有什么关系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品秩之人该知道的,贸然过问已经是犯了忌讳。 如今徐云山前来复命,周柏山自然不会不见,何况周柏山也知道徐云山这临时任命的运粮官其实只要到了丫县,这差事就算是卸了,就算要复命,丫县县令罗万宗就可以代劳收回文书。 只是他徐云山不辞辛劳,大老远几百里路颠簸而来,定是有事相求,且看看他作何请求,若是不那么难办的事,也不妨卖他个面子,说不定日后用得上此人之时,今日的情分就能派上用场。 于是周柏山便让人退出正堂去将徐云山引进来。 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青年男子一袭青衫,手执长匣,器宇轩昂地随着衙役进到堂内。 待那衙役朝着周柏山行礼退下后,那青衫男子才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丫县徐云山受明府委托,前往丫县运粮,幸不辱命,如今事了,特地回来向明府复命。” 周柏山很难将眼前这虽有些黝黑但却掩盖不住俊朗的男子跟几日前风尘仆仆赶来犹如乞丐一般的徐云山联想为一个人,就徐云山如今这身卖相,若是身着锦罗绸缎,再涂白了脸,跟京师那些世家子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的周柏山忍不住揉了揉眼,就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扶起依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徐先生倒是辛苦了,这交割文书之事,只肖在丫县由罗县令办理即可,何须不远百里赶来崖北交割?” 徐云山微躬着身子道:“云山这差事是明府亲自签发,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到明府这里交割,何况那日事出紧急,不曾有任何准备,失礼在前,今日前来就是为当日失礼之处做出弥补的,区区薄礼,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长匣自然的递到了周柏山的手中,周柏山不知徐云山在搞什么把戏,随即打开长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卷画,然后将画抽出来一摊开,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惊又喜道:“这……” 徐云山连忙轻轻笑道:“明府向来喜好山水,碰巧云山无意间得此墨宝,可云山一介商贾粗人,这样的东西放在我这里算是明珠蒙尘了,所以就想着为它找一位懂得欣赏之人,只是上次事出紧急,来不及携带,这次想着要向明府复命,就特地带来,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周柏山当即忍住要惊呼的心情,深吸一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这蔡忠润的山水虽不敢说万金难求,但却也价值不菲,你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本府,究竟所求何来,不妨直言,就冲着你大破十五万俚贼之功劳,本府也会卖你个人情,只是这画实在太过于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面对周柏山递回来的画匣,徐云山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再次微微躬身行礼道:“明府,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第34章 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xs7.com 周柏山闻言眼皮子忍不住就跳了两下,这徐云山莫非是灾星不成,每次造访总是带来噩耗,于是疑惑道:“难不成俚贼又卷土重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此次不是兵灾,而是人祸!” 周柏山听闻不是兵戈之事,心里就松了一半道:“你倒是说说,什么人祸能让你大老远跑来向我禀报。” 徐云山连忙快速简要的将丫县码头发生的冲突以及后续的连锁反应之事一一托出,周柏山听了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对石清芳这个宁陵县主也是厌烦无比。 可以说珠崖此次兵灾就是他石家子弟引起的祸乱,而这石清芳居然还不知好歹,妄图称霸珠崖海业,凌驾于诸世家之上,这不是脑子抽风了才干得出来的事么,这石氏难不成一族人都抽了风不成。 于是周柏山说道:“按你这个说法,这个事情确实一个控制不好,很容易就演变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确实无法预计会出什么变故,对我珠崖来说,甚是麻烦,云山,以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是好?” 对于周柏山对自己的称呼从“徐先生”到“云山”的转变,徐云山心中很是满意,说明周柏山对自己的戒心已经彻底消除了,于是连忙躬身说道:“明府,此事最好在京师那些老爷们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之前让它彻底消弭于无形,让它烂在丫县。” 周柏山于是两眼放光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轻声说道:“正好南海路兵马恐怕也就这两日就要登岸,明府可借由安抚地方的由头,亲自前往丫县视察一番,然后召集诸抗争俚贼有功者和防汛出力者进行一番嘉奖,同时将此事直接捅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明府直接居中调停,众人不会不给明府面子,若是这样,还有人想通过京师的影响力来斗上一斗,那这个人乃至背后的势力都会成为众所矢之的,这样一来,既将祸事消弭于无形,又能加深明府的威望。” 周柏山闻言暗自斟酌了一番后说道:“只是这各家的信件怕是也都在路上了,就算我去到丫县强硬调停,怕是也来不及了啊。” 徐云山连忙说道:“明府放心,此事我已经知会各家,给我七日时间,若是七日内我徐云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那自由他们自行决断,最不济,也要等我向明府禀明其中缘由后再说,他们可以不给我徐云山面子,但是他们不得不顾及明府的想法,所以,事发当日,我当即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请明府前往丫县为大家主持个公道。” 周柏山明显很满意徐云山的回答,但还是有所顾忌道:“除了那德记之外的那一十二家商号掌柜向来与你徐记较好,这我是知道的,可这宁陵县主这边也能听你的?” 徐云山随即笑道:“本来就是她理亏,就算她去信京师又如何,只要那剩余的一十三家不对她发难,难不成她还有脸面先发制人不成?那到时候可就不是理亏这么简单了。所以主动权还是在这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老爷们手里,而这场事件的最终走向则是看明府如何处理了。” 周柏山随即笑了笑道:“云山啊云山,你之才干,只委身商贾之道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看你也是满腹经纶之人,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第35章 援军到 周柏山听从了徐云山的意见,顾不上台风过后连绵大雨的天气,放弃了水路的便利,一路泥泞不堪的奔波至丫县。 因为他知道,小小一个码头冲突的背后所能引起的连锁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闹到了朝堂之上,那他一个小小的珠崖郡守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自然不敢懈怠。 只是好歹也是一郡之主官出行,再怎么轻装简从,该有的排场还是不能少,加上道路难行,崖北到丫县五百多里路也足足走了近六日才来到了丫县城门。 好巧不巧,也撞上了南海路军机堂元帅的其中一路人马乘船至丫县码头,正准备登岸。 这可也将已经守在码头的罗万宗给难坏了,一边是正五品的南海路军机堂海军参军吕承恩,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柏山,接谁都不对,又不能都不接。 但罗万宗此时已经在码头,也来不及赶回丫县城门迎接周柏山,索性就只能硬着头皮将吕承恩所部迎回县城在另行向周柏山赔罪了。 好在徐云山知道了南海路兵马登岸的消息,便自作主张先将周柏山一行迎到了驿站进行休整,然后帮着罗万宗解释了一番。 好在周柏山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加之他对罗万宗素来亲近,倒也不是很生气,毕竟也确实事出有因,好在有徐云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南海路援军前来,自己也到了丫县,于情于理还是要前去迎接一番的。 毕竟吕承恩虽说跟自己是文武两班,互不统属,但是对方毕竟在品秩上跟自己同级,身份不低,且也是为了自己治下太平而来,自己若是不去,当真是十分失礼的。 于是,周柏山拖着一路颠簸疲惫的身子,再次坐车出城迎接正浩浩荡荡前来县城的吕承恩。 双方也刚好在城门之下相遇,罗万宗连忙上前朝着周柏山躬身行礼道:“明府远道而来,万宗却未能及时相迎,实在罪该万死。” 周柏山摆了摆手笑道:“诶,这也不怪你,是我来的突然,何况你也是代表地方前去迎接援军,这是该有的礼仪,你莫要多想了。” 说完又朝着准备下马的吕承恩弓手笑道:“吕参军一路辛苦,本府代表珠崖全体同僚和百姓多谢参军援救之情!” 这吕承恩能做到一路军机堂的四大参军之一,除了真有些能耐之外,自然也是人情世故了然于心的主,何况自己品秩上与周柏山属于同级,都是五品,但是周柏山可是一郡之主官,不管有心还是碰巧,亲自前来迎接那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自己若是真当一回事那可就是个活脱脱的二百五了。 于是吕承恩连忙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周柏山走来,期间一眼瞥见周柏山侧后的徐云山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然后朝着周柏山拱手笑道:“哈哈哈哈!周明府亲自来迎,可当真是折煞我了,某何德何能敢让明府在此等候!” 周柏山亦是哈哈一笑道:“参军言重了,参军为了珠崖太平不惜远渡重洋而来,本府只不过出城相迎,又有何不可?哈哈哈哈!” 两人之间顿时犹如一对熟悉的朋友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吹捧着就进了丫县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而罗万宗看了徐云山一眼后,便开始张罗手下指引南海军到事先安排的地方进行安营扎寨,然后才急匆匆地追赶进城。 第36章 只想做个太平富家翁 晚上,作为东道主的罗万宗自然张罗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吕承恩和周柏山接风洗尘,徐云山自然也在周柏山的要求之下作陪共饮。 酒过三巡,浅尝即止的吕承恩自然就不会再端起酒杯了,毕竟甲胄在身,饮酒已是违纪,只是出于官场应酬才喝了几杯,周柏山等人自然也知道军中的规矩,所以也没再强迫吕承恩饮酒。 于是周柏山轻轻放下了酒杯对吕承恩说道:“参军此番前来平乱可有什么计划?”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毕竟俚乱也本剧不构成什么威胁了,那些余孽早就被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带人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吕承恩此番前来就基本属于收尾,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吕承恩也没有隐瞒道:“此次俚乱本就基本平定,此番我领兵前来无非就是走走过场,能有什么计划?待我跟麦统领汇合后再决定就是了。” 周柏山于是笑问道:“敢问此番海南路军机堂可是派出了几路兵马?” 吕承恩笑道:“明府放心,此番军机堂连同我在内,还将步兵参军王之睿也派了出来,想来王参军三日前应该已经在崖北登岸了,连同我这支兵马在内,军机堂此番攻击派出了四千劲旅,足以将这珠崖的俚贼杀得干干净净。” 周柏山闻言连忙问道:“吕参军,有个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承恩先是故意瞥了一眼徐云山笑而不语,周柏山随即会意,拉着徐云山起身介绍道:“你看看我这脑子,都坐了一晚上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个大功臣了,这位就是徐云山,乃是此次丫县围困之际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大破十五万俚贼的大功臣。” 吕承恩闻言当即两眼放光,直接端起酒杯道:“我在兵事营送来的奏章上看到过,想不到真神就在眼前,恕我眼拙,这样的汉子居然没能一眼认出来,来来来,今日就算回去挨上一百军棍,这样的猛士我也要跟他喝上一杯,徐兄弟,来,我先干为敬!” 吕承恩说完随即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徐云山见状也连忙双手端着酒杯直接就倒入口中道:“参军老爷过誉了,云山此番不过是侥幸为之,当不得参军老爷称赞。” 吕承恩随即摆了摆手道:“徐兄弟过谦了,我一个带兵的焉能不知其中的凶险,徐兄弟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擒贼酋、一身胆气纵横敌军之中,大破俚贼这样的事情,莫说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都没几人能够做到,你这样的英雄,只是窝在珠崖经营些钱粮俗物当真是可惜了。” 周柏山闻言也笑道:“可不是么,不过等朝廷核实过后,想来云山就要一飞冲天,小小珠崖可就再也容不下你这只鲲鹏了,你的前途怕是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吕承恩亦是点头附和道:“不错,他日飞黄鹏达,莫忘今日你我共饮之谊。” 徐云山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摆手道:“两位老爷还是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岂是那块料,我只要能做个太平富家翁可就心满意足了,焉敢奢望其他!” 第37章 徐云山的谋划 一场晚宴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碍于军务在身,吕承恩自然没有喝多少酒,且亲兵来报,城外的将士已经安营扎寨完毕,于情于理他这个主官都得回去看一眼。 所以吕承恩早早也就向众人告辞而去,只是临了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明日一早无论如何都要到营中一叙。 徐云山自然是不敢拒绝,周柏山也乐见其成,他也知道这朝廷的嘉奖旨意一到,徐云山大概率是要获得一个军职的,而徐云山跟他交情不错,他自然也希望徐云山有个好前程。 如今得身为南海路军机堂的海军参军吕承恩看中,没有意外,吕承恩怕是起了招揽徐云山的心思。 更没有意外的是,届时朝廷旨意给到徐云山的官职就会是南海路军机堂麾下的武官,想到此处,周柏山自然欢喜无比。 吕承恩一走,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周柏山很明显有话要跟徐云山私下说,于是都纷纷起身告退,只留下了周柏山、罗万宗和徐云山三人。 众人一走,周柏山就迫不及待的对徐云山说道:“云山,如今得吕参军看中,想必日后在南海路一路坦途,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这吕参军乃是南海路军机堂四大参军之一,位高权重,可是掌管着整个南海路的水军,尤其咱们珠崖这个地方,四面环海,少不了靠他麾下儿郎庇佑,将来你若有机会进入他麾下,可莫要忘了你乃是珠崖豪商,凡事啊,多想着点咱们珠崖才是啊。” 徐云山连忙惶恐地回道:“明府说笑了,云山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觊觎官场,云山此生只求做个太平富家翁便心满意足,若是能为明府和县尊老爷分担一些事情,更是无上的荣幸,不敢妄想其他。” 罗万宗自然知晓徐云山的真正意图,知道他是真心的不愿涉及官场,于是轻笑着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先生乃大才之人,这样的人还是留在我珠崖为妙,明府治理珠崖不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在一旁辅助么?再说了,先生未曾出仕,不知其中的凶险,万一行将就错踏错了路子,反倒不美,还不如留在珠崖,在明府的关照之下还能平安一生。” 若不是知道罗万宗和徐云山交情不错,周柏山几乎都要认为他两有仇,否则哪有这般阻拦别人前程的,正准备出言斥责,徐云山也连忙躬身行礼道:“明府,罗县尊之言正是云山心中所求,只要能留在珠崖,在明府手下做事,纵然就是无官无职,以一介幕僚之姿跟随明府,云山亦觉得甘之如饴,云山并不想离开珠崖。” 周柏山疑惑的看了罗万宗一眼,见对方亦是轻笑点头,连忙不解的转头回来对着徐云山道:“可依照你此次的功劳,少说朝廷亦会给你个军职的,甚至不会低于七品,如此大好前程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徐云山连忙拱手道:“明府,云山确实无心于此,只愿做个富家翁,若是朝廷的赏赐是钱财绸缎,云山定当坦然受之,但若是官职加身,云山怕真不是那块料子。” 周柏山随即为难道:“云山,你该知道,这个事情实非我或者你想如何就会如何的,这是朝廷拟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够改变?这怕是最起码得南海路军机堂元帅和岭南、海东两大行台才有这个资格跟朝廷说这个事,我只是个五品郡守,在地方是主官,可在朝廷里,什么都不是。” 徐云山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于是点头理解道:“所以,这正是我要跟明府商量的事情。” 第38章 若是再给个爵位呢 徐云山这么一说,周柏山听着就听出了另一番感觉来,心中一番震惊,酒都醒了一半,有些面色不善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将那日曾经给周柏山看过的禁军将军的令牌取了出来道:“明府可还记得否?” 周柏山随即一拍脑子暗道:“我怎的把这茬给忘了,这徐云山跟南海路元帅麦擎忠想必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只要他给麦擎忠去信一封,说不定还真的能影响到朝廷的旨意,如今他这么一问,想必是真心不想离开珠崖,安心做个富家翁而已,那我成人之美又有何不可。”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顿时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云山还有着这一层交情在,那如此一来,你之所求怕是不难实现,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 徐云山随即再次躬身拜道:“云山仰慕明府吏治清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希望能跟随明府左右,托明府之福一起造福珠崖。” 徐云山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我仰慕你,你收了我吧。” 作为人精的周柏山焉能听不出徐云山之意,随即哈哈一笑,就一把将躬身的徐云山扶直道:“好,你放心,你若是能说服麦元帅疏通此事,我这郡衙必有你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偷偷跟罗万宗对视一眼后,二人随即又打起了配合,一左一右就将心情大好的周柏山灌得不省人事,然后随同下人将周柏山扶到了下榻的房中休息,安排好护卫之事后才齐齐出了驿馆。 周柏山下榻之处说是驿馆,其实徐云山所经营的一座客栈,为了让周柏山住的舒适,徐云山特地将这客栈清了出来作为驿馆使用,所以,这里面的一切吃喝用度都不知比驿馆好出多少倍。 两人走在大街上,美曰其名喝多了,散散步醒醒酒,身后跟着各自的护卫和家丁,罗万宗侧眼瞥了一眼故意落后自己半个身子的徐云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都安排好了。” 落后罗万宗半个身子的徐云山故作恭敬的微微躬身道:“万事俱备,就看命了,但是此次功劳太大,朝廷不可能不给一点赏赐,金银钱帛的还好说,就怕麦擎忠也挡不住朝廷的封官,所以,索性都要入仕,只要不离开珠崖,倒也不是不行。” 罗万宗微微点头道:“只是你以武立功,却想入职文官,莫说朝廷,就是整个南海路都不会愿意,麦擎忠就算有心也无力为你说上半句,毕竟他可是南海路的头子。” 徐云山随即轻笑道:“所以,我并没有指望一官半职都不要,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前程的商贾朝廷焉能不疑,我算着,经过这一番博弈,大概率还真的可能会补个丫县守备营校尉的缺,毕竟杨子威伏法,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我去补充正好合适。” 罗万宗闻言则是轻轻摇头道:“大概率不会,这守备营校尉虽然是七品主官,但是不足以彰显你的滔天大功,何况在朝廷看来,你不曾入仕,贸然出任一县军事主官怕是不妥,朝廷不会这么做的。大概率,会给个最少从六品起步的副职,甚至可能从五品。”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放心,朝廷不会一下子给我那么高品秩的官位,这七品校尉再合适不过了,何况若是再给个爵位呢?那就不会显得亏待了吧。” xs7.com 徐云山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罗万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面带喜色道:“若是如此,那确实很有可能,毕竟你现在一介商贾的身份,确实会引起京师许多人的不满,所以不愿给你太高的职位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只能用爵位来弥补,只是爵位也高得有限,怕是最高不过一介伯爵。” 徐云山随即笑道:“伯爵?就是封公又如何?” 罗万宗闻言,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惋惜,但很快也跟着徐云山笑了起来道:“不错,纵然封公又如何,就是有些可惜了这滔天的功劳。” 徐云山嗤笑道:“滔天的功劳?我还在在意这些东西?我以前……” 看到罗万宗紧张的神色,徐云山随即意识道自己差点说错话,随即尴尬的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应付那个疯婆娘,可要打起精神来。” 罗万宗一听他提起了石清芳,不由得苦笑道:“也不知道这石执笔这么一个中正之人是如何生养出这样刁蛮霸道的女儿的,整得就是一个惹事精,天天搞事情。” 徐云山随即小声提醒道:“好了,少说两句,岂不知祸从口中。” 罗万宗随即讪讪捂了捂嘴,然后故意扬声道:“徐先生,你今日也辛苦了,就莫要再送了,本县自有衙役护卫,你也回去休息去吧!” 徐云山连忙退后一步,躬身恭敬道:“既如此,县尊慢走,云山告退了。” 罗万宗随即朝徐云山点了点头后,便大大咧咧的负手转身而走,身后那排跟随的衙役连忙跟上护卫。 待到罗万宗一行走远了之后,徐云山才带着几名家丁朝自家宅子的方向走回去。 还未到家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妻子阿香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之下站在门边等候,徐云山随即加快脚步来到妻子面前略带责备的握着那双柔夷说道:“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安歇,我今日不是让人回家捎信了,说我要陪同各位老爷,让你莫要等我了。” 阿香随即不管不顾地当着众人的面,像只小狗一样在徐云山身上四处嗅了嗅后,才轻轻一拍徐云山的胸口嗔道:“我要是不在这里等你,鬼知道你又跑哪个狐狸精哪里去。” 徐云山随即哭笑不得道:“你矜持一点好不好,你都快成了这丫县出名的虎精了,莫说狐狸精,就是仙女下凡,知晓您老人家的存在,也得退避三舍。” 阿香闻言当即一把掐住徐云山的胳膊用力一拧,徐云山的表情顿时因为胳膊吃痛而忍不住扭曲了起来,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跟随阿香进了卧室后才一把甩开阿香拧着胳膊的手低吼道:“你这疯婆娘,难不成要谋杀亲夫不成,痛死老子了!” 阿香随即得意洋洋的盯着徐云山那露出的胳膊上的淤青笑道:“怎么样,老娘说过了,亥时一过,大型伺候,如今都已经子时了,你小子就是欠揍!” 徐云山忍不住痛苦地双手合十求饶道:“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老子求你了!” 第40章 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 一夜无话,一大早徐云山吃力的扶着腰慢吞吞的下了床,因为今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好贪睡。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大大咧咧的阿香,徐云山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微微叹气摇头,便穿了衣服就出了房门。 来到了书房后,一番洗漱才换了身衣裳,连早饭都不吃就骑上了一匹马酒出城去了。 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城外南海路援军的大营外,向营门守卫告知了自己乃是应参军之约而来,守卫就连忙入内通报。 没一会功夫,就有一名吕承恩的亲兵随同守卫一同前来将徐云山带入营中,直接入了吕承恩帐内。 此时帐内仅剩徐云山和吕承恩二人,吕承恩直接起身走到徐云山身前,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轻声说道:“末将见过殿下!”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吕承恩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殿下,你莫要自误!” 吕承恩则是说道:“管他的,如今这里又没外人,殿下就莫要……” “住嘴!”徐云山脸色铁青的低吼道:“你若再胡来,我一剑砍了你!” 吕承恩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不敢说话,徐云山随即脸色铁青道:“还不快平身,你这个样子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 吕承恩闻言才讪讪站直了身子伸手笑道:“殿……额……云山兄请上座。”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拱手道:“多谢参军老爷赐座。” 于是二人分别按照主次两张案几落座,吕承恩随即小声道:“此次您立下如此大功,怕是朝廷不会小气,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将您要到我麾下来,这样就能掩藏主您的身份了。” 徐云山随即摇头道:“大可不必,我已经分别给他们几个都去了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朝廷的旨意还不是你一介小小的参军能够左右太多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带兵剿匪,莫要干预太多。” 吕承恩随即点头附和道:“既然您已经有了安排,倒是我这边多事了,就怕之前的安排会影响到您这边的谋划。”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只是今日前来,我是有其他事情跟你说。” 吕承恩连忙习惯性的抱拳等候徐云山发布施令,徐云山随即无奈苦笑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道:“我要说的就是这次清俚之事,切莫赶紧杀绝,只诛首恶便是,莫要沾染太多无辜鲜血在手,而且此次俚乱其实是事出有因,倒不是俚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吕承恩随即点了点头道:“麦帅也是这般说的,否则来的就不是我们南海路的人马了,而是直接让镇南军前来了。”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既然你们有了计较,我就不复赘言了,一切皆要小心,这珠崖雨季连绵,道路泥泞不堪,山路又蜿蜒曲折,你们皆是身披铠甲,虽说是防御需要,但终究是耗费体力,不利行军,你如今也是一军参军,我就不啰嗦了,你好自为之就是。” 说完,徐云山起身就要走,吕承恩连忙起身阻拦道:“您……您……这就走了?”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我之间,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又何须拘泥于这儿女情长的惺惺作态?” 第41章 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云山出了军营,就马不停蹄地奔回城内,因为今日周柏山要亲自嘉奖丫县抗俚有功以及防汛有功的众人,顺带调停当日码头冲突的一十四家商号之间的恩怨。 周柏山也是听了徐云山的相劝,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能在珠崖解决就是大功一件,这些商号背后的权贵都会记周柏山一个人情。 于是,县衙大堂之上设立了三个位置,周柏山作为珠崖主官自然稳坐中堂,而原来该坐在的中堂的罗万宗自然退坐在周柏山的下首,还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受到周柏山邀请的宁陵县主石清芳的。 毕竟于公于私,这个事情都绕不过她,与其让她躲在背后使坏,不如大大方方地请她过来旁听,也算是给足她面子和台阶。 很快,堂下就聚集了许多前来接受嘉奖的人群,当然为首的还是丫县这一十四家商号的当家人,徐云山更是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头带头的位置。 周柏山先是对众人抗俚之事嘉勉一番,然后代表郡所表示,凡事此次抗俚有功者皆免税三年,同时按照功劳大小以此奖励不等的金银财物,虽说不是很多,但毕竟也是一种荣耀不是。 等到嘉奖完毕,周柏山特地将这一十四家当家人留下,其余人等则就退下。 等其余人等都走了之后,周柏山随即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本府听闻,当日在丫县码头诸位发生了一些误会,还差点引发群殴事件,当即了解了一番前因后果,发现本就不是多大事情,何至于此?” 说完,周柏山就点了徐云山道:“云山,你也算是这丫县第一豪商了,平日里大家伙也都对你唯首是瞻,你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出列拱手道:“回明府话,云山以为这件事确实就犹如明府所言那般,不过是误会一场,何况德盛商号原本当家的黎掌柜向来都与我等交好,为人豪爽,只是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误,被罢去了掌柜的差事,而新来的石正光掌柜屁股还未坐热就回了堰城,这黎掌柜接掌回商号没几日又被新来的这位石立午掌柜给替了,但这新来的石掌柜想必还不熟悉这边的规矩,所以一来就跟众人起了冲突,这也怪我,前些时日忙的晕头转向的,未曾来得及为这石掌柜举办一场接风宴,让他跟大家伙认识认识、亲近亲近,千错万错都是我徐云山的错,就是明府不问责,我徐云山也推脱不掉这番罪过,所以,我决定,此次诸位在码头因为冲突所受的一切损失,全由我徐记商行承担,一会出了县衙,立马兑现。” 众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连忙纷纷表示无需如此,加上徐云山的表达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结合周柏山的表现,很明显是徐云山配合着唱双簧,那就不用想那么多了,郡守老爷亲自出面调停众人还能不给面子,于是纷纷笑称误会一场。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那被罗万宗带回县衙活生生打了三十大板的石立午以为是自家县主请来的周柏山为自家商号撑腰出气,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再加上瞥到石清芳脸有愠色,那就代表了主子对此很不满意,于是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出列高呼道:“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42章 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石立午闹得这一出,顿时惊呆了场上众人,众人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哪来的勇气敢不给郡守面子,就连他家主子宁陵县主石清芳都被他这一出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见石立午一瘸一拐地直接就指着罗万宗对周柏山说道:“明府老爷,若是误会一场,这罗县尊打我的三十打板子又怎么算,难不成我白挨打了不成?” 周柏山顿时气笑了道:“那你以为如何是好?难不成本府将罗县令拖下去也打上三十大板给你出气可好?” 石立午随即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但是……” 说着就指向了徐云山继续说道:“他既然是丫县商号的领头羊,此番责任最大,我亦不要求多,只求明府将打在我身上的三十大板也打在他的身上,这个事咱们就算两清了。” 此时的石清芳再也忍不住对猪队友的愤怒,直接一拍案几呵斥道:“住口!你这草包,给我滚出去!” 石立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石清芳顿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理解自己明明是在借势为自家商号立威,何错之有?何况这徐云山不一直是主子的心头大患吗?如今借着郡守的势打他个三十大板岂不爽快,为何自己反而被呵斥了。 石清芳见石立午这草包尚未醒过味来,只能强压着怒火,转身对周柏山道:“让明府见笑了,我那族兄毕竟旁系出身,家风底蕴不足,以至于家门不幸,派了这样的草包前来执掌家业。本来族兄的家事我不便干涉,只是同为本家,他家奴才丢人,丢的不只是他石贺顺的脸,连带我石氏也受人指摘,所以,我今日便打算代我堂兄管教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请明府莫要见怪。” 周柏山随即笑道:“宁陵县主言重了,既然县主开口,本府自然没有问题,这人就由县主管教便是。” 石清芳闻言边轻轻颌首以示感谢,然后扭头凌厉地剌了石立午一眼就对外喝道:“来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给我拉回府中,仗责八十,然后丢到院子三日不得喂食、不得寻医!”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石氏家丁入内,一把将早已吓得傻了的石立午拖了出去。 而石立午应该是出了门有一段距离后才醒过神来,连忙哭着呼喊道:“县主……县主……饶命……” 虽说这石立午确实嚣张跋扈了些,但是罪不至死,但是石清芳很明显就是要让他死,这种惩处手段使得在场众人都不由得不寒而栗,纷纷心中腹诽这婆娘的歹毒。 但是石清芳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怎么看她,只见她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转过身对周柏山笑了笑后又对着众人说道:“那日之事,我亦在场,当时我也差点误会了诸位,好在如今徐掌柜在此将这事情解释开了,那也就过去了就是了,至于这德盛商号这边,我索性就替我那族兄做主了,大家伙尽释前嫌,往后,还望大家伙莫要记仇才是。” 众人闻言连忙纷纷朝石清芳施礼道:“县主言重了。” 石清芳见众人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于是朝着徐云山一笑道:“今夜我代我那族兄在潮海楼设宴宴请诸位,以示歉意,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第43章 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既然是县主开口,还点名道姓的,徐云山若是不应下,那就是不懂事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县主开口,云山敢不从命!” 石清芳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就起身对周柏山微微蹲身一礼道:“明府,我本意是先邀请明府一叙,再邀请在场诸位商号的当家人一起作陪,但是这不话赶话就说了出来要邀请众人,现在再开口邀请明府倒是我失了礼数,还请明府看在小女初来乍到,赏个脸,莫要计较,今夜前来赴宴才是。” 周柏山哈哈一笑,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县主多虑了,本府又岂是那小心眼的人,县主放心,县主亲自相邀,本府岂有不来之理,今夜定当赴约。” 石清芳微微颔首算是感谢,接着又朝罗万宗道:“罗县尊,先前你我也因误会有过些许不快,今夜的宴会我亲自自罚三杯,算是给县尊赔罪,还望县尊赏脸,同明府一同前来。” 罗万宗虽讨厌石清芳,但是这种场合亦不好给她甩脸子看。 于是罗万宗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县主言重了,本县当不得县主如此,县主设宴,本县岂有不到之理,只是赔罪之事,县主休要再提。” 石清芳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再次朝着周柏山微微蹲身以示礼仪,然后朝着众人轻笑点了点头后就直接出了厅堂。 石清芳带笑离去也就预示着周柏山此次的调停算是成功了,所以周柏山心情格外之好。 众人见状也纷纷出言感谢周柏山亲自调停,然后在徐云山的带头之下,纷纷朝周柏山和罗万宗行礼告退,一十三家商号负责人齐齐出了县衙。 只是这些人出了县衙之后,可都没回各自的商号或者宅子,而是各自从不同的路线绕道去了徐云山名下的山海阁小聚。 而徐云山也默契地早早就等候在了厢房,众人陆陆续续到了之后,纷纷按照往常各自的位置落座,等一应瓜果茶点都上齐了之后,徐云山大手一挥,那些伺候的下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徐云山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笑道:“承蒙此次大家伙给我徐云山面子,云山在此感激不尽!”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率先笑道:“云山兄弟,你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咱们一十四家商号向来是同进同退,万事好商量的,只是这个德盛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这黎老弟干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换人,派来的又尽是石正光、石立午这样的货色,难不成他石氏还想将咱们这其余一十三家都吞了,自己独大不成?” 业阳商号的符正桐亦是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有名有姓的,真的比起来,比他石氏还尊贵的也不是没有,就算比不过他石氏的也差不了多少,他石氏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派个丫头前来搅局,是何居心?” 东来商号的张子睿则是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些道理咱都懂,他石氏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懂,如此明目张胆地搞事情,定有所依仗,咱们还是听听看云山兄弟如何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众人笑道:“宁陵县主此番出手,诸位恐怕只是被误伤,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第44章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徐云山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疑惑,不明所以。 徐云山随即笑笑道:“诸位还记得半年前那船番商运来的香料?” 众人中心思活络者则已经明白了徐云山的意思,普林商号的麦此诚则是脸色铁青的问道:“可是因为当时香料不够分,所以当时大家就按照老规矩抽签,而德盛却没能抽中,错失那一船香料。结果正巧赶上京师香料奇缺,那拿到了香料的七家商号因此赚了个锅满盆满,德胜背后的石氏就因此记恨上了?更因每次主持抽签抓阄的都是云山兄弟,所以就冲着云山兄弟来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想来跟此事有关。” 麦此诚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岂不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本就是大家一致同意的结果,自己没捞着好处,反而恨起云山兄弟来,这石氏也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徐云山见麦此诚有些激动,连忙出言制止道:“此诚兄慎言!” 经过徐云山的一句阻拦,麦此诚也随即回过味来,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别看他们分别代表着大虞各个勋贵势力在这珠崖经营海运之事,但是说白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各个勋贵家族中的边缘人物,要么是家生子之后,要么是族内相当边缘的落魄族人,皆因自己还有着几份经商的脑子才被派来此处看着营生,这样的身份若是胆敢议论评判其他权贵,就是被自己主家听到了,也会严惩。 徐云山见麦此诚熄了火,才缓缓朝着众人说道:“德盛的老黎我向来是敬佩的,而且我相信此番之事跟他无关,甚至推算一下时间,他也因此事受到了牵连。只是这石氏不会没来由的蹦跶,别的不说,就拿宁陵县主向来掌家这事来说,她焉能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此番她一介贵女之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且展现出来的强势霸道毫无顾忌,看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以雷霆之势迅速占据珠崖海运的话语权。如此可以判断,肯定是京师那边有了什么变数,这个变数甚至于诸位背后之人可能都没有来得及掌握到什么消息,所以,此番码头冲突之事,我才没有让诸位往京师递话,免得着了人家道都不知道。” 徐云山一番话使得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低头思索,均觉得徐云山所言深有可能,若是如此,那珠崖海运这块怕是要变天,连带着朝堂之上可能也要发生什么。 这时向来沉稳少言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则是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道:“云山,以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这海源商号的徐少宁一听就知道来头不小了,一来大虞国号得自于曾经天下十八州的虞州、上古的虞国,且无论是虞州的治所还是虞国的国都都是海源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而徐少宁姓徐,由此可见,这徐少宁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所以,明面上徐云山是这珠崖海运诸商的领头羊,实际上话语权最大的则是这位低调的徐少宁。 只是徐少宁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多管闲事,加上跟徐云山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一直都对于徐云山充当珠崖诸商号之首的角色一事都是默认的态度。 而徐少宁的默认也使得众多商号亦然决定跟从,久而久之,徐云山凭借着处事公道,为人豪爽仗义也渐渐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但是纵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徐少宁才是真正的商号大佬,他不发表意见则是以徐云山为主,一旦他开了口,其余商号大概率还是得掂量掂量他的意见。 所以,对于徐少宁的发问,徐云山连忙微微前倾恭敬地说道:“徐大掌柜,此番的变数可能涉及到朝堂,云山猜不到也不敢猜,诸位也莫要乱猜,依云山浅见,这丫县码头之事的前因后果,诸位还是给家里去一封信说明一下,反正事情也算是已经解决了,相信诸位家里的看了诸位的信之后,心中自有决断。”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45章 母老虎 xs7.com 众人再次商议一番之后,大致确定了给家里去信的内容之后,就都纷纷告辞而去。 毕竟都是家大业大的掌柜,每个人身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的,加上晚上还要前去潮海楼赴宴,事先也给准备一些礼物。 说白了,无论是周柏山还是石清芳,甚至是罗万宗,都是他们需要巴结或不能得罪的存在,这礼物要是送不到位,遭了嫉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有一人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端着茶杯留了下来,待到众人都散去后,才放下茶杯,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徐云山躬身行礼道:“我事先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并不知晓这石清芳所为何来。” 徐云山也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也莫要多想,只是此女来者不善,你还是跟京师通通气为好,若是冲我来的,大不了我退让便是,若是冲别的来的,想来我可能又要换个地方待着了。” 徐少宁连忙恭敬应道:“少宁晓得了。”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以后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坐下说话,莫要这般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介商贾,当不得你这么恭敬,按年龄按辈分,你都算得上我的长辈,说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叔父,你以后就拿我当子侄辈那般对待就好。” 徐少宁闻言顿时红了眼眶道:“这如何能行,尊卑有别,我……我……只是家族的边缘人物,这……使不得的。”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是边缘人物,可我早就不是徐家子了,当年在珠崖,若非你们的托举,我也只能隐姓埋名做个渔夫。” 徐少宁还待劝解,徐云山则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就按我说的来,你莫要聒噪。” 徐少宁只能无奈苦笑道:“既如此,那……那好吧!” 徐少宁离开后,徐云山随即就命人前去准备礼物,和众人一样,这个礼物他也不得不送。 甚至他知道今夜石清芳所谓的宴会肯定是宴无好宴,但是没办法,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明知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所以,徐云山也不想单单第一个送礼环节就被人挑了毛病。 想到距离天黑还有这一段时间,徐云山还是照例各个产业都转了一圈,查看了一番账本后就打道回府。 一回到宅子,徐云山就直奔书房,他有个习惯,就是所有事情都喜欢待在书房中独自思考,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很多年了,似乎骨子里就带来的习惯,毕竟他的曾祖父也有着这样的习惯。 只是,徐云山屁股还未坐热,书房的门就被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饭菜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道:“饿了吧,我给你把饭菜端来了。” 徐云山闻到了咸鱼干的味道,确实感到一阵碌碌饥肠,便将案几上的物件随即收拾了一番,空出位置放饭菜。 阿香端来的饭菜倒也简单,一碗稀饭、一小碟煎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和一小碟腌制的咸酸菜。 毕竟珠崖地处偏南,气候甚是炎热曝晒,所以,这边的人饮食相对清淡,加上海产丰富,尤其喜欢使用晒干的海产,所以无论贫富,珠崖午饭的餐桌基本都是这个配置,徐云山这种珠崖首富也不例外。 于是饿急了的徐云山端起了稀饭当即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夹了一小片鱼干送入口中,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阿香则是忍不住调侃道:“在家里吃点粗茶淡饭后今夜才好出去大鱼大肉?” 徐云山翻了白眼道:“大鱼大肉?今晚打老虎!” 阿香奇道:“老虎?什么老虎?” 徐云山端着稀饭嘴里含糊不清道:“母老虎!” 第46章 赴宴 阿香顿时听出了徐云山的弦外之音,只不过她稍微误解了一点,于是徐云山在说出了“母老虎”三个字后,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多了许许多多难言表述的淤青伤痕。 但是阿香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娘,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让徐云山吃的,只是这饭吃的香不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等阿香收拾好碗筷起身后,徐云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死婆娘一旦吃起醋来就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那种。 可是他这口气还是松的早了一些,因为阿香没有打算离开书房,而是将装着碗筷的端盘直接给了门口的吓人,然后面色不善的转过了身来,那表情不言而喻。 徐云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罢了,我怕了你了,今夜我真的还有正事,莫要闹了好不好?” 阿香直接一把扑到徐云山的身旁对着他的肩膀手臂又拍又咬的骂道:“混蛋!坏东西!什么事情能比你传宗接代重要,你一天到晚不着家,要么就一回来就要出去,你说,你这混蛋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了?” 徐云山无奈道:“我养个屁,家里的银钱都是你管着的,我就是在外面抛头露面装孙子的,哪来的银钱养姘头?” 阿香不依不饶地扯着道:“那你说,你今晚跟哪个狐狸精吃饭去。” 徐云山没脾气道:“我的姑奶奶哟,今夜是宁陵县主设宴宴请珠崖郡守周明府,我等都是去陪酒的,你这嘴巴能不收敛着点,让别人听了去,咱家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阿香一听这宁陵县主设宴,顿时也熄了气焰,小声问道:“就是那搞事情的婆娘?” 徐云山连忙点头应道:“可不是么,你说你夫君我今夜如此凶险,你岂能让我分心,你乖乖的去找几个牌友打牌去,多赢一点,咱家最近进项少了许多,还得靠夫人您老人家为家里添财进宝哩。” 阿香闻言随即得意道:“那是,咱们最困难的那两年,若非老娘打牌养着你,你早就出去卖身当兔爷去了。” 徐云山连忙附和道:“那可不是,夫人待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所以,我要更加积极地保住咱家在丫县的地位不是。” 阿香满意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且好好待在此处筹谋一番,你这一肚子坏水不好好用用可就浪费了。” 阿香话音未落就已经推门而出,徐云山连忙殷勤地笑着:“夫人慢走,夫人完胜!” 等阿香将门换上之后,徐云山原本堆积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闭目养神了一会,当即将纸张铺开,提笔流畅的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看样子,徐云山写的似乎是一串名单,写了好长一串才收笔,然后正经端坐,凝视着纸上的名单,许久也未曾动弹一下,若非睁着眼睛,那就跟入定的修行之人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日落黄昏,一抹夕阳的余晖将案几后的徐云山的影子缓缓拉长,他才慢吞吞地将纸张拿起,撕成碎片,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换上,便出了书房。 然后询问礼品的准备情况后就又出了宅门,直接上了早就候在大门的驴车,慢悠悠地朝潮海楼赴宴而去。 第47章 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徐云山身为丫县第一豪商自然不会第一个到,但是他也不能去的太晚,若是等周柏山和石清芳其中一个比他先到,那可就失礼失大了。 此时负责接待的不是石清芳带来接替黎明明的新掌柜石立午,那石立午听说今日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吐血三升,丢在柴房外的院子里哀嚎着,看样子亦是熬不了多久了。 所以,石清芳今夜为了接待赴宴之人,自然只能给黎明明“官复原职”,由他重新以德盛掌柜的身份代表石清芳在潮海楼大门接待了。 黎明明一见徐云山从驴车下来,连忙笑着上前寒暄道:“云山兄弟,好久不见了,可是想死兄弟了。” 徐云山也报以微笑道:“可不是么,前段时间听说你身子不爽,就打算过府探望的,可不曾想连接着发生了这么多事,总是得不到闲暇,明明兄弟不会怪罪我吧?” 黎明明哈哈一笑道:“云山兄弟有心了,只不过小小风寒,不碍事的,你看,兄弟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了么。” 徐云山随即笑着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今夜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杯,算是庆祝你老兄身子康复。” 黎明明眼眶一红,但还是保持着笑脸小声道:“好好好!你还是先进去吧,不然一会明府和县主前来见你刚到,面子上不好看。” 徐云山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就进了酒楼,在酒楼下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楼上最大的一间厢房,只见其他一十二家掌柜都已经纷纷落座。 众人一见徐云山到来,也纷纷起身寒暄,一时间厢房内的氛围十分热烈。 没过一会,就听外面传闻,郡守和县令还有宁陵县主和禁军校尉柯万兴四人同时到了楼下。 众人闻言连忙齐齐出了厢房,有序地在楼梯口处排了队伍迎接两位贵人,再之后又是一阵寒暄吹捧、谦让之类的场面,才纷纷按照事先安排的座位落座,看气氛,今夜宾主尽快的场面应该能维持到散场。 酒过三巡,宁陵县主石清芳则先端起了酒杯,带着一名端着装满了酒杯的托盘的侍女来到了周柏山的面前笑道:“承蒙明府关照,小女在珠崖这段时日过的甚是松快,明府请饮这杯。” 周柏山也连忙起身从侍女盘子里端起事先准备的酒杯笑呵呵说道:“县主哪里的话,县主乃是贵客驾临,使我珠崖蓬荜生辉,本府焉能不上心?” 说完,周柏山一饮而尽,石清芳亦是一杯下肚后,对着周柏山微微颌首算是谢过。 然后又走到了罗万宗面前举杯道:“县尊,你我之间先前虽说有过不快,但也一起守城抗俚,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亦不为过,我还要在丫县待上些许时日,未来还望县尊多多照顾了。” 罗万宗连说“不敢”后,直接举杯一饮而尽,石清芳也是同样一杯下肚后,轻轻颔首算是谢过。 连敬两杯的石清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转身直接就看向众商号之首的徐云山,便直接走向徐云山。 石清芳来到了徐云山面前,不等开口,徐云山则是先行老老实实的起身躬身行礼,等候县主训话。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之贵女,你只是个商贾,按礼制,你连跟人家同席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得到人家的宴请,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只需礼数上稍有不对,人家当场就能仗责你这个刁民。 所以,徐云山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给人家抓住任何把柄的。 可对于徐云山表现出来的恭敬,石清芳似乎不为所动,有些倨傲且挑衅道:“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第48章 真乃豪杰也 面对石清芳的这一句话,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县主说笑了,县主乃天之贵女,在云山面前犹如浩瀚之辉,岂能用害怕来形容云山对县主的敬重?” 石清芳闻言轻轻一笑,随意地举杯杯子道:“怪不得你徐云山能成为这丫县海运商号的总把子,当真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还真是个人才,看来他日朝廷的封赏文书下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做不好官了。” 徐云山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县主谬赞了,云山只不过一介商贾,何来做官的资格,何况云山才疏学浅,不是那块料子。” 石清芳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依旧轻笑道:“徐掌柜也莫要妄自菲薄,你那日在丫县城门外的表现,犹如天神下凡,那杀气凛凛的英姿,想是在场众人大多都是见到过的,单单这份武勇,随随便便做个驻郡统领怕是都不难,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一介商贾,何来的这身兵法谋略和万夫难当的武艺的?” 徐云山心中“咯噔”一下:“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于是徐云山依旧恭敬地说道:“实不相瞒,所谓的兵马谋略云山不识,只不过碰巧赶上了而已,真正主持战机的是珠崖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老爷和禁军校尉柯万兴老爷,云山只不过赶巧捡了个便宜,不敢居功,至于武艺之事,那也是云山幼师得遇高人,刻苦修行了一些时光,但也不曾想有一日能用在战场之上。” 石清芳闻言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啊?我曾听柯校尉说起,这次平俚的军略乃是由你所定啊,柯校尉和麦统领只是按照你的军略行事而已,还有你那身武艺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拥有,我虽不擅武艺,但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若是单枪匹马地对上,能跟你平分秋色的也没有几个。” 石清芳一席话顿时让厢房里都炸开了锅,他们确实听闻了徐云山武勇不凡的事迹,只因当时守城之际,罗万宗都没让他们上到城头观战,只让他们在城中负责后勤事务,所以眼不见总难以相信,总觉得就像徐云山自诉的那般,运气成份居多。 但是这话若是从石清芳口中说出那就大不一样,因为石清芳就在城头观战,且石清芳祖上开国德国公石斌乃是太祖高皇帝最为信任和倚重的统帅之一,以武传家,石清芳纵然不会武艺,但是这眼界确实没得说的,他说徐云山武艺不凡就绝对武艺不凡。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依旧表现恭敬道:“县主似乎对云山很是关注,倒是让云山今夜有些受宠若惊了,能得贵人如此肯定,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云山自饮一壶以谢县主之赏识。” 不等石清芳开口,徐云山当即走到一旁,一把捞起放置在角落的一大坛子酒,单手抡起对着石清芳一举,就当做是作揖行礼,然后高举酒坛仰头便喝,甚是豪迈。 众人见状更是连连拍手叫好,倒是此时的石清芳若是再继续咄咄逼人,那就失了风度。 就连周柏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人见了徐云山喝酒的豪态,都忍不住起身拍手道:“真乃豪杰也!” 第49章 装醉的徐云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偌大一坛子美酒就见了底。 徐云山放下坛子,满脸通红的朝着石清芳拱手行礼道:“县主,小民失礼了。” 石清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酒杯道:“徐掌柜好酒量,我自愧不如,如今只能回以一杯,还望徐掌柜莫要计较才是。” 徐云山的样子看上去很明显已经有些酒醉上头,但还是强忍有些摇晃的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县主言重了,能和县主对饮乃是云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焉敢有诸多挑剔。”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恭敬确实是提不起脾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数次逼迫,人家始终以礼相待,谦卑克己,自己也不好闹得太过分,毕竟在场的还有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 越过了徐云山,剩下的一十二家商号就不值得她一一敬酒了,只能转过身来高举酒杯道:“一个一个太麻烦了,不如就大家一起饮了此杯就是。” 众人自然也知道自己根本入不了宁陵县主的法眼,也不计较这怠慢之嫌,于是纷纷带着笑脸起身举杯,陪着石清芳一饮而尽。 只是石清芳可以怠慢众商号掌柜,身为德盛掌柜的黎明明却不能如此,只能陪笑着端着酒杯挨个敬了个遍,毕竟石清芳可以仗着身份拿乔,自己以后还要在丫县混的。 何况之前在石清芳的授意下,前两任德盛的掌柜没少得罪在座诸人,这个关系得要修补回来。 石清芳瞥了一眼场上四处陪酒的黎明明,心中涌起一阵不满,随即轻笑对周柏山和罗万宗道:“也是我没考虑清楚,怎的能安排明府和县尊与一班商贾同房而饮,实在是大大的失礼。” 周柏山此时已经喝的有些放开了,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道:“诶,无妨。本府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在座这些掌柜的为了珠崖都出过不少力,怠慢不得,县主这个安排没有问题。” 石清芳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的样子,罗万宗直接就问道:“莫不是县主有什么话不方便在此间说?”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已命人单独又收拾了一间厢房,还请明府和县尊屈尊,先行移步,我随后就到,不瞒二位,确有要事相告。” 周柏山随即不解的和罗万宗对视一眼后有些不太情愿的问道:“敢问县主,是公事还是私事?” 石清芳随即小声道:“现在还是私事,过些时日怕就是公事了。” 周柏山闻言,眼中的醉意居然荡然无存,罗万宗亦是眼神一紧,心中暗暗骂道:“这贼婆娘前来珠崖,果然不安好心,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于是周柏山随即起身,罗万宗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石清芳则是转头对一边自斟自饮的柯万兴道:“柯校尉可要一同前来听听?”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末将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事宜,概不参与。”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既如此,便随你吧,只是,你莫要将我与明府、县尊二人商议之事透露出来才好。” 柯万兴嘲讽一笑:“县主放心,我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于是石清芳也随即起身离席而去。 其实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这三人一前一后离席,定然是到了别的地方商议什么事情去了,况且这些乃大人物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就当做不知道就好,除了躺在一边装醉的徐云山。 第50章 海运司 “什么?海运司?” 面对罗万宗的诧异,周柏山先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后,才疑惑的对石清芳说道:“县主所言,可有朝廷公告?” 石清芳轻轻放下了手中茶杯摇头笑道:“自然没有,若是朝廷出了公告,哪里会是我来跟二位说这个事情,那自当是吏部派来的钦差宣布了。” 周柏山闻言当即摇头道:“既如此,县主就不该告知我们二人此事,朝廷尚未形成公断之事,我们二人实在不该听。”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放心,此事纵然没有形成公断,想必也快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二位,这海运司的设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迟明年开春,就要在丫县设立。”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即是朝廷会公断决议的事情,我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能拦着朝廷不让在此设立海运司不成?”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有气是对的,海运司的成立,对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来说不是个好事,因为日后的海运税收将会直接由海运司来接管,而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的税收将会成倍的缩水,换了是我,我也不干。”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朝廷决议之事,岂是我等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县主慎言!” 石清芳微微一笑道:“多谢县尊提醒,我险些说错了话,只是,就此事而言,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明府和县尊可愿听听看?” 周柏山和罗万宗再次交换了眼神,罗万宗随即识趣的开口问道:“县主不会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吧?” 石清芳边帮两位倒茶边说道:“设立海运司这个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二位不妨想想,这海运司其实管的只是税收啊,他对诸多商户是不进行管理的,说白了就是在码头设立一个税务衙门罢了,主动权还是在地方上啊,说句实话,只要二位不点头,就是徐云山这个海运总把子他明天就下不了海,纵然他已经在海上,他也上不来岸。” 罗万宗闻言,眼神一抹寒意一闪而过,于是有些冰冷问道:“那县主的意思是?” 石清芳没有注意到罗万宗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有些激动地说道:“自然是重新整合商号啊,以前都是自发的,现在要有官府来管束,毕竟海运司都成立了,地方上的管理也该紧一紧口子了不是,所有能下海的商号都由官府统一发放许可,未能取得许可的一律不得下海,违者重罚。还有,就是每家下海的次数都要经过官府的审核,不能无限制的下海。这样一来,所有商号就还是捏在地方的手上而不是海运司,这样,地方上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 不等罗万宗问话,周柏山就插嘴道:“海运司一事,朝廷尚未定论,且朝廷那些老爷们都不是吃干饭的,偌大一个海运司丢在丫县,若只是为了节省被地方扣除的那点税收,大可不必,那海运司一旦成型,定然有着更加重要的职能,此事非我等能够揣度,多谢县主相告,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石清芳起身阻拦,就给了罗万宗一个眼神,二人随即默契的一前一后就离开了厢房,直接下了楼梯,出了潮海楼,各自上了马车,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而去。 第51章 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二人出了潮海楼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一进到周柏山歇息的厢房,罗万宗就有些迫不及待道:“明府,这……” 周柏山连忙举手示意,罗万宗亦是连忙住嘴不语,周柏山似乎心虚的起身把门窗都看了个遍,确定都是心腹之人守在外面后才将罗万宗拉到案几边坐下, 然后轻声对罗万宗说道:“这宁陵县主此番的确来者不善,依我看,这海运司背后定有着他们石氏的影子在其中。” 罗万宗亦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明府以为,该如何应对为好?” 周柏山有些苦恼道:“看样子,那德盛之外的一十三家怕是都没有收到风,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石氏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瞒天过海的,除非……” 罗万宗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面露惊恐道:“除非……皇……” 不等周柏山的眼神到位,罗万宗已经自觉的捂住嘴巴,而且他也从周柏山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 于是罗万宗小声询问道:“若是果真如此,明府怕是要早做打算。”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是啊,当初我不远万里,从河北来到珠崖出任一郡之主,可不就因为珠崖赋税之高,冠绝大虞么,在这里做个一年郡守的政绩,可是胜过其他上郡数倍有余,可如今若当真设置海运司,那珠崖账面上的赋税可就真的要大幅度缩水,我的政绩一落千丈,怕是前途暗淡矣!” 罗万宗连忙轻声安慰道:“明府莫急,这事情只要一日未曾公布就还有回旋余地,何况这海运司一旦成立,怕是除了德盛之外,其余一十三家商号都要受损,他们焉能甘心将这偌大利益拱手相让?这事啊,怕是都不需要明府出面,朝堂之上就会阻力重重,凭借他石氏一族是斗不过这么多势力的。” 罗万宗能想到的事,这周柏山又何尝想不到,这种事情确实不是周柏山这个级别能够左右得了的。 只是如今石清芳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抛来橄榄枝,明摆着逼自己站队,这也就使得周柏山陷入了为难。 因为这种级别的较量,一旦胜利方清算起来,牵连甚广,站对了位置,自然高枕无忧,好处多多。 但是一旦站错了位置,家破人亡、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 这才是周柏山纠结的根结之所在,富贵迷人眼,但是身家性命也很重要。 按道理若只是石氏一家,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硬撼这一十三家联手,他们敢这么干就证明有所依仗。 这世上敢向这一十三家发出挑战的除了当今天子,怕是再也站不出第二个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个胆子的人了。 可是天子是不会出面做这个事的,只能由石氏出面做这个恶人,若是成功,石氏自然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但若是失败了,也只能由石氏来承担这些人的怒火。 但石氏总归是勋贵中顶级的存在,或许会伤筋动骨,但绝不会就此陨落。 可是那些石氏的随从者,怕是就要被这些强大的怒火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第52章 对徐云山的考验 周柏山的纠结,罗万宗又如何看不出来。 于是罗万宗轻声说道:“明府,我有一计,或可试试看。” 周柏山闻言不由得欣喜道:“传远(罗万宗表字)有何对策,不妨直说。” 罗万宗随即故作思索一番后,才认真说道:“以万宗浅见,明府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起码能够明哲保身。只是若只是单纯的明哲保身,那就会两边都得罪,毕竟那些老爷们都不会喜欢摇摆不定之人。”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死亡凝视了一番罗万宗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利索些。” 罗万宗连忙说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情况就是转移矛盾。明府试想一下,若是成立海运司,只需朝堂之上有了定论就好,一纸诏书下来,我们地方上纵然再不情愿,又能为之奈何?而那宁陵县主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那就说明此事可能有某个关键的因素跟地方上的意见有关,而能决定地方上这个意见之人除了岭南、海东两道行台之外,也就明府能够决定了。而这两道行台长年不在珠崖,朝廷想要参考地方上的意见的话,自然就要倚重明府的意见了。” 周柏山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纵然如此,本府的意见比重也轻的很,最起码完全不可能影响到朝堂诸公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本府在京师诸公看来,芝麻绿豆官罢了。” 罗万宗随即接道:“那如此就说不通了,说句不敬的话,那宁陵县主可是眼高于顶的主,若非利益使然,她虽然不至于对明府倨傲不尊,但也不会把如此机密之事告知。” 周柏山亦是疑惑地点点头道:“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本府对于海运司究竟能起什么作用,难不成真如她所言那般,未来海运司只是管理海运赋税之事,而海运商号的资格皆由地方来定?若真的如此,那倒不难理解她为何会对本府如此拉拢。” 罗万宗故作叹息道:“明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柏山亦是佯装生气道:“传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向来视你为手足心腹,否则焉能跟你商议如此重要机密之事?” 罗万宗闻言故作感动道:“得明府如此对待,万宗纵是粉身碎骨亦誓死追随明府。” 周柏山亦是笑着宽慰道:“好了,你我之前莫要说那些了,如今这个局面你有何破解之法,不妨说说看,若是不成,当个参详也好。” 罗万宗连忙回道:“明府,说句不中听的,京师朝堂中那些老爷们,无论哪一个想要将明府调离珠崖怕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往上提一提也就是了,明府这些年单就赋税这一项政绩也足以往上走走了,所以,明府这个位置哪怕再关键也不至于让宁陵县主提前将这样一件大事透露出来,万宗觉得,这其中怕是有诈!” 周柏山更加疑惑道:“有诈?” 不等罗万宗回话,敲门声响起,外头的侍卫隔着门道:“禀明府,徐记商号掌柜徐云山求见。” 罗万宗闻言随即激动地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云山足智多谋,且仰慕明府多时,明府不妨趁着此时将他收入麾下,也算是将来一道助力。”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将海运司之事告知徐云山,让他给我出主意?” 罗万宗笑道:“徐云山乃当世大才,谋略武勇皆是上上之选,明府又不是没见识过,得此人相助,说不得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 周柏山思索一番,觉得罗万宗说的不错,何况徐云山的才能他素来都是十分肯定的,于是点头道:“也好,此事就当成是我对他的考验。” 说完就隔着门朗声吩咐道:“请徐先生上来!” 第53章 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徐云山推门而入,一看罗万宗也在,连忙躬身行礼道:“想必是明府和县尊有要事商议,倒是云山莽撞了,打扰二位老爷说事了。” 不等周柏山开口,罗万宗就笑道:“徐先生客气了,我跟明府不喜饮酒,所以也就意思一下就是了,但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先行回来,期间我恰好有些口渴,就到明府这里讨杯茶水解乏,不曾想,你也跑来了?”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说起来也是云山伺候不周到,宴席上贪杯喝多,竟然醉去,后来转醒之后,听闻明府跟县尊都已离席而去,想必是自己酒后失态,连忙前来赔罪,还请明府和县尊莫要在意。” 周柏山随即摆手笑道:“你是为这事?无妨无妨,你醉得那般,能有什么失态之事,你莫要多想,既然来了,就坐下吧,陪我同你们县尊老爷一起喝杯茶,说说话也好。” 徐云山连忙正经端坐在二人旁边,殷勤的给二人的茶杯都倒上茶水,动作之流畅丝毫看不出醉态,周柏山也不戳破,先是和罗万宗一起东吹西扯一番,只见徐云山亦是微笑聆听,碰到有些话题就适当的插了几句,但这几句就让周柏山对徐云山的好感又多了几份。 因为徐云山插的几句嘴无一不恰到好处,且还能显示他渊博的见识,心中更加笃定,这徐云山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这样的人能够不骄不躁也足以说明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性子。 于是周柏山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云山啊,说起这个珠崖周边的诸岛风土人情,本府倒是想起一个事情,就是历来珠崖对海运的管理都是出海缴费、卸货计税,虽说省了许多事情,但是我总是在想,若是我上书朝廷,增设一个珠崖治下专门管理海运之事的衙门会不会好一些?这样一来就专司专事,也省的你们这些商号到处拜码头不是?” 徐云山其实未来之时,就已经通过罗万宗身边的心腹得知了大概,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所以才急忙前来,为的就是阻止周柏山扛不住压力导向石清芳的阵营。 今周柏山试探一问,他就能猜到周柏山如今心乱如麻,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何况进门之时,罗万宗也给了她很明确的暗示,那句‘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是在暗示徐云山,周柏山如今还在摇摆,只是心中已有怯意,搞不好还真的会倒向石清芳那边。 于是徐云山故作斟酌一番后道:“明府既然这么问,那云山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不对的,明府就当云山喝多了说胡话,莫要往心里去。” 周柏山随即笑道:“云山你也未免太拘谨了,本府就是跟你闲聊,有什么的只管直抒己见,本府不是那种小心眼之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第54章 先拿人命来填 徐云山这一番定调,倒是罗万宗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道:“徐先生居然这么看?” 周柏山闻言则是白了罗万宗一眼道:“难道云山这番看法有什么问题?” 罗万宗则是珊珊笑道:“自然没问题,只是徐先生乃是海运直接关联之人,跟他的利益切身相关,所以……” 徐云山则是笑着打断道:“两位老爷不急,且听云山慢慢说来。首先,本身珠崖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偏南一小岛居然能产出天下近一成的赋税,而这些赋税的来源十之八九都得益于海运,说白了,若非当年太祖皇帝大力开展海运,如今的珠崖怕是还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毫不夸张,所以说,海运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云山看来,就算明府没有这个想法,怕是朝廷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可能碍于某种阻力未能成行,这其中之复杂就非是云山可以议论之事。” 周柏山亦是点点头道:“嗯!不该你说的你就不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再次开口道:“只是这海运发展至今,已经为国家带来如此重大的利益,却始终得不到朝廷的足够重视,现在我们这些商号下海,还得自己备人备刀,备得少了怕遇上海盗,备得多了,又违制,弄不好还要砍头。这官府也难办,管的严了,商家有怨言,管得松了也怕出乱子,这开海运已经上百年了,可管理用的还是太祖开国之前的方式,单单依赖地方衙门兼管自然是管不来的,毕竟海运除了涉及赋税之外,还涉及军队的管控等问题,若是朝廷能专门针对海运设立一个专职司理的衙门,这能是什么坏事?只是,若是设立的衙门的管理之法没有变化,只是增加几条人手,那就当我没说,换汤不换药之事云山就不评价了。” 周柏山闻言疑惑道:“可是也正是这样的管理造就你们这一十四家商号独揽整个珠崖的海运生意,若是成立专门的衙门,那下海的商号也势必也放开,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你就不怕动摇了你们的根基?” 徐云山不由得笑道:“若是使阴谋诡计,我相信这世上能斗得过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之人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为了区区黄白之物做这种事情,若是正面商场较量,我们一十四家的财力和物力,怕是放眼大虞,也难寻对手。明府可以设想一下,若是真的开放,民间百姓是更愿意加入我们的商队远航还是自己扎竹筏下海赌命?”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若是两京和江南的大户呢?你们又当奈何?这些地方出来的豪商亦不会差到哪里。” 徐云山还是淡淡笑道:“我们这一十四家之所以能纵横南海商界,靠的是这百年来孜孜不倦地朝南海投喂人命,多少子弟都喂了龙王才有的今日的蓝图,那些大户确实不差钱,但不是什么人都能下海的,我们所有的航线哪一条不是万里浮尸蹚出来的?他们想入局,先拿人命来填再说。” 第55章 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徐云山这一番话充满了血淋淋的豪气,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气势不再是一介左右逢源的商贾,更像是一个挥斥方遒的三军统帅,那种气势若是没有上位者那种自信是绝对展现不出来的。 周柏山亦是不由得有了瞬间的失神,他脑袋里一息之间就闪过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最后汇聚成一个定论,就是徐云山怕是真的能跟这石清芳斗上一斗。 否则就凭他徐云山一个明面上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居然能在这虎狼环伺的海运营生中异军突起,成为这珠崖一十四家海运商号的实际总把子? 于是周柏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坦白道:“云山,我视你为心腹好友,所以我亦不瞒你,刚才其实我等离席,是到了厢房隔壁商议事情,那宁陵县主告知了我一件大事,现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面对周柏山带着些许犹豫和审视的目光,徐云山正襟危坐,面不改色肃然而说道:“若是事关朝廷,云山不敢听,若是事关明府,且明府又相信云山,不妨一说,无论如何,只要明府有需要,云山义不容辞。” 周柏山随即肃然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猜到的,没错,宁陵县主告知我,朝廷可能要绕过我这个郡守,直接在珠崖设立海运司,执掌海运之事,同时一应海运赋税皆由海运司直接收取,以后不再向地方纳税。” 徐云山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还是要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故意看了看一旁同然肃然的罗万宗。 得到罗万宗点头的肯定后,才吃惊地对周柏山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朝堂之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是细细想过之后,倒也不无可能,毕竟此事推行阻力不小,而且朝廷真的要设立海运司,很明显就是不信任地方,所以,我作为一郡主官,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若是没有意外,除了德盛商号,连同你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怕是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徐云山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这事情就已经十分明朗了,其根结并不在朝堂,而是在珠崖。” 周柏山闻言随即眼神一亮道:“此话怎讲?” 徐云山随即分析道:“明府您看,朝廷想要设立海运司的由头是什么?是海运管理混乱?还是赋税出了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怎么办?强行设立,那些个海运商号背后的势力焉能答应?” 周柏山亦是点头道:“不错,从如今的局面上面看,这海运之事一帆风顺,每年所缴纳的赋税以从无短缺和下降,一旦设立海运司,许多章程势必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那就势必会动到许多人的利益,所以很难成型,怕这也是如今尚未定论且保密的原因。”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这珠崖海运就必须要弄点动静出来,甚至动静闹得大些也没有关系,这样想要成立海运司之人就由足够的理由将这海运之权夺至手中,重新划分甚至吞没这海运的利益。” 罗万宗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她一来就这般跋扈,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第56章 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罗万宗岁没指名道姓,但在场之人都知道罗万宗所说的“她”是指何人。 周柏山当即就剐了罗万宗一眼道:“莫要胡乱说话,没有人搞事情!” 罗万宗当即讪讪地赔笑道:“明府教训的是,万宗孟浪了。” 周柏山见罗万宗意识到说错话了,才转头对徐云山问道:“可如今海运司设立之事应该是迫在眉睫了,可珠崖海运还算是风平浪静,他们怕是很难找到由头了。” 徐云山笑道:“宁陵县主将如此机要之事告知明府是出自何意?” 周柏山自然不好回答这个话,但是罗万宗可以回答:“想来是有拉拢之意,纵然海运司真的成立,在许多事情上依旧是绕不过明府所执掌的郡衙的,起码初期会是如此,所以,能不得罪明府就自然不会得罪明府,也顺便卖个人情,将来也好在珠崖有个方便不是。” 徐云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罗万宗随即奇怪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么?” 徐云山笑道:“县尊所言自然是对的,但这只是其一,并不是全部。”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除了这点还有其他?”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海运司能够成立,依他们的手段想要给明府升上一升又有何难?何况明府坐镇珠崖这些年,政绩斐然,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就算调回京师为官也不是不可能的,届时再安排一个支持海运司的人前来出任新的郡守也是水到渠成了,何必耗费心思拉拢明府?” 徐云山说的其实周柏山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他疑惑的事情,石清芳的的确确拉拢的态度很明显,不似作伪,于是疑惑问道:“以你之见,她打的什么主意?” 徐云山神情凝重道:“我若是猜的不错,她的真实意图其实很简单,她就是希望明府亲自向朝廷上书,请立海运司,这样一来,就什么由头都有了,这是地方自认难以兼管海运、力不从心,那就能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朝廷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提上议程,然后快速拍板。” 周柏山闻言惊呼:“若是如此,那本府岂不是一下子将朝堂上半数勋贵都得罪了个遍?她如何能有这个把握,本府会昏了头去答应她这个要求。” 徐云山苦笑道:“想来明府应该是还没有听到她开出来的条件,想必是一个明府无法拒绝的条件。” 周柏山随即跟罗万宗对视了一眼,确实,石清芳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条件,他们就被吓得匆匆离开了酒楼,想来石清芳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走的如此突然,让她未能来得及开口。 于是周柏山亦是苦笑道:“纵然是拿我的仕途来交换,我也不可能昏了头答应他的,何况我向来为官清廉,并无什么把柄,她亦不能奈我何!” 徐云山随即笑道:“明府的官声自不必说,整个珠崖谁不称颂明府为青天。只是,我忽然想到了,若是她能让明府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呢?要知道这海运司是朝廷直设,想来是不归属于任何一道一路的行台或元帅统属的,说不定还能跟这些封疆大吏平起平坐,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周柏山当即万分震惊,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确实不敢想,因为从五品郡守一跃成为这样的品秩,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第57章 师爷一般的存在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那也不可能,你要知道五品到三品中间可是隔了多少级别,大虞开国至今从未有过这样擢升的官员。” 徐云山随即回道:“若是这样,那海运司主官只需四品即可,那明府觉得呢?” 周柏山随即陷入了思考,然后才不确定道:“若是如此,倒不是不行。只是,只有四品的情况之下,我纵然不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能达到,我岂会为了这个位置做这么大的牺牲?” 徐云山严肃道:“除了品秩不是太高,但是这海运司的主官必定是独立于任何道、路之外的,甚至有可能跟朝廷六部一样,直接隶属于内阁统属,那这海运司的主官之位可就意义非凡了,一旦资历够了,怕是就直接入阁了。” 周柏山闻言心中早已澎湃万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疑惑道:“这样一个位置,能落到我头上?” 徐云山苦笑道:“明府若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是直接站在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届时由明府来坐这个位置,怕是没人能比明府更加适合了。”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这还是成了的情况下,若是此事不成,那明府的仕途……” 罗万宗的提醒不无道理,虽然这个事情由周柏山提出确实成功的机率不小,但并不排除失败的几率。 虽然除去德盛之外,包括徐云山在内只有一十三家商号,但不代表背后就真的只有一十三位勋贵,这些勋贵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倾扎,一十三位顶级勋贵可能代表着一百三十位勋贵世家的利益也说不准的。 毕竟那么大一块利益就一十三家就给占了也不合理,所以,周柏山面对这么多狮虎猛兽,能有几成胜算? 说句不好听的,周柏山知道自己就是一把刀子,成功了就继续悬着,震慑这些狮子老虎在珠崖的爪牙,若是失败了,那就更简单,自己连带全家都要为此事付出包括性命在内的代价。 但周柏山还是有些不甘道:“也正如你所言,那她就不怕我不答应吗?而且她将此事透露给我,又不怕我拒绝之后把她卖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她自然不怕,若是明府答应了,一切好说,若是明府不敢应承下来,大概率也不会将她卖了,因为珠崖皆知,明府乃饱读圣贤书的君子。” 周柏山知道徐云山表面上是在拍马屁,实际上也点出了石清芳对他的看法,就是答应了就是自己人,不答应就证明自己是个怕事之人。 说的直接点就是你周柏山不敢惹那一十三家,可你就敢惹他们石氏了? 何况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确有其事,到时候石清芳反咬一口,勋贵们为了息事宁人,倒霉的还是周柏山自己。 所以,徐云山暗示得不错,石清芳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转身就将她卖了。 而将告知徐云山,是因为徐云山已经被他视若心腹,现在就相当于师爷一般的存在。 第58章 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经过徐云山一番分析,周柏山已经算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该如何抉择,这确实是让他很头痛的事情。 徐云山如何看不出来他的为难,于是试探问道:“明府是否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此事?” 周柏山也不掩饰,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涉及的层面太过于深远,非是我一介小小的郡守能够左右的,我亦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就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啊。”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云山倒有个想法,可以让明府参考一番。” 周柏山随即眼睛一亮道:“快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回道:“其实这就是一个站队的问题,站哪边都没有绝对的胜算,站中间又有墙头草之嫌疑,所以,明府最终还是要选择一方加入,否则届时冲突一起,双方皆不容明府矣,因为明府如今的位置已经能够影响一些事情的走向了,虽非明府本意,但事态使然,不得已而为之。” 周柏山亦是痛苦地说道:“可不就是么,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古人诚不欺我。”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若是云山猜的不错,这宁陵县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千里迢迢以天之贵女之尊涉身珠崖这偏南小境,足以说明,站在他背后之人是谁,与其说是石氏想要搅动风云,不如说是那位想要试探一下这天下的深浅,所以便选了宁陵县主作为这测量山河的尺,若是成功了,从此龙跃于海,再无束缚,若是失败了,宁陵县主一介女子,胡闹罢了。所以,这与其说是勋贵之斗,不如说是皇权之争。” 周柏山何尝不明白,但他永远不敢像徐云山这般说得如此直白,正打算训斥一番之时,徐云山就马上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王臣,明府是大虞的官,该效忠于谁,明府想来比我清楚的。” 此话一出,不但周柏山,就连罗万宗都忍不住吃惊的看着徐云山,他很不明白徐云山为何选择让周柏山摒弃自己为代表的一十三家,而是选择石清芳这个跋扈霸道的德盛,就因为她的背后可能站着天子? 周柏山也是疑惑不解道:“云山,你可知道,若是我应了宁陵县主,你将来将会面对什么局面?” 徐云山轻笑点头道:“自然晓得,有可能连同我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都会被新来的海运司踢出局去,以后想要下海,要么让出大部分利益,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下海发财。”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那你还……”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明府,云山这些年经营所得,足够我吃上八辈子都吃不完,我又没有后人,要这么多钱财来作甚?人贵在知足,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赚的差不多就够了。” 罗万宗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是够了,可其他商号呢?他们焉能跟你一般想法?” 徐云山笑了笑道:“区区海运罢了,眼光放长远些,这珠崖宝地,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59章 计将安出 若是别人说这话,周柏山和罗万宗一定认为他在吹牛,当即嗤之以鼻。可徐云山说这话,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含义。 他们都相信徐云山不是个无故放矢的人,况且徐云山赚钱的手段享誉整个南海,谁不知道珠崖有个徐财神。 周柏山也瞬间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于是直接开口道:“你的意思就是,宁陵县主此事谋划之事并不会影响到你们一十三家的利益?” 徐云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宁陵县主执掌石氏府库账目,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何况她身份贵重,见识岂能不如我一介商贾,明知此事会挑起朝堂对立,还如此义无反顾地加入?要么利大无边,要么迫于无奈。而这海运之利确实很大,但是也已经超出了她石氏所能承受的极限。明府试想一下,她一介勋贵世家一年的进项,若是按照赋税比例来折算,可以高达国库一年二至三成的财富是想干什么?造反么?只要石氏中人但凡有一人脑子没进水都不敢这么干。何况身为石氏嫡女的宁陵县主乎。如此石氏的选择原因就是呼之欲出了,那就是迫于无奈。” 周柏山还未说什么,罗万宗随即醒悟道:“云奉公主(石清芳之母)乃是元兴圣人(安帝)的胞妹,还有兴正圣人(睿帝,安帝之父)的皇后孝睿皇后亦是当年的太傅偃南郡公(石清芳的爷爷)之胞妹,这一层关系来说,石氏还真是皇室近代外戚之中最为亲近的一脉。” 徐云山随即确认道:“不错,所以,他们石氏在辅佐皇权这条选择之上是没有得选的,但同时也留了一手,不愿大张旗鼓地公开,一来也是怕受到勋贵排挤,二来其实也是在保护皇权,毕竟圣人年少,尚未亲政,过早的展露獠牙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将这权力之争延伸到这珠崖就是想要将这影响降到最小,同时执笔大臣偃南侯不出面,而是派了个宁陵县主前来,其中的意味更加不言而喻了。”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说是迫于无奈,其实这也是一种利大无边的选择,只要此事做成了,圣人手上的筹码就足以安稳了,两年后,圣人一旦亲政,那内阁三大阅章大臣必有偃南侯一席之位,而且石氏将会更上一层楼。这根本就是一场一本万利的赌博,只是这石氏玩得有些鼠首两端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有退路?在他选择为天子夺权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站在勋贵的对面了。”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鼠首两端,想两边讨好,这样做事岂能成事?何况他们用计实在过于拙劣,但又不够坚持,导致任何事情都是做一半后就虎头蛇尾,难以成事。” 罗万宗随即不解道:“既如此,你还让明府上他们的船?” 徐云山笑了笑道:“我让明府上的是圣人的船,这石氏定然不是那块料子,他们这般辅佐只会害了圣人,所以,明府应该在其中发挥一些作用,力挽狂澜。”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计将安出?” 第60章 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徐云山从“驿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他走的很隐蔽,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回到宅子之后,也没有马上就去休息,而是来到了书房沏起了茶,没一会功夫,罗万宗也到了,于是徐云山便将刚倒的茶杯推了过去道:“先喝杯茶吧。” 罗万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就急切问道:“你说那周明府可有那个魄力按照你说的法子去做?” 徐云山笑了笑道:“他这个人啊,外茬内厉,看着有些软弱,实则内刚得很,否则今夜宁陵县主跟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就屈服了,你以为他是紧张而失了方寸,其实他就是在堵着宁陵县主的嘴,若是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他才不会轻易松口,这个人,精明着呢。”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他更是知道你来历不凡,所以借故依仗,实则是试探,想看看你又是作何想法,只是我当真想不到你会让他助石氏一臂之力。”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让他助石氏,我是让他助天子,一个少年执掌偌大的江山,手上没点东西怎么能行。” 罗万宗闻言顿时有些悲戚道:“你当了现在还记挂着皇室,可……”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过去的事,莫要再提。我之所以希望他帮助天子也不是因为过去的情分,而是因为当今朝堂的格局实在太过于偏向太后,天子暗弱总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还是太平的好。” 罗万宗闻言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也确实如此,当今太后,无论是德治圣人(简帝,当今的兄长)还是当今,皆是对她敬爱有加,当今能够兄终弟及,也是因为因为太后与当今生的母吴妃同属表亲,且素来交好的缘故,才在吴妃薨逝之后将当今收养宫中,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所以德治圣人一驾崩,当今才以皇太弟的名义继承大统。这本来是母慈子孝的事情,只是太后的母族王氏子弟却使得这份情分有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些人仗着太后临朝听政的威风,迅速笼络了许多勋贵世家形成一派,当今身为帝王,将这样的事情看在眼中如何能忍,所以,借石氏之手试图掌握一些东西也就不难理解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太后为人宽仁慈爱,且跟当今的母子情义亦是情真意切,做不得半分假。只是这母族子弟有些骄纵,使得原本和睦的天家母子可能要出现难以修补的裂痕,毕竟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必要的时候是毫无亲情可言的,若是能悄无声息的将此事解决,说不低还能有转机。” 罗万宗随即醒悟道:“这就是为何你支持周柏山战队宁陵县主的原因?你是为了天子?”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要帮他一把的,只是我现在身陷凡尘,再也没有昔日那般势力去助他,只能暗中能做到少便是多少。” “可是……” 罗万宗还欲劝说什么就被徐云山抬手打断道:“你不要说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心意已决,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第61章 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徐云山的坚决不容质疑,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上位者的霸道,容不得反抗,使得有心劝阻的罗万宗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罗万宗知道,徐云山跟大虞皇室的恩恩怨怨瓜葛太深,其中的许多缘由完全说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徐云山今时今日沦落到珠崖一介商贾,就是皇室一手造成的事情,徐云山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更是从来不对外说,也无法说。 所以哪怕是自己这样心腹中的心腹之人,也从未听到徐云山针对此事的一丝抱怨,但是自己自从跟了徐云山的第一天到现在,也从未后悔过。 徐云山的谋划很快也被周柏山采纳了,毕竟徐云山有一句说的十分在理,不管他站队石清芳最后结果如何,自己这一番表现也算是为天子尽忠了。 若能走到天子心中,纵然一时苦难,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他就以巡视为由,去了码头,刚好就来到了德盛商号名下的一处货仓。 好巧不巧,没一会,宁陵县主也到了,说是既然来了丫县,也帮着族兄照看一下产业,不曾想今日又在此遇到了周柏山,随即邀请周柏山进入码头一家还算像点样子的茶楼坐谈。 说是茶楼,其实规模档次根本无法跟县城中的相比,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且楼上的小雅间可以远眺大海,坐这里喝茶,吹着海风,也能感受到心旷神怡的感觉。 双方的随从也都识趣的退出到门外把守。 众人退出之后,周柏山和石清芳二人两户寒暄客气了一番,然后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说起来,这石清芳一介闺阁贵女的见识居然不浅,天南地北的都知道一些,这一点倒是让周柏山刮目相看,不得不重新对这位在珠崖有着跋扈霸道名声的女子重新审视了起来。 此时正好一阵海风拂面,周柏山随即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道:“这海风咸咸的,但又说不出的凉爽。” 石清芳则是轻轻拂了一下鬓角凌乱的发丝,看似无意的笑道:“我听说这海风吹多了人会变黑变老,但是在珠崖这个地方若无这凉爽的海风拂面,长年高温的炎热能把人热死,所以啊,这世间万物总有正反阴阳两面,难以取中,只是看你接受的是哪一面罢了,明府你觉得呢?” 周柏山岂能听不出石清芳的弦外之音,但是经过一夜的思索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是要脸面的,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表现出奉承的嘴脸。 他来到德盛所在的仓库已经是在对石清芳释放出足够的善意了,好在石清芳能够及时领会且及时赶来,否则自己那读书人的骄傲可能会让自己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如今石清芳有意将话题再次挑开,周柏山自然也想好了怎么搭腔。 于是他肃然道:“县主能从一阵海风就说出如此深奥的道理,想必也是博览群书之人,我身为读书人自然知晓,鼠首两端者非君子所为,凡事皆有两面,岂能面面俱到?”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那明府可是想好,当如何为之了?” 周柏山轻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忽的起身,了望窗外远海,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当下忍不住一捶了一下窗棂道:“吾当为天子尽忠,海运之事,事关国家赋税大事,岂能因为区区政绩就视国家利益于不顾,今日我就上书朝廷,若是被驳回,我则继续再上,大不了连上三次,就算最后闹到要跟内阁诸公到那乾明殿上打上一场官司,我周柏山何惧之有!” 石清芳闻言也难掩激动,一拍桌子就起身说道:“好!明府只管大胆施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第62章 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大虞京师偃城 皇宫乾明殿中,年轻的天子徐世藩正襟危坐在龙案之后,再往后则是一排帘子,帘子的后面坐着如今这个天下实际的掌控者——大虞皇太后王秋梅。 而帝后而下则是按照内阁、六部及两班文武分列两边,今日大朝会,凡是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员皆会来朝拜皇帝和太后。 适逢珠崖俚乱之事如何定功尚未定论,所以,下面都吵翻了天,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月有余,是时候该定个调子论功行赏了。 看着朝堂吵得跟菜市场一样,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通天侯王瑞琦直接咳嗽了一声后向众人呵斥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有何想法当举笏而报,得圣人许可,方可出列发言,这是朝堂多少年来的规矩?尔等都是第一次上朝不成?” 阅章大臣乃是内阁级别最高的大佬,内阁作为朝廷最高的权力机构,足足设置四十三名官员,其中执笔郎三十名,执笔大臣十名,阅章大臣只有三名,可以说这阅章大臣乃是天子之下,皇室之外的最高级别的官员,王瑞琦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本就可以算作是百官之首,何况他的身份更是不凡。 首先他是大虞开国邺国公王堃的曾孙,如今袭爵通天侯,更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当今的国舅爷,诸多身份叠加在一起,使得王瑞琦稳居朝堂第一人,使得其他两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和汉庸王徐启威皆要避其锋芒,让其三分。 他这一嗓子,整个朝堂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等到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王瑞琪才走到朝堂中央躬身对阶上的天子和太后行礼道:“陛下、太后,今日大朝会上群臣失仪,皆因小小珠崖俚乱之事难以结论功劳。依臣看,俚乱之事不能只单一的看军队的处理能力,亦要从治政方面入手,我大虞尚未开国之前,太祖高皇帝就已经着手经营珠崖,至今百余年,从未出过此事。如今四海升平、国力强盛,要说民不聊生导致的叛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何况珠崖郡守周柏山治政想来有口皆碑,反倒是因为某些权贵子弟仗着家世门庭到珠崖作威作福,逼得整个珠崖俚人揭杆而反,这太祖高皇帝起在珠崖累积的民心可以说是一夜间尽失,先不说论功行赏之事,臣以为,造成此番俚乱之人当处以极刑,其三族更应该坐连流放,否则天下难服!” 另一位阅章大臣汉庸王徐启威则是持不同意见,直接出列道:“二位圣人,臣则有不同看法,此事不过是个小矛盾罢了,那岛上的俚人,就算人数再多,可又能有多厉害,待朝廷援军前去,亦是一鼓而下的事,区区俚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我看,就是全灭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本就不服王化,朝廷开发珠崖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些俚人还是不愿束发戴冠、华服加身,始终保持着野蛮之姿,一看就没有办法教化的蛮种。” 王瑞琦还待还嘴,坐在龙案后的天子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第63章 皇太后的手段 天子开口,那王瑞琦就算威望再高也不能当着整个朝堂百官的面反驳天子,于是只能面带不甘的退回队列之中。 徐启威也识趣的退到一边。 徐世藩扫了一圈群臣后,随即发出他那稚嫩的声音道:“麦阅章,你呢?你怎么看?” 普林侯麦长钧闻言连忙抱笏而出,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对此事的看法则很简单,有错就罚、有功就赏。” 徐世藩忍不住笑道:“普林侯,你倒是个和稀泥的。” 帘幕后的皇太后听到皇帝调侃大臣,但又不好出声阻止,以免扫了他的威信,只能轻轻“咳嗽”一声,以示警告。 而徐世藩显然是听到皇太后的提示的,随即也收敛了笑容道:“既如此,那偃南侯呢,偃南侯可有什么看法?” 三大阅章大臣之下的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偃南侯石光忠听到天子点名自己,连忙诚惶诚恐地出列就跪倒道:“陛下,此事的前因后果臣亦是了解的十分清楚,的确是我石氏族中的不孝子弟闯下的弥天大祸,如今臣已将石正光那畜生打断手脚,看管起来,我族中三百余口除去尚在珠崖的女儿清芳之外,其余皆被约束在家,等候朝廷发落!” 徐世藩随即摆了摆手道:“朕什么时候说要发落你石氏全族了?” 不等石光忠说感激地话,徐世藩话头一转道:“但是这个石正光确实不是个东西,朕看过岭南、东海二道行台以及南海军机堂元帅、还有珠崖各个相关的奏章,无一不对此人犯下之事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可见此人在珠崖犯下之事罄竹难书,如此十恶不赦之徒确实该杀,朕亦觉得通天侯说的有些道理,这样的人确实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石光忠闻言,连忙将头埋到地上高呼:“陛下圣明,臣亦觉得此子当诛,非大辟不足以震慑人心!” 这时候王瑞琦有些着急道:“陛下,此子的所作所为不单单是罪大恶极而已,他这一番作恶引起了开国至今都未有过的叛乱,规模超过二十万众,如此大祸,焉能只是处以极刑就了事的?” 徐启威闻言则神色不悦道:“依通天侯所言,难不成要诛他全族?太祖高皇帝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诛人全族之事发生,你如此怂恿陛下是何居心?” 石光忠连忙朗声插道:“二位阁老莫要争执,千错万错都是我约束族人不利,才导致这珠崖全岛之乱,我愿一力担之!” 徐世藩连忙就要打算开口替石光忠解围,帘幕后的皇太后则是直接说道:“汉庸王说的有理,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灭人全族之事,陛下乃仁义之君,自然也不会随意举刀相向,只是这石正光所犯之事也确实罪大滔天,不可只追责他一人,他之所以敢如此无法无天定然是有所依仗,这个依仗不管知不知情,总有管束的过失,依哀家看,这石正光处以极刑无须再议,而偃南侯约束族人不力,致族人闯下弥天大祸,那就回家反省去吧。” 无论是石光忠还是徐启威闻言皆是一愣,徐世藩更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皇太后看似在和稀泥,但这软绵绵一拳打来却正好能打在命脉上。 没了石光忠在朝堂上,徐世藩许多抱负怕是难以施展,不得不说,这皇太后看似随和慈祥,但是一出手就兵不刃血的解决掉了天子想要伸出的獠牙,不得不说当真厉害。 第64章 祸国之论 其实太后和天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和龌龊,相反,天子徐世藩乃是当今太后一手一脚拉扯大的,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 而且天子本来也不是没有耐心等到两年后亲政,只是这王瑞琦为首的勋贵仗着太后的势大肆结党集权,隐隐有把控朝政之意。 而太后偏偏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作为天下至尊,哪怕还没有真正掌权,他都不能容许有人染指自己的权力。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当朝太后,更别说王瑞琦这个便宜舅舅了。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提前掌握本就该属于他的权力,不求扳倒太后母族势力,但起码要能跟其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否则真等两年后,自己就算亲政,怕是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也是他为何要通过收揽南海海运赋税在手的原因,想要收买人心,没钱是不行的,何况珠崖赋税占了整个帝国一成起步,不容小观。 只是太后三言两语就将本来这件事的实际操盘推手石光忠给罢官了,还说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要对太后感恩戴德,否则还真的可能牵连甚广,整个石氏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徐世藩也不由得对这石光忠暗暗埋怨起来,这石光忠用人确实不咋地,石正光一个石氏边缘族人,本来就是指望着他去珠崖搞些事情出来的,没曾想他没去针对海运之事动脑筋,反而在别的事情上动了不该动的脑筋,引起了如此大的动荡。 这石正光固然该死,但这石光忠也确实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如今形成了这番局面,不得不说,之前的谋划怕是要胎死腹中、白忙活一场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石光忠准备谢恩之际,普林侯麦长钧连忙出列道:“太后,臣还有话说。” 这一下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这麦长钧向来都是个墙头草,摇摆不定,甚至于大部分时候都是扮演老好人、和事佬的身份,如今太后已经将此事定了调,他还跑出来瞎掺和什么? 太后亦是好奇这墙头草到底打算干什么,于是说道:“普林侯有话便说吧。” 麦长钧躬身一礼后缓缓说道:“禀太后、陛下,臣以为这石正光虽然仗着家势为非作歹,以至于祸害珠崖,确实罪无可恕,但此事对于偃南侯来说也确实除了约束不当之外,其他的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太后似乎被气笑了道:“哦?想不到在普林侯眼中,倒是哀家做得不对了?你现在就说说,哀家听听看,哀家是怎么让偃南侯受委屈的。” 麦长钧连忙躬身道:“太后误会了,臣并非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约束家人乃是私事,偃南侯身为内阁执笔大臣,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多余时间关心家中?何况这石正光亦不过是石氏的一介边缘子弟,偃南侯一年怕是都未必能见到此子一面,所以约束从何而来,若是这样就罢免执笔大臣的职位,怕是许多朝堂诸公将来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毕竟家大业大的,难免会有不肖子孙,这又能如何一一得知。” 不等太后开口,王瑞琦就忍不住指着麦长钧道:“依你所言,这偃南侯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那以后各位家中若是有个什么不肖子孙犯下滔天大罪,也诛首恶便是?那朝廷还怎么教化万民?你这简直就是祸国之论!” 第65章 任人宰割的鸡 王瑞琦这番指责可以说是将麦长钧直接定性为祸国奸臣了,若是其他性子刚烈之辈,今日这朝堂的争吵就在所难免,说不得还会打起来。 但是这麦长钧偏偏是个性子柔的,否则也不会成为“臭名昭着”的墙头草。 只见麦长钧丝毫不见生气的笑道:“国舅爷不要急着给我扣帽子,我话还未说完,你急个什么?等我说完了,若是两位圣人和朝堂诸公也觉得我这是祸国之论,届时就是将我拉出去砍了,我也没有怨言。” 这麦长钧纵横朝堂数十年,可是第一次敢拿性命来为说话垫底,更是让朝堂众人惊奇万分。 太后也忍不住开口道:“通天侯,你就让普林侯把话说完,这朝堂之上还是允许大家说话的。” 麦长钧再次躬身谢过太后才继续说道:“其实,臣的意思很简单,约束族人不利乃是偃南侯的家事,最多也就说他掌家不明,事关家族荣耀,让家族蒙羞,那他这个族长就要为家族付出一些代价,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所以,臣建议削去偃南侯的爵位,但保留执笔大臣之职,毕竟偃南侯在这个位置上算得上兢兢业业,从无半分懈怠之处,且能力出众,若是从此藏了起来岂不浪费他一身才华?” 本来以为麦长钧是为石光忠说话的,没想到这麦长钧更狠,直接建议太后将石光忠的爵位削去。 要知道石氏的爵位可是跟随太祖高皇帝开国从龙而来,乃是家族无上的荣耀,虽然每代袭爵都会递减一级,但这也是家族的象征。 若是削去爵位,那就意味着功过相抵,从今以后,你石氏莫要在众人面前提起你祖上从龙开国之事,因为这个荣耀被皇室收回去了,为了一个石正光弄到家族的荣耀都没了,只要脑子没病都不会答应。 但是徐世藩却深深的知道,麦长钧此举是以退为进,若非如此,就不能保住石光忠的执笔大臣的位置,那自己所倚仗的臂膀就断了一只。 不过,只要石光忠依旧能在朝堂之上,待自己掌握权力之后,再寻个由头将这爵位还给他石氏就是。 于是想通此节的徐世藩转过身去轻声地对太后说道:“母后,这普林侯所言,儿臣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这偃南侯才干不俗,又正值壮年,这样弃了还是有些可惜了。” 太后自然也不好逼迫太甚,何况石氏一族本就是开国功臣之后,朝堂上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势力,做得太过了也会落得个刻薄功臣之后的名声。 于是故作思索一番后道:“既然陛下也认同普林侯所言,那哀家也没话说,那就依普林侯所言那般,削去石执笔偃南侯爵位,以惩约束不力之责。” 石光忠心中一片苦涩,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只要天子夺权成功,这爵位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到自己手中,但是若是这官位没了,自己纵然守着这所谓象征着家族荣耀的爵位又有什么用? 无权在手,家族迟早没落,家族一旦没落,以后就是任人宰割的鸡。 第66章 利国利民 经过一番争斗,群臣都目睹到了朝堂上的凶险,三言两语之间可能就会导致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种厮杀可比战场上的厮杀来的还要厉害,可见这些大佬随意之言可抵千军万马啊,且杀人无形! 好在今日有惊无险,除了该死的死定了,其他的都算是尚可的收场。 于是徐世藩在看了太后一眼后,便转身对着满朝文武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启奏,若是无事,那便就退朝吧。” 这时,另一位执笔大臣孙方明出列道:“陛下,这珠崖之事既已有定论,那自当该论功行赏,如今功劳名单尚未确定,臣这边已经将各方奏章汇总,得出一份名单,请陛下和太后过目。” 徐世藩随即点点头就接过内侍送上来的名单,摊开一看,这名单之上排行第一的赫然就是徐云山三个字。 徐世藩见了眼皮一跳,顿时有些激动地直接将名单合上,然后直接转身呈给太后,压制这颤抖地身子道:“母后请过目。” 太后随即奇怪地将手伸出帘幕接过名单,打开一看,顿时也是跟皇帝一样的反应。 但是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激动,朗声说道:“这份功劳名单之事,大朝会结束之后,内阁的阅章和执笔大臣前来御书房再行商议。” 但太后说完之后,孙方明并未退回队伍之中,而是从袖子中再次掏出一份奏章躬身朗声道:“太后、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珠崖郡守周柏山上书请求朝廷在珠崖设立海运司,直接负责整个海南海运事宜!” 此话一出,朝堂皆惊,先不说众人对周柏山这种损害郡税利益的动机是什么,在场的勋贵之中,十之八九都或多或少在珠崖的商号之中有着些许利益牵扯,且都占据了各自家中收益的大头。 而这直接绕过郡所成立朝廷直接统属的海运司,那产生的变化势必影响到如今的珠崖海运生意场的格局,没有意外,大家伙的利益都会受损,这简直就是昏了头的提议,这周柏山难道不怕得罪众多勋贵吗? 不等太后和皇帝开口,王瑞琦就已经怒不可恕地指着孙方明呵斥道:“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你未经过内阁审核研判就递到朝堂之上,谁给你的权力?” 说完就马上转身朝着徐世藩和太后行礼道:“太后、陛下,这孙方明罔顾朝廷制度,擅自越权上奏未经内阁审理的奏章,实在是目无朝廷法纪,臣恳请二位圣人下旨将其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王瑞琦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这孙方明此举的的确确是一点都不符合程序,身为内阁三大阅章大臣的王瑞琦这一请旨完完全全没有问题。 但孙方明既然敢越过内阁程序,直接在朝堂上抛出这个奏章,自然就是有所倚仗。 所以,面对王瑞琦的指责,孙方明则是不慌不忙的说道:“王阅章所言,臣自然是认的,只是,这封奏章之所以未经过内阁,而是直接在今日大朝会呈上,自然是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否则臣又怎敢冒大不韪来做此事?只因此事一成,利国利民!” 第67章 双簧 不等太后开口,皇帝徐世藩连忙饶有兴趣的询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如何利国利民?” 孙方明则是等到内侍将周柏山的奏章递到了徐世藩手中后才缓缓道:“陛下请看,这周柏山的奏章上先是说明了珠崖民风的复杂和人力的缺乏,光是处理俚人和虞人之间的纠纷就已经十分吃力,同时还要兼顾海运之事,毕竟乃国之重税之地,不得不慎重,但是珠崖官府对此已经捉襟见肘,实在难以兼顾。所以,周柏山的意思是希望朝廷直接成立海运司,专职负责海运相关的事宜,包括秩序、赋税以及安全等,这样一来,地方上就会抽调出更多的精力去促进虞、俚融合,使得珠崖将不会再有俚人叛乱之事,而朝廷也可以直接掌握海运的根本,毕竟海运如今所能产生的赋税比例越来越高,已经算是国家根基命脉之一,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况且朝廷的管理定然会比郡县更加规范,而且在许多环节上也会节省许多不必要的成本。” 徐世藩听完嗤笑道:“孙执笔,你这话说的又好像没说过一般,如此浅显的道理着朝堂诸公又岂能想不到?为何这么多年却无一人提出?何况这本就是利国之事,你直接按照章程在内阁走一遍再呈交给朕和太后,怕是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吧?” 王瑞琦闻言连忙出列点头道:“不错,陛下,这孙方明根本就是无视朝廷既定程序,跟朝廷法纪唱反调,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人焉能留在内阁继续担任执笔大臣?臣恳请陛下将此人革了。” 徐世藩没有直接回答王瑞琦,只是淡淡一笑后看向了依旧荣辱不惊的孙方明道:“孙执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孙方明随即笑着躬身道:“陛下,您也看见了,这通天侯也觉得此议乃是利国之策,可莫说陛下,我在内阁十年,却也未曾见过一次这样的奏章,涉及海运的道、路、郡、县以及监察院各级驻地官员,从未有一人提及此事过,按道理,除了直达天听的密折外,到了臣这个级别的内阁官员,能被屏蔽的奏章几乎没有了,若是有这样一封奏章被屏蔽臣不可能不知道,可臣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奏章,这是为何?他们难道不知道海运如今的规模么?不见得吧。可偏偏就没人提出过一条相关的建议,可见其中的门道原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臣决定就在大朝会,将这一条利国利民的奏章公之于众,使其不至于埋没于案牍之外。” 孙方明一番慷慨激昂地说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直接走到朝堂中央环视了一周后,直接朝着徐世藩跪下道:“陛下,臣未经内阁审阅,私自隐藏奏章,罪不可赦,按律当罢职,臣自请陛下罢去臣内阁执笔大臣之职,以正视听!”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你确实不再适合担任执笔大臣之职,但是念在你这本奏章确实有利国利民之用,虽罢去你的职位,但仍保留内阁行走的权力,你就留在内阁,等朕想好了怎么用你再行安排。” 仍然跪在地上的孙方明闻言,便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臣领旨!” 说完就利索的起身,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在场的群臣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孙方明和皇帝两人唱的一出双簧。 第68章 他可是你的舅舅 对于孙方明能够跟这位尚未亲政的天子唱起了双簧,众人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这孙天明年纪将近七十,也到了力不从心的时候了,怕是用不了几年也该告老,如今被罢官对于他来说除了传出去不好听之外,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何况满朝文武皆知他的罢官是为了和天子唱双簧而导致的,谁敢真的将他当做被罢官的倒霉鬼。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徐世藩就向太后请示了一下后就宣布退朝,然后就起身亲自搀扶着太后走入了偏殿。 太后脸上已经有些许愠色,一入了偏殿就叹气道:“你当真就如此心急?” 徐世藩知道,自己今日一番表现定会引起太后的不舒服,但是他也没有打算退缩,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跟太后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王瑞琪这个外戚为首的势力已经隐隐有把控朝堂之势,自己再不出手只能坐以待毙,他自幼熟读史书,自然知道主少国疑的道理。 何况自己能够登基完全是因为他的兄长仁简皇帝无后,自己又算是太后的半个嫡子,否则着大位又如何能轮得到他? 本就先天根基不牢靠,后天再不使些手段,怕是一旦外戚成事,自此以后天子大权旁落,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算他认命,那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帝? 眼看已经进入偏殿,于是徐世藩咬了咬牙后,直接放开了搀扶着太后的手,一个转身就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儿臣今日有些话儿想单独诉说。” 太后见皇帝如此大礼,知道他要说之事定然十分重要,于是摆了摆手对左右伺候的人道:“尔等退下,没有哀家和陛下的传召,谁都不许进来。” 待众人退去,太后才将跪在地上的徐世藩拉了起来道:“此间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有何话你就说吧。” 徐世藩连忙将太后扶到软榻上做好,才跪坐一旁道:“母后,孩儿自知今日之事定然会伤到母后的心,但是在孩儿心中,我虽非母后十月怀胎所出,但母后抚育之恩尤胜亲娘,所以,孩儿想以赤诚之心待母后,是以,接下来之话全是孩儿肺腑之言,或许有些母后不爱听的,但请母后听孩儿说完。” 太后一听皇帝这番说,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轻轻抚摸着他还有些稚嫩的脸庞道:“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待你一如亲生,纵然是你世贞兄长,他所得到的爱也不会比你多,我自问对你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 徐世藩也随即湿了眼眶道:“正因如此,孩儿才不得不如此啊。” 太后拭去了眼角止不住的泪痕道:“罢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何如此吧,哀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哀家不会生你的气的。” 徐世藩当即含泪说道:“母后,如今的朝堂您也看见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舅舅如今已经隐隐自成一派,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担心……孩儿担心……” 太后随即明白过来,有些生气问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什么!他可是你的舅舅!” 第69章 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面对太后的不解,徐世藩只是含泪继续说道:“他是我的舅舅,可我却未必是他的外甥!” “啪”! 太后忍不住直接给了徐世藩一个巴掌骂道:“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世藩没有去理会脸颊火辣辣的疼,而是依旧含泪说道:“若是世贞哥哥在世,自然无须如此,但是在舅舅眼中,我虽是母后养大,但终究不是母后所出,我这个外甥怕是在他心中就已经打了折扣,何况舅舅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隐隐有凌驾朝堂之势,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孩儿担心……” 太后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你担心什么?” 徐世藩咬了咬牙道:“孩儿相信舅舅维护我们母子的心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怕是……怕是就身不由己了!” 太后闻言随即瘫在了软榻上,不知如何答话,徐世藩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史书上没少记载,一旦皇权受到威胁,那最后都会发生什么,无论结局如何,血流成河是在所难免,所以,孩儿不愿将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要有所行动,孩儿希望舅舅将来能有个好的收场。” 太后本就是王氏嫡女,自幼熟读经史,何况自从嫁入皇宫以来,历经三帝,权谋之事岂能不知? 她焉能不知道徐世藩说的是事实,他的兄长王瑞琦确实犹如徐世藩所言,在自己的默许之下大肆揽权,若是在不加以抑制,这外戚一党将会直接影响到皇权的威严。 只是此事一开始本就是她默许之下进行的,毕竟主少国疑,而她所能依仗的除了外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个兄长当真是个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短短半年时间就聚拢成一党之势。 但若是此时叫她兄长就此收手,怕是也不行,她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但是皇帝又已经感到了外戚的威胁,可当真难办。 皇帝乃是太后一手养大,母子之间说话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避讳,何况徐世藩就连对舅舅的忌讳都说的如此坦诚,可见在他心中太后的分量何许之重。 于是太后叹了口气道:“你舅舅聚党本就是我的默许,你也该知道,有些时候,外戚甚至于可靠过宗室,这是我的考量,但是他的手段确实如你所言那般,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如今这个局面你出手制衡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也知道,你尚未亲政,且刚登基半年,你就要在朝堂上拉起班子跟你舅舅对抗,你就不怕最后的局面你更加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你这位置怕是也坐不稳,你可想过?”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自然想过,但总好比日后收不了场来的好,何况现在制衡舅舅,纵然他心中有怨气,还能消除,毕竟血浓于水,但若是日后来做此事,有没有胜算不说,那就也不是单单的怨气而已了,怕是会变成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第70章 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徐世藩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血淋淋,太后闻言也忍不住捂着胸口惊道:“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徐世藩连忙一把握住太后的手道:“母后,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母子能够平安,也为了舅舅不至于因为势大而身不由己,现在出手正是时候,母后亦不需要给孩儿什么帮助,只需要两不相帮就是,只要安稳度过这两年,他日孩儿亲政之时,孩儿保证,绝不会动舅舅一根汗毛,而且舅舅的才干摆在那里,孩儿日后还需依仗舅舅的支持,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舅舅好。” 太后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如今成长如斯,我都快忘了你是皇帝了,也罢,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亦不好过度干预你,毕竟这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但是你要记住你今日直言,他日你若跟你舅舅自相残杀,我宁死也不再见你一面,若是他对你动手,我亦是如此,你当明白我的苦心。” 徐世藩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一把扑进了太后怀中:“母后!” 朝堂之上的事情就像一阵风,吹出皇宫,吹出京师,吹向天下,稍微敏感一些的都嗅出了其中的意味,小皇帝开始向这个天下展示出他对权力的渴望。 而珠崖俚乱的事情也有了定性,石正光这个罪魁祸首被处以极刑,而石家氏族长当朝执笔大臣偃南侯被削去侯爵,保留执笔大臣的职位。 同时俚乱事出有因,加上带头的天掌山三十六洞峒主之后的阿牙黑已经伏法,算是首恶已诛,但其余参与者,也就是剩余的三十五峒主皆斩首,余者不究。 功劳名单也出炉了,首功珠崖商贾徐云山封丫县男爵,授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之职。 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调任南海路步兵参军,封广丰县男爵。 禁军中军骑七营校尉柯万兴调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接替麦永瑞。 而经过周柏山的上书,朝廷决定采纳周柏山的提议,在珠崖丫县直接设置海运司,独立在六部之外,直归内阁统属,负责海运一切相关事宜。 海运司设置主官镇海使一名(五品),副职转运使四名(从五品),下设税、工、航、卫、吏、商六曹(从六品),同时监察院设立海运监察使(六品)一名,主官则是由本次平俚调度有功的周柏山调任,而周柏山的郡守之位则是由守城有功的罗万宗接替,至于罗万宗的县令之位则是由朝廷吏部另行指派。 这一次海运司的推行成功也给了王瑞琦以及朝堂之上跟海运相关的勋贵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事先未曾收到任何风声,被徐世藩这个小皇帝在朝堂上一顿组合拳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许多人开始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皇帝虽然没有亲政,但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倒是玩得挺溜,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雄主。 而王瑞琦好不容易聚集的势力,经此一役,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第71章 小朝堂 圣旨从偃城出发来到丫县,最快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抵达,但是这朝堂上的消息很快就能传达到丫县,仅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丫县有点手段的人都知道了此次平俚的结果,还有朝廷将要开设海运司的事情,更是引起了珠崖当地不小的动荡。 于是除去德盛之外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齐齐聚集在了徐云山的宅中,商议将来可能面对的情况和应对的方法。 当然,照理大家伙先是恭喜了徐云山一番,一来他凭俚乱之功获得了丫县男的爵位,成了丫县地位最高之人,同时由授予他七品丫县守备营校尉之职,想来也是朝廷对他个人武勇谋略的认可。 毕竟此次平俚若非徐云山力挽狂澜,结果如何还未可而知,虽然朝廷援军一到,必定能战胜俚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援军来的时候,整个珠崖都不知道被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何况珠崖事关朝廷一成赋税,非同小可、意义重大,徐云山的出现使得珠崖并没有遭遇太大的损失。 一番恭维过后,徐云山也是谦卑地一一给了回应,众人对他的好感又再次上升,不骄不躁,确实是有大将之风,由他带领珠崖海运商号想必稳如泰山。 客套话说完了,徐云山示意众人分别落座后,自己也坐上了主位才缓缓说道:“诸位今日前来,其实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样吧,我先不说话,诸位各抒己见,看看大家伙都有什么想法可好?” 众人中公认的除去徐云山之外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罕见的抢先发言道:“依我看,这本就没什么好商议,这既然是圣人一力推行的事情,咱们跟着就是,难不成你们还能让圣人收回成命不成?”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则持有不同意见道:“徐掌柜,话可不是这么说,圣人成立海运司一事确实是板上钉钉,但是这相关的政策可没有颁布啊,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指着海运吃饭的,随便一条不合适的规矩,可都是会要了咱们得老命的,若不是事先商议出个什么对策,届时若有不利于我等的条陈规章,那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知道,这通天商号背后的势力其实就是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通天侯王瑞琦,此番朝堂之上被小皇帝徐世藩联合执笔大臣孙方明联手双簧杀了个措手不及,才有的这个海运司的成立。 此事王瑞琦焉能甘心咽下?自然指望着设槛使绊让这海运司纵然办成了也要吃瘪受制,而这王明峰的意思也就是相当于王瑞琦的意思。 但是朝堂一战,王瑞琦明显落了下风,一个手握大权的国舅爷,还是开过功勋之后的国舅爷,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尚未亲政的小皇帝给玩得团团转,众人就算不会立即倒向小皇帝那边,但是对他这个外戚党的首脑怕是也有些看不上了。 所以,王明峰的提议少见的没有得到这一十二家商号多少的支持,这些商号对王明峰的态度也就犹如他们背后的势力对王瑞琦的态度一般。 微妙的氛围使得徐云山这小小的会客厅恍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朝堂。 第72章 诸事照旧 面对这样的局面,徐云山亦是心中苦笑,朝堂上的博弈延伸到了珠崖,可谓是人间处处是江湖。 看着下面的商号掌柜从各抒己见到后面的蹬鼻子上脸的争吵,徐云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于是徐云山举起双手摊开喊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会,且听我说几句。” 徐云山向来在这些商号之中都有着些许威信,后来立下平叛大功,众人又对他多了一丝感激和敬重。 将来官爵在身更是使得他的身份已经彻底跟在场诸人划开了一条界线,如今的徐云山可是名副其实的老爷了。 他如今的爵位就是见了周柏山虽依旧不如,但却已经无须行礼了。 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徐云山才缓缓说道:“朝廷设海运司,本意是为珠崖府衙减轻人力负担,同时海运赋税冠绝天下,的确不适合再掌握在一郡之手,早就该由朝廷亲自掌握,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坏事。” 王明峰有些不甘道:“可如此一来,以后的诸多规矩下来,咱们可还有饭吃?” 徐云山摇头苦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管这海运司是谁当家做主,最终的利益还不是咱们这十几家为首的海运海运商号来创造?难不成朝廷自己也要派船入海捕捞挖掘?还是朝廷要遣使远渡重洋采购香料?最终不还得是咱们这些人来做这事?” 王明峰依旧不依不饶道:“那可未必,况且这天下富豪何其之多,届时京师的、江南的那些个有钱佬纷纷下来,还能由咱们等人吃饭的地?” 徐云山耐心说道:“先不说诸位都是什么背景,这天下怕是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将手伸到珠崖的商号怕是不多,就算伸过来了,那又怎样?这南海的航线是咱们这些年死了多少子弟才蹚出来的血路,他们若是想要走海,成啊,拿人命来填,就算他们不惜人命,可朝廷能等他们那么长时间去重新了解和驾驭海洋么?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想对珠崖伸手,除了寻求咱们合作,别无他法。” 徐云山说的确实有理,王明峰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是王瑞琦的压力那在里,他也没办法不设法搅局,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就算如此,可是突然在咱们头上加了这样一个衙门,终归不是好事,日子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幺蛾子。” 王明峰这话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是众人也理解他的处境,他的立场不得不这样,大家都是老伙计了,焉能看不出来? 徐云山更是明白,也不生气,随即笑道:“若是这样说,我只能说一句,除非咱们背后那些老爷们都死绝了,否则谁有这个胆子来刁难咱们?何况,那新上任的海运司主官是谁?就是咱们珠崖的周明府,别人不知道,周明府大家伙还不了解么?若是连周明府都信不过,那我可就真的无话可说了。而且,朝廷让周明府调任海运司镇海使的用意,诸位还不明白吗?所以,诸位莫慌,我在此断言,除了赋税可能会有变故,其他不会变,诸事照旧!” 第73章 石清芳来访 徐云山的一番分析倒是让众人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点明周柏山接任海运司镇海使一事,让众人更加确信,这其实就是小皇帝徐世藩想要收权的一个手段罢了,难不成小皇帝想将所有勋贵都得罪了不成? 小皇帝肯定不可能那么干,那就十分清晰明了了,小皇帝这么干除了揽权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逼迫各个勋贵站位罢了,以此瓦解日益强盛的外戚一党,这是十分温和的方式,也是所有勋贵乃至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外戚党也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有时候,朝堂之争确实是一张利嘴可以让人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但有的时候也不过是利益瓜分而已。 对于诸多勋贵集团来说,谁执政谁掌权都无所谓的,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就是换一家姓氏坐天下又有什么打紧的,这也是太祖高皇帝以来,历代大虞帝王为什么费尽心思分裂世家的原因。 如今基本不存在什么老牌世家了,大部分都是当年随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新勋贵,但是新的勋贵依旧需要分裂和制衡,否则这些人扭成一团,立马又能形成一股足以颠覆江山的力量。 好在经过数代帝王孜孜不倦地努力,终于将寒门这个弱小的群体拔成了今日的“庞然大物”以抗衡勋贵。 但是经过政治的洗礼,如今的朝堂局势不再像过去那般世家、新贵、寒门三足鼎立。 这三股势力居然有种融合起来的趋势,隐隐有结党而立的苗头,如今所谓的外戚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新贵为主,但其中不乏老牌世家的成员,也有寒门要员。 这个信号使得闻到危险的皇帝徐世藩不得不提前露出爪牙,试图分裂这即将凝聚成形的怪物。 但这对珠崖海运群体来说,只要基础利益不变,那才不管是外戚党还是保皇党执政,所以,在徐云山将事情捋清楚脉络后,就纷纷起身告辞。 王明峰也不情不愿地起身,迈着失魂落魄的脚步而出,徐云山见状,当即一把拉住道:“王老哥,云山尚有一言,不知老哥可还愿意听?” 王明峰苦笑道:“你说的话,我向来都听进去的,你只管说吧。”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事到如今,我已明白你的处境,所以赠你一言,这天下终究是天子的,其他人等,就算再亲近也不能染指皇权半分,如今天子只不过轻轻一推,就能在朝堂掀起偌大浪头,你侍主忠心自然没错,但是有的时候尽忠不是盲忠,在你心中亦有着一杆秤,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了主家好,只要心怀赤诚,问心无愧就好。” 王明峰闻言又是一番苦笑道:“心怀赤诚、问心无愧!我只是个商号掌柜,做好分内事就是了,其他的,冥冥中自有安排!” 说完王明峰朝着徐云山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徐云山也只好苦笑着准备回到房中换件衣裳就要出门,突然见到管家徐文启像是见了鬼似的,匆匆忙忙朝自己而来。 徐云山于是奇怪道:“文启,慌慌张张地作甚,被人追债上门了?” 徐文启咽了口口水才气喘吁吁道:“宁陵县主来访!” 第74章 运气使然 其实严格来说,徐云山和石清芳在很早的时候就相识了,只不过那时候的石清芳尚在襁褓,而徐云山也只是个贪玩的少年。 只是如今,徐云山依旧知道石清芳是谁,而石清芳或许还不知道徐云山是谁。 宁陵县主登门拜访对于普通商人来说那是绝无可能之事,而徐云山如今有了丫县男的爵位傍身,在地位上已经不能算是平头百姓,而是一脚迈入了勋贵的行列。 何况他还身兼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乃一县的兵头子,这些身份的加持下,使得石清芳折节来访就能说得通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吩咐下人将中门打开,自己则是回到房中,在妻子阿香的伺候下,快速换了一件得体的衣裳后,亲自出门来迎。 一到大门,就看见石清芳的马车停在宅子大门,而石清芳却未下车,徐云山连忙快步来到了马车前躬身行礼道:“徐云山拜见宁陵县主,县主驾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实在荣幸至极。” 车厢内传出石清芳的声音道:“徐先生客气了,我今日特地过来叨扰,怕算是不速之客了吧。”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称呼虽然从徐掌柜变成了徐先生,但是言语之间依旧夹枪带棒,徐云山只能苦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我这破宅子能得贵人降临,那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盼都盼不来呢。” 此时的石清芳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只见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粉色内衬,搭着百色薄纱,腰身处用一条绸带轻轻束着,显出了那堪堪一握的苗条,发式则是简单扎了两条辫子,只是扎子是两条粉色带花的绸带,使得原本就貌美的石清芳整个人少了一丝平日里的霸道,多了一丝少女的气息。 若非那眼神依旧犀利,徐云山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不表现现出来,只能恭敬的躬身侧让道:“县主,里边请。” 然后就在石清芳的侧前方殷勤地领路,没一会就来到了宅中正堂。 石清芳没有着急直接坐下,而是在正堂中四处转悠打量着,嘴里缓缓说道:“想不到徐先生这般身家,住的宅子居然如此朴素,这正堂之上连幅名家大作都没有,皆是些凡俗之作,我倒是好奇,徐先生为何如此?” 徐云山恭敬道:“我本就是一介俗人,书都没读过几本,纵然是名世佳作当前,也没有那双慧眼辨认,何必糟蹋?何况县尊老爷尚崇尚简朴,我商贾之家如何敢僭越。” 石清芳闻言,转身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未免自谦太过了吧。据我所知,这次俚乱的军略就是徐先生所献出的,何况徐先生领兵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一群民夫在徐先生手上居然如使臂展,打出了超过郡兵的气势,若非读过兵法,单单个人武勇怕是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以徐先生经营海运之才,短短数年就一跃成为珠崖诸商之首,单单这份能力,见识会差?” 徐云山依旧恭敬道:“县主谬赞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第75章 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运气?”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这样的运气,我也想有。” 徐云山淡笑道:“县主说笑了,县主天之贵女,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岂会在意云山这点成就。” 石清芳则是直接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直接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杯,嘬了一口后才说道:“徐先生,我还没恭喜你加官进爵呢。” 徐云山则是苦笑道:“县主莫要取笑在下,在下哪是做官的料,在下正发愁如何推掉这个封赏,若是县主有办法,还请县主帮忙出个主意。” 石清芳随即疑惑道:“多少人终其一生就想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如今你官爵加身,反而不喜?徐先生,你这扮得就有些过了哦。” 徐云山则是目光真诚地望着石清芳道:“县主明鉴,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会做官,也不敢做官,只想守着这点家业做个快活的富家翁就是了,官场上的事情,在下一窍不通,贸然进入,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石清芳嗤笑道:“不会做官?你在珠崖官场的关系可是经营得顺风顺水,你徐先生一句话怕是比周明府都要管用,手下那十三鹰皆是你徐记商号的十三大当家的,各有千秋,身怀大才,你若不会当官,能笼络得住这十三位人才?徐先生,你莫不是拿我当三岁小孩不成?” 徐云山正色道:“县主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刻意经营,而且在下的营生一切都是合法合规,从未钻过朝廷的空子,只是在下自知才疏学浅,接人待物终讲究一个‘诚’字,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伙觉得我是个真诚的人,就都愿意跟我结交,仅此而已。” 石清芳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真诚?不见得吧。别的不说,这珠崖跟你交好之人怕是没人知道你徐现身身怀绝世武艺,且兵法韬略杨洋精通出众。就你那身功夫,平头百姓能有机会学到?你究竟是何背景,为何身怀禁军中军将军的令牌!” 徐云山随机一愣,暗道石清芳这贼婆娘怎么知道这个事情,不过仔细想想,当日亮出这玩意的时候,在场之人就除了郡守周柏山之外,别人并未看清,也就只有周柏山一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其他人也就知道徐云山拿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出来,没有意外,就是周柏山这个老登把自己卖了。 但是徐云山不打算向石清芳坦诚,只是故作糊涂道:“县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禁军,什么令牌,这都是什么东西?” 石清芳冷笑道:“徐云山,你现在还在跟我装?你可是想我向朝廷告发你私藏禁军将军令牌?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徐云山依旧装傻充愣道:“若是县主当真以为在下私藏什么令牌,大可向朝廷告发,我徐云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查。”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得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既然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第76章 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面对石清芳愤怒的恐吓,徐云山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和愤怒,只是他确实有些厌烦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态度。 没有意外,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反而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的茬,就是泥人捏的都有三分火气,何况徐云山。 于是徐云山直接开门见山道:“县主时间宝贵,想必不是为了抄我的家灭我的门而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县主所为何来,在下能办的赴汤蹈火也要办,在下不能办的那就恕难从命了。” 石清芳闻言突然没憋住就笑了,还别说,这石清芳本就长得天生丽质,虽然达不到倾国倾城的标准,但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只不过平日里刁蛮霸道的性子让许多人忽略了她那不俗的容貌,只是这一笑,平添了几分俏皮,倒是一下将她整个五官都调动了起来,显得更加灵动。 徐云山都不由得感叹这样的五官就该配上这样的笑容才是,一个小妮子好好地美娇娘不当,整天装腔作势的扮演让人讨厌的贼婆娘,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门缝夹过。 石清芳惊鸿一笑后,顿觉失态,连忙再次板着脸道:“好,既然你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确实有事前来,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我保证,你私藏令牌之事将不会泄露出去,而且你只要答应了此事,我还可以保证,你在珠崖的生意能做到你子孙后代都不会断绝。” 徐云山随即笑道:“敢问县主要我做什么大事,连几代富贵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 石清芳冷着脸道:“我要你支持德盛商号成为海运司成立后的独家海运商号!” 徐云山随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诧异道:“县主这话当真?” 石清芳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 徐云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行的笑话忍不住笑道:“县主的要求,在下恕难从命了,要抄家灭门我也认了,反正家里就没几口人,死了也就死了,现在不死,过几十年也是要死的。” 石清芳脸有愠色道:“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你莫要以为你立了大功,又得朝廷封赏,我便动不得你,我想要你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徐云山没有生气,依旧笑道:“这个我自然信,而且有这个能力的不止县主一人,这普天之下能让我徐云山家破人亡的人多了去了,但那又如何?远的不说,我若做了这个事情,县主是放过我了,那剩下的一十二家背后那些人能放过我?怕是家破人亡都是最轻的报复,可能死无葬身之地都说不准。” 石清芳随即摊牌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说服周柏山上书朝廷,助我一臂之力?你就不怕那些人知道了报复你吗?” 徐云山也不装了,笑道:“因为无论有没有海运司,我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若是要我支持德盛垄断海运,我的生意不做也罢,但是别人做不成生意就会拿我开刀,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第77章 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石清芳随即松口道:“我可以答应你,德盛拿到海运制定商号后,私下可以跟诸商号协商,共同经营,但这个名义必须是德盛的。”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县主,非是在下打击你,朝堂之事天下皆知,众多勋贵被摆了一道,被迫同意设立海运司,后期不暗中搞鬼就怪了,你还妄想让海运司将所有下海的权力都打包给一家商号,莫说勋贵们不同意,怕是圣人都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就算此事你当真做成了,这唯一一家商号也绝不可能是你德盛,你莫要忘了海源商号的背后站着的都是什么人。” 石清芳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个事情本就不可能实现,也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她只不过想试探试探徐云山,若是徐云山当真答应这个事情,那就说明徐云山是个骗子,更证实了周柏山识人不明,被徐云山骗了,好在徐云山很痛快的拒绝了,这也使得石清芳对徐云山也高看了几分。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徐先生,我还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徐云山随即笑道:“县主请讲。” 石清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说的不错,朝廷是不可能让海运司只允许一家商号独大的,但是海运司的存在势必会做出改革,肯定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谁想下海上岸都可以,肯定会限制这个规模,从前虽说以你们一十四家商号为首,但是跟着你们吃饭的商号不计其数,只是他们没有办法远航,只能呆在近海,所以整个珠崖海运的商家实际上有几百家,以珠崖府衙的能力也确实难以管理这么多商家,所以海运司的成立是势在必行,这也是最终朝堂之上反对声音不大的原因。但是纵然成立海运司,也不可能直接管理这么多商家,毕竟海运司的成立之后随之而来的商家会更多,所以,海运司一定会出台相关的制约之策,限制参加海运的商家。” 徐云山闻言也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石清芳索性直接点明道:“我也不对你隐瞒,此次海运司成立只会发出十道远洋令牌,原本的一十四家只能有十家能够远航,有四家注定要淘汰。”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没有意外,你们德盛会被排除在外,你希望我说服其他商号,让你们德盛入场。” 石清芳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你一定要做到,就是把通天商号踢出局。”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能够做到?通天的背后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你的父亲不也因为他的缘故被削去了传家的爵位,我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跟一人之下的大佬掰手腕?” 石清芳闻言笑了:“你这么聪明,你就猜不出来我们石氏背后站着的是谁么?若是你猜不出来,也不会让周柏山投诚到我们的阵营了。” 徐云山没有意外石清芳的猜测,只是淡淡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第78章 撕破脸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透这个道理。你在珠崖呼风唤雨之际,又何曾离开过朝堂上那些勋贵的支持?你现在想置身事外?你觉得可能吗?” 徐云山随即嘲讽回去道:“那我也大可不必站队你这边,我只须按照原有的路子走就好了。” 石清芳低声道:“那你就不怕你的站队会让你粉身碎骨吗?” 徐云山苦笑道:“你最快也要两年后才有这个机会,但我若现在跟你站在一起,我的尸首可能明天就会出现在远海之上喂鱼。” 石清芳随即怒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把眼光看得远一些,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徐云山笑道:“因为我信得过他们,但我信不过你。” 石清芳闻言顿时语塞,徐云山见状就索性摊开来说道:“你前来珠崖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我,如今因为利益使然,需要我为你摇旗呐喊,所以没有动我,但是一旦你真的站稳了脚跟,你还是会对我举刀相向,那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一心要取我性命之人,我是嫌命长吗?” 石清芳随即软道:“你可是还记很之前的事情?那时敌我不明,荒山野岭之中,我只能杀错不能放过。” 徐云山的眼神随即像一把发着光的利刃一般将石清芳盯得胸口发慌,然后才缓缓说道:“不,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县主,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所来珠崖是为了干什么,我已经向你释放过最大的善意,甚至还助你成立了海运司,但,这就够了,你不能再进一步了,否则我的脑袋就要换地方摆了。” 不知道是徐云山刚才如刀的眼神还是被徐云山说中了心中所想,石清芳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但徐云山却没有准备收口,而是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卷入你们权谋是非之中,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搅浑这些事情,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能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你追悔莫及,我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徐云山说完就直接出了正厅,然后就回了书房,只留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石清芳。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这向来恭敬有礼的徐云山居然会在今日向她展露如此霸气的一面,还敢给她甩脸子。 不但将她置于厅堂不顾而拂袖而去,他居然还敢赶自己走,这也就相当于直接撕破脸了,装都不装了。 这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石清芳居然还生不出气来,只能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无力的起身,一言不发就出了徐宅,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而徐云山在得知了石清芳的离开后,才皱着眉头对一旁给他喂水果的阿香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这个贼婆娘知难而退,以后不在我面前晃荡,否则烦都烦死了。” 阿香随即冷笑道:“烦?我看你倒是欢喜得很,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对你念念不忘,美都美死你,你在老娘面前装什么装,老娘还不知道你?” 第79章 老爷我要去泰罗 面对妻子阿香的揶揄,徐云山只能搓了搓鼻子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个女人都比我还要激动好不好,你夫君我还没有俊到是个女人见到都要对我发花痴。” 阿香没有直接回答徐云山,只是给了一副你自己知道就好的表情,然后就继续将盘子里的果肉再次喂到徐云山嘴里。 连续喂了好几块后才略微担心道:“你如今把那姓石的婆娘得罪得透透的,你就不担心她转头就对你实施报复?” 徐云山嚼着嘴里的果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她若是要动我,今日就不会折节上门了,虽说我如今身份不一般,上咱家做客也不算辱没了她,但是毕竟朝廷的旨意还未到来,我就还是个商贾,她连这个时间都等不了了,你说说,她如今该有多着急,这种情况之下,我不带头出来对付她手中的德盛就算是她命好了,她岂敢来招惹我现在。” 阿香依旧有些担忧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婆娘毕竟是有些手段之人,且性格狠辣,说不准还会派人暗中除去你也说不定,你只要死了,这海运豪商顿时就群龙无首,她只要逐个击破,拉拢几家想来不是不可能的。”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惊出一身冷汗道:“你说的甚是有理,万一这贼婆娘狗急跳墙,不是干不出来的。” 阿香随即说道:“依我看,你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算了,也省的到时候身不由己还是卷入了他们之间的争斗,等到尘埃落定你再回来,说不定就没你什么事了,若是能就此脱身,咱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现在赚的钱够咱们吃上几辈子了。”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了计较道:“你说的不错,而且既然要走,就走得远远的,走到谁也没法联络上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受到这些烂事的干扰了。” 阿香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就拍向了徐云山的后脑勺骂道:“死鬼,你嘴巴一歪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你肯定打算亲自跟船远航,最好能去到番斯伯对吧,老娘知道你对那些个番妹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老娘看管,没有机会下手,老娘告诉你,想都别想,你最远就只能去到泰罗,若是你对泰罗那带的土猴子感兴趣,那你只管去睡去,老娘不介意。” 徐云山顿时不甘心的嚷嚷道:“这泰罗离珠崖太近,万一真的有人要拉我上船,只需传信一封,我就没法推辞了,番斯伯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一来一回就大半年过去了,早就尘埃落定了。” 阿香顿时吼道:“你以为老娘不懂吗?这事情还需要半年,只需要海运司一成立就算完了,最多两到三个月,你在泰罗,就算有人要拉你上船,一来一回也两个多月过去了,你就算本事再大也鞭长莫及,届时有什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就去泰罗!” 徐云山随即烦躁的起身,就出了书房对管家徐文启嚷嚷道:“文启!文启!” 徐文启闻言匆忙赶来问道:“老爷,何事?” 徐云山看了书房一眼后烦躁地说道:“给老爷我收拾收拾,老爷我要去泰罗!” 第80章 跑路后的连锁反应 刚好今日就有要前往泰罗的船,徐云山当即吩咐将他的一应行囊装好,然后直接就骑马先走,没多久就到了码头。 手下伙计牵走了徐云山的马后,徐云山直接就上了自己的大船,找了一间房间,也不让人收拾,就倒头就睡。 睡前还特意吩咐,一会他的东西到了以后不要吵醒他,随便找个地方放就是了。 等到珠崖之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徐云山已经出海将近两个时辰,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因为徐云山和阿香判断地不错,除了石清芳,通天商号的王明峰也有着拉徐云山一起对付德盛的意思,却不曾想徐云山居然这个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海道泰罗去了。 等他得知到石清芳曾经到访徐宅,徐云山出海更是石清芳离开之后马不停蹄就办的事,顿时联想到难不成是受了石清芳什么威胁,以至于出海避风头去了? 不单单王明峰这么想,就连其他海运商行的盟友们也这么想,接着几乎整个丫县都这么想。 这也算是这些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借由徐云山徐大善人的名头制造石清芳的恶名。 尤其石清芳曾经想要杀死徐云山之事也被大肆渲染,使得石清芳一夜之间就成了整个丫县众矢之的人物。 而石清芳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自己在徐云山家中吃了亏,结果这王八蛋只是出个海就能将自己推到这个千夫所指的境地,当真还是小觑了此人。 石清芳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她确实动了杀心,还想着好好谋划一番如何除去徐云山,却不曾想根本就没这个机会,自己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溜了。瞬间被这徐云山弄得没有一点脾气。 而徐云山走之前曾经让人偷偷去告知了罗万宗,还给罗万宗送了一封信,信上吩咐了罗万宗给他盯死石清芳。 信中还特地嘱咐罗万宗,最好能收集一些石清芳在珠崖的“罪证”,待他回来之后,要凭着这些“罪证”将石清芳这个大麻烦赶出珠崖。 毕竟跟一个县主发生你死我活的争斗吃亏的还是徐云山,索性将她赶出珠崖,一劳永逸。 所以,徐云山看似避祸而逃,但实际上每一步都精准的敲打在石清芳的命门上,甚至有着走一步看三步的算计,而石清芳若非家世身份的缘故,怕是十个她都不够徐云山一壶装的。 徐云山走后的连锁反应,使得无论是各个商号对德盛商号的打击也好,或是丫县百姓对石清芳的指指点点和暗中唾骂也罢,都或多或少的影响着石清芳在丫县行事。 因为大家只要知道是县主身边出来办事的丫鬟还是下人皆是没有好脸色,而德盛更惨的是,大部分伙计因为受不了其他商号伙计的冷嘲热讽和打压排挤,居然走了大半。 使得原本就因为徐云山一事而受影响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现在就算有生意上门,怕是也运作不起来,哪怕他们愿意出到三倍的工钱,依旧没人上门应聘,毕竟丫县屁大点地方,谁也不想为了几个工钱遭到全县百姓戳脊梁骨。 突然爆发的种种事情,使得好不容易又接手回掌柜职务的黎明明一夜之间白了头,尤其是因为生意变差挨了石清芳几次训斥之后,就彻底倒下,卧床不起。 第81章 天使驾到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朝廷派来宣旨的御史终于在历经颠簸之后在崖北上了岸,郡守周柏山率众前来迎接。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袍,随行的还有一位宫中内侍,内侍的年纪与那紫袍官员接近,均是四五十上下。 看二人说话的样子关系不错,在二人抵达之前,东海道政院就已经发来通告,告知此次宣读圣旨的御史班子情况,好让周柏山做好接待准备。 那紫袍官员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乃是本次宣旨的最高官员,而那名内侍则是太后身边的大内太监总管何子业,余者届时礼部的一些官员和道政院随同而来的官员。 周柏山虽说没见过这些人,但是衣服不会错,于是率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珠崖郡手周柏山率珠崖诸官、绅见过天使。” 吴盛昌随即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笑道:“都免礼了吧。” 周柏山连忙起身小步来到吴盛昌面前轻声道:“下官见过吴尚书,见过何总管。” 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接了他一礼,然后吴盛昌看了何子业一眼后随即说道:“我和总管渡海而来,颇为颠簸,你先将我们诸人安顿好之后,再来见我,我们有话要问。” 周柏山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就吩咐随行而来的衙役民夫都动起来,将御史及随行众人的行礼卸下船来,然后亲自将吴盛昌和何子业迎上了事先准备的马车,其他随行官员也有珠崖官吏陪同安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码头,朝驿馆而去。 周柏山忙上忙下终于将诸事安排好之后,便急急忙忙来到特地为吴盛昌准备的院子求见。 门口的守卫早就得到了吴盛昌的吩咐,周柏山都没有开口就被守卫带进院中,只见此时的吴盛昌和原本该在隔壁院子的何子业都已经换好了常服,坐在院子中的凉亭泡起了茶,正不知聊着什么,皆是开怀大笑着。 二人瞥见周柏山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已经进到了院子,吴盛昌随即朗声笑道:“松亭,快快来,这茶啊都快凉了。” 周柏山闻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不到吴盛昌居然知道他的表字,还叫了出来,这其中的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当即连忙加快了脚步快速来到凉亭前躬身行礼道:“让二位老爷久等,倒是柏山的罪过了。”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后,吴盛昌爽朗笑道:“诶,松亭,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的小心,来,看你奔走调度,定然也渴了,快上座,茶水都泡好了。” 周柏山连忙小心翼翼地跪坐一边,轻轻撮了一口茶后,才小心的问道:“适才一进院子就听到二位老爷相谈甚欢,想来二位老爷聊的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等吴盛昌开口,何子业就先笑道:“松亭倒是个耳尖的。” 吴盛昌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哪里是他耳尖,是我的笑声太大,哈哈哈哈!” 接着吴盛昌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趣事,我们刚刚在聊的就是你的前程之事。” 第82章 圣人的口谕 周柏山听到吴盛昌说在聊自己的前程,一颗心瞬间挤到了嗓子眼,但是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保持着恭敬的笑脸道:“柏山的前程还得劳烦二位老爷费心了。” 何子业随即笑道:“你这前程可是你自个挣来的,哪有我们什么事情。” 周柏山连忙微微躬身道:“这可不是这般说,若能得二位的提点,柏山就算在这珠崖做一辈子的郡守又有何不可。” 何子业忍不住笑道:“是个会说话的。” 吴盛昌像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爽朗地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此次俚乱已定,朝廷封赏之大可以说史无前例,尤其你周柏山身怀二功,所以,此次你的封赏虽不是首功,但还是胜似首功。” 周柏山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但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诚惶诚恐道:“尚书言重了,此次俚乱得以快速平定乃是朝廷多年的人心所向,还有将士百姓誓死守卫,柏山岂敢居功。”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诶,松亭何必过谦,若非你居中调度有方,也不见得就能如此高效的平定此乱,何况这只是其中一功,还有一功就更值得说道了。” 周柏山自然知道吴盛昌所指,但是还是故作糊涂道:“还有一功?” 吴盛昌随即指着周柏山朝着何子业笑道:“你看看,我就说他会是这个反应,我没说错吧?哈哈哈哈!” 何子业也笑道:“你上书朝廷请求将海运一事剥离郡管,使其独立,让朝廷能着手重新规管海运之事,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 周柏山连忙面有愧色道:“总管说笑了,柏山也是没有办法,这海运一块虽然一年下来也为我珠崖增加不少赋税,但是随着规模日益增大,小小珠崖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兼顾,一个不好就会出乱子,届时祸事怕是更甚俚乱,为将来计,柏山只能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缓解珠崖的压力。” 吴盛昌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的海运赋税已经超过全国赋税的一成,百年光景,就成了国家命脉,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该有国家直接掌控,松亭你能有如此胸怀,将来必能平步青云,直入中枢!” 周柏山焉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连忙激动的起身向吴盛昌和何子业郑重行了一个礼道:“柏山多谢二位贵人提点之恩,将来只要二位贵人开口,柏山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盛昌随即笑道:“好了,你怎的动不动就行礼,不嫌累得慌么,你莫要感谢我们,你该感谢地是陛下,你将来的前程是陛下给的,不是我,也不是何总管。” 周柏山闻言连忙转身向北就撩起衣摆直接跪下高呼:“圣人天恩,永记于心!” 吴盛昌和何子业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都笑了,何子业更是起身将周柏山扶起来道:“好了,松亭,我等前来之时,圣人曾吩咐,寻个机会想你宣读圣人的口谕,今日让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旨的。” 第83章 徐云山是被逼走的 周柏山一听圣人居然还给他留了口谕,顿时受宠若惊。 何子业笑着和吴盛昌对视了一眼才对周柏山道:“圣人口谕涉及机密,不可外泄,此处不是传谕之地,你随我二人到书房来。” 于是周柏山连忙随二人来到了宅中书房,待二人站定,连忙转身将门关上,才拢着袖子等候天使传谕。 何子业见周柏山已经做好准备,随即轻咳一声道:“珠崖郡守周柏山接旨!” 周柏山连忙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何子业面前道:“臣周柏山恭迎天子圣谕!” 何子业随即肃然道:“朕得你上奏,决意置开海运司,念你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加上你在珠崖耕耘多年,颇有建树,想来对海运一事颇有心得,便着令内阁拟旨,调任你为海运司镇海使。只是海运司新立,定然会遭遇多番波折,你在任上,当需像给朕上奏那般,保持大公无私之心,莫要因为外力的缘故使得海运司成了朝廷的笑话,前期治政若是遇到重重阻力,可多与尚在珠崖的宁陵县主商议,但最终皆以你的意见为主。周卿,朕在京师,遥望你在这珠崖靖海平波,你莫要让朕失望!钦此!” 周柏山闻言,当即朝着何子业磕头谢恩道:“臣,定当谨遵圣谕!” 何子业随即点了点头道:“松亭,起身吧!” 周柏山闻言才爬起身来,朝着二人再次躬身一礼。 何子业则是将周柏山扶了起来道:“圣人口谕,你可听明白了?” 周柏山连忙点头道:“总管放心,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里去,柏山晓得圣人的意思了。” 何子业随即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好,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要在我们这里耽搁了,只是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你赶快准备一下,让所有名单上之人早早地准备好了,三日后设坛摆案,正式宣读朝廷旨意。” 周柏山闻言随即面有难色道:“二位老爷,柏山正寻思着怎么向二位禀报此事呢。” 吴盛昌是个快嘴巴,一听周柏山语气就知道可能有着什么变故,于是有些不快道:“难不成这些名单中人有人出了什么幺蛾子?闯了大祸还是死了?”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有一人如今不在珠崖,但是归期怕是赶不上这宣旨之期了。” 吴盛昌闻言小小松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到场,只须圣旨上提及的大功者莫要缺席就是。” 说完看着周柏山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随即也暗道不好,有些气恼道:“难不成还是立了大功的?” 周柏山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道:“正是首功徐云山!” 吴盛昌闻言当即骂道:“胡闹,他难道不知道朝廷要前来宣旨吗?这圣旨拟定之前可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再说了他立下如此奇功,朝廷焉能不封赏?他怎的就敢不等圣旨前来,就离开了珠崖?” 周柏山苦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何子业看周柏山的神情就猜到了他说的不知道说得十分违心,于是不难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隐瞒什么?这徐云山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离开?” 周柏山知道瞒不下去,只好苦笑道:“去的也不算太远,他两个月前去了泰罗,照理就算没回到珠崖也该快了,至于他为何离开,我就不敢乱说了。” 吴盛昌随即怒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接旨?” 周柏山只好苦笑道:“这也是坊间传闻,说那徐云山是……是……是被宁陵县主逼走的。” 第84章 徐云山归来 周柏山这话一出口,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嘴巴。 何子业毕竟是宫内的太监总管,心思总是细腻一些的,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就能嗅出许多非比寻常的讯息。 于是何子业直奔主题地问道:“你如实说来,这徐云山跟宁陵县主可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之事?” 周柏山随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要的都说了一遍,末了才无奈道:“我也不敢评断贵人行事,但是这徐云山向来待人和善,凡是打过交道的无一不对他点头称赞,就是下官自己也愣是挑不出他半分毛病,所以,这其中误会怕是只有两位天使才能调停,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子业一直服侍皇帝身边,焉能不知道石清芳算是皇帝的表姐,经常出入皇宫,所以何子业对于宁陵县主石清芳的性子自然算是十分清楚。 周柏山所描述的事情确实算是她的作风无疑,而周柏山既然能够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自然算是加入到了石清芳的阵营中来,断然没有诋毁石清芳的道理。 何况,周柏山此人虽说有些圆滑,倒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何子业在宫廷倾轧多年,别的不敢说,就这识人一途绝对是宗师级别的存在,他对周柏山的判断不会出错。 所以在何子业看来,这徐云山怕是被石清芳收拾的够呛才不得已出走避让。只是这事情若是真的,传出去怕是不单石清芳的名声毁了,就连天子的计划都要因此收到影响,这何子业也免不了在心中暗暗责备起石清芳这个刁蛮的县主起来。 但是责备归责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目前的情况必须要设法让徐云山接上圣旨,将石清芳逼迫他的传言盖住,事后再设法安抚就是,可难就难在这徐云山不在,就算想强按牛喝水也做不到啊。 这时候吴盛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了周柏山问道:“这徐云山该有儿子吧?” 周柏山脸苦的更难看了:“这徐云山也是个怪人,已近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曾诞下一儿半女。他本就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万贯家财的豪商却娶一俚人女子为正妻,偏偏又惧内得厉害,莫说小妾,就是姘头都没一个,实在不行,也只能让他那上不得台面的俚妻代他接旨了。” 何子业和吴盛昌闻言,大为诧异,何子业更是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他身体有疾?” 周柏山苦笑道:“这就不了而知了,但是坊间也曾有此传言,说是这徐云山自知有难言之隐才没有纳妾,而无法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个事情也是让那俚人女子背了,甚至就连俚女善妒也是为了掩盖此事,但事实如何就非我们外人所能探究了。” 吴盛昌听完周柏山的话语顿时垮着脸道:“如今当如何是好?” 正当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之时,门外一侍卫敲门说门外有郡衙的吏员求见周柏山,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周柏山闻言就连忙随着侍卫出去,只见负责码头事务的一名户曹笔记陈河正焦急万分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于是周柏山便好奇问道:“陈河,发生何事了?” 陈河抬头一见是周柏山出来了,激动万分地就嚷嚷道:“明府,徐先生回来了!” 周柏山闻言也忍不住激动道:“谁?你说谁?哪个徐先生?” 陈河顿时激动道:“还能是谁哪个徐先生,自然是咱们珠崖的徐云山徐大善人啊!” 第85章 谁敢收你的钱 周柏山确认陈河说的就是徐云山后,拉起陈河就要赶往码头,却被陈河一把拦住道:“明府,您不跟里边的天使打个招呼就走,岂非失了礼数?” 周柏山闻言当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 说完,周柏山什么交代都没留下就急匆匆地又跑进了宅子,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诧异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说道:“天……天……天使,徐……徐……云山……徐云山他回来了!” 二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吴盛昌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周柏山喘道:“码头!” 何子业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将他带过来,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柏山随即恍然大悟道:“总管言之有理,我现在亲自赶往码头,将人留下。” 说完转身就又出了宅子,吩咐手下衙役道:“你们脚程快的马上前往码头,将徐云山带到此处,我现在坐马车也赶过去。” 话音一落,随行而来的八匹快马顿时就动了起来,朝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周柏山也急急忙忙登上了马车就催使车夫马上赶往码头,生怕去晚了,徐云山又坐船不知溜到哪里,届时可就再也难寻了,现在可是半分幺蛾子都不能再出了。 其实他完全不用那么着急的,因为徐云山那边一下了船,就马上被码头当差的衙役控制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码头。 徐云山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尤其在得知了宣旨的天使刚好也在今日驾临珠崖后,他就更加确信,这周柏山想必被他的出海弄得焦头烂额的,如今怕正不知怎么跟天使解释呢。他也正因此事,特地选择绕过丫县来到崖北码头靠岸的。 于是徐云山颇有打趣意味地对看守他的衙役笑道:“我说两位差爷,你们又说不出我犯什么事,你们扣着我做什么,我这出海近两个月,想家得紧,你们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徐云山在珠崖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跑不了,回头要真有定罪,你们再上门捉拿也就是了。” 其中一个衙役苦笑道:“徐先生莫要说笑了,若非明府事先下令,说只要见到徐先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徐先生在此稍候片刻,我等哪有那个胆子留下先生?还请先生体谅,莫要为难我等。” 徐云山也知道这些衙役说的事实话,加上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让徐云山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向随行的心腹——负责海上事务的陈卓源使了个眼色,陈卓源顿时会意,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分别塞入了看守的四名衙役手中,速度之快,让四人都没反应过来,手里就不自觉的握住了碎银。 带头的衙役连忙想把碎银还回,却被徐云山拦住道:“诸位差爷因为徐某想必这些时日也吃了不少苦头,风吹日晒的,徐某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小小意思,就当诸位差爷这些日子辛劳的茶水钱,可别嫌少!” 带头的衙役脸都快哭了到:“我说徐先生,整个珠崖都知道,如今朝廷御史前来宣旨,这首功就是您老人家,左右都要做官的,小的们哪敢收你的钱!” 第86章 我能不能不见 徐云山见众人都不敢收钱,于是朗声道:“朝廷圣旨未下,你们莫要乱说,我也不敢乱认。但是这个钱是我徐云山想给的,不是你们伸手要的,你们就只管收好就是,我给出去的钱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徐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笑纳”可就是不给徐云山面子了,于是众人就“勉为其难”的将陈卓源塞的银两装入了怀中。 正准备感谢之际,周柏山派出的八名衙役快马赶到,带头的一见到徐云山连忙拱手行礼道:“徐先生,明府有请。” 徐云山便点了点道:“烦请差爷回禀明府,云山随后就到。” 那衙役直接示意随行衙役让出一匹马来牵到徐云山面前:“徐先生见谅,来不及等了,明府也在赶来的路上,不如先生骑马随我等赶去同明府汇合再说。” 徐云山也不矫情,当即跨马而上,在其余衙役的带领下,朝着他们来时之地奔驰而去。 行至半路,就遇到了匆忙而来的郡守车驾,周柏山急急忙忙地探出了头道:“云山,快到马车上来。” 徐云山当即翻身下马,一个箭步纵身就跃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内,这一手身法直把随行付衙役看得目瞪口呆,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准备为其喝彩之际,徐云山已经坐在车厢之中。 徐云山虽然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故作好奇的问道:“明府,究竟发生了何事,搞得这么大阵仗?” 周柏山随即指着徐云山苦笑道:“云山啊云山,你可是让我一顿苦等啊,若是你今日再不出现在崖北,怕是本府这乌纱帽都戴不牢靠了。” 徐云山闻言连忙诚惶诚恐道:“究竟何事,以至于明府拿乌纱说事?这若是跟云山有关,那云山岂非成了珠崖的罪人了?”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既然你回来了,往事就不提了,现在京师前来的两位天使要见你,当务之急,是要前往驿馆面见天使。” 徐云山随即吃惊道:“天使?见我作甚?” 周柏山随即笑道:“你啊,如今也是个名动天下的人物了,以一己之力螳臂当车,大破俚贼十五万,这样的战绩放眼开国至今都是无比耀眼一般的存在,此次平乱,无论是地方、道、路、御史台、六部乃至内阁都是共认的首功,最终由圣人钦定,我若是天使,一到珠崖也恨不得立马见你啊!” 徐云山当即受宠若惊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居首功?若非明府居中调度,麦统领和柯校尉领兵有方,将士们勇猛无双、百姓们悍不畏死,云山焉能有机会白捡这个功劳?”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驿馆”门前,周柏山得到了车夫的禀告,于是笑对徐云山说:“好了,莫要自谦了,还是留点口舌一会应对天使吧。”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明府,我没见过大官,怕是会心虚,这天使,我能不能不见?” 第87章 好久不见 徐云山的话逗笑了周柏山,一把就将徐云山拉出了车厢,下了马车,就进了宅子。 侍卫显然事先得到了吩咐,见周柏山拉着一名青年男子入内,居然也不上前盘查。 周柏山拉着徐云山一路畅通的快速穿过几处院落,直达吴盛昌的书房。 而书房外的侍卫远远看到就已经转身入内通报,得到许可后干脆开着门,方便周柏山和徐云山直接入内。 周柏山见状也不客气,笑哈哈地拉着徐云山就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对久等的吴盛昌和何子业笑道:“两位天使,这位就是二位相见的首功徐云山!” 周柏山说完就转过身去对徐云山道:“怎的还愣着作甚,赶快拜见二位天使老爷……” 周柏山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徐云山的表情很不对劲,既没了往日的恭敬,也不像他事先提醒的那样担忧和怯懦,而是有些难以描述的冷静,或者说只有冷,没有静,因为他能感觉到徐云山逐渐加重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身躯。 正当他奇怪之时,也似乎感受到了两位天使的异样,随即转回身来,只见两位天使的表情也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吴盛昌稍微好一些,但满脸震惊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而何子业就十分精彩了,热泪盈眶,眼中尽是激动,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的……愧疚。 周柏山随即也想起了徐云山身怀禁军将军令牌之事,也曾想起徐云山当日出示令牌之时,也曾明言令牌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这么一说,这徐云山想必是到过皇宫面圣的,就算见过这二位天使也就不出奇了,只是,这三位的反应都不太正常,这其中定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辛。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于诡异,加上徐云山也不想周柏山知道太多,于是率先上前大大方方的躬身行礼道:“小民徐云山见过二位天使!” 周柏山随即也回过神来,抬手为徐云山引荐道:“这位是当朝礼部尚书老爷壶山侯,这位是京师大内总管,这二位……恶……这二位就是天使。” 徐云山再度分别跟二位天使见礼。 此时,何子业随即一个眼神暗示,吴盛昌随即领悟,轻咳一声道:“松亭,想必三日后宣旨大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亲自盯着吧?” 说完看向徐云山接着说道:“至于这徐……嗯……徐云山,就先留下,我和总管老爷有些事情要问他。” 周柏山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这三人铁板钉钉地早就认识了,只是有着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所以想要支开自己。 周柏山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晓得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前这三人,除了越来越不知深浅的徐云山之外,无论是吴盛昌还是何子业都有着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能耐。 于是,周柏山故作忽然想起事情的样子,一拍脑袋道:“哎呀,若非天使提醒,我险些忘了,这三日后的宣旨大典的场地还尚未布置,这事情必须我亲自盯着才行,下官只能先行告退。” 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两位老爷,下官还特地为两位老爷准备了接风宴,不知……”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你一番心意我们自不会拂你的面子,天色还早着呢,到时候你在派人过来告知一声,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周柏山闻言连忙心满意足地告退! 周柏山走后,徐云山顿时面露苦涩道:“二位,好久不见!” 第88章 白山王 何子业一听徐云山这句话,当即就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徐云山的手哽咽道:“殿……殿……你……你还好吗?” 徐云山不露声色地抽出了被何子业握住的手笑了笑道:“原来很好,但是今日过后,怕是不会好了!” 何子业连忙解释道:“你……你不要误会,当年的事……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也没提过,如今我只是丫县一介商贾,略有薄资,但我无儿无女,家中仅有一位老妻,你们还待怎样?” 吴盛昌看着被徐云山问愣住的何子业,急忙解释道:“白山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何总管的意思了。” 徐云山当即冷笑道:“误会?何子业,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但却是你动的手,我当日没有手刃你这杀人凶手已经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否则,纵然圣人挡在你面前,我也照杀不误!” 何子业闻言,泪流满面,直接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殿下说的不错,当日之事老奴虽不知情,那盒桃酥的的确确是老奴亲自送到王府,致使太妃误食,也使得殿下和皇家生出嫌隙,无法修补!也使得天下失去了一位威震万国的统帅!而这一切都是老奴一时失察而酿成的大错,老奴之所以苟活于世至今,只为寻得殿下的下落,如今得知殿下安好,老奴亦可放心上路,殿下,请赐老奴一死!” 吴盛昌闻言,连忙一把拦住徐云山道:“殿下,当年之事,其实另有隐情啊,这何总管也只不过被人算计才误害了太妃娘娘,其实真凶另有其人啊!” 徐云山随即一把推开了吴盛昌道:“好!那你说说,真凶是谁?为何害我?” 吴盛昌随即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徐云山见状更是悲愤而道:“你明明知道是谁,可你就是不敢说出来,而先帝亦明明知道是谁,也没有拿他怎样!所以,只能我徐远峰受此委屈?那好,为了皇家骨肉亲情,我诈死远走,让世人从此不再提及此事,难道这也不成么?” 吴盛昌被徐云山问的哑口无言,何子业更是已经泣不成声,唯有徐云山似乎流干了眼泪,声音沙哑地继续道:“若是还念着昔日情分,你们就当做今日见到的不是我,回到京师跟两位圣人也莫要提起我!” 吴盛昌随即为难道:“世人皆不知殿下表字,但不代表皇宫里的人不知道,远峰云山,会当绝顶!此乃仁安皇帝对殿下的评价!当日请功名单上的名字早就使得两位圣人坚信,这首功之人就是殿下,否则这普天之下,何人身怀这般武勇?纵然奏折有许多细节省略掉了。可是熟悉殿下之人当即就能看出,这平俚之策就是殿下的手笔,这就算瞒得住天下人,也瞒不住宫中两位圣人的法眼!” 看着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的徐云山,吴盛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殿下也该知道,若非两位圣人已经有了定论,来宣旨的就绝不会是老夫和何总管了。” 徐云山听完吴盛昌的话,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瘫坐在地上,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愿放过我!” 第89章 我愿为天子守海 何子业跪爬到了徐云山面前哭道:“殿下,您为何说这样的话啊!过去种种皆是前程往事,您的仇恨就由老奴来化解吧。宫里的两位圣人当初可是完全不知情的啊,尤其是陛下,得知他敬爱的叔父尚在人间,恨不得亲临珠崖啊!” 徐云山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何子业不要再说。 其实徐云山在平俚之后就猜到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因为按道理,平俚之规模虽然庞大,但是稍有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小小珠崖十几二十万的俚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这种功劳说大也大,说小就小,根本用不到派出一名大内总管和吏部尚书前来宣旨,从礼部挑位侍郎或者御史台挑位御史中丞前来就完事了。 而徐云山在下船之后得知了前来宣旨的居然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顿时就打了退堂鼓,可惜被眼尖的郡衙衙役看破,二话不说就把徐云山给看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徐云山又不好公然反抗,只好认栽了。 何子业知道徐云山如今确实听不进自己任何解释和劝说,于是伸手入怀,掏出两个精细地小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徐云山面前道:“殿下,此乃临行前,两位圣人分别交给老奴的匣子,特地嘱咐老奴,若是确认首功之人是殿下,则将这两个匣子交给殿下,里头分别装着两位圣人给殿下的家书,待殿下看过后,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壶山侯皆不得干涉,还要全力配合殿下,这其中包括殿下取我性命!” 徐云山纳纳地接过何子业手中的匣子,不等何子业掏出钥匙,直接一手一个就将这两个红木特制的匣子直接捏碎。 徐云山不经意露的这一手直把在一旁的吴盛昌看的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人的指力居然能练到这样的地步。 徐云山当着两人的面抽出了两个匣子中的书信,直接斗开,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两封书信看完。 徐云山将信件合上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回去就转告两位圣人,当日开海运司之事,其实是我怂恿周柏山上书促成,我人虽不在朝堂,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天下安危,我亦是太祖血脉,太祖打下的江山,我焉能坐视不理?但是重返京师休也再提,若是天子信得过我,我愿为天子守海,也算是不辜负少年时跟天子一番情谊。” 何子业闻言,带着哭腔苦笑道:“宗室血脉不负、生母之仇不忘,这也确实是殿下唯一的选择了。” 吴盛昌随即不满地提醒道:“总管,慎言!”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他说的不错,我若回到朝堂,怕是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何况昔日白山王已死,世上早无白山王徐远峰,只有商贾徐云山,你们回去,跟两位圣人也这般说,他们会明白的。” 何子业和吴盛昌对视一眼后,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齐齐朝徐云山施礼道:“是!” 徐云山无奈地说道:“你们莫要再给我行礼了,别习惯了改不掉,在人前露了马脚,到时说不清楚就麻烦了。” 说完再次伸手拦住了准备再次施礼回应的二人道:“这事就这样吧,我走了,除了宣旨那日,没有别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第90章 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三日后的宣旨仪式十分顺利,众人都神色开怀的领了旨意后,就分别各自安排交接事宜去。 毕竟要么高升,要么调离到更好的去处,所以,出了接旨的校场,几乎人人都是满脸喜色。 徐云山也正式被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正七品,同时传闻中要授予的丫县男爵也一并授予徐云山。 这丫县男虽是王、公、侯、伯、子、男中最低的爵位,可是大虞开国以来对爵位控制得十分严格,何况就算是男爵也是从五品的爵位。 要知道珠崖最大的官郡守和驻郡统领也才正五品,算上新设的衙门海运司的主管也是正五品,所以徐云山也因此从一介商贾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 彼此升迁还有一个有趣的就是周柏山升任海运司主管镇海使,就必须离开郡所衙门,前往海运司所在的丫县,将郡衙让出给到新任珠崖郡守罗万宗。 而罗万宗的继任者尚未到位,所以丫县县衙就先暂借给周柏山这位首任海运司镇海使作为临时行署使用,听着像是周柏山这个郡守跟罗万宗这个县令换了个官当似的。 而徐云山还不能马上回到丫县,毕竟军队牵扯复杂,必须要先到新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柯万兴这里报到,拿到驻郡兵事营的签发文书之后才由柯万兴派出的司马随同一起到任。 说起来,这柯万兴跟徐云山还有着并肩作战的袍泽之谊,虽说因为宁陵县主的缘故使得两人之间曾经有过对立,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互相欣赏。 得知徐云山要来报到,柯万兴特地早早就等在营区,一同等候的还有原本早该离去却因为徐云山而多留两天的麦永瑞。 见到徐云山前来报到,二人纷纷同时起身相迎,麦永瑞更是打趣柯万兴道:“永和兄,你手下有这样一名县男出任校尉,以后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听谁的?” 徐云山闻言连忙插嘴道:“参军老爷说笑了,在军中自然亦职位高低分尊卑,当然是末将听从统领调配,岂有末将倒反天罡指挥起上峰的道理! 麦永瑞见徐云山称呼他为参军老爷,随即不满道:“诶……你我一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这又没有外人,你叫我参军老爷岂不是故意恶心我来的?”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是军中营地,我不称呼你的职称,难不成直呼其名不成,我可不想刚来报到就挨军棍。” 麦永瑞随即指着徐云山无奈道:“你这利嘴啊!也罢,赶紧领取文书印信,然后请我吃酒去,我即将离开珠崖,你这珠崖第一豪商总不能吝啬几个酒钱吧?” 柯万兴也打趣道:“就是,我新官上任,别的孝敬不要,今日却要好好喝上一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你们二人几时如此不正经了,区区一顿酒还怕我跑了?二位放心,望海楼扬帆雅间,我已经备好,就等你二人开口,免得一会灌你们酒时,灌不下去。” 麦永瑞和柯万兴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道:“你看,我就说他没安好心,明明要请客喝酒,还得咱们来开这个口,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第91章 训话立威 徐云山没有在崖北耽搁太久,接到文书当日,宴请了新上司柯万兴和老上司麦永瑞喝了个痛快,第二日就随商船返回丫县,航行不到两日,就在丫县码头等岸。 当然首任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被他邀请一同前往。 徐云山先是贴心地帮助周柏山在县衙安顿好了之后,才马不停蹄地赶往丫县五里之外的守备大营上任。 这守备营校尉虽说官不大,但也是一县军事主官,担护卫一县平安之责,徐云山自然也不敢疏松大意,。 其经历了上任校尉杨子威通俚叛变之事,整个守备营被检察使上上下下“梳理”了几番,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原本满编的一营士兵三百六十人,经过俚乱之后仅剩二百八十余人,这还是麦永瑞当初坐镇丫县平俚之时,特地补充的,但依旧是没有补足,也就是说徐云山还需要重新招募士兵以充兵虚。 这也算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毕竟兵营空虚,一旦再来一次动荡,徐云山这个一县军事主官可是要担责的,若是事情严重,说不定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但是徐云山是谁?曾经的大虞第一战神,天下治军无人能出其右者,千军万马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何况区区一营兵马。 徐云山坐镇中堂,快速阅览了营中书记呈上来的相关名册以及账目,对目前丫县守备大营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于是当即吩咐击鼓聚兵,他要在校场训话。 徐云山一战平俚的威名已经在丫县根深蒂固,所以当守备营诸人得知新来的驻县校尉乃是徐云山的时候,全营雀跃欢呼,奔走相告。 因为徐云山的名字对于整个丫县乃至珠崖来说实在太过于特殊了,首先他是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但为人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同时他平日里喜好结交,上至权贵,下至平民,从不摆谱拿腔,性情豪迈爽朗,颇得百姓好感。 最后就是这平俚首功,几乎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众俚贼,使得丫县乃至珠崖全境免遭涂炭,能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传出去都觉得光宗耀祖。 只是今日,他们恐怕会见识到徐云山的另一面,一代军神治军的威严和手段。 在校场上,徐云山早已换了一身甲胄,正襟危坐,闭目不语,等到全营兵马集结之后,队正上前施礼告知,徐云山才缓缓睁开一双虎目,利索的起身,手扶腰间军刀,龙行虎步地走到高台正中。 他先是左右扫了一眼校场上的士兵,然后神情威严地朗声道:“诸位兄弟袍泽,鄙人徐云山,想必诸位都不陌生。我本就是丫县子弟,经营些小本买卖糊口,怎奈因某些不肖子弟胡作非为,致使虞、俚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某有幸得当时的老爷们信任,随同平乱,白捡了个便宜,被朝廷认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往后,跟诸位袍泽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但是我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第一,平日里不管你我远近亲疏,在营中,我是主官,尔等须听我的号令,违者,军法处置,绝不留情。第二,我治军,无他耳,唯有军纪一条,自我而起,何人违反军纪,皆军法处置,此话可由驻县守备营司马记下,若有一日,我徐云山违反军纪,则由向司马亲自监刑。第三,我再次声明一点,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人,皆是我大虞子民,尔等之间不可相互以此攻讦,一旦发现,当即开革出营,永不录用,一应功勋全部作废。” 场上鸦雀无声,显然是被徐云山的气势给震撼到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好好先生居然会如此威严。 但徐云山明白一个道理,治军治政也好,讲究的是恩威并施、怀柔并济,于是语气一转,缓和道:“还有最后一点,我徐云山再次向诸位保证,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尔等功劳不会抹煞、军饷不会贪墨、尔等只管专心训练,护卫一方,我徐云山绝不会亏待诸位半分。” 第92章 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徐云山一番训话之后,直接说道:“今日本校尉新官上任,所有弟兄一人一壶酒,半只鸡,允许下值之后喝,但要按照军纪要求来,一人一天饮酒不得超过三两,否则军法处置。” 说完便示意解散,然后徐云山就回到了中堂继续重新审阅起名册和账目,同时跟司马向云器商议起如何招募新兵进行补充之事,毕竟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一直忙到了日落黄昏,徐云山才想起了今日下船都未曾回家看一眼,于是便起身对司马向云器道:“连累司马陪我到这般时候,只是军中不饮酒,否则我说什么也要置办一席跟司马痛饮一番的。” 向云器连忙客气道:“校尉说的哪里话,校尉自从下了船,听说连家都未回,就先安置了新任镇海使入住县衙,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大营,校尉这般兢兢业业,云器当真汗颜,自愧不如啊!依下官看,校尉不然回府一趟,明日再来大营就是了,反正两地近的很,若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校尉决断的,云器再派人前往通知。” 徐云山一听就听出了向云器话音中的试探之意,他今日才当着众人的面强调军纪,今日第一日就往家里跑,虽说算不上违反军纪,但也确实有些打脸,于是不动声色道:“这如何使得,我今日在校场说的话岂不成了笑话,不是休沐之日,自当坐镇营中。” 向云器随即笑道:“说句得罪校尉的话,您今日若不回家,就不担心家中嫂夫人……” 徐云山闻言随即老脸一红,这怕老婆都怕到丫县皆知,但是军人嘛,宁死不认错才是丘八的本性,只见徐云山故作傲然道:“怕什么?她要怎的?老子揍起婆娘来,照样是跟战场上一样是条响当当地好汉子。” 向云器随即大笑拱手赔罪道:“校尉莫怪,这也是坊间传言,我无意间得知,虽说不该如此试探,但确实忍不住。”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哈哈笑道:“老向,你就是个坏种,不过对我的胃口,将来啊,咱俩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喝上一顿。” 不等向云器回话,就见一名士兵在堂外高声说道:“校尉,外头有个自称宁陵县主的女子求见!” 徐云山闻言当即就垮了脸对向云器道:“这宁陵县主轻易惹不得,想必你也听说兄弟我被她逼得远走重洋两个月,直到天使来宣旨之期将近,才不得已返航,如今刚回到丫县,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又找上门来了。想必我这屁股也是坐不久了。” 向云器闻言当即义愤填词道:“这简直混账,区区一个未出阁的贵女,不好好待在京师家中绣花,偏生跑到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珠崖来作威作福,原先俚乱不就是她石氏族人石正光惹出来的滔天大祸吗,如今还不消停,校尉莫慌,咱们上书朝廷告她一状,我就不信了,她一介婆娘还能掀翻了天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了向云器的嘴巴道:“我的好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第93章 石清芳的怒火 不管如何,这石清芳是绝对不能见的。 于公,这里是军营,石清芳纵然是天之贵女也不能进入,莫说是她,就算是当朝公主,没有相关的文书旨意,也决不能踏入军营半步,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县主。 于私,先不说她跟徐云山之间的恩怨尚未化解,就算化解也不过是为了拉徐云山入伙,上他们石家的船。 徐云山是谁?那可是大虞曾经的第一战神白山王,无论血脉还是名头都比她石氏尊贵得多了去,她那艘船能装得下徐云山这尊大神? 而且徐云山答应了帮天子守海,那也是以徐云山自己的本事来实施,可没说要跟她石氏合作。 他们甚至连徐云山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当今世上还知道徐云山身份之人,绝对不超过十个,若非徐云山立下这惊世奇功,那知道之人甚至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所以,徐云山都不想跟这石清芳有过多瓜葛和牵扯。 甚至在前来丫县之前,还特地交代了留在珠崖协助周柏山建设海运司的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让他们敲打敲打石清芳这个贼婆娘,以后莫要来纠缠自己。 当时两人亦是满口答应下来,这话都没说过两天,这贼婆娘又闹上门来,而且还是军营,她想干什么? 若是徐云山当真心狠手辣,直接晾她半日不理,以她那火爆性子一定会做出什么违禁之事,届时徐云山当场下令将她射杀在军营大门都没有问题,所以,徐云山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于是,徐云山很干脆地对堂外的士兵朗声说道:“你去告诉她,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她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让她马上离开,否则本校尉将会以祸乱军心的罪名杀了她!” 那名士兵显然是愣住了,无论是石清芳的身份也好,还是曾经逼迫徐云山远走的传言也罢,放言射杀这样的话,都不像是徐云山能够做出的态度。 徐云山见这士兵愣在当场,随即有些愠怒道:“你听不懂话吗?还是要老子亲自去说?” 那名士兵听到徐云山这样说,连忙躬身领命就转身来到营门对等候在那里的宁陵县主石清芳道:“校尉不见你,你走吧!” 石清芳的护卫就要发作,那名士兵随即继续说道:“校尉还说了,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宁陵县主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请县主马上离开,否则校尉将会以霍乱军心的罪名杀人!” 这句话当真是触到了石清芳,当即隔着车窗就咤喝道:“混账!他徐云山好大的官威,你进去告诉他,本县主限他一盏茶的功夫前来请罪,否则有他好看!” 那名士兵闻言则是回怼道:“恕难从命,校尉说了,无需理会尔等,只要时间一到,他出来巡营,若是还见尔等在此徘徊,格杀勿论,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走还是留,我言尽于此!” 石清芳的护卫闻言当即就要拔刀相向,车厢里的石清芳再出喝止道:“算了,我们走!” 但是临走之时,忍不住掀开帘子冷冷地盯着传话的士兵道:“你转告徐云山,从今以后,山高水长,他好自为之!” 虽说不是多狠的话,但是她冰冷的表情可以展现出她现在的怒火到底有多可怕! 第94章 海运司有请 对于石清芳吃瘪而走,徐云山并未过度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石清芳根本不足以让他重视。 说白了石清芳只不过是当今圣人揽权和石氏战队丢出来的一把刀子,这个几乎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情,就连石清芳自己也清楚地很。 只不过石清芳或许是不甘心迟早有一日会鸟尽弓藏,被利用完了再被圣人或者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给牺牲掉。 所以,她在帮助圣人和家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的谋划。 毕竟她若是那种甘心嫁做人妇的女子的话,又岂能抛头露面来做这些事情,传出去了谁家还敢娶她这样一位强势至极的女子,哪怕她身世不凡。 所以,她身为一枚棋子,却妄想下棋,身后这些操纵之人自然不会允许,这也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被派来协助周柏山建立海运司的原因。 虽然圣人给周柏山的口谕已经明言若是遇事不决,可跟宁陵县主商议,但也强调了一句,最终以周柏山自身的决断为主。 说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瞒着石清芳,甚至要让她知道,但她也只有知情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周柏山自己手中。 再不济不还有个吏部尚书坐镇在丫县,吏部尚书的建议总是比石清芳一介女流来的更加靠谱吧。 何况吴盛昌是谁?那可是上古八大世家之一邺郡吴氏的当代家主,大虞太祖高皇帝的仁高皇后就是当时邺郡吴氏的嫡女,还有就是当今天子徐世藩的生母也是出自于邺郡吴氏,乃是吴盛昌胞兄吴盛隆的独女。 吴盛隆早逝,只留下此女由伯父吴盛昌养大,然后选入宫中成了贵妃,所以相比吴瑞琪这个毫无血缘的国舅爷,吴盛昌才是名副其实的“国丈爷”。 单单这一层关系,吴盛昌在丫县就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说什么就相当于天子的意思也毫不夸张。 这吴盛昌和石清芳之间,谁是大小王,周柏山焉能分不清?徐云山又焉能分不清? 徐云山私下连吴盛昌都敢不给好脸,石清芳算个屁。只不过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脸,要打得别人无话可说,所以,石清芳今日被徐云山驱赶的理由她自己都不敢往外说。 说了擅闯军营这一条罪名虽不至于要她的命,但是她就只能被勒令回京,然后由家中老人出面为她寻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天子若是念情也就最多是亲自下旨赐婚,使其的婚事板上钉钉。 石清芳自然不愿如此,但是她跟徐云山这个两字算是彻底地结下了。 其实她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当日山道初遇之时,她对徐云山的杀心就已经注定了两人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一夜无话,徐云山大早起身,正准备梳洗,就见房外的传令兵进来禀报道:“校尉,海运司衙门大清早就派人前来,想请校尉过去商议一些事情,还特地吩咐等校尉起身再告知。” 徐云山随即也猜到了海运司那边的来意,于是对传令兵道:“你前去回复,让那人回去转告镇海使老爷,就说我这边巡完营地就会前去,劳烦他老人家稍等片刻。” 第95章 多担一份责任 徐云山巡完营地,当即就带上一队护卫,风风扑扑的朝着县城而去,如今他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独进独出了。 一路上尽是跟他问好恭贺的百姓,徐云山也在马上一一笑着回应,仿佛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使得这位大家熟悉的徐先生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大家对他的称呼还是称为“徐先生”,而非他的军职徐校尉。 来到了县衙大门,立马就由衙役上前施礼,然后将徐云山带入大堂。 一进入大堂,就见到周柏山高居其中,而吴盛昌和何子业则是分别穿着便装坐在下首。 毕竟他们二人若是穿着官服,那就得依照官场规矩,由吴盛昌居中而坐,而海运司主官周柏山反而要坐在下首,这样一来,有损主官威严,所以他们今日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出现,所以就避免了周柏山的尴尬。 三人见到一身戎装的徐云山进来,都是都是眼睛一亮,吴盛昌和何子业是见过披甲的徐云山的,所以并未太多惊奇。 只是这身装扮使得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徐云山还是少年将军之时的光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徐云山都快而立之年,也许久未曾领兵,但是一旦戎装在身,那股杀伐凌厉之气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而周柏山确是直接瞪大了眼睛,徐云山这一身铠甲在身,就像换了个人那般玄幻,那气质显得就像他是一位天生的将军一般。 只见徐云山随手将腰间配刀丢到身后的亲兵手中,龙行虎步地朝众人走来,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一切浑然天成,似乎已经很熟练这样的动作,而眼神中的凌厉就像两把刀锋一般,周柏山亦不由得怀疑,这铠甲是否有种神奇的魔力,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徐云山也不扭捏,上前朝着三人恭敬地躬身行礼道:“丫县守备营校尉徐云山见过三位老爷。” 吴盛昌随即笑着摆摆手道:“云山,莫要多礼,快快上座,你可是让我们三人一番好等啊!” 徐云山随即在吴盛昌指定的位置坐下后面无表情道:“云山初掌县营,诸事尚需厘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以至于安排军务之时耽搁了少许时间,还请诸位老爷见谅。” 何子业顿时白了吴盛昌一眼后笑着对徐云山道:“无妨,不碍事的,自然是军务优先,护卫一方才是你手头真正的大事。” 徐云山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表情拱手道:“多谢总管体谅,云山惭愧!” 这时周柏山也看出了徐云山对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的冷淡和疏离,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二人看起来也没有半分恼怒的意思。 于是周柏山连忙打岔道:“既然徐校尉已经来了,二位老爷,咱们是否就可以开始了?” 得到二人微笑点头示意,周柏山亦是笑着对徐云山道:“徐校尉,客气话我就不讲了,今日找你前来,就是为了与你商议海运护卫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云山对着周柏山自然不会像对着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一样板着脸,依旧保持着昔日的恭敬拱手道:“镇海使客气了,有何需求,不妨说来,但凡云山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十分满意,毕竟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加持之下已经完全可以不用还跟往日一般对他恭恭敬敬。 何况大虞军、政向来都是分而治之,就算自己官位比徐云山这个驻县校尉高出许多,但并无节制之权,徐云山若是不搭理自己,自己亦是无可奈何的。 但周柏山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徐校尉可愿多担一份责任?” 第96章 拿朝廷文书来 面对周柏山小心翼翼地询问,徐云山忍不住好笑道:“镇海使何意?不妨直说。” 周柏山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这海运司是一个新成立的衙门,许多班底尚未搭建,除了我的两名副手转运使已有朝廷直接指派之外,手底下真正需要运转的税、工、航、卫、吏、商六曹,目前还在搭建之中,这珠崖又非中原,人才有限得紧,大概率是选拔不到什么像样的人才,也大概率不会从珠崖来选。”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海运司乃是国之重器,朝廷对此期许甚高,除了吏员,怕是戴帽子都要朝廷吏部调配,内阁通过,陛下盖章才能正式任命。” 周柏山接着说道:“所以啊,这朝廷相关的官员未曾到位之前,税收可以先暂时由县衙代办,工曹可以先行选拔两名吏员进行代管,航曹则由我先亲自来抓,吏曹则由此次随行天使前来的吏部官员先行代劳,这商曹嘛,本来最适合的人是你,可你已经进了军营,但是想来亦是不难解决,最重要的反而是卫曹,如今一时半会之间,海运司根本不足以组建足够规模的卫兵护卫航线和维持码头秩序,但是南海路已经明确不插手海运司之事,不会增派多于的兵马专门护卫海运,而珠崖全郡兵马本来也是不足的,再说了,这些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你这一营驻县兵马可以一用,所以……” 说到此处,周柏山想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才好。 而徐云山则是扫了吴盛昌和何子业一眼,他知道绝对都是这两个老东西背后使得坏,于是接道:“所以,镇海使是希望我这一营兵马先行兼顾海运司的护卫之责?” 周柏山连忙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有何需求,你也尽管可以提出来,两位老爷在这里也能拍板一些事情的。” 徐云山思索了一番后,肃然道:“第一,南海路军机堂麦元帅已经明确,整个南海路兵马不再插手海运司之事,我麾下一营兵马亦属于南海路兵马序列之中,我如何能违反麦元帅的军令?第二,俚乱之际,县兵损失惨重,超出三成以上的缺员,如今尚且没有招募满编,我县营尚且捉襟见肘,如何有余力兼顾码头和航线?第三,海运司乃国之重器,选兵用将自当慎重为之,毕竟海运司的兵政合一已经跟太祖高皇帝定制的军政分治的国策有所冲突,若是再加入我这个地方兵马,你们几位老爷确定不会出问题?怕是朝堂上的口水都能将我淹死。” 何子业连忙插嘴道:“此事,再来的时候,圣人和内阁以及六部尚书都已经达成一致了,只此一例。何况让你兼顾只是临时过渡而已,并不是真的永远如此,一旦新的卫曹统领上任,你的兵马就可以撤出。” 徐云山依旧摇头道:“此事非我不愿,我人低言微,做不了主,你们不该找我谈,你们该找麦元帅去谈,或是找朝中的兵部尚书谈,我只看文书办事,若无朝廷文书,我麾下兵马不会干涉海运司半分。” 周柏山有些耍赖似地说道:“云山,咱们之间的交情……”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公事焉能因私交而废,镇海使莫要说,想调动我麾下兵马,拿朝廷文书来!” 第97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徐云山只认朝廷文书这个事情,将三人堵得死死的。 周柏山更是无奈地给吴盛昌和何子业一个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就说了,没有文书,借他徐云山一百个胆子特也不敢答应啊!” 吴盛昌随即咳嗽一声道:“若是我有朝廷文书,是否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问题大了去了,我说过,县兵如今编制尚有三成以上的缺编,兵员本就不足,护卫一县马马虎虎,若是兼顾航线、码头等地,那就是捉襟见肘,届时是哪里都要顾,又哪里都顾不上,敢问几位老爷,这事情又当如何解决?” 吴盛昌对徐云山的态度也有些恼火,随即声音也大了些道:“那你这个驻县校尉是干什么吃的?兵员不足为何不招?你区区一县之营地满编也不超过二百八十人,海运司同样规格也要二百八十人,算上你在编的士兵,你拢共也就招募三百左右的人手当兵,诺大个丫县找不出三百壮丁?” 徐云山依旧冷笑道:“莫说三百,就是三万都有,但都是俚家子,敢问尚书老爷,可敢用否?” 吴盛昌闻言随即就噎住了,有些不甘道:“难不成我虞家子就凑不出三百人?这丫县可是珠崖大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吴尚书怕是不知道,在码头干上一个月和在营区干上一个月的区别。” 吴盛昌随即问道:“有什么区别?” 徐云山随即笑道:“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家子,在码头只要不懒,干上五年,可以盖上一座房屋,取上一房媳妇,而在军营当差,那是没活路了才去干得营生,好人家的子弟,谁去当兵?有钱的不屑,没钱的也看不上,在珠崖征兵,比丑汉子找婆娘还难!” 吴盛昌随即不信道:“你莫不是在诓我吧,什么时候做个苦力能挣这么多银子了?” 徐云山随即朝着周柏山努了努嘴道:“此事你大可向镇海使求证,看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周柏山闻言,随即苦笑着朝着吴盛昌和何子业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在珠崖,经商可不像中原那般,是下等人的勾当,而跟着商贾吃饭,十年挣的都比别人半辈子都多。所以,珠崖这个鬼地方,你叫人去当兵或许没人理你,但是你说码头有空缺,那些个后生挤破了头都要去。” 吴盛昌闻言当即怒道:“好好的一块地方,怎会被尔等治理得满岛铜臭,我看着珠崖的学堂也开了不少,难不成学堂之中教的都是商贾之道,却无半分圣贤之言?”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您所看见的学堂,大部分还是徐校尉为首的大户商贾捐赠的,教的都是圣人学说,但是奈何没有好的师资,也导致生员水平参差不齐,偶尔有一两个才学惊艳之辈,一去到中原就泯然众人矣,从开国之初开始数,这珠崖百来年间出过的进士屈指可数,更别说三甲及第之士,所以,珠崖百姓对仕途一道并不向往,吃饱才是正理,这也是为何学堂多而学员少的原因,珠崖人上学就是为了识字算数,至于书读不读的,怕是没多重要。” 徐云山随即冷冷地插了一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第98章 提高军饷 周柏山见他们越说越远,且越说越僵,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说诸位,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三人闻言顿时都不再说话。 周柏山随即问道:“云山,这里也都不是外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所说的那些困难可有解决办法,我海运司能给什么支持,只要有办法,咱们万事好商量嘛。” 徐云山不好拂了周柏山的面子,随即语气缓和道:“镇海使,倒不是云山推脱,上诉的那些问题,我也是刚刚理清,至于怎么解决我都没来得及想,我昨日才上任,如何能这么快想到解决方案?何况事关政、军分治的大事,没有朝廷文书,我如何敢胡乱参与这样的讨论中来。”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罢,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只见金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皇字,徐云山接过来,只觉得令牌压手,分量不轻,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用隶书刻着:见此令牌,如朕亲临。 徐云山连忙恭恭敬敬地将令牌双手奉回吴盛昌手中道:“即使如此,我也只可以参与讨论,却不能直接答应兼顾海运司的卫曹之责。” 吴盛昌笑道:“这是理所当然,我虽手持圣人令牌,但却不会下乱命,纵然是圣人想做什么事情,那也得通过内阁向下颁布符合流程的文书才能生效,所以,给你看这个令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打消疑虑,安心配合我等将这守海的章折拟定,后面的事情自有朝廷安排。” 徐云山随即认真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我昨日才上任,诸事还在疏理当中,如今也就知晓个大概情况,我也将情况告知诸位老爷了,至于如何解决,我实在也没想出来,毕竟我也不是神仙。” 何子业随即笑道:“徐校尉不必自谦,我们都知道徐校尉向来足智多谋,虽说这时间确实仓促了些,但徐校尉你也说了,海运司乃国之重器,涉及甚广,你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也是分内之事,何况此事早日有个结果,也省的我们来回折腾你来回奔波不是?” 徐云山随即无奈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够成熟,诸位老爷若是不嫌弃大可听听,若是说的不对,诸位老爷就当下官胡说八道。” 三人闻言,随即眼睛一亮,周柏山更是催促道:“云山啊,我就说你定然有办法的,快给我们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斟酌了一番后就缓缓说道:“目前真正的难点是招不到兵,而招不到兵的原因是粮饷太低,但是朝廷的军饷向来都是有规格的,纵然对海运司特殊关照,这军饷待遇怕是也高得有限。所以,还得从这军饷待遇入手,看看怎么做些文章,将这军饷待遇拔高,或者说变相补贴一些,使得丫县青壮愿意参军。” 吴盛昌随即急道:“计将安出?” 第99章 此计甚妙 xs7.com 面对吴盛昌的询问,徐云山随即说道:“远的不说,先说说码头的苦力,他们在码头搬运则是按照货物数量计件,一件货物小件三个铜钱、大件五个铜钱。一个青壮一日从早到晚约莫可搬得四五十件,且还是大件为多。也就是说这些青壮一日的收入就在两百钱左右。一个月随便有十五日是有活干的,何况这码头商家常有补贴,有时候看大伙辛苦,或是货物着急的时候,那提高价格是常有的事。也就说,平均下来,在码头做苦力搬运,一个月估摸着也能有个两吊半钱的收入打底,也就是相当于二两多银子,这也仅仅是打底而已,这若是放在中原,也比寻常百姓高。可珠崖的郡兵才几个钱?郡所的相对好一些,想县兵这种级别的士兵,一个月就一吊钱,算上吃住的成本,养一个兵,一个月两吊钱就顶了天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若是诸位老爷设身处地的想,你们若是丫县青壮,你是愿意去码头当苦力还是去营里当差?” 周柏山作为前任郡守,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自然不觉得奇怪,但是吴盛昌和何子业的表情就相当精彩了,吴盛昌更是有些不满道:“按照珠崖的物价,一吊足以一家三口吃饱了,当兵的若是只盯着那点钱,那不当也罢。” 徐云山随即道:“照啊!所以大家都不来当兵啊。” 何子业连忙摆手示意吴盛昌莫要再说,然后对徐云山说道:“此乃人之常情,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才能让这些人来当兵?” 徐云山笑了笑道:“最直接的就是每月每人三吊钱,莫说这些苦力了,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怕是也能别着刀前来参军。” 周柏山闻言顿时脸色难看道:“若能给这么多,何须你说。” 徐云山随即又笑道:“我自然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诸位老爷看能不能这样,凡事海运司卫曹之兵,依旧按照正常县兵甚至高出县兵局部水平的俸禄发放,但是凡是出海的商号必须要经过卫曹护送,否则不能出海,而且卫曹护送则要收取一笔护卫费用,这笔费用中再按照五五比例将一半作为这些卫兵的补贴,这样一来,卫曹卫兵的待遇不就变相的提高了许多?这样一来,或许愿意到卫曹当差的青壮就会多了许多。”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倒有勒索逼迫商号交钱之嫌疑,毕竟各个商号都有缴纳赋税的,如此一来,岂不等于增加了一项开支,这些商号如何肯干。 徐云山也看出了三人的顾虑,笑着道:“这些钱其实也不难算,首先成立海运司的目的是为了规范进出海口的章程,在原有赋税不变的情况之下,增加些许护卫开支有何不可?那些个商号本来出海也要聘请不少青壮持械登船护卫,这本就是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事情,何况开支也不小,只需朝廷排除专门的护卫,他们倒还省去了许多这方面的开支,何况一次出海的商号,同一个航线上的又不止一家,海运司若是不贪这点费用,只需要保证每条航线都有专门的护卫,这些卫兵又足以保护航线上所有的商号就是,这样一来,同一条航线的商号共同分摊航线护卫的开支,那也没几个钱了。” 吴盛昌随即一拍手笑道:“照啊!此计甚妙!” 第100章 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周柏山也是抚掌笑道:“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先行动起来了,只需等待朝廷指派的卫曹统领前来上任,这架子也就算搭起来了。” 吴盛昌随即想到什么似道:“动起来,说的轻巧,敢问镇海使可知兵否?” 周柏山被吴盛昌冷不丁这么一问,随即垮着脸道:“尚书老爷说笑了,柏山兵书倒是读过一本,但若说水平,怕是纸上谈兵都不够格,差远了。” 吴盛昌随即问道:“既不知兵,如何招兵?” 周柏山随机一愣,欲言又止道:“这……这尚书老爷……您……”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能快速将架子搭建起来,我堂堂吏部尚书给你打个下手帮忙招兵也不是不可以,何况我带来的人中,也有知兵之人,但你莫要忘了,这卫曹之兵可是在海上,不是在陆上,陆地选兵之法不合适用在海运司卫曹兵马招募,若只是普通水师招募也不是没人能行,可这是海师,大海不同于江河,对士兵的要求更加苛刻,何况招募之后也要先行训练,咱们这些人中谁懂海师训练之法?” 周柏山闻言,脸更垮了,不知如何是好,但一旁的何子业随即眼神一亮道:“这徐校尉兵马谋略样样精通,这不是天选之人么?”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纷纷眼睛一亮,朝着徐云山望去。 徐云山随即白了何子业一眼才对三人说道:“何总管过奖了,下官侥幸立功,窃据校尉之职已经愧对丫县父老了,终日唯恐无法护卫一县平安,焉敢染指卫曹之兵。” 周柏山确有不同意见道:“云山老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当初你制定平俚之策就足以说明你兵法谋略不俗,然后一己之力在万军中擒贼首,杀溃十五万俚贼,更是说明你武勇过人、当世无双。同时你又常年出海,对大海算是了如指掌,你麾下那些护卫那个不是经你之手训练出来的?你若是能出任这卫曹统领,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吴盛昌和何子业闻言也连连点头称善。 徐云山觉得戏也演的差不多了,随即起身道:“要我守海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吴盛昌随即一拍桌子笑道:“只要你肯应允,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徐云山随即伸出一根手指语气铿锵道:“文武分治不可破,这卫曹必须独立出海运司之外,列为镇军序列,直接受镇南军统辖。” 吴盛昌实在想不到徐云山会提这么一个要求,按理说徐云山其实已经答应了要替天子守海,今天也不过是当着周柏山的面演一出戏罢了,免得落人口实。 但他冷不丁的提出这个要求可就打乱了吴盛昌的计划,使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于是原本开怀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最后更是咬着牙挤出一句话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云山神情肃然道:“自然知道,海运一事,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国运,焉能任由一个衙门全权掌控,何况文武分治乃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我徐云山不敢违背,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第101章 镇南军统领 皇宫寿和殿,太后正端坐正位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密折,一旁的小皇帝徐世藩正殷勤地给太后添茶。 太后随即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看似淡然实则焦急万分的皇帝道:“拿去看吧,知道你快装不下去了。” 徐世藩闻言随即笑脸一红道:“母后又取笑儿臣。” 说完结果太后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后,原本被太后取笑而红润的脸庞瞬间变成了极不自然的潮红,伴随着喘着粗气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极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太后随即怜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皇帝,你还需练练这身养气的功夫,你看你都掩饰不住你的喜悦,这是不对的。” 徐世藩似乎没有听见太后的话,而是放下信件且忍不住湿了眼眶道:“母后,您看,他真的是云山叔父,我的云山叔父尚在人间,如今还要为我守海!” 太后闻言也瞬间红了眼眶道:“是啊,多好的一个人,因为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使得他远离了我们皇家,躲到了国境之南,宁愿做着最没地位的商贾,也不愿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我们皇家对不住他啊。” 徐世藩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当即坚定的说道:“既然叔父在世,朕要恢复他的身份,让他重回京师,执掌禁军,继续做他的白山王,这一次,说什么朕再也不会让他离开家了。” 太后闻言随即怒道:“胡闹,你既然知晓他为何离开,就该知道当初你皇考和先帝为何会那般委屈他,你若是将他尚在人间之事公之于众,你将你皇考和先帝置于何地,你又该怎么对天下人解释?” “可是,母后……” 太后愤怒地打断了徐世藩道:“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白山王徐远峰已死,决不能再活过来!” 徐世藩闻言满腔悲愤道:“难不成儿臣还要将他灭口不成?” 太后随即柔声道:“傻孩子,他只是不能是徐远峰,但是不妨碍他是徐云山,徐远峰已死,但徐云山仍在,只要你心中认他敬他,为不为他正名又有何打紧的?母后相信云山会明白的,而且他还明白得很。” 看着徐世藩有些疑惑的表情,太后拿起了被徐世藩放在了案几上的信件道:“你看何子业所言,云山坚持必须文武分治,否则坚决不受海运司护卫之责,他说的有道理啊,太祖皇帝定制的祖训焉能轻易打破?何况这海运之事如今已经涉及国本,焉能捏在一个衙门手中?云山说的也没错,确实该分而治之。” 徐世藩细细思索了一番道:“母后说的没错,云山叔父做的是对的,此事确是儿臣孟浪了,心急差点坏了事,既如此,儿臣就将这南海之上的兵权都托付给叔父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跟内阁商量一番,取消海运司卫曹一位,另设一名镇南军统领,负责珠崖海域周边的拱卫,这样无形中还形成了几方相互制约,也大大的保障了将来海运的顺利,越多眼睛盯着,就越不容易被人掌握,你要知道,若是有人完全掌握海运,那对国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就依母后所言,儿臣这就去安排!” 第102章 又升官了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丫县到京师走了八日,从京师回到丫县也只用了八日,加上两位圣人和内阁的商议用了两日,整整二十日的时间,就把徐云山这个新任的七品丫县校尉一口气给提拔成了正五品的镇南军海师统领。 徐云山一下子成了整个珠崖官场除了珠崖郡守和驻军统领,以及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之外的最高官职,同时还将丫县男爵提拔至了丫县伯,所以,算上爵位,如今的周柏山见到徐云山都要给徐云山行礼,徐云山也成了珠崖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其实按道理,哪怕太后参与,这个海运司卫曹独立出来的决议也不会那么快形成共识通过的。 只是一来,内阁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王瑞琦本就对海运司一事心怀不满,如今皇帝想要分海运司之权,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再加上他也从王明峰来信得知,徐云山和石清芳之间的恩怨,这石清芳摆明就是小皇帝派到珠崖促成海运司设立的刀子,徐云山这样的人若是给他足够的地位,让他放开手脚跟石清芳斗上一场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对于拔高徐云山爵位一事,他也带头赞成。 若是他知道徐云山就是昔日威震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所以,眨眼二十日的光景,徐云山这屁股还没在驻县守备营的大堂坐热,就又升了官,还连升四级,同时爵位还进了两阶,那丫县男爵府的牌匾才刚挂上门头没几日,就又要换了。 因为新任驻县校尉尚未到任,所以先由徐云山兼着,待到南海路元帅麦擎忠选定新的校尉前来,再做计较。同时徐云山执掌的海师营也没有组建,光杆司令一条,他也只能暂居驻县守备营。 但是这徐云山升官的速度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整个珠崖官场,昔日一介商贾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上官,虽说不是直属衙门,但是大家伙都要向他行礼,这场面想想都好玩。 徐云山也因此有了借口抽空回家,毕竟他手头上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小买卖,他若是进入官场,自然就不方便再出面处理买卖的事宜,要有个信得过的心腹接手,替他站到台上唱戏。 可难就难在,他既无兄弟姊妹、也无父母子女,家中也就阿香一个正妻,除了手下那帮子管家也没别的人。 好在徐云山多年前就将手中的业务切割分离给各个心腹骨干区独当一面,有他没他,生意都能正常运转,现在只是回去确认大管家的人选。 在宅子中堂,徐云山手下的南海十三鹰难得齐聚一堂,徐云山和妻子阿香同坐一张案几,徐云山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啰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依旧各自负责各自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就好,若是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们就跟夫人汇报就是,夫人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毕竟阿香虽然只是一介女子,还是个俚人,但是性情爽朗,为人豪气,颇对这十三鹰的胃口。 他们都是当年徐云山还是白山王徐远峰之时手下的幕僚猛将,宁愿舍弃富贵前程追随徐云山前来珠崖这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的做商人,皆不是贪图钱财之人,自然不会觊觎徐云山如今的身家。 何况徐云山待他们不薄,他们十三个人也是身家不菲,加上阿香也不是那种闺阁妇人,恰恰是那种能够抛头露面的女丈夫,所以众人对阿香也甚是服气,自然对徐云山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众人不解的是,这徐云山为何要做官,还一月内连升四级。而且原本海运司卫曹之兵因为徐云山的缘故,从一县营兵二百八十人的规格,一下子提升到千人的规格,让徐云山独领千兵。 第103章 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负责运输的叶伯衷忍不住问道:“老爷,伯衷实在不明白,您当日离开那个地方不就是为了斩断昔日恩怨么,如今阴错阳差当了一县校尉就罢了,却还要做这什劳子镇南海师统领,那干脆不如直接恢复您的身份算了。” 十三鹰中的老大,负责崖北事务的总管徐高芒则是直接出声喝止道:“伯衷,你怎么跟老爷说话的,老爷的苦衷你难道不清楚吗?” 叶伯衷随即有些懊恼的出列就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老爷,伯衷一时口快,说了错话,请老爷责罚。” 徐云山随即苦笑的上前将叶伯衷扶起道:“尔等皆是当年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算我面临灭顶之灾时,皆不离不弃,愿随我同生共死。甚至在我决意以死脱身之际,你们也甘心将富贵前程抛弃,随我来到珠崖,甘于只做一介商贾之下,诸位的情义,云山无以为报。” 说到此处,原本还梗着脸的叶伯衷也忍不住流下泪水,挣脱徐云山再次跪下泣道:“殿下,伯衷绝非此意,当日我等愿追随殿下,无关前程富贵,皆因殿下视我等如手足之亲,如此恩义,伯衷纵然身份碎骨也不足以为报,如今居然质疑殿下,伯衷罪该万死!” 徐云山随即也有些哽咽地将叶伯衷再次扶起来道:“伯衷,你莫要如此,说起来,我亏欠你良多,从前的就不说了,就上次,因我的缘故,累得你险些死在宁陵县主手上,后面更是为了守护红家湾百姓,面对近万俚众,誓死不退,险些折在当场,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皆是为我所受,你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我徐云山的好兄弟。” 说到此处,在场之人皆是护目含泪,十几条血性汉子掩面抽泣,阿香更是已经泪流满面。 徐云山放开了握住叶伯衷的手走到中央,环绕了一圈道:“可是,你们莫要忘了,我除了身负太祖血脉之外,我也是大虞的男儿,大虞靖安,我可以做个太平的富家翁,可如今大虞已经暗流涌动,我但凡能动根手指,也要用尽所有力气荡平海波。如今主少国疑,若是我不在南海做出有效牵制,中枢一旦出了乱子,整个天下立时就会崩塌,尔等也是大虞的好男儿,为大虞江山流过血,难道你们希望将来还要为大虞江山流泪吗?” 众人闻言,皆纷纷出列跪拜徐云山周围齐声呼道:“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上山下海,荡平风波!” 依旧还坐在案几后的阿香边擦着泪水边出声阻止道:“你们声音小点,这再嚷嚷全珠崖都要知道他是白山王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徐云山更是豪迈笑道:“如今难得我们人这么齐,今日尔等随我不醉不归,明日酒醒,手执长刀,斩妖除魔!” 于是,阿香边摇了摇头后就出了厅堂,吩咐下人给他们将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布置好一切后,轻轻关上了厅门,亲自守在门口,听着里头酒碗碰撞的声音和嬉笑怒骂的肆意,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忍不住轻声呢喃道:“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第104章 好不要脸的婆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快立春。 说起来,珠崖也是个神奇的地方,四季如夏,一年四季除了雨季,其他时间皆是酷暑难当,所以不存在任何季节的明显变化。 如今都已经腊月二十八,若是岭南以北,怕是都要冻成茄子,若是过了龙江,那可就冰雪封路了,再若是过了天河,那可就是冻成冰棍都能放上一个月不化的,更别说东北的金东以及九原关外的茫茫草原。 也正因如此,在珠崖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这段时间内,周柏山在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帮助下终于将整个海运司的架构架起了七七八八,虽说尚有许多人员未曾来得及到岗,但相关的文书也由朝廷派发完毕,上任之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而徐云山也接到了驻郡统领柯万兴发来的文书,说这新来的驻县校尉将在大年初八抵达大营交接,届时徐云山便可以撤出驻县大营。 好在徐云山一接到内阁下发的文书之际,就当即开始了招募,同时从周柏山那边拿到了营区建造的银子,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搭建营区。 年前想要完全弄好是不可能的,但是总能有个大概框架,勉强可以住人,待过了春节再做打算。 今日,徐云山照例巡完营地就直接前往码头附近的镇南海师大营查看搭建进度,途径码头,正好遇到宁陵县主的仪仗从码头出来。 按道理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已经不需要避让石清芳的仪仗,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自己虽然身着戎装,但并没有打出仪仗,退让一边也不算丢人。 只是,这石清芳似乎是跟徐云山杠上了,直接命令车夫随从停着不走,堵在大路中央,然后掀开了车窗帘子,对着坐在马上的徐云山说道:“统领老爷,好久不见。” 徐云山虽说有些厌烦,但是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不作出回应,怕是双方脸面都不太好看,于是面无表情地在马上拱手道:“好久不见,县主,路已让开,还请县主先行通过。” 这石清芳的仪仗队伍都已经堵了码头出口一路,而她却恍若未见一般,依旧气定神闲地对徐云山说道:“说起来,这丫县伯升官至今好像未曾邀我吃这升迁酒,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宁陵县主不成?” 徐云山此时见码头堵了一路,眼中都快喷火出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县主多虑了,在下自从接到朝廷文书至今,根本无暇设宴,所以不存在请谁不请谁一说,县主,还是快些过去吧,这码头都堵得不行了。” 石清芳闻言故作惊讶道:“呀!怎么堵成这样了,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只顾着跟统领老爷说话,对了,统领老爷,我今夜在潮海楼设宴,请统领老爷务必赏脸前来,我有要事相商。”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道:“多谢县主好意,在下军务繁忙,恐怕无暇赴约,还请见谅!” 石清芳随即有些不依不饶道:“怎么?难不成坊间传言说我欺负你的事情还是真的了?你这么害怕赴我的宴?” 徐云山无奈道:“坊间传言不过是些许无聊人士胡编乱造之言,县主何须放在心上。” 石清芳随即笑道:“那为了证明坊间传言为虚,你今夜前来赴宴,也算为我正名如何,无论多晚都行,我等你!” 说完不等徐云山答应,便放下车窗帘子,催促车夫赶紧前行,留下愣在原地的徐云山,和周遭指指点点地百姓。 毕竟石清芳最后的话语说的太过于暧昧,一下子将原本不利于她的传言扭转成她跟徐云山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香艳秘密一般,徐云山更是有苦难言。 此时徐云山手下因为徐云山再次从军的十三鹰之一的苏文池则是忍不住暗暗淬了一口道:“好不要脸的婆娘!” 第105章 咱们还没完呢 石清芳的邀请,徐云山自然不会当一回事,说白了,石清芳怕是在丫县被人戳脊梁骨戳地有些受不了了,才逮着今日刚好远洋船只回航之日故意在码头出入口堵上自己。 目的就是故意暧昧这么一出,使得众人对谣言的风向由原来的恶毒县主欺负丫县大善人之事一下转变为了京师来的贵女跟珠崖第一人的暧昧二三事,这种香艳绯闻扩散和覆盖的速度可是任何一种消息都要快都要广的。 徐云山也因此回到家中就被“母老虎”阿香用碗口粗的木棍追着打了一路,整个伯爵府因此鸡飞狗跳。 最后,徐云山堂堂一大好男儿,浑身淤青地跪在房中床前,而阿香则是气喘吁吁地杵着木棍踩着床沿指着徐云山骂道:“你现在当个屁大点的统领鸟官,就长能耐了?居然还敢勾搭起县主来了?你忘了她曾经是怎么害的你了?再说了她有什么好的?不就年轻一点么,要前没前,要后没后,跟个木板似的,这你也喜欢?” 徐云山可怜兮兮地捂着身上挨过毒打的地方弱弱回道:“这都哪跟哪,我跟你解释八百遍了,这是那个贼婆娘故意给老子下的套,老子黄连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痛下毒手……你……你……你谋杀亲夫!” 阿香闻言随即冷笑道:“哑巴吃黄连?老娘看你享受得很,堂堂县主,天之贵女当街邀你吃酒,这面子莫说珠崖,就是京师里那些世家子也要趋之若鹜吧?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贵女跟你这般暧昧,你徐云山敢说你心中没有美滋滋的?” 徐云山几乎就要哭出来道:“我的姑奶奶哟!也就你拿我当个宝,我这样子的丢到大街上,狗都嫌,你就把心放到肚里里去吧!” 阿香闻言,似乎被刺激到了,顿时一棍子拍了床沿一下吼道:“肚子?你现在是在暗示老娘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给你诞下子嗣是不是?好啊!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这日子不过了!” 徐云山闻言都恨不得就给她磕头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你就直说,这次又想怎么样才能揭过此事,老子从了你就是!” 阿香闻言随即笑道:“早这么说就没那么多事了,刚刚你也说了,老娘肚子不争气,所以老娘需要你这头懒牛多耕地,今夜,就看你表现了!” 阿香说完,将手中棍子随手一丢,一把扯过徐云山的衣领,媚眼如丝地盯着徐云山打量了起来。 徐云山顿时通体生寒,颤抖且不确定地问道:“现在?” 阿香保持着媚笑点了点头道:“就是现在,有问题?” 徐云山求饶道:“我说姑奶奶,你也不看看老子这遍体鳞伤的身子,是能做那事的样子么?何况老子快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肚子饿得都发酸了,您老人家行行好,让我先吃一口饭再说!” 阿香闻言当即怒气上头,居然有力气一把将徐云山拽起甩到床上,然后一脚卡住他的脖子,才慢悠悠地将床帐放下,没一会,摇动的床榻就传出了重重的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再次醒来的时候,阿香已经下床出了房门。 审视着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伤痕和快要散架的身体,徐云山吃力的爬起了床,挣扎着就要去穿衣服。 这时房门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水进来,笑意吟吟道:“怎么,想跑?咱们还没完呢!” 第106章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徐云山出现在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按理说,徐云山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日巡营办公皆是一板一眼,若非另有公务处理,从无迟到早退之说。 今日年三十,士兵们不见统领过来,还以为徐云山是因为要准备年节之事,无暇过来了,不曾想午时将近的时候,徐云山满脸疲倦地骑着高头大马来,同时还带来了五车物资。 徐云山随即对县兵队正和海师校尉们说道:“朝廷的年节赏赐前几日已经发完,这些是我个人补贴给诸位弟兄的,你们两边按照人头将东西都发下去,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众人闻言,纷纷高声欢呼:“多谢统领老爷!多谢统领老爷!” 这也就徐云山,换了个人做这个统领,别说有没有徐云山这个财力,就算有,也未必有徐云山这么大方,舍得给将士们自掏腰包送这么多年节物质。 在军营接受了一番众人的感谢后,巡营完毕的徐云山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师营地工地查看,顺便也给工地上的青壮送去一些年节物资。 只不过徐云山可能被石清芳搞怕了,美其名曰进入实战演练,让斥候兵马先行探路,确认无碍再以旗语告知,然后他才敢上前。 众人不明所以,区区去码头的老路能用来做实战演练?但是统领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有他的用意,又岂是自己这些当兵的能够意会的? 于是徐云山就假借实战演练的由头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海师营地工地,将物资发放给工地上的青壮后,便调头就要走。 这时候,有一名海运司的衙役赶来求见。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这都大年三十了,镇海使还有何公务?” 那名衙役随即摇头道:“小的属实不知,镇海使老爷只说统领老爷空暇之时到衙门相商事情,其他的没说。”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你回去复命后说,我再去码头巡查一遍后就会前往,劳烦镇海使等候一阵。” 衙役刚走,徐云山就对心腹苏文池说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晚些回去。” 苏文池转身要走之际,徐云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苏文池悄声说道:“顺便找到永昌,让他给我盯死石清芳,她的府邸最近进出了什么人,全都给我摸清楚,连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过。” 苏文池闻言,眼神一凛,随即低声应道:“可是那婆娘又要整事情?”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周柏山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而这丫县如今对我抱有敌意且能有所动作之人,除了石清芳这婆娘,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苏文池随即应道:“老爷放心,我这就让永昌去盯着,需不需要出动权宇的人?”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暂时不需要,现在对她的监视就只在府外就好,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对劲,咱们再做计较。” 苏文池领命而去后,徐云山也不耽搁时间,带着一队人马调头去了隔壁码头巡视了一周,跟留守码头的校尉交代了一番后,就直接朝海运司临时的公署丫县县衙而去。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着什么事情等着他。 第107章 来者不善 徐云山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 论官职,不在周柏山之下,甚至是跟周柏山一文一武并驾齐驱的存在,皆是五品大员。 论爵位,公、侯、伯、子、男,徐云山乃是伯爵,且受封的还是丫县伯,也就是说丫县是徐云山的封地,可以说在法理上,徐云山是除了天子外,丫县名义上的主人。 而周柏山目前尚无爵位在身,就冲这一点,他如今见了徐云山要躬身行礼参见,否则徐云山可以当场斥责他,再向朝廷告他一个无礼不敬之罪。 于是周柏山听闻徐云山驾到,连忙快步出了公署大门,热情迎上笑道:“哈哈哈哈!丫县伯,贵人事多,如今大年三十团圆之际,还要劳烦亲自过来一趟,当真是柏山的失礼了。” 徐云山连忙下马还了一礼道:“镇海使客气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劳烦使君亲自出门来迎,实在是折煞云山了。” 周柏山连忙摆手笑道:“哎哟我的伯爵老爷啊,你就别谦虚了,如今整个珠崖还能有谁比你老人家地位还尊崇的,就是军机堂元帅前来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拿乔,我就只是一个五品镇海使,让你前来就已经有失礼之处了,再不出门迎接,被人参到朝中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云山淡淡笑道:“在云山心中,使君依旧是昔日明府,云山依旧是明府治下一介小民,纵然侥幸窃居高位,依旧无法和明府相比。” 这话直把周柏山说的心花怒放,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咱们也莫要在此客套了,进去说话吧,尚书老爷和总管老爷都等急了。” 徐云山疑惑道:“两位天使也在?” 周柏山笑道:“若非他们开口,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我哪有那么大脸面叫你过来见我?这点官场规矩我能不懂?”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若是要讲规矩,这二位天使想见我,只须派一人前来通知就是,何必为难使君出面?” 周柏山闻言,瞬间有些为难道:“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二位天使不好直言,就只好通过我顺便告知一声。” 徐云山更加好奇道:“这还能有难以诉说的事情?” 周柏山随即眼睛咕噜左右瞟了一眼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朝廷还要来人。” 徐云山随即奇怪道:“朝廷?来人?作甚?” 周柏山随即小声道:“听说这兵部侍郎也要过来,检验你是否是个合格的统领,二是这兵部侍郎听说跟这吴尚书颇为不对付,两人之间龌龊不少。所以,此事不方便从尚书老爷口中告诉你。”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但还是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检验就是,难不成他觉得不合格就直接撤了我的官职?那可正好,做官累得很,还是做生意舒服!” 周柏山闻言有些着急道:“你可万万不可这样想,你在这个位置上,珠崖的商号才放心,换个别的人来,指不定被人下什么绊子呢。” 徐云山随即笑道:“其实我都知道,我今时今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他纵然是兵部侍郎,怕是想要撤掉我,他说的还不算。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堂大门,早就等候其中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见徐云山随周柏山走了进来,也连忙起身迎接。 徐云山和二人之间匆匆见了个礼后,就直接开门见山道:“个中缘由我已经知晓,敢问二位老爷让我前来究竟要商议什么?” 第108章 怎会是他 徐云山的发问颇有事不关己的意思,其实也不能怪徐云山,本身徐云山出任这个海师统领就有赶鸭子上架之嫌。 加上本来是各方都已经妥协的结果,结果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二百五兵部侍郎跳出来说要检验徐云山的资格。 若给他成功了,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事情不是拿徐云山来做苦力,然后别人来摘桃子之嫌,也难怪徐云山有意见,摆出这副样子来。 何子业连忙上前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说道:“其实此次的事情不是冲你来的,只是正好你这个位置是个不错的口子,所以容易被人做文章。” 徐云山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兵部两位侍郎,敢问是哪一位前来对我进行考核?还有,平时一军统领的公评考核似乎应该由隶属的将军或者元帅以及军司马共同评断之后才会转呈兵部,如今兵部一个侍郎居然越俎代庖来做此事,朝廷诸公就不说点什么?”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寻常序列兵马,自当按照你口中的流程来办,只是你所统领的海师乃是新增军队,自然无论是你还是海师营都必须经过兵部验收合格才能正式成军并且编入符合的主军统辖,所以,这个流程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冷道:“既然没有问题,二位天使慌张什么?” 这是吴盛昌自己的问题,所以也只能由他来说:“坏就坏在这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与我素来不和,而且他咬死了你是受我提拔才坐上这个统领之位,所以我担心他会百般为难,无中生有,最重要的是他乃天下寒门代表当场内阁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的弟子,未来的寒门领袖人物,在众多寒门子弟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他当真要找茬,怕是你应付起来颇为吃力,所以便将你请来,商议一番。” 徐云山轻笑道:“只要他按照正常流程考核,我又有何惧?再说了,若当真有更适合我的人选,我让出来又有何不可?” 三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随即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徐云山也懒得跟他们掰扯,大年三十,还得回家守岁,没工夫搭理他们。 于是徐云山不等坐下,就直接拱手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诸位老爷相告,云山感激不尽。只是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众人挽留,随即就走出了大堂,接过亲兵递来的佩刀别在腰间就出了县衙,直接上马就朝着家中赶去。 一回到伯爵府,就见到正准备出门寻他的苏文池,苏文池连忙服侍徐云山下马,随着徐云山往府邸里走,边走边小声说道:“永昌一接到我的话就马上安排了下去,可还没布置好就有了发现,您猜猜,他们发现了谁?” 徐云山随即轻声笑骂道:“忒地啰嗦,你一个二百五,学人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 被徐云山一句笑骂,苏文池脸上随即有些挂不住道:“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十三人中,除了两位徐掌柜的,就数我脑子最好使。” 徐云山忍不住一个板栗就赏了过去道:“废话真多,说正事。” 苏文池连忙轻声说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 徐云山闻言当即愣住道:“怎会是他?” 第109章 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徐云山对李怀寿这个人说不上什么感觉,因为此人颇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也跟他背后的安西侯李长茂有关。 这安西侯李长茂也是颇为低调之人,在朝中御史台这种清贵衙门出任五品侍御史一职,虽说官位不显,但是其人的背景可是大的很。 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在民间收留一义子,赐姓李,取名足,表字满平,待此子成年后便赐予安西候爵位,且与国同休。 也就是说这李足乃至他的千秋万代,只要大虞不亡,他家就永远能坐享这安西侯的爵位和食邑。 这样的恩宠可以说是冠绝天下,就是太祖高皇帝膝下子女也没有这个待遇,因此就有传言传出,说这李足本就是太祖之子,而且是当年太祖苟合前朝大寿皇太后李氏所生。 因为这层关系而不能公之于众,所以以义子的名义收入宫中交由定、襄二妃抚养,而这定、襄二妃又恰好是前朝公主,尤其襄妃还是前朝李太后的亲生女儿,若是传言为真,那这安西侯李足可是襄妃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李太后乃是当时天下八大世家之一的安西李氏的嫡女,而安西李氏因为前朝皇家内讧,被当时以藩王之姿逆取半壁江山的大寿肃王高棣,杀得几乎灭族。 而剩余的族人虽说因为追随当时的正统——寿末帝(后来禅让天下给虞太祖徐承后被封为濮留郡公)南下过江而得以保全,但在后来的权斗中,也被当时尚是大寿虞国公的徐承直接灭族,至此,安西李氏这一个庞然大物彻底消失在天下长河之中。 若是李足当真是李太后和虞太祖徐承苟且所生,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只不过这也是坊间传言,是真是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所以,这样一号人物在大虞的存在其实很尴尬,大家都不愿得罪他,且又都避着他。 也使得李足乃至他的儿子李安、孙子李不疑,甚至曾孙也就是如今的李长茂都分外的低调和谦逊,而他们李家能加入珠崖海运分上一杯羹怕是也是当年太祖有意推动的结果。 最重要的这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说起来身份也不差,他可是李足的孙子,只不过他的父亲李济乃是婢女所生,所以在李足为数不多的儿子当中不受重视,最后沦落到无缘仕途,被派来打理家中生意。 而李济死后,就由李怀寿这个李济唯一的儿子继续执掌珠崖海运,甚至于李怀寿都是在珠崖出生,连安西老家都没回去过。 所以他一直都秉承着祖上低调的作风,在一十四家珠崖海运大商中属于那种闷声发财的那一类人,从不发表意见,以至于众人跟他虽不算如何疏远,但也都不太亲近。 如今却偷摸着去登石清芳的门,难不成是他背后的李长茂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不甘于只在御史台做一名清贵的侍御史? 徐云山想到此处,不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安西侯都有了动作,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第110章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是过年,徐云山还是没有打算过度陷入对各方势力的盘算当中,随即对苏文池说道:“吩咐下去,那些盯梢的弟兄们,每人多加十两年节费,但是一定要给我盯死咯!” 苏文池连忙点头道:“我晓得了,放心吧。” 说完转身就出了伯爵府,徐云山也直接往卧房走去,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阿香,徐云山连忙堆起笑容迎上笑道:“今日有些事情耽搁,劳烦夫人保持了。” 阿香随即嗔怪一眼道:“这都年三十了,还在外面瞎晃荡,你堂堂五品统领老爷弄得比一个值差的士兵还忙碌,我看你这破官不当也罢。” 说完就直接挽着徐云山的手往卧房走去,徐云山随即小声道:“今日守岁,何况白日宣淫非礼也!” 阿香随即一巴掌就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白了一眼道:“满脑子都想着什么呢,老娘在你眼中都成了什么淫娃荡妇了,你这身破铜烂铁没人服侍你能脱得掉?” 徐云山随即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被石清芳暧昧一言之后,几乎夜夜不能好睡,若非最近实在撑不住了,借口年前事多,躲到营中休整了几日,再这样夜夜伐旦下去,怕是真的英年早逝,过不了这个年。 徐云山在阿香的服侍下褪去了一身铠甲,然后坐进了阿香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泡澡桶中,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他已经好多日没有洗澡了,浑身都弥漫着一股酸臭的馊味,是该好好洗洗了,何况年三十守岁,也该沐浴焚香的。 阿香一边嫌弃的搓着徐云山身上的污垢一边嘟囔道:“你这死鬼,躲到外头就算了,可你好歹也是堂堂五品统领老爷了,怎么也要讲讲仪表,浑身上下一股馊味,整个珠崖官场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我看怕不是如今珠崖的官吏都耻于与你为伍了。” 徐云山无赖一笑道:“那让他们就忍着,谁让老子官大,心中再有不满也得老老实实忍着!” 阿香嗔了一眼道:“今日文池那个傻老帽急匆匆地找了永昌出去,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徐云山随即点了点头道:“朝中某些对海运司怕是也起了心思,想要进来分一杯羹。” 阿香随即好奇道:“这是吴盛昌那老鬼说的还是何子业那奴才说的?” 徐云山神色肃然道:“这次搞事情的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阿香随即反应过来道:“就是那个寒门未来的领袖代表?是了,他跟这个吴盛昌想来不对付,两人之间那点龌龊也不是一日半日了,他来找茬倒也合情合理,但是他应该没见过你,想来不会露馅。” 徐云山随即笑道:“就算露馅了又怎么样,他敢直接点破我的身份?他也不想想他能否收的了场。” 阿香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他若是知道是你,怕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前来,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冲你,还是冲着吴盛昌那个老鬼来的。” 徐云山随即有些担忧道:“就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第11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香闻徐云山话里有话,随即不满地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骂道:“你以后跟老娘说话再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老娘阉了你!”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这永昌刚派出人手还未布置好,就发现了李怀寿从宁陵县主的宅子出来,所以,这里面之间怕是还另有隐情。” 阿香一听宁陵县主顿时又火气噌的一下上来道:“你就是忘不掉那个婆娘是吧?朝廷下来人,你派人去监视那婆娘作甚?” 徐云山无奈道:“这婆娘本就不甘任人摆布,一定会不断地挑事,只有珠崖状况不断,她才能借此继续周旋其中,我怀疑这次的事情跟她有关!” 阿香不依不饶道:“她一小小县主还能左右堂堂兵部左侍郎、天下寒门领袖代表的想法?难不成她陪这洪志涛睡了不成?” 徐云山闻言随即眼睛一亮,转身直接握住了阿香的手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阿香被徐云山这个动作搞得愣住了,糯糯道:“难不成……他们……睡过?” 徐云山随即笑道:“睡过自然不能睡过,但他们若是结亲呢?” 阿香随即诧异道:“那不能吧,这洪志涛的夫人虽说过世几年一直未曾续弦,但儿子都快十八了,听说都在备考了,这宁陵县主好说也是二九年华的天之贵女,能配他这样一位老头子?” 徐云山随即笑道:“那洪志涛未到四十,算不得老。” 阿香随即反驳道:“那也轮不到他啊,这京师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多了去了。” 徐云山笑了笑道:“若是石清芳嫁的是他儿子呢?” 阿香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那这倒有可能,两人之间年龄相仿,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洪志涛一个未来豪门领袖的身份配他石家门楣,倒也不算辱没他家门第。” 徐云山随即道:“如此一来,就都通了。” 阿香依旧有些不解道:“但是这石清芳不是应该跟吴盛昌是一伙的才对吗?他们应该都是现在圣人一边对付王瑞琦的才是啊,缘何石清芳要搞这些事情出来给圣人添堵?”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大致方向的确是一致的,但是石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替圣人促成了海运司之事,最后却让吴盛昌过来摘桃子,莫说石清芳,就是他老子石光忠也不会同意,他们不是再给圣人添堵,他们只是想在此事上夺回主导权。” 阿香闻言也点点头道:“这么一来,石清芳的动机就说得通了,但是这安西侯这时候介入又是所为何来?他李家不是向来都是清贵自居,不介入朝堂争斗的吗?”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权力这样东西,不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能抗拒得了的,何况海运如今正在洗牌之际,说不定能借此捞到什么好处,毕竟没有人愿意真的一辈子在朝中只当清贵的。” 阿香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道:“如此说来,这朝堂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咯。” 第112章 破浪而出 正月初八,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梁棋在珠崖驻军兵事营司马林敬武的陪同下,来到了驻县守备营地。 徐云山率领全部县兵隆重地迎接了二人的到来,且第一时间在林敬武和一众军官的面前将驻县守备校尉的印信等物交接给了梁棋。 诸事办完,徐云山随即对林敬武和梁棋笑道:“二位,诸事已了,今夜我在城中观海阁设宴为两位接风,同时还宴请了其他丫县同僚,二位可一定要赏脸光临啊!” 林敬武和梁棋连忙直呼“不敢”,且保证一定按时赴约后,徐云山才率领一队亲兵风尘仆仆地离开。 徐云山走后,梁棋忍不住感慨道:“昔日我看塘报,总觉得这海师统领的功绩难免有夸大之嫌,如今一睹统领风采,兼之这全营上下的精神面貌,越发觉得我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这徐统领治军,我万万不及矣!” 林敬武随即拍了拍梁棋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受点打击不是什么坏事,但也莫要因此失了锐气,徐统领将这么一营精锐留给了你,你可莫要辜负他一番好意,守好这一县百姓,亦是你梁棋的能耐。” 梁棋连忙躬身拱手道:“末将谨记司马教诲。” 其实徐云山对那一营兵马也颇为不舍,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精兵就这么便宜了别人,换一个人当场就不干了,只是想到守土安民之责,徐云山倒也没有过于计较,毕竟自己肩膀上也卸下一份重担不是。 于是徐云山也回到了他那刚刚复工的半拉子营地,虽说简陋了些,但也勉强能用,而且徐云山素来有跟将士同甘共苦的觉悟,自从这海师营成立之日,徐云山除了偶尔回家过夜之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吃在军营睡在军营,巡营操练几乎从不懈怠,深得军心。 徐云山依旧来到中堂办公,毕竟每日的钱粮辎重的消耗项目他都要亲自过目一遍。 正当他看到一半,就有亲兵来报:“统领,海上出事了!” 徐云山虎目一凝道:“出何事了?” 亲兵连忙说道:“说是有一艘没见过的船只想要靠岸,我等不允,他居然朝我们的船只射箭投石!” 徐云山闻言惊讶道:“还是一艘军船?挂的是哪里的旗帜?” 亲兵摇了摇头道:“听说不是我大虞船只,旗子上画着一把匕首和一本书,现在还猜不出是哪里来的。” 徐云山随即惊呼道:“匕首和书?那岂不是番斯伯?他们的船只怎的会来得到这里?” 不等亲兵回话,徐云山随即起身吼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校场集合!” 接着对亲兵说道:“为我披甲!” 这是海师营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可能是正面战争的情况,徐云山自然不敢大意,快速整备好兵马。 除去部分留守军营的士兵,八百多名海师营精锐几乎倾囊而出,快速上了事先就征集过来改造的商船,浩浩荡荡朝海上驶去。 此时,风急浪涌,海师营破浪而出,展现出来的气势,犹如海中恶龙,席卷波涛! 第113章 谈笑间杀人 徐云山常年出海,加上本就是兵法谋略大家,所以,海战一途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甚至训练这支海军都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短短三个月不到,五云山手上就有了近千招之则来、来之即战的精锐海军。 徐云山等人航行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艘设计完全不同于大虞审美风格的大船,上面的图案和雕饰充满异域风情,但很明显已经没有了战斗的能力,被三艘海师营的军船呈品字形围困中央不得突围。 而船上的人见到了徐云山率领而来的其余七艘船只,干脆降下旗帜,换上了白布高高挂起,很明显自知不敌,选择投降了。 三只军船待徐云山率领的船队靠近后,才慢慢的向那艘番斯伯船只靠近,然后海师营的士兵纷纷跃上番斯伯船只将其中的船员俘虏,并且押送回自己的船只。 一切处理完了之后,才在徐云山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地码头。 一下了码头,徐云山当即就下令将这些番人清点,然后关押起来审讯。 经过清点,这艘船上不算死了的,足足有三百余人,其中衣着可以看出这些人群当中成分不一。 大部分人衣不遮体,想来是番人中的奴隶一类,还有许多穿着简易铠甲的士兵,甚至还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奴,最后一小撮穿着锦缎的还是船只上真正的主人。 徐云山经常出海经商,这番斯伯之地没少去,甚至因此也学了一些番斯伯语,虽说不上十分精通,但是交流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徐云山下令将这些人根据衣服的不同,分别关押起来,自己则是走到那群明显是番斯伯贵族的人群面前操着半生不熟的番斯伯语问道:“你们当中,谁的身份最尊贵?” 其中一名年少的番斯伯贵族惊奇地盯着徐云山道:“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得到了徐云山点头的肯定后,其中一名老者忍不住朝着东方高举双手伏地而拜道:“尊贵的安乐,你果然没有欺骗我们,在这遥远的东方大地居然也沐浴在你的照耀之下,请你发挥你的神通,解救我们这些忠诚的子民吧!” 其他贵族见到老者如此,也纷纷跟着老者向东而拜,发出了跟老者一模一样的祷告,仿佛只要祷告得足够虔诚,他们的神主安乐就真的会现身解救他们一般。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你们与其求神,不如求我,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 那名老者闻言,随即愤怒地指着徐云山吼道:“你这个异教徒,你居然不信奉安乐,你会遭到报应的!” 徐云山懒得废话,随即抽刀就割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番人的脖子,随着长刀入鞘,那人才突然仰头让脖子才喷出丈余高的血柱,然后表情狰狞捂着脖子抽搐了几下后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云山这一刀快得在场之人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只听到刀身跟刀鞘摩擦的声音,那名番人男子就倒下身亡。 想不到徐云山的刀法居然能做到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第114章 番斯伯首相 如今的徐云山在番斯伯众人眼中就是一位来自于地狱的魔鬼,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徐云山似乎很满意自己带给番斯伯众人的恐惧,随即操着那口半生不熟的番话对那老者道:“你看,我根本不会怜惜你们的性命,而且你们这群战败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所以,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是拒绝回答,或者敢欺骗我,我就开始杀人,直到杀光为止!” 那名老者原本愤怒地表情瞬间化作悲愤道:“你这个恶魔!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再伤害我的家人了!” 徐云山随即点点头道:“你们是番斯伯哪个家族的人?你们是怎么能够来到这里的?” 老者闻言当即说道:“我们乃是古法斯特家族的人,而我就是番斯伯地上一任首相,我的名字叫做特莫空.古法斯特,这些都是我的家人。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够来到这里,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大虞的船只能够穿越重洋去往我们的国家,我们能够来到你们的国家又有什么稀奇的?” 徐云山闻言,当即一个转身,又是一声刀身摩擦刀鞘的声音,又一个大胡子番人倒下。 特莫空顿时悲愤大哭道:“你杀了我的儿子!” 徐云山冷冷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别看你家族有几十号人,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几十刀的事,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能够得到来到这里的航线的!” 特莫空咬牙切齿道:“这是你们虞人告诉我的,是虞人告诉我的,他给我们绘制的海图,还帮着我们俢固了船身,所以我们才能来到这里,现在你满意了?”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虞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特莫空随即吼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被我从海上捞起来的奴隶,为了活命,他才告诉我航线和造船之法的。” 徐云山随即追问道:“那他人在何处,我在你这船上可没看见任何虞人模样的人,难不成你杀了?” 特莫空苦笑道:“我杀他干什么?他根本就没有跟随而来,他如今是国王的座上宾,每日喝着最陈酿的葡萄美酒,享用着年轻妙曼的处女,住着辉煌无比的宫殿,又怎么会跟我到海上奔波?” 徐云山一手按住刀柄冷冷道:“既然能够成为你们国王地座上宾,你为何刚刚又说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若说不清楚,我这次就要割两个人的脖子!” 特莫空连忙摆手道:“千万不要!我的确没有骗你,那个虞人说的名字我们根本就听不懂,但是我把他引荐给我们的国王的时候,国王给他赐了一个我们番斯伯的名字,叫做巴格其,对对,我们都叫他巴格其!” 徐云山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还是放弃了再度杀人的念头,毕竟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大虞?还攻击我们的军队?” 特莫空闻言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来,但是我们的国王要杀我全族,所以我只好逃命而来。” 第115章 番斯伯的打算 特莫空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有轻微的哽咽,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水道:“我为了我们国家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首相,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丝毫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就因为我反对他跟东边诸国结盟,他就要杀了我!不但要杀了我,还要杀我全族,我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天下之大,而且那什么巴格其不也给了你海图么,怎的还朝着大虞赶来,你身为番斯伯首相,岂能不知我大虞兵峰之强盛?你未持有国书,私自前来,就凭区区一艘破船也敢妄想登录我大虞海岸,我就算直接将你这艘破船击沉在海上,也无人会说我什么!” 特莫空随即悲愤道:“我在船上已经万分乞求,可是你们的士兵不肯让开一条路来,我除了发出进攻,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冷笑道:“你害怕你们的国王诛你全族,就不怕我大虞将尔等撕成碎片吗?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我大虞将士发起攻击?” 特莫空已经是哀求道:“尊贵的大虞将军,请你放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徐云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的国王跟东方诸国结成联盟,可是我大虞西域诸国?” 特莫空被徐云山直接问得愣住了,望着徐云山冷冷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徐云山此时脸上阴沉得快要可以结冰道:“你们可是要结成联盟再次东进?” 特莫空先是纠结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点头道:“不错!正是因为我知道纵然联合东方诸国,也不过重复十几年前的惨败而已,何况这次还没有极西之地的伯马帝国的参与,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徐云山疑惑道:“你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国王居然看不透,据我所知,你们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是一代雄主,他焉能看不透?” 特莫空随即幽幽说道:“你们大虞神枪已经折断超过三年,再无可以接替的神兵,所以,大虞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兵峰,所以大好河山,正好取之!” 徐云山不解道:“大虞神枪?” 特莫空眼中露出一抹恐惧道:“你们大虞的白山王徐远峰!” 徐云山闻言亦是心中一震,他想不到多年后西域诸国居然有联合起来东进伐虞的念头,而且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 但是徐云山随即又发现另外一件事情,这番斯伯国掌握了造船远航的技术,说不定就会采取水陆两地同时进攻,形成对大虞的南北夹击之势。 于是他冷冷问道:“我若是猜的不错,你们已经掌握了造远航船只的技术,届时若是前来,你们番斯伯走的就是海路了对吧?” 特莫空随即吃惊徐云山居然能够猜到番斯伯拟定的进攻路线,随即点头道:“不错,正是走的海路!” 第116章 再兴兵戈 得到了特莫空的肯定,徐云山知道在大虞的西方,那些番人胡狗又开始酝酿一番入侵大虞的计划,随即不再犹豫道:“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不要虐待他们,给他们吃喝。” 说完当即转身就离开了中堂,然后上了马后已就出了营地,直往城中县衙奔去。 海师营海上御敌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满城百姓见徐云山纵马而过,皆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但此时的徐云山哪有心思一一回应,只想快马加鞭赶到县衙。 到了县衙,也不等通传,直接下马就进,来到了公堂之中,就见周柏山端坐其中,正忙碌地批阅公文。 听到动静的周柏山抬头一看,见徐云山一身戎装急行而来,连忙起身道:“刚刚才差人出去问这海上之事是真是假,看你这样子,怕是战事已经结束,都是些什么人?” 徐云山有些焦急道:“都是一船不值一提的番人,尚书和总管两位老爷可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他们汇报。” 周柏山从未见过徐云山急眼,如今他展露出来的着急就足以说明还真的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也不啰嗦道:“随我来。” 说完就领着徐云山走向后堂,然后来到了一排屋子面前,这原本属于县衙的后院,是给县令以及家属居住的地方,但是新任县令未到,海运司的公署也未建好,所以,这排屋子边临时用来给吴盛昌和何子业办公所用。 在周柏山的张罗下,何子业也一同来到了吴盛昌所在的房间。 看着人已经齐全,徐云山也开门见山道:“今日海上一艘番斯伯国来的船只意图在码头登陆,被我海师营拿下,如今人就关押在我海师营地之中。” 吴盛昌觉得一艘番船,扣了就扣了,至于大张旗鼓过来邀功么?但是面子上还是笑嘻嘻的准备夸奖一番,但话到嘴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道:“番斯伯?他们的船如何能够跨越重洋来到我大虞?番斯伯的造船航海之术如今已经如此精深了?” 何子业闻言亦是大惊道:“徐统领,可曾问出什么?” 徐云山点了点头肃然道:“番斯伯的造船和远航之术乃是一个落水被救起的虞人所授,只是目前尚不知道这虞人是何许人,但已经成为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而被俘虏之人自称是番斯伯前首相特莫空。” 三人闻言皆是大惊,徐云山这些信息的含义他们若是还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番斯伯的造船远航技术的提升就代表着大虞在海上多了一个威胁,而且已经有一艘成功来到了大虞海域,那就代表着只要时机成熟,番斯伯的大军就可以直接从海路直接杨帆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云山见他们三人已经领会道自己的意思后,随即继续说道:“那个特莫空还说了一件事,番斯伯国王意欲跟番斯伯东方诸国结盟,遭到特莫空的反对,所以就要诛杀特莫空全族,特莫空被逼无奈就携全族乘船东来,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三人闻言更是震惊,这番斯伯若是跟他们东方的诸国也就是大虞西域诸国结盟,那不就是有要再兴兵戈的打算? 第117章 无限怀念两位大佬的时光 若是此事为真,那可是生灵涂炭弥天祸事。 何子业随即上前问道:“徐校尉,那些人你都安置好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觉得这海运司之事都已经上了轨道,二位天使放心将剩余的事情交给周使君就好,这特莫空等人却是需要二位天使亲自带回京师,交由朝廷审判,且要快。” 二人随即明白徐云山的意思,如今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一封奏章就能说得清楚的,虽说这些事情也还是要通过奏章的形式先行告知朝廷,但是这特莫空时无论如何也要带去京师面圣的。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后,何子业直接开口道:“不错,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一下,明日就走,你这边派出人手协助护卫我们进京。” 徐云山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船只,二位老爷走海路到天河口,再换乘江船,顺天河而走,便可以直接从濮留上岸,换乘马车过猛虎关直达京师偃城,我算了算,最多半月就可抵达,但是就是有些折腾。” 吴盛昌随即点头道:“折腾也没办法,事态紧急,也只能如此,你去安排吧。我现在就写一封奏折八百里加急先行送往朝廷,提醒此事。” 两位天使来的时候风风光光,走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生怕别人知道。 这不,天还未亮,就在徐云山的安排之下,登上了一艘军船向北而去。 送走了天使,徐云山亦是没有回去补觉休息,而是回到军营,将架子上的海图全部取了出来,摊在案几上,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他不是担心番斯伯真的打来,毕竟番斯伯就算得到了大虞建造大船的技术和远航的海图,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组建起来一支能够媲美大虞海师的军队。 从特莫空带来的那艘船只就可以看出来,番斯伯的造船技术虽然有了质的飞跃,但是还是比不过大虞,他若是敢来更好,直接一口气将他打垮,也省得麻烦。 徐云山担心的是着番斯伯得到这些技术之后,慢慢的发展海军,积蓄实力,届时的威胁就真的很大了。 徐云山现在都恨不得直接率兵直达番斯伯,将这个番国给灭了,一劳永逸,否则假以时日,定然是大虞的心腹大患。 但是无令而出乃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徐云山自然也不会这样做,只是不能出去,那就要防备人家进来,或者说先行布控,将防御线直接拉长。 可是这么一来,补给就成了大问题,而且徐云山目前手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实现他将防御线拉长的想法,一时也陷入了两难。再怎么说,也不能将战火蔓延到珠崖附近。 徐云山难,周柏山也难,之前有吴盛昌和何子业这两位大佬背书,他做起事情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今这两位大佬一走,虽说没了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自己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了海运司的老大,但是他发现有许多事情他根本就做不了主,还要形成文书请示朝廷。 不像吴盛昌直接大笔一挥,说干就干,这才几个时辰不到,周柏山就无限怀念起来两位大佬还在的时光。 第118章 朝野震动 八百里加急就是跑死马、跑死人,这加急的文书也不能停下。 整整七日时间,丫县道偃城的加急文书终于送到了朝堂之上,还是在天子准备宣布退朝的那一刻。 一听是珠崖的八百里加急,满朝皆是一头雾水,这海运司如今也算是搭建起来了,想来也是正常运转当中,就算有什么事情,有吴盛昌坐镇,还有啥不能解决的,怎的还弄出个八百里加急来。 皇帝徐世藩从内侍手中接过已经打开的匣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书信打开一看,顿时就露出了满脸震惊的表情。 快速阅览之后,就连忙起身转向身后的帘幕恭敬道:“母后,这是吴尚书和何子业联名的奏章,您看看。” 帘幕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徐世藩手中的信件接了过去,没一会功夫,就听见太后看似平静但已经带有哭腔地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内阁三大阅章、十大执笔以及各部尚书留下,其他人等,先行退下!” 太后这声音虽已经极力压制,但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紧张之感,尤其是小皇帝看过书信的表情和立即起身的反应来看,这书信上所言之事怕是不小。 待群臣退去之后,太后直接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示意一旁的内侍将信件传到阶下给这些个朝廷大佬传阅。 众人看过信件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大为震惊。 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爷王瑞琦当先说道:“二位圣人,此事若是当真,怕是现在就要做出应对的准备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赞同,汉庸王徐启威更是直接说道:“先不论真假,陛下应该先行下令给镇西将军徐义良,命他加强守备,同时整个关中进入整备状态,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是另一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他有些疑惑道:“十几年前,白山王大破的西域联军可是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带领的军队,如今波马何在?没了波马,那几十国联军,谁听谁的?番斯伯虽说在诸国中实力略强,但也强的有限,其他国家焉能服气、甘心受他驱使?这样的联军,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怕是不等前来,他们就能先内讧起来。这个道理咱们明白,他们应该也明白才是,怎会犯这种糊涂前来找死?” 麦长钧说的有道理,众人皆是因此陷入了沉思。 但是太后却突然开口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大虞地大物博、繁荣富饶,一旦攻破,就算不占据我大虞的土地,单单是洗劫一番也足够他们国力提升好多个档次,人一旦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就很容易做出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事情。” 国舅爷王瑞琦闻言点了点头道:“索性先行做出准备总不会有错,至于详细的,相信用不了几日,这吴尚书和何总管也该到京师了,届时再将他们带回的番人审一审不就都知道了。” 第119章 特莫空进宫 在朝廷作出一系列反应的时间,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也火急火燎地带着一群番人回到了京师。 二人甚至连休息都不休息就直接将这些番人全部丢到刑部大牢看管了起来,而本次事件的主角特莫空则是被二人直接带到了皇宫面圣。 好在崇文阁中有不少学生精通西域诸国番话,于是也召了两位崇文阁的学生进宫充当翻译。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叫做特莫空的番人老者,只见他整个人枯瘦如柴,乱蓬蓬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将他的脸都遮住了大半。 阅章大臣王瑞琦更是忍不住指责何子业道:“何总管,这吴尚书不懂就算了,你可是宫中的大内总管,难道不知道面圣的规矩吗?怎么不收拾一番就带进宫来?” 天子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舅舅莫要指责子业了,是朕让他直接将人带来的,事态紧急,就不要讲那些个规矩不规矩的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王瑞琦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天子刚才没有称呼他的官职或者爵位,而是直接按照辈份叫他舅舅让他颇为受用。 对于王瑞琦来说,凡是不是在朝堂之上的场合,王瑞琦都是希望天子叫他舅舅,显得他的尊贵。 当然徐世藩也没心思去关心王瑞琦的内心活动,急忙对早已躬身候在一旁的崇文阁学子道:“你们问问他,这番斯伯跟西域诸国结盟之事可是真的?” 其中一名学子随即就走到特莫空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就见特莫空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个不用翻译,众人都知道了答案。 王瑞琦随即接着说道:“你问他,他们筹备了多少兵马,谁是联盟盟主,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大虞动手。” 那名学子闻言再次对着特莫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特莫空随即也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后,学子转身对众人躬身拱手答道:“他说,具体的布置他也不知道,因为在结盟之前,他们的国王就已经准备对他整个家族下手,所以他才带着家族逃命的,但是按照他的猜测,此番联盟的盟主应该是西域诸国中最为富饶的西昌国,同时各国应该都能出兵一万以上,西域二十八国再加上他们番斯伯,怕是能凑出三十万大军前来,但是他也说了,番斯伯可能不从河西走廊过来,而是走海路,先占据珠崖,再以珠崖为跳板,鲸吞南海。” 众人闻言皆是大怒,徐启威更是冷笑道:“好大的胃口,当真以为我大虞子民都死光了不成?区区乌合之众也敢觊觎我大虞河山,看来孤的长剑又该饮血了!你且问问他,难不成他们忘了十几年前的惨状了吗?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使得他们居然还敢卷土重来?” 那名学子连忙转身用番语继续问了一堆,特莫空显然也是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后叽里咕噜地也回答了一堆后,就直接朝着众人磕起了头,然后双手合十做乞求状说着众人听不懂的番话。 等他说完之后,那学子随即说道:“他在求饶,请陛下饶他全族一命,至于他对汉庸王的问题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因为大虞的神枪已折,再无神兵能够抵挡他们的入侵。” 徐世藩随即好奇道:“大虞神枪?所指何人?” 学子眼中随即露出一抹狂热,有些颤抖道:“白山王!” 第120章 一举两得 徐世藩对特莫空的回答算是比较满意,于是在问询完之后,便吩咐给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说是安顿,其实是软禁,也就是特莫空和他地族人不会再受到牢狱之苦,有了舒适的栖身之地,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自由而已。 可是他们自己也知道,在异国他乡,自由可能会让他们更加凄惨。 特莫空被带走之后,徐世藩随即看了一眼太后才对众人问道:“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依旧是王瑞琦先发言,只见他脸色凝重道:“陛下,若只是联军自西而来,倒也无须多虑,我大虞有两万披甲镇西军精锐把守关口,已经足以据敌于关外,同时六十万中央禁军随时可以抽调十万前去支援,整个关中随随便便也可以拼凑十万兵马出来,想来足以破去西域三十万联军。” 兵部尚书蔡文峰出列说道:“陛下,王阁老所言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臣还是觉得这西域联军颇有当年草原之势头,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要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汉庸王徐启威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蔡尚书的意思是直接覆灭西域?” 这时户部尚书张启冲连忙摇头道:“此法不可取啊!” 汉庸王随即有些不满道:“张尚书何意?难不成只能别人来欺负咱们,咱们还不能打回去?我大虞自太祖立国以来,对于外族,向来都是凌之以威,用他们的尸骨跟他们讲道理的,什么时候连灭国都不敢了?” 张启冲随即拱手解释道:“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赞同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咱们做不到啊!” 汉庸王随即火气就上来道:“胡说八道,我大虞兵锋之盛,举世无双,如何会做不到,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渴望军功封妻荫子的将士们等仗打等得头发都白了,我大虞军中的长刀铁强皆因没有浴血而生了铁锈,现在孤敢说,只要陛下圣旨一下,普天之下的将士都抢着上阵,杀敌立功!” 此事执笔大臣石光忠插嘴道:“汉庸王莫要着恼,张尚书不是这个意思,我来跟您解释解释张尚书想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咱们得国库不支持咱们灭掉这些国家。” 汉庸王随即疑惑道:“怎么可能,咱们的国库向来充盈得很,我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焉能不知!” 石光忠苦笑道:“现在是充盈的,一旦打起仗来,十有八九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同时就算咱们灭掉了西域诸国,那打下来的地方咱们要不要,要的话那就要驻兵,还要派人治理,这些开销殿下可曾算过?若是打完就走,那很快又会有新的势力在上面建国,那咱们灭掉这些国家意义又在哪里?花那么多国帑就是为了出口恶气?” 汉庸王闻言随即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皇帝随即问道:“石卿,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石光忠连忙恭敬回道:“陛下,臣亦赞成出兵扫荡西域,更加赞成灭国,但不可灭完,灭其三成,直接将国界西延,然后收缴其刀兵,以后就由我大虞兵马拱卫西域,但是各国的赋税要向我们缴纳五成,以供养我朝兵马,如此一来就解决了西域的问题,既不担心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势力,而陛下也成了开疆拓土之君,一举两得!” 第121章 他上过战场吗 就在众人皆为石光忠所提议的策略感到信心满满之时,原本没怎么说话的吴盛昌开口道:“石执笔直言直击要害,确是良策,但是我尚有其他顾虑还告诉诸公。” 徐世藩闻言随即问道:“吴尚书,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言来。” 吴盛昌先是跟何子业对视了一眼才对众人说道:“我此番受命前往珠崖搭建海运司,有幸看到了珠崖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的练兵之法,可以说是相当震撼。而且海战还是属于比较新奇的区域,过去海船更多是做运兵之用,而徐统领已经发明出了海战战法,并且加以训练。可是诸位莫要忘了,番斯伯亦掌握了咱们得造船技术和海图,远航而来不是问题,茫茫大海,如何防御?这番斯伯若是常年走海路袭扰,对我海运赋税也是一种损害。这个事情,我个人认为更甚于西域诸国。” 蔡文峰连连点头道:“吴尚书所言有理,西域之祸虽大,但尚在可控范围,海上之祸虽远,但危害之大却影响深远。” 徐世藩随即问道:“那依照诸卿之见,当如何是好?” 石光忠连忙跳出来说道:“陛下,那兵部左侍郎洪志涛已经前去检验这新建制的镇南军海师营,若是这徐云山真的有两把刷子,届时可以倾斜一些政策给他,让他将海师营直接扩编也不是不行,若是徐云山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本事,咱们就只能再做打算了,毕竟海上之事,虽已经营百年,但依旧是在运输上下了大功夫,至于战法到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所以一时也不好判断的。” 此时吴盛昌略带不满插嘴道:“石执笔,这徐云山之功,天下皆知,何况我曾亲临珠崖,见过此人,此人的兵法谋略皆是上上之选,个人武勇更是不遑多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加上他对海洋的认知皆在我等之上,我在回京之前,已经目睹过他的操练之法,海上舟船在他手上依旧如使臂展,丝毫无滞怠之感,想来你亦是深谙兵法之道的,这水师操练的难度怕是及不上海上的十分之一,这个事情你应该能够判断,若是徐云山不行,我大虞现有的水师将领何人敢说他能升任守海之责?” 石光忠有些不以为意道:“吴尚书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我对这海战一图虽说未有研究,但是河海相通,我大虞那么多水师战将,稍加熟悉,想来要在海上立足不难,难不成他能研究出来的战法,其他人就都不如他了?” 吴盛昌冷笑道:“石执笔怕是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登上海船吧,怕是不知道大海的颠簸和广褒,不知道海上操舟和与天争命没有两样,区区江河之舟拿来对比大海,未免太小儿科了。” 身为兵部尚书的蔡文峰怕是最有发言权了,见二人争执不休,小皇帝和太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不由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劝阻道:“二位也莫要争执了,这洪侍郎不是已经前往珠崖了么,届时看他检验结果就知道了。” 吴盛昌闻言嗤笑道:“洪侍郎?非是老夫看他不起,他做做后面的工作是把好手,但若是带兵打仗、上阵杀敌?对了,他上过战场吗?” 第122章 阴魂不散 不同于朝堂上面的剑拔弩张,珠崖这边依旧风平浪静、水波不兴。 徐云山心中虽然万分着急,但是不能过度表现出来,经过多日的研究,他将珠崖周边可以用来防御驻军的小岛全部圈了出来。 经过一番计算,连同码头留守和海上巡洋的舰队,整个海师营最起码要由原来的一千人不到的人马扩充至两千五百人以上才勉强够用。 以他现在的军职,倒也不是不能统御两千五百人,但那是战时编制,若当真打起仗来,他这个统领之职少说也能统领三千至五千人起步,但非战时期编制一千人就已经是一个镇军统领的极限。 当然若他是驻郡统领,他的麾下可以扩编到三千人,因为驻郡兵马大多会分散到各个驻县校尉手上,在一定程度上是分掉了驻郡统领的兵权的。 而徐云山身为镇军统领,手下的校尉也是跟他待在一起的,这兵权分了也等于没分,所以,会有所限制。 也先不说朝廷愿不愿意让他海师营进行扩编,这绵长的海上防御线的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还要考虑海洋风季因素等。 综合来看目前将防御线伸出珠崖之外都不太现实,朝廷不会给他这样的支持,哪怕小皇帝有这心也没这个力,毕竟总不能跟朝堂诸公说这徐云山就是当日的白山王徐远峰吧。 最关键的就是这兵部左侍郎明显就是冲着徐云山来的,就算摘不到桃子,也要给徐云山设绊子。 别的不说,这海师营如今还缺一个驻军司马尚未指配,只要洪志涛有心这么干,纵然没有办法拉徐云山下马,但是放一个跟徐云山对着干的海师营司马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徐云山不由得在心中将石清芳骂了个千八百遍,当真是为了那点权力利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也不想想,若是珠崖海事不靖,就算它能够成为珠崖海运的掌门人又怎么样,她能守得住这块利益吗?当真是目光短浅。 徐云山也是在朝堂上倾轧过来的人,对其中的蝇营狗苟清楚地很,这是规则,身在其中就不可避免要卷入。 所以,小小珠崖成了朝堂斗争的延续这个事情让他很是排斥和讨厌。 而且徐云山算是比较克制的,纵使自己如今成了就名副其实的珠崖第一人,他也从未主动挑衅或者攻击过石清芳。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石清芳这个婆娘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三天两头的就给徐云山下帖子,这不,今日倒好,干脆不下帖子,亲自来访。 这还是徐云山难得才回一趟家,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就来叩门求见,面对阿香那幽怨得像恶鬼一般的眼神,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毕竟这是勋贵之间的体面,若是关门不见,传出去,这徐云山怕是不体面的名声就要传到朝堂之上,说不定还能因此造成什么误会,从而引发更大的事情。 所以双方只要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样撕破脸的方式,但是徐云山对于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贼婆娘就真的很讨厌,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 第123章 你只管说吧 在伯爵府的会客厅上,徐云山和夫人阿香一起坐在主位案几后,左边下首就是石清芳的位置。 石清芳虽然不知道徐云山这次为什么会拉着夫人一起接待,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这徐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不那么喜欢。 不知道是真的笑不出来还是故意如此,徐云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满脸假笑道:“宁陵县主来访,不知又有何指教?” 石清芳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原先想先夸赞一句“好茶”再开始说话的,却不曾想,这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若是直接喷出来又有失仪态,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咽下,咽下之后整个人脸都绿了,那表情都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但是她瞥见了徐云山的夫人居然暗自憋笑,就知道这茶水定然是她搞的鬼,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随即又忍了下来。 但是阿香似乎没打算就此收场,而是故作关心地问道:“县主可是身子不适?怎的脸这么白?”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打量了起来道:“确实如此,县主若是身子不适,我这就派人送县主前往医馆。” 石清芳心中怒气难消,但还是强忍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丫县伯,我此番前来可是有机密之事要跟丫县伯商议,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徐云山随即故作严肃道:“不知县主口中的机密是公事还是私事?若是公事自然不方便,在家不言公是我家的规矩,我不能打破。若是私事,那倒是方便的,我家公私分明,我掌公,她管私,正巧内子在此,县主只管说就是。” 徐云山的态度摆的很明白,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谈。 但是石清芳如何能死心?只见她不慌不忙道:“事关丫县伯的前程以及珠崖现有海运商号未来的存亡,我也不知道是公是私,怕是这要由丫县伯你自己来判断了。” 徐云山不为所动道:“前程天定,有官做官,无官经商。至于海运商号之事,县主应该也知道,我自从被朝廷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当日起,就已经将家中生意之事全部交给了内子打理,至今都不曾过问过,若是经商之事,你跟我说不着,但跟我夫人说得着,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先行回避,将地方给你们腾出来,你们两个女人家说话,我一个大男人在场也确实有诸多不便。” 眼看徐云山当真就要起身,石清芳不由得急道:“丫县伯,最多五日,兵部左侍郎就要驾临珠崖,我可以让他通过你海师营的建制,甚至你想扩编也不是不行!” 徐云山闻言又坐回了蒲团上道:“明人不说暗话,说说你的条件,合适咱们就干,不合适就算,你知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更不喜欢勉强自己的。” 石清芳随即瞥了一眼阿香后才说道:“尊夫人不该回避吗?” 徐云山跟阿香对视了一眼后笑道:“我今日若是跟你谈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将来掉脑袋她也跑不掉,她需要回避什么?我徐云山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避讳我的妻子,你只管说吧。” 第124章 世家底蕴 对于徐云山和妻子展现出来的恩爱,石清芳没来由地就是一阵讨厌,甚至觉得徐云山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但是徐云山既然说了无须避讳,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反正自己前来是跟徐云山商议事情的,又不是来找她打情骂俏的,说完事情马上就走就是。 于是石清芳肃然对徐云山道:“丫县伯,不管昔日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希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后大家都别再提起,未来你我才有合作的可能。” 徐云山没有回应她任何话,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喝起了茶,很明显就是告诉她石清芳,先把筹码丢出来再说结果。 于是石清芳随即继续道:“以你的渠道和本事,想来也该猜到洪侍郎所为何来,不错,他就是因为我而来,目的就是你,只要我愿意,我敢保证虽然不能将你从统领这个位置上踢走,但是给你塞一些人使得你无法掌控军队还是不难做到。只是,这种做法到了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的蠢笨之法,我不欲为之。” 徐云山终于开口笑道:“看来县主的善意我还不能不领,那就请县主说说,县主意欲何为?” 石清芳随即眼神一凛道:“我始终都是那个条件,我要掌握珠崖海运商号,我要我的人坐你曾经总把子的位置,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若是答应,我可以让洪侍郎走个过场就回去,朝堂之上也不会因此有什么龌龊,众人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徐云山也难得不绕弯子说道:“周柏山已经坐在了海运司镇海使的位置上了,你还想染指商号领袖的位置,那就是等于变相的将整个海运装进了宁陵县主的袋子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清芳闻言神色冷冷道:“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掌握本就该属于我掌握的东西而已,这有何错?” 徐云山也冷笑道:“什么叫本该属于你?这是天子的东西!我奉劝一句,纵然你跟天家沾亲带故,但是你若真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们石氏一族都会因为你的行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石清芳闻言笑道:“那就不劳烦丫县伯操心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拜访,今日从这里出去之后,大家是敌是友就在你丫县伯一念之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是朋友,我宁陵县主对待朋友向来都是有福共享的,断然亏不了自己的朋友。” 说到此处,石清芳脸色陡然一变,略带凶残道:“但若是敌人,那就是不死不休!” 徐云山随即起身道:“你的事情已经通天,我徐云山没那个本事掺和,但是我亦不会干预,若是因此记恨上了我徐云山,那你尽管放马过来。还有,你告诉洪志涛,莫要以为读得几本书,拜了个好老师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这天下有的是人能玩死他,区区寒门领袖代表还不至于让朝堂诸公就此低头,你也是世家出身,难道你不知道世家底蕴之深,想要毁掉一个寒门是多么容易么?” 第125章 真正的幕后推手 对于徐云山的警告,石清芳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小小一介商贾出身之人,也敢妄论大势,殊不知自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时期,寒门就已经不弱于世家勋贵,在这朝堂乃至天下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洪侍郎身为寒门领袖刘鹏刘执笔的关门弟子,将来必定接替刘执笔成为天下寒门领袖,届时天下寒门皆唯首是瞻,你区区一个破落户怎么跟人家斗?就你这份眼界还不如市井中那些无所事事之辈,我劝你还是趁早挂印请辞,莫要到时候粉身碎骨则悔之晚矣!” 说完,石清芳直接拂袖而去,两人这次的见面不仅不欢而散,算是结下了更大的梁子,从此以后,石清芳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徐云山削爵罢官,置之死地而后快。 而徐云山怕是也无法因为对石清芳手下留情,这种看不见的硝烟,一旦蔓延,那可是要身死族灭为代价的。 石清芳离去后,阿香随即担心地握住了徐云山的手道:“你既然不想卷入是非,又何苦要得罪她来,我观此女美则美矣,但面相刻薄较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日一旦被她逮住痛处,她就会像一条毒蛇一般露出剧毒的獠牙一口咬死你。” 徐云山苦笑道:“你也说了,这婆娘的性子阴刻毒辣,焉能允许我苟且?我若不站她那边就等于站她对面,左右都被这条毒蛇恨上了,索性就把她得罪个透,就凭她还奈何不了我,我现在不确定的是现在这些事情是她自己搞出来的,还是她老子石光忠在幕后操控的,若是他老子,那就真的麻烦得很。” 阿香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她刚刚也承认了,这洪志涛就是被她叫来的,就凭她怕是还叫不动洪志涛,也没办法代表石氏跟洪志涛形成什么捆绑,若非石光忠出面,此事焉能成行?”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还真的未必,你莫要忘了,她可是云奉公主的女儿,这云奉公主深受睿、安二帝宠爱,就是简帝和当今都对她敬爱有加,是一位得势的公主,她手头中能都调动的资源不比石光忠这驸马爷差多少,这石光忠将来的一切肯定不会留给石清芳了,但是云奉公主的资源必定会留给石清芳,所以,石光忠未必愿意让石清芳做大,而云奉公主肯定是希望石清芳能够继承她的政治遗产,所以我觉得,这后面真正出手控局的不是石光忠,而是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如此一说就通了,这石氏虽不是老牌世家,但也是我朝新贵,站在他们的利益来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寒门那些士子尿到一壶去的,就算要捆绑,那也只能是石光忠为首,洪志涛伏小,这洪志涛如何肯干?就算洪志涛肯,那天下寒门又将如何看待他?只有云奉公主这样的皇族才能让洪志涛的头颅往下垂低三分。” 阿香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徐云山惊道:“那你真正要面对的不是石氏,而是你那远房堂姐徐娇茵?” 第126章 侍郎到 理清楚来龙去脉后,徐云山和阿香夫妻俩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毕竟若是云奉公主出手,小皇帝徐世藩也未必能够护得住徐云山,何况如今的徐云山明面上跟皇家可是任何关系都没有,也不能有。。 若徐云山还是昔日纵横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自然无所畏惧,毕竟当年的徐远峰跺一跺脚,天下都要震上一阵。 而徐云山如今只是一介商贾出身的人物,没有昔日无上的威望和滔天权势傍身,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跟三代四位帝王都关系匪浅的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有些不情不愿道:“我看那婆娘倒不是真的要对你怎样,不如你去找她服个软,站她的边就算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如今的你能够左右得了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你就陪她一晚,老娘就权当不知道。”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道:“我说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脑袋瓜子还在想着这些个破事,算起来我还是她远房舅舅,差着辈呢,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香随即反驳道:“又不是亲舅甥,堂的,还是远房的,怕个啥。” 徐云山随即发现根本无法跟阿香沟通,随即恼怒地起身就回了书房,阿香也没有阻拦,他知道徐云山的习惯,一旦心中有了结口,就必须要躲进书房独自思考如何破解,所以就随他去了。 自那日石清芳离去后,徐云山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每日按部就兵的练兵、巡逻,几乎是衣不卸甲,在军营认真当差,再也没回过家中。 一直等到了码头那边传来消息,朝廷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乘坐的官船入港在即,便联合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以及新来的丫县县令黄圭卿等丫县大小官员纷纷齐聚丫县码头迎接这位朝中的实权人物。 说起来,这洪志涛年纪虽已不轻,但是保养是真的不错,只见他面白如玉,一看就认真打理过的短须整齐的垂在胸前,加上清瘦修长的身形,使得整个人那种书卷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神往,让人一见就觉得温和、亲切的谦谦君子,但是穿戴整齐的官家行头又显得如遇春风的脸上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洪志涛一下了船,众人纷纷上前拜见,洪志涛连忙满面春风的和众人都一一带笑寒暄,尤其是看到了徐云山之后,忍不住从头到脚的将徐云山多打量了几眼,忍不住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我在京师亦是久仰云山你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跟传闻一般,是个英雄人物。”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侍郎过奖了,云山愧不敢当!” 洪志涛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寒意躲不过徐云山的法眼,徐云山也知道自己跟石清芳也好,洪志涛也罢,算是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最终都会对彼此出手,只是看什么时候下手罢了,但是洪志涛毕竟是上官,徐云山就必须依着规矩给洪志涛行礼和恭敬。 一番寒暄过后,周柏山随即笑道:“侍郎老爷,我等已经备下了酒宴,为老爷接风洗尘,咱们这就开宴去吧。” 第127章 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整个宴会的规格花费不低,但没有用到半分半毫的公帑,这宴会与其说是周柏山和徐云山联合筹备的,不如说是珠崖海运商号出钱组织的。 毕竟兵部左侍郎这样的实权官员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商人逐利的性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宴会上也算是宾主尽欢,那洪志涛的性格还真的跟他的长相一样,温文儒雅,任是谁来敬酒,届是笑脸回应,顿时让在场诸人好感剧增,更不是不由得拿来跟之前官职更大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作比较。 顿时觉得这寒门出身的老爷就是比那个士族出身的老爷好相处的多,那些世家子再怎么伪装总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的都有一种距离感。 而寒门出身的子弟纵然身居高位也依旧是没有半分架子,待人如遇春风,犹如一个和蔼的长辈或是一个暖玉君子。 唯独徐云山不这么想,虽然徐云山一整夜也在虚与委蛇的表演,但是他知道这洪志涛铁定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洪志涛现在的温和亲切根本就是演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演的很好,而且徐云山在观察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徐云山,甚至于两人对彼此的感觉和判断都是差不多的雷同。 最后还是洪志涛忍不住拎着酒壶起身来到徐云山的案前笑道:“云山,我见你今夜饮酒甚少,怎的,难不成是不喜同我共饮不成?” 徐云山连忙快速起身,端着酒杯道:“侍郎老爷说笑了,云山军务在身,自然要控制饮酒之量,并非有意不喝,但凡老爷发话,云山定然是要奉陪的,这杯酒云山干了,老爷随意,就当云山在此赔不是了!” 说完,徐云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洪志涛也哈哈大笑的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你能恪守职责,殊为难得,你军务在身,确实不好过量饮酒。” 说完,洪志涛拎着手中酒壶浅尝了一口,正准备继续跟徐云山说话,就听闻门外侍卫朗声呼道:“宁陵县主驾到!”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望去,只见石清芳一袭华服在身,头上的发式很明显是用心梳理过的,脸上描眉点唇,整个人说不出的华贵艳丽,就像一颗光彩耀人的明珠一般,缓缓向洪志涛和徐云山的方向走来,然后对着洪志涛微微施礼道:“小女见过侍郎老爷。” 洪志涛连忙虚扶道:“哎呀,县主莫要如此,你我两家世交,无需如此客气。”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在水里的巨石,这洪志涛就像对在场众人发出了一个讯息,就是我跟宁陵县主是世交,是自己人!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洪志涛的身份尊不在爵、贵不在官,而是他那天下皆知的寒门领袖代表的名头,巴结他未必能捞着什么好处,但是得罪他就等同于得罪了天下寒门士子,单单这些士子的笔诛口伐就能把你淹没。 甚至有一些心思深的更是猜出了洪志涛此行的目的,那就是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第128章 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 对于洪志涛的主动抬轿,石清芳自然顺杆而上道:“叔父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莫要叫我县主,直呼我的名字就是,反正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见外的。” 洪志涛见石清芳说话间眼睛忍不住瞥了瞥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既如此,那老夫也就托大一回,索性都是自己人,那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老夫好奇的是,为何今日设宴,世侄女来的如此之晚,就连今日在码头迎接也不见你的身影,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石清芳随即故作失落道:“叔父见谅,非是侄女不懂礼数,不去迎接,实在是没人告知侄女叔父前来的消息,等到叔父下了船,才有家人回府告知,但侄女事先没有准备,总不能素面朝天地来见叔父,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才敢出门,所以就姗姗来迟了。” 洪志涛闻言故作不满地直接转头就朝着徐云山问道:“云山,这是怎么回事?这宁陵县主也是天之贵女,今日这样的场合你们居然都不给她发出邀请?难不成我这世侄女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丫县的事情,导致偌大个宴会竟然都没有她一席之地?” 这话看似是在责问徐云山,实际上除了徐云山外的在场之人都被责问了进来。 徐云山又如何听不出他们是在唱双簧,这洪志涛前来之事石清芳不知道才怪。 于是徐云山不卑不亢道:“侍郎误会了,这县主虽是贵女却无官职在身,今日码头迎侍郎皆是丫县在职官员和吏从,并无他人在场,所以不便告知县主,至于这宴会何为没通知县主前来,皆是因为在场都是男子,县主一介贵女在场,怕是多有不便,为县主清誉着想,所以也没告知县主,请县主赴宴。” 徐云山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堵得洪志涛哑口无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因为这番话除了滴水不漏之外,还暗暗讽刺了石清芳不顾自身贞洁清誉不请自来这男子扎堆的宴会。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石清芳的清誉确实影响不小,还有就是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做他儿媳的,这口碑若是出了问题,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岂不成了笑话了。 石清芳自然不会吃这个暗亏,随即笑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这大门开着,路人皆能看见里头的情况,若是有人敢胡乱胡诌乱传,一个诽谤贵女的罪名就能让他没了半条命,我相信民风淳朴的丫县没有这样乱嚼舌根的刁民,你说是也不是?徐统领。” 徐云山随即笑道:“人言可畏的道理,难道县主不知么?” 石清芳也笑道:“好个人言可畏,据我所知,你徐大统领的夫人如今执掌家业,每日宅子出入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参加过的宴请犹如一日三餐,这又怎么说?难不成你徐大统领还能指责夫人不守妇道不成?” 对于石清芳的犀利反击,徐云山亦是半分不恼,依旧笑着说道:“我家中那夫人三旬老妇,年老色衰不说,且悍如狮虎,全城皆知,何况一介俚女而已,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若是如此,那倒是云山高看县主了,往后凡有宴会,必邀县主光临,就怕县主不赏脸。” 第129章 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徐云山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憋笑,因为徐云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没有半分夸大。 他那里那个夫人阿香的确是丫县出了名的母老虎,这徐云山没少挨婆娘的揍,经常脸上挂彩,早就成了丫县上上下下已经懒得讨论的笑柄了。 而且徐云山的夫人确实年长他几岁,徐云山看上去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这阿香自然也就三十出头。 只不过不像徐云山说的那般年老色衰,也是颇有姿色,但是三十的妇人除非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那种美貌,否则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吸引男人忍不住要勾搭的魅力了,何况还是只母老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阿香的的确确是个俚人女子,徐云山娶个俚人女子为正妻这个事情颇为让人诟病。 以上种种因素导致,阿香抛头露面为徐云山打理生意这事就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甚至这个阿香做生意的手腕可不比徐云山差。 但是石清芳就不一样,那可是天之贵女,是石氏嫡女,父亲乃当朝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石光忠,堪比副相,虽说前段时间给撸了偃南侯的爵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寻个借口将这爵位还给他。 而她的母亲更是了不得,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嫡女、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胞妹,深受两位帝王的宠爱,尊荣无比。 就是刚驾崩不久的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她亦是恭敬有加,这样的身份背景之下,石清芳若是觉得那自己跟阿香对比没有问题,那就是自甘堕落,有辱门庭。 众人都等着看她如何回答,而洪志涛知道徐云山嘴巴之厉害更甚于石清芳,因为这话石清芳无论如何回答,总能被徐云山抓住痛脚羞辱一番。 于是洪志涛连忙不悦的插嘴道:“云山,不是我说你,县主乃一女子,你一个带兵的将军怎的跟女子斤斤计较,逞口舌之快?还不惜扯上你家夫人?这非大丈夫所为也。” 徐云山也知道见好就收,何况区区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拱了拱手道:“侍郎老爷所言有理,倒是云山小气了。” 说完徐云山随即转身向石清芳也拱了拱手道:“县主勿怪,在下向来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言,还请县主切勿放在心上。” 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局面,周柏山连忙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过来道:“侍郎老爷,今日前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坏了心情,来来来,咱们这边落座,下官还要好好跟您老人家痛饮一番。” 说完接着笑着对石清芳说道:“县主大驾光临,又跟侍郎老爷乃是世交,自当也该落座共饮。” 说完就拉着脸色铁青的洪志涛走回到他的座位,然后已经有识趣的将侍郎旁边的位置收拾出来,好让石清芳坐下。 而徐云山则是跟个没事人一般,坐了下来,除了酒不喝之外,案几上的食物可谓是遭了殃,被他一顿风卷云残的扫荡,吃的不亦乐乎,甚至于对那两道投射而来的寒冷目光视而不见。 徐云山已经打定主意,既然你不要体面,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第130章 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也许是昨夜喝得颇不愉快,一大早洪志涛就领着兵部带来的几名官员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码头海师营地,要即刻检验海师营。 徐云山则是大大方方的将洪志涛等人迎了进来,然后带他们走了一遍整个营地,同时让他们看了一遍每日士兵的训练的情况,接着就要带他们前往码头看看那边的守备情况之时,幺蛾子就来了。 洪志涛随即抬手拦道:“且慢,码头守备这些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我听闻徐统领你颇擅水战,且根据水战之法已经研究出了海战之法,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我身为兵部左侍郎,至今都不知道海战之法是怎么个样子,今日我也好开开眼界。”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道:“侍郎老爷,倒不是末将藏拙,只是今日海水风向不对,不宜下海,您到码头一看便知,今日所有船只,皆泊在港口,不敢出海。” 洪志涛随即冷笑道:“难不成海上之敌前来之时,你们也得看海水风向才决定是否迎击不成?” 徐云山随即毫不掩饰的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洪志涛道:“侍郎,若是这种海水风向,海上之敌不等来到港口,在海上怕是早就船毁人亡,我等根本不用出战!” 洪志涛随即憋红了脸道:“难不成就不能敌军来到半路风向才有变化吗?” 徐云山随即应道:“那敌军应做的就是避开风浪,待风浪平稳之时再行靠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洪志涛随即声量有些控制不住提高道:“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敢向我展示你所谓的海师战法,怕被我们看穿露馅,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海战之法,是也不是!” 徐云山随即嗤笑道:“侍郎老爷若是不信,大可将海运司镇海使招来问问,或是丫县驻县校尉,甚至珠崖驻郡统领都可以问问,我这海战之法丝毫没有隐瞒,他们全都观摩过,我们之间还相互讨论设法改良,而南海路军机堂和镇南军我都有将海战之法的精要记录成册各自送了一份的,我若是假的,这些人焉能不拆穿我?” 洪志涛闻言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为何我兵部没有收到?” 徐云山忍不住笑道:“侍郎老爷,这海战之法本就是摸索而得,自然要先经过镇南军将军验证过后,觉得可行才会向兵部报备。所以这海战新法,未曾检验之前,焉能胡乱呈送京师?” 洪志涛几乎是咆哮而出道:“你这海师营本就隶属镇南军,可为什么南海路军机堂也有?” 徐云山故作无奈道:“我原先说了,这海战之法虽是我捣鼓出来的,但也是跟郡军一起讨论研发的,本就是大家的成果,那南海路军机堂的海战之法自然是珠崖郡的郡军呈交上去的,这我如何能拦得了。” 洪志涛见徐云山的话说的依旧滴水不漏,自己连番吃瘪,心中很是不爽,但是抓不到徐云山痛脚的他也不好发作过度,只能耐着性子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第131章 不在朝堂在南海 徐云山随即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海面,然后认真说道:“侍郎放心,三日后我在海上演练海战之法。” 洪志涛生怕徐云山反悔似的,连忙说道:“好!君子一言!” 徐云山随即淡笑道:“驷马难追!” 最后望着洪志涛远去的身影,徐云山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寒门的势力果然已经长成,就凭这洪志涛区区一介兵部侍郎就能影响朝堂走向也毫不夸张,这把刀如今的锋利已经足以杀人灭族,可惜这刀柄已经不好用了,否则就让天子握着教化万民又何尝不可?” 曾经的徐云山身为皇室大将,大虞柱石一般的存在,焉能不知寒门之所以能成长到今日能够跟老牌世家以及开国新贵分庭抗礼的势力,其实就是自太祖高皇帝起,五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提拔有关。 历代皇帝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就是要削弱老牌世家,又要防备开国新贵做大,从而影响到朝堂平衡,所以寒门的崛起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前提是,寒门这把锋利的尖刀必须握在天子手上,否则天子就只能将其毁去,不然无论落在老牌世家还是开国新贵的手中,对于朝廷来说,都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动荡。 云奉公主的势力看似依托于皇室,跟世家甚至勋贵无关,其实跟皇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扯着皇室的大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又试图染指寒门,一旦成功,无论是云奉公主为新势力的主导还是寒门领袖洪志涛主导,那都是皇室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徐云山也不知道这个洪志涛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这是他的老师刘鹏的意思不成? 在徐云山的印像中,这刘鹏可是个颇为中立之人,从来不摇摆任何立场,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天子一边,因为刘鹏清楚的知道,失去了天子的庇佑,这看似强大的寒门势力,顿时会被老牌世家和开国新贵这两个群体撕成碎片,然后分食吞之。 虽说现在按照世家、新贵、寒门划分的势态已经不甚明显,已经相互融合为各个小党派,但是这三大势态之间本就有着天然的隔阂,不然刘鹏焉能被奉为寒门领袖? 就是不知道龙椅上那个小皇帝徐世藩可看出了什么端倪,若是后知后觉,届时发现尖刀不听使唤,那可就为之晚矣了。 所以,于公于私,徐云山如今都要保住这镇南军海师营统领一职,将这个兵权牢牢握在手中,这样一来,整个珠崖海运就能在徐云山的把控之内。 任凭以石清芳和洪志涛为首的新势力联盟再如何使手段,也是无法打破如今现有的平衡。 加上徐云山的布局,只要天子彻底掌权亲政,就能借着海运的利益压得朝堂诸公低头俯首,再也无法对抗皇权。 这也算是徐云山能为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守海守海,守的不止是海,也是财,更是权,未来天子亲政的本钱就在这南海海运之中!可以说,大虞如今的权斗不在朝堂在南海! 第132章 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检验军队如今只剩战法一途尚未践行,无论是前来找茬的洪志涛还是徐云山对此都很慎重。 在洪志涛看来,徐云山带兵可见一斑,从整个营区乃至码头兵力的布置就可以看得出徐云山带兵的本事了,无论是军容还是展现出来的气势都已经有了精兵的样子。 甚至在洪志涛看来,这海师营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已经不输于他经常见到的禁军,当得精锐之称,可见徐云山的确非浪得虚名之辈。 其实看到此处,洪志涛也知道很难在正常情况下找出徐云山的问题了,但是这海战之法确实重要,他身为兵部左侍郎不可不观摩一番的。 何况他还真的对这海战之法兴趣浓厚得很,他本就是寒门出身,为了读书识字已经耗费了他青年时期的精力,年纪轻轻之时就机缘巧合被天下寒门领袖刘鹏收为关门弟子,从此一飞冲天。 而年仅二十就已经是睿帝元兴三年的殿试探花,往后一路平步青云,做过三年县令、五年郡守,然后入内阁成为了执笔郎,四年后进入御史台监察院,再然后直接外放到镇东军出任镇东军驻军司马,接着就直接调回京师出任兵部左侍郎至今。 洪志涛虽也为了进入兵部而研习兵法,也曾借阅到几部兵书研读,只是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读多少兵书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造诣,不如其他人带兵打仗来的深刻和入髓。 哪怕在镇东军出任驻军司马,也更多是监军一般的存在,却从未有机会染指半分军权。何况河清海晏,镇东军所镇守的区域又是大虞的龙兴之地,更加没有用兵的机会。 加上出任兵部左侍郎之后,几乎都是待在京师,没什么机会外出见识,所以洪志涛虽然眼界不凡,但还是不具备成为将领的资质。 可也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心思,若是能从海战之法中得到什么启发,对他的兵法造诣亦是大有裨益,尤其是他在心中已经将徐云山视为一位名将苗子了,徐云山研发的战阵想来不会太差。 而徐云山相对来说就要淡定的多,毕竟这套海战之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雏形的想法罢了,若是按照他的设想,这海船除了坚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配置火器。 可这火器的稀缺就连禁军区区一个中军也无法全军配置,只能组建三个营,因为火器需要的金属材质颇为苛刻,目前大虞的铁矿和治铁技术还没奢侈到这个份上。 何况那火器所发射的天雷丹制造的过程亦是十分繁琐和危险,就算炼制成功,再怎么分配也轮不到珠崖的海师营。 否则若是配置到船上,徐云山有信心凭借这火器的威力,他可以直奔番斯伯一举捣毁他们所有港口,灭了他们可能已经组建完毕的海军。 但是这个想法铁定是不能实现了,港口还站着等着校验海战之法的兵部左侍郎,徐云山这出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唱好咯。 否则给这洪志涛捡到什么错处和漏洞,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第133章 除之而后快 徐云山一身戎装,手握腰刀,龙行虎步的走到船头站稳,快速地发布着命令,传令官随即按照徐云山的命令朝着旗手传达,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在海战之法的基础战阵演示得明明白白。 洪志涛此时心中早就震惊不已,在他看来海战之法跟普通的江河水师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远程就是投石射箭,近战就是冲撞跳帮,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样,最多加个水鬼战术,凿穿对方船只。 可是等他真的被徐云山请上了海舰之后,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海上比江河广阔的多,射程需求更远,且海上风力的干扰或是颠簸程度更甚于江河,对投射的精准和距离要求更高;第二,海船和江船的构造还不一样,江船吃水不深,相对轻便,海船则是更加大沉,为的就是能够吃水;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海面的宽广无垠程度使得海上没有几乎没有埋伏一说,那就十分考验统帅的预判和智慧能力了。 徐云山采取的都是提前包围的策略,且大虞海船的船头皆是钢铁包裹的撞角,前后船只负责冲撞,侧面的船只负责投石射击。 洪志涛在看过这操作后随即疑惑道:“这是我军人数胜于敌军的情况下,可用此战之法,若是敌军胜于我军又当如何?” 当然,在洪志涛提出了疑问之后,徐云山很快调整了战法,将海上十艘战船形成一个三角矩阵朝着一个地方驶去,这分明就是将陆地上的三角矩阵融入了海战之法之中,且如此一看,还颇具威力。 但这一战法要求船手的操控能力极高,同时主帅的统帅能力要极强才行,徐云山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位主帅,这十艘船在海上航行就有如他站在水盆边用手推着模具玩的一般,指哪打哪。 演示完毕后,洪志涛难得沉默不语,一脸感慨的下了船只,虽说他的确是为了党争而来,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颇有理想抱负的人,若是因为争权夺利而过度制约这样一位帅才,他真的于心不忍。 但是徐云山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又使得他不得不对徐云山未来的站队做出最坏的评估。 以徐云山的才能,最终进到中枢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若不是一伙的,就只能是敌人,今日若是放任他成长,说不定将来他就是自己的掘坟人。 徐云山倒是没想这么多,大家又不是瞎子,兵部前来的也不是只有洪志涛一人,若是洪志涛还能找得出毛病来为难自己,那就别怪徐云山出手让他不体面了。 石清芳在得知了徐云山海战校验的结果之后,也是大为震惊。 她见识过徐云山在陆地上的凶悍,却不曾想海战也如此精通,那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这样的人要么全力拉到自己阵营当中,要么尽量不要招惹,如今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做到,她知道这徐云山将来定然是她的心腹大患,一定要趁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际,除之而后快! 第134章 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 一个阴险的计划已经在石清芳心中酝酿成形,但是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石清芳在送走了洪志涛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就赶往海运司求见周柏山。 周柏山向来对石清芳是能不见就不见的,虽说皇帝的口谕曾明言有事可以跟石清芳商量,但又说凡事以他自己的主意为主,那就很明显的告诉他,石清芳可以知道所有海运司的事情,但不能参与任何决断。 这个事情是吴盛昌和何子业尚在珠崖之时,也曾明里暗里提点过的,所以他因此对石清芳的态度就是避而不见为主,实在躲不过去就敷衍一下应付应付就得了。 可石清芳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三天两头就差人前来宴请,要么就是故作经过要来探望,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周柏山挡了回去,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毕竟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 这不,石清芳又找上门来,周柏山本想用公事繁忙的借口挡回去,不曾想石清芳居然自己就闯了进来道:“周使君,难不成几句话的时间也不给?看来我在你这里可当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啊!” 周柏山见石清芳居然仗着县主的身份硬闯署衙,心中顿时不满,但是又不好发作,随即摆了摆手让那些试图阻拦又不敢出手的衙役退出厅堂,才勉强堆个笑容道:“不知县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其实差个人前来告知一声,我这边事了再去拜见县主就是。” 石清芳冷笑道:“周使君这话可是说了快有八百回了,可从未见使君得以闲暇过,我只好不请自来,还请使君莫要见怪。” 周柏山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于是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既然来都来了,县主有话不妨直说,能办的我定然就给县主办了。” 石清芳随即不满道:“使君这话可当真要害死我不成?什么能办不能办的,你是海运司主官,主宰南海海运之事,我只是一介闲爵,焉敢使唤使君你做事?” 周柏山耐着性子道:“就算我失言就是,敢问县主前来,究竟有何事情?” 石清芳随即打量了一番这新署衙中堂一圈后,才故作委屈道:“怎么?本县主在使君这里连杯茶都不配喝?” 周柏山连忙起身示意道:“县主说笑了,县主请安坐,待我安排茶水点心上来,咱们再详谈不迟!” 说完眼神一撇,门前候命的衙役连忙就小跑下去安排,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下人手执托盘入内,其中摆放着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然后殷勤地摆弄好再石清芳身前的案几上后就匆匆告退。 石清芳则是将茶杯端起轻轻喝了一口道:“好茶,看来使君还是给我几分薄面的,这茶水怕是使君平时也轻易舍不得喝吧?” 周柏山则是珊珊笑道:“县主乃是贵客,贵客上门自然是好茶招待,岂能拿那些下等玩意糊弄。” 石清芳则是轻轻放下茶杯,以一种上位者的口吻道:“很好,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没忘了你是谁!” 第135章 石清芳的算盘 石清芳这话完全没有半分试探的感觉,就是赤裸裸的向周柏山展示主子的心态。 周柏山如今身为五品海运司镇海使,手握两成国库赋税大权这样的重要位置,焉能忍受石清芳这样的羞辱? 当即语气不善地对石清芳道:“县主此话何意?” 石清芳依旧冷笑道:“何意?你如何坐上镇海使这个位置你心里没点底?要我说的那么难听作甚?” 周柏山冷冷道:“难不成这镇海使一职还是县主赠送的不成?若是如此,县主大可收走本官的镇海使一职。” 石清芳笑着起身道:“看来周使君真的以为,没有本县主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周柏山知道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虽说是各方协调的结果,但是无疑石清芳出力最大。 不置可否,若非石清芳推动此事,自己还真的不一定捞得着这场富贵,说的直白些,这镇海使当好了,未来少说也是一部侍郎起步。 但是若非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多次提醒,周柏山说不定还真的以这石清芳马首是瞻,但是这吴盛昌和何子业代表着什么人,他心里门清得很,石清芳现在想要直接操控自己为她所用,那就说明石清芳已经变成了弃子一枚,自己若是傻傻的分不清大小王,将来圣人亲政,翻起旧账来,自己有的受。 所以周柏山无惧于石清芳语气威胁的询问,冷着脸道:“我不否认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得到了县主不少助力,但周某乃是朝廷的命官,不是什么勋贵的家臣,县主若是要跟周某论私谊也不无不可,但请县主斟酌用词,莫要说些不当的话来辱没朝廷体面。” 石清芳见周柏山的话语中依旧是一股划清界限的意思,随即气笑道:“好好好!好得很!你倒是忠君爱国,周柏山,我且问你,你是否以为只要你守好这海运司的一亩三分地就能平步青云,将来进入中枢,穿紫带蟒?” 周柏山淡淡道:“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要为朝廷负责,为天子负责,至于其他,朝廷自有公断!” 石清芳闻言随即笑道:“好,你左右你是觉得我奈何不得你了,你且看着,三个月内,朝廷若是不降旨把你革职查办,我就不姓石!” 石清芳说完转身就走,周柏山想再阻拦已来不及。 虽说周柏山自信自己为官清廉,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柄,但是石清芳说的信誓旦旦,并不像开玩笑,直把自己说的还真的有些发虚。 毕竟世家勋贵想要整人,有的是法子,就是不知道,自己被整的时候,朝中的吴盛昌会不会出来为自己挡一挡,或者说,龙椅上的那位会不会为自己挡一挡。 但是周柏山并没有过多在意这其中的关节,如今海运司初立,事情多得要命,周柏山每日都忙得要冒烟,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于是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而石清芳在出了海运司之后,面色不善的登上了自己的车驾,然后咤喝道:“回府!” 但是石清芳的脸色在一声咤喝过后居然变好了,原本臭得要死的怒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意,难不成他来找周柏山甚至刺激周柏山是有意为之?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第136章 洪志涛遇刺 徐云山刚巡完营地,回到房中,正准备和衣就寝,就听到海运司遣使来报,说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遇刺。 惊得徐云山连忙吩咐亲兵为自己披甲,然后率领一队人马就急匆匆地往丫县县城赶去。 此事县城大门已关,若是不得县令的命令自然不得开门,哪怕城下来的是珠崖现在官位地位最高的的徐云山。 徐云山哪能不知道规矩,连忙朝城头高呼道:“你去转告黄县尊,就说我徐云山听闻城中有变,特地率兵前来护卫天使。” 城头上的士兵自然认得徐云山,连声让其稍等,就转身下了城楼,往县衙赶去,此时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在一群衙役的护卫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城下。 徐云山见状疑惑道:“使君老爷怎的不在城中?”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我海运司公署就在码头左近,跟你营区不远,我自然吃住在公署,如何会在城中?” 徐云山心中随即“咯噔”一下,急忙问道:“那使君又如何得知洪侍郎遇刺?” 周柏山闻言随即惊慌道:“我如何得知侍郎被刺之事,不是你派人前来告知的吗?” 徐云山顿时知道掉人家套子里了,连忙说道:“刚才我正准备就寝之时,有一差役持你海运司的令牌前来告知,说兵部左侍郎遇刺,我才连忙点起兵马前来护驾,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柏山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也是疑惑道:“我亦是同你一样,只不过我没见到你的人,只是告知城门会合,我不疑有他,即可就赶来了。” 此时,城头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士兵高举弓箭冒出身子来,县令黄圭卿登上城头指着下方的徐云山和周柏山道:“周使君、徐统领,你二人未经通告,深夜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驻足城下,意欲何为。” 周柏山闻言顿时大惊道:“黄圭卿,你莫要含血喷人,我等皆是接到天使遇刺的消息而匆忙赶来。” 黄圭卿随即冷笑道:“满嘴胡言!天使如今正在城中参加宁陵县主的酒宴,哪来的遇刺一说,你二人深夜纵兵城下,分明就是意图不轨!”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黄圭卿,你莫要昏了头去帮你的主子胡乱瞎搞,这种低劣的栽赃奈何不了我等,但是若是扳不倒我等,你可曾想过你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黄圭卿随即也冷笑道:“徐统领,你莫要吓唬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但是统领老爷和使君老爷两人若是说不清这兵马屯城的缘由,这满城士兵可都是证人,看得明明白白,何况若是城中又失,区区几个毛贼,县衙的捕快衙役亦能制住,再不济还有驻县守备营在,何时轮到你海师营的兵马前来?” 徐云山笑道:“我与你说不着,你去请洪侍郎出来讲话。” 黄圭卿随即脸色一变,他知道徐云山是在变相地说他官小,上不得台面,顿时涨红了脸道:“混账,你也不过区区五品统领,焉敢让侍郎老爷前来见你?你哪来的脸面?” 第137章 有何不敢 黄圭卿的话并没有激怒徐云山,大不了他不进城就是,他现在和周柏山各自率部回去,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于是徐云山并没有犹豫,直接转头对周柏山道:“周使君,我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依我看,咱们各自打道回府吧,免得中了小人奸计。” 周柏山此时岂有不允之礼,若是黄圭卿的污蔑成真,他跟徐云山一文一武两个海运司最重要的人物能不能还继续待在任上可就难说的很。 毕竟有心人真的要拿此事来做文章,将他们二人调离岗位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连忙点头道:“统领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定是有鬼,事不宜迟,咱们撤吧!” 正当二人下令调转马头之时,城头上忽然传来了洪志涛的声音道:“你二人深夜带兵汇聚于此是做什么?” 徐云山暗道“不好”,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朝着城头的洪志涛拱手解释道:“我和周使君均接到通知,说是侍郎老爷在城中遇刺,事出紧急,便打马而来,不曾想误会一场,既然老爷无恙,我等也就要回去了。” 洪志涛闻言当即大怒道:“胡说八道,这城中戒备森严,谁能行刺得了本官,我看你二人居心不良是真,没有传召,深夜带兵前来,分明是别有用心。” 徐云山心中更苦,按规矩他这个海师营应该要进驻驻军司马,但是因为这个海师营的成立比较紧急,加上程序上也要等兵部校验后才能正式成编,成编后御史台监察院才会派驻相关的驻军司马前来。 若是今夜之事有驻军司马在,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洪志涛等人想要强行栽赃也栽赃不了。 可是偏偏就是整个海师营还在校验阶段,营中没有司马,徐云山带兵前来之事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好死不死的,这周柏山的海运司衙门其实已经有监察使入驻,但是事发紧急,而且周柏山也不是军队,根本无兵可带,所以都没来得及跟监察使通个气就带着一帮衙役赶来。 但是现在若说他跟徐云山勾结带兵逼城,他亦是有理说不清。何况这个可能栽赃他们之人还是堂堂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徐云山由此也更加确定,这次当真是被这洪志涛给设计到了,或者说,洪志涛可能也不知情,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那名至今尚未露面的宁陵县主石清芳。 于是徐云山不慌不忙辩解道:“侍郎老爷莫要误会,我和使君确实是被人所陷害,侍郎也是知兵之人,我等若是心存歹意,又怎会只带这一队人马前来,何况这城门经过之前俚乱之后,又加高加固了许多,若无相应的攻城器具,我这队人马前来能有什么作用?” 徐云山猜的的确不错,这洪志涛虽说争权之心颇盛,但总体上还算是有些操守之人,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栽赃陷害。 何况这样的栽赃陷害也无法真的对徐云山产生什么影响,一如徐云山所言,他真的心存歹意,岂会只带这点人马? 于是洪志涛想了想道:“好,既如此,你跟周柏山二人可敢单独进城来跟我解释?” 徐云山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柏山就对城头喊道:“有何不敢!” 第138章 朝廷会替我做主 于是洪志涛随即下令从城头上放下一个大的篮子,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吊上了城头。 徐云山扶着周柏山下了篮筐后,转身就对洪志涛躬身行礼道:“侍郎老爷,这其中的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老爷细细想想应当能明白。” 洪志涛不傻,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屑于做这小人行径的事情,甚至于有些恼怒石清芳居然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但是石清芳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没有回头箭。 这刀子是捅也得捅,不捅也得捅,毕竟跟云奉公主的合作是整个寒门再上一层的机会,为了天下寒门的真正崛起,他必须要坚定的跟云奉公主站在一边,也就是他必须要维护石清芳的利益。 于是洪志涛冷着脸道:“这是你说的,那我且问你,是何人告知尔等我遇刺之事?” 徐云山随即将前因后果都托盘而出。 洪志涛闻言随即冷笑道:“既如此,那便将这传话之人带来一问便知。” 于是徐云山和周柏山当即走到城头大声对着城下的属下下令,将海运司那传话之人找到,下首之人接令,纷纷动了起来,没一会功夫就由人回来禀报,那传令之人居然死了! 这一变故倒是让周柏山心中一凉,原本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这回怕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徐云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在发出找人的命令之际就已经猜到,这个人要么早就躲了起来,要么就被人灭口了,能找来才怪。 但是徐云山不明白的是,纵然如此,想要定他个擅动兵马的罪名还是勉强了些,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干嘛,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恶心他一把? 洪志涛听闻传话之人已死,更是冷笑道:“如今这唯一的证人都被灭了口,徐统领,你就是再想相信你的话,你也拿不出其他的佐证了。” 徐云山亦是冷冷道:“既如此,侍郎老爷大可把我和周使君绑缚起来,押到大牢就是。” 洪志涛随即怒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自然是敢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再演戏,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真的将我押入大牢,一旦钉不死我,你自己是个什么后果亦不用我多说。” 洪志涛似乎被逗笑了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五品镇军统领,在本官手中捏死你易如反掌,居然大言不惭来警告本官,本官还就告诉你,你这个大牢蹲定了!” 说完就示意黄圭卿,让人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绑缚起来,押入大牢。 黄圭卿连忙示意衙役们上前动手,可发现衙役们纷纷纹丝不动,不由得又惊又气道:“混账,你们没听到老爷我的命令吗?都聋了吗?” 那带头的衙役连忙躬身道:“县尊,属下以为,徐统领绝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黄圭卿当即怒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这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你若不按老爷我的命令行事,老爷我连你一起关进大牢。” 徐云山当即对一众衙役道:“诸位弟兄,徐云山行得正,坐得端!今日之冤屈,自有朝廷会出面替我做主,你们只管来绑就是。” 第139章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 徐云山这事情闹得很大,不但人被扣押,家也被下令围了起来,家中所有的营生也因此暂停,麾下全海师营也被洪志涛直接全面掌管,坐镇大营。 周柏山的镇海使也由四名转运司中的其中一名转运司习靖安暂代,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这是洪志涛一意孤行的决策,因为海运司不隶属地方管理,所以对周柏山的处置没有那么严重,也只是暂时关押,但是对外说是有公务需要周柏山协助,同时整个海运司的机构他根本不敢妄动分毫。 但是处理徐云山这个事情就有着严重的越权之嫌疑,直接以涉嫌调兵谋反的罪名关押。 因为徐云山并不隶属十八路军机堂中的任何一路,不在地方兵马序列,而是直接隶属四方镇军中的镇南军所统属,只是边军任何一支部队成编又都需要经过兵部校验才行,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制衡吧。 不同于郡兵,四方军是不隶属兵部统辖的十八路军机堂序列之内,四方镇军是由另外一个独立的衙门——边军制置处所节制。 而边军制置处不隶属兵部统辖,而是直接向内阁汇报,甚至有着直接上奏天子的权力,边军置制处的主官边军制置使(正三品)其实就基本相当于边军大都督,但又没有大都督的权力,但是在地位上是完全可以跟兵部尚书并驾齐驱的存在。 所以,洪志涛以兵部侍郎之职掌管边军下辖部队本就是大有问题,就算徐云山真有问题,那也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了的。 那也得上报朝廷,由边军或御史台来人调查确认后才能将徐云山扣下来,更要命的是,这边军序列的军队只能边军将领才能执掌,哪怕洪志涛身为兵部侍郎也不行。 当然如今洪志涛也不是接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而是以监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这样一来,到时候就说的清楚,但是前提是他不指挥军队,也不干扰军队的运作。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事情怕是怎么解释都是白搭,他高看了自己的影响力,也小看了边军护短的能力。 在收到消息的时候,镇南将军符正祥当即亲自动身前往珠崖,而珠崖的郡守罗万宗和驻郡军事营统领柯万兴闻言亦是纷纷赶来丫县,还有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和海东道行台林文胜亦是纷纷上书朝廷,说这洪志涛越俎代庖、谗害忠良等等。 而朝堂之上也为了此事掀翻了天,身为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自然成了众人口水淹没的对象。 寒门未来的领袖居然跋扈如斯,全是你刘鹏这个做老师的教出来的,你刘鹏有着天大的责任。 洪志涛也因此傻了眼,他没想到徐云山说的不是一句狠话,而是一句实话。想不到徐云山的能量已经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石清芳亦是想不到,他知道徐云山背后站着不少人,却不曾想这些人会为了徐云山蹦出来要将洪志涛这个寒门未来领袖给掀翻,而且隐隐有着掀翻寒门的趋势。 洪志涛也第一次忍不住指着石清芳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为什么就要用上这样的手段,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一旦有人还击,这一切都经不起推敲,老夫一生清誉都被你毁了!” 第140章 天下寒门 洪志涛如今骑虎难下,其实也取决于他的性格,说白了就是这个人的性格优柔寡断,既想扳倒对手来壮大寒门,又不愿使用那些个见得不光的手段。 可是真的碰到了这种事情,又没有办法坚持原则,还是向利益妥了协。 导致最终又没有办法把控事情的走向,惹得一身骚,导致如今在朝堂上得罪了一大帮人。 说开了,还是书生性格,不够杀伐果断。 相对于洪志涛,石清芳则就聪明的多了,事情做下了,黑锅却是洪志涛来背。 这次的事情没有意外可能会影响到寒门正在上升的地位,就连寒门领袖刘鹏也受到了天下人的诘难。 照此发展下去,要么刘鹏告老或者洪志涛致仕来平息这场闹剧。 而洪志涛也终于在这八百里京师加急来信到手后想明白了一切,这根本就不是针对徐云山或者周柏山的阴谋,这一切其实就是冲着他洪志涛或者说整个寒门来的。 石清芳的目的不是要借他洪志涛的手扳倒徐云山,而是要借徐云山这个刺头来让洪志涛自己搬砖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就有了洪志涛气急败坏的上门质问。 而石清芳则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后才柔声说道:“侍郎老爷,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没有道理了。我用什么手段?做了什么事?我可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石清芳的矢口否认使得洪志涛顿时更加确信恩师刘鹏的话,于是几乎在暴走边缘的他忍不住起身咆哮道:“你敢说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深夜带兵前来不是你搞的鬼?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死了的海运司的人就是你安排的,那县令黄圭卿也是你的人,你唱的这一出戏,目的根本就不是削去徐云山的兵权,而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 石清芳故作不解道:“侍郎老爷这话我就当真一点都听不懂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露过面,都是侍郎老爷一手操办的,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何况我好端端的冲你作甚?你跟我母亲交情不错,算起来,我也该喊你一声世叔才是,我为何要害你?” 洪志涛随即指着石清芳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这样有意思么?亏得我还将你当成未来儿媳一般,心想着就算被你摆了一道,也算是为了儿子,你如今这个态度,我看咱们也没有结亲的必要了!” 石清芳闻言随即冷着脸道:“左侍郎慎言!我虽不是皇室之女,但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出身世家名门,焉能跟你寒门子弟结亲?你所说的结亲一未经媒妁之言,二没有我父母之命,三嘛,咱们差着门第呢,不是你做了个兵部左侍郎就是贵人了,你的儿子没有资格做我的夫婿,当然了,你若是能求得圣人赐婚,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下嫁,只是,你有那么大面子?” 洪志涛随即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云奉公主母女给耍了,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动过跟自己结亲的念头,只是故弄玄虚将自己哄得晕头转向。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未来的寒门领袖进她们的套,然后趁机打掉自己,又连累了老师,届时寒门无首,正是他们收编寒门的大好机会,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旦她们得天下寒门之助,届时在朝中立马就能占有不小的话语权,成为朝堂新势力,当真好算计! 第141章 洪志涛之死 洪志涛来石清芳的府邸时是怒发冲冠,离开时却像蔫了的鸡一般,有气无力、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的。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少年发迹至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更是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贵为兵部左侍郎。 按照这个趋势,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个寒门子弟中出任内阁阅章大臣的人,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一路以来,无论是老师刘鹏还是天下寒门都是按照这样的期望去支持他,甚至历代天子也乐于见到他这样的寒门士子最终登顶,不断地给他这样的人大开方便之门,像他这样的人,自从大虞开国以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可惜的就是也许一路走来,太多人为他牵桥搭路,使得他最终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能走到今日皆是因为一身才学出众。 可他哪里知道,任何人想要走到他今日这位置,哪一个不是荆棘满途、遍体鳞伤地走来的? 唯独他洪志涛,因为他是大虞皇朝历代帝王的梦想,等到他真的入阁成了三大阅章大臣之一,就表示着寒门彻底地崛起,跟世家和新贵并驾齐驱,世上就再也没有世家门阀一说。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众人完全没想到洪志涛会那么菜,菜到石清芳这种雕虫小技居然就让他轻轻松松地作茧自缚。 石清芳都不由得感慨上天实在太眷恋自己,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扳倒兵部左侍郎这样的朝廷大员,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 此事不但天子,就连有心放手的太后都忍不住震怒,直接越过天子下令,让禁军出动一营兵马前去珠崖将洪志涛押送回京。 可不等禁军出动,就在徐云山等人被放出大牢当日,洪志涛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投海自尽了。 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他跋扈、越权的罪名,而寒门势力也因为出了这么一位未来领袖而遭天下唾弃。 他的恩师,当朝执笔大臣刘鹏也随即上书朝廷,表示自己年老体衰,不宜再担当要职,请求致仕告老。 这原本就备受打击的寒门势力因为领袖刘鹏的致仕,顿时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整个寒门顿时再次四分五裂。 这时云奉公主挺身而出,安抚了朝中的寒门官员,一时间,近七成寒门官员改换门庭,都跟云奉公主形成了联盟,云奉公主也因此掌握了朝堂不小的话语权。 至此,整个朝堂格局直接变成了帝党、外戚党、公主党三大势力。 其中外戚党依旧最强,但公主党锋芒正盛,帝党则由于失去了寒门势力的支撑,直接成为最弱的存在。 洪志涛一个错误的决定,顿时使得整个朝堂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若是他还在世,皇帝徐世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大卸八块,真的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肚子。 就连一向宽仁的太后也是没有放过洪志涛全家,虽说没有杀人,但是抄家则是难免,尤其洪志涛那两个儿子则是直接打入贱籍,此生无望科举。 第142章 石清芳再请 洪志涛一人引发的朝堂动荡算是接近尾声,帝党一党损失惨重,同时徐云山这个名字也被天下寒门刻在了心里。 因为他一个人而导致寒门失去了当今和未来两大领袖,从而四分五裂再次依托到世家和勋贵的门下,这天下寒门士子焉能不恨? 所以一时间针对徐云山的不良言论顿时从京师开始、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虞,徐云山一夜之间从平俚英雄变成了谗害忠良的混球,甚至在珠崖乃至丫县都难免听到这种声音。 阿香气鼓鼓地对正在拿着短刀削甘蔗皮的徐云山说道:“这些混球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污蔑你,那洪志涛还好是死了,若是还活着,老娘一定将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猪!” 徐云山将一根刚削了皮的甘蔗递给阿香笑道:“有什么打紧的,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怎么办,咱们就关起门好好地过好咱们得小日子就是。” 阿香随即吐掉嚼烂了的甘蔗渣道:“屁!你说关门就关门,你不出门去当差了还是老娘不出门做买卖去了,这指指点点的你受得了?” 徐云山随即将手中的短刀丢到一边,得意洋洋得看着自己手中新削好甘蔗道:“你看,我就说,这削甘蔗还得讲技术,你看我这根甘蔗削得多漂亮,看着就想一口咬下去。” 阿香随即恨其不争的将手中的甘蔗就往徐云山头上砸下去,“啪”地一声后,手中的甘蔗顿时断开。 徐云山挨了一甘蔗却跟没事人一样笑道:“瞧把你气的,急甚,老子有办法,你安安心心地吃甘蔗,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包你满意!” 阿香闻言两眼发光道:“死东西,就知道你是个坏种,快跟老娘说说,你准备怎么干。” 徐云山随即神秘一笑道:“吃完甘蔗再告诉你!” 正当阿香准备追问之际,管家徐文启小跑进来就说道:“老爷,那个……咦?你们在吃甘蔗啊?” 徐云山也不废话随即把一根带皮的甘蔗直接甩给徐文启道:“装什么装,我拿甘蔗回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吃你的吧!” 徐文启随即拎起甘蔗就用牙就把甘蔗皮撕了下来,也不嫌弃甘蔗皮是否洗过,直接就着皮上的甘蔗肉一同嚼了起来,嚼得那叫一个香。 阿香随即嫌弃的吐掉嘴里的甘蔗渣道:“文启,你好歹也是腰缠万贯的大掌柜,能不能削皮再吃,老娘一个俚人都不像你这么草包。” 徐文启的嘴巴边撕甘蔗皮边说道:“夫人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甘蔗就得这么吃才香甜。” 徐云山随即用手接住了口中吐出的甘蔗渣就往徐文启身上丢去骂道:“你就是个懒包,还大吃!” 徐文启满不在乎得嚼着甘蔗笑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喜欢这么吃!” 阿香懒得跟他较劲,随即问道:“对了,你急急忙忙进来到底要说啥?” 徐文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一拍脑袋,嚼着嘴里的甘蔗道:“那个,差点忘了,姓石那个婆娘又差人来请,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第143章 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石清芳这一次的邀请,徐云山没有拒绝,因为徐云山也好奇,这石清芳如今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自己还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于是徐云山甚至连衣衫都没有更换,就这么邋里邋遢就直接出门,直奔石清芳邀约的地点,她们德盛商号旗下的潮海楼。 这个地方徐云山完全不陌生,他甚至连石清芳会在哪个雅间等他都猜的清清楚楚,都不用别人带路,就这么径直走进了二楼的观海雅间。 原本在观海入迷的石清芳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看到这邋里邋遢的徐云山顿时愣住了。 这就跟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徐云山的装扮一模一样,头发随即的用一根筷子固定呈这,但是无数根凌乱的发丝随意散落,配上满脸多日未曾搭理的胡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颓废的气质。 若只是这般还好,只见他短衫短褂,敞露着胸膛,脚上只穿了一双木屐,活脱脱得就像个刚赶海回来的渔夫,完全联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珠崖无论官职爵位还是家资钱财都是最高的第一人。 徐云山今日不但打扮得像个无赖,就是行为也跟无赖差不多,只见他的手情不自禁得伸进衣襟里头不停地搓弄着咯吱窝,完全没有半分贵气官像,活脱脱就是个街边街溜子。 只见徐云山一点客气都没有的就找了个案几坐下来,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壶对着嘴巴就倒了下去后才舒了一口气道:“县主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石清芳这皱着眉头道:“丫县伯如今也是大虞勋贵,怎的如此不讲仪表,这样出门就不嫌有失仪态么?” 徐云山放下茶壶不耐烦道:“你有话就快说,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绕圈子,我还赶着回家给夫人做饭呢。” 石清芳闻言就要发作,但想想还是耐着脾气道:“好,我也不喜欢绕圈子,既然丫县伯爽快,我也不遮掩,之前我同丫县伯说的承诺依然作数,只是不知今日的丫县伯可曾回心转意?” 徐云山闻言随即嗤笑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你爱干嘛就干嘛。” 石清芳也似乎懒得装下去,随即冷冷道:“徐云山,你难道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吗?只要我愿意,你就不是如今受人非议这么简单了,我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徐云山笑了笑道:“曾经有个傻子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你玩死了,你猜猜你若是也这么想,会不会也被别人玩死?” 石清芳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姓洪的焉能跟我相提并论?徐云山,我知道你身后有着我目前尚未猜透的势力,但那又如何?你背后的势力再大能大过天去?你这段时间受到如此非议,也不曾见你背后之人出来替你收拾残局,可见这人纵然再有能量,也有限得很,你若是现在改换门庭,我可以保证,十年之内,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第144章 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对于石清芳价码的诱惑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中枢?你以为你是谁?我承认你之前那手玩得很漂亮,将洪志涛这个书呆子玩得团团转,我甚至赞同你拿他开刀,这样的人将来若是真的进了内阁出任阅章,也是国之不幸。你提前将他拔掉,那收割寒门也算是你应得的奖励,这无可厚非。” 说到此处,徐云山瞄了一眼有些得意的石清芳继续淡笑道:“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个道理,寒门只有凝聚成一团才具有它该有的力量,如今四分五散,纵然你拿了大头,但还是分裂了的寒门,这样的寒门在手,毫无凝聚力可言,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累赘,届时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自己想想就知道。” 石清芳不以为然道:“在我的手上,他们就都会成为以我为中心的力量,从今以后我会在朝堂上发出我的声音,你现在投诚,将来我的阵营中,必有你徐云山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的阵营?你知不知道寒门之所以能够崛起,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团结和厉害,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历代圣人需要用他们成为一根平衡天下的杆,如今这根杆出问题了,那就换一根就是了,失去了平衡天下的价值,那这根杆子就都完全没有价值,谁爱要谁要。你以为你捡到了宝,你却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宝,真正的宝是操控这根杆子的手。” 石清芳闻言不屑道:“你何必在我这里危言耸听?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想着跟我对抗,看来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的依仗定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得多,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只是将来怕是再无见面之日,除非你能在寒门的报复之下,突破层层绞杀,直达中枢。” 徐云山随即明白道:“原来县主是要回京了,看来整个珠崖要大放焰火三日,以示庆祝!” 石清芳无视徐云山的嘲讽,依旧劝道:“如今流言漫天、皆是颠倒黑白之言,但是却不见朝堂哪位大佬出面帮你澄清,可见你背后之人对寒门的力量也有所忌惮,你身为台面上的棋子如此忠心又是何苦来哉?” 徐云山瞥了石清芳一眼就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任由海风吹拂脸面,轻声说道:“无所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本就无意与你为敌,之前的敌对皆是机缘巧合,最多就是立场不同,谈不上什么仇恨,只是你若是当真要揪着不放,我也不惧你,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招惹你,但你也别来招惹我,我的手段远比你想象得多得多,你若是不信,大家伙斗上一斗,我也不见得不能把你拉下马!”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海师营统领?” 徐云山转身一眼,不知为何,石清芳只觉得徐云山眼中似乎射出两道锐不可当的精光直射心灵,整个顿时展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给人一种桀骜不驯、威不可当的感觉,只此一眼,石清芳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这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第145章 石清芳回京 石清芳终于要回京了,来的时候禁军护卫开路,走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寒酸。 虽说禁军校尉柯万兴因功升迁而留在珠崖出任驻郡兵事营统领,但是那几十禁军精锐尚在,排场依旧不小。 最关键的是,石清芳如今今非昔比,她的母亲云奉公主掌握了大半的寒门势力,在朝堂上自成一派。 石清芳作为云奉公主唯一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公主党的少主,最核心的人物。 珠崖官场但凡带有一官半职的都无不前来相送,不怕她不记好,就怕她惦记你的不好。 而原本不屑前来的部分官员也因为大家伙都来了,他们若是不来,就显得他们跟宁陵县主有什么过节龌龊一样,所以也都纷纷前来。 就像徐云山、周柏山、罗万宗这样的,碍于脸面也臭着脸来到了欢送的队伍里。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石清芳似乎还是心有不甘,那么多送行的人视而不见,最多就是轻轻颔首算是招呼。 更是忽略众人的热情,直接来到了三人面前,轻轻施了一礼道:“小女子在珠崖多时,皆劳烦几位多多关照,这期间有何得罪之处,还望三位当做一场玩笑,抹掉它。” 周柏山还好,毕竟多年的官场老油条,何况前段时间的风波之中他除了被软禁几天之外,也没受什么损失。 不像徐云山这个嘴硬份子,可是实实在在多了几天大狱的。 所以周柏山犯不着就此记恨上如今权势滔天的石清芳,再说了,将来的事谁说得清?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于是也挤出一丝笑意道:“县主说笑了,还望县主一路平安。” 罗万宗亦是不阴不阳的挤了个笑容道:“县主一路平安。” 轮到徐云山则是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拱拱手就算是客气过了。 石清芳自然不干,随即阴阳怪气道:“徐统领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成?看着徐统领可不像那般小心眼之人啊!”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烦道:“县主还是早些上路吧,京师路途遥远,海上风波折腾,这一路颠簸,可不是这么好走的。” 石清芳听出了徐云山话里的弦外之音,随即冷笑道:“徐统领放心,我姓石,石头的石,这千里烟波想要留住我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等我回到了京师,一定会让家里好好‘感谢’一番徐统领对我的提点。” 周柏山和罗万宗闻言都忍不住暗暗心惊,这两个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干上了,当真是不消停。 罗万宗倒还好,但这周柏山根本就摸不清徐云山的底子,但是他确信徐云山的确是能跟石清芳掰手腕的主,这两位一旦不对付,怕是朝堂上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尤其是石清芳乃新势之党,风头正盛、锐不可当之际,就连大虞真正的第一大党外戚党都有着退避三舍的意思。 但这徐云山不但不惧,反而还敢跟着石清芳来硬的,那就说明,徐云山的背景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一番唇齿较量后,石清芳脸色难看的就要转身上船,瞥见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柯万兴。 当即走到柯万兴面前道:“柯统领,我还没感谢你护卫之恩,想当初你我一起前来,如今只剩我独自回去,而你却留在了珠崖,说起来是升官了,但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若想回京,只需告诉我一声,我定会全力相助,你意下如何?” 第146章 与国同休传命侯 石清芳的离开,使得整个珠崖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所有事情回到了原本的按部就班。 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了,寒门两任领袖的倒台,使得原本平衡的朝局瞬间被打破,原本的帝党一脉瞬间成了最弱势的群体。 这也为将来朝堂的权力划分增加了一个未知数,因为云奉公主是个女子,他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让无济于事,最后传给谁?石清芳? 在很多人看来,石清芳最终也还是要嫁作他人妇的,难不成便宜石清芳未来的夫婿? 毕竟云奉公主和石光忠虽说是夫妻,可是这二人向来都是各过各的,石光忠代表的是石氏的利益,而云奉公主从来都是代表的自己,而且因为云奉公主是睿帝的女儿,皇室血脉,才导致她身边能凝聚成党。 但石清芳不同,她是石氏的嫡女,但石氏不会将家族交给她继承,而云奉公主的政治产业若是给了她,又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她既不是皇室成员,也不是男儿身,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石清芳未来的夫婿就是这公主党的继承人。 于是乎,石清芳人还未到京师,那些上门说媒的都快把石家和公主府大门的门槛踏烂了,石清芳一夜间从人人嫌弃的跋扈女子变成了香馍馍。 毕竟谁娶了石清芳,谁就能在朝堂上一跃而就,成为叱咤风云的准大佬,说是鲤鱼跃龙门都不过分,在权力面前,区区一女子的跋扈算不得什么。 安西侯李长茂自曾祖李足被授爵开始,至今四代人几乎就没在朝堂上担任过什么要职,大多是御史台、崇文阁一类的清贵职务,要权没权的,若是这侯爵着实不低,这李家低调得怕是都要被人忘记。 但是就是这么低调的人也难以免俗,也加入了求亲大队,且还亲自上门求亲,可算是诚意十足。 云奉公主虽说也四十出头,但是养尊处优的贵人自然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美妇一般。 而且看她的容貌就可以知道石清芳的美貌究竟遗传了谁,可以说母女二人有七八成相似。 可是云奉公主却没有石清芳那般消瘦,相对体态丰盈,充满着成熟妇人该有的韵味,更是比她女儿石清芳少了几份刻薄之相,且还多了几份娇嗔,这也难怪,云奉公主自幼至今皆是皇室独宠的公主,自然娇贵一些。 云奉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坐在下首的安西侯李长茂道:“安西侯亲自登门求亲,当真是给足了我公主府面子,只是你也看到了,今时不同于往日,我这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各大王公子弟多如牛毛,我也很为难,得罪谁也不是,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要说这安西侯李长茂当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满身书卷气,不愧是御史台的清贵,言行举止也是彬彬有礼,恍如有着公子温如玉的感觉。 而且这安西侯的爵位跟其他爵位还不一样,这可是与国同休的传命侯,也就说,只要大虞一日不亡,他家就永远是安西侯,永不递减。 第147章 他是真想娶自己的女儿 对于云奉公主的“推辞”,李长茂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笑道:“殿下多虑了,若是殿下为难,长茂自然会直接退出,只是……” “只是什么?” 云奉公主的好奇心被李长茂勾了起来,李长茂依然还是不急不慌的说道:“殿下试想一下,在洪志涛尚未出京之前,前来求亲之人有几个?洪志涛出事之后,求亲之人又有几个?刘执笔告老之后,求亲之人更是快要踏破殿下的门槛了,可是长茂无论任何时候可都是在其中的。” 云奉公主随即笑道:“不错,只是宁陵的婚事不单单只是择婿这么简单,否则在我的心中,没有人比长茂你更适合做我的女婿了。” 李长茂闻言笑道:“殿下仔细想想,如今的局面,依旧是长茂是最适合的人选。” 云奉公主则是疑惑道:“此话怎讲?” 李长茂习惯性的抚了抚发鬓道:“殿下试想一下,如今的朝局变化就可知道,原先的朝堂虽说也隐隐有成党之势,可主体上还是世家、新贵、寒门三大阵营,世家因为历代圣人打压防范的缘故,向来都是中立状态,而新贵则大多数是支持国舅爷的,也因此隐隐分裂出外戚一党,而寒门则是坚定不宜的拱卫天子利益的存在。如今寒门倒塌,朝堂进入大洗牌的阶段,殿下以雷霆手段快速收拢寒门,异军突起,成为朝堂风头最盛的新势力之一,这事情本就打破了朝堂的平衡,若是殿下择婿有强强联手之势,恐怕无论是国舅爷还是两位圣人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整个朝堂怕是要血流成河。” 云奉公主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本意并不是贪恋权势,我亦是一心为了天子,我手上握着的资源不也是为国做事?若是圣人不喜,我放手就是,但宁陵的婚事还是马虎不得,当然,你安西侯府配我家宁陵也算是门当户对,并不辱没我公主府或是石氏门楣。” 李长茂连忙施礼道:“有殿下这话,长茂就放心了大半,但是殿下请听长茂说完,这朝堂之事就像扬船入海。这船到了远海,无论前进后退都由不得人,殿下如今亦是如此,说句不好听的,殿下已然势成,无论有心无心,国舅爷和两位圣人都无法像昔日那般看待殿下,何况那些投在殿下门下之人,皆是将身家性命统统押上,殿下纵然像放手不理,怕是也身不由己,所以殿下这择婿一事就成了众人都十分在意的事情。太强的,圣人和国舅不放心,太弱的,手下的人又会灰心,门当户对的还有诸多因素要考虑,毕竟权势是殿下的,也是县主的,这联姻一成,恐怕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云奉公主随即笑了笑道:“那以你之见,当如何?选你?” 李长茂随即目光真诚的望着云奉公主道:“不错,第一,我门楣不低,祖上满平公乃是太祖义子,地位超然,说句自大的,比起许多王公子弟,我亦有同席较量的地位,完全有资格跟县主结亲。第二,我门楣不显,家族四代皆不担任朝廷要职,都是清贵之职,择我为婿,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反感,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给圣人示弱,以示殿下并无把持朝纲的心思。第三……” 云奉公主随即好奇道:“第三呢?怎么不说了?” 李长茂随即有些脸红道:“我钦慕县主已久,殿下当知,我是最早就向殿下求亲过的,无论后来局势发生任何变化,我都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一如从前,我娶县主之心,日月可鉴!” 云奉公主随即也觉得正如李长茂所言,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女儿。 第148章 若清芳是男儿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人还没下船,自己的婚姻大事就已经被自己老娘给敲定了。 没错,联姻对象正是那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心求娶的安西侯李长茂。 其实石清芳对李长茂这个人并不陌生,算起来还是比较熟悉的,只因李长茂的胞妹李凤贞和石清芳算是难得的闺中密友,二人年纪相仿、兴趣爱好也差不多,少年时期来往频繁,是石清芳唯一的朋友。 而这李长茂则就早早地就对这石清芳心有所属,他来求亲,还真不是为了石清芳的那滔天权势的“嫁妆”而来的,最起码一开始不是。 但是石清芳对李长茂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幻想过,甚至将他当做一个兄长的想法都没有,在石清芳看来,他只不是好朋友李凤贞的兄长,是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仅此而已。 直到石清芳回京,这云奉公主府和安西侯府早就已经换了帖,且已经上报了圣人。 李长茂猜的不错,他和石清芳的联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一些王瑞琦和徐世藩的敌意。 起码在某种程度上选择这样一位不显山露水的清贵为婿就说明,云奉公主还是知道进退的,没有打算再进一步将权力无限扩大,这也算是云奉公主的一次示弱。 此次联姻事件中云奉公主解决了势力崛起太快、根基不稳的麻烦,李长茂抱得美人归,徐世藩和王瑞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石清芳虽然不喜欢李长茂,倒也不至于讨厌,她本就是刻薄寡情之人,对男女情爱之事似乎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嫁谁不是嫁。 唯一郁闷的恐怕就只有石光忠了,这妻子和女儿两人联手唱了一场大戏,转手就赚了大半个寒门一跃成为能够影响朝堂的势力之一。 而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被人削去了爵位,最后就连女儿的婚事都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被云奉公主直接脑袋一拍就定了,等自己知道的时候,尘埃已定,说什么都白搭。 何况他跟云奉公主之间关系恶劣得很,否则不至于成亲多年,就只有石清芳一个女儿,也因着不喜欢公主而连带着对石清芳也不怎么待见。 虽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石清芳日益长大之后,焉能看不出父亲态度的分毫?这也导致了石光忠后来跟自己的女儿石清芳的关系也不咋地。 以至于石清芳和云奉公主母女联手做局的时候,顺便着把他这个老子也算计进去。 石光忠自认也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但是今日是真的忍不住了,整个书房的摆件几乎被他砸了个遍,他现在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外头还候着他的弟弟石光仝和石光仝的儿子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毕竟就连石光仝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兄长发这么大脾气,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进入书房劝阻。 而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就更别说了,于是父子三人除了在书房外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石光忠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迎面见到石光仝父子三人,见到他们脸上因为自己发火而产生的恐惧,心中不由得一阵无奈:“若清芳是男儿,何至于此!” 第149章 靠岸番斯伯 京师的事情,再大也离珠崖太远,所以徐云山根本就没受到京师消息的任何影响,依旧按部就班地每日练兵巡逻。 终于,海运司成立至今,第一批远洋的商船就要正式出发,而且靠岸的地点正是徐云山如今最为忌惮的番斯伯。 所以这一趟,徐云山决定要亲自带兵护卫前往,若非不能擅自挑开战争,按照徐云山从前的性格,此去就是要率兵灭国的。 只是他如今只是大虞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而不是昔日威震万国的大虞白山王徐远峰,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徐云山早早就交代好了家中的事情,然后安排好了营中守备之事,就率领四船四营三百二十名士兵护送一十四艘商船浩浩荡荡的出发向西而去。 此去也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未知的事情,毕竟番斯伯如今已经掌握了远航海船的技术和海图,面对徐云山这支海师的到访,不知道会作何应对。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航行,徐云山一行终于到了番斯伯的拿布尔多斯特港,这是位于番斯伯东南部的一个港口,是番斯伯三大港口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最南端的鲁特特图同港口和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 而徐云山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第一是因为距离最近,他们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两个多月。 虽说途经沿海诸国也有下海靠岸,但是两个月下来,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第二是因为这个地方进出海口都比较方便,有很宽的口子足够他们做番斯伯万一出现的变故做出反应。 当然,为了不引起番斯伯的警觉,在距离番斯伯拿布尔多斯特港尚有三百海里之时,徐云山就下令收起了军旗,所有人改换便装。 但是内衬皮甲,扮做船夫的模样,否则几百人的军队贸然出现在番斯伯的港口,容易引起误会。 就算没有交火,人家一封国书万里而来,徐云山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擅起边端的罪名足以砍掉他的脑袋。 而且徐云山有意探查番斯伯海运的虚实,所以也乔装了一番就带着几名亲卫就下了海。 好说歹说,徐云山也是珠崖豪商,在番斯伯也不是没有熟人,很快就找到了他在番斯伯的长期贸易伙伴商人玛特纳。 只见这玛特纳像个大圆球一般,又高又肥,留着两撇大胡子,正吃力的提着裤子朝徐云山走来,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安乐保佑!我昨晚梦到我的屋子里堆满了金条,我就知道要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徐先生的船就到了,哈哈哈哈!” 说话间,玛特纳就已经走到徐云山面前,张开双臂就要将徐云山抱个满怀,徐云山随即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些反胃。 连忙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了玛特纳的拥抱,然后有些不满道:“你能不能不用老是来熏我,我们大虞男人只抱娘们,不抱汉子。” 玛特纳嘿嘿一笑道:“一会给你找几个会跳舞的香香的娘们伺候你!” 第150章 试探 徐云山懒得跟玛特纳说那些荤话,随即摆摆手道:“废话少说,老规矩,你安排人在码头等着接货,我那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抓紧办完,我还要赶回珠崖。” 玛特纳随即不满道:“你怎么这个样子,难得来一趟,千里迢迢的,我怎么不尽尽地主之谊,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送到你船上也不是不可以。”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这地主之谊就是让我陪你站在这里说话,先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去!” 于是徐云山就在玛特纳的带领下去了当地一家最大的酒馆,选了一间上好的包间,然后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通通上桌。 接着玛特纳摆了摆手,顿时音乐响起,一群蒙着面纱、露着肚脐、身材惹火的番斯伯女郎鱼贯而入,分别坐在了众人的旁边,服侍倒酒,同时陪酒。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对玛特纳说道:“玛特纳,我此番前来刚好有事情要问你,你整这出,这还如何谈事?” 玛特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大虞的语言比鬼画符还难学,整个番斯伯能听能说的就没几个人,这些女孩子根本就不懂咱们在说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再说了,远道而来,你就没点需求?你就算没有,可也不能苦了随你前来的弟兄们啊。” 徐云山一想还真是如此,这大虞懂得番斯伯语的人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但是番斯伯懂大虞话的确实几乎没有,这玛特纳若不是为了跟大虞商人做买卖,估计也懒得学。 于是徐云山也不客气道:“我这次前来,发现码头跟以前有些不同,好像戒备森严了许多,可是番斯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玛特纳无所谓道:“这又算什么事情了,何况番斯伯发生什么关你屁事,只要不影响咱们做买卖就好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你的货物一路畅通,然后带着你们想带回去的货物开开心心地回到大虞就是了。” 徐云山随即又说道:“还有就是,我在大虞有一个朋友,两年前出海,就是在番斯伯附近出的事,至今生死不明,家中妻儿老母尚在,对他十分牵挂,此次我前来,特地委托我打听一番,看看这港口附近可曾打捞起来过大虞人,纵然是遗体也可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玛特纳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道:“这大海茫茫,掉入海中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若是死了尸首早就被海中鱼群裹腹了,何来遗体一说。” 玛特纳的不自然很快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徐云山捕捉到了,于是徐云山也故作伤心道:“若是如此,怕是真的成了海鬼,就是想要祭拜都寻不着地。” 玛特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似的,疑惑问道:“此处除了左近的国家之人,绝不可能出现大虞人,而每次大虞人前来都是以你为首的十四家商号而已,为何却从未有人说过有人落海之事?” 徐云山随即试探道:“因为那人身上背负着一个秘密,关系重大,所以无人敢提!” 第151章 诱惑 徐云山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玛特纳的兴趣,随即问道:“是什么秘密?” 徐云山随即双手一摊道:“都是秘密了,我怎么知道?” 玛特纳随即撇撇嘴道:“那你又如何知晓他身上有大秘密?” 徐云山随即故作神秘地起身来到了玛特纳的身侧,忍受着他身上那股熏人的味道,轻声说道:“这是我们大虞朝廷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得知我又要出海前来,就委托我打听一下,但是若是朝廷要找的人,身上一定有着惊人的大秘密,你说呢?毕竟可是万两黄金的悬赏呢。” 玛特纳随即严肃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 徐云山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大概三十左右,哦!对了,他的左手异于常人,有六根手指,若是你见到过,想必很好认,你只要把他交给我,万两黄金,咱们对半分。” 玛特纳此时脸上的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害怕,徐云山见了更加肯定此事,这番斯伯首相特莫空所言不虚,这个所谓的六指虞人的确成了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 虽不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起码那些贵族豪商还是知道的,尤其是玛特纳,他本就是番斯伯南部贵族阿布拉通家族的人,本身也是一个低阶贵族,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存在。 但是徐云山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确认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事实假不了。 徐云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探番斯伯造船的进度,若是真的被他们造出适量的船只,那用不了多久,大虞的南海就将不复平静。 徐云山必须要马上弄清楚这些事情,以便做出应对,因为特莫空透露的信息没有问题的话,这番斯伯肯定已经跟西域诸国形成联盟。 最多不出三年,必定会再次对大虞进攻,时间已经不多,朝堂上如今乱成一锅粥,群臣四处结党。 这也导致了看似好像平静的朝堂,一旦随着天子的年纪增长,越是临近亲政之日,就越是会容易出乱子。 毕竟对于天子来说,权力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论是姑姑云奉公主还是舅舅王瑞琦都将成为他执掌天下的障碍,最后都是要将他们一一拔去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徐云山若是不抓紧时间布置,届时当真两路来攻,最起码海上一路能够让他折戟而返。 抱着这样的心态,徐云山决定跟玛特纳继续虚伪以蛇下去,能多套一点是一点。 于是徐云山继续添油加醋道:“此人很可能还背负了我大虞最新研制出的海战之法,若是流落到外面,怕是这大海就不止我大虞一家纵横了,所以朝廷急的四处悬赏,就是为了杀掉此人,就算只有尸首,一经验明正身,亦是万两黄金。怎么样,老朋友,这买卖可做得?” 万两黄金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可能视而不见,这可不是小钱,哪怕徐云山和玛特纳这样的巨富也做不到万两黄金在跟前而丝毫不动心,于是玛特纳随即为难道:“我倒是想,可我上哪找这个人去?” 第152章 大虞什么时候有海师了 徐云山已经完全确定这玛特纳绝对知晓此事,只是在跟自己演戏罢了。 于是徐云山随即装作一副痛失财富的表情遗憾道:“可惜了,我这次之所亲自前来,就是因为我暗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亲自前来,就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可是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来我也只能尽快完成贸易赶回大虞去了。” 玛特纳急忙说道:“徐先生难得来到番斯伯,怎能不留一些时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番,毕竟咱们可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徐云山故作为难道:“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可是我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人,如今完全没有消息,我得赶快回去告知贵人,这个人可能都不是在番斯伯失踪的,毕竟这个人十分重要,可能涉及国家的最高机密,我必须要及时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也算是立功了。” 玛特纳似乎陷入了什么纠结当中,然后严肃地问道:“徐先生的话不对,若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又岂能轻易离开得了大虞?据我所知,徐先生虽也身价不菲,但商人在大虞的地位似乎不高,你怎么可能知道得了这样的秘密?” 徐云山随即轻声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大虞商人的地位确实不高,但是要做到我这个身家的商人,普通人是不可能有机会的,或者这么跟你说,我只是大虞贵族的一个代表,我所有的身家起码有九成都是属于我背后的贵族老爷的,我只是一个推到台面上的人,实际真正的当家人并不是我,这些事情也是我背后的贵族告诉我的,因为一旦找到这个人,我背后的贵族老爷可能会因此在朝堂上获得很大的话语权,所以此人非常重要。” 玛特纳闻言,眼咕噜一转道:“能有多重要?难不成此人还握着你们天子的把柄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玛特纳的嘴巴道:“不要乱说,天子能有什么把柄,我听说的是,这个人掌握着我们最新的造船技术,而且造的还是最先进的战船,还有特别厉害的武器的制造方法,若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云山说到此处故作醒悟,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玛特纳道:“玛特纳,咱们是朋友,你老实告诉我,这个人其实已经被你们番斯伯救了上来,然后看管了起来?” 玛特纳连忙心虚地摆手道:“徐先生,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番斯伯对大虞向来没有敌意,属于友好远邦,犯不着为这样一个人得罪大虞。”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那就好,你要知道,若是被我大虞知晓这人被你们扣了起来,怕是要出动海师前来。你要知道,海师的运力可以解决隔绝的大漠难以行军的问题,从海上运十万大军前来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就算灭不了番斯伯,但是也足够让整个番斯伯生灵涂炭!” 玛特纳闻言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道:“徐先生,你们大虞什么时候有了海师了?” 第153章 便宜行事 看着玛特纳震惊的样子,徐云山心中暗暗好笑,但是脸上还是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大虞海师组建已有十年之久,且早就已经实现远航巡逻,只是一直未曾靠岸,所以沿海诸国一直都不知道。而那个失踪的人,好像就是我大虞原来的海师统领,所以他对战船建造和海图之类的事情了如指掌。” 玛特纳当即反驳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知道他是谁么?怎么这会又成了你们的海师统领了?” 徐云山故作神秘道:“因为我也不确定,而海师在大虞军方又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海师中人,我也是只是听我背后的贵族老爷说的话中猜测出来的。” 玛特纳还想要再继续问,徐云山随即故作无趣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许多作甚,你又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给我。” 说完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故作郁闷的搂着番斯伯女郎的细腰喝起了闷酒,于是这场接风宴就这么草草收尾。 玛特纳在安顿好了徐云山等人的住宿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徐云山等人居住的院子,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布置了不少暗哨监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番斯伯人虽然长相跟大虞人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但是架不住番斯伯人大部分都有着包头包脸的习惯,这就很便于伪装。 徐云山的暗探早就已经伪装成不同的番斯伯人严阵以待,玛特纳前脚一走,后脚就被徐云山的手下跟上。 徐云山的士兵有许多原本就是商号的伙计,大部分人都出过远洋,番斯伯没少来,甚至还有好些人是能说一口番斯伯语的。 所以,这些人稍作伪装,包住头脸,倒是也不会露出破绽。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有探子回报,找到了番斯伯的船厂位置,徐云山所料不错,若是番斯伯当真要造船,这港口附近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玛特纳定然也是前去通风报信,将自己透露给他的信息告知他背后之人,只要跟着他,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船厂的所在。 当然这个船厂肯定是新的船厂,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军工船厂,而非普通的船厂。 毕竟普通船厂也没有足够的位置来建造庞大的战船,只有新建立的船厂才有这个能力,果不其然,还真有这么一个新船厂存在。 但这个发现也让徐云山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按道理以他现在的兵力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攻入码头,然后直接破坏船厂。 但是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船厂没了再建就是,反正技术已经到手了,再建一个船厂对于富裕的番斯伯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还有可能给了番斯伯借口,提前联合西域诸国朝大虞挑起纷争。 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行,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早在当日他被洪志涛冤枉下狱,镇南将军符正祥前来捞人之际就已经谈论过这个事情。 并且符正祥也因此上了密折给圣人,得到了圣人的许可,同意徐云山借着贸易的名头在番斯伯便宜行事。 说白了朝廷也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不会同意他徐云山便宜行事。 第154章 攻陷布尔多斯特城 就在徐云山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灵光一闪,这番斯伯虽说富饶,但是大部分财富都是集中在贵族手中。 但其实番斯伯的百姓的日子苦得很,且大部分百姓其实并不是百姓,而是奴隶。 这也导致了整个番斯伯的治安其实差强人意,海盗强盗泛滥,几乎遍布全国。 就说现在这拿布尔多斯特港来说,光周边就聚集了不少海盗。 这些海盗虽不敢袭击大虞的船只,那只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打不过大虞海船,但是番斯伯周边的这些海船可是没少遭殃的。 想到这一点,徐云山顿时有了主意,于是连忙吩咐潜入宅子的暗探一些事情,这暗探闻言当即躬身施了一礼就快速转身摸了出去,按照徐云山的吩咐潜回船上传令,让所有将士整装待发。 接下来的几日,徐云山和玛特纳就像忘了当日所谈之事一般,都投入到了货物倒卖的贸易工作中,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玛特纳似乎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挽留徐云山多待阵时日的话是绝口不再提起,甚至从他配合的程度来说,似乎巴不得徐云山当日就能将采购的货物装卸完毕,马上离开。 徐云山自然也感受到了玛特纳态度的变化,所以他的计划也随即提上了日程,就他们装好了最后一批货物之后,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扬帆起航,很快就消失在玛特纳的视线范围之内。 对于徐云山的离去,玛特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徐云山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 但是事关国家,纵然他跟徐云山的关系好的能够穿一条裤裆,他也不能将这如今被国王赐名巴格其的虞人给卖了。 何况此次从徐云山嘴里得知了如此之多的重要信息,足以让整个阿布拉同家族的族人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还能因此捞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想到此处,玛特纳就忍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心中对徐云山的那抹脆弱友情引起的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徐云山会这么轻易就此作罢? 就在徐云山离去后的第三个夜晚,原本安静的布尔多斯特港的出海口突然驶入两艘巨大无比的海船。 不等港口的驻军反应过来,这四艘海船已经快速来到了港口,并且涌出了许多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持械而下,没一会功夫就跟码头为数不多的驻军短兵相接,混战起来。 码头驻军也很明显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一来仓促迎战,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来,这些黑衣人人数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海盗。 普通的海盗陆战可没有这么厉害,而且谁家海盗还能有这么统一的着装的。 几个回合较量下来,码头驻军被杀得溃散、四处夺路而逃,而这群黑衣人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朝着布尔多斯特城的城池就直接杀去。 了攻破城池,他们居然还从船上拉下了投石、冲车等专业的攻城器械,直接快速的攻破了城门,顿时城中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155章 绑架玛特纳 睡梦中的玛特纳被城中的喊杀声惊醒,连忙一把推开了怀中同样惊醒的一名女奴,顾不上欣赏那刚刚还让他流连忘返的性感胴体,直接赤着身子走出门外,对着留守伺候的老仆人劈头就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老仆人惊魂未定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但是听这个动静,想来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玛特纳焦急万分的等待外面打探消息的仆人回来通报之际,突然后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沾满了鲜血的长刀直接涌了进来。 这些人均是包住了头脸,根本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的强烈的血腥之气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凶狠,绝对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主。 就算玛特纳见惯大风大浪,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难免会怕的尿裤子。 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各位英雄,有话好说,你们前来也不过是求财罢了,你们说个数目,我可以马上兑现给你们。”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搭理他,直接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绳索和麻袋将他捆好了装了进去。 一旁的老仆人还想上前阻拦,随即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就尸首分家,其他人见状皆是四处逃命,不敢再留在原地。 一时间,整个布尔多斯特城被这两百黑衣人杀得乱了起来,就连城主博马乐图也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一夜过后,人们发现这些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很明确,所袭击的均是达官贵人的住处。 甚至洗劫的财物太多而散落得整个街道都是,那些贫穷的百姓和奴隶几乎疯了一般在大街上相互抢夺这些“海盗”遗落下来的财物,而昨夜炼狱一般的场景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之外。 等到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公爵接到求援而率兵而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池,拉斯基吉尔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目所能及之地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最让他恼火的不是城池的损毁,更不是城主等官员的死亡或失踪,而是那座耗资不浅的军工船厂也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连根渣都不剩。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愤怒,他现在若是不抓住这些海盗,他就无法向国王交代。 要知道番斯伯现任国王达塔拉十四世可是个杀伐果断的主,不管是谁,一旦犯了他无法饶恕的罪过,最后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哪怕是他的儿子都不行,前任首相特莫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全家出逃番斯伯,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于是拉斯基吉尔毫不犹豫的下令,马上从其他港口也调出船只,他要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所能触及到的所有海盗都要清剿个遍。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昨夜作恶的海盗抓到,送到国都忒沙拜迪城去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同时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饶恕。 第156章 摧毁番斯伯海岸线 其实拉斯基吉尔也很困惑,这番斯伯海域周边的海盗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家。 但是皆是规模有限,根本不可能能够凑出几百人,而且装备精良得不像话,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海盗该有的实力。 而且这些海盗说白了,有许多根本就是番斯伯贵族在海上建立的势力。 尤其是最强的那几家,背后都是番斯伯势力庞大的达官贵人,根本不可能袭击布尔多斯特。 但是若不是海盗所为,那就十分说不通,其他的周边沿海国家先不说有没有那个胆子来招惹番斯伯,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不可能有那个实力。 目前来说,有能力在大海上来去自如、且如此擅长作战的也只有大虞人了。 可大虞海域距离这里何止千里,他们千里迢迢杀来这里就为了攻破一座城池,洗劫一番就又退回大虞? 这似乎更加站不住脚,大虞人通过贸易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完全没有必要假扮海盗来这么一出。 但是拉斯基吉尔左想右想,除了大虞人之外,还真的没人有实力做这个事情。 但是想归想,他也不敢轻易下判断,毕竟没凭没据的,万一因为他的判断引起了两国的误会,那他一个南部总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虽然他们国王早就有了东进的野心,但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再说了,番斯伯和大虞的距离如此之远,中间还隔着大漠二十八国,沿海怕是更多小国隔绝,番斯伯就算有能力打赢大虞又怎么样? 番斯伯也不具备占领大虞的条件,难道就是为了向世界证明番斯伯比大虞强大而已? 拉斯基吉尔大从心底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够想透的事情,番斯伯那位雄才大略的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会想不透? 所以,拉斯基吉尔早就暗中断定,达塔拉十四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大虞,最起码现在不是大虞,而是跟大虞中间隔着的这几十个小国。 一旦吞没他们,番斯伯除了瞬间成为超级大国之外,番斯伯广褒的国土也会跟大虞正式接壤,届时才是番斯伯向大虞这个世界霸主发起真正挑战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引起大虞半分的怀疑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也是拉斯基吉尔纵然猜到此事可能跟大虞有关,却不敢轻易下结论的原因。 所以,哪怕觉得希望渺茫,他也只能暗中向天神安乐祷告,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这破城的元凶就是周边的海盗之一,而自己只要抓到这些海盗,就万事搞定。 于是番斯伯南部兵马几乎能够调动的,都被拉斯基吉尔调动到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的三大港口。 同时拉斯基吉尔强硬征集了所有的船只,提供给士兵出海剿匪,不管是不是本案的元凶,只要认定为海盗,即刻发起攻击,若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他发出这道命令的同时,徐云山也发出了跟他类似的命令。 那就是十天内,必须摧毁番斯伯所有海岸线,以及隐藏在各个海岸港口的造船厂,还有港口相关联的城池。 这样在最大程度上使得番斯伯短期内,没有足够人才、资金等资源来重建海岸线防御工事,更无法投入造船事业中。 只要能拖住番斯伯三年,相信一年后亲政的小皇帝徐世藩就会有足够的实力完成他的权力布局,在朝堂上彻底占据主导地位。 届时纵然真的发生西方诸国联兵而来,又有何惧? 第157章 狡猾的鲨鱼 徐云山若是不算海战的心得,单单陆战一途,他都是举世无双的兵法大师。 何况当时海战还在萌芽阶段,除了徐云山,怕是没人能将兵法和海船联系在一块,形成系统的海战之法。 他预判了拉斯基吉尔的行动,他知道拉斯基吉尔会发了疯一般的下令四处搜罗他们的踪迹。 近五万兵马下海,这可以说是整个番斯伯现在所能在海上动员到的最大限度了,毕竟兵力再多也没有那么多艘船只供应,五百艘海船已经是番斯伯举国之力的海上实力了。 这还是拉斯基吉尔不惜得罪一大帮子人强行征集的海船,若是按照国家的程序来召集征用,怕是连五十艘船都凑不出来。 在他看来,这时候,这个兵力,就算这事当真是大虞真的派兵前来所为,那兵力估计也有限得很。 自己五万大兵丢到海里,这些大虞人找地方躲都能累死他们,却不曾想,他遇上的却是大虞治军第一人。 身为大虞曾经的第一统帅的徐云山又怎么可能会按常理出牌,被拉斯基吉尔牵着鼻子走,被逼得现形? 就在拉斯基吉尔像只被仇恨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疯狗在海上到处乱咬之际,徐云山再度杀了个回马枪,趁着番斯伯南部大军全部下海,岸上空虚之际,直奔番斯伯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做了跟布尔多斯特一样的事情。 然后马不停蹄的仗着船快,连夜直奔南部鲁特特图同港口,一番烧杀劫掠,短短一日之内,连破番斯伯剩余两大港城,收获颇丰,同时也按照他预想的那般成功摧毁了番斯伯的海岸线。 徐云山的出手在拉斯基吉尔看来,就犹如一条狡猾凶狠的鲨鱼,在海里漫游,在对手不经意间就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一口吞掉对手。 徐云山不是一个恋战之人,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要返航,于是两艘战船呈一个“之”字形在海上杨帆航行,争取快速离开番斯伯的海域,想要追赶上已经离开了将近六日的大虞商船队伍。 徐云山此番出动四艘战船护送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回去的时候,只有两艘战船护送商队,这其实是完全够的,多出的两艘就是为了做现在这个事情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拉斯基吉尔也不是吃素的,它能够坐上南部总督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就是国家的公爵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此人还是相当有才能的。 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军事的看法都是颇得番斯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欣赏的,也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最为信任的外臣之一。 只是时运不济遇上了徐云山这么一个神仙,导致他连番吃瘪、损失惨重,但是他回过味来,也猜到了徐云山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逃离番斯伯,那就势必要向东走。 于是接到了港城接二连三遇袭消息的拉斯基吉尔并没渔鸥率兵回援,而是将五百艘海船全部集结在了番斯伯东进必走的海域,就等着徐云山的船队一头扎进来。 他有信心,徐云山这支海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是自己五百艘海船的对手,这次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这个让自己连番吃瘪的对手,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捕获这条狡猾的鲨鱼。 可是,徐云山会按照拉斯基吉尔的设想前来吗? 第158章 海上血战 果不其然,徐云山的两艘海船还是在拉斯基吉尔的预料中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此时残阳沥血,整个海面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赤红,就好像一片血海,其实这两拨人的相遇也注定了,这片海域定然会被血液染红。 徐云山见到了海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也不由得感慨运气不好,这拉斯基吉尔还是回过了味来,没有按照自己的调动而走,算是个十分理智的统帅了。 但是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纠缠太久,只要穿过这重重包围,天高海阔,这些番兵亦是拿自己没有办法。 徐云山当即吩咐下去,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直接穿过这些海船的包围。 在徐云山看来,对方人数船只之多,根本就不是自己两船两百人能够抗衡得了的,但是自己船坚且大,速度又快,对方的海船虽多,但是都是普通的商船,根本经不住自己这两艘巨无霸的冲撞。 只是若是对方不计较得失,只要动用十几二十艘船阻拦,自己的船只就算再坚挺,也难免会被拦住,一旦速度停下,那就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徐云山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看是自己的船只坚硬还是对方的意志坚挺、悍不畏死。 徐云山还是有些低估了拉斯基吉尔留下他的决心,今日就算拼光这五万人,也不能让徐云山所部离开番斯伯,否则他除了一死以谢天下之外别无他法,就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想留他一命都难。 双方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所以很快也就撞到了一起,徐云山预判的不错,大虞的战船确实犹如撞豆腐一般顿时将拦路的七八艘番斯伯商船撞得七零八落,但也因此减缓了他们前行的速度。 加上这五百艘商船中有近三十艘居然被拉斯基吉尔撞上了投石机,顿时漫天无数的巨石朝着他们两艘大船砸落,给两艘战船也造成了或多或少的损伤。 最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船只靠近,使得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开始有成功靠近的番斯伯士兵朝着他们的船只架起了云梯,因为大虞战船船身高大,番斯伯无法通过条帮跃上,只能通过类似攻城的手段攀爬而上,也有许多番斯伯士兵开始拿起了利器朝着大虞战船的船身凿了起来,想要凿穿船身。 此时徐云山所部的两艘战船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今天就算交代在这里了,徐云山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慌张的眼神。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恰好此时候刮起了一阵十分强烈的西南风,原本停滞的船只居然动了起来,徐云山不由得心中大喜:“此时刮起了西南风,当真天助我也!” 借着西南风力,徐云山的两艘战船顿时又鼓起了冲劲,一举就将那些原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商船一举撞开。 而此时天空闪电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黄昏的天际也提前进入了黑夜,海面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变成波涛汹涌,那些番斯伯矮小一些的商船瞬间就能被海面上的浪花打翻。 这时候船好不好的优势就出来了,徐云山的两艘战船直接就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浪而出,在五百艘海船的重重包围之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离开了番斯伯海域。 第159章 算账 徐云山这是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从前无论是白山王时期还是后来珠崖平俚之战,他纵然单骑入阵,也从未有像今日这般过。 今日若不是突然的天气变化,他相信,他这两艘战船、两百名士兵都会随他一起葬身鱼腹。 看来自己还是对于自己的海战之法过于自信了,还是有许多情况根本没有考虑进去。 就像这次的流窜打击确实打的很漂亮,一举摧毁了番斯伯整个海岸线防御,但是自己也因此落入了对方的扎网之中,差点就阴沟翻船。 徐云山在心中默默盘点此战的得失之际,随军书记就敲门来报,说是此战的损失已经统计完毕,徐云山连忙让他进到舱内汇报。 随军书记江盛连忙端着本子恭恭敬敬地坐到了徐云山示意的位置上,认真汇报了起来:“统领,此次一役,我军共战死四十五名弟兄,有十三名重伤仍在救治,余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挂彩,但是士气还在。同时此次攻破三座城池,共缴获黄金一万五千五百两,铜钱装了八百袋,合计约十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八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此次缴获的半成按照规矩,给弟兄们都分了,另外战死的兄弟每人额外再增加十两黄金作为抚恤。还有,护送商船返航的那些兄弟,每人十两黄金也都事先给他们留出来,其余的封存起来,等到汇合之时,将账册交给朱司马核验。” 江盛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统领英明!” 徐云山没好气地骂道:“英明个屁,死了四十五个弟兄,若是他们能活过来,老子宁愿一分不赚!” 江盛随即笑道:“统领心善,他们若是知道自己一条命能值这么多金子,怕是宁愿再多死几次,这些钱够他们的家人在珠崖成为富裕人家了,起码吃上几十年都吃不完。”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赶快滚出去,一个一个都快成滚刀肉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当兵的,不是真的海盗,这个钱是拿来堵你们的嘴巴的,回去谁也不准给我乱说,否则老子真的会杀人!” 江盛连忙点头应下,就退出了舱门,没一会就听到了满船的欢呼,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这些人当兵能图什么?报效国家?守土安民?那是屁话,这些理想哪有财帛来的动人心。 解决完了分赃的事情,徐云山随即想起了这船上还关押了不少番斯伯的达官贵人,尤其是他那合作伙伴玛特纳,于是叫来了亲兵,轻轻吩咐了几句,没一会玛特纳就被亲兵五花大绑的提溜入内,丢在地上,等候徐云山的发落。 此前的玛特纳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假海盗就是大虞人扮的。如今怕是想不知道都难了,尤其这徐云山连装都懒得装,直接都以真面目见他了,心中顿时一阵绝望。 他知道规矩,只有要处死自己的时候,这徐云山才有可能直接暴露身份让自己知晓,哪怕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死亡真的要来临的那一刻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绝望的窒息感是有多磨难熬,他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除了浑身颤抖,他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向这位如今掌握着他性命的熟人摇尾乞怜。 第160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玛特纳的窘样,徐云山不由得好笑的用番斯伯语道:“我的老朋友,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廋了?” 玛特纳惊恐万分道:“徐先生,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的性命,放我回去吧,我愿意将我的全部家财都敬献给你!” 徐云山嗤笑道:“家财?你还有家财么?你现在回去布尔多斯特恐怕只能当乞丐,我们的军队已经将整个布尔多斯特摧毁殆尽。” 玛特纳随即难以置信道:“徐先生,我们和大虞素来交好,我和你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你们为何要那样做?” 徐云山闻言,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造战船?为何要海图?为何要跟我大虞西域诸国结盟?你们番斯伯想做什么?你以为我大虞不知道么?” 玛特纳闻言顿时大惊道:“这些你都知道?” 徐云山冷笑道:“何止我知道,整个大虞朝堂几乎都知道了。但是我想不明白,你我两国中间隔着千山万水,若是交好,贸易往来则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你们想要挑起纷争,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无论输赢你们都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是吗?” 玛特纳连忙慌张的说道:“徐先生,你知道我的,我只是一个商人,虽然在番斯伯商人的地位比大虞商人的地位高一些,但是我跟你一样,都是别人操纵的木偶罢了,这些军国机密我如何知道。” 徐云山一脸嘲讽地对着玛特纳笑道:“玛特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阿布拉通家族的嫡系人员?你是上代家主格拉库斯的儿子,只不过因为你的母亲是一个奴隶,所以你才没有得以进入家族的核心、得到你身为家主儿子该有的权益,如今的家主则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古兰吉尔特,他对你向来都是瞧不上的,明明是兄弟,却像对待奴仆一样的对待你,你心里能痛快?玛特纳,我真心替你觉得不值,你的才华不应该只是做一个商人,你应该在政治上得到能够匹配你才能得地位,我相信若由你执掌阿布拉通家族,这个家族将会更加强大和繁荣,而不是连个南部总督的位置都能被别人抢夺的窝囊废古兰吉尔特,要知道阿布拉通可是番斯伯南部第一大家族呢。” 徐云山的话让原本惊恐害怕的玛特纳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是满脸的愤恨和不甘。 涨红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可以说明,徐云山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重重地敲打着他的心坎,他甚至能听到心房传来的一声脆响,好像一条锁链断裂的声音。 而他的心中似乎正有着一头可怕的恶魔正从心里被释放出来,他所有的不甘和屈辱更是瞬间充斥着整个内心,似乎让他一下子拥有了无尽的勇气。 因为此时此刻他盯着徐云山的眼神已经彻底通红,就连嗓音也像是野兽附体一般,沙哑撕裂般地说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你居然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徐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61章 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徐云山没有直接回答玛特纳,而是直接起身走到玛特纳身边,随手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挥。 玛特纳连看都看不到徐云山是如何出刀的,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捆绑身上的麻绳瞬间一松,他整个人只是轻轻一撑开,绳子就彻底脱离开来,玛特纳不由得对徐云山这出神入化的刀法感到万分震惊。 见玛特纳已经挣脱了麻绳,徐云山随即背着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屁股坐下后才一手按在案几上,身子前倾,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神情对玛特纳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回到布尔多斯特,并且助你坐上阿布拉通族长的位置,甚至南部总督的位置,你觉得,你该怎么感谢我?” 玛特纳闻言,顿时瞳孔一缩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赌注放在我的身上,所图定然不小,说不定会危及我整个国家,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答应你。” 徐云山闻言一笑道:“玛特纳,无论是我还是大虞,根本就对你们番斯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的目的很简单,我们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乱动干戈就是了,但是如今被你们奉为上宾的那个六指虞人必须要死,你们还要摧毁所有有关于六指虞人提供的所有关于大海的信息,也就是说,你们番斯伯不能离开你们的海域。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会倾尽我的所有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玛特纳闻言忍不住苦笑道:“我倒是想答应,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有这个能力实现这个事情,我以阿布斯通家族族长的身份坐上了南部总督的位置,我也还是没有办法左右国王的选择,更没有能力替你除去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我想你找错人了。” 徐云山不以为然道:“我绝对没有找错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到,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最后还是觉得你无法达到这个要求,那对不起了,老朋友,我会在取你性命之前给你一顿好吃好喝的,也算是尽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了。” 说完,不等玛特纳回答,就直接让人进来将玛特纳带走,但是还是特意吩咐了将他单独关起来,不要虐待他,给他好吃好喝。 玛特纳走后,徐云山随即又吩咐下去,将攻打南部鲁特特图意外俘虏到的城主干切斯特古给带进来。 这干切斯特古也不愧是做城主的人,比起刚进来怕的差点尿裤子的玛特纳有骨气多了。 虽然面对这随时会死的恐惧难免会有些颤抖,但不是干切斯特古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不为徐云山的淫威所屈服。 徐云山也忍不住因此高看了干切斯特古一眼,这个表现在徐云山眼中,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了。 于是徐云山亲自下令给他松绑,等亲兵按照徐云山吩咐完成松绑并且退出后,徐云山随即操着一口流利的番斯伯语道:“我看你昂首挺胸,表情坚毅,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第162章 徐云山的刀法 干切斯特古似乎没有听懂徐云山话中威胁的意味,只是冷冷地梗着脖子道:“废话少说,要杀就杀,你这个人做事,太不爽快了。” 徐云山直接一脚将挂在一旁的腰刀直接踢出鞘,刀身当即就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直直落在了干切斯特古的脚下。 徐云山直接起身指着干切斯特古身前的长刀说道:“你,拿着这把刀,若是我十招之内无法打落你手中的刀,我不但放你走,还让你挑十个人一起走,若是十招之内,我打落你手中的长刀……” 干切斯特古闻言随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的身手在整个番斯伯不敢说有多厉害,但是在鲁特特图乃至整个番斯伯南部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于是不甘受辱的干切斯特古傲然道:“你若是能打落我手中的长刀,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徐云山闻言眼神一亮道:“好,男人之间的约定应该重如山。” 说完直接纵身一跃,整个人直接越过案几,朝着前方的干切斯特古纵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短刀在手,凌空一劈而下。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凌厉无比,速度之快,直让干切斯特古这样的高手都不免大吃一惊。 但是干切斯特古也不是吃素的,这一刀来势锐利,但不代表他抵挡不住,当即反手一握就将地上的长刀一把抽出,横在头顶。 “锵”的一声,两刀相撞,干切斯特古只觉得对方的刀劲犹如怒海狂潮一般,汹涌势大,自己一下子吃不住劲,被对方一刀压得单膝跪地。 虽说没有受伤,但虎口已经被长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隐隐生痛,险些就握不住刀柄。 反观徐云山明显还留有余力,只见他面色轻松,手中短刀顺着对手长刀刀身一划,直接撞在了长刀的护柄之上,整把长刀顿时应声脱手。 干切斯特古连忙膝盖一划,顺着长刀脱手的方向移动,右手再次握住了长刀刀柄,借势往回全力一扫。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皆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完全就是身体本能反应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 可见干切斯特古平日里确实在武艺上没少下功夫,否则是不可能有种条件反射的。 只是,他遇到的是徐云山,徐云山祖上乃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徐为,深得当时第一刀法大家太祖高皇帝徐承的真传。 而徐为的生母月贵妃亦是当时剑法名家,徐为可以说是刀剑双修,一身武艺登峰造极。 传到徐云山这一代,纵然比不上徐为,但总归也有徐为的六七成功力,这样的身手,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也确实难有敌手。 面对干切斯特古出其不意的反击,徐云山虽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意,但没有因此而停下身形,更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握着短刀迎着干切斯特古这刁钻的一刀再次劈去,大有硬碰硬的意思。 “锵”的一声,两刀再次相撞,只是这一次,干切斯特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还是受不住徐云山这一刀的反震,长刀再次脱手而飞。 而反震的力量似乎震伤了他的胳膊,使得他再也无力及时伸出手去握住从他眼前旋转而飞的长刀,更重要的是,徐云山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云山望着满脸吃惊的干切斯特古嘲讽的笑道:“你输了!” 第163章 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干切斯特古无力的低垂着脑袋苦笑道:“是的,我输了,输的干干净净,其实你第一刀的时候就能杀了我的。” 徐云山随即挽了个刀花就将刀插入了身后的刀鞘之中,然后一把拉起了干切斯特古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结交真正的英雄,放眼整个番斯伯南部,就只有你干切斯特古城主能入我的法眼,今日比试,并无羞辱之意,我是真的想和你比比。” 干切斯特古闻言自嘲的笑了笑道:“想必阁下一定失望得很,我这刀法跟阁下比起来,简直就像三岁小孩耍枝丫,丢人现眼罢了。” 徐云山随即客气道:“城主谦虚了,城主的刀法也算登堂入室了,只不过我祖上是玩刀的老祖宗,我这一身刀法,放眼整个天下,怕是能与之匹敌之人真的没几个,你能在我手上走上三招,算是个人物了。” 干切斯特古在番斯伯也是个格斗名家,他知道徐云山绝非有意炫耀。 在他看来徐云山的身手确实可以列入当世超一流的行列,而且他也甚为折服。 于是干切斯特古一咬牙就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我干切斯特古说一是一,决不食言,既然阁下三招打落我的长刀,我亦愿赌服输,成为阁下的奴隶。干切斯特古见过主人!”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道:“城主莫要如此,我素来敬佩城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同你结交,我的的确确是只想跟你比试而已,之前的赌注不过是戏言罢了,城主莫要放在心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问道:“既如此,我也不客气,你纵兵掳掠我番斯伯沿海诸港,又抓了如此之多的达官贵族,想必不是喜欢当海盗这么简单,你们究竟意欲何为?若是想要我们出卖我们的国家,那我宁愿你现在一刀把我砍咯。” 徐云山随即笑道:“我不是要你们出卖你们的国家,我要你们救你们的国家。” 干切斯特古闻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整个人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吗?一帮洗劫了我们沿海三大港城的强盗,告诉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就算是海上最恶名昭着的海盗怕是也说不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既然身为三大港城之一的城主,那就说明你在番斯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或者说你身后的家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所以,你们国都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该清楚才是。” 干切斯特古闻言当即警惕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究竟是谁?”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们国王的座上宾,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必须要死,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能答应我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到你们的国都坐上更高的位置。” 干切斯特古瞬间醒悟过来,诧异道:“你们是大虞的军队?怪不得拥有这么强悍的战力?大虞的海军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徐云山随即反问道:“所以你们也想组一支海军跟我们大虞在海上争锋、一较高下?” 干切斯特古瞬间猜到,大虞可能已经将番斯伯有意隐瞒的信息都摸了个透,心中顿时一阵骇怕,如果是这样的话,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xs7.com 第164章 以免我杀错人 干切斯特古虽然还不知道徐云山的具体身份,但是想来他能带着军队前来番斯伯闯出偌大的事情,足可见此人的手段和地位。 否则,若只是大虞寻常军官,焉能有这种带兵远航的机会和权力? 所以,徐云山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他都有认真斟酌过的,后面发现,他若是大虞的皇帝,他也不能容忍番斯伯通过大虞叛徒的泄露而打造一支堪比大虞的海上雄师,最后的结果也是设法破坏掉。 而徐云山这么一番搅合,番斯伯沿海起码三至五年内是没有办法恢复元气的了,若是还想着打造堪比大虞的海师,非十年之功不可,可是十年之后,大虞海上的力量早已经何等强大了,番斯伯能赶得上? 想想都觉得无力,整个番斯伯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刺客一样暴露在了大虞这个强壮男人的面前而不自知。 人家区区两艘战船就已经将整个番斯伯沿海打废,这说明什么,番斯伯跟大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所以,对于徐云山的问题,干切斯特古只能苦笑回答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一切,也做出了反应,你们还想如何?就像你说的,大虞和番斯伯隔着千山万水,你们就算灭了番斯伯也不会前来接手,那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徐云山随即有些恼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几时说了我们要灭掉番斯伯,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我们要巴格其的命,他是我大虞的叛徒,我绝不容许他活在世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费尽心思抓了我们这些人上船,就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帮你做成这件事而已?” 徐云山笑道:“不错!” 干切斯特古依旧疑惑道:“先不说我们这些人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事情,就算有,对你们来说又有何意义?那巴格其已经将该知道的都告知了我们,就算杀了他,我们番斯伯依旧得到了你大虞的造船之术,还有海图,难不成所有知道的人都要死?” 徐云山闻言随即冷冷道:“这些你们就不要管了,你只要回答我答不答应就好了,如果答应,我会送你们回去,如果不答应,那我只能让你活在我的心中,每年这个时间,我都会在心中默默地祭奠你这样的英雄。” 干切斯特古随即苦笑道:“其实杀不杀巴格其真的无所谓,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机会做到这个事。” 徐云山依旧冷冷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愿意做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 在得到了干切斯特古的答案后,徐云山随即吩咐将所有俘虏带上夹板,然后按着腰刀走到了船艄上,朗声对众俘虏用流利的番斯伯语说道:“我现在说三件事。一,干切斯特古已经成为我的奴隶,听从我的吩咐。二,玛特纳也成了我最坚定的盟友,第三,愿意臣服我的人站到左边,不愿意的站到右边,以免我杀错人!” 第165章 安插内应 对于徐云山来说,这些人里面有价值的不多,他真正想要的就只有干切斯特古和玛特纳两人,余者皆不足虑。 而且番斯伯人虽说不像大虞子民那般拥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和民族认同感,但是番斯伯人对于异邦人士还是比较排斥,又岂是听到干切斯特古居然成了大虞人的奴隶就会马上屈服的,所以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厌恶和嫌弃,但更多是仇恨。 出于排外的心思,俘虏中还是有着硬骨头的,毅然决然的就站到右边。 徐云山则是阴冷一笑,直接拔出身边亲兵的腰刀就丢到了站在左边的人的面前道:“看起来不愿屈服的人还是比较多的,那好办,既然你们这些是愿意臣服于我的,那就每人缴纳一份投名状,拿着这把刀,轮流将右边这些人杀了,若是有谁下不了手的就站到对面去,我相信总有人能下得了手。” 徐云山这一手算是将某些心怀苟且之人的退路堵死了,只要自己今天杀了右边任何一个人,自己就算真的成了番斯伯的叛徒了。 因为在场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谁家里还没点势力?所以这一刀下去,以后若是东窗事发,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人家要报仇起来,管你是不是被胁迫的。 终于,有人拿起了刀直接走到右边队伍中嚎叫着就一刀刺入其中一人的腹部,被喷出的血糊了一身,不知是害怕还是杀人过后的兴奋,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居然连捅了好几刀。 后面的人大多也有模学摸,有样学样,很快左边的人都轮流杀了一轮,但是右边还是有着十几个人还在站着。 这次不用徐云山吩咐,原先第一个带头的径直见了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再次捅进了对面一人的腹部,接着下一个依旧如此,两轮过后,左边杀人的队伍里依旧是十个人,而被杀的队伍里只剩下三个人。 就在新一轮的杀戮即将开始的时候,徐云山随即喝止道:“住手,这三个人暂时不杀。” 说完就示意士兵将这三人拉回关押的地方继续关押。 徐云山见三人被押走后,继续对众人笑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是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留下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吗?” 徐云山说完望了一圈众人,见众人皆是迷茫无比,才继续笑道:“因为他们是证人啊,他们亲眼见证你们手上都分别沾染了两位贵族的鲜血啊,所以我要留着他们,万一哪天你们在番斯伯不听我的吩咐做事,我就将他们送回番斯伯指证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又气又惊,但又无可奈何,徐云山见状就出言安抚道:“只要你们团结一致,听从我的吩咐,我保证你们在番斯伯会得到高官厚禄,而且这三个人永远不可能在番斯伯出现。好了,现在开始,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了,明天我就安排你们回到番斯伯,届时你们都要安心的听从我的吩咐,成为我在番斯伯的内应!” 第166章 他们为何不追 在干切斯特古的带领之下,连同玛特纳在内的一十二人“抢”了一艘小船返回了布尔多斯特港城。 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得知干切斯特古等人的返航后,连忙亲自来到码头接应。 看着他们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样子,拉斯基吉尔原本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当即下令将他们分别安顿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在医生的一番诊治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干切斯特古等人并无大碍,主要是多日忍饥挨饿和缺水导致的身体虚弱,身上的伤痕倒也没有太多,说明对方并没有过度虐待他们。 于是在医生走后,拉斯基吉尔也顾不上让干切斯特古休息调理,直接命人将干切斯特古带到了自己跟前,因为他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 而干切斯特古如何不懂拉斯基吉尔的用意,只好苦笑着向拉斯基吉尔行了一个番斯伯礼道:“感谢尊贵的总督大人施以援手,将我们从万恶的海盗手中救出!” 拉斯基吉尔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干切斯特古后才冷着脸道:“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干切斯特古连忙说道:“若非总督大人您在海上大力围剿海盗,将他们打的阵脚大乱,无暇顾及,我们焉能有机会逃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了拉斯基吉尔顿时心中就恨意滔天,他为了围剿这群海盗,不惜得罪整个南部势力,强行征集了五百艘船,出动了五万大军。 结果用了一百多艘船和两万士兵性命的代价依旧没能留下区区两艘海盗船,这个事情他若是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等待他的将是他不能承受的结果。 最轻的结果也要被迫辞去南部总督的职务,如今干切斯特古提起此事,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但是干切斯特古的背景亦不是拉斯基吉尔能够轻易得罪得了的,所以拉斯基吉尔强忍心中怒火耐着性子问道:“干切斯特古,我问你,那群海盗可是大虞人?” 干切斯特古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全都包着头脸,就是跟我们说话也是说的我们番斯伯的语言,虽说很明显能听出他们根本不是番斯伯人,但是也没法确认他们就是大虞人,起码我一句大虞话都没听到过。” 干切斯特古说的也没毛病,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就将矛头指向大虞,哪怕拉斯基吉尔很想他怎么做。 拉斯基吉尔显然对干切斯特古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依旧耐着性子道:“那他们是哪里的海盗?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其他达官显贵呢?他们在哪里?” 干切斯特古依旧苦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海盗,只是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么坚固高大的海船,而且这些海盗的确训练有素,怕是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他们这么强的执行力。至于我们如何逃出来的,这一切还是得感谢总督大人在海上的阻击,使得他们受损不轻,我就是趁着他们停靠岸边整备的时候,带领着众人抢了他们三搜小船出海而逃,可惜还是由两艘船的人未能逃脱,要么被他们射死,要么落水而死,只有我亲自指挥的这一只小船逃了出来。” 拉斯基吉尔继续问道:“他们为何不追?” xs7.com 第167章 皆大欢喜 干切斯特古随即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原先是想追来的,我都看见大船开始动了,后面不知道为何,好像是船上发生了什么动乱,只见一片慌乱的呐喊声,但是我一心只想着逃命,也不敢探究,趁此机会拼命划动,才有机会逃回布尔多斯特港城。” 干切斯特古说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拉斯基吉尔也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随即作罢,便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将干切斯特古搀扶下去休息,而自己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后来其他审讯的供词也都一一提交上来,这些人所说的话基本一致,看来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也该是提前串供好了,因为打死拉斯基吉尔都不相信,这些训练有素的“海盗”会这么大意让他们逃脱。 其实在拉斯基吉尔心里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大虞人搞的鬼,但是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 当日海上围剿,自己损兵折将不说,可就连一具敌方的尸首都没有得到,否则自己就握有大虞袭扰番斯伯的证据,无论是对都城还是对南部诸多势力就算是有了个体面的交代。 可这狡猾的大虞人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哪怕整个番斯伯心知肚明,也只能定性为海盗劫掠袭扰。 既然是海盗劫掠袭扰,那自己这个南部总督没有剿杀这群海盗,那就要负上这个责任,尤其是分别位于三个港口的三座军工船厂的损毁,怕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恨不得将他拉斯基吉尔大卸八块。 一夜之间,番斯伯的政坛也因为徐云山这一次的奇袭三港之役,几乎变了天,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负主要责任,被罢去官职,然后赴京请罪。 干切斯特古虽说有丢城之责,但最后带回了些许达官显贵,算是将功补过,就允许留任在鲁特特图港城继续任职城主之位,将功赎过。 但是无论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还是番斯伯的其他勋贵都清楚的知道,番斯伯的海军没有十年之功,怕是难以实现远航。 而跟东方诸国约定的时间又快到到期,箭在弦上,届时,番斯伯真的有能力从陆地出兵,跨越万里荒原前去跟他们会盟吗? 当然这是番斯伯的烦恼,并不是徐云山的,徐云山一行到了天毒国跟其他船队汇合了之后,就浩浩荡荡地朝珠崖进发。 期间,徐云山也将番斯伯海战的情形事无巨细地给镇南军海师营驻营司马朱经文说了一遍。 毕竟朱经文代表的是御史台监察院,他可不归属徐云山统管,是完全独立于徐云山之外的监军,有权知道徐云山所做的一切事情,同时会将徐云山所做的事情形成奏章上报朝廷。 当然,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道公文不能明发,只能以密函的形式直接发给监察院监察大夫,然后再由监察大夫去跟皇帝和太后确认此事是否得到授权。 何况此事徐云山定然不敢撒谎,很明显就是徐云山前来之前就取得了朝廷的默许,加上并没露出任何马脚,还收获颇丰,自然是大功一件。 朱经文纵然没有参与番斯伯海战,但此番出行而来,这功劳就有着他的一份,所以,徐云山也根本不担心朱经文会乱写一通,毕竟功劳一摊,皆大欢喜嘛! 第168章 老娘就打上营地去 徐云山一行,经过了两个月的航行,终于返回了珠崖,一靠岸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这是镇海使周柏山亲自安排的排场,毕竟这是海运司成立以来第一次远航贸易,周柏山自然要慎重对待。 尤其是在税曹清算之后统计得出,此次贸易的收获较之从前还有所增长,周柏山更是喜出望外,那就说明,海运司的成立是有必要的,而他又是提议和参与设立海运司之人,这份政绩足够他将来进入中枢出任要职了。 当然其中徐云山的功劳功不可没,这也使得周柏山对徐云山更是感激涕零。 虽说自平俚之事过后,周柏山向来都把徐云山当成跟自己一条船的人,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原先他们的主从地位已经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徐云山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综合起来都在自己之上。 虽说徐云山从不在自己跟前拿乔,但周柏山也是颇为识时务之人,他知道按照徐云山这个才能,用不了多久还能往上走一走,彻底拉开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也在逐渐转变,如今他跟徐云山说话,甚至都不会露出同辈交往的亲切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恭敬之意。 徐云山也感受到了周柏山的这个转变,但是他没有特地去纠正,因为他知道对于周柏山这人来说,纠正是没有用的,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周柏山不露痕迹的恭敬。 但是对于周柏山的接风宴,徐云山可就说什么都不会去了,这一走小半年,无论是营区还是家中都有着许多事情等他回来处理,未来的一个月内,怕是要忙碌得屁股冒烟,哪有空去风花雪月。 徐云山下了船后,甚至连家都没回,就径直回了军营,先不说积压的公文,就是那四十多名战死的弟兄的后事也需要他去处理,且还不能公开处理。 毕竟对外海师营此番出海只是护卫而不是去打仗的,以大虞海师的实力,海上护卫死那么多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只能加重安抚、低调处理。 所有的事情堆积到一块,直接让徐云山几乎半个月了都未踏出军营半步,才堪堪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这半个月他也真的就没有回家待过哪怕一盏茶的时间,这敬业的态度使得全营上下无不动容,现在无论是海师营中士兵还是丫县百姓提起徐云山都是满脸敬意,无不为丫县有着这样一位将军而自豪骄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尤其是徐云山的妻子阿香,自从得知徐云山靠岸之后,整整守了半个月都不见徐云山回家。 就连心腹丫鬟小雀儿劝她都挨了一顿骂:“那混球哪里是什么为国事废寝忘食,他定是在番斯伯玩了不少番妹,这会实力不济,怕被老娘看出破绽,故而躲在营中调养,等身子爽利了再回来老娘这里装模作样,老娘最多就忍过今夜,明日午时之前,他若是进不到家门,老娘就打上营地去,将他给阉了!” 第169章 老娘今日要执行家法 阿香是个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女汉子这个事情,莫说丫县,就是整个珠崖都是闻名于耳的。说了打上营地,就打上营地。 第二天午时刚过,阿香就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带着四名丫鬟就飞奔至海师营营区。 守门的侍卫哪能不认识统领夫人,甚至其中一个守门的还是徐记商号出来的家丁邢三。 远远地见到阿香别着木棍纵马而来,就连忙苦着脸对其他人说道:“不好,夫人前来,统领今日怕是要遭殃,你们且拦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夫人进去,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让她过去,更不许还手,我这就去通报给统领。” 说完就要转身一溜烟入营报信,却不曾想阿香先声夺人道:“邢三,你个王八蛋,想进去给那混球报信?你敢进去一步,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邢三连忙转过身来哭丧着脸道:“见过夫人,我没有要去报信,只是刚好内急要去解手,不巧遇到夫人前来,夫人不要误会。” 阿香虽说跋扈了些,但是知道也守规矩,明白军营重地是不能让女人进入的。 于是勒着马在营区大门指着邢三的鼻子大骂道:“王八羔子,没良心的东西,你才吃几天皇粮,这会就真当你是个人物了?老娘告诉你,你就算把徐云山那个混球拉下马来,自己做了这海师营统领,见了老娘你还是得要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奶奶,你小子居然敢去通风报信?反了天了!” 邢三见阿香没有打算闯入营区,就知道阿香的来意。 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夫人息怒,要不这么的,小的这就进去把统领请出来如何,毕竟夫人在此等候,这么大的日头,晒伤了可怎么得了。” 阿香顿时“呸”了一口道:“放你娘的屁,你当夫人我是酒楼里那些粉头不成,还晒伤,老娘我为了那混球操持家业,辛辛苦苦养着一大帮子人,这混球倒好,一回来就躲在军营,半个月不回家,他想干什么?难不成在里头养了个小的不成?” 邢三闻言,连忙惊恐道:“我说姑奶奶,这话可不敢乱说,要被人听了去,统领可是要被弹劾的!” 阿香一听顿时骂道:“弹劾就弹劾,要是把这破官去了更好,老老实实跟老娘回家做生意去,省的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出海,不晓得都搞了几个番妹,他奶奶的,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外头的动静早就有人报给里头的徐云山,徐云山一听,顿时鞋都来不及穿,踩着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沙土就拼死狂奔而来。 见到阿香的那一刻,夫妻二人之间都有些忍不住眼角泛起了泪水,小半年的分别如何能够不想念。 但是阿香发现徐云山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在睡觉,眼角还挂着几粒眼屎,气就不打一处来道:“我就说你这混球绝对在外头玩了不少番妹了,你看看你这个鸟样,宁愿在里头睡大觉也不愿回家,就是怕老娘看出破绽!老娘今日要不执行家法,你这混球就分不清谁才是老大!” 第170章 回去再收拾你 对于阿香的暴脾气,徐云山是真的没有一点脾气,他知道这位姑奶奶一旦火气上来,就是天王老子都没有面子好讲。 好在自己怕老婆这事情珠崖皆知,如今被人堵在军营门口像训小孩一样训,也只好受着,左右也无脸可丢了。 阿香见徐云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的更加来气。 甚至觉得光骂都不解气,直接将别在腰间碗口粗的木棍抡了起来,直接一个翻身就跃下了马来。 此时的军营栅栏处早已围满了了看热闹的将士,众人都知道徐云山身手不凡,如今见到统领夫人下马的这个动作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个十年以上的马上功夫焉能如此流畅? 可见这统领怕老婆倒不是因为老婆凶悍而已,看样子这统领夫人的身手亦是不凡,说不定统领还真的打不过统领夫人。 事实证明,大家伙猜的不错,很快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统领老爷就被统领夫人握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撵得漫山遍野跑,生怕跑得慢一些就遭了毒手,众人看得是又好笑又害怕。 好笑就不说了,害怕也是真害怕,徐云山是什么身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如今看那统领夫人这追杀统领的身法脚力和棍法所出的招式来说,确实不同凡响。 在场之人皆相信,若是自己对上统领夫人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像统领老爷这般漫山遍野的躲闪逃命,而是早就死在棒下。 看来,统领老爷怕老婆当真是有原因,怪不得家财万贯,多年无后,都不舍得纳个妾或找个相好的。 碰上这样的夫人,就算有那胆子未必有那个命享受齐人之福,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为统领老爷默默哀悼起来。 也许是追累了,也许是打够了,阿香追着追着就将棍子随手一丢道:“滚回来,老娘不揍你了!” 徐云山闻言,有些不信道:“放屁,老子信你个鬼!” 阿香此时已经蹲在地上不耐烦地边用手扇风边喊道:“我现在好好跟你说,你最好乖乖照做,否则老娘那股劲一上来,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受不受得了!” 徐云山一听,连忙老老实实地跑到阿香的背后殷勤的给阿香拍背舒缓气息道:“夫人想必累坏了,咱们这就回家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阿香随即疑惑的转头盯着徐云山道:“你小子舍地回家了?” 徐云山笑的比哭还难看:“本来就是打算今日就回家的,谁知道你……谁知道夫人居然亲自来迎,您看,这不是误会了么?” 阿香随即“啐”道:“呸!你放屁,你分明就是在睡觉,你若是要回家何必等到现在,你现在还在诓骗老娘,你活腻了!” 徐云山就差没哭出来:“我说姑奶奶,您老人家就消停消停吧,有什么回家再说好不好,您再这么闹下去,老子这官还当不当了,这人还做不做了,不带你这样玩的。” 阿香也自觉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脸色一缓道:“行吧,回去再收拾你!” 第171章 朝廷来人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照在徐云山脸上的时候,徐云山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才慢悠悠地扶着老腰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不知是因为久别胜新婚,还是久旱逢甘露,昨日太阳一落山,阿香就像吃了什么药一般,索要无度,只把徐云山折腾得精疲力尽,现在徐云山的状态怕是连个太监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就要出门,阿香却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一见徐云山,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哎呀,夫君昨夜达旦操戈,想必累坏了,妾身一大早就特地熬了一锅生蚝海鲜粥给你补补气血,正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徐云山闻言,当即欲哭无泪,就差没有跪下了。 只能哭丧着脸道:“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就是牛马畜生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你再这样弄下来,老子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是跑不掉了,现在腰都还酸着呢!” 阿香闻言随即忍不住捂嘴一笑道:“死鬼,昨夜你怎么说来的?你说你乃天下第一悍将,要杀个七进七出,这才四进四出就累得跟狗一样,我不可得给你补补?说不定一晚粥下去,雄风再现,今夜还能一雪前耻。” 徐云山的脑海中此时似乎想起了一首悲恸的曲子,盘旋在脑海久久不能散去,神情悲愤地指着阿香道:“今夜你居然还不放过我,你他娘的真当老子是种猪么?” 阿香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快速一个肘撞,就将徐云山再次撞倒回了床上,才神情不屑道:“今夜?老娘现在就要!” 徐云山连忙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道:“白日宣淫,岂是君子所为!你莫要坏我德行!” 阿香哪里理会那么多,直接一个跨步就上了徐云山的身体,然后直接扒开徐云山的衣襟,露出了那一身线条分明古铜色的胸膛,“咯咯”一笑就附身吻了上来,徐云山无奈的将脸别过一边,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划过他的脸颊,落在了床单上…… 徐云山真正出现在房外,已经是晌午的事情,他穿着一身红色袍子,手中拄着腰刀当做拐杖,扶着老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但是枯槁略微苍白的脸上那对犹如熊猫一般的眼袋才能证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再待在家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军营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这还是趁着阿香外出查账的档口偷溜出来的,要是阿香在家,他根本就没机会走出房门。 也许是上天垂怜,徐云山还没有走出大门,就有下人前来通报,说营区来人,说是有急事要徐云山赶忙回去。 徐云山一听,顿时龙精虎猛,一个箭步就出了大门,就见到自己的亲兵杨光继早早地就等在那里,满脸着急的样子,连忙问道:“光继,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慌张?” 杨光继连忙轻声快语地说道:“朝廷来人了,说是有旨意!” 第172章 传旨入京 徐云山火急火燎赶到军营,一进了正堂,就见到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握着一卷《周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那人听到动静,抬头一望,只见徐云山一身绯红长衫龙行虎步地走入堂中,不由得眼神一亮,甚至隐隐泛有泪花。 徐云山见到那人容貌后亦是如此,但是两人都很克制,并没有表现出来曾经相识的样子。 只见那文士轻轻起身道:“想必这位就是威震珠崖的徐统领?” 徐云山连忙躬身施礼道:“末将见过徐执笔郎!” 原来此人便是当朝内阁三十位执笔郎之一的徐挽声。 这徐挽声年约四十出头,但是生的倒是清秀儒雅,虽说现在只是内阁执笔郎,但是将来前途亦不可限量。 且此人倒还算是大虞宗室之一,乃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之四世孙,如今承爵丰禾县男,与徐云山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徐云山尚且为白山王徐远峰之时,跟徐挽声这位族叔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亦亲亦友。 天子之所以派徐挽声前来宣旨,一来就是知晓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二来因着这层关系,徐挽声可以更好的跟徐云山解释自己宣旨的用意,不至于让徐云山感到排斥。 最重要的是希望徐云山能一直不断地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毕竟天子徐世藩幼年对徐云山最为推崇,和徐云山的关系亦是不错。 虽说徐云山跟皇家之间有着许多难以理清的恩怨,但是天子还是希望能够跟徐云山修复关系的。 对于徐云山的施礼,徐挽声明显有些不适,连忙一把将徐云山扶直道:“统领不必行此大礼。” 说完眼神示意,徐云山随即明白,当即吩咐手下都退出中堂,同时严密把守周边,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才一把握住了徐挽声的手道:“五弦叔父!” 徐挽声听到这声“五弦叔父”,眼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滚落而下。 亦是紧紧握着徐云山的手激动地低声道:“殿下!得知你尚在人间,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为了见到你,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加快赶来,生怕来得晚了,你又出海或是忙其他的去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你了,义、忠二王泉下有知定当很是欣慰了。” 徐云山也湿透了眼眶道:“一别三四载,想不到远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叔父,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皆是感慨唏嘘,但徐云山知道天子派徐挽声前来,定有深意,索性也开门见山道:“圣人遣叔父前来,定有要事,不知圣人要我做什么?” 徐挽声见徐云山绕回了公事上面,随即也严肃了起来说道:“圣人此番派我前来,就是要宣你进京,圣旨等你安排好香坛之后,我再拿出宣读!” 徐云山随即诧异道:“进京?怎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难道圣人不知道,我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京师么?” 徐挽声闻言笑道:“正因如此,天子才让我前来,否则别人前来,怕你心中有所抵触。” 第173章 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听得徐挽声这般说,徐云山也好奇起来道:“那你倒是说说,圣人到底是什么打算,我也好奇得很。” 徐挽声随即谨慎道:“云奉公主曾向内阁说过,圣人年少,诸位皇子兄弟中以壶山庶人最有才能,应该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走出庶人府,回到朝堂之上,让他辅佐圣人才是最正理!” 徐云山闻言两眼一寒道:“壶山庶人乃是元兴圣人亲自下旨削去王爵,以暴戾之名关入庶人府的罪人,云奉公主这样做,又将元兴圣人置于何地?何况那壶山庶人是个什么货色,满朝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将他放出来就算了,还让他回到朝堂,那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理,所以无论是内阁还是陛下和太后皆是直言反对,说此事元兴一朝已有定论,岂可推翻。所以,云奉公主又提出让安西侯李长茂出任禁军将军,说是安西侯李长茂人品贵重,且素有才名,祖上几辈颇受历代先帝器重,可堪大用,算起来,他祖上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之义子,跟我等算是同祖,应该让他真的归宗,赐姓徐姓才对。这个你也清楚,非宗室不得出任禁军将军,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则,所以,云奉公主千方百计让着安西侯取得宗室的身份。” 徐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听说云奉公主已经答应了将宁陵县主许配给这安西侯,且已经请动了圣人赐婚,可有此事?” 徐挽声亦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圣人才头疼,毕竟当日云奉公主请求圣人赐婚之际,圣人为了送她个人情,在赐婚的圣旨中没少夸赞安西侯,云奉公主正是用圣人夸赞安西侯的话来堵圣人,若非通天侯极力反对,怕是云奉公主还真的能将这禁军将军一职交到安西侯手中。”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圣人想让我接掌禁军?” 徐挽声闻言笑道:“殿下果然通透。” 徐云山连忙反对道:“不可,先不说我这身份的问题,就算能说得通,一年时间不到就从一介布衣连连升官,还一下子升到了武将的顶点,这种事情朝堂上的反对声音会十分巨大的,届时不但我接掌不了禁军,怕是圣人为了平息众人的质疑,迫不得已还要拿我开刀。” 徐挽声连忙认真地说道:“陛下和太后商议过,想要恢复你的身份,而对外的解释就是你是被派来珠崖摸底,方便未来朝廷建立海运司的,届时你恢复了白山王的身份,加上这一年来所立下的汗马功劳,让你直接进入内阁出任一个执笔大臣都绰绰有余,更别说一个四品的将军,只要你白山王的名号一出来,朝堂上下,谁敢反对?谁又反对得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绝对不行,我是不可能再回去朝堂的。圣人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今日你说服不了我,那这让我进京的圣旨怕是也没必要拿出来,若是我同意了,估计我还未到京师,我那出任禁军将军的圣旨就会发出,但是,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第174章 两难 对于徐云山的坚持,徐挽声亦是很无奈道:“你心中依旧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徐云山一听这话,随即冷笑道:“不错,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死了的那天我都不可能释怀,如今我还能坐镇海师营,为天子守海,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若是圣人依旧坚持,那我唯有再次遁走他方,五弦叔父,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徐挽声苦笑道:“这个事情我亦是知道你的委屈,换做是我,恐怕比你还恨,可是你莫要忘了,你亦是太祖血脉,乃徐家江山的柱石,难不成你眼看着皇权受到威胁,进而影响到整个天下不成?再说,这件事跟当今无关,当今自始至终皆是当你为他最为尊崇的叔父,他如今孤立无援,看在往日叔侄情谊的面上,你难道也置之不理吗?”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些为难道:“非是我不念及旧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且我若是当真半分情谊不讲,我完全可以不用答应帮天子守海的,只要我老老实实在珠崖做一个富家翁,我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得多美。” 徐挽声一听顿时有些气苦道:“你怎的如此倔强,你若是从未冒头倒也就罢了,但是你既然已经冒了头,还促成了南海格局的变化,已经卷入朝堂是非当中,你认为你还有退路吗?圣人还有退路吗?你不能跳出来点一把火后才说,这饭还得别人来烧,你只是负责点火的,你这样岂不是害了圣人?” 徐云山有些不忿道:“难不成这天下人都死光了不成?圣人身边难道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了?就非我徐云山不可了?” 徐挽声当即掷地有声地说道:“不错!纵使十个百个才高八斗者皆不如你徐远峰一个,你只要出现在朝堂,一切魑魅魍魉、宵小之辈皆不敢造次,你就是大虞的定海神针,有你在,圣人才能安然的亲政,才能向这个天下发出属于他的声音,你不是为圣人,而是为了天下。” 徐云山无奈道:“叔父莫要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戴不起,这天下亦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更不是我能负担得了的,这是天子的事情。” 徐挽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罢了,我不与你争,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徐挽声直接黑着脸就拂袖而去,而徐云山也愣在当场,没有挽留或相送,等他反应回来,徐挽声已经出了军营,于是徐云山亦是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有气无力的出门就上了马匹,直奔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十分混乱,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再回到朝堂那个臭水沟一样的地方去。 可是情感又告诉他,他跟皇家的情谊其实不比怨恨浅,尤其是当今天子徐世藩对他的尊崇甚至超过了对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对他的信任。 而当今的太后也就是仁安皇帝的皇后王氏亦是对他不错,从不拿捏架子,一直以来都是以长嫂的态度跟他相处。 这样的情谊在皇家是很难得,甚至说是很珍贵的情感,而这一丝难得的温情全都给了徐云山。 回忆起昔日种种往昔,徐云山一时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175章 阿香的反对 看到去而复返但失魂落魄的徐云山,阿香顿时知道肯定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家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 但是军营中的事情可就不是她能够随便打听的事了,而且她清楚的知道,今日徐云山回军营是因为营中有人快马来请,是正经的公务。 但是阿香的确也很少看到徐云山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关切上前就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徐云山看了阿香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轻轻地将阿香拥入了怀中,就这么轻轻地搂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徐云山才轻轻说道:“天子想让我进京,出任禁军将军!” 怀中的阿香闻言当即娇躯一震,连忙抬头说道:“不可,你不能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 徐云山爱怜地帮阿香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大发鬓,然后温柔地抚了抚阿香的脸蛋道:“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他求我,他派来了五弦叔父,那就证明了他已经在求我了。” 阿香听到了“五弦叔父”这四个字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当年太妃就说过,皇家就是一头吃人的猛兽,无论再怎么亲近和信任,一旦觉得你是个威胁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向你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活剥生吞,我答应了太妃,我不能让你再回到那个腌臜地地方!” 徐云山苦笑道:“可是我也姓徐,我亦是身负太祖血脉,此时正是圣人最难的时候,我若不站出来,怕是朝堂上会因此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怕是圣人都要自身难保,我是不忍心看他有身陷囹圄之危。我的父祖谥号一曰忠,一曰义,皆是大虞柱石,我身为他们的儿孙,焉能因为个人安危不顾徐家江山而置之度外?将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到他们?” 阿香当即一把推开徐云山恨恨道:“可是皇家夺走了太妃的性命,太妃何辜?” 徐云山无奈道:“此事我焉能不恨?但是我又能如何?” 阿香冷冷道:“忠孝两难全,你若是执意北上,那咱们夫妻情分也就到此结束吧,我只是一个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何况太妃于我有养育大恩,我更加不可能接受你居然要去帮助你的杀母仇人!” 徐云山试图解释道:“可此事跟陛下和太后无关啊!” 阿香依旧冷冷道:“对于我来说都一样,皇家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我就一句话,你若是北上,就给我留下一封和离书,言明净身出户,从此你我天涯陌路,一别两宽。但你若是没有答应他们,他们要来迫害与你,天涯海角我都随你一起逃亡,纵然将来千刀万剐遗臭万年,我都陪着你,绝无半句怨言!” 徐云山听了阿香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只是想要握着阿香的手,因为只有在握着阿香的手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安心和真实。 阿香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也不愿阿香受到半分委屈。 看着徐云山为难的样子,阿香也狠下心别过脸去不再看着他,但是还是忍不住道:“你莫要怪我狠心,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再身陷泥潭!” 第176章 至亲的长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坐在家中书房发呆,他今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军营,因为实在太没有心思了。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去军营,不代表徐挽声找不到此处。 徐挽声的到来,让原本很是坚决的阿香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昨夜想了一夜如何斥责徐挽声的台词,在见到了徐挽声之后都化成了眼眶打转的泪花。 对于这位族叔,不单单是徐云山,就是阿香对他亦是十分尊崇,徐挽声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丝遇见亲人的感觉,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柔软。 徐挽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最后一次见到阿香的时候,阿香还不是徐云山的妻子,但是当时熟悉的人都知道,徐云山最终的妻子只能是阿香。 这是白山王太妃亲自指定的亲事,甚至是金东忠王徐启光生前的意思,如今见到一对璧人已然成家,徐挽声心中说不出的欣慰,但也泛着一丝丝的酸楚。 左右也是在家中,阿香也没那么多顾忌,就像从前见到徐挽声那般,轻轻施了个礼道:“叔父,多年未见!” 这一声“叔父”又是直接让徐挽声破防,米粒大的泪珠直接就夺眶而出道:“好孩子,快快起身,你现在是王妃,我怎能受你一礼!” 阿香站直了身子之时,亦是满脸泪痕道:“叔父说的哪里话,在阿香心中,叔父就是叔父,何况白山王已死,这世间更不可能有什么白山王王妃这样一个人。” 阿香的话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告诉徐挽声,他和徐云山都不是昔日他们了,徐挽声又如何会听不出来。 于是徐挽声苦笑道:“你也莫要拿话头堵我,我并不是要来劝说你们什么,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明日我就会离开珠崖,可能终此一生,咱们怕是都见不上面啦。” 徐挽声这番话顿时勾起了众人的悲伤,毕竟曾经三人是那么要好亲近的亲人。 虽说严格说起来,徐挽声虽说也姓徐,可并不是太祖血脉,往上追溯也不是太祖高皇帝所追尊的任何一位皇帝的血脉。 纵然是他的先祖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与太祖的关系也得往上翻上个七八代才能找到共同的老祖宗。 还真算起来,徐挽声这个宗室其实名不副实了,毕竟这血缘早就稀得不能再稀了,只是徐虎在建立大虞这个事情上出力不少,颇受太祖倚重,而且曾出任皇室大宗正一职。 也使得徐虎的后人长盛不衰,在大虞朝堂亦是占有一席之地,与大虞皇室的关系也延续至今。 但是这并不妨碍徐挽声和徐云山二人交情匪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徐挽声曾经得到过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义王徐为的指点,有着半师之谊。 所以徐挽声跟金东王府一脉来往颇为密切,甚至在徐启光和徐云山父子看来,这徐挽声就是亲兄弟和亲叔父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徐云山也好,阿香也好,见到了徐挽声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在他们心中,徐挽声就是他们至亲的长辈。 第177章 徐云山背负太多 哪怕明知徐挽声有些口是心非,徐云山和阿香还是不忍对徐挽声说出太重的话,何况亲人来访,自然要先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杯盏交错之间,三人都喝了不少,阿香亦是有些不舍道:“叔父难得前来,为何不多待些时日,也好让我和云山二人好好孝顺一番。” 徐挽声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听,但我不得不说,如今的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天子每日坐如针毡,此番让我前来请殿下进京,本就是已经到了无计可施、举步维艰的地步,但是人各有志,圣人也说了,若是殿下依旧放不下昔日种种,那则不必勉强,所以我亦没有再跟殿下提及此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亦是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师,毕竟圣人身边不能没有心腹之人在,所以,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阿香听得徐挽声这么一说,为难地望了一眼徐云山后对徐挽声说道:“叔父,非是云山不愿助叔父一臂之力,只是当年之事,无论是云山还是我都无法忘怀,云山答应替天子守海,就已经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了,对得起他姓徐了。” 徐挽声闻言意识苦笑道:“你也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我明白的,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所以我没有打算再劝你们,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义王本就无心朝政,但是太祖托付,心系江湖山水的义王便义无反顾的为了太祖、太宗守了大虞江山数十载,忠王更是因大虞江山英年早薨,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义、忠二王父子二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大虞江山万年昌盛么,若是殿下平庸无才倒也罢了,可殿下一人足以威震万国、气吞山河,这样的大才不守护祖宗江山,岂非可惜?身为徐家子,无论有什么恩怨,大虞的安稳传承重于一切,我言尽于此。” 徐云山闻言,脸上顿时现出痛苦之色,自古忠孝两难全,何况他本就是太祖血脉,他此时若是现身替圣人拨乱反正,对于祖宗来说亦是大孝,可是想到自己那死的冤枉的母妃,徐云山心中就始终过不了那一道坎。 无数个夜里,他总能从七孔流血的母妃那张绝望痛苦的脸庞中悲痛的惊醒,或许这种伤痛只有跟他同床共枕的阿香才能感受得到。 但是无论是祖父金东义王徐为的遗训,还是未曾来得及留下遗训的父亲金东忠王日常对他的教导,都是只有一件事,身为徐家子,就要以守护大虞江山为己任,这些话就像是刻在了他骨子一样,跟他的杀母之仇相互抵触着。 阿香见到徐云山的样子,顾不上徐挽声在场,连忙起身来到了徐云山的身旁,直接就将他搂入怀中。 就像无数个夜里徐云山被惊醒之际,他亦是这样躲在阿香的怀中舔舐伤口,他人生中最脆弱的一面都留给了阿香,而阿香最温柔的一面也只给他,夫妻二人就这样相互抚慰地过了这么些年。 徐挽声见到此情此景,亦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知道,徐云山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第178章 另有蹊跷 也许是不想气氛那么悲伤,徐云山轻轻挣脱开阿香的怀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以示自己没事。 然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强颜欢笑道:“倒是让叔父见笑了,我们两个一见叔父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昔日种种,以至于叔父吃个酒都吃的不开心。” 徐挽声用袖子挡住面容,轻轻地拭去自己的泪痕后,亦是强颜欢笑道:“殿下乃性情中人,在我的面前从来不遮掩,这一点一直没变,我亦是很欣慰。” 阿香也连忙起身来到徐挽声的案几旁,直接替徐挽声满上了酒道:“叔父乃是我夫妻二人打心底认同的长辈,昔日白山王已不复存在,叔父就莫要唤他殿下了,直接唤他表字云山亦可,我等视叔父为长辈,叔父也莫要再将我等视为什么郡王、王妃了。” 徐挽声随即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也不做那儿女状,云山、阿香,叔父没有喝到你们的喜酒,实乃平生憾事,如今得知你们很好,心中亦是无限欢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一面,死而无憾了!来!叔父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无忧无虑!” 说完徐挽声直接一口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云山和阿香也连忙举杯喝完。 后来,许是徐挽声想了到什么,于是放下酒杯,脸色严肃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有所隐瞒,云山、阿香,我怀疑当年王太妃之死其实还另有蹊跷。” 二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惊,徐云山更是连忙问道:“叔父有话直说!”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当日之事,其实知情者不多,按道理我当时的身份是不够资格知道的,只是碰巧当时我就在先帝身侧,所以才碰巧知道,才有了后面托人传话给你之事,只是还是迟了一步,王太妃居然误服此盒毒食,造成终生之恨!” 徐云山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先帝(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安帝之子,当今皇帝徐世藩之兄,亦是当今太后所生。),便直接绕开道:“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不知叔父所说的蹊跷又是哪里不对?” 徐挽声捋了捋下巴的长须凝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观点,仅为我个人猜测,并无实质证据,但是我认为确实有许多疑惑之处是原先说不通的。” 徐云山和阿香二人亦是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望向了徐挽声,示意他继续说。 徐挽声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才缓缓说道:“当时整个天下怕是都知道,你跟当初还是元兴朝太子的先帝颇为不对付,一来是因为你身居高位、身份超然,且军中威望甚高,得你一臂之力,先帝的继承无疑是稳如东山,再无任何人可撼动,可若是得不到你的支持,只要你保证不支持任何一位非储君以外的皇子,那先帝的太子之位亦是没什么太大威胁,而且你也确实选择了中立,只对当时的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忠心耿耿,余者皆不入你法眼!” 第179章 分析真相 对于徐挽声的描述,徐云山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不错,我身份敏感,本就有功高盖主之嫌,我甚至有些故意冷遇当时太子,唯有这样,我才能平安,否则我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这样的高度怕是很难善终,若是我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哪怕是太子,当时的元兴圣人纵然再宠爱我,怕是也容不得我了。”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不但选择中立,还故意疏远当时尚是太子的先帝,且实不实的顶撞于他,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错觉,使得天下人都以为你们二人颇不对付,但是别的皇子对你的拉拢你又选择视而不见,这也导致了你一度在皇室的关系经营得非常差劲,若非深得元兴圣人信任,你当真是要把自己活成孤臣。” 阿香闻言插嘴道:“庙堂之上,虽居天下之高,但是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云山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他只是才能出众倒还好,但他偏偏手握绝世大功,年纪轻轻就已经以郡王之姿位极人臣,恐怕就是当时对他最为宠爱和信任的元兴圣人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安排他才好,所以故意营造与太子不和的势态,既能保证将来元兴圣人驾崩之后,新君不会器重于他,亦能让他早早犯些错误被太子抓到把柄,将他的官位也好、爵位也罢,撸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没了那身皮的云山就不会令别人感觉到威胁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 徐云山对着阿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才对徐挽声道:“阿香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我在西域一战之后,我就知道,若不能急流勇退,此生怕是寿数不长!何况当时大虞的国力强盛无比,四海升平,难有战事,我就已经想着如何隐退之事了。” 徐挽声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其实这先帝在幼年之际跟你关系十分不错,你们虽说是叔侄,可这先帝却总是爱称呼你为兄长,为此没少被元兴圣人斥责。只是后来,先帝有了掌权的欲望之后,你才开始刻意疏远,是也不是。” 徐云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大致如此!” 徐挽声继续道:“据我所了解的先帝,乃心胸宽广之人,虽年少,却虚怀若谷,胸有气量,何况只要你没有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其实就是等于在站队太子,以先帝的智慧怎么可能看不来,还因此记恨上你?我觉得不太可能。何况先帝登基之后,对你依旧颇为倚重,之前的那些不快都瞬间烟消云散,纵然对你抱有什么意见,大不了解除你的兵权就是,何况当时尚有太后垂帘听政,先帝纵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太后怕是也不会点头,只要太后不点头的事情,先帝怕是也做不成的。” 阿香却恨恨插嘴道:“可当日那盒点心确实是他赏赐的,还是何子业那个阉奴带人来送,这还能有假,除了他和太后,还有谁能使唤得了何子业?” 第180章 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面对阿香的反驳,徐挽声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继续分析道:“何子业暂时放到一边,晚些再论,我只问你们,先帝对云山动手的动机是什么?云山威胁皇权了?还是云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皆没有,何况先帝当时并未亲政,对于一些事情纵然想做,怕是也有心无力。” 徐云山难得认同点头道:“其实我已在心中疑惑许久,他还是太子之时,我虽没有站队他这边,但也没有接受别人的拉拢,但凡他不傻就不可能看不出我中立对他的好处,而且他登基之后,我数次提出要交出兵权,做一介富家翁即可,均被拒绝,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除了心胸狭窄,我很难找到别的解释,可是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若真的是,那他伪装地就太好了,几乎骗过了天下人,若当真如此,他能有这版心机,他更不可能就这样对我下手,起码不会这么快下手,这个事情确实有些疑点。” 徐挽声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自己也想到了这个关节,那后面的话就更容易说通了,我怀疑当日先帝让何子业将食盒送去白山王府时,根本就不知道此食盒有毒,否则以你当时的地位,鸩杀一事应当是将你诱进宫来完成更为稳妥才是,怎会如此随意丢在你府上就走,这不合常理。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目的是离间你们君臣,而且,我还怀疑,先帝的死因亦是可疑,可能跟王太妃之事也有关联。” 徐云山和阿香闻言再次感到震惊,徐云山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道:“叔父,此话当慎言!” 徐挽声肃然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种种迹象的表明,这皇宫并非咱们表面看到那么简单,一定有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阴谋在悄悄地进行了很久很久,这个人想通过离间你和先帝的关系,使得你倒戈相向,却不曾想,你宁愿吞下这天大的委屈选择诈死远离,也不愿在朝堂上掀起风波,所以他再次对先帝下手,想着先帝无后,应该可以趁虚而入,却不曾想,当今圣人占着元兴圣人半个嫡子名义,以皇太弟的身份继承大统,所以,朝堂最来发生的格局变化,又岂是向来支持皇权的寒门势力的瓦解来看,当真有着一双无形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张位子!我个人认为,这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徐云山阴沉着脸听徐挽声说完才缓缓道:“这一切亦不过是叔父的猜测,并无任何佐证可以作为参考。” 徐挽声随即认真道:“此事并非我一人猜的,而是我和两位圣人共同推断而出,所以这才是两位圣人希望你回京的真正目的,就是查出真相,揪出幕后的黑手。” 徐云山阴沉地盯着徐挽声看了半天,见徐挽声一脸坦然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基本确认了徐挽声没有半句虚言,然后徐云山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望了阿香一眼后,直接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我可以回京,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第181章 抵达京师 徐云山在军营中郑重摆放了香案,郑重地接过了徐挽声手中的圣旨,然后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将整个营区未来的部署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第二日一大早就孤身一人,随着徐挽声登上了一艘前往东海港的商船,准备走海路直达东海港,然后换乘河船走天河直达荥城港,然后换上快马,直奔猛虎关,过了猛虎关再走百里就到大虞国都偃城,届时直接入宫。 之所以要如此低调的前往京师,皆是因为徐云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要进京的事情,更不希望太快向天下公布他的身份。 毕竟在他看来,天子和徐挽声的谋划还是有些不够成熟,既然要揪出幕后那只无形的大手,他希望他能亲自参与计划的制定。 同时,珠崖如今对于朝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徐云山那些个忠心耿耿的部属皆留在珠崖,助阿香掌控局势,有阿香坐镇珠崖,他才有几分把握重入朝堂这潭龙潭虎穴闯上一闯。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奔波,徐云山和徐挽声二人终于也是来到了东海港。 这东海港位于大虞东边的一个出海口,像一个延伸而出的尖角,据此可以制衡天河源头以及金东等地,可以说是一个战略要地,无论是兵道还是商道皆无法忽略的地方。 当年太祖高皇帝尚未御极之时,以大寿虞国公上柱国大将军之姿,就敢以东海港为跳板,开创海运搬兵之先河,一举从海路插入金东大地,大迂回包抄河北叛军,一战定河北、收金东,成就万世伟业。只是如今海风依旧、物是人非。 徐云山和徐挽声下了港口就找了间客栈投宿,到了第二日午时,终于等来了西进的商船,二人随即就上了船只,沿着天河而上,走了整整两日,终于在荥城港下了船。 然后徐挽声持着腰牌找到当地驻郡统领弄了两匹骏马,两人就一前一后纵马而行,半日光景就过了猛虎关。 但是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到偃城,纵然是赶到了,没有禁军令牌也入不了城门,于是便绕道到偃城周边的河市郡休憩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就起身,再次纵马而上,马不停蹄狂奔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偃城门下。 许是近乡情怯,徐云山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心中总有种堵得慌的感觉,心中思绪万千,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 徐挽声亦是万分感慨地望了徐云山一眼后,轻声说道:“咱们进城去吧!” 徐挽声身揣大内令牌,自然就无需让城门营检查,带着徐云山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至于为何没有直奔宫墙,那是因为徐云山认为自己还不是时候暴露出来,所以就先以徐挽声远房侄子的身份住进徐挽声的丰禾县男府,这样亦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加上徐挽声虽说是坚定的帝党一员,但是徐挽声素来低调,加上官位不显,虽说是内阁执笔郎,可是内阁的架构足足有四十三名成员,以三名阅章大臣为尊,十名执笔大臣为辅,而执笔郎却足足有三十名。 所以执笔郎一职,只是预示着此人前途无量,但还达不到万众瞩目的地步,所以身为执笔郎的徐挽声的一言一行受到的关注不能说没有,但确实不多,这也为徐云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隐蔽的场所。 第182章 进宫 徐云山虽说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宫墙之内,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安排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宫。 以徐挽声的手段也许做不到,但是对帝党最为核心的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二人的安排之下,徐云山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就顶替了一名由何子业带出宫的太监随着何子业进了皇宫,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太后王氏所在的坤宁宫,而此时小皇帝徐世藩早就跟太后等候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何子业的声音道:“二位圣人,老奴有事禀报。” 无论是徐世藩还是太后王氏皆是身躯一震,这徐云山终于到了吗,徐世藩本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自然有些急躁道:“快快进来!” 话音一落,殿外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何子业一脸笑意地轻轻入内,身后跟着一名高瘦的太监,但是太后母子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简在帝心的白山王徐远峰。 等到何子业将殿门缓缓合上了之后,徐云山才心情复杂的踱步上前深深一躬,拱手施礼道:“臣徐……徐云山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徐世藩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就扶直了徐云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道:“云山叔父,果然是你,太好了。” 徐云山亦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如今小皇帝长大长高了,不再是昔日只会哭鼻子的淘气包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人君的气度,亦是万分感慨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 太后王氏亦是泪眼婆娑地上前道:“云山,你瘦了、黑了,但是精神头似乎没变,总是那么抖擞,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不等徐云山回答,何子业倒是先抹了一把眼泪道:“殿下在珠崖素有首富之名,只是那种小地方,终究是比不得咱们京师养人,曾经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却晒得苍老许多,老奴见了都心疼。” 太后听了何子业的话,亦是忍不住直接走到徐云山面前,直接伸手就抚这徐云山的脸仔细的端详了起来道:“确实黑了不少,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沙将我徐家的孩子折磨得这般,云山,你有什么委屈为何不对嫂嫂说,为何要躲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在得知你假死失踪一事之时,差点就伤心地一蹶不振,你这般,让我九泉之下如何面见仁安皇帝,如何面对义、忠二王。” 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娘娘言重了,云山不过一介多余之人,不值得娘娘如此。” 太后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开了,你依旧记着当年之事,就是不信哀家和先帝,总觉得白山王太妃是先帝所害,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先帝当年根本就不知道这食盒有问题啊!” 徐云山神情复杂道:“此事,我与五弦叔父也已商讨过,其中的疑点确实不通,但我亦会亲自查明。” 此事何子业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无论如何,这酒终究是经过老奴之手送到王府的,老奴愿挨千刀万剐给王太妃抵命,以消殿下心头之恨!” 第183章 蛰伏之计 说不恨何子业是不可能的,但是徐云山知道,何子业确实不可能知道甚至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在此事发生之前,何子业也算是看着徐云山长大的大内太监,跟徐云山的交情向来不差,所以相互之间颇为信任了解,这也是当日母妃遇害,徐云山没有手刃何子业的原因。 但是今生今世,徐云山是很难再给何子业什么好脸色了,更加不可能恢复从前那般的亲密交情了。 于是徐云山冷冷地对跪在地上的何子业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若当真要杀你,你焉能有命活到现在?我看你见好就收就是,莫要动不动就给我做出这副样子,不然哪天惹恼了我,我当真要杀你,谁都拦不住!” 此事太后王氏也看出了徐云山的厌烦,随即对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何子业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眼泪给哀家擦干净喽,然后出去候着!” 何子业闻言连忙道了声“诺”后,就连忙爬了起身,朝着三人一一施了一礼后才缓缓退出宫殿,守在了门外。 何子业一走,徐世藩连忙拉着徐云山的手道:“云山叔父,昔日的恩怨朕一定会替你查明,但是这次你回来之后就别走了可好,留下辅助朕可好?” 太后也连忙说道:“是啊,云山。如今的朝堂有些诡异,哀家都有些看不明白,但是哀家能感觉到正有着什么阴谋在无声的酝酿着,如果没有你这样既有才干威望又值得我们母子信任之人镇在朝中,哀家真的担心会出大乱子,如今无论是哀家那个兄长还是那个小姑子都已经逐渐脱离我们的掌控,再这样下去,国家危矣!” 徐云山你连忙躬身对皇帝和太后躬身行礼道:“二位圣人放心,云山绝不会坐视帝权旁落,宁死不负。” 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和安心,小皇帝徐世藩更是兴奋地说道:“如此,明日朕就在朝堂上宣布,白山王徐远峰的回归,朕要封你为禁军将军……不!封你为禁军大将军,总领京师以及周边六十万大军,有云山叔父手握兵权坐镇中枢,朕相信什么宵小皆不敢冒头!” 徐云山闻言连忙出声阻止道:“陛下,万万不可!” 徐世藩随即疑惑道:“有何不可?再说了,叔父手上若无兵权,如何震慑宵小?” 徐云山随即耐心说道:“太祖高皇帝所定祖制不可轻易改动,若是为了集中兵权强行弄出一个禁军大将军,将来怕是要出权臣,此举万不可行,再者,臣现在亦不适合出现在朝堂之上,臣必须蛰伏起来,暗中调查幕后之人的目的和手段,届时在重要关头再跳出来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如此方可出其不意。” 太后闻言亦是点头道:“不错,云山此计甚妙。陛下依旧示弱,使得对方快些暴露,云山躲在暗处,必要的时候就是一步好棋,只是,陛下该如何安排,才能使得云山你既然掌握一定的力量,又不会暴露在朝堂之上呢?” 第184章 禁军的势力分布 徐云山想了想道:“如今海运司已经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在钱粮方面陛下已经有了足够的储备,若是政务,虽说朝堂之上最强的依旧是国舅爷通天侯外戚一党,但是公主党隐隐有取而代之的趋势,云山以为,朝堂之上,陛下亦无须多做调整,坐观山虎斗,静待时机,火中取栗。当务之急是要掌握兵权,尤其是禁军乃是大虞第一精锐主力,这只队伍必须要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方能保证陛下的绝对优势。”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如今六十万禁军分为内、外、亲卫三军,其中外军三十五万、内军二十万、亲卫近侍五万,这亲卫近侍乃是由大宗正沙梁王(太宗文皇帝八子,睿帝八弟。)执掌,乃是宗室擎柱,坚定站在陛下这边,无需担忧。” 徐云山意识点头认可道:“不错,沙梁王王叔乃是太宗文皇帝第八子,在诸多皇室宗室成员中,辈分最高、德行端正,可堪重任,有他把握亲卫近侍,起码两位圣人的安危不是问题,同时有他的支持,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整个大虞皇室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陛下的这边。” 太后继续道:“内军亦是称为中军,设立四名中军将军,分别是我的弟弟王瑞达、陇山公徐世匿、邺郡吴氏的吴志远,以及曾在你麾下待过的胡秀全。其中我五弟瑞达向来和我兄长不对付,加上他性情刚直,想来也不会站在云奉那边,陇山公徐世匿祖上陇山郡王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九子,算起来亦是陛下的族兄,自然跟沙梁王一样,是陛下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而吴志远乃是吴盛昌之侄孙,亦是陛下表兄,也是属于站队陛下之人,这胡秀全嘛倒是看不出立场,此人做事滴水不撸,多方对其拉拢亦是来者不拒,给人一种没有立场的感觉。” 徐云山随即一笑道:“胡秀全此人看似憨实,实则内秀得很,他本就从我的手上放出去的,按道理应该以我为首,但是我已经不在朝堂,别的人他怕是也看不上,自然不愿轻易站队,只是时过境迁,人心难测,我也不敢打包票说只要我找到他,我就会立马投诚,但是终归可以一试再说,只是中军掌握着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危,四名将军其中三名掌握在手,想来问题不大,但是这胡秀全若不能收入囊中,则要设法调离,保证大内的干净。” 太后亦是十分认同徐云山的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外军就相对复杂一些,三十五万兵马则分别由七名禁军将军分别执掌,这些人大部分都有着异常复杂的背景,背后的势力犬牙纵横,很难说得清到底是属于哪一方势力在掌控。这些人虽说分别掌管外城和城外的兵力,但是若是有变,哀家认为恰恰就是这些人会直接能够决定政变的成败。” 徐云山肃然点头道:“不错,所以,外军才是陛下迫切要拿下的关键所在,只要拿下外军,整个禁军铁板一块,天下莫敢不从!” 第185章 禁军巡查司 徐云山的话得到了皇帝与太后的认可,现在执掌整个禁军的关键就在外军,一旦外军兵权在手,那六十万禁军的兵权就彻底地进入了皇帝的囊中,届时朝堂大定。 只是道理都明白,事情该如何做才是关键,皇帝徐世藩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叔父,那此事该如何做才好?母后和叔父你也都说了,这外军七军势力犬牙交错,怕是这其中的牵扯比咱们想象中还多,轻易动不得。” 徐云山想了想后道:“其实在从珠崖前来的路上,我就有想过此事,祖制轻易不可废除,决不能设立权力太大的将军来进行节制,否则容易出权臣,那不妨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见太后和皇帝皆是满脸疑惑不已的同声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就是将兵权再分一分!” 太后还在思考徐云山的话,徐世藩则是直接疑惑道:“兵权太过分散,是否对于执掌军队不太便利,毕竟处处制肘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有变,这些将军怕是无法第一时间就能指挥军队,未必是好事。” 太后闻言,欣慰地笑了笑道:“皇帝能这么想,哀家终于放心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无须掣肘太多,只是外城的四个城门需要做点文章即可。” 徐世藩闻言眼神一亮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笑道:“前有海运司,那陛下就在增加一个禁军巡查司,设置一名巡查使,专职负责禁军各军的巡查,这巡查司只有纠举之责,并无指挥之权,同时抽调各个军中的副手到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这样一来,可以在禁军外军的这些空出来的位置上,正大光明的将一些人手安插入内,同时又起到监视作用,只要这些将军不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这些设置就等于没有。如此一来,这些人怕是也不好反对,将来若是这禁军巡查司的存在真的不适合的话,再撤掉就是,这就是一个临时的衙门。” 徐云山的计策很简单,就是将那些禁军中不在掌握的军队进行釜底抽薪,将需要拔掉钉子进行明升暗降,再插入自己放心的人。 同时又正大光明地对其进行监视,但又不干涉,其实这就是御史台监察院做的事情,只不过再次增加一道枷锁套在禁军头上,等到尘埃落定,这枷锁就可以解除掉来。 皇帝和太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可行,但是前提就是怎么找个由头来推动这个事情。 无缘无故套个枷锁,别说禁军不干,就是内阁内部商议怕是也通不过决议,而皇帝徐世藩如今的威望尚且不足以强行推动此事,若是他能够强行推动此事,那也就没必要做此事了,因为已经势成了。 徐云山想是看出了二位圣人的为难,随即说道:“此事怕是要做出一些牺牲,要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跳出来推动,然后陛下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将此事往大了推,一碗饭的事情,可以给他做文章做到一桌饭菜的事情去,最终这碗饭就能吃到嘴里!” 第186章 安西侯 对于徐云山的话,太后倒是先点头道:“云山言之有理,自古权利倾轧岂有不牺牲的道理,只是这个人选还比较重要,位置低了不行,胆魄不足者亦不行,最重要的此人只能从世家或新贵中选,否则没有足够强大的关系压着,无论他是谁,敢捅这个篓子,都必定会粉身碎骨。” 小皇帝徐世藩亦是点头道:“确实如此,谁又愿意出来当这个靶子?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落着好。” 徐云山想了想道:“我给二位圣人推荐一个人选,只是用与不用,就看二位圣人了。” 小皇帝徐世藩连忙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徐云山先是笑着看了太后一眼道:“通天侯!” 不等太后反应过来,小皇帝当即就用一种“你莫不是在说笑”的眼神诧异地盯着徐云山道:“叔父,慎言!” 徐云山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举荐通天侯有三个原因。” 太后倒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肃然道:“愿闻其详!”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首先,通天侯如今的权势地位,除了王氏一族本就是本朝新贵世家之一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外戚的身份。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娘娘,通天侯纵然家势强盛,也决计达不到今日之盛况,成为一党之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娘娘觉得国舅爷隐隐有脱离掌控之意,却又不完全剥离娘娘和陛下这两棵大树,一直跟娘娘和陛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皆因通天侯的成势最少有一半是得益于娘娘在位,说句大不敬的,若是娘娘将来百年之后,这通天侯之下还能否有这么些随从之人,怕是难说的很。所以,通天侯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他目前根本没有办法脱离娘娘的支持,娘娘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倒不是没有机会说服通天侯出面促成此事。加上他现在跟云奉公主一党正斗得火热,他比谁都害怕娘娘和陛下突然转头支持云奉公主一党,届时,他如何能是对手?所以,在条件上,通天侯无疑是最符合的人选,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威望,娘娘和陛下以为如何?” 太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徐云山连忙继续说道:“还有就是,通天侯的本意只是想要把持朝政,大不了就是当一名权臣,可云奉公主可就不是这样。” 不等太后发问,小皇帝徐世藩就忍不住插嘴道:“何以见得?” 徐云山神情严肃道:“陛下是否已经给安西侯和宁陵县主赐婚?” 小皇帝徐世藩随即有些不解地说道:“确实如此,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猫腻是朕不知道的?” 徐云山望了一眼太后苦笑道:“看样子,陛下是当真还不知道。这安西侯李长茂的曾祖父安西平侯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所收的义子。” 小皇帝更加疑惑道:“此事天下皆知,当日姑姑还想让我给李长茂恢复徐姓,说什么义子亦是太祖之后,所以安西侯后人理应认祖归宗,但是朕没有同意,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太后亦是苦笑道:“那李足根本就不是太祖高皇帝的义子,而是根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 第187章 云奉背后还有人 太后的话愣是将小皇帝徐世藩的心坎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太后,又看了看徐云山,见到二人神色就能确定,此事是真的! 但是徐世藩依旧难以接受道:“可为何会如此?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祖就算临幸了宫女或是民间女子亦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何以要如此?以义子的名义将自己的骨血收养入到宫中?” 太后和徐云山对视了一眼后才苦笑道:“皆因此子生母不为天下人所接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骨血接回宫中,且还不能给他名分。” 徐世藩随即震惊道:“此子生母何人?为何就连太祖高皇帝亦不敢公布出来?” 太后有些为难道:“此事本该由先帝告知与你,哀家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云山跟你说吧!” 徐云山无奈,只好靠近徐世藩的耳边轻声嘀咕了许久,随着徐云山越说越多,徐世藩脸上的震惊越来越深,直到最后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徐云山亦是劝解道:“先人之事,我等亦不好断论,但是纵然如此也难掩太祖高皇帝的丰功伟绩,或者说,这种事情对于太祖高皇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皇帝徐世藩脸色铁青地站了半天才幽幽说道:“所以,表姐跟李长茂的结合是亲上加亲了,怪不得姑姑还绕着弯子让朕给李长茂恢复徐姓,原来姑姑早就知道了啊!”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却未必,这个事情,乃是太祖高皇帝驾崩前告知的太宗文皇帝与我的祖父金东义王兄弟二人晓得而已,目的就是这兄弟二人的后人将来对这安西侯李足一脉多有照顾,毕竟不能让他们认祖归宗,太祖高皇帝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所以,若非历代帝王,或我金东王府继承人,是不可能晓得此事,当然不排除中间有人泄露出去,但是事关太祖高皇帝的清誉,想来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泄露。所以,云奉公主应该不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是赶巧罢了。但是我相信,李长茂该是知道他自己就是太祖血脉一事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连哀家,亦是当年元兴圣人临终之时对先帝面授机宜之际,在旁聆听而知此事,否则哀家已不可能知晓,而娇茵(云奉公主的名字)想来没有机会知道,当然李长茂若是为了娶到清芳而不惜将此秘密告知也未可得知。” 徐世藩听完二人的分析之后,疑惑猜测道:“难不成,这幕后黑手就是李长茂不成?” 徐云山闻言则轻轻摇头道:“李长茂的出现,最多就是给了石清芳一个名正言顺掌握他母亲权力的理由罢了,而云奉公主最开始考虑的应该不是石清芳这便宜夫婿李长茂,一定是有着尊贵身份的皇室子弟才能使得云奉公主有这个掌权的想法,否则李长茂没有出现之前,她纵然掌握了再大的权力也无济于事,因为她没有儿子,她若是直接传给石清芳,怕是石清芳根本就接不住,所以,她做的这一切一定有个人在背后操控着,而云奉只是台面上的人罢了。” 第188章 故人 徐云山的分析得到了徐世藩母子的认同,太后更是直接说道:“之前娇茵还曾向皇帝进言,意图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恢复皇室身份,以宗室之姿辅佐陛下,被我与陛下双双否决了。” 徐云山立即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是徐世胜,先不说他已经臭名昭着到天下皆知,就算两位圣人同意,满朝文武亦不会答应,这样的人能被圈禁之死,都是因为他本就是皇子的身份,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所以,云奉公主焉能跟他合作?” 徐世藩随即会意道:“那也就说,这四皇兄只不过是姑姑的一个幌子,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这背后之人我一时也没法猜透究竟是谁,足见此人隐藏之深、心机之高!” 徐世藩连忙问道:“当下又该如何是好?”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二位圣人信得过云山,当下即可按照云山所献之策行事,先把朝堂这趟水搅得更浑,然后趁机将禁军彻底握在手中,接着再适当地露出些破绽,引蛇出洞,届时天下无忧矣!”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朕这就让舅舅进宫!” “慢!” 太后则是一把拦住道:“此事哀家还有一个想法。” 徐世藩连忙道:“母后请讲!” 太后看了徐云山一眼后,才笑着对徐世藩道:“哀家始终认为,能震慑朝堂者,非你云山叔父不可,所以,你舅舅这事情,得让你云山叔父来跟他谈,断了你舅舅的心思,届时他才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你所用。” 徐世藩随即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确实只要王瑞琦见到徐云山,从前的乱七八糟的心思怕是顿时就会烟消云散,老老实实做个能臣。 因为只要有些阅历的人都能明白,徐云山在大虞是什么样的一位存在,只要他出现在朝堂上,任意倒向一边,这边立马就算是提前获得胜利。 哪怕他已经消失了三年,但是三年时间还不足以将他的影响力从军中和朝堂抹去。 望着两位圣人渴望的眼神,徐云山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于是苦笑行礼道:“单凭二位圣人吩咐,云山自当从命!” 徐世藩这才笑着对太后说道:“儿臣这就命人前往内阁,将舅舅请来,届时再由云山叔父出面,跟舅舅推心置腹谈一谈,想来事情就算解决了。” 太后亦是笑着点头道:“你云山叔父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有他这根擎天柱在,我大虞无忧矣!” 于是徐世藩连忙让何子业亲自前往内阁,将阅章大臣王瑞琦请来后宫议事。 内阁本就在外宫,距离后宫本就不远,所以何子业一个来回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把通天侯王瑞琦带了过来。 进了殿门,王瑞琦则是依足了礼仪对坐上上首的太后和皇帝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臣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小皇帝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舅舅平身吧!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位故人想让你见见的!” 王瑞琦则是疑惑道:“故人?” 第189章 还请殿下赎罪 徐世藩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偏殿走出一名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为何这么说,因为这人生的气宇轩昂,高大挺拔,行走之间虎虎生威,这哪是一个太监该有的气质。 王瑞琦起初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似曾相识,等那人走得近些来后,王瑞琦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顿时惊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本该死了三年多的人——大虞第一战神,白山王徐远峰。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够看到早该就是死人的徐远峰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震撼让他有些无法适从,只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导致的颤抖促使他指着来人愣是说不出话来。 徐云山来到王瑞琦的面前,看着他反应过激地退后几步的样子,轻轻笑道:“通天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王瑞琦好歹是位极人臣的大佬,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他很快便瞥见徐云山在地上的影子,顿时确定徐云山并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当年徐云山的死可是他的亲外甥仁简皇帝亲自确认过的事情,板上钉钉,绝不会假,第一反应就是对徐云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此人很可能只是跟白山王长得相像而已。 于是冷静下来的王瑞琦直接指着徐云山呵斥道:“你究竟是何人!”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三年不见,通天侯就不记得我了?当年我执掌禁军亲兵之时,可是没少跟你打交道呢!” 王瑞琦没有理会徐云山,而是直接转身朝着徐世藩和王氏二人行礼说道:“二位圣人,此子虽说样貌颇似白山王,但白山王之死乃是先帝亲自确定之事,绝不会假,此人出现在宫闱之中,怕是别有用心,臣请旨,斩杀此人!” 徐云山不等二位圣人回话,轻轻笑道:“通天侯,可还曾记得业春湖之上,你我二人泛舟,我曾传授你一招短刀刺法?” 说完,徐云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王瑞琦轻松但快极一刀勾去,不等王瑞琦和二位圣人反应过来,徐云山已经收好了短刀。 而王瑞琦的腰带在徐云山已经收好了刀后突然断裂脱落,这一刀的造诣怕是整个大虞擅使刀者无人能及。 王瑞琦更别说了,而且他十分确定这一招别人肯定不知道,但是这确实是他跟徐云山在宫中业春湖泛舟之际,苦苦央求之后,徐云山向他展露的刀法。 且还特地告诉他,这一刀的精髓在于悟而不在于练,若是王瑞琦有朝一日在刀道上登堂入室,这一刀的感悟可以助他在刀道一途的进境一日千里,否则纵然看了也白看。 所以,当时那一刀的惊艳犹如铭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王瑞琦的心中,直至如今。 先不说这事情也就他二人知晓,绝无可能有第三人知晓的可能,就刚刚徐云山那一刀的风采,他相信,除了徐云山之外,大虞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使出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刀。 于是再无疑他,对着徐云山当即施礼道:“王某有眼不识东山,还请殿下恕罪!” 第190章 国舅爷入伙 别说王瑞琦,就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也被徐云山这一刀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尤其是小皇帝徐世藩,他亦是习武,虽说年少,但是一身武艺造诣不差,颇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徐云山这一刀的不凡之处。 见到王瑞琦确认了徐云山的身份后,他亦是忍不住,直接走下台阶,几乎是快步来到了徐云山的面前。 一把就拉住了徐云山的手道:“叔父的刀,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之境,叔父这是什么刀法,可能传授于朕?” 徐云山笑了笑道:“陛下说笑了,这本就是徐家刀法,陛下若想学,云山岂有藏私之理!” 王瑞琦看到这里,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太后和皇帝母子两怕是早就知道了徐云山的存在,且相互来往已经多时。 心中亦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若徐云山真的未死,自己这所谓的当朝第一人怕是就要乖乖让位一旁,因为徐云山的出现,就代表了大虞天下百万雄师的精神领袖。 他甚至不用手握虎符,就能使得整个大虞军方为之倾倒,只要他不造反,这天下何人敢触他虎须,自己这点资历根本就不够看。 想到此处,王瑞琦知道,自己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徐云山的归来,使得他跟皇帝和太后的联盟关系要彻底转变为属从关系了。 他想当权臣的那点心思怕是早就被自己的妹妹和便宜外甥看了个透,否则焉有今日见到徐云山之事。 徐云山也不客气,直接对还在发呆的王瑞琦道:“通天侯,两位圣人此番找我回来,皆是因为预感朝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搅动着整个朝堂,想让我跟你合作,揪出这背后之人,以防有变,现在对于两位圣人来说,普天之下,最信任之人就只有你我二人,希望你我能够精诚合作,护卫陛下亲政,保大虞江山万年!” 徐世藩也连忙一把拉住王瑞琦的手道:“是啊,舅舅。如今朝堂之上,朕和母后最信任的唯独你和云山叔父,除此之外,余者皆不敢以命相托!” 王瑞琦情不自禁地朝着自己的妹妹、当朝的太后望去,见到自己的妹妹亦是坚定地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己虽说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但是想做个权臣的心思还是有一些的,他相信这妹妹和便宜外甥定然是看得出来的,否则焉能祭出徐云山这张底牌。 而且,他们若不是顾念亲情,怕是只要将徐云山推到台面上,自己的下场也难善了。 可是他们居然还想着让自己跟徐云山合作,要么就是不够信任徐云山,需要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钳制于他。 要么就是真的顾念亲情,趁着现在自己还没有实力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之前,将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掐断,也省的将来收不了场。 加上徐云山也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自己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就真的怪不得别人了。 毕竟妹妹已经是当朝太后,是属于皇家的媳妇了,何况王氏也不止只有自己一人,大不了给王氏换个家主就是了。 于是王瑞琦在快速分析了一番后,就直接对皇帝和太后道:“二位圣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白山王行事,绝不让朝堂受到半分不该有的动荡!” 说完转身对着徐云山亦是施了一礼道:“白山王殿下,但凡有何计策,不妨拿出来跟老夫一起参详参详!” 第191章 跋扈的云奉公主 大朝会,只要在京师能达到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朝拜。 几百名官员顶着炎炎烈日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列队而站,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品秩低的就只能站到外面,殿内基本站的都是四品起步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从三品以上。 小皇帝徐世藩正和坐在自己身后的太后听着下面大臣们滔滔不绝的汇报,但是徐世藩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下首男人堆中甚是醒目的云奉公主一眼。 而云奉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站着不动,似乎听得很认真。 就在礼部尚书张静学抱着笏板退下之后,云奉公主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直接上前朝着二位圣人施礼说道:“二位圣人,妾有本要奏!” 一旁的阅章大臣王瑞琪随即眉头一皱打断道:“云奉公主,此乃朝堂重地,你虽贵为公主,但乃是女流之辈,是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如今两位圣人开恩,允许你参与大朝会听政,却不代表你有在朝会上上奏的权力。” 云奉公主随即嗤笑道:“女流之辈?敢问王阅章,我大虞可有女子不得问政的规矩?太后娘娘可就坐在陛下身后听政呢,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太后也不该出现在大朝会上?” 王瑞琪闻言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岂能跟太后相提并论?太后乃一国之母,莫说听政,就是主政亦是有法可依,有理可循!你只不过一介帝女,身无官职,得圣人们恩宠,赐你上殿参会的资格,但不代表你能发表任何言论!元兴圣人将你许配给石执笔,本意就是让你在家相夫教子,为石家开枝散叶,以示皇家对石氏的恩宠,而你却牝鸡司晨、倒转天罡,无视法度,持本来奏,就是破坏朝堂秩序!” 王瑞琪说完马上转身朝着小皇帝和太后恭敬施礼道:“太后!陛下!云奉公主公然破坏朝廷法度,臣恳请将她驱逐出大殿,以正视听!” 云奉公主闻言亦是脸色一变,很明显已经看得出来她生气了,只见她指着王瑞琪咤喝道:“混账!自我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崇尚女学,向来不排斥女子读书论政,何况皇室又有哪条祖训是不许女子问政的?朝廷又有哪条律法是不许女子论政的?法无禁止即可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亏得你还是内阁阅章大臣之首,我看你不如告老为好,省的这个年纪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令你王氏一族蒙羞!” 不等气的冒烟的王瑞琪反驳,一旁的石光忠连忙出列劝道:“公主慎言!阅章所言没错,此乃朝堂重地,你身无官职,的确不得发言,纵然你有话要说,那也该按照正常的程序将折子递到内阁,由内阁收集审阅后再决定是否上奏圣人们!” 云奉公主见自己的丈夫石光忠居然跳出来向着王瑞琪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骂道:“姓石的,这有你什么事?本公主做事,几时轮到你出来指手画脚的,还不给本公主退下!” 这么一下子,整个朝堂顿时喧哗起来,众人无不觉得在大庭广众的朝堂之上公然斥责夫婿,这云奉公主当真够跋扈的。 第192章 禁足一个月 对于妻子的呵斥,石光忠的脸刷一下的就黑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他石光忠都是石氏家主,且是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位高权重,今日在朝堂上被一介妇人羞辱至斯,且还是自己的妻子,他若是忍了这口气,怕是今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 于是石光忠脸色铁青地指着云奉公主道:“你这刁妇,敢如此同我讲话,你就不怕我拿家法治你乎!” 云奉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地对石光忠道:“就凭你?我乃仁睿皇帝的嫡女,堂堂的大虞公主,你石氏那本破得糊窗都嫌烂的家法能管束得了我?你大可试试看,看看欺辱公主是个什么罪名,我也想看看你石光忠能不能受得起?” 石光忠闻言顿时怒上心头,就要发作,而帘幕后的太后终于忍不住斥喝道:“都给哀家住口!” 太后向来性情仁慈宽厚,从未见她发怒过,但越是这样的性子的人发起怒来越能震慑人,原本喧哗热闹的朝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到喧哗停止,太后才用愠怒的声音朗声说道:“尔等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夫妻二人在此喧哗胡搅!” 说完指着云奉公主道:“你既然没有忘了你帝女公主的身份,就该晓得你是代表皇室给到石氏的脸面,人家石氏乃开国公爵传家,乃功臣之后,纵然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时对德国公亦是礼遇有加,他的后人岂容你这般羞辱?你现在就给哀家回到你的公主府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云奉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嫂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正准备撒娇求饶。 却不料太后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将云奉公主送回府中,禁足一个月!” 很快就有八名健壮得跟军营男子一般的宫娥从偏殿鱼贯而出,直接架着云奉公主不容分说就直接拖出了宫殿。 等云奉公主被带走了之后,太后随即声音柔和地安抚石光忠道:“石执笔,你受委屈了,这云奉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骄横惯了,是哀家管教无方,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 石光忠闻言,哪里敢受,连忙将腰都快弯到地上,深深一揖道:“太后言重了,公主本就天之骄女,臣几世修行才能有此福气得配帝女,刚才只不过是夫妻二人间日常调笑惯了,一时失了态,倒是让圣人见笑了!圣人放心,臣一会下朝之后自会去跟公主和解,家事而已,圣人莫要担心。” 太后闻言亦是苦笑道:“你不觉委屈便好,如此,朝议继续吧!” 太后宣布朝议继续,自然就有人继续出列汇报,现在出列的就是户部侍郎秦程。 秦程将奏折递上后说道:“两位圣人明鉴,自海运司成立以后,国库赋税有所增长足足有八万两白银一个月,按这个趋势一年可增加至百万白银以上。” 朝堂上再次哗然一片,想不到珠崖屁大点地方居然一个海运就能产出如此之多的赋税! 第193章 徐云山被告 这海运司是小皇帝徐世藩登基不到一年时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导的的政令推动。 如今能取得这个成绩,那就足以说明,他作为一个皇帝不单是合格的,而且是十分优秀的,将来亲政揽权之时,就凭这海运司一事,就减少了许多不愿交权的阻力。 听到户部尚书秦程的汇报,徐世藩也难得露出了些许得意。 只是秦程说完海运司一事后,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陛下,臣以为负责护卫海运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有擅起边端之嫌,据商户回报,这徐云山在五个月前护卫商队出海,远航番斯伯之际,似乎对番斯伯沿海进行了一番洗劫,若此时为真,那番斯伯必定取消与我大虞的贸易往来,若无番斯伯的货物贸易,怕是海运司的赋税会很大程度上面缩水,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以正视听!” 徐世藩闻言哪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出海的商户就有着石家的德盛商号,而且这德盛怕是现在都未必是属于石家的产业了,而是直接属于石清芳所执掌的版块。 而石清芳无疑就是云奉公主徐娇茵的指定继承者,还有安西商号更是石清芳未来夫婿的安西侯李长茂手中的产业,有着两颗钉子在,徐云山在番斯伯的一举一动虽说他们不尽全然知晓,但也能猜出一二。 尤其看这秦程的做法更能确定,云奉公主确实接手了寒门大部分势力,不然秦程堂堂一部之首焉能跳出来当马前卒? 此时徐世藩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道:“此事乃是何人所奏?可有证据?徐云山为朕守海,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若无证据证明,那就是诬告朝廷大将,后果你秦卿该知道的!” 秦程似乎有些愧疚,不敢直视徐世藩那审视地眼神,只是低着头道:“此事虽无实证,但有迹可循,陛下若想知道详情,臣早已将人召唤进京,陛下随时可传唤上殿,问个明白,也算给徐云山一个交代不是?” 徐世藩心中此时早已杀心四起,这很明显就是已经准备好的了,现在就等着将自己一军了。 这徐云山掌管海运兵权,一旦被拿掉,这位子空出来,自己对海运的执掌怕是就会弱上几分,届时很容易就丢掉自己好不容易在海运上打下的利益。 搞不好还会帮云奉公主做了嫁衣,想通此节,徐世藩如何能忍。 但不等徐世藩开口,吏部尚书吴盛昌连忙跳出来指着秦程道:“混账,如此重要之事,你居然不通过内阁决议就敢在大朝会上直接呈报天子,难不成你这是在逼着天子公然不经核实就对朝廷大将进行审查不成,这样一来,岂不朝中人人自危?再说了,你这是闻风参奏,这是御史台的事,你一个户部尚书越俎代庖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是觉得如今御史大夫不作为,还是监察院的监察大夫不作为?尤其徐云山乃镇军统领,属于边军序列,我们吏部和兵部都未必能管得上,你一介户部尚书来管,有是何居心?” 第194章 扬我国威 面对吴盛昌的指责,秦程面有愧色,自知理亏,但是箭矢已发,岂有折回之理。 于是秦程涨红着脸道:“我身为户部尚书,食君之禄,自然担君之忧,这朝中大事小事,无论是谁,只要撞到了,就要秉持着公心上奏与天子,此乃臣道也,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何错!”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我且问你,徐云山之事,你可有铁证?” 秦程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吴盛昌继续冷笑道:“那你是如何断定,向你举报之人所言虚实,你可派人查证过?” 秦程亦是摇了摇头道:“闻风而奏,但那举报之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足以可见此事并非捕风捉影而已!” 吴盛昌依旧冷笑道:“那举报之人是亲眼所见?还是另有佐证?” 秦程连忙说道:“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徐云山护卫途中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先是让半数海师隐藏,不跟随商船进入番斯伯,在返航路上,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七天之久,而且待他率领半数海事回来之时,海船破损明显,且海师营将士有伤亡的现象,这明显就是经历过一场战斗的样子,这茫茫大海,除了番斯伯,怕是徐云山也不会去攻击其他国家,而且只有番斯伯才有能力将我海师之战船损坏至斯,这一切都是随时可以查证之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唏嘘,若秦程所言为真,那这个徐云山的胆子也着实大得没边,远跨几千里重洋去攻打人家的国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想来徐云山这一趟外出也不可能将一千海师营将士悉数带走,了不起带了一半,也就是五百人,但是五百海师千里海域,孤军深入,这样的战例确实闻所未闻,亦是都不知道如何定义才好。 吴盛昌一时也有些语塞,他知道这个事情经不起推敲,一旦朝廷真的派人去查,这船只或许可以修补得毫无痕迹,但是这箭矢可都是有数的,海战用到虽多的就是箭矢了,大批量的箭矢不见,怕是一时说不清楚,而且伤亡亦是要登记造册的,这也瞒不过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是好。 正当吴盛昌左右为难之际,内阁执笔郎徐挽声抱着笏板出列施礼道:“陛下,关于此事,臣有话说!” 徐世藩随即眼睛一亮道:“徐卿只管说来。” 徐挽声连忙再施一礼道:“镇南将军符正祥已经针对此事上奏了奏章,只是刚到内阁,说来凑巧,正好压在臣的案头,还未来得及分类批示,然后上交给执笔大臣和阅章大臣,但是其中的内容,臣已经全部获悉,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臣就僭越一番,先行将符镇南的奏章在大朝会上公示于众,还望陛下准许!” 徐世藩连忙挥手道:“事关重大,朕准了,徐卿但说无妨!” 徐挽声对徐世藩再行一礼后,当即转身朝着秦程道:“符镇南奏章上已经言明,徐云山此番出海,是经他同意,顺路剿匪靖海,所以,秦尚书所言的徐云山的一切反常部署,均是为了剿匪,而非袭击番斯伯,且徐云山沿途一路共剿灭三十七路海盗,斩杀海盗近万人,从此,西进海路,畅通无阻!徐云山这不但没有袭击外邦,反而一路扬我国威!” 第195章 无须告知你 徐挽声的话更是像一颗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朝堂这潭湖水之中,想不到徐云山居然当真跨越几千里海域发动了一场海战,还剿灭了沿途三十七家海盗窝子,剿灭海盗近万人! 只是区区几百兵就坐到了这样的战绩,这徐云山不得不说当真是有两把刷子,且胆子也肥得很。 不等秦程反驳,新任兵部左侍郎林工书随机出列道:“陛下,此话不足以信!” 徐世藩随即问道:“林卿有何看法?” 林工书随即说道:“番斯伯距离我大虞何止千里,先不说我孤军深入,还携带这如此之多的商船,能否击败如此之多的海盗,就算我大虞海师当真有这样的战力,千里迢迢前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剿匪又是为的哪般?那里的海盗纵然全部剿灭了,得利的也是番斯伯国,于我大虞何益?所以,这道理说不通。” 兵部尚书陈羡余不慌不忙地抱着笏板在原地朗声反驳道:“林左侍郎初来兵部不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在海运司尚未成立之前,各个海运的商队是允许聘用护卫登船的,这规矩在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前就已经延续至本朝足足百年之久,这近海的海盗水匪早就被各个商队护卫剿灭得干干净净,何况我大虞如今兵锋正盛、海战无双,纵然有些许宵小有劫掠大海之心,也没有敢跟大虞海战之胆魄,皆远窜远海。所以,为长久计,我觉得符镇南想将大虞海上商路全部靖平亦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今的运力想要增加和番斯伯或其周边的商贸往来亦是迟早之事,那就势必要剿灭周遭海盗水匪,以保我大虞商路畅通太平。” 林工书随即不甘道:“兵部难道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么?纵使如此,非我国土之地,难不成他死灰复燃一次,我大虞水师就要前往剿灭一次不成?如此劳民伤财只为剿灭他国匪患,怕是说不通吧?” 不等陈羡余回答,徐挽声就呵呵一笑插嘴道:“劳民伤财?林左侍郎怕是有所不知,徐统领此番剿匪,不但没有花费半分国帑,且还缴获了黄金一万四千两,铜钱装了七百余袋,合计约九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七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若是如此缴费,臣倒是以为,多多益善!” 此话一出,群臣更是不淡定了,这一趟剿匪居然还能有如此创收,难道这番斯伯海域附近的海盗居然能有如此富有了,那番斯伯和番斯伯周遭之国又该是何等富有的地方,说是遍地黄金亦不为过! 林工书亦是不可置信道:“执笔郎莫不是在说笑不成?这区区几十家匪窝能有如此滔天巨富?” 徐挽声笑了笑道:“这笔钱财已经经由镇南军确认,扣除了相应的军费后,正朝京师运来,届时左侍郎便知真假,想来,符镇南不至于以此欺骗朝廷,否则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户部尚书秦程闻言更是坐不住了道:“事关国库赋税之事,为何我身为户部尚书却不知晓此事,这镇南军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 徐挽声则是轻轻说道:“这笔钱,不归属国库所有,乃是剿匪所得,符镇南说了,此进项当归纳入陛下的内库,跟国库无关,所以,无须告知你!” 第196章 关于对徐云山的安排 听到这里,秦程顿时忍不住叫道:“徐云山剿匪所得之利如何能不算做国库该得?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徐挽声忍不住笑道:“剿匪?秦户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户部所言,那徐云山乃是兵袭番斯伯沿海来的,怎的,户部也承认徐云山乃是剿匪了?” 秦程连忙改口道:“那如何能行,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自然不能随意定性,自然该由天子遣使查明再来定性,可这钱财乃是出海所得,动用了我大虞海师,自然就是公事,就该入到国库中来。”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若是这钱财是徐云山兵袭番斯伯所得呢?秦尚书可会将这笔钱财归还于番斯伯?” 秦程顿时有些语塞道:“这……” 此时太后缓缓发话了:“天子无私事,这钱财运送到京,自然由户部前去对接查验,封存入国库,只是哀家也同时相信,徐云山绝不是做得出那种胆大妄为之事的人,相反,此人三番两次履立奇功,假以时日,定当能成为陛下亲政之后的肱股之臣。只是他升迁太快,哀家担心会让他起了骄傲之心,想来将他调入京师来调教几年,将来必堪大用。” 太后王氏毕竟是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正妻皇后,又是先帝的生母以及当今的嫡母,在朝中地位稳固,威望甚隆。 所以她一开口,就轻轻将徐云山一事定了性,谁还敢出声反驳,若是云奉公主在场,可能还敢胡搅蛮缠一番,但是骄横的云奉公主刚刚也被这位太后一句话就拖出朝堂,圈禁在家,就这样的局面,谁还敢跳出来唱反调? 这一下不但将徐云山的诬告抹去,还将徐云山定性成了功臣,所以接下来要讨论的就不再是徐云山怎么定罪和洗刷的问题,而是该怎么封赏这位功臣。 按照太后的意思,这人可是要青云直上入京师的,可是这武将入京,要么就出任禁军将军,要么就入兵部或工部,但是这些衙门目前都没有空缺。 总不能为了让他进来,挤一个人出去吧,要知道上述衙门能进入者,要么有足够的功名政绩支撑,要么家族背景不凡,又岂是说挤走就能挤走的? 剩下的就只剩内阁了,难不成,这徐云山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要从一介白衣一路畅通无阻地升到内阁之中,那怕是整个朝堂都会不干,这官若是这么好升的,大家伙岂不都成了庸才,只有他徐云山一人是大才了。 但是太后已经发话,天子看样子也是支持的,这二位圣人的支持之下,众人亦是不好反驳。 此事,吏部尚书吴盛昌肃然上前施礼道:“二位圣人,臣以为,徐云山不到一年时间,几番升迁已经是恩宠至极,不宜再给升官,否则怕是整个朝堂都难容此人。” 吴盛昌这话虽说太过于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太后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倒是哀家疏忽了,但是此子潜力颇高,哀家还是觉得,要让他进京调教一番,将来也好辅佐君王,诸位臣公以为,当如何是好?” 第197章 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太后这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徐云山将来可是要成为肱股之臣的人,现在谁再揪着徐云山不放,那就是跟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作对。 朝堂之上刚刚都见识了太后收拾云奉公主的雷霆之威,谁又敢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但是总归是有人不怕死,例如现在还在殿外晒太阳的御史台的侍御史李长茂就突然朗声说道:“圣人在上,臣有话要说!” 由于是殿外传来的声音,众人都忍不住朝着殿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正抱着笏板,挺胸抬头地朝着殿内走来。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不就是刚刚被架出皇宫的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么。 李长茂虽说站在殿外,但是比较靠近殿门,头上有屋檐遮挡,倒也没有晒到什么太阳,故而身上并无多少汗渍,但还是能够看到后背有些许湿透。 只见他进到殿来,朝着阶上的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臣李长茂有话要说,还请圣人们恩准!” 小皇帝徐世藩自从知道了李长茂的身世之后,心中对他多少有些芥蒂,尤其是他跟石清芳的婚姻,更是使得徐世藩对李长茂多了几分戒备。 想到这李长茂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一个殿外听政的居然还想入内发言? 但是出于要展现人君的风度,于是有些不悦道:“侍郎中,你有何话说?” 李长茂连忙恭敬达到:“臣所在的队列比较靠近大殿,所以殿中圣人们和诸位老爷们的谈话,臣亦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徐云山进京一事,臣有话要说!” 这时候身为御史台首官的御史大夫曹文轩当即出列指着李长茂斥责道:“侍郎中,此殿乃是议论朝廷大事的地方,只有有资格位列于此的朝廷要员才有资格议政,你在殿外,只能听政,不能开口,你为官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 对于上官的指责,李长茂不慌不忙道:“回上官话,长茂以为,只要在大朝会上,所有有资格参与的官员都应该有资格发声。” 曹文轩闻言顿时怒道:“不知所谓,你这个侍郎中本就是一介虚授之职,并不当差,今日让你来参与大朝会乃是朝廷给你的体面,你连政务都没有处理过,何来的底气发声?你赶快速速退下,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曹文轩说完还特地转身朝着阶上两位圣人施礼道:“臣管束无方,还请圣人见谅!” 小皇帝徐世藩当即说道:“不碍事,这侍郎中既然不懂,那就好好管教就是,毕竟一如曹卿所言,这安西侯的侍御史毕竟只是虚授,并未当值,他不懂规矩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朕亦觉得这么一来,似乎有些不妥,既然虚授,无非就是为了给一份俸禄罢了,那这份俸禄直接给了就是,咱大虞还不至于缺这点粮饷,但是这官职却要收回来,留给真正能够胜任之人出任,岂不更好?” 说完,徐世藩还特地转头去看向太后道:“儿臣经验尚浅,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xs7.com 太后听了徐世藩的询问后,缓缓说道:“若是按照俸禄这么点事情来说,皇帝你说的没错,但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就是希望多给安西平侯(李长茂曾祖李足,第一代安西侯。)及其后人一些事情做,不至于让其和其后人皆是碌碌无为度过一世,只是自安西平侯起,历任安西侯的继承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掺和朝政,所以历任帝王也没有强硬要求,以至于元兴圣人仁安皇帝起,给安西侯一脉的官职索性就成了虚授,更多是一种天家给与的恩宠与体面,先帝亦是秉承了这个理念,所以并未收回安西侯的侍郎中一职。所以,陛下,看在历代先帝的份上,还是莫要跟安西侯计较的好。” 徐世藩闻言点了点头,转回身子对李长茂道:“既然是祖荫庇佑,那安西侯你就该安心享福就是,为何要掺和进来?” 李长茂闻言,当即跪下朝着徐世藩拜道:“陛下,长茂自知我李家能有今日之福,乃是太祖高皇帝以及历代帝王和陛下的荣恩所佑,长茂受之有愧,不愿苟且一生,亦想做些实事,报答国恩!” 王瑞琦闻言,随即冷笑道:“安西侯,非是陛下不给你机会,你从未正式担任过任何官职,现在就算将你这侍郎中实授,怕是你亦是做不来,你要知道,朝廷命官,一言一行、一笔一划都能决定许多人的命运,绝非儿戏!不可能靠着满腔热血就能做好一件事的。” 李长茂依旧没有起身,正准备回话,一旁的礼部尚书薛孝诚随即出列反驳道:“阅章此言不妥,这安西侯素有才名,学富五车,绝非那些泛泛之辈可以比拟,我亦觉得,若是陛下愿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让陛下刮目相看。” 薛孝诚话音刚落,顿时有许多朝中大臣纷纷出列表示,李长茂才名远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朝廷授予实职。 徐世藩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这些这些出列为李长茂说话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寒门一党成员。 当然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公主党,这李长茂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自然就是他们未来的党魁了,他们当然要保。 太后今日将了云奉公主一军,就是为了避免此事,却不曾想,这李长茂居然有胆量自己跳了出来,还是将事情拉回了原本该有的轨迹。 因为今日无论说什么,哪怕是抹黑徐云山都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真实目的就是公主党要让李长茂真正的进入朝堂之中,再不济也将这侍郎中一职坐实,日后再运作起来,就没有那么大的难度了。 面对这么多人跳出来作保,徐世藩已经不能轻轻揭过了,王瑞是更是心中恼火。 早知道刚刚李长茂出声之际,就不该让他能够有机会进到殿中,直接让禁军将他拖走就是,现在弄得场面有些骑虎难下。 最终太后发话了:“既然安西侯有这个心思,又有这么多大臣看好,哀家觉得是该给他一个机会,就像徐云山一样,这二人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都该得到陛下的重视。依哀家看,这安西侯的侍郎中从明日起,就正式到任办公,为期三个月,届时根据考评而定。而徐云山嘛,哀家觉得这近来的禁军军纪有些松散了,经过和陛下商议,决定设立一个禁军巡查司,专职负责巡查禁军军纪之事,设立一名巡查使,正五品官,也就由徐云山来出任吧,跟安西侯的侍郎中一样,为期三月,根据考评来定是否留下!” 太后这一决定也就等于对这些公主党进行了一番政治妥协,也就等于说,咱们谁也别装,都是为了拉人上位,那就给他们两人三个月时间,看看究竟谁有大才,谁不堪一用! 第199章 直冲九霄 太后轻轻一推,将李长茂推到了和徐云山平等的位置上,若是公主党还不罢休,那就只能一拍两散。 纵然徐云山这次不能出任事先准备的官职,但是他是官身,还是手握军权的将军,大不了回去珠崖替天子守海。 以徐云山之能,相信用不了多久能就能积攒一定的功劳,从容被调进京师。 而李长茂就不一样了,他本就先天不足,虽挂着个侍郎中的名头,但却从未出过一天值,哪怕才名在外,两位圣人想要以此阻止他进入朝堂,可以说是太容易了。 而且别看公主党势大风盛,但是其底盘并不牢固,甚至内部可以说是各怀鬼胎,这李长茂纵然将来要娶石清芳,也未必就是公主党最后的继承人。 毕竟党羽之中可是以寒门为主,而寒门也不是没有能人,就刚才跳出来帮忙说话的礼部尚书薛孝诚本就是六部大佬,亦是寒门之中颇有威望的存在。 若不是本身根基差了些,当时洪志涛出事之后,应该是由他来继承寒门势力,成为新一代的寒门代表的。 但是薛孝诚毕竟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做不到刘鹏那般享誉天下,成为寒门楚翘,天下寒门士子公认的领袖。 也不像洪志涛那般根正苗红,乃是刘鹏的嫡传弟子。 当然了,他对于洪志涛继承刘鹏成为新的寒门领袖没有意见,只是洪志涛倒了,连带着刘鹏也被迫告老,整个寒门没了主心骨,顿时四分五裂。 自己虽然获取了大部分寒门的支持,但是根基还是太浅,难担重任,所以选择了加入云奉公主的阵营,说是加入,其实更像是合作。 而合作的前提就是因为云奉公主没有儿子,纵然选了李长茂这么一个便宜女婿也没关系,因为李长茂的根基还不如自己,说不定将来自己还有机会取而代之。 但是想得再多再美好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正是双方精诚合作的时候,既然云奉公主想要推李长茂上台,自己这些寒门之人自然要全力支持,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齐心协力将其他势力打沉了再说。 综合以上种种,身为公主党中的寒门代表,薛孝诚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当即判断目前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当即就会将李长茂进入朝堂的可能性掐断,那对公主党来说亦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既然薛孝诚没有出言反对,其他人心中纵然有不同意见也不好出言,李长茂更是懂得见好就收。 在领会了薛孝诚的意图后,当即大大方方地朝着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再次拜道:“臣谢过圣人天恩,定当竭尽所能,用心办事,绝不辜负圣人们的期许!” 于是,一次朝堂的博弈就在这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下落下了帷幕。 太后和皇帝一退朝,当即就在此召唤王瑞琦等外戚党重臣来到皇帝的御书房议事。 自从之前通过徐云山的出现,彻底收服了王瑞琦之后,小皇帝徐世藩在朝中的势力算是大成了,只是为了揪出徐云山所怀疑的幕后之手才暂时对公主党忍气吞声,没有展现獠牙,营造一种朝堂上依旧是皇帝、外戚、公主三党鼎立的局面。 只是,一旦弄清楚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之后,徐世藩这条已经蛰伏已久的巨龙就会直冲九霄,威震四方。 第200章 铁面阎王 通过一系列操作,徐云山走马上任,成了朝廷特地成立的新衙门禁军巡查司的首官巡查使(正五品)。 同时从禁军十二军中分别抽取二十四名人手充入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从五品),同时每六名纠察使合领一营兵马(三百六十人),共计四营一千四百十四人,统称为巡查司兵。 同时在各个边、郡军中选拔将领进入禁军补充这些被抽调走之人的空缺,就这样,小皇帝徐世藩通过这一手快速地掌握了禁军的兵权。 因为各个禁军将军虽然还在,但是下面的副手心腹则是几乎被抽调一空,加上塞进来的新人很明显就是帝党一脉之人,心思不蠢的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明知小皇帝夺权,亦是无可奈何。 而那些被调入禁军巡查司的人,也不是做做样子就踢走,而是真的被徐云山用了起来。 一时间,各个禁军分部都是被徐云山整得苦不堪言,之前一些骄纵的毛病也经过徐云山一番纠举之后,确实改善许多,整个军队的精神面貌也为之一新。 但是徐云山这个新任的禁军巡查使倒是颇为神秘,居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甚少亲自带兵巡查,就算出现,亦是带着一副铁制的面具。 据说是为了震慑宵小,天子特地下旨让工部打造这样一面铁面送给徐云山,希望徐云山今后在外皆以铁面示人,寓意铁面无私。 所以,许多想跟徐云山结交之人,一见了他这副冰冷冷的面具,顿时都会打消这个念头,甚至有种避而远之的想法。 因为带着面具的徐云山,配上那身铠甲,实在是太过于森然,尤其是徐云山出行,喜欢按刀而行,更平添几分杀气! 这样的活阎王,谁见了不怕,哪怕他将来前途无量,成为肱股之臣,这样冰冷的性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当然,像王瑞琦、吴盛昌这些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徐云山可以说是小皇帝徐世藩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能让人知道。 何况这京师认得徐云山样貌之人不少,一旦被人知道这徐云山就是昔日的大虞战神白山王徐云峰的话,那公主党幕后的那双黑手还是否有勇气站出来可就难说的很了。 所以,徐云山跟众人一番商议之后,就决定以铁面示人。 徐云山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怪招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他曾经吃过这样的暗亏,若是以铁面示人,一来熟人大概率上不会贴上来,二来,那些有心结交的也会敬而远之,这样他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孤臣。 除非他当真有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以他的才能还是做一个孤臣最为稳妥,毕竟,哪怕天子跟你关系再好,但是一旦你的势力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为了皇权,该落下的屠刀也不会迟疑半分。 当年自己就是因为威望太高,导致最终生母为了自己而惨遭误杀,所以无论如何,徐云山都不愿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也因此,徐云山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在京师混出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做“铁面阎王”。 第201章 云奉公主的邀请 经过半年的整顿,禁军的面貌为之一新之外,这巡查司的巡查司兵亦是隐隐被徐云山练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人虽说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千多人丢到战场上会比禁军这个天下第一精锐差上多少。 而小皇帝徐世藩也将在过完这个冬天后,于第二年开春正式亲政。 如今不但禁军的兵权已经被小皇帝徐世藩稳定了下来,同时朝堂之上的帝党亦在不断地壮大,当然这跟当时暗中收服了王瑞琦有关。 自从上次见到徐云山之后,王瑞琦自知大局已定,所以总在有意无意地给帝党输血,慢慢弱化自己的势力,但是总体上,朝堂的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 尤其是李长茂也确实在他侍郎中的位置上展现出了该有的才华,在公主党中站稳了脚跟,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一党魁首的气度,在李长茂的影响之下,这半年来,公主一党也难得没有挑起争端,朝局难得的和平。 而徐云山将诸事整顿得顺顺当当,自然也是每日按部就班的当值下值,深居简出,十分低调。 若是没有天子传召,几乎是连街都不出的,府邸中伺候的也都是后来珠崖派来的自家人,若不是珠崖还有偌大的生意要照顾,阿香都打算前来陪伴,省得还要担忧他把持不住跑去拈花惹草。 当然这是阿香说的原话没错,但是本意并非如此,徐云山对于阿香寄来的家书也就是轻轻一笑,老夫老妻之间无需说那么多,阿香还有心情聊这个,那就说明,珠崖一切太平。 尤其是接任自己成为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的正式老熟人麦永瑞,这麦永瑞可以说是刚到镇南军还没待上多久,这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一道圣旨又平调回了珠崖。 说是平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海师营统领就是一个跳板,只要做得好,就能像上一任统领徐云山那般,青云直上,进入京师。 所以,麦永瑞身边的熟人没少打趣他,说是麦永瑞这命好的神仙都嫉妒,回回白捡一个大便宜。 对于麦永瑞接任自己成为新的海师营统领一事,徐云山可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这谁当都没有麦永瑞当来的合适。 麦永瑞可是徐云山进京之前为数不多的知晓徐云山身份的人,而且当年在徐云山还是白山王的时候,曾出任过徐云山担任的镇西将军的一员校尉,后来能够出任珠崖驻郡统领,亦是徐云山的手笔。 所以,有麦永瑞在珠崖,徐云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 但是离家半载,徐云山也着实想念家中,可惜的是,当他做出这个选择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他的日子不会那么舒服了。 徐云山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要准备更衣到书房看书,就听见家中仆人敲门道:“老爷,云奉公主府邸又送来请帖,说是想邀请老爷今夜赴宴。” 徐云山想起了云奉公主徐娇茵那傲娇的样子,心中平添几份烦躁,自己这个远房堂姐什么性子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她那女儿石清芳更是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跟她十成十的像,都是阴魂不散的主。 顿时没好气的应道:“你就跟他说,老爷我身子不爽利,公主的好意心领了,改日身子恢复了再登门拜访!” 第202章 云奉公主上门 本来徐云山以为云奉公主跟之前一样,被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毕竟自从自己进京以来,无论是云奉公主徐娇茵还是宁陵县主石清芳这母女二人,已经不知道托人送来多少次请帖,皆被徐云山以各种随口胡诌的理由给挡了回去,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其实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母女的居心,徐云山简在帝心已经是举朝公认的事,而且以徐云山对京师诸多官员的态度就能看出,徐云山怕是连帝党都不是,而是一个纯粹的孤臣。 就连跟帝党中人的正常往来都没有,每日除了按部就班地到司衙坐镇,下了差就只回到他的府邸都没迈出过大门,若非圣人召见,可是连街都不出的。 就算出行亦是铁面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更看不出他的深浅。 而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这母女二人明知徐云山乃天子心腹之人,亦是三番四次公然邀请,虽屡次遭拒,却屡拒屡请,从不间断。 开始众人都在以为这母子是真心想拉拢徐云山,毕竟徐云山无论是珠崖平俚的功绩,还是整顿海师营的手段都颇为令人折服,才干无须质疑。 如今又执掌这对禁军有所掣肘的巡查司,可以说是位不高但权重,如此得到天子赏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才被云奉公主母女看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屡次屈尊相邀皆是遭拒还纠缠不放,那就有很大问题了,说白了,这就是在离间天子和徐云山的关系。 虽然未必有用,但说不定会种下一颗隔阂的种子在天子心中,一旦哪天徐云山出了什么问题,就单凭这件事就足以让天子大做文章,可见这母女心机之深。 徐云山对此亦是无奈,虽说天子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失去对他的信任,但是这种算是低劣的阳谋确实让他烦不胜烦,若是他白山王时期的性子,当即就要写一封骂街的信件让人丢去公主府。 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小小的伯爵而非宗室,骂公主那可是要被收拾的。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云奉公主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一听说徐云山身体抱恙,当即大张旗鼓地张罗了起来,亲自领着女儿宁陵县主石清芳,携带一众御医穿街招摇而过,说是要为徐云山诊断。 这个事情经过云奉公主这么一闹腾,顿时在京师宣扬开来,许多官员不明就里,还以为徐云山终于被云奉公主收入麾下,成为公主党成员,否则云奉公主这么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示威给谁看? 等徐云山得知此事之事,不由得一阵气苦,暗道这母女两还真他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给自己找茬。 但是公主和县主携御医上门诊断乃是荣恩,不能拒绝,于是徐云山无奈命令家仆打开中门,而自己身穿朝服,佩戴铁面亲自出门迎接。 在徐府大门被众人簇拥其中的云奉公主见徐云山一身绯红朝服,但却面戴铁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顿时心中有些不悦道::“巡查使,本公主亲自驾临,你何以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第203章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对云奉公主的质问,徐云山亦是不慌不忙的施礼回道:“回公主话,下官的铁面乃圣人所赐,寓意铁面无私,只要不是独自在家之时,一切时候皆要佩戴,以示铭记圣人之言,失礼之处,还请公主包涵!” 云奉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也是对别人,我乃皇家的公主,在我面前戴着面具,你置我皇家威严于何地?” 徐云山依旧不急不慌道:“先不说公主已经嫁作石家妇,纵然是未出阁的公主前来,下官亦是如此面目示人,此乃太后和陛下两位圣人准许,所以,下官除了太后和陛下开口,否则见到任何人都佩戴铁面亦无问题。” 徐云山这话就有些恶毒了,多多少少有些指责云奉公主嫁做人妇,却不在家相夫教子,而是抛头露面在外,有失体统的意思。同时暗示云奉公主还没有资格让他徐云山摘下这个铁面。 云奉公主还待发作,一旁的女儿石清芳则是轻轻扯了扯云奉公主的衣角后站出来对徐云山道:“巡查使,珠崖一别将近一年,我以为咱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了,不曾想,才不过半年光景,你也进了京师,我与母亲三番两次宴请想要为你庆贺一番,却不料屡次遭你拒绝,此次听闻你身体抱恙,我母亲爱才心切,最见不得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生病受苦,于是请了大半个御医院的名医前来,怎的,你打算让我们都呆在大门替你诊治不成?” 徐云山连忙朝着云奉公主道了声谢后才抬头对石清芳说道;“区区风寒小疾,何足挂齿,下官休息一晚想必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是公主县主屈尊前来,下官没有准备,家中简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还请贵人见谅。” 说完徐云山就侧着身子让开一条道来,躬身抬手,示意云奉公主母女入内。 云奉公主当即冷哼一声,就在女儿石清芳的搀扶之下,轻轻地迈上台阶,瞥了躬身的徐云山一眼后,走进了徐云山的府邸大门。 徐云山见云奉公主母女已经进门,连忙快步跟上,沿途指引,将云奉公主请到了府邸正厅。 在徐云山的安排下,云奉公主坐上了正厅主位,而自己和石清芳分列云奉公主的左右下首,其他随行人员也在家丁的安排之下都临时得到了简单的座位。 徐云山在京师的府邸并不大,甚至坐在中堂的云奉公主只要抬头一望就能穿过院子,直透府邸大门,望到街面。 这样的府邸对于徐云山如今的身份和财力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该住在这样简单的宅子。 而且最为让她恼怒的是,这徐云山居然不关门,任由中门一指敞开,那不是随便一个路人走过都能看见这里头的情形。 想到此处,云奉公主当即有些愠怒道:“巡查使,你这是何意?这中门正对着本公主,你不将门关上或置放个屏风遮挡掩盖一番,任由大街人来人往走过观瞻不成?” 徐云山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拱了拱手道:“公主见谅,下官乃外臣,公主和县主乃宗室女眷,虽说公主一片好意,特地带了御医前来给下官诊断身子,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惧人看?” 第204章 我不叫这个名字 不等云奉公主发火,随行侍奉的嬷嬷当即指着徐云山斥责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听说还是个伯爵,怎的如此不懂礼数,让公主的凤颜暴露在过往的庶民眼中,你是何居心?” 徐云山也不惯着道:“我徐云山待客,向来如此,公主若是觉得礼数不周,那下官也不敢强留!” 原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激怒云奉公主,却不曾想,云奉公主闻言一反常态,只是淡淡冷笑道:“巡查使好硬的骨头,但是本公主很是欣赏,我常听女儿说你在珠崖的事情,还有些不信,居然会有如此不畏权势的商贾,今日一见,吾女所言非虚,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徐云山冷冷拱了拱手道:“公主见笑了,下官只是不善交际,并无他意,而且开着门也是为了公主和县主好,这样显得两位贵人登门乃是磊落之举,并无其他意图。” 石清芳倒是有些忍不住道:“徐云山,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我母女好心携带御医前来为你诊断,你居然怀疑我母女对你有什么意图,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我还曾对你赞扬有加!” 徐云山似乎不太愿意搭理石清芳,直接转头对云奉公主说道:“公主前来,想必不单请御医为我看病这么简单,定然有事要说,下官也就厚着脸皮问了,公主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闻言心中大怒,这徐云山哪里是不善交际,而是懂得很,现在当着众人这么一问就是明摆着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而且自己若是憋回去倒是落着别人笑话,若是开口拉拢,他定会严词拒绝,到时自己更是落人笑话。 想通此节的云奉公主直接气的拍桌骂道:“徐远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三番四次拆我的台,我才想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了平静湖水的石子一般,激起了阵阵涟漪。 徐远峰这个名字虽说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的耳朵中,但并不代表众人会忘了这个对整个大虞具有非凡意义的名字,那可是一代战神,有他在,大虞边疆无忧。 就连石清芳都忍不住大吃一惊,难道眼前这个人当真是那个小时候抱过自己的远房舅舅徐远峰? 但是转念一想,顿时觉得通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珠崖敢跟自己对着干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进京之后要佩戴铁面示人,且深居简出,因为京师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 他若是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肖三日,全京师都知道他就是当年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徐云山。 若他真是徐云山,那自己母女二人的谋划还有何意义,只要他公布身份,朝中不敢说无人敢挫其锋芒,但是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声望怕是仍有几份余威。 只要他坐镇朝中,何方军中势力敢有所异动,必定遭受灭顶之灾。只是他为何要隐藏身份? 这个问题怕是在座之人皆想知道。 但是徐云山面对众人疑惑震惊的眼神,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笑道:“公主殿下,我实在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徐远峰?我不叫这个名字!” 第205章 宫中召见 云奉公主似乎也料到了徐云山会否认,当即冷笑道:“远峰,别人认不得你,姐姐我可是认得出你的,你这身板、姿态、声音,姐姐我跟你相处这么多年了,焉能忘记?你告诉姐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使得你连堂堂郡王的爵位都不要,诈死躲到珠崖这个地处偏远的小渔村里自甘堕落当了一个商贾?若非今日相见,我还不敢确认,你就是我皇室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徐云山故作惶恐道:“殿下请自重,下官乃一介渔民出身,焉敢跟殿下攀亲带故,这一声姐姐,恕下官不敢开口,至于徐远峰这个人,下官从未见过,更不知他与殿下有何渊源,亦是不敢冒认!” 云奉公主忽然抹了抹泪珠起身道:“我知你在这种场合之下不好与我相认,但是我不介意,你虽戴着面具,但是瞒不过我,你就是我那好堂弟,昔日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云山其实就是你的表字,这天下知道你表字之人不多,恰巧姐姐就是其中一个,云山,你放心,这里都是姐姐信得过的人,你就承认了吧!” 徐云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云奉公主能够看得出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打算瞒得过她,如今她跳出来揭穿自己更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毕竟这云奉公主向来都跟自己不对付,尤其是当年云奉公主曾经代表太子也就是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徐世贞来拉拢过自己,被自己严词拒绝后,这本就不算亲近的远房堂姐弟之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如今这云奉公主在自己面前唱这一出,很明显就是别有用心,起码是不怀好意。 最关键的一点是,云奉公主能从徐云山的名字看出什么端倪并不奇怪,只是以她的性子居然能耐到今日才特地来求证并且戳穿,那就定是别有用心。 说不定是云奉背后的黑手要有所行动,提前过来确定也好,或是搅局也好,目的怕先把徐云山拉到旋涡中间。 毕竟堂堂一介实权郡王突然宣布薨逝本就已经够耐人寻味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徐云山若是一个说不清楚,很容易就会担上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麻烦缠身,怕是朝堂上谁没时间来关注他们公主党的行事。 想通此节的徐云山冷冷地说道:“云奉公主,下官再次重申一遍,你口中所说的白山王徐远峰已经薨逝好几年了,你如今强行将下官和白山王混为一谈,就不怕白山王九泉之下亦会感到愤怒吗?” 不等云奉公主开口,石清芳当即冷冷地插嘴道:“你若不是白山王,只需揭下铁面,给我母亲一看便知,反正你的容貌又不是没人见过,若是担心我母亲堂堂公主之尊强行指认你为白山王,这京师之中见过白山王尊容的没有一万,亦有八千,大把人可以为你正名,你若是心中无鬼又怕个什么?” 就在徐云山正欲拍案而起反驳之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高亢且尖锐,一听就是个太监。 众人疑惑地顺着笑声的来处望去,果不其然,何子业手执拂尘正笑眯眯地朝众人走来道:“呵呵,今日当真热闹,想不到公主和县主也在,实在赶巧了。” 不等云奉公主回话,何子业就身子微微前倾,朝正经端坐的徐云山朗声说道:“巡查使,宫中两位圣人召见,事态紧急,让你速速动身!” 第206章 公主党的阴谋 接收到何子业的口谕后,徐云山亦不客气,当即起身对徐娇茵和石清芳这母子二人说道:“公主、县主,事情不巧,圣人们传唤下官即刻进宫,恕难以接待,请!” 徐云山这算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了,明晃晃地就当着众人的面赶客了。 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自知此乃圣人口谕,也不好胡搅蛮缠,于是母子二人不情不愿地相携起身,带着一帮爪牙和御医就出了徐云山的府邸。 等云奉公主的仪仗走后,何子业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赶得及时,怎样,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徐云山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哪里还用露出什么马脚,这云奉公主算是将我从小看到大,虽算不得亲近,但绝对不陌生,她若是留心起来,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何子业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僵道:“这么说来,她看出来了?还戳穿了?” 徐云山没好气道:“何止戳穿,你再晚来一会,她怕是就要将此事闹上大殿,我估计,明日他就要递帖面圣了。” 何子业闻言顿时为难道:“千防万防,亦是防不住她,现在又当如何是好啊?” 徐云山苦笑道:“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就是,反正咱们一直都是明面上的,何况这大半年来的布置也不是白做的,我如果猜的不错,陛下明年即将亲政之时,怕是会对他们产生什么不利因素,所以,他们就想借机来拉我下水,让我自身难保,这样,禁军中他们的人才有可能有机会做出什么配合。” 说到此处,徐云山和何子业突然都是一惊,何子业随即望着徐云山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很可能会兵谏?” 徐云山亦是神情凝重道:“未尝不会,这禁军只是被压制住了而已,若说完全收服还远远算不上。只是我要是公布身份,他们顿时就会往我身上泼无数的脏水,届时我怕是自身难保,更别说帮助陛下控制局面,但若是我不公布身份,这禁军之中始终隐藏着一份不稳定的因素,想来,我要向陛下借刀一用,提前将这些老鼠揪出来杀掉了。” 何子业连忙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全部揪出来杀掉,我可以保证一个都跑不了。但是这么一来,又会打草惊蛇,我要好好琢磨琢磨,究竟要杀几个才能逼得那幕后之人忍不住阵脚大乱,又不至于退缩不前。若是他退缩不前,咱们这大半年的布置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况且这狼子野心之辈一直潜伏朝中,始终是个祸害,当须除之而后快!” 何子业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那你诸事小心,一会圣人们问起来,你可得好好说,莫要吓着了圣人们。” 徐云山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晓得了,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坤宁宫的正殿门口,何子业连忙收声,轻轻推开了大门入内通报。 第207章 先下手为强 关于云奉公主能够认出徐云山就是昔日的白山王徐云峰一事,无论是太后还是小皇帝徐世藩也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徐云山进京受职至今也已半载,此时才被看破,也算是徐云山掩饰的很不错了。 只是尚且有差不多三个半月的时间,徐世藩就能正式亲政,这几个月当真不能出任何岔子,万一节外生枝,说不得又要引起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成为徐世藩亲政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云奉公主徐娇茵看破徐云山的身份,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在经过徐云山的一番表述之后,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顿时都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其实徐云山这个事倒也不难解决,随便编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搪塞过去徐云山诈死的理由,只是如此一来,这躲在云奉公主背后的那只黑手怕是就此偃旗息鼓,不敢再有造次。 若当真如此,那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就此将自己隐藏得更深,像一条阴毒无比的毒蛇一般,在你最为放松的时刻,突然张嘴一口,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最为担心的事。 毕竟现在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虽说也揪出了几个可疑的目标,但是经过一番分析之后,都觉这些对象似乎都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来主导此事,甚至这些怀疑对象也不具备能够操纵云奉公主心甘情愿为他搭台唱戏的实力。 所以,这个时候暴露徐云山的身份并不是上上之选,反而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徐世藩需要徐云山的蛰伏,但是云奉公主此时上门挑破徐云山的身份,目的怕也不是拿徐云山的身份做文章那么简单。 更真实的目的怕是跟徐世藩开春之日正式亲政有关,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影响,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众人亦是一头雾水。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的徐世藩始终想不出其中的结症所在,于是对着徐云山就问道:“云山叔父,朕苦思冥想,始终看不出来姑姑和表姐意欲何为,按理说,若是她们当真要在朝堂之上挑破你的身份,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特地跑到你府中唱着一出戏,那岂不是给咱们报了信,让咱们有所准备?如此一来,大不了找个由头公布你的身份就是。只是这么一来,叔父以白山王的身份重返朝堂,在以此执掌禁军,那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徐云山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认为,他们反而希望陛下能这么做,让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再以此来做文章,但是这文章能做成什么样,我倒是不好说,我一时间也有些看不透他们的目的,这公主背后之人确实不简单,这是掀桌子的打法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太后闻言亦是疑惑道:“按目前的形势看,他们怕是会真的在朝堂上拿此事出来做文章,不若咱们也来个顺水推舟,见招拆招,就直接将云山你的身份公布,看他们如何应对再说!”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第208章 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徐云山闻言则是轻轻摇头反对道:“不妥!” 太后则是疑惑道:“那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一样道:“我突然想到,他们可能并不是要找我的麻烦。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想我的身份公开,然后以白山王的身份执掌禁军,如此一来,我就真的被按死在了京城。这么一来,我可能就成了一招死棋!” “死棋?”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疑惑,徐云山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招死棋。按照如今的形势,禁军的兵权大部分已经掌握在陛下手中,纵然不能起什么大作用,但是震慑宵小,使得京师稳定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陛下的亲政无须担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樯橹飞灰。” 徐世藩闻言当即想了想道:“不错,何况除了叔父这张牌,咱们还有舅舅这外戚一党这张真正的翻转之牌,京师的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姑姑和表姐始终是女人,属于无根之木,一旦朕亲政之后,她们那所谓的公主党自会不攻自破。” 徐云山当即赞许地看了徐世藩一眼后笑了笑道:“所以,无论我公不公布身份,京师都不会有他们的机会。尤其是她们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更不会再继续将京师作为博弈的战场,所以,新战场必定在京师之外的地方,所以才需要公布我的身份,将我按死在京师,毕竟按照我以往的功劳再加上珠崖平俚之功,不可能再出镇任何一军,只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了,而禁军中军的亲卫军将军最适合我的职位,毕竟陛下还需要我执掌军权,所以,短期内我是不会入阁或是出任任何一部尚书主官的。” 太后亦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云山这么一说,哀家亦是豁然开朗,只是以你之见,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新的博弈战场?” 徐云山闻言当即肃然应道:“若是没有意外,怕是就是关中!” “关中?”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关中之地,自古以来皆有王关中者得天下之说。一来,关中无论是人口还是位置都属于得天独厚的龙兴之地,无论是大华亦是大周,皆是以关中起家,继而席卷天下。再者,当年前朝大寿的肃逆亦是从当时关中的肃州起事,一路打入龙城,占据整个关中,接着出龙门,过飞鸟,下偃城,再一鼓作气鲸吞中原,若非遇到我大虞高祖景皇帝率领三州八十五姓子弟依山而拒,怕是当时的大寿早就易主。所以,关中的重要不言而喻,我朝虽不在关中建国,但是关中历来的位置始终不弱于京师偃城,所以,我判断,这公主背后之人,怕是最后的目标,就是剑指关中,企图据关中而夺天下!” 徐云山一番话不能说不震撼,太后和皇帝听完之后更是久久不能消化。 若真如徐云山所说,这云奉公主背后之人当真是大手笔,为了夺取江山,不惜搅动天下大乱、分国裂土,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来满足他的野心,这样的人,若真的给他成功,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第209章 幕后黑手是大虞皇族之人 太后经过一番思索后,随即对徐云山说道:“若当真如此,那此人应该是在关中已经形成一股颇具规模的势力,否则焉能做此布局?” 徐云山亦是不确定的说道:“按道理,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制度,很难会出现这样的人来。如今大虞的官制,出现威望盛隆的人不是不可能,但是若是能够左右如此大势的人怕是很难,所以,我觉得此人只是优势在关中,并非已经具备左右关中的实力,他之所以放弃朝堂而选关中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京师经过这半载的调整,已经完全被两位圣人掌控了局势,难以翻天。” 徐世藩眼神一寒道:“既如此,那且斗上一斗,朕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有谁能够比朕还要名正言顺,这种企图颠覆天下的奸贼,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徐云山当即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亦觉得,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因为臣担心,这番斯伯联合西域二十八国伐虞怕是也跟此人有关,西域紧挨关中,若非关中有变,如今的局势他亦是没有办法在关中钻空子从而形成势力的。” 徐云山这么一说,徐世藩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道:“叔父所言有理,倒是朕疏忽了,忘了这一茬,若真是如此,此人未必没有机会拿下关中。” 于是徐云山继续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关中的镇西军,只要确保镇西军没有问题,其他的事情也大得有限。” 徐世藩连忙快速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道:“前段时间,江寿王徐义良任期已满,朝廷则是已将他调任中枢出任工部左侍郎,而如今出镇镇西军的乃是石氏族人临阳县男石光玉,乃是石光忠的堂兄,如此一来,倒是通了,这石光忠本就是姑姑的驸马,更是表姐的生父,这里面怕是石氏也掺和不浅,看来那日朝堂之上,那石光忠和姑姑怕只是在朕和母后面前演了一场戏而已,并非真如外界所传那般的夫妻失和!” 太后闻言亦是大惊道:“纵然给他们得逞,这石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的上着至尊大位的,何况他们石氏自开国以来,深受历代君王天恩,几乎代代位极人臣之列,这般帮助外人篡夺我大虞江山,所为何来?要知道,一旦失败,那可是灭族大祸啊!” 徐云山想了想道:“若是没有意外,这背后之人,怕也是宗师之人,定然身负皇族血脉,否则不说石氏,怕是云奉公主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让一个外姓人来篡夺我徐家江山,就算是石光忠都不行,因为他们没有儿子,除非石清芳乃是男儿身。所以,无论是云奉公主还是石光忠都绝不可能帮助外人篡夺我徐家江山,除非那个接受帮助的人亦是我大虞皇族。” 太后亦是点了点头道:“云山所言不错,此事刻不容缓,要立即暗中调查,一旦查出,决不能手软,纵然是至亲血脉,亦要斩草除根,大虞正统不容篡改!”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不管是谁,他的结局,只能是死!” 第210章 邯涧侯吴盛法 徐世藩说完当即望着徐云山道:“叔父,朕若是没有记错,叔父当年成名一战就是在镇西军中得名,后来更是因战功出镇过镇西边军,成为镇西将军。”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难得陛下还记得,确实如此,只是我在镇西军中并未待上几年,就被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召回京师,出任禁军中军亲卫军将军,坐镇皇城了。” 太后亦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难得露出了温柔且自豪的笑容对徐世藩道:“别人出镇边军,你叔父也出镇边军。别人任期一到就走,而你叔父尚未到任期就回升京师,从此镇西一军的将军,再也不敢冠以镇西番号自称,因为以镇西番号自称除了你云山叔父之外,别人若是没有相应的功绩来映衬而强称镇西,那是会被天下笑话的。自你云山叔父回京之后,这往后的镇西将军的压力,可是大得很,毕竟珠玉在前。” 徐世藩点了点头后忽然对徐云山说道:“所以,若论威望,无论是镇西军还是关中大地,何人能比得上云山叔父?若是让云山叔父前往关中,朕相信,关中无忧矣 !” 太后闻言亦是眼睛一亮道:“吾儿聪慧!若是云山前往关中,任凭他们诡计百出,亦不敌云山这位徐镇西来的有用!”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二位圣人莫要取笑我,我焉能有这等威望,连到关中都能纵横,昔日之名只不过是仁安皇帝有意抬举,才成就我一介少年郎罢了,当不得真。只是圣人们若是觉得云山合适,倒也不是不能走一趟,云山虽不敢大话能镇住关中诸多势力,但是会尽力保关中靖安。” 两位圣人听了徐云山的话后皆是会心一笑。 但是徐世藩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只是云山叔父一走,这禁军巡查司又该由谁来接手更为合适?” 太后亦是追问道:“是啊,虽说现在禁军基本算是被按住了,但是哀家认为这巡查司衙门暂时还是不能撤掉,还是保留为上。” 徐云山随即想了想道:“按道理该有王氏族人接掌最好,只是王家在朝中已经位极人臣,不宜再有制约兵权之举,否则恐有祸事!” 太后随即嗔了一眼道:“你这小子,怎的跟你嫂嫂也玩起了心思!哀家焉能不知王氏权柄太盛,会对家族不利,你直接说出你心中人选便是,这般拐弯抹角地点哀家,哀家可是那私心甚重的小气之人?若是你所言有理,有利于朝廷和陛下,哀家岂有不允之理?” 徐云山于是珊珊笑道:“太后莫怪,只是云山所言之人有那么些许敏感,所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太后于是好奇问道:“你准备举荐何人?” 徐云山先是瞥了一眼徐世藩后才缓缓说道:“邯涧侯吴盛法。” 太后闻言顿时有些许意外道:“原来是他!” 徐云山随即继续说道:“邯涧侯乃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吴绅的四子邯涧郡公吴凤的三世孙,这吴绅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除了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外,还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原配仁高孝懿皇后的父亲,膝下五子一女除了仁高孝懿皇后外,吴伐、吴勇、吴桐、吴凤、吴恬皆是当世人杰,被当时称为一门五杰,其中长子吴伐继承了邺国公的爵位,传至如今的壶山侯吴盛昌,乃端静贵妃(徐世藩生母)的胞兄,也就是陛下的外叔公。而吴盛法则是传自吴绅四子吴凤的邯涧郡公,按照降级一等袭爵的袭爵法力,无论是吴盛昌还是吴盛法如今都该是子爵,可是太祖高皇帝感念吴绅的功绩以及仁高孝懿皇后的情分,特地下旨准许吴绅之后,也就是吴门五杰的后人两代袭爵不减,第三代才开始递减,所以这吴盛法乃是吴门嫡系子孙,跟吴盛昌关系亦是不错,整个吴门同为一体,由他出任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正为合适。” 第211章 不如就去关中 朝堂之上的争吵仍在继续,争吵的话题就是公主党一派提议由御史台的侍郎中李长茂接任刚刚病逝的礼部右侍郎赵方清一事。 话说这李长茂还是有些能耐的,当然也是因为公主党成员的帮衬有关,在任半载,过手的公文从不出半分篓子。 且还因为风闻而奏金东北面的贪腐之事而一举获得满朝上下的齐齐称赞,太后和皇帝亦是特地下旨嘉奖。 若非徐云山这个禁军巡查使的光芒更加耀眼,怕是李长茂就要荣登这大虞朝堂今年第一的红人榜首了。 按理说,李长茂这半年来的成绩接任一个礼部右侍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朝堂之上嘛,斗来斗去的,原本顺其自然的事情自然就变得举步维艰。 何况当初因李长茂的原因而端掉的金东贪腐大案的官员大多是外戚一党的官员,这个时候,以王瑞琦为首的外戚一党,焉能坐视李长茂从容升官? 为了支持李长茂,云奉公主徐娇茵也难得的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自从上次被太后圈禁一个月后,云奉公主就再也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过。 可是如今为了未来女婿的前途,居然破天荒地就请了道旨意要来听政,而太后和皇帝也不愿跟她闹得太僵,也就准许了。 只见云奉公主因为皇帝的照顾,端坐在皇帝特地给她准备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并不插嘴,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听着朝堂上的争吵,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而她的未来女婿李长茂,这场争吵的中心,也学着她的样子,像是入定的道士一般,捧着笏板,跪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眼看着朝堂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身为朝堂的主宰,徐世藩不得不出言喝止道:“你们都给朕住嘴!” 见到小皇帝发火,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来争得面红耳赤、气焰嚣张的那几个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自从小皇帝通过设立禁军巡查司将禁军牢牢握在手中之后,这帝威日益渐隆,越来越有君王风范,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至尊威严,加上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众臣更是对这位年少的帝王越发的敬畏。 徐世藩见到众臣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随即语气缓和道:“诸位卿家皆是为国举才,各有各的考虑,各有各的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诸位乃是国之重臣,在朝堂之上要注重分寸和礼仪,一帮朝廷要员跟市井之徒一般争得面红耳赤,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惹天下人笑掉大牙?” 见众臣都面露羞色,徐世藩又接着缓缓说道:“这礼部右侍郎一职,按理来说,这安西侯接任倒也合适,只是朕前些日子就在想,这安西侯乃是朕和太后都看好之人,将来当是朕之一朝的肱股之臣才是,岂可不知民间疾苦?诸卿且看,无论是六部尚书还是内阁四十三位大臣,哪一个不是经过基层的历练?所以,朕打算让安西侯下到地方历练几年,届时再回到中枢,朕另有大用,至于这礼部右侍郎的人选,且让吏部、礼部两位尚书以及内阁商议一番决定就是。” 此时云奉公主似乎睡醒了一般,声音略微慵懒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欲将安西侯发往何处?” 徐世藩当即故作思索了一番后才笑道:“不如就去关中,姑姑以为如何?” 第212章 被教育的云奉公主 云奉公主一听皇帝提到关中,心中顿时一动,有些不确定道:“我倒是想知道,陛下为何想要安西侯前往关中?” 徐世藩似乎早就料到云奉公主会有此一问,于是笑了笑道:“半年前,朕曾任命徐云山出任新设立的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负责纠察禁军的违纪、违法之事,颇见成效。所以就想着,既然禁军都能接受巡查司的纠举,那边军、郡兵亦该如此。而关中距离京师最近,且又位置关键,乃是除了京师之外,我大虞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所以,朕就打算将这巡查一事,全国推广。但是一下子全铺开来,怕是会出乱子,欲速则不达嘛!朕就跟太后以及兵部尚书和边军置制处的制置使也都商议了一番,均觉得可行,因此朕就决定,设立关中巡查司,先拿关中试试水。” 云奉公主闻言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徐世藩亦是从她的表情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徐云山的猜测果然不错,这关中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云奉公主背后之人退而求次选择的战场。 只见云奉公主直接说道:“陛下也说了,关中乃是除了京师之外的第一重地,贸然推广这什么巡查司的纠举,就不怕引起什么乱子?” 徐世藩随即笑道:“朕相信,有徐云山和李长茂这两位未来的肱股之臣一武一文通力合作,此事断无问题。” 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对云奉公主打量了一眼后继续道:“何况这只是试行,当真事不可为,便撤了这巡查司便是,姑姑这么大反应作甚?” 云奉公主随即绕过皇帝,直接朝着太后发话道:“太后娘娘,陛下这样做,您就不阻止一下?要知道关中的重要性可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拟的,稍微有些乱子都会祸及天下!” 帘幕后的太后也是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些主意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哀家对陛下这个想法也甚是支持,这巡查司也只是纠举军队的纪律而已,并无干预之权,更跟关中诸地的执政互不干扰,有什么问题?” 云奉公主自然想不到太后支持皇帝支持得如此干脆,不由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而太后似乎并没有打算住嘴,而是继续对云奉说道:“云奉,你身为皇室公主,要为天下女子做一个表率。你若是实在清闲得很,就在家替石执笔多操持操持家中,做一个贤内助,没事莫要跑到朝堂上来瞎掺和,这里讨论的都是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掺和进来的。你要知道你屡次请求上殿听政,都是在为难陛下。既如此,陛下不好开口,哀家来做这个恶人,今后若非哀家和陛下传召,你云奉公主不得自请上殿,免得坏了朝廷规矩!” 云奉公主被太后这一番教育下来,脸就瞬间垮了下来,她再心有不甘,但是太后所言却仗着大义和礼,不是她想反驳就能反驳得了的。 尤其想到上次被太后下令,从朝堂上被人架回公主府,软禁了整整一个月,若是把太后再得罪一遍,怕是这次就不是斥责她一顿这么简单了。 于是她只好强忍怨怒,对着太后悻悻一礼道:“臣妹遵旨。” 第213章 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 徐世藩见到太后出手,三言两语就把云奉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由得心中畅爽。 于是故作贴心的安慰道:“太后一番言语,也是为了姑姑着想,姑姑可要谨遵太后教诲才是。” 云奉公主此时已是气得七窍冒烟,但又确实不好发作,因为如今小皇帝在朝堂之上已经越来越游刃有余,再不是昔日那个被自己随口说说就能臊红了脸的小屁孩。 而太后虽然因为皇帝亲政的日子越发的靠近,也越发的低调,但是一旦开口,那股威严亦是不允许被人质疑的。 何况随着皇帝亲政的日子越靠近,云奉公主就越感觉,自己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越发朝着帝党靠拢,甚至有一些早就脱离了她的掌控,更换了门庭。 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的出现在朝堂上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自从她被太后圈禁之后,威望大损,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她这所谓的公主党就会被朝中两位圣人软刀子割肉一般慢慢蚕食殆尽。 如今从太后和皇帝的布置和态度来看,很显然他们也已经对自己这个公主十分不满,且积怨已久,只是苦于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否则一定会出手收拾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天子在关中试行什么巡查司的推行,否则自己的一番布置真的会前功尽弃。 于是心有不甘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只是关于这关中巡查司一事,我确实认为不妥。我相信朝堂诸公亦有人认为此事不妥,陛下何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做计较?” 云奉公主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她那些公主党的爪牙出来反对徐世藩的决议了,可如今的徐世藩又焉能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徐世藩则是直接岔开话题道:“听闻开春过后,这宁陵县主就要嫁入安西候府。宁陵县主乃是朕的表姐,朕这个做表弟也该表示表示。” 说完当即指了指李长茂道:“安西候,你说说,你想朕给表姐送些什么东西置办嫁妆为好?” 不等安西侯李长茂出列答话,云奉公主当即插嘴道:“儿女婚嫁之事岂能劳烦陛下,此事无论是我公主府还是石氏皆自有安排,在朝堂之上,陛下还是该商议军国大事!” 徐世藩听云奉公主这个意思,就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了,于是亦是有些不满道:“既如此,今日该商议之事皆已商议完毕,那就退朝吧!” 眼看徐世藩就要起身去搀扶太后退往偏殿,云奉公主心中一急,连忙出声喝止道:“陛下且慢,我还有一事要奏,乃是关于昔日白山王徐远峰之事。” 徐世藩闻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森然的杀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云奉公主道:“云奉公主,朕已经说了,退朝,你听不懂朕的话么?” 云奉公主亦是被这少年天子首次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气给震撼到了,不由得惊得后退了几步,心中居然第一次对眼前这位少年感到恐惧了起来。 或许这位少年已经不再是昔日唯唯诺诺的孩子了,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成长为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了。 第214章 云奉公主的挫败 对于徐世藩毫不掩饰的杀意,云奉公主终于还是选择了退缩。 不知为何,她竟是不敢直视这少年天子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能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将她的所有秘密、所有谋划都看个一清二楚。 于是,原本又要再次争论不休的局面,被徐世藩一个眼神给终止了,随着云奉公主的闭嘴,朝堂也在徐世藩的威慑下按照这位少年天子的意愿退朝了。 而云奉公主的计划更是全部被打乱了,原本今日是想借机在朝堂上拿徐云山的身份大做文章的,却冷不丁的被徐世藩打中了自己的七寸,直接剑指关中。 迫于无奈,她只能暂时将徐云山的事情丢到一边,全力应付徐世藩的出招。 却不曾想,徐世藩今日和太后的配合打的天衣无缝,直接将云奉公主打蒙了,甚至于差点就被再次逐出朝堂。 若是这次再被逐出朝堂,这云奉公主怕是就不要混了,她手中这个公主党的势力瞬间就会被瓦解分裂,不复存在。 这也是事到临头,她没有再坚持的原因,因为她是真的看出了徐世藩的杀意,那种杀意完全没有一丝情感在内,仿佛只要云奉公主当时胆敢捅出徐云山的事情,那徐世藩当即就会做出让云奉公主后悔终生的事情。 云奉公主甚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过于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自己或许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徐世藩需要自己站在朝堂之上平衡某些势力才得以成势罢了。 如今不等亲政,徐世藩的羽翼也基本丰满,从他今日对朝堂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不屑于伪装成那个谦逊暗弱的少年,他早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君王。 散朝后,众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云奉公主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一败涂地至此。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等她的,除了她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 李长茂亦是被今日皇帝在朝堂的出招打得有些乱了阵脚,尤其是皇帝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关中的事情定了调子,亦是让他满腹计划腹死胎中。 原本准备好的针对徐云山的连环拳都憋了回来,那种感觉甚是窝气。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是全面崩盘,还有着一战之力,所以李长茂倒没有过于气馁。 但是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于情于理他都要在一旁等候尚在发呆失神的未来岳母,不然传出去,别人要指责他李长茂不懂礼数的。 于是,李长茂轻轻走到云奉公主身后躬身行礼道:“殿下,已经散朝了,咱们也回去吧!” 云奉公主闻言才回过神来,顿时发觉整个大殿,除了值守的太监未走,也就只剩她和李长茂二人仍旧杵在殿上,而她那些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早就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看到这个场景,云奉公主不由得心中一片凄凉道:“怎的只剩你一人了?” 李长茂随即轻声苦笑道:“殿下,若无意外,大家伙都会去公主府等候。”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醒悟道:“不错,咱们即刻回府!” 第215章 薛孝诚的万丈深渊 云奉公主的府邸坐落在距离皇宫仅有不到百米的摘星坊,能居住在这摘星坊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皇家宗室成员的府邸落座于此。 因为云奉公主历来都颇为受宠,所以她的宅子可以算是整个摘星坊中最大且最奢华的一处院落。 此时的云奉公主府邸门前可以说是车水马龙,前来拜会等候的朝中大臣络绎不绝。 当然,能够出现在此的,要么就是已经打上了标签的公主党成员,要么就是一心想加入公主党的官员。 云奉公主换了一身衣裳,望着厅堂中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员,恍惚中有种错觉,好像她才是皇帝,这些官员都是前来觐拜她的大臣。 只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发梦的时候,今日一番受挫,对她这一党的打击十分严重,若是弄不好,那可是会士气低落,一溃千里的。 于是云奉公主强打精神道:“诸位,今日朝堂之上,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还是能够结势而稳居朝堂,没人能奈何得了咱们。” 坐在云奉公主下首的礼部尚书薛孝诚却不以为然,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将那些支持他的寒门们都拉扯到了这云奉公主的门下。 当时想着借着云奉公主的势力蛰伏起来,主要是云奉公主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石清芳,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嫁人的,她绝无可能继承云奉公主的势力。 所以最后云奉公主的势力大概率就会从他们这些人当中折贤而传。 若说贤,云奉门下的官员还有谁能跟他薛孝诚比?谁曾想,这半路杀出个安西侯李长茂。 薛孝诚原先觉得李长茂根基浅薄,就算娶了宁陵县主石清芳也最多是在公主党中掌握一些话语权罢了。 不曾想,这李长茂竟是有些手段之人,短短半载,居然在公主党内部凭借一己之力使得地位无限上升。 虽说现在,在党羽内部,云奉公主和宁陵县主两母女之下,依旧是以他薛孝诚为尊,但是李长茂的成长已经大大的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若假以时日,取代自己并不是难事。 更重要的是,天子薅权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期,按照如今朝堂的形势来看,这原来最为威胁的外戚一党似乎早就已经偃旗息鼓,彻底拜服在天子脚下。 尤其从太后的态度早就该看清楚了,自从上回太后发怒圈禁了云奉公主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越来越少发言。 今日若非云奉公主,怕是直到散朝,太后也不会再发一言,也就是说,天子如今虽未亲政,但已经有了亲政的实力,而且这实力怕是太后默许以国舅爷王瑞琦为首的外戚党给托举的。 这么一来,朝中除了公主党就岂非全是帝党了,也就自己这些二百五还妄图结党营私,三分朝权,现在就算想要改换门庭怕是也会被秋后算账。 事到如今,除了一条道跟云奉公主走到黑,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薛孝诚现在当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奈,何况寒门势力本就是被宁陵县主设计洪志涛而得逞瓦解的,自己不思报复回来,还带着超过一半的寒门加入了云奉公主的阵营,当真是有种猪油蒙了心的感觉。 这一切的根源,其实也是薛孝诚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人啊,一旦私心太甚,这站队就容易站错,一旦站错,那就是万丈深渊! 第216章 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薛孝诚的不自然很快就被上首的云奉公主犀利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有意趁着众人热烈讨论之际,悄悄疑惑问道:“薛尚书,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薛孝诚被云奉公主突然的发问惊了一下,连忙脸色不自然的讪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没事,就是想一些事情想出了神。” 而云奉公主似乎看出了薛孝诚的心思,微微一笑轻声道:“薛尚书可是在心中后悔站队站错了?如今正思索脱身之计?” 薛孝诚似乎被说中心事一般,脸色突然就煞白了起来,尽管他已经尽力掩饰,但是还是被云奉公主看出了些许端倪。 好在云奉公主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看出了薛孝诚的言不由衷后,顿时换了一副哀怨的面孔道:“我本就是一介女流,就像陛下说的,只管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了,我要那么多权力来作甚?还不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若想要江山稳固,单是依靠世家勋贵,迟早会步前朝后尘,这天下啊,能倚仗除了寒门士子,别无他选。” 薛孝诚随即应道:“殿下一片赤诚之心,陛下和太后两位圣人定能体会的。” 云奉公主则是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道:“怕是两位圣人根本就不是那么想。我的本意很简单,就是扶持寒门成为朝中主流,否则我费那么多事情将尔等笼络过来作甚,尤其是你啊,薛尚书。” “我?” 薛孝诚虽说压根就不信云奉公主那番说辞,但是见她特地点了一下自己的重要性,心中依旧是很受用的,当然他这一暗爽的表情,也被云奉公主敏锐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点了点头道:“自从刘执笔受洪志涛牵连而被迫告老之后,天下寒门群龙无首,若非有薛尚书这个中流砥柱顶着,这天下寒门岂不早就四分五裂了,今后就再也没有寒门一说了。” 薛孝诚闻言苦笑道:“殿下高看我,我焉能跟刘师相提并论,何况寒门如今难道就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么,我虽得半数以上寒门的支持,但依旧有着许多寒门不愿与我一道跟随殿下,共同辅佐天子,可见我的能力威望还是差得很。”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哈哈一笑,这一笑引来了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因为原先云奉公主和薛孝诚的对话乃是趁着众人激烈讨论的当口悄悄进行,并无别人知晓。 如今云奉公主闻言一笑,顿时引来了堂上众人的关注,他们亦是好奇,这云奉公主和薛尚书究竟在说些什么,居然使得公主笑的如此大声。 云奉公主见众人都朝她往来,当即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然后转身抬手对着薛孝诚道:“诸位,昔日朝堂之争,使得寒门代表洪志涛含恨而死,寒门领袖刘师被迫告老,使得天下寒门立时四分五裂。若非薛尚书挺身而出,收拢半数以上的寒门,咱们寒门就要被那些世家勋贵瓜分吞食得干干净净了。今日,咱们在朝堂之上只不过小小挫折罢了,焉能轻易言败?我相信,有薛尚书在,有尔等在,下一次,咱们一定会扳回来一局,让圣人们知道,咱们才是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云奉公主一番话,好像说的慷慨激昂,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唯独透露一个信息是大家都能捕捉到的,就是这薛孝诚,是当下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第217章 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云奉公主府邸那一日不知众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众人在离开之后,就纷纷上书朝廷,大力推荐这云奉公主未来的女婿安西侯李长茂出任朝廷准备设立的关中诸军巡查司的巡查使。 一时间举荐李长茂的奏章就像雪花一般片片飘入内阁,就是内阁真正意义上的大佬王瑞琦见了这个阵仗,也不得不感慨公主党的成员之多,人心之齐。 不管朝廷原先属意的人选是谁,但是这么多人举荐,就使得内阁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关中巡查司的人选,毕竟已经有太多人专门上折子就是为了举荐李长茂而已。 而当王瑞琦等三名内阁阁老齐齐向两位圣人汇报此事之时,天子徐世藩亦是忍不住冷笑道:“好手段,朕已经意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曾想下面的反应居然如此剧烈。” 王瑞琦亦是头痛道:“陛下,按照规矩,这么多人同时举荐安西侯,内阁是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的,只是陛下之前又已经指定此事由徐云山出任,所以臣等一时也不敢乱做决定,所以,还是得向陛下请示,这……” 徐世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舅舅,你们做得很好。说起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朕的舅舅,一个是朕的叔祖,一个跟皇室亦有着多层姻亲,算起来朕亦要唤一声舅公,所以三位关起门来就都是自己人,朕也不跟你们绕弯子,这个位置,只能给徐云山,除了徐云山其他人都不可以。” 这一次出奇的三个内阁阁老都没有反对,皆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王瑞琦就不说了,虽说明面上他还是外戚一党的首脑,其实他早已偃旗息鼓,暗中成为天子迷惑朝中的幌子,自然不会反对天子的决定。 而汉庸王徐启威本就是皇室宗亲,乃是太祖高皇帝第三子也是嫡次子的邺王徐兴的儿子,按辈分算是徐世藩的堂叔祖,向来都是无条件站在徐世藩这一边的。 而这普林侯麦长钧亦是大有来头,乃是开国渝国公麦朝的孙子,他麦氏一族自从开国之初就跟皇室密切联姻,关系十分密切,而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睿敬贤皇后,也就是徐世藩的奶奶,就是麦长钧的亲姐。 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徐云山外祖父麦长信的亲弟弟,算起来,徐云山若是见了他,得叫上一声外叔祖。至于二人之间这几年有没有往来,也就只有这二人心里清楚了,徐世藩甚至都没有问过这个事。 所以,在场的诸人都是跟皇帝徐世藩有着密切关系的亲戚,都是自己人,这也是徐世藩在掌控了局势之后对他们在私下场合说话比较随意的原因。 对于徐世藩的定调,三人也难得统一的没有反对,但是徐瑞琦还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左右的徐启威和麦长钧一眼后,才犹豫不定地对徐世藩道:“陛下,徐云山调任关中,内阁已达成共识,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李长茂又当如何处理?毕竟,当日朝堂之上,陛下也说了,要让他前往关中,但当时并未明确他的职位,所以那些公主的门下就是揪着这一点上书讨官,这……” 徐世藩随即冷笑道:“朕也说了,他要从基层做起,你说,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第218章 新的博弈 李长茂好歹是御史台清贵,侍郎中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也是正五品,且官声不错。 如今徐世藩动动嘴皮子就要把人家踢到地方上去出任只有区区七品的一县县令,这无论是里里外外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是三位阁老在听到徐世藩对李长茂的安排后,均是苦着脸相互对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世藩也随即意识到这么安排确实不妥,当即哈哈一笑道:“朕给你们开个玩笑,瞧把你们给吓的。” 一旁的太后一听后,摇了摇头笑着嗔怪道:“皇帝,这三位阁老,于公,乃是朝中最为尊贵的重臣。于私,皆是你的长辈,焉能出言戏弄!” 徐世藩讪讪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失态了。” 说完当即又对着三位阁老拱了拱手笑道:“三位阁老,朕一时贪玩,失了仪态,还望三位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三人见皇帝居然朝着自己三人施礼道歉,哪里敢受,连忙齐齐躬身拜道:“陛下折煞老臣等人,万万不可如此,我等受不起啊!” 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罢了,莫要计较这些,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见皇帝轻轻揭过,三人顿时都识趣地不再提起此茬,而是坐等天子开口,决定这李长茂的安排。 徐世藩故作思量一番后便试探地开口道:“朕觉得,这李长茂虽说才名在外,且也证实了确有才干,的确不能随随便便安置在一县之位,何况他是调任,没有五品调任七品之说,也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但是他确实也没下过地方,自小又是养尊处优的主,若是安排在一郡之首,朕又担心他管不好,还真是为难,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意见?” 三位阁老听完皇帝的话,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后,依旧是又王瑞琦先行开口道:“陛下,依臣的意思,这安西候若是直接出任一郡之首确实不妥,弄不好还真的可能要出乱子的。所以,臣想了想,既然这李长茂将来是要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的肱股之臣那样的人物,焉能只懂政务,不知兵事?不如,放到军中出任一军司马,这品秩上就不存在冲突了,属于平调,且还依旧隶属御史台属官,将来他的仕途依旧是以清贵之责为主,亦是美事一桩!”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亦是同时点头应和。 徐世藩依旧故作思索后才点了点头道:“舅舅所言有理,那就这么办,这安西侯就调往镇西军出任五品镇军司马,原镇军司马云兴华则由内阁商议调入京师任职。” 三人随即起身,来到龙案前齐齐朝着徐世藩拜下道:“臣等遵旨。” 于是,内阁很快就在三大阁老的指示下,连同吏部和边军制置处将相关的文书起草拟定,连同圣旨一同送到了徐世藩的案前,等候徐世藩盖章确认。 徐世藩也没有耽搁,大概审阅一番,就示意一旁伺候的何子业请出匣中的印玺盖上。 而宫中内侍也连忙马不停蹄地分别赶往安西侯府和丫县伯府向李长茂和徐云山宣读朝廷的旨意。 接下来,这二人就等着进入关中,开始新的博弈! 第219章 关中,龙城 关中,对于徐云山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的时候,曾经出任镇西将军,职责就是守护关中大地,而且徐云山的赫赫威名亦是在他坐镇镇西军的岁月中得来的。 龙城,号称千年古都。 无论是前朝大寿,还是更早的大周,甚至最早的大华,皆是定都龙城。 三朝国祚相加超过千年,而关中龙城也自然王治天下千年以上。 就连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开国之初也曾经一度想要秉承前人慧牙定都龙城。 这一考量则是因为很赤裸的政治原因,因为得关中者王天下这句话已经深入人心,龙城这座千年古都在天下人心目中已经占据了太重要的地位了。 而龙城也成为了天下人心目中唯一的都城首选,哪怕今时今日的偃城也无法比拟龙城的根深蒂固。 第二就是地形优势,八百里龙川和龙山十四关将整个关中紧紧地围抱,使得关中的地形呈现得天独厚的优势,易守难攻,且坐拥沃土千里。 哪怕皇朝遭遇危机,失去中原大地,也可以拒守关中大地以待天时,可以说是得关中大地,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的就是当时大虞开国之初,关中尚在伪寿政权的手中,太祖高皇帝就算有心定都关中也没有法子。 后来打下关中,灭了伪寿政权之后,基于政治上的考虑,太祖高皇帝再次放弃迁都龙城的打算。 因为前寿也好,伪寿也罢,均是一家,都是出身于龙门的上古八大世家之一的高氏,而龙门则是龙城东出的第一道屏障,也是西进龙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样的局面之下,将都城立在昔日敌人的老家旁边实为不智。 且虽说大寿已亡国,但是大寿宗室何其之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大虞本就是天下之东的虞州人士,本来定都偃城都算是远离故土了,再定都龙城更是使得自身的势力有些鞭长莫及。 所以,出于这番考量,太祖高皇帝也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但是后来颇为让太祖高皇帝庆幸的一点就是,这关中虽有千里沃土,但是千年王都的承载已经使得关中土地颇为疲软贫瘠。 关中早就在大虞开国没多少年就已经初见疲态,若是建都于此,将来的子孙后代怕是要饿肚子,也就说明,关中龙气已尽,不适合再为国都。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中毕竟享誉千年,尤其是西北之兵历来皆以骁勇着称,曾经一度冠居天下精锐之首足足千年,不可小觑。 所以,大虞历朝历代帝王无一不将关中列为重要的监视地区。 大虞之前的关中,按照历朝历代的划分皆是三州二十三郡的治理格局。 而自大虞开国起始,太祖高皇帝去州加郡,将原本三州二十三郡拆解成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几乎将原本关中的布局拆得七零八落。 当然,这也使得关中郡县的数量一举成为全国数量最多的地方,几乎占据了全国郡县数量的四成之多。 当然,龙城作为一座千年的政治中心则是被保留了下来,立为西京陪都的存在,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忽略这座千年雄城的历史地位。 第220章 抵达龙城 龙城,作为关中乃至天下都最为重要的雄城,承载了太多历史事件,曾经有多少关于天下形势变换的决定就是由这一座雄城发出的,它作为天下主宰的时间,可远胜如今的偃城。 在这座城池所发生过的事情单单一本史书可说不清楚。 徐云山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每次到来,龙城的雄伟和那种厚重感总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一阵历经岁月沧桑的洗涤之感,这城池的一砖一瓦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都曾经见证过这天下发展的痕迹。 徐云山轻装简骑,坐在马匹上经过龙城东门青龙门的时候,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从小没少听他爷爷徐为和叔祖周王徐民讲述,当年太祖皇帝挥师西进,大破龙城的故事,哪怕那时候的徐为和徐民堂兄弟二人还很小,根本就不够年龄参加这场统一天下的大战役,但是听他们的描述,很难不对当年那一仗的宏伟感到震撼,心中更是对太祖高皇帝的武功钦佩得五体投地。 别的不说,年仅二十的太祖高皇帝就已经以开国皇帝之姿,亲率六十万兵马大破天下最为坚固的关中雄关,拿下龙城,成为千古一帝,那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在一个区区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展示出来,谁听了不向望?不崇敬? 当时年幼的徐云山听了太祖高皇帝的事迹之后都恨不得能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一睹太祖高皇帝英姿勃发、气吞山河的伟岸身影。 如今虽说已经将近而立,不再像少年那般热血澎湃,但是一旦想起关于太祖高皇帝的事迹,还是忍不住心情激荡,更是想到自己体内流着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而自豪无比。 不过,能成为太祖高皇帝这样千古一帝的子孙,谁又能不感到骄傲自豪? 原本徐云山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惊动龙城这边的官员,想着先故地重游一番,追忆追忆往昔先贤,凭吊凭吊历史风流,做完这一切后再去龙城留守那里报道。 虽说,徐云山的关中巡查司是独立于任何部门之外,直接隶属天子统属,但是如今关中巡查司只有一个名头,连个框架都没有,更没有一兵一卒,只有徐云山一个巡查使和一营兵马的配置。 所以这龙城留守就有义务协助徐云山在龙城就将这关中巡查司搭建起来,届时才是徐云山在关中大显身手的时候。 但是徐云山不知道的是,他刚过了龙门关,就已经有飞鸽传书飞到龙城,将他过关的事情汇报给了现任西京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而岩淦王徐远璟自然知道这徐云山乃是天子心腹,朝中红人,焉敢有怠慢之理,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出迎一介五品巡查使,所以就早早派来了驻守龙城的礼部官员在青龙门等候,特地交代,只要见到徐云山,当即就将他请到留守办公的署衙,不得怠慢。 所以,徐云山刚走完青龙门狭长的门道,就遇到了一群礼部的官员守候在此,于是打算故地重游的徐云山顿时晓得,他那贪玩的念头该打消了,现在该是上班的时候了。 第221章 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徐云山为了避免麻烦,虽说没有通知龙城这边,但是带着一队兵马,连同一些随从也足足有近百人的队伍。 放眼整个大虞,出行有近百人的队伍随从,那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就算他想低调也很难低调的起来。 所以,当他看到龙城留守的礼部官员之时,但也没有太过于诧异,加上他本就带着铁面,所以也不担心会被认出。 于是翻身下马来到那几名官员面前拱手行礼道:“在下乃关中巡查司巡查使徐云山,敢问几位是?” 为首的那位连忙拱手回礼道:“巡查使舟车劳顿辛苦了,在下乃礼部右侍郎许庆奎,这些都是我礼部的官员。我等皆是奉龙城留守岩淦王的命令在此等候,恭迎巡查使驾临龙城。”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许侍郎当面,请恕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孟浪了!” 许庆奎连忙笑着扶起了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巡查使莫要这般,我这侍郎可比不得京师的侍郎,我等属于留守官员,虽说品秩不变,但是在职权上可不能跟京师的侍郎比拟,也没京师那么大的规矩。” 徐云山连忙谦虚道:“侍郎说笑了,这龙城虽是陪都,可这龙城的意义却不同于天下任何一处地方,何人敢小觑龙城留守的官员。” 徐云山这话让许庆奎很是受用,一直以来,无论是西京龙城还是龙兴之地的南京虞城(原海源郡,后建国之后改为虞城,以示此乃大虞龙兴之地。),虽然也跟京师一般设置六部等衙门,但是始终是无法跟京师比拟。 这些陪都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中趋于告老的年纪,或是犯了什么不大不小的错误才会被调任陪都,根本就没有太多实权。 且陪都的六部皆不设置尚书,最高就是从四品右侍郎一职,这已经算是陪都数一数二的大官了。 如今徐云山前来龙城,龙城留守居然将品秩尚在徐云山之上的礼部右侍郎派出来迎接,除了相当重视徐云山的到来之外,其中的意味非比寻常。 徐云山在得知居然是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之时,心中亦是“咯噔”一下。 他清楚的知道,凡是超过自身品秩的官员前来迎接自己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自己乃是怀揣天子旨意的钦差天使,要么自己立下不世奇功,朝廷为嘉奖自己特地给的荣耀。 可是自己一来并不是宣旨的天使,二来也没有立下什么不世奇功,这龙城留守居然派出了陪都的大佬人物——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这其中的不合时宜太令人费解。 为保险起见,徐云山先是隆重谢过许庆奎以及一班前来迎接的官员后,才肃然说道:“许侍郎前来迎接之情,下官感激涕零!只是以上迎下这个事情自古没有,下官亦不敢托大受之,还请侍郎先行回去,下官自己前往留守府报道就是!” 许庆奎闻言则是不自然地回道:“巡查使这是何意?本官来都来了,巡查使却让本官回去,要知道若是没有接到巡查使,本官又如何跟留守老爷交代?巡查使莫不是在为难本官不成?” 徐云山连忙躬身答道:“下官不敢,还请侍郎老爷莫要为难我才是。”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倒是把各自的随从和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搞糊涂了,这两个当官的说话真让人听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第222章 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于是许庆奎和徐云山二人,一个接不到人不走,一个打死都不敢让对方接,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逐渐热闹起来,但是两人依旧互不退让,坚持自己的主张。 最后徐云山当即决定不再纠缠,转头就对传令兵朗声吩咐道:“跟众位弟兄说,这龙城迎接之礼不对,我们先不进入龙城,现在马上退往城外,等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传令亲兵领命就要转身对身后的随行兵马下令,许庆奎闻言连忙着急道:“巡查使且慢,何至于此啊?” 那传令兵根本就不搭理许庆奎的阻拦,直接转身就将徐云山的吩咐高声传达给随行的士兵。 随行的士兵当即整齐划一地回了一声“喏”后,就在各自队正的指挥下,改变了列队的方阵,让出一条道路,等候徐云山调转马头,再随行离开。 徐云山也不废话,当即朝着许庆奎拱手道:“许侍郎,非是下官不给面子,只是侍郎前来迎接下官,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下官不敢受之,而侍郎不肯退去,唯有下官先行退出龙城,等待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说完也不等许庆奎回话,当即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上了马背,迅速调头就出了城门。 那些随行的士兵见徐云山的马已走在前头,连忙也结阵随行而上,眨眼之间,就井然有序的撤得干干净净。 这一来可把前来迎接的许庆奎看傻眼了,他没想到徐云山居然如此光棍,说走就走。 徐云山一走,他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这事要是捅到朝廷里,大概率不会对下这个命令的龙城留守诘难,那就只能是他逼走的徐云山,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怕是他这屁股又要再挪一挪才行了。 这陪都本就是官场冷板凳,要是连冷板凳都坐不上了,还能有什么像样的去处? 尤其这徐云山现在可是天子身边第一红人,得罪了他,天子焉能给自己好脸色,怕是这官要一撸到底。 于是当即顾不上许多,连忙吩咐随同将马牵来,他要骑马追赶徐云山一行人,想趁着徐云山都是步兵,脚程不快,拼死给他拦回来。 也确实如他所料,毕竟人走的再快,也没有马快不是,没几步路的工夫,许庆奎就看到了徐云山的队伍。 当即顾不得朝廷大员的身份,骑着马就大声呼喊道:“巡查使留步!巡查使留步!” 徐云山也不好做的太过,本来率兵而走就是做个姿态而已,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这要传出去,指不定传成他堂堂巡查使连龙城都没进,就被一介礼部右侍郎给挡走,这以后怕是在关中都不用混了,直接成了“远近闻名”的“软柿子”了。 于是徐云山当即勒马而止,调转马头等许庆奎一行人拍马赶来,才故作惭愧道:“侍郎老爷这又是作甚?” 许庆奎坐在马上焦急道:“巡查使,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第223章 入城 看着许庆奎几乎是央求的语气在跟自己对话了,徐云山亦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侍郎言重了,下官岂敢拂了侍郎的面子?只不过侍郎出面迎接下官区区五品巡查使,传到朝廷上,怕是弹劾下官的奏章能把内阁四十三张案几堆满。” 许庆奎闻言亦是苦笑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乃龙城留守的要求,我亦是无法违抗啊!或者咱俩合计合计,想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徐云山随即拱拱手道:“这事情哪能有什么折中的法子?但是下官倒是有个建议,侍郎要不要听听?” 许庆奎闻言连忙问道:“巡查使有何建议不妨直言,若是合适,倒不是不能商量。” 徐云山随即笑道:“很简单,侍郎只管回去向留守如实禀报,就说我徐云山见到侍郎亲自在城门迎接,当即就退出城门,不敢受此大礼就是,反正这人证多了去了,多的是人可以证明侍郎所言非虚。我相信到了这个份上,留守亦不会为难侍郎的。” 不知岩淦王到底是怎么跟许庆奎交代的,许庆奎听了徐云山这个提议,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于是他垮着脸道:“能不能想想别的点子,你这个点子说了等于没说。” 徐云山摊了摊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这不是我在为难侍郎,而是侍郎在为难我。” 说话间,远方有数骑飞奔而来,看马上之人穿着,很明显就是龙城的士兵。 眨眼间,那几名骑兵已经来到了徐云山和许庆奎面前,为首的那名骑兵直接朝徐云山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关中巡查司徐使君?” 徐云山坐在马上点了点头道:“不错,本官正是徐云山。” 那名士兵听得徐云山确认身份后,连忙在马上轻轻一揖道:“末将龙城留守府护卫营校尉温子鱼见过巡查使!”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温校尉免礼,不知校尉前来有何贵干?” 温子鱼连忙恭敬答道:“岩淦王殿下听闻青龙门所发生之事后,就连忙命我前来追赶,让我转告巡查使,这迎接的安排是他疏忽了,如今已经派了礼部郎中前往青龙门代替许侍郎迎接巡查使,请巡查使现在入城!” 听到这里,许庆奎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徐云山道:“谢天谢地,这回巡查使该没有什么顾忌,安然入城了吧。”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难为侍郎老爷了,待下官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定会择日拜访老爷,登门谢罪!” 许庆奎连连摆手道:“巡查使若真的赏脸光临,定使寒舍蓬荜生辉,本官定然扫榻相迎,但是谢罪一事切莫再提。” 徐云山本也就客气一下,也没打算真的要这么干,于是对许庆奎告了声罪后,便当即传令,全员调转,朝龙城进发。 这一次总算那个岩淦王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徐云山来到了龙城青龙门,确实就遇见了礼部郎中高敏为首的迎接队伍。 于是徐云山连忙下马跟高敏一阵寒暄后,便随着高敏前往龙城为他们准备好的落脚之地。 等徐云山安排好诸事之后,才随同高敏前往龙城留守府,拜见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 第224章 龙城留守府 龙城其实是有着一座庞大的宫殿,因为龙城乃是三朝之都,所以龙城的皇宫经过三朝历代帝王不断的修缮扩充,其规模其实是比如今的偃城皇宫更加恢宏和大气的。 但是大虞开国至今,历代帝王似乎对这座宏伟的宫殿并无太大的兴趣,纵然在位最久的太祖高皇帝,终其一生,也就驾临这座宫殿不到三次。 其中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还是攻灭伪寿政权而进入的宫殿,但是对于这座宫殿的雄伟和华丽,似乎并没有引起太祖高皇帝的半分留恋。 而后来的太宗文皇帝、仁睿皇帝、仁安皇帝一生之中驾临这座宫殿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而后来的仁简皇帝更是个短命鬼,连偃城都没出过,更别说这龙城宫殿。 当然,当今圣人亦是没有来过。 但是徐云山就不一样,少年时期,巧遇仁安皇帝西行巡视关中,首站就是这千年古都龙城,那龙城皇宫就自然成了仁安皇帝的行宫。 当时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当时金东王徐为奉旨随驾,而徐云山也被徐为带在了身边,所以,徐云山其实是到过这龙城皇宫的,且也曾一度被这座雄伟的宫殿深深地震撼到了。 徐云山记得当时就曾经询问过在一起下棋闲聊的祖父和仁安皇帝,为什么当年太祖高皇帝会选择在偃城定都,而不是更有底蕴更加气势恢宏的龙城。 仁安皇帝回应徐云山的是哈哈大笑,而徐为则是难得认真严肃地告诫徐云山:“大虞要成为天下人新的主宰,要让天下人都遵守太祖高皇帝推行之大道,就要摒弃过往的一切,无论它曾经多么的辉煌和璀璨,所以无论龙城承载了多少岁月赋予的荣耀和骄傲,那都不是我太祖高皇帝想要的东西,所以哪怕它再宏伟,再华丽,在太祖高皇帝眼中,跟一片废墟无异。” 徐云山还记得徐为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满是对太祖高皇帝的崇敬,还有身为太祖高皇帝儿子的骄傲,还有一个垂暮的老头子在追忆往昔时流露出来对父亲的思念。 如今的徐云山又何曾不是如此,他抚摸着龙城皇宫已经因为岁月洗涤而褪色的外墙也陷入了昔日的回忆之中,眼中亦是满满的骄傲和追思。 “巡查使,到了!” 高敏的声音一下将徐云山瞬间拉回了现实,顿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当即收回那些情绪,快速的整理了一番衣摆,就随龙城留守的礼部郎中高敏进入了位于皇宫外墙边上的龙城留守府。 这留守府说是在皇宫之外,其实也跟整个皇宫是一体的结构,包括其他的暑衙亦是如此。 这其实跟偃城的布局差不多,皇宫的外围基本上就是朝廷暑衙办公的地方,只是往往越是重要的部门就越往里安置。 而龙城似乎却颠倒过来,这龙城百官之首的留守府居然设置在最外围,这属实徐云山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岩淦王也早早交代过,所以,在高敏的带领下,徐云山没有遇到任何盘查和通报,就直接进入了留守府。 第225章 岩淦王徐远璟 这留守府从外头看着倒是金碧辉煌的,毕竟是皇宫外城一角。但是一进入里头,徐云山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简朴得不像样,完全配不上留守府该有的面貌。 尤其这个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无论是官位还是身份爵位都是颇为超凡的存在。 论官位,他可是正三品的龙城留守,除非圣人驾临,否则整个龙城都要以他为尊。 论爵位,他可是朝廷郡王,要知道大虞如今的王爵可是稀缺的很,整个大虞宗室还挂着王爵的人,无论亲王还是郡王,如今在册未死的也不过三十二人。 论血统,这徐远璟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五子也是嫡次子的越王徐启岱的独子,当今圣人见到了他都要唤他一声皇伯,可见其身份之尊贵。 徐云山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过得如此节俭,纵然是崇尚节俭的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也不曾节俭如斯。 就在徐云山还在环顾四周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只见一个十分精瘦约摸六旬男子抚着稀松的长须利索地朝徐云山走来。 只见他身着一身已经有些许发白的紫色旧官袍,身形削瘦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一般,脸上甚至已经看不到什么肉了,只有发皱松弛的皮肤,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像刀子一般锋利。 尤其他的步伐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垂暮之感,徐云山当即第一时间断定,此人一身武功定然不弱。 只见那人走到徐云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你就是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徐云山?”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拜道:“下官见过殿下!” 徐远璟哈哈一笑就将徐云山扶了起来道:“诶!无需多礼!孤平生最喜欢沙场英雄,云山你珠崖一战以少胜多,力溃二十万俚贼的威风事迹,孤早就心向往之,欲结交已久了,只是苦无机会,想不到还是让孤有幸得遇真神,哈哈哈哈!今日说什么也得跟你这样的英雄喝上三大坛子酒!” 徐云山连忙诚惶诚恐地再次躬身行礼道:“殿下谬赞!云山愧不敢当!那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传言罢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徐远璟随即一脸不悦道:“你这人也忒不爽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以为孤是随意夸人的?若非你当真有两把刷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孤的口中听到一个好字。” 徐云山闻言心中亦是一阵腹诽,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还不到能够对徐远璟反唇相讥的级别。 于是只好讪讪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云山也就不谦虚了,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殿下多多关照了。” 徐远璟闻言又是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今后在龙城,只要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孤提,孤定然会全力支持你。” 徐云山连忙又是一番感谢,接着又跟徐远璟天南地北的瞎聊一通后,才逐渐进入正题,也就是关于关中巡查司组建之事。 第226章 接风宴 按照徐云山和两位圣人以及内阁三位阁老的商议,这关中巡查司可不能按照京师的规格来组建。 一来是关中太大,足足有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算上两万几乎武装到了牙齿里的镇西军,这整个关中的驻军该有多少人马。 就按照一郡三千来算,单单遍布关中的郡兵就已经不低于十四万,算上镇西军、还有各个关口的驻军,怕是整个关中的布兵接近二十万。 若是依旧按照京师的规模来组建巡查司,那人手怕是会捉襟见肘。 但是若是将规模弄得太大,将来一旦撤销这个衙门,这大量的人手难不成全都遣散不成?若是不遣散又容易出现冗员的现象,浪费朝廷公币,增加开支。 最终经过一番合计,决定以一营偃城调拨的兵马打底,直接扩编为三十个营,拢共两千四百兵员直接归属徐云山调度,这基本相当于一个郡的驻兵兵力。 而徐云山手下的组织管理架构则由偃城朝廷这边直接指派,但是扩充的巡查司兵员则要从龙城乃至整个关中招募。 这些事情朝廷发往龙城的文书也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所以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对此亦是心里有数。 所以此事也无须怎么商议,只不过两人还有些许细节需要敲定,但是这些繁枝末节最为费脑,两人一商议就商议到了黄昏。 夕阳余晖的照射才使得徐远璟意识到天色已晚,随即打断道:“云山,其余的事情待明日再议,今夜孤已召集整个龙城的达官贵人为你接风洗尘,你就莫要回去了,就随我一同前去就是。” 徐云山闻言当即受宠若惊道:“这如何使得?云山只是一介五品小官,焉敢劳烦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为我费心?云山受之有愧!” 徐远璟随即摆摆手笑道:“你无须妄自菲薄,你乃京都偃城派来的要员,身负圣人期许,今晚这个晚宴也不单单是为你接风洗尘的,你日后要在关中大展拳脚,这龙城的支援就颇为重要,今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番龙城的官员,也为你日后做事方便,总不能日后你挨家挨户上门去结识不成。” 徐云山闻言,连忙起身朝着徐远璟再次躬身拜道:“殿下的恩情,云山当真无以为报。” 徐远璟闻言笑了笑道:“那就当云山你欠孤一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哦!” 徐云山亦是笑道:“能欠殿下一个人情,乃是云山的荣幸,将来但凡是云山能力做到的,殿下只管开口便是。” 徐远璟闻言再次朝着徐云山的肩膀拍了拍道:“有你云山这句话,孤心甚慰。另外,云山,孤有个事要批评你一下。” 徐云山连忙惶恐道:“殿下但说无妨,云山定会知错就改!” 徐远璟随即故作不悦道:“就是孤特别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是沙场上驰骋的将军,为人处世当是豪气冲天才符合你的功绩,这般扭扭捏捏的拘谨,倒是忒不爽快了。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拘着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哈哈一笑道:“殿下教训的是,云山定当改过!”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齐齐出门赴宴去。 第227章 琵琶楼 徐远璟设宴的地方选在龙城的琵琶楼。 这琵琶楼坐落在龙城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这里乃是龙城唯一一个允许无视宵禁的地方,聚集了全天下乃至大虞周边各国的商贩。 此处经营种类繁多,什么新奇玩意都有,且名楼酒肆相连,好不热闹。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这琵琶楼则是整个朱雀大街上独树一格的地标建筑,其占地之大,外观之美皆是龙城一绝。 尤其听说这琵琶楼的老板琵琶女魏枫华的那手琵琶更是冠绝关中,是当世琵琶大家。 当年声名最盛之时,更是不乏有人豪掷千金,只为听那一手琵琶。 只是这魏枫华居然也选择在声名最盛之际急流勇退,来到了龙城朱雀大街买了这栋产业,开了这间酒楼。 而魏枫华以琵琶名动天下,所以她所开的酒楼也正是因此得名琵琶楼,使得它原来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 而琵琶楼里面的装潢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极尽奢华的用料,到处都是触手可及的上好红木。 要知道红木的市价现在在大虞可是不低,这楼内随处可见的地方皆是红木装饰,更别提那些其他的装饰,就连雕花的丝线都是用黄金来裱成的,可见这琵琶楼奢华到了什么地步。 徐云山先不说他珠崖首富的身份,就凭他曾经白山郡王的身份,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可以说自出生之日起,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他自他祖父徐为起祖孙三代都崇尚节俭,但是并不妨碍他对奢华的认识,就琵琶楼这数十步的距离所造成的刺激,远胜于当年他初到龙城皇宫的震撼。 徐远璟似乎对于徐云山能有这种反应没有丝毫奇怪,哪怕徐云山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过铁面,但是以他精锐的观察力,他可以很确定从徐云山的眼中,他看到了超出徐云山想象的震撼。 于是徐远璟见怪不怪的笑道:“云山,可是此处的奢华带给你无比的震撼?”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处的布置、用料皆是极尽奢华,且这往来之人怕都是非富即贵,殿下且看,这里的下人,男的俊俏挺拔,女的娇艳多姿,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要多大的财力才能维持这样一个场所,而来这样的地方花费想必不少,纵是有人在此一掷千金我都不觉得奇怪,此地非凡夫俗子所能来的。” 徐远璟闻言哈哈笑道:“孤听闻你入仕之前乃是珠崖第一豪商,身家万贯都不足以形容你的财富,如今若是依你的身家计算,可开得起这样的场所?” 徐云山随即摇了摇头道:“云山未曾入仕之前,虽说薄有家资,但这些家财乃是在茫茫大海抵抗风波、与天争命换来的,做的都是血汗生意,这样的酒楼,莫说云山开不起,就算开得起也经营不了,云山相信这魏枫华魏大家并不是这酒楼的真正东家,而是背后另有其人。” 徐远璟随即好奇道:“哦?何以见得?” 徐云山苦笑道:“这魏枫华魏大家的那手琵琶冠绝关中,能享誉如此盛名之人,魏大家的一身技艺定是身心投入的苦练而来,焉能有心思和时间去沉浸经营之道?何况说句难听的,纵然魏大家出场的费用再高,以她的累积想要开起这样一个地方绝无可能,纵然开得起来,也绝不可能能经营得起来,所以,云山觉得,这魏大家背后,尚有金主。” 此时,二人刚来在两位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名为黄沙听的大门前,徐远璟打了个哈哈道:“云山,今日定要让你好生见识一番我龙城风采!” 第228章 宴无好宴 随着两位侍女将黄沙听的房门推开,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就出现在了徐云山的眼中。 只见里头灯火通明,四周墙上的壁画不用猜都能看出绝对出自名家之手,且还是西北大家江晟林的手笔。 因为此厅名为“黄沙听”,而江晟林最为擅长的画作恰好就是绘画西北的大漠风光,他笔下的风沙让人看了犹如置身大漠之中一般。 尤其以壁画的形式体现出来,更具冲击,加上这恰到好处的灯火布置,使得徐云山一进到厅堂就犹如真的去掉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西北大漠一般,单单这份震撼就足以让他毕生难忘。 而厅中其余的奢华跟这江晟林的画作一比,顿时都只能成为陪衬,黯然失色。 此时的厅中早就坐满了人,众人见徐远璟和徐云山一同进来,纷纷向二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不知是谁的带领之下,更是纷纷起身,朝着徐远璟躬身施礼寒暄。 徐远璟亦是大笑回应,接着拉着徐云山的手走到大厅中央朗声道:“诸位,今日孤设宴,就是为了欢迎这位京师前来的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丫县伯徐云山,想来丫县伯近来的名头诸位肯定都不陌生,如此英雄人物,今日不管是谁,都给孤好好地敬上他三杯酒,以示我龙城官场对丫县伯的欢迎!哈哈哈哈!” 徐云山闻言顿时心中发虚,他虽酒量不差,但是这大厅中随便一数,居然有近两百人。 除去艺伎下人,要跟他喝上三杯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算下来,两三百杯酒下肚,就是酒仙转世,怕是也顶不住。 但是心虚归心虚,却不能露怯,于是徐云山亦是躬身抱拳朝四方各自作揖道:“在下初来乍到,承蒙岩淦王殿下赏识,为在下邀约诸公前来一聚,在下感激不尽,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诸公多多关照。” 此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脸胖子半倚微醺道:“好说好说,丫县伯,咱们龙城的规矩很简单,就是酒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但是今夜丫县伯若不能把咱们喝开心了,就算你再次将珠崖那帮山野村夫再杀个十万、二十万,咱也不认,大伙说是不是!” 这黑胖子一句话顿时让场面上热闹了起来,许多人亦是附和起哄,扬言今夜要放倒徐云山。 徐云山见状,心中冷笑,这徐远璟看似热情豪爽,但是其实从今夜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这里等着他徐云山呢。 若是真心欢迎,想来也不会安排这么一个人人喝三杯的规矩,再默许一个黑胖子说出这样的话语挑衅自己,就看那黑胖子引发起哄后徐远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徐云山更加断定,今夜绝对不会善了了。 于是不慌不忙朝着黑胖子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不等徐远璟回答,那黑胖子满脸倨傲道:“仁兄?在下乃是龙城留守军将军黄志年。” 徐云山顿时明白这胖子为什么就算当着徐远璟的面都敢这样轻佻了,原来是手握五万大军的实权人物。 说的难听点,这胖子在龙城的地位怕是也就比龙城留守徐远璟低不了多少了,加上手握兵权,有的时候,说不定徐远璟还要看他脸色说话,难怪如此倨傲。 现在有这样的人物在此,且定了调子,对徐云山来说,确实是宴无好宴了。 第229章 斗酒 人家是正四品的留守将军,且已经表明身份,徐云山亦不得不朝着这黄志年躬身行礼道:“原来是黄将军当前,下官这厢有礼了。” 黄志年半倚着受了徐云山这一礼后才不屑笑道:“巡查使,不是本将军说你,如今你想要在龙城吃得开,就要学会放低姿态,不要拿架子,你看看你从近来到现在皆是以铁面示人,也忒不磊落了,你这样做可有把岩淦王殿下放在眼中?可有把龙城这些显贵同僚放在眼中?” 徐云山依旧是不急不慌地说道:“此铁面乃圣人所赐,寓表铁面无私,为不辜负圣人信任,云山出行,必以铁面示人,以表云山铁面无私之决心。就好像今夜,下官同将军饮酒莫说三杯,纵然是三坛子,明日将军的留守军出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下官亦是照查不误,上不封顶!” 徐云山这话可就真的反击得很彻底了,也彻底的得罪了这龙城的实权人物。 果不其然,黄志年在听了徐云山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道:“巡查使好大的官威,但是你不妨试试,本将军也想知道自己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本将军都不知道的违法乱纪之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干起来,身为东道主的岩淦王徐远璟连忙摆手劝止道:“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都是同僚,理当友敬和气才对,怎的一对上就剑拔弩张的,这可不是战场,这是酒场!” 黄志年闻言顿时也是哈哈笑道:“不错,这不是战场,是酒场!” 说完两眼犹如鹰视一般死死地盯着徐云山道:“巡查使,这一人敬你三杯怕是你要说我们龙城的同僚欺负你一个外来的,如今本将军给你个机会,你我各饮三坛,看谁先饮完,若是你输了,今夜你就要受这一人三杯,纵然就是喝死在此,也要喝完再走。” 徐云山冷笑道:“若是将军输了呢?” 黄志年闻言随即大声爆笑指着徐云山对众人道:“他居然觉得我会输?哈哈哈哈!” 徐云山见到连同徐远璟在内的听中之人皆是一阵笑声,顿时明白,这黄志年一身酒量怕是非比寻常,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就算喝死也要喝完这酒,毕竟这精心安排的下马威,自己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输人不输阵,可以输,但不能怕。 于是徐云山也高声喝道:“好,既然将军有此雅兴,下官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今夜下官就豁出去了,纵然喝死也不能坠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拿酒来!” 徐云山话音一落,顿时就有几名小厮快速将六大坛子酒摆了上来,徐云山也不废话,拎起其中一坛就拍开了封盖,举到黄志年面前道:“黄将军,请!” 黄志年随即有模学模有样学样,亦是拔开了封盖,回了一句“请”后,几乎跟徐云山同一时间就举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两人豪迈不羁的喝法,顿时就引起了场中众人地拍手叫好,想不到今夜赴宴还能有这种斗酒的场面可见,当真没有白来一趟! 第230章 醉里挑灯长刀寒 转眼间,两人几乎都同时喝完了一坛子酒,然后又是几乎同时拿起了第二坛就高举倒下。 这黄志年的酒量在龙城可是出了名的凶猛的,可以说在龙城酒场可是“凶名在外”,龙城同僚无不以跟他饮酒引为生平最痛苦之事。 因为这黄志年不但自己爱喝、能喝、滥喝,还最喜欢灌人酒,加上他乃龙城留守将军,位高权重,寻常官员轻易又不敢得罪他,大多时候迫于他的淫威,都是豁出性命一般陪他尽兴。 在龙城,只要跟黄志年喝过酒的人,大多苦不堪言,说的难听的,收到黄志年宴请的请帖可比收到阎王爷的催命符还要让人难受。 因为阎王爷请客,大不了就是一死。而黄志年请客,则是会让人生不如死,所以黄志年嗜酒一事都已经成为龙城官场一害了。 但是今日见这徐云山居然能跟黄志年合格旗鼓相当,不少被黄志年灌过酒的人都在心中暗暗给徐云山鼓气,希望他今夜能将黄志年喝倒,为他们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很快,两人第二坛子也都纷纷见了底,此时无论是徐云山还是黄志年都已经有些摇晃。 徐云山倒还好,毕竟是常年行军的练武之人,加上意志力惊人,硬是在发觉不对之后凭着惊人的毅力,迫使自己站稳,不再摇晃,但是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的,一个忍不住就是要倒下,加上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弄不好这灌了大半天的酒就要喷射出来。 而黄志年则是保持着半倚的姿势,只是很明显他的眼睛已经有了模糊的趋势,整个人也因为反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但是黄志年纵横酒场多年,纵然醉了,也不会轻易出洋相的。 于是,两人都默契的各自暗中调整了一番后,才略显吃力地有些摇晃地各自朝第三坛酒伸手拿去。 但是这第三坛怕就是没那么好下喉了,虽然都各自开始了第三坛的豪饮,可是这次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了前两坛的那种一气呵成之感,反而都喝得比较小心翼翼。 喝到这里,不管是谁,此时的状态绝对都是醉得不行的了,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除了硬撑,还真的没有什么法子了,此时比的已经不是谁先喝完了,而是比的谁最后倒下了。 众人亦是为了他们二人捏了一把汗,这么精彩的斗酒对决难得一见,尤其看到是黄志年这个官场害虫吃了大亏,不少人都心中大快,甚至觉得他要能当场喝死,那也是龙城幸事。 果不其然,黄志年不负众望的喝到一半后当场瘫软,手中的酒坛子直接砸在地上,而黄志年胃里的酒汤则是像喷泉一般从口中喷涌而出,喷得到处都是,这脸上、衣服上、躺着的地板上都是呕吐的秽物。 但是徐云山没有因为黄志年的倒下就停止灌酒,反而因为黄志年的倒下激起了胸中压抑已久的豪情万丈,原本已经放缓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起来,整个人犹如神助,几大口就将剩余的美酒倒完。 徐云山随即将酒坛子随手一摔,随着坛子落地的声音,徐云山已经拔出腰间的军刀,一个纵身跃到了大厅中央耍起了刀法。 只见他似醉非醉,似舞非舞,看似乱挥一气,却又隐隐亦有一套章法。 徐云山刀刃所向之处,众人只觉得似有一阵大风拂面,一套刀法打完,徐云山还刀入鞘,径直就昂首挺胸地走到门边推开大门。 就在大门推开的瞬间,大厅中心一圈的灯火蓦然熄灭,而门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赫然显出一个深入寸许的大大的“龙城”二字。 等众人回过神来,徐云山早已不知去向。 第231章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云山昨夜豪饮三坛后醉里挑灯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龙城,而琵琶楼的老板魏枫华当夜在风沙听大厅的人群散尽之后,当即命人将风沙听封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就找了工人对风沙听重新翻新,尤其是徐云山留下的“龙城”二字的地板更是命人重新刷了一层桐油保护起来,然后在这“龙城”二字的周边砌起了一圈红木板块将其围了起来。 这倒不是徐云山的书法有多好,一切只因徐云山昨夜的事迹足以成为一段谈资。 别的不说,那就黄志年被他喝倒一事就足够劲爆的了,要知道黄志年在龙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的酒量,那可是龙城酒场出了名的鬼见愁,只要这黄志年一端起酒杯,同席之人无不视死如归的。 就这样一个纵横龙城酒场多年的无敌酒神居然败给了徐云山,这还不够他威风的。 然后徐云山酒后那套刀法的惊艳,经过人传人的加料渲染之后亦是被说得令人很是向往。 而且徐云山虽不以书法见长,可是他的刀法早已登峰造极,以刀代笔写出的字自然是铁划银钩,锋芒四溢。 加上他本就是常年领兵的将军,书法亦有一股肃杀刚毅之气,加上酒后的豪迈,这“龙城”二字就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气势,尤其跟这风沙听的黄沙壁画颇为融合,使得整个厅堂的意境瞬间拔高许多。 魏枫华在闻讯赶来见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就激动澎湃不已,只是不知道她激动是因为徐云山的事迹,还是因为这风沙听的意境拔高使得她又能挣更多的钱。 一时间徐云山这醉里挑灯所“写”出的字竟然成了龙城的热闻,多少人都想豪掷千金包下风沙听大厅来好好观摩一番,这融入了刀法的字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是均被魏枫华魏大家婉言拒绝了。 魏大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风沙听现在还在翻新之中,不宜开放,就连书法大家周万法想一睹为快也被魏枫华给婉拒了。 要知道周万法的书法造诣可是当世第一宗师级别的存在,现在的文人争相模仿周万法开创的周体,都以能写一手周体为荣。 可是就是这样一名书法宗师想先睹为快都被魏大家拒之门外,这样一来,世人对徐云山这“龙城”二字更是趋之若鹜。 只是这一切的发生,身为当事人的徐文山并不知情,经过一夜宿醉后,第二天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早早的就去了徐远璟给他安排好的署衙坐镇办公,忙得屁股都要冒烟了,更别说有暇顾及其他。 现在时间对于徐云山来说,可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能浪费。 早一点把关中巡查司组建起来,将来关中争斗之际就多出一分胜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力之争。 这次的争斗涉及自家性命和天下安危,一个行将踏错,无论是他,还是远在京师的天子徐世藩,或者那些支持他们的人,以及相关的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因此付出深重甚至生命的代价。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xs7.com 徐云山顶着宿醉的疲倦一忙就忙到了晌午,直到随行的心腹端着已经备好的饭菜进来,他才反应过来已是正午时分。 而原本宿醉的酒意随着忙碌也已消除了许多,酒意散去,慢慢就会有饥肠辘辘之感,所以这饭菜送来的倒是及时。 徐云山当即也将案几上的公文拨到一边,让出位置置放饭菜。 这关中人喜食面食,基本餐餐都以面食为主食,加上徐云山曾出任过镇西将军,也吃了好几年面食,所以倒没有吃不惯一说,甚至还有些许怀念起关中面食的味道。 所以,他今日入衙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午饭就给他弄上一碗羊肉汤面,撒点葱花就成。 徐云山闻到着熟悉的羊肉汤味,顿时忍不住将碗端起来就吸了几口汤,那热腾腾的汤水一进到胃里,顿时将昨夜被酒精捣鼓了一夜的胃给暖了起来,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徐云山刚喝完几口汤,正准备夹起面条和片好的羊肉往嘴里送之时,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不适时宜地走进了这属于徐云山办公地厅堂。 徐云山见状,来不及将食物送入口中,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起身相迎道:“殿下前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下官也好到门边相迎,如今却是失了礼数了。” 徐远璟随即摆了摆手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声道:“哈哈哈哈!孤昨日才跟你说过,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无须拘束,怎的你转头就忘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那是两回事,殿下跟前说话随意些,那是殿下的恩典,但是出门迎客,乃是礼数,不能不守。” 徐远璟没有接茬,而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后笑道:“我说云山,你这铁面当真是长在脸上的?说不摘就不摘的?整天戴着也不嫌累?” 徐云山连忙答道:“此乃圣人恩典,云山焉敢不戴?” 徐远璟闻言随即无奈摇头道:“有时候孤还真看不透你,有时候死板得就像块石头一样,就像你这面具,怕是睡觉都戴着吧。可有时候又豪气潇洒得很,就像昨晚那场斗酒,完了醉里挑灯刻字,你这人好生矛盾!” 徐云山见徐远璟说起昨夜之事,连忙躬身行礼道:“云山昨夜酒后失态,倒是让殿下和诸位同僚见笑了,看来这酒还是少喝为妙,不然再来一出,我怕是真没脸见人了。” 徐远璟闻言,当即忍不住笑道:“再来一次?你知不知道,如今整个龙城都等着你再来一次呢!” 徐云山随即被徐远璟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道:“殿下此话何意?云山不懂。” 徐远璟顿时忍不住围着徐云山转了一圈打量道:“我知你身手不凡,却不曾想你昨夜舞刀所展示出来的修为,居然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看来孤还是小觑了你,更出乎孤意料的是,你居然写的一手好字,那龙城二字,经你长刀写出,笔笔铁划银钩,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自你一写,今后天下无人再敢落笔写此二字!” 徐云山闻言亦是疑惑道:“我还写了字了?” 第233章 名震龙城 徐远璟看徐云山的反应并不像装的,随即好奇道:“难不成你不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做出一副绞尽脑汁回忆的样子道:“我就记得,我跟黄将军斗酒,侥幸赢了他半坛,然后……然后好像因为喝的太多,就随手耍了一套刀法,耍完之后略微有些清醒,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有些挂不住脸,就落荒而逃了,再之后的……我就不太记得了。殿下也该知道,不管是谁,一口气喝了三大坛子酒,怕是很难不醉得发癫。” 徐远璟听完徐云山的解释,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好个醉得发癫,你知不知道,你昨夜看似舞刀,其实你在写字,那琵琶楼的风沙听的红木地板上可还留着你以刀作笔写的龙城二字,这事情如今已成了龙城最大的谈资,多少人听完之后无比向往,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去观摩你这铁划银钩的墨宝啊!就连当世书法宗师周万法亦是为了先睹为快,不惜屈尊请求魏大家让他进入风沙听,你啊,如今可是龙城数得上号的风流人物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不由得傻了眼,呆道:“可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再说了,我那手字我自己知道,虽说不上不堪入目,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怎的还能引起周师的重视了?” 徐远璟随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拉着徐云山道:“你这小子,跟孤有什么好装的,昨夜全龙城的达官显贵都目睹了你亲手写下的字,还能有假?就算孤的水平不行,那近百官员哪一个不是读过几本书的?其中亦不乏文采斐然的首榜进士,难不成这些人也看走了眼不成?” 徐云山闻言更是哭笑不得道:“那可真的见了鬼了,不瞒殿下,我虽粗略读过几本书,但是文才有限,这笔上功夫怕是还不如那些还在公学苦读的少年来的规整。” 徐远璟随即一脸鄙视地望着徐云山道:“难不成你猜到了孤是特地上门求字的,有心不想写,才故意胡诌搪塞孤不成?” 徐云山随即无奈着转身从案几上的公文中抽取了几本无关机密的文书递给徐远璟道:“殿下一看便知,云山哪有那个斤两给人留字!” 徐远璟半信半疑地接过徐云山手中的公文打开一看,顿时大失所望,确实如同徐云山所言那般,虽不至于惨不忍睹,但是这一笔一划确实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徐远璟合上公文递归徐云山后道:“那这就奇了怪了,昨晚整个风沙听近两百人眼睁睁看着你挥刀而写的字,那两个字的气势可以说是已经通神,可你这公文上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孤认真比较了一番,这落笔的章法确实相差不大,但是这些个字个个无神无韵,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小子喝酒跟不喝酒写的字还不一样不成?” 徐云山苦笑道:“这个我哪知道,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曾经写过这两个字,殿下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要去观摩观摩我昨夜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字,以至于就连殿下和周师这样的人物都为之折服?” 徐远璟亦是没好气道:“如今魏大家已经将这风沙听封了起来,说是要重新翻新一下,就是孤想入内重新观摩一番都被婉拒了。” 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了徐云山一番后苦笑道:“你也是个奇人,来到龙城第一天跟人斗个酒都能斗出个名震龙城的威风。” 第234章 书法宗师周万法 听了徐远璟的话,徐云山顿时愣在当场,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初到龙城的五品小官,只不过一夜工夫,居然就成了龙城大热的风流人物了? 看到徐云山难以置信地样子,徐远璟亦是无奈苦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也罢,别人一生追求的境界你醉个酒就能达到,无心之举却造就了书法一途难以逾越的高峰,若是周师知道这两个字是这样写出来的,怕是会活生生给你气死。” 徐云山连忙撇开道:“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云山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要真是如此,您可得帮云山说句话啊,气坏周师这个罪名,云山可真的担不起啊!” 徐远璟闻言亦是忍不住调笑道:“你徐云山也有怕的时候?十五万俚贼重重包围你都能来去自如,杀得人仰马翻,居然会害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万法,倒是稀奇得很哟!” 徐云山当即苦笑道:“战阵厮杀唯死而已,可这周师乃当世书法宗师,开创周体,虽非读书人的领袖,但却是读书人的偶像,若是得罪了他,悠悠众口齐齐上阵,我的名字可是要钉在史书,遗臭万年的。云山虽不甚惜名,但也不愿被世人戳脊梁骨啊!” 徐远璟随即两手一摊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听说这周师最迟明日就要登门拜访,谁让这魏大家说什么都不让周师进入风沙听观摩你那酒后产物,所以周师决定直奔源头,到你这里求字。” 徐云山闻言,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道:“看来,我近期该偶然风寒才行。也不用近期了,就今日吧。” 徐远璟连忙拉住就要转身收拾的徐云山道:“你避得了一时,能避得了一世?那周师没有成就宗师大家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字痴,如今更是如此,他得知当世有能写得出形神意具化之字的人,他焉能轻易放过?” 徐云山此时的表情已经比哭还难看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向朝廷告病,让朝廷派一个别的人来接替我,我回珠崖去算了。” 徐远璟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板起了脸道:“胡闹!你整日将圣人天恩挂在嘴边,如今一个周万法就将你吓得不顾圣人天恩了?” 徐云山还待还嘴,就听见衙役进来通传:“使君,外头有一老先生,自称周万法,递帖求见!”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然后求助地望向徐远璟,徐远璟顿时会意,当即吩咐衙役道:“此人乃是当世书法大家,文坛宗师,轻易不可怠慢,你赶快去将中门打开,告诉周师稍后片刻,孤与你们使君即刻出迎!” 那名衙役连忙领命而去。 徐云山却是呆不住了焦急道:“殿下,怎的还将他放进来?万一他被气出什么好歹,那我可算混到头了!” 徐远璟摆了摆手道:“难不成你敢拒而不见?你能不知道,他今日若是去不得你这巡查司,不肖等他知道你书法平平一事,天下读书人现在就能用唾沫把你给淹咯。废话少说,你现在赶紧随我出去迎接周师!” 说完也顾不上徐云山排斥,就拉着徐云山往司衙大门赶去。 第235章 龙城第一坏种 当徐云山随着徐远璟来到了巡查司的大门之时,只见一个八旬的老叟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正倒坐在一头毛驴之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大汉,看样子是他的下人,帮他牵毛驴的。 没有意外,倒坐毛驴的老头就是万人敬仰的书法宗师,周体的开创者周万法。 只是这宗师的形象跟徐云山的想象大相庭径,在徐云山的脑海中,书法宗师应该是跟庙里的神仙那般,仙风道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法度。 可眼前这位小老头,邋里邋遢地不说,年近八旬居然胖的不像话,如此痴肥之人能活到这个年纪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但是他坐下的毛驴估计都是短寿之像,毕竟每日驮着这几乎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到处溜达,估计也活不长久。 而且这周万法长得也不咋地,别说现在这个年纪,就说他再年轻个四十五年也好看不起来,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塌的鼻子,厚厚的嘴唇还轻微有些龅牙,这已经不能说是不好看了,简直是丑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周万法没有意外亦是酒国高手,徐云山的判断并不是因为周万法那闻风不散的酒气,而是他那红润的脸庞和红彤彤的酒糟鼻,加上半醉不醒的神情,好家伙,又是一个宿醉未醒的老东西。 但是腹诽归腹诽,人家卖相再差,那也是大宗师,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自己在人家面前算个屁,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徐远璟上前朝着周万法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 周万法那半眯微张的小眼睛直接越过徐远璟望到了徐云山的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后,才笑道:“你这小子不是个爽快人,戴着个铁面,那就是没有打算诚心待人,说不定还想着怎么算计别人,肯定是个坏种。” 徐云山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还有这样的,才刚见面就指着人家鼻子骂的? 而徐远璟此时已经忍不住在憋笑了,可以说憋得十分痛苦,否则怎会浑身颤抖。 周万法随即用手中地竹子制成的拐杖敲了一下徐远璟的头道:“你笑个屁,你是龙城第一大坏种,若说阴险,这小子怕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徐远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周师还是这样,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万法随即也是哈哈笑道:“我以为我已经够快的了,不曾想你这混球居然抢在了我的前面,看来这第一幅墨宝算是落到了你的手里了,一会可得给我好好观摩一下。” 徐远璟闻言随即戏谑道:“墨宝里头倒是不少,一会周师喜欢就多挑几幅回去,我定然不跟周师争。” 徐云山闻言,脸刷一下就垮了下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躬身说道:“周师大驾光临,乃是学生无上荣幸,还请周师里头看茶。” 周万法随即瞥了徐远璟一眼道:“看看,这才是后进该有的姿态。” 随即也不等徐云山引路,就拄着拐杖脚步轻快地就进了巡查司,徐云山跟徐远璟对视一眼后,连忙小跑跟上,为周万法指路。 但是徐云山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没有意外,一会周万法知道真相后,原本安在徐远璟身上的“龙城第一坏种”的名头就要退位让贤了,而这新的“龙城第一坏种”的桂冠将由徐云山自己摘得。 第236章 刀法和书法 “什么?那你是酒后无心之作?决计无法再写得出这两个字!” 周万法在得知了真相之后,顿时气的跳脚,连拐杖都顾不上拄,而是挺着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背着手在厅堂中火冒三丈的来回踱步。 反观徐远璟的表情,还算淡定,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徐云山则是真的那脸陪笑的笑容当真比哭还难看,哪怕是戴着铁面也遮盖不住他如今的窘迫和尴尬。 于是徐云山苦笑道:“周师息怒,小子不敢对周师隐瞒,也隐瞒不住,昨夜酒醉本以为大出洋相,谁曾想竟意外写出这神来之笔,如今回想,竟是丝毫感觉都没有,实在惭愧得紧!” 周万法闻言亦是懊恼地摆了摆手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个屁用,你虽没有书法造诣,但那两个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见过之人无不惊叹此乃天书,老夫在写字一道上钻营了一生,定然是要一睹为快的。” 完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徐云山道:“对了,这书法之道,纵然有时灵气不足,但写出的字也难以马上脱胎于原有的书写规则和习惯,你把你的字帖拿一些出来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得到些什么启发!”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不是云山不愿,只是云山这狗爬一般的字还是莫要污了周师的慧眼才好。” 周万法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过度谦虚,老夫相信,你能写出如此多人都叹为观止的字来,虽说乃是酒后胡为所至,但是若无夯实的章法基础,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徐云山顿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好苦笑着说道:“我素来没有写字的习惯,若非书写公文,绝不提笔。这样吧,我单独写几个字给周师一看便知,我这一手烂字究竟有多么不值一提。” 于是转身就坐在案几后头,抽出一张信纸,脑子一转,就提笔写到“龙城”二字。 一旁的徐远璟顿时不忍再看,将头转向一边,而周万法见到这两个字顿时怒不可恕道:“混账,老夫今日目睹你这一手烂字,道心已毁!” 当即一把夺过徐云山手中的纸张就要撕得粉碎。 就在他撕了两瓣之时,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咦”了一声后奇怪道:“你这字仔细一看,倒也有些意思。” 徐远璟闻言,连忙凑过来问道:“周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周万法将撕成两瓣的纸张整齐地铺平在案几上,凝视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严格说起来,这小子的字其实也不丑,但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可是这字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落笔苍劲有力,字虽中规中矩,但细看之下暗藏锋芒,且重而不锐,别有一番风骨,但是要以此就判定为好字,那确实远远不够的。” 说完,周万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小子,听说昨夜你舞刀了?” 徐云山当即点点头道:“不错,小子昨夜酒意上头,眼看就要出洋相,当即抽刀耍了一阵,目的就是通过活动活动身子来舒缓醉意罢了,但是舞的是什么刀法,我自己也记不起来。” 周万法随即鄙夷地盯着乌云山道:“难不成你还会许多套刀法不成?尽吹牛皮!显摆什么?你现在,马上给老夫耍一套你最擅长的刀法来瞧瞧,说不定老夫能找到你那两个字的门道。” 不等徐云山回应,徐远璟当即似有所悟道:“周师的意思是,云山昨夜留下的字,并不是笔法,而是刀法?” 周万法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不错,我怀疑他昨晚的字乃是心之所向而入刀,刀之所至成文章,他昨晚可能因为喝醉之后,无意间将刀法融入了书法,万法贯通才写出了如此境界的字!” 第237章 不讲武德的老东西 徐远璟听了周万法的解释,亦是忙不迭地催促徐云山道:“这书法见不得人,这刀法你总该擅长啊,还不赶紧给周师亮一手!” 徐云山连忙走到墙边抽出了挂在壁上的长刀,来到了厅堂中央抱拳道:“那云山就献丑了!” 说完,徐云山当即就将手中长刀舞了起来。 按道理,徐云山最擅长的就是大虞皇族的徐氏刀法,只是这套刀法不同于其他意义上的武功。 徐氏刀法难练在重意不重形,蓄势不看招,截止目前为止,能在这套刀法上练至大成的,徐云山知道的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人分别依次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他的祖父金东义王徐为,还有他自己。 当然其他宗室大多修炼徐氏家传的枪、槊,且多有成就,少数练剑的,亦是不凡,皆因徐氏刀法乃是徐氏家传武功之中最难修炼的。 但是徐氏皇族莫不想重现昔日太祖持刀的境界,大部分人早期都曾经选择过修炼刀法,所以,徐氏宗室大部分人对徐氏刀法并不陌生。 徐云山若不想被徐远璟看出破绽,那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徐远璟面前使出徐氏刀法的。 而且徐云山习刀多年,看过无数本刀谱,早已将这些刀谱上的武功融会贯通,如今出刀,已经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而是意与势的结合,力求一刀败敌! 所以,徐云山并没有向徐、周二人展示什么花哨的刀法,而是依照用刀的基础动作——劈、砍、勾、挑、刺、划、切分别出了七刀。 刀刀简单,却又刀刀不同,意不同,形不同,力不同,神不同,可以说是将刀法的精髓彻底提炼出来展示给二人看。 周万法还好,但徐远璟身为宗室,自幼则是文武双修,一手马槊亦是造诣不凡,焉能看不出来徐云山这七刀的厉害。 他甚至有种感觉,若是他跟徐云山比武,抛开年龄差距、拳怕少壮的因素,怕是一个回合,徐云山就能一刀将他毙命。 由此可见,徐云山的刀法,已经算是站在了世间武道之巅,近乎无敌,怪不得能在十几万俚贼的包围中杀得来去自如。 但是周万法的看法又不一样,他一边观摩徐云山的刀法,一边将那传说中绝品的“龙城”二字进行联想,偶然发现,确实有些道理。 虽说在他脑海构成的字体跟传闻有着不同,但这也说得通,毕竟昨夜酒醉的徐云山的心境跟当下的心境不同。 这心境不同,无论是神、形、势、劲也会有所区别,周万法甚至万分肯定,徐云山当下出刀还是有所保留,而昨夜酒醉之下才是毫无顾忌、行云流水,所以昨夜的字定然比现在他脑海中构造出来的还要惊艳百倍。 想到此处,周万法对琵琶楼里风沙听的那两个字更加的向往,恨不得现在就要看到。 于是心痒难耐的周万法当即一拍案几道:“老夫不管你们两个用什么法子,今日定要让老夫进入风沙听,否则老夫出去就给你们二人泼脏水,让你们受到天下读书人的诘难!” 徐云山和徐远璟闻言顿时忍不住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他们甚至都能读懂对方眼神的意思,那就是这个老东西忒不讲武德了! 第238章 魏枫华 对于周万法的无理要求,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周师这可为难小子了,小子昨日才到龙城,这琵琶楼怎么走都不记得了,如何带您进去?” 徐远璟也苦着脸道:“周师,云山说的不错。何况魏大家那脾气您也知道,您老人家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孤?” 周万法就差没有一口水喷在徐远璟脸上骂道:“放屁!你岩淦王乃是龙城留守,这圣人不在,龙城就是以你为尊,除了龙城的皇宫大内,还有你去不得的地方?你莫要诓骗老夫!” 徐远璟随即无奈道:“周师,你以为孤这留守是个什么官,看似尊贵,实则就是摆个样子,这龙城的大小事务也不是孤能一言决之的,亦是要形成奏章送往龙城由朝廷定夺的,孤其实跟龙城郡守没有什么区别,也就品秩高一些,俸禄多一些罢了。” 周万法闻言随即不依不饶耍起了无赖道:“老夫不管,今日你们若是不让老夫爽快咯,老夫就搞臭你们两个混球。” 不等徐远璟和徐云山回话,外头的衙役又进门报道:“使君,门外有一女子乘马车而来,说是琵琶楼的魏大家令她前来给使君送帖,想请使君今夜赴琵琶楼一聚。” 徐远璟和周万法闻言皆是大喜,尤其是周万法,当即等不及就直接对那衙役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让送帖之人进来!” 衙役闻言随即抬头望了望徐云山,得到徐云山无奈的首肯后,才急忙领命而去,没一会,就领了一名年轻女子进来。 这琵琶楼真不愧是龙城有名的销金窟,就是一介送信的女子都生的如此貌美,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粉色薄纱,那如玉滑嫩的肌肤在那薄纱之下隐隐可见,身形消瘦,但是婀娜多姿,尤其是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一双杏眼犹如装满了一杯清水一般,灵动明亮,一颦一笑皆是情波流转,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边上长了一颗美人痣,顿时使得原本多于艳丽的面容多了一丝少女的俏皮。 只见那女子进门前瞥了一眼厅堂中的三人,顿时大大方方地先朝三人中身份最尊的岩淦王徐远璟施礼道:“红俏拜见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接着又对名气最大的周万法亦是施了一礼道:“见过周师,愿周师身体爽利,笔下再出神作!” 最后才对着徐云山盈盈下拜道:“见过巡查使。” 末了起身便对徐云山道:“巡查使,请恕小女子唐突,不请自来,只因巡查使昨夜醉里挑灯、以刀落字,写出了书法至高之意,我琵琶楼掌柜魏大家见了之后对巡查使甚是仰慕,有心结交,却又不便前来,故而让我带帖来请,还望巡查使赏脸光临。” 说完后当即也朝徐远璟和周万法道:“原本大家也是想要请殿下和周师共同前往,却不料二位刚好都在,却省了红俏一番奔波。” 二人又岂能听不出,这琵琶楼当家魏枫华本意根本就没有邀请他们二人共同前往,只不过是红俏碍于他们的面子才如此之说。 但是这周万法实在是太想见到那两个神乎其技的“龙城”二字,不等徐云山答应,当即就急哄哄地对红俏说道:“红俏小娘子,你就回去跟你家当家的说,今夜我们三人定当准时赴约。” 徐云山还待说些什么,就被徐远璟一个眼神暗示给制止住了,但是魏枫华这个久负盛名的女子顿时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般手段在这勋贵如流的龙城平地起高楼,在朱雀大街站稳脚跟,就冲这份好奇心,这琵琶楼无论如何他今夜也是要去瞧瞧的,不为其他,就为了魏枫华这个人。 xs7.com 第239章 琵琶楼最大的贵客 周万法似乎赖定徐云山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守在这巡查司府衙,生怕徐云山反悔不去。 徐远璟自然是不愿跟周万法多做纠缠,早早就说今夜还另有要事,所以今夜不陪同二人前去。 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今夜所有的开销都可以记在他的账上,但是要看着周万法,莫要让他喝多就是,说完也不等徐云山回话,亦是一溜烟就跑了。 只留下徐云山和周万法两人大眼瞪小眼,但是周万法丝毫不以为意,当即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云山老弟,你愁眉苦脸作甚,你要知道,这龙城当得魏大家亲自派人发帖的人屈指可数,你能得到魏大家一张请帖,那就说明你在龙城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一号人物了,何况这送帖的还是魏大家的衣钵传人红俏小娘子,要知道这红俏小娘子那手琵琶绝技可是丝毫不逊于她的老师魏枫华的,而且红俏小娘子没有意外就是琵琶楼的继承人,你这面子啊,可比老哥哥我和岩淦王那个混球大得多了。” 徐云山听了不免对周万法一阵腹诽:“为老不尊的老东西,这把年纪做我爷爷都嫌老,居然跟老子称兄道弟,呸!” 但是面上还是无奈道:“周师莫要害小子,小子这年岁要是跟周师称兄道弟的,传扬出去,怕是明日就会有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小子不知尊卑、不守礼法!” 周万法闻言当即吹胡子瞪眼骂道:“混账,咱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帮子酸儒来议论,兄弟你放心,但凡有人敢乱嚼舌根,哥哥我亲自打上门去,将那这多管闲事之人的狗腿打断!”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罢了罢了!你是书法大家宗师,我说不过你。不然你先回府歇息一阵,时间到了,小子再前往接您老人家一同前往如何?” 周万法随即不满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岂能这番见外?为兄就在此等你就是,你忙你的,为兄绝不干扰。” 说完转脸就瞥见了徐云山案几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羊肉汤面,当即走过去端了起来道:“这东西都凉了,吃了伤胃,但是我老人家不介意,此物正好解吾昨日宿醉之苦!” 然后端起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就将面条咕噜吃完,然后撸起袖子抹了抹嘴道:“汤虽凉了,但是面条劲道,是个充饥果腹的好东西。” 徐云山此时已经无力计较,反正他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随即无力的拱了拱手道:“既然周师不愿回去,那小子让人安排周师到后院休息,时间到了,小子再让人去通知周师可好?” 周万法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徐云山当即命人快速将一间后院收拾出来,然后将周万法安置进去,才又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地将整个人埋进案牍奋力操劳,直到日落黄昏。 徐云山疲倦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个懒腰后,顿时觉得身心疲倦得很,就准备去唤醒周万法。 而衙役再次来报:“使君,琵琶楼的待客马车已经到了,说是使君乃是今夜琵琶楼最大的贵客,要按照琵琶楼接待的最高规格来安排。” 第240章 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人家都已经来到府衙大门候着了,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毕竟脸面上已经给够自己面子。 所以徐云山也不好拿乔,连忙派人去后院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周万法,然后他也快速的换了一身常服,但是那具铁面依旧没有取下,就如此怪异的走出了房门。 途中遇到同样睡眼稀松也正要前往府衙大门的周万法,周万法对徐云山下了差还不愿摘下面具颇为不满。 只见他满脸不悦道:“我说云山老弟,这都下了差了,你怎的还戴着这鬼一样的面具,就不嫌憋的慌么!” 每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徐云山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道:“此乃圣人所赐,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在下‘铁面无私’四个字,为了时时刻刻钤记圣人之言,只要不是我独自一人之时,我就绝不摘下。” 周万法闻言不屑笑道:“放屁,难不成你还未成家?你跟夫人睡觉之时戴不戴?” 徐云山顿时被周万法这句颇为无赖的问题给噎住了道:“周师,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周万法闻言随即嗤笑道:“你小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假正经,明明就是一肚子坏水,偏生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忒不爽快,果然跟那岩淦王是一脉相承,你们老徐家就没几个好种!” 徐云山闻言心中大惊,倒不是因为周万法居然敢编排徐远璟或者说是大虞宗室,而是周万法言语之中已经将他作为大虞宗室看待。 他自付从未见过周万法此人,更不可能为他所见,毕竟自己在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亦是深居简出,低调得很,这天下见过他和他见过人的,则是有限得很。 但是徐云山断定,自己跟着周万法绝无见过面的可能,尤其他们都曾经或如今依旧是名动天下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彼此有过照面,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于是徐云山故作生气的试探道:“小子不明白周师的意思,而且周师言语之间屡次辱及宗室,似乎不太妥当!” 周万法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老夫什么时候辱及宗室了?老夫只是说了你们姓徐的就没一个好种,关宗室什么事。” 徐云山亦是严肃道:“这大虞皇族姓徐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周师一句姓徐的都是坏种,难道不是也将宗室都给骂了进去了?” 周万法随即一副无赖嘴脸道:“我有说过这话么?你不要仗着跟我关系好,称兄道弟的,就要诬赖我,我可不认。”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府衙大门,周万法看了一眼这装饰华丽的马车,再看了看徐云山道:“看来你这面子是真的大,我在龙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魏大家请人赴宴还特地派出马车来接的,你绝对是第一个,就是岩淦王那混球都没有这个待遇。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 徐云山随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道:“您老人家还是赶快上车吧莫要一会魏大家反悔了,您可就看不成字了。” 这下可戳到周万法的痛处了,当即闭嘴,偌大个痴肥的身子轻轻一跃居然就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这一身法顿时让自信武功难有敌手的徐云山亦是万分震惊。 他想不到,那周万法这把年纪居然还有这等身法,若是他再年轻个三五十岁,就凭着这身法亦是可以笑傲武林了。 这也让徐云山对这深藏不露的周万法刮目相看,同时也警惕了起来,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周万法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为了那两个字而来这么简单,一定还另有目的,且拭目以待,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241章 绝代风华 琵琶楼的马车当真不会让人失望,里头的装饰布置如同楼内的厢房一般,奢华、舒适。 徐云山只是粗略扫视了一下,经过简单的估算,顿时惊觉要布置这么一辆马车,算上马匹,没有百金的花费是不可能置办得了的。 这琵琶楼的魏枫华,先不说到底身价几何,但是从她对琵琶楼乃至这小小一辆马车的花费都是极尽的奢华和铺张。 先不说是否有逾制的嫌疑,但是这手笔当真是让徐云山这个珠崖首富感到汗颜的,他自付以他的财力也不是不能做到魏枫华如今的规模,但是这么干的话,他的万贯家财也要去掉将近三至四成。 就这,还只是把买卖做下,所想要做起来,尤其在龙城这个不输于偃城的西京,那花费亦是天文数字。 想到此处,徐云山也不得不对魏枫华这一介女流暗暗钦佩,要知道当世女子想要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可比男子难上百倍,哪怕他坚信魏枫华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位神秘的金主,但也不妨碍他对魏枫华的钦佩。 约摸一刻钟的光景,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外头前来接待的下人连忙轻声告知道:“徐使君,到了。” 说完就将车门打开,徐云山也连忙将上了年岁的周万法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搀下了马车,哪怕周万法一身身法登峰造极,完全不需要他如此对待,但是这是礼,徐云山不得不这么做。 下了马车,就见到一位年约三十二三的中年美妇衣着华丽的站在一边,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今日到巡查司送帖子的红俏小娘子,那没有意外,这位中年美妇必定就是名动关中的琵琶师魏枫华了。 经过快速一眼,徐云山就已经将魏枫华给打量个透了。在他看来,他自幼长在皇城,经常出入皇宫,见过三代四位帝王,这皇宫之中那这个莺莺燕燕就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仕女图一般深深地映在了徐云山的脑海。 以至于徐云山对所谓的美女都已经免疫了,因为看得多了,自然就不觉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纵然如此,这魏枫华还是让阅女无数的徐云山眼前一亮。 首先,这魏枫华绝对是属于顶级美女的那一款,凤眼含情、鼻峰挺拔、一双朱唇水润光泽,配上这恰到好处的鹅蛋脸,当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整张脸结合起来,美得是那么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略微丰满的身材,白皙的肌肤,使得她平添一种成熟的韵味。加上她脸上始终保持着的温柔如水之笑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雍容华贵之感,但是联想到她曾经又是歌伎的身份,也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情难自禁。 尤其是站在更加年轻明艳的红俏身边,居然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甚至还有更胜一筹的风韵,这样的尤物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可是当得“绝代风华”四字,徐云山不由得如此想到。 这样深入灵魂欲望的美,也确实让徐云山有了瞬间的失神,但是毕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徐云山只是眨眼之间便马上调整回了自己该有的状态。 这也使得魏枫华望向徐云山的眼神瞬间多了一丝赞赏,不由得想着这个男人的定力,要算是他见过的所有男人之中最为坚定的存在了。 而身旁的红俏亦因为徐云山的定力而多了一丝讶然,她很难想象这天下间,居然还有男子在见识了老师的美貌之后能如此之快就能克制住眼中欲望的,看来此人当真不简单。 魏枫华见徐云山已经扶着周万法下了马车,连忙率着学生红俏上前盈盈拜道:“多谢周师和使君赏面,二位今夜光临,使得我琵琶楼蓬荜生辉!” 第242章 八面玲珑 魏枫华施礼,周万法可以坦然受之,毕竟年龄地位在那摆着。 若是徐云山以白山王的身份出现在此,亦是可以,只是这徐云山如今这个身份还不好在魏枫华面前拿乔。 这魏枫华虽说是曾是歌伎,属于贱籍,下九流之出身。但是经过她一番努力,使得那手琵琶技惊四座,名动天下,尤其在关中地区,这乐器上的造诣首屈一指,无人可与之比肩,成了一代大家。 也因此,身价水涨船高,最后得以脱籍,不再是昔日下九流之歌伎。 然后用毕生所积之所得,在龙城朱雀大街平地而起这么一座奢华的琵琶楼,赚尽达官贵人的银子,成了龙城明面上排的上号的豪商。 这样的人物,徐云山是打从心底敬佩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回她一礼的。 于是徐云山亦是在魏枫华礼毕的瞬间,微微躬身抱拳道:“得魏大家邀请,实乃在下之荣幸,这龙城中人无不以能得魏大家邀请为荣,尤其魏大家还派出自己的车驾前来迎接,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魏大家如此对待,实在不知让在下如何是好。” 魏枫华亦是柔声笑道:“使君客气了。谁不知道使君乃是当世英雄,去年使君在珠崖一战破二十万俚贼的事迹,妾身如今都还记忆犹新。加上使君在京师将连同禁军在内的各路兵马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如此的威风,妾身亦是倾心已久,就是苦无机会相见。昨夜见到使君醉里挑灯、以刀落笔的二字,更是惊为天人,若非有事耽搁,昨夜就该前来风沙听招待使君的,也因此没有一睹使君舞刀的风采,实在可惜,所以,妾身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请使君赏脸一叙。唐突之处,倒是让使君见笑了!” 徐云山第一次觉得被人夸赞到有些许汗颜,亦是不得不按赞这魏枫华果真心思灵巧、八面玲珑,这样的人,难怪她能撑起琵琶楼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个人物,绝不可小觑之。 而一旁的周万法听得他们相互吹捧的客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当即嚷嚷道:“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老夫还赶着去看字呢,你们能不能等老夫看完字了,再开个宴席慢慢聊可好?” 周万法是个出了名的字痴,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书法上取的如今的成就,成为一代开宗立派的宗师。 徐云山虽不擅长书法,但是一法通万法通,若是以他昔日苦练刀法的心态来看,这周万法爱字如命是说得通的。 在琵琶一道深得名利的魏枫华亦是如此,她特别理解周万法的心理,当即也不见怪,笑了笑道:“说起来,倒是妾身失礼了,两位贵人在此已站立多时,该进去坐坐才对!快里边请!” 说完转身示意弟子红俏在前头带路,自己却和徐云山一左一右落后周万法半步搀扶他入楼。 一进了琵琶楼,周万法就迫不及待的越过带路的红俏,就要直奔后头的风沙听而去。 魏枫华连忙一把拉住周万法道:“周师这是去哪?” 周万法顿时没好气道:“自然是去风沙听啊,难不成老夫还真的是来吃饭的?” 魏枫华随即笑道:“周师,今日白天我不是告诉过您,这风沙听正在翻新,如今里头都是桐油的味道,闻不得!” 周万法闻言当即跳脚道:“那还请老夫前来作甚,这看不了字,老夫还来个什么劲!” 魏枫华随即会心一笑道:“周师放心,我自有安排,且随我走便是。” 第243章 观雨凉 周万法闻言,当即有些不满的便随着红俏而走。 魏枫华随即与徐云山相视一笑,亦都摇头苦笑跟随而上。 这琵琶楼虽然号称为楼,其实乃是一片楼群,按照东西南北中分为五个院落。 最中央的中楼高达六层,也算是整个龙城数得着的高地之一,下三层乃是达官贵人们的聚集地。 大部分龙城显贵几人之间的相聚,都会选择中楼下三层。而上三层似乎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几乎没人知道上面是个什么光景。 剩余的四方楼群其实说是院群更为恰当,平均每个方位都有四个院群组成,其中按照院群楼体的高地排次为北、东、西、南。 按照豪华程度排次亦是如此。 其中北院的风格最为接近中楼,以金碧辉煌的奢华为主,最高的院子建筑高达三层,且都自带园林、假山等布置将各个院群隔开。 且除了主院落外,每个院落的建筑布局风格还完全不同,几乎大虞国土所及之处能够涉及的风格都被涵盖。 一般龙城地位高的大佬一般举办宴会都会原先选择北院,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导致北院的客人皆是出自于三品以上的大臣或是公爵以上的勋贵。 而级别达不到之人,就算给钱都未必能够订得到,而且都是官场老油子,在世人精,谁会自讨没趣来强撑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场面,除了惹人耻笑之外,并不会有人高看你一眼。 而昨夜徐云山所在的风沙听就是北院中最大的院群中最高最大的宴厅。 坐落东方的院子则是偏向江南风格的建筑,也搭配了部分岭南沿海元素,相对来说更具韵味。 院群的高度也有两层,但是院落占地相对北面更小一些。此处向来都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处。 据说东院的造景能让这帮子文人墨客在吟诗作对之时,更容易找到灵感,佳作频出。 而西边的建筑则是实实在在的西北风格,整个院群给人呈现一种荒凉沧桑的磅礴之感,很对龙城武官群体的胃口。 若非武官群体或是一些西域豪商,大部分都不会很喜欢西园的风格。 而南园则是琵琶楼的入门院群,和寻常酒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了一些,奢华一些,还有消费贵一些就是。 而这南园恰恰就是琵琶楼最为热闹的地方的,毕竟南院的消费属于琵琶楼最低的,虽然比起其他酒楼还是稍微贵了一些,但是比起其他中、北、东、西四院那可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是那点银子可以比拟的。 而南园几乎也聚集了龙城络绎不绝的过路豪商,因为本地商贾接待和生意应酬也最爱选择这南院。 而现在红俏领着他们前去的就是东院的最高处——观雨凉宴厅。 此处的布置相对于昨夜风沙听的气势,完全是两个风格,此处的风格犹如置地于岭南山林,错落有致的岭南植被以及露天的大露台,给人一种山林的野性和山谷的寂静结合之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第244章 不是书法是刀法 看着徐云山在这露台上四处观看,目之所至皆是眼神一亮,魏枫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没错。 随即笑着对徐云山道:“妾身知道使君乃是珠崖人士,而且听闻使君离家至今已经将近一年,想来颇为思念故乡,但是我这琵琶楼却没有珠崖风格的布置,想着珠崖隶属岭南和广南两道分治之郡,风土人情上应该有不少跟岭南诸郡有着许多相近之处,而这观雨凉的布置应该还是比较有岭南风味的,希望使君在此能够感受到一些故土的熟悉!” 徐云山亦是略带感慨地对魏枫华点了点头道:“魏大家有心了,此处的布置确实让我想起了珠崖,在下在此多谢了!” 此时琵琶楼那些俊俏得不像话的小厮侍女端着酒菜陆陆续续上来,分别摆放在早就布置好位置的案几上,留下一些伺候的人手,其余的又依次鱼贯而出。 睡觉也许对周万法来说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一觉睡醒到现在,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加上他过于痴肥,自然也不耐饿。 这不刚上桌的食物的香气早就将他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咕噜”的声响。 连忙打断正欲继续跟徐云山交谈的魏枫华道:“我说,咱们要不边吃边说吧。” 魏枫华连忙道歉道:“倒是妾身疏忽了,周师、使君,二位快请上座吧!” 于是周万法和徐云山也在魏枫华和红俏的张罗之下纷纷落座。 同时在红俏的安排下,一群身着岭南衣装的男女鱼贯而入,在一阵颇有异域风情的鼓锤之声的加持之下,疯狂的摆动着身姿。 这一幕徐云山并不陌生,这就是俚人的舞蹈,虽说整体风格上更偏向岭南的风情,但是无论是岭南还是珠崖俚人之间的习惯风俗,大差不差,也就那样。 伴随着最后一群少男少女类似于野兽一般的怪吼怪叫之下,就极尽狂野的舞蹈也就落下了帷幕。 周万法好像是初次见识到这么具备野性自然的表演。不由得放下酒杯,叼着一只烤的油香四溢的獐子腿,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激动的拍着手,明显的对这场极致的演出十分满意。 魏枫华等周万法那股激动劲过去后,才柔声一笑对着徐云山问道:“使君,不知这场俚舞可还地道?” 徐云山连忙笑道:“魏大家有心了,想不到今日还能在龙城这个地方能见到来自于俚人的舞蹈,使得在下顿时有种回到珠崖的错觉,闻得乡音,全赖大家有心!” 说完,徐云山当即起身对着魏枫华微微前倾拱手算是谢过。 周万法咽下了嘴里的獐子腿肉才打着酒嗝道:“我说魏大家,这吃也吃饱了,歌舞也看了,这小子昨夜写的那个字……” 魏枫华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周师看起来跟使君也是关系不差,像是忘年之交,难不成周师开口,这使君还能吝啬几个字不成?” 周万法闻言当即恼怒地摆了摆手道:“这事别提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懂书法,那手字写的马马虎虎,完全没有半分灵气,他昨夜那两个字根本就不是书法之道,而是刀法!” 第245章 不及原字的意境 听了周万法的解释,魏枫华亦是一惊道:“刀法?周师是说昨夜那已趋化境的‘龙城’二字乃是刀法,而非书法之道?” 周万法随即无奈地点头苦笑道:“谁说不是?若非我今日见了他那手惊人的‘墨宝’我也难以置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魏枫华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道:“周师所言可是真的?” 徐云山苦笑道:“确实如此,想来魏大家也是以为在下乃深藏不露书法高手,却不曾想,那两个字不过是在下昨夜酒醉误打误撞写下的,如今若是让在下再写一次,决计写不出这样的字了。” 魏枫华随即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使君误会了!若是使君能写一手好字,妾身自然敬佩,但是妾身敬佩使君乃是因为使君的才能,珠崖一战,使君豪气云天,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俚贼,这样的战绩怕是只有之前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可以比拟。” 徐云山连忙摆手道:“大家此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之功绩焉敢比拟大虞战神。” 周万法当即插嘴道:“云山老弟,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以你的身手,纵然白山王再生,若是与你比武相斗,怕是鹿死谁手也未可而知,何况你治军的才能,无论是在珠崖还是在偃城,亦是有目共睹,若当真指挥起千军万马,也不见得就比白山王差上多少。” 魏枫华闻言亦是带着些许打趣的口吻道:“周师也知兵?” 周万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端起酒杯讪讪笑道:“魏大家说什么笑话,老夫我握笔杆子行,握兵器可不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焉敢言兵事!” 周万法这话一说完,徐云山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但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被人瞧见。 此时,魏枫华端起酒杯对众人道:“今夜,无论如何,有周师和使君大驾光临,妾身这琵琶楼上下不胜荣幸,妾身以一杯薄酒敬二位。” 徐云山和周万法也连忙端杯饮下。 此时的周万法似乎喝得有些大舌头道:“我说魏大家,这都东拉西扯的大半夜就要过去了,你说好的要让老夫见识那幅字的。” 魏枫华随即对着红俏点了点头示意,红俏当即起身拍了拍手,就见到四名下人抬着一块红布盖住的大板子走了进来。 然后将其立在露台中央,魏枫华随即上前,一下子将那盖住的红布掀开,露出里头的物件。 赫然就是一幅被用木料所制的巨大框架,中间赫然就是拓印的“龙城”二字。 原来魏枫华早就命人将地板上二字用一块上好的料子将徐云山留在风沙听地板上的字给拓印了下来。 周万法当即放下酒杯,一把端起案几上的烛台,没有丝毫醉意的轻快而起,几个箭步就来到了那幅拓字当前。 只见他举着烛台将这幅字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口中呢喃有声,脸上皆是痴醉之意,似乎这幅字有着什么魔力一般,将他深深地吸引着。 但是看到了最后,周万法突然叹了口气后,转身对众人说:“此字铁划银钩,有千军万马肃杀之气,一笔一划都充斥了临阵之势、万胜之威!可惜!拓本始终是拓本,不及原字十分之一的意境!” 第246章 二绝合并,岂非佳话? 魏枫华闻言不由得衷心叹道:“周师不愧为书法一道的当世宗师,只看了这么一会,居然能将这拓本还原出本来面貌,妾身实在叹服!” 周万法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了案几,直接拎起酒壶就往口中倒入,直到整个酒壶中的美酒都倒完之后,才心有不甘的放下酒壶道:“魏大家,老夫今夜得观此字,心中实在畅快!但是若能得窥本源,老夫死而无憾!” 魏枫华连忙接道:“周师放心,一旦风沙听翻新完毕,第一位客人定然只能是周师!” 周万法闻言随即开怀笑道:“好!有你魏大家这话,老夫的心就放到肚子了!哈哈哈哈!来啊,给老夫拿酒来,拿大坛子,莫要小气!” 于是很快就有下人将三坛子酒抬了进来,周万法随即走过去拎了两坛子酒起来,径直走到徐云山面前,将两坛子酒都放在了徐云山的案几上道:“云山老弟,我听闻你昨夜跟那黄志年连干三大坛子,可谓豪气冲天,今夜老哥哥我也不要多,你我各饮一坛就是!” 徐云山若非戴着铁面,怕是就要当场出洋相,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可是比哭还难看。 先不说他昨夜宿醉之苦,就连今日唯一进食的一碗羊肉汤面都放凉了都吃不到几口,全都便宜了周万法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如今来到这琵琶楼,更是因为保持礼仪,导致说得多吃的少,这般肚子空空的,又要喝下这一坛子酒,怕是这胃当真要顶不住。 周万法却又哪里想得到这些,看出徐云山的踌躇之意,当即不满道:“怎的?跟老夫对饮还辱没了你小子?” 徐云山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不等徐云山解释,周万法就已经将两坛子的封盖拔出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就少废话,喝了再说,莫要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说完先拎起一坛子酒就对嘴灌了起来,徐云山见状只能无奈的也拎起剩下那坛子酒也对嘴灌了起来。 昨夜斗酒的场面,无论是魏枫华还是红俏都没有在场见到,但是光听都觉得热血沸腾,难得今晚有周万法这么个搞事情的,当即也不出言劝阻,因为她们也想看看这徐云山是不是真的如昨夜传闻的那般,腹有海量。 徐云山果然没让她们失望,几乎同时跟周万法喝完一整坛子酒,不等众人鼓掌喝彩,周万法随即有着摇晃道:“痛快!痛快!老夫还要再跟云山老弟喝上三坛,比昨夜那黄志年多上一坛!来人,上酒!” 于是,就在周万法的强行“逼迫”之下,第二坛也喝完了。 此时的周万法还带去取酒,徐云山连忙一把制止道:“周师莫要再喝了,云山不胜酒力,已经喝不下了。” 周万法也破天荒地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不喝也行,昨夜你醉里挑灯,老哥哥我没见识到,你再来一次,剩下那坛子酒就免了!” 魏枫华和红俏闻言,眼神皆是一亮,满怀期待地望着徐云山,希望他再舞一次昨夜的刀法。 徐云山此时也是醉得有些迷糊了,但听得周万法如此激将,心中顿时则是豪气顿生,随即朗声道:“这有何难?” 说完就要伸手去案几上抽刀,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万法再次拦下。 徐云山随即不解地望着周万法,而周万法则是笑眯眯地望着魏枫华和红俏师徒道:“英雄舞刀,岂能没有美人奏曲?魏大家的琵琶乃关中一绝,今夜你们二绝合并,岂非一段佳话?” 第247章 长刀醉舞琵琶曲 对于周万法的提议,在场之人皆是眼神一亮,纷纷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毕竟从十年前起,这魏大家就宣布封琴不弹,这十年来,无论多少王公贵族豪掷千金只求一曲,皆不能如愿。 若是今夜为了配合徐云山再拿起琵琶一弹,那众人这耳朵可就有福了。 但是魏枫华闻言则是一愣,随即有些无奈道:“周师,妾身十年前已经封琴不弹,这说过的话焉能不做数?” 不等周万法回应,魏枫华身旁的弟子红俏连忙站出来道:“诸位若不嫌弃,红俏自认已得老师七分真传,虽不及老师技艺高深,但也算造诣不浅,不如就由红俏代师为二位贵客奏上一曲如何?” 周万法闻言虽有些不开心,但是也随即想到,若是今夜魏枫华破例弹起了琵琶,那昔日为了听闻她一曲而不得的王公贵族岂不被得罪个干干净净。 想到她的为难,周万法亦不好强迫下去,何况红俏的琴艺却是有九分当年魏枫华的造诣,亦是名动龙城的大家,若非太年轻,弹奏之间少了些许岁月的苍然,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徐云山则是无所畏,且也看出了魏枫华的为难,当即豪迈笑道:“无妨,魏大家的琵琶已成绝响,但是红俏小娘子也必定会名动天下,成为一代宗师,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说完当即一脚将案几上的刀鞘踩得弹至半空,随即快速抽出刀身,一个凌空翻转就跃到了露台中央,刀法瞬间犹如狂龙出海施展开来。 众人见徐云山醉成这个样子,抽刀挥舞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没有丝毫停滞,一气呵成,且他的招式更是犹如一套优美的舞蹈一般,刷起来是那么潇洒从容,不由得大为震撼。 红俏见徐云山已经开始了,也连忙接过一旁侍女手中早已准备的琵琶,正襟危坐,屏气凝神,细细地感受着徐云山出招地轨迹和律动。 终于,琵琶声也随着徐云山的招式弹了起来。 起初时,以徐云山的节奏为主,而红俏的琵琶就真的纯属伴奏,只有点缀的作用,并没有凸显出她琵琶的高深。 但是在场之人,怕是只有魏枫华知道,想要用音律合上刀法的律动是一件多难的事,而且还要用音律来增强刀法的气势,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一切红俏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好,魏枫华自付纵然自己抱起琵琶做这事,最多也就做到红俏这个水平罢了。 不知是徐云山酒劲使然,还是红俏的琵琶所致,使得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长刀顿时由潇洒从容变成了霸道肃杀的气势。 只见他的身法不再流畅,反而有种厚重之感,就连手中长刀挥舞也伴随着阵阵风雷之声,身前三尺之处似乎都在这套刀法的刀气笼罩之内。 而红俏的琵琶之曲也似乎受到徐云山刀法的感染从而转变,近而转生出一股悲凉沧朴之意,甚至随着琵琶旋律的深入,居然隐隐有了凌驾于刀法之上的感觉。 若说从前是琵琶声随长刀走,现在则是反客为主,成了舞刀连斩伴琴声。 直到红俏弹完最后一个音后,徐云山也劈完最后一刀,接着看都不看,随手一甩,长刀就直直插入距离他十几尺外的案几上,那早已被周万法捡起的刀鞘之中。 第248章 再受瞩目 徐云山一套刀法耍完,脸不红、气不喘,但是酒意明显淡了许多。 反观红俏则是香汗淋漓,且由于琵琶弹得过于投入,那按着琵琶弦的手指则是血迹斑斑,可见她刚才是有多么的投入其中。 不仅如此,因为和徐云山的琴刀结合,使得她的琵琶技艺再上一层楼,如今比起她的老师魏枫华纵然还有所不足,但这不足怕是也有限得很了。 众人亦是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无论是徐云山的刀法,还是红俏琵琶,皆可以用出神入化、天作之合来形容。 就连原本醉醺醺的周万法也似乎被这震撼的场面给震撼得醒了酒,不由得感慨道:“昨夜那个醉里挑灯算个屁!今夜的琴刀合并才是一绝!老夫有幸目睹,亦不枉此生矣!” 魏枫华亦是欣慰地望了红俏一眼,才感慨万分地说道:“今夜这一出,倒是让我领悟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精髓,红俏只不过跟使君合了一曲,不曾想却大有裨益,使君的刀意有从容逐流、亦有金戈铁马、正是使君的刀意弥补了她阅历的不足,使得他这一手琵琶技艺更上一层楼,如今就是跟妾身对比,怕是都不遑多让,假以时日,定当超越妾身,成为新一代的大家!” 周万法亦是肃然点头道:“这也这一场合奏,老夫亦是大有收获,老夫甚至敢断定,云山老弟今夜的刀强过昨夜的刀,老夫亦从中领悟到了书法更新的境界,那风沙听的字不看也罢,今夜所得,怕是更甚于风沙听所留之字。” 徐云山也是有所得,他的刀法也在今夜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武功练到了他这个地步,想再寸进无异于登天之难,不是勤奋苦练就可以达到的,更注重的是感悟。 今夜红俏的琵琶声让他在舞刀之际,更加沉浸其中,也终于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原有桎梏,彻底站在刀道之巅。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无论是合奏的红俏还是看热闹的周万法都从中有所顿悟,可见魏枫华所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世间之法确实是一法通万法通,只不过缺一个契机罢了。 但是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引起了整个琵琶楼的关注,尤其是当红俏一开始那酷似魏枫华的琵琶一响起,几乎听到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于是纷纷顺着琵琶声的方向寻找出处,最后许多在各个院落高层的客人发现了观雨凉这边的状况,纷纷朝着这边涌来,而过不来的则是直接想方设法登高而望。 所以,这一出刀琴合奏的名场面顿时落入了无数人的眼中,没有意外,第二天这观雨凉的四人即将成为龙城的焦点,因为徐云山和红俏的合奏实在太过于震撼人心了。 就连徐云山离开的时候,整个琵琶楼都是此起彼伏地欢呼声,徐使君的名头算是彻底在龙城打开了。 而红俏的琵琶也在今夜过后,一跃成为龙城新的琵琶大家,而魏枫华也终于也因此实现了真正的隐退。 恐怕她们自己都没想到,今夜一场小宴,居然会使得他们再次成为龙城备受瞩目的焦点,哪怕他们曾经都因为别的原因得到过类似的关注。 第249章 龙城兵部 对于这个变故,确实是徐云山意想不到的。 而且这个事情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范围,对于他来说算是有些玩脱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太受瞩目也不是好事。 所以其实一开始他的确有些炒作些名头的想法,以此来扩大一些影响力。 这对他将来征兵补充巡查司之时,多些民众基础,也顺便等到将来若是跟龙城乃至关中某些势力起了什么冲突之际,冲着如今累积的名头也能拉到一些支持。 只是玩脱了之后,一下子使得他的声望一跃成为龙城数得着的名流贵人,但从今以后他在龙城乃至关中有任何动作,很有可能就会被人无限放大,从而变成他备受攻击的致命之处。 这也是所谓的福祸相依。 但是徐云山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天大的事也得等它发生了再说,当下就做当下事。 这不,现在就有一件事迫切需要徐云山前去处理,就是他要在龙城发布公文征兵被龙城的兵部右侍郎叶秋凡给截住了。 听说是留守将军黄志年搞的鬼,因为这黄志年跟这叶秋凡乃是堂连襟,二人都娶了飞鸟洪氏族中女子为妻。 这两个女子乃是嫡亲的堂姐妹,黄洪氏年长一些,叶洪氏年幼一些。 就冲这层关系,怕是不用黄志年开口,那叶秋凡也会给徐云山下绊子,毕竟徐云山在龙城的名声起码有一半是踩着黄志年的脸得到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徐云山也要亲自去会会这叶秋凡,只要自己涉及征兵就绕不开叶秋凡这个龙城兵部实际的话事人。 于是,徐云山当即就起身朝兵部所在赶去,没一会就来到了兵部暑衙,径直下马就要进去。 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住,徐云山也不着恼,只是客气地对侍卫说道:“我乃龙城新来的关中巡查司使徐云山,有事求见侍郎老爷,烦请帮我通传!” 那名侍卫随即面无表情道:“侍郎不在,你改日再来!” 徐云山一听就知道他在扯谎,毕竟这文书刚发到龙城兵部就被驳回,还签着叶秋凡的大名,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就从巡查司赶到了兵部暑衙,这路上也根本没遇到叶秋凡的鬼影,他不在兵部才怪。 但是此时的徐云山乃是空降外来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也不好发作,随即压着性子道:“敢问侍郎去了何处?几时回来?我有急事要跟他商议,耽搁不起。” 那名侍卫依旧油盐不进地回道:“这我如何晓得?我一个小小门卫,哪管得了老爷们的事,你要是着急,大可在此候着,只要不闯进去,其他的我管不着。” 没有意外,这门卫就是事先得到了叶秋凡的交代,才如此应对,徐云山当即就不干了。 只见徐云山生气道:“好,我就在此候着,但是你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若是你敢骗我,被我看到叶侍郎从这兵部大门走出,你当知道后果!” 那名门卫闻言当即脸就垮了下来,这徐云山在偃城将禁军那帮人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事情,这门卫可是没少听说。 这龙城虽不比偃城,但也不是山高皇帝远的犄角旮旯之地,这徐云山别的不好说,但是收拾自己一个大头兵还是不难的,甚至他以巡查司的名义对自己所在的营区进行整顿可是名正言顺的。 于是连忙陪笑道:“徐使君,能不能不要为难小的,小的确实没有骗您,这是上头告诉我的,我也就这么告诉您。” 第250章 本官扒了你的皮 果不其然,徐云山随口恐吓一下,那门卫就绷不住了,直接将这事实吞吞吐吐地捅了出来。 徐云山也不会真的为难一个看门的侍卫,只是这叶秋凡的态度也着实让他恼火。 徐云山当即转身对随从而来的亲兵吩咐道:“你即刻回暑衙传令,巡查司全部司兵除留值人员外,全部集结,今日我们查处龙城兵部值守的军纪军容,一经查处有不合规范者,按规矩处置,绝不容情!” 徐云山这一手可以说是完全不给叶秋凡和黄志年半点面子了,你们不是不让老子进去吗?老子自己进去,还带着兵大摇大摆进去。 索性他们两个也没打算给自己面子,那就谁也别都好过,把事情闹大了,看谁最难受。 果不其然,那这个躲在门后趴墙根的听到徐云山的命令后,连忙跑去通知正准备躲在正堂看戏的叶秋凡。 叶秋凡一听徐云山居然胆敢召兵前来自己的兵部搞事情,如何能忍,当即就要发作。 只见他怒吼道:“混账,他徐云山区区五品小官,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触我的霉头,今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谁是大小王。马上派人告知黄将军,就说徐云山带兵前来兵部,意图不轨,请他派兵平叛。” 一旁的兵部郎中马伯修一见这阵势,连忙拦下准备领命而去的小吏,然后朝着叶秋凡躬身道:“侍郎老爷,不妥啊!” 叶秋凡此时早已在爆发边缘,亦是语气不善的吼道:“有何不妥?” 马伯修连忙道:“这徐云山虽说品秩不高,但是乃是京师圣人钦点而来之人,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手段,万一真有,那黄将军带兵前来,怕是就说不清楚了。” 马伯修这么一说,叶秋凡也随即醒悟过来道:“伯修所言有理,我险些酿出祸事。” 马伯修连忙继续道:“徐云山行事,皆是按照章法而来,挑不出半点错处,就算他要带兵进来,也是打着纠察兵部驻衙士兵的军纪军容的由头,没有半点问题啊!若是黄将军当真带兵前来,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秋凡亦是点头道:“不错,这徐云山此举就是要故意激怒我,让我失去理智,从而混招频出。我岂能如他的意!但是仔细一想,又着实恼怒,这徐云山未免欺人太甚!” 马伯修闻言,顿时暗中腹诽:“若非你这混球先为难人家,人家怕是都懒得搭理你。” 但是面上还是恭敬道:“侍郎老爷,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为好。” 叶秋凡随即不满道:“以你之见,当如何化解法?” 马伯修连忙答道:“这个可能就要稍微委屈一下侍郎老爷了。” 叶秋凡闻言,随即领会到马伯修的意思,顿时怒道:“混账!我堂堂兵部右侍郎焉能向他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低头!你想让本官给他道歉,你是什么居心?” 诺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马伯修如何肯干,连忙摆摆手道:“老爷误会了,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叶秋凡此时已经失去耐心道:“那你是哪个意思?今日不说清楚,本官扒了你的皮!” 第251章 这是何意 对于叶秋凡的怒火,马伯修只能无奈的说道:“老爷,此事若是当真追究起来,也是咱们理亏,若想平息此事,老爷只要出面打个哈哈,说是下面的人传错话,也就轻轻揭过了。” 叶秋凡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虽说也不用真的跟徐云山道歉,但是这头还是要低的。 只是让他向徐云山低头,无论如何他都心有不甘,难以做到。 马伯修见叶秋凡这次没有再反驳,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些许动摇,于是连忙继续劝道:“老爷,来日方长,这徐云山在龙城无依无靠,孤军奋战,迟早会有出问题的一天,届时咱们再揪住他的问题将他钉死又有何难?” 叶秋凡铁青着脸道:“好!就依你之言行事!本官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他日若是落到我的手上,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说完他就起身,朝署衙大门走去。 一出大门,就见到戴着铁面的徐云山犹如一尊冰雕一般,拄着长刀冷冷地站在那里,身后除了一名随从亲兵,再无他人。 可纵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徐云山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好像他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一般。 叶秋凡身为兵部右侍郎,虽是龙城留守官,但也是知兵之人,在他印象中,这大虞的将军挨个排在他面前,也找不出一个有徐云山这般不动如山的气势之人。 他亦是不由得有些后悔,惹上了徐云山这样的人物。 但是惹都惹了,再多说亦是无益,于是故作轻松地上前招呼道:“哎呀!巡查使大驾光临,怎的不让人事先通知一声?怎的站在此处,不进去坐坐?” 徐云山面无表情地应道:“我听闻侍郎老爷不在暑衙,在下官微言轻,自是入不得兵部的宝地,只能在大门等候了!” 叶秋凡闻言随即故作恼火道:“这是哪个混球说的,本官明明就在暑衙之中办公,缘何跟巡查使说我不在,累得巡查使在此等候半日!” 叶秋凡很明显已经服软,只是放不下面子,徐云山也不戳破,毕竟自己在龙城势力未成,还不是可以真正翻脸得罪人的时候。 所以,对于叶秋凡递过来的台阶,徐云山虽有不屑,却还是得将就着下。 于是徐云山直接将长刀挂回腰间,拱了拱手道:“无妨,许是传话的人传错了,既然侍郎在此,下官还有着公事要跟侍郎商议,不知侍郎可方便?” 叶秋凡见徐云山主动下了台阶,心中亦是松了口气笑道:“哈哈!巡查使说笑了,巡查使都亲临兵部了,本官岂有不方便之说。” 说完,当即转身吩咐道:“去,赶快入内将茶水泡好,这巡查使站了半日,定然口渴了。” 说完就哈哈一笑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示意他跟随自己进入兵部暑衙。 徐云山也不客气,当即迈步就要随他入内。 此时,传来阵阵“轰隆”的脚步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约摸六十人左右的兵士手执长棍整齐划一的朝此处小跑而来。 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乃是巡查司的司兵,因为全龙城乃至全天下也只有巡查司兵的武器乃是一杆长棍。 叶秋凡到底也是知兵之人,窥一斑而知全豹,只看那司兵行军便知,这些人若是换上战时装备,绝对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支精兵。 因此他也不得不对徐云山刮目相看,能带出这样一支兵马之人,其治军之才不可小觑。心中亦是更加庆幸,刚才没有真的跟徐云山撕破脸。 于是他连忙故作不解道:“巡查使,这是何意?” 第252章 难不成这龙城不归我大虞朝廷管制? 徐云山自然也不可能承认他就是来找茬的,于是半真半假道:“刚才以为侍郎老爷不在,就想着这兵部守卫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整顿的地方。谁知侍郎居然在暑衙,早知如此,下官焉敢冒犯?” 叶秋凡看这群司兵的阵势,哪里是来巡查的样子,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但是还是勉强堆起笑容道:“那巡查使现在可还要巡查一番?” 徐云山随即回道:“主官坐镇暑衙,下官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当着侍郎老爷的面来巡查,这也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也不等叶秋凡回话,当即转身一挥手道:“侍郎老爷在此,尔等不可放肆,速速退回暑衙,各司其职。” 领头的见自家主官这么一说,连忙停下抬手,示意众人停止行军,然后恭恭敬敬地朝徐云山行了一个礼后,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司兵得到命令后,也随即转身,有条不紊地列阵离开。 这司兵从出现到离开,所展现出来的素质当真让叶秋凡眼馋,可以说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或者说直接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令行禁止。 叶秋凡亦是不无感慨地说道:“巡查使治军之能实乃本官平生所见者之魁首,放眼整个大虞,找不出可以比肩的人物,若是出镇一方,定能建功立业。” 徐云山知道叶秋凡这话有捧杀之嫌疑,处处是陷阱,于是不慌不忙道:“侍郎老爷过誉了,下官何德何能敢跟我大虞那些个浴血奋战、赫赫威名的将军们相提并论,还请侍郎老爷今后也莫要再提这个话题。” 叶秋凡被徐云山这么挡了一下,心中亦是不快,但又不好发作,于是转了个话题道:“对了,还不知道巡查使为了何事前来?” 徐云山听了他这个话,顿时就有种想把他拖到南海喂鲨鱼的冲动,自己为什么前来,她叶秋凡能不知道? 但凡不是他叶秋凡搞小动作驳回了自己的征兵之请,就是用圣人御用的马车来请,自己都不屑于踏进这兵部大门半步。 但是腹诽归腹诽,徐云山面上还是得配合叶秋凡演戏道:“只因我巡查司的征兵之请被兵部驳回,所以下官只好前来向侍郎老爷请示一番,可是我司衙报批的流程出了什么问题或者纰漏,以至于兵部给予驳回的处理?”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兵部正堂,叶秋凡先是抬手示意徐云山入座后才故作为难道:“你这征兵的文书,非是本官不批。按理说,你巡查司不是军方序列之下的衙门,是不能征兵的,此乃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此乃大虞祖训,本官如何敢公然违背?” 徐云山闻言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才不慌不忙道:“若是我私自以关中巡查司的名义征兵确实不可,不但不可,还该处以极刑才是。只不过我这征兵的许可乃是京师两位圣人连同朝中内阁、六部等大臣共同商议之后通过的决议,乃是有内阁签发的文书作为背书的。甚至于在此之前已经在京师落实了此事,为何到了龙城反而就不行了?难不成这龙城不归我大虞朝廷管制?” 第253章 黄志年 对于徐云山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愣是驳得叶秋凡无话可说。 本来徐云山公文手续齐全,京师偃城那边也给龙城发了公文,他叶秋凡只要按照公文所述给予配合就是。 可是他偏生猪油蒙心,想在这个事情上刁难徐云山。却不曾想,这徐云山本就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根本不吃他那套。 把徐云山惹毛了,他可是敢直接掀桌子的,所以叶秋凡也在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了要在这种事情上面为难徐云山,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但是叶秋凡也不愧是官场老油子,眼咕噜一转,随即心中又有了计较。 于是叶秋凡有些尴尬地笑道:“话虽如此,可祖训毕竟是祖训,我也是综合考量了一番才做此决定的。何况朝廷文书也说了,本官只是配合,并无批复之责,巡查使若要征兵,只需自行进行就是,我西京兵部绝不干涉!” 徐云山闻言,心中冷笑,这叶秋凡也着实够阴险的,故意撇开兵部的关系,想忽悠徐云山绕过兵部,自行征兵,届时直接一道弹劾送入京城,这徐云山未经龙城兵部核验准许,就擅自征兵,怕是不死也要丢官。 于是徐云山当即反将一军道:“侍郎老爷若是要这么说,下官亦不敢反驳,只须侍郎老爷给下官一纸文书,言明龙城兵部无权批复我巡查司征兵一事,将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小官也好说得清楚!” 叶秋凡随即脸色不悦道:“巡查使这可就有些过了,本官说了西京兵部不能批复就不能批复,你却让本官给你出文书说明?难不成,我兵部做事,还要向你交代不成?怕是你还不到那个分量!” 徐云山冷笑道:“如此,下官只好让岩淦王殿下来评评这个理了,” 叶秋凡闻言当即就铁青个脸道:“怎的?你拿岩淦王来压我不成?” 徐云山亦是语气强硬道:“不错!既然讲理讲不通,那就索性不讲!” 叶秋凡随即嗤笑道:“你以为你请出岩淦王就能将此事做成?” 徐云山随即反击道:“若是岩淦王还不行,那咱们就将官司打到偃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偃城的朝廷说了算,还是你西京兵部说的算!” 叶秋凡闻言当即有些愤怒道:“既如此,那你且告去吧!本官倒要看看,你一个区区五品小官凭什么敢跟本官作对!” 徐云山索性也不装了,直接起身就要拂袖而走,却听闻外头的侍卫进来通传道:“老爷,留守将军到。” 叶秋凡闻言,随即挑衅的盯了一眼徐云山道:“怎的?听闻留守将军前来,怕了?” 徐云山懒得跟他啰嗦,当即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刚出了正堂门口,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留守将军黄志年。 当着面,徐云山该守的礼还是得守,于是正正经经地朝着黄志年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留守将军!” 黄志年似乎对徐云山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颔首道:“巡查使免礼!” 第254章 你活腻了? 徐云山行完礼后,便准备侧过一边,让黄志年先走。 可谁知黄志年并不着急着走,而是看了徐云山一眼后道:“巡查使留步,且随我一道回到正堂。” 徐云山闻言,虽不情愿,但却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跟随黄志年再回到兵部暑衙的大堂之上。 徐云山的去而复返让叶秋凡有些不解道:“巡查使,你不是走了吗?还跟着将军进来作甚?” 不等徐云山答复,黄志年随即面色不善道:“是我让他跟着进来的,怎的?你不欢迎?” 叶秋凡一听,当即讪讪笑道:“将军说的是哪里话,将军光临兵部,下官盼都盼不来呢!” 黄志年随即冷哼一声后,直接大摇大摆的就走到原本属于叶秋凡的主位坐下后,才抬手示意,让二人分别在自己下首落座。 待二人按照他的意思落座后,黄志年先是瞥了徐云山一眼后,才带着责问的口吻对叶秋凡道:“我听闻这巡查司征兵之事,被你驳回了?” 叶秋凡连忙点头道:“确有此事。” 黄志年随即语气不善道:“为何驳回?难道你不知道这巡查司征兵一事乃是朝廷授权的吗?” 叶秋凡一时也搞不明白黄志年是几个意思,看样子似乎有些要替徐云山主持公道的姿态。 但是叶秋凡相信,这黄志年不但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相反还是一个十分记仇之人,这徐云山得罪过他一事,龙城皆知,他怎么可能会帮徐云山? 但是在没有确定黄志年真实的打算之前,叶秋凡也只好按照事先搪塞徐云山的理由再回答一次黄志年。 黄志年却越听越生气,等叶秋凡把话说完之际,黄志年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像是便秘一般。 当即一拍案几,直接指着叶秋凡道:“混账!巡查司乃是朝廷派来关中整顿各方兵马军纪的,朝廷已经有明文告示发往龙城乃至关中各郡,你如此扭曲解读,是何居心?” 黄志年这一下子可算是直接将叶秋凡给骂懵了,他哪里知道他为了给黄志年出气从而故意刁难徐云山的事,居然成了黄志年拿来指责自己的由头,且还当着徐云山的面。 黄志年看也不看被自己一嗓子轰懵的叶秋凡,直接转头对徐云山道:“巡查使,这叶侍郎近来脑子有些迷糊,做事总是这样颠三倒四、冒冒失失的,你莫要往心里去,你放心,他现在就给你签发征兵公告。” 说完当即指着叶秋凡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巡查使签发公文,还是要等本将军给你研墨不成!” 叶秋凡连忙起身走到徐云山面前惊魂不定的说道:“巡查使的公文可还带在身上?” 徐云山随即从袖子里掏出被叶秋凡驳回的公文递给他,叶秋凡连忙拿到黄志年所坐的案几上铺开,提笔就将原本的“不允”二字划掉,然后重新批复了一个准许,然后拿起案几上的西京兵部的印章盖了上去后,连忙又讲公文交回到了徐云山手中。 徐云山接过公文摊开快速扫了一眼后,当即拱手道:“多谢侍郎老爷!” 完了随即起身朝着黄志年躬身作揖道:“多谢将军!” 黄志年随即摆了摆手道:“多谢就不必了,这本就是该批复给你的公文。你既然事多繁忙,就莫要在此耽搁了,去忙你的去吧!” 徐云山当即再次躬身答谢后,转身就走出了兵部大堂。 待到徐云山的身影远去,黄志年才怒不可恕地盯着叶秋凡道:“朝廷的旨意你都敢不遵,你活腻了?” 第255章 架空叶秋凡 面对黄志年的怒火,这叶秋凡虽委屈,但也不敢发作,这黄志年可以说是他的背后靠山,他之所以能做到这西京的兵部右侍郎,跟黄志年的照顾不无关系。 于是他有些不甘道:“这徐云山踩着姐夫的脸面一跃成为龙城名流,这个梁子姐夫能咽的下,我咽不下。” 黄志年闻言,当即就无奈骂道:“那你也得动脑子,懂得轻重缓急才行!那徐云山征兵乃是朝廷给的权力,你说不批就不批,你以为你是谁?这事一旦闹大起来,你被罢官都是轻的。” 叶秋凡闻言亦是苦着脸道:“我原先也没想着真的不批,就是想着刁难一下再批,谁知道这鸟人居然不讲江湖规矩,直接掀桌子,这不就是事赶事加上话赶话才成了这番局面的。” 黄志年随即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就是在军中横惯了,本以为让你做文官,能磨磨你的性子,不要老是分不清大小王,谁知道你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面出幺蛾子,看来我费尽心思把你推到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怕是害了你,我看还是再想想办法,将你调回军中算了,你这个性子带带兵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做官你还真不是那块料。” 叶秋凡闻言也不生气,相反还有些期待道:“若是这样,那自然最好,这天天埋于案牍,我是真的快憋出病了。” 黄志年随即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气的说不出话,无奈的指了指叶秋凡便起身离开了。 这事情算是被黄志年给控制下来了,但不代表能瞒得住龙城官场,尤其是徐云山出动的那六十名巡查司兵,几乎整个在皇城办公的衙门都知道了。 再接着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叶秋凡的手段,自然也不可能将兵部打造成铁桶一块,早就四处漏风了,所以,兵部衙门发生点什么事情,从来都瞒不过一个时辰,就人尽皆知了。 而留守府的岩淦王徐远璟原本在得到消息后也打算前往兵部调停一番的,后来听闻留守将军黄志年已经赶去,也就放弃了。 后来听闻黄志年将事情解决后也只是淡然一笑。 一旁的下属——留守府长史沈青亭则是有些惋惜道:“这黄志年倒是反应够快的,否则叶秋凡这个丘八能把篓子捅破天,皆是就是神仙出面也救不了他这找死的鬼。” 徐远璟则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道:“这也算是他叶秋凡气数未尽、命不该绝。只是经过此事之后,这黄志年若再不设法将这兵油子从兵部挪走,迟早有一天这叶秋凡出事会连着他黄志年一起受牵连。” 沈青亭却是有不同看法道:“那也未必,依我看,如今叶秋凡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位置上,想要挪他怕是难如登天,何况他这种性子根本不适合做官,但是若是调回军中,就要挂将军一职,问题是现在哪有将军的职务给他,纵然有这样的空缺,满朝勋贵都要抢得头破血流,能轮得到他?” 徐远璟闻言亦是认可地点了点头道:“那以你之见,黄志年接下来会怎么做?” 沈青亭笑了笑道:“架空叶秋凡。” 第256章 元兴二十二年 “架空叶秋凡?” 徐远璟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发出了疑问,而沈青亭则是点了点头道:“没错!这叶秋凡能力有限,但是这个位置又是黄志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叶秋凡坐上的,他不可能轻易让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往西京兵部塞人,然后架空叶秋凡,通过兵部的中低层官员掌控兵部,这样一来,叶秋凡纵然再能惹事也惹不大了。” 徐远璟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看事情向来都是准的,你这么一说,好像黄志年除了这一招,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沈青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可是这么一来,日子久了,这叶秋凡难免会跟他产生间隙,二人一旦离心离德,怕是会就此分道扬镳,不然,咱们给他们添把火?” 徐远璟则是摇了摇头道:“不必!自己能烧旺的东西,没必要画蛇添足,让它顺其自然就是,咱们隔岸观火就好。” 沈青亭闻言随即送上一记不露痕迹的马屁道:“还是殿下沉得住气,倒是青亭着急了。” 徐远璟则是淡淡一笑道:“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沈青亭随即明白了徐远璟的意思。 其实这个黄志年就是朝廷派来制衡徐远璟的存在。 这两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性格喜好都有着天差地别,甚至有种天然的对立。 例如徐远璟出身高贵,乃是皇室宗亲,而黄志年则不过是一介县令之子。 徐远璟喜文弄墨,黄志年则是喜欢舞刀弄枪。 徐远璟交友广阔,平易近人,深得官场拥戴。而黄志年则过于霸道跋扈,虽不曾欺良霸市,但始终口碑不佳,在龙城官场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但正因如此,朝廷才将这两人放在一起,一个治政,一个管军,相互制约。 若是黄志年倒台,傻子都知道是徐远璟在背后搞得鬼,你徐远璟若是没有别的心思,为何要扳倒黄志年。 而黄志年一倒,朝廷只会派来更难缠的对手制衡徐远璟,甚至以扳倒徐远璟为目的派人,这样一来,徐远璟的日子能好过? 所以,徐远璟跟黄志年的争斗必须维持在一个可控的局面上,一旦失衡,都无法幸免。 徐远璟见沈青亭陷入了沉思,于是打断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进展了?” 沈青亭随即回过神来道:“可是徐云山?” 徐远璟随即点了点头道:“我虽不太确定,但是他哪怕戴着面具都掩盖不了他那身凌厉,尤其那夜风沙听舞的那套刀法,若非是他,这世间哪里还有人在用刀一途上有如此造诣。” 徐远璟口中的“他”虽指的是徐云山,但是他的意思亦是很明确,这徐云山的身份肯定另有文章。 沈青亭亦是不解道:“此人的来历就只能查到珠崖,但是他去到珠崖之前经历却无从查起,十分神秘。而且此人崛起速度之快,大虞开国至今,仅此一例!” 徐远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问道:“此人是何时到的珠崖?” 沈青亭微微思索了一番道:“好像是元兴二十二年,对,就是先帝登基的那年!” 第9章 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徐云山知道这虞俚之间积怨已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但是徐云山依旧还是想再做最后一番努力,好在因为他控制住阿牙黑,也使得整个战场顿时停战,纷纷都将目光锁定到他和阿牙黑二人身上,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不是在城墙或者后方还是东北角的溃乱,而是徐云山和阿牙黑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徐云山深吸一口气后,体内真气顿时运转了起来,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乃徐云山,想必大家对我都不陌生,希望大家能给我个面子,先停止械斗,听我说几句话。” 徐云山这一一番话声音洪亮,几乎方圆一里地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徐云山这的内家功夫该有多强,才能有如此充足的中气支撑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再次被徐云山技惊四座,纷纷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徐云山和阿牙黑二人。 徐云山于是开口继续道:“诸位,我要说两件事。第一,关于俚女被害之事,我已向珠崖郡守禀明原委,明府也已经上书朝廷,相信朝廷定会即刻调查此事,捉拿元凶,给珠崖诸俚一个交代。第二,我要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全岛诸俚造反,无论是否得逞,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南海路兵马源源不断的剿杀,你们想一想,你们可能承受朝廷的怒火?若是现在器械投降者,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俚人当中也不是全都好战之辈,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来,倒不是他们不为俚女被奸杀之事气愤,只是大部分时候,只要不祸及自身,是很难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些本就是投机之人,根本就是为了趁火打劫才加入造反,这种人往往嚷嚷最凶,跑路最快。 所以这俚众本就是一大群乌合之众,各怀鬼胎,然后在徐云山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语之下,大部分人都懂了心思,更何况就算打下丫县,甚至拿下整个珠崖,受益的也不过是为首的那帮峒主以及亲眷,普通的俚人生活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费心心思跟随造反又是何苦来哉。 何况当今的俚人说他们是山野之人倒也不是贬低他们,若是俚人有虞人的见解和家国观念,这珠崖早就已经是一座岛国了,又怎会被中原遥控这么多年? 徐云山短短几句话就几乎瓦解了俚人的斗志,阿牙黑顿时万分不甘的怒吼道:“儿郎们,莫要听那虞家子危言耸听,只要咱们拿下整个珠崖,封锁港口,据岛而守,虞军纵然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徐云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如今你十几万众在此攻打丫县,可曾拿下一砖一瓦?我珠崖兵马仅仅千人就能将尔等打的溃乱,而你这主帅还落在了我的手上,就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届时前来平叛的朝廷精锐?阿牙黑,莫要再让你的儿郎们枉送性命了,投降吧!” 帕玛此时也顾不上逞威风,当即用接近于求饶的语气问道:“徐先生,若是我们现在投降,可能饶过我阿爸的性命?” “住嘴,你这个废物,我们蚩魔的子孙怎能如此软弱?” 阿牙黑实在忍受不了儿子的软弱,若非被徐云山架着脖子,怕是就要冲上去按住帕玛一顿胖揍。 徐云山则是很愿意回答帕玛的问题:“是死是活,我说了不算,但是若是投降,念在事出有因,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第10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云山说的也是实话,不管他背后站着谁,这都不是他一介商贾能做的决定,哪怕是周柏山前来,也是不敢做这个决定。 阿牙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有些不屑道:“徐先生,你还是算了吧,不是我阿牙黑看不起你,你区区一介商贾,说的话顶个屁用,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本来就是拎着脑袋干得这个事,哪有现在干到一半就收手的?” 说完,阿牙黑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声吼道:“儿郎们,我愿意以我的生命唤醒你们的勇气,莫要被这虞家子的话被欺骗了,我死后,就由我的儿子帕玛继承我大峒主的位置,你们要跟随他将这些虞家子全部驱逐杀光,让珠崖重新回归到我们俚人手中!” 阿牙黑说完就用脖子对着徐云山的刀刃上狠狠地扭去,徐云山连忙一把抽回短刀,阿牙黑顿时算是扑了个空,一时失衡就摔倒在地,一旁的俚众见状。纷纷就要趁机来救,徐云山当即单膝跪下,一膝盖压住阿牙黑的后背,然后高举短刀对众人吼道:“谁敢再向前半步,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人忌惮阿牙黑的安危,连忙纷纷止住了脚步,生怕徐云山真的把阿牙黑给砍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哪怕事后将徐云山剁成十八段也无济于事。 可徐云山没有这个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心思,只见几声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徐云山转身一看,惊觉这数支箭矢居然是丫县城墙上射来的,来不及细想,当即抽刀就挥砍护住己身,却不曾想对方正是要他如此,随即又快速发出几箭,徐云山再厉害也无法挡住这么多箭矢。 但是等到阿牙黑中箭之后,徐云山顿时惊觉,原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脚下的阿牙黑,而阿牙黑所中之箭直直的射穿了脖颈,顿时死的不能再死,徐云山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是哪个混账东西行此无耻之事!” 只见城墙之上赫然站着石清芳,旁边两名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名弓箭手,所持之弓,怕是足足有五石之力,怪不得射程如此之远,且看二人刚才所配合的交射,就知道此二人射手非凡,显然杀死阿牙黑这事石有预谋的射杀。 徐云山在见到石清芳居然亲冒矢石来到城头,大概也猜到了石清芳顾不上大好局势也要射杀阿牙黑的动机,只要阿牙黑一死,俚人要么崩溃,要么更加同仇敌忾的攻打丫县,无论如何对他石家都是有利的。 若是俚人崩乱,则是她石清芳下令射杀的功劳最大,若是俚人不乱,那就死磕到底,彻底将整个珠崖打成一锅粥,届时转移她那族兄石正光引发俚乱之事,加上苦主一死,死无对证,纵然石正光左右是死定了,但也能减少对整个石家的牵连,此女心机算计当真歹毒。 徐云山想通其中关节,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第11章 魔神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徐云山来不及多想,当即持刀一把蹿上前去,继续将刀抵在阿牙黑之子帕玛的脖子上,小声快速但又清楚的咬着帕玛的耳朵说道:“很明显有人想要杀人灭口,若是你还如此执迷不悟,我敢保证,今日就算尔等攻下丫县县城,也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你全岛俚人就会遭遇整个南海路兵马的怒火,届时俚人将会彻底绝种,你可想好了?” 帕玛原本就被阿牙黑突遭射杀给吓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如今徐云山这么一说,他也顿时没了主意,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说得好听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接班人,但其实未经世事,一直都是活在阿牙黑的羽翼之下,如今阿牙黑突逢大难,这帕玛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何况就算他真的听了徐云山的话,下令撤兵,除了他们的嫡系族人,其他峒主听不听他的号令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个道理别说帕玛,徐云山更是知道,他也没指望着挟持帕玛能够改变局势,只是像借此暂时拖延一番,再另想法子,心中更是对石清芳这个女人恨极,若是阿牙黑不死,说不定今日丫县之围还有可能就此解开,可是阿牙黑一死,双方之间算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皆因石清芳这个私心甚重的女子将一切都搅黄了,难道她就没想过一旦县城被攻破,她落在了俚人手中,将会是什么样凄惨的下场吗? 但是徐云山终究是运气不好,不等帕玛回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 顿时几乎整个丫县的上空都回荡着“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这句话。 城头的石清芳等人根本听不懂俚语,不知道那些俚贼究竟在喊着什么,但是从他们群情激昂的状态就能看出,自己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这些俚贼并未因为阿牙黑的死而溃散,而是彻底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 徐云山也暗自恼火,早知道石清芳这个毒妇回来这么一出,自己干脆刚才就直接一刀砍了阿牙黑,说不定在那种情况之下,还真的能震慑到群俚,使得俚人军心涣散,不攻自溃,可惜没有如果,徐云山懊恼也没有用,哪怕她手中挟持着帕玛,但是看那些俚人的神情,怕是自己也很难脱身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不顾帕玛性命的俚人为了上来,就要将徐云山剁成肉酱,徐云山顿时确定,这俚人之间从来就不是铁通一块,也有着人心隔肚皮的阴暗权谋存在,这不,老峒主尸骨未寒,新峒主的命就没人在乎了,可见这茶凉的多块。 徐云山也不愿帕玛做了枉死鬼,连忙一把将他推开,砍翻了几个前来要杀他的人后,朝着帕玛大声吼道:“留着有用之身,你阿爸和妹子的事情,总有一日朝廷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提刀就朝那前来支援他的弟兄方向杀了回去,来的时候血流成河,去的时候尸骨如山,徐云山的神勇再次刷新了俚人对他的认知,在他们眼中,若非魔神,焉能有这样的杀性? 于是不知道谁先忍不住惊吼道:“魔神!魔神!” 那些俚人看向徐云山的目光顿时又再次充满了惊恐和膜拜,是啊,这样的人,不是魔神还能是啥! 第12章 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徐云山来去自如的杀戮,使得对俚人产生的震撼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八百精锐在东北角造成的溃乱。 毕竟徐云山可是单枪匹马一人挑了一个来回啊,可以说是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犹入无人之境啊,当世第一猛将镇北将军王泽瑞怕是也没有他这身武艺和胆魄,能在十几万众的俚贼之中杀得如此来去自如的。 不但俚人被徐云山这一腔孤勇给杀呆了,那城头上守城的士兵见到徐云山的英姿顿时都军心大振,忍不住都高声呼喊为徐云山助威,毕竟这么长脸的事,谁都不愿落于人后。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站在城头观战的石清芳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一丝杀意流出;“此子当真不简单,他日定当要设法除之,否则将来定为我之大患!”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跟那一百多名青壮汇合,当即回归指挥者的角色,不但没有继续突围而出,反而是掉头列阵而入,直接杀了个回马枪,在没有马匹铠甲等物的加持之下,就凭着比俚人精良的武器和战阵的熟悉,再次孤军而入,居然将俚军西南角杀得大乱,造成的溃败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那八百马步精锐的威势。 于是,西南、东北二角的人马都默契的朝着对方的方向推进过去,一时间不足千人的队伍居然真的把十几万众的俚贼大军冲的七零八乱,全军溃散,这一切都将城墙上的守军看得目瞪口呆,更不可思议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丫县的第一富商,一介商贾徐云山,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徐云山不但武艺超群、胆魄非凡,就看他领兵作战的效果,说是如使臂转都毫不夸张,简直就是指哪打哪,区区一百多余青壮的战力甚至更甚于那八百精锐,不得不说,这徐云山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管他的呢,只要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巴不得越厉害越好。 随着徐云山的青壮队伍越来越深入,俚军溃散就越发严重,最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全军崩溃,漫山遍野的四处逃窜,恨不得多张两只脚,害怕跑得慢一些就会被这徐云山率领的队伍无情斩杀。 徐云山清楚地知道,自己若要撤离不是难事,这帮俚贼已经被自己杀破了胆,但是自己一旦退走,不但麦永瑞和柯万兴所部压力骤增,空出手来的俚贼会再度加强攻打丫县,丫县本来就兵马不多,不过仗着俚人不善攻城而勉强维持城门不失,一旦俚人醒过味来,不计代价的攻城,今日城破在所难免,那丫县之中的百姓难免生灵涂炭。 所以,徐云山索性心一横,咬咬牙又带着百来青壮再度杀入俚贼军中,果然将俚军杀得大乱,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徐云山仅凭着百来青壮居然能有此威势。 所谓兵败如山倒,兵溃猢狲散,一时间漫山遍野的俚贼各自夺路而逃,相互踩踏死者不计其数,而徐云山所部也终于跟麦永瑞、柯万兴所部在俚贼中军位置汇合,随即兵合一处,犹如一把尖刀利刃尽然有序的再次冲杀,号称二十万众,实则十五万众的俚人大军就这样彻底被打散,再无聚兵的可能。 此刻,柯万兴望着不远处一边杀敌一边指挥的徐云山,脑海中嗡的一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第13章 十四岁的战神 徐云山让柯万兴想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大虞第一战神徐远峰。 徐远峰乃是大虞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王徐为的独孙,少年聪颖,颇得当时的睿、安二帝的喜爱。 只因金东王徐为虽是太祖长子,但醉心武学,为了做到心无旁骛的追求武学至高境界,居然放着好端端的天潢贵胄不做,年纪轻轻就跑了出去浪荡江湖,无论太祖和太宗如何逼迫,就愣是不愿回宫成亲,直到太祖病重才不得已回到太祖榻前侍奉,也是此时才被太祖逼着娶了亲,但此时的徐为也已经四十出头,而它的弟弟,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太宗文皇帝都已经有了孙子了。 徐为成亲本就晚,成亲之后依旧醉心武学,差不多到了五十岁才生下独子,取名启光,跟太宗文皇帝之子睿帝乃是同辈的兄弟。 这徐启光倒是不像徐为那般痴迷武学,但既然是徐为之子,那一身武艺自然不凡,加上徐为和太祖的侄子周王徐民颇为交好,而徐民又是继太祖之后,大虞军方的第一战神,所以,痴迷韬略的徐启光深得堂伯周王徐民的真传,一身文韬武略使得他成为大虞皇室第三代的佼佼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也正因此,一心只想着策马边疆的徐启光跟他老子一样,亦是晚婚,且无心床笫之欢,这也导致了子嗣不旺,年近三十才生下独子,也就是徐远峰。 而徐远峰一出生没多久,徐启光就因为金东叛乱之事前去平叛,结果不知为何,染上顽疾,死在了回程的半道上,连句一眼交代都未曾留下。 而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居然没了之前武痴的那股劲,感觉多年来未曾好好照顾过着唯一的儿子,心中愧疚,所以对孙子徐远峰的教育就颇为上心,加上徐远峰也颇为争气,且天赋异禀,无论是徐为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还是徐启光曾经留下的传承于周王徐民的兵书,皆是深得精髓,这也使得失去了儿子而郁郁寡欢的徐为多了些许欣慰。 只可惜徐启光死后没几年,徐为也因为思念独子而撒手人寰。 当时的睿帝徐启恒为了感怀徐民父子对朝廷的贡献,先是给徐民的金东王追谥了一个义字,也就是金东义王,这个义字可以说颇为符合徐民的性格,接着又追封徐启光为金东忠王,一个忠字表明了徐启光忠君爱国、死而后已的功绩。 因为父亲被追封为亲王,所以按照降级袭爵的规矩,原本只能以国公之位袭爵的徐远峰,自然而然的就以郡王之尊承袭爵位,被睿帝授予白山郡王的王号,这白山郡王其实就是徐为最早的王号,后来太宗文皇帝继位后才将这位兄长的王爵位拔高一级,从郡王晋升到了亲王,徐远峰的袭爵也有种变相的就是将金东重郡白山郡作为徐为一脉的封地的意思,这是整个徐氏皇族的独一例,别无分号,所以,徐远峰在年少时期就已经获得帝王的恩宠无比,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最难得是这徐远峰颇有父祖遗风,不但武艺超群,兵法谋略更是当世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十四岁的时候,处于历练他的想法,彼时的天子安帝徐远平就将他派到镇西军中出任一员校尉,结果碰上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崛起,从极西之地一路打到西域,横扫西域二十八国,然后经过一番整合后,出动了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着跟西域接壤的西北大地而来。 当时出任骑兵营校尉的徐远峰就亲率一千轻骑独闯西域,迎击西域二十八国联兵十万众,一战溃之,天下哗然。 一千破十万,怕是大虞史上第一战神太祖高皇帝徐承也不曾有这样辉煌的战绩,自此,大虞新一代战神崛起,徐远峰也成了自太祖皇帝徐承、周王徐民、他的父亲金东忠王徐启光之后,大虞第四代战神,彼时他仅有十四岁而已。 第14章 战神陨落 徐远峰一战成名,扬威天下。 十八岁之时所积攒的军功就已经使得他能够出任镇西军的镇军将军,时人皆称“徐镇西”,自他以后的镇西将军,皆不敢以“镇西”自居。 二十岁时被安帝一纸诏书调回京师偃城出任禁军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职位虽然跟镇军将军一样只有四品,但确是天子亲卫,属于大虞军中最为尊贵的职务,基本上也就相当于大虞军中第一人的概念。 其实安帝是想将他直接安排进入内阁出任执笔大臣的,只是一来他实在太过年轻,年纪轻轻就入阁,将来万一再有立功那又当如何是好,再往上只能是成为百官中最为尊贵的三位阅章大臣之一,那就已经进无可进了,何况他还是郡王之尊,难不成将来直接将他封为亲王不成? 所以出于这点考虑,安帝只能先将他按在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位置上再多沉淀几年再说,何况安帝的身子此时已经开始有些不爽,自感难以支撑,所以,原本的打算就是将徐远峰留给后来上位的帝王再行提拔的。 只是安帝的子嗣虽然不少,但是嫡子皆是短命,这也使得安帝一朝,皇子争储的局面异常激烈,虽然最后还是由嫡三子也就是后来的简帝徐世贞继承大统,但是中间的曲折争斗,三言两语难以尽诉,同时争储夺嫡也不是几个皇子之间的事情,其实是几股势力之间的争斗,一旦形成势力,就势必波及朝堂,不管你选择战队哪方或者是中立,都难免被打上标签和得罪人。 徐远峰自恃天子近臣,从来不跟任何皇子有太深的瓜葛,这一点令安帝很是满意,这也是安帝为什么放心的将亲军交给他掌管的原因,因为徐远峰但凡选择战队,他只要交出兵权或者稍作配合,得益的那方势力立时就能发动一场宫廷政变,那立马就会变天。 只是,纵然徐远峰已经如此坚定的选择中立,还是不免得罪了当时尚是太子的徐世贞,也就是后来的简帝,所以简帝一即位,就设法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过错,将徐远峰从禁军中踢走,令他在家读书反省。 接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徐远峰的生母也就是徐启光唯一的妻子白山郡王太妃麦氏因常年优思而郁郁而终,徐远峰更是因为守孝而三年不得出仕,更是在守孝期间突然暴病而亡,至此,这金东王徐为一脉算是断了香火,没了传承,加上徐为、徐启光、徐云峰三代皆是大虞的柱梁,为大虞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所以,徐云峰的暴毙,于情于理都该极尽哀荣才是,可简帝却只是让人按照徐云峰身前的郡王爵位规格下葬,虽不至于草草了事,但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胸和姿态。 所以,坊间亦有传言流出,这徐远峰母子在简帝登基半年时间内相继离世其实另有文章,但不管如何,这大虞新一代的年轻战神就此陨落,对于整个大虞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第15章 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关于大虞战神徐远峰的事迹很快就在柯万兴脑中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吃惊,这徐云山无论是年龄还是作战风格上都跟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实在太过于贴合了,最关键的是这云山二字其实用来解释远峰二字的含义其实也是很贴切啊,而且世人并不知晓徐远峰的表字啊。 柯万兴看着徐云山带着众人厮杀的样子,不由得心神向往,原本他只是一介商贾,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武艺和军事才能使得大家都对他的指挥调度没有半分反驳,好像这种人天生就是做统帅的料,要知道麦永瑞可是正五品的驻郡兵事营统领,可是却甘愿让出总指挥的大权,交由徐云山全权指挥,自己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又能说什么,何况柯万兴此时对徐云山除了佩服之外,完全没有半分其他的观点,似乎对于徐云山执掌军队也没有异议。 于是,在云山的带领之下,他们千人之兵不但破了俚人十几万众,且还俘虏了近三万俚人,这一战让整个珠崖都足以翻天覆地的一场大战居然就如此收尾了。 但是他们还是兵力有限,无法追击,能有这种战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务之急是加固丫县的防守,等待南海路的援兵到来,再实行全郡收复的大计。 于是在协助麦永瑞处理好战后事宜之后,徐云山和麦永瑞婉拒了以县令罗万宗为首的丫县权贵的宴席邀请,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了。 麦永瑞自然是驻扎在城外,毕竟新建立的防线需要他亲自坐镇,以防俚贼去而复返,同时几万俘虏自然也不能放入城中,也需要看管在城外。 而徐云山本就是丫县豪强,自然是回到丫县的宅子中,他也要看看这一战下来,自家的买卖营生有什么受损的,还有那些随他厮杀的弟兄的抚恤,也需要他亲自统计和安排。 而柯万兴见到两人不屑参与这种权贵聚会,自己也明言拒绝,哪怕是石清芳开口,亦是一句“有伤在身,需要疗养”就挡了回去。 三人这番作态倒是使得罗万宗等人有些尴尬,这三大功臣皆不列席,那这宴会还开个什么劲,尤其是石清芳更是恼怒,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过后,他那族兄石正光是难逃千刀万剐了,只是整个石氏也难免要大受牵连。 她之所以愿意放低姿态来参加宴席,就是为了跟丫县官场众人打好关系,使得石正光的事情莫要往他们石氏身上扯,毕竟这些人向上传递的公文只要不提这一茬或者轻轻带过,那情况大不一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他们石氏担得起,但是若是把石正光同出的篓子扣在整个石氏的头上,那就不好收场了。 可谁知徐云山三人皆不参加宴会,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此事绝不苟且。 这三人中,柯万兴是最不用担心的,毕竟他的前程在京师,轻易不会得罪石氏。 麦永瑞虽然根基不在京师,但是石氏在沿海诸郡都有不少门人学生,想来通过一番运作,也能搞定。 但是这个徐云山嘛,石清芳可就当真吃不准了,从他能从容调来兵马平叛,然后展现出来的武艺战略,皆不是一介商贾能够做到的事情,可见徐云山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何况自己曾经得罪了他,此人若是记仇,发动背后的未知势力,还真是防不胜防,既然软的不行,那就…… 石清芳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杀气:“徐云山,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第16章 滴水不漏 柯万兴倒也不是完全推脱,他的的确确是受伤了,毕竟三人之中,他可是在田阳开始就已经在战斗了,经过了红家湾血战、强穿凤阳村还有丫县大战,三场战役下来,纵然身上没有受伤,但这心里也是疲惫得很,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精神也是撑不住的。 但是原本困乏不已的身子一粘上了床榻居然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徐云山的身姿,尤其是不知不觉间就总是把徐云山和那位大虞战神联想到一块,总有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就是同一个人。 柯万兴其实平生最为崇拜的就是徐远峰,可惜的就是平生未曾得见一面,这是他人生的憾事,所以他对徐远峰的一切能知道的事情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如今见到了徐云山在战场上的神勇之后,更是不自觉地将二人联系起来,越想越激动,导致他辗转难眠。 最后索性不睡了,直接起身披了件袍子就赤着脚走出了驿站的房门,对守卫的亲兵说道:“去,给老子弄坛子酒来!” 守卫的亲兵闻言当即苦着脸道:“校尉,这个时候上哪弄酒去,这都什么时辰了,这穷乡僻囊的鸟地方根本就你弄不出酒来。” 柯万兴闻言随即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就要转身进房,却突然听到了有阵上楼的脚步声,随即好奇地站在房门看着是谁这么晚了还有事找他的,毕竟这驿站的二楼就只住了他一人,其他的人都住在一楼,若非有事汇报,这个点是不会上楼打搅他的。 只见一名士兵怀中抱着一大坛子酒,同时手中还拎着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东西,那香味一闻就知道,绝对是烧鸡,柯万兴原本被扫掉的酒兴立马又被勾了起来。 那名士兵见到柯万兴居然就站在门口,连忙满脸堆笑道:“校尉,您老人家没睡?那可太好了,这徐先生那边托人给咱们送了一些酒菜过来,我就上来碰碰运气,好在校尉没睡,那正好,这些酒菜正好给您老人家解解乏。” 柯万兴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徐云山的做人做事手腕又高看了一份,脸上也笑着骂道:“就你小子他娘的会来事,你也别下去了,留在上面陪老子喝几杯。” 那士兵闻言,笑的更欢了:“校尉有命,属下那是责无旁贷的。” 柯万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连忙问道:“其他弟兄都有酒菜否?” 那士兵一遍布置酒菜,一遍谄媚似的笑道:“那是自然都有,这徐先生那边的人按照咱们得人数准备的,人人都有份,不过校尉放心,咱们是分批吃酒,值岗的弟兄照例滴酒不沾。” 柯万兴闻言才满意点了点头道:“算你们懂事,那徐先生可曾让人给本校尉传什么话没有?” 那士兵边帮柯万兴倒酒边笑着说道:“说不上传话,就是让人告知了一下说,咱们这边在丫县期间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派人递个话,徐先生都会尽量满足,算是回报跟校尉并肩作战的照顾之情,还请校尉莫要嫌弃。” 柯万兴闻言苦笑摇头道:“照顾?若非他照顾咱们,那十万俚贼早就将咱们撕得渣都不剩了,他倒是先谢起咱们来了,此人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第17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于徐云山的关照,柯万兴心中很是感动,但是还不足以他就此上赶着与人结交。 倒不是柯万兴傲气,而是一来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宜走得太近,二来,徐云山背景模糊不清,错综复杂,他更不敢随意往来,一旦其中有涉及朝堂或者皇权之争的势力交错其中,自己这禁军校尉就算当到头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个人对徐云山的欣赏,何况大丈夫行事,情义在心中,不是非要表现得两人有多亲近才能体现曾经并肩作战的生死袍泽之情的,他相信徐云山亦明白其中道理,否则不管他身后有多错综复杂的实力,自己身为堂堂禁军校尉,他一介商贾的身份都必定亲自前来才是,而不是派个心腹前来示好。 丫县之围暂时解除,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石清芳就是那个愁的人。 她此番前来确实是带着目的前来,包括之前的石正光也是一样,只不过石正光失败了,所以她才亲自出马,却不曾想居然碰上这档子事。 更让她震怒的是这事居然还是石正光惹出来的,若是按照她的计划将此事直接闹到不可收场更好,所以当时在城头之上,直接命令家将一箭将阿牙黑射杀,就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就算有人将此事捅到天子案前,也可狡辩,说苦主已死。 加上阿牙黑的死,大概率会激发虞俚矛盾,使得双方杀戮更深,再无回转余地,届时朝廷也会因为俚人的负隅顽抗而忽略掉事情的起因,只会加派军队进入珠崖剿俚。 等到后来想要再追究此事的时候,想必家里也早就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无非就是将石正光这个败家子交出去,然后再罚酒三杯的事。 可这一切居然都被徐云山给破坏了,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到徐云山居然还有这个本事,一千破十万,以骁勇无敌的英姿征服了这场丫县大战的所有人,包括俚人。 而且徐云山能调来援兵,就说明他真的跟珠崖驻守周柏山交情不浅,何况还是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亲自领兵前来,没有意外,徐云山的手已经伸遍了整个珠崖的大小官场。 那石正光的事情怕是也没有瞒得过徐云山,且徐云山也该是早就把此事通过周柏山等人上报朝廷了,如今自己修书一封八百里加紧送到对岸怕是也来不及阻拦这封奏折,此事,也只能指望那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海东道大行台李文辉手上的书信能有些作用,毕竟李文辉跟石家有着不浅的交情。 但是前提是自己书信送到的时候,这份奏折还在李文辉手上,否则就真的只能指望京师家中的几位长辈来想办法解决了。 想到此处,石清芳心中不由得一阵气苦,别人来珠崖都是平安无事,偏生自己前来就碰到这么大的阵仗,还有一口天大的烂锅需要自己去设法补救,转念一想,当日若是不直接跟徐云山起冲突,会不会事情就还有些转机,起码徐云山应该不会站到自家的对立面,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18章 造反你还有理了? 经过麦永瑞连续几日的清缴搜查,这丫县附近已经基本确定安全,没有俚贼出没,而丫县以西的县城也被收复了大半,与其说是收复,不如说是俚贼自己退走的,而原先前去崖西岛帮助岛上做防汛工作的丫县驻郡校尉杨子威和麾下兵马也已返回丫县。 只是,这杨子威调兵之事疑点颇多,所以一经入城,就立马被麦永瑞下令将其控制起来,然后联合县令罗万宗、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及驻郡兵事营监察司马陈国毅四人对杨子威及其部下属从进行连夜密审,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这个杨子威还真的有问题,且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世上。 原来杨子威乃岭南道桂洋郡人士,其父杨国胜曾经出任珠崖郡长史,期间纳了一位本土俚人女子为妾,而这俚女来头还不小,乃是当时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巴拉贡的幼女,此女跟阿牙黑的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此女同时还是杨子威的生母。 只是此女福薄,在生下杨子威不足一年就撒手人寰,而当时杨国胜的正妻柳氏一直无所出,连生四胎皆是女儿,加上柳氏宽厚,并非善妒之人,就将杨子威收养在自己房中,视如己出,杨国胜本也再无其他子嗣,更是乐得其所,由此,对外这杨子威就成了柳氏所生的嫡子,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血统。 可是虽说如此,但是俚族那边却不管这一套,这些年来倒是没少跟杨家往来,所以杨子威跟俚族娘家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 尤其在得知自己的表侄女,也就是阿牙黑的女儿居然惨遭凌辱而死,更是怒不可恕,于是便私下跟阿牙黑达成了协议,就是故意借由防汛将丫县乃至丫县周边十之八九的兵力带走,使得丫县几乎成为一座空城,以便阿牙黑率众攻打。 可后来阿牙黑兵败身死,杨子威知道后明白大势已去,加上随行的将官其实都还蒙在鼓里,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率兵返回,却不曾想他的行为早就引起了丫县和郡兵的怀疑,所以一等他进城就即刻将他控制起来。 杨子威招供后,麦永瑞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杨子威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身为虞家子却为虎作伥,联合俚贼来攻打残害我们的百姓,你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杨子威冷笑道:“猪狗不如?呵呵,我确实是猪狗不如。我生母十月怀胎生了我,因为生我还伤了身子,导致临盆不足一年便死了,可是他的儿子却不能为她立碑戴孝,还要认别人为母,这样的规矩可还有半丝人性可言?我那侄女尚且年幼,天真善良,就因为石正光那禽兽一时之欲,就惨遭杀害,弃尸荒野,他如今不还是好端端的待在京师搂着歌姬,喝着美酒,你们在座之人可有一人出来为我那可怜的侄女说过半句话?我也读过书,也知道礼义廉耻,可是身为虞人,我却只感到可耻,我宁愿身上流的全是俚人之血,也不愿跟你们虞家子有半分瓜葛!” 此事罗万宗彻底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就喝道:“尔等发现罪行不思揭发,不思请出国法做主,却密谋串联造反,你倒还有理了?” 第19章 你们能奈我何 杨子威见罗万宗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忍不住仰天笑道:“哈哈哈哈!罗县尊,我敬重你是个好官,但是石氏的事情你纵然知晓了,你敢管吗?莫要说你,就连我那些俚人弟兄都知道的道理,那些京师来的贵人,就算是周明府怕是也不愿得罪的,区区一介俚女罢了,谁会在乎她的性命?” 罗万宗此时早已被杨子威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将案几上的砚台就推了下去骂道:“混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然触犯律法,本县自当会依律处置,莫说他只是一个石氏的边缘子弟,就算执笔大臣偃南侯在此,我也敢当面这么说。再说了,俚人亦是我大虞治下之民,何来的区别对待,朝廷三申五令的颁下文书,提倡郡县地方广开学堂,教化万民,鼓励其他族群子弟加入读书,难不成朝廷有说过一句你俚人并非我大虞子民么?” “罗县尊说的当真是慷慨激昂,我听了都觉得甚有道理!” 众人连忙顺着这句话发出的位置望去,只见石清芳在柯万兴等人的护卫下款款而来。 罗万宗见石清芳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提到他父亲的言语怕是被她听个正着,心想反正之前也已经得罪过她,也不差这一着,于是冷着脸问道:“宁陵县主,此乃公堂,乃审理要犯之地,县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还是不宜进来此地。” 石清芳闻言一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县主焉能不亲自旁听?不然,万一有人借故说些什么事,提了什么跟本案无关的人,岂不容易造成误会?” 罗万宗肃然道:“县主多虑了,此处有麦统领、陈司马、本县、郑令官四人联合审理,在程序上完全没有问题,若是如此还不公正,那这朝廷就再也没有公正的程序了。再说了,县主并非朝廷命官,没有干涉审理的权力,县主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我等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县主执意留下,那就莫要怪本县得罪了!” 石清芳闻言怒道:“罗万宗,你敢?” 罗万宗肃然道:“我有何不敢,我身后站着朝廷法度,县主若是不信邪,大可一试。” 此时的麦永瑞也脸色铁青地对石清芳说道:“宁陵县主还请自重。” 说完不等石清芳回嘴就对着一旁好像雕塑一动不动的柯万兴说道:“柯校尉,县主一介女流之辈或许不懂规矩,难不成你身为朝廷七品禁军中军校尉也不懂这个规矩吗?怎的不劝着点。” 柯万兴其实也烦透了石清芳,但是又不得不护卫她的安全,于是故作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给我的旨意就是护卫县主的安全,至于其他,无论县主要做什么,我都不管。” 石清芳顿时不满的瞥了柯万兴一眼,他知道柯万兴表面是两不相帮,实则就是在撇清关系,不想跟她有着任何瓜葛,顿时气的不轻,但是这个时候赶上了这个场面,她又怎会轻易退让,于是她冷着脸就走到了大堂中央朗声说道:“好,今日我还就不走了,这场审理你们点头我要听,你们不点头我也要听,你们能奈我何?” 第20章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石清芳这话就有些蛮不讲理了,说白了就是仗着家世身份压人,当时在场之人虽说其中身份最高的麦永瑞也官不过五品,在地方确实是大的没边了,但是在石清芳眼中,五品官跟芝麻绿豆的七品官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这一次的算盘打错了,不管是麦永瑞还是罗万宗似乎都被她这一番话惹怒了,麦永瑞更是直接朝着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和驻郡监察司马陈国毅抱拳说道:“两位皆是监察院委派的令官,可要为我和罗县尊作证,我等已经好言相劝过,并非对县主不敬,接下来我等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事,那可是完全符合朝廷规矩的。” 郑文清和陈国毅相互点了点头后,陈国毅当即也朝麦永瑞回了个礼道:“统领放心,今日之事,我等皆会如此奏报上峰,绝不添油加醋,但亦不会隐瞒什么。” 陈国毅说完,郑文清也连忙点头抱拳示意,麦永瑞才转过头去,冷峻地盯着石清芳道:“宁陵县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 石清芳见麦永瑞这一次的神情颇为冷酷,似乎比罗万宗还要坚定,心中亦是难免打鼓,万一麦永瑞真的派人对自己动手,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一个干预审理、扰乱公堂的罪名是坐实定了,而且此事若是被那些寒门势力得知,说不定还会以此大做文章,将此事彻底闹大,到时候就算石氏想不站在浪尖风口都不行,而此时的导火索则从石正光那个败家子直接变成了自己,到时候还真的没法跟家里交代。 但是她也不甘心被一个小小的驻郡统领就这样吓退,忍不住转头盯着一旁假寐的柯万兴道:“柯校尉,难不成你也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辱么?” 柯万兴眼皮都懒得抬起来道:“县主说笑了,我的职责只是护卫县主的安危,至于县主所做作为,我无权干涉,若是有人企图伤害县主,也要有人出手才行,否则我亦担不起干涉地方事务的罪名,这种事搞不好誓要杀头的!” 石清芳闻言顿时怒上心头,指着柯万兴娇叱了一声“你!”后边跺了跺脚,转身拂袖而去。 柯万兴也趁机给了麦永瑞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麦永瑞也随即摇头苦笑表示理解。 等石清芳出了大堂后,麦永瑞当即板着脸吼道:“外面守门的为何人?瞎了狗眼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一会回了军营,自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罚饷一月,值守校尉杖责六十,罚俸半年!” 一旁的驻郡司马陈国毅忍不住求情道:“统领,这宁陵县主由禁军护卫而来,下面的人做不了主将人放进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看就莫要为难下面的兄弟了。” 麦永瑞摆了摆手道:“陈司马,非是某不给你面子,今日之事实属践踏了我治军的底线,若不做出惩戒,往后诸人皆是效仿,那岂不乱了套?所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事陈司马就莫要为他们求情了。” 陈国毅闻言倒也不恼,于是拱了拱手道:“此乃统领分内职责,是我越权了。” 麦永瑞连忙回了个礼道:“陈司马一片爱兵之心,何来越权之说。” 此时的罗万宗忍不住出言插道:“诸位老爷,不然咱们还是回到这审理上面来吧。” 麦永瑞闻言,随即转过身来指着堂下的杨子威道:“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第21章 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面对麦永瑞的喝斥,堂下的杨子威冷冷笑道:“大丈夫在世,死则死矣,何必再说这般许多?反正罪名也已坐实,统领就莫要再废口舌来说教于我了。” 罗万宗看了一眼被呛地不轻的麦永瑞,当即指着杨子威道:“你这阴险之人,看似大义炳然,实则野心勃勃。你刚才所言的一切皆是强词夺理。本县现在问你,你说我虞家子皆看不上俚人,不与俚人往来,纵然联姻,亦是虞家子纳俚女为妾,从无俚人娶我虞家女子为妻的先例。那我问你,你该识得徐云山否?” 杨子威闻言冷笑道:“珠崖首富,谁人不识?何况此番若非有徐云山相助,尔等焉有命在此对我指手画脚?” 罗万宗:“那你可承认这徐云山乃是个英雄豪杰,是我们虞家子中的榜样?” 杨子威点了点头道:“别的不说,虽然此番我们皆是败在徐云山之手,但是我杨子威佩服他徐云山是条汉子,只是可惜他不是我俚族中人,否则有此人在,大事不愁矣!”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你如此推崇徐云山,可你又知不知道,那徐云山明媒正娶的当家娘子就是你们俚族之女?当年徐云山初到珠崖就毫不犹豫的三媒六娉将你们俚人女子娶了进门,且目前为止未纳一妾。这徐云山是何等人也?乃珠崖首富,且此番平乱表现出来的本事,纵然放到全天下对比,也没几人能够比肩,这样的英雄可是娶了你们俚人当正妻娘子的,珠崖皆知。你再看看徐云山麾下的掌柜管事,也有不少俚人出任,你再看看整个珠崖,俚人为官者不多,这俚人为吏却不少,如今大虞立国也不过百年,你俚人能有今日之局面皆是因为朝廷宽容,否则按照你说的俚虞有别,你俚人焉能有这番造化?莫说当官从吏,我敢说,你们连天掌山都下不来!你们呀,当真是昏了头了,将原本正在慢慢变好的局面往灭族的方向推去,若当真有一日俚人被灭族,你杨子威就是最大的罪人之一!” 杨子威被罗万宗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是依旧心有不甘的梗着脸,麦永瑞见也没什么好再审的了,于是生气的挥了挥手道:“来啊!将这混账东西给我押下去看好。” 等杨子威被带走之后,罗万宗随即起身道:“正巧,诸位都在,我想着跟诸位商议一番这请功折子……” 众人顿时明白了罗万宗的意思,就是这请功折子究竟该怎么写,尤其是徐云山这个人此次的功劳大的没边,但偏偏出身不好,只是一介商贾,这折子若是着墨太重,怕是会打了军方的脸,但若是轻描淡写,又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若非是他,这丫县还真的可能早就守不住了。 麦永瑞见罗万宗在内的其他人也不自觉的瞥向自己,则是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各写各的就是了,难不成咱们还能联名写请功折子不成?朝廷可没这个规矩啊!” 此事罗万宗有些不确定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此事,咱们还是达成一个共识比较好。” 麦永瑞随即摆摆手笑道:“这还需要什么共识,此番平乱的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第2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然四人中品秩最高的麦永瑞都定了调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虽说四人之间是相互制衡、互不统属的关系,但是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所以这个请功折子自然是慎重些为好,最好是四人拟定的功劳和名单差别别太大,否则朝廷一旦追究起来,问题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忒麻烦。 于是四人也就商议了一番后就各自告辞而去。 等众人都走完后,罗万宗也会到了后院更衣,但是他并没有打算上床就寝,而是换了一身便衣,然后在两名心腹的随同下,从后门出了县衙,直接上了一辆很明显事先就已经备好的牛车,然后就朝着距离县衙不远的椰子巷驶去。 约莫一杯茶的功夫,就来到一处宅子的后门,只见有两名家丁在此守候,看样子似乎早就知道罗万宗要来,一等牛车听稳,就连同罗万宗的随同将瘦弱的罗万宗搀扶而下,然后将罗万宗引入宅中。 罗万宗随着那两名家丁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家丁见罗万宗前来,连忙躬身行礼,但不问好,罗万宗也不计较,只是随意的抬了抬手,其中一名家丁连忙转身推门而入,应该是跟书房中的主人禀报县尊老爷的到来,得到许可后,就走出了书房站在门边对着罗万宗又施了一礼,然后侧身抬手,示意罗万宗入内。 罗万宗也随即示意两名心腹在外等候,然后捋了捋衣袖就迈步而入。 一进到书房,就见到一名面若刀削、星目剑眉的青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执着油灯仔细的观察着铺在案几上的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阡陌纵横十分详细,若是用来行军打仗,此图定然助力不小。 罗万宗随即小心地上前轻声唤道:“殿……嗯……徐……徐先生!” 徐云山有些不满的瞥了罗万宗一眼,不知道是恼怒他半夜来扰还是恼怒他差点叫错称呼,罗万宗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叫错称呼酿成大祸,吓得满头大汗,嘴角有些哆嗦道:“那个……嗯……” 徐云山随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注意些便是,索幸此间无人,否则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罗万宗连忙点头称是,徐云山随即问道:“那杨子威都招供了?”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招了,确实如先生所言那般,险些就被他蒙混了过去,若当真如此,将来可是要酿成大祸的。” 徐云山笑了笑道:“酿成大祸倒不至于,只是此次若不将他揪出来,朝廷一旦派出有些排面的人前来珠崖调查,那就会惹出事端,何况他也确实该死,揪出来挨上一刀倒也不冤。” 此事罗万宗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轻声说道:“先生,这请功折子已经有了结果,我和其他老爷一致认为先生当居首功!没有意外,这折子很快就要开始落实,然后递交朝廷了。”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23章 风起了?风起了。 对于请功折子这档子事,徐云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很难不居首功,不然对上对下都难以交代过去,也就是说,这次自己这风头出定了。 可徐云山根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若是不挺身而出,整个丫县乃至珠崖全郡都会陷入一片炼狱,所以,他到没有后悔什么,只是已经开始在思考朝廷接下来的动作。 罗万宗一看徐云山用手捏着脸颊抠嘴角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暗中思索着如何应对往后的局面了,于是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跪坐在一旁等待徐云山想出个所以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云山原本有些朦胧的眼神忽的明亮了起来,然后直接凑到了罗万宗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罗万宗听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徐云山:“当真要如此?”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如此焉能躲过此劫?” 罗万宗还待相劝,徐云山随即抬手拦道:“莫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罗万宗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既如此我也不说了,那你好自为之。” 徐云山挥了挥手道:“你只管放手去办,莫要思前想后,要知道这世上之事岂能事事顺心,你回去吧!” 说完徐云山便不再理会罗万宗,再次执着油灯认真的投入案几上的地图去了,而罗万宗只好无奈的起身,朝着徐云山恭敬得施了个礼后,才慢悠悠地退出了书房,转身离去。 而此时,书房外的院落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原本就是预测近来珠崖会有台风,想来这场毛毛细雨就是台风前来的前奏吧,罗万宗也不及细想,匆匆忙忙的出了徐宅后门,上了牛车,就往县衙赶了回去,当务之急是要部署台风登陆之前所有的防备工作,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台风登陆都能死不少人。 果不其然,这场毛毛雨没下多久,就开始越下越大,天还没亮就刮起了风,伴随着电闪雷鸣,好像老天爷喝醉了发怒一般,那阵势可当真是吓人,尤其是后半夜那呼啸的风声就像是无数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在放声狂欢一般,充满着诡异。 城中的情况尚好,毕竟能住在城中的都是有些钱帛的人,盖的房子自然不会差,加上城中房屋比较密集,且用料更为结实,在一定程度上会稀释风的强度,而且有城墙遮挡,除了积水难排之外,倒没发现什么较为严重的事情,但是城外的村落这些地方怕是就遭了殃,这风一来,莫说人,就是房屋都能给掀翻咯。 所以,丫县对于台风防汛的部署就是大面积的迁移百姓入城,或者安置在当地比较牢固的乡堡之中,只是时逢俚人造反,原本防汛的计划瞬间被打乱,未等回过神来,这台风就来了。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石清芳在见识了这台风呼啸的天地之威后都忍不住心惊胆战:“风起了?” 一旁护卫的柯万兴望着这漫天风雨雷电的场面,心中亦是万分震惊:“风起了。” 第24章 取之以民还之以民 罗万宗在百姓之中口碑不俗,一是因为清廉,二是因为确实办实事。 罗万宗一回到了衙门当即就升堂召集全县官吏士绅,让他们纷纷动员起来。 一是加强巡视,若是发现百姓房屋有所损坏或是被水淹没,即刻送上城门临时安置。 二是筹集粮食、若是真的受灾严重,首当其冲的就是粮食的供应,要保证灾民有口吃的,饿不死人。 三就是快速聚集全县城郎中及精通医术之人,若是受灾严重,死伤者定然不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事情自然就由县衙众人去办,但是钱粮物质就要靠着丫县的士绅的捐助了,边看丫县地处偏远,这丫县可是大虞帝国海运中转站,说是大虞帝国海运的命脉也不为过,靠着海运发财的人多不胜数,所以,这丫县的士绅对比江南或是京师的有钱人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这些士绅的背后大部分也是站着京中权贵的,否则海运这么大一块肥肉岂是你想吃就吃得上的? 所以珠崖受灾,这些带着背景的豪商焉能坐视不理,一旦民不聊生,第一个受损的就是他们,毕竟想要在珠崖扎根赚钱,民意也是很重要的,何况区区米粮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首富徐云山的带头捐赠,他们若是什么都不表示,怕是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本次筹粮还有相关物资还是比较顺利的,大家基本上也比较配合。 在丫县上下齐心的前提下,罗万宗已经快速的部署好了灾后安抚事宜,毕竟现有的条件来说,天灾之事是没有办法抵抗的,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只能认命,所幸的是此次台风并不算太大,直到第二日中午已经式微,丫县上下的官吏以及征召的劳役都纷纷动了起来,朝着各个乡村而去,一来是确认各村受灾情况,二来顺便运送一些物质,这个效率可以说是放眼整个大虞郡县都未必能做到的。 虽说罗万宗确实是个人才,也离不开以徐云山代表本土士绅的鼎力支持和全县上下的团结一心。 就连石清芳这种天潢贵胄都忍受着恶劣的天气,站在淤泥的路面上,身着一身布衫,包着头巾就亲自操持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粥棚,布施灾民。 石清芳的性格百姓如何得知,百姓只知道这乃是京师前来的大贵人,当朝云奉公主的女儿,如此金贵之躯都能屈尊在此为灾民做事,一时间好评如潮。 这也大大的出乎了罗万宗的意料,他可不认为那性情刁钻、喜怒无常的天之贵女会真的屈尊落下凡尘,为灾民布施,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信邪的罗万宗在借故路过石氏粥棚的时候,确实青烟见到石清芳一介天之贵女退去铅华,亲自在粥灶前给灾民亲自盛粥,看着她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就能肯定,她是真的在这里忙绿了一天,并非走走过场而已,心中对石清芳的印象不由得改观了许所,于是连忙下了牛车来到了石清芳面前拱了拱手道:“县主高义,亲自布施,救民于水火,本县在此代表丫县之民谢过县主了!” 石清芳难得没有露出倨傲的表情,而是轻轻蹲身也回了罗万宗一礼道:“县令谬赞了,我只不过取之以民还之以民罢了!” 第25章 码头冲突 石清芳前倨后恭的态度很是让罗万宗感到意外,尤其是石清芳如今洗去铅华的样子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张脸确实是美得让人过目难忘,罗万宗都怀疑这宁陵县主是不是被人掉了包了。 人家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再拿捏姿态,就算先前又在多的不愉快发生,如今人家主动释放善意,总不能揪着不放,毕竟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所以,罗万宗也连忙附和道:“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县主高义,本县受教了!” 石清芳也连忙回道:“不敢,小女何德何能,敢教县尊,倒是胡口乱说,惹县尊见笑才是。” 罗万宗随即严肃地摇了摇头道:“县主身份之尊,尚且能身在泥泞,亲自布施灾民,可见县主爱民之心,日月可昭,本县定要将今日之事上书朝廷,让天下知道,咱们大虞权贵亦是心系百姓万家。” 不等石清芳回话,一个衙役踩着泥泞的的道路冒雨奔来,不等罗万宗问话,就已经躬身行礼道:“县尊,不好了,码头那边就快要打起来了。” 罗万宗一听这还的得了,语气不善的问道:“何人如此大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敢闹事?” 那衙役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罗万宗后接着又瞥了一眼石清芳才无奈说道:“德盛商号的伙计因为不愿排队卸货,跟码头上其他商家起了冲突,徐记商号的徐掌柜出面调解后就被德胜商号新来的石掌柜带人给打了,结果整个码头的伙计都不干了,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德盛商号的人给围了起来,若非刚好吴巡检刚好就带了一队人马在码头撞见且及时给护了起来,怕是这会那德盛商号之人就给众人活剥咯。” 罗万宗眼角瞥了石清芳一眼故作不知者德盛商号就是她石家产业一般,随即就朗声吩咐道:“速速去调两队衙役前往,其余人等随我前往码头。” 说完就冷着脸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本县有急务在身,就不陪县主闲聊了,告辞!” 石清芳听闻自己商号在码头惹了众怒,焉能视若无睹,见罗万宗就要前去,连忙摆手拦道:“县尊慢走,那德胜商号石立午乃是我石家远亲,我也随县尊前往,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助县尊从中调停一番。” 石清芳言语之间十分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拂了石清芳的面子,于是脸色略微缓和道:“如此,有劳县主屈尊随我前往!” 石清芳随即将身上的围裙直接解了下来,随手丢给身边的丫鬟,就直接随同罗万宗一起上了罗万宗的牛车,就火急火燎的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码头。 石清芳随着罗万宗一同下了牛车,一看这阵势,瞬间就怒上心头,几乎整个码头三百来号人将自家商行的三十几号人围在中间,甚至部分劳力手执扁担等粗实的武器,有的则是手执石头,就几乎没有手上闲着的人,皆是义愤填膺地围着自家商号伙计喊打喊杀。 石清芳也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性子直接就朝着罗万宗问道:“罗县尊,你治下民风就是如此?” 第26章 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面对石清芳的质问,罗万宗心中随即冷笑:“我就说嘛,这婆娘明明就刁钻刻薄得很,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这不,暴露了吧!” 于是罗万宗冷着脸回道:“宁陵县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妄下定论是否武断了些?咱们断案可是要讲道理的。” 石清芳当即指着码头上的场面直接问道:“难不成本县主眼瞎不成?这几百号人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难不成是在讲道理不成?” 罗万宗随即理都懒得理她,直接吩咐身边的衙役道:“你们还愣着作甚,上去将人给我分开啊!” 众衙役闻言,连忙鱼贯而出,很快就将那些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都驱赶道一边站好。罗万宗见场面已经控制住后,看都不看石清芳,甩了甩衣袖直接大步走到众人中央朗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在码头聚众行凶?” 德盛商号的石立午一听县尊这话,很明显就是向着自家说话的,而且他也发现了跟县尊一同前来的自家县主,连忙嚎嚎大哭就瘫坐在地上叫屈道:“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终于来了,您老人家若是要再晚点到,小的可就要让这群刁民给活活打死了了诶!” 罗万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直接问对面那群手执家伙的劳力们道:“你们为何要围殴德盛商号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不怕王法治罪么?” 对面一听,顿时群情激奋,说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的一顿嘈杂,罗万宗当即摆了摆手喝道:“都给我住口!” 罗万宗在百姓心中口碑不错,所以说话颇有威望,他一喝止,那群七嘴八舌的劳力顿时都没了声音。 见到现场安静之后的罗万宗才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一人一句的,说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当中选三个能说话的出来跟德盛商号的石立午对质,本县现场断案,看看你们之间到底谁有理谁无理。” 于是人群中很快就将已经挨了一顿揍的徐记商号丫县的负责人徐文启和通天商号的掌柜王明峰以及业阳商号的掌柜符正桐三人定为此番的代表,然后王明峰和符正桐一左一右搀扶着略微有些跛脚的徐文启走出了人群,而德盛商行的自然就是那叫撞天屈的石立午了。 此时,闻讯而来的柯万兴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闻讯赶来,就列队在石清芳的身后,而石清芳见柯万兴率兵到来之后,胆气顿时有足了起来,顿时走到了罗万宗面前冷冷说道:“罗县尊,此事怕是不妥吧?” 罗万宗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婆娘搞事情的能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太好落她的面子,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何处不妥,还请县主指教?” 石清芳随即指了指自家商号的石立午道:“这些打人的派出三个代表,而这被打的居然只有一个代表,这事可还有公平可言?” 罗万宗随即冷笑指着那群劳力居多的队伍道:“这里面共有一十三家商号,我只抽取了三个代表有何不可?那德胜就一家商号,我就愿多给他两个代表名额,你问问这边这一十三家商号,可有人愿意过去否?” 石清芳被罗万宗一顿怼,心中顿时怒火丛生,但是还是强压了下来道:“就算如此,他们一十三家欺负一家,这案子还用断么?” 罗万宗此时也没了耐心道:“敢问县主,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第27章 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罗万宗这一句话只把石清芳呛得说不出话:“你……” 罗万宗甩了甩衣袖冷哼道:“既然你不是县令,本县如何断案自有本县的道理,还请县主莫要罔顾国法,指手画脚。” 说完,罗万宗没有再理会被她气的差点急火攻心的石清芳,转过身去就直接问徐文启三人道:“你们说说,为何要围殴德胜商号?” 通天商号掌柜王明峰先行行礼答道:“禀县尊,事情起因是这样,因为台风天气恶劣,我们大家伙就商量了一番,想让大家伙已经靠岸的船将一些物资先行卸下来,想着可以抽调一些紧急物资援助灾情,这也是咱们一十四家共同商定的事情。可是这个靠岸的船只数量有限,想要卸货的船只只能按照顺序排队下货,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就选择了抓阄,按照抓阄抽到的号码顺序依次卸货。结果这德盛商号抽了个最未一号,就不肯干了,于是就跟大家伙吵了起来。原本也没什么,这徐记徐掌柜处于好心,主动提出,可以跟德盛更换卸货顺序,可这德胜商号的石立午不但不感谢,反而职责徐掌柜猫捉老鼠瞎操心,还说大家伙就是故意针对他德胜商号,故意让他们抓阄抓到尾号,县尊大人您评评理,这人是不是就是来存心捣乱的?” 罗万宗听完王明峰的赘述后转头看向石立午道:“王掌柜之言可有半分虚假?” 石立午先是点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道:“县尊明察,他们确实就是欺负我初来乍到,故作做手脚让我抽到尾号,此事都不要查证,从他们一十三家联合起来围住我们就能看得出,他们就是事先预谋好的!” 这时业阳商号的符正桐忍不住指着石立午就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我们为何会群起而攻之你心里没点数吗?若你只是不懂感恩的小人倒也就罢了,但是你居然冤枉徐掌柜带头孤立作弄你,然后带人乘人不备将徐掌柜给打伤了,你这样的人,揍死也活该!” 罗万宗听闻是石立午带人先揍的徐启文,当即就脸色不善地盯着石立午道:“你们先动的手?” 石立午眼咕噜一转道:“是,没错,是我们先动的手,但是我亦是事出无奈,若不是他们搞鬼在先,我又怎会先向他动手?” 徐启文直到现在也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见到罗万宗关切的眼神也只是微微摇头道:“县尊,前因后果已经清楚,还请县尊决断就是。” 罗万宗点了点头后当即喊道:“来啊,将这石立午给我拿下,带回公衙审判!” 石清芳闻言当即喝道:“慢着!” 罗万宗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县主难不成要干预地方政务不成?” 石清芳冷笑道:“你莫要给我扣帽子,我只是觉得你断案的水平太低,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罗万宗冷笑道:“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第28章 我自会为你做主 罗万宗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等同于就是在告诉石清芳:“老子不管你什么背景,老子就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你,有本事你就吧老子收拾咯!” 石清芳怎能忍受面子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给削了,于是也叱喝道:“我看今日谁敢动他!” 原本在场包括德盛在内的一十四家商号都算是珠崖数一数二排的上号的大豪商,背后大多是京师贵族作为靠山,说白了都是那些贵族的产业,在这些贵族中不乏能够能够跟石氏掰手腕的家族。 什么王家、麦家、陈家皆是不怵石家的存在,甚至不乏皇亲国戚的存在,但是没有一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珠崖这边的海运商号是自己产业,这就叫做宁要人知,莫要人抓。 如今石清芳这阻拦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珠崖的德盛商号乃是她石家产业,这石立午就是她石家的人,这样就等于将其他贵族放在火上烤,一下子就得罪了大半个大虞顶级门阀。 罗万宗虽说对石清芳十分讨厌,但也不愿石家有这样的污点被人攻击,毕竟石家祖上的德国公石斌可是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开国猛将,罗万宗对此人甚是敬佩和推崇,于是出于好心,罗万宗忍不住出声喝止道:“宁陵县主,慎言!” 石清芳也瞬间醒过味来,心中一阵后怕,但是面子上还是不愿低头,冷冷地望着罗万宗道:“罗县尊,你就当真要拿这石立午下狱了?” 罗万宗严肃道:‘’县主言重了,这石立午这点罪过也就罚银一百,棍棒四十以儆效尤就是,若是苦主愿意出具谅解书,处罚还可减半,不至于下狱那么严重,只是日后这德盛商号在丫县经营须得合法合规合理合情,莫要仗势胡来,否则误人误己!” 说完,罗万宗一挥手,石立午被人衙役带走,罗万宗也随机甩袖离开,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的鄙夷的看着石清芳后皆是黯然退场,只留下一脸臊红的柯万兴带领的禁军以及脸色铁青的石清芳。 三番四次在罗万宗这里吃瘪的石清芳如何还醒不过味来,这罗万宗怕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的身后没有意外就是站着这些商号背后的大人物给他撑腰,自己若是敢胡来,怕是也讨不着什么好处去,反而还要落得一鼻子灰。 何况此处不比京师,自己撑死了也就算是个外来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这条过江龙想要达到初离京时的目的,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同于石清芳的计算得失,柯万兴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好端端地跟了这么一位惹事精前来珠崖,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这姑奶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可以说是走到哪都能得罪人,尤其是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柯万兴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他们或许不会跟石清芳计较,但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怕是会成为众人的出气筒,没有意外,今日这些掌柜当家的回去定会将这些事情去信京师告状的,这仗势欺人的罪名没有意外就要落在了自己头上,想到此处,柯万兴更是一阵气苦。 石清芳似乎也看出了柯万兴的困苦,随即冷笑道:“柯校尉,你莫要担心你的前途,你一路护送的情谊在我这里可是价值万金,若是京师有人敢胡乱嚼你舌根,我自会为你做主!” 第29章 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石清芳这一番话确实是出自于她的本心,在她看来如今的柯万兴除了跟她同坐一条船之外,也没得选择,今日这个场面,京师里面那帮大佬无论如何也要拿个人背锅出气的,柯万兴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刚好就是和做这个出气筒,所以,这时候顺便拉拢拉拢,毕竟柯万兴也是一员虎将不是,将来若有机会上战场,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但是柯万兴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石清芳太过于招摇和霸道,做事完全没有顾及,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乱子的,再看他们石氏中那捅破了天的石正光和如今这个犯了众怒的石立午都是这个德性,这就说明石氏的家风已经跟开国之初的石腾、石斌父子之时大不一样了。 如今的石家仗着祖上开国大功,又与皇室沾亲带故,尾巴早就敲到了天上去了,莫说这小小的珠崖,就算是在京师,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跟这样的世家勋贵捆绑在一起,实为不智,那天他大厦将倾之时,滚滚人头之中必有自己一颗,柯万兴当即打定主意,宁愿没了前途,也不能别着脑袋上这样一艘船。 于是柯万兴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多谢县主好意,末将护送县主南下,乃天子旨意,不敢居功,至于京师那边会有什么不利于末将的传言,那也就随他去吧,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当真扒了末将这身铠甲,那也是运道使然,怨不得别人,末将受着就是了!” “你!” 石清芳顿时被柯万兴这样界限分明的话语激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柯万兴有些气到发抖道:“你可想好了?你一介七品禁军校尉也就芝麻绿豆大的军职,但一旦被踢出禁军,终身可就没了前途!” 柯万兴豪迈一笑道:“这就不劳县主操心了,有肉吃肉,无肉喝粥,某堂堂七尺男儿大不了就去守卫边疆,建功立业也不是什么坏事。” 柯万兴说完就没有再理会石清芳,而是转身对随行而来的禁军兄弟发布施令道:“县主要回城了,尔等速速打起精神来,做好各自的护卫之职。” 说完,柯万兴就直接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一跃而上,装模作样的警备了起来。 这一做派当真是把石清芳从头到尾得罪个干干净净了,石清芳随即也上了后面柯万兴等人携带而来的备用马匹,纵马就越过了柯万兴的马,然后面无表情的用柯万兴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想做守卫边疆的好汉子,我一定成全你!” 话音未落,就已经跟柯万兴擦身而过,然后就拍马而走。 柯万兴心中一阵苦意,但还是强忍着火气,拍马而上,追赶石清芳而去,这俚乱虽已得到了解决,但还未完全平定,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若是让石清芳一人纵马而归,路上再出了什么差池,那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第30章 捅了马蜂窝 码头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丫县的大街小巷,原本丫县百姓对于石清芳以贵女之姿亲临粥棚为百姓布施的好印象就因为码头之事彻底扭转为厌恶,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氏族人石正光带人奸杀俚女而引发的全岛俚乱之时也不胫而走,顿时整个丫县对于石氏的民怨累积到了顶点。 石清芳这个粥铺是开不下去了,先不说有没有人来,就是经过粥铺的百姓轻则白眼相向,恨则直接吐口水,更甚者原本在这里领取了物质的百姓纷纷将物质退还,直言宁死不受石家恩惠,原先吃进肚子的宁愿打着欠条,等台风过后,折现归还。 就一个上午,石清芳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口碑就瞬间崩塌,成了丫县的“过街老鼠”。 石清芳自然知道这背后少不了那一十三家商号和徐云山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这舆论不可能转变如此之快。 但是她对此也无计可施,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不像徐云山等人已经地固根深,经营多年,想要打破这个局面怕是难上加难,为此,她亦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确实不该一来就如此强势,但是事已至此,心中再悔也没用,还是要设法解决。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原先石氏在珠崖的营生二把手黎明明身上道:“黎明明,你说说,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黎明明心里早将石清芳连同石正光以及刚刚被押走的石立午操了个七八十遍,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脸恭敬回道:“县主,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就不是小的能说得清楚的事情了,这一十三家商号的背后是什么背景,想必县主您也清楚,怕是这事得让京师里的大人老爷们出面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一拍桌子叱喝道:“废物!怪不得家里宁愿将石正光这样的纨绔派来也不愿用你当掌柜,一点主意都没有,我石家养你有何用?” 怨恨归怨恨,黎明明可不敢有半分表现出来,毕竟惹毛了石清芳,自己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都有可能,于是黎明明被吓得立马伏地而拜道:“县主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当时就该拉住掌柜的,可是掌柜的说了,小的算个球,让小的滚一边去,小的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石清芳闻言再次拍桌呵斥道:“我追究你的责任了吗?我问的是如今该怎么办,你却跑出来乱认什么罪过?你那么喜欢认罪,那你就下去自领八十大板,打完再进来见我!” 黎明明闻言顿时吓得尿都出来,八十大板都不肖打完,自己就一命呜呼了,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道:“县主饶命啊!县主饶命啊!” 石清芳随即厌烦地摆了摆手道:“将他拉下去!莫要在此碍我的眼!”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家丁入内,将早已吓得无法站立的黎明明直接拖出了厅堂,但是地上那摊水渍散发的尿骚味尤为刺鼻,石清芳顿时起身甩袖而走,但是心头的厌烦却始终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她知道,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31章 风暴酝酿 其实石清芳猜测得也不算错,这大街小巷的传言的的确确就是那一十三家商号搞的鬼。 面对石清芳这种强势霸道的搅局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待不下去,毕竟这里虽说山高皇帝远,是个国界的边边,但是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可一点都不比那些战略要地差上多少,单单整个珠崖的赋税一年就可以占到整个大虞的一成之重。 同时各路顶级世家更是在此大赚特赚,这得是多大一块利益,徐云山能够成为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其实就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如今跳出个石清芳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就算徐云山同意,那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势力又如何能够答应? 只是此次的倒石言论却没有徐云山的参与在其中,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也默许事情是这个走向,但是他也的的确确不愿搅合进来。 因为这个事情在发展下去就不是单纯的丫县营商之争,甚至可能会蔓延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想再抽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可不想被京师里的人惦记起来。 可是这件事不管有没有他徐云山的份,石清芳乃至她背后的石氏都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毕竟几大势力也不会真的撕破脸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要知道朝堂之争,轻则薅官撸爵,重则家破人亡,没有人愿意为这点事情玩得这么大的。 所以,最终就会找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替罪羊出来杀了了事,大家又是好同僚,之前的不愉快就会随着替罪羊的脑袋落地而烟消云散。 于是徐云山在听到了这些传言后就直接跟刚刚在码头挨了一顿揍的徐文启道:“你近期也少些出来,手头上的事情就先交给进良处理就是,这个事情一旦发酵起来,少不得要麻烦。” 徐文启闻言点点头道:“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到庄子上躲个清闲,待此间事了,老爷再派人唤我回来。” 徐云山于是摆了摆手道:“那你现在就去跟进良交接一番,莫要耽搁了,我也要去一趟郡所,拜会一下明府老爷,毕竟俚人之事还未解决,那南海路的兵马想必已经出发,若是真让他们登了岛,届时那些个杀才还真的会将这小小珠崖杀成尸山血海的炼狱,能不死人还是不死人的好。” 徐文启点了点头道:“老爷还是慈悲心肠,那我就先下去了。” 徐文启走后,坐在徐云山对面的一位俚人打扮的女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忧虑道:“看来,你这身份怕是要彻底瞒不住了。” 徐云山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我身在何方,总归还是立在大虞的地界之上,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苦了你了,若是此番不能过关,那你就出海去吧,躲的远远的。” 那女子闻言随即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若是死了,我岂能独活?索性咱们也没有孩子,死在一起也算干净。” 徐云山望着女子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当即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柔声说道:“不管死在哪里,只要最后身边的人是你,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后的眷恋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轻轻地搂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安宁,因为他们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一旦成形,那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振动。 第32章 连锁反应 徐云山是个极为讲究效率的人,想到任何事情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于是徐云山在下人筹备好了之后,就带了两名家丁,三人轻装简骑,就离开了丫县,朝着珠崖郡所崖北县驰骋而去。 经过了两日光景,徐云山等人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崖北,他没有急着马上去郡衙拜会珠崖郡守周柏山,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崖北的宅子,留守负责崖北事务的管家徐高芒连忙将徐云山迎入宅子。 徐高芒算是徐云山身边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徐云山手下所谓的南海十三鹰之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这白头鹰徐高芒,不是因为十三人中他的武功最高或者年纪最大,而是因为他是十三人中谋略最精之人,这也是徐云山最为看中他的地方。 这不,徐云山还没开口说什么,徐高芒大概就猜到了丫县那边准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轻声问道:“老爷,可是丫县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云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那个宁陵县主把丫县捅了天,怕是要闹到朝堂上,此次,怕是要牵连到我,所以,我只好赶来崖北拜会周柏山,看看他能不能出现做个调停,别把事情闹大。” 徐高芒随即会意道:“老爷此番是以交割差事的名头拜会?”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日南下救援丫县,周柏山曾授予我珠崖运粮官的职务,虽说只是临时的,但是我若回来向他复命,且顺便聆听一番郡守的教诲,也合情合理,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高芒随即也一副了然于胸的点了点头道:“朝廷历来禁止官商勾结,所以一般朝廷官员都不会过多和商贾接触,上次可以说是事出紧急,这次正好有这个由头,那周柏山,也确实不会不给这个面子而避而不见,只是,这周柏山能愿意蹚这趟回水?” 徐云山随即笑道:“若在平时,他自然不会蹚这趟回水,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一旦双方法真的在京师都起来,剑拔弩张之下,我一介小小商贾自然难免遭殃,可他这个郡守怕是也会有殃及池鱼之祸,他若是连个关节都想不通,那他这个郡守也别当了,趁早告老,还能享儿孙绕膝之福。” 徐高芒闻言也笑了道:“老爷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不知高芒还能做些什么?” 徐云山随即收起了笑容肃然道:“我有几封信要你亲自去送,所以就劳烦你舟车劳顿一番了。” 徐高芒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严肃地指了指北方问道:“可是那边那几位?”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事别人去我不放心,必须要你亲自去,也只有你去了,他们才会越发重视,此次能否真的化险为夷,就看你这信送的及不及时了。” 徐高芒连忙躬身道:“老爷放心,高芒定不辱命!”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三封信递给了徐高芒道:“切记,轻装简从,莫要让人发觉,崖北的事情就先交由文卓接手,你今日抓紧安排好,然后尽快动身吧!” 徐高芒领命而去,徐云山望着徐高芒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一件小小事情居然能够引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第33章 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周柏山虽然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徐云山的真实背景,但是从心底来说,他对徐云山还是有着好感的。 一来徐云山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这次平乱就可以看出,徐云山不单谋略出众,料敌如神,且居然武勇不凡,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这样的人放到整个大虞来比较都是金子一样的存在。 加上徐云山身为珠崖首富,行事却万分低调,且谦逊有礼,颇识进退,且大力支持朝廷的管理,修桥补路从不人后,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朝廷排忧解难,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只是关于徐云山持有禁军将军令牌一事,自己曾去信询问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但是麦擎忠只回了八个字:“装聋作哑,寿终正寝!” 这八个字使得周柏山更加确定徐云山的来历一定十分不简单,但是麦擎忠的警告他不得不正视。 何况徐云山背后不管站着是谁又跟他周柏山有什么关系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品秩之人该知道的,贸然过问已经是犯了忌讳。 如今徐云山前来复命,周柏山自然不会不见,何况周柏山也知道徐云山这临时任命的运粮官其实只要到了丫县,这差事就算是卸了,就算要复命,丫县县令罗万宗就可以代劳收回文书。 只是他徐云山不辞辛劳,大老远几百里路颠簸而来,定是有事相求,且看看他作何请求,若是不那么难办的事,也不妨卖他个面子,说不定日后用得上此人之时,今日的情分就能派上用场。 于是周柏山便让人退出正堂去将徐云山引进来。 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青年男子一袭青衫,手执长匣,器宇轩昂地随着衙役进到堂内。 待那衙役朝着周柏山行礼退下后,那青衫男子才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丫县徐云山受明府委托,前往丫县运粮,幸不辱命,如今事了,特地回来向明府复命。” 周柏山很难将眼前这虽有些黝黑但却掩盖不住俊朗的男子跟几日前风尘仆仆赶来犹如乞丐一般的徐云山联想为一个人,就徐云山如今这身卖相,若是身着锦罗绸缎,再涂白了脸,跟京师那些世家子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的周柏山忍不住揉了揉眼,就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扶起依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徐先生倒是辛苦了,这交割文书之事,只肖在丫县由罗县令办理即可,何须不远百里赶来崖北交割?” 徐云山微躬着身子道:“云山这差事是明府亲自签发,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到明府这里交割,何况那日事出紧急,不曾有任何准备,失礼在前,今日前来就是为当日失礼之处做出弥补的,区区薄礼,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长匣自然的递到了周柏山的手中,周柏山不知徐云山在搞什么把戏,随即打开长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卷画,然后将画抽出来一摊开,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惊又喜道:“这……” 徐云山连忙轻轻笑道:“明府向来喜好山水,碰巧云山无意间得此墨宝,可云山一介商贾粗人,这样的东西放在我这里算是明珠蒙尘了,所以就想着为它找一位懂得欣赏之人,只是上次事出紧急,来不及携带,这次想着要向明府复命,就特地带来,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周柏山当即忍住要惊呼的心情,深吸一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这蔡忠润的山水虽不敢说万金难求,但却也价值不菲,你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本府,究竟所求何来,不妨直言,就冲着你大破十五万俚贼之功劳,本府也会卖你个人情,只是这画实在太过于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面对周柏山递回来的画匣,徐云山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再次微微躬身行礼道:“明府,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第34章 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周柏山闻言眼皮子忍不住就跳了两下,这徐云山莫非是灾星不成,每次造访总是带来噩耗,于是疑惑道:“难不成俚贼又卷土重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此次不是兵灾,而是人祸!” 周柏山听闻不是兵戈之事,心里就松了一半道:“你倒是说说,什么人祸能让你大老远跑来向我禀报。” 徐云山连忙快速简要的将丫县码头发生的冲突以及后续的连锁反应之事一一托出,周柏山听了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对石清芳这个宁陵县主也是厌烦无比。 可以说珠崖此次兵灾就是他石家子弟引起的祸乱,而这石清芳居然还不知好歹,妄图称霸珠崖海业,凌驾于诸世家之上,这不是脑子抽风了才干得出来的事么,这石氏难不成一族人都抽了风不成。 于是周柏山说道:“按你这个说法,这个事情确实一个控制不好,很容易就演变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确实无法预计会出什么变故,对我珠崖来说,甚是麻烦,云山,以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是好?” 对于周柏山对自己的称呼从“徐先生”到“云山”的转变,徐云山心中很是满意,说明周柏山对自己的戒心已经彻底消除了,于是连忙躬身说道:“明府,此事最好在京师那些老爷们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之前让它彻底消弭于无形,让它烂在丫县。” 周柏山于是两眼放光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轻声说道:“正好南海路兵马恐怕也就这两日就要登岸,明府可借由安抚地方的由头,亲自前往丫县视察一番,然后召集诸抗争俚贼有功者和防汛出力者进行一番嘉奖,同时将此事直接捅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明府直接居中调停,众人不会不给明府面子,若是这样,还有人想通过京师的影响力来斗上一斗,那这个人乃至背后的势力都会成为众所矢之的,这样一来,既将祸事消弭于无形,又能加深明府的威望。” 周柏山闻言暗自斟酌了一番后说道:“只是这各家的信件怕是也都在路上了,就算我去到丫县强硬调停,怕是也来不及了啊。” 徐云山连忙说道:“明府放心,此事我已经知会各家,给我七日时间,若是七日内我徐云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那自由他们自行决断,最不济,也要等我向明府禀明其中缘由后再说,他们可以不给我徐云山面子,但是他们不得不顾及明府的想法,所以,事发当日,我当即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请明府前往丫县为大家主持个公道。” 周柏山明显很满意徐云山的回答,但还是有所顾忌道:“除了那德记之外的那一十二家商号掌柜向来与你徐记较好,这我是知道的,可这宁陵县主这边也能听你的?” 徐云山随即笑道:“本来就是她理亏,就算她去信京师又如何,只要那剩余的一十三家不对她发难,难不成她还有脸面先发制人不成?那到时候可就不是理亏这么简单了。所以主动权还是在这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老爷们手里,而这场事件的最终走向则是看明府如何处理了。” 周柏山随即笑了笑道:“云山啊云山,你之才干,只委身商贾之道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看你也是满腹经纶之人,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第35章 援军到 周柏山听从了徐云山的意见,顾不上台风过后连绵大雨的天气,放弃了水路的便利,一路泥泞不堪的奔波至丫县。 因为他知道,小小一个码头冲突的背后所能引起的连锁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闹到了朝堂之上,那他一个小小的珠崖郡守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自然不敢懈怠。 只是好歹也是一郡之主官出行,再怎么轻装简从,该有的排场还是不能少,加上道路难行,崖北到丫县五百多里路也足足走了近六日才来到了丫县城门。 好巧不巧,也撞上了南海路军机堂元帅的其中一路人马乘船至丫县码头,正准备登岸。 这可也将已经守在码头的罗万宗给难坏了,一边是正五品的南海路军机堂海军参军吕承恩,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柏山,接谁都不对,又不能都不接。 但罗万宗此时已经在码头,也来不及赶回丫县城门迎接周柏山,索性就只能硬着头皮将吕承恩所部迎回县城在另行向周柏山赔罪了。 好在徐云山知道了南海路兵马登岸的消息,便自作主张先将周柏山一行迎到了驿站进行休整,然后帮着罗万宗解释了一番。 好在周柏山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加之他对罗万宗素来亲近,倒也不是很生气,毕竟也确实事出有因,好在有徐云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南海路援军前来,自己也到了丫县,于情于理还是要前去迎接一番的。 毕竟吕承恩虽说跟自己是文武两班,互不统属,但是对方毕竟在品秩上跟自己同级,身份不低,且也是为了自己治下太平而来,自己若是不去,当真是十分失礼的。 于是,周柏山拖着一路颠簸疲惫的身子,再次坐车出城迎接正浩浩荡荡前来县城的吕承恩。 双方也刚好在城门之下相遇,罗万宗连忙上前朝着周柏山躬身行礼道:“明府远道而来,万宗却未能及时相迎,实在罪该万死。” 周柏山摆了摆手笑道:“诶,这也不怪你,是我来的突然,何况你也是代表地方前去迎接援军,这是该有的礼仪,你莫要多想了。” 说完又朝着准备下马的吕承恩弓手笑道:“吕参军一路辛苦,本府代表珠崖全体同僚和百姓多谢参军援救之情!” 这吕承恩能做到一路军机堂的四大参军之一,除了真有些能耐之外,自然也是人情世故了然于心的主,何况自己品秩上与周柏山属于同级,都是五品,但是周柏山可是一郡之主官,不管有心还是碰巧,亲自前来迎接那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自己若是真当一回事那可就是个活脱脱的二百五了。 于是吕承恩连忙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周柏山走来,期间一眼瞥见周柏山侧后的徐云山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然后朝着周柏山拱手笑道:“哈哈哈哈!周明府亲自来迎,可当真是折煞我了,某何德何能敢让明府在此等候!” 周柏山亦是哈哈一笑道:“参军言重了,参军为了珠崖太平不惜远渡重洋而来,本府只不过出城相迎,又有何不可?哈哈哈哈!” 两人之间顿时犹如一对熟悉的朋友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吹捧着就进了丫县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而罗万宗看了徐云山一眼后,便开始张罗手下指引南海军到事先安排的地方进行安营扎寨,然后才急匆匆地追赶进城。 第36章 只想做个太平富家翁 晚上,作为东道主的罗万宗自然张罗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吕承恩和周柏山接风洗尘,徐云山自然也在周柏山的要求之下作陪共饮。 酒过三巡,浅尝即止的吕承恩自然就不会再端起酒杯了,毕竟甲胄在身,饮酒已是违纪,只是出于官场应酬才喝了几杯,周柏山等人自然也知道军中的规矩,所以也没再强迫吕承恩饮酒。 于是周柏山轻轻放下了酒杯对吕承恩说道:“参军此番前来平乱可有什么计划?”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毕竟俚乱也本剧不构成什么威胁了,那些余孽早就被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带人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吕承恩此番前来就基本属于收尾,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吕承恩也没有隐瞒道:“此次俚乱本就基本平定,此番我领兵前来无非就是走走过场,能有什么计划?待我跟麦统领汇合后再决定就是了。” 周柏山于是笑问道:“敢问此番海南路军机堂可是派出了几路兵马?” 吕承恩笑道:“明府放心,此番军机堂连同我在内,还将步兵参军王之睿也派了出来,想来王参军三日前应该已经在崖北登岸了,连同我这支兵马在内,军机堂此番攻击派出了四千劲旅,足以将这珠崖的俚贼杀得干干净净。” 周柏山闻言连忙问道:“吕参军,有个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承恩先是故意瞥了一眼徐云山笑而不语,周柏山随即会意,拉着徐云山起身介绍道:“你看看我这脑子,都坐了一晚上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个大功臣了,这位就是徐云山,乃是此次丫县围困之际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大破十五万俚贼的大功臣。” 吕承恩闻言当即两眼放光,直接端起酒杯道:“我在兵事营送来的奏章上看到过,想不到真神就在眼前,恕我眼拙,这样的汉子居然没能一眼认出来,来来来,今日就算回去挨上一百军棍,这样的猛士我也要跟他喝上一杯,徐兄弟,来,我先干为敬!” 吕承恩说完随即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徐云山见状也连忙双手端着酒杯直接就倒入口中道:“参军老爷过誉了,云山此番不过是侥幸为之,当不得参军老爷称赞。” 吕承恩随即摆了摆手道:“徐兄弟过谦了,我一个带兵的焉能不知其中的凶险,徐兄弟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擒贼酋、一身胆气纵横敌军之中,大破俚贼这样的事情,莫说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都没几人能够做到,你这样的英雄,只是窝在珠崖经营些钱粮俗物当真是可惜了。” 周柏山闻言也笑道:“可不是么,不过等朝廷核实过后,想来云山就要一飞冲天,小小珠崖可就再也容不下你这只鲲鹏了,你的前途怕是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吕承恩亦是点头附和道:“不错,他日飞黄鹏达,莫忘今日你我共饮之谊。” 徐云山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摆手道:“两位老爷还是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岂是那块料,我只要能做个太平富家翁可就心满意足了,焉敢奢望其他!” 第37章 徐云山的谋划 一场晚宴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碍于军务在身,吕承恩自然没有喝多少酒,且亲兵来报,城外的将士已经安营扎寨完毕,于情于理他这个主官都得回去看一眼。 所以吕承恩早早也就向众人告辞而去,只是临了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明日一早无论如何都要到营中一叙。 徐云山自然是不敢拒绝,周柏山也乐见其成,他也知道这朝廷的嘉奖旨意一到,徐云山大概率是要获得一个军职的,而徐云山跟他交情不错,他自然也希望徐云山有个好前程。 如今得身为南海路军机堂的海军参军吕承恩看中,没有意外,吕承恩怕是起了招揽徐云山的心思。 更没有意外的是,届时朝廷旨意给到徐云山的官职就会是南海路军机堂麾下的武官,想到此处,周柏山自然欢喜无比。 吕承恩一走,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周柏山很明显有话要跟徐云山私下说,于是都纷纷起身告退,只留下了周柏山、罗万宗和徐云山三人。 众人一走,周柏山就迫不及待的对徐云山说道:“云山,如今得吕参军看中,想必日后在南海路一路坦途,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这吕参军乃是南海路军机堂四大参军之一,位高权重,可是掌管着整个南海路的水军,尤其咱们珠崖这个地方,四面环海,少不了靠他麾下儿郎庇佑,将来你若有机会进入他麾下,可莫要忘了你乃是珠崖豪商,凡事啊,多想着点咱们珠崖才是啊。” 徐云山连忙惶恐地回道:“明府说笑了,云山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觊觎官场,云山此生只求做个太平富家翁便心满意足,若是能为明府和县尊老爷分担一些事情,更是无上的荣幸,不敢妄想其他。” 罗万宗自然知晓徐云山的真正意图,知道他是真心的不愿涉及官场,于是轻笑着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先生乃大才之人,这样的人还是留在我珠崖为妙,明府治理珠崖不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在一旁辅助么?再说了,先生未曾出仕,不知其中的凶险,万一行将就错踏错了路子,反倒不美,还不如留在珠崖,在明府的关照之下还能平安一生。” 若不是知道罗万宗和徐云山交情不错,周柏山几乎都要认为他两有仇,否则哪有这般阻拦别人前程的,正准备出言斥责,徐云山也连忙躬身行礼道:“明府,罗县尊之言正是云山心中所求,只要能留在珠崖,在明府手下做事,纵然就是无官无职,以一介幕僚之姿跟随明府,云山亦觉得甘之如饴,云山并不想离开珠崖。” 周柏山疑惑的看了罗万宗一眼,见对方亦是轻笑点头,连忙不解的转头回来对着徐云山道:“可依照你此次的功劳,少说朝廷亦会给你个军职的,甚至不会低于七品,如此大好前程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徐云山连忙拱手道:“明府,云山确实无心于此,只愿做个富家翁,若是朝廷的赏赐是钱财绸缎,云山定当坦然受之,但若是官职加身,云山怕真不是那块料子。” 周柏山随即为难道:“云山,你该知道,这个事情实非我或者你想如何就会如何的,这是朝廷拟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够改变?这怕是最起码得南海路军机堂元帅和岭南、海东两大行台才有这个资格跟朝廷说这个事,我只是个五品郡守,在地方是主官,可在朝廷里,什么都不是。” 徐云山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于是点头理解道:“所以,这正是我要跟明府商量的事情。” 第38章 若是再给个爵位呢 徐云山这么一说,周柏山听着就听出了另一番感觉来,心中一番震惊,酒都醒了一半,有些面色不善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将那日曾经给周柏山看过的禁军将军的令牌取了出来道:“明府可还记得否?” 周柏山随即一拍脑子暗道:“我怎的把这茬给忘了,这徐云山跟南海路元帅麦擎忠想必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只要他给麦擎忠去信一封,说不定还真的能影响到朝廷的旨意,如今他这么一问,想必是真心不想离开珠崖,安心做个富家翁而已,那我成人之美又有何不可。”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顿时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云山还有着这一层交情在,那如此一来,你之所求怕是不难实现,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 徐云山随即再次躬身拜道:“云山仰慕明府吏治清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希望能跟随明府左右,托明府之福一起造福珠崖。” 徐云山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我仰慕你,你收了我吧。” 作为人精的周柏山焉能听不出徐云山之意,随即哈哈一笑,就一把将躬身的徐云山扶直道:“好,你放心,你若是能说服麦元帅疏通此事,我这郡衙必有你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偷偷跟罗万宗对视一眼后,二人随即又打起了配合,一左一右就将心情大好的周柏山灌得不省人事,然后随同下人将周柏山扶到了下榻的房中休息,安排好护卫之事后才齐齐出了驿馆。 周柏山下榻之处说是驿馆,其实徐云山所经营的一座客栈,为了让周柏山住的舒适,徐云山特地将这客栈清了出来作为驿馆使用,所以,这里面的一切吃喝用度都不知比驿馆好出多少倍。 两人走在大街上,美曰其名喝多了,散散步醒醒酒,身后跟着各自的护卫和家丁,罗万宗侧眼瞥了一眼故意落后自己半个身子的徐云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都安排好了。” 落后罗万宗半个身子的徐云山故作恭敬的微微躬身道:“万事俱备,就看命了,但是此次功劳太大,朝廷不可能不给一点赏赐,金银钱帛的还好说,就怕麦擎忠也挡不住朝廷的封官,所以,索性都要入仕,只要不离开珠崖,倒也不是不行。” 罗万宗微微点头道:“只是你以武立功,却想入职文官,莫说朝廷,就是整个南海路都不会愿意,麦擎忠就算有心也无力为你说上半句,毕竟他可是南海路的头子。” 徐云山随即轻笑道:“所以,我并没有指望一官半职都不要,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前程的商贾朝廷焉能不疑,我算着,经过这一番博弈,大概率还真的可能会补个丫县守备营校尉的缺,毕竟杨子威伏法,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我去补充正好合适。” 罗万宗闻言则是轻轻摇头道:“大概率不会,这守备营校尉虽然是七品主官,但是不足以彰显你的滔天大功,何况在朝廷看来,你不曾入仕,贸然出任一县军事主官怕是不妥,朝廷不会这么做的。大概率,会给个最少从六品起步的副职,甚至可能从五品。”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放心,朝廷不会一下子给我那么高品秩的官位,这七品校尉再合适不过了,何况若是再给个爵位呢?那就不会显得亏待了吧。” 第39章 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 徐云山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罗万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面带喜色道:“若是如此,那确实很有可能,毕竟你现在一介商贾的身份,确实会引起京师许多人的不满,所以不愿给你太高的职位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只能用爵位来弥补,只是爵位也高得有限,怕是最高不过一介伯爵。” 徐云山随即笑道:“伯爵?就是封公又如何?” 罗万宗闻言,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惋惜,但很快也跟着徐云山笑了起来道:“不错,纵然封公又如何,就是有些可惜了这滔天的功劳。” 徐云山嗤笑道:“滔天的功劳?我还在在意这些东西?我以前……” 看到罗万宗紧张的神色,徐云山随即意识道自己差点说错话,随即尴尬的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应付那个疯婆娘,可要打起精神来。” 罗万宗一听他提起了石清芳,不由得苦笑道:“也不知道这石执笔这么一个中正之人是如何生养出这样刁蛮霸道的女儿的,整得就是一个惹事精,天天搞事情。” 徐云山随即小声提醒道:“好了,少说两句,岂不知祸从口中。” 罗万宗随即讪讪捂了捂嘴,然后故意扬声道:“徐先生,你今日也辛苦了,就莫要再送了,本县自有衙役护卫,你也回去休息去吧!” 徐云山连忙退后一步,躬身恭敬道:“既如此,县尊慢走,云山告退了。” 罗万宗随即朝徐云山点了点头后,便大大咧咧的负手转身而走,身后那排跟随的衙役连忙跟上护卫。 待到罗万宗一行走远了之后,徐云山才带着几名家丁朝自家宅子的方向走回去。 还未到家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妻子阿香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之下站在门边等候,徐云山随即加快脚步来到妻子面前略带责备的握着那双柔夷说道:“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安歇,我今日不是让人回家捎信了,说我要陪同各位老爷,让你莫要等我了。” 阿香随即不管不顾地当着众人的面,像只小狗一样在徐云山身上四处嗅了嗅后,才轻轻一拍徐云山的胸口嗔道:“我要是不在这里等你,鬼知道你又跑哪个狐狸精哪里去。” 徐云山随即哭笑不得道:“你矜持一点好不好,你都快成了这丫县出名的虎精了,莫说狐狸精,就是仙女下凡,知晓您老人家的存在,也得退避三舍。” 阿香闻言当即一把掐住徐云山的胳膊用力一拧,徐云山的表情顿时因为胳膊吃痛而忍不住扭曲了起来,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跟随阿香进了卧室后才一把甩开阿香拧着胳膊的手低吼道:“你这疯婆娘,难不成要谋杀亲夫不成,痛死老子了!” 阿香随即得意洋洋的盯着徐云山那露出的胳膊上的淤青笑道:“怎么样,老娘说过了,亥时一过,大型伺候,如今都已经子时了,你小子就是欠揍!” 徐云山忍不住痛苦地双手合十求饶道:“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老子求你了!” 第40章 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 一夜无话,一大早徐云山吃力的扶着腰慢吞吞的下了床,因为今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好贪睡。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大大咧咧的阿香,徐云山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微微叹气摇头,便穿了衣服就出了房门。 来到了书房后,一番洗漱才换了身衣裳,连早饭都不吃就骑上了一匹马酒出城去了。 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城外南海路援军的大营外,向营门守卫告知了自己乃是应参军之约而来,守卫就连忙入内通报。 没一会功夫,就有一名吕承恩的亲兵随同守卫一同前来将徐云山带入营中,直接入了吕承恩帐内。 此时帐内仅剩徐云山和吕承恩二人,吕承恩直接起身走到徐云山身前,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轻声说道:“末将见过殿下!”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吕承恩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殿下,你莫要自误!” 吕承恩则是说道:“管他的,如今这里又没外人,殿下就莫要……” “住嘴!”徐云山脸色铁青的低吼道:“你若再胡来,我一剑砍了你!” 吕承恩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不敢说话,徐云山随即脸色铁青道:“还不快平身,你这个样子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 吕承恩闻言才讪讪站直了身子伸手笑道:“殿……额……云山兄请上座。”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拱手道:“多谢参军老爷赐座。” 于是二人分别按照主次两张案几落座,吕承恩随即小声道:“此次您立下如此大功,怕是朝廷不会小气,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将您要到我麾下来,这样就能掩藏主您的身份了。” 徐云山随即摇头道:“大可不必,我已经分别给他们几个都去了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朝廷的旨意还不是你一介小小的参军能够左右太多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带兵剿匪,莫要干预太多。” 吕承恩随即点头附和道:“既然您已经有了安排,倒是我这边多事了,就怕之前的安排会影响到您这边的谋划。”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只是今日前来,我是有其他事情跟你说。” 吕承恩连忙习惯性的抱拳等候徐云山发布施令,徐云山随即无奈苦笑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道:“我要说的就是这次清俚之事,切莫赶紧杀绝,只诛首恶便是,莫要沾染太多无辜鲜血在手,而且此次俚乱其实是事出有因,倒不是俚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吕承恩随即点了点头道:“麦帅也是这般说的,否则来的就不是我们南海路的人马了,而是直接让镇南军前来了。”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既然你们有了计较,我就不复赘言了,一切皆要小心,这珠崖雨季连绵,道路泥泞不堪,山路又蜿蜒曲折,你们皆是身披铠甲,虽说是防御需要,但终究是耗费体力,不利行军,你如今也是一军参军,我就不啰嗦了,你好自为之就是。” 说完,徐云山起身就要走,吕承恩连忙起身阻拦道:“您……您……这就走了?”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我之间,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又何须拘泥于这儿女情长的惺惺作态?” 第41章 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云山出了军营,就马不停蹄地奔回城内,因为今日周柏山要亲自嘉奖丫县抗俚有功以及防汛有功的众人,顺带调停当日码头冲突的一十四家商号之间的恩怨。 周柏山也是听了徐云山的相劝,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能在珠崖解决就是大功一件,这些商号背后的权贵都会记周柏山一个人情。 于是,县衙大堂之上设立了三个位置,周柏山作为珠崖主官自然稳坐中堂,而原来该坐在的中堂的罗万宗自然退坐在周柏山的下首,还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受到周柏山邀请的宁陵县主石清芳的。 毕竟于公于私,这个事情都绕不过她,与其让她躲在背后使坏,不如大大方方地请她过来旁听,也算是给足她面子和台阶。 很快,堂下就聚集了许多前来接受嘉奖的人群,当然为首的还是丫县这一十四家商号的当家人,徐云山更是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头带头的位置。 周柏山先是对众人抗俚之事嘉勉一番,然后代表郡所表示,凡事此次抗俚有功者皆免税三年,同时按照功劳大小以此奖励不等的金银财物,虽说不是很多,但毕竟也是一种荣耀不是。 等到嘉奖完毕,周柏山特地将这一十四家当家人留下,其余人等则就退下。 等其余人等都走了之后,周柏山随即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本府听闻,当日在丫县码头诸位发生了一些误会,还差点引发群殴事件,当即了解了一番前因后果,发现本就不是多大事情,何至于此?” 说完,周柏山就点了徐云山道:“云山,你也算是这丫县第一豪商了,平日里大家伙也都对你唯首是瞻,你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出列拱手道:“回明府话,云山以为这件事确实就犹如明府所言那般,不过是误会一场,何况德盛商号原本当家的黎掌柜向来都与我等交好,为人豪爽,只是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误,被罢去了掌柜的差事,而新来的石正光掌柜屁股还未坐热就回了堰城,这黎掌柜接掌回商号没几日又被新来的这位石立午掌柜给替了,但这新来的石掌柜想必还不熟悉这边的规矩,所以一来就跟众人起了冲突,这也怪我,前些时日忙的晕头转向的,未曾来得及为这石掌柜举办一场接风宴,让他跟大家伙认识认识、亲近亲近,千错万错都是我徐云山的错,就是明府不问责,我徐云山也推脱不掉这番罪过,所以,我决定,此次诸位在码头因为冲突所受的一切损失,全由我徐记商行承担,一会出了县衙,立马兑现。” 众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连忙纷纷表示无需如此,加上徐云山的表达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结合周柏山的表现,很明显是徐云山配合着唱双簧,那就不用想那么多了,郡守老爷亲自出面调停众人还能不给面子,于是纷纷笑称误会一场。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那被罗万宗带回县衙活生生打了三十大板的石立午以为是自家县主请来的周柏山为自家商号撑腰出气,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再加上瞥到石清芳脸有愠色,那就代表了主子对此很不满意,于是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出列高呼道:“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42章 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石立午闹得这一出,顿时惊呆了场上众人,众人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哪来的勇气敢不给郡守面子,就连他家主子宁陵县主石清芳都被他这一出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见石立午一瘸一拐地直接就指着罗万宗对周柏山说道:“明府老爷,若是误会一场,这罗县尊打我的三十打板子又怎么算,难不成我白挨打了不成?” 周柏山顿时气笑了道:“那你以为如何是好?难不成本府将罗县令拖下去也打上三十大板给你出气可好?” 石立午随即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但是……” 说着就指向了徐云山继续说道:“他既然是丫县商号的领头羊,此番责任最大,我亦不要求多,只求明府将打在我身上的三十大板也打在他的身上,这个事咱们就算两清了。” 此时的石清芳再也忍不住对猪队友的愤怒,直接一拍案几呵斥道:“住口!你这草包,给我滚出去!” 石立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石清芳顿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理解自己明明是在借势为自家商号立威,何错之有?何况这徐云山不一直是主子的心头大患吗?如今借着郡守的势打他个三十大板岂不爽快,为何自己反而被呵斥了。 石清芳见石立午这草包尚未醒过味来,只能强压着怒火,转身对周柏山道:“让明府见笑了,我那族兄毕竟旁系出身,家风底蕴不足,以至于家门不幸,派了这样的草包前来执掌家业。本来族兄的家事我不便干涉,只是同为本家,他家奴才丢人,丢的不只是他石贺顺的脸,连带我石氏也受人指摘,所以,我今日便打算代我堂兄管教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请明府莫要见怪。” 周柏山随即笑道:“宁陵县主言重了,既然县主开口,本府自然没有问题,这人就由县主管教便是。” 石清芳闻言边轻轻颌首以示感谢,然后扭头凌厉地剌了石立午一眼就对外喝道:“来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给我拉回府中,仗责八十,然后丢到院子三日不得喂食、不得寻医!”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石氏家丁入内,一把将早已吓得傻了的石立午拖了出去。 而石立午应该是出了门有一段距离后才醒过神来,连忙哭着呼喊道:“县主……县主……饶命……” 虽说这石立午确实嚣张跋扈了些,但是罪不至死,但是石清芳很明显就是要让他死,这种惩处手段使得在场众人都不由得不寒而栗,纷纷心中腹诽这婆娘的歹毒。 但是石清芳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怎么看她,只见她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转过身对周柏山笑了笑后又对着众人说道:“那日之事,我亦在场,当时我也差点误会了诸位,好在如今徐掌柜在此将这事情解释开了,那也就过去了就是了,至于这德盛商号这边,我索性就替我那族兄做主了,大家伙尽释前嫌,往后,还望大家伙莫要记仇才是。” 众人闻言连忙纷纷朝石清芳施礼道:“县主言重了。” 石清芳见众人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于是朝着徐云山一笑道:“今夜我代我那族兄在潮海楼设宴宴请诸位,以示歉意,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第43章 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既然是县主开口,还点名道姓的,徐云山若是不应下,那就是不懂事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县主开口,云山敢不从命!” 石清芳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就起身对周柏山微微蹲身一礼道:“明府,我本意是先邀请明府一叙,再邀请在场诸位商号的当家人一起作陪,但是这不话赶话就说了出来要邀请众人,现在再开口邀请明府倒是我失了礼数,还请明府看在小女初来乍到,赏个脸,莫要计较,今夜前来赴宴才是。” 周柏山哈哈一笑,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县主多虑了,本府又岂是那小心眼的人,县主放心,县主亲自相邀,本府岂有不来之理,今夜定当赴约。” 石清芳微微颔首算是感谢,接着又朝罗万宗道:“罗县尊,先前你我也因误会有过些许不快,今夜的宴会我亲自自罚三杯,算是给县尊赔罪,还望县尊赏脸,同明府一同前来。” 罗万宗虽讨厌石清芳,但是这种场合亦不好给她甩脸子看。 于是罗万宗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县主言重了,本县当不得县主如此,县主设宴,本县岂有不到之理,只是赔罪之事,县主休要再提。” 石清芳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再次朝着周柏山微微蹲身以示礼仪,然后朝着众人轻笑点了点头后就直接出了厅堂。 石清芳带笑离去也就预示着周柏山此次的调停算是成功了,所以周柏山心情格外之好。 众人见状也纷纷出言感谢周柏山亲自调停,然后在徐云山的带头之下,纷纷朝周柏山和罗万宗行礼告退,一十三家商号负责人齐齐出了县衙。 只是这些人出了县衙之后,可都没回各自的商号或者宅子,而是各自从不同的路线绕道去了徐云山名下的山海阁小聚。 而徐云山也默契地早早就等候在了厢房,众人陆陆续续到了之后,纷纷按照往常各自的位置落座,等一应瓜果茶点都上齐了之后,徐云山大手一挥,那些伺候的下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徐云山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笑道:“承蒙此次大家伙给我徐云山面子,云山在此感激不尽!”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率先笑道:“云山兄弟,你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咱们一十四家商号向来是同进同退,万事好商量的,只是这个德盛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这黎老弟干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换人,派来的又尽是石正光、石立午这样的货色,难不成他石氏还想将咱们这其余一十三家都吞了,自己独大不成?” 业阳商号的符正桐亦是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有名有姓的,真的比起来,比他石氏还尊贵的也不是没有,就算比不过他石氏的也差不了多少,他石氏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派个丫头前来搅局,是何居心?” 东来商号的张子睿则是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些道理咱都懂,他石氏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懂,如此明目张胆地搞事情,定有所依仗,咱们还是听听看云山兄弟如何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众人笑道:“宁陵县主此番出手,诸位恐怕只是被误伤,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第44章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徐云山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疑惑,不明所以。 徐云山随即笑笑道:“诸位还记得半年前那船番商运来的香料?” 众人中心思活络者则已经明白了徐云山的意思,普林商号的麦此诚则是脸色铁青的问道:“可是因为当时香料不够分,所以当时大家就按照老规矩抽签,而德盛却没能抽中,错失那一船香料。结果正巧赶上京师香料奇缺,那拿到了香料的七家商号因此赚了个锅满盆满,德胜背后的石氏就因此记恨上了?更因每次主持抽签抓阄的都是云山兄弟,所以就冲着云山兄弟来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想来跟此事有关。” 麦此诚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岂不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本就是大家一致同意的结果,自己没捞着好处,反而恨起云山兄弟来,这石氏也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徐云山见麦此诚有些激动,连忙出言制止道:“此诚兄慎言!” 经过徐云山的一句阻拦,麦此诚也随即回过味来,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别看他们分别代表着大虞各个勋贵势力在这珠崖经营海运之事,但是说白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各个勋贵家族中的边缘人物,要么是家生子之后,要么是族内相当边缘的落魄族人,皆因自己还有着几份经商的脑子才被派来此处看着营生,这样的身份若是胆敢议论评判其他权贵,就是被自己主家听到了,也会严惩。 徐云山见麦此诚熄了火,才缓缓朝着众人说道:“德盛的老黎我向来是敬佩的,而且我相信此番之事跟他无关,甚至推算一下时间,他也因此事受到了牵连。只是这石氏不会没来由的蹦跶,别的不说,就拿宁陵县主向来掌家这事来说,她焉能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此番她一介贵女之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且展现出来的强势霸道毫无顾忌,看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以雷霆之势迅速占据珠崖海运的话语权。如此可以判断,肯定是京师那边有了什么变数,这个变数甚至于诸位背后之人可能都没有来得及掌握到什么消息,所以,此番码头冲突之事,我才没有让诸位往京师递话,免得着了人家道都不知道。” 徐云山一番话使得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低头思索,均觉得徐云山所言深有可能,若是如此,那珠崖海运这块怕是要变天,连带着朝堂之上可能也要发生什么。 这时向来沉稳少言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则是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道:“云山,以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这海源商号的徐少宁一听就知道来头不小了,一来大虞国号得自于曾经天下十八州的虞州、上古的虞国,且无论是虞州的治所还是虞国的国都都是海源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而徐少宁姓徐,由此可见,这徐少宁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所以,明面上徐云山是这珠崖海运诸商的领头羊,实际上话语权最大的则是这位低调的徐少宁。 只是徐少宁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多管闲事,加上跟徐云山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一直都对于徐云山充当珠崖诸商号之首的角色一事都是默认的态度。 而徐少宁的默认也使得众多商号亦然决定跟从,久而久之,徐云山凭借着处事公道,为人豪爽仗义也渐渐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但是纵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徐少宁才是真正的商号大佬,他不发表意见则是以徐云山为主,一旦他开了口,其余商号大概率还是得掂量掂量他的意见。 所以,对于徐少宁的发问,徐云山连忙微微前倾恭敬地说道:“徐大掌柜,此番的变数可能涉及到朝堂,云山猜不到也不敢猜,诸位也莫要乱猜,依云山浅见,这丫县码头之事的前因后果,诸位还是给家里去一封信说明一下,反正事情也算是已经解决了,相信诸位家里的看了诸位的信之后,心中自有决断。”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45章 母老虎 众人再次商议一番之后,大致确定了给家里去信的内容之后,就都纷纷告辞而去。 毕竟都是家大业大的掌柜,每个人身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的,加上晚上还要前去潮海楼赴宴,事先也给准备一些礼物。 说白了,无论是周柏山还是石清芳,甚至是罗万宗,都是他们需要巴结或不能得罪的存在,这礼物要是送不到位,遭了嫉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有一人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端着茶杯留了下来,待到众人都散去后,才放下茶杯,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徐云山躬身行礼道:“我事先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并不知晓这石清芳所为何来。” 徐云山也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也莫要多想,只是此女来者不善,你还是跟京师通通气为好,若是冲我来的,大不了我退让便是,若是冲别的来的,想来我可能又要换个地方待着了。” 徐少宁连忙恭敬应道:“少宁晓得了。”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以后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坐下说话,莫要这般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介商贾,当不得你这么恭敬,按年龄按辈分,你都算得上我的长辈,说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叔父,你以后就拿我当子侄辈那般对待就好。” 徐少宁闻言顿时红了眼眶道:“这如何能行,尊卑有别,我……我……只是家族的边缘人物,这……使不得的。”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是边缘人物,可我早就不是徐家子了,当年在珠崖,若非你们的托举,我也只能隐姓埋名做个渔夫。” 徐少宁还待劝解,徐云山则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就按我说的来,你莫要聒噪。” 徐少宁只能无奈苦笑道:“既如此,那……那好吧!” 徐少宁离开后,徐云山随即就命人前去准备礼物,和众人一样,这个礼物他也不得不送。 甚至他知道今夜石清芳所谓的宴会肯定是宴无好宴,但是没办法,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明知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所以,徐云山也不想单单第一个送礼环节就被人挑了毛病。 想到距离天黑还有这一段时间,徐云山还是照例各个产业都转了一圈,查看了一番账本后就打道回府。 一回到宅子,徐云山就直奔书房,他有个习惯,就是所有事情都喜欢待在书房中独自思考,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很多年了,似乎骨子里就带来的习惯,毕竟他的曾祖父也有着这样的习惯。 只是,徐云山屁股还未坐热,书房的门就被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饭菜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道:“饿了吧,我给你把饭菜端来了。” 徐云山闻到了咸鱼干的味道,确实感到一阵碌碌饥肠,便将案几上的物件随即收拾了一番,空出位置放饭菜。 阿香端来的饭菜倒也简单,一碗稀饭、一小碟煎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和一小碟腌制的咸酸菜。 毕竟珠崖地处偏南,气候甚是炎热曝晒,所以,这边的人饮食相对清淡,加上海产丰富,尤其喜欢使用晒干的海产,所以无论贫富,珠崖午饭的餐桌基本都是这个配置,徐云山这种珠崖首富也不例外。 于是饿急了的徐云山端起了稀饭当即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夹了一小片鱼干送入口中,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阿香则是忍不住调侃道:“在家里吃点粗茶淡饭后今夜才好出去大鱼大肉?” 徐云山翻了白眼道:“大鱼大肉?今晚打老虎!” 阿香奇道:“老虎?什么老虎?” 徐云山端着稀饭嘴里含糊不清道:“母老虎!” 第46章 赴宴 阿香顿时听出了徐云山的弦外之音,只不过她稍微误解了一点,于是徐云山在说出了“母老虎”三个字后,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多了许许多多难言表述的淤青伤痕。 但是阿香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娘,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让徐云山吃的,只是这饭吃的香不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等阿香收拾好碗筷起身后,徐云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死婆娘一旦吃起醋来就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那种。 可是他这口气还是松的早了一些,因为阿香没有打算离开书房,而是将装着碗筷的端盘直接给了门口的吓人,然后面色不善的转过了身来,那表情不言而喻。 徐云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罢了,我怕了你了,今夜我真的还有正事,莫要闹了好不好?” 阿香直接一把扑到徐云山的身旁对着他的肩膀手臂又拍又咬的骂道:“混蛋!坏东西!什么事情能比你传宗接代重要,你一天到晚不着家,要么就一回来就要出去,你说,你这混蛋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了?” 徐云山无奈道:“我养个屁,家里的银钱都是你管着的,我就是在外面抛头露面装孙子的,哪来的银钱养姘头?” 阿香不依不饶地扯着道:“那你说,你今晚跟哪个狐狸精吃饭去。” 徐云山没脾气道:“我的姑奶奶哟,今夜是宁陵县主设宴宴请珠崖郡守周明府,我等都是去陪酒的,你这嘴巴能不收敛着点,让别人听了去,咱家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阿香一听这宁陵县主设宴,顿时也熄了气焰,小声问道:“就是那搞事情的婆娘?” 徐云山连忙点头应道:“可不是么,你说你夫君我今夜如此凶险,你岂能让我分心,你乖乖的去找几个牌友打牌去,多赢一点,咱家最近进项少了许多,还得靠夫人您老人家为家里添财进宝哩。” 阿香闻言随即得意道:“那是,咱们最困难的那两年,若非老娘打牌养着你,你早就出去卖身当兔爷去了。” 徐云山连忙附和道:“那可不是,夫人待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所以,我要更加积极地保住咱家在丫县的地位不是。” 阿香满意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且好好待在此处筹谋一番,你这一肚子坏水不好好用用可就浪费了。” 阿香话音未落就已经推门而出,徐云山连忙殷勤地笑着:“夫人慢走,夫人完胜!” 等阿香将门换上之后,徐云山原本堆积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闭目养神了一会,当即将纸张铺开,提笔流畅的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看样子,徐云山写的似乎是一串名单,写了好长一串才收笔,然后正经端坐,凝视着纸上的名单,许久也未曾动弹一下,若非睁着眼睛,那就跟入定的修行之人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日落黄昏,一抹夕阳的余晖将案几后的徐云山的影子缓缓拉长,他才慢吞吞地将纸张拿起,撕成碎片,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换上,便出了书房。 然后询问礼品的准备情况后就又出了宅门,直接上了早就候在大门的驴车,慢悠悠地朝潮海楼赴宴而去。 第47章 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徐云山身为丫县第一豪商自然不会第一个到,但是他也不能去的太晚,若是等周柏山和石清芳其中一个比他先到,那可就失礼失大了。 此时负责接待的不是石清芳带来接替黎明明的新掌柜石立午,那石立午听说今日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吐血三升,丢在柴房外的院子里哀嚎着,看样子亦是熬不了多久了。 所以,石清芳今夜为了接待赴宴之人,自然只能给黎明明“官复原职”,由他重新以德盛掌柜的身份代表石清芳在潮海楼大门接待了。 黎明明一见徐云山从驴车下来,连忙笑着上前寒暄道:“云山兄弟,好久不见了,可是想死兄弟了。” 徐云山也报以微笑道:“可不是么,前段时间听说你身子不爽,就打算过府探望的,可不曾想连接着发生了这么多事,总是得不到闲暇,明明兄弟不会怪罪我吧?” 黎明明哈哈一笑道:“云山兄弟有心了,只不过小小风寒,不碍事的,你看,兄弟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了么。” 徐云山随即笑着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今夜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杯,算是庆祝你老兄身子康复。” 黎明明眼眶一红,但还是保持着笑脸小声道:“好好好!你还是先进去吧,不然一会明府和县主前来见你刚到,面子上不好看。” 徐云山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就进了酒楼,在酒楼下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楼上最大的一间厢房,只见其他一十二家掌柜都已经纷纷落座。 众人一见徐云山到来,也纷纷起身寒暄,一时间厢房内的氛围十分热烈。 没过一会,就听外面传闻,郡守和县令还有宁陵县主和禁军校尉柯万兴四人同时到了楼下。 众人闻言连忙齐齐出了厢房,有序地在楼梯口处排了队伍迎接两位贵人,再之后又是一阵寒暄吹捧、谦让之类的场面,才纷纷按照事先安排的座位落座,看气氛,今夜宾主尽快的场面应该能维持到散场。 酒过三巡,宁陵县主石清芳则先端起了酒杯,带着一名端着装满了酒杯的托盘的侍女来到了周柏山的面前笑道:“承蒙明府关照,小女在珠崖这段时日过的甚是松快,明府请饮这杯。” 周柏山也连忙起身从侍女盘子里端起事先准备的酒杯笑呵呵说道:“县主哪里的话,县主乃是贵客驾临,使我珠崖蓬荜生辉,本府焉能不上心?” 说完,周柏山一饮而尽,石清芳亦是一杯下肚后,对着周柏山微微颌首算是谢过。 然后又走到了罗万宗面前举杯道:“县尊,你我之间先前虽说有过不快,但也一起守城抗俚,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亦不为过,我还要在丫县待上些许时日,未来还望县尊多多照顾了。” 罗万宗连说“不敢”后,直接举杯一饮而尽,石清芳也是同样一杯下肚后,轻轻颔首算是谢过。 连敬两杯的石清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转身直接就看向众商号之首的徐云山,便直接走向徐云山。 石清芳来到了徐云山面前,不等开口,徐云山则是先行老老实实的起身躬身行礼,等候县主训话。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之贵女,你只是个商贾,按礼制,你连跟人家同席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得到人家的宴请,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只需礼数上稍有不对,人家当场就能仗责你这个刁民。 所以,徐云山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给人家抓住任何把柄的。 可对于徐云山表现出来的恭敬,石清芳似乎不为所动,有些倨傲且挑衅道:“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第48章 真乃豪杰也 面对石清芳的这一句话,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县主说笑了,县主乃天之贵女,在云山面前犹如浩瀚之辉,岂能用害怕来形容云山对县主的敬重?” 石清芳闻言轻轻一笑,随意地举杯杯子道:“怪不得你徐云山能成为这丫县海运商号的总把子,当真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还真是个人才,看来他日朝廷的封赏文书下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做不好官了。” 徐云山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县主谬赞了,云山只不过一介商贾,何来做官的资格,何况云山才疏学浅,不是那块料子。” 石清芳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依旧轻笑道:“徐掌柜也莫要妄自菲薄,你那日在丫县城门外的表现,犹如天神下凡,那杀气凛凛的英姿,想是在场众人大多都是见到过的,单单这份武勇,随随便便做个驻郡统领怕是都不难,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一介商贾,何来的这身兵法谋略和万夫难当的武艺的?” 徐云山心中“咯噔”一下:“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于是徐云山依旧恭敬地说道:“实不相瞒,所谓的兵马谋略云山不识,只不过碰巧赶上了而已,真正主持战机的是珠崖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老爷和禁军校尉柯万兴老爷,云山只不过赶巧捡了个便宜,不敢居功,至于武艺之事,那也是云山幼师得遇高人,刻苦修行了一些时光,但也不曾想有一日能用在战场之上。” 石清芳闻言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啊?我曾听柯校尉说起,这次平俚的军略乃是由你所定啊,柯校尉和麦统领只是按照你的军略行事而已,还有你那身武艺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拥有,我虽不擅武艺,但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若是单枪匹马地对上,能跟你平分秋色的也没有几个。” 石清芳一席话顿时让厢房里都炸开了锅,他们确实听闻了徐云山武勇不凡的事迹,只因当时守城之际,罗万宗都没让他们上到城头观战,只让他们在城中负责后勤事务,所以眼不见总难以相信,总觉得就像徐云山自诉的那般,运气成份居多。 但是这话若是从石清芳口中说出那就大不一样,因为石清芳就在城头观战,且石清芳祖上开国德国公石斌乃是太祖高皇帝最为信任和倚重的统帅之一,以武传家,石清芳纵然不会武艺,但是这眼界确实没得说的,他说徐云山武艺不凡就绝对武艺不凡。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依旧表现恭敬道:“县主似乎对云山很是关注,倒是让云山今夜有些受宠若惊了,能得贵人如此肯定,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云山自饮一壶以谢县主之赏识。” 不等石清芳开口,徐云山当即走到一旁,一把捞起放置在角落的一大坛子酒,单手抡起对着石清芳一举,就当做是作揖行礼,然后高举酒坛仰头便喝,甚是豪迈。 众人见状更是连连拍手叫好,倒是此时的石清芳若是再继续咄咄逼人,那就失了风度。 就连周柏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人见了徐云山喝酒的豪态,都忍不住起身拍手道:“真乃豪杰也!” 第49章 装醉的徐云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偌大一坛子美酒就见了底。 徐云山放下坛子,满脸通红的朝着石清芳拱手行礼道:“县主,小民失礼了。” 石清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酒杯道:“徐掌柜好酒量,我自愧不如,如今只能回以一杯,还望徐掌柜莫要计较才是。” 徐云山的样子看上去很明显已经有些酒醉上头,但还是强忍有些摇晃的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县主言重了,能和县主对饮乃是云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焉敢有诸多挑剔。”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恭敬确实是提不起脾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数次逼迫,人家始终以礼相待,谦卑克己,自己也不好闹得太过分,毕竟在场的还有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 越过了徐云山,剩下的一十二家商号就不值得她一一敬酒了,只能转过身来高举酒杯道:“一个一个太麻烦了,不如就大家一起饮了此杯就是。” 众人自然也知道自己根本入不了宁陵县主的法眼,也不计较这怠慢之嫌,于是纷纷带着笑脸起身举杯,陪着石清芳一饮而尽。 只是石清芳可以怠慢众商号掌柜,身为德盛掌柜的黎明明却不能如此,只能陪笑着端着酒杯挨个敬了个遍,毕竟石清芳可以仗着身份拿乔,自己以后还要在丫县混的。 何况之前在石清芳的授意下,前两任德盛的掌柜没少得罪在座诸人,这个关系得要修补回来。 石清芳瞥了一眼场上四处陪酒的黎明明,心中涌起一阵不满,随即轻笑对周柏山和罗万宗道:“也是我没考虑清楚,怎的能安排明府和县尊与一班商贾同房而饮,实在是大大的失礼。” 周柏山此时已经喝的有些放开了,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道:“诶,无妨。本府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在座这些掌柜的为了珠崖都出过不少力,怠慢不得,县主这个安排没有问题。” 石清芳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的样子,罗万宗直接就问道:“莫不是县主有什么话不方便在此间说?”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已命人单独又收拾了一间厢房,还请明府和县尊屈尊,先行移步,我随后就到,不瞒二位,确有要事相告。” 周柏山随即不解的和罗万宗对视一眼后有些不太情愿的问道:“敢问县主,是公事还是私事?” 石清芳随即小声道:“现在还是私事,过些时日怕就是公事了。” 周柏山闻言,眼中的醉意居然荡然无存,罗万宗亦是眼神一紧,心中暗暗骂道:“这贼婆娘前来珠崖,果然不安好心,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于是周柏山随即起身,罗万宗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石清芳则是转头对一边自斟自饮的柯万兴道:“柯校尉可要一同前来听听?”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末将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事宜,概不参与。”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既如此,便随你吧,只是,你莫要将我与明府、县尊二人商议之事透露出来才好。” 柯万兴嘲讽一笑:“县主放心,我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于是石清芳也随即起身离席而去。 其实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这三人一前一后离席,定然是到了别的地方商议什么事情去了,况且这些乃大人物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就当做不知道就好,除了躺在一边装醉的徐云山。 第50章 海运司 “什么?海运司?” 面对罗万宗的诧异,周柏山先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后,才疑惑的对石清芳说道:“县主所言,可有朝廷公告?” 石清芳轻轻放下了手中茶杯摇头笑道:“自然没有,若是朝廷出了公告,哪里会是我来跟二位说这个事情,那自当是吏部派来的钦差宣布了。” 周柏山闻言当即摇头道:“既如此,县主就不该告知我们二人此事,朝廷尚未形成公断之事,我们二人实在不该听。”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放心,此事纵然没有形成公断,想必也快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二位,这海运司的设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迟明年开春,就要在丫县设立。”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即是朝廷会公断决议的事情,我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能拦着朝廷不让在此设立海运司不成?”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有气是对的,海运司的成立,对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来说不是个好事,因为日后的海运税收将会直接由海运司来接管,而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的税收将会成倍的缩水,换了是我,我也不干。”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朝廷决议之事,岂是我等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县主慎言!” 石清芳微微一笑道:“多谢县尊提醒,我险些说错了话,只是,就此事而言,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明府和县尊可愿听听看?” 周柏山和罗万宗再次交换了眼神,罗万宗随即识趣的开口问道:“县主不会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吧?” 石清芳边帮两位倒茶边说道:“设立海运司这个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二位不妨想想,这海运司其实管的只是税收啊,他对诸多商户是不进行管理的,说白了就是在码头设立一个税务衙门罢了,主动权还是在地方上啊,说句实话,只要二位不点头,就是徐云山这个海运总把子他明天就下不了海,纵然他已经在海上,他也上不来岸。” 罗万宗闻言,眼神一抹寒意一闪而过,于是有些冰冷问道:“那县主的意思是?” 石清芳没有注意到罗万宗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有些激动地说道:“自然是重新整合商号啊,以前都是自发的,现在要有官府来管束,毕竟海运司都成立了,地方上的管理也该紧一紧口子了不是,所有能下海的商号都由官府统一发放许可,未能取得许可的一律不得下海,违者重罚。还有,就是每家下海的次数都要经过官府的审核,不能无限制的下海。这样一来,所有商号就还是捏在地方的手上而不是海运司,这样,地方上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 不等罗万宗问话,周柏山就插嘴道:“海运司一事,朝廷尚未定论,且朝廷那些老爷们都不是吃干饭的,偌大一个海运司丢在丫县,若只是为了节省被地方扣除的那点税收,大可不必,那海运司一旦成型,定然有着更加重要的职能,此事非我等能够揣度,多谢县主相告,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石清芳起身阻拦,就给了罗万宗一个眼神,二人随即默契的一前一后就离开了厢房,直接下了楼梯,出了潮海楼,各自上了马车,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而去。 第51章 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二人出了潮海楼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一进到周柏山歇息的厢房,罗万宗就有些迫不及待道:“明府,这……” 周柏山连忙举手示意,罗万宗亦是连忙住嘴不语,周柏山似乎心虚的起身把门窗都看了个遍,确定都是心腹之人守在外面后才将罗万宗拉到案几边坐下, 然后轻声对罗万宗说道:“这宁陵县主此番的确来者不善,依我看,这海运司背后定有着他们石氏的影子在其中。” 罗万宗亦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明府以为,该如何应对为好?” 周柏山有些苦恼道:“看样子,那德盛之外的一十三家怕是都没有收到风,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石氏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瞒天过海的,除非……” 罗万宗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面露惊恐道:“除非……皇……” 不等周柏山的眼神到位,罗万宗已经自觉的捂住嘴巴,而且他也从周柏山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 于是罗万宗小声询问道:“若是果真如此,明府怕是要早做打算。”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是啊,当初我不远万里,从河北来到珠崖出任一郡之主,可不就因为珠崖赋税之高,冠绝大虞么,在这里做个一年郡守的政绩,可是胜过其他上郡数倍有余,可如今若当真设置海运司,那珠崖账面上的赋税可就真的要大幅度缩水,我的政绩一落千丈,怕是前途暗淡矣!” 罗万宗连忙轻声安慰道:“明府莫急,这事情只要一日未曾公布就还有回旋余地,何况这海运司一旦成立,怕是除了德盛之外,其余一十三家商号都要受损,他们焉能甘心将这偌大利益拱手相让?这事啊,怕是都不需要明府出面,朝堂之上就会阻力重重,凭借他石氏一族是斗不过这么多势力的。” 罗万宗能想到的事,这周柏山又何尝想不到,这种事情确实不是周柏山这个级别能够左右得了的。 只是如今石清芳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抛来橄榄枝,明摆着逼自己站队,这也就使得周柏山陷入了为难。 因为这种级别的较量,一旦胜利方清算起来,牵连甚广,站对了位置,自然高枕无忧,好处多多。 但是一旦站错了位置,家破人亡、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 这才是周柏山纠结的根结之所在,富贵迷人眼,但是身家性命也很重要。 按道理若只是石氏一家,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硬撼这一十三家联手,他们敢这么干就证明有所依仗。 这世上敢向这一十三家发出挑战的除了当今天子,怕是再也站不出第二个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个胆子的人了。 可是天子是不会出面做这个事的,只能由石氏出面做这个恶人,若是成功,石氏自然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但若是失败了,也只能由石氏来承担这些人的怒火。 但石氏总归是勋贵中顶级的存在,或许会伤筋动骨,但绝不会就此陨落。 可是那些石氏的随从者,怕是就要被这些强大的怒火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第52章 对徐云山的考验 周柏山的纠结,罗万宗又如何看不出来。 于是罗万宗轻声说道:“明府,我有一计,或可试试看。” 周柏山闻言不由得欣喜道:“传远(罗万宗表字)有何对策,不妨直说。” 罗万宗随即故作思索一番后,才认真说道:“以万宗浅见,明府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起码能够明哲保身。只是若只是单纯的明哲保身,那就会两边都得罪,毕竟那些老爷们都不会喜欢摇摆不定之人。”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死亡凝视了一番罗万宗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利索些。” 罗万宗连忙说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情况就是转移矛盾。明府试想一下,若是成立海运司,只需朝堂之上有了定论就好,一纸诏书下来,我们地方上纵然再不情愿,又能为之奈何?而那宁陵县主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那就说明此事可能有某个关键的因素跟地方上的意见有关,而能决定地方上这个意见之人除了岭南、海东两道行台之外,也就明府能够决定了。而这两道行台长年不在珠崖,朝廷想要参考地方上的意见的话,自然就要倚重明府的意见了。” 周柏山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纵然如此,本府的意见比重也轻的很,最起码完全不可能影响到朝堂诸公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本府在京师诸公看来,芝麻绿豆官罢了。” 罗万宗随即接道:“那如此就说不通了,说句不敬的话,那宁陵县主可是眼高于顶的主,若非利益使然,她虽然不至于对明府倨傲不尊,但也不会把如此机密之事告知。” 周柏山亦是疑惑地点点头道:“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本府对于海运司究竟能起什么作用,难不成真如她所言那般,未来海运司只是管理海运赋税之事,而海运商号的资格皆由地方来定?若真的如此,那倒不难理解她为何会对本府如此拉拢。” 罗万宗故作叹息道:“明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柏山亦是佯装生气道:“传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向来视你为手足心腹,否则焉能跟你商议如此重要机密之事?” 罗万宗闻言故作感动道:“得明府如此对待,万宗纵是粉身碎骨亦誓死追随明府。” 周柏山亦是笑着宽慰道:“好了,你我之前莫要说那些了,如今这个局面你有何破解之法,不妨说说看,若是不成,当个参详也好。” 罗万宗连忙回道:“明府,说句不中听的,京师朝堂中那些老爷们,无论哪一个想要将明府调离珠崖怕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往上提一提也就是了,明府这些年单就赋税这一项政绩也足以往上走走了,所以,明府这个位置哪怕再关键也不至于让宁陵县主提前将这样一件大事透露出来,万宗觉得,这其中怕是有诈!” 周柏山更加疑惑道:“有诈?” 不等罗万宗回话,敲门声响起,外头的侍卫隔着门道:“禀明府,徐记商号掌柜徐云山求见。” 罗万宗闻言随即激动地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云山足智多谋,且仰慕明府多时,明府不妨趁着此时将他收入麾下,也算是将来一道助力。”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将海运司之事告知徐云山,让他给我出主意?” 罗万宗笑道:“徐云山乃当世大才,谋略武勇皆是上上之选,明府又不是没见识过,得此人相助,说不得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 周柏山思索一番,觉得罗万宗说的不错,何况徐云山的才能他素来都是十分肯定的,于是点头道:“也好,此事就当成是我对他的考验。” 说完就隔着门朗声吩咐道:“请徐先生上来!” 第53章 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徐云山推门而入,一看罗万宗也在,连忙躬身行礼道:“想必是明府和县尊有要事商议,倒是云山莽撞了,打扰二位老爷说事了。” 不等周柏山开口,罗万宗就笑道:“徐先生客气了,我跟明府不喜饮酒,所以也就意思一下就是了,但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先行回来,期间我恰好有些口渴,就到明府这里讨杯茶水解乏,不曾想,你也跑来了?”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说起来也是云山伺候不周到,宴席上贪杯喝多,竟然醉去,后来转醒之后,听闻明府跟县尊都已离席而去,想必是自己酒后失态,连忙前来赔罪,还请明府和县尊莫要在意。” 周柏山随即摆手笑道:“你是为这事?无妨无妨,你醉得那般,能有什么失态之事,你莫要多想,既然来了,就坐下吧,陪我同你们县尊老爷一起喝杯茶,说说话也好。” 徐云山连忙正经端坐在二人旁边,殷勤的给二人的茶杯都倒上茶水,动作之流畅丝毫看不出醉态,周柏山也不戳破,先是和罗万宗一起东吹西扯一番,只见徐云山亦是微笑聆听,碰到有些话题就适当的插了几句,但这几句就让周柏山对徐云山的好感又多了几份。 因为徐云山插的几句嘴无一不恰到好处,且还能显示他渊博的见识,心中更加笃定,这徐云山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这样的人能够不骄不躁也足以说明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性子。 于是周柏山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云山啊,说起这个珠崖周边的诸岛风土人情,本府倒是想起一个事情,就是历来珠崖对海运的管理都是出海缴费、卸货计税,虽说省了许多事情,但是我总是在想,若是我上书朝廷,增设一个珠崖治下专门管理海运之事的衙门会不会好一些?这样一来就专司专事,也省的你们这些商号到处拜码头不是?” 徐云山其实未来之时,就已经通过罗万宗身边的心腹得知了大概,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所以才急忙前来,为的就是阻止周柏山扛不住压力导向石清芳的阵营。 今周柏山试探一问,他就能猜到周柏山如今心乱如麻,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何况进门之时,罗万宗也给了她很明确的暗示,那句‘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是在暗示徐云山,周柏山如今还在摇摆,只是心中已有怯意,搞不好还真的会倒向石清芳那边。 于是徐云山故作斟酌一番后道:“明府既然这么问,那云山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不对的,明府就当云山喝多了说胡话,莫要往心里去。” 周柏山随即笑道:“云山你也未免太拘谨了,本府就是跟你闲聊,有什么的只管直抒己见,本府不是那种小心眼之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第54章 先拿人命来填 徐云山这一番定调,倒是罗万宗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道:“徐先生居然这么看?” 周柏山闻言则是白了罗万宗一眼道:“难道云山这番看法有什么问题?” 罗万宗则是珊珊笑道:“自然没问题,只是徐先生乃是海运直接关联之人,跟他的利益切身相关,所以……” 徐云山则是笑着打断道:“两位老爷不急,且听云山慢慢说来。首先,本身珠崖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偏南一小岛居然能产出天下近一成的赋税,而这些赋税的来源十之八九都得益于海运,说白了,若非当年太祖皇帝大力开展海运,如今的珠崖怕是还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毫不夸张,所以说,海运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云山看来,就算明府没有这个想法,怕是朝廷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可能碍于某种阻力未能成行,这其中之复杂就非是云山可以议论之事。” 周柏山亦是点点头道:“嗯!不该你说的你就不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再次开口道:“只是这海运发展至今,已经为国家带来如此重大的利益,却始终得不到朝廷的足够重视,现在我们这些商号下海,还得自己备人备刀,备得少了怕遇上海盗,备得多了,又违制,弄不好还要砍头。这官府也难办,管的严了,商家有怨言,管得松了也怕出乱子,这开海运已经上百年了,可管理用的还是太祖开国之前的方式,单单依赖地方衙门兼管自然是管不来的,毕竟海运除了涉及赋税之外,还涉及军队的管控等问题,若是朝廷能专门针对海运设立一个专职司理的衙门,这能是什么坏事?只是,若是设立的衙门的管理之法没有变化,只是增加几条人手,那就当我没说,换汤不换药之事云山就不评价了。” 周柏山闻言疑惑道:“可是也正是这样的管理造就你们这一十四家商号独揽整个珠崖的海运生意,若是成立专门的衙门,那下海的商号也势必也放开,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你就不怕动摇了你们的根基?” 徐云山不由得笑道:“若是使阴谋诡计,我相信这世上能斗得过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之人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为了区区黄白之物做这种事情,若是正面商场较量,我们一十四家的财力和物力,怕是放眼大虞,也难寻对手。明府可以设想一下,若是真的开放,民间百姓是更愿意加入我们的商队远航还是自己扎竹筏下海赌命?”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若是两京和江南的大户呢?你们又当奈何?这些地方出来的豪商亦不会差到哪里。” 徐云山还是淡淡笑道:“我们这一十四家之所以能纵横南海商界,靠的是这百年来孜孜不倦地朝南海投喂人命,多少子弟都喂了龙王才有的今日的蓝图,那些大户确实不差钱,但不是什么人都能下海的,我们所有的航线哪一条不是万里浮尸蹚出来的?他们想入局,先拿人命来填再说。” 第55章 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徐云山这一番话充满了血淋淋的豪气,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气势不再是一介左右逢源的商贾,更像是一个挥斥方遒的三军统帅,那种气势若是没有上位者那种自信是绝对展现不出来的。 周柏山亦是不由得有了瞬间的失神,他脑袋里一息之间就闪过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最后汇聚成一个定论,就是徐云山怕是真的能跟这石清芳斗上一斗。 否则就凭他徐云山一个明面上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居然能在这虎狼环伺的海运营生中异军突起,成为这珠崖一十四家海运商号的实际总把子? 于是周柏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坦白道:“云山,我视你为心腹好友,所以我亦不瞒你,刚才其实我等离席,是到了厢房隔壁商议事情,那宁陵县主告知了我一件大事,现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面对周柏山带着些许犹豫和审视的目光,徐云山正襟危坐,面不改色肃然而说道:“若是事关朝廷,云山不敢听,若是事关明府,且明府又相信云山,不妨一说,无论如何,只要明府有需要,云山义不容辞。” 周柏山随即肃然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猜到的,没错,宁陵县主告知我,朝廷可能要绕过我这个郡守,直接在珠崖设立海运司,执掌海运之事,同时一应海运赋税皆由海运司直接收取,以后不再向地方纳税。” 徐云山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还是要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故意看了看一旁同然肃然的罗万宗。 得到罗万宗点头的肯定后,才吃惊地对周柏山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朝堂之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是细细想过之后,倒也不无可能,毕竟此事推行阻力不小,而且朝廷真的要设立海运司,很明显就是不信任地方,所以,我作为一郡主官,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若是没有意外,除了德盛商号,连同你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怕是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徐云山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这事情就已经十分明朗了,其根结并不在朝堂,而是在珠崖。” 周柏山闻言随即眼神一亮道:“此话怎讲?” 徐云山随即分析道:“明府您看,朝廷想要设立海运司的由头是什么?是海运管理混乱?还是赋税出了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怎么办?强行设立,那些个海运商号背后的势力焉能答应?” 周柏山亦是点头道:“不错,从如今的局面上面看,这海运之事一帆风顺,每年所缴纳的赋税以从无短缺和下降,一旦设立海运司,许多章程势必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那就势必会动到许多人的利益,所以很难成型,怕这也是如今尚未定论且保密的原因。”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这珠崖海运就必须要弄点动静出来,甚至动静闹得大些也没有关系,这样想要成立海运司之人就由足够的理由将这海运之权夺至手中,重新划分甚至吞没这海运的利益。” 罗万宗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她一来就这般跋扈,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第56章 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罗万宗岁没指名道姓,但在场之人都知道罗万宗所说的“她”是指何人。 周柏山当即就剐了罗万宗一眼道:“莫要胡乱说话,没有人搞事情!” 罗万宗当即讪讪地赔笑道:“明府教训的是,万宗孟浪了。” 周柏山见罗万宗意识到说错话了,才转头对徐云山问道:“可如今海运司设立之事应该是迫在眉睫了,可珠崖海运还算是风平浪静,他们怕是很难找到由头了。” 徐云山笑道:“宁陵县主将如此机要之事告知明府是出自何意?” 周柏山自然不好回答这个话,但是罗万宗可以回答:“想来是有拉拢之意,纵然海运司真的成立,在许多事情上依旧是绕不过明府所执掌的郡衙的,起码初期会是如此,所以,能不得罪明府就自然不会得罪明府,也顺便卖个人情,将来也好在珠崖有个方便不是。” 徐云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罗万宗随即奇怪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么?” 徐云山笑道:“县尊所言自然是对的,但这只是其一,并不是全部。”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除了这点还有其他?”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海运司能够成立,依他们的手段想要给明府升上一升又有何难?何况明府坐镇珠崖这些年,政绩斐然,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就算调回京师为官也不是不可能的,届时再安排一个支持海运司的人前来出任新的郡守也是水到渠成了,何必耗费心思拉拢明府?” 徐云山说的其实周柏山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他疑惑的事情,石清芳的的确确拉拢的态度很明显,不似作伪,于是疑惑问道:“以你之见,她打的什么主意?” 徐云山神情凝重道:“我若是猜的不错,她的真实意图其实很简单,她就是希望明府亲自向朝廷上书,请立海运司,这样一来,就什么由头都有了,这是地方自认难以兼管海运、力不从心,那就能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朝廷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提上议程,然后快速拍板。” 周柏山闻言惊呼:“若是如此,那本府岂不是一下子将朝堂上半数勋贵都得罪了个遍?她如何能有这个把握,本府会昏了头去答应她这个要求。” 徐云山苦笑道:“想来明府应该是还没有听到她开出来的条件,想必是一个明府无法拒绝的条件。” 周柏山随即跟罗万宗对视了一眼,确实,石清芳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条件,他们就被吓得匆匆离开了酒楼,想来石清芳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走的如此突然,让她未能来得及开口。 于是周柏山亦是苦笑道:“纵然是拿我的仕途来交换,我也不可能昏了头答应他的,何况我向来为官清廉,并无什么把柄,她亦不能奈我何!” 徐云山随即笑道:“明府的官声自不必说,整个珠崖谁不称颂明府为青天。只是,我忽然想到了,若是她能让明府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呢?要知道这海运司是朝廷直设,想来是不归属于任何一道一路的行台或元帅统属的,说不定还能跟这些封疆大吏平起平坐,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周柏山当即万分震惊,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确实不敢想,因为从五品郡守一跃成为这样的品秩,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第57章 师爷一般的存在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那也不可能,你要知道五品到三品中间可是隔了多少级别,大虞开国至今从未有过这样擢升的官员。” 徐云山随即回道:“若是这样,那海运司主官只需四品即可,那明府觉得呢?” 周柏山随即陷入了思考,然后才不确定道:“若是如此,倒不是不行。只是,只有四品的情况之下,我纵然不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能达到,我岂会为了这个位置做这么大的牺牲?” 徐云山严肃道:“除了品秩不是太高,但是这海运司的主官必定是独立于任何道、路之外的,甚至有可能跟朝廷六部一样,直接隶属于内阁统属,那这海运司的主官之位可就意义非凡了,一旦资历够了,怕是就直接入阁了。” 周柏山闻言心中早已澎湃万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疑惑道:“这样一个位置,能落到我头上?” 徐云山苦笑道:“明府若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是直接站在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届时由明府来坐这个位置,怕是没人能比明府更加适合了。”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这还是成了的情况下,若是此事不成,那明府的仕途……” 罗万宗的提醒不无道理,虽然这个事情由周柏山提出确实成功的机率不小,但并不排除失败的几率。 虽然除去德盛之外,包括徐云山在内只有一十三家商号,但不代表背后就真的只有一十三位勋贵,这些勋贵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倾扎,一十三位顶级勋贵可能代表着一百三十位勋贵世家的利益也说不准的。 毕竟那么大一块利益就一十三家就给占了也不合理,所以,周柏山面对这么多狮虎猛兽,能有几成胜算? 说句不好听的,周柏山知道自己就是一把刀子,成功了就继续悬着,震慑这些狮子老虎在珠崖的爪牙,若是失败了,那就更简单,自己连带全家都要为此事付出包括性命在内的代价。 但周柏山还是有些不甘道:“也正如你所言,那她就不怕我不答应吗?而且她将此事透露给我,又不怕我拒绝之后把她卖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她自然不怕,若是明府答应了,一切好说,若是明府不敢应承下来,大概率也不会将她卖了,因为珠崖皆知,明府乃饱读圣贤书的君子。” 周柏山知道徐云山表面上是在拍马屁,实际上也点出了石清芳对他的看法,就是答应了就是自己人,不答应就证明自己是个怕事之人。 说的直接点就是你周柏山不敢惹那一十三家,可你就敢惹他们石氏了? 何况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确有其事,到时候石清芳反咬一口,勋贵们为了息事宁人,倒霉的还是周柏山自己。 所以,徐云山暗示得不错,石清芳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转身就将她卖了。 而将告知徐云山,是因为徐云山已经被他视若心腹,现在就相当于师爷一般的存在。 第58章 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经过徐云山一番分析,周柏山已经算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该如何抉择,这确实是让他很头痛的事情。 徐云山如何看不出来他的为难,于是试探问道:“明府是否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此事?” 周柏山也不掩饰,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涉及的层面太过于深远,非是我一介小小的郡守能够左右的,我亦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就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啊。”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云山倒有个想法,可以让明府参考一番。” 周柏山随即眼睛一亮道:“快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回道:“其实这就是一个站队的问题,站哪边都没有绝对的胜算,站中间又有墙头草之嫌疑,所以,明府最终还是要选择一方加入,否则届时冲突一起,双方皆不容明府矣,因为明府如今的位置已经能够影响一些事情的走向了,虽非明府本意,但事态使然,不得已而为之。” 周柏山亦是痛苦地说道:“可不就是么,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古人诚不欺我。”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若是云山猜的不错,这宁陵县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千里迢迢以天之贵女之尊涉身珠崖这偏南小境,足以说明,站在他背后之人是谁,与其说是石氏想要搅动风云,不如说是那位想要试探一下这天下的深浅,所以便选了宁陵县主作为这测量山河的尺,若是成功了,从此龙跃于海,再无束缚,若是失败了,宁陵县主一介女子,胡闹罢了。所以,这与其说是勋贵之斗,不如说是皇权之争。” 周柏山何尝不明白,但他永远不敢像徐云山这般说得如此直白,正打算训斥一番之时,徐云山就马上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王臣,明府是大虞的官,该效忠于谁,明府想来比我清楚的。” 此话一出,不但周柏山,就连罗万宗都忍不住吃惊的看着徐云山,他很不明白徐云山为何选择让周柏山摒弃自己为代表的一十三家,而是选择石清芳这个跋扈霸道的德盛,就因为她的背后可能站着天子? 周柏山也是疑惑不解道:“云山,你可知道,若是我应了宁陵县主,你将来将会面对什么局面?” 徐云山轻笑点头道:“自然晓得,有可能连同我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都会被新来的海运司踢出局去,以后想要下海,要么让出大部分利益,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下海发财。”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那你还……”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明府,云山这些年经营所得,足够我吃上八辈子都吃不完,我又没有后人,要这么多钱财来作甚?人贵在知足,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赚的差不多就够了。” 罗万宗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是够了,可其他商号呢?他们焉能跟你一般想法?” 徐云山笑了笑道:“区区海运罢了,眼光放长远些,这珠崖宝地,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59章 计将安出 若是别人说这话,周柏山和罗万宗一定认为他在吹牛,当即嗤之以鼻。可徐云山说这话,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含义。 他们都相信徐云山不是个无故放矢的人,况且徐云山赚钱的手段享誉整个南海,谁不知道珠崖有个徐财神。 周柏山也瞬间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于是直接开口道:“你的意思就是,宁陵县主此事谋划之事并不会影响到你们一十三家的利益?” 徐云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宁陵县主执掌石氏府库账目,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何况她身份贵重,见识岂能不如我一介商贾,明知此事会挑起朝堂对立,还如此义无反顾地加入?要么利大无边,要么迫于无奈。而这海运之利确实很大,但是也已经超出了她石氏所能承受的极限。明府试想一下,她一介勋贵世家一年的进项,若是按照赋税比例来折算,可以高达国库一年二至三成的财富是想干什么?造反么?只要石氏中人但凡有一人脑子没进水都不敢这么干。何况身为石氏嫡女的宁陵县主乎。如此石氏的选择原因就是呼之欲出了,那就是迫于无奈。” 周柏山还未说什么,罗万宗随即醒悟道:“云奉公主(石清芳之母)乃是元兴圣人(安帝)的胞妹,还有兴正圣人(睿帝,安帝之父)的皇后孝睿皇后亦是当年的太傅偃南郡公(石清芳的爷爷)之胞妹,这一层关系来说,石氏还真是皇室近代外戚之中最为亲近的一脉。” 徐云山随即确认道:“不错,所以,他们石氏在辅佐皇权这条选择之上是没有得选的,但同时也留了一手,不愿大张旗鼓地公开,一来也是怕受到勋贵排挤,二来其实也是在保护皇权,毕竟圣人年少,尚未亲政,过早的展露獠牙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将这权力之争延伸到这珠崖就是想要将这影响降到最小,同时执笔大臣偃南侯不出面,而是派了个宁陵县主前来,其中的意味更加不言而喻了。”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说是迫于无奈,其实这也是一种利大无边的选择,只要此事做成了,圣人手上的筹码就足以安稳了,两年后,圣人一旦亲政,那内阁三大阅章大臣必有偃南侯一席之位,而且石氏将会更上一层楼。这根本就是一场一本万利的赌博,只是这石氏玩得有些鼠首两端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有退路?在他选择为天子夺权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站在勋贵的对面了。”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鼠首两端,想两边讨好,这样做事岂能成事?何况他们用计实在过于拙劣,但又不够坚持,导致任何事情都是做一半后就虎头蛇尾,难以成事。” 罗万宗随即不解道:“既如此,你还让明府上他们的船?” 徐云山笑了笑道:“我让明府上的是圣人的船,这石氏定然不是那块料子,他们这般辅佐只会害了圣人,所以,明府应该在其中发挥一些作用,力挽狂澜。”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计将安出?” 第60章 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徐云山从“驿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他走的很隐蔽,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回到宅子之后,也没有马上就去休息,而是来到了书房沏起了茶,没一会功夫,罗万宗也到了,于是徐云山便将刚倒的茶杯推了过去道:“先喝杯茶吧。” 罗万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就急切问道:“你说那周明府可有那个魄力按照你说的法子去做?” 徐云山笑了笑道:“他这个人啊,外茬内厉,看着有些软弱,实则内刚得很,否则今夜宁陵县主跟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就屈服了,你以为他是紧张而失了方寸,其实他就是在堵着宁陵县主的嘴,若是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他才不会轻易松口,这个人,精明着呢。”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他更是知道你来历不凡,所以借故依仗,实则是试探,想看看你又是作何想法,只是我当真想不到你会让他助石氏一臂之力。”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让他助石氏,我是让他助天子,一个少年执掌偌大的江山,手上没点东西怎么能行。” 罗万宗闻言顿时有些悲戚道:“你当了现在还记挂着皇室,可……”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过去的事,莫要再提。我之所以希望他帮助天子也不是因为过去的情分,而是因为当今朝堂的格局实在太过于偏向太后,天子暗弱总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还是太平的好。” 罗万宗闻言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也确实如此,当今太后,无论是德治圣人(简帝,当今的兄长)还是当今,皆是对她敬爱有加,当今能够兄终弟及,也是因为因为太后与当今生的母吴妃同属表亲,且素来交好的缘故,才在吴妃薨逝之后将当今收养宫中,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所以德治圣人一驾崩,当今才以皇太弟的名义继承大统。这本来是母慈子孝的事情,只是太后的母族王氏子弟却使得这份情分有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些人仗着太后临朝听政的威风,迅速笼络了许多勋贵世家形成一派,当今身为帝王,将这样的事情看在眼中如何能忍,所以,借石氏之手试图掌握一些东西也就不难理解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太后为人宽仁慈爱,且跟当今的母子情义亦是情真意切,做不得半分假。只是这母族子弟有些骄纵,使得原本和睦的天家母子可能要出现难以修补的裂痕,毕竟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必要的时候是毫无亲情可言的,若是能悄无声息的将此事解决,说不低还能有转机。” 罗万宗随即醒悟道:“这就是为何你支持周柏山战队宁陵县主的原因?你是为了天子?”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要帮他一把的,只是我现在身陷凡尘,再也没有昔日那般势力去助他,只能暗中能做到少便是多少。” “可是……” 罗万宗还欲劝说什么就被徐云山抬手打断道:“你不要说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心意已决,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第61章 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徐云山的坚决不容质疑,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上位者的霸道,容不得反抗,使得有心劝阻的罗万宗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罗万宗知道,徐云山跟大虞皇室的恩恩怨怨瓜葛太深,其中的许多缘由完全说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徐云山今时今日沦落到珠崖一介商贾,就是皇室一手造成的事情,徐云山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更是从来不对外说,也无法说。 所以哪怕是自己这样心腹中的心腹之人,也从未听到徐云山针对此事的一丝抱怨,但是自己自从跟了徐云山的第一天到现在,也从未后悔过。 徐云山的谋划很快也被周柏山采纳了,毕竟徐云山有一句说的十分在理,不管他站队石清芳最后结果如何,自己这一番表现也算是为天子尽忠了。 若能走到天子心中,纵然一时苦难,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他就以巡视为由,去了码头,刚好就来到了德盛商号名下的一处货仓。 好巧不巧,没一会,宁陵县主也到了,说是既然来了丫县,也帮着族兄照看一下产业,不曾想今日又在此遇到了周柏山,随即邀请周柏山进入码头一家还算像点样子的茶楼坐谈。 说是茶楼,其实规模档次根本无法跟县城中的相比,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且楼上的小雅间可以远眺大海,坐这里喝茶,吹着海风,也能感受到心旷神怡的感觉。 双方的随从也都识趣的退出到门外把守。 众人退出之后,周柏山和石清芳二人两户寒暄客气了一番,然后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说起来,这石清芳一介闺阁贵女的见识居然不浅,天南地北的都知道一些,这一点倒是让周柏山刮目相看,不得不重新对这位在珠崖有着跋扈霸道名声的女子重新审视了起来。 此时正好一阵海风拂面,周柏山随即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道:“这海风咸咸的,但又说不出的凉爽。” 石清芳则是轻轻拂了一下鬓角凌乱的发丝,看似无意的笑道:“我听说这海风吹多了人会变黑变老,但是在珠崖这个地方若无这凉爽的海风拂面,长年高温的炎热能把人热死,所以啊,这世间万物总有正反阴阳两面,难以取中,只是看你接受的是哪一面罢了,明府你觉得呢?” 周柏山岂能听不出石清芳的弦外之音,但是经过一夜的思索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是要脸面的,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表现出奉承的嘴脸。 他来到德盛所在的仓库已经是在对石清芳释放出足够的善意了,好在石清芳能够及时领会且及时赶来,否则自己那读书人的骄傲可能会让自己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如今石清芳有意将话题再次挑开,周柏山自然也想好了怎么搭腔。 于是他肃然道:“县主能从一阵海风就说出如此深奥的道理,想必也是博览群书之人,我身为读书人自然知晓,鼠首两端者非君子所为,凡事皆有两面,岂能面面俱到?”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那明府可是想好,当如何为之了?” 周柏山轻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忽的起身,了望窗外远海,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当下忍不住一捶了一下窗棂道:“吾当为天子尽忠,海运之事,事关国家赋税大事,岂能因为区区政绩就视国家利益于不顾,今日我就上书朝廷,若是被驳回,我则继续再上,大不了连上三次,就算最后闹到要跟内阁诸公到那乾明殿上打上一场官司,我周柏山何惧之有!” 石清芳闻言也难掩激动,一拍桌子就起身说道:“好!明府只管大胆施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第62章 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大虞京师偃城 皇宫乾明殿中,年轻的天子徐世藩正襟危坐在龙案之后,再往后则是一排帘子,帘子的后面坐着如今这个天下实际的掌控者——大虞皇太后王秋梅。 而帝后而下则是按照内阁、六部及两班文武分列两边,今日大朝会,凡是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员皆会来朝拜皇帝和太后。 适逢珠崖俚乱之事如何定功尚未定论,所以,下面都吵翻了天,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月有余,是时候该定个调子论功行赏了。 看着朝堂吵得跟菜市场一样,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通天侯王瑞琦直接咳嗽了一声后向众人呵斥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有何想法当举笏而报,得圣人许可,方可出列发言,这是朝堂多少年来的规矩?尔等都是第一次上朝不成?” 阅章大臣乃是内阁级别最高的大佬,内阁作为朝廷最高的权力机构,足足设置四十三名官员,其中执笔郎三十名,执笔大臣十名,阅章大臣只有三名,可以说这阅章大臣乃是天子之下,皇室之外的最高级别的官员,王瑞琦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本就可以算作是百官之首,何况他的身份更是不凡。 首先他是大虞开国邺国公王堃的曾孙,如今袭爵通天侯,更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当今的国舅爷,诸多身份叠加在一起,使得王瑞琦稳居朝堂第一人,使得其他两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和汉庸王徐启威皆要避其锋芒,让其三分。 他这一嗓子,整个朝堂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等到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王瑞琪才走到朝堂中央躬身对阶上的天子和太后行礼道:“陛下、太后,今日大朝会上群臣失仪,皆因小小珠崖俚乱之事难以结论功劳。依臣看,俚乱之事不能只单一的看军队的处理能力,亦要从治政方面入手,我大虞尚未开国之前,太祖高皇帝就已经着手经营珠崖,至今百余年,从未出过此事。如今四海升平、国力强盛,要说民不聊生导致的叛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何况珠崖郡守周柏山治政想来有口皆碑,反倒是因为某些权贵子弟仗着家世门庭到珠崖作威作福,逼得整个珠崖俚人揭杆而反,这太祖高皇帝起在珠崖累积的民心可以说是一夜间尽失,先不说论功行赏之事,臣以为,造成此番俚乱之人当处以极刑,其三族更应该坐连流放,否则天下难服!” 另一位阅章大臣汉庸王徐启威则是持不同意见,直接出列道:“二位圣人,臣则有不同看法,此事不过是个小矛盾罢了,那岛上的俚人,就算人数再多,可又能有多厉害,待朝廷援军前去,亦是一鼓而下的事,区区俚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我看,就是全灭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本就不服王化,朝廷开发珠崖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些俚人还是不愿束发戴冠、华服加身,始终保持着野蛮之姿,一看就没有办法教化的蛮种。” 王瑞琦还待还嘴,坐在龙案后的天子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第63章 皇太后的手段 天子开口,那王瑞琦就算威望再高也不能当着整个朝堂百官的面反驳天子,于是只能面带不甘的退回队列之中。 徐启威也识趣的退到一边。 徐世藩扫了一圈群臣后,随即发出他那稚嫩的声音道:“麦阅章,你呢?你怎么看?” 普林侯麦长钧闻言连忙抱笏而出,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对此事的看法则很简单,有错就罚、有功就赏。” 徐世藩忍不住笑道:“普林侯,你倒是个和稀泥的。” 帘幕后的皇太后听到皇帝调侃大臣,但又不好出声阻止,以免扫了他的威信,只能轻轻“咳嗽”一声,以示警告。 而徐世藩显然是听到皇太后的提示的,随即也收敛了笑容道:“既如此,那偃南侯呢,偃南侯可有什么看法?” 三大阅章大臣之下的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偃南侯石光忠听到天子点名自己,连忙诚惶诚恐地出列就跪倒道:“陛下,此事的前因后果臣亦是了解的十分清楚,的确是我石氏族中的不孝子弟闯下的弥天大祸,如今臣已将石正光那畜生打断手脚,看管起来,我族中三百余口除去尚在珠崖的女儿清芳之外,其余皆被约束在家,等候朝廷发落!” 徐世藩随即摆了摆手道:“朕什么时候说要发落你石氏全族了?” 不等石光忠说感激地话,徐世藩话头一转道:“但是这个石正光确实不是个东西,朕看过岭南、东海二道行台以及南海军机堂元帅、还有珠崖各个相关的奏章,无一不对此人犯下之事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可见此人在珠崖犯下之事罄竹难书,如此十恶不赦之徒确实该杀,朕亦觉得通天侯说的有些道理,这样的人确实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石光忠闻言,连忙将头埋到地上高呼:“陛下圣明,臣亦觉得此子当诛,非大辟不足以震慑人心!” 这时候王瑞琦有些着急道:“陛下,此子的所作所为不单单是罪大恶极而已,他这一番作恶引起了开国至今都未有过的叛乱,规模超过二十万众,如此大祸,焉能只是处以极刑就了事的?” 徐启威闻言则神色不悦道:“依通天侯所言,难不成要诛他全族?太祖高皇帝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诛人全族之事发生,你如此怂恿陛下是何居心?” 石光忠连忙朗声插道:“二位阁老莫要争执,千错万错都是我约束族人不利,才导致这珠崖全岛之乱,我愿一力担之!” 徐世藩连忙就要打算开口替石光忠解围,帘幕后的皇太后则是直接说道:“汉庸王说的有理,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灭人全族之事,陛下乃仁义之君,自然也不会随意举刀相向,只是这石正光所犯之事也确实罪大滔天,不可只追责他一人,他之所以敢如此无法无天定然是有所依仗,这个依仗不管知不知情,总有管束的过失,依哀家看,这石正光处以极刑无须再议,而偃南侯约束族人不力,致族人闯下弥天大祸,那就回家反省去吧。” 无论是石光忠还是徐启威闻言皆是一愣,徐世藩更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皇太后看似在和稀泥,但这软绵绵一拳打来却正好能打在命脉上。 没了石光忠在朝堂上,徐世藩许多抱负怕是难以施展,不得不说,这皇太后看似随和慈祥,但是一出手就兵不刃血的解决掉了天子想要伸出的獠牙,不得不说当真厉害。 第64章 祸国之论 其实太后和天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和龌龊,相反,天子徐世藩乃是当今太后一手一脚拉扯大的,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 而且天子本来也不是没有耐心等到两年后亲政,只是这王瑞琦为首的勋贵仗着太后的势大肆结党集权,隐隐有把控朝政之意。 而太后偏偏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作为天下至尊,哪怕还没有真正掌权,他都不能容许有人染指自己的权力。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当朝太后,更别说王瑞琦这个便宜舅舅了。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提前掌握本就该属于他的权力,不求扳倒太后母族势力,但起码要能跟其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否则真等两年后,自己就算亲政,怕是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也是他为何要通过收揽南海海运赋税在手的原因,想要收买人心,没钱是不行的,何况珠崖赋税占了整个帝国一成起步,不容小观。 只是太后三言两语就将本来这件事的实际操盘推手石光忠给罢官了,还说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要对太后感恩戴德,否则还真的可能牵连甚广,整个石氏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徐世藩也不由得对这石光忠暗暗埋怨起来,这石光忠用人确实不咋地,石正光一个石氏边缘族人,本来就是指望着他去珠崖搞些事情出来的,没曾想他没去针对海运之事动脑筋,反而在别的事情上动了不该动的脑筋,引起了如此大的动荡。 这石正光固然该死,但这石光忠也确实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如今形成了这番局面,不得不说,之前的谋划怕是要胎死腹中、白忙活一场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石光忠准备谢恩之际,普林侯麦长钧连忙出列道:“太后,臣还有话说。” 这一下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这麦长钧向来都是个墙头草,摇摆不定,甚至于大部分时候都是扮演老好人、和事佬的身份,如今太后已经将此事定了调,他还跑出来瞎掺和什么? 太后亦是好奇这墙头草到底打算干什么,于是说道:“普林侯有话便说吧。” 麦长钧躬身一礼后缓缓说道:“禀太后、陛下,臣以为这石正光虽然仗着家势为非作歹,以至于祸害珠崖,确实罪无可恕,但此事对于偃南侯来说也确实除了约束不当之外,其他的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太后似乎被气笑了道:“哦?想不到在普林侯眼中,倒是哀家做得不对了?你现在就说说,哀家听听看,哀家是怎么让偃南侯受委屈的。” 麦长钧连忙躬身道:“太后误会了,臣并非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约束家人乃是私事,偃南侯身为内阁执笔大臣,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多余时间关心家中?何况这石正光亦不过是石氏的一介边缘子弟,偃南侯一年怕是都未必能见到此子一面,所以约束从何而来,若是这样就罢免执笔大臣的职位,怕是许多朝堂诸公将来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毕竟家大业大的,难免会有不肖子孙,这又能如何一一得知。” 不等太后开口,王瑞琦就忍不住指着麦长钧道:“依你所言,这偃南侯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那以后各位家中若是有个什么不肖子孙犯下滔天大罪,也诛首恶便是?那朝廷还怎么教化万民?你这简直就是祸国之论!” 第65章 任人宰割的鸡 王瑞琦这番指责可以说是将麦长钧直接定性为祸国奸臣了,若是其他性子刚烈之辈,今日这朝堂的争吵就在所难免,说不得还会打起来。 但是这麦长钧偏偏是个性子柔的,否则也不会成为“臭名昭着”的墙头草。 只见麦长钧丝毫不见生气的笑道:“国舅爷不要急着给我扣帽子,我话还未说完,你急个什么?等我说完了,若是两位圣人和朝堂诸公也觉得我这是祸国之论,届时就是将我拉出去砍了,我也没有怨言。” 这麦长钧纵横朝堂数十年,可是第一次敢拿性命来为说话垫底,更是让朝堂众人惊奇万分。 太后也忍不住开口道:“通天侯,你就让普林侯把话说完,这朝堂之上还是允许大家说话的。” 麦长钧再次躬身谢过太后才继续说道:“其实,臣的意思很简单,约束族人不利乃是偃南侯的家事,最多也就说他掌家不明,事关家族荣耀,让家族蒙羞,那他这个族长就要为家族付出一些代价,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所以,臣建议削去偃南侯的爵位,但保留执笔大臣之职,毕竟偃南侯在这个位置上算得上兢兢业业,从无半分懈怠之处,且能力出众,若是从此藏了起来岂不浪费他一身才华?” 本来以为麦长钧是为石光忠说话的,没想到这麦长钧更狠,直接建议太后将石光忠的爵位削去。 要知道石氏的爵位可是跟随太祖高皇帝开国从龙而来,乃是家族无上的荣耀,虽然每代袭爵都会递减一级,但这也是家族的象征。 若是削去爵位,那就意味着功过相抵,从今以后,你石氏莫要在众人面前提起你祖上从龙开国之事,因为这个荣耀被皇室收回去了,为了一个石正光弄到家族的荣耀都没了,只要脑子没病都不会答应。 但是徐世藩却深深的知道,麦长钧此举是以退为进,若非如此,就不能保住石光忠的执笔大臣的位置,那自己所倚仗的臂膀就断了一只。 不过,只要石光忠依旧能在朝堂之上,待自己掌握权力之后,再寻个由头将这爵位还给他石氏就是。 于是想通此节的徐世藩转过身去轻声地对太后说道:“母后,这普林侯所言,儿臣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这偃南侯才干不俗,又正值壮年,这样弃了还是有些可惜了。” 太后自然也不好逼迫太甚,何况石氏一族本就是开国功臣之后,朝堂上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势力,做得太过了也会落得个刻薄功臣之后的名声。 于是故作思索一番后道:“既然陛下也认同普林侯所言,那哀家也没话说,那就依普林侯所言那般,削去石执笔偃南侯爵位,以惩约束不力之责。” 石光忠心中一片苦涩,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只要天子夺权成功,这爵位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到自己手中,但是若是这官位没了,自己纵然守着这所谓象征着家族荣耀的爵位又有什么用? 无权在手,家族迟早没落,家族一旦没落,以后就是任人宰割的鸡。 第66章 利国利民 经过一番争斗,群臣都目睹到了朝堂上的凶险,三言两语之间可能就会导致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种厮杀可比战场上的厮杀来的还要厉害,可见这些大佬随意之言可抵千军万马啊,且杀人无形! 好在今日有惊无险,除了该死的死定了,其他的都算是尚可的收场。 于是徐世藩在看了太后一眼后,便转身对着满朝文武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启奏,若是无事,那便就退朝吧。” 这时,另一位执笔大臣孙方明出列道:“陛下,这珠崖之事既已有定论,那自当该论功行赏,如今功劳名单尚未确定,臣这边已经将各方奏章汇总,得出一份名单,请陛下和太后过目。” 徐世藩随即点点头就接过内侍送上来的名单,摊开一看,这名单之上排行第一的赫然就是徐云山三个字。 徐世藩见了眼皮一跳,顿时有些激动地直接将名单合上,然后直接转身呈给太后,压制这颤抖地身子道:“母后请过目。” 太后随即奇怪地将手伸出帘幕接过名单,打开一看,顿时也是跟皇帝一样的反应。 但是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激动,朗声说道:“这份功劳名单之事,大朝会结束之后,内阁的阅章和执笔大臣前来御书房再行商议。” 但太后说完之后,孙方明并未退回队伍之中,而是从袖子中再次掏出一份奏章躬身朗声道:“太后、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珠崖郡守周柏山上书请求朝廷在珠崖设立海运司,直接负责整个海南海运事宜!” 此话一出,朝堂皆惊,先不说众人对周柏山这种损害郡税利益的动机是什么,在场的勋贵之中,十之八九都或多或少在珠崖的商号之中有着些许利益牵扯,且都占据了各自家中收益的大头。 而这直接绕过郡所成立朝廷直接统属的海运司,那产生的变化势必影响到如今的珠崖海运生意场的格局,没有意外,大家伙的利益都会受损,这简直就是昏了头的提议,这周柏山难道不怕得罪众多勋贵吗? 不等太后和皇帝开口,王瑞琦就已经怒不可恕地指着孙方明呵斥道:“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你未经过内阁审核研判就递到朝堂之上,谁给你的权力?” 说完就马上转身朝着徐世藩和太后行礼道:“太后、陛下,这孙方明罔顾朝廷制度,擅自越权上奏未经内阁审理的奏章,实在是目无朝廷法纪,臣恳请二位圣人下旨将其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王瑞琦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这孙方明此举的的确确是一点都不符合程序,身为内阁三大阅章大臣的王瑞琦这一请旨完完全全没有问题。 但孙方明既然敢越过内阁程序,直接在朝堂上抛出这个奏章,自然就是有所倚仗。 所以,面对王瑞琦的指责,孙方明则是不慌不忙的说道:“王阅章所言,臣自然是认的,只是,这封奏章之所以未经过内阁,而是直接在今日大朝会呈上,自然是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否则臣又怎敢冒大不韪来做此事?只因此事一成,利国利民!” 第67章 双簧 不等太后开口,皇帝徐世藩连忙饶有兴趣的询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如何利国利民?” 孙方明则是等到内侍将周柏山的奏章递到了徐世藩手中后才缓缓道:“陛下请看,这周柏山的奏章上先是说明了珠崖民风的复杂和人力的缺乏,光是处理俚人和虞人之间的纠纷就已经十分吃力,同时还要兼顾海运之事,毕竟乃国之重税之地,不得不慎重,但是珠崖官府对此已经捉襟见肘,实在难以兼顾。所以,周柏山的意思是希望朝廷直接成立海运司,专职负责海运相关的事宜,包括秩序、赋税以及安全等,这样一来,地方上就会抽调出更多的精力去促进虞、俚融合,使得珠崖将不会再有俚人叛乱之事,而朝廷也可以直接掌握海运的根本,毕竟海运如今所能产生的赋税比例越来越高,已经算是国家根基命脉之一,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况且朝廷的管理定然会比郡县更加规范,而且在许多环节上也会节省许多不必要的成本。” 徐世藩听完嗤笑道:“孙执笔,你这话说的又好像没说过一般,如此浅显的道理着朝堂诸公又岂能想不到?为何这么多年却无一人提出?何况这本就是利国之事,你直接按照章程在内阁走一遍再呈交给朕和太后,怕是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吧?” 王瑞琦闻言连忙出列点头道:“不错,陛下,这孙方明根本就是无视朝廷既定程序,跟朝廷法纪唱反调,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人焉能留在内阁继续担任执笔大臣?臣恳请陛下将此人革了。” 徐世藩没有直接回答王瑞琦,只是淡淡一笑后看向了依旧荣辱不惊的孙方明道:“孙执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孙方明随即笑着躬身道:“陛下,您也看见了,这通天侯也觉得此议乃是利国之策,可莫说陛下,我在内阁十年,却也未曾见过一次这样的奏章,涉及海运的道、路、郡、县以及监察院各级驻地官员,从未有一人提及此事过,按道理,除了直达天听的密折外,到了臣这个级别的内阁官员,能被屏蔽的奏章几乎没有了,若是有这样一封奏章被屏蔽臣不可能不知道,可臣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奏章,这是为何?他们难道不知道海运如今的规模么?不见得吧。可偏偏就没人提出过一条相关的建议,可见其中的门道原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臣决定就在大朝会,将这一条利国利民的奏章公之于众,使其不至于埋没于案牍之外。” 孙方明一番慷慨激昂地说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直接走到朝堂中央环视了一周后,直接朝着徐世藩跪下道:“陛下,臣未经内阁审阅,私自隐藏奏章,罪不可赦,按律当罢职,臣自请陛下罢去臣内阁执笔大臣之职,以正视听!”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你确实不再适合担任执笔大臣之职,但是念在你这本奏章确实有利国利民之用,虽罢去你的职位,但仍保留内阁行走的权力,你就留在内阁,等朕想好了怎么用你再行安排。” 仍然跪在地上的孙方明闻言,便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臣领旨!” 说完就利索的起身,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在场的群臣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孙方明和皇帝两人唱的一出双簧。 第68章 他可是你的舅舅 对于孙方明能够跟这位尚未亲政的天子唱起了双簧,众人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这孙天明年纪将近七十,也到了力不从心的时候了,怕是用不了几年也该告老,如今被罢官对于他来说除了传出去不好听之外,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何况满朝文武皆知他的罢官是为了和天子唱双簧而导致的,谁敢真的将他当做被罢官的倒霉鬼。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徐世藩就向太后请示了一下后就宣布退朝,然后就起身亲自搀扶着太后走入了偏殿。 太后脸上已经有些许愠色,一入了偏殿就叹气道:“你当真就如此心急?” 徐世藩知道,自己今日一番表现定会引起太后的不舒服,但是他也没有打算退缩,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跟太后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王瑞琪这个外戚为首的势力已经隐隐有把控朝堂之势,自己再不出手只能坐以待毙,他自幼熟读史书,自然知道主少国疑的道理。 何况自己能够登基完全是因为他的兄长仁简皇帝无后,自己又算是太后的半个嫡子,否则着大位又如何能轮得到他? 本就先天根基不牢靠,后天再不使些手段,怕是一旦外戚成事,自此以后天子大权旁落,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算他认命,那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帝? 眼看已经进入偏殿,于是徐世藩咬了咬牙后,直接放开了搀扶着太后的手,一个转身就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儿臣今日有些话儿想单独诉说。” 太后见皇帝如此大礼,知道他要说之事定然十分重要,于是摆了摆手对左右伺候的人道:“尔等退下,没有哀家和陛下的传召,谁都不许进来。” 待众人退去,太后才将跪在地上的徐世藩拉了起来道:“此间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有何话你就说吧。” 徐世藩连忙将太后扶到软榻上做好,才跪坐一旁道:“母后,孩儿自知今日之事定然会伤到母后的心,但是在孩儿心中,我虽非母后十月怀胎所出,但母后抚育之恩尤胜亲娘,所以,孩儿想以赤诚之心待母后,是以,接下来之话全是孩儿肺腑之言,或许有些母后不爱听的,但请母后听孩儿说完。” 太后一听皇帝这番说,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轻轻抚摸着他还有些稚嫩的脸庞道:“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待你一如亲生,纵然是你世贞兄长,他所得到的爱也不会比你多,我自问对你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 徐世藩也随即湿了眼眶道:“正因如此,孩儿才不得不如此啊。” 太后拭去了眼角止不住的泪痕道:“罢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何如此吧,哀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哀家不会生你的气的。” 徐世藩当即含泪说道:“母后,如今的朝堂您也看见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舅舅如今已经隐隐自成一派,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担心……孩儿担心……” 太后随即明白过来,有些生气问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什么!他可是你的舅舅!” 第69章 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面对太后的不解,徐世藩只是含泪继续说道:“他是我的舅舅,可我却未必是他的外甥!” “啪”! 太后忍不住直接给了徐世藩一个巴掌骂道:“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世藩没有去理会脸颊火辣辣的疼,而是依旧含泪说道:“若是世贞哥哥在世,自然无须如此,但是在舅舅眼中,我虽是母后养大,但终究不是母后所出,我这个外甥怕是在他心中就已经打了折扣,何况舅舅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隐隐有凌驾朝堂之势,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孩儿担心……” 太后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你担心什么?” 徐世藩咬了咬牙道:“孩儿相信舅舅维护我们母子的心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怕是……怕是就身不由己了!” 太后闻言随即瘫在了软榻上,不知如何答话,徐世藩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史书上没少记载,一旦皇权受到威胁,那最后都会发生什么,无论结局如何,血流成河是在所难免,所以,孩儿不愿将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要有所行动,孩儿希望舅舅将来能有个好的收场。” 太后本就是王氏嫡女,自幼熟读经史,何况自从嫁入皇宫以来,历经三帝,权谋之事岂能不知? 她焉能不知道徐世藩说的是事实,他的兄长王瑞琦确实犹如徐世藩所言,在自己的默许之下大肆揽权,若是在不加以抑制,这外戚一党将会直接影响到皇权的威严。 只是此事一开始本就是她默许之下进行的,毕竟主少国疑,而她所能依仗的除了外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个兄长当真是个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短短半年时间就聚拢成一党之势。 但若是此时叫她兄长就此收手,怕是也不行,她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但是皇帝又已经感到了外戚的威胁,可当真难办。 皇帝乃是太后一手养大,母子之间说话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避讳,何况徐世藩就连对舅舅的忌讳都说的如此坦诚,可见在他心中太后的分量何许之重。 于是太后叹了口气道:“你舅舅聚党本就是我的默许,你也该知道,有些时候,外戚甚至于可靠过宗室,这是我的考量,但是他的手段确实如你所言那般,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如今这个局面你出手制衡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也知道,你尚未亲政,且刚登基半年,你就要在朝堂上拉起班子跟你舅舅对抗,你就不怕最后的局面你更加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你这位置怕是也坐不稳,你可想过?”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自然想过,但总好比日后收不了场来的好,何况现在制衡舅舅,纵然他心中有怨气,还能消除,毕竟血浓于水,但若是日后来做此事,有没有胜算不说,那就也不是单单的怨气而已了,怕是会变成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第70章 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徐世藩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血淋淋,太后闻言也忍不住捂着胸口惊道:“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徐世藩连忙一把握住太后的手道:“母后,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母子能够平安,也为了舅舅不至于因为势大而身不由己,现在出手正是时候,母后亦不需要给孩儿什么帮助,只需要两不相帮就是,只要安稳度过这两年,他日孩儿亲政之时,孩儿保证,绝不会动舅舅一根汗毛,而且舅舅的才干摆在那里,孩儿日后还需依仗舅舅的支持,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舅舅好。” 太后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如今成长如斯,我都快忘了你是皇帝了,也罢,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亦不好过度干预你,毕竟这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但是你要记住你今日直言,他日你若跟你舅舅自相残杀,我宁死也不再见你一面,若是他对你动手,我亦是如此,你当明白我的苦心。” 徐世藩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一把扑进了太后怀中:“母后!” 朝堂之上的事情就像一阵风,吹出皇宫,吹出京师,吹向天下,稍微敏感一些的都嗅出了其中的意味,小皇帝开始向这个天下展示出他对权力的渴望。 而珠崖俚乱的事情也有了定性,石正光这个罪魁祸首被处以极刑,而石家氏族长当朝执笔大臣偃南侯被削去侯爵,保留执笔大臣的职位。 同时俚乱事出有因,加上带头的天掌山三十六洞峒主之后的阿牙黑已经伏法,算是首恶已诛,但其余参与者,也就是剩余的三十五峒主皆斩首,余者不究。 功劳名单也出炉了,首功珠崖商贾徐云山封丫县男爵,授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之职。 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调任南海路步兵参军,封广丰县男爵。 禁军中军骑七营校尉柯万兴调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接替麦永瑞。 而经过周柏山的上书,朝廷决定采纳周柏山的提议,在珠崖丫县直接设置海运司,独立在六部之外,直归内阁统属,负责海运一切相关事宜。 海运司设置主官镇海使一名(五品),副职转运使四名(从五品),下设税、工、航、卫、吏、商六曹(从六品),同时监察院设立海运监察使(六品)一名,主官则是由本次平俚调度有功的周柏山调任,而周柏山的郡守之位则是由守城有功的罗万宗接替,至于罗万宗的县令之位则是由朝廷吏部另行指派。 这一次海运司的推行成功也给了王瑞琦以及朝堂之上跟海运相关的勋贵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事先未曾收到任何风声,被徐世藩这个小皇帝在朝堂上一顿组合拳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许多人开始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皇帝虽然没有亲政,但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倒是玩得挺溜,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雄主。 而王瑞琦好不容易聚集的势力,经此一役,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第71章 小朝堂 圣旨从偃城出发来到丫县,最快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抵达,但是这朝堂上的消息很快就能传达到丫县,仅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丫县有点手段的人都知道了此次平俚的结果,还有朝廷将要开设海运司的事情,更是引起了珠崖当地不小的动荡。 于是除去德盛之外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齐齐聚集在了徐云山的宅中,商议将来可能面对的情况和应对的方法。 当然,照理大家伙先是恭喜了徐云山一番,一来他凭俚乱之功获得了丫县男的爵位,成了丫县地位最高之人,同时由授予他七品丫县守备营校尉之职,想来也是朝廷对他个人武勇谋略的认可。 毕竟此次平俚若非徐云山力挽狂澜,结果如何还未可而知,虽然朝廷援军一到,必定能战胜俚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援军来的时候,整个珠崖都不知道被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何况珠崖事关朝廷一成赋税,非同小可、意义重大,徐云山的出现使得珠崖并没有遭遇太大的损失。 一番恭维过后,徐云山也是谦卑地一一给了回应,众人对他的好感又再次上升,不骄不躁,确实是有大将之风,由他带领珠崖海运商号想必稳如泰山。 客套话说完了,徐云山示意众人分别落座后,自己也坐上了主位才缓缓说道:“诸位今日前来,其实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样吧,我先不说话,诸位各抒己见,看看大家伙都有什么想法可好?” 众人中公认的除去徐云山之外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罕见的抢先发言道:“依我看,这本就没什么好商议,这既然是圣人一力推行的事情,咱们跟着就是,难不成你们还能让圣人收回成命不成?”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则持有不同意见道:“徐掌柜,话可不是这么说,圣人成立海运司一事确实是板上钉钉,但是这相关的政策可没有颁布啊,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指着海运吃饭的,随便一条不合适的规矩,可都是会要了咱们得老命的,若不是事先商议出个什么对策,届时若有不利于我等的条陈规章,那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知道,这通天商号背后的势力其实就是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通天侯王瑞琦,此番朝堂之上被小皇帝徐世藩联合执笔大臣孙方明联手双簧杀了个措手不及,才有的这个海运司的成立。 此事王瑞琦焉能甘心咽下?自然指望着设槛使绊让这海运司纵然办成了也要吃瘪受制,而这王明峰的意思也就是相当于王瑞琦的意思。 但是朝堂一战,王瑞琦明显落了下风,一个手握大权的国舅爷,还是开过功勋之后的国舅爷,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尚未亲政的小皇帝给玩得团团转,众人就算不会立即倒向小皇帝那边,但是对他这个外戚党的首脑怕是也有些看不上了。 所以,王明峰的提议少见的没有得到这一十二家商号多少的支持,这些商号对王明峰的态度也就犹如他们背后的势力对王瑞琦的态度一般。 微妙的氛围使得徐云山这小小的会客厅恍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朝堂。 第72章 诸事照旧 面对这样的局面,徐云山亦是心中苦笑,朝堂上的博弈延伸到了珠崖,可谓是人间处处是江湖。 看着下面的商号掌柜从各抒己见到后面的蹬鼻子上脸的争吵,徐云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于是徐云山举起双手摊开喊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会,且听我说几句。” 徐云山向来在这些商号之中都有着些许威信,后来立下平叛大功,众人又对他多了一丝感激和敬重。 将来官爵在身更是使得他的身份已经彻底跟在场诸人划开了一条界线,如今的徐云山可是名副其实的老爷了。 他如今的爵位就是见了周柏山虽依旧不如,但却已经无须行礼了。 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徐云山才缓缓说道:“朝廷设海运司,本意是为珠崖府衙减轻人力负担,同时海运赋税冠绝天下,的确不适合再掌握在一郡之手,早就该由朝廷亲自掌握,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坏事。” 王明峰有些不甘道:“可如此一来,以后的诸多规矩下来,咱们可还有饭吃?” 徐云山摇头苦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管这海运司是谁当家做主,最终的利益还不是咱们这十几家为首的海运海运商号来创造?难不成朝廷自己也要派船入海捕捞挖掘?还是朝廷要遣使远渡重洋采购香料?最终不还得是咱们这些人来做这事?” 王明峰依旧不依不饶道:“那可未必,况且这天下富豪何其之多,届时京师的、江南的那些个有钱佬纷纷下来,还能由咱们等人吃饭的地?” 徐云山耐心说道:“先不说诸位都是什么背景,这天下怕是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将手伸到珠崖的商号怕是不多,就算伸过来了,那又怎样?这南海的航线是咱们这些年死了多少子弟才蹚出来的血路,他们若是想要走海,成啊,拿人命来填,就算他们不惜人命,可朝廷能等他们那么长时间去重新了解和驾驭海洋么?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想对珠崖伸手,除了寻求咱们合作,别无他法。” 徐云山说的确实有理,王明峰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是王瑞琦的压力那在里,他也没办法不设法搅局,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就算如此,可是突然在咱们头上加了这样一个衙门,终归不是好事,日子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幺蛾子。” 王明峰这话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是众人也理解他的处境,他的立场不得不这样,大家都是老伙计了,焉能看不出来? 徐云山更是明白,也不生气,随即笑道:“若是这样说,我只能说一句,除非咱们背后那些老爷们都死绝了,否则谁有这个胆子来刁难咱们?何况,那新上任的海运司主官是谁?就是咱们珠崖的周明府,别人不知道,周明府大家伙还不了解么?若是连周明府都信不过,那我可就真的无话可说了。而且,朝廷让周明府调任海运司镇海使的用意,诸位还不明白吗?所以,诸位莫慌,我在此断言,除了赋税可能会有变故,其他不会变,诸事照旧!” 第73章 石清芳来访 徐云山的一番分析倒是让众人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点明周柏山接任海运司镇海使一事,让众人更加确信,这其实就是小皇帝徐世藩想要收权的一个手段罢了,难不成小皇帝想将所有勋贵都得罪了不成? 小皇帝肯定不可能那么干,那就十分清晰明了了,小皇帝这么干除了揽权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逼迫各个勋贵站位罢了,以此瓦解日益强盛的外戚一党,这是十分温和的方式,也是所有勋贵乃至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外戚党也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有时候,朝堂之争确实是一张利嘴可以让人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但有的时候也不过是利益瓜分而已。 对于诸多勋贵集团来说,谁执政谁掌权都无所谓的,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就是换一家姓氏坐天下又有什么打紧的,这也是太祖高皇帝以来,历代大虞帝王为什么费尽心思分裂世家的原因。 如今基本不存在什么老牌世家了,大部分都是当年随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新勋贵,但是新的勋贵依旧需要分裂和制衡,否则这些人扭成一团,立马又能形成一股足以颠覆江山的力量。 好在经过数代帝王孜孜不倦地努力,终于将寒门这个弱小的群体拔成了今日的“庞然大物”以抗衡勋贵。 但是经过政治的洗礼,如今的朝堂局势不再像过去那般世家、新贵、寒门三足鼎立。 这三股势力居然有种融合起来的趋势,隐隐有结党而立的苗头,如今所谓的外戚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新贵为主,但其中不乏老牌世家的成员,也有寒门要员。 这个信号使得闻到危险的皇帝徐世藩不得不提前露出爪牙,试图分裂这即将凝聚成形的怪物。 但这对珠崖海运群体来说,只要基础利益不变,那才不管是外戚党还是保皇党执政,所以,在徐云山将事情捋清楚脉络后,就纷纷起身告辞。 王明峰也不情不愿地起身,迈着失魂落魄的脚步而出,徐云山见状,当即一把拉住道:“王老哥,云山尚有一言,不知老哥可还愿意听?” 王明峰苦笑道:“你说的话,我向来都听进去的,你只管说吧。”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事到如今,我已明白你的处境,所以赠你一言,这天下终究是天子的,其他人等,就算再亲近也不能染指皇权半分,如今天子只不过轻轻一推,就能在朝堂掀起偌大浪头,你侍主忠心自然没错,但是有的时候尽忠不是盲忠,在你心中亦有着一杆秤,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了主家好,只要心怀赤诚,问心无愧就好。” 王明峰闻言又是一番苦笑道:“心怀赤诚、问心无愧!我只是个商号掌柜,做好分内事就是了,其他的,冥冥中自有安排!” 说完王明峰朝着徐云山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徐云山也只好苦笑着准备回到房中换件衣裳就要出门,突然见到管家徐文启像是见了鬼似的,匆匆忙忙朝自己而来。 徐云山于是奇怪道:“文启,慌慌张张地作甚,被人追债上门了?” 徐文启咽了口口水才气喘吁吁道:“宁陵县主来访!” 第74章 运气使然 其实严格来说,徐云山和石清芳在很早的时候就相识了,只不过那时候的石清芳尚在襁褓,而徐云山也只是个贪玩的少年。 只是如今,徐云山依旧知道石清芳是谁,而石清芳或许还不知道徐云山是谁。 宁陵县主登门拜访对于普通商人来说那是绝无可能之事,而徐云山如今有了丫县男的爵位傍身,在地位上已经不能算是平头百姓,而是一脚迈入了勋贵的行列。 何况他还身兼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乃一县的兵头子,这些身份的加持下,使得石清芳折节来访就能说得通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吩咐下人将中门打开,自己则是回到房中,在妻子阿香的伺候下,快速换了一件得体的衣裳后,亲自出门来迎。 一到大门,就看见石清芳的马车停在宅子大门,而石清芳却未下车,徐云山连忙快步来到了马车前躬身行礼道:“徐云山拜见宁陵县主,县主驾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实在荣幸至极。” 车厢内传出石清芳的声音道:“徐先生客气了,我今日特地过来叨扰,怕算是不速之客了吧。”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称呼虽然从徐掌柜变成了徐先生,但是言语之间依旧夹枪带棒,徐云山只能苦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我这破宅子能得贵人降临,那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盼都盼不来呢。” 此时的石清芳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只见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粉色内衬,搭着百色薄纱,腰身处用一条绸带轻轻束着,显出了那堪堪一握的苗条,发式则是简单扎了两条辫子,只是扎子是两条粉色带花的绸带,使得原本就貌美的石清芳整个人少了一丝平日里的霸道,多了一丝少女的气息。 若非那眼神依旧犀利,徐云山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不表现现出来,只能恭敬的躬身侧让道:“县主,里边请。” 然后就在石清芳的侧前方殷勤地领路,没一会就来到了宅中正堂。 石清芳没有着急直接坐下,而是在正堂中四处转悠打量着,嘴里缓缓说道:“想不到徐先生这般身家,住的宅子居然如此朴素,这正堂之上连幅名家大作都没有,皆是些凡俗之作,我倒是好奇,徐先生为何如此?” 徐云山恭敬道:“我本就是一介俗人,书都没读过几本,纵然是名世佳作当前,也没有那双慧眼辨认,何必糟蹋?何况县尊老爷尚崇尚简朴,我商贾之家如何敢僭越。” 石清芳闻言,转身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未免自谦太过了吧。据我所知,这次俚乱的军略就是徐先生所献出的,何况徐先生领兵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一群民夫在徐先生手上居然如使臂展,打出了超过郡兵的气势,若非读过兵法,单单个人武勇怕是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以徐先生经营海运之才,短短数年就一跃成为珠崖诸商之首,单单这份能力,见识会差?” 徐云山依旧恭敬道:“县主谬赞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第75章 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运气?”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这样的运气,我也想有。” 徐云山淡笑道:“县主说笑了,县主天之贵女,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岂会在意云山这点成就。” 石清芳则是直接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直接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杯,嘬了一口后才说道:“徐先生,我还没恭喜你加官进爵呢。” 徐云山则是苦笑道:“县主莫要取笑在下,在下哪是做官的料,在下正发愁如何推掉这个封赏,若是县主有办法,还请县主帮忙出个主意。” 石清芳随即疑惑道:“多少人终其一生就想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如今你官爵加身,反而不喜?徐先生,你这扮得就有些过了哦。” 徐云山则是目光真诚地望着石清芳道:“县主明鉴,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会做官,也不敢做官,只想守着这点家业做个快活的富家翁就是了,官场上的事情,在下一窍不通,贸然进入,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石清芳嗤笑道:“不会做官?你在珠崖官场的关系可是经营得顺风顺水,你徐先生一句话怕是比周明府都要管用,手下那十三鹰皆是你徐记商号的十三大当家的,各有千秋,身怀大才,你若不会当官,能笼络得住这十三位人才?徐先生,你莫不是拿我当三岁小孩不成?” 徐云山正色道:“县主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刻意经营,而且在下的营生一切都是合法合规,从未钻过朝廷的空子,只是在下自知才疏学浅,接人待物终讲究一个‘诚’字,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伙觉得我是个真诚的人,就都愿意跟我结交,仅此而已。” 石清芳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真诚?不见得吧。别的不说,这珠崖跟你交好之人怕是没人知道你徐现身身怀绝世武艺,且兵法韬略杨洋精通出众。就你那身功夫,平头百姓能有机会学到?你究竟是何背景,为何身怀禁军中军将军的令牌!” 徐云山随机一愣,暗道石清芳这贼婆娘怎么知道这个事情,不过仔细想想,当日亮出这玩意的时候,在场之人就除了郡守周柏山之外,别人并未看清,也就只有周柏山一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其他人也就知道徐云山拿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出来,没有意外,就是周柏山这个老登把自己卖了。 但是徐云山不打算向石清芳坦诚,只是故作糊涂道:“县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禁军,什么令牌,这都是什么东西?” 石清芳冷笑道:“徐云山,你现在还在跟我装?你可是想我向朝廷告发你私藏禁军将军令牌?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徐云山依旧装傻充愣道:“若是县主当真以为在下私藏什么令牌,大可向朝廷告发,我徐云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查。”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得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既然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第76章 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面对石清芳愤怒的恐吓,徐云山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和愤怒,只是他确实有些厌烦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态度。 没有意外,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反而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的茬,就是泥人捏的都有三分火气,何况徐云山。 于是徐云山直接开门见山道:“县主时间宝贵,想必不是为了抄我的家灭我的门而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县主所为何来,在下能办的赴汤蹈火也要办,在下不能办的那就恕难从命了。” 石清芳闻言突然没憋住就笑了,还别说,这石清芳本就长得天生丽质,虽然达不到倾国倾城的标准,但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只不过平日里刁蛮霸道的性子让许多人忽略了她那不俗的容貌,只是这一笑,平添了几分俏皮,倒是一下将她整个五官都调动了起来,显得更加灵动。 徐云山都不由得感叹这样的五官就该配上这样的笑容才是,一个小妮子好好地美娇娘不当,整天装腔作势的扮演让人讨厌的贼婆娘,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门缝夹过。 石清芳惊鸿一笑后,顿觉失态,连忙再次板着脸道:“好,既然你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确实有事前来,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我保证,你私藏令牌之事将不会泄露出去,而且你只要答应了此事,我还可以保证,你在珠崖的生意能做到你子孙后代都不会断绝。” 徐云山随即笑道:“敢问县主要我做什么大事,连几代富贵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 石清芳冷着脸道:“我要你支持德盛商号成为海运司成立后的独家海运商号!” 徐云山随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诧异道:“县主这话当真?” 石清芳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 徐云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行的笑话忍不住笑道:“县主的要求,在下恕难从命了,要抄家灭门我也认了,反正家里就没几口人,死了也就死了,现在不死,过几十年也是要死的。” 石清芳脸有愠色道:“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你莫要以为你立了大功,又得朝廷封赏,我便动不得你,我想要你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徐云山没有生气,依旧笑道:“这个我自然信,而且有这个能力的不止县主一人,这普天之下能让我徐云山家破人亡的人多了去了,但那又如何?远的不说,我若做了这个事情,县主是放过我了,那剩下的一十二家背后那些人能放过我?怕是家破人亡都是最轻的报复,可能死无葬身之地都说不准。” 石清芳随即摊牌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说服周柏山上书朝廷,助我一臂之力?你就不怕那些人知道了报复你吗?” 徐云山也不装了,笑道:“因为无论有没有海运司,我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若是要我支持德盛垄断海运,我的生意不做也罢,但是别人做不成生意就会拿我开刀,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第77章 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石清芳随即松口道:“我可以答应你,德盛拿到海运制定商号后,私下可以跟诸商号协商,共同经营,但这个名义必须是德盛的。”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县主,非是在下打击你,朝堂之事天下皆知,众多勋贵被摆了一道,被迫同意设立海运司,后期不暗中搞鬼就怪了,你还妄想让海运司将所有下海的权力都打包给一家商号,莫说勋贵们不同意,怕是圣人都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就算此事你当真做成了,这唯一一家商号也绝不可能是你德盛,你莫要忘了海源商号的背后站着的都是什么人。” 石清芳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个事情本就不可能实现,也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她只不过想试探试探徐云山,若是徐云山当真答应这个事情,那就说明徐云山是个骗子,更证实了周柏山识人不明,被徐云山骗了,好在徐云山很痛快的拒绝了,这也使得石清芳对徐云山也高看了几分。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徐先生,我还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徐云山随即笑道:“县主请讲。” 石清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说的不错,朝廷是不可能让海运司只允许一家商号独大的,但是海运司的存在势必会做出改革,肯定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谁想下海上岸都可以,肯定会限制这个规模,从前虽说以你们一十四家商号为首,但是跟着你们吃饭的商号不计其数,只是他们没有办法远航,只能呆在近海,所以整个珠崖海运的商家实际上有几百家,以珠崖府衙的能力也确实难以管理这么多商家,所以海运司的成立是势在必行,这也是最终朝堂之上反对声音不大的原因。但是纵然成立海运司,也不可能直接管理这么多商家,毕竟海运司的成立之后随之而来的商家会更多,所以,海运司一定会出台相关的制约之策,限制参加海运的商家。” 徐云山闻言也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石清芳索性直接点明道:“我也不对你隐瞒,此次海运司成立只会发出十道远洋令牌,原本的一十四家只能有十家能够远航,有四家注定要淘汰。”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没有意外,你们德盛会被排除在外,你希望我说服其他商号,让你们德盛入场。” 石清芳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你一定要做到,就是把通天商号踢出局。”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能够做到?通天的背后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你的父亲不也因为他的缘故被削去了传家的爵位,我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跟一人之下的大佬掰手腕?” 石清芳闻言笑了:“你这么聪明,你就猜不出来我们石氏背后站着的是谁么?若是你猜不出来,也不会让周柏山投诚到我们的阵营了。” 徐云山没有意外石清芳的猜测,只是淡淡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第78章 撕破脸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透这个道理。你在珠崖呼风唤雨之际,又何曾离开过朝堂上那些勋贵的支持?你现在想置身事外?你觉得可能吗?” 徐云山随即嘲讽回去道:“那我也大可不必站队你这边,我只须按照原有的路子走就好了。” 石清芳低声道:“那你就不怕你的站队会让你粉身碎骨吗?” 徐云山苦笑道:“你最快也要两年后才有这个机会,但我若现在跟你站在一起,我的尸首可能明天就会出现在远海之上喂鱼。” 石清芳随即怒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把眼光看得远一些,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徐云山笑道:“因为我信得过他们,但我信不过你。” 石清芳闻言顿时语塞,徐云山见状就索性摊开来说道:“你前来珠崖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我,如今因为利益使然,需要我为你摇旗呐喊,所以没有动我,但是一旦你真的站稳了脚跟,你还是会对我举刀相向,那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一心要取我性命之人,我是嫌命长吗?” 石清芳随即软道:“你可是还记很之前的事情?那时敌我不明,荒山野岭之中,我只能杀错不能放过。” 徐云山的眼神随即像一把发着光的利刃一般将石清芳盯得胸口发慌,然后才缓缓说道:“不,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县主,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所来珠崖是为了干什么,我已经向你释放过最大的善意,甚至还助你成立了海运司,但,这就够了,你不能再进一步了,否则我的脑袋就要换地方摆了。” 不知道是徐云山刚才如刀的眼神还是被徐云山说中了心中所想,石清芳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但徐云山却没有准备收口,而是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卷入你们权谋是非之中,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搅浑这些事情,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能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你追悔莫及,我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徐云山说完就直接出了正厅,然后就回了书房,只留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石清芳。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这向来恭敬有礼的徐云山居然会在今日向她展露如此霸气的一面,还敢给她甩脸子。 不但将她置于厅堂不顾而拂袖而去,他居然还敢赶自己走,这也就相当于直接撕破脸了,装都不装了。 这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石清芳居然还生不出气来,只能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无力的起身,一言不发就出了徐宅,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而徐云山在得知了石清芳的离开后,才皱着眉头对一旁给他喂水果的阿香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这个贼婆娘知难而退,以后不在我面前晃荡,否则烦都烦死了。” 阿香随即冷笑道:“烦?我看你倒是欢喜得很,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对你念念不忘,美都美死你,你在老娘面前装什么装,老娘还不知道你?” 第79章 老爷我要去泰罗 面对妻子阿香的揶揄,徐云山只能搓了搓鼻子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个女人都比我还要激动好不好,你夫君我还没有俊到是个女人见到都要对我发花痴。” 阿香没有直接回答徐云山,只是给了一副你自己知道就好的表情,然后就继续将盘子里的果肉再次喂到徐云山嘴里。 连续喂了好几块后才略微担心道:“你如今把那姓石的婆娘得罪得透透的,你就不担心她转头就对你实施报复?” 徐云山嚼着嘴里的果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她若是要动我,今日就不会折节上门了,虽说我如今身份不一般,上咱家做客也不算辱没了她,但是毕竟朝廷的旨意还未到来,我就还是个商贾,她连这个时间都等不了了,你说说,她如今该有多着急,这种情况之下,我不带头出来对付她手中的德盛就算是她命好了,她岂敢来招惹我现在。” 阿香依旧有些担忧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婆娘毕竟是有些手段之人,且性格狠辣,说不准还会派人暗中除去你也说不定,你只要死了,这海运豪商顿时就群龙无首,她只要逐个击破,拉拢几家想来不是不可能的。”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惊出一身冷汗道:“你说的甚是有理,万一这贼婆娘狗急跳墙,不是干不出来的。” 阿香随即说道:“依我看,你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算了,也省的到时候身不由己还是卷入了他们之间的争斗,等到尘埃落定你再回来,说不定就没你什么事了,若是能就此脱身,咱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现在赚的钱够咱们吃上几辈子了。”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了计较道:“你说的不错,而且既然要走,就走得远远的,走到谁也没法联络上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受到这些烂事的干扰了。” 阿香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就拍向了徐云山的后脑勺骂道:“死鬼,你嘴巴一歪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你肯定打算亲自跟船远航,最好能去到番斯伯对吧,老娘知道你对那些个番妹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老娘看管,没有机会下手,老娘告诉你,想都别想,你最远就只能去到泰罗,若是你对泰罗那带的土猴子感兴趣,那你只管去睡去,老娘不介意。” 徐云山顿时不甘心的嚷嚷道:“这泰罗离珠崖太近,万一真的有人要拉我上船,只需传信一封,我就没法推辞了,番斯伯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一来一回就大半年过去了,早就尘埃落定了。” 阿香顿时吼道:“你以为老娘不懂吗?这事情还需要半年,只需要海运司一成立就算完了,最多两到三个月,你在泰罗,就算有人要拉你上船,一来一回也两个多月过去了,你就算本事再大也鞭长莫及,届时有什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就去泰罗!” 徐云山随即烦躁的起身,就出了书房对管家徐文启嚷嚷道:“文启!文启!” 徐文启闻言匆忙赶来问道:“老爷,何事?” 徐云山看了书房一眼后烦躁地说道:“给老爷我收拾收拾,老爷我要去泰罗!” 第80章 跑路后的连锁反应 刚好今日就有要前往泰罗的船,徐云山当即吩咐将他的一应行囊装好,然后直接就骑马先走,没多久就到了码头。 手下伙计牵走了徐云山的马后,徐云山直接就上了自己的大船,找了一间房间,也不让人收拾,就倒头就睡。 睡前还特意吩咐,一会他的东西到了以后不要吵醒他,随便找个地方放就是了。 等到珠崖之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徐云山已经出海将近两个时辰,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因为徐云山和阿香判断地不错,除了石清芳,通天商号的王明峰也有着拉徐云山一起对付德盛的意思,却不曾想徐云山居然这个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海道泰罗去了。 等他得知到石清芳曾经到访徐宅,徐云山出海更是石清芳离开之后马不停蹄就办的事,顿时联想到难不成是受了石清芳什么威胁,以至于出海避风头去了? 不单单王明峰这么想,就连其他海运商行的盟友们也这么想,接着几乎整个丫县都这么想。 这也算是这些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借由徐云山徐大善人的名头制造石清芳的恶名。 尤其石清芳曾经想要杀死徐云山之事也被大肆渲染,使得石清芳一夜之间就成了整个丫县众矢之的人物。 而石清芳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自己在徐云山家中吃了亏,结果这王八蛋只是出个海就能将自己推到这个千夫所指的境地,当真还是小觑了此人。 石清芳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她确实动了杀心,还想着好好谋划一番如何除去徐云山,却不曾想根本就没这个机会,自己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溜了。瞬间被这徐云山弄得没有一点脾气。 而徐云山走之前曾经让人偷偷去告知了罗万宗,还给罗万宗送了一封信,信上吩咐了罗万宗给他盯死石清芳。 信中还特地嘱咐罗万宗,最好能收集一些石清芳在珠崖的“罪证”,待他回来之后,要凭着这些“罪证”将石清芳这个大麻烦赶出珠崖。 毕竟跟一个县主发生你死我活的争斗吃亏的还是徐云山,索性将她赶出珠崖,一劳永逸。 所以,徐云山看似避祸而逃,但实际上每一步都精准的敲打在石清芳的命门上,甚至有着走一步看三步的算计,而石清芳若非家世身份的缘故,怕是十个她都不够徐云山一壶装的。 徐云山走后的连锁反应,使得无论是各个商号对德盛商号的打击也好,或是丫县百姓对石清芳的指指点点和暗中唾骂也罢,都或多或少的影响着石清芳在丫县行事。 因为大家只要知道是县主身边出来办事的丫鬟还是下人皆是没有好脸色,而德盛更惨的是,大部分伙计因为受不了其他商号伙计的冷嘲热讽和打压排挤,居然走了大半。 使得原本就因为徐云山一事而受影响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现在就算有生意上门,怕是也运作不起来,哪怕他们愿意出到三倍的工钱,依旧没人上门应聘,毕竟丫县屁大点地方,谁也不想为了几个工钱遭到全县百姓戳脊梁骨。 突然爆发的种种事情,使得好不容易又接手回掌柜职务的黎明明一夜之间白了头,尤其是因为生意变差挨了石清芳几次训斥之后,就彻底倒下,卧床不起。 第81章 天使驾到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朝廷派来宣旨的御史终于在历经颠簸之后在崖北上了岸,郡守周柏山率众前来迎接。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袍,随行的还有一位宫中内侍,内侍的年纪与那紫袍官员接近,均是四五十上下。 看二人说话的样子关系不错,在二人抵达之前,东海道政院就已经发来通告,告知此次宣读圣旨的御史班子情况,好让周柏山做好接待准备。 那紫袍官员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乃是本次宣旨的最高官员,而那名内侍则是太后身边的大内太监总管何子业,余者届时礼部的一些官员和道政院随同而来的官员。 周柏山虽说没见过这些人,但是衣服不会错,于是率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珠崖郡手周柏山率珠崖诸官、绅见过天使。” 吴盛昌随即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笑道:“都免礼了吧。” 周柏山连忙起身小步来到吴盛昌面前轻声道:“下官见过吴尚书,见过何总管。” 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接了他一礼,然后吴盛昌看了何子业一眼后随即说道:“我和总管渡海而来,颇为颠簸,你先将我们诸人安顿好之后,再来见我,我们有话要问。” 周柏山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就吩咐随行而来的衙役民夫都动起来,将御史及随行众人的行礼卸下船来,然后亲自将吴盛昌和何子业迎上了事先准备的马车,其他随行官员也有珠崖官吏陪同安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码头,朝驿馆而去。 周柏山忙上忙下终于将诸事安排好之后,便急急忙忙来到特地为吴盛昌准备的院子求见。 门口的守卫早就得到了吴盛昌的吩咐,周柏山都没有开口就被守卫带进院中,只见此时的吴盛昌和原本该在隔壁院子的何子业都已经换好了常服,坐在院子中的凉亭泡起了茶,正不知聊着什么,皆是开怀大笑着。 二人瞥见周柏山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已经进到了院子,吴盛昌随即朗声笑道:“松亭,快快来,这茶啊都快凉了。” 周柏山闻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不到吴盛昌居然知道他的表字,还叫了出来,这其中的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当即连忙加快了脚步快速来到凉亭前躬身行礼道:“让二位老爷久等,倒是柏山的罪过了。”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后,吴盛昌爽朗笑道:“诶,松亭,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的小心,来,看你奔走调度,定然也渴了,快上座,茶水都泡好了。” 周柏山连忙小心翼翼地跪坐一边,轻轻撮了一口茶后,才小心的问道:“适才一进院子就听到二位老爷相谈甚欢,想来二位老爷聊的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等吴盛昌开口,何子业就先笑道:“松亭倒是个耳尖的。” 吴盛昌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哪里是他耳尖,是我的笑声太大,哈哈哈哈!” 接着吴盛昌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趣事,我们刚刚在聊的就是你的前程之事。” 第82章 圣人的口谕 周柏山听到吴盛昌说在聊自己的前程,一颗心瞬间挤到了嗓子眼,但是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保持着恭敬的笑脸道:“柏山的前程还得劳烦二位老爷费心了。” 何子业随即笑道:“你这前程可是你自个挣来的,哪有我们什么事情。” 周柏山连忙微微躬身道:“这可不是这般说,若能得二位的提点,柏山就算在这珠崖做一辈子的郡守又有何不可。” 何子业忍不住笑道:“是个会说话的。” 吴盛昌像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爽朗地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此次俚乱已定,朝廷封赏之大可以说史无前例,尤其你周柏山身怀二功,所以,此次你的封赏虽不是首功,但还是胜似首功。” 周柏山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但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诚惶诚恐道:“尚书言重了,此次俚乱得以快速平定乃是朝廷多年的人心所向,还有将士百姓誓死守卫,柏山岂敢居功。”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诶,松亭何必过谦,若非你居中调度有方,也不见得就能如此高效的平定此乱,何况这只是其中一功,还有一功就更值得说道了。” 周柏山自然知道吴盛昌所指,但是还是故作糊涂道:“还有一功?” 吴盛昌随即指着周柏山朝着何子业笑道:“你看看,我就说他会是这个反应,我没说错吧?哈哈哈哈!” 何子业也笑道:“你上书朝廷请求将海运一事剥离郡管,使其独立,让朝廷能着手重新规管海运之事,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 周柏山连忙面有愧色道:“总管说笑了,柏山也是没有办法,这海运一块虽然一年下来也为我珠崖增加不少赋税,但是随着规模日益增大,小小珠崖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兼顾,一个不好就会出乱子,届时祸事怕是更甚俚乱,为将来计,柏山只能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缓解珠崖的压力。” 吴盛昌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的海运赋税已经超过全国赋税的一成,百年光景,就成了国家命脉,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该有国家直接掌控,松亭你能有如此胸怀,将来必能平步青云,直入中枢!” 周柏山焉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连忙激动的起身向吴盛昌和何子业郑重行了一个礼道:“柏山多谢二位贵人提点之恩,将来只要二位贵人开口,柏山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盛昌随即笑道:“好了,你怎的动不动就行礼,不嫌累得慌么,你莫要感谢我们,你该感谢地是陛下,你将来的前程是陛下给的,不是我,也不是何总管。” 周柏山闻言连忙转身向北就撩起衣摆直接跪下高呼:“圣人天恩,永记于心!” 吴盛昌和何子业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都笑了,何子业更是起身将周柏山扶起来道:“好了,松亭,我等前来之时,圣人曾吩咐,寻个机会想你宣读圣人的口谕,今日让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旨的。” 第83章 徐云山是被逼走的 周柏山一听圣人居然还给他留了口谕,顿时受宠若惊。 何子业笑着和吴盛昌对视了一眼才对周柏山道:“圣人口谕涉及机密,不可外泄,此处不是传谕之地,你随我二人到书房来。” 于是周柏山连忙随二人来到了宅中书房,待二人站定,连忙转身将门关上,才拢着袖子等候天使传谕。 何子业见周柏山已经做好准备,随即轻咳一声道:“珠崖郡守周柏山接旨!” 周柏山连忙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何子业面前道:“臣周柏山恭迎天子圣谕!” 何子业随即肃然道:“朕得你上奏,决意置开海运司,念你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加上你在珠崖耕耘多年,颇有建树,想来对海运一事颇有心得,便着令内阁拟旨,调任你为海运司镇海使。只是海运司新立,定然会遭遇多番波折,你在任上,当需像给朕上奏那般,保持大公无私之心,莫要因为外力的缘故使得海运司成了朝廷的笑话,前期治政若是遇到重重阻力,可多与尚在珠崖的宁陵县主商议,但最终皆以你的意见为主。周卿,朕在京师,遥望你在这珠崖靖海平波,你莫要让朕失望!钦此!” 周柏山闻言,当即朝着何子业磕头谢恩道:“臣,定当谨遵圣谕!” 何子业随即点了点头道:“松亭,起身吧!” 周柏山闻言才爬起身来,朝着二人再次躬身一礼。 何子业则是将周柏山扶了起来道:“圣人口谕,你可听明白了?” 周柏山连忙点头道:“总管放心,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里去,柏山晓得圣人的意思了。” 何子业随即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好,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要在我们这里耽搁了,只是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你赶快准备一下,让所有名单上之人早早地准备好了,三日后设坛摆案,正式宣读朝廷旨意。” 周柏山闻言随即面有难色道:“二位老爷,柏山正寻思着怎么向二位禀报此事呢。” 吴盛昌是个快嘴巴,一听周柏山语气就知道可能有着什么变故,于是有些不快道:“难不成这些名单中人有人出了什么幺蛾子?闯了大祸还是死了?”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有一人如今不在珠崖,但是归期怕是赶不上这宣旨之期了。” 吴盛昌闻言小小松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到场,只须圣旨上提及的大功者莫要缺席就是。” 说完看着周柏山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随即也暗道不好,有些气恼道:“难不成还是立了大功的?” 周柏山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道:“正是首功徐云山!” 吴盛昌闻言当即骂道:“胡闹,他难道不知道朝廷要前来宣旨吗?这圣旨拟定之前可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再说了他立下如此奇功,朝廷焉能不封赏?他怎的就敢不等圣旨前来,就离开了珠崖?” 周柏山苦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何子业看周柏山的神情就猜到了他说的不知道说得十分违心,于是不难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隐瞒什么?这徐云山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离开?” 周柏山知道瞒不下去,只好苦笑道:“去的也不算太远,他两个月前去了泰罗,照理就算没回到珠崖也该快了,至于他为何离开,我就不敢乱说了。” 吴盛昌随即怒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接旨?” 周柏山只好苦笑道:“这也是坊间传闻,说那徐云山是……是……是被宁陵县主逼走的。” 第84章 徐云山归来 周柏山这话一出口,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嘴巴。 何子业毕竟是宫内的太监总管,心思总是细腻一些的,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就能嗅出许多非比寻常的讯息。 于是何子业直奔主题地问道:“你如实说来,这徐云山跟宁陵县主可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之事?” 周柏山随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要的都说了一遍,末了才无奈道:“我也不敢评断贵人行事,但是这徐云山向来待人和善,凡是打过交道的无一不对他点头称赞,就是下官自己也愣是挑不出他半分毛病,所以,这其中误会怕是只有两位天使才能调停,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子业一直服侍皇帝身边,焉能不知道石清芳算是皇帝的表姐,经常出入皇宫,所以何子业对于宁陵县主石清芳的性子自然算是十分清楚。 周柏山所描述的事情确实算是她的作风无疑,而周柏山既然能够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自然算是加入到了石清芳的阵营中来,断然没有诋毁石清芳的道理。 何况,周柏山此人虽说有些圆滑,倒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何子业在宫廷倾轧多年,别的不敢说,就这识人一途绝对是宗师级别的存在,他对周柏山的判断不会出错。 所以在何子业看来,这徐云山怕是被石清芳收拾的够呛才不得已出走避让。只是这事情若是真的,传出去怕是不单石清芳的名声毁了,就连天子的计划都要因此收到影响,这何子业也免不了在心中暗暗责备起石清芳这个刁蛮的县主起来。 但是责备归责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目前的情况必须要设法让徐云山接上圣旨,将石清芳逼迫他的传言盖住,事后再设法安抚就是,可难就难在这徐云山不在,就算想强按牛喝水也做不到啊。 这时候吴盛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了周柏山问道:“这徐云山该有儿子吧?” 周柏山脸苦的更难看了:“这徐云山也是个怪人,已近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曾诞下一儿半女。他本就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万贯家财的豪商却娶一俚人女子为正妻,偏偏又惧内得厉害,莫说小妾,就是姘头都没一个,实在不行,也只能让他那上不得台面的俚妻代他接旨了。” 何子业和吴盛昌闻言,大为诧异,何子业更是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他身体有疾?” 周柏山苦笑道:“这就不了而知了,但是坊间也曾有此传言,说是这徐云山自知有难言之隐才没有纳妾,而无法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个事情也是让那俚人女子背了,甚至就连俚女善妒也是为了掩盖此事,但事实如何就非我们外人所能探究了。” 吴盛昌听完周柏山的话语顿时垮着脸道:“如今当如何是好?” 正当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之时,门外一侍卫敲门说门外有郡衙的吏员求见周柏山,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周柏山闻言就连忙随着侍卫出去,只见负责码头事务的一名户曹笔记陈河正焦急万分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于是周柏山便好奇问道:“陈河,发生何事了?” 陈河抬头一见是周柏山出来了,激动万分地就嚷嚷道:“明府,徐先生回来了!” 周柏山闻言也忍不住激动道:“谁?你说谁?哪个徐先生?” 陈河顿时激动道:“还能是谁哪个徐先生,自然是咱们珠崖的徐云山徐大善人啊!” 第85章 谁敢收你的钱 周柏山确认陈河说的就是徐云山后,拉起陈河就要赶往码头,却被陈河一把拦住道:“明府,您不跟里边的天使打个招呼就走,岂非失了礼数?” 周柏山闻言当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 说完,周柏山什么交代都没留下就急匆匆地又跑进了宅子,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诧异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说道:“天……天……天使,徐……徐……云山……徐云山他回来了!” 二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吴盛昌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周柏山喘道:“码头!” 何子业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将他带过来,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柏山随即恍然大悟道:“总管言之有理,我现在亲自赶往码头,将人留下。” 说完转身就又出了宅子,吩咐手下衙役道:“你们脚程快的马上前往码头,将徐云山带到此处,我现在坐马车也赶过去。” 话音一落,随行而来的八匹快马顿时就动了起来,朝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周柏山也急急忙忙登上了马车就催使车夫马上赶往码头,生怕去晚了,徐云山又坐船不知溜到哪里,届时可就再也难寻了,现在可是半分幺蛾子都不能再出了。 其实他完全不用那么着急的,因为徐云山那边一下了船,就马上被码头当差的衙役控制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码头。 徐云山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尤其在得知了宣旨的天使刚好也在今日驾临珠崖后,他就更加确信,这周柏山想必被他的出海弄得焦头烂额的,如今怕正不知怎么跟天使解释呢。他也正因此事,特地选择绕过丫县来到崖北码头靠岸的。 于是徐云山颇有打趣意味地对看守他的衙役笑道:“我说两位差爷,你们又说不出我犯什么事,你们扣着我做什么,我这出海近两个月,想家得紧,你们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徐云山在珠崖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跑不了,回头要真有定罪,你们再上门捉拿也就是了。” 其中一个衙役苦笑道:“徐先生莫要说笑了,若非明府事先下令,说只要见到徐先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徐先生在此稍候片刻,我等哪有那个胆子留下先生?还请先生体谅,莫要为难我等。” 徐云山也知道这些衙役说的事实话,加上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让徐云山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向随行的心腹——负责海上事务的陈卓源使了个眼色,陈卓源顿时会意,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分别塞入了看守的四名衙役手中,速度之快,让四人都没反应过来,手里就不自觉的握住了碎银。 带头的衙役连忙想把碎银还回,却被徐云山拦住道:“诸位差爷因为徐某想必这些时日也吃了不少苦头,风吹日晒的,徐某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小小意思,就当诸位差爷这些日子辛劳的茶水钱,可别嫌少!” 带头的衙役脸都快哭了到:“我说徐先生,整个珠崖都知道,如今朝廷御史前来宣旨,这首功就是您老人家,左右都要做官的,小的们哪敢收你的钱!” 第86章 我能不能不见 徐云山见众人都不敢收钱,于是朗声道:“朝廷圣旨未下,你们莫要乱说,我也不敢乱认。但是这个钱是我徐云山想给的,不是你们伸手要的,你们就只管收好就是,我给出去的钱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徐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笑纳”可就是不给徐云山面子了,于是众人就“勉为其难”的将陈卓源塞的银两装入了怀中。 正准备感谢之际,周柏山派出的八名衙役快马赶到,带头的一见到徐云山连忙拱手行礼道:“徐先生,明府有请。” 徐云山便点了点道:“烦请差爷回禀明府,云山随后就到。” 那衙役直接示意随行衙役让出一匹马来牵到徐云山面前:“徐先生见谅,来不及等了,明府也在赶来的路上,不如先生骑马随我等赶去同明府汇合再说。” 徐云山也不矫情,当即跨马而上,在其余衙役的带领下,朝着他们来时之地奔驰而去。 行至半路,就遇到了匆忙而来的郡守车驾,周柏山急急忙忙地探出了头道:“云山,快到马车上来。” 徐云山当即翻身下马,一个箭步纵身就跃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内,这一手身法直把随行付衙役看得目瞪口呆,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准备为其喝彩之际,徐云山已经坐在车厢之中。 徐云山虽然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故作好奇的问道:“明府,究竟发生了何事,搞得这么大阵仗?” 周柏山随即指着徐云山苦笑道:“云山啊云山,你可是让我一顿苦等啊,若是你今日再不出现在崖北,怕是本府这乌纱帽都戴不牢靠了。” 徐云山闻言连忙诚惶诚恐道:“究竟何事,以至于明府拿乌纱说事?这若是跟云山有关,那云山岂非成了珠崖的罪人了?”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既然你回来了,往事就不提了,现在京师前来的两位天使要见你,当务之急,是要前往驿馆面见天使。” 徐云山随即吃惊道:“天使?见我作甚?” 周柏山随即笑道:“你啊,如今也是个名动天下的人物了,以一己之力螳臂当车,大破俚贼十五万,这样的战绩放眼开国至今都是无比耀眼一般的存在,此次平乱,无论是地方、道、路、御史台、六部乃至内阁都是共认的首功,最终由圣人钦定,我若是天使,一到珠崖也恨不得立马见你啊!” 徐云山当即受宠若惊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居首功?若非明府居中调度,麦统领和柯校尉领兵有方,将士们勇猛无双、百姓们悍不畏死,云山焉能有机会白捡这个功劳?”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驿馆”门前,周柏山得到了车夫的禀告,于是笑对徐云山说:“好了,莫要自谦了,还是留点口舌一会应对天使吧。”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明府,我没见过大官,怕是会心虚,这天使,我能不能不见?” 第87章 好久不见 徐云山的话逗笑了周柏山,一把就将徐云山拉出了车厢,下了马车,就进了宅子。 侍卫显然事先得到了吩咐,见周柏山拉着一名青年男子入内,居然也不上前盘查。 周柏山拉着徐云山一路畅通的快速穿过几处院落,直达吴盛昌的书房。 而书房外的侍卫远远看到就已经转身入内通报,得到许可后干脆开着门,方便周柏山和徐云山直接入内。 周柏山见状也不客气,笑哈哈地拉着徐云山就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对久等的吴盛昌和何子业笑道:“两位天使,这位就是二位相见的首功徐云山!” 周柏山说完就转过身去对徐云山道:“怎的还愣着作甚,赶快拜见二位天使老爷……” 周柏山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徐云山的表情很不对劲,既没了往日的恭敬,也不像他事先提醒的那样担忧和怯懦,而是有些难以描述的冷静,或者说只有冷,没有静,因为他能感觉到徐云山逐渐加重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身躯。 正当他奇怪之时,也似乎感受到了两位天使的异样,随即转回身来,只见两位天使的表情也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吴盛昌稍微好一些,但满脸震惊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而何子业就十分精彩了,热泪盈眶,眼中尽是激动,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的……愧疚。 周柏山随即也想起了徐云山身怀禁军将军令牌之事,也曾想起徐云山当日出示令牌之时,也曾明言令牌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这么一说,这徐云山想必是到过皇宫面圣的,就算见过这二位天使也就不出奇了,只是,这三位的反应都不太正常,这其中定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辛。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于诡异,加上徐云山也不想周柏山知道太多,于是率先上前大大方方的躬身行礼道:“小民徐云山见过二位天使!” 周柏山随即也回过神来,抬手为徐云山引荐道:“这位是当朝礼部尚书老爷壶山侯,这位是京师大内总管,这二位……恶……这二位就是天使。” 徐云山再度分别跟二位天使见礼。 此时,何子业随即一个眼神暗示,吴盛昌随即领悟,轻咳一声道:“松亭,想必三日后宣旨大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亲自盯着吧?” 说完看向徐云山接着说道:“至于这徐……嗯……徐云山,就先留下,我和总管老爷有些事情要问他。” 周柏山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这三人铁板钉钉地早就认识了,只是有着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所以想要支开自己。 周柏山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晓得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前这三人,除了越来越不知深浅的徐云山之外,无论是吴盛昌还是何子业都有着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能耐。 于是,周柏山故作忽然想起事情的样子,一拍脑袋道:“哎呀,若非天使提醒,我险些忘了,这三日后的宣旨大典的场地还尚未布置,这事情必须我亲自盯着才行,下官只能先行告退。” 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两位老爷,下官还特地为两位老爷准备了接风宴,不知……”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你一番心意我们自不会拂你的面子,天色还早着呢,到时候你在派人过来告知一声,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周柏山闻言连忙心满意足地告退! 周柏山走后,徐云山顿时面露苦涩道:“二位,好久不见!” 第88章 白山王 何子业一听徐云山这句话,当即就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徐云山的手哽咽道:“殿……殿……你……你还好吗?” 徐云山不露声色地抽出了被何子业握住的手笑了笑道:“原来很好,但是今日过后,怕是不会好了!” 何子业连忙解释道:“你……你不要误会,当年的事……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也没提过,如今我只是丫县一介商贾,略有薄资,但我无儿无女,家中仅有一位老妻,你们还待怎样?” 吴盛昌看着被徐云山问愣住的何子业,急忙解释道:“白山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何总管的意思了。” 徐云山当即冷笑道:“误会?何子业,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但却是你动的手,我当日没有手刃你这杀人凶手已经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否则,纵然圣人挡在你面前,我也照杀不误!” 何子业闻言,泪流满面,直接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殿下说的不错,当日之事老奴虽不知情,那盒桃酥的的确确是老奴亲自送到王府,致使太妃误食,也使得殿下和皇家生出嫌隙,无法修补!也使得天下失去了一位威震万国的统帅!而这一切都是老奴一时失察而酿成的大错,老奴之所以苟活于世至今,只为寻得殿下的下落,如今得知殿下安好,老奴亦可放心上路,殿下,请赐老奴一死!” 吴盛昌闻言,连忙一把拦住徐云山道:“殿下,当年之事,其实另有隐情啊,这何总管也只不过被人算计才误害了太妃娘娘,其实真凶另有其人啊!” 徐云山随即一把推开了吴盛昌道:“好!那你说说,真凶是谁?为何害我?” 吴盛昌随即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徐云山见状更是悲愤而道:“你明明知道是谁,可你就是不敢说出来,而先帝亦明明知道是谁,也没有拿他怎样!所以,只能我徐远峰受此委屈?那好,为了皇家骨肉亲情,我诈死远走,让世人从此不再提及此事,难道这也不成么?” 吴盛昌被徐云山问的哑口无言,何子业更是已经泣不成声,唯有徐云山似乎流干了眼泪,声音沙哑地继续道:“若是还念着昔日情分,你们就当做今日见到的不是我,回到京师跟两位圣人也莫要提起我!” 吴盛昌随即为难道:“世人皆不知殿下表字,但不代表皇宫里的人不知道,远峰云山,会当绝顶!此乃仁安皇帝对殿下的评价!当日请功名单上的名字早就使得两位圣人坚信,这首功之人就是殿下,否则这普天之下,何人身怀这般武勇?纵然奏折有许多细节省略掉了。可是熟悉殿下之人当即就能看出,这平俚之策就是殿下的手笔,这就算瞒得住天下人,也瞒不住宫中两位圣人的法眼!” 看着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的徐云山,吴盛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殿下也该知道,若非两位圣人已经有了定论,来宣旨的就绝不会是老夫和何总管了。” 徐云山听完吴盛昌的话,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瘫坐在地上,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愿放过我!” 第89章 我愿为天子守海 何子业跪爬到了徐云山面前哭道:“殿下,您为何说这样的话啊!过去种种皆是前程往事,您的仇恨就由老奴来化解吧。宫里的两位圣人当初可是完全不知情的啊,尤其是陛下,得知他敬爱的叔父尚在人间,恨不得亲临珠崖啊!” 徐云山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何子业不要再说。 其实徐云山在平俚之后就猜到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因为按道理,平俚之规模虽然庞大,但是稍有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小小珠崖十几二十万的俚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这种功劳说大也大,说小就小,根本用不到派出一名大内总管和吏部尚书前来宣旨,从礼部挑位侍郎或者御史台挑位御史中丞前来就完事了。 而徐云山在下船之后得知了前来宣旨的居然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顿时就打了退堂鼓,可惜被眼尖的郡衙衙役看破,二话不说就把徐云山给看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徐云山又不好公然反抗,只好认栽了。 何子业知道徐云山如今确实听不进自己任何解释和劝说,于是伸手入怀,掏出两个精细地小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徐云山面前道:“殿下,此乃临行前,两位圣人分别交给老奴的匣子,特地嘱咐老奴,若是确认首功之人是殿下,则将这两个匣子交给殿下,里头分别装着两位圣人给殿下的家书,待殿下看过后,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壶山侯皆不得干涉,还要全力配合殿下,这其中包括殿下取我性命!” 徐云山纳纳地接过何子业手中的匣子,不等何子业掏出钥匙,直接一手一个就将这两个红木特制的匣子直接捏碎。 徐云山不经意露的这一手直把在一旁的吴盛昌看的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人的指力居然能练到这样的地步。 徐云山当着两人的面抽出了两个匣子中的书信,直接斗开,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两封书信看完。 徐云山将信件合上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回去就转告两位圣人,当日开海运司之事,其实是我怂恿周柏山上书促成,我人虽不在朝堂,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天下安危,我亦是太祖血脉,太祖打下的江山,我焉能坐视不理?但是重返京师休也再提,若是天子信得过我,我愿为天子守海,也算是不辜负少年时跟天子一番情谊。” 何子业闻言,带着哭腔苦笑道:“宗室血脉不负、生母之仇不忘,这也确实是殿下唯一的选择了。” 吴盛昌随即不满地提醒道:“总管,慎言!”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他说的不错,我若回到朝堂,怕是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何况昔日白山王已死,世上早无白山王徐远峰,只有商贾徐云山,你们回去,跟两位圣人也这般说,他们会明白的。” 何子业和吴盛昌对视一眼后,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齐齐朝徐云山施礼道:“是!” 徐云山无奈地说道:“你们莫要再给我行礼了,别习惯了改不掉,在人前露了马脚,到时说不清楚就麻烦了。” 说完再次伸手拦住了准备再次施礼回应的二人道:“这事就这样吧,我走了,除了宣旨那日,没有别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第90章 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三日后的宣旨仪式十分顺利,众人都神色开怀的领了旨意后,就分别各自安排交接事宜去。 毕竟要么高升,要么调离到更好的去处,所以,出了接旨的校场,几乎人人都是满脸喜色。 徐云山也正式被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正七品,同时传闻中要授予的丫县男爵也一并授予徐云山。 这丫县男虽是王、公、侯、伯、子、男中最低的爵位,可是大虞开国以来对爵位控制得十分严格,何况就算是男爵也是从五品的爵位。 要知道珠崖最大的官郡守和驻郡统领也才正五品,算上新设的衙门海运司的主管也是正五品,所以徐云山也因此从一介商贾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 彼此升迁还有一个有趣的就是周柏山升任海运司主管镇海使,就必须离开郡所衙门,前往海运司所在的丫县,将郡衙让出给到新任珠崖郡守罗万宗。 而罗万宗的继任者尚未到位,所以丫县县衙就先暂借给周柏山这位首任海运司镇海使作为临时行署使用,听着像是周柏山这个郡守跟罗万宗这个县令换了个官当似的。 而徐云山还不能马上回到丫县,毕竟军队牵扯复杂,必须要先到新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柯万兴这里报到,拿到驻郡兵事营的签发文书之后才由柯万兴派出的司马随同一起到任。 说起来,这柯万兴跟徐云山还有着并肩作战的袍泽之谊,虽说因为宁陵县主的缘故使得两人之间曾经有过对立,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互相欣赏。 得知徐云山要来报到,柯万兴特地早早就等在营区,一同等候的还有原本早该离去却因为徐云山而多留两天的麦永瑞。 见到徐云山前来报到,二人纷纷同时起身相迎,麦永瑞更是打趣柯万兴道:“永和兄,你手下有这样一名县男出任校尉,以后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听谁的?” 徐云山闻言连忙插嘴道:“参军老爷说笑了,在军中自然亦职位高低分尊卑,当然是末将听从统领调配,岂有末将倒反天罡指挥起上峰的道理! 麦永瑞见徐云山称呼他为参军老爷,随即不满道:“诶……你我一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这又没有外人,你叫我参军老爷岂不是故意恶心我来的?”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是军中营地,我不称呼你的职称,难不成直呼其名不成,我可不想刚来报到就挨军棍。” 麦永瑞随即指着徐云山无奈道:“你这利嘴啊!也罢,赶紧领取文书印信,然后请我吃酒去,我即将离开珠崖,你这珠崖第一豪商总不能吝啬几个酒钱吧?” 柯万兴也打趣道:“就是,我新官上任,别的孝敬不要,今日却要好好喝上一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你们二人几时如此不正经了,区区一顿酒还怕我跑了?二位放心,望海楼扬帆雅间,我已经备好,就等你二人开口,免得一会灌你们酒时,灌不下去。” 麦永瑞和柯万兴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道:“你看,我就说他没安好心,明明要请客喝酒,还得咱们来开这个口,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第91章 训话立威 徐云山没有在崖北耽搁太久,接到文书当日,宴请了新上司柯万兴和老上司麦永瑞喝了个痛快,第二日就随商船返回丫县,航行不到两日,就在丫县码头等岸。 当然首任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被他邀请一同前往。 徐云山先是贴心地帮助周柏山在县衙安顿好了之后,才马不停蹄地赶往丫县五里之外的守备大营上任。 这守备营校尉虽说官不大,但也是一县军事主官,担护卫一县平安之责,徐云山自然也不敢疏松大意,。 其经历了上任校尉杨子威通俚叛变之事,整个守备营被检察使上上下下“梳理”了几番,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原本满编的一营士兵三百六十人,经过俚乱之后仅剩二百八十余人,这还是麦永瑞当初坐镇丫县平俚之时,特地补充的,但依旧是没有补足,也就是说徐云山还需要重新招募士兵以充兵虚。 这也算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毕竟兵营空虚,一旦再来一次动荡,徐云山这个一县军事主官可是要担责的,若是事情严重,说不定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但是徐云山是谁?曾经的大虞第一战神,天下治军无人能出其右者,千军万马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何况区区一营兵马。 徐云山坐镇中堂,快速阅览了营中书记呈上来的相关名册以及账目,对目前丫县守备大营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于是当即吩咐击鼓聚兵,他要在校场训话。 徐云山一战平俚的威名已经在丫县根深蒂固,所以当守备营诸人得知新来的驻县校尉乃是徐云山的时候,全营雀跃欢呼,奔走相告。 因为徐云山的名字对于整个丫县乃至珠崖来说实在太过于特殊了,首先他是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但为人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同时他平日里喜好结交,上至权贵,下至平民,从不摆谱拿腔,性情豪迈爽朗,颇得百姓好感。 最后就是这平俚首功,几乎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众俚贼,使得丫县乃至珠崖全境免遭涂炭,能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传出去都觉得光宗耀祖。 只是今日,他们恐怕会见识到徐云山的另一面,一代军神治军的威严和手段。 在校场上,徐云山早已换了一身甲胄,正襟危坐,闭目不语,等到全营兵马集结之后,队正上前施礼告知,徐云山才缓缓睁开一双虎目,利索的起身,手扶腰间军刀,龙行虎步地走到高台正中。 他先是左右扫了一眼校场上的士兵,然后神情威严地朗声道:“诸位兄弟袍泽,鄙人徐云山,想必诸位都不陌生。我本就是丫县子弟,经营些小本买卖糊口,怎奈因某些不肖子弟胡作非为,致使虞、俚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某有幸得当时的老爷们信任,随同平乱,白捡了个便宜,被朝廷认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往后,跟诸位袍泽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但是我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第一,平日里不管你我远近亲疏,在营中,我是主官,尔等须听我的号令,违者,军法处置,绝不留情。第二,我治军,无他耳,唯有军纪一条,自我而起,何人违反军纪,皆军法处置,此话可由驻县守备营司马记下,若有一日,我徐云山违反军纪,则由向司马亲自监刑。第三,我再次声明一点,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人,皆是我大虞子民,尔等之间不可相互以此攻讦,一旦发现,当即开革出营,永不录用,一应功勋全部作废。” 场上鸦雀无声,显然是被徐云山的气势给震撼到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好好先生居然会如此威严。 但徐云山明白一个道理,治军治政也好,讲究的是恩威并施、怀柔并济,于是语气一转,缓和道:“还有最后一点,我徐云山再次向诸位保证,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尔等功劳不会抹煞、军饷不会贪墨、尔等只管专心训练,护卫一方,我徐云山绝不会亏待诸位半分。” 第92章 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徐云山一番训话之后,直接说道:“今日本校尉新官上任,所有弟兄一人一壶酒,半只鸡,允许下值之后喝,但要按照军纪要求来,一人一天饮酒不得超过三两,否则军法处置。” 说完便示意解散,然后徐云山就回到了中堂继续重新审阅起名册和账目,同时跟司马向云器商议起如何招募新兵进行补充之事,毕竟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一直忙到了日落黄昏,徐云山才想起了今日下船都未曾回家看一眼,于是便起身对司马向云器道:“连累司马陪我到这般时候,只是军中不饮酒,否则我说什么也要置办一席跟司马痛饮一番的。” 向云器连忙客气道:“校尉说的哪里话,校尉自从下了船,听说连家都未回,就先安置了新任镇海使入住县衙,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大营,校尉这般兢兢业业,云器当真汗颜,自愧不如啊!依下官看,校尉不然回府一趟,明日再来大营就是了,反正两地近的很,若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校尉决断的,云器再派人前往通知。” 徐云山一听就听出了向云器话音中的试探之意,他今日才当着众人的面强调军纪,今日第一日就往家里跑,虽说算不上违反军纪,但也确实有些打脸,于是不动声色道:“这如何使得,我今日在校场说的话岂不成了笑话,不是休沐之日,自当坐镇营中。” 向云器随即笑道:“说句得罪校尉的话,您今日若不回家,就不担心家中嫂夫人……” 徐云山闻言随即老脸一红,这怕老婆都怕到丫县皆知,但是军人嘛,宁死不认错才是丘八的本性,只见徐云山故作傲然道:“怕什么?她要怎的?老子揍起婆娘来,照样是跟战场上一样是条响当当地好汉子。” 向云器随即大笑拱手赔罪道:“校尉莫怪,这也是坊间传言,我无意间得知,虽说不该如此试探,但确实忍不住。”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哈哈笑道:“老向,你就是个坏种,不过对我的胃口,将来啊,咱俩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喝上一顿。” 不等向云器回话,就见一名士兵在堂外高声说道:“校尉,外头有个自称宁陵县主的女子求见!” 徐云山闻言当即就垮了脸对向云器道:“这宁陵县主轻易惹不得,想必你也听说兄弟我被她逼得远走重洋两个月,直到天使来宣旨之期将近,才不得已返航,如今刚回到丫县,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又找上门来了。想必我这屁股也是坐不久了。” 向云器闻言当即义愤填词道:“这简直混账,区区一个未出阁的贵女,不好好待在京师家中绣花,偏生跑到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珠崖来作威作福,原先俚乱不就是她石氏族人石正光惹出来的滔天大祸吗,如今还不消停,校尉莫慌,咱们上书朝廷告她一状,我就不信了,她一介婆娘还能掀翻了天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了向云器的嘴巴道:“我的好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第93章 石清芳的怒火 不管如何,这石清芳是绝对不能见的。 于公,这里是军营,石清芳纵然是天之贵女也不能进入,莫说是她,就算是当朝公主,没有相关的文书旨意,也决不能踏入军营半步,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县主。 于私,先不说她跟徐云山之间的恩怨尚未化解,就算化解也不过是为了拉徐云山入伙,上他们石家的船。 徐云山是谁?那可是大虞曾经的第一战神白山王,无论血脉还是名头都比她石氏尊贵得多了去,她那艘船能装得下徐云山这尊大神? 而且徐云山答应了帮天子守海,那也是以徐云山自己的本事来实施,可没说要跟她石氏合作。 他们甚至连徐云山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当今世上还知道徐云山身份之人,绝对不超过十个,若非徐云山立下这惊世奇功,那知道之人甚至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所以,徐云山都不想跟这石清芳有过多瓜葛和牵扯。 甚至在前来丫县之前,还特地交代了留在珠崖协助周柏山建设海运司的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让他们敲打敲打石清芳这个贼婆娘,以后莫要来纠缠自己。 当时两人亦是满口答应下来,这话都没说过两天,这贼婆娘又闹上门来,而且还是军营,她想干什么? 若是徐云山当真心狠手辣,直接晾她半日不理,以她那火爆性子一定会做出什么违禁之事,届时徐云山当场下令将她射杀在军营大门都没有问题,所以,徐云山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于是,徐云山很干脆地对堂外的士兵朗声说道:“你去告诉她,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她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让她马上离开,否则本校尉将会以祸乱军心的罪名杀了她!” 那名士兵显然是愣住了,无论是石清芳的身份也好,还是曾经逼迫徐云山远走的传言也罢,放言射杀这样的话,都不像是徐云山能够做出的态度。 徐云山见这士兵愣在当场,随即有些愠怒道:“你听不懂话吗?还是要老子亲自去说?” 那名士兵听到徐云山这样说,连忙躬身领命就转身来到营门对等候在那里的宁陵县主石清芳道:“校尉不见你,你走吧!” 石清芳的护卫就要发作,那名士兵随即继续说道:“校尉还说了,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宁陵县主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请县主马上离开,否则校尉将会以霍乱军心的罪名杀人!” 这句话当真是触到了石清芳,当即隔着车窗就咤喝道:“混账!他徐云山好大的官威,你进去告诉他,本县主限他一盏茶的功夫前来请罪,否则有他好看!” 那名士兵闻言则是回怼道:“恕难从命,校尉说了,无需理会尔等,只要时间一到,他出来巡营,若是还见尔等在此徘徊,格杀勿论,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走还是留,我言尽于此!” 石清芳的护卫闻言当即就要拔刀相向,车厢里的石清芳再出喝止道:“算了,我们走!” 但是临走之时,忍不住掀开帘子冷冷地盯着传话的士兵道:“你转告徐云山,从今以后,山高水长,他好自为之!” 虽说不是多狠的话,但是她冰冷的表情可以展现出她现在的怒火到底有多可怕! 第94章 海运司有请 对于石清芳吃瘪而走,徐云山并未过度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石清芳根本不足以让他重视。 说白了石清芳只不过是当今圣人揽权和石氏战队丢出来的一把刀子,这个几乎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情,就连石清芳自己也清楚地很。 只不过石清芳或许是不甘心迟早有一日会鸟尽弓藏,被利用完了再被圣人或者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给牺牲掉。 所以,她在帮助圣人和家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的谋划。 毕竟她若是那种甘心嫁做人妇的女子的话,又岂能抛头露面来做这些事情,传出去了谁家还敢娶她这样一位强势至极的女子,哪怕她身世不凡。 所以,她身为一枚棋子,却妄想下棋,身后这些操纵之人自然不会允许,这也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被派来协助周柏山建立海运司的原因。 虽然圣人给周柏山的口谕已经明言若是遇事不决,可跟宁陵县主商议,但也强调了一句,最终以周柏山自身的决断为主。 说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瞒着石清芳,甚至要让她知道,但她也只有知情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周柏山自己手中。 再不济不还有个吏部尚书坐镇在丫县,吏部尚书的建议总是比石清芳一介女流来的更加靠谱吧。 何况吴盛昌是谁?那可是上古八大世家之一邺郡吴氏的当代家主,大虞太祖高皇帝的仁高皇后就是当时邺郡吴氏的嫡女,还有就是当今天子徐世藩的生母也是出自于邺郡吴氏,乃是吴盛昌胞兄吴盛隆的独女。 吴盛隆早逝,只留下此女由伯父吴盛昌养大,然后选入宫中成了贵妃,所以相比吴瑞琪这个毫无血缘的国舅爷,吴盛昌才是名副其实的“国丈爷”。 单单这一层关系,吴盛昌在丫县就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说什么就相当于天子的意思也毫不夸张。 这吴盛昌和石清芳之间,谁是大小王,周柏山焉能分不清?徐云山又焉能分不清? 徐云山私下连吴盛昌都敢不给好脸,石清芳算个屁。只不过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脸,要打得别人无话可说,所以,石清芳今日被徐云山驱赶的理由她自己都不敢往外说。 说了擅闯军营这一条罪名虽不至于要她的命,但是她就只能被勒令回京,然后由家中老人出面为她寻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天子若是念情也就最多是亲自下旨赐婚,使其的婚事板上钉钉。 石清芳自然不愿如此,但是她跟徐云山这个两字算是彻底地结下了。 其实她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当日山道初遇之时,她对徐云山的杀心就已经注定了两人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一夜无话,徐云山大早起身,正准备梳洗,就见房外的传令兵进来禀报道:“校尉,海运司衙门大清早就派人前来,想请校尉过去商议一些事情,还特地吩咐等校尉起身再告知。” 徐云山随即也猜到了海运司那边的来意,于是对传令兵道:“你前去回复,让那人回去转告镇海使老爷,就说我这边巡完营地就会前去,劳烦他老人家稍等片刻。” 第95章 多担一份责任 徐云山巡完营地,当即就带上一队护卫,风风扑扑的朝着县城而去,如今他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独进独出了。 一路上尽是跟他问好恭贺的百姓,徐云山也在马上一一笑着回应,仿佛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使得这位大家熟悉的徐先生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大家对他的称呼还是称为“徐先生”,而非他的军职徐校尉。 来到了县衙大门,立马就由衙役上前施礼,然后将徐云山带入大堂。 一进入大堂,就见到周柏山高居其中,而吴盛昌和何子业则是分别穿着便装坐在下首。 毕竟他们二人若是穿着官服,那就得依照官场规矩,由吴盛昌居中而坐,而海运司主官周柏山反而要坐在下首,这样一来,有损主官威严,所以他们今日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出现,所以就避免了周柏山的尴尬。 三人见到一身戎装的徐云山进来,都是都是眼睛一亮,吴盛昌和何子业是见过披甲的徐云山的,所以并未太多惊奇。 只是这身装扮使得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徐云山还是少年将军之时的光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徐云山都快而立之年,也许久未曾领兵,但是一旦戎装在身,那股杀伐凌厉之气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而周柏山确是直接瞪大了眼睛,徐云山这一身铠甲在身,就像换了个人那般玄幻,那气质显得就像他是一位天生的将军一般。 只见徐云山随手将腰间配刀丢到身后的亲兵手中,龙行虎步地朝众人走来,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一切浑然天成,似乎已经很熟练这样的动作,而眼神中的凌厉就像两把刀锋一般,周柏山亦不由得怀疑,这铠甲是否有种神奇的魔力,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徐云山也不扭捏,上前朝着三人恭敬地躬身行礼道:“丫县守备营校尉徐云山见过三位老爷。” 吴盛昌随即笑着摆摆手道:“云山,莫要多礼,快快上座,你可是让我们三人一番好等啊!” 徐云山随即在吴盛昌指定的位置坐下后面无表情道:“云山初掌县营,诸事尚需厘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以至于安排军务之时耽搁了少许时间,还请诸位老爷见谅。” 何子业顿时白了吴盛昌一眼后笑着对徐云山道:“无妨,不碍事的,自然是军务优先,护卫一方才是你手头真正的大事。” 徐云山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表情拱手道:“多谢总管体谅,云山惭愧!” 这时周柏山也看出了徐云山对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的冷淡和疏离,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二人看起来也没有半分恼怒的意思。 于是周柏山连忙打岔道:“既然徐校尉已经来了,二位老爷,咱们是否就可以开始了?” 得到二人微笑点头示意,周柏山亦是笑着对徐云山道:“徐校尉,客气话我就不讲了,今日找你前来,就是为了与你商议海运护卫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云山对着周柏山自然不会像对着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一样板着脸,依旧保持着昔日的恭敬拱手道:“镇海使客气了,有何需求,不妨说来,但凡云山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十分满意,毕竟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加持之下已经完全可以不用还跟往日一般对他恭恭敬敬。 何况大虞军、政向来都是分而治之,就算自己官位比徐云山这个驻县校尉高出许多,但并无节制之权,徐云山若是不搭理自己,自己亦是无可奈何的。 但周柏山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徐校尉可愿多担一份责任?” 第96章 拿朝廷文书来 面对周柏山小心翼翼地询问,徐云山忍不住好笑道:“镇海使何意?不妨直说。” 周柏山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这海运司是一个新成立的衙门,许多班底尚未搭建,除了我的两名副手转运使已有朝廷直接指派之外,手底下真正需要运转的税、工、航、卫、吏、商六曹,目前还在搭建之中,这珠崖又非中原,人才有限得紧,大概率是选拔不到什么像样的人才,也大概率不会从珠崖来选。”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海运司乃是国之重器,朝廷对此期许甚高,除了吏员,怕是戴帽子都要朝廷吏部调配,内阁通过,陛下盖章才能正式任命。” 周柏山接着说道:“所以啊,这朝廷相关的官员未曾到位之前,税收可以先暂时由县衙代办,工曹可以先行选拔两名吏员进行代管,航曹则由我先亲自来抓,吏曹则由此次随行天使前来的吏部官员先行代劳,这商曹嘛,本来最适合的人是你,可你已经进了军营,但是想来亦是不难解决,最重要的反而是卫曹,如今一时半会之间,海运司根本不足以组建足够规模的卫兵护卫航线和维持码头秩序,但是南海路已经明确不插手海运司之事,不会增派多于的兵马专门护卫海运,而珠崖全郡兵马本来也是不足的,再说了,这些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你这一营驻县兵马可以一用,所以……” 说到此处,周柏山想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才好。 而徐云山则是扫了吴盛昌和何子业一眼,他知道绝对都是这两个老东西背后使得坏,于是接道:“所以,镇海使是希望我这一营兵马先行兼顾海运司的护卫之责?” 周柏山连忙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有何需求,你也尽管可以提出来,两位老爷在这里也能拍板一些事情的。” 徐云山思索了一番后,肃然道:“第一,南海路军机堂麦元帅已经明确,整个南海路兵马不再插手海运司之事,我麾下一营兵马亦属于南海路兵马序列之中,我如何能违反麦元帅的军令?第二,俚乱之际,县兵损失惨重,超出三成以上的缺员,如今尚且没有招募满编,我县营尚且捉襟见肘,如何有余力兼顾码头和航线?第三,海运司乃国之重器,选兵用将自当慎重为之,毕竟海运司的兵政合一已经跟太祖高皇帝定制的军政分治的国策有所冲突,若是再加入我这个地方兵马,你们几位老爷确定不会出问题?怕是朝堂上的口水都能将我淹死。” 何子业连忙插嘴道:“此事,再来的时候,圣人和内阁以及六部尚书都已经达成一致了,只此一例。何况让你兼顾只是临时过渡而已,并不是真的永远如此,一旦新的卫曹统领上任,你的兵马就可以撤出。” 徐云山依旧摇头道:“此事非我不愿,我人低言微,做不了主,你们不该找我谈,你们该找麦元帅去谈,或是找朝中的兵部尚书谈,我只看文书办事,若无朝廷文书,我麾下兵马不会干涉海运司半分。” 周柏山有些耍赖似地说道:“云山,咱们之间的交情……”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公事焉能因私交而废,镇海使莫要说,想调动我麾下兵马,拿朝廷文书来!” 第97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徐云山只认朝廷文书这个事情,将三人堵得死死的。 周柏山更是无奈地给吴盛昌和何子业一个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就说了,没有文书,借他徐云山一百个胆子特也不敢答应啊!” 吴盛昌随即咳嗽一声道:“若是我有朝廷文书,是否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问题大了去了,我说过,县兵如今编制尚有三成以上的缺编,兵员本就不足,护卫一县马马虎虎,若是兼顾航线、码头等地,那就是捉襟见肘,届时是哪里都要顾,又哪里都顾不上,敢问几位老爷,这事情又当如何解决?” 吴盛昌对徐云山的态度也有些恼火,随即声音也大了些道:“那你这个驻县校尉是干什么吃的?兵员不足为何不招?你区区一县之营地满编也不超过二百八十人,海运司同样规格也要二百八十人,算上你在编的士兵,你拢共也就招募三百左右的人手当兵,诺大个丫县找不出三百壮丁?” 徐云山依旧冷笑道:“莫说三百,就是三万都有,但都是俚家子,敢问尚书老爷,可敢用否?” 吴盛昌闻言随即就噎住了,有些不甘道:“难不成我虞家子就凑不出三百人?这丫县可是珠崖大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吴尚书怕是不知道,在码头干上一个月和在营区干上一个月的区别。” 吴盛昌随即问道:“有什么区别?” 徐云山随即笑道:“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家子,在码头只要不懒,干上五年,可以盖上一座房屋,取上一房媳妇,而在军营当差,那是没活路了才去干得营生,好人家的子弟,谁去当兵?有钱的不屑,没钱的也看不上,在珠崖征兵,比丑汉子找婆娘还难!” 吴盛昌随即不信道:“你莫不是在诓我吧,什么时候做个苦力能挣这么多银子了?” 徐云山随即朝着周柏山努了努嘴道:“此事你大可向镇海使求证,看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周柏山闻言,随即苦笑着朝着吴盛昌和何子业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在珠崖,经商可不像中原那般,是下等人的勾当,而跟着商贾吃饭,十年挣的都比别人半辈子都多。所以,珠崖这个鬼地方,你叫人去当兵或许没人理你,但是你说码头有空缺,那些个后生挤破了头都要去。” 吴盛昌闻言当即怒道:“好好的一块地方,怎会被尔等治理得满岛铜臭,我看着珠崖的学堂也开了不少,难不成学堂之中教的都是商贾之道,却无半分圣贤之言?”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您所看见的学堂,大部分还是徐校尉为首的大户商贾捐赠的,教的都是圣人学说,但是奈何没有好的师资,也导致生员水平参差不齐,偶尔有一两个才学惊艳之辈,一去到中原就泯然众人矣,从开国之初开始数,这珠崖百来年间出过的进士屈指可数,更别说三甲及第之士,所以,珠崖百姓对仕途一道并不向往,吃饱才是正理,这也是为何学堂多而学员少的原因,珠崖人上学就是为了识字算数,至于书读不读的,怕是没多重要。” 徐云山随即冷冷地插了一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第98章 提高军饷 周柏山见他们越说越远,且越说越僵,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说诸位,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三人闻言顿时都不再说话。 周柏山随即问道:“云山,这里也都不是外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所说的那些困难可有解决办法,我海运司能给什么支持,只要有办法,咱们万事好商量嘛。” 徐云山不好拂了周柏山的面子,随即语气缓和道:“镇海使,倒不是云山推脱,上诉的那些问题,我也是刚刚理清,至于怎么解决我都没来得及想,我昨日才上任,如何能这么快想到解决方案?何况事关政、军分治的大事,没有朝廷文书,我如何敢胡乱参与这样的讨论中来。”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罢,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只见金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皇字,徐云山接过来,只觉得令牌压手,分量不轻,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用隶书刻着:见此令牌,如朕亲临。 徐云山连忙恭恭敬敬地将令牌双手奉回吴盛昌手中道:“即使如此,我也只可以参与讨论,却不能直接答应兼顾海运司的卫曹之责。” 吴盛昌笑道:“这是理所当然,我虽手持圣人令牌,但却不会下乱命,纵然是圣人想做什么事情,那也得通过内阁向下颁布符合流程的文书才能生效,所以,给你看这个令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打消疑虑,安心配合我等将这守海的章折拟定,后面的事情自有朝廷安排。” 徐云山随即认真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我昨日才上任,诸事还在疏理当中,如今也就知晓个大概情况,我也将情况告知诸位老爷了,至于如何解决,我实在也没想出来,毕竟我也不是神仙。” 何子业随即笑道:“徐校尉不必自谦,我们都知道徐校尉向来足智多谋,虽说这时间确实仓促了些,但徐校尉你也说了,海运司乃国之重器,涉及甚广,你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也是分内之事,何况此事早日有个结果,也省的我们来回折腾你来回奔波不是?” 徐云山随即无奈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够成熟,诸位老爷若是不嫌弃大可听听,若是说的不对,诸位老爷就当下官胡说八道。” 三人闻言,随即眼睛一亮,周柏山更是催促道:“云山啊,我就说你定然有办法的,快给我们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斟酌了一番后就缓缓说道:“目前真正的难点是招不到兵,而招不到兵的原因是粮饷太低,但是朝廷的军饷向来都是有规格的,纵然对海运司特殊关照,这军饷待遇怕是也高得有限。所以,还得从这军饷待遇入手,看看怎么做些文章,将这军饷待遇拔高,或者说变相补贴一些,使得丫县青壮愿意参军。” 吴盛昌随即急道:“计将安出?” 第99章 此计甚妙 面对吴盛昌的询问,徐云山随即说道:“远的不说,先说说码头的苦力,他们在码头搬运则是按照货物数量计件,一件货物小件三个铜钱、大件五个铜钱。一个青壮一日从早到晚约莫可搬得四五十件,且还是大件为多。也就是说这些青壮一日的收入就在两百钱左右。一个月随便有十五日是有活干的,何况这码头商家常有补贴,有时候看大伙辛苦,或是货物着急的时候,那提高价格是常有的事。也就说,平均下来,在码头做苦力搬运,一个月估摸着也能有个两吊半钱的收入打底,也就是相当于二两多银子,这也仅仅是打底而已,这若是放在中原,也比寻常百姓高。可珠崖的郡兵才几个钱?郡所的相对好一些,想县兵这种级别的士兵,一个月就一吊钱,算上吃住的成本,养一个兵,一个月两吊钱就顶了天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若是诸位老爷设身处地的想,你们若是丫县青壮,你是愿意去码头当苦力还是去营里当差?” 周柏山作为前任郡守,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自然不觉得奇怪,但是吴盛昌和何子业的表情就相当精彩了,吴盛昌更是有些不满道:“按照珠崖的物价,一吊足以一家三口吃饱了,当兵的若是只盯着那点钱,那不当也罢。” 徐云山随即道:“照啊!所以大家都不来当兵啊。” 何子业连忙摆手示意吴盛昌莫要再说,然后对徐云山说道:“此乃人之常情,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才能让这些人来当兵?” 徐云山笑了笑道:“最直接的就是每月每人三吊钱,莫说这些苦力了,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怕是也能别着刀前来参军。” 周柏山闻言顿时脸色难看道:“若能给这么多,何须你说。” 徐云山随即又笑道:“我自然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诸位老爷看能不能这样,凡事海运司卫曹之兵,依旧按照正常县兵甚至高出县兵局部水平的俸禄发放,但是凡是出海的商号必须要经过卫曹护送,否则不能出海,而且卫曹护送则要收取一笔护卫费用,这笔费用中再按照五五比例将一半作为这些卫兵的补贴,这样一来,卫曹卫兵的待遇不就变相的提高了许多?这样一来,或许愿意到卫曹当差的青壮就会多了许多。”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倒有勒索逼迫商号交钱之嫌疑,毕竟各个商号都有缴纳赋税的,如此一来,岂不等于增加了一项开支,这些商号如何肯干。 徐云山也看出了三人的顾虑,笑着道:“这些钱其实也不难算,首先成立海运司的目的是为了规范进出海口的章程,在原有赋税不变的情况之下,增加些许护卫开支有何不可?那些个商号本来出海也要聘请不少青壮持械登船护卫,这本就是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事情,何况开支也不小,只需朝廷排除专门的护卫,他们倒还省去了许多这方面的开支,何况一次出海的商号,同一个航线上的又不止一家,海运司若是不贪这点费用,只需要保证每条航线都有专门的护卫,这些卫兵又足以保护航线上所有的商号就是,这样一来,同一条航线的商号共同分摊航线护卫的开支,那也没几个钱了。” 吴盛昌随即一拍手笑道:“照啊!此计甚妙!” 第100章 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周柏山也是抚掌笑道:“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先行动起来了,只需等待朝廷指派的卫曹统领前来上任,这架子也就算搭起来了。” 吴盛昌随即想到什么似道:“动起来,说的轻巧,敢问镇海使可知兵否?” 周柏山被吴盛昌冷不丁这么一问,随即垮着脸道:“尚书老爷说笑了,柏山兵书倒是读过一本,但若说水平,怕是纸上谈兵都不够格,差远了。” 吴盛昌随即问道:“既不知兵,如何招兵?” 周柏山随机一愣,欲言又止道:“这……这尚书老爷……您……”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能快速将架子搭建起来,我堂堂吏部尚书给你打个下手帮忙招兵也不是不可以,何况我带来的人中,也有知兵之人,但你莫要忘了,这卫曹之兵可是在海上,不是在陆上,陆地选兵之法不合适用在海运司卫曹兵马招募,若只是普通水师招募也不是没人能行,可这是海师,大海不同于江河,对士兵的要求更加苛刻,何况招募之后也要先行训练,咱们这些人中谁懂海师训练之法?” 周柏山闻言,脸更垮了,不知如何是好,但一旁的何子业随即眼神一亮道:“这徐校尉兵马谋略样样精通,这不是天选之人么?”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纷纷眼睛一亮,朝着徐云山望去。 徐云山随即白了何子业一眼才对三人说道:“何总管过奖了,下官侥幸立功,窃据校尉之职已经愧对丫县父老了,终日唯恐无法护卫一县平安,焉敢染指卫曹之兵。” 周柏山确有不同意见道:“云山老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当初你制定平俚之策就足以说明你兵法谋略不俗,然后一己之力在万军中擒贼首,杀溃十五万俚贼,更是说明你武勇过人、当世无双。同时你又常年出海,对大海算是了如指掌,你麾下那些护卫那个不是经你之手训练出来的?你若是能出任这卫曹统领,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吴盛昌和何子业闻言也连连点头称善。 徐云山觉得戏也演的差不多了,随即起身道:“要我守海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吴盛昌随即一拍桌子笑道:“只要你肯应允,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徐云山随即伸出一根手指语气铿锵道:“文武分治不可破,这卫曹必须独立出海运司之外,列为镇军序列,直接受镇南军统辖。” 吴盛昌实在想不到徐云山会提这么一个要求,按理说徐云山其实已经答应了要替天子守海,今天也不过是当着周柏山的面演一出戏罢了,免得落人口实。 但他冷不丁的提出这个要求可就打乱了吴盛昌的计划,使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于是原本开怀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最后更是咬着牙挤出一句话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云山神情肃然道:“自然知道,海运一事,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国运,焉能任由一个衙门全权掌控,何况文武分治乃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我徐云山不敢违背,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第101章 镇南军统领 皇宫寿和殿,太后正端坐正位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密折,一旁的小皇帝徐世藩正殷勤地给太后添茶。 太后随即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看似淡然实则焦急万分的皇帝道:“拿去看吧,知道你快装不下去了。” 徐世藩闻言随即笑脸一红道:“母后又取笑儿臣。” 说完结果太后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后,原本被太后取笑而红润的脸庞瞬间变成了极不自然的潮红,伴随着喘着粗气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极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太后随即怜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皇帝,你还需练练这身养气的功夫,你看你都掩饰不住你的喜悦,这是不对的。” 徐世藩似乎没有听见太后的话,而是放下信件且忍不住湿了眼眶道:“母后,您看,他真的是云山叔父,我的云山叔父尚在人间,如今还要为我守海!” 太后闻言也瞬间红了眼眶道:“是啊,多好的一个人,因为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使得他远离了我们皇家,躲到了国境之南,宁愿做着最没地位的商贾,也不愿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我们皇家对不住他啊。” 徐世藩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当即坚定的说道:“既然叔父在世,朕要恢复他的身份,让他重回京师,执掌禁军,继续做他的白山王,这一次,说什么朕再也不会让他离开家了。” 太后闻言随即怒道:“胡闹,你既然知晓他为何离开,就该知道当初你皇考和先帝为何会那般委屈他,你若是将他尚在人间之事公之于众,你将你皇考和先帝置于何地,你又该怎么对天下人解释?” “可是,母后……” 太后愤怒地打断了徐世藩道:“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白山王徐远峰已死,决不能再活过来!” 徐世藩闻言满腔悲愤道:“难不成儿臣还要将他灭口不成?” 太后随即柔声道:“傻孩子,他只是不能是徐远峰,但是不妨碍他是徐云山,徐远峰已死,但徐云山仍在,只要你心中认他敬他,为不为他正名又有何打紧的?母后相信云山会明白的,而且他还明白得很。” 看着徐世藩有些疑惑的表情,太后拿起了被徐世藩放在了案几上的信件道:“你看何子业所言,云山坚持必须文武分治,否则坚决不受海运司护卫之责,他说的有道理啊,太祖皇帝定制的祖训焉能轻易打破?何况这海运之事如今已经涉及国本,焉能捏在一个衙门手中?云山说的也没错,确实该分而治之。” 徐世藩细细思索了一番道:“母后说的没错,云山叔父做的是对的,此事确是儿臣孟浪了,心急差点坏了事,既如此,儿臣就将这南海之上的兵权都托付给叔父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跟内阁商量一番,取消海运司卫曹一位,另设一名镇南军统领,负责珠崖海域周边的拱卫,这样无形中还形成了几方相互制约,也大大的保障了将来海运的顺利,越多眼睛盯着,就越不容易被人掌握,你要知道,若是有人完全掌握海运,那对国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就依母后所言,儿臣这就去安排!” 第102章 又升官了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丫县到京师走了八日,从京师回到丫县也只用了八日,加上两位圣人和内阁的商议用了两日,整整二十日的时间,就把徐云山这个新任的七品丫县校尉一口气给提拔成了正五品的镇南军海师统领。 徐云山一下子成了整个珠崖官场除了珠崖郡守和驻军统领,以及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之外的最高官职,同时还将丫县男爵提拔至了丫县伯,所以,算上爵位,如今的周柏山见到徐云山都要给徐云山行礼,徐云山也成了珠崖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其实按道理,哪怕太后参与,这个海运司卫曹独立出来的决议也不会那么快形成共识通过的。 只是一来,内阁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王瑞琦本就对海运司一事心怀不满,如今皇帝想要分海运司之权,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再加上他也从王明峰来信得知,徐云山和石清芳之间的恩怨,这石清芳摆明就是小皇帝派到珠崖促成海运司设立的刀子,徐云山这样的人若是给他足够的地位,让他放开手脚跟石清芳斗上一场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对于拔高徐云山爵位一事,他也带头赞成。 若是他知道徐云山就是昔日威震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所以,眨眼二十日的光景,徐云山这屁股还没在驻县守备营的大堂坐热,就又升了官,还连升四级,同时爵位还进了两阶,那丫县男爵府的牌匾才刚挂上门头没几日,就又要换了。 因为新任驻县校尉尚未到任,所以先由徐云山兼着,待到南海路元帅麦擎忠选定新的校尉前来,再做计较。同时徐云山执掌的海师营也没有组建,光杆司令一条,他也只能暂居驻县守备营。 但是这徐云山升官的速度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整个珠崖官场,昔日一介商贾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上官,虽说不是直属衙门,但是大家伙都要向他行礼,这场面想想都好玩。 徐云山也因此有了借口抽空回家,毕竟他手头上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小买卖,他若是进入官场,自然就不方便再出面处理买卖的事宜,要有个信得过的心腹接手,替他站到台上唱戏。 可难就难在,他既无兄弟姊妹、也无父母子女,家中也就阿香一个正妻,除了手下那帮子管家也没别的人。 好在徐云山多年前就将手中的业务切割分离给各个心腹骨干区独当一面,有他没他,生意都能正常运转,现在只是回去确认大管家的人选。 在宅子中堂,徐云山手下的南海十三鹰难得齐聚一堂,徐云山和妻子阿香同坐一张案几,徐云山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啰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依旧各自负责各自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就好,若是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们就跟夫人汇报就是,夫人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毕竟阿香虽然只是一介女子,还是个俚人,但是性情爽朗,为人豪气,颇对这十三鹰的胃口。 他们都是当年徐云山还是白山王徐远峰之时手下的幕僚猛将,宁愿舍弃富贵前程追随徐云山前来珠崖这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的做商人,皆不是贪图钱财之人,自然不会觊觎徐云山如今的身家。 何况徐云山待他们不薄,他们十三个人也是身家不菲,加上阿香也不是那种闺阁妇人,恰恰是那种能够抛头露面的女丈夫,所以众人对阿香也甚是服气,自然对徐云山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众人不解的是,这徐云山为何要做官,还一月内连升四级。而且原本海运司卫曹之兵因为徐云山的缘故,从一县营兵二百八十人的规格,一下子提升到千人的规格,让徐云山独领千兵。 第103章 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负责运输的叶伯衷忍不住问道:“老爷,伯衷实在不明白,您当日离开那个地方不就是为了斩断昔日恩怨么,如今阴错阳差当了一县校尉就罢了,却还要做这什劳子镇南海师统领,那干脆不如直接恢复您的身份算了。” 十三鹰中的老大,负责崖北事务的总管徐高芒则是直接出声喝止道:“伯衷,你怎么跟老爷说话的,老爷的苦衷你难道不清楚吗?” 叶伯衷随即有些懊恼的出列就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老爷,伯衷一时口快,说了错话,请老爷责罚。” 徐云山随即苦笑的上前将叶伯衷扶起道:“尔等皆是当年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算我面临灭顶之灾时,皆不离不弃,愿随我同生共死。甚至在我决意以死脱身之际,你们也甘心将富贵前程抛弃,随我来到珠崖,甘于只做一介商贾之下,诸位的情义,云山无以为报。” 说到此处,原本还梗着脸的叶伯衷也忍不住流下泪水,挣脱徐云山再次跪下泣道:“殿下,伯衷绝非此意,当日我等愿追随殿下,无关前程富贵,皆因殿下视我等如手足之亲,如此恩义,伯衷纵然身份碎骨也不足以为报,如今居然质疑殿下,伯衷罪该万死!” 徐云山随即也有些哽咽地将叶伯衷再次扶起来道:“伯衷,你莫要如此,说起来,我亏欠你良多,从前的就不说了,就上次,因我的缘故,累得你险些死在宁陵县主手上,后面更是为了守护红家湾百姓,面对近万俚众,誓死不退,险些折在当场,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皆是为我所受,你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我徐云山的好兄弟。” 说到此处,在场之人皆是护目含泪,十几条血性汉子掩面抽泣,阿香更是已经泪流满面。 徐云山放开了握住叶伯衷的手走到中央,环绕了一圈道:“可是,你们莫要忘了,我除了身负太祖血脉之外,我也是大虞的男儿,大虞靖安,我可以做个太平的富家翁,可如今大虞已经暗流涌动,我但凡能动根手指,也要用尽所有力气荡平海波。如今主少国疑,若是我不在南海做出有效牵制,中枢一旦出了乱子,整个天下立时就会崩塌,尔等也是大虞的好男儿,为大虞江山流过血,难道你们希望将来还要为大虞江山流泪吗?” 众人闻言,皆纷纷出列跪拜徐云山周围齐声呼道:“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上山下海,荡平风波!” 依旧还坐在案几后的阿香边擦着泪水边出声阻止道:“你们声音小点,这再嚷嚷全珠崖都要知道他是白山王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徐云山更是豪迈笑道:“如今难得我们人这么齐,今日尔等随我不醉不归,明日酒醒,手执长刀,斩妖除魔!” 于是,阿香边摇了摇头后就出了厅堂,吩咐下人给他们将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布置好一切后,轻轻关上了厅门,亲自守在门口,听着里头酒碗碰撞的声音和嬉笑怒骂的肆意,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忍不住轻声呢喃道:“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第104章 好不要脸的婆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快立春。 说起来,珠崖也是个神奇的地方,四季如夏,一年四季除了雨季,其他时间皆是酷暑难当,所以不存在任何季节的明显变化。 如今都已经腊月二十八,若是岭南以北,怕是都要冻成茄子,若是过了龙江,那可就冰雪封路了,再若是过了天河,那可就是冻成冰棍都能放上一个月不化的,更别说东北的金东以及九原关外的茫茫草原。 也正因如此,在珠崖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这段时间内,周柏山在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帮助下终于将整个海运司的架构架起了七七八八,虽说尚有许多人员未曾来得及到岗,但相关的文书也由朝廷派发完毕,上任之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而徐云山也接到了驻郡统领柯万兴发来的文书,说这新来的驻县校尉将在大年初八抵达大营交接,届时徐云山便可以撤出驻县大营。 好在徐云山一接到内阁下发的文书之际,就当即开始了招募,同时从周柏山那边拿到了营区建造的银子,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搭建营区。 年前想要完全弄好是不可能的,但是总能有个大概框架,勉强可以住人,待过了春节再做打算。 今日,徐云山照例巡完营地就直接前往码头附近的镇南海师大营查看搭建进度,途径码头,正好遇到宁陵县主的仪仗从码头出来。 按道理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已经不需要避让石清芳的仪仗,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自己虽然身着戎装,但并没有打出仪仗,退让一边也不算丢人。 只是,这石清芳似乎是跟徐云山杠上了,直接命令车夫随从停着不走,堵在大路中央,然后掀开了车窗帘子,对着坐在马上的徐云山说道:“统领老爷,好久不见。” 徐云山虽说有些厌烦,但是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不作出回应,怕是双方脸面都不太好看,于是面无表情地在马上拱手道:“好久不见,县主,路已让开,还请县主先行通过。” 这石清芳的仪仗队伍都已经堵了码头出口一路,而她却恍若未见一般,依旧气定神闲地对徐云山说道:“说起来,这丫县伯升官至今好像未曾邀我吃这升迁酒,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宁陵县主不成?” 徐云山此时见码头堵了一路,眼中都快喷火出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县主多虑了,在下自从接到朝廷文书至今,根本无暇设宴,所以不存在请谁不请谁一说,县主,还是快些过去吧,这码头都堵得不行了。” 石清芳闻言故作惊讶道:“呀!怎么堵成这样了,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只顾着跟统领老爷说话,对了,统领老爷,我今夜在潮海楼设宴,请统领老爷务必赏脸前来,我有要事相商。”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道:“多谢县主好意,在下军务繁忙,恐怕无暇赴约,还请见谅!” 石清芳随即有些不依不饶道:“怎么?难不成坊间传言说我欺负你的事情还是真的了?你这么害怕赴我的宴?” 徐云山无奈道:“坊间传言不过是些许无聊人士胡编乱造之言,县主何须放在心上。” 石清芳随即笑道:“那为了证明坊间传言为虚,你今夜前来赴宴,也算为我正名如何,无论多晚都行,我等你!” 说完不等徐云山答应,便放下车窗帘子,催促车夫赶紧前行,留下愣在原地的徐云山,和周遭指指点点地百姓。 毕竟石清芳最后的话语说的太过于暧昧,一下子将原本不利于她的传言扭转成她跟徐云山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香艳秘密一般,徐云山更是有苦难言。 此时徐云山手下因为徐云山再次从军的十三鹰之一的苏文池则是忍不住暗暗淬了一口道:“好不要脸的婆娘!” 第105章 咱们还没完呢 石清芳的邀请,徐云山自然不会当一回事,说白了,石清芳怕是在丫县被人戳脊梁骨戳地有些受不了了,才逮着今日刚好远洋船只回航之日故意在码头出入口堵上自己。 目的就是故意暧昧这么一出,使得众人对谣言的风向由原来的恶毒县主欺负丫县大善人之事一下转变为了京师来的贵女跟珠崖第一人的暧昧二三事,这种香艳绯闻扩散和覆盖的速度可是任何一种消息都要快都要广的。 徐云山也因此回到家中就被“母老虎”阿香用碗口粗的木棍追着打了一路,整个伯爵府因此鸡飞狗跳。 最后,徐云山堂堂一大好男儿,浑身淤青地跪在房中床前,而阿香则是气喘吁吁地杵着木棍踩着床沿指着徐云山骂道:“你现在当个屁大点的统领鸟官,就长能耐了?居然还敢勾搭起县主来了?你忘了她曾经是怎么害的你了?再说了她有什么好的?不就年轻一点么,要前没前,要后没后,跟个木板似的,这你也喜欢?” 徐云山可怜兮兮地捂着身上挨过毒打的地方弱弱回道:“这都哪跟哪,我跟你解释八百遍了,这是那个贼婆娘故意给老子下的套,老子黄连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痛下毒手……你……你……你谋杀亲夫!” 阿香闻言随即冷笑道:“哑巴吃黄连?老娘看你享受得很,堂堂县主,天之贵女当街邀你吃酒,这面子莫说珠崖,就是京师里那些世家子也要趋之若鹜吧?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贵女跟你这般暧昧,你徐云山敢说你心中没有美滋滋的?” 徐云山几乎就要哭出来道:“我的姑奶奶哟!也就你拿我当个宝,我这样子的丢到大街上,狗都嫌,你就把心放到肚里里去吧!” 阿香闻言,似乎被刺激到了,顿时一棍子拍了床沿一下吼道:“肚子?你现在是在暗示老娘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给你诞下子嗣是不是?好啊!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这日子不过了!” 徐云山闻言都恨不得就给她磕头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你就直说,这次又想怎么样才能揭过此事,老子从了你就是!” 阿香闻言随即笑道:“早这么说就没那么多事了,刚刚你也说了,老娘肚子不争气,所以老娘需要你这头懒牛多耕地,今夜,就看你表现了!” 阿香说完,将手中棍子随手一丢,一把扯过徐云山的衣领,媚眼如丝地盯着徐云山打量了起来。 徐云山顿时通体生寒,颤抖且不确定地问道:“现在?” 阿香保持着媚笑点了点头道:“就是现在,有问题?” 徐云山求饶道:“我说姑奶奶,你也不看看老子这遍体鳞伤的身子,是能做那事的样子么?何况老子快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肚子饿得都发酸了,您老人家行行好,让我先吃一口饭再说!” 阿香闻言当即怒气上头,居然有力气一把将徐云山拽起甩到床上,然后一脚卡住他的脖子,才慢悠悠地将床帐放下,没一会,摇动的床榻就传出了重重的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再次醒来的时候,阿香已经下床出了房门。 审视着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伤痕和快要散架的身体,徐云山吃力的爬起了床,挣扎着就要去穿衣服。 这时房门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水进来,笑意吟吟道:“怎么,想跑?咱们还没完呢!” 第106章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徐云山出现在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按理说,徐云山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日巡营办公皆是一板一眼,若非另有公务处理,从无迟到早退之说。 今日年三十,士兵们不见统领过来,还以为徐云山是因为要准备年节之事,无暇过来了,不曾想午时将近的时候,徐云山满脸疲倦地骑着高头大马来,同时还带来了五车物资。 徐云山随即对县兵队正和海师校尉们说道:“朝廷的年节赏赐前几日已经发完,这些是我个人补贴给诸位弟兄的,你们两边按照人头将东西都发下去,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众人闻言,纷纷高声欢呼:“多谢统领老爷!多谢统领老爷!” 这也就徐云山,换了个人做这个统领,别说有没有徐云山这个财力,就算有,也未必有徐云山这么大方,舍得给将士们自掏腰包送这么多年节物质。 在军营接受了一番众人的感谢后,巡营完毕的徐云山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师营地工地查看,顺便也给工地上的青壮送去一些年节物资。 只不过徐云山可能被石清芳搞怕了,美其名曰进入实战演练,让斥候兵马先行探路,确认无碍再以旗语告知,然后他才敢上前。 众人不明所以,区区去码头的老路能用来做实战演练?但是统领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有他的用意,又岂是自己这些当兵的能够意会的? 于是徐云山就假借实战演练的由头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海师营地工地,将物资发放给工地上的青壮后,便调头就要走。 这时候,有一名海运司的衙役赶来求见。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这都大年三十了,镇海使还有何公务?” 那名衙役随即摇头道:“小的属实不知,镇海使老爷只说统领老爷空暇之时到衙门相商事情,其他的没说。”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你回去复命后说,我再去码头巡查一遍后就会前往,劳烦镇海使等候一阵。” 衙役刚走,徐云山就对心腹苏文池说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晚些回去。” 苏文池转身要走之际,徐云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苏文池悄声说道:“顺便找到永昌,让他给我盯死石清芳,她的府邸最近进出了什么人,全都给我摸清楚,连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过。” 苏文池闻言,眼神一凛,随即低声应道:“可是那婆娘又要整事情?”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周柏山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而这丫县如今对我抱有敌意且能有所动作之人,除了石清芳这婆娘,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苏文池随即应道:“老爷放心,我这就让永昌去盯着,需不需要出动权宇的人?”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暂时不需要,现在对她的监视就只在府外就好,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对劲,咱们再做计较。” 苏文池领命而去后,徐云山也不耽搁时间,带着一队人马调头去了隔壁码头巡视了一周,跟留守码头的校尉交代了一番后,就直接朝海运司临时的公署丫县县衙而去。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着什么事情等着他。 第107章 来者不善 徐云山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 论官职,不在周柏山之下,甚至是跟周柏山一文一武并驾齐驱的存在,皆是五品大员。 论爵位,公、侯、伯、子、男,徐云山乃是伯爵,且受封的还是丫县伯,也就是说丫县是徐云山的封地,可以说在法理上,徐云山是除了天子外,丫县名义上的主人。 而周柏山目前尚无爵位在身,就冲这一点,他如今见了徐云山要躬身行礼参见,否则徐云山可以当场斥责他,再向朝廷告他一个无礼不敬之罪。 于是周柏山听闻徐云山驾到,连忙快步出了公署大门,热情迎上笑道:“哈哈哈哈!丫县伯,贵人事多,如今大年三十团圆之际,还要劳烦亲自过来一趟,当真是柏山的失礼了。” 徐云山连忙下马还了一礼道:“镇海使客气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劳烦使君亲自出门来迎,实在是折煞云山了。” 周柏山连忙摆手笑道:“哎哟我的伯爵老爷啊,你就别谦虚了,如今整个珠崖还能有谁比你老人家地位还尊崇的,就是军机堂元帅前来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拿乔,我就只是一个五品镇海使,让你前来就已经有失礼之处了,再不出门迎接,被人参到朝中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云山淡淡笑道:“在云山心中,使君依旧是昔日明府,云山依旧是明府治下一介小民,纵然侥幸窃居高位,依旧无法和明府相比。” 这话直把周柏山说的心花怒放,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咱们也莫要在此客套了,进去说话吧,尚书老爷和总管老爷都等急了。” 徐云山疑惑道:“两位天使也在?” 周柏山笑道:“若非他们开口,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我哪有那么大脸面叫你过来见我?这点官场规矩我能不懂?”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若是要讲规矩,这二位天使想见我,只须派一人前来通知就是,何必为难使君出面?” 周柏山闻言,瞬间有些为难道:“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二位天使不好直言,就只好通过我顺便告知一声。” 徐云山更加好奇道:“这还能有难以诉说的事情?” 周柏山随即眼睛咕噜左右瞟了一眼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朝廷还要来人。” 徐云山随即奇怪道:“朝廷?来人?作甚?” 周柏山随即小声道:“听说这兵部侍郎也要过来,检验你是否是个合格的统领,二是这兵部侍郎听说跟这吴尚书颇为不对付,两人之间龌龊不少。所以,此事不方便从尚书老爷口中告诉你。”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但还是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检验就是,难不成他觉得不合格就直接撤了我的官职?那可正好,做官累得很,还是做生意舒服!” 周柏山闻言有些着急道:“你可万万不可这样想,你在这个位置上,珠崖的商号才放心,换个别的人来,指不定被人下什么绊子呢。” 徐云山随即笑道:“其实我都知道,我今时今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他纵然是兵部侍郎,怕是想要撤掉我,他说的还不算。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堂大门,早就等候其中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见徐云山随周柏山走了进来,也连忙起身迎接。 徐云山和二人之间匆匆见了个礼后,就直接开门见山道:“个中缘由我已经知晓,敢问二位老爷让我前来究竟要商议什么?” 第108章 怎会是他 徐云山的发问颇有事不关己的意思,其实也不能怪徐云山,本身徐云山出任这个海师统领就有赶鸭子上架之嫌。 加上本来是各方都已经妥协的结果,结果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二百五兵部侍郎跳出来说要检验徐云山的资格。 若给他成功了,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事情不是拿徐云山来做苦力,然后别人来摘桃子之嫌,也难怪徐云山有意见,摆出这副样子来。 何子业连忙上前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说道:“其实此次的事情不是冲你来的,只是正好你这个位置是个不错的口子,所以容易被人做文章。” 徐云山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兵部两位侍郎,敢问是哪一位前来对我进行考核?还有,平时一军统领的公评考核似乎应该由隶属的将军或者元帅以及军司马共同评断之后才会转呈兵部,如今兵部一个侍郎居然越俎代庖来做此事,朝廷诸公就不说点什么?”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寻常序列兵马,自当按照你口中的流程来办,只是你所统领的海师乃是新增军队,自然无论是你还是海师营都必须经过兵部验收合格才能正式成军并且编入符合的主军统辖,所以,这个流程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冷道:“既然没有问题,二位天使慌张什么?” 这是吴盛昌自己的问题,所以也只能由他来说:“坏就坏在这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与我素来不和,而且他咬死了你是受我提拔才坐上这个统领之位,所以我担心他会百般为难,无中生有,最重要的是他乃天下寒门代表当场内阁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的弟子,未来的寒门领袖人物,在众多寒门子弟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他当真要找茬,怕是你应付起来颇为吃力,所以便将你请来,商议一番。” 徐云山轻笑道:“只要他按照正常流程考核,我又有何惧?再说了,若当真有更适合我的人选,我让出来又有何不可?” 三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随即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徐云山也懒得跟他们掰扯,大年三十,还得回家守岁,没工夫搭理他们。 于是徐云山不等坐下,就直接拱手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诸位老爷相告,云山感激不尽。只是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众人挽留,随即就走出了大堂,接过亲兵递来的佩刀别在腰间就出了县衙,直接上马就朝着家中赶去。 一回到伯爵府,就见到正准备出门寻他的苏文池,苏文池连忙服侍徐云山下马,随着徐云山往府邸里走,边走边小声说道:“永昌一接到我的话就马上安排了下去,可还没布置好就有了发现,您猜猜,他们发现了谁?” 徐云山随即轻声笑骂道:“忒地啰嗦,你一个二百五,学人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 被徐云山一句笑骂,苏文池脸上随即有些挂不住道:“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十三人中,除了两位徐掌柜的,就数我脑子最好使。” 徐云山忍不住一个板栗就赏了过去道:“废话真多,说正事。” 苏文池连忙轻声说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 徐云山闻言当即愣住道:“怎会是他?” 第109章 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徐云山对李怀寿这个人说不上什么感觉,因为此人颇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也跟他背后的安西侯李长茂有关。 这安西侯李长茂也是颇为低调之人,在朝中御史台这种清贵衙门出任五品侍御史一职,虽说官位不显,但是其人的背景可是大的很。 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在民间收留一义子,赐姓李,取名足,表字满平,待此子成年后便赐予安西候爵位,且与国同休。 也就是说这李足乃至他的千秋万代,只要大虞不亡,他家就永远能坐享这安西侯的爵位和食邑。 这样的恩宠可以说是冠绝天下,就是太祖高皇帝膝下子女也没有这个待遇,因此就有传言传出,说这李足本就是太祖之子,而且是当年太祖苟合前朝大寿皇太后李氏所生。 因为这层关系而不能公之于众,所以以义子的名义收入宫中交由定、襄二妃抚养,而这定、襄二妃又恰好是前朝公主,尤其襄妃还是前朝李太后的亲生女儿,若是传言为真,那这安西侯李足可是襄妃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李太后乃是当时天下八大世家之一的安西李氏的嫡女,而安西李氏因为前朝皇家内讧,被当时以藩王之姿逆取半壁江山的大寿肃王高棣,杀得几乎灭族。 而剩余的族人虽说因为追随当时的正统——寿末帝(后来禅让天下给虞太祖徐承后被封为濮留郡公)南下过江而得以保全,但在后来的权斗中,也被当时尚是大寿虞国公的徐承直接灭族,至此,安西李氏这一个庞然大物彻底消失在天下长河之中。 若是李足当真是李太后和虞太祖徐承苟且所生,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只不过这也是坊间传言,是真是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所以,这样一号人物在大虞的存在其实很尴尬,大家都不愿得罪他,且又都避着他。 也使得李足乃至他的儿子李安、孙子李不疑,甚至曾孙也就是如今的李长茂都分外的低调和谦逊,而他们李家能加入珠崖海运分上一杯羹怕是也是当年太祖有意推动的结果。 最重要的这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说起来身份也不差,他可是李足的孙子,只不过他的父亲李济乃是婢女所生,所以在李足为数不多的儿子当中不受重视,最后沦落到无缘仕途,被派来打理家中生意。 而李济死后,就由李怀寿这个李济唯一的儿子继续执掌珠崖海运,甚至于李怀寿都是在珠崖出生,连安西老家都没回去过。 所以他一直都秉承着祖上低调的作风,在一十四家珠崖海运大商中属于那种闷声发财的那一类人,从不发表意见,以至于众人跟他虽不算如何疏远,但也都不太亲近。 如今却偷摸着去登石清芳的门,难不成是他背后的李长茂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不甘于只在御史台做一名清贵的侍御史? 徐云山想到此处,不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安西侯都有了动作,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第110章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是过年,徐云山还是没有打算过度陷入对各方势力的盘算当中,随即对苏文池说道:“吩咐下去,那些盯梢的弟兄们,每人多加十两年节费,但是一定要给我盯死咯!” 苏文池连忙点头道:“我晓得了,放心吧。” 说完转身就出了伯爵府,徐云山也直接往卧房走去,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阿香,徐云山连忙堆起笑容迎上笑道:“今日有些事情耽搁,劳烦夫人保持了。” 阿香随即嗔怪一眼道:“这都年三十了,还在外面瞎晃荡,你堂堂五品统领老爷弄得比一个值差的士兵还忙碌,我看你这破官不当也罢。” 说完就直接挽着徐云山的手往卧房走去,徐云山随即小声道:“今日守岁,何况白日宣淫非礼也!” 阿香随即一巴掌就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白了一眼道:“满脑子都想着什么呢,老娘在你眼中都成了什么淫娃荡妇了,你这身破铜烂铁没人服侍你能脱得掉?” 徐云山随即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被石清芳暧昧一言之后,几乎夜夜不能好睡,若非最近实在撑不住了,借口年前事多,躲到营中休整了几日,再这样夜夜伐旦下去,怕是真的英年早逝,过不了这个年。 徐云山在阿香的服侍下褪去了一身铠甲,然后坐进了阿香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泡澡桶中,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他已经好多日没有洗澡了,浑身都弥漫着一股酸臭的馊味,是该好好洗洗了,何况年三十守岁,也该沐浴焚香的。 阿香一边嫌弃的搓着徐云山身上的污垢一边嘟囔道:“你这死鬼,躲到外头就算了,可你好歹也是堂堂五品统领老爷了,怎么也要讲讲仪表,浑身上下一股馊味,整个珠崖官场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我看怕不是如今珠崖的官吏都耻于与你为伍了。” 徐云山无赖一笑道:“那让他们就忍着,谁让老子官大,心中再有不满也得老老实实忍着!” 阿香嗔了一眼道:“今日文池那个傻老帽急匆匆地找了永昌出去,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徐云山随即点了点头道:“朝中某些对海运司怕是也起了心思,想要进来分一杯羹。” 阿香随即好奇道:“这是吴盛昌那老鬼说的还是何子业那奴才说的?” 徐云山神色肃然道:“这次搞事情的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阿香随即反应过来道:“就是那个寒门未来的领袖代表?是了,他跟这个吴盛昌想来不对付,两人之间那点龌龊也不是一日半日了,他来找茬倒也合情合理,但是他应该没见过你,想来不会露馅。” 徐云山随即笑道:“就算露馅了又怎么样,他敢直接点破我的身份?他也不想想他能否收的了场。” 阿香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他若是知道是你,怕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前来,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冲你,还是冲着吴盛昌那个老鬼来的。” 徐云山随即有些担忧道:“就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第11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香闻徐云山话里有话,随即不满地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骂道:“你以后跟老娘说话再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老娘阉了你!”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这永昌刚派出人手还未布置好,就发现了李怀寿从宁陵县主的宅子出来,所以,这里面之间怕是还另有隐情。” 阿香一听宁陵县主顿时又火气噌的一下上来道:“你就是忘不掉那个婆娘是吧?朝廷下来人,你派人去监视那婆娘作甚?” 徐云山无奈道:“这婆娘本就不甘任人摆布,一定会不断地挑事,只有珠崖状况不断,她才能借此继续周旋其中,我怀疑这次的事情跟她有关!” 阿香不依不饶道:“她一小小县主还能左右堂堂兵部左侍郎、天下寒门领袖代表的想法?难不成她陪这洪志涛睡了不成?” 徐云山闻言随即眼睛一亮,转身直接握住了阿香的手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阿香被徐云山这个动作搞得愣住了,糯糯道:“难不成……他们……睡过?” 徐云山随即笑道:“睡过自然不能睡过,但他们若是结亲呢?” 阿香随即诧异道:“那不能吧,这洪志涛的夫人虽说过世几年一直未曾续弦,但儿子都快十八了,听说都在备考了,这宁陵县主好说也是二九年华的天之贵女,能配他这样一位老头子?” 徐云山随即笑道:“那洪志涛未到四十,算不得老。” 阿香随即反驳道:“那也轮不到他啊,这京师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多了去了。” 徐云山笑了笑道:“若是石清芳嫁的是他儿子呢?” 阿香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那这倒有可能,两人之间年龄相仿,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洪志涛一个未来豪门领袖的身份配他石家门楣,倒也不算辱没他家门第。” 徐云山随即道:“如此一来,就都通了。” 阿香依旧有些不解道:“但是这石清芳不是应该跟吴盛昌是一伙的才对吗?他们应该都是现在圣人一边对付王瑞琦的才是啊,缘何石清芳要搞这些事情出来给圣人添堵?”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大致方向的确是一致的,但是石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替圣人促成了海运司之事,最后却让吴盛昌过来摘桃子,莫说石清芳,就是他老子石光忠也不会同意,他们不是再给圣人添堵,他们只是想在此事上夺回主导权。” 阿香闻言也点点头道:“这么一来,石清芳的动机就说得通了,但是这安西侯这时候介入又是所为何来?他李家不是向来都是清贵自居,不介入朝堂争斗的吗?”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权力这样东西,不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能抗拒得了的,何况海运如今正在洗牌之际,说不定能借此捞到什么好处,毕竟没有人愿意真的一辈子在朝中只当清贵的。” 阿香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道:“如此说来,这朝堂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咯。” 第112章 破浪而出 正月初八,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梁棋在珠崖驻军兵事营司马林敬武的陪同下,来到了驻县守备营地。 徐云山率领全部县兵隆重地迎接了二人的到来,且第一时间在林敬武和一众军官的面前将驻县守备校尉的印信等物交接给了梁棋。 诸事办完,徐云山随即对林敬武和梁棋笑道:“二位,诸事已了,今夜我在城中观海阁设宴为两位接风,同时还宴请了其他丫县同僚,二位可一定要赏脸光临啊!” 林敬武和梁棋连忙直呼“不敢”,且保证一定按时赴约后,徐云山才率领一队亲兵风尘仆仆地离开。 徐云山走后,梁棋忍不住感慨道:“昔日我看塘报,总觉得这海师统领的功绩难免有夸大之嫌,如今一睹统领风采,兼之这全营上下的精神面貌,越发觉得我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这徐统领治军,我万万不及矣!” 林敬武随即拍了拍梁棋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受点打击不是什么坏事,但也莫要因此失了锐气,徐统领将这么一营精锐留给了你,你可莫要辜负他一番好意,守好这一县百姓,亦是你梁棋的能耐。” 梁棋连忙躬身拱手道:“末将谨记司马教诲。” 其实徐云山对那一营兵马也颇为不舍,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精兵就这么便宜了别人,换一个人当场就不干了,只是想到守土安民之责,徐云山倒也没有过于计较,毕竟自己肩膀上也卸下一份重担不是。 于是徐云山也回到了他那刚刚复工的半拉子营地,虽说简陋了些,但也勉强能用,而且徐云山素来有跟将士同甘共苦的觉悟,自从这海师营成立之日,徐云山除了偶尔回家过夜之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吃在军营睡在军营,巡营操练几乎从不懈怠,深得军心。 徐云山依旧来到中堂办公,毕竟每日的钱粮辎重的消耗项目他都要亲自过目一遍。 正当他看到一半,就有亲兵来报:“统领,海上出事了!” 徐云山虎目一凝道:“出何事了?” 亲兵连忙说道:“说是有一艘没见过的船只想要靠岸,我等不允,他居然朝我们的船只射箭投石!” 徐云山闻言惊讶道:“还是一艘军船?挂的是哪里的旗帜?” 亲兵摇了摇头道:“听说不是我大虞船只,旗子上画着一把匕首和一本书,现在还猜不出是哪里来的。” 徐云山随即惊呼道:“匕首和书?那岂不是番斯伯?他们的船只怎的会来得到这里?” 不等亲兵回话,徐云山随即起身吼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校场集合!” 接着对亲兵说道:“为我披甲!” 这是海师营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可能是正面战争的情况,徐云山自然不敢大意,快速整备好兵马。 除去部分留守军营的士兵,八百多名海师营精锐几乎倾囊而出,快速上了事先就征集过来改造的商船,浩浩荡荡朝海上驶去。 此时,风急浪涌,海师营破浪而出,展现出来的气势,犹如海中恶龙,席卷波涛! 第113章 谈笑间杀人 徐云山常年出海,加上本就是兵法谋略大家,所以,海战一途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甚至训练这支海军都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短短三个月不到,五云山手上就有了近千招之则来、来之即战的精锐海军。 徐云山等人航行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艘设计完全不同于大虞审美风格的大船,上面的图案和雕饰充满异域风情,但很明显已经没有了战斗的能力,被三艘海师营的军船呈品字形围困中央不得突围。 而船上的人见到了徐云山率领而来的其余七艘船只,干脆降下旗帜,换上了白布高高挂起,很明显自知不敌,选择投降了。 三只军船待徐云山率领的船队靠近后,才慢慢的向那艘番斯伯船只靠近,然后海师营的士兵纷纷跃上番斯伯船只将其中的船员俘虏,并且押送回自己的船只。 一切处理完了之后,才在徐云山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地码头。 一下了码头,徐云山当即就下令将这些番人清点,然后关押起来审讯。 经过清点,这艘船上不算死了的,足足有三百余人,其中衣着可以看出这些人群当中成分不一。 大部分人衣不遮体,想来是番人中的奴隶一类,还有许多穿着简易铠甲的士兵,甚至还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奴,最后一小撮穿着锦缎的还是船只上真正的主人。 徐云山经常出海经商,这番斯伯之地没少去,甚至因此也学了一些番斯伯语,虽说不上十分精通,但是交流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徐云山下令将这些人根据衣服的不同,分别关押起来,自己则是走到那群明显是番斯伯贵族的人群面前操着半生不熟的番斯伯语问道:“你们当中,谁的身份最尊贵?” 其中一名年少的番斯伯贵族惊奇地盯着徐云山道:“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得到了徐云山点头的肯定后,其中一名老者忍不住朝着东方高举双手伏地而拜道:“尊贵的安乐,你果然没有欺骗我们,在这遥远的东方大地居然也沐浴在你的照耀之下,请你发挥你的神通,解救我们这些忠诚的子民吧!” 其他贵族见到老者如此,也纷纷跟着老者向东而拜,发出了跟老者一模一样的祷告,仿佛只要祷告得足够虔诚,他们的神主安乐就真的会现身解救他们一般。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你们与其求神,不如求我,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 那名老者闻言,随即愤怒地指着徐云山吼道:“你这个异教徒,你居然不信奉安乐,你会遭到报应的!” 徐云山懒得废话,随即抽刀就割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番人的脖子,随着长刀入鞘,那人才突然仰头让脖子才喷出丈余高的血柱,然后表情狰狞捂着脖子抽搐了几下后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云山这一刀快得在场之人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只听到刀身跟刀鞘摩擦的声音,那名番人男子就倒下身亡。 想不到徐云山的刀法居然能做到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第114章 番斯伯首相 如今的徐云山在番斯伯众人眼中就是一位来自于地狱的魔鬼,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徐云山似乎很满意自己带给番斯伯众人的恐惧,随即操着那口半生不熟的番话对那老者道:“你看,我根本不会怜惜你们的性命,而且你们这群战败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所以,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是拒绝回答,或者敢欺骗我,我就开始杀人,直到杀光为止!” 那名老者原本愤怒地表情瞬间化作悲愤道:“你这个恶魔!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再伤害我的家人了!” 徐云山随即点点头道:“你们是番斯伯哪个家族的人?你们是怎么能够来到这里的?” 老者闻言当即说道:“我们乃是古法斯特家族的人,而我就是番斯伯地上一任首相,我的名字叫做特莫空.古法斯特,这些都是我的家人。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够来到这里,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大虞的船只能够穿越重洋去往我们的国家,我们能够来到你们的国家又有什么稀奇的?” 徐云山闻言,当即一个转身,又是一声刀身摩擦刀鞘的声音,又一个大胡子番人倒下。 特莫空顿时悲愤大哭道:“你杀了我的儿子!” 徐云山冷冷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别看你家族有几十号人,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几十刀的事,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能够得到来到这里的航线的!” 特莫空咬牙切齿道:“这是你们虞人告诉我的,是虞人告诉我的,他给我们绘制的海图,还帮着我们俢固了船身,所以我们才能来到这里,现在你满意了?”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虞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特莫空随即吼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被我从海上捞起来的奴隶,为了活命,他才告诉我航线和造船之法的。” 徐云山随即追问道:“那他人在何处,我在你这船上可没看见任何虞人模样的人,难不成你杀了?” 特莫空苦笑道:“我杀他干什么?他根本就没有跟随而来,他如今是国王的座上宾,每日喝着最陈酿的葡萄美酒,享用着年轻妙曼的处女,住着辉煌无比的宫殿,又怎么会跟我到海上奔波?” 徐云山一手按住刀柄冷冷道:“既然能够成为你们国王地座上宾,你为何刚刚又说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若说不清楚,我这次就要割两个人的脖子!” 特莫空连忙摆手道:“千万不要!我的确没有骗你,那个虞人说的名字我们根本就听不懂,但是我把他引荐给我们的国王的时候,国王给他赐了一个我们番斯伯的名字,叫做巴格其,对对,我们都叫他巴格其!” 徐云山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还是放弃了再度杀人的念头,毕竟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大虞?还攻击我们的军队?” 特莫空闻言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来,但是我们的国王要杀我全族,所以我只好逃命而来。” 第115章 番斯伯的打算 特莫空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有轻微的哽咽,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水道:“我为了我们国家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首相,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丝毫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就因为我反对他跟东边诸国结盟,他就要杀了我!不但要杀了我,还要杀我全族,我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天下之大,而且那什么巴格其不也给了你海图么,怎的还朝着大虞赶来,你身为番斯伯首相,岂能不知我大虞兵峰之强盛?你未持有国书,私自前来,就凭区区一艘破船也敢妄想登录我大虞海岸,我就算直接将你这艘破船击沉在海上,也无人会说我什么!” 特莫空随即悲愤道:“我在船上已经万分乞求,可是你们的士兵不肯让开一条路来,我除了发出进攻,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冷笑道:“你害怕你们的国王诛你全族,就不怕我大虞将尔等撕成碎片吗?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我大虞将士发起攻击?” 特莫空已经是哀求道:“尊贵的大虞将军,请你放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徐云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的国王跟东方诸国结成联盟,可是我大虞西域诸国?” 特莫空被徐云山直接问得愣住了,望着徐云山冷冷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徐云山此时脸上阴沉得快要可以结冰道:“你们可是要结成联盟再次东进?” 特莫空先是纠结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点头道:“不错!正是因为我知道纵然联合东方诸国,也不过重复十几年前的惨败而已,何况这次还没有极西之地的伯马帝国的参与,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徐云山疑惑道:“你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国王居然看不透,据我所知,你们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是一代雄主,他焉能看不透?” 特莫空随即幽幽说道:“你们大虞神枪已经折断超过三年,再无可以接替的神兵,所以,大虞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兵峰,所以大好河山,正好取之!” 徐云山不解道:“大虞神枪?” 特莫空眼中露出一抹恐惧道:“你们大虞的白山王徐远峰!” 徐云山闻言亦是心中一震,他想不到多年后西域诸国居然有联合起来东进伐虞的念头,而且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 但是徐云山随即又发现另外一件事情,这番斯伯国掌握了造船远航的技术,说不定就会采取水陆两地同时进攻,形成对大虞的南北夹击之势。 于是他冷冷问道:“我若是猜的不错,你们已经掌握了造远航船只的技术,届时若是前来,你们番斯伯走的就是海路了对吧?” 特莫空随即吃惊徐云山居然能够猜到番斯伯拟定的进攻路线,随即点头道:“不错,正是走的海路!” 第116章 再兴兵戈 得到了特莫空的肯定,徐云山知道在大虞的西方,那些番人胡狗又开始酝酿一番入侵大虞的计划,随即不再犹豫道:“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不要虐待他们,给他们吃喝。” 说完当即转身就离开了中堂,然后上了马后已就出了营地,直往城中县衙奔去。 海师营海上御敌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满城百姓见徐云山纵马而过,皆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但此时的徐云山哪有心思一一回应,只想快马加鞭赶到县衙。 到了县衙,也不等通传,直接下马就进,来到了公堂之中,就见周柏山端坐其中,正忙碌地批阅公文。 听到动静的周柏山抬头一看,见徐云山一身戎装急行而来,连忙起身道:“刚刚才差人出去问这海上之事是真是假,看你这样子,怕是战事已经结束,都是些什么人?” 徐云山有些焦急道:“都是一船不值一提的番人,尚书和总管两位老爷可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他们汇报。” 周柏山从未见过徐云山急眼,如今他展露出来的着急就足以说明还真的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也不啰嗦道:“随我来。” 说完就领着徐云山走向后堂,然后来到了一排屋子面前,这原本属于县衙的后院,是给县令以及家属居住的地方,但是新任县令未到,海运司的公署也未建好,所以,这排屋子边临时用来给吴盛昌和何子业办公所用。 在周柏山的张罗下,何子业也一同来到了吴盛昌所在的房间。 看着人已经齐全,徐云山也开门见山道:“今日海上一艘番斯伯国来的船只意图在码头登陆,被我海师营拿下,如今人就关押在我海师营地之中。” 吴盛昌觉得一艘番船,扣了就扣了,至于大张旗鼓过来邀功么?但是面子上还是笑嘻嘻的准备夸奖一番,但话到嘴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道:“番斯伯?他们的船如何能够跨越重洋来到我大虞?番斯伯的造船航海之术如今已经如此精深了?” 何子业闻言亦是大惊道:“徐统领,可曾问出什么?” 徐云山点了点头肃然道:“番斯伯的造船和远航之术乃是一个落水被救起的虞人所授,只是目前尚不知道这虞人是何许人,但已经成为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而被俘虏之人自称是番斯伯前首相特莫空。” 三人闻言皆是大惊,徐云山这些信息的含义他们若是还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番斯伯的造船远航技术的提升就代表着大虞在海上多了一个威胁,而且已经有一艘成功来到了大虞海域,那就代表着只要时机成熟,番斯伯的大军就可以直接从海路直接杨帆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云山见他们三人已经领会道自己的意思后,随即继续说道:“那个特莫空还说了一件事,番斯伯国王意欲跟番斯伯东方诸国结盟,遭到特莫空的反对,所以就要诛杀特莫空全族,特莫空被逼无奈就携全族乘船东来,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三人闻言更是震惊,这番斯伯若是跟他们东方的诸国也就是大虞西域诸国结盟,那不就是有要再兴兵戈的打算? 第117章 无限怀念两位大佬的时光 若是此事为真,那可是生灵涂炭弥天祸事。 何子业随即上前问道:“徐校尉,那些人你都安置好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觉得这海运司之事都已经上了轨道,二位天使放心将剩余的事情交给周使君就好,这特莫空等人却是需要二位天使亲自带回京师,交由朝廷审判,且要快。” 二人随即明白徐云山的意思,如今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一封奏章就能说得清楚的,虽说这些事情也还是要通过奏章的形式先行告知朝廷,但是这特莫空时无论如何也要带去京师面圣的。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后,何子业直接开口道:“不错,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一下,明日就走,你这边派出人手协助护卫我们进京。” 徐云山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船只,二位老爷走海路到天河口,再换乘江船,顺天河而走,便可以直接从濮留上岸,换乘马车过猛虎关直达京师偃城,我算了算,最多半月就可抵达,但是就是有些折腾。” 吴盛昌随即点头道:“折腾也没办法,事态紧急,也只能如此,你去安排吧。我现在就写一封奏折八百里加急先行送往朝廷,提醒此事。” 两位天使来的时候风风光光,走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生怕别人知道。 这不,天还未亮,就在徐云山的安排之下,登上了一艘军船向北而去。 送走了天使,徐云山亦是没有回去补觉休息,而是回到军营,将架子上的海图全部取了出来,摊在案几上,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他不是担心番斯伯真的打来,毕竟番斯伯就算得到了大虞建造大船的技术和远航的海图,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组建起来一支能够媲美大虞海师的军队。 从特莫空带来的那艘船只就可以看出来,番斯伯的造船技术虽然有了质的飞跃,但是还是比不过大虞,他若是敢来更好,直接一口气将他打垮,也省得麻烦。 徐云山担心的是着番斯伯得到这些技术之后,慢慢的发展海军,积蓄实力,届时的威胁就真的很大了。 徐云山现在都恨不得直接率兵直达番斯伯,将这个番国给灭了,一劳永逸,否则假以时日,定然是大虞的心腹大患。 但是无令而出乃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徐云山自然也不会这样做,只是不能出去,那就要防备人家进来,或者说先行布控,将防御线直接拉长。 可是这么一来,补给就成了大问题,而且徐云山目前手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实现他将防御线拉长的想法,一时也陷入了两难。再怎么说,也不能将战火蔓延到珠崖附近。 徐云山难,周柏山也难,之前有吴盛昌和何子业这两位大佬背书,他做起事情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今这两位大佬一走,虽说没了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自己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了海运司的老大,但是他发现有许多事情他根本就做不了主,还要形成文书请示朝廷。 不像吴盛昌直接大笔一挥,说干就干,这才几个时辰不到,周柏山就无限怀念起来两位大佬还在的时光。 第118章 朝野震动 八百里加急就是跑死马、跑死人,这加急的文书也不能停下。 整整七日时间,丫县道偃城的加急文书终于送到了朝堂之上,还是在天子准备宣布退朝的那一刻。 一听是珠崖的八百里加急,满朝皆是一头雾水,这海运司如今也算是搭建起来了,想来也是正常运转当中,就算有什么事情,有吴盛昌坐镇,还有啥不能解决的,怎的还弄出个八百里加急来。 皇帝徐世藩从内侍手中接过已经打开的匣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书信打开一看,顿时就露出了满脸震惊的表情。 快速阅览之后,就连忙起身转向身后的帘幕恭敬道:“母后,这是吴尚书和何子业联名的奏章,您看看。” 帘幕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徐世藩手中的信件接了过去,没一会功夫,就听见太后看似平静但已经带有哭腔地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内阁三大阅章、十大执笔以及各部尚书留下,其他人等,先行退下!” 太后这声音虽已经极力压制,但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紧张之感,尤其是小皇帝看过书信的表情和立即起身的反应来看,这书信上所言之事怕是不小。 待群臣退去之后,太后直接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示意一旁的内侍将信件传到阶下给这些个朝廷大佬传阅。 众人看过信件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大为震惊。 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爷王瑞琦当先说道:“二位圣人,此事若是当真,怕是现在就要做出应对的准备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赞同,汉庸王徐启威更是直接说道:“先不论真假,陛下应该先行下令给镇西将军徐义良,命他加强守备,同时整个关中进入整备状态,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是另一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他有些疑惑道:“十几年前,白山王大破的西域联军可是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带领的军队,如今波马何在?没了波马,那几十国联军,谁听谁的?番斯伯虽说在诸国中实力略强,但也强的有限,其他国家焉能服气、甘心受他驱使?这样的联军,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怕是不等前来,他们就能先内讧起来。这个道理咱们明白,他们应该也明白才是,怎会犯这种糊涂前来找死?” 麦长钧说的有道理,众人皆是因此陷入了沉思。 但是太后却突然开口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大虞地大物博、繁荣富饶,一旦攻破,就算不占据我大虞的土地,单单是洗劫一番也足够他们国力提升好多个档次,人一旦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就很容易做出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事情。” 国舅爷王瑞琦闻言点了点头道:“索性先行做出准备总不会有错,至于详细的,相信用不了几日,这吴尚书和何总管也该到京师了,届时再将他们带回的番人审一审不就都知道了。” 第119章 特莫空进宫 在朝廷作出一系列反应的时间,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也火急火燎地带着一群番人回到了京师。 二人甚至连休息都不休息就直接将这些番人全部丢到刑部大牢看管了起来,而本次事件的主角特莫空则是被二人直接带到了皇宫面圣。 好在崇文阁中有不少学生精通西域诸国番话,于是也召了两位崇文阁的学生进宫充当翻译。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叫做特莫空的番人老者,只见他整个人枯瘦如柴,乱蓬蓬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将他的脸都遮住了大半。 阅章大臣王瑞琦更是忍不住指责何子业道:“何总管,这吴尚书不懂就算了,你可是宫中的大内总管,难道不知道面圣的规矩吗?怎么不收拾一番就带进宫来?” 天子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舅舅莫要指责子业了,是朕让他直接将人带来的,事态紧急,就不要讲那些个规矩不规矩的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王瑞琦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天子刚才没有称呼他的官职或者爵位,而是直接按照辈份叫他舅舅让他颇为受用。 对于王瑞琦来说,凡是不是在朝堂之上的场合,王瑞琦都是希望天子叫他舅舅,显得他的尊贵。 当然徐世藩也没心思去关心王瑞琦的内心活动,急忙对早已躬身候在一旁的崇文阁学子道:“你们问问他,这番斯伯跟西域诸国结盟之事可是真的?” 其中一名学子随即就走到特莫空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就见特莫空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个不用翻译,众人都知道了答案。 王瑞琦随即接着说道:“你问他,他们筹备了多少兵马,谁是联盟盟主,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大虞动手。” 那名学子闻言再次对着特莫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特莫空随即也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后,学子转身对众人躬身拱手答道:“他说,具体的布置他也不知道,因为在结盟之前,他们的国王就已经准备对他整个家族下手,所以他才带着家族逃命的,但是按照他的猜测,此番联盟的盟主应该是西域诸国中最为富饶的西昌国,同时各国应该都能出兵一万以上,西域二十八国再加上他们番斯伯,怕是能凑出三十万大军前来,但是他也说了,番斯伯可能不从河西走廊过来,而是走海路,先占据珠崖,再以珠崖为跳板,鲸吞南海。” 众人闻言皆是大怒,徐启威更是冷笑道:“好大的胃口,当真以为我大虞子民都死光了不成?区区乌合之众也敢觊觎我大虞河山,看来孤的长剑又该饮血了!你且问问他,难不成他们忘了十几年前的惨状了吗?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使得他们居然还敢卷土重来?” 那名学子连忙转身用番语继续问了一堆,特莫空显然也是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后叽里咕噜地也回答了一堆后,就直接朝着众人磕起了头,然后双手合十做乞求状说着众人听不懂的番话。 等他说完之后,那学子随即说道:“他在求饶,请陛下饶他全族一命,至于他对汉庸王的问题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因为大虞的神枪已折,再无神兵能够抵挡他们的入侵。” 徐世藩随即好奇道:“大虞神枪?所指何人?” 学子眼中随即露出一抹狂热,有些颤抖道:“白山王!” 第120章 一举两得 徐世藩对特莫空的回答算是比较满意,于是在问询完之后,便吩咐给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说是安顿,其实是软禁,也就是特莫空和他地族人不会再受到牢狱之苦,有了舒适的栖身之地,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自由而已。 可是他们自己也知道,在异国他乡,自由可能会让他们更加凄惨。 特莫空被带走之后,徐世藩随即看了一眼太后才对众人问道:“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依旧是王瑞琦先发言,只见他脸色凝重道:“陛下,若只是联军自西而来,倒也无须多虑,我大虞有两万披甲镇西军精锐把守关口,已经足以据敌于关外,同时六十万中央禁军随时可以抽调十万前去支援,整个关中随随便便也可以拼凑十万兵马出来,想来足以破去西域三十万联军。” 兵部尚书蔡文峰出列说道:“陛下,王阁老所言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臣还是觉得这西域联军颇有当年草原之势头,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要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汉庸王徐启威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蔡尚书的意思是直接覆灭西域?” 这时户部尚书张启冲连忙摇头道:“此法不可取啊!” 汉庸王随即有些不满道:“张尚书何意?难不成只能别人来欺负咱们,咱们还不能打回去?我大虞自太祖立国以来,对于外族,向来都是凌之以威,用他们的尸骨跟他们讲道理的,什么时候连灭国都不敢了?” 张启冲随即拱手解释道:“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赞同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咱们做不到啊!” 汉庸王随即火气就上来道:“胡说八道,我大虞兵锋之盛,举世无双,如何会做不到,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渴望军功封妻荫子的将士们等仗打等得头发都白了,我大虞军中的长刀铁强皆因没有浴血而生了铁锈,现在孤敢说,只要陛下圣旨一下,普天之下的将士都抢着上阵,杀敌立功!” 此事执笔大臣石光忠插嘴道:“汉庸王莫要着恼,张尚书不是这个意思,我来跟您解释解释张尚书想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咱们得国库不支持咱们灭掉这些国家。” 汉庸王随即疑惑道:“怎么可能,咱们的国库向来充盈得很,我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焉能不知!” 石光忠苦笑道:“现在是充盈的,一旦打起仗来,十有八九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同时就算咱们灭掉了西域诸国,那打下来的地方咱们要不要,要的话那就要驻兵,还要派人治理,这些开销殿下可曾算过?若是打完就走,那很快又会有新的势力在上面建国,那咱们灭掉这些国家意义又在哪里?花那么多国帑就是为了出口恶气?” 汉庸王闻言随即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皇帝随即问道:“石卿,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石光忠连忙恭敬回道:“陛下,臣亦赞成出兵扫荡西域,更加赞成灭国,但不可灭完,灭其三成,直接将国界西延,然后收缴其刀兵,以后就由我大虞兵马拱卫西域,但是各国的赋税要向我们缴纳五成,以供养我朝兵马,如此一来就解决了西域的问题,既不担心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势力,而陛下也成了开疆拓土之君,一举两得!” 第121章 他上过战场吗 就在众人皆为石光忠所提议的策略感到信心满满之时,原本没怎么说话的吴盛昌开口道:“石执笔直言直击要害,确是良策,但是我尚有其他顾虑还告诉诸公。” 徐世藩闻言随即问道:“吴尚书,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言来。” 吴盛昌先是跟何子业对视了一眼才对众人说道:“我此番受命前往珠崖搭建海运司,有幸看到了珠崖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的练兵之法,可以说是相当震撼。而且海战还是属于比较新奇的区域,过去海船更多是做运兵之用,而徐统领已经发明出了海战战法,并且加以训练。可是诸位莫要忘了,番斯伯亦掌握了咱们得造船技术和海图,远航而来不是问题,茫茫大海,如何防御?这番斯伯若是常年走海路袭扰,对我海运赋税也是一种损害。这个事情,我个人认为更甚于西域诸国。” 蔡文峰连连点头道:“吴尚书所言有理,西域之祸虽大,但尚在可控范围,海上之祸虽远,但危害之大却影响深远。” 徐世藩随即问道:“那依照诸卿之见,当如何是好?” 石光忠连忙跳出来说道:“陛下,那兵部左侍郎洪志涛已经前去检验这新建制的镇南军海师营,若是这徐云山真的有两把刷子,届时可以倾斜一些政策给他,让他将海师营直接扩编也不是不行,若是徐云山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本事,咱们就只能再做打算了,毕竟海上之事,虽已经营百年,但依旧是在运输上下了大功夫,至于战法到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所以一时也不好判断的。” 此时吴盛昌略带不满插嘴道:“石执笔,这徐云山之功,天下皆知,何况我曾亲临珠崖,见过此人,此人的兵法谋略皆是上上之选,个人武勇更是不遑多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加上他对海洋的认知皆在我等之上,我在回京之前,已经目睹过他的操练之法,海上舟船在他手上依旧如使臂展,丝毫无滞怠之感,想来你亦是深谙兵法之道的,这水师操练的难度怕是及不上海上的十分之一,这个事情你应该能够判断,若是徐云山不行,我大虞现有的水师将领何人敢说他能升任守海之责?” 石光忠有些不以为意道:“吴尚书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我对这海战一图虽说未有研究,但是河海相通,我大虞那么多水师战将,稍加熟悉,想来要在海上立足不难,难不成他能研究出来的战法,其他人就都不如他了?” 吴盛昌冷笑道:“石执笔怕是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登上海船吧,怕是不知道大海的颠簸和广褒,不知道海上操舟和与天争命没有两样,区区江河之舟拿来对比大海,未免太小儿科了。” 身为兵部尚书的蔡文峰怕是最有发言权了,见二人争执不休,小皇帝和太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不由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劝阻道:“二位也莫要争执了,这洪侍郎不是已经前往珠崖了么,届时看他检验结果就知道了。” 吴盛昌闻言嗤笑道:“洪侍郎?非是老夫看他不起,他做做后面的工作是把好手,但若是带兵打仗、上阵杀敌?对了,他上过战场吗?” 第122章 阴魂不散 不同于朝堂上面的剑拔弩张,珠崖这边依旧风平浪静、水波不兴。 徐云山心中虽然万分着急,但是不能过度表现出来,经过多日的研究,他将珠崖周边可以用来防御驻军的小岛全部圈了出来。 经过一番计算,连同码头留守和海上巡洋的舰队,整个海师营最起码要由原来的一千人不到的人马扩充至两千五百人以上才勉强够用。 以他现在的军职,倒也不是不能统御两千五百人,但那是战时编制,若当真打起仗来,他这个统领之职少说也能统领三千至五千人起步,但非战时期编制一千人就已经是一个镇军统领的极限。 当然若他是驻郡统领,他的麾下可以扩编到三千人,因为驻郡兵马大多会分散到各个驻县校尉手上,在一定程度上是分掉了驻郡统领的兵权的。 而徐云山身为镇军统领,手下的校尉也是跟他待在一起的,这兵权分了也等于没分,所以,会有所限制。 也先不说朝廷愿不愿意让他海师营进行扩编,这绵长的海上防御线的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还要考虑海洋风季因素等。 综合来看目前将防御线伸出珠崖之外都不太现实,朝廷不会给他这样的支持,哪怕小皇帝有这心也没这个力,毕竟总不能跟朝堂诸公说这徐云山就是当日的白山王徐远峰吧。 最关键的就是这兵部左侍郎明显就是冲着徐云山来的,就算摘不到桃子,也要给徐云山设绊子。 别的不说,这海师营如今还缺一个驻军司马尚未指配,只要洪志涛有心这么干,纵然没有办法拉徐云山下马,但是放一个跟徐云山对着干的海师营司马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徐云山不由得在心中将石清芳骂了个千八百遍,当真是为了那点权力利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也不想想,若是珠崖海事不靖,就算它能够成为珠崖海运的掌门人又怎么样,她能守得住这块利益吗?当真是目光短浅。 徐云山也是在朝堂上倾轧过来的人,对其中的蝇营狗苟清楚地很,这是规则,身在其中就不可避免要卷入。 所以,小小珠崖成了朝堂斗争的延续这个事情让他很是排斥和讨厌。 而且徐云山算是比较克制的,纵使自己如今成了就名副其实的珠崖第一人,他也从未主动挑衅或者攻击过石清芳。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石清芳这个婆娘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三天两头的就给徐云山下帖子,这不,今日倒好,干脆不下帖子,亲自来访。 这还是徐云山难得才回一趟家,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就来叩门求见,面对阿香那幽怨得像恶鬼一般的眼神,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毕竟这是勋贵之间的体面,若是关门不见,传出去,这徐云山怕是不体面的名声就要传到朝堂之上,说不定还能因此造成什么误会,从而引发更大的事情。 所以双方只要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样撕破脸的方式,但是徐云山对于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贼婆娘就真的很讨厌,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 第123章 你只管说吧 在伯爵府的会客厅上,徐云山和夫人阿香一起坐在主位案几后,左边下首就是石清芳的位置。 石清芳虽然不知道徐云山这次为什么会拉着夫人一起接待,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这徐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不那么喜欢。 不知道是真的笑不出来还是故意如此,徐云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满脸假笑道:“宁陵县主来访,不知又有何指教?” 石清芳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原先想先夸赞一句“好茶”再开始说话的,却不曾想,这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若是直接喷出来又有失仪态,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咽下,咽下之后整个人脸都绿了,那表情都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但是她瞥见了徐云山的夫人居然暗自憋笑,就知道这茶水定然是她搞的鬼,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随即又忍了下来。 但是阿香似乎没打算就此收场,而是故作关心地问道:“县主可是身子不适?怎的脸这么白?”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打量了起来道:“确实如此,县主若是身子不适,我这就派人送县主前往医馆。” 石清芳心中怒气难消,但还是强忍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丫县伯,我此番前来可是有机密之事要跟丫县伯商议,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徐云山随即故作严肃道:“不知县主口中的机密是公事还是私事?若是公事自然不方便,在家不言公是我家的规矩,我不能打破。若是私事,那倒是方便的,我家公私分明,我掌公,她管私,正巧内子在此,县主只管说就是。” 徐云山的态度摆的很明白,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谈。 但是石清芳如何能死心?只见她不慌不忙道:“事关丫县伯的前程以及珠崖现有海运商号未来的存亡,我也不知道是公是私,怕是这要由丫县伯你自己来判断了。” 徐云山不为所动道:“前程天定,有官做官,无官经商。至于海运商号之事,县主应该也知道,我自从被朝廷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当日起,就已经将家中生意之事全部交给了内子打理,至今都不曾过问过,若是经商之事,你跟我说不着,但跟我夫人说得着,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先行回避,将地方给你们腾出来,你们两个女人家说话,我一个大男人在场也确实有诸多不便。” 眼看徐云山当真就要起身,石清芳不由得急道:“丫县伯,最多五日,兵部左侍郎就要驾临珠崖,我可以让他通过你海师营的建制,甚至你想扩编也不是不行!” 徐云山闻言又坐回了蒲团上道:“明人不说暗话,说说你的条件,合适咱们就干,不合适就算,你知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更不喜欢勉强自己的。” 石清芳随即瞥了一眼阿香后才说道:“尊夫人不该回避吗?” 徐云山跟阿香对视了一眼后笑道:“我今日若是跟你谈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将来掉脑袋她也跑不掉,她需要回避什么?我徐云山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避讳我的妻子,你只管说吧。” 第124章 世家底蕴 对于徐云山和妻子展现出来的恩爱,石清芳没来由地就是一阵讨厌,甚至觉得徐云山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但是徐云山既然说了无须避讳,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反正自己前来是跟徐云山商议事情的,又不是来找她打情骂俏的,说完事情马上就走就是。 于是石清芳肃然对徐云山道:“丫县伯,不管昔日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希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后大家都别再提起,未来你我才有合作的可能。” 徐云山没有回应她任何话,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喝起了茶,很明显就是告诉她石清芳,先把筹码丢出来再说结果。 于是石清芳随即继续道:“以你的渠道和本事,想来也该猜到洪侍郎所为何来,不错,他就是因为我而来,目的就是你,只要我愿意,我敢保证虽然不能将你从统领这个位置上踢走,但是给你塞一些人使得你无法掌控军队还是不难做到。只是,这种做法到了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的蠢笨之法,我不欲为之。” 徐云山终于开口笑道:“看来县主的善意我还不能不领,那就请县主说说,县主意欲何为?” 石清芳随即眼神一凛道:“我始终都是那个条件,我要掌握珠崖海运商号,我要我的人坐你曾经总把子的位置,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若是答应,我可以让洪侍郎走个过场就回去,朝堂之上也不会因此有什么龌龊,众人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徐云山也难得不绕弯子说道:“周柏山已经坐在了海运司镇海使的位置上了,你还想染指商号领袖的位置,那就是等于变相的将整个海运装进了宁陵县主的袋子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清芳闻言神色冷冷道:“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掌握本就该属于我掌握的东西而已,这有何错?” 徐云山也冷笑道:“什么叫本该属于你?这是天子的东西!我奉劝一句,纵然你跟天家沾亲带故,但是你若真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们石氏一族都会因为你的行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石清芳闻言笑道:“那就不劳烦丫县伯操心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拜访,今日从这里出去之后,大家是敌是友就在你丫县伯一念之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是朋友,我宁陵县主对待朋友向来都是有福共享的,断然亏不了自己的朋友。” 说到此处,石清芳脸色陡然一变,略带凶残道:“但若是敌人,那就是不死不休!” 徐云山随即起身道:“你的事情已经通天,我徐云山没那个本事掺和,但是我亦不会干预,若是因此记恨上了我徐云山,那你尽管放马过来。还有,你告诉洪志涛,莫要以为读得几本书,拜了个好老师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这天下有的是人能玩死他,区区寒门领袖代表还不至于让朝堂诸公就此低头,你也是世家出身,难道你不知道世家底蕴之深,想要毁掉一个寒门是多么容易么?” 第125章 真正的幕后推手 对于徐云山的警告,石清芳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小小一介商贾出身之人,也敢妄论大势,殊不知自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时期,寒门就已经不弱于世家勋贵,在这朝堂乃至天下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洪侍郎身为寒门领袖刘鹏刘执笔的关门弟子,将来必定接替刘执笔成为天下寒门领袖,届时天下寒门皆唯首是瞻,你区区一个破落户怎么跟人家斗?就你这份眼界还不如市井中那些无所事事之辈,我劝你还是趁早挂印请辞,莫要到时候粉身碎骨则悔之晚矣!” 说完,石清芳直接拂袖而去,两人这次的见面不仅不欢而散,算是结下了更大的梁子,从此以后,石清芳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徐云山削爵罢官,置之死地而后快。 而徐云山怕是也无法因为对石清芳手下留情,这种看不见的硝烟,一旦蔓延,那可是要身死族灭为代价的。 石清芳离去后,阿香随即担心地握住了徐云山的手道:“你既然不想卷入是非,又何苦要得罪她来,我观此女美则美矣,但面相刻薄较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日一旦被她逮住痛处,她就会像一条毒蛇一般露出剧毒的獠牙一口咬死你。” 徐云山苦笑道:“你也说了,这婆娘的性子阴刻毒辣,焉能允许我苟且?我若不站她那边就等于站她对面,左右都被这条毒蛇恨上了,索性就把她得罪个透,就凭她还奈何不了我,我现在不确定的是现在这些事情是她自己搞出来的,还是她老子石光忠在幕后操控的,若是他老子,那就真的麻烦得很。” 阿香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她刚刚也承认了,这洪志涛就是被她叫来的,就凭她怕是还叫不动洪志涛,也没办法代表石氏跟洪志涛形成什么捆绑,若非石光忠出面,此事焉能成行?”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还真的未必,你莫要忘了,她可是云奉公主的女儿,这云奉公主深受睿、安二帝宠爱,就是简帝和当今都对她敬爱有加,是一位得势的公主,她手头中能都调动的资源不比石光忠这驸马爷差多少,这石光忠将来的一切肯定不会留给石清芳了,但是云奉公主的资源必定会留给石清芳,所以,石光忠未必愿意让石清芳做大,而云奉公主肯定是希望石清芳能够继承她的政治遗产,所以我觉得,这后面真正出手控局的不是石光忠,而是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如此一说就通了,这石氏虽不是老牌世家,但也是我朝新贵,站在他们的利益来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寒门那些士子尿到一壶去的,就算要捆绑,那也只能是石光忠为首,洪志涛伏小,这洪志涛如何肯干?就算洪志涛肯,那天下寒门又将如何看待他?只有云奉公主这样的皇族才能让洪志涛的头颅往下垂低三分。” 阿香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徐云山惊道:“那你真正要面对的不是石氏,而是你那远房堂姐徐娇茵?” 第126章 侍郎到 理清楚来龙去脉后,徐云山和阿香夫妻俩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毕竟若是云奉公主出手,小皇帝徐世藩也未必能够护得住徐云山,何况如今的徐云山明面上跟皇家可是任何关系都没有,也不能有。。 若徐云山还是昔日纵横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自然无所畏惧,毕竟当年的徐远峰跺一跺脚,天下都要震上一阵。 而徐云山如今只是一介商贾出身的人物,没有昔日无上的威望和滔天权势傍身,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跟三代四位帝王都关系匪浅的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有些不情不愿道:“我看那婆娘倒不是真的要对你怎样,不如你去找她服个软,站她的边就算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如今的你能够左右得了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你就陪她一晚,老娘就权当不知道。”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道:“我说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脑袋瓜子还在想着这些个破事,算起来我还是她远房舅舅,差着辈呢,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香随即反驳道:“又不是亲舅甥,堂的,还是远房的,怕个啥。” 徐云山随即发现根本无法跟阿香沟通,随即恼怒地起身就回了书房,阿香也没有阻拦,他知道徐云山的习惯,一旦心中有了结口,就必须要躲进书房独自思考如何破解,所以就随他去了。 自那日石清芳离去后,徐云山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每日按部就兵的练兵、巡逻,几乎是衣不卸甲,在军营认真当差,再也没回过家中。 一直等到了码头那边传来消息,朝廷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乘坐的官船入港在即,便联合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以及新来的丫县县令黄圭卿等丫县大小官员纷纷齐聚丫县码头迎接这位朝中的实权人物。 说起来,这洪志涛年纪虽已不轻,但是保养是真的不错,只见他面白如玉,一看就认真打理过的短须整齐的垂在胸前,加上清瘦修长的身形,使得整个人那种书卷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神往,让人一见就觉得温和、亲切的谦谦君子,但是穿戴整齐的官家行头又显得如遇春风的脸上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洪志涛一下了船,众人纷纷上前拜见,洪志涛连忙满面春风的和众人都一一带笑寒暄,尤其是看到了徐云山之后,忍不住从头到脚的将徐云山多打量了几眼,忍不住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我在京师亦是久仰云山你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跟传闻一般,是个英雄人物。”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侍郎过奖了,云山愧不敢当!” 洪志涛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寒意躲不过徐云山的法眼,徐云山也知道自己跟石清芳也好,洪志涛也罢,算是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最终都会对彼此出手,只是看什么时候下手罢了,但是洪志涛毕竟是上官,徐云山就必须依着规矩给洪志涛行礼和恭敬。 一番寒暄过后,周柏山随即笑道:“侍郎老爷,我等已经备下了酒宴,为老爷接风洗尘,咱们这就开宴去吧。” 第127章 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整个宴会的规格花费不低,但没有用到半分半毫的公帑,这宴会与其说是周柏山和徐云山联合筹备的,不如说是珠崖海运商号出钱组织的。 毕竟兵部左侍郎这样的实权官员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商人逐利的性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宴会上也算是宾主尽欢,那洪志涛的性格还真的跟他的长相一样,温文儒雅,任是谁来敬酒,届是笑脸回应,顿时让在场诸人好感剧增,更不是不由得拿来跟之前官职更大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作比较。 顿时觉得这寒门出身的老爷就是比那个士族出身的老爷好相处的多,那些世家子再怎么伪装总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的都有一种距离感。 而寒门出身的子弟纵然身居高位也依旧是没有半分架子,待人如遇春风,犹如一个和蔼的长辈或是一个暖玉君子。 唯独徐云山不这么想,虽然徐云山一整夜也在虚与委蛇的表演,但是他知道这洪志涛铁定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洪志涛现在的温和亲切根本就是演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演的很好,而且徐云山在观察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徐云山,甚至于两人对彼此的感觉和判断都是差不多的雷同。 最后还是洪志涛忍不住拎着酒壶起身来到徐云山的案前笑道:“云山,我见你今夜饮酒甚少,怎的,难不成是不喜同我共饮不成?” 徐云山连忙快速起身,端着酒杯道:“侍郎老爷说笑了,云山军务在身,自然要控制饮酒之量,并非有意不喝,但凡老爷发话,云山定然是要奉陪的,这杯酒云山干了,老爷随意,就当云山在此赔不是了!” 说完,徐云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洪志涛也哈哈大笑的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你能恪守职责,殊为难得,你军务在身,确实不好过量饮酒。” 说完,洪志涛拎着手中酒壶浅尝了一口,正准备继续跟徐云山说话,就听闻门外侍卫朗声呼道:“宁陵县主驾到!”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望去,只见石清芳一袭华服在身,头上的发式很明显是用心梳理过的,脸上描眉点唇,整个人说不出的华贵艳丽,就像一颗光彩耀人的明珠一般,缓缓向洪志涛和徐云山的方向走来,然后对着洪志涛微微施礼道:“小女见过侍郎老爷。” 洪志涛连忙虚扶道:“哎呀,县主莫要如此,你我两家世交,无需如此客气。”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在水里的巨石,这洪志涛就像对在场众人发出了一个讯息,就是我跟宁陵县主是世交,是自己人!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洪志涛的身份尊不在爵、贵不在官,而是他那天下皆知的寒门领袖代表的名头,巴结他未必能捞着什么好处,但是得罪他就等同于得罪了天下寒门士子,单单这些士子的笔诛口伐就能把你淹没。 甚至有一些心思深的更是猜出了洪志涛此行的目的,那就是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第128章 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 对于洪志涛的主动抬轿,石清芳自然顺杆而上道:“叔父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莫要叫我县主,直呼我的名字就是,反正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见外的。” 洪志涛见石清芳说话间眼睛忍不住瞥了瞥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既如此,那老夫也就托大一回,索性都是自己人,那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老夫好奇的是,为何今日设宴,世侄女来的如此之晚,就连今日在码头迎接也不见你的身影,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石清芳随即故作失落道:“叔父见谅,非是侄女不懂礼数,不去迎接,实在是没人告知侄女叔父前来的消息,等到叔父下了船,才有家人回府告知,但侄女事先没有准备,总不能素面朝天地来见叔父,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才敢出门,所以就姗姗来迟了。” 洪志涛闻言故作不满地直接转头就朝着徐云山问道:“云山,这是怎么回事?这宁陵县主也是天之贵女,今日这样的场合你们居然都不给她发出邀请?难不成我这世侄女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丫县的事情,导致偌大个宴会竟然都没有她一席之地?” 这话看似是在责问徐云山,实际上除了徐云山外的在场之人都被责问了进来。 徐云山又如何听不出他们是在唱双簧,这洪志涛前来之事石清芳不知道才怪。 于是徐云山不卑不亢道:“侍郎误会了,这县主虽是贵女却无官职在身,今日码头迎侍郎皆是丫县在职官员和吏从,并无他人在场,所以不便告知县主,至于这宴会何为没通知县主前来,皆是因为在场都是男子,县主一介贵女在场,怕是多有不便,为县主清誉着想,所以也没告知县主,请县主赴宴。” 徐云山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堵得洪志涛哑口无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因为这番话除了滴水不漏之外,还暗暗讽刺了石清芳不顾自身贞洁清誉不请自来这男子扎堆的宴会。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石清芳的清誉确实影响不小,还有就是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做他儿媳的,这口碑若是出了问题,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岂不成了笑话了。 石清芳自然不会吃这个暗亏,随即笑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这大门开着,路人皆能看见里头的情况,若是有人敢胡乱胡诌乱传,一个诽谤贵女的罪名就能让他没了半条命,我相信民风淳朴的丫县没有这样乱嚼舌根的刁民,你说是也不是?徐统领。” 徐云山随即笑道:“人言可畏的道理,难道县主不知么?” 石清芳也笑道:“好个人言可畏,据我所知,你徐大统领的夫人如今执掌家业,每日宅子出入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参加过的宴请犹如一日三餐,这又怎么说?难不成你徐大统领还能指责夫人不守妇道不成?” 对于石清芳的犀利反击,徐云山亦是半分不恼,依旧笑着说道:“我家中那夫人三旬老妇,年老色衰不说,且悍如狮虎,全城皆知,何况一介俚女而已,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若是如此,那倒是云山高看县主了,往后凡有宴会,必邀县主光临,就怕县主不赏脸。” 第129章 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徐云山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憋笑,因为徐云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没有半分夸大。 他那里那个夫人阿香的确是丫县出了名的母老虎,这徐云山没少挨婆娘的揍,经常脸上挂彩,早就成了丫县上上下下已经懒得讨论的笑柄了。 而且徐云山的夫人确实年长他几岁,徐云山看上去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这阿香自然也就三十出头。 只不过不像徐云山说的那般年老色衰,也是颇有姿色,但是三十的妇人除非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那种美貌,否则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吸引男人忍不住要勾搭的魅力了,何况还是只母老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阿香的的确确是个俚人女子,徐云山娶个俚人女子为正妻这个事情颇为让人诟病。 以上种种因素导致,阿香抛头露面为徐云山打理生意这事就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甚至这个阿香做生意的手腕可不比徐云山差。 但是石清芳就不一样,那可是天之贵女,是石氏嫡女,父亲乃当朝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石光忠,堪比副相,虽说前段时间给撸了偃南侯的爵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寻个借口将这爵位还给他。 而她的母亲更是了不得,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嫡女、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胞妹,深受两位帝王的宠爱,尊荣无比。 就是刚驾崩不久的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她亦是恭敬有加,这样的身份背景之下,石清芳若是觉得那自己跟阿香对比没有问题,那就是自甘堕落,有辱门庭。 众人都等着看她如何回答,而洪志涛知道徐云山嘴巴之厉害更甚于石清芳,因为这话石清芳无论如何回答,总能被徐云山抓住痛脚羞辱一番。 于是洪志涛连忙不悦的插嘴道:“云山,不是我说你,县主乃一女子,你一个带兵的将军怎的跟女子斤斤计较,逞口舌之快?还不惜扯上你家夫人?这非大丈夫所为也。” 徐云山也知道见好就收,何况区区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拱了拱手道:“侍郎老爷所言有理,倒是云山小气了。” 说完徐云山随即转身向石清芳也拱了拱手道:“县主勿怪,在下向来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言,还请县主切勿放在心上。” 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局面,周柏山连忙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过来道:“侍郎老爷,今日前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坏了心情,来来来,咱们这边落座,下官还要好好跟您老人家痛饮一番。” 说完接着笑着对石清芳说道:“县主大驾光临,又跟侍郎老爷乃是世交,自当也该落座共饮。” 说完就拉着脸色铁青的洪志涛走回到他的座位,然后已经有识趣的将侍郎旁边的位置收拾出来,好让石清芳坐下。 而徐云山则是跟个没事人一般,坐了下来,除了酒不喝之外,案几上的食物可谓是遭了殃,被他一顿风卷云残的扫荡,吃的不亦乐乎,甚至于对那两道投射而来的寒冷目光视而不见。 徐云山已经打定主意,既然你不要体面,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第130章 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也许是昨夜喝得颇不愉快,一大早洪志涛就领着兵部带来的几名官员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码头海师营地,要即刻检验海师营。 徐云山则是大大方方的将洪志涛等人迎了进来,然后带他们走了一遍整个营地,同时让他们看了一遍每日士兵的训练的情况,接着就要带他们前往码头看看那边的守备情况之时,幺蛾子就来了。 洪志涛随即抬手拦道:“且慢,码头守备这些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我听闻徐统领你颇擅水战,且根据水战之法已经研究出了海战之法,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我身为兵部左侍郎,至今都不知道海战之法是怎么个样子,今日我也好开开眼界。”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道:“侍郎老爷,倒不是末将藏拙,只是今日海水风向不对,不宜下海,您到码头一看便知,今日所有船只,皆泊在港口,不敢出海。” 洪志涛随即冷笑道:“难不成海上之敌前来之时,你们也得看海水风向才决定是否迎击不成?” 徐云山随即毫不掩饰的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洪志涛道:“侍郎,若是这种海水风向,海上之敌不等来到港口,在海上怕是早就船毁人亡,我等根本不用出战!” 洪志涛随即憋红了脸道:“难不成就不能敌军来到半路风向才有变化吗?” 徐云山随即应道:“那敌军应做的就是避开风浪,待风浪平稳之时再行靠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洪志涛随即声量有些控制不住提高道:“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敢向我展示你所谓的海师战法,怕被我们看穿露馅,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海战之法,是也不是!” 徐云山随即嗤笑道:“侍郎老爷若是不信,大可将海运司镇海使招来问问,或是丫县驻县校尉,甚至珠崖驻郡统领都可以问问,我这海战之法丝毫没有隐瞒,他们全都观摩过,我们之间还相互讨论设法改良,而南海路军机堂和镇南军我都有将海战之法的精要记录成册各自送了一份的,我若是假的,这些人焉能不拆穿我?” 洪志涛闻言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为何我兵部没有收到?” 徐云山忍不住笑道:“侍郎老爷,这海战之法本就是摸索而得,自然要先经过镇南军将军验证过后,觉得可行才会向兵部报备。所以这海战新法,未曾检验之前,焉能胡乱呈送京师?” 洪志涛几乎是咆哮而出道:“你这海师营本就隶属镇南军,可为什么南海路军机堂也有?” 徐云山故作无奈道:“我原先说了,这海战之法虽是我捣鼓出来的,但也是跟郡军一起讨论研发的,本就是大家的成果,那南海路军机堂的海战之法自然是珠崖郡的郡军呈交上去的,这我如何能拦得了。” 洪志涛见徐云山的话说的依旧滴水不漏,自己连番吃瘪,心中很是不爽,但是抓不到徐云山痛脚的他也不好发作过度,只能耐着性子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第131章 不在朝堂在南海 徐云山随即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海面,然后认真说道:“侍郎放心,三日后我在海上演练海战之法。” 洪志涛生怕徐云山反悔似的,连忙说道:“好!君子一言!” 徐云山随即淡笑道:“驷马难追!” 最后望着洪志涛远去的身影,徐云山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寒门的势力果然已经长成,就凭这洪志涛区区一介兵部侍郎就能影响朝堂走向也毫不夸张,这把刀如今的锋利已经足以杀人灭族,可惜这刀柄已经不好用了,否则就让天子握着教化万民又何尝不可?” 曾经的徐云山身为皇室大将,大虞柱石一般的存在,焉能不知寒门之所以能成长到今日能够跟老牌世家以及开国新贵分庭抗礼的势力,其实就是自太祖高皇帝起,五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提拔有关。 历代皇帝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就是要削弱老牌世家,又要防备开国新贵做大,从而影响到朝堂平衡,所以寒门的崛起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前提是,寒门这把锋利的尖刀必须握在天子手上,否则天子就只能将其毁去,不然无论落在老牌世家还是开国新贵的手中,对于朝廷来说,都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动荡。 云奉公主的势力看似依托于皇室,跟世家甚至勋贵无关,其实跟皇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扯着皇室的大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又试图染指寒门,一旦成功,无论是云奉公主为新势力的主导还是寒门领袖洪志涛主导,那都是皇室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徐云山也不知道这个洪志涛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这是他的老师刘鹏的意思不成? 在徐云山的印像中,这刘鹏可是个颇为中立之人,从来不摇摆任何立场,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天子一边,因为刘鹏清楚的知道,失去了天子的庇佑,这看似强大的寒门势力,顿时会被老牌世家和开国新贵这两个群体撕成碎片,然后分食吞之。 虽说现在按照世家、新贵、寒门划分的势态已经不甚明显,已经相互融合为各个小党派,但是这三大势态之间本就有着天然的隔阂,不然刘鹏焉能被奉为寒门领袖? 就是不知道龙椅上那个小皇帝徐世藩可看出了什么端倪,若是后知后觉,届时发现尖刀不听使唤,那可就为之晚矣了。 所以,于公于私,徐云山如今都要保住这镇南军海师营统领一职,将这个兵权牢牢握在手中,这样一来,整个珠崖海运就能在徐云山的把控之内。 任凭以石清芳和洪志涛为首的新势力联盟再如何使手段,也是无法打破如今现有的平衡。 加上徐云山的布局,只要天子彻底掌权亲政,就能借着海运的利益压得朝堂诸公低头俯首,再也无法对抗皇权。 这也算是徐云山能为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守海守海,守的不止是海,也是财,更是权,未来天子亲政的本钱就在这南海海运之中!可以说,大虞如今的权斗不在朝堂在南海! 第132章 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检验军队如今只剩战法一途尚未践行,无论是前来找茬的洪志涛还是徐云山对此都很慎重。 在洪志涛看来,徐云山带兵可见一斑,从整个营区乃至码头兵力的布置就可以看得出徐云山带兵的本事了,无论是军容还是展现出来的气势都已经有了精兵的样子。 甚至在洪志涛看来,这海师营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已经不输于他经常见到的禁军,当得精锐之称,可见徐云山的确非浪得虚名之辈。 其实看到此处,洪志涛也知道很难在正常情况下找出徐云山的问题了,但是这海战之法确实重要,他身为兵部左侍郎不可不观摩一番的。 何况他还真的对这海战之法兴趣浓厚得很,他本就是寒门出身,为了读书识字已经耗费了他青年时期的精力,年纪轻轻之时就机缘巧合被天下寒门领袖刘鹏收为关门弟子,从此一飞冲天。 而年仅二十就已经是睿帝元兴三年的殿试探花,往后一路平步青云,做过三年县令、五年郡守,然后入内阁成为了执笔郎,四年后进入御史台监察院,再然后直接外放到镇东军出任镇东军驻军司马,接着就直接调回京师出任兵部左侍郎至今。 洪志涛虽也为了进入兵部而研习兵法,也曾借阅到几部兵书研读,只是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读多少兵书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造诣,不如其他人带兵打仗来的深刻和入髓。 哪怕在镇东军出任驻军司马,也更多是监军一般的存在,却从未有机会染指半分军权。何况河清海晏,镇东军所镇守的区域又是大虞的龙兴之地,更加没有用兵的机会。 加上出任兵部左侍郎之后,几乎都是待在京师,没什么机会外出见识,所以洪志涛虽然眼界不凡,但还是不具备成为将领的资质。 可也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心思,若是能从海战之法中得到什么启发,对他的兵法造诣亦是大有裨益,尤其是他在心中已经将徐云山视为一位名将苗子了,徐云山研发的战阵想来不会太差。 而徐云山相对来说就要淡定的多,毕竟这套海战之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雏形的想法罢了,若是按照他的设想,这海船除了坚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配置火器。 可这火器的稀缺就连禁军区区一个中军也无法全军配置,只能组建三个营,因为火器需要的金属材质颇为苛刻,目前大虞的铁矿和治铁技术还没奢侈到这个份上。 何况那火器所发射的天雷丹制造的过程亦是十分繁琐和危险,就算炼制成功,再怎么分配也轮不到珠崖的海师营。 否则若是配置到船上,徐云山有信心凭借这火器的威力,他可以直奔番斯伯一举捣毁他们所有港口,灭了他们可能已经组建完毕的海军。 但是这个想法铁定是不能实现了,港口还站着等着校验海战之法的兵部左侍郎,徐云山这出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唱好咯。 否则给这洪志涛捡到什么错处和漏洞,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第133章 除之而后快 徐云山一身戎装,手握腰刀,龙行虎步的走到船头站稳,快速地发布着命令,传令官随即按照徐云山的命令朝着旗手传达,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在海战之法的基础战阵演示得明明白白。 洪志涛此时心中早就震惊不已,在他看来海战之法跟普通的江河水师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远程就是投石射箭,近战就是冲撞跳帮,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样,最多加个水鬼战术,凿穿对方船只。 可是等他真的被徐云山请上了海舰之后,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海上比江河广阔的多,射程需求更远,且海上风力的干扰或是颠簸程度更甚于江河,对投射的精准和距离要求更高;第二,海船和江船的构造还不一样,江船吃水不深,相对轻便,海船则是更加大沉,为的就是能够吃水;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海面的宽广无垠程度使得海上没有几乎没有埋伏一说,那就十分考验统帅的预判和智慧能力了。 徐云山采取的都是提前包围的策略,且大虞海船的船头皆是钢铁包裹的撞角,前后船只负责冲撞,侧面的船只负责投石射击。 洪志涛在看过这操作后随即疑惑道:“这是我军人数胜于敌军的情况下,可用此战之法,若是敌军胜于我军又当如何?” 当然,在洪志涛提出了疑问之后,徐云山很快调整了战法,将海上十艘战船形成一个三角矩阵朝着一个地方驶去,这分明就是将陆地上的三角矩阵融入了海战之法之中,且如此一看,还颇具威力。 但这一战法要求船手的操控能力极高,同时主帅的统帅能力要极强才行,徐云山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位主帅,这十艘船在海上航行就有如他站在水盆边用手推着模具玩的一般,指哪打哪。 演示完毕后,洪志涛难得沉默不语,一脸感慨的下了船只,虽说他的确是为了党争而来,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颇有理想抱负的人,若是因为争权夺利而过度制约这样一位帅才,他真的于心不忍。 但是徐云山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又使得他不得不对徐云山未来的站队做出最坏的评估。 以徐云山的才能,最终进到中枢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若不是一伙的,就只能是敌人,今日若是放任他成长,说不定将来他就是自己的掘坟人。 徐云山倒是没想这么多,大家又不是瞎子,兵部前来的也不是只有洪志涛一人,若是洪志涛还能找得出毛病来为难自己,那就别怪徐云山出手让他不体面了。 石清芳在得知了徐云山海战校验的结果之后,也是大为震惊。 她见识过徐云山在陆地上的凶悍,却不曾想海战也如此精通,那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这样的人要么全力拉到自己阵营当中,要么尽量不要招惹,如今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做到,她知道这徐云山将来定然是她的心腹大患,一定要趁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际,除之而后快! 第134章 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 一个阴险的计划已经在石清芳心中酝酿成形,但是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石清芳在送走了洪志涛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就赶往海运司求见周柏山。 周柏山向来对石清芳是能不见就不见的,虽说皇帝的口谕曾明言有事可以跟石清芳商量,但又说凡事以他自己的主意为主,那就很明显的告诉他,石清芳可以知道所有海运司的事情,但不能参与任何决断。 这个事情是吴盛昌和何子业尚在珠崖之时,也曾明里暗里提点过的,所以他因此对石清芳的态度就是避而不见为主,实在躲不过去就敷衍一下应付应付就得了。 可石清芳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三天两头就差人前来宴请,要么就是故作经过要来探望,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周柏山挡了回去,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毕竟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 这不,石清芳又找上门来,周柏山本想用公事繁忙的借口挡回去,不曾想石清芳居然自己就闯了进来道:“周使君,难不成几句话的时间也不给?看来我在你这里可当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啊!” 周柏山见石清芳居然仗着县主的身份硬闯署衙,心中顿时不满,但是又不好发作,随即摆了摆手让那些试图阻拦又不敢出手的衙役退出厅堂,才勉强堆个笑容道:“不知县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其实差个人前来告知一声,我这边事了再去拜见县主就是。” 石清芳冷笑道:“周使君这话可是说了快有八百回了,可从未见使君得以闲暇过,我只好不请自来,还请使君莫要见怪。” 周柏山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于是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既然来都来了,县主有话不妨直说,能办的我定然就给县主办了。” 石清芳随即不满道:“使君这话可当真要害死我不成?什么能办不能办的,你是海运司主官,主宰南海海运之事,我只是一介闲爵,焉敢使唤使君你做事?” 周柏山耐着性子道:“就算我失言就是,敢问县主前来,究竟有何事情?” 石清芳随即打量了一番这新署衙中堂一圈后,才故作委屈道:“怎么?本县主在使君这里连杯茶都不配喝?” 周柏山连忙起身示意道:“县主说笑了,县主请安坐,待我安排茶水点心上来,咱们再详谈不迟!” 说完眼神一撇,门前候命的衙役连忙就小跑下去安排,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下人手执托盘入内,其中摆放着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然后殷勤地摆弄好再石清芳身前的案几上后就匆匆告退。 石清芳则是将茶杯端起轻轻喝了一口道:“好茶,看来使君还是给我几分薄面的,这茶水怕是使君平时也轻易舍不得喝吧?” 周柏山则是珊珊笑道:“县主乃是贵客,贵客上门自然是好茶招待,岂能拿那些下等玩意糊弄。” 石清芳则是轻轻放下茶杯,以一种上位者的口吻道:“很好,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没忘了你是谁!” 第135章 石清芳的算盘 石清芳这话完全没有半分试探的感觉,就是赤裸裸的向周柏山展示主子的心态。 周柏山如今身为五品海运司镇海使,手握两成国库赋税大权这样的重要位置,焉能忍受石清芳这样的羞辱? 当即语气不善地对石清芳道:“县主此话何意?” 石清芳依旧冷笑道:“何意?你如何坐上镇海使这个位置你心里没点底?要我说的那么难听作甚?” 周柏山冷冷道:“难不成这镇海使一职还是县主赠送的不成?若是如此,县主大可收走本官的镇海使一职。” 石清芳笑着起身道:“看来周使君真的以为,没有本县主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周柏山知道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虽说是各方协调的结果,但是无疑石清芳出力最大。 不置可否,若非石清芳推动此事,自己还真的不一定捞得着这场富贵,说的直白些,这镇海使当好了,未来少说也是一部侍郎起步。 但是若非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多次提醒,周柏山说不定还真的以这石清芳马首是瞻,但是这吴盛昌和何子业代表着什么人,他心里门清得很,石清芳现在想要直接操控自己为她所用,那就说明石清芳已经变成了弃子一枚,自己若是傻傻的分不清大小王,将来圣人亲政,翻起旧账来,自己有的受。 所以周柏山无惧于石清芳语气威胁的询问,冷着脸道:“我不否认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得到了县主不少助力,但周某乃是朝廷的命官,不是什么勋贵的家臣,县主若是要跟周某论私谊也不无不可,但请县主斟酌用词,莫要说些不当的话来辱没朝廷体面。” 石清芳见周柏山的话语中依旧是一股划清界限的意思,随即气笑道:“好好好!好得很!你倒是忠君爱国,周柏山,我且问你,你是否以为只要你守好这海运司的一亩三分地就能平步青云,将来进入中枢,穿紫带蟒?” 周柏山淡淡道:“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要为朝廷负责,为天子负责,至于其他,朝廷自有公断!” 石清芳闻言随即笑道:“好,你左右你是觉得我奈何不得你了,你且看着,三个月内,朝廷若是不降旨把你革职查办,我就不姓石!” 石清芳说完转身就走,周柏山想再阻拦已来不及。 虽说周柏山自信自己为官清廉,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柄,但是石清芳说的信誓旦旦,并不像开玩笑,直把自己说的还真的有些发虚。 毕竟世家勋贵想要整人,有的是法子,就是不知道,自己被整的时候,朝中的吴盛昌会不会出来为自己挡一挡,或者说,龙椅上的那位会不会为自己挡一挡。 但是周柏山并没有过多在意这其中的关节,如今海运司初立,事情多得要命,周柏山每日都忙得要冒烟,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于是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而石清芳在出了海运司之后,面色不善的登上了自己的车驾,然后咤喝道:“回府!” 但是石清芳的脸色在一声咤喝过后居然变好了,原本臭得要死的怒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意,难不成他来找周柏山甚至刺激周柏山是有意为之?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第136章 洪志涛遇刺 徐云山刚巡完营地,回到房中,正准备和衣就寝,就听到海运司遣使来报,说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遇刺。 惊得徐云山连忙吩咐亲兵为自己披甲,然后率领一队人马就急匆匆地往丫县县城赶去。 此事县城大门已关,若是不得县令的命令自然不得开门,哪怕城下来的是珠崖现在官位地位最高的的徐云山。 徐云山哪能不知道规矩,连忙朝城头高呼道:“你去转告黄县尊,就说我徐云山听闻城中有变,特地率兵前来护卫天使。” 城头上的士兵自然认得徐云山,连声让其稍等,就转身下了城楼,往县衙赶去,此时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在一群衙役的护卫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城下。 徐云山见状疑惑道:“使君老爷怎的不在城中?”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我海运司公署就在码头左近,跟你营区不远,我自然吃住在公署,如何会在城中?” 徐云山心中随即“咯噔”一下,急忙问道:“那使君又如何得知洪侍郎遇刺?” 周柏山闻言随即惊慌道:“我如何得知侍郎被刺之事,不是你派人前来告知的吗?” 徐云山顿时知道掉人家套子里了,连忙说道:“刚才我正准备就寝之时,有一差役持你海运司的令牌前来告知,说兵部左侍郎遇刺,我才连忙点起兵马前来护驾,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柏山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也是疑惑道:“我亦是同你一样,只不过我没见到你的人,只是告知城门会合,我不疑有他,即可就赶来了。” 此时,城头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士兵高举弓箭冒出身子来,县令黄圭卿登上城头指着下方的徐云山和周柏山道:“周使君、徐统领,你二人未经通告,深夜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驻足城下,意欲何为。” 周柏山闻言顿时大惊道:“黄圭卿,你莫要含血喷人,我等皆是接到天使遇刺的消息而匆忙赶来。” 黄圭卿随即冷笑道:“满嘴胡言!天使如今正在城中参加宁陵县主的酒宴,哪来的遇刺一说,你二人深夜纵兵城下,分明就是意图不轨!”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黄圭卿,你莫要昏了头去帮你的主子胡乱瞎搞,这种低劣的栽赃奈何不了我等,但是若是扳不倒我等,你可曾想过你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黄圭卿随即也冷笑道:“徐统领,你莫要吓唬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但是统领老爷和使君老爷两人若是说不清这兵马屯城的缘由,这满城士兵可都是证人,看得明明白白,何况若是城中又失,区区几个毛贼,县衙的捕快衙役亦能制住,再不济还有驻县守备营在,何时轮到你海师营的兵马前来?” 徐云山笑道:“我与你说不着,你去请洪侍郎出来讲话。” 黄圭卿随即脸色一变,他知道徐云山是在变相地说他官小,上不得台面,顿时涨红了脸道:“混账,你也不过区区五品统领,焉敢让侍郎老爷前来见你?你哪来的脸面?” 第137章 有何不敢 黄圭卿的话并没有激怒徐云山,大不了他不进城就是,他现在和周柏山各自率部回去,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于是徐云山并没有犹豫,直接转头对周柏山道:“周使君,我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依我看,咱们各自打道回府吧,免得中了小人奸计。” 周柏山此时岂有不允之礼,若是黄圭卿的污蔑成真,他跟徐云山一文一武两个海运司最重要的人物能不能还继续待在任上可就难说的很。 毕竟有心人真的要拿此事来做文章,将他们二人调离岗位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连忙点头道:“统领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定是有鬼,事不宜迟,咱们撤吧!” 正当二人下令调转马头之时,城头上忽然传来了洪志涛的声音道:“你二人深夜带兵汇聚于此是做什么?” 徐云山暗道“不好”,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朝着城头的洪志涛拱手解释道:“我和周使君均接到通知,说是侍郎老爷在城中遇刺,事出紧急,便打马而来,不曾想误会一场,既然老爷无恙,我等也就要回去了。” 洪志涛闻言当即大怒道:“胡说八道,这城中戒备森严,谁能行刺得了本官,我看你二人居心不良是真,没有传召,深夜带兵前来,分明是别有用心。” 徐云山心中更苦,按规矩他这个海师营应该要进驻驻军司马,但是因为这个海师营的成立比较紧急,加上程序上也要等兵部校验后才能正式成编,成编后御史台监察院才会派驻相关的驻军司马前来。 若是今夜之事有驻军司马在,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洪志涛等人想要强行栽赃也栽赃不了。 可是偏偏就是整个海师营还在校验阶段,营中没有司马,徐云山带兵前来之事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好死不死的,这周柏山的海运司衙门其实已经有监察使入驻,但是事发紧急,而且周柏山也不是军队,根本无兵可带,所以都没来得及跟监察使通个气就带着一帮衙役赶来。 但是现在若说他跟徐云山勾结带兵逼城,他亦是有理说不清。何况这个可能栽赃他们之人还是堂堂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徐云山由此也更加确定,这次当真是被这洪志涛给设计到了,或者说,洪志涛可能也不知情,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那名至今尚未露面的宁陵县主石清芳。 于是徐云山不慌不忙辩解道:“侍郎老爷莫要误会,我和使君确实是被人所陷害,侍郎也是知兵之人,我等若是心存歹意,又怎会只带这一队人马前来,何况这城门经过之前俚乱之后,又加高加固了许多,若无相应的攻城器具,我这队人马前来能有什么作用?” 徐云山猜的的确不错,这洪志涛虽说争权之心颇盛,但总体上还算是有些操守之人,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栽赃陷害。 何况这样的栽赃陷害也无法真的对徐云山产生什么影响,一如徐云山所言,他真的心存歹意,岂会只带这点人马? 于是洪志涛想了想道:“好,既如此,你跟周柏山二人可敢单独进城来跟我解释?” 徐云山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柏山就对城头喊道:“有何不敢!” 第138章 朝廷会替我做主 于是洪志涛随即下令从城头上放下一个大的篮子,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吊上了城头。 徐云山扶着周柏山下了篮筐后,转身就对洪志涛躬身行礼道:“侍郎老爷,这其中的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老爷细细想想应当能明白。” 洪志涛不傻,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屑于做这小人行径的事情,甚至于有些恼怒石清芳居然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但是石清芳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没有回头箭。 这刀子是捅也得捅,不捅也得捅,毕竟跟云奉公主的合作是整个寒门再上一层的机会,为了天下寒门的真正崛起,他必须要坚定的跟云奉公主站在一边,也就是他必须要维护石清芳的利益。 于是洪志涛冷着脸道:“这是你说的,那我且问你,是何人告知尔等我遇刺之事?” 徐云山随即将前因后果都托盘而出。 洪志涛闻言随即冷笑道:“既如此,那便将这传话之人带来一问便知。” 于是徐云山和周柏山当即走到城头大声对着城下的属下下令,将海运司那传话之人找到,下首之人接令,纷纷动了起来,没一会功夫就由人回来禀报,那传令之人居然死了! 这一变故倒是让周柏山心中一凉,原本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这回怕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徐云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在发出找人的命令之际就已经猜到,这个人要么早就躲了起来,要么就被人灭口了,能找来才怪。 但是徐云山不明白的是,纵然如此,想要定他个擅动兵马的罪名还是勉强了些,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干嘛,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恶心他一把? 洪志涛听闻传话之人已死,更是冷笑道:“如今这唯一的证人都被灭了口,徐统领,你就是再想相信你的话,你也拿不出其他的佐证了。” 徐云山亦是冷冷道:“既如此,侍郎老爷大可把我和周使君绑缚起来,押到大牢就是。” 洪志涛随即怒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自然是敢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再演戏,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真的将我押入大牢,一旦钉不死我,你自己是个什么后果亦不用我多说。” 洪志涛似乎被逗笑了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五品镇军统领,在本官手中捏死你易如反掌,居然大言不惭来警告本官,本官还就告诉你,你这个大牢蹲定了!” 说完就示意黄圭卿,让人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绑缚起来,押入大牢。 黄圭卿连忙示意衙役们上前动手,可发现衙役们纷纷纹丝不动,不由得又惊又气道:“混账,你们没听到老爷我的命令吗?都聋了吗?” 那带头的衙役连忙躬身道:“县尊,属下以为,徐统领绝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黄圭卿当即怒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这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你若不按老爷我的命令行事,老爷我连你一起关进大牢。” 徐云山当即对一众衙役道:“诸位弟兄,徐云山行得正,坐得端!今日之冤屈,自有朝廷会出面替我做主,你们只管来绑就是。” 第139章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 徐云山这事情闹得很大,不但人被扣押,家也被下令围了起来,家中所有的营生也因此暂停,麾下全海师营也被洪志涛直接全面掌管,坐镇大营。 周柏山的镇海使也由四名转运司中的其中一名转运司习靖安暂代,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这是洪志涛一意孤行的决策,因为海运司不隶属地方管理,所以对周柏山的处置没有那么严重,也只是暂时关押,但是对外说是有公务需要周柏山协助,同时整个海运司的机构他根本不敢妄动分毫。 但是处理徐云山这个事情就有着严重的越权之嫌疑,直接以涉嫌调兵谋反的罪名关押。 因为徐云山并不隶属十八路军机堂中的任何一路,不在地方兵马序列,而是直接隶属四方镇军中的镇南军所统属,只是边军任何一支部队成编又都需要经过兵部校验才行,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制衡吧。 不同于郡兵,四方军是不隶属兵部统辖的十八路军机堂序列之内,四方镇军是由另外一个独立的衙门——边军制置处所节制。 而边军制置处不隶属兵部统辖,而是直接向内阁汇报,甚至有着直接上奏天子的权力,边军置制处的主官边军制置使(正三品)其实就基本相当于边军大都督,但又没有大都督的权力,但是在地位上是完全可以跟兵部尚书并驾齐驱的存在。 所以,洪志涛以兵部侍郎之职掌管边军下辖部队本就是大有问题,就算徐云山真有问题,那也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了的。 那也得上报朝廷,由边军或御史台来人调查确认后才能将徐云山扣下来,更要命的是,这边军序列的军队只能边军将领才能执掌,哪怕洪志涛身为兵部侍郎也不行。 当然如今洪志涛也不是接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而是以监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这样一来,到时候就说的清楚,但是前提是他不指挥军队,也不干扰军队的运作。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事情怕是怎么解释都是白搭,他高看了自己的影响力,也小看了边军护短的能力。 在收到消息的时候,镇南将军符正祥当即亲自动身前往珠崖,而珠崖的郡守罗万宗和驻郡军事营统领柯万兴闻言亦是纷纷赶来丫县,还有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和海东道行台林文胜亦是纷纷上书朝廷,说这洪志涛越俎代庖、谗害忠良等等。 而朝堂之上也为了此事掀翻了天,身为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自然成了众人口水淹没的对象。 寒门未来的领袖居然跋扈如斯,全是你刘鹏这个做老师的教出来的,你刘鹏有着天大的责任。 洪志涛也因此傻了眼,他没想到徐云山说的不是一句狠话,而是一句实话。想不到徐云山的能量已经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石清芳亦是想不到,他知道徐云山背后站着不少人,却不曾想这些人会为了徐云山蹦出来要将洪志涛这个寒门未来领袖给掀翻,而且隐隐有着掀翻寒门的趋势。 洪志涛也第一次忍不住指着石清芳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为什么就要用上这样的手段,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一旦有人还击,这一切都经不起推敲,老夫一生清誉都被你毁了!” 第140章 天下寒门 洪志涛如今骑虎难下,其实也取决于他的性格,说白了就是这个人的性格优柔寡断,既想扳倒对手来壮大寒门,又不愿使用那些个见得不光的手段。 可是真的碰到了这种事情,又没有办法坚持原则,还是向利益妥了协。 导致最终又没有办法把控事情的走向,惹得一身骚,导致如今在朝堂上得罪了一大帮人。 说开了,还是书生性格,不够杀伐果断。 相对于洪志涛,石清芳则就聪明的多了,事情做下了,黑锅却是洪志涛来背。 这次的事情没有意外可能会影响到寒门正在上升的地位,就连寒门领袖刘鹏也受到了天下人的诘难。 照此发展下去,要么刘鹏告老或者洪志涛致仕来平息这场闹剧。 而洪志涛也终于在这八百里京师加急来信到手后想明白了一切,这根本就不是针对徐云山或者周柏山的阴谋,这一切其实就是冲着他洪志涛或者说整个寒门来的。 石清芳的目的不是要借他洪志涛的手扳倒徐云山,而是要借徐云山这个刺头来让洪志涛自己搬砖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就有了洪志涛气急败坏的上门质问。 而石清芳则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后才柔声说道:“侍郎老爷,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没有道理了。我用什么手段?做了什么事?我可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石清芳的矢口否认使得洪志涛顿时更加确信恩师刘鹏的话,于是几乎在暴走边缘的他忍不住起身咆哮道:“你敢说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深夜带兵前来不是你搞的鬼?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死了的海运司的人就是你安排的,那县令黄圭卿也是你的人,你唱的这一出戏,目的根本就不是削去徐云山的兵权,而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 石清芳故作不解道:“侍郎老爷这话我就当真一点都听不懂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露过面,都是侍郎老爷一手操办的,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何况我好端端的冲你作甚?你跟我母亲交情不错,算起来,我也该喊你一声世叔才是,我为何要害你?” 洪志涛随即指着石清芳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这样有意思么?亏得我还将你当成未来儿媳一般,心想着就算被你摆了一道,也算是为了儿子,你如今这个态度,我看咱们也没有结亲的必要了!” 石清芳闻言随即冷着脸道:“左侍郎慎言!我虽不是皇室之女,但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出身世家名门,焉能跟你寒门子弟结亲?你所说的结亲一未经媒妁之言,二没有我父母之命,三嘛,咱们差着门第呢,不是你做了个兵部左侍郎就是贵人了,你的儿子没有资格做我的夫婿,当然了,你若是能求得圣人赐婚,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下嫁,只是,你有那么大面子?” 洪志涛随即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云奉公主母女给耍了,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动过跟自己结亲的念头,只是故弄玄虚将自己哄得晕头转向。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未来的寒门领袖进她们的套,然后趁机打掉自己,又连累了老师,届时寒门无首,正是他们收编寒门的大好机会,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旦她们得天下寒门之助,届时在朝中立马就能占有不小的话语权,成为朝堂新势力,当真好算计! 第141章 洪志涛之死 洪志涛来石清芳的府邸时是怒发冲冠,离开时却像蔫了的鸡一般,有气无力、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的。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少年发迹至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更是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贵为兵部左侍郎。 按照这个趋势,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个寒门子弟中出任内阁阅章大臣的人,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一路以来,无论是老师刘鹏还是天下寒门都是按照这样的期望去支持他,甚至历代天子也乐于见到他这样的寒门士子最终登顶,不断地给他这样的人大开方便之门,像他这样的人,自从大虞开国以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可惜的就是也许一路走来,太多人为他牵桥搭路,使得他最终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能走到今日皆是因为一身才学出众。 可他哪里知道,任何人想要走到他今日这位置,哪一个不是荆棘满途、遍体鳞伤地走来的? 唯独他洪志涛,因为他是大虞皇朝历代帝王的梦想,等到他真的入阁成了三大阅章大臣之一,就表示着寒门彻底地崛起,跟世家和新贵并驾齐驱,世上就再也没有世家门阀一说。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众人完全没想到洪志涛会那么菜,菜到石清芳这种雕虫小技居然就让他轻轻松松地作茧自缚。 石清芳都不由得感慨上天实在太眷恋自己,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扳倒兵部左侍郎这样的朝廷大员,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 此事不但天子,就连有心放手的太后都忍不住震怒,直接越过天子下令,让禁军出动一营兵马前去珠崖将洪志涛押送回京。 可不等禁军出动,就在徐云山等人被放出大牢当日,洪志涛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投海自尽了。 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他跋扈、越权的罪名,而寒门势力也因为出了这么一位未来领袖而遭天下唾弃。 他的恩师,当朝执笔大臣刘鹏也随即上书朝廷,表示自己年老体衰,不宜再担当要职,请求致仕告老。 这原本就备受打击的寒门势力因为领袖刘鹏的致仕,顿时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整个寒门顿时再次四分五裂。 这时云奉公主挺身而出,安抚了朝中的寒门官员,一时间,近七成寒门官员改换门庭,都跟云奉公主形成了联盟,云奉公主也因此掌握了朝堂不小的话语权。 至此,整个朝堂格局直接变成了帝党、外戚党、公主党三大势力。 其中外戚党依旧最强,但公主党锋芒正盛,帝党则由于失去了寒门势力的支撑,直接成为最弱的存在。 洪志涛一个错误的决定,顿时使得整个朝堂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若是他还在世,皇帝徐世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大卸八块,真的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肚子。 就连一向宽仁的太后也是没有放过洪志涛全家,虽说没有杀人,但是抄家则是难免,尤其洪志涛那两个儿子则是直接打入贱籍,此生无望科举。 第142章 石清芳再请 洪志涛一人引发的朝堂动荡算是接近尾声,帝党一党损失惨重,同时徐云山这个名字也被天下寒门刻在了心里。 因为他一个人而导致寒门失去了当今和未来两大领袖,从而四分五裂再次依托到世家和勋贵的门下,这天下寒门士子焉能不恨? 所以一时间针对徐云山的不良言论顿时从京师开始、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虞,徐云山一夜之间从平俚英雄变成了谗害忠良的混球,甚至在珠崖乃至丫县都难免听到这种声音。 阿香气鼓鼓地对正在拿着短刀削甘蔗皮的徐云山说道:“这些混球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污蔑你,那洪志涛还好是死了,若是还活着,老娘一定将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猪!” 徐云山将一根刚削了皮的甘蔗递给阿香笑道:“有什么打紧的,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怎么办,咱们就关起门好好地过好咱们得小日子就是。” 阿香随即吐掉嚼烂了的甘蔗渣道:“屁!你说关门就关门,你不出门去当差了还是老娘不出门做买卖去了,这指指点点的你受得了?” 徐云山随即将手中的短刀丢到一边,得意洋洋得看着自己手中新削好甘蔗道:“你看,我就说,这削甘蔗还得讲技术,你看我这根甘蔗削得多漂亮,看着就想一口咬下去。” 阿香随即恨其不争的将手中的甘蔗就往徐云山头上砸下去,“啪”地一声后,手中的甘蔗顿时断开。 徐云山挨了一甘蔗却跟没事人一样笑道:“瞧把你气的,急甚,老子有办法,你安安心心地吃甘蔗,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包你满意!” 阿香闻言两眼发光道:“死东西,就知道你是个坏种,快跟老娘说说,你准备怎么干。” 徐云山随即神秘一笑道:“吃完甘蔗再告诉你!” 正当阿香准备追问之际,管家徐文启小跑进来就说道:“老爷,那个……咦?你们在吃甘蔗啊?” 徐云山也不废话随即把一根带皮的甘蔗直接甩给徐文启道:“装什么装,我拿甘蔗回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吃你的吧!” 徐文启随即拎起甘蔗就用牙就把甘蔗皮撕了下来,也不嫌弃甘蔗皮是否洗过,直接就着皮上的甘蔗肉一同嚼了起来,嚼得那叫一个香。 阿香随即嫌弃的吐掉嘴里的甘蔗渣道:“文启,你好歹也是腰缠万贯的大掌柜,能不能削皮再吃,老娘一个俚人都不像你这么草包。” 徐文启的嘴巴边撕甘蔗皮边说道:“夫人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甘蔗就得这么吃才香甜。” 徐云山随即用手接住了口中吐出的甘蔗渣就往徐文启身上丢去骂道:“你就是个懒包,还大吃!” 徐文启满不在乎得嚼着甘蔗笑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喜欢这么吃!” 阿香懒得跟他较劲,随即问道:“对了,你急急忙忙进来到底要说啥?” 徐文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一拍脑袋,嚼着嘴里的甘蔗道:“那个,差点忘了,姓石那个婆娘又差人来请,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第143章 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石清芳这一次的邀请,徐云山没有拒绝,因为徐云山也好奇,这石清芳如今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自己还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于是徐云山甚至连衣衫都没有更换,就这么邋里邋遢就直接出门,直奔石清芳邀约的地点,她们德盛商号旗下的潮海楼。 这个地方徐云山完全不陌生,他甚至连石清芳会在哪个雅间等他都猜的清清楚楚,都不用别人带路,就这么径直走进了二楼的观海雅间。 原本在观海入迷的石清芳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看到这邋里邋遢的徐云山顿时愣住了。 这就跟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徐云山的装扮一模一样,头发随即的用一根筷子固定呈这,但是无数根凌乱的发丝随意散落,配上满脸多日未曾搭理的胡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颓废的气质。 若只是这般还好,只见他短衫短褂,敞露着胸膛,脚上只穿了一双木屐,活脱脱得就像个刚赶海回来的渔夫,完全联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珠崖无论官职爵位还是家资钱财都是最高的第一人。 徐云山今日不但打扮得像个无赖,就是行为也跟无赖差不多,只见他的手情不自禁得伸进衣襟里头不停地搓弄着咯吱窝,完全没有半分贵气官像,活脱脱就是个街边街溜子。 只见徐云山一点客气都没有的就找了个案几坐下来,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壶对着嘴巴就倒了下去后才舒了一口气道:“县主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石清芳这皱着眉头道:“丫县伯如今也是大虞勋贵,怎的如此不讲仪表,这样出门就不嫌有失仪态么?” 徐云山放下茶壶不耐烦道:“你有话就快说,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绕圈子,我还赶着回家给夫人做饭呢。” 石清芳闻言就要发作,但想想还是耐着脾气道:“好,我也不喜欢绕圈子,既然丫县伯爽快,我也不遮掩,之前我同丫县伯说的承诺依然作数,只是不知今日的丫县伯可曾回心转意?” 徐云山闻言随即嗤笑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你爱干嘛就干嘛。” 石清芳也似乎懒得装下去,随即冷冷道:“徐云山,你难道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吗?只要我愿意,你就不是如今受人非议这么简单了,我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徐云山笑了笑道:“曾经有个傻子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你玩死了,你猜猜你若是也这么想,会不会也被别人玩死?” 石清芳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姓洪的焉能跟我相提并论?徐云山,我知道你身后有着我目前尚未猜透的势力,但那又如何?你背后的势力再大能大过天去?你这段时间受到如此非议,也不曾见你背后之人出来替你收拾残局,可见这人纵然再有能量,也有限得很,你若是现在改换门庭,我可以保证,十年之内,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第144章 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对于石清芳价码的诱惑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中枢?你以为你是谁?我承认你之前那手玩得很漂亮,将洪志涛这个书呆子玩得团团转,我甚至赞同你拿他开刀,这样的人将来若是真的进了内阁出任阅章,也是国之不幸。你提前将他拔掉,那收割寒门也算是你应得的奖励,这无可厚非。” 说到此处,徐云山瞄了一眼有些得意的石清芳继续淡笑道:“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个道理,寒门只有凝聚成一团才具有它该有的力量,如今四分五散,纵然你拿了大头,但还是分裂了的寒门,这样的寒门在手,毫无凝聚力可言,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累赘,届时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自己想想就知道。” 石清芳不以为然道:“在我的手上,他们就都会成为以我为中心的力量,从今以后我会在朝堂上发出我的声音,你现在投诚,将来我的阵营中,必有你徐云山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的阵营?你知不知道寒门之所以能够崛起,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团结和厉害,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历代圣人需要用他们成为一根平衡天下的杆,如今这根杆出问题了,那就换一根就是了,失去了平衡天下的价值,那这根杆子就都完全没有价值,谁爱要谁要。你以为你捡到了宝,你却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宝,真正的宝是操控这根杆子的手。” 石清芳闻言不屑道:“你何必在我这里危言耸听?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想着跟我对抗,看来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的依仗定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得多,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只是将来怕是再无见面之日,除非你能在寒门的报复之下,突破层层绞杀,直达中枢。” 徐云山随即明白道:“原来县主是要回京了,看来整个珠崖要大放焰火三日,以示庆祝!” 石清芳无视徐云山的嘲讽,依旧劝道:“如今流言漫天、皆是颠倒黑白之言,但是却不见朝堂哪位大佬出面帮你澄清,可见你背后之人对寒门的力量也有所忌惮,你身为台面上的棋子如此忠心又是何苦来哉?” 徐云山瞥了石清芳一眼就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任由海风吹拂脸面,轻声说道:“无所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本就无意与你为敌,之前的敌对皆是机缘巧合,最多就是立场不同,谈不上什么仇恨,只是你若是当真要揪着不放,我也不惧你,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招惹你,但你也别来招惹我,我的手段远比你想象得多得多,你若是不信,大家伙斗上一斗,我也不见得不能把你拉下马!”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海师营统领?” 徐云山转身一眼,不知为何,石清芳只觉得徐云山眼中似乎射出两道锐不可当的精光直射心灵,整个顿时展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给人一种桀骜不驯、威不可当的感觉,只此一眼,石清芳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这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第145章 石清芳回京 石清芳终于要回京了,来的时候禁军护卫开路,走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寒酸。 虽说禁军校尉柯万兴因功升迁而留在珠崖出任驻郡兵事营统领,但是那几十禁军精锐尚在,排场依旧不小。 最关键的是,石清芳如今今非昔比,她的母亲云奉公主掌握了大半的寒门势力,在朝堂上自成一派。 石清芳作为云奉公主唯一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公主党的少主,最核心的人物。 珠崖官场但凡带有一官半职的都无不前来相送,不怕她不记好,就怕她惦记你的不好。 而原本不屑前来的部分官员也因为大家伙都来了,他们若是不来,就显得他们跟宁陵县主有什么过节龌龊一样,所以也都纷纷前来。 就像徐云山、周柏山、罗万宗这样的,碍于脸面也臭着脸来到了欢送的队伍里。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石清芳似乎还是心有不甘,那么多送行的人视而不见,最多就是轻轻颔首算是招呼。 更是忽略众人的热情,直接来到了三人面前,轻轻施了一礼道:“小女子在珠崖多时,皆劳烦几位多多关照,这期间有何得罪之处,还望三位当做一场玩笑,抹掉它。” 周柏山还好,毕竟多年的官场老油条,何况前段时间的风波之中他除了被软禁几天之外,也没受什么损失。 不像徐云山这个嘴硬份子,可是实实在在多了几天大狱的。 所以周柏山犯不着就此记恨上如今权势滔天的石清芳,再说了,将来的事谁说得清?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于是也挤出一丝笑意道:“县主说笑了,还望县主一路平安。” 罗万宗亦是不阴不阳的挤了个笑容道:“县主一路平安。” 轮到徐云山则是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拱拱手就算是客气过了。 石清芳自然不干,随即阴阳怪气道:“徐统领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成?看着徐统领可不像那般小心眼之人啊!”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烦道:“县主还是早些上路吧,京师路途遥远,海上风波折腾,这一路颠簸,可不是这么好走的。” 石清芳听出了徐云山话里的弦外之音,随即冷笑道:“徐统领放心,我姓石,石头的石,这千里烟波想要留住我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等我回到了京师,一定会让家里好好‘感谢’一番徐统领对我的提点。” 周柏山和罗万宗闻言都忍不住暗暗心惊,这两个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干上了,当真是不消停。 罗万宗倒还好,但这周柏山根本就摸不清徐云山的底子,但是他确信徐云山的确是能跟石清芳掰手腕的主,这两位一旦不对付,怕是朝堂上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尤其是石清芳乃新势之党,风头正盛、锐不可当之际,就连大虞真正的第一大党外戚党都有着退避三舍的意思。 但这徐云山不但不惧,反而还敢跟着石清芳来硬的,那就说明,徐云山的背景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一番唇齿较量后,石清芳脸色难看的就要转身上船,瞥见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柯万兴。 当即走到柯万兴面前道:“柯统领,我还没感谢你护卫之恩,想当初你我一起前来,如今只剩我独自回去,而你却留在了珠崖,说起来是升官了,但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若想回京,只需告诉我一声,我定会全力相助,你意下如何?” 第146章 与国同休传命侯 石清芳的离开,使得整个珠崖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所有事情回到了原本的按部就班。 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了,寒门两任领袖的倒台,使得原本平衡的朝局瞬间被打破,原本的帝党一脉瞬间成了最弱势的群体。 这也为将来朝堂的权力划分增加了一个未知数,因为云奉公主是个女子,他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让无济于事,最后传给谁?石清芳? 在很多人看来,石清芳最终也还是要嫁作他人妇的,难不成便宜石清芳未来的夫婿? 毕竟云奉公主和石光忠虽说是夫妻,可是这二人向来都是各过各的,石光忠代表的是石氏的利益,而云奉公主从来都是代表的自己,而且因为云奉公主是睿帝的女儿,皇室血脉,才导致她身边能凝聚成党。 但石清芳不同,她是石氏的嫡女,但石氏不会将家族交给她继承,而云奉公主的政治产业若是给了她,又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她既不是皇室成员,也不是男儿身,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石清芳未来的夫婿就是这公主党的继承人。 于是乎,石清芳人还未到京师,那些上门说媒的都快把石家和公主府大门的门槛踏烂了,石清芳一夜间从人人嫌弃的跋扈女子变成了香馍馍。 毕竟谁娶了石清芳,谁就能在朝堂上一跃而就,成为叱咤风云的准大佬,说是鲤鱼跃龙门都不过分,在权力面前,区区一女子的跋扈算不得什么。 安西侯李长茂自曾祖李足被授爵开始,至今四代人几乎就没在朝堂上担任过什么要职,大多是御史台、崇文阁一类的清贵职务,要权没权的,若是这侯爵着实不低,这李家低调得怕是都要被人忘记。 但是就是这么低调的人也难以免俗,也加入了求亲大队,且还亲自上门求亲,可算是诚意十足。 云奉公主虽说也四十出头,但是养尊处优的贵人自然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美妇一般。 而且看她的容貌就可以知道石清芳的美貌究竟遗传了谁,可以说母女二人有七八成相似。 可是云奉公主却没有石清芳那般消瘦,相对体态丰盈,充满着成熟妇人该有的韵味,更是比她女儿石清芳少了几份刻薄之相,且还多了几份娇嗔,这也难怪,云奉公主自幼至今皆是皇室独宠的公主,自然娇贵一些。 云奉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坐在下首的安西侯李长茂道:“安西侯亲自登门求亲,当真是给足了我公主府面子,只是你也看到了,今时不同于往日,我这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各大王公子弟多如牛毛,我也很为难,得罪谁也不是,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要说这安西侯李长茂当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满身书卷气,不愧是御史台的清贵,言行举止也是彬彬有礼,恍如有着公子温如玉的感觉。 而且这安西侯的爵位跟其他爵位还不一样,这可是与国同休的传命侯,也就说,只要大虞一日不亡,他家就永远是安西侯,永不递减。 第147章 他是真想娶自己的女儿 对于云奉公主的“推辞”,李长茂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笑道:“殿下多虑了,若是殿下为难,长茂自然会直接退出,只是……” “只是什么?” 云奉公主的好奇心被李长茂勾了起来,李长茂依然还是不急不慌的说道:“殿下试想一下,在洪志涛尚未出京之前,前来求亲之人有几个?洪志涛出事之后,求亲之人又有几个?刘执笔告老之后,求亲之人更是快要踏破殿下的门槛了,可是长茂无论任何时候可都是在其中的。” 云奉公主随即笑道:“不错,只是宁陵的婚事不单单只是择婿这么简单,否则在我的心中,没有人比长茂你更适合做我的女婿了。” 李长茂闻言笑道:“殿下仔细想想,如今的局面,依旧是长茂是最适合的人选。” 云奉公主则是疑惑道:“此话怎讲?” 李长茂习惯性的抚了抚发鬓道:“殿下试想一下,如今的朝局变化就可知道,原先的朝堂虽说也隐隐有成党之势,可主体上还是世家、新贵、寒门三大阵营,世家因为历代圣人打压防范的缘故,向来都是中立状态,而新贵则大多数是支持国舅爷的,也因此隐隐分裂出外戚一党,而寒门则是坚定不宜的拱卫天子利益的存在。如今寒门倒塌,朝堂进入大洗牌的阶段,殿下以雷霆手段快速收拢寒门,异军突起,成为朝堂风头最盛的新势力之一,这事情本就打破了朝堂的平衡,若是殿下择婿有强强联手之势,恐怕无论是国舅爷还是两位圣人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整个朝堂怕是要血流成河。” 云奉公主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本意并不是贪恋权势,我亦是一心为了天子,我手上握着的资源不也是为国做事?若是圣人不喜,我放手就是,但宁陵的婚事还是马虎不得,当然,你安西侯府配我家宁陵也算是门当户对,并不辱没我公主府或是石氏门楣。” 李长茂连忙施礼道:“有殿下这话,长茂就放心了大半,但是殿下请听长茂说完,这朝堂之事就像扬船入海。这船到了远海,无论前进后退都由不得人,殿下如今亦是如此,说句不好听的,殿下已然势成,无论有心无心,国舅爷和两位圣人都无法像昔日那般看待殿下,何况那些投在殿下门下之人,皆是将身家性命统统押上,殿下纵然像放手不理,怕是也身不由己,所以殿下这择婿一事就成了众人都十分在意的事情。太强的,圣人和国舅不放心,太弱的,手下的人又会灰心,门当户对的还有诸多因素要考虑,毕竟权势是殿下的,也是县主的,这联姻一成,恐怕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云奉公主随即笑了笑道:“那以你之见,当如何?选你?” 李长茂随即目光真诚的望着云奉公主道:“不错,第一,我门楣不低,祖上满平公乃是太祖义子,地位超然,说句自大的,比起许多王公子弟,我亦有同席较量的地位,完全有资格跟县主结亲。第二,我门楣不显,家族四代皆不担任朝廷要职,都是清贵之职,择我为婿,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反感,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给圣人示弱,以示殿下并无把持朝纲的心思。第三……” 云奉公主随即好奇道:“第三呢?怎么不说了?” 李长茂随即有些脸红道:“我钦慕县主已久,殿下当知,我是最早就向殿下求亲过的,无论后来局势发生任何变化,我都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一如从前,我娶县主之心,日月可鉴!” 云奉公主随即也觉得正如李长茂所言,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女儿。 第148章 若清芳是男儿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人还没下船,自己的婚姻大事就已经被自己老娘给敲定了。 没错,联姻对象正是那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心求娶的安西侯李长茂。 其实石清芳对李长茂这个人并不陌生,算起来还是比较熟悉的,只因李长茂的胞妹李凤贞和石清芳算是难得的闺中密友,二人年纪相仿、兴趣爱好也差不多,少年时期来往频繁,是石清芳唯一的朋友。 而这李长茂则就早早地就对这石清芳心有所属,他来求亲,还真不是为了石清芳的那滔天权势的“嫁妆”而来的,最起码一开始不是。 但是石清芳对李长茂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幻想过,甚至将他当做一个兄长的想法都没有,在石清芳看来,他只不是好朋友李凤贞的兄长,是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仅此而已。 直到石清芳回京,这云奉公主府和安西侯府早就已经换了帖,且已经上报了圣人。 李长茂猜的不错,他和石清芳的联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一些王瑞琦和徐世藩的敌意。 起码在某种程度上选择这样一位不显山露水的清贵为婿就说明,云奉公主还是知道进退的,没有打算再进一步将权力无限扩大,这也算是云奉公主的一次示弱。 此次联姻事件中云奉公主解决了势力崛起太快、根基不稳的麻烦,李长茂抱得美人归,徐世藩和王瑞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石清芳虽然不喜欢李长茂,倒也不至于讨厌,她本就是刻薄寡情之人,对男女情爱之事似乎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嫁谁不是嫁。 唯一郁闷的恐怕就只有石光忠了,这妻子和女儿两人联手唱了一场大戏,转手就赚了大半个寒门一跃成为能够影响朝堂的势力之一。 而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被人削去了爵位,最后就连女儿的婚事都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被云奉公主直接脑袋一拍就定了,等自己知道的时候,尘埃已定,说什么都白搭。 何况他跟云奉公主之间关系恶劣得很,否则不至于成亲多年,就只有石清芳一个女儿,也因着不喜欢公主而连带着对石清芳也不怎么待见。 虽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石清芳日益长大之后,焉能看不出父亲态度的分毫?这也导致了石光忠后来跟自己的女儿石清芳的关系也不咋地。 以至于石清芳和云奉公主母女联手做局的时候,顺便着把他这个老子也算计进去。 石光忠自认也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但是今日是真的忍不住了,整个书房的摆件几乎被他砸了个遍,他现在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外头还候着他的弟弟石光仝和石光仝的儿子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毕竟就连石光仝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兄长发这么大脾气,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进入书房劝阻。 而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就更别说了,于是父子三人除了在书房外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石光忠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迎面见到石光仝父子三人,见到他们脸上因为自己发火而产生的恐惧,心中不由得一阵无奈:“若清芳是男儿,何至于此!” 第149章 靠岸番斯伯 京师的事情,再大也离珠崖太远,所以徐云山根本就没受到京师消息的任何影响,依旧按部就班地每日练兵巡逻。 终于,海运司成立至今,第一批远洋的商船就要正式出发,而且靠岸的地点正是徐云山如今最为忌惮的番斯伯。 所以这一趟,徐云山决定要亲自带兵护卫前往,若非不能擅自挑开战争,按照徐云山从前的性格,此去就是要率兵灭国的。 只是他如今只是大虞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而不是昔日威震万国的大虞白山王徐远峰,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徐云山早早就交代好了家中的事情,然后安排好了营中守备之事,就率领四船四营三百二十名士兵护送一十四艘商船浩浩荡荡的出发向西而去。 此去也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未知的事情,毕竟番斯伯如今已经掌握了远航海船的技术和海图,面对徐云山这支海师的到访,不知道会作何应对。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航行,徐云山一行终于到了番斯伯的拿布尔多斯特港,这是位于番斯伯东南部的一个港口,是番斯伯三大港口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最南端的鲁特特图同港口和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 而徐云山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第一是因为距离最近,他们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两个多月。 虽说途经沿海诸国也有下海靠岸,但是两个月下来,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第二是因为这个地方进出海口都比较方便,有很宽的口子足够他们做番斯伯万一出现的变故做出反应。 当然,为了不引起番斯伯的警觉,在距离番斯伯拿布尔多斯特港尚有三百海里之时,徐云山就下令收起了军旗,所有人改换便装。 但是内衬皮甲,扮做船夫的模样,否则几百人的军队贸然出现在番斯伯的港口,容易引起误会。 就算没有交火,人家一封国书万里而来,徐云山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擅起边端的罪名足以砍掉他的脑袋。 而且徐云山有意探查番斯伯海运的虚实,所以也乔装了一番就带着几名亲卫就下了海。 好说歹说,徐云山也是珠崖豪商,在番斯伯也不是没有熟人,很快就找到了他在番斯伯的长期贸易伙伴商人玛特纳。 只见这玛特纳像个大圆球一般,又高又肥,留着两撇大胡子,正吃力的提着裤子朝徐云山走来,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安乐保佑!我昨晚梦到我的屋子里堆满了金条,我就知道要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徐先生的船就到了,哈哈哈哈!” 说话间,玛特纳就已经走到徐云山面前,张开双臂就要将徐云山抱个满怀,徐云山随即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些反胃。 连忙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了玛特纳的拥抱,然后有些不满道:“你能不能不用老是来熏我,我们大虞男人只抱娘们,不抱汉子。” 玛特纳嘿嘿一笑道:“一会给你找几个会跳舞的香香的娘们伺候你!” 第150章 试探 徐云山懒得跟玛特纳说那些荤话,随即摆摆手道:“废话少说,老规矩,你安排人在码头等着接货,我那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抓紧办完,我还要赶回珠崖。” 玛特纳随即不满道:“你怎么这个样子,难得来一趟,千里迢迢的,我怎么不尽尽地主之谊,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送到你船上也不是不可以。”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这地主之谊就是让我陪你站在这里说话,先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去!” 于是徐云山就在玛特纳的带领下去了当地一家最大的酒馆,选了一间上好的包间,然后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通通上桌。 接着玛特纳摆了摆手,顿时音乐响起,一群蒙着面纱、露着肚脐、身材惹火的番斯伯女郎鱼贯而入,分别坐在了众人的旁边,服侍倒酒,同时陪酒。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对玛特纳说道:“玛特纳,我此番前来刚好有事情要问你,你整这出,这还如何谈事?” 玛特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大虞的语言比鬼画符还难学,整个番斯伯能听能说的就没几个人,这些女孩子根本就不懂咱们在说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再说了,远道而来,你就没点需求?你就算没有,可也不能苦了随你前来的弟兄们啊。” 徐云山一想还真是如此,这大虞懂得番斯伯语的人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但是番斯伯懂大虞话的确实几乎没有,这玛特纳若不是为了跟大虞商人做买卖,估计也懒得学。 于是徐云山也不客气道:“我这次前来,发现码头跟以前有些不同,好像戒备森严了许多,可是番斯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玛特纳无所谓道:“这又算什么事情了,何况番斯伯发生什么关你屁事,只要不影响咱们做买卖就好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你的货物一路畅通,然后带着你们想带回去的货物开开心心地回到大虞就是了。” 徐云山随即又说道:“还有就是,我在大虞有一个朋友,两年前出海,就是在番斯伯附近出的事,至今生死不明,家中妻儿老母尚在,对他十分牵挂,此次我前来,特地委托我打听一番,看看这港口附近可曾打捞起来过大虞人,纵然是遗体也可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玛特纳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道:“这大海茫茫,掉入海中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若是死了尸首早就被海中鱼群裹腹了,何来遗体一说。” 玛特纳的不自然很快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徐云山捕捉到了,于是徐云山也故作伤心道:“若是如此,怕是真的成了海鬼,就是想要祭拜都寻不着地。” 玛特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似的,疑惑问道:“此处除了左近的国家之人,绝不可能出现大虞人,而每次大虞人前来都是以你为首的十四家商号而已,为何却从未有人说过有人落海之事?” 徐云山随即试探道:“因为那人身上背负着一个秘密,关系重大,所以无人敢提!” 第151章 诱惑 徐云山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玛特纳的兴趣,随即问道:“是什么秘密?” 徐云山随即双手一摊道:“都是秘密了,我怎么知道?” 玛特纳随即撇撇嘴道:“那你又如何知晓他身上有大秘密?” 徐云山随即故作神秘地起身来到了玛特纳的身侧,忍受着他身上那股熏人的味道,轻声说道:“这是我们大虞朝廷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得知我又要出海前来,就委托我打听一下,但是若是朝廷要找的人,身上一定有着惊人的大秘密,你说呢?毕竟可是万两黄金的悬赏呢。” 玛特纳随即严肃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 徐云山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大概三十左右,哦!对了,他的左手异于常人,有六根手指,若是你见到过,想必很好认,你只要把他交给我,万两黄金,咱们对半分。” 玛特纳此时脸上的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害怕,徐云山见了更加肯定此事,这番斯伯首相特莫空所言不虚,这个所谓的六指虞人的确成了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 虽不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起码那些贵族豪商还是知道的,尤其是玛特纳,他本就是番斯伯南部贵族阿布拉通家族的人,本身也是一个低阶贵族,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存在。 但是徐云山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确认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事实假不了。 徐云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探番斯伯造船的进度,若是真的被他们造出适量的船只,那用不了多久,大虞的南海就将不复平静。 徐云山必须要马上弄清楚这些事情,以便做出应对,因为特莫空透露的信息没有问题的话,这番斯伯肯定已经跟西域诸国形成联盟。 最多不出三年,必定会再次对大虞进攻,时间已经不多,朝堂上如今乱成一锅粥,群臣四处结党。 这也导致了看似好像平静的朝堂,一旦随着天子的年纪增长,越是临近亲政之日,就越是会容易出乱子。 毕竟对于天子来说,权力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论是姑姑云奉公主还是舅舅王瑞琦都将成为他执掌天下的障碍,最后都是要将他们一一拔去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徐云山若是不抓紧时间布置,届时当真两路来攻,最起码海上一路能够让他折戟而返。 抱着这样的心态,徐云山决定跟玛特纳继续虚伪以蛇下去,能多套一点是一点。 于是徐云山继续添油加醋道:“此人很可能还背负了我大虞最新研制出的海战之法,若是流落到外面,怕是这大海就不止我大虞一家纵横了,所以朝廷急的四处悬赏,就是为了杀掉此人,就算只有尸首,一经验明正身,亦是万两黄金。怎么样,老朋友,这买卖可做得?” 万两黄金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可能视而不见,这可不是小钱,哪怕徐云山和玛特纳这样的巨富也做不到万两黄金在跟前而丝毫不动心,于是玛特纳随即为难道:“我倒是想,可我上哪找这个人去?” 第152章 大虞什么时候有海师了 徐云山已经完全确定这玛特纳绝对知晓此事,只是在跟自己演戏罢了。 于是徐云山随即装作一副痛失财富的表情遗憾道:“可惜了,我这次之所亲自前来,就是因为我暗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亲自前来,就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可是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来我也只能尽快完成贸易赶回大虞去了。” 玛特纳急忙说道:“徐先生难得来到番斯伯,怎能不留一些时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番,毕竟咱们可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徐云山故作为难道:“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可是我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人,如今完全没有消息,我得赶快回去告知贵人,这个人可能都不是在番斯伯失踪的,毕竟这个人十分重要,可能涉及国家的最高机密,我必须要及时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也算是立功了。” 玛特纳似乎陷入了什么纠结当中,然后严肃地问道:“徐先生的话不对,若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又岂能轻易离开得了大虞?据我所知,徐先生虽也身价不菲,但商人在大虞的地位似乎不高,你怎么可能知道得了这样的秘密?” 徐云山随即轻声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大虞商人的地位确实不高,但是要做到我这个身家的商人,普通人是不可能有机会的,或者这么跟你说,我只是大虞贵族的一个代表,我所有的身家起码有九成都是属于我背后的贵族老爷的,我只是一个推到台面上的人,实际真正的当家人并不是我,这些事情也是我背后的贵族告诉我的,因为一旦找到这个人,我背后的贵族老爷可能会因此在朝堂上获得很大的话语权,所以此人非常重要。” 玛特纳闻言,眼咕噜一转道:“能有多重要?难不成此人还握着你们天子的把柄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玛特纳的嘴巴道:“不要乱说,天子能有什么把柄,我听说的是,这个人掌握着我们最新的造船技术,而且造的还是最先进的战船,还有特别厉害的武器的制造方法,若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云山说到此处故作醒悟,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玛特纳道:“玛特纳,咱们是朋友,你老实告诉我,这个人其实已经被你们番斯伯救了上来,然后看管了起来?” 玛特纳连忙心虚地摆手道:“徐先生,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番斯伯对大虞向来没有敌意,属于友好远邦,犯不着为这样一个人得罪大虞。”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那就好,你要知道,若是被我大虞知晓这人被你们扣了起来,怕是要出动海师前来。你要知道,海师的运力可以解决隔绝的大漠难以行军的问题,从海上运十万大军前来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就算灭不了番斯伯,但是也足够让整个番斯伯生灵涂炭!” 玛特纳闻言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道:“徐先生,你们大虞什么时候有了海师了?” 第153章 便宜行事 看着玛特纳震惊的样子,徐云山心中暗暗好笑,但是脸上还是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大虞海师组建已有十年之久,且早就已经实现远航巡逻,只是一直未曾靠岸,所以沿海诸国一直都不知道。而那个失踪的人,好像就是我大虞原来的海师统领,所以他对战船建造和海图之类的事情了如指掌。” 玛特纳当即反驳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知道他是谁么?怎么这会又成了你们的海师统领了?” 徐云山故作神秘道:“因为我也不确定,而海师在大虞军方又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海师中人,我也是只是听我背后的贵族老爷说的话中猜测出来的。” 玛特纳还想要再继续问,徐云山随即故作无趣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许多作甚,你又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给我。” 说完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故作郁闷的搂着番斯伯女郎的细腰喝起了闷酒,于是这场接风宴就这么草草收尾。 玛特纳在安顿好了徐云山等人的住宿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徐云山等人居住的院子,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布置了不少暗哨监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番斯伯人虽然长相跟大虞人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但是架不住番斯伯人大部分都有着包头包脸的习惯,这就很便于伪装。 徐云山的暗探早就已经伪装成不同的番斯伯人严阵以待,玛特纳前脚一走,后脚就被徐云山的手下跟上。 徐云山的士兵有许多原本就是商号的伙计,大部分人都出过远洋,番斯伯没少来,甚至还有好些人是能说一口番斯伯语的。 所以,这些人稍作伪装,包住头脸,倒是也不会露出破绽。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有探子回报,找到了番斯伯的船厂位置,徐云山所料不错,若是番斯伯当真要造船,这港口附近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玛特纳定然也是前去通风报信,将自己透露给他的信息告知他背后之人,只要跟着他,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船厂的所在。 当然这个船厂肯定是新的船厂,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军工船厂,而非普通的船厂。 毕竟普通船厂也没有足够的位置来建造庞大的战船,只有新建立的船厂才有这个能力,果不其然,还真有这么一个新船厂存在。 但这个发现也让徐云山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按道理以他现在的兵力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攻入码头,然后直接破坏船厂。 但是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船厂没了再建就是,反正技术已经到手了,再建一个船厂对于富裕的番斯伯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还有可能给了番斯伯借口,提前联合西域诸国朝大虞挑起纷争。 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行,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早在当日他被洪志涛冤枉下狱,镇南将军符正祥前来捞人之际就已经谈论过这个事情。 并且符正祥也因此上了密折给圣人,得到了圣人的许可,同意徐云山借着贸易的名头在番斯伯便宜行事。 说白了朝廷也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不会同意他徐云山便宜行事。 第154章 攻陷布尔多斯特城 就在徐云山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灵光一闪,这番斯伯虽说富饶,但是大部分财富都是集中在贵族手中。 但其实番斯伯的百姓的日子苦得很,且大部分百姓其实并不是百姓,而是奴隶。 这也导致了整个番斯伯的治安其实差强人意,海盗强盗泛滥,几乎遍布全国。 就说现在这拿布尔多斯特港来说,光周边就聚集了不少海盗。 这些海盗虽不敢袭击大虞的船只,那只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打不过大虞海船,但是番斯伯周边的这些海船可是没少遭殃的。 想到这一点,徐云山顿时有了主意,于是连忙吩咐潜入宅子的暗探一些事情,这暗探闻言当即躬身施了一礼就快速转身摸了出去,按照徐云山的吩咐潜回船上传令,让所有将士整装待发。 接下来的几日,徐云山和玛特纳就像忘了当日所谈之事一般,都投入到了货物倒卖的贸易工作中,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玛特纳似乎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挽留徐云山多待阵时日的话是绝口不再提起,甚至从他配合的程度来说,似乎巴不得徐云山当日就能将采购的货物装卸完毕,马上离开。 徐云山自然也感受到了玛特纳态度的变化,所以他的计划也随即提上了日程,就他们装好了最后一批货物之后,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扬帆起航,很快就消失在玛特纳的视线范围之内。 对于徐云山的离去,玛特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徐云山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 但是事关国家,纵然他跟徐云山的关系好的能够穿一条裤裆,他也不能将这如今被国王赐名巴格其的虞人给卖了。 何况此次从徐云山嘴里得知了如此之多的重要信息,足以让整个阿布拉同家族的族人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还能因此捞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想到此处,玛特纳就忍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心中对徐云山的那抹脆弱友情引起的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徐云山会这么轻易就此作罢? 就在徐云山离去后的第三个夜晚,原本安静的布尔多斯特港的出海口突然驶入两艘巨大无比的海船。 不等港口的驻军反应过来,这四艘海船已经快速来到了港口,并且涌出了许多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持械而下,没一会功夫就跟码头为数不多的驻军短兵相接,混战起来。 码头驻军也很明显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一来仓促迎战,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来,这些黑衣人人数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海盗。 普通的海盗陆战可没有这么厉害,而且谁家海盗还能有这么统一的着装的。 几个回合较量下来,码头驻军被杀得溃散、四处夺路而逃,而这群黑衣人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朝着布尔多斯特城的城池就直接杀去。 了攻破城池,他们居然还从船上拉下了投石、冲车等专业的攻城器械,直接快速的攻破了城门,顿时城中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155章 绑架玛特纳 睡梦中的玛特纳被城中的喊杀声惊醒,连忙一把推开了怀中同样惊醒的一名女奴,顾不上欣赏那刚刚还让他流连忘返的性感胴体,直接赤着身子走出门外,对着留守伺候的老仆人劈头就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老仆人惊魂未定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但是听这个动静,想来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玛特纳焦急万分的等待外面打探消息的仆人回来通报之际,突然后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沾满了鲜血的长刀直接涌了进来。 这些人均是包住了头脸,根本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的强烈的血腥之气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凶狠,绝对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主。 就算玛特纳见惯大风大浪,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难免会怕的尿裤子。 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各位英雄,有话好说,你们前来也不过是求财罢了,你们说个数目,我可以马上兑现给你们。”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搭理他,直接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绳索和麻袋将他捆好了装了进去。 一旁的老仆人还想上前阻拦,随即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就尸首分家,其他人见状皆是四处逃命,不敢再留在原地。 一时间,整个布尔多斯特城被这两百黑衣人杀得乱了起来,就连城主博马乐图也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一夜过后,人们发现这些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很明确,所袭击的均是达官贵人的住处。 甚至洗劫的财物太多而散落得整个街道都是,那些贫穷的百姓和奴隶几乎疯了一般在大街上相互抢夺这些“海盗”遗落下来的财物,而昨夜炼狱一般的场景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之外。 等到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公爵接到求援而率兵而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池,拉斯基吉尔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目所能及之地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最让他恼火的不是城池的损毁,更不是城主等官员的死亡或失踪,而是那座耗资不浅的军工船厂也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连根渣都不剩。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愤怒,他现在若是不抓住这些海盗,他就无法向国王交代。 要知道番斯伯现任国王达塔拉十四世可是个杀伐果断的主,不管是谁,一旦犯了他无法饶恕的罪过,最后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哪怕是他的儿子都不行,前任首相特莫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全家出逃番斯伯,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于是拉斯基吉尔毫不犹豫的下令,马上从其他港口也调出船只,他要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所能触及到的所有海盗都要清剿个遍。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昨夜作恶的海盗抓到,送到国都忒沙拜迪城去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同时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饶恕。 第156章 摧毁番斯伯海岸线 其实拉斯基吉尔也很困惑,这番斯伯海域周边的海盗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家。 但是皆是规模有限,根本不可能能够凑出几百人,而且装备精良得不像话,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海盗该有的实力。 而且这些海盗说白了,有许多根本就是番斯伯贵族在海上建立的势力。 尤其是最强的那几家,背后都是番斯伯势力庞大的达官贵人,根本不可能袭击布尔多斯特。 但是若不是海盗所为,那就十分说不通,其他的周边沿海国家先不说有没有那个胆子来招惹番斯伯,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不可能有那个实力。 目前来说,有能力在大海上来去自如、且如此擅长作战的也只有大虞人了。 可大虞海域距离这里何止千里,他们千里迢迢杀来这里就为了攻破一座城池,洗劫一番就又退回大虞? 这似乎更加站不住脚,大虞人通过贸易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完全没有必要假扮海盗来这么一出。 但是拉斯基吉尔左想右想,除了大虞人之外,还真的没人有实力做这个事情。 但是想归想,他也不敢轻易下判断,毕竟没凭没据的,万一因为他的判断引起了两国的误会,那他一个南部总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虽然他们国王早就有了东进的野心,但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再说了,番斯伯和大虞的距离如此之远,中间还隔着大漠二十八国,沿海怕是更多小国隔绝,番斯伯就算有能力打赢大虞又怎么样? 番斯伯也不具备占领大虞的条件,难道就是为了向世界证明番斯伯比大虞强大而已? 拉斯基吉尔大从心底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够想透的事情,番斯伯那位雄才大略的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会想不透? 所以,拉斯基吉尔早就暗中断定,达塔拉十四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大虞,最起码现在不是大虞,而是跟大虞中间隔着的这几十个小国。 一旦吞没他们,番斯伯除了瞬间成为超级大国之外,番斯伯广褒的国土也会跟大虞正式接壤,届时才是番斯伯向大虞这个世界霸主发起真正挑战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引起大虞半分的怀疑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也是拉斯基吉尔纵然猜到此事可能跟大虞有关,却不敢轻易下结论的原因。 所以,哪怕觉得希望渺茫,他也只能暗中向天神安乐祷告,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这破城的元凶就是周边的海盗之一,而自己只要抓到这些海盗,就万事搞定。 于是番斯伯南部兵马几乎能够调动的,都被拉斯基吉尔调动到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的三大港口。 同时拉斯基吉尔强硬征集了所有的船只,提供给士兵出海剿匪,不管是不是本案的元凶,只要认定为海盗,即刻发起攻击,若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他发出这道命令的同时,徐云山也发出了跟他类似的命令。 那就是十天内,必须摧毁番斯伯所有海岸线,以及隐藏在各个海岸港口的造船厂,还有港口相关联的城池。 这样在最大程度上使得番斯伯短期内,没有足够人才、资金等资源来重建海岸线防御工事,更无法投入造船事业中。 只要能拖住番斯伯三年,相信一年后亲政的小皇帝徐世藩就会有足够的实力完成他的权力布局,在朝堂上彻底占据主导地位。 届时纵然真的发生西方诸国联兵而来,又有何惧? 第157章 狡猾的鲨鱼 徐云山若是不算海战的心得,单单陆战一途,他都是举世无双的兵法大师。 何况当时海战还在萌芽阶段,除了徐云山,怕是没人能将兵法和海船联系在一块,形成系统的海战之法。 他预判了拉斯基吉尔的行动,他知道拉斯基吉尔会发了疯一般的下令四处搜罗他们的踪迹。 近五万兵马下海,这可以说是整个番斯伯现在所能在海上动员到的最大限度了,毕竟兵力再多也没有那么多艘船只供应,五百艘海船已经是番斯伯举国之力的海上实力了。 这还是拉斯基吉尔不惜得罪一大帮子人强行征集的海船,若是按照国家的程序来召集征用,怕是连五十艘船都凑不出来。 在他看来,这时候,这个兵力,就算这事当真是大虞真的派兵前来所为,那兵力估计也有限得很。 自己五万大兵丢到海里,这些大虞人找地方躲都能累死他们,却不曾想,他遇上的却是大虞治军第一人。 身为大虞曾经的第一统帅的徐云山又怎么可能会按常理出牌,被拉斯基吉尔牵着鼻子走,被逼得现形? 就在拉斯基吉尔像只被仇恨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疯狗在海上到处乱咬之际,徐云山再度杀了个回马枪,趁着番斯伯南部大军全部下海,岸上空虚之际,直奔番斯伯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做了跟布尔多斯特一样的事情。 然后马不停蹄的仗着船快,连夜直奔南部鲁特特图同港口,一番烧杀劫掠,短短一日之内,连破番斯伯剩余两大港城,收获颇丰,同时也按照他预想的那般成功摧毁了番斯伯的海岸线。 徐云山的出手在拉斯基吉尔看来,就犹如一条狡猾凶狠的鲨鱼,在海里漫游,在对手不经意间就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一口吞掉对手。 徐云山不是一个恋战之人,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要返航,于是两艘战船呈一个“之”字形在海上杨帆航行,争取快速离开番斯伯的海域,想要追赶上已经离开了将近六日的大虞商船队伍。 徐云山此番出动四艘战船护送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回去的时候,只有两艘战船护送商队,这其实是完全够的,多出的两艘就是为了做现在这个事情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拉斯基吉尔也不是吃素的,它能够坐上南部总督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就是国家的公爵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此人还是相当有才能的。 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军事的看法都是颇得番斯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欣赏的,也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最为信任的外臣之一。 只是时运不济遇上了徐云山这么一个神仙,导致他连番吃瘪、损失惨重,但是他回过味来,也猜到了徐云山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逃离番斯伯,那就势必要向东走。 于是接到了港城接二连三遇袭消息的拉斯基吉尔并没渔鸥率兵回援,而是将五百艘海船全部集结在了番斯伯东进必走的海域,就等着徐云山的船队一头扎进来。 他有信心,徐云山这支海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是自己五百艘海船的对手,这次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这个让自己连番吃瘪的对手,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捕获这条狡猾的鲨鱼。 可是,徐云山会按照拉斯基吉尔的设想前来吗? 第158章 海上血战 果不其然,徐云山的两艘海船还是在拉斯基吉尔的预料中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此时残阳沥血,整个海面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赤红,就好像一片血海,其实这两拨人的相遇也注定了,这片海域定然会被血液染红。 徐云山见到了海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也不由得感慨运气不好,这拉斯基吉尔还是回过了味来,没有按照自己的调动而走,算是个十分理智的统帅了。 但是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纠缠太久,只要穿过这重重包围,天高海阔,这些番兵亦是拿自己没有办法。 徐云山当即吩咐下去,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直接穿过这些海船的包围。 在徐云山看来,对方人数船只之多,根本就不是自己两船两百人能够抗衡得了的,但是自己船坚且大,速度又快,对方的海船虽多,但是都是普通的商船,根本经不住自己这两艘巨无霸的冲撞。 只是若是对方不计较得失,只要动用十几二十艘船阻拦,自己的船只就算再坚挺,也难免会被拦住,一旦速度停下,那就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徐云山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看是自己的船只坚硬还是对方的意志坚挺、悍不畏死。 徐云山还是有些低估了拉斯基吉尔留下他的决心,今日就算拼光这五万人,也不能让徐云山所部离开番斯伯,否则他除了一死以谢天下之外别无他法,就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想留他一命都难。 双方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所以很快也就撞到了一起,徐云山预判的不错,大虞的战船确实犹如撞豆腐一般顿时将拦路的七八艘番斯伯商船撞得七零八落,但也因此减缓了他们前行的速度。 加上这五百艘商船中有近三十艘居然被拉斯基吉尔撞上了投石机,顿时漫天无数的巨石朝着他们两艘大船砸落,给两艘战船也造成了或多或少的损伤。 最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船只靠近,使得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开始有成功靠近的番斯伯士兵朝着他们的船只架起了云梯,因为大虞战船船身高大,番斯伯无法通过条帮跃上,只能通过类似攻城的手段攀爬而上,也有许多番斯伯士兵开始拿起了利器朝着大虞战船的船身凿了起来,想要凿穿船身。 此时徐云山所部的两艘战船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今天就算交代在这里了,徐云山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慌张的眼神。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恰好此时候刮起了一阵十分强烈的西南风,原本停滞的船只居然动了起来,徐云山不由得心中大喜:“此时刮起了西南风,当真天助我也!” 借着西南风力,徐云山的两艘战船顿时又鼓起了冲劲,一举就将那些原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商船一举撞开。 而此时天空闪电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黄昏的天际也提前进入了黑夜,海面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变成波涛汹涌,那些番斯伯矮小一些的商船瞬间就能被海面上的浪花打翻。 这时候船好不好的优势就出来了,徐云山的两艘战船直接就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浪而出,在五百艘海船的重重包围之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离开了番斯伯海域。 第159章 算账 徐云山这是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从前无论是白山王时期还是后来珠崖平俚之战,他纵然单骑入阵,也从未有像今日这般过。 今日若不是突然的天气变化,他相信,他这两艘战船、两百名士兵都会随他一起葬身鱼腹。 看来自己还是对于自己的海战之法过于自信了,还是有许多情况根本没有考虑进去。 就像这次的流窜打击确实打的很漂亮,一举摧毁了番斯伯整个海岸线防御,但是自己也因此落入了对方的扎网之中,差点就阴沟翻船。 徐云山在心中默默盘点此战的得失之际,随军书记就敲门来报,说是此战的损失已经统计完毕,徐云山连忙让他进到舱内汇报。 随军书记江盛连忙端着本子恭恭敬敬地坐到了徐云山示意的位置上,认真汇报了起来:“统领,此次一役,我军共战死四十五名弟兄,有十三名重伤仍在救治,余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挂彩,但是士气还在。同时此次攻破三座城池,共缴获黄金一万五千五百两,铜钱装了八百袋,合计约十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八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此次缴获的半成按照规矩,给弟兄们都分了,另外战死的兄弟每人额外再增加十两黄金作为抚恤。还有,护送商船返航的那些兄弟,每人十两黄金也都事先给他们留出来,其余的封存起来,等到汇合之时,将账册交给朱司马核验。” 江盛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统领英明!” 徐云山没好气地骂道:“英明个屁,死了四十五个弟兄,若是他们能活过来,老子宁愿一分不赚!” 江盛随即笑道:“统领心善,他们若是知道自己一条命能值这么多金子,怕是宁愿再多死几次,这些钱够他们的家人在珠崖成为富裕人家了,起码吃上几十年都吃不完。”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赶快滚出去,一个一个都快成滚刀肉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当兵的,不是真的海盗,这个钱是拿来堵你们的嘴巴的,回去谁也不准给我乱说,否则老子真的会杀人!” 江盛连忙点头应下,就退出了舱门,没一会就听到了满船的欢呼,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这些人当兵能图什么?报效国家?守土安民?那是屁话,这些理想哪有财帛来的动人心。 解决完了分赃的事情,徐云山随即想起了这船上还关押了不少番斯伯的达官贵人,尤其是他那合作伙伴玛特纳,于是叫来了亲兵,轻轻吩咐了几句,没一会玛特纳就被亲兵五花大绑的提溜入内,丢在地上,等候徐云山的发落。 此前的玛特纳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假海盗就是大虞人扮的。如今怕是想不知道都难了,尤其这徐云山连装都懒得装,直接都以真面目见他了,心中顿时一阵绝望。 他知道规矩,只有要处死自己的时候,这徐云山才有可能直接暴露身份让自己知晓,哪怕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死亡真的要来临的那一刻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绝望的窒息感是有多磨难熬,他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除了浑身颤抖,他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向这位如今掌握着他性命的熟人摇尾乞怜。 第160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玛特纳的窘样,徐云山不由得好笑的用番斯伯语道:“我的老朋友,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廋了?” 玛特纳惊恐万分道:“徐先生,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的性命,放我回去吧,我愿意将我的全部家财都敬献给你!” 徐云山嗤笑道:“家财?你还有家财么?你现在回去布尔多斯特恐怕只能当乞丐,我们的军队已经将整个布尔多斯特摧毁殆尽。” 玛特纳随即难以置信道:“徐先生,我们和大虞素来交好,我和你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你们为何要那样做?” 徐云山闻言,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造战船?为何要海图?为何要跟我大虞西域诸国结盟?你们番斯伯想做什么?你以为我大虞不知道么?” 玛特纳闻言顿时大惊道:“这些你都知道?” 徐云山冷笑道:“何止我知道,整个大虞朝堂几乎都知道了。但是我想不明白,你我两国中间隔着千山万水,若是交好,贸易往来则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你们想要挑起纷争,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无论输赢你们都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是吗?” 玛特纳连忙慌张的说道:“徐先生,你知道我的,我只是一个商人,虽然在番斯伯商人的地位比大虞商人的地位高一些,但是我跟你一样,都是别人操纵的木偶罢了,这些军国机密我如何知道。” 徐云山一脸嘲讽地对着玛特纳笑道:“玛特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阿布拉通家族的嫡系人员?你是上代家主格拉库斯的儿子,只不过因为你的母亲是一个奴隶,所以你才没有得以进入家族的核心、得到你身为家主儿子该有的权益,如今的家主则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古兰吉尔特,他对你向来都是瞧不上的,明明是兄弟,却像对待奴仆一样的对待你,你心里能痛快?玛特纳,我真心替你觉得不值,你的才华不应该只是做一个商人,你应该在政治上得到能够匹配你才能得地位,我相信若由你执掌阿布拉通家族,这个家族将会更加强大和繁荣,而不是连个南部总督的位置都能被别人抢夺的窝囊废古兰吉尔特,要知道阿布拉通可是番斯伯南部第一大家族呢。” 徐云山的话让原本惊恐害怕的玛特纳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是满脸的愤恨和不甘。 涨红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可以说明,徐云山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重重地敲打着他的心坎,他甚至能听到心房传来的一声脆响,好像一条锁链断裂的声音。 而他的心中似乎正有着一头可怕的恶魔正从心里被释放出来,他所有的不甘和屈辱更是瞬间充斥着整个内心,似乎让他一下子拥有了无尽的勇气。 因为此时此刻他盯着徐云山的眼神已经彻底通红,就连嗓音也像是野兽附体一般,沙哑撕裂般地说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你居然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徐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61章 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徐云山没有直接回答玛特纳,而是直接起身走到玛特纳身边,随手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挥。 玛特纳连看都看不到徐云山是如何出刀的,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捆绑身上的麻绳瞬间一松,他整个人只是轻轻一撑开,绳子就彻底脱离开来,玛特纳不由得对徐云山这出神入化的刀法感到万分震惊。 见玛特纳已经挣脱了麻绳,徐云山随即背着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屁股坐下后才一手按在案几上,身子前倾,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神情对玛特纳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回到布尔多斯特,并且助你坐上阿布拉通族长的位置,甚至南部总督的位置,你觉得,你该怎么感谢我?” 玛特纳闻言,顿时瞳孔一缩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赌注放在我的身上,所图定然不小,说不定会危及我整个国家,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答应你。” 徐云山闻言一笑道:“玛特纳,无论是我还是大虞,根本就对你们番斯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的目的很简单,我们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乱动干戈就是了,但是如今被你们奉为上宾的那个六指虞人必须要死,你们还要摧毁所有有关于六指虞人提供的所有关于大海的信息,也就是说,你们番斯伯不能离开你们的海域。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会倾尽我的所有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玛特纳闻言忍不住苦笑道:“我倒是想答应,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有这个能力实现这个事情,我以阿布斯通家族族长的身份坐上了南部总督的位置,我也还是没有办法左右国王的选择,更没有能力替你除去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我想你找错人了。” 徐云山不以为然道:“我绝对没有找错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到,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最后还是觉得你无法达到这个要求,那对不起了,老朋友,我会在取你性命之前给你一顿好吃好喝的,也算是尽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了。” 说完,不等玛特纳回答,就直接让人进来将玛特纳带走,但是还是特意吩咐了将他单独关起来,不要虐待他,给他好吃好喝。 玛特纳走后,徐云山随即又吩咐下去,将攻打南部鲁特特图意外俘虏到的城主干切斯特古给带进来。 这干切斯特古也不愧是做城主的人,比起刚进来怕的差点尿裤子的玛特纳有骨气多了。 虽然面对这随时会死的恐惧难免会有些颤抖,但不是干切斯特古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不为徐云山的淫威所屈服。 徐云山也忍不住因此高看了干切斯特古一眼,这个表现在徐云山眼中,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了。 于是徐云山亲自下令给他松绑,等亲兵按照徐云山吩咐完成松绑并且退出后,徐云山随即操着一口流利的番斯伯语道:“我看你昂首挺胸,表情坚毅,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第162章 徐云山的刀法 干切斯特古似乎没有听懂徐云山话中威胁的意味,只是冷冷地梗着脖子道:“废话少说,要杀就杀,你这个人做事,太不爽快了。” 徐云山直接一脚将挂在一旁的腰刀直接踢出鞘,刀身当即就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直直落在了干切斯特古的脚下。 徐云山直接起身指着干切斯特古身前的长刀说道:“你,拿着这把刀,若是我十招之内无法打落你手中的刀,我不但放你走,还让你挑十个人一起走,若是十招之内,我打落你手中的长刀……” 干切斯特古闻言随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的身手在整个番斯伯不敢说有多厉害,但是在鲁特特图乃至整个番斯伯南部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于是不甘受辱的干切斯特古傲然道:“你若是能打落我手中的长刀,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徐云山闻言眼神一亮道:“好,男人之间的约定应该重如山。” 说完直接纵身一跃,整个人直接越过案几,朝着前方的干切斯特古纵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短刀在手,凌空一劈而下。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凌厉无比,速度之快,直让干切斯特古这样的高手都不免大吃一惊。 但是干切斯特古也不是吃素的,这一刀来势锐利,但不代表他抵挡不住,当即反手一握就将地上的长刀一把抽出,横在头顶。 “锵”的一声,两刀相撞,干切斯特古只觉得对方的刀劲犹如怒海狂潮一般,汹涌势大,自己一下子吃不住劲,被对方一刀压得单膝跪地。 虽说没有受伤,但虎口已经被长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隐隐生痛,险些就握不住刀柄。 反观徐云山明显还留有余力,只见他面色轻松,手中短刀顺着对手长刀刀身一划,直接撞在了长刀的护柄之上,整把长刀顿时应声脱手。 干切斯特古连忙膝盖一划,顺着长刀脱手的方向移动,右手再次握住了长刀刀柄,借势往回全力一扫。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皆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完全就是身体本能反应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 可见干切斯特古平日里确实在武艺上没少下功夫,否则是不可能有种条件反射的。 只是,他遇到的是徐云山,徐云山祖上乃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徐为,深得当时第一刀法大家太祖高皇帝徐承的真传。 而徐为的生母月贵妃亦是当时剑法名家,徐为可以说是刀剑双修,一身武艺登峰造极。 传到徐云山这一代,纵然比不上徐为,但总归也有徐为的六七成功力,这样的身手,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也确实难有敌手。 面对干切斯特古出其不意的反击,徐云山虽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意,但没有因此而停下身形,更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握着短刀迎着干切斯特古这刁钻的一刀再次劈去,大有硬碰硬的意思。 “锵”的一声,两刀再次相撞,只是这一次,干切斯特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还是受不住徐云山这一刀的反震,长刀再次脱手而飞。 而反震的力量似乎震伤了他的胳膊,使得他再也无力及时伸出手去握住从他眼前旋转而飞的长刀,更重要的是,徐云山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云山望着满脸吃惊的干切斯特古嘲讽的笑道:“你输了!” 第163章 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干切斯特古无力的低垂着脑袋苦笑道:“是的,我输了,输的干干净净,其实你第一刀的时候就能杀了我的。” 徐云山随即挽了个刀花就将刀插入了身后的刀鞘之中,然后一把拉起了干切斯特古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结交真正的英雄,放眼整个番斯伯南部,就只有你干切斯特古城主能入我的法眼,今日比试,并无羞辱之意,我是真的想和你比比。” 干切斯特古闻言自嘲的笑了笑道:“想必阁下一定失望得很,我这刀法跟阁下比起来,简直就像三岁小孩耍枝丫,丢人现眼罢了。” 徐云山随即客气道:“城主谦虚了,城主的刀法也算登堂入室了,只不过我祖上是玩刀的老祖宗,我这一身刀法,放眼整个天下,怕是能与之匹敌之人真的没几个,你能在我手上走上三招,算是个人物了。” 干切斯特古在番斯伯也是个格斗名家,他知道徐云山绝非有意炫耀。 在他看来徐云山的身手确实可以列入当世超一流的行列,而且他也甚为折服。 于是干切斯特古一咬牙就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我干切斯特古说一是一,决不食言,既然阁下三招打落我的长刀,我亦愿赌服输,成为阁下的奴隶。干切斯特古见过主人!”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道:“城主莫要如此,我素来敬佩城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同你结交,我的的确确是只想跟你比试而已,之前的赌注不过是戏言罢了,城主莫要放在心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问道:“既如此,我也不客气,你纵兵掳掠我番斯伯沿海诸港,又抓了如此之多的达官贵族,想必不是喜欢当海盗这么简单,你们究竟意欲何为?若是想要我们出卖我们的国家,那我宁愿你现在一刀把我砍咯。” 徐云山随即笑道:“我不是要你们出卖你们的国家,我要你们救你们的国家。” 干切斯特古闻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整个人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吗?一帮洗劫了我们沿海三大港城的强盗,告诉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就算是海上最恶名昭着的海盗怕是也说不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既然身为三大港城之一的城主,那就说明你在番斯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或者说你身后的家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所以,你们国都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该清楚才是。” 干切斯特古闻言当即警惕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究竟是谁?”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们国王的座上宾,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必须要死,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能答应我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到你们的国都坐上更高的位置。” 干切斯特古瞬间醒悟过来,诧异道:“你们是大虞的军队?怪不得拥有这么强悍的战力?大虞的海军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徐云山随即反问道:“所以你们也想组一支海军跟我们大虞在海上争锋、一较高下?” 干切斯特古瞬间猜到,大虞可能已经将番斯伯有意隐瞒的信息都摸了个透,心中顿时一阵骇怕,如果是这样的话,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第164章 以免我杀错人 干切斯特古虽然还不知道徐云山的具体身份,但是想来他能带着军队前来番斯伯闯出偌大的事情,足可见此人的手段和地位。 否则,若只是大虞寻常军官,焉能有这种带兵远航的机会和权力? 所以,徐云山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他都有认真斟酌过的,后面发现,他若是大虞的皇帝,他也不能容忍番斯伯通过大虞叛徒的泄露而打造一支堪比大虞的海上雄师,最后的结果也是设法破坏掉。 而徐云山这么一番搅合,番斯伯沿海起码三至五年内是没有办法恢复元气的了,若是还想着打造堪比大虞的海师,非十年之功不可,可是十年之后,大虞海上的力量早已经何等强大了,番斯伯能赶得上? 想想都觉得无力,整个番斯伯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刺客一样暴露在了大虞这个强壮男人的面前而不自知。 人家区区两艘战船就已经将整个番斯伯沿海打废,这说明什么,番斯伯跟大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所以,对于徐云山的问题,干切斯特古只能苦笑回答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一切,也做出了反应,你们还想如何?就像你说的,大虞和番斯伯隔着千山万水,你们就算灭了番斯伯也不会前来接手,那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徐云山随即有些恼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几时说了我们要灭掉番斯伯,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我们要巴格其的命,他是我大虞的叛徒,我绝不容许他活在世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费尽心思抓了我们这些人上船,就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帮你做成这件事而已?” 徐云山笑道:“不错!” 干切斯特古依旧疑惑道:“先不说我们这些人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事情,就算有,对你们来说又有何意义?那巴格其已经将该知道的都告知了我们,就算杀了他,我们番斯伯依旧得到了你大虞的造船之术,还有海图,难不成所有知道的人都要死?” 徐云山闻言随即冷冷道:“这些你们就不要管了,你只要回答我答不答应就好了,如果答应,我会送你们回去,如果不答应,那我只能让你活在我的心中,每年这个时间,我都会在心中默默地祭奠你这样的英雄。” 干切斯特古随即苦笑道:“其实杀不杀巴格其真的无所谓,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机会做到这个事。” 徐云山依旧冷冷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愿意做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 在得到了干切斯特古的答案后,徐云山随即吩咐将所有俘虏带上夹板,然后按着腰刀走到了船艄上,朗声对众俘虏用流利的番斯伯语说道:“我现在说三件事。一,干切斯特古已经成为我的奴隶,听从我的吩咐。二,玛特纳也成了我最坚定的盟友,第三,愿意臣服我的人站到左边,不愿意的站到右边,以免我杀错人!” 第165章 安插内应 对于徐云山来说,这些人里面有价值的不多,他真正想要的就只有干切斯特古和玛特纳两人,余者皆不足虑。 而且番斯伯人虽说不像大虞子民那般拥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和民族认同感,但是番斯伯人对于异邦人士还是比较排斥,又岂是听到干切斯特古居然成了大虞人的奴隶就会马上屈服的,所以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厌恶和嫌弃,但更多是仇恨。 出于排外的心思,俘虏中还是有着硬骨头的,毅然决然的就站到右边。 徐云山则是阴冷一笑,直接拔出身边亲兵的腰刀就丢到了站在左边的人的面前道:“看起来不愿屈服的人还是比较多的,那好办,既然你们这些是愿意臣服于我的,那就每人缴纳一份投名状,拿着这把刀,轮流将右边这些人杀了,若是有谁下不了手的就站到对面去,我相信总有人能下得了手。” 徐云山这一手算是将某些心怀苟且之人的退路堵死了,只要自己今天杀了右边任何一个人,自己就算真的成了番斯伯的叛徒了。 因为在场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谁家里还没点势力?所以这一刀下去,以后若是东窗事发,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人家要报仇起来,管你是不是被胁迫的。 终于,有人拿起了刀直接走到右边队伍中嚎叫着就一刀刺入其中一人的腹部,被喷出的血糊了一身,不知是害怕还是杀人过后的兴奋,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居然连捅了好几刀。 后面的人大多也有模学摸,有样学样,很快左边的人都轮流杀了一轮,但是右边还是有着十几个人还在站着。 这次不用徐云山吩咐,原先第一个带头的径直见了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再次捅进了对面一人的腹部,接着下一个依旧如此,两轮过后,左边杀人的队伍里依旧是十个人,而被杀的队伍里只剩下三个人。 就在新一轮的杀戮即将开始的时候,徐云山随即喝止道:“住手,这三个人暂时不杀。” 说完就示意士兵将这三人拉回关押的地方继续关押。 徐云山见三人被押走后,继续对众人笑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是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留下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吗?” 徐云山说完望了一圈众人,见众人皆是迷茫无比,才继续笑道:“因为他们是证人啊,他们亲眼见证你们手上都分别沾染了两位贵族的鲜血啊,所以我要留着他们,万一哪天你们在番斯伯不听我的吩咐做事,我就将他们送回番斯伯指证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又气又惊,但又无可奈何,徐云山见状就出言安抚道:“只要你们团结一致,听从我的吩咐,我保证你们在番斯伯会得到高官厚禄,而且这三个人永远不可能在番斯伯出现。好了,现在开始,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了,明天我就安排你们回到番斯伯,届时你们都要安心的听从我的吩咐,成为我在番斯伯的内应!” 第166章 他们为何不追 在干切斯特古的带领之下,连同玛特纳在内的一十二人“抢”了一艘小船返回了布尔多斯特港城。 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得知干切斯特古等人的返航后,连忙亲自来到码头接应。 看着他们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样子,拉斯基吉尔原本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当即下令将他们分别安顿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在医生的一番诊治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干切斯特古等人并无大碍,主要是多日忍饥挨饿和缺水导致的身体虚弱,身上的伤痕倒也没有太多,说明对方并没有过度虐待他们。 于是在医生走后,拉斯基吉尔也顾不上让干切斯特古休息调理,直接命人将干切斯特古带到了自己跟前,因为他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 而干切斯特古如何不懂拉斯基吉尔的用意,只好苦笑着向拉斯基吉尔行了一个番斯伯礼道:“感谢尊贵的总督大人施以援手,将我们从万恶的海盗手中救出!” 拉斯基吉尔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干切斯特古后才冷着脸道:“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干切斯特古连忙说道:“若非总督大人您在海上大力围剿海盗,将他们打的阵脚大乱,无暇顾及,我们焉能有机会逃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了拉斯基吉尔顿时心中就恨意滔天,他为了围剿这群海盗,不惜得罪整个南部势力,强行征集了五百艘船,出动了五万大军。 结果用了一百多艘船和两万士兵性命的代价依旧没能留下区区两艘海盗船,这个事情他若是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等待他的将是他不能承受的结果。 最轻的结果也要被迫辞去南部总督的职务,如今干切斯特古提起此事,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但是干切斯特古的背景亦不是拉斯基吉尔能够轻易得罪得了的,所以拉斯基吉尔强忍心中怒火耐着性子问道:“干切斯特古,我问你,那群海盗可是大虞人?” 干切斯特古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全都包着头脸,就是跟我们说话也是说的我们番斯伯的语言,虽说很明显能听出他们根本不是番斯伯人,但是也没法确认他们就是大虞人,起码我一句大虞话都没听到过。” 干切斯特古说的也没毛病,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就将矛头指向大虞,哪怕拉斯基吉尔很想他怎么做。 拉斯基吉尔显然对干切斯特古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依旧耐着性子道:“那他们是哪里的海盗?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其他达官显贵呢?他们在哪里?” 干切斯特古依旧苦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海盗,只是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么坚固高大的海船,而且这些海盗的确训练有素,怕是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他们这么强的执行力。至于我们如何逃出来的,这一切还是得感谢总督大人在海上的阻击,使得他们受损不轻,我就是趁着他们停靠岸边整备的时候,带领着众人抢了他们三搜小船出海而逃,可惜还是由两艘船的人未能逃脱,要么被他们射死,要么落水而死,只有我亲自指挥的这一只小船逃了出来。” 拉斯基吉尔继续问道:“他们为何不追?” 第167章 皆大欢喜 干切斯特古随即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原先是想追来的,我都看见大船开始动了,后面不知道为何,好像是船上发生了什么动乱,只见一片慌乱的呐喊声,但是我一心只想着逃命,也不敢探究,趁此机会拼命划动,才有机会逃回布尔多斯特港城。” 干切斯特古说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拉斯基吉尔也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随即作罢,便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将干切斯特古搀扶下去休息,而自己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后来其他审讯的供词也都一一提交上来,这些人所说的话基本一致,看来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也该是提前串供好了,因为打死拉斯基吉尔都不相信,这些训练有素的“海盗”会这么大意让他们逃脱。 其实在拉斯基吉尔心里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大虞人搞的鬼,但是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 当日海上围剿,自己损兵折将不说,可就连一具敌方的尸首都没有得到,否则自己就握有大虞袭扰番斯伯的证据,无论是对都城还是对南部诸多势力就算是有了个体面的交代。 可这狡猾的大虞人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哪怕整个番斯伯心知肚明,也只能定性为海盗劫掠袭扰。 既然是海盗劫掠袭扰,那自己这个南部总督没有剿杀这群海盗,那就要负上这个责任,尤其是分别位于三个港口的三座军工船厂的损毁,怕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恨不得将他拉斯基吉尔大卸八块。 一夜之间,番斯伯的政坛也因为徐云山这一次的奇袭三港之役,几乎变了天,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负主要责任,被罢去官职,然后赴京请罪。 干切斯特古虽说有丢城之责,但最后带回了些许达官显贵,算是将功补过,就允许留任在鲁特特图港城继续任职城主之位,将功赎过。 但是无论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还是番斯伯的其他勋贵都清楚的知道,番斯伯的海军没有十年之功,怕是难以实现远航。 而跟东方诸国约定的时间又快到到期,箭在弦上,届时,番斯伯真的有能力从陆地出兵,跨越万里荒原前去跟他们会盟吗? 当然这是番斯伯的烦恼,并不是徐云山的,徐云山一行到了天毒国跟其他船队汇合了之后,就浩浩荡荡地朝珠崖进发。 期间,徐云山也将番斯伯海战的情形事无巨细地给镇南军海师营驻营司马朱经文说了一遍。 毕竟朱经文代表的是御史台监察院,他可不归属徐云山统管,是完全独立于徐云山之外的监军,有权知道徐云山所做的一切事情,同时会将徐云山所做的事情形成奏章上报朝廷。 当然,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道公文不能明发,只能以密函的形式直接发给监察院监察大夫,然后再由监察大夫去跟皇帝和太后确认此事是否得到授权。 何况此事徐云山定然不敢撒谎,很明显就是徐云山前来之前就取得了朝廷的默许,加上并没露出任何马脚,还收获颇丰,自然是大功一件。 朱经文纵然没有参与番斯伯海战,但此番出行而来,这功劳就有着他的一份,所以,徐云山也根本不担心朱经文会乱写一通,毕竟功劳一摊,皆大欢喜嘛! 第168章 老娘就打上营地去 徐云山一行,经过了两个月的航行,终于返回了珠崖,一靠岸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这是镇海使周柏山亲自安排的排场,毕竟这是海运司成立以来第一次远航贸易,周柏山自然要慎重对待。 尤其是在税曹清算之后统计得出,此次贸易的收获较之从前还有所增长,周柏山更是喜出望外,那就说明,海运司的成立是有必要的,而他又是提议和参与设立海运司之人,这份政绩足够他将来进入中枢出任要职了。 当然其中徐云山的功劳功不可没,这也使得周柏山对徐云山更是感激涕零。 虽说自平俚之事过后,周柏山向来都把徐云山当成跟自己一条船的人,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原先他们的主从地位已经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徐云山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综合起来都在自己之上。 虽说徐云山从不在自己跟前拿乔,但周柏山也是颇为识时务之人,他知道按照徐云山这个才能,用不了多久还能往上走一走,彻底拉开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也在逐渐转变,如今他跟徐云山说话,甚至都不会露出同辈交往的亲切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恭敬之意。 徐云山也感受到了周柏山的这个转变,但是他没有特地去纠正,因为他知道对于周柏山这人来说,纠正是没有用的,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周柏山不露痕迹的恭敬。 但是对于周柏山的接风宴,徐云山可就说什么都不会去了,这一走小半年,无论是营区还是家中都有着许多事情等他回来处理,未来的一个月内,怕是要忙碌得屁股冒烟,哪有空去风花雪月。 徐云山下了船后,甚至连家都没回,就径直回了军营,先不说积压的公文,就是那四十多名战死的弟兄的后事也需要他去处理,且还不能公开处理。 毕竟对外海师营此番出海只是护卫而不是去打仗的,以大虞海师的实力,海上护卫死那么多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只能加重安抚、低调处理。 所有的事情堆积到一块,直接让徐云山几乎半个月了都未踏出军营半步,才堪堪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这半个月他也真的就没有回家待过哪怕一盏茶的时间,这敬业的态度使得全营上下无不动容,现在无论是海师营中士兵还是丫县百姓提起徐云山都是满脸敬意,无不为丫县有着这样一位将军而自豪骄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尤其是徐云山的妻子阿香,自从得知徐云山靠岸之后,整整守了半个月都不见徐云山回家。 就连心腹丫鬟小雀儿劝她都挨了一顿骂:“那混球哪里是什么为国事废寝忘食,他定是在番斯伯玩了不少番妹,这会实力不济,怕被老娘看出破绽,故而躲在营中调养,等身子爽利了再回来老娘这里装模作样,老娘最多就忍过今夜,明日午时之前,他若是进不到家门,老娘就打上营地去,将他给阉了!” 第169章 老娘今日要执行家法 阿香是个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女汉子这个事情,莫说丫县,就是整个珠崖都是闻名于耳的。说了打上营地,就打上营地。 第二天午时刚过,阿香就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带着四名丫鬟就飞奔至海师营营区。 守门的侍卫哪能不认识统领夫人,甚至其中一个守门的还是徐记商号出来的家丁邢三。 远远地见到阿香别着木棍纵马而来,就连忙苦着脸对其他人说道:“不好,夫人前来,统领今日怕是要遭殃,你们且拦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夫人进去,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让她过去,更不许还手,我这就去通报给统领。” 说完就要转身一溜烟入营报信,却不曾想阿香先声夺人道:“邢三,你个王八蛋,想进去给那混球报信?你敢进去一步,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邢三连忙转过身来哭丧着脸道:“见过夫人,我没有要去报信,只是刚好内急要去解手,不巧遇到夫人前来,夫人不要误会。” 阿香虽说跋扈了些,但是知道也守规矩,明白军营重地是不能让女人进入的。 于是勒着马在营区大门指着邢三的鼻子大骂道:“王八羔子,没良心的东西,你才吃几天皇粮,这会就真当你是个人物了?老娘告诉你,你就算把徐云山那个混球拉下马来,自己做了这海师营统领,见了老娘你还是得要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奶奶,你小子居然敢去通风报信?反了天了!” 邢三见阿香没有打算闯入营区,就知道阿香的来意。 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夫人息怒,要不这么的,小的这就进去把统领请出来如何,毕竟夫人在此等候,这么大的日头,晒伤了可怎么得了。” 阿香顿时“呸”了一口道:“放你娘的屁,你当夫人我是酒楼里那些粉头不成,还晒伤,老娘我为了那混球操持家业,辛辛苦苦养着一大帮子人,这混球倒好,一回来就躲在军营,半个月不回家,他想干什么?难不成在里头养了个小的不成?” 邢三闻言,连忙惊恐道:“我说姑奶奶,这话可不敢乱说,要被人听了去,统领可是要被弹劾的!” 阿香一听顿时骂道:“弹劾就弹劾,要是把这破官去了更好,老老实实跟老娘回家做生意去,省的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出海,不晓得都搞了几个番妹,他奶奶的,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外头的动静早就有人报给里头的徐云山,徐云山一听,顿时鞋都来不及穿,踩着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沙土就拼死狂奔而来。 见到阿香的那一刻,夫妻二人之间都有些忍不住眼角泛起了泪水,小半年的分别如何能够不想念。 但是阿香发现徐云山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在睡觉,眼角还挂着几粒眼屎,气就不打一处来道:“我就说你这混球绝对在外头玩了不少番妹了,你看看你这个鸟样,宁愿在里头睡大觉也不愿回家,就是怕老娘看出破绽!老娘今日要不执行家法,你这混球就分不清谁才是老大!” 第170章 回去再收拾你 对于阿香的暴脾气,徐云山是真的没有一点脾气,他知道这位姑奶奶一旦火气上来,就是天王老子都没有面子好讲。 好在自己怕老婆这事情珠崖皆知,如今被人堵在军营门口像训小孩一样训,也只好受着,左右也无脸可丢了。 阿香见徐云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的更加来气。 甚至觉得光骂都不解气,直接将别在腰间碗口粗的木棍抡了起来,直接一个翻身就跃下了马来。 此时的军营栅栏处早已围满了了看热闹的将士,众人都知道徐云山身手不凡,如今见到统领夫人下马的这个动作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个十年以上的马上功夫焉能如此流畅? 可见这统领怕老婆倒不是因为老婆凶悍而已,看样子这统领夫人的身手亦是不凡,说不定统领还真的打不过统领夫人。 事实证明,大家伙猜的不错,很快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统领老爷就被统领夫人握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撵得漫山遍野跑,生怕跑得慢一些就遭了毒手,众人看得是又好笑又害怕。 好笑就不说了,害怕也是真害怕,徐云山是什么身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如今看那统领夫人这追杀统领的身法脚力和棍法所出的招式来说,确实不同凡响。 在场之人皆相信,若是自己对上统领夫人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像统领老爷这般漫山遍野的躲闪逃命,而是早就死在棒下。 看来,统领老爷怕老婆当真是有原因,怪不得家财万贯,多年无后,都不舍得纳个妾或找个相好的。 碰上这样的夫人,就算有那胆子未必有那个命享受齐人之福,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为统领老爷默默哀悼起来。 也许是追累了,也许是打够了,阿香追着追着就将棍子随手一丢道:“滚回来,老娘不揍你了!” 徐云山闻言,有些不信道:“放屁,老子信你个鬼!” 阿香此时已经蹲在地上不耐烦地边用手扇风边喊道:“我现在好好跟你说,你最好乖乖照做,否则老娘那股劲一上来,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受不受得了!” 徐云山一听,连忙老老实实地跑到阿香的背后殷勤的给阿香拍背舒缓气息道:“夫人想必累坏了,咱们这就回家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阿香随即疑惑的转头盯着徐云山道:“你小子舍地回家了?” 徐云山笑的比哭还难看:“本来就是打算今日就回家的,谁知道你……谁知道夫人居然亲自来迎,您看,这不是误会了么?” 阿香随即“啐”道:“呸!你放屁,你分明就是在睡觉,你若是要回家何必等到现在,你现在还在诓骗老娘,你活腻了!” 徐云山就差没哭出来:“我说姑奶奶,您老人家就消停消停吧,有什么回家再说好不好,您再这么闹下去,老子这官还当不当了,这人还做不做了,不带你这样玩的。” 阿香也自觉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脸色一缓道:“行吧,回去再收拾你!” 第171章 朝廷来人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照在徐云山脸上的时候,徐云山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才慢悠悠地扶着老腰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不知是因为久别胜新婚,还是久旱逢甘露,昨日太阳一落山,阿香就像吃了什么药一般,索要无度,只把徐云山折腾得精疲力尽,现在徐云山的状态怕是连个太监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就要出门,阿香却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一见徐云山,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哎呀,夫君昨夜达旦操戈,想必累坏了,妾身一大早就特地熬了一锅生蚝海鲜粥给你补补气血,正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徐云山闻言,当即欲哭无泪,就差没有跪下了。 只能哭丧着脸道:“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就是牛马畜生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你再这样弄下来,老子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是跑不掉了,现在腰都还酸着呢!” 阿香闻言随即忍不住捂嘴一笑道:“死鬼,昨夜你怎么说来的?你说你乃天下第一悍将,要杀个七进七出,这才四进四出就累得跟狗一样,我不可得给你补补?说不定一晚粥下去,雄风再现,今夜还能一雪前耻。” 徐云山的脑海中此时似乎想起了一首悲恸的曲子,盘旋在脑海久久不能散去,神情悲愤地指着阿香道:“今夜你居然还不放过我,你他娘的真当老子是种猪么?” 阿香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快速一个肘撞,就将徐云山再次撞倒回了床上,才神情不屑道:“今夜?老娘现在就要!” 徐云山连忙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道:“白日宣淫,岂是君子所为!你莫要坏我德行!” 阿香哪里理会那么多,直接一个跨步就上了徐云山的身体,然后直接扒开徐云山的衣襟,露出了那一身线条分明古铜色的胸膛,“咯咯”一笑就附身吻了上来,徐云山无奈的将脸别过一边,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划过他的脸颊,落在了床单上…… 徐云山真正出现在房外,已经是晌午的事情,他穿着一身红色袍子,手中拄着腰刀当做拐杖,扶着老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但是枯槁略微苍白的脸上那对犹如熊猫一般的眼袋才能证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再待在家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军营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这还是趁着阿香外出查账的档口偷溜出来的,要是阿香在家,他根本就没机会走出房门。 也许是上天垂怜,徐云山还没有走出大门,就有下人前来通报,说营区来人,说是有急事要徐云山赶忙回去。 徐云山一听,顿时龙精虎猛,一个箭步就出了大门,就见到自己的亲兵杨光继早早地就等在那里,满脸着急的样子,连忙问道:“光继,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慌张?” 杨光继连忙轻声快语地说道:“朝廷来人了,说是有旨意!” 第172章 传旨入京 徐云山火急火燎赶到军营,一进了正堂,就见到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握着一卷《周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那人听到动静,抬头一望,只见徐云山一身绯红长衫龙行虎步地走入堂中,不由得眼神一亮,甚至隐隐泛有泪花。 徐云山见到那人容貌后亦是如此,但是两人都很克制,并没有表现出来曾经相识的样子。 只见那文士轻轻起身道:“想必这位就是威震珠崖的徐统领?” 徐云山连忙躬身施礼道:“末将见过徐执笔郎!” 原来此人便是当朝内阁三十位执笔郎之一的徐挽声。 这徐挽声年约四十出头,但是生的倒是清秀儒雅,虽说现在只是内阁执笔郎,但是将来前途亦不可限量。 且此人倒还算是大虞宗室之一,乃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之四世孙,如今承爵丰禾县男,与徐云山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徐云山尚且为白山王徐远峰之时,跟徐挽声这位族叔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亦亲亦友。 天子之所以派徐挽声前来宣旨,一来就是知晓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二来因着这层关系,徐挽声可以更好的跟徐云山解释自己宣旨的用意,不至于让徐云山感到排斥。 最重要的是希望徐云山能一直不断地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毕竟天子徐世藩幼年对徐云山最为推崇,和徐云山的关系亦是不错。 虽说徐云山跟皇家之间有着许多难以理清的恩怨,但是天子还是希望能够跟徐云山修复关系的。 对于徐云山的施礼,徐挽声明显有些不适,连忙一把将徐云山扶直道:“统领不必行此大礼。” 说完眼神示意,徐云山随即明白,当即吩咐手下都退出中堂,同时严密把守周边,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才一把握住了徐挽声的手道:“五弦叔父!” 徐挽声听到这声“五弦叔父”,眼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滚落而下。 亦是紧紧握着徐云山的手激动地低声道:“殿下!得知你尚在人间,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为了见到你,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加快赶来,生怕来得晚了,你又出海或是忙其他的去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你了,义、忠二王泉下有知定当很是欣慰了。” 徐云山也湿透了眼眶道:“一别三四载,想不到远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叔父,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皆是感慨唏嘘,但徐云山知道天子派徐挽声前来,定有深意,索性也开门见山道:“圣人遣叔父前来,定有要事,不知圣人要我做什么?” 徐挽声见徐云山绕回了公事上面,随即也严肃了起来说道:“圣人此番派我前来,就是要宣你进京,圣旨等你安排好香坛之后,我再拿出宣读!” 徐云山随即诧异道:“进京?怎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难道圣人不知道,我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京师么?” 徐挽声闻言笑道:“正因如此,天子才让我前来,否则别人前来,怕你心中有所抵触。” 第173章 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听得徐挽声这般说,徐云山也好奇起来道:“那你倒是说说,圣人到底是什么打算,我也好奇得很。” 徐挽声随即谨慎道:“云奉公主曾向内阁说过,圣人年少,诸位皇子兄弟中以壶山庶人最有才能,应该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走出庶人府,回到朝堂之上,让他辅佐圣人才是最正理!” 徐云山闻言两眼一寒道:“壶山庶人乃是元兴圣人亲自下旨削去王爵,以暴戾之名关入庶人府的罪人,云奉公主这样做,又将元兴圣人置于何地?何况那壶山庶人是个什么货色,满朝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将他放出来就算了,还让他回到朝堂,那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理,所以无论是内阁还是陛下和太后皆是直言反对,说此事元兴一朝已有定论,岂可推翻。所以,云奉公主又提出让安西侯李长茂出任禁军将军,说是安西侯李长茂人品贵重,且素有才名,祖上几辈颇受历代先帝器重,可堪大用,算起来,他祖上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之义子,跟我等算是同祖,应该让他真的归宗,赐姓徐姓才对。这个你也清楚,非宗室不得出任禁军将军,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则,所以,云奉公主千方百计让着安西侯取得宗室的身份。” 徐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听说云奉公主已经答应了将宁陵县主许配给这安西侯,且已经请动了圣人赐婚,可有此事?” 徐挽声亦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圣人才头疼,毕竟当日云奉公主请求圣人赐婚之际,圣人为了送她个人情,在赐婚的圣旨中没少夸赞安西侯,云奉公主正是用圣人夸赞安西侯的话来堵圣人,若非通天侯极力反对,怕是云奉公主还真的能将这禁军将军一职交到安西侯手中。”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圣人想让我接掌禁军?” 徐挽声闻言笑道:“殿下果然通透。” 徐云山连忙反对道:“不可,先不说我这身份的问题,就算能说得通,一年时间不到就从一介布衣连连升官,还一下子升到了武将的顶点,这种事情朝堂上的反对声音会十分巨大的,届时不但我接掌不了禁军,怕是圣人为了平息众人的质疑,迫不得已还要拿我开刀。” 徐挽声连忙认真地说道:“陛下和太后商议过,想要恢复你的身份,而对外的解释就是你是被派来珠崖摸底,方便未来朝廷建立海运司的,届时你恢复了白山王的身份,加上这一年来所立下的汗马功劳,让你直接进入内阁出任一个执笔大臣都绰绰有余,更别说一个四品的将军,只要你白山王的名号一出来,朝堂上下,谁敢反对?谁又反对得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绝对不行,我是不可能再回去朝堂的。圣人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今日你说服不了我,那这让我进京的圣旨怕是也没必要拿出来,若是我同意了,估计我还未到京师,我那出任禁军将军的圣旨就会发出,但是,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第174章 两难 对于徐云山的坚持,徐挽声亦是很无奈道:“你心中依旧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徐云山一听这话,随即冷笑道:“不错,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死了的那天我都不可能释怀,如今我还能坐镇海师营,为天子守海,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若是圣人依旧坚持,那我唯有再次遁走他方,五弦叔父,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徐挽声苦笑道:“这个事情我亦是知道你的委屈,换做是我,恐怕比你还恨,可是你莫要忘了,你亦是太祖血脉,乃徐家江山的柱石,难不成你眼看着皇权受到威胁,进而影响到整个天下不成?再说,这件事跟当今无关,当今自始至终皆是当你为他最为尊崇的叔父,他如今孤立无援,看在往日叔侄情谊的面上,你难道也置之不理吗?”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些为难道:“非是我不念及旧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且我若是当真半分情谊不讲,我完全可以不用答应帮天子守海的,只要我老老实实在珠崖做一个富家翁,我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得多美。” 徐挽声一听顿时有些气苦道:“你怎的如此倔强,你若是从未冒头倒也就罢了,但是你既然已经冒了头,还促成了南海格局的变化,已经卷入朝堂是非当中,你认为你还有退路吗?圣人还有退路吗?你不能跳出来点一把火后才说,这饭还得别人来烧,你只是负责点火的,你这样岂不是害了圣人?” 徐云山有些不忿道:“难不成这天下人都死光了不成?圣人身边难道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了?就非我徐云山不可了?” 徐挽声当即掷地有声地说道:“不错!纵使十个百个才高八斗者皆不如你徐远峰一个,你只要出现在朝堂,一切魑魅魍魉、宵小之辈皆不敢造次,你就是大虞的定海神针,有你在,圣人才能安然的亲政,才能向这个天下发出属于他的声音,你不是为圣人,而是为了天下。” 徐云山无奈道:“叔父莫要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戴不起,这天下亦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更不是我能负担得了的,这是天子的事情。” 徐挽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罢了,我不与你争,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徐挽声直接黑着脸就拂袖而去,而徐云山也愣在当场,没有挽留或相送,等他反应回来,徐挽声已经出了军营,于是徐云山亦是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有气无力的出门就上了马匹,直奔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十分混乱,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再回到朝堂那个臭水沟一样的地方去。 可是情感又告诉他,他跟皇家的情谊其实不比怨恨浅,尤其是当今天子徐世藩对他的尊崇甚至超过了对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对他的信任。 而当今的太后也就是仁安皇帝的皇后王氏亦是对他不错,从不拿捏架子,一直以来都是以长嫂的态度跟他相处。 这样的情谊在皇家是很难得,甚至说是很珍贵的情感,而这一丝难得的温情全都给了徐云山。 回忆起昔日种种往昔,徐云山一时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175章 阿香的反对 看到去而复返但失魂落魄的徐云山,阿香顿时知道肯定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家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 但是军营中的事情可就不是她能够随便打听的事了,而且她清楚的知道,今日徐云山回军营是因为营中有人快马来请,是正经的公务。 但是阿香的确也很少看到徐云山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关切上前就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徐云山看了阿香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轻轻地将阿香拥入了怀中,就这么轻轻地搂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徐云山才轻轻说道:“天子想让我进京,出任禁军将军!” 怀中的阿香闻言当即娇躯一震,连忙抬头说道:“不可,你不能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 徐云山爱怜地帮阿香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大发鬓,然后温柔地抚了抚阿香的脸蛋道:“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他求我,他派来了五弦叔父,那就证明了他已经在求我了。” 阿香听到了“五弦叔父”这四个字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当年太妃就说过,皇家就是一头吃人的猛兽,无论再怎么亲近和信任,一旦觉得你是个威胁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向你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活剥生吞,我答应了太妃,我不能让你再回到那个腌臜地地方!” 徐云山苦笑道:“可是我也姓徐,我亦是身负太祖血脉,此时正是圣人最难的时候,我若不站出来,怕是朝堂上会因此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怕是圣人都要自身难保,我是不忍心看他有身陷囹圄之危。我的父祖谥号一曰忠,一曰义,皆是大虞柱石,我身为他们的儿孙,焉能因为个人安危不顾徐家江山而置之度外?将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到他们?” 阿香当即一把推开徐云山恨恨道:“可是皇家夺走了太妃的性命,太妃何辜?” 徐云山无奈道:“此事我焉能不恨?但是我又能如何?” 阿香冷冷道:“忠孝两难全,你若是执意北上,那咱们夫妻情分也就到此结束吧,我只是一个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何况太妃于我有养育大恩,我更加不可能接受你居然要去帮助你的杀母仇人!” 徐云山试图解释道:“可此事跟陛下和太后无关啊!” 阿香依旧冷冷道:“对于我来说都一样,皇家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我就一句话,你若是北上,就给我留下一封和离书,言明净身出户,从此你我天涯陌路,一别两宽。但你若是没有答应他们,他们要来迫害与你,天涯海角我都随你一起逃亡,纵然将来千刀万剐遗臭万年,我都陪着你,绝无半句怨言!” 徐云山听了阿香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只是想要握着阿香的手,因为只有在握着阿香的手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安心和真实。 阿香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也不愿阿香受到半分委屈。 看着徐云山为难的样子,阿香也狠下心别过脸去不再看着他,但是还是忍不住道:“你莫要怪我狠心,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再身陷泥潭!” 第176章 至亲的长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坐在家中书房发呆,他今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军营,因为实在太没有心思了。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去军营,不代表徐挽声找不到此处。 徐挽声的到来,让原本很是坚决的阿香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昨夜想了一夜如何斥责徐挽声的台词,在见到了徐挽声之后都化成了眼眶打转的泪花。 对于这位族叔,不单单是徐云山,就是阿香对他亦是十分尊崇,徐挽声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丝遇见亲人的感觉,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柔软。 徐挽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最后一次见到阿香的时候,阿香还不是徐云山的妻子,但是当时熟悉的人都知道,徐云山最终的妻子只能是阿香。 这是白山王太妃亲自指定的亲事,甚至是金东忠王徐启光生前的意思,如今见到一对璧人已然成家,徐挽声心中说不出的欣慰,但也泛着一丝丝的酸楚。 左右也是在家中,阿香也没那么多顾忌,就像从前见到徐挽声那般,轻轻施了个礼道:“叔父,多年未见!” 这一声“叔父”又是直接让徐挽声破防,米粒大的泪珠直接就夺眶而出道:“好孩子,快快起身,你现在是王妃,我怎能受你一礼!” 阿香站直了身子之时,亦是满脸泪痕道:“叔父说的哪里话,在阿香心中,叔父就是叔父,何况白山王已死,这世间更不可能有什么白山王王妃这样一个人。” 阿香的话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告诉徐挽声,他和徐云山都不是昔日他们了,徐挽声又如何会听不出来。 于是徐挽声苦笑道:“你也莫要拿话头堵我,我并不是要来劝说你们什么,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明日我就会离开珠崖,可能终此一生,咱们怕是都见不上面啦。” 徐挽声这番话顿时勾起了众人的悲伤,毕竟曾经三人是那么要好亲近的亲人。 虽说严格说起来,徐挽声虽说也姓徐,可并不是太祖血脉,往上追溯也不是太祖高皇帝所追尊的任何一位皇帝的血脉。 纵然是他的先祖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与太祖的关系也得往上翻上个七八代才能找到共同的老祖宗。 还真算起来,徐挽声这个宗室其实名不副实了,毕竟这血缘早就稀得不能再稀了,只是徐虎在建立大虞这个事情上出力不少,颇受太祖倚重,而且曾出任皇室大宗正一职。 也使得徐虎的后人长盛不衰,在大虞朝堂亦是占有一席之地,与大虞皇室的关系也延续至今。 但是这并不妨碍徐挽声和徐云山二人交情匪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徐挽声曾经得到过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义王徐为的指点,有着半师之谊。 所以徐挽声跟金东王府一脉来往颇为密切,甚至在徐启光和徐云山父子看来,这徐挽声就是亲兄弟和亲叔父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徐云山也好,阿香也好,见到了徐挽声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在他们心中,徐挽声就是他们至亲的长辈。 第177章 徐云山背负太多 哪怕明知徐挽声有些口是心非,徐云山和阿香还是不忍对徐挽声说出太重的话,何况亲人来访,自然要先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杯盏交错之间,三人都喝了不少,阿香亦是有些不舍道:“叔父难得前来,为何不多待些时日,也好让我和云山二人好好孝顺一番。” 徐挽声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听,但我不得不说,如今的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天子每日坐如针毡,此番让我前来请殿下进京,本就是已经到了无计可施、举步维艰的地步,但是人各有志,圣人也说了,若是殿下依旧放不下昔日种种,那则不必勉强,所以我亦没有再跟殿下提及此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亦是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师,毕竟圣人身边不能没有心腹之人在,所以,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阿香听得徐挽声这么一说,为难地望了一眼徐云山后对徐挽声说道:“叔父,非是云山不愿助叔父一臂之力,只是当年之事,无论是云山还是我都无法忘怀,云山答应替天子守海,就已经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了,对得起他姓徐了。” 徐挽声闻言意识苦笑道:“你也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我明白的,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所以我没有打算再劝你们,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义王本就无心朝政,但是太祖托付,心系江湖山水的义王便义无反顾的为了太祖、太宗守了大虞江山数十载,忠王更是因大虞江山英年早薨,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义、忠二王父子二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大虞江山万年昌盛么,若是殿下平庸无才倒也罢了,可殿下一人足以威震万国、气吞山河,这样的大才不守护祖宗江山,岂非可惜?身为徐家子,无论有什么恩怨,大虞的安稳传承重于一切,我言尽于此。” 徐云山闻言,脸上顿时现出痛苦之色,自古忠孝两难全,何况他本就是太祖血脉,他此时若是现身替圣人拨乱反正,对于祖宗来说亦是大孝,可是想到自己那死的冤枉的母妃,徐云山心中就始终过不了那一道坎。 无数个夜里,他总能从七孔流血的母妃那张绝望痛苦的脸庞中悲痛的惊醒,或许这种伤痛只有跟他同床共枕的阿香才能感受得到。 但是无论是祖父金东义王徐为的遗训,还是未曾来得及留下遗训的父亲金东忠王日常对他的教导,都是只有一件事,身为徐家子,就要以守护大虞江山为己任,这些话就像是刻在了他骨子一样,跟他的杀母之仇相互抵触着。 阿香见到徐云山的样子,顾不上徐挽声在场,连忙起身来到了徐云山的身旁,直接就将他搂入怀中。 就像无数个夜里徐云山被惊醒之际,他亦是这样躲在阿香的怀中舔舐伤口,他人生中最脆弱的一面都留给了阿香,而阿香最温柔的一面也只给他,夫妻二人就这样相互抚慰地过了这么些年。 徐挽声见到此情此景,亦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知道,徐云山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第178章 另有蹊跷 也许是不想气氛那么悲伤,徐云山轻轻挣脱开阿香的怀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以示自己没事。 然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强颜欢笑道:“倒是让叔父见笑了,我们两个一见叔父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昔日种种,以至于叔父吃个酒都吃的不开心。” 徐挽声用袖子挡住面容,轻轻地拭去自己的泪痕后,亦是强颜欢笑道:“殿下乃性情中人,在我的面前从来不遮掩,这一点一直没变,我亦是很欣慰。” 阿香也连忙起身来到徐挽声的案几旁,直接替徐挽声满上了酒道:“叔父乃是我夫妻二人打心底认同的长辈,昔日白山王已不复存在,叔父就莫要唤他殿下了,直接唤他表字云山亦可,我等视叔父为长辈,叔父也莫要再将我等视为什么郡王、王妃了。” 徐挽声随即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也不做那儿女状,云山、阿香,叔父没有喝到你们的喜酒,实乃平生憾事,如今得知你们很好,心中亦是无限欢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一面,死而无憾了!来!叔父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无忧无虑!” 说完徐挽声直接一口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云山和阿香也连忙举杯喝完。 后来,许是徐挽声想了到什么,于是放下酒杯,脸色严肃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有所隐瞒,云山、阿香,我怀疑当年王太妃之死其实还另有蹊跷。” 二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惊,徐云山更是连忙问道:“叔父有话直说!”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当日之事,其实知情者不多,按道理我当时的身份是不够资格知道的,只是碰巧当时我就在先帝身侧,所以才碰巧知道,才有了后面托人传话给你之事,只是还是迟了一步,王太妃居然误服此盒毒食,造成终生之恨!” 徐云山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先帝(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安帝之子,当今皇帝徐世藩之兄,亦是当今太后所生。),便直接绕开道:“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不知叔父所说的蹊跷又是哪里不对?” 徐挽声捋了捋下巴的长须凝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观点,仅为我个人猜测,并无实质证据,但是我认为确实有许多疑惑之处是原先说不通的。” 徐云山和阿香二人亦是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望向了徐挽声,示意他继续说。 徐挽声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才缓缓说道:“当时整个天下怕是都知道,你跟当初还是元兴朝太子的先帝颇为不对付,一来是因为你身居高位、身份超然,且军中威望甚高,得你一臂之力,先帝的继承无疑是稳如东山,再无任何人可撼动,可若是得不到你的支持,只要你保证不支持任何一位非储君以外的皇子,那先帝的太子之位亦是没什么太大威胁,而且你也确实选择了中立,只对当时的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忠心耿耿,余者皆不入你法眼!” 第179章 分析真相 对于徐挽声的描述,徐云山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不错,我身份敏感,本就有功高盖主之嫌,我甚至有些故意冷遇当时太子,唯有这样,我才能平安,否则我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这样的高度怕是很难善终,若是我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哪怕是太子,当时的元兴圣人纵然再宠爱我,怕是也容不得我了。”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不但选择中立,还故意疏远当时尚是太子的先帝,且实不实的顶撞于他,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错觉,使得天下人都以为你们二人颇不对付,但是别的皇子对你的拉拢你又选择视而不见,这也导致了你一度在皇室的关系经营得非常差劲,若非深得元兴圣人信任,你当真是要把自己活成孤臣。” 阿香闻言插嘴道:“庙堂之上,虽居天下之高,但是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云山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他只是才能出众倒还好,但他偏偏手握绝世大功,年纪轻轻就已经以郡王之姿位极人臣,恐怕就是当时对他最为宠爱和信任的元兴圣人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安排他才好,所以故意营造与太子不和的势态,既能保证将来元兴圣人驾崩之后,新君不会器重于他,亦能让他早早犯些错误被太子抓到把柄,将他的官位也好、爵位也罢,撸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没了那身皮的云山就不会令别人感觉到威胁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 徐云山对着阿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才对徐挽声道:“阿香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我在西域一战之后,我就知道,若不能急流勇退,此生怕是寿数不长!何况当时大虞的国力强盛无比,四海升平,难有战事,我就已经想着如何隐退之事了。” 徐挽声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其实这先帝在幼年之际跟你关系十分不错,你们虽说是叔侄,可这先帝却总是爱称呼你为兄长,为此没少被元兴圣人斥责。只是后来,先帝有了掌权的欲望之后,你才开始刻意疏远,是也不是。” 徐云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大致如此!” 徐挽声继续道:“据我所了解的先帝,乃心胸宽广之人,虽年少,却虚怀若谷,胸有气量,何况只要你没有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其实就是等于在站队太子,以先帝的智慧怎么可能看不来,还因此记恨上你?我觉得不太可能。何况先帝登基之后,对你依旧颇为倚重,之前的那些不快都瞬间烟消云散,纵然对你抱有什么意见,大不了解除你的兵权就是,何况当时尚有太后垂帘听政,先帝纵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太后怕是也不会点头,只要太后不点头的事情,先帝怕是也做不成的。” 阿香却恨恨插嘴道:“可当日那盒点心确实是他赏赐的,还是何子业那个阉奴带人来送,这还能有假,除了他和太后,还有谁能使唤得了何子业?” 第180章 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面对阿香的反驳,徐挽声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继续分析道:“何子业暂时放到一边,晚些再论,我只问你们,先帝对云山动手的动机是什么?云山威胁皇权了?还是云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皆没有,何况先帝当时并未亲政,对于一些事情纵然想做,怕是也有心无力。” 徐云山难得认同点头道:“其实我已在心中疑惑许久,他还是太子之时,我虽没有站队他这边,但也没有接受别人的拉拢,但凡他不傻就不可能看不出我中立对他的好处,而且他登基之后,我数次提出要交出兵权,做一介富家翁即可,均被拒绝,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除了心胸狭窄,我很难找到别的解释,可是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若真的是,那他伪装地就太好了,几乎骗过了天下人,若当真如此,他能有这版心机,他更不可能就这样对我下手,起码不会这么快下手,这个事情确实有些疑点。” 徐挽声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自己也想到了这个关节,那后面的话就更容易说通了,我怀疑当日先帝让何子业将食盒送去白山王府时,根本就不知道此食盒有毒,否则以你当时的地位,鸩杀一事应当是将你诱进宫来完成更为稳妥才是,怎会如此随意丢在你府上就走,这不合常理。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目的是离间你们君臣,而且,我还怀疑,先帝的死因亦是可疑,可能跟王太妃之事也有关联。” 徐云山和阿香闻言再次感到震惊,徐云山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道:“叔父,此话当慎言!” 徐挽声肃然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种种迹象的表明,这皇宫并非咱们表面看到那么简单,一定有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阴谋在悄悄地进行了很久很久,这个人想通过离间你和先帝的关系,使得你倒戈相向,却不曾想,你宁愿吞下这天大的委屈选择诈死远离,也不愿在朝堂上掀起风波,所以他再次对先帝下手,想着先帝无后,应该可以趁虚而入,却不曾想,当今圣人占着元兴圣人半个嫡子名义,以皇太弟的身份继承大统,所以,朝堂最来发生的格局变化,又岂是向来支持皇权的寒门势力的瓦解来看,当真有着一双无形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张位子!我个人认为,这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徐云山阴沉着脸听徐挽声说完才缓缓道:“这一切亦不过是叔父的猜测,并无任何佐证可以作为参考。” 徐挽声随即认真道:“此事并非我一人猜的,而是我和两位圣人共同推断而出,所以这才是两位圣人希望你回京的真正目的,就是查出真相,揪出幕后的黑手。” 徐云山阴沉地盯着徐挽声看了半天,见徐挽声一脸坦然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基本确认了徐挽声没有半句虚言,然后徐云山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望了阿香一眼后,直接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我可以回京,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第181章 抵达京师 徐云山在军营中郑重摆放了香案,郑重地接过了徐挽声手中的圣旨,然后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将整个营区未来的部署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第二日一大早就孤身一人,随着徐挽声登上了一艘前往东海港的商船,准备走海路直达东海港,然后换乘河船走天河直达荥城港,然后换上快马,直奔猛虎关,过了猛虎关再走百里就到大虞国都偃城,届时直接入宫。 之所以要如此低调的前往京师,皆是因为徐云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要进京的事情,更不希望太快向天下公布他的身份。 毕竟在他看来,天子和徐挽声的谋划还是有些不够成熟,既然要揪出幕后那只无形的大手,他希望他能亲自参与计划的制定。 同时,珠崖如今对于朝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徐云山那些个忠心耿耿的部属皆留在珠崖,助阿香掌控局势,有阿香坐镇珠崖,他才有几分把握重入朝堂这潭龙潭虎穴闯上一闯。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奔波,徐云山和徐挽声二人终于也是来到了东海港。 这东海港位于大虞东边的一个出海口,像一个延伸而出的尖角,据此可以制衡天河源头以及金东等地,可以说是一个战略要地,无论是兵道还是商道皆无法忽略的地方。 当年太祖高皇帝尚未御极之时,以大寿虞国公上柱国大将军之姿,就敢以东海港为跳板,开创海运搬兵之先河,一举从海路插入金东大地,大迂回包抄河北叛军,一战定河北、收金东,成就万世伟业。只是如今海风依旧、物是人非。 徐云山和徐挽声下了港口就找了间客栈投宿,到了第二日午时,终于等来了西进的商船,二人随即就上了船只,沿着天河而上,走了整整两日,终于在荥城港下了船。 然后徐挽声持着腰牌找到当地驻郡统领弄了两匹骏马,两人就一前一后纵马而行,半日光景就过了猛虎关。 但是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到偃城,纵然是赶到了,没有禁军令牌也入不了城门,于是便绕道到偃城周边的河市郡休憩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就起身,再次纵马而上,马不停蹄狂奔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偃城门下。 许是近乡情怯,徐云山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心中总有种堵得慌的感觉,心中思绪万千,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 徐挽声亦是万分感慨地望了徐云山一眼后,轻声说道:“咱们进城去吧!” 徐挽声身揣大内令牌,自然就无需让城门营检查,带着徐云山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至于为何没有直奔宫墙,那是因为徐云山认为自己还不是时候暴露出来,所以就先以徐挽声远房侄子的身份住进徐挽声的丰禾县男府,这样亦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加上徐挽声虽说是坚定的帝党一员,但是徐挽声素来低调,加上官位不显,虽说是内阁执笔郎,可是内阁的架构足足有四十三名成员,以三名阅章大臣为尊,十名执笔大臣为辅,而执笔郎却足足有三十名。 所以执笔郎一职,只是预示着此人前途无量,但还达不到万众瞩目的地步,所以身为执笔郎的徐挽声的一言一行受到的关注不能说没有,但确实不多,这也为徐云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隐蔽的场所。 第182章 进宫 徐云山虽说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宫墙之内,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安排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宫。 以徐挽声的手段也许做不到,但是对帝党最为核心的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二人的安排之下,徐云山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就顶替了一名由何子业带出宫的太监随着何子业进了皇宫,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太后王氏所在的坤宁宫,而此时小皇帝徐世藩早就跟太后等候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何子业的声音道:“二位圣人,老奴有事禀报。” 无论是徐世藩还是太后王氏皆是身躯一震,这徐云山终于到了吗,徐世藩本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自然有些急躁道:“快快进来!” 话音一落,殿外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何子业一脸笑意地轻轻入内,身后跟着一名高瘦的太监,但是太后母子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简在帝心的白山王徐远峰。 等到何子业将殿门缓缓合上了之后,徐云山才心情复杂的踱步上前深深一躬,拱手施礼道:“臣徐……徐云山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徐世藩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就扶直了徐云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道:“云山叔父,果然是你,太好了。” 徐云山亦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如今小皇帝长大长高了,不再是昔日只会哭鼻子的淘气包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人君的气度,亦是万分感慨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 太后王氏亦是泪眼婆娑地上前道:“云山,你瘦了、黑了,但是精神头似乎没变,总是那么抖擞,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不等徐云山回答,何子业倒是先抹了一把眼泪道:“殿下在珠崖素有首富之名,只是那种小地方,终究是比不得咱们京师养人,曾经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却晒得苍老许多,老奴见了都心疼。” 太后听了何子业的话,亦是忍不住直接走到徐云山面前,直接伸手就抚这徐云山的脸仔细的端详了起来道:“确实黑了不少,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沙将我徐家的孩子折磨得这般,云山,你有什么委屈为何不对嫂嫂说,为何要躲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在得知你假死失踪一事之时,差点就伤心地一蹶不振,你这般,让我九泉之下如何面见仁安皇帝,如何面对义、忠二王。” 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娘娘言重了,云山不过一介多余之人,不值得娘娘如此。” 太后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开了,你依旧记着当年之事,就是不信哀家和先帝,总觉得白山王太妃是先帝所害,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先帝当年根本就不知道这食盒有问题啊!” 徐云山神情复杂道:“此事,我与五弦叔父也已商讨过,其中的疑点确实不通,但我亦会亲自查明。” 此事何子业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无论如何,这酒终究是经过老奴之手送到王府的,老奴愿挨千刀万剐给王太妃抵命,以消殿下心头之恨!” 第183章 蛰伏之计 说不恨何子业是不可能的,但是徐云山知道,何子业确实不可能知道甚至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在此事发生之前,何子业也算是看着徐云山长大的大内太监,跟徐云山的交情向来不差,所以相互之间颇为信任了解,这也是当日母妃遇害,徐云山没有手刃何子业的原因。 但是今生今世,徐云山是很难再给何子业什么好脸色了,更加不可能恢复从前那般的亲密交情了。 于是徐云山冷冷地对跪在地上的何子业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若当真要杀你,你焉能有命活到现在?我看你见好就收就是,莫要动不动就给我做出这副样子,不然哪天惹恼了我,我当真要杀你,谁都拦不住!” 此事太后王氏也看出了徐云山的厌烦,随即对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何子业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眼泪给哀家擦干净喽,然后出去候着!” 何子业闻言连忙道了声“诺”后,就连忙爬了起身,朝着三人一一施了一礼后才缓缓退出宫殿,守在了门外。 何子业一走,徐世藩连忙拉着徐云山的手道:“云山叔父,昔日的恩怨朕一定会替你查明,但是这次你回来之后就别走了可好,留下辅助朕可好?” 太后也连忙说道:“是啊,云山。如今的朝堂有些诡异,哀家都有些看不明白,但是哀家能感觉到正有着什么阴谋在无声的酝酿着,如果没有你这样既有才干威望又值得我们母子信任之人镇在朝中,哀家真的担心会出大乱子,如今无论是哀家那个兄长还是那个小姑子都已经逐渐脱离我们的掌控,再这样下去,国家危矣!” 徐云山你连忙躬身对皇帝和太后躬身行礼道:“二位圣人放心,云山绝不会坐视帝权旁落,宁死不负。” 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和安心,小皇帝徐世藩更是兴奋地说道:“如此,明日朕就在朝堂上宣布,白山王徐远峰的回归,朕要封你为禁军将军……不!封你为禁军大将军,总领京师以及周边六十万大军,有云山叔父手握兵权坐镇中枢,朕相信什么宵小皆不敢冒头!” 徐云山闻言连忙出声阻止道:“陛下,万万不可!” 徐世藩随即疑惑道:“有何不可?再说了,叔父手上若无兵权,如何震慑宵小?” 徐云山随即耐心说道:“太祖高皇帝所定祖制不可轻易改动,若是为了集中兵权强行弄出一个禁军大将军,将来怕是要出权臣,此举万不可行,再者,臣现在亦不适合出现在朝堂之上,臣必须蛰伏起来,暗中调查幕后之人的目的和手段,届时在重要关头再跳出来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如此方可出其不意。” 太后闻言亦是点头道:“不错,云山此计甚妙。陛下依旧示弱,使得对方快些暴露,云山躲在暗处,必要的时候就是一步好棋,只是,陛下该如何安排,才能使得云山你既然掌握一定的力量,又不会暴露在朝堂之上呢?” 第184章 禁军的势力分布 徐云山想了想道:“如今海运司已经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在钱粮方面陛下已经有了足够的储备,若是政务,虽说朝堂之上最强的依旧是国舅爷通天侯外戚一党,但是公主党隐隐有取而代之的趋势,云山以为,朝堂之上,陛下亦无须多做调整,坐观山虎斗,静待时机,火中取栗。当务之急是要掌握兵权,尤其是禁军乃是大虞第一精锐主力,这只队伍必须要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方能保证陛下的绝对优势。”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如今六十万禁军分为内、外、亲卫三军,其中外军三十五万、内军二十万、亲卫近侍五万,这亲卫近侍乃是由大宗正沙梁王(太宗文皇帝八子,睿帝八弟。)执掌,乃是宗室擎柱,坚定站在陛下这边,无需担忧。” 徐云山意识点头认可道:“不错,沙梁王王叔乃是太宗文皇帝第八子,在诸多皇室宗室成员中,辈分最高、德行端正,可堪重任,有他把握亲卫近侍,起码两位圣人的安危不是问题,同时有他的支持,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整个大虞皇室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陛下的这边。” 太后继续道:“内军亦是称为中军,设立四名中军将军,分别是我的弟弟王瑞达、陇山公徐世匿、邺郡吴氏的吴志远,以及曾在你麾下待过的胡秀全。其中我五弟瑞达向来和我兄长不对付,加上他性情刚直,想来也不会站在云奉那边,陇山公徐世匿祖上陇山郡王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九子,算起来亦是陛下的族兄,自然跟沙梁王一样,是陛下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而吴志远乃是吴盛昌之侄孙,亦是陛下表兄,也是属于站队陛下之人,这胡秀全嘛倒是看不出立场,此人做事滴水不撸,多方对其拉拢亦是来者不拒,给人一种没有立场的感觉。” 徐云山随即一笑道:“胡秀全此人看似憨实,实则内秀得很,他本就从我的手上放出去的,按道理应该以我为首,但是我已经不在朝堂,别的人他怕是也看不上,自然不愿轻易站队,只是时过境迁,人心难测,我也不敢打包票说只要我找到他,我就会立马投诚,但是终归可以一试再说,只是中军掌握着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危,四名将军其中三名掌握在手,想来问题不大,但是这胡秀全若不能收入囊中,则要设法调离,保证大内的干净。” 太后亦是十分认同徐云山的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外军就相对复杂一些,三十五万兵马则分别由七名禁军将军分别执掌,这些人大部分都有着异常复杂的背景,背后的势力犬牙纵横,很难说得清到底是属于哪一方势力在掌控。这些人虽说分别掌管外城和城外的兵力,但是若是有变,哀家认为恰恰就是这些人会直接能够决定政变的成败。” 徐云山肃然点头道:“不错,所以,外军才是陛下迫切要拿下的关键所在,只要拿下外军,整个禁军铁板一块,天下莫敢不从!” 第185章 禁军巡查司 徐云山的话得到了皇帝与太后的认可,现在执掌整个禁军的关键就在外军,一旦外军兵权在手,那六十万禁军的兵权就彻底地进入了皇帝的囊中,届时朝堂大定。 只是道理都明白,事情该如何做才是关键,皇帝徐世藩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叔父,那此事该如何做才好?母后和叔父你也都说了,这外军七军势力犬牙交错,怕是这其中的牵扯比咱们想象中还多,轻易动不得。” 徐云山想了想后道:“其实在从珠崖前来的路上,我就有想过此事,祖制轻易不可废除,决不能设立权力太大的将军来进行节制,否则容易出权臣,那不妨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见太后和皇帝皆是满脸疑惑不已的同声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就是将兵权再分一分!” 太后还在思考徐云山的话,徐世藩则是直接疑惑道:“兵权太过分散,是否对于执掌军队不太便利,毕竟处处制肘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有变,这些将军怕是无法第一时间就能指挥军队,未必是好事。” 太后闻言,欣慰地笑了笑道:“皇帝能这么想,哀家终于放心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无须掣肘太多,只是外城的四个城门需要做点文章即可。” 徐世藩闻言眼神一亮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笑道:“前有海运司,那陛下就在增加一个禁军巡查司,设置一名巡查使,专职负责禁军各军的巡查,这巡查司只有纠举之责,并无指挥之权,同时抽调各个军中的副手到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这样一来,可以在禁军外军的这些空出来的位置上,正大光明的将一些人手安插入内,同时又起到监视作用,只要这些将军不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这些设置就等于没有。如此一来,这些人怕是也不好反对,将来若是这禁军巡查司的存在真的不适合的话,再撤掉就是,这就是一个临时的衙门。” 徐云山的计策很简单,就是将那些禁军中不在掌握的军队进行釜底抽薪,将需要拔掉钉子进行明升暗降,再插入自己放心的人。 同时又正大光明地对其进行监视,但又不干涉,其实这就是御史台监察院做的事情,只不过再次增加一道枷锁套在禁军头上,等到尘埃落定,这枷锁就可以解除掉来。 皇帝和太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可行,但是前提就是怎么找个由头来推动这个事情。 无缘无故套个枷锁,别说禁军不干,就是内阁内部商议怕是也通不过决议,而皇帝徐世藩如今的威望尚且不足以强行推动此事,若是他能够强行推动此事,那也就没必要做此事了,因为已经势成了。 徐云山想是看出了二位圣人的为难,随即说道:“此事怕是要做出一些牺牲,要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跳出来推动,然后陛下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将此事往大了推,一碗饭的事情,可以给他做文章做到一桌饭菜的事情去,最终这碗饭就能吃到嘴里!” 第186章 安西侯 对于徐云山的话,太后倒是先点头道:“云山言之有理,自古权利倾轧岂有不牺牲的道理,只是这个人选还比较重要,位置低了不行,胆魄不足者亦不行,最重要的此人只能从世家或新贵中选,否则没有足够强大的关系压着,无论他是谁,敢捅这个篓子,都必定会粉身碎骨。” 小皇帝徐世藩亦是点头道:“确实如此,谁又愿意出来当这个靶子?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落着好。” 徐云山想了想道:“我给二位圣人推荐一个人选,只是用与不用,就看二位圣人了。” 小皇帝徐世藩连忙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徐云山先是笑着看了太后一眼道:“通天侯!” 不等太后反应过来,小皇帝当即就用一种“你莫不是在说笑”的眼神诧异地盯着徐云山道:“叔父,慎言!” 徐云山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举荐通天侯有三个原因。” 太后倒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肃然道:“愿闻其详!”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首先,通天侯如今的权势地位,除了王氏一族本就是本朝新贵世家之一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外戚的身份。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娘娘,通天侯纵然家势强盛,也决计达不到今日之盛况,成为一党之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娘娘觉得国舅爷隐隐有脱离掌控之意,却又不完全剥离娘娘和陛下这两棵大树,一直跟娘娘和陛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皆因通天侯的成势最少有一半是得益于娘娘在位,说句大不敬的,若是娘娘将来百年之后,这通天侯之下还能否有这么些随从之人,怕是难说的很。所以,通天侯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他目前根本没有办法脱离娘娘的支持,娘娘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倒不是没有机会说服通天侯出面促成此事。加上他现在跟云奉公主一党正斗得火热,他比谁都害怕娘娘和陛下突然转头支持云奉公主一党,届时,他如何能是对手?所以,在条件上,通天侯无疑是最符合的人选,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威望,娘娘和陛下以为如何?” 太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徐云山连忙继续说道:“还有就是,通天侯的本意只是想要把持朝政,大不了就是当一名权臣,可云奉公主可就不是这样。” 不等太后发问,小皇帝徐世藩就忍不住插嘴道:“何以见得?” 徐云山神情严肃道:“陛下是否已经给安西侯和宁陵县主赐婚?” 小皇帝徐世藩随即有些不解地说道:“确实如此,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猫腻是朕不知道的?” 徐云山望了一眼太后苦笑道:“看样子,陛下是当真还不知道。这安西侯李长茂的曾祖父安西平侯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所收的义子。” 小皇帝更加疑惑道:“此事天下皆知,当日姑姑还想让我给李长茂恢复徐姓,说什么义子亦是太祖之后,所以安西侯后人理应认祖归宗,但是朕没有同意,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太后亦是苦笑道:“那李足根本就不是太祖高皇帝的义子,而是根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 第187章 云奉背后还有人 太后的话愣是将小皇帝徐世藩的心坎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太后,又看了看徐云山,见到二人神色就能确定,此事是真的! 但是徐世藩依旧难以接受道:“可为何会如此?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祖就算临幸了宫女或是民间女子亦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何以要如此?以义子的名义将自己的骨血收养入到宫中?” 太后和徐云山对视了一眼后才苦笑道:“皆因此子生母不为天下人所接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骨血接回宫中,且还不能给他名分。” 徐世藩随即震惊道:“此子生母何人?为何就连太祖高皇帝亦不敢公布出来?” 太后有些为难道:“此事本该由先帝告知与你,哀家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云山跟你说吧!” 徐云山无奈,只好靠近徐世藩的耳边轻声嘀咕了许久,随着徐云山越说越多,徐世藩脸上的震惊越来越深,直到最后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徐云山亦是劝解道:“先人之事,我等亦不好断论,但是纵然如此也难掩太祖高皇帝的丰功伟绩,或者说,这种事情对于太祖高皇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皇帝徐世藩脸色铁青地站了半天才幽幽说道:“所以,表姐跟李长茂的结合是亲上加亲了,怪不得姑姑还绕着弯子让朕给李长茂恢复徐姓,原来姑姑早就知道了啊!”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却未必,这个事情,乃是太祖高皇帝驾崩前告知的太宗文皇帝与我的祖父金东义王兄弟二人晓得而已,目的就是这兄弟二人的后人将来对这安西侯李足一脉多有照顾,毕竟不能让他们认祖归宗,太祖高皇帝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所以,若非历代帝王,或我金东王府继承人,是不可能晓得此事,当然不排除中间有人泄露出去,但是事关太祖高皇帝的清誉,想来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泄露。所以,云奉公主应该不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是赶巧罢了。但是我相信,李长茂该是知道他自己就是太祖血脉一事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连哀家,亦是当年元兴圣人临终之时对先帝面授机宜之际,在旁聆听而知此事,否则哀家已不可能知晓,而娇茵(云奉公主的名字)想来没有机会知道,当然李长茂若是为了娶到清芳而不惜将此秘密告知也未可得知。” 徐世藩听完二人的分析之后,疑惑猜测道:“难不成,这幕后黑手就是李长茂不成?” 徐云山闻言则轻轻摇头道:“李长茂的出现,最多就是给了石清芳一个名正言顺掌握他母亲权力的理由罢了,而云奉公主最开始考虑的应该不是石清芳这便宜夫婿李长茂,一定是有着尊贵身份的皇室子弟才能使得云奉公主有这个掌权的想法,否则李长茂没有出现之前,她纵然掌握了再大的权力也无济于事,因为她没有儿子,她若是直接传给石清芳,怕是石清芳根本就接不住,所以,她做的这一切一定有个人在背后操控着,而云奉只是台面上的人罢了。” 第188章 故人 徐云山的分析得到了徐世藩母子的认同,太后更是直接说道:“之前娇茵还曾向皇帝进言,意图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恢复皇室身份,以宗室之姿辅佐陛下,被我与陛下双双否决了。” 徐云山立即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是徐世胜,先不说他已经臭名昭着到天下皆知,就算两位圣人同意,满朝文武亦不会答应,这样的人能被圈禁之死,都是因为他本就是皇子的身份,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所以,云奉公主焉能跟他合作?” 徐世藩随即会意道:“那也就说,这四皇兄只不过是姑姑的一个幌子,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这背后之人我一时也没法猜透究竟是谁,足见此人隐藏之深、心机之高!” 徐世藩连忙问道:“当下又该如何是好?”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二位圣人信得过云山,当下即可按照云山所献之策行事,先把朝堂这趟水搅得更浑,然后趁机将禁军彻底握在手中,接着再适当地露出些破绽,引蛇出洞,届时天下无忧矣!”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朕这就让舅舅进宫!” “慢!” 太后则是一把拦住道:“此事哀家还有一个想法。” 徐世藩连忙道:“母后请讲!” 太后看了徐云山一眼后,才笑着对徐世藩道:“哀家始终认为,能震慑朝堂者,非你云山叔父不可,所以,你舅舅这事情,得让你云山叔父来跟他谈,断了你舅舅的心思,届时他才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你所用。” 徐世藩随即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确实只要王瑞琦见到徐云山,从前的乱七八糟的心思怕是顿时就会烟消云散,老老实实做个能臣。 因为只要有些阅历的人都能明白,徐云山在大虞是什么样的一位存在,只要他出现在朝堂上,任意倒向一边,这边立马就算是提前获得胜利。 哪怕他已经消失了三年,但是三年时间还不足以将他的影响力从军中和朝堂抹去。 望着两位圣人渴望的眼神,徐云山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于是苦笑行礼道:“单凭二位圣人吩咐,云山自当从命!” 徐世藩这才笑着对太后说道:“儿臣这就命人前往内阁,将舅舅请来,届时再由云山叔父出面,跟舅舅推心置腹谈一谈,想来事情就算解决了。” 太后亦是笑着点头道:“你云山叔父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有他这根擎天柱在,我大虞无忧矣!” 于是徐世藩连忙让何子业亲自前往内阁,将阅章大臣王瑞琦请来后宫议事。 内阁本就在外宫,距离后宫本就不远,所以何子业一个来回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把通天侯王瑞琦带了过来。 进了殿门,王瑞琦则是依足了礼仪对坐上上首的太后和皇帝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臣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小皇帝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舅舅平身吧!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位故人想让你见见的!” 王瑞琦则是疑惑道:“故人?” 第189章 还请殿下赎罪 徐世藩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偏殿走出一名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为何这么说,因为这人生的气宇轩昂,高大挺拔,行走之间虎虎生威,这哪是一个太监该有的气质。 王瑞琦起初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似曾相识,等那人走得近些来后,王瑞琦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顿时惊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本该死了三年多的人——大虞第一战神,白山王徐远峰。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够看到早该就是死人的徐远峰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震撼让他有些无法适从,只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导致的颤抖促使他指着来人愣是说不出话来。 徐云山来到王瑞琦的面前,看着他反应过激地退后几步的样子,轻轻笑道:“通天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王瑞琦好歹是位极人臣的大佬,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他很快便瞥见徐云山在地上的影子,顿时确定徐云山并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当年徐云山的死可是他的亲外甥仁简皇帝亲自确认过的事情,板上钉钉,绝不会假,第一反应就是对徐云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此人很可能只是跟白山王长得相像而已。 于是冷静下来的王瑞琦直接指着徐云山呵斥道:“你究竟是何人!”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三年不见,通天侯就不记得我了?当年我执掌禁军亲兵之时,可是没少跟你打交道呢!” 王瑞琦没有理会徐云山,而是直接转身朝着徐世藩和王氏二人行礼说道:“二位圣人,此子虽说样貌颇似白山王,但白山王之死乃是先帝亲自确定之事,绝不会假,此人出现在宫闱之中,怕是别有用心,臣请旨,斩杀此人!” 徐云山不等二位圣人回话,轻轻笑道:“通天侯,可还曾记得业春湖之上,你我二人泛舟,我曾传授你一招短刀刺法?” 说完,徐云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王瑞琦轻松但快极一刀勾去,不等王瑞琦和二位圣人反应过来,徐云山已经收好了短刀。 而王瑞琦的腰带在徐云山已经收好了刀后突然断裂脱落,这一刀的造诣怕是整个大虞擅使刀者无人能及。 王瑞琦更别说了,而且他十分确定这一招别人肯定不知道,但是这确实是他跟徐云山在宫中业春湖泛舟之际,苦苦央求之后,徐云山向他展露的刀法。 且还特地告诉他,这一刀的精髓在于悟而不在于练,若是王瑞琦有朝一日在刀道上登堂入室,这一刀的感悟可以助他在刀道一途的进境一日千里,否则纵然看了也白看。 所以,当时那一刀的惊艳犹如铭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王瑞琦的心中,直至如今。 先不说这事情也就他二人知晓,绝无可能有第三人知晓的可能,就刚刚徐云山那一刀的风采,他相信,除了徐云山之外,大虞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使出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刀。 于是再无疑他,对着徐云山当即施礼道:“王某有眼不识东山,还请殿下恕罪!” 第190章 国舅爷入伙 别说王瑞琦,就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也被徐云山这一刀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尤其是小皇帝徐世藩,他亦是习武,虽说年少,但是一身武艺造诣不差,颇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徐云山这一刀的不凡之处。 见到王瑞琦确认了徐云山的身份后,他亦是忍不住,直接走下台阶,几乎是快步来到了徐云山的面前。 一把就拉住了徐云山的手道:“叔父的刀,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之境,叔父这是什么刀法,可能传授于朕?” 徐云山笑了笑道:“陛下说笑了,这本就是徐家刀法,陛下若想学,云山岂有藏私之理!” 王瑞琦看到这里,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太后和皇帝母子两怕是早就知道了徐云山的存在,且相互来往已经多时。 心中亦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若徐云山真的未死,自己这所谓的当朝第一人怕是就要乖乖让位一旁,因为徐云山的出现,就代表了大虞天下百万雄师的精神领袖。 他甚至不用手握虎符,就能使得整个大虞军方为之倾倒,只要他不造反,这天下何人敢触他虎须,自己这点资历根本就不够看。 想到此处,王瑞琦知道,自己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徐云山的归来,使得他跟皇帝和太后的联盟关系要彻底转变为属从关系了。 他想当权臣的那点心思怕是早就被自己的妹妹和便宜外甥看了个透,否则焉有今日见到徐云山之事。 徐云山也不客气,直接对还在发呆的王瑞琦道:“通天侯,两位圣人此番找我回来,皆是因为预感朝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搅动着整个朝堂,想让我跟你合作,揪出这背后之人,以防有变,现在对于两位圣人来说,普天之下,最信任之人就只有你我二人,希望你我能够精诚合作,护卫陛下亲政,保大虞江山万年!” 徐世藩也连忙一把拉住王瑞琦的手道:“是啊,舅舅。如今朝堂之上,朕和母后最信任的唯独你和云山叔父,除此之外,余者皆不敢以命相托!” 王瑞琦情不自禁地朝着自己的妹妹、当朝的太后望去,见到自己的妹妹亦是坚定地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己虽说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但是想做个权臣的心思还是有一些的,他相信这妹妹和便宜外甥定然是看得出来的,否则焉能祭出徐云山这张底牌。 而且,他们若不是顾念亲情,怕是只要将徐云山推到台面上,自己的下场也难善了。 可是他们居然还想着让自己跟徐云山合作,要么就是不够信任徐云山,需要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钳制于他。 要么就是真的顾念亲情,趁着现在自己还没有实力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之前,将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掐断,也省的将来收不了场。 加上徐云山也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自己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就真的怪不得别人了。 毕竟妹妹已经是当朝太后,是属于皇家的媳妇了,何况王氏也不止只有自己一人,大不了给王氏换个家主就是了。 于是王瑞琦在快速分析了一番后,就直接对皇帝和太后道:“二位圣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白山王行事,绝不让朝堂受到半分不该有的动荡!” 说完转身对着徐云山亦是施了一礼道:“白山王殿下,但凡有何计策,不妨拿出来跟老夫一起参详参详!” 第191章 跋扈的云奉公主 大朝会,只要在京师能达到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朝拜。 几百名官员顶着炎炎烈日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列队而站,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品秩低的就只能站到外面,殿内基本站的都是四品起步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从三品以上。 小皇帝徐世藩正和坐在自己身后的太后听着下面大臣们滔滔不绝的汇报,但是徐世藩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下首男人堆中甚是醒目的云奉公主一眼。 而云奉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站着不动,似乎听得很认真。 就在礼部尚书张静学抱着笏板退下之后,云奉公主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直接上前朝着二位圣人施礼说道:“二位圣人,妾有本要奏!” 一旁的阅章大臣王瑞琪随即眉头一皱打断道:“云奉公主,此乃朝堂重地,你虽贵为公主,但乃是女流之辈,是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如今两位圣人开恩,允许你参与大朝会听政,却不代表你有在朝会上上奏的权力。” 云奉公主随即嗤笑道:“女流之辈?敢问王阅章,我大虞可有女子不得问政的规矩?太后娘娘可就坐在陛下身后听政呢,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太后也不该出现在大朝会上?” 王瑞琪闻言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岂能跟太后相提并论?太后乃一国之母,莫说听政,就是主政亦是有法可依,有理可循!你只不过一介帝女,身无官职,得圣人们恩宠,赐你上殿参会的资格,但不代表你能发表任何言论!元兴圣人将你许配给石执笔,本意就是让你在家相夫教子,为石家开枝散叶,以示皇家对石氏的恩宠,而你却牝鸡司晨、倒转天罡,无视法度,持本来奏,就是破坏朝堂秩序!” 王瑞琪说完马上转身朝着小皇帝和太后恭敬施礼道:“太后!陛下!云奉公主公然破坏朝廷法度,臣恳请将她驱逐出大殿,以正视听!” 云奉公主闻言亦是脸色一变,很明显已经看得出来她生气了,只见她指着王瑞琪咤喝道:“混账!自我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崇尚女学,向来不排斥女子读书论政,何况皇室又有哪条祖训是不许女子问政的?朝廷又有哪条律法是不许女子论政的?法无禁止即可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亏得你还是内阁阅章大臣之首,我看你不如告老为好,省的这个年纪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令你王氏一族蒙羞!” 不等气的冒烟的王瑞琪反驳,一旁的石光忠连忙出列劝道:“公主慎言!阅章所言没错,此乃朝堂重地,你身无官职,的确不得发言,纵然你有话要说,那也该按照正常的程序将折子递到内阁,由内阁收集审阅后再决定是否上奏圣人们!” 云奉公主见自己的丈夫石光忠居然跳出来向着王瑞琪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骂道:“姓石的,这有你什么事?本公主做事,几时轮到你出来指手画脚的,还不给本公主退下!” 这么一下子,整个朝堂顿时喧哗起来,众人无不觉得在大庭广众的朝堂之上公然斥责夫婿,这云奉公主当真够跋扈的。 第192章 禁足一个月 对于妻子的呵斥,石光忠的脸刷一下的就黑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他石光忠都是石氏家主,且是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位高权重,今日在朝堂上被一介妇人羞辱至斯,且还是自己的妻子,他若是忍了这口气,怕是今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 于是石光忠脸色铁青地指着云奉公主道:“你这刁妇,敢如此同我讲话,你就不怕我拿家法治你乎!” 云奉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地对石光忠道:“就凭你?我乃仁睿皇帝的嫡女,堂堂的大虞公主,你石氏那本破得糊窗都嫌烂的家法能管束得了我?你大可试试看,看看欺辱公主是个什么罪名,我也想看看你石光忠能不能受得起?” 石光忠闻言顿时怒上心头,就要发作,而帘幕后的太后终于忍不住斥喝道:“都给哀家住口!” 太后向来性情仁慈宽厚,从未见她发怒过,但越是这样的性子的人发起怒来越能震慑人,原本喧哗热闹的朝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到喧哗停止,太后才用愠怒的声音朗声说道:“尔等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夫妻二人在此喧哗胡搅!” 说完指着云奉公主道:“你既然没有忘了你帝女公主的身份,就该晓得你是代表皇室给到石氏的脸面,人家石氏乃开国公爵传家,乃功臣之后,纵然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时对德国公亦是礼遇有加,他的后人岂容你这般羞辱?你现在就给哀家回到你的公主府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云奉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嫂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正准备撒娇求饶。 却不料太后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将云奉公主送回府中,禁足一个月!” 很快就有八名健壮得跟军营男子一般的宫娥从偏殿鱼贯而出,直接架着云奉公主不容分说就直接拖出了宫殿。 等云奉公主被带走了之后,太后随即声音柔和地安抚石光忠道:“石执笔,你受委屈了,这云奉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骄横惯了,是哀家管教无方,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 石光忠闻言,哪里敢受,连忙将腰都快弯到地上,深深一揖道:“太后言重了,公主本就天之骄女,臣几世修行才能有此福气得配帝女,刚才只不过是夫妻二人间日常调笑惯了,一时失了态,倒是让圣人见笑了!圣人放心,臣一会下朝之后自会去跟公主和解,家事而已,圣人莫要担心。” 太后闻言亦是苦笑道:“你不觉委屈便好,如此,朝议继续吧!” 太后宣布朝议继续,自然就有人继续出列汇报,现在出列的就是户部侍郎秦程。 秦程将奏折递上后说道:“两位圣人明鉴,自海运司成立以后,国库赋税有所增长足足有八万两白银一个月,按这个趋势一年可增加至百万白银以上。” 朝堂上再次哗然一片,想不到珠崖屁大点地方居然一个海运就能产出如此之多的赋税! 第193章 徐云山被告 这海运司是小皇帝徐世藩登基不到一年时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导的的政令推动。 如今能取得这个成绩,那就足以说明,他作为一个皇帝不单是合格的,而且是十分优秀的,将来亲政揽权之时,就凭这海运司一事,就减少了许多不愿交权的阻力。 听到户部尚书秦程的汇报,徐世藩也难得露出了些许得意。 只是秦程说完海运司一事后,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陛下,臣以为负责护卫海运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有擅起边端之嫌,据商户回报,这徐云山在五个月前护卫商队出海,远航番斯伯之际,似乎对番斯伯沿海进行了一番洗劫,若此时为真,那番斯伯必定取消与我大虞的贸易往来,若无番斯伯的货物贸易,怕是海运司的赋税会很大程度上面缩水,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以正视听!” 徐世藩闻言哪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出海的商户就有着石家的德盛商号,而且这德盛怕是现在都未必是属于石家的产业了,而是直接属于石清芳所执掌的版块。 而石清芳无疑就是云奉公主徐娇茵的指定继承者,还有安西商号更是石清芳未来夫婿的安西侯李长茂手中的产业,有着两颗钉子在,徐云山在番斯伯的一举一动虽说他们不尽全然知晓,但也能猜出一二。 尤其看这秦程的做法更能确定,云奉公主确实接手了寒门大部分势力,不然秦程堂堂一部之首焉能跳出来当马前卒? 此时徐世藩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道:“此事乃是何人所奏?可有证据?徐云山为朕守海,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若无证据证明,那就是诬告朝廷大将,后果你秦卿该知道的!” 秦程似乎有些愧疚,不敢直视徐世藩那审视地眼神,只是低着头道:“此事虽无实证,但有迹可循,陛下若想知道详情,臣早已将人召唤进京,陛下随时可传唤上殿,问个明白,也算给徐云山一个交代不是?” 徐世藩心中此时早已杀心四起,这很明显就是已经准备好的了,现在就等着将自己一军了。 这徐云山掌管海运兵权,一旦被拿掉,这位子空出来,自己对海运的执掌怕是就会弱上几分,届时很容易就丢掉自己好不容易在海运上打下的利益。 搞不好还会帮云奉公主做了嫁衣,想通此节,徐世藩如何能忍。 但不等徐世藩开口,吏部尚书吴盛昌连忙跳出来指着秦程道:“混账,如此重要之事,你居然不通过内阁决议就敢在大朝会上直接呈报天子,难不成你这是在逼着天子公然不经核实就对朝廷大将进行审查不成,这样一来,岂不朝中人人自危?再说了,你这是闻风参奏,这是御史台的事,你一个户部尚书越俎代庖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是觉得如今御史大夫不作为,还是监察院的监察大夫不作为?尤其徐云山乃镇军统领,属于边军序列,我们吏部和兵部都未必能管得上,你一介户部尚书来管,有是何居心?” 第194章 扬我国威 面对吴盛昌的指责,秦程面有愧色,自知理亏,但是箭矢已发,岂有折回之理。 于是秦程涨红着脸道:“我身为户部尚书,食君之禄,自然担君之忧,这朝中大事小事,无论是谁,只要撞到了,就要秉持着公心上奏与天子,此乃臣道也,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何错!”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我且问你,徐云山之事,你可有铁证?” 秦程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吴盛昌继续冷笑道:“那你是如何断定,向你举报之人所言虚实,你可派人查证过?” 秦程亦是摇了摇头道:“闻风而奏,但那举报之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足以可见此事并非捕风捉影而已!” 吴盛昌依旧冷笑道:“那举报之人是亲眼所见?还是另有佐证?” 秦程连忙说道:“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徐云山护卫途中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先是让半数海师隐藏,不跟随商船进入番斯伯,在返航路上,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七天之久,而且待他率领半数海事回来之时,海船破损明显,且海师营将士有伤亡的现象,这明显就是经历过一场战斗的样子,这茫茫大海,除了番斯伯,怕是徐云山也不会去攻击其他国家,而且只有番斯伯才有能力将我海师之战船损坏至斯,这一切都是随时可以查证之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唏嘘,若秦程所言为真,那这个徐云山的胆子也着实大得没边,远跨几千里重洋去攻打人家的国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想来徐云山这一趟外出也不可能将一千海师营将士悉数带走,了不起带了一半,也就是五百人,但是五百海师千里海域,孤军深入,这样的战例确实闻所未闻,亦是都不知道如何定义才好。 吴盛昌一时也有些语塞,他知道这个事情经不起推敲,一旦朝廷真的派人去查,这船只或许可以修补得毫无痕迹,但是这箭矢可都是有数的,海战用到虽多的就是箭矢了,大批量的箭矢不见,怕是一时说不清楚,而且伤亡亦是要登记造册的,这也瞒不过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是好。 正当吴盛昌左右为难之际,内阁执笔郎徐挽声抱着笏板出列施礼道:“陛下,关于此事,臣有话说!” 徐世藩随即眼睛一亮道:“徐卿只管说来。” 徐挽声连忙再施一礼道:“镇南将军符正祥已经针对此事上奏了奏章,只是刚到内阁,说来凑巧,正好压在臣的案头,还未来得及分类批示,然后上交给执笔大臣和阅章大臣,但是其中的内容,臣已经全部获悉,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臣就僭越一番,先行将符镇南的奏章在大朝会上公示于众,还望陛下准许!” 徐世藩连忙挥手道:“事关重大,朕准了,徐卿但说无妨!” 徐挽声对徐世藩再行一礼后,当即转身朝着秦程道:“符镇南奏章上已经言明,徐云山此番出海,是经他同意,顺路剿匪靖海,所以,秦尚书所言的徐云山的一切反常部署,均是为了剿匪,而非袭击番斯伯,且徐云山沿途一路共剿灭三十七路海盗,斩杀海盗近万人,从此,西进海路,畅通无阻!徐云山这不但没有袭击外邦,反而一路扬我国威!” 第195章 无须告知你 徐挽声的话更是像一颗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朝堂这潭湖水之中,想不到徐云山居然当真跨越几千里海域发动了一场海战,还剿灭了沿途三十七家海盗窝子,剿灭海盗近万人! 只是区区几百兵就坐到了这样的战绩,这徐云山不得不说当真是有两把刷子,且胆子也肥得很。 不等秦程反驳,新任兵部左侍郎林工书随机出列道:“陛下,此话不足以信!” 徐世藩随即问道:“林卿有何看法?” 林工书随即说道:“番斯伯距离我大虞何止千里,先不说我孤军深入,还携带这如此之多的商船,能否击败如此之多的海盗,就算我大虞海师当真有这样的战力,千里迢迢前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剿匪又是为的哪般?那里的海盗纵然全部剿灭了,得利的也是番斯伯国,于我大虞何益?所以,这道理说不通。” 兵部尚书陈羡余不慌不忙地抱着笏板在原地朗声反驳道:“林左侍郎初来兵部不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在海运司尚未成立之前,各个海运的商队是允许聘用护卫登船的,这规矩在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前就已经延续至本朝足足百年之久,这近海的海盗水匪早就被各个商队护卫剿灭得干干净净,何况我大虞如今兵锋正盛、海战无双,纵然有些许宵小有劫掠大海之心,也没有敢跟大虞海战之胆魄,皆远窜远海。所以,为长久计,我觉得符镇南想将大虞海上商路全部靖平亦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今的运力想要增加和番斯伯或其周边的商贸往来亦是迟早之事,那就势必要剿灭周遭海盗水匪,以保我大虞商路畅通太平。” 林工书随即不甘道:“兵部难道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么?纵使如此,非我国土之地,难不成他死灰复燃一次,我大虞水师就要前往剿灭一次不成?如此劳民伤财只为剿灭他国匪患,怕是说不通吧?” 不等陈羡余回答,徐挽声就呵呵一笑插嘴道:“劳民伤财?林左侍郎怕是有所不知,徐统领此番剿匪,不但没有花费半分国帑,且还缴获了黄金一万四千两,铜钱装了七百余袋,合计约九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七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若是如此缴费,臣倒是以为,多多益善!” 此话一出,群臣更是不淡定了,这一趟剿匪居然还能有如此创收,难道这番斯伯海域附近的海盗居然能有如此富有了,那番斯伯和番斯伯周遭之国又该是何等富有的地方,说是遍地黄金亦不为过! 林工书亦是不可置信道:“执笔郎莫不是在说笑不成?这区区几十家匪窝能有如此滔天巨富?” 徐挽声笑了笑道:“这笔钱财已经经由镇南军确认,扣除了相应的军费后,正朝京师运来,届时左侍郎便知真假,想来,符镇南不至于以此欺骗朝廷,否则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户部尚书秦程闻言更是坐不住了道:“事关国库赋税之事,为何我身为户部尚书却不知晓此事,这镇南军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 徐挽声则是轻轻说道:“这笔钱,不归属国库所有,乃是剿匪所得,符镇南说了,此进项当归纳入陛下的内库,跟国库无关,所以,无须告知你!” 第196章 关于对徐云山的安排 听到这里,秦程顿时忍不住叫道:“徐云山剿匪所得之利如何能不算做国库该得?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徐挽声忍不住笑道:“剿匪?秦户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户部所言,那徐云山乃是兵袭番斯伯沿海来的,怎的,户部也承认徐云山乃是剿匪了?” 秦程连忙改口道:“那如何能行,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自然不能随意定性,自然该由天子遣使查明再来定性,可这钱财乃是出海所得,动用了我大虞海师,自然就是公事,就该入到国库中来。”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若是这钱财是徐云山兵袭番斯伯所得呢?秦尚书可会将这笔钱财归还于番斯伯?” 秦程顿时有些语塞道:“这……” 此时太后缓缓发话了:“天子无私事,这钱财运送到京,自然由户部前去对接查验,封存入国库,只是哀家也同时相信,徐云山绝不是做得出那种胆大妄为之事的人,相反,此人三番两次履立奇功,假以时日,定当能成为陛下亲政之后的肱股之臣。只是他升迁太快,哀家担心会让他起了骄傲之心,想来将他调入京师来调教几年,将来必堪大用。” 太后王氏毕竟是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正妻皇后,又是先帝的生母以及当今的嫡母,在朝中地位稳固,威望甚隆。 所以她一开口,就轻轻将徐云山一事定了性,谁还敢出声反驳,若是云奉公主在场,可能还敢胡搅蛮缠一番,但是骄横的云奉公主刚刚也被这位太后一句话就拖出朝堂,圈禁在家,就这样的局面,谁还敢跳出来唱反调? 这一下不但将徐云山的诬告抹去,还将徐云山定性成了功臣,所以接下来要讨论的就不再是徐云山怎么定罪和洗刷的问题,而是该怎么封赏这位功臣。 按照太后的意思,这人可是要青云直上入京师的,可是这武将入京,要么就出任禁军将军,要么就入兵部或工部,但是这些衙门目前都没有空缺。 总不能为了让他进来,挤一个人出去吧,要知道上述衙门能进入者,要么有足够的功名政绩支撑,要么家族背景不凡,又岂是说挤走就能挤走的? 剩下的就只剩内阁了,难不成,这徐云山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要从一介白衣一路畅通无阻地升到内阁之中,那怕是整个朝堂都会不干,这官若是这么好升的,大家伙岂不都成了庸才,只有他徐云山一人是大才了。 但是太后已经发话,天子看样子也是支持的,这二位圣人的支持之下,众人亦是不好反驳。 此事,吏部尚书吴盛昌肃然上前施礼道:“二位圣人,臣以为,徐云山不到一年时间,几番升迁已经是恩宠至极,不宜再给升官,否则怕是整个朝堂都难容此人。” 吴盛昌这话虽说太过于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太后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倒是哀家疏忽了,但是此子潜力颇高,哀家还是觉得,要让他进京调教一番,将来也好辅佐君王,诸位臣公以为,当如何是好?” 第197章 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太后这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徐云山将来可是要成为肱股之臣的人,现在谁再揪着徐云山不放,那就是跟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作对。 朝堂之上刚刚都见识了太后收拾云奉公主的雷霆之威,谁又敢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但是总归是有人不怕死,例如现在还在殿外晒太阳的御史台的侍御史李长茂就突然朗声说道:“圣人在上,臣有话要说!” 由于是殿外传来的声音,众人都忍不住朝着殿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正抱着笏板,挺胸抬头地朝着殿内走来。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不就是刚刚被架出皇宫的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么。 李长茂虽说站在殿外,但是比较靠近殿门,头上有屋檐遮挡,倒也没有晒到什么太阳,故而身上并无多少汗渍,但还是能够看到后背有些许湿透。 只见他进到殿来,朝着阶上的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臣李长茂有话要说,还请圣人们恩准!” 小皇帝徐世藩自从知道了李长茂的身世之后,心中对他多少有些芥蒂,尤其是他跟石清芳的婚姻,更是使得徐世藩对李长茂多了几分戒备。 想到这李长茂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一个殿外听政的居然还想入内发言? 但是出于要展现人君的风度,于是有些不悦道:“侍郎中,你有何话说?” 李长茂连忙恭敬达到:“臣所在的队列比较靠近大殿,所以殿中圣人们和诸位老爷们的谈话,臣亦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徐云山进京一事,臣有话要说!” 这时候身为御史台首官的御史大夫曹文轩当即出列指着李长茂斥责道:“侍郎中,此殿乃是议论朝廷大事的地方,只有有资格位列于此的朝廷要员才有资格议政,你在殿外,只能听政,不能开口,你为官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 对于上官的指责,李长茂不慌不忙道:“回上官话,长茂以为,只要在大朝会上,所有有资格参与的官员都应该有资格发声。” 曹文轩闻言顿时怒道:“不知所谓,你这个侍郎中本就是一介虚授之职,并不当差,今日让你来参与大朝会乃是朝廷给你的体面,你连政务都没有处理过,何来的底气发声?你赶快速速退下,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曹文轩说完还特地转身朝着阶上两位圣人施礼道:“臣管束无方,还请圣人见谅!” 小皇帝徐世藩当即说道:“不碍事,这侍郎中既然不懂,那就好好管教就是,毕竟一如曹卿所言,这安西侯的侍御史毕竟只是虚授,并未当值,他不懂规矩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朕亦觉得这么一来,似乎有些不妥,既然虚授,无非就是为了给一份俸禄罢了,那这份俸禄直接给了就是,咱大虞还不至于缺这点粮饷,但是这官职却要收回来,留给真正能够胜任之人出任,岂不更好?” 说完,徐世藩还特地转头去看向太后道:“儿臣经验尚浅,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第198章 政治妥协 太后听了徐世藩的询问后,缓缓说道:“若是按照俸禄这么点事情来说,皇帝你说的没错,但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就是希望多给安西平侯(李长茂曾祖李足,第一代安西侯。)及其后人一些事情做,不至于让其和其后人皆是碌碌无为度过一世,只是自安西平侯起,历任安西侯的继承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掺和朝政,所以历任帝王也没有强硬要求,以至于元兴圣人仁安皇帝起,给安西侯一脉的官职索性就成了虚授,更多是一种天家给与的恩宠与体面,先帝亦是秉承了这个理念,所以并未收回安西侯的侍郎中一职。所以,陛下,看在历代先帝的份上,还是莫要跟安西侯计较的好。” 徐世藩闻言点了点头,转回身子对李长茂道:“既然是祖荫庇佑,那安西侯你就该安心享福就是,为何要掺和进来?” 李长茂闻言,当即跪下朝着徐世藩拜道:“陛下,长茂自知我李家能有今日之福,乃是太祖高皇帝以及历代帝王和陛下的荣恩所佑,长茂受之有愧,不愿苟且一生,亦想做些实事,报答国恩!” 王瑞琦闻言,随即冷笑道:“安西侯,非是陛下不给你机会,你从未正式担任过任何官职,现在就算将你这侍郎中实授,怕是你亦是做不来,你要知道,朝廷命官,一言一行、一笔一划都能决定许多人的命运,绝非儿戏!不可能靠着满腔热血就能做好一件事的。” 李长茂依旧没有起身,正准备回话,一旁的礼部尚书薛孝诚随即出列反驳道:“阅章此言不妥,这安西侯素有才名,学富五车,绝非那些泛泛之辈可以比拟,我亦觉得,若是陛下愿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让陛下刮目相看。” 薛孝诚话音刚落,顿时有许多朝中大臣纷纷出列表示,李长茂才名远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朝廷授予实职。 徐世藩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这些这些出列为李长茂说话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寒门一党成员。 当然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公主党,这李长茂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自然就是他们未来的党魁了,他们当然要保。 太后今日将了云奉公主一军,就是为了避免此事,却不曾想,这李长茂居然有胆量自己跳了出来,还是将事情拉回了原本该有的轨迹。 因为今日无论说什么,哪怕是抹黑徐云山都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真实目的就是公主党要让李长茂真正的进入朝堂之中,再不济也将这侍郎中一职坐实,日后再运作起来,就没有那么大的难度了。 面对这么多人跳出来作保,徐世藩已经不能轻轻揭过了,王瑞是更是心中恼火。 早知道刚刚李长茂出声之际,就不该让他能够有机会进到殿中,直接让禁军将他拖走就是,现在弄得场面有些骑虎难下。 最终太后发话了:“既然安西侯有这个心思,又有这么多大臣看好,哀家觉得是该给他一个机会,就像徐云山一样,这二人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都该得到陛下的重视。依哀家看,这安西侯的侍郎中从明日起,就正式到任办公,为期三个月,届时根据考评而定。而徐云山嘛,哀家觉得这近来的禁军军纪有些松散了,经过和陛下商议,决定设立一个禁军巡查司,专职负责巡查禁军军纪之事,设立一名巡查使,正五品官,也就由徐云山来出任吧,跟安西侯的侍郎中一样,为期三月,根据考评来定是否留下!” 太后这一决定也就等于对这些公主党进行了一番政治妥协,也就等于说,咱们谁也别装,都是为了拉人上位,那就给他们两人三个月时间,看看究竟谁有大才,谁不堪一用! 第199章 直冲九霄 太后轻轻一推,将李长茂推到了和徐云山平等的位置上,若是公主党还不罢休,那就只能一拍两散。 纵然徐云山这次不能出任事先准备的官职,但是他是官身,还是手握军权的将军,大不了回去珠崖替天子守海。 以徐云山之能,相信用不了多久能就能积攒一定的功劳,从容被调进京师。 而李长茂就不一样了,他本就先天不足,虽挂着个侍郎中的名头,但却从未出过一天值,哪怕才名在外,两位圣人想要以此阻止他进入朝堂,可以说是太容易了。 而且别看公主党势大风盛,但是其底盘并不牢固,甚至内部可以说是各怀鬼胎,这李长茂纵然将来要娶石清芳,也未必就是公主党最后的继承人。 毕竟党羽之中可是以寒门为主,而寒门也不是没有能人,就刚才跳出来帮忙说话的礼部尚书薛孝诚本就是六部大佬,亦是寒门之中颇有威望的存在。 若不是本身根基差了些,当时洪志涛出事之后,应该是由他来继承寒门势力,成为新一代的寒门代表的。 但是薛孝诚毕竟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做不到刘鹏那般享誉天下,成为寒门楚翘,天下寒门士子公认的领袖。 也不像洪志涛那般根正苗红,乃是刘鹏的嫡传弟子。 当然了,他对于洪志涛继承刘鹏成为新的寒门领袖没有意见,只是洪志涛倒了,连带着刘鹏也被迫告老,整个寒门没了主心骨,顿时四分五裂。 自己虽然获取了大部分寒门的支持,但是根基还是太浅,难担重任,所以选择了加入云奉公主的阵营,说是加入,其实更像是合作。 而合作的前提就是因为云奉公主没有儿子,纵然选了李长茂这么一个便宜女婿也没关系,因为李长茂的根基还不如自己,说不定将来自己还有机会取而代之。 但是想得再多再美好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正是双方精诚合作的时候,既然云奉公主想要推李长茂上台,自己这些寒门之人自然要全力支持,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齐心协力将其他势力打沉了再说。 综合以上种种,身为公主党中的寒门代表,薛孝诚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当即判断目前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当即就会将李长茂进入朝堂的可能性掐断,那对公主党来说亦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既然薛孝诚没有出言反对,其他人心中纵然有不同意见也不好出言,李长茂更是懂得见好就收。 在领会了薛孝诚的意图后,当即大大方方地朝着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再次拜道:“臣谢过圣人天恩,定当竭尽所能,用心办事,绝不辜负圣人们的期许!” 于是,一次朝堂的博弈就在这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下落下了帷幕。 太后和皇帝一退朝,当即就在此召唤王瑞琦等外戚党重臣来到皇帝的御书房议事。 自从之前通过徐云山的出现,彻底收服了王瑞琦之后,小皇帝徐世藩在朝中的势力算是大成了,只是为了揪出徐云山所怀疑的幕后之手才暂时对公主党忍气吞声,没有展现獠牙,营造一种朝堂上依旧是皇帝、外戚、公主三党鼎立的局面。 只是,一旦弄清楚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之后,徐世藩这条已经蛰伏已久的巨龙就会直冲九霄,威震四方。 第200章 铁面阎王 通过一系列操作,徐云山走马上任,成了朝廷特地成立的新衙门禁军巡查司的首官巡查使(正五品)。 同时从禁军十二军中分别抽取二十四名人手充入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从五品),同时每六名纠察使合领一营兵马(三百六十人),共计四营一千四百十四人,统称为巡查司兵。 同时在各个边、郡军中选拔将领进入禁军补充这些被抽调走之人的空缺,就这样,小皇帝徐世藩通过这一手快速地掌握了禁军的兵权。 因为各个禁军将军虽然还在,但是下面的副手心腹则是几乎被抽调一空,加上塞进来的新人很明显就是帝党一脉之人,心思不蠢的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明知小皇帝夺权,亦是无可奈何。 而那些被调入禁军巡查司的人,也不是做做样子就踢走,而是真的被徐云山用了起来。 一时间,各个禁军分部都是被徐云山整得苦不堪言,之前一些骄纵的毛病也经过徐云山一番纠举之后,确实改善许多,整个军队的精神面貌也为之一新。 但是徐云山这个新任的禁军巡查使倒是颇为神秘,居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甚少亲自带兵巡查,就算出现,亦是带着一副铁制的面具。 据说是为了震慑宵小,天子特地下旨让工部打造这样一面铁面送给徐云山,希望徐云山今后在外皆以铁面示人,寓意铁面无私。 所以,许多想跟徐云山结交之人,一见了他这副冰冷冷的面具,顿时都会打消这个念头,甚至有种避而远之的想法。 因为带着面具的徐云山,配上那身铠甲,实在是太过于森然,尤其是徐云山出行,喜欢按刀而行,更平添几分杀气! 这样的活阎王,谁见了不怕,哪怕他将来前途无量,成为肱股之臣,这样冰冷的性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当然,像王瑞琦、吴盛昌这些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徐云山可以说是小皇帝徐世藩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能让人知道。 何况这京师认得徐云山样貌之人不少,一旦被人知道这徐云山就是昔日的大虞战神白山王徐云峰的话,那公主党幕后的那双黑手还是否有勇气站出来可就难说的很了。 所以,徐云山跟众人一番商议之后,就决定以铁面示人。 徐云山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怪招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他曾经吃过这样的暗亏,若是以铁面示人,一来熟人大概率上不会贴上来,二来,那些有心结交的也会敬而远之,这样他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孤臣。 除非他当真有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以他的才能还是做一个孤臣最为稳妥,毕竟,哪怕天子跟你关系再好,但是一旦你的势力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为了皇权,该落下的屠刀也不会迟疑半分。 当年自己就是因为威望太高,导致最终生母为了自己而惨遭误杀,所以无论如何,徐云山都不愿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也因此,徐云山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在京师混出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做“铁面阎王”。 第201章 云奉公主的邀请 经过半年的整顿,禁军的面貌为之一新之外,这巡查司的巡查司兵亦是隐隐被徐云山练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人虽说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千多人丢到战场上会比禁军这个天下第一精锐差上多少。 而小皇帝徐世藩也将在过完这个冬天后,于第二年开春正式亲政。 如今不但禁军的兵权已经被小皇帝徐世藩稳定了下来,同时朝堂之上的帝党亦在不断地壮大,当然这跟当时暗中收服了王瑞琦有关。 自从上次见到徐云山之后,王瑞琦自知大局已定,所以总在有意无意地给帝党输血,慢慢弱化自己的势力,但是总体上,朝堂的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 尤其是李长茂也确实在他侍郎中的位置上展现出了该有的才华,在公主党中站稳了脚跟,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一党魁首的气度,在李长茂的影响之下,这半年来,公主一党也难得没有挑起争端,朝局难得的和平。 而徐云山将诸事整顿得顺顺当当,自然也是每日按部就班的当值下值,深居简出,十分低调。 若是没有天子传召,几乎是连街都不出的,府邸中伺候的也都是后来珠崖派来的自家人,若不是珠崖还有偌大的生意要照顾,阿香都打算前来陪伴,省得还要担忧他把持不住跑去拈花惹草。 当然这是阿香说的原话没错,但是本意并非如此,徐云山对于阿香寄来的家书也就是轻轻一笑,老夫老妻之间无需说那么多,阿香还有心情聊这个,那就说明,珠崖一切太平。 尤其是接任自己成为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的正式老熟人麦永瑞,这麦永瑞可以说是刚到镇南军还没待上多久,这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一道圣旨又平调回了珠崖。 说是平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海师营统领就是一个跳板,只要做得好,就能像上一任统领徐云山那般,青云直上,进入京师。 所以,麦永瑞身边的熟人没少打趣他,说是麦永瑞这命好的神仙都嫉妒,回回白捡一个大便宜。 对于麦永瑞接任自己成为新的海师营统领一事,徐云山可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这谁当都没有麦永瑞当来的合适。 麦永瑞可是徐云山进京之前为数不多的知晓徐云山身份的人,而且当年在徐云山还是白山王的时候,曾出任过徐云山担任的镇西将军的一员校尉,后来能够出任珠崖驻郡统领,亦是徐云山的手笔。 所以,有麦永瑞在珠崖,徐云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 但是离家半载,徐云山也着实想念家中,可惜的是,当他做出这个选择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他的日子不会那么舒服了。 徐云山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要准备更衣到书房看书,就听见家中仆人敲门道:“老爷,云奉公主府邸又送来请帖,说是想邀请老爷今夜赴宴。” 徐云山想起了云奉公主徐娇茵那傲娇的样子,心中平添几份烦躁,自己这个远房堂姐什么性子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她那女儿石清芳更是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跟她十成十的像,都是阴魂不散的主。 顿时没好气的应道:“你就跟他说,老爷我身子不爽利,公主的好意心领了,改日身子恢复了再登门拜访!” 第202章 云奉公主上门 本来徐云山以为云奉公主跟之前一样,被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毕竟自从自己进京以来,无论是云奉公主徐娇茵还是宁陵县主石清芳这母女二人,已经不知道托人送来多少次请帖,皆被徐云山以各种随口胡诌的理由给挡了回去,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其实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母女的居心,徐云山简在帝心已经是举朝公认的事,而且以徐云山对京师诸多官员的态度就能看出,徐云山怕是连帝党都不是,而是一个纯粹的孤臣。 就连跟帝党中人的正常往来都没有,每日除了按部就班地到司衙坐镇,下了差就只回到他的府邸都没迈出过大门,若非圣人召见,可是连街都不出的。 就算出行亦是铁面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更看不出他的深浅。 而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这母女二人明知徐云山乃天子心腹之人,亦是三番四次公然邀请,虽屡次遭拒,却屡拒屡请,从不间断。 开始众人都在以为这母子是真心想拉拢徐云山,毕竟徐云山无论是珠崖平俚的功绩,还是整顿海师营的手段都颇为令人折服,才干无须质疑。 如今又执掌这对禁军有所掣肘的巡查司,可以说是位不高但权重,如此得到天子赏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才被云奉公主母女看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屡次屈尊相邀皆是遭拒还纠缠不放,那就有很大问题了,说白了,这就是在离间天子和徐云山的关系。 虽然未必有用,但说不定会种下一颗隔阂的种子在天子心中,一旦哪天徐云山出了什么问题,就单凭这件事就足以让天子大做文章,可见这母女心机之深。 徐云山对此亦是无奈,虽说天子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失去对他的信任,但是这种算是低劣的阳谋确实让他烦不胜烦,若是他白山王时期的性子,当即就要写一封骂街的信件让人丢去公主府。 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小小的伯爵而非宗室,骂公主那可是要被收拾的。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云奉公主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一听说徐云山身体抱恙,当即大张旗鼓地张罗了起来,亲自领着女儿宁陵县主石清芳,携带一众御医穿街招摇而过,说是要为徐云山诊断。 这个事情经过云奉公主这么一闹腾,顿时在京师宣扬开来,许多官员不明就里,还以为徐云山终于被云奉公主收入麾下,成为公主党成员,否则云奉公主这么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示威给谁看? 等徐云山得知此事之事,不由得一阵气苦,暗道这母女两还真他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给自己找茬。 但是公主和县主携御医上门诊断乃是荣恩,不能拒绝,于是徐云山无奈命令家仆打开中门,而自己身穿朝服,佩戴铁面亲自出门迎接。 在徐府大门被众人簇拥其中的云奉公主见徐云山一身绯红朝服,但却面戴铁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顿时心中有些不悦道::“巡查使,本公主亲自驾临,你何以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第203章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对云奉公主的质问,徐云山亦是不慌不忙的施礼回道:“回公主话,下官的铁面乃圣人所赐,寓意铁面无私,只要不是独自在家之时,一切时候皆要佩戴,以示铭记圣人之言,失礼之处,还请公主包涵!” 云奉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也是对别人,我乃皇家的公主,在我面前戴着面具,你置我皇家威严于何地?” 徐云山依旧不急不慌道:“先不说公主已经嫁作石家妇,纵然是未出阁的公主前来,下官亦是如此面目示人,此乃太后和陛下两位圣人准许,所以,下官除了太后和陛下开口,否则见到任何人都佩戴铁面亦无问题。” 徐云山这话就有些恶毒了,多多少少有些指责云奉公主嫁做人妇,却不在家相夫教子,而是抛头露面在外,有失体统的意思。同时暗示云奉公主还没有资格让他徐云山摘下这个铁面。 云奉公主还待发作,一旁的女儿石清芳则是轻轻扯了扯云奉公主的衣角后站出来对徐云山道:“巡查使,珠崖一别将近一年,我以为咱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了,不曾想,才不过半年光景,你也进了京师,我与母亲三番两次宴请想要为你庆贺一番,却不料屡次遭你拒绝,此次听闻你身体抱恙,我母亲爱才心切,最见不得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生病受苦,于是请了大半个御医院的名医前来,怎的,你打算让我们都呆在大门替你诊治不成?” 徐云山连忙朝着云奉公主道了声谢后才抬头对石清芳说道;“区区风寒小疾,何足挂齿,下官休息一晚想必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是公主县主屈尊前来,下官没有准备,家中简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还请贵人见谅。” 说完徐云山就侧着身子让开一条道来,躬身抬手,示意云奉公主母女入内。 云奉公主当即冷哼一声,就在女儿石清芳的搀扶之下,轻轻地迈上台阶,瞥了躬身的徐云山一眼后,走进了徐云山的府邸大门。 徐云山见云奉公主母女已经进门,连忙快步跟上,沿途指引,将云奉公主请到了府邸正厅。 在徐云山的安排下,云奉公主坐上了正厅主位,而自己和石清芳分列云奉公主的左右下首,其他随行人员也在家丁的安排之下都临时得到了简单的座位。 徐云山在京师的府邸并不大,甚至坐在中堂的云奉公主只要抬头一望就能穿过院子,直透府邸大门,望到街面。 这样的府邸对于徐云山如今的身份和财力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该住在这样简单的宅子。 而且最为让她恼怒的是,这徐云山居然不关门,任由中门一指敞开,那不是随便一个路人走过都能看见这里头的情形。 想到此处,云奉公主当即有些愠怒道:“巡查使,你这是何意?这中门正对着本公主,你不将门关上或置放个屏风遮挡掩盖一番,任由大街人来人往走过观瞻不成?” 徐云山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拱了拱手道:“公主见谅,下官乃外臣,公主和县主乃宗室女眷,虽说公主一片好意,特地带了御医前来给下官诊断身子,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惧人看?” 第204章 我不叫这个名字 不等云奉公主发火,随行侍奉的嬷嬷当即指着徐云山斥责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听说还是个伯爵,怎的如此不懂礼数,让公主的凤颜暴露在过往的庶民眼中,你是何居心?” 徐云山也不惯着道:“我徐云山待客,向来如此,公主若是觉得礼数不周,那下官也不敢强留!” 原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激怒云奉公主,却不曾想,云奉公主闻言一反常态,只是淡淡冷笑道:“巡查使好硬的骨头,但是本公主很是欣赏,我常听女儿说你在珠崖的事情,还有些不信,居然会有如此不畏权势的商贾,今日一见,吾女所言非虚,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徐云山冷冷拱了拱手道:“公主见笑了,下官只是不善交际,并无他意,而且开着门也是为了公主和县主好,这样显得两位贵人登门乃是磊落之举,并无其他意图。” 石清芳倒是有些忍不住道:“徐云山,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我母女好心携带御医前来为你诊断,你居然怀疑我母女对你有什么意图,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我还曾对你赞扬有加!” 徐云山似乎不太愿意搭理石清芳,直接转头对云奉公主说道:“公主前来,想必不单请御医为我看病这么简单,定然有事要说,下官也就厚着脸皮问了,公主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闻言心中大怒,这徐云山哪里是不善交际,而是懂得很,现在当着众人这么一问就是明摆着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而且自己若是憋回去倒是落着别人笑话,若是开口拉拢,他定会严词拒绝,到时自己更是落人笑话。 想通此节的云奉公主直接气的拍桌骂道:“徐远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三番四次拆我的台,我才想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了平静湖水的石子一般,激起了阵阵涟漪。 徐远峰这个名字虽说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的耳朵中,但并不代表众人会忘了这个对整个大虞具有非凡意义的名字,那可是一代战神,有他在,大虞边疆无忧。 就连石清芳都忍不住大吃一惊,难道眼前这个人当真是那个小时候抱过自己的远房舅舅徐远峰? 但是转念一想,顿时觉得通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珠崖敢跟自己对着干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进京之后要佩戴铁面示人,且深居简出,因为京师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 他若是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肖三日,全京师都知道他就是当年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徐云山。 若他真是徐云山,那自己母女二人的谋划还有何意义,只要他公布身份,朝中不敢说无人敢挫其锋芒,但是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声望怕是仍有几份余威。 只要他坐镇朝中,何方军中势力敢有所异动,必定遭受灭顶之灾。只是他为何要隐藏身份? 这个问题怕是在座之人皆想知道。 但是徐云山面对众人疑惑震惊的眼神,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笑道:“公主殿下,我实在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徐远峰?我不叫这个名字!” 第205章 宫中召见 云奉公主似乎也料到了徐云山会否认,当即冷笑道:“远峰,别人认不得你,姐姐我可是认得出你的,你这身板、姿态、声音,姐姐我跟你相处这么多年了,焉能忘记?你告诉姐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使得你连堂堂郡王的爵位都不要,诈死躲到珠崖这个地处偏远的小渔村里自甘堕落当了一个商贾?若非今日相见,我还不敢确认,你就是我皇室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徐云山故作惶恐道:“殿下请自重,下官乃一介渔民出身,焉敢跟殿下攀亲带故,这一声姐姐,恕下官不敢开口,至于徐远峰这个人,下官从未见过,更不知他与殿下有何渊源,亦是不敢冒认!” 云奉公主忽然抹了抹泪珠起身道:“我知你在这种场合之下不好与我相认,但是我不介意,你虽戴着面具,但是瞒不过我,你就是我那好堂弟,昔日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云山其实就是你的表字,这天下知道你表字之人不多,恰巧姐姐就是其中一个,云山,你放心,这里都是姐姐信得过的人,你就承认了吧!” 徐云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云奉公主能够看得出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打算瞒得过她,如今她跳出来揭穿自己更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毕竟这云奉公主向来都跟自己不对付,尤其是当年云奉公主曾经代表太子也就是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徐世贞来拉拢过自己,被自己严词拒绝后,这本就不算亲近的远房堂姐弟之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如今这云奉公主在自己面前唱这一出,很明显就是别有用心,起码是不怀好意。 最关键的一点是,云奉公主能从徐云山的名字看出什么端倪并不奇怪,只是以她的性子居然能耐到今日才特地来求证并且戳穿,那就定是别有用心。 说不定是云奉背后的黑手要有所行动,提前过来确定也好,或是搅局也好,目的怕先把徐云山拉到旋涡中间。 毕竟堂堂一介实权郡王突然宣布薨逝本就已经够耐人寻味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徐云山若是一个说不清楚,很容易就会担上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麻烦缠身,怕是朝堂上谁没时间来关注他们公主党的行事。 想通此节的徐云山冷冷地说道:“云奉公主,下官再次重申一遍,你口中所说的白山王徐远峰已经薨逝好几年了,你如今强行将下官和白山王混为一谈,就不怕白山王九泉之下亦会感到愤怒吗?” 不等云奉公主开口,石清芳当即冷冷地插嘴道:“你若不是白山王,只需揭下铁面,给我母亲一看便知,反正你的容貌又不是没人见过,若是担心我母亲堂堂公主之尊强行指认你为白山王,这京师之中见过白山王尊容的没有一万,亦有八千,大把人可以为你正名,你若是心中无鬼又怕个什么?” 就在徐云山正欲拍案而起反驳之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高亢且尖锐,一听就是个太监。 众人疑惑地顺着笑声的来处望去,果不其然,何子业手执拂尘正笑眯眯地朝众人走来道:“呵呵,今日当真热闹,想不到公主和县主也在,实在赶巧了。” 不等云奉公主回话,何子业就身子微微前倾,朝正经端坐的徐云山朗声说道:“巡查使,宫中两位圣人召见,事态紧急,让你速速动身!” 第206章 公主党的阴谋 接收到何子业的口谕后,徐云山亦不客气,当即起身对徐娇茵和石清芳这母子二人说道:“公主、县主,事情不巧,圣人们传唤下官即刻进宫,恕难以接待,请!” 徐云山这算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了,明晃晃地就当着众人的面赶客了。 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自知此乃圣人口谕,也不好胡搅蛮缠,于是母子二人不情不愿地相携起身,带着一帮爪牙和御医就出了徐云山的府邸。 等云奉公主的仪仗走后,何子业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赶得及时,怎样,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徐云山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哪里还用露出什么马脚,这云奉公主算是将我从小看到大,虽算不得亲近,但绝对不陌生,她若是留心起来,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何子业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僵道:“这么说来,她看出来了?还戳穿了?” 徐云山没好气道:“何止戳穿,你再晚来一会,她怕是就要将此事闹上大殿,我估计,明日他就要递帖面圣了。” 何子业闻言顿时为难道:“千防万防,亦是防不住她,现在又当如何是好啊?” 徐云山苦笑道:“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就是,反正咱们一直都是明面上的,何况这大半年来的布置也不是白做的,我如果猜的不错,陛下明年即将亲政之时,怕是会对他们产生什么不利因素,所以,他们就想借机来拉我下水,让我自身难保,这样,禁军中他们的人才有可能有机会做出什么配合。” 说到此处,徐云山和何子业突然都是一惊,何子业随即望着徐云山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很可能会兵谏?” 徐云山亦是神情凝重道:“未尝不会,这禁军只是被压制住了而已,若说完全收服还远远算不上。只是我要是公布身份,他们顿时就会往我身上泼无数的脏水,届时我怕是自身难保,更别说帮助陛下控制局面,但若是我不公布身份,这禁军之中始终隐藏着一份不稳定的因素,想来,我要向陛下借刀一用,提前将这些老鼠揪出来杀掉了。” 何子业连忙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全部揪出来杀掉,我可以保证一个都跑不了。但是这么一来,又会打草惊蛇,我要好好琢磨琢磨,究竟要杀几个才能逼得那幕后之人忍不住阵脚大乱,又不至于退缩不前。若是他退缩不前,咱们这大半年的布置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况且这狼子野心之辈一直潜伏朝中,始终是个祸害,当须除之而后快!” 何子业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那你诸事小心,一会圣人们问起来,你可得好好说,莫要吓着了圣人们。” 徐云山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晓得了,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坤宁宫的正殿门口,何子业连忙收声,轻轻推开了大门入内通报。 第207章 先下手为强 关于云奉公主能够认出徐云山就是昔日的白山王徐云峰一事,无论是太后还是小皇帝徐世藩也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徐云山进京受职至今也已半载,此时才被看破,也算是徐云山掩饰的很不错了。 只是尚且有差不多三个半月的时间,徐世藩就能正式亲政,这几个月当真不能出任何岔子,万一节外生枝,说不得又要引起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成为徐世藩亲政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云奉公主徐娇茵看破徐云山的身份,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在经过徐云山的一番表述之后,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顿时都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其实徐云山这个事倒也不难解决,随便编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搪塞过去徐云山诈死的理由,只是如此一来,这躲在云奉公主背后的那只黑手怕是就此偃旗息鼓,不敢再有造次。 若当真如此,那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就此将自己隐藏得更深,像一条阴毒无比的毒蛇一般,在你最为放松的时刻,突然张嘴一口,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最为担心的事。 毕竟现在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虽说也揪出了几个可疑的目标,但是经过一番分析之后,都觉这些对象似乎都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来主导此事,甚至这些怀疑对象也不具备能够操纵云奉公主心甘情愿为他搭台唱戏的实力。 所以,这个时候暴露徐云山的身份并不是上上之选,反而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徐世藩需要徐云山的蛰伏,但是云奉公主此时上门挑破徐云山的身份,目的怕也不是拿徐云山的身份做文章那么简单。 更真实的目的怕是跟徐世藩开春之日正式亲政有关,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影响,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众人亦是一头雾水。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的徐世藩始终想不出其中的结症所在,于是对着徐云山就问道:“云山叔父,朕苦思冥想,始终看不出来姑姑和表姐意欲何为,按理说,若是她们当真要在朝堂之上挑破你的身份,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特地跑到你府中唱着一出戏,那岂不是给咱们报了信,让咱们有所准备?如此一来,大不了找个由头公布你的身份就是。只是这么一来,叔父以白山王的身份重返朝堂,在以此执掌禁军,那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徐云山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认为,他们反而希望陛下能这么做,让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再以此来做文章,但是这文章能做成什么样,我倒是不好说,我一时间也有些看不透他们的目的,这公主背后之人确实不简单,这是掀桌子的打法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太后闻言亦是疑惑道:“按目前的形势看,他们怕是会真的在朝堂上拿此事出来做文章,不若咱们也来个顺水推舟,见招拆招,就直接将云山你的身份公布,看他们如何应对再说!”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第208章 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徐云山闻言则是轻轻摇头反对道:“不妥!” 太后则是疑惑道:“那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一样道:“我突然想到,他们可能并不是要找我的麻烦。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想我的身份公开,然后以白山王的身份执掌禁军,如此一来,我就真的被按死在了京城。这么一来,我可能就成了一招死棋!” “死棋?”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疑惑,徐云山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招死棋。按照如今的形势,禁军的兵权大部分已经掌握在陛下手中,纵然不能起什么大作用,但是震慑宵小,使得京师稳定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陛下的亲政无须担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樯橹飞灰。” 徐世藩闻言当即想了想道:“不错,何况除了叔父这张牌,咱们还有舅舅这外戚一党这张真正的翻转之牌,京师的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姑姑和表姐始终是女人,属于无根之木,一旦朕亲政之后,她们那所谓的公主党自会不攻自破。” 徐云山当即赞许地看了徐世藩一眼后笑了笑道:“所以,无论我公不公布身份,京师都不会有他们的机会。尤其是她们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更不会再继续将京师作为博弈的战场,所以,新战场必定在京师之外的地方,所以才需要公布我的身份,将我按死在京师,毕竟按照我以往的功劳再加上珠崖平俚之功,不可能再出镇任何一军,只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了,而禁军中军的亲卫军将军最适合我的职位,毕竟陛下还需要我执掌军权,所以,短期内我是不会入阁或是出任任何一部尚书主官的。” 太后亦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云山这么一说,哀家亦是豁然开朗,只是以你之见,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新的博弈战场?” 徐云山闻言当即肃然应道:“若是没有意外,怕是就是关中!” “关中?”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关中之地,自古以来皆有王关中者得天下之说。一来,关中无论是人口还是位置都属于得天独厚的龙兴之地,无论是大华亦是大周,皆是以关中起家,继而席卷天下。再者,当年前朝大寿的肃逆亦是从当时关中的肃州起事,一路打入龙城,占据整个关中,接着出龙门,过飞鸟,下偃城,再一鼓作气鲸吞中原,若非遇到我大虞高祖景皇帝率领三州八十五姓子弟依山而拒,怕是当时的大寿早就易主。所以,关中的重要不言而喻,我朝虽不在关中建国,但是关中历来的位置始终不弱于京师偃城,所以,我判断,这公主背后之人,怕是最后的目标,就是剑指关中,企图据关中而夺天下!” 徐云山一番话不能说不震撼,太后和皇帝听完之后更是久久不能消化。 若真如徐云山所说,这云奉公主背后之人当真是大手笔,为了夺取江山,不惜搅动天下大乱、分国裂土,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来满足他的野心,这样的人,若真的给他成功,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第209章 幕后黑手是大虞皇族之人 太后经过一番思索后,随即对徐云山说道:“若当真如此,那此人应该是在关中已经形成一股颇具规模的势力,否则焉能做此布局?” 徐云山亦是不确定的说道:“按道理,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制度,很难会出现这样的人来。如今大虞的官制,出现威望盛隆的人不是不可能,但是若是能够左右如此大势的人怕是很难,所以,我觉得此人只是优势在关中,并非已经具备左右关中的实力,他之所以放弃朝堂而选关中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京师经过这半载的调整,已经完全被两位圣人掌控了局势,难以翻天。” 徐世藩眼神一寒道:“既如此,那且斗上一斗,朕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有谁能够比朕还要名正言顺,这种企图颠覆天下的奸贼,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徐云山当即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亦觉得,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因为臣担心,这番斯伯联合西域二十八国伐虞怕是也跟此人有关,西域紧挨关中,若非关中有变,如今的局势他亦是没有办法在关中钻空子从而形成势力的。” 徐云山这么一说,徐世藩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道:“叔父所言有理,倒是朕疏忽了,忘了这一茬,若真是如此,此人未必没有机会拿下关中。” 于是徐云山继续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关中的镇西军,只要确保镇西军没有问题,其他的事情也大得有限。” 徐世藩连忙快速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道:“前段时间,江寿王徐义良任期已满,朝廷则是已将他调任中枢出任工部左侍郎,而如今出镇镇西军的乃是石氏族人临阳县男石光玉,乃是石光忠的堂兄,如此一来,倒是通了,这石光忠本就是姑姑的驸马,更是表姐的生父,这里面怕是石氏也掺和不浅,看来那日朝堂之上,那石光忠和姑姑怕只是在朕和母后面前演了一场戏而已,并非真如外界所传那般的夫妻失和!” 太后闻言亦是大惊道:“纵然给他们得逞,这石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的上着至尊大位的,何况他们石氏自开国以来,深受历代君王天恩,几乎代代位极人臣之列,这般帮助外人篡夺我大虞江山,所为何来?要知道,一旦失败,那可是灭族大祸啊!” 徐云山想了想道:“若是没有意外,这背后之人,怕也是宗师之人,定然身负皇族血脉,否则不说石氏,怕是云奉公主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让一个外姓人来篡夺我徐家江山,就算是石光忠都不行,因为他们没有儿子,除非石清芳乃是男儿身。所以,无论是云奉公主还是石光忠都绝不可能帮助外人篡夺我徐家江山,除非那个接受帮助的人亦是我大虞皇族。” 太后亦是点了点头道:“云山所言不错,此事刻不容缓,要立即暗中调查,一旦查出,决不能手软,纵然是至亲血脉,亦要斩草除根,大虞正统不容篡改!”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不管是谁,他的结局,只能是死!” 第210章 邯涧侯吴盛法 徐世藩说完当即望着徐云山道:“叔父,朕若是没有记错,叔父当年成名一战就是在镇西军中得名,后来更是因战功出镇过镇西边军,成为镇西将军。”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难得陛下还记得,确实如此,只是我在镇西军中并未待上几年,就被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召回京师,出任禁军中军亲卫军将军,坐镇皇城了。” 太后亦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难得露出了温柔且自豪的笑容对徐世藩道:“别人出镇边军,你叔父也出镇边军。别人任期一到就走,而你叔父尚未到任期就回升京师,从此镇西一军的将军,再也不敢冠以镇西番号自称,因为以镇西番号自称除了你云山叔父之外,别人若是没有相应的功绩来映衬而强称镇西,那是会被天下笑话的。自你云山叔父回京之后,这往后的镇西将军的压力,可是大得很,毕竟珠玉在前。” 徐世藩点了点头后忽然对徐云山说道:“所以,若论威望,无论是镇西军还是关中大地,何人能比得上云山叔父?若是让云山叔父前往关中,朕相信,关中无忧矣 !” 太后闻言亦是眼睛一亮道:“吾儿聪慧!若是云山前往关中,任凭他们诡计百出,亦不敌云山这位徐镇西来的有用!”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二位圣人莫要取笑我,我焉能有这等威望,连到关中都能纵横,昔日之名只不过是仁安皇帝有意抬举,才成就我一介少年郎罢了,当不得真。只是圣人们若是觉得云山合适,倒也不是不能走一趟,云山虽不敢大话能镇住关中诸多势力,但是会尽力保关中靖安。” 两位圣人听了徐云山的话后皆是会心一笑。 但是徐世藩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只是云山叔父一走,这禁军巡查司又该由谁来接手更为合适?” 太后亦是追问道:“是啊,虽说现在禁军基本算是被按住了,但是哀家认为这巡查司衙门暂时还是不能撤掉,还是保留为上。” 徐云山随即想了想道:“按道理该有王氏族人接掌最好,只是王家在朝中已经位极人臣,不宜再有制约兵权之举,否则恐有祸事!” 太后随即嗔了一眼道:“你这小子,怎的跟你嫂嫂也玩起了心思!哀家焉能不知王氏权柄太盛,会对家族不利,你直接说出你心中人选便是,这般拐弯抹角地点哀家,哀家可是那私心甚重的小气之人?若是你所言有理,有利于朝廷和陛下,哀家岂有不允之理?” 徐云山于是珊珊笑道:“太后莫怪,只是云山所言之人有那么些许敏感,所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太后于是好奇问道:“你准备举荐何人?” 徐云山先是瞥了一眼徐世藩后才缓缓说道:“邯涧侯吴盛法。” 太后闻言顿时有些许意外道:“原来是他!” 徐云山随即继续说道:“邯涧侯乃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吴绅的四子邯涧郡公吴凤的三世孙,这吴绅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除了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外,还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原配仁高孝懿皇后的父亲,膝下五子一女除了仁高孝懿皇后外,吴伐、吴勇、吴桐、吴凤、吴恬皆是当世人杰,被当时称为一门五杰,其中长子吴伐继承了邺国公的爵位,传至如今的壶山侯吴盛昌,乃端静贵妃(徐世藩生母)的胞兄,也就是陛下的外叔公。而吴盛法则是传自吴绅四子吴凤的邯涧郡公,按照降级一等袭爵的袭爵法力,无论是吴盛昌还是吴盛法如今都该是子爵,可是太祖高皇帝感念吴绅的功绩以及仁高孝懿皇后的情分,特地下旨准许吴绅之后,也就是吴门五杰的后人两代袭爵不减,第三代才开始递减,所以这吴盛法乃是吴门嫡系子孙,跟吴盛昌关系亦是不错,整个吴门同为一体,由他出任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正为合适。” 第211章 不如就去关中 朝堂之上的争吵仍在继续,争吵的话题就是公主党一派提议由御史台的侍郎中李长茂接任刚刚病逝的礼部右侍郎赵方清一事。 话说这李长茂还是有些能耐的,当然也是因为公主党成员的帮衬有关,在任半载,过手的公文从不出半分篓子。 且还因为风闻而奏金东北面的贪腐之事而一举获得满朝上下的齐齐称赞,太后和皇帝亦是特地下旨嘉奖。 若非徐云山这个禁军巡查使的光芒更加耀眼,怕是李长茂就要荣登这大虞朝堂今年第一的红人榜首了。 按理说,李长茂这半年来的成绩接任一个礼部右侍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朝堂之上嘛,斗来斗去的,原本顺其自然的事情自然就变得举步维艰。 何况当初因李长茂的原因而端掉的金东贪腐大案的官员大多是外戚一党的官员,这个时候,以王瑞琦为首的外戚一党,焉能坐视李长茂从容升官? 为了支持李长茂,云奉公主徐娇茵也难得的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自从上次被太后圈禁一个月后,云奉公主就再也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过。 可是如今为了未来女婿的前途,居然破天荒地就请了道旨意要来听政,而太后和皇帝也不愿跟她闹得太僵,也就准许了。 只见云奉公主因为皇帝的照顾,端坐在皇帝特地给她准备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并不插嘴,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听着朝堂上的争吵,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而她的未来女婿李长茂,这场争吵的中心,也学着她的样子,像是入定的道士一般,捧着笏板,跪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眼看着朝堂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身为朝堂的主宰,徐世藩不得不出言喝止道:“你们都给朕住嘴!” 见到小皇帝发火,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来争得面红耳赤、气焰嚣张的那几个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自从小皇帝通过设立禁军巡查司将禁军牢牢握在手中之后,这帝威日益渐隆,越来越有君王风范,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至尊威严,加上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众臣更是对这位年少的帝王越发的敬畏。 徐世藩见到众臣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随即语气缓和道:“诸位卿家皆是为国举才,各有各的考虑,各有各的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诸位乃是国之重臣,在朝堂之上要注重分寸和礼仪,一帮朝廷要员跟市井之徒一般争得面红耳赤,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惹天下人笑掉大牙?” 见众臣都面露羞色,徐世藩又接着缓缓说道:“这礼部右侍郎一职,按理来说,这安西侯接任倒也合适,只是朕前些日子就在想,这安西侯乃是朕和太后都看好之人,将来当是朕之一朝的肱股之臣才是,岂可不知民间疾苦?诸卿且看,无论是六部尚书还是内阁四十三位大臣,哪一个不是经过基层的历练?所以,朕打算让安西侯下到地方历练几年,届时再回到中枢,朕另有大用,至于这礼部右侍郎的人选,且让吏部、礼部两位尚书以及内阁商议一番决定就是。” 此时云奉公主似乎睡醒了一般,声音略微慵懒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欲将安西侯发往何处?” 徐世藩当即故作思索了一番后才笑道:“不如就去关中,姑姑以为如何?” 第212章 被教育的云奉公主 云奉公主一听皇帝提到关中,心中顿时一动,有些不确定道:“我倒是想知道,陛下为何想要安西侯前往关中?” 徐世藩似乎早就料到云奉公主会有此一问,于是笑了笑道:“半年前,朕曾任命徐云山出任新设立的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负责纠察禁军的违纪、违法之事,颇见成效。所以就想着,既然禁军都能接受巡查司的纠举,那边军、郡兵亦该如此。而关中距离京师最近,且又位置关键,乃是除了京师之外,我大虞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所以,朕就打算将这巡查一事,全国推广。但是一下子全铺开来,怕是会出乱子,欲速则不达嘛!朕就跟太后以及兵部尚书和边军置制处的制置使也都商议了一番,均觉得可行,因此朕就决定,设立关中巡查司,先拿关中试试水。” 云奉公主闻言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徐世藩亦是从她的表情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徐云山的猜测果然不错,这关中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云奉公主背后之人退而求次选择的战场。 只见云奉公主直接说道:“陛下也说了,关中乃是除了京师之外的第一重地,贸然推广这什么巡查司的纠举,就不怕引起什么乱子?” 徐世藩随即笑道:“朕相信,有徐云山和李长茂这两位未来的肱股之臣一武一文通力合作,此事断无问题。” 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对云奉公主打量了一眼后继续道:“何况这只是试行,当真事不可为,便撤了这巡查司便是,姑姑这么大反应作甚?” 云奉公主随即绕过皇帝,直接朝着太后发话道:“太后娘娘,陛下这样做,您就不阻止一下?要知道关中的重要性可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拟的,稍微有些乱子都会祸及天下!” 帘幕后的太后也是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些主意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哀家对陛下这个想法也甚是支持,这巡查司也只是纠举军队的纪律而已,并无干预之权,更跟关中诸地的执政互不干扰,有什么问题?” 云奉公主自然想不到太后支持皇帝支持得如此干脆,不由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而太后似乎并没有打算住嘴,而是继续对云奉说道:“云奉,你身为皇室公主,要为天下女子做一个表率。你若是实在清闲得很,就在家替石执笔多操持操持家中,做一个贤内助,没事莫要跑到朝堂上来瞎掺和,这里讨论的都是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掺和进来的。你要知道你屡次请求上殿听政,都是在为难陛下。既如此,陛下不好开口,哀家来做这个恶人,今后若非哀家和陛下传召,你云奉公主不得自请上殿,免得坏了朝廷规矩!” 云奉公主被太后这一番教育下来,脸就瞬间垮了下来,她再心有不甘,但是太后所言却仗着大义和礼,不是她想反驳就能反驳得了的。 尤其想到上次被太后下令,从朝堂上被人架回公主府,软禁了整整一个月,若是把太后再得罪一遍,怕是这次就不是斥责她一顿这么简单了。 于是她只好强忍怨怒,对着太后悻悻一礼道:“臣妹遵旨。” 第213章 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 徐世藩见到太后出手,三言两语就把云奉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由得心中畅爽。 于是故作贴心的安慰道:“太后一番言语,也是为了姑姑着想,姑姑可要谨遵太后教诲才是。” 云奉公主此时已是气得七窍冒烟,但又确实不好发作,因为如今小皇帝在朝堂之上已经越来越游刃有余,再不是昔日那个被自己随口说说就能臊红了脸的小屁孩。 而太后虽然因为皇帝亲政的日子越发的靠近,也越发的低调,但是一旦开口,那股威严亦是不允许被人质疑的。 何况随着皇帝亲政的日子越靠近,云奉公主就越感觉,自己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越发朝着帝党靠拢,甚至有一些早就脱离了她的掌控,更换了门庭。 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的出现在朝堂上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自从她被太后圈禁之后,威望大损,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她这所谓的公主党就会被朝中两位圣人软刀子割肉一般慢慢蚕食殆尽。 如今从太后和皇帝的布置和态度来看,很显然他们也已经对自己这个公主十分不满,且积怨已久,只是苦于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否则一定会出手收拾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天子在关中试行什么巡查司的推行,否则自己的一番布置真的会前功尽弃。 于是心有不甘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只是关于这关中巡查司一事,我确实认为不妥。我相信朝堂诸公亦有人认为此事不妥,陛下何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做计较?” 云奉公主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她那些公主党的爪牙出来反对徐世藩的决议了,可如今的徐世藩又焉能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徐世藩则是直接岔开话题道:“听闻开春过后,这宁陵县主就要嫁入安西候府。宁陵县主乃是朕的表姐,朕这个做表弟也该表示表示。” 说完当即指了指李长茂道:“安西候,你说说,你想朕给表姐送些什么东西置办嫁妆为好?” 不等安西侯李长茂出列答话,云奉公主当即插嘴道:“儿女婚嫁之事岂能劳烦陛下,此事无论是我公主府还是石氏皆自有安排,在朝堂之上,陛下还是该商议军国大事!” 徐世藩听云奉公主这个意思,就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了,于是亦是有些不满道:“既如此,今日该商议之事皆已商议完毕,那就退朝吧!” 眼看徐世藩就要起身去搀扶太后退往偏殿,云奉公主心中一急,连忙出声喝止道:“陛下且慢,我还有一事要奏,乃是关于昔日白山王徐远峰之事。” 徐世藩闻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森然的杀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云奉公主道:“云奉公主,朕已经说了,退朝,你听不懂朕的话么?” 云奉公主亦是被这少年天子首次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气给震撼到了,不由得惊得后退了几步,心中居然第一次对眼前这位少年感到恐惧了起来。 或许这位少年已经不再是昔日唯唯诺诺的孩子了,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成长为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了。 第214章 云奉公主的挫败 对于徐世藩毫不掩饰的杀意,云奉公主终于还是选择了退缩。 不知为何,她竟是不敢直视这少年天子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能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将她的所有秘密、所有谋划都看个一清二楚。 于是,原本又要再次争论不休的局面,被徐世藩一个眼神给终止了,随着云奉公主的闭嘴,朝堂也在徐世藩的威慑下按照这位少年天子的意愿退朝了。 而云奉公主的计划更是全部被打乱了,原本今日是想借机在朝堂上拿徐云山的身份大做文章的,却冷不丁的被徐世藩打中了自己的七寸,直接剑指关中。 迫于无奈,她只能暂时将徐云山的事情丢到一边,全力应付徐世藩的出招。 却不曾想,徐世藩今日和太后的配合打的天衣无缝,直接将云奉公主打蒙了,甚至于差点就被再次逐出朝堂。 若是这次再被逐出朝堂,这云奉公主怕是就不要混了,她手中这个公主党的势力瞬间就会被瓦解分裂,不复存在。 这也是事到临头,她没有再坚持的原因,因为她是真的看出了徐世藩的杀意,那种杀意完全没有一丝情感在内,仿佛只要云奉公主当时胆敢捅出徐云山的事情,那徐世藩当即就会做出让云奉公主后悔终生的事情。 云奉公主甚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过于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自己或许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徐世藩需要自己站在朝堂之上平衡某些势力才得以成势罢了。 如今不等亲政,徐世藩的羽翼也基本丰满,从他今日对朝堂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不屑于伪装成那个谦逊暗弱的少年,他早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君王。 散朝后,众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云奉公主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一败涂地至此。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等她的,除了她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 李长茂亦是被今日皇帝在朝堂的出招打得有些乱了阵脚,尤其是皇帝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关中的事情定了调子,亦是让他满腹计划腹死胎中。 原本准备好的针对徐云山的连环拳都憋了回来,那种感觉甚是窝气。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是全面崩盘,还有着一战之力,所以李长茂倒没有过于气馁。 但是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于情于理他都要在一旁等候尚在发呆失神的未来岳母,不然传出去,别人要指责他李长茂不懂礼数的。 于是,李长茂轻轻走到云奉公主身后躬身行礼道:“殿下,已经散朝了,咱们也回去吧!” 云奉公主闻言才回过神来,顿时发觉整个大殿,除了值守的太监未走,也就只剩她和李长茂二人仍旧杵在殿上,而她那些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早就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看到这个场景,云奉公主不由得心中一片凄凉道:“怎的只剩你一人了?” 李长茂随即轻声苦笑道:“殿下,若无意外,大家伙都会去公主府等候。”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醒悟道:“不错,咱们即刻回府!” 第215章 薛孝诚的万丈深渊 云奉公主的府邸坐落在距离皇宫仅有不到百米的摘星坊,能居住在这摘星坊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皇家宗室成员的府邸落座于此。 因为云奉公主历来都颇为受宠,所以她的宅子可以算是整个摘星坊中最大且最奢华的一处院落。 此时的云奉公主府邸门前可以说是车水马龙,前来拜会等候的朝中大臣络绎不绝。 当然,能够出现在此的,要么就是已经打上了标签的公主党成员,要么就是一心想加入公主党的官员。 云奉公主换了一身衣裳,望着厅堂中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员,恍惚中有种错觉,好像她才是皇帝,这些官员都是前来觐拜她的大臣。 只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发梦的时候,今日一番受挫,对她这一党的打击十分严重,若是弄不好,那可是会士气低落,一溃千里的。 于是云奉公主强打精神道:“诸位,今日朝堂之上,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还是能够结势而稳居朝堂,没人能奈何得了咱们。” 坐在云奉公主下首的礼部尚书薛孝诚却不以为然,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将那些支持他的寒门们都拉扯到了这云奉公主的门下。 当时想着借着云奉公主的势力蛰伏起来,主要是云奉公主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石清芳,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嫁人的,她绝无可能继承云奉公主的势力。 所以最后云奉公主的势力大概率就会从他们这些人当中折贤而传。 若说贤,云奉门下的官员还有谁能跟他薛孝诚比?谁曾想,这半路杀出个安西侯李长茂。 薛孝诚原先觉得李长茂根基浅薄,就算娶了宁陵县主石清芳也最多是在公主党中掌握一些话语权罢了。 不曾想,这李长茂竟是有些手段之人,短短半载,居然在公主党内部凭借一己之力使得地位无限上升。 虽说现在,在党羽内部,云奉公主和宁陵县主两母女之下,依旧是以他薛孝诚为尊,但是李长茂的成长已经大大的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若假以时日,取代自己并不是难事。 更重要的是,天子薅权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期,按照如今朝堂的形势来看,这原来最为威胁的外戚一党似乎早就已经偃旗息鼓,彻底拜服在天子脚下。 尤其从太后的态度早就该看清楚了,自从上回太后发怒圈禁了云奉公主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越来越少发言。 今日若非云奉公主,怕是直到散朝,太后也不会再发一言,也就是说,天子如今虽未亲政,但已经有了亲政的实力,而且这实力怕是太后默许以国舅爷王瑞琦为首的外戚党给托举的。 这么一来,朝中除了公主党就岂非全是帝党了,也就自己这些二百五还妄图结党营私,三分朝权,现在就算想要改换门庭怕是也会被秋后算账。 事到如今,除了一条道跟云奉公主走到黑,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薛孝诚现在当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奈,何况寒门势力本就是被宁陵县主设计洪志涛而得逞瓦解的,自己不思报复回来,还带着超过一半的寒门加入了云奉公主的阵营,当真是有种猪油蒙了心的感觉。 这一切的根源,其实也是薛孝诚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人啊,一旦私心太甚,这站队就容易站错,一旦站错,那就是万丈深渊! 第216章 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薛孝诚的不自然很快就被上首的云奉公主犀利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有意趁着众人热烈讨论之际,悄悄疑惑问道:“薛尚书,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薛孝诚被云奉公主突然的发问惊了一下,连忙脸色不自然的讪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没事,就是想一些事情想出了神。” 而云奉公主似乎看出了薛孝诚的心思,微微一笑轻声道:“薛尚书可是在心中后悔站队站错了?如今正思索脱身之计?” 薛孝诚似乎被说中心事一般,脸色突然就煞白了起来,尽管他已经尽力掩饰,但是还是被云奉公主看出了些许端倪。 好在云奉公主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看出了薛孝诚的言不由衷后,顿时换了一副哀怨的面孔道:“我本就是一介女流,就像陛下说的,只管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了,我要那么多权力来作甚?还不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若想要江山稳固,单是依靠世家勋贵,迟早会步前朝后尘,这天下啊,能倚仗除了寒门士子,别无他选。” 薛孝诚随即应道:“殿下一片赤诚之心,陛下和太后两位圣人定能体会的。” 云奉公主则是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道:“怕是两位圣人根本就不是那么想。我的本意很简单,就是扶持寒门成为朝中主流,否则我费那么多事情将尔等笼络过来作甚,尤其是你啊,薛尚书。” “我?” 薛孝诚虽说压根就不信云奉公主那番说辞,但是见她特地点了一下自己的重要性,心中依旧是很受用的,当然他这一暗爽的表情,也被云奉公主敏锐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点了点头道:“自从刘执笔受洪志涛牵连而被迫告老之后,天下寒门群龙无首,若非有薛尚书这个中流砥柱顶着,这天下寒门岂不早就四分五裂了,今后就再也没有寒门一说了。” 薛孝诚闻言苦笑道:“殿下高看我,我焉能跟刘师相提并论,何况寒门如今难道就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么,我虽得半数以上寒门的支持,但依旧有着许多寒门不愿与我一道跟随殿下,共同辅佐天子,可见我的能力威望还是差得很。”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哈哈一笑,这一笑引来了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因为原先云奉公主和薛孝诚的对话乃是趁着众人激烈讨论的当口悄悄进行,并无别人知晓。 如今云奉公主闻言一笑,顿时引来了堂上众人的关注,他们亦是好奇,这云奉公主和薛尚书究竟在说些什么,居然使得公主笑的如此大声。 云奉公主见众人都朝她往来,当即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然后转身抬手对着薛孝诚道:“诸位,昔日朝堂之争,使得寒门代表洪志涛含恨而死,寒门领袖刘师被迫告老,使得天下寒门立时四分五裂。若非薛尚书挺身而出,收拢半数以上的寒门,咱们寒门就要被那些世家勋贵瓜分吞食得干干净净了。今日,咱们在朝堂之上只不过小小挫折罢了,焉能轻易言败?我相信,有薛尚书在,有尔等在,下一次,咱们一定会扳回来一局,让圣人们知道,咱们才是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云奉公主一番话,好像说的慷慨激昂,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唯独透露一个信息是大家都能捕捉到的,就是这薛孝诚,是当下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第217章 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云奉公主府邸那一日不知众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众人在离开之后,就纷纷上书朝廷,大力推荐这云奉公主未来的女婿安西侯李长茂出任朝廷准备设立的关中诸军巡查司的巡查使。 一时间举荐李长茂的奏章就像雪花一般片片飘入内阁,就是内阁真正意义上的大佬王瑞琦见了这个阵仗,也不得不感慨公主党的成员之多,人心之齐。 不管朝廷原先属意的人选是谁,但是这么多人举荐,就使得内阁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关中巡查司的人选,毕竟已经有太多人专门上折子就是为了举荐李长茂而已。 而当王瑞琦等三名内阁阁老齐齐向两位圣人汇报此事之时,天子徐世藩亦是忍不住冷笑道:“好手段,朕已经意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曾想下面的反应居然如此剧烈。” 王瑞琦亦是头痛道:“陛下,按照规矩,这么多人同时举荐安西侯,内阁是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的,只是陛下之前又已经指定此事由徐云山出任,所以臣等一时也不敢乱做决定,所以,还是得向陛下请示,这……” 徐世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舅舅,你们做得很好。说起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朕的舅舅,一个是朕的叔祖,一个跟皇室亦有着多层姻亲,算起来朕亦要唤一声舅公,所以三位关起门来就都是自己人,朕也不跟你们绕弯子,这个位置,只能给徐云山,除了徐云山其他人都不可以。” 这一次出奇的三个内阁阁老都没有反对,皆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王瑞琦就不说了,虽说明面上他还是外戚一党的首脑,其实他早已偃旗息鼓,暗中成为天子迷惑朝中的幌子,自然不会反对天子的决定。 而汉庸王徐启威本就是皇室宗亲,乃是太祖高皇帝第三子也是嫡次子的邺王徐兴的儿子,按辈分算是徐世藩的堂叔祖,向来都是无条件站在徐世藩这一边的。 而这普林侯麦长钧亦是大有来头,乃是开国渝国公麦朝的孙子,他麦氏一族自从开国之初就跟皇室密切联姻,关系十分密切,而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睿敬贤皇后,也就是徐世藩的奶奶,就是麦长钧的亲姐。 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徐云山外祖父麦长信的亲弟弟,算起来,徐云山若是见了他,得叫上一声外叔祖。至于二人之间这几年有没有往来,也就只有这二人心里清楚了,徐世藩甚至都没有问过这个事。 所以,在场的诸人都是跟皇帝徐世藩有着密切关系的亲戚,都是自己人,这也是徐世藩在掌控了局势之后对他们在私下场合说话比较随意的原因。 对于徐世藩的定调,三人也难得统一的没有反对,但是徐瑞琦还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左右的徐启威和麦长钧一眼后,才犹豫不定地对徐世藩道:“陛下,徐云山调任关中,内阁已达成共识,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李长茂又当如何处理?毕竟,当日朝堂之上,陛下也说了,要让他前往关中,但当时并未明确他的职位,所以那些公主的门下就是揪着这一点上书讨官,这……” 徐世藩随即冷笑道:“朕也说了,他要从基层做起,你说,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第218章 新的博弈 李长茂好歹是御史台清贵,侍郎中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也是正五品,且官声不错。 如今徐世藩动动嘴皮子就要把人家踢到地方上去出任只有区区七品的一县县令,这无论是里里外外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是三位阁老在听到徐世藩对李长茂的安排后,均是苦着脸相互对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世藩也随即意识到这么安排确实不妥,当即哈哈一笑道:“朕给你们开个玩笑,瞧把你们给吓的。” 一旁的太后一听后,摇了摇头笑着嗔怪道:“皇帝,这三位阁老,于公,乃是朝中最为尊贵的重臣。于私,皆是你的长辈,焉能出言戏弄!” 徐世藩讪讪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失态了。” 说完当即又对着三位阁老拱了拱手笑道:“三位阁老,朕一时贪玩,失了仪态,还望三位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三人见皇帝居然朝着自己三人施礼道歉,哪里敢受,连忙齐齐躬身拜道:“陛下折煞老臣等人,万万不可如此,我等受不起啊!” 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罢了,莫要计较这些,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见皇帝轻轻揭过,三人顿时都识趣地不再提起此茬,而是坐等天子开口,决定这李长茂的安排。 徐世藩故作思量一番后便试探地开口道:“朕觉得,这李长茂虽说才名在外,且也证实了确有才干,的确不能随随便便安置在一县之位,何况他是调任,没有五品调任七品之说,也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但是他确实也没下过地方,自小又是养尊处优的主,若是安排在一郡之首,朕又担心他管不好,还真是为难,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意见?” 三位阁老听完皇帝的话,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后,依旧是又王瑞琦先行开口道:“陛下,依臣的意思,这安西候若是直接出任一郡之首确实不妥,弄不好还真的可能要出乱子的。所以,臣想了想,既然这李长茂将来是要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的肱股之臣那样的人物,焉能只懂政务,不知兵事?不如,放到军中出任一军司马,这品秩上就不存在冲突了,属于平调,且还依旧隶属御史台属官,将来他的仕途依旧是以清贵之责为主,亦是美事一桩!”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亦是同时点头应和。 徐世藩依旧故作思索后才点了点头道:“舅舅所言有理,那就这么办,这安西侯就调往镇西军出任五品镇军司马,原镇军司马云兴华则由内阁商议调入京师任职。” 三人随即起身,来到龙案前齐齐朝着徐世藩拜下道:“臣等遵旨。” 于是,内阁很快就在三大阁老的指示下,连同吏部和边军制置处将相关的文书起草拟定,连同圣旨一同送到了徐世藩的案前,等候徐世藩盖章确认。 徐世藩也没有耽搁,大概审阅一番,就示意一旁伺候的何子业请出匣中的印玺盖上。 而宫中内侍也连忙马不停蹄地分别赶往安西侯府和丫县伯府向李长茂和徐云山宣读朝廷的旨意。 接下来,这二人就等着进入关中,开始新的博弈! 第219章 关中,龙城 关中,对于徐云山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的时候,曾经出任镇西将军,职责就是守护关中大地,而且徐云山的赫赫威名亦是在他坐镇镇西军的岁月中得来的。 龙城,号称千年古都。 无论是前朝大寿,还是更早的大周,甚至最早的大华,皆是定都龙城。 三朝国祚相加超过千年,而关中龙城也自然王治天下千年以上。 就连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开国之初也曾经一度想要秉承前人慧牙定都龙城。 这一考量则是因为很赤裸的政治原因,因为得关中者王天下这句话已经深入人心,龙城这座千年古都在天下人心目中已经占据了太重要的地位了。 而龙城也成为了天下人心目中唯一的都城首选,哪怕今时今日的偃城也无法比拟龙城的根深蒂固。 第二就是地形优势,八百里龙川和龙山十四关将整个关中紧紧地围抱,使得关中的地形呈现得天独厚的优势,易守难攻,且坐拥沃土千里。 哪怕皇朝遭遇危机,失去中原大地,也可以拒守关中大地以待天时,可以说是得关中大地,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的就是当时大虞开国之初,关中尚在伪寿政权的手中,太祖高皇帝就算有心定都关中也没有法子。 后来打下关中,灭了伪寿政权之后,基于政治上的考虑,太祖高皇帝再次放弃迁都龙城的打算。 因为前寿也好,伪寿也罢,均是一家,都是出身于龙门的上古八大世家之一的高氏,而龙门则是龙城东出的第一道屏障,也是西进龙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样的局面之下,将都城立在昔日敌人的老家旁边实为不智。 且虽说大寿已亡国,但是大寿宗室何其之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大虞本就是天下之东的虞州人士,本来定都偃城都算是远离故土了,再定都龙城更是使得自身的势力有些鞭长莫及。 所以,出于这番考量,太祖高皇帝也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但是后来颇为让太祖高皇帝庆幸的一点就是,这关中虽有千里沃土,但是千年王都的承载已经使得关中土地颇为疲软贫瘠。 关中早就在大虞开国没多少年就已经初见疲态,若是建都于此,将来的子孙后代怕是要饿肚子,也就说明,关中龙气已尽,不适合再为国都。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中毕竟享誉千年,尤其是西北之兵历来皆以骁勇着称,曾经一度冠居天下精锐之首足足千年,不可小觑。 所以,大虞历朝历代帝王无一不将关中列为重要的监视地区。 大虞之前的关中,按照历朝历代的划分皆是三州二十三郡的治理格局。 而自大虞开国起始,太祖高皇帝去州加郡,将原本三州二十三郡拆解成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几乎将原本关中的布局拆得七零八落。 当然,这也使得关中郡县的数量一举成为全国数量最多的地方,几乎占据了全国郡县数量的四成之多。 当然,龙城作为一座千年的政治中心则是被保留了下来,立为西京陪都的存在,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忽略这座千年雄城的历史地位。 第220章 抵达龙城 龙城,作为关中乃至天下都最为重要的雄城,承载了太多历史事件,曾经有多少关于天下形势变换的决定就是由这一座雄城发出的,它作为天下主宰的时间,可远胜如今的偃城。 在这座城池所发生过的事情单单一本史书可说不清楚。 徐云山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每次到来,龙城的雄伟和那种厚重感总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一阵历经岁月沧桑的洗涤之感,这城池的一砖一瓦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都曾经见证过这天下发展的痕迹。 徐云山轻装简骑,坐在马匹上经过龙城东门青龙门的时候,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从小没少听他爷爷徐为和叔祖周王徐民讲述,当年太祖皇帝挥师西进,大破龙城的故事,哪怕那时候的徐为和徐民堂兄弟二人还很小,根本就不够年龄参加这场统一天下的大战役,但是听他们的描述,很难不对当年那一仗的宏伟感到震撼,心中更是对太祖高皇帝的武功钦佩得五体投地。 别的不说,年仅二十的太祖高皇帝就已经以开国皇帝之姿,亲率六十万兵马大破天下最为坚固的关中雄关,拿下龙城,成为千古一帝,那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在一个区区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展示出来,谁听了不向望?不崇敬? 当时年幼的徐云山听了太祖高皇帝的事迹之后都恨不得能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一睹太祖高皇帝英姿勃发、气吞山河的伟岸身影。 如今虽说已经将近而立,不再像少年那般热血澎湃,但是一旦想起关于太祖高皇帝的事迹,还是忍不住心情激荡,更是想到自己体内流着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而自豪无比。 不过,能成为太祖高皇帝这样千古一帝的子孙,谁又能不感到骄傲自豪? 原本徐云山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惊动龙城这边的官员,想着先故地重游一番,追忆追忆往昔先贤,凭吊凭吊历史风流,做完这一切后再去龙城留守那里报道。 虽说,徐云山的关中巡查司是独立于任何部门之外,直接隶属天子统属,但是如今关中巡查司只有一个名头,连个框架都没有,更没有一兵一卒,只有徐云山一个巡查使和一营兵马的配置。 所以这龙城留守就有义务协助徐云山在龙城就将这关中巡查司搭建起来,届时才是徐云山在关中大显身手的时候。 但是徐云山不知道的是,他刚过了龙门关,就已经有飞鸽传书飞到龙城,将他过关的事情汇报给了现任西京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而岩淦王徐远璟自然知道这徐云山乃是天子心腹,朝中红人,焉敢有怠慢之理,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出迎一介五品巡查使,所以就早早派来了驻守龙城的礼部官员在青龙门等候,特地交代,只要见到徐云山,当即就将他请到留守办公的署衙,不得怠慢。 所以,徐云山刚走完青龙门狭长的门道,就遇到了一群礼部的官员守候在此,于是打算故地重游的徐云山顿时晓得,他那贪玩的念头该打消了,现在该是上班的时候了。 第221章 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徐云山为了避免麻烦,虽说没有通知龙城这边,但是带着一队兵马,连同一些随从也足足有近百人的队伍。 放眼整个大虞,出行有近百人的队伍随从,那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就算他想低调也很难低调的起来。 所以,当他看到龙城留守的礼部官员之时,但也没有太过于诧异,加上他本就带着铁面,所以也不担心会被认出。 于是翻身下马来到那几名官员面前拱手行礼道:“在下乃关中巡查司巡查使徐云山,敢问几位是?” 为首的那位连忙拱手回礼道:“巡查使舟车劳顿辛苦了,在下乃礼部右侍郎许庆奎,这些都是我礼部的官员。我等皆是奉龙城留守岩淦王的命令在此等候,恭迎巡查使驾临龙城。”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许侍郎当面,请恕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孟浪了!” 许庆奎连忙笑着扶起了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巡查使莫要这般,我这侍郎可比不得京师的侍郎,我等属于留守官员,虽说品秩不变,但是在职权上可不能跟京师的侍郎比拟,也没京师那么大的规矩。” 徐云山连忙谦虚道:“侍郎说笑了,这龙城虽是陪都,可这龙城的意义却不同于天下任何一处地方,何人敢小觑龙城留守的官员。” 徐云山这话让许庆奎很是受用,一直以来,无论是西京龙城还是龙兴之地的南京虞城(原海源郡,后建国之后改为虞城,以示此乃大虞龙兴之地。),虽然也跟京师一般设置六部等衙门,但是始终是无法跟京师比拟。 这些陪都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中趋于告老的年纪,或是犯了什么不大不小的错误才会被调任陪都,根本就没有太多实权。 且陪都的六部皆不设置尚书,最高就是从四品右侍郎一职,这已经算是陪都数一数二的大官了。 如今徐云山前来龙城,龙城留守居然将品秩尚在徐云山之上的礼部右侍郎派出来迎接,除了相当重视徐云山的到来之外,其中的意味非比寻常。 徐云山在得知居然是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之时,心中亦是“咯噔”一下。 他清楚的知道,凡是超过自身品秩的官员前来迎接自己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自己乃是怀揣天子旨意的钦差天使,要么自己立下不世奇功,朝廷为嘉奖自己特地给的荣耀。 可是自己一来并不是宣旨的天使,二来也没有立下什么不世奇功,这龙城留守居然派出了陪都的大佬人物——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这其中的不合时宜太令人费解。 为保险起见,徐云山先是隆重谢过许庆奎以及一班前来迎接的官员后,才肃然说道:“许侍郎前来迎接之情,下官感激涕零!只是以上迎下这个事情自古没有,下官亦不敢托大受之,还请侍郎先行回去,下官自己前往留守府报道就是!” 许庆奎闻言则是不自然地回道:“巡查使这是何意?本官来都来了,巡查使却让本官回去,要知道若是没有接到巡查使,本官又如何跟留守老爷交代?巡查使莫不是在为难本官不成?” 徐云山连忙躬身答道:“下官不敢,还请侍郎老爷莫要为难我才是。”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倒是把各自的随从和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搞糊涂了,这两个当官的说话真让人听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第222章 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于是许庆奎和徐云山二人,一个接不到人不走,一个打死都不敢让对方接,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逐渐热闹起来,但是两人依旧互不退让,坚持自己的主张。 最后徐云山当即决定不再纠缠,转头就对传令兵朗声吩咐道:“跟众位弟兄说,这龙城迎接之礼不对,我们先不进入龙城,现在马上退往城外,等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传令亲兵领命就要转身对身后的随行兵马下令,许庆奎闻言连忙着急道:“巡查使且慢,何至于此啊?” 那传令兵根本就不搭理许庆奎的阻拦,直接转身就将徐云山的吩咐高声传达给随行的士兵。 随行的士兵当即整齐划一地回了一声“喏”后,就在各自队正的指挥下,改变了列队的方阵,让出一条道路,等候徐云山调转马头,再随行离开。 徐云山也不废话,当即朝着许庆奎拱手道:“许侍郎,非是下官不给面子,只是侍郎前来迎接下官,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下官不敢受之,而侍郎不肯退去,唯有下官先行退出龙城,等待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说完也不等许庆奎回话,当即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上了马背,迅速调头就出了城门。 那些随行的士兵见徐云山的马已走在前头,连忙也结阵随行而上,眨眼之间,就井然有序的撤得干干净净。 这一来可把前来迎接的许庆奎看傻眼了,他没想到徐云山居然如此光棍,说走就走。 徐云山一走,他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这事要是捅到朝廷里,大概率不会对下这个命令的龙城留守诘难,那就只能是他逼走的徐云山,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怕是他这屁股又要再挪一挪才行了。 这陪都本就是官场冷板凳,要是连冷板凳都坐不上了,还能有什么像样的去处? 尤其这徐云山现在可是天子身边第一红人,得罪了他,天子焉能给自己好脸色,怕是这官要一撸到底。 于是当即顾不上许多,连忙吩咐随同将马牵来,他要骑马追赶徐云山一行人,想趁着徐云山都是步兵,脚程不快,拼死给他拦回来。 也确实如他所料,毕竟人走的再快,也没有马快不是,没几步路的工夫,许庆奎就看到了徐云山的队伍。 当即顾不得朝廷大员的身份,骑着马就大声呼喊道:“巡查使留步!巡查使留步!” 徐云山也不好做的太过,本来率兵而走就是做个姿态而已,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这要传出去,指不定传成他堂堂巡查使连龙城都没进,就被一介礼部右侍郎给挡走,这以后怕是在关中都不用混了,直接成了“远近闻名”的“软柿子”了。 于是徐云山当即勒马而止,调转马头等许庆奎一行人拍马赶来,才故作惭愧道:“侍郎老爷这又是作甚?” 许庆奎坐在马上焦急道:“巡查使,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第223章 入城 看着许庆奎几乎是央求的语气在跟自己对话了,徐云山亦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侍郎言重了,下官岂敢拂了侍郎的面子?只不过侍郎出面迎接下官区区五品巡查使,传到朝廷上,怕是弹劾下官的奏章能把内阁四十三张案几堆满。” 许庆奎闻言亦是苦笑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乃龙城留守的要求,我亦是无法违抗啊!或者咱俩合计合计,想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徐云山随即拱拱手道:“这事情哪能有什么折中的法子?但是下官倒是有个建议,侍郎要不要听听?” 许庆奎闻言连忙问道:“巡查使有何建议不妨直言,若是合适,倒不是不能商量。” 徐云山随即笑道:“很简单,侍郎只管回去向留守如实禀报,就说我徐云山见到侍郎亲自在城门迎接,当即就退出城门,不敢受此大礼就是,反正这人证多了去了,多的是人可以证明侍郎所言非虚。我相信到了这个份上,留守亦不会为难侍郎的。” 不知岩淦王到底是怎么跟许庆奎交代的,许庆奎听了徐云山这个提议,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于是他垮着脸道:“能不能想想别的点子,你这个点子说了等于没说。” 徐云山摊了摊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这不是我在为难侍郎,而是侍郎在为难我。” 说话间,远方有数骑飞奔而来,看马上之人穿着,很明显就是龙城的士兵。 眨眼间,那几名骑兵已经来到了徐云山和许庆奎面前,为首的那名骑兵直接朝徐云山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关中巡查司徐使君?” 徐云山坐在马上点了点头道:“不错,本官正是徐云山。” 那名士兵听得徐云山确认身份后,连忙在马上轻轻一揖道:“末将龙城留守府护卫营校尉温子鱼见过巡查使!”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温校尉免礼,不知校尉前来有何贵干?” 温子鱼连忙恭敬答道:“岩淦王殿下听闻青龙门所发生之事后,就连忙命我前来追赶,让我转告巡查使,这迎接的安排是他疏忽了,如今已经派了礼部郎中前往青龙门代替许侍郎迎接巡查使,请巡查使现在入城!” 听到这里,许庆奎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徐云山道:“谢天谢地,这回巡查使该没有什么顾忌,安然入城了吧。”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难为侍郎老爷了,待下官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定会择日拜访老爷,登门谢罪!” 许庆奎连连摆手道:“巡查使若真的赏脸光临,定使寒舍蓬荜生辉,本官定然扫榻相迎,但是谢罪一事切莫再提。” 徐云山本也就客气一下,也没打算真的要这么干,于是对许庆奎告了声罪后,便当即传令,全员调转,朝龙城进发。 这一次总算那个岩淦王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徐云山来到了龙城青龙门,确实就遇见了礼部郎中高敏为首的迎接队伍。 于是徐云山连忙下马跟高敏一阵寒暄后,便随着高敏前往龙城为他们准备好的落脚之地。 等徐云山安排好诸事之后,才随同高敏前往龙城留守府,拜见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 第224章 龙城留守府 龙城其实是有着一座庞大的宫殿,因为龙城乃是三朝之都,所以龙城的皇宫经过三朝历代帝王不断的修缮扩充,其规模其实是比如今的偃城皇宫更加恢宏和大气的。 但是大虞开国至今,历代帝王似乎对这座宏伟的宫殿并无太大的兴趣,纵然在位最久的太祖高皇帝,终其一生,也就驾临这座宫殿不到三次。 其中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还是攻灭伪寿政权而进入的宫殿,但是对于这座宫殿的雄伟和华丽,似乎并没有引起太祖高皇帝的半分留恋。 而后来的太宗文皇帝、仁睿皇帝、仁安皇帝一生之中驾临这座宫殿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而后来的仁简皇帝更是个短命鬼,连偃城都没出过,更别说这龙城宫殿。 当然,当今圣人亦是没有来过。 但是徐云山就不一样,少年时期,巧遇仁安皇帝西行巡视关中,首站就是这千年古都龙城,那龙城皇宫就自然成了仁安皇帝的行宫。 当时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当时金东王徐为奉旨随驾,而徐云山也被徐为带在了身边,所以,徐云山其实是到过这龙城皇宫的,且也曾一度被这座雄伟的宫殿深深地震撼到了。 徐云山记得当时就曾经询问过在一起下棋闲聊的祖父和仁安皇帝,为什么当年太祖高皇帝会选择在偃城定都,而不是更有底蕴更加气势恢宏的龙城。 仁安皇帝回应徐云山的是哈哈大笑,而徐为则是难得认真严肃地告诫徐云山:“大虞要成为天下人新的主宰,要让天下人都遵守太祖高皇帝推行之大道,就要摒弃过往的一切,无论它曾经多么的辉煌和璀璨,所以无论龙城承载了多少岁月赋予的荣耀和骄傲,那都不是我太祖高皇帝想要的东西,所以哪怕它再宏伟,再华丽,在太祖高皇帝眼中,跟一片废墟无异。” 徐云山还记得徐为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满是对太祖高皇帝的崇敬,还有身为太祖高皇帝儿子的骄傲,还有一个垂暮的老头子在追忆往昔时流露出来对父亲的思念。 如今的徐云山又何曾不是如此,他抚摸着龙城皇宫已经因为岁月洗涤而褪色的外墙也陷入了昔日的回忆之中,眼中亦是满满的骄傲和追思。 “巡查使,到了!” 高敏的声音一下将徐云山瞬间拉回了现实,顿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当即收回那些情绪,快速的整理了一番衣摆,就随龙城留守的礼部郎中高敏进入了位于皇宫外墙边上的龙城留守府。 这留守府说是在皇宫之外,其实也跟整个皇宫是一体的结构,包括其他的暑衙亦是如此。 这其实跟偃城的布局差不多,皇宫的外围基本上就是朝廷暑衙办公的地方,只是往往越是重要的部门就越往里安置。 而龙城似乎却颠倒过来,这龙城百官之首的留守府居然设置在最外围,这属实徐云山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岩淦王也早早交代过,所以,在高敏的带领下,徐云山没有遇到任何盘查和通报,就直接进入了留守府。 第225章 岩淦王徐远璟 这留守府从外头看着倒是金碧辉煌的,毕竟是皇宫外城一角。但是一进入里头,徐云山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简朴得不像样,完全配不上留守府该有的面貌。 尤其这个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无论是官位还是身份爵位都是颇为超凡的存在。 论官位,他可是正三品的龙城留守,除非圣人驾临,否则整个龙城都要以他为尊。 论爵位,他可是朝廷郡王,要知道大虞如今的王爵可是稀缺的很,整个大虞宗室还挂着王爵的人,无论亲王还是郡王,如今在册未死的也不过三十二人。 论血统,这徐远璟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五子也是嫡次子的越王徐启岱的独子,当今圣人见到了他都要唤他一声皇伯,可见其身份之尊贵。 徐云山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过得如此节俭,纵然是崇尚节俭的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也不曾节俭如斯。 就在徐云山还在环顾四周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只见一个十分精瘦约摸六旬男子抚着稀松的长须利索地朝徐云山走来。 只见他身着一身已经有些许发白的紫色旧官袍,身形削瘦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一般,脸上甚至已经看不到什么肉了,只有发皱松弛的皮肤,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像刀子一般锋利。 尤其他的步伐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垂暮之感,徐云山当即第一时间断定,此人一身武功定然不弱。 只见那人走到徐云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你就是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徐云山?”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拜道:“下官见过殿下!” 徐远璟哈哈一笑就将徐云山扶了起来道:“诶!无需多礼!孤平生最喜欢沙场英雄,云山你珠崖一战以少胜多,力溃二十万俚贼的威风事迹,孤早就心向往之,欲结交已久了,只是苦无机会,想不到还是让孤有幸得遇真神,哈哈哈哈!今日说什么也得跟你这样的英雄喝上三大坛子酒!” 徐云山连忙诚惶诚恐地再次躬身行礼道:“殿下谬赞!云山愧不敢当!那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传言罢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徐远璟随即一脸不悦道:“你这人也忒不爽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以为孤是随意夸人的?若非你当真有两把刷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孤的口中听到一个好字。” 徐云山闻言心中亦是一阵腹诽,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还不到能够对徐远璟反唇相讥的级别。 于是只好讪讪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云山也就不谦虚了,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殿下多多关照了。” 徐远璟闻言又是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今后在龙城,只要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孤提,孤定然会全力支持你。” 徐云山连忙又是一番感谢,接着又跟徐远璟天南地北的瞎聊一通后,才逐渐进入正题,也就是关于关中巡查司组建之事。 第226章 接风宴 按照徐云山和两位圣人以及内阁三位阁老的商议,这关中巡查司可不能按照京师的规格来组建。 一来是关中太大,足足有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算上两万几乎武装到了牙齿里的镇西军,这整个关中的驻军该有多少人马。 就按照一郡三千来算,单单遍布关中的郡兵就已经不低于十四万,算上镇西军、还有各个关口的驻军,怕是整个关中的布兵接近二十万。 若是依旧按照京师的规模来组建巡查司,那人手怕是会捉襟见肘。 但是若是将规模弄得太大,将来一旦撤销这个衙门,这大量的人手难不成全都遣散不成?若是不遣散又容易出现冗员的现象,浪费朝廷公币,增加开支。 最终经过一番合计,决定以一营偃城调拨的兵马打底,直接扩编为三十个营,拢共两千四百兵员直接归属徐云山调度,这基本相当于一个郡的驻兵兵力。 而徐云山手下的组织管理架构则由偃城朝廷这边直接指派,但是扩充的巡查司兵员则要从龙城乃至整个关中招募。 这些事情朝廷发往龙城的文书也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所以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对此亦是心里有数。 所以此事也无须怎么商议,只不过两人还有些许细节需要敲定,但是这些繁枝末节最为费脑,两人一商议就商议到了黄昏。 夕阳余晖的照射才使得徐远璟意识到天色已晚,随即打断道:“云山,其余的事情待明日再议,今夜孤已召集整个龙城的达官贵人为你接风洗尘,你就莫要回去了,就随我一同前去就是。” 徐云山闻言当即受宠若惊道:“这如何使得?云山只是一介五品小官,焉敢劳烦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为我费心?云山受之有愧!” 徐远璟随即摆摆手笑道:“你无须妄自菲薄,你乃京都偃城派来的要员,身负圣人期许,今晚这个晚宴也不单单是为你接风洗尘的,你日后要在关中大展拳脚,这龙城的支援就颇为重要,今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番龙城的官员,也为你日后做事方便,总不能日后你挨家挨户上门去结识不成。” 徐云山闻言,连忙起身朝着徐远璟再次躬身拜道:“殿下的恩情,云山当真无以为报。” 徐远璟闻言笑了笑道:“那就当云山你欠孤一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哦!” 徐云山亦是笑道:“能欠殿下一个人情,乃是云山的荣幸,将来但凡是云山能力做到的,殿下只管开口便是。” 徐远璟闻言再次朝着徐云山的肩膀拍了拍道:“有你云山这句话,孤心甚慰。另外,云山,孤有个事要批评你一下。” 徐云山连忙惶恐道:“殿下但说无妨,云山定会知错就改!” 徐远璟随即故作不悦道:“就是孤特别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是沙场上驰骋的将军,为人处世当是豪气冲天才符合你的功绩,这般扭扭捏捏的拘谨,倒是忒不爽快了。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拘着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哈哈一笑道:“殿下教训的是,云山定当改过!”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齐齐出门赴宴去。 第227章 琵琶楼 徐远璟设宴的地方选在龙城的琵琶楼。 这琵琶楼坐落在龙城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这里乃是龙城唯一一个允许无视宵禁的地方,聚集了全天下乃至大虞周边各国的商贩。 此处经营种类繁多,什么新奇玩意都有,且名楼酒肆相连,好不热闹。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这琵琶楼则是整个朱雀大街上独树一格的地标建筑,其占地之大,外观之美皆是龙城一绝。 尤其听说这琵琶楼的老板琵琶女魏枫华的那手琵琶更是冠绝关中,是当世琵琶大家。 当年声名最盛之时,更是不乏有人豪掷千金,只为听那一手琵琶。 只是这魏枫华居然也选择在声名最盛之际急流勇退,来到了龙城朱雀大街买了这栋产业,开了这间酒楼。 而魏枫华以琵琶名动天下,所以她所开的酒楼也正是因此得名琵琶楼,使得它原来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 而琵琶楼里面的装潢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极尽奢华的用料,到处都是触手可及的上好红木。 要知道红木的市价现在在大虞可是不低,这楼内随处可见的地方皆是红木装饰,更别提那些其他的装饰,就连雕花的丝线都是用黄金来裱成的,可见这琵琶楼奢华到了什么地步。 徐云山先不说他珠崖首富的身份,就凭他曾经白山郡王的身份,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可以说自出生之日起,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他自他祖父徐为起祖孙三代都崇尚节俭,但是并不妨碍他对奢华的认识,就琵琶楼这数十步的距离所造成的刺激,远胜于当年他初到龙城皇宫的震撼。 徐远璟似乎对于徐云山能有这种反应没有丝毫奇怪,哪怕徐云山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过铁面,但是以他精锐的观察力,他可以很确定从徐云山的眼中,他看到了超出徐云山想象的震撼。 于是徐远璟见怪不怪的笑道:“云山,可是此处的奢华带给你无比的震撼?”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处的布置、用料皆是极尽奢华,且这往来之人怕都是非富即贵,殿下且看,这里的下人,男的俊俏挺拔,女的娇艳多姿,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要多大的财力才能维持这样一个场所,而来这样的地方花费想必不少,纵是有人在此一掷千金我都不觉得奇怪,此地非凡夫俗子所能来的。” 徐远璟闻言哈哈笑道:“孤听闻你入仕之前乃是珠崖第一豪商,身家万贯都不足以形容你的财富,如今若是依你的身家计算,可开得起这样的场所?” 徐云山随即摇了摇头道:“云山未曾入仕之前,虽说薄有家资,但这些家财乃是在茫茫大海抵抗风波、与天争命换来的,做的都是血汗生意,这样的酒楼,莫说云山开不起,就算开得起也经营不了,云山相信这魏枫华魏大家并不是这酒楼的真正东家,而是背后另有其人。” 徐远璟随即好奇道:“哦?何以见得?” 徐云山苦笑道:“这魏枫华魏大家的那手琵琶冠绝关中,能享誉如此盛名之人,魏大家的一身技艺定是身心投入的苦练而来,焉能有心思和时间去沉浸经营之道?何况说句难听的,纵然魏大家出场的费用再高,以她的累积想要开起这样一个地方绝无可能,纵然开得起来,也绝不可能能经营得起来,所以,云山觉得,这魏大家背后,尚有金主。” 此时,二人刚来在两位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名为黄沙听的大门前,徐远璟打了个哈哈道:“云山,今日定要让你好生见识一番我龙城风采!” 第228章 宴无好宴 随着两位侍女将黄沙听的房门推开,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就出现在了徐云山的眼中。 只见里头灯火通明,四周墙上的壁画不用猜都能看出绝对出自名家之手,且还是西北大家江晟林的手笔。 因为此厅名为“黄沙听”,而江晟林最为擅长的画作恰好就是绘画西北的大漠风光,他笔下的风沙让人看了犹如置身大漠之中一般。 尤其以壁画的形式体现出来,更具冲击,加上这恰到好处的灯火布置,使得徐云山一进到厅堂就犹如真的去掉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西北大漠一般,单单这份震撼就足以让他毕生难忘。 而厅中其余的奢华跟这江晟林的画作一比,顿时都只能成为陪衬,黯然失色。 此时的厅中早就坐满了人,众人见徐远璟和徐云山一同进来,纷纷向二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不知是谁的带领之下,更是纷纷起身,朝着徐远璟躬身施礼寒暄。 徐远璟亦是大笑回应,接着拉着徐云山的手走到大厅中央朗声道:“诸位,今日孤设宴,就是为了欢迎这位京师前来的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丫县伯徐云山,想来丫县伯近来的名头诸位肯定都不陌生,如此英雄人物,今日不管是谁,都给孤好好地敬上他三杯酒,以示我龙城官场对丫县伯的欢迎!哈哈哈哈!” 徐云山闻言顿时心中发虚,他虽酒量不差,但是这大厅中随便一数,居然有近两百人。 除去艺伎下人,要跟他喝上三杯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算下来,两三百杯酒下肚,就是酒仙转世,怕是也顶不住。 但是心虚归心虚,却不能露怯,于是徐云山亦是躬身抱拳朝四方各自作揖道:“在下初来乍到,承蒙岩淦王殿下赏识,为在下邀约诸公前来一聚,在下感激不尽,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诸公多多关照。” 此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脸胖子半倚微醺道:“好说好说,丫县伯,咱们龙城的规矩很简单,就是酒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但是今夜丫县伯若不能把咱们喝开心了,就算你再次将珠崖那帮山野村夫再杀个十万、二十万,咱也不认,大伙说是不是!” 这黑胖子一句话顿时让场面上热闹了起来,许多人亦是附和起哄,扬言今夜要放倒徐云山。 徐云山见状,心中冷笑,这徐远璟看似热情豪爽,但是其实从今夜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这里等着他徐云山呢。 若是真心欢迎,想来也不会安排这么一个人人喝三杯的规矩,再默许一个黑胖子说出这样的话语挑衅自己,就看那黑胖子引发起哄后徐远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徐云山更加断定,今夜绝对不会善了了。 于是不慌不忙朝着黑胖子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不等徐远璟回答,那黑胖子满脸倨傲道:“仁兄?在下乃是龙城留守军将军黄志年。” 徐云山顿时明白这胖子为什么就算当着徐远璟的面都敢这样轻佻了,原来是手握五万大军的实权人物。 说的难听点,这胖子在龙城的地位怕是也就比龙城留守徐远璟低不了多少了,加上手握兵权,有的时候,说不定徐远璟还要看他脸色说话,难怪如此倨傲。 现在有这样的人物在此,且定了调子,对徐云山来说,确实是宴无好宴了。 第229章 斗酒 人家是正四品的留守将军,且已经表明身份,徐云山亦不得不朝着这黄志年躬身行礼道:“原来是黄将军当前,下官这厢有礼了。” 黄志年半倚着受了徐云山这一礼后才不屑笑道:“巡查使,不是本将军说你,如今你想要在龙城吃得开,就要学会放低姿态,不要拿架子,你看看你从近来到现在皆是以铁面示人,也忒不磊落了,你这样做可有把岩淦王殿下放在眼中?可有把龙城这些显贵同僚放在眼中?” 徐云山依旧是不急不慌地说道:“此铁面乃圣人所赐,寓表铁面无私,为不辜负圣人信任,云山出行,必以铁面示人,以表云山铁面无私之决心。就好像今夜,下官同将军饮酒莫说三杯,纵然是三坛子,明日将军的留守军出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下官亦是照查不误,上不封顶!” 徐云山这话可就真的反击得很彻底了,也彻底的得罪了这龙城的实权人物。 果不其然,黄志年在听了徐云山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道:“巡查使好大的官威,但是你不妨试试,本将军也想知道自己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本将军都不知道的违法乱纪之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干起来,身为东道主的岩淦王徐远璟连忙摆手劝止道:“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都是同僚,理当友敬和气才对,怎的一对上就剑拔弩张的,这可不是战场,这是酒场!” 黄志年闻言顿时也是哈哈笑道:“不错,这不是战场,是酒场!” 说完两眼犹如鹰视一般死死地盯着徐云山道:“巡查使,这一人敬你三杯怕是你要说我们龙城的同僚欺负你一个外来的,如今本将军给你个机会,你我各饮三坛,看谁先饮完,若是你输了,今夜你就要受这一人三杯,纵然就是喝死在此,也要喝完再走。” 徐云山冷笑道:“若是将军输了呢?” 黄志年闻言随即大声爆笑指着徐云山对众人道:“他居然觉得我会输?哈哈哈哈!” 徐云山见到连同徐远璟在内的听中之人皆是一阵笑声,顿时明白,这黄志年一身酒量怕是非比寻常,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就算喝死也要喝完这酒,毕竟这精心安排的下马威,自己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输人不输阵,可以输,但不能怕。 于是徐云山也高声喝道:“好,既然将军有此雅兴,下官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今夜下官就豁出去了,纵然喝死也不能坠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拿酒来!” 徐云山话音一落,顿时就有几名小厮快速将六大坛子酒摆了上来,徐云山也不废话,拎起其中一坛就拍开了封盖,举到黄志年面前道:“黄将军,请!” 黄志年随即有模学模有样学样,亦是拔开了封盖,回了一句“请”后,几乎跟徐云山同一时间就举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两人豪迈不羁的喝法,顿时就引起了场中众人地拍手叫好,想不到今夜赴宴还能有这种斗酒的场面可见,当真没有白来一趟! 第230章 醉里挑灯长刀寒 转眼间,两人几乎都同时喝完了一坛子酒,然后又是几乎同时拿起了第二坛就高举倒下。 这黄志年的酒量在龙城可是出了名的凶猛的,可以说在龙城酒场可是“凶名在外”,龙城同僚无不以跟他饮酒引为生平最痛苦之事。 因为这黄志年不但自己爱喝、能喝、滥喝,还最喜欢灌人酒,加上他乃龙城留守将军,位高权重,寻常官员轻易又不敢得罪他,大多时候迫于他的淫威,都是豁出性命一般陪他尽兴。 在龙城,只要跟黄志年喝过酒的人,大多苦不堪言,说的难听的,收到黄志年宴请的请帖可比收到阎王爷的催命符还要让人难受。 因为阎王爷请客,大不了就是一死。而黄志年请客,则是会让人生不如死,所以黄志年嗜酒一事都已经成为龙城官场一害了。 但是今日见这徐云山居然能跟黄志年合格旗鼓相当,不少被黄志年灌过酒的人都在心中暗暗给徐云山鼓气,希望他今夜能将黄志年喝倒,为他们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很快,两人第二坛子也都纷纷见了底,此时无论是徐云山还是黄志年都已经有些摇晃。 徐云山倒还好,毕竟是常年行军的练武之人,加上意志力惊人,硬是在发觉不对之后凭着惊人的毅力,迫使自己站稳,不再摇晃,但是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的,一个忍不住就是要倒下,加上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弄不好这灌了大半天的酒就要喷射出来。 而黄志年则是保持着半倚的姿势,只是很明显他的眼睛已经有了模糊的趋势,整个人也因为反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但是黄志年纵横酒场多年,纵然醉了,也不会轻易出洋相的。 于是,两人都默契的各自暗中调整了一番后,才略显吃力地有些摇晃地各自朝第三坛酒伸手拿去。 但是这第三坛怕就是没那么好下喉了,虽然都各自开始了第三坛的豪饮,可是这次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了前两坛的那种一气呵成之感,反而都喝得比较小心翼翼。 喝到这里,不管是谁,此时的状态绝对都是醉得不行的了,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除了硬撑,还真的没有什么法子了,此时比的已经不是谁先喝完了,而是比的谁最后倒下了。 众人亦是为了他们二人捏了一把汗,这么精彩的斗酒对决难得一见,尤其看到是黄志年这个官场害虫吃了大亏,不少人都心中大快,甚至觉得他要能当场喝死,那也是龙城幸事。 果不其然,黄志年不负众望的喝到一半后当场瘫软,手中的酒坛子直接砸在地上,而黄志年胃里的酒汤则是像喷泉一般从口中喷涌而出,喷得到处都是,这脸上、衣服上、躺着的地板上都是呕吐的秽物。 但是徐云山没有因为黄志年的倒下就停止灌酒,反而因为黄志年的倒下激起了胸中压抑已久的豪情万丈,原本已经放缓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起来,整个人犹如神助,几大口就将剩余的美酒倒完。 徐云山随即将酒坛子随手一摔,随着坛子落地的声音,徐云山已经拔出腰间的军刀,一个纵身跃到了大厅中央耍起了刀法。 只见他似醉非醉,似舞非舞,看似乱挥一气,却又隐隐亦有一套章法。 徐云山刀刃所向之处,众人只觉得似有一阵大风拂面,一套刀法打完,徐云山还刀入鞘,径直就昂首挺胸地走到门边推开大门。 就在大门推开的瞬间,大厅中心一圈的灯火蓦然熄灭,而门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赫然显出一个深入寸许的大大的“龙城”二字。 等众人回过神来,徐云山早已不知去向。 第231章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云山昨夜豪饮三坛后醉里挑灯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龙城,而琵琶楼的老板魏枫华当夜在风沙听大厅的人群散尽之后,当即命人将风沙听封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就找了工人对风沙听重新翻新,尤其是徐云山留下的“龙城”二字的地板更是命人重新刷了一层桐油保护起来,然后在这“龙城”二字的周边砌起了一圈红木板块将其围了起来。 这倒不是徐云山的书法有多好,一切只因徐云山昨夜的事迹足以成为一段谈资。 别的不说,那就黄志年被他喝倒一事就足够劲爆的了,要知道黄志年在龙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的酒量,那可是龙城酒场出了名的鬼见愁,只要这黄志年一端起酒杯,同席之人无不视死如归的。 就这样一个纵横龙城酒场多年的无敌酒神居然败给了徐云山,这还不够他威风的。 然后徐云山酒后那套刀法的惊艳,经过人传人的加料渲染之后亦是被说得令人很是向往。 而且徐云山虽不以书法见长,可是他的刀法早已登峰造极,以刀代笔写出的字自然是铁划银钩,锋芒四溢。 加上他本就是常年领兵的将军,书法亦有一股肃杀刚毅之气,加上酒后的豪迈,这“龙城”二字就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气势,尤其跟这风沙听的黄沙壁画颇为融合,使得整个厅堂的意境瞬间拔高许多。 魏枫华在闻讯赶来见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就激动澎湃不已,只是不知道她激动是因为徐云山的事迹,还是因为这风沙听的意境拔高使得她又能挣更多的钱。 一时间徐云山这醉里挑灯所“写”出的字竟然成了龙城的热闻,多少人都想豪掷千金包下风沙听大厅来好好观摩一番,这融入了刀法的字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是均被魏枫华魏大家婉言拒绝了。 魏大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风沙听现在还在翻新之中,不宜开放,就连书法大家周万法想一睹为快也被魏枫华给婉拒了。 要知道周万法的书法造诣可是当世第一宗师级别的存在,现在的文人争相模仿周万法开创的周体,都以能写一手周体为荣。 可是就是这样一名书法宗师想先睹为快都被魏大家拒之门外,这样一来,世人对徐云山这“龙城”二字更是趋之若鹜。 只是这一切的发生,身为当事人的徐文山并不知情,经过一夜宿醉后,第二天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早早的就去了徐远璟给他安排好的署衙坐镇办公,忙得屁股都要冒烟了,更别说有暇顾及其他。 现在时间对于徐云山来说,可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能浪费。 早一点把关中巡查司组建起来,将来关中争斗之际就多出一分胜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力之争。 这次的争斗涉及自家性命和天下安危,一个行将踏错,无论是他,还是远在京师的天子徐世藩,或者那些支持他们的人,以及相关的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因此付出深重甚至生命的代价。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232章 我还写了字了? 徐云山顶着宿醉的疲倦一忙就忙到了晌午,直到随行的心腹端着已经备好的饭菜进来,他才反应过来已是正午时分。 而原本宿醉的酒意随着忙碌也已消除了许多,酒意散去,慢慢就会有饥肠辘辘之感,所以这饭菜送来的倒是及时。 徐云山当即也将案几上的公文拨到一边,让出位置置放饭菜。 这关中人喜食面食,基本餐餐都以面食为主食,加上徐云山曾出任过镇西将军,也吃了好几年面食,所以倒没有吃不惯一说,甚至还有些许怀念起关中面食的味道。 所以,他今日入衙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午饭就给他弄上一碗羊肉汤面,撒点葱花就成。 徐云山闻到着熟悉的羊肉汤味,顿时忍不住将碗端起来就吸了几口汤,那热腾腾的汤水一进到胃里,顿时将昨夜被酒精捣鼓了一夜的胃给暖了起来,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徐云山刚喝完几口汤,正准备夹起面条和片好的羊肉往嘴里送之时,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不适时宜地走进了这属于徐云山办公地厅堂。 徐云山见状,来不及将食物送入口中,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起身相迎道:“殿下前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下官也好到门边相迎,如今却是失了礼数了。” 徐远璟随即摆了摆手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声道:“哈哈哈哈!孤昨日才跟你说过,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无须拘束,怎的你转头就忘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那是两回事,殿下跟前说话随意些,那是殿下的恩典,但是出门迎客,乃是礼数,不能不守。” 徐远璟没有接茬,而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后笑道:“我说云山,你这铁面当真是长在脸上的?说不摘就不摘的?整天戴着也不嫌累?” 徐云山连忙答道:“此乃圣人恩典,云山焉敢不戴?” 徐远璟闻言随即无奈摇头道:“有时候孤还真看不透你,有时候死板得就像块石头一样,就像你这面具,怕是睡觉都戴着吧。可有时候又豪气潇洒得很,就像昨晚那场斗酒,完了醉里挑灯刻字,你这人好生矛盾!” 徐云山见徐远璟说起昨夜之事,连忙躬身行礼道:“云山昨夜酒后失态,倒是让殿下和诸位同僚见笑了,看来这酒还是少喝为妙,不然再来一出,我怕是真没脸见人了。” 徐远璟闻言,当即忍不住笑道:“再来一次?你知不知道,如今整个龙城都等着你再来一次呢!” 徐云山随即被徐远璟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道:“殿下此话何意?云山不懂。” 徐远璟顿时忍不住围着徐云山转了一圈打量道:“我知你身手不凡,却不曾想你昨夜舞刀所展示出来的修为,居然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看来孤还是小觑了你,更出乎孤意料的是,你居然写的一手好字,那龙城二字,经你长刀写出,笔笔铁划银钩,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自你一写,今后天下无人再敢落笔写此二字!” 徐云山闻言亦是疑惑道:“我还写了字了?” 第233章 名震龙城 徐远璟看徐云山的反应并不像装的,随即好奇道:“难不成你不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做出一副绞尽脑汁回忆的样子道:“我就记得,我跟黄将军斗酒,侥幸赢了他半坛,然后……然后好像因为喝的太多,就随手耍了一套刀法,耍完之后略微有些清醒,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有些挂不住脸,就落荒而逃了,再之后的……我就不太记得了。殿下也该知道,不管是谁,一口气喝了三大坛子酒,怕是很难不醉得发癫。” 徐远璟听完徐云山的解释,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好个醉得发癫,你知不知道,你昨夜看似舞刀,其实你在写字,那琵琶楼的风沙听的红木地板上可还留着你以刀作笔写的龙城二字,这事情如今已成了龙城最大的谈资,多少人听完之后无比向往,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去观摩你这铁划银钩的墨宝啊!就连当世书法宗师周万法亦是为了先睹为快,不惜屈尊请求魏大家让他进入风沙听,你啊,如今可是龙城数得上号的风流人物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不由得傻了眼,呆道:“可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再说了,我那手字我自己知道,虽说不上不堪入目,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怎的还能引起周师的重视了?” 徐远璟随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拉着徐云山道:“你这小子,跟孤有什么好装的,昨夜全龙城的达官显贵都目睹了你亲手写下的字,还能有假?就算孤的水平不行,那近百官员哪一个不是读过几本书的?其中亦不乏文采斐然的首榜进士,难不成这些人也看走了眼不成?” 徐云山闻言更是哭笑不得道:“那可真的见了鬼了,不瞒殿下,我虽粗略读过几本书,但是文才有限,这笔上功夫怕是还不如那些还在公学苦读的少年来的规整。” 徐远璟随即一脸鄙视地望着徐云山道:“难不成你猜到了孤是特地上门求字的,有心不想写,才故意胡诌搪塞孤不成?” 徐云山随即无奈着转身从案几上的公文中抽取了几本无关机密的文书递给徐远璟道:“殿下一看便知,云山哪有那个斤两给人留字!” 徐远璟半信半疑地接过徐云山手中的公文打开一看,顿时大失所望,确实如同徐云山所言那般,虽不至于惨不忍睹,但是这一笔一划确实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徐远璟合上公文递归徐云山后道:“那这就奇了怪了,昨晚整个风沙听近两百人眼睁睁看着你挥刀而写的字,那两个字的气势可以说是已经通神,可你这公文上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孤认真比较了一番,这落笔的章法确实相差不大,但是这些个字个个无神无韵,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小子喝酒跟不喝酒写的字还不一样不成?” 徐云山苦笑道:“这个我哪知道,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曾经写过这两个字,殿下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要去观摩观摩我昨夜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字,以至于就连殿下和周师这样的人物都为之折服?” 徐远璟亦是没好气道:“如今魏大家已经将这风沙听封了起来,说是要重新翻新一下,就是孤想入内重新观摩一番都被婉拒了。” 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了徐云山一番后苦笑道:“你也是个奇人,来到龙城第一天跟人斗个酒都能斗出个名震龙城的威风。” 第234章 书法宗师周万法 听了徐远璟的话,徐云山顿时愣在当场,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初到龙城的五品小官,只不过一夜工夫,居然就成了龙城大热的风流人物了? 看到徐云山难以置信地样子,徐远璟亦是无奈苦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也罢,别人一生追求的境界你醉个酒就能达到,无心之举却造就了书法一途难以逾越的高峰,若是周师知道这两个字是这样写出来的,怕是会活生生给你气死。” 徐云山连忙撇开道:“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云山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要真是如此,您可得帮云山说句话啊,气坏周师这个罪名,云山可真的担不起啊!” 徐远璟闻言亦是忍不住调笑道:“你徐云山也有怕的时候?十五万俚贼重重包围你都能来去自如,杀得人仰马翻,居然会害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万法,倒是稀奇得很哟!” 徐云山当即苦笑道:“战阵厮杀唯死而已,可这周师乃当世书法宗师,开创周体,虽非读书人的领袖,但却是读书人的偶像,若是得罪了他,悠悠众口齐齐上阵,我的名字可是要钉在史书,遗臭万年的。云山虽不甚惜名,但也不愿被世人戳脊梁骨啊!” 徐远璟随即两手一摊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听说这周师最迟明日就要登门拜访,谁让这魏大家说什么都不让周师进入风沙听观摩你那酒后产物,所以周师决定直奔源头,到你这里求字。” 徐云山闻言,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道:“看来,我近期该偶然风寒才行。也不用近期了,就今日吧。” 徐远璟连忙拉住就要转身收拾的徐云山道:“你避得了一时,能避得了一世?那周师没有成就宗师大家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字痴,如今更是如此,他得知当世有能写得出形神意具化之字的人,他焉能轻易放过?” 徐云山此时的表情已经比哭还难看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向朝廷告病,让朝廷派一个别的人来接替我,我回珠崖去算了。” 徐远璟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板起了脸道:“胡闹!你整日将圣人天恩挂在嘴边,如今一个周万法就将你吓得不顾圣人天恩了?” 徐云山还待还嘴,就听见衙役进来通传:“使君,外头有一老先生,自称周万法,递帖求见!”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然后求助地望向徐远璟,徐远璟顿时会意,当即吩咐衙役道:“此人乃是当世书法大家,文坛宗师,轻易不可怠慢,你赶快去将中门打开,告诉周师稍后片刻,孤与你们使君即刻出迎!” 那名衙役连忙领命而去。 徐云山却是呆不住了焦急道:“殿下,怎的还将他放进来?万一他被气出什么好歹,那我可算混到头了!” 徐远璟摆了摆手道:“难不成你敢拒而不见?你能不知道,他今日若是去不得你这巡查司,不肖等他知道你书法平平一事,天下读书人现在就能用唾沫把你给淹咯。废话少说,你现在赶紧随我出去迎接周师!” 说完也顾不上徐云山排斥,就拉着徐云山往司衙大门赶去。 第235章 龙城第一坏种 当徐云山随着徐远璟来到了巡查司的大门之时,只见一个八旬的老叟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正倒坐在一头毛驴之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大汉,看样子是他的下人,帮他牵毛驴的。 没有意外,倒坐毛驴的老头就是万人敬仰的书法宗师,周体的开创者周万法。 只是这宗师的形象跟徐云山的想象大相庭径,在徐云山的脑海中,书法宗师应该是跟庙里的神仙那般,仙风道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法度。 可眼前这位小老头,邋里邋遢地不说,年近八旬居然胖的不像话,如此痴肥之人能活到这个年纪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但是他坐下的毛驴估计都是短寿之像,毕竟每日驮着这几乎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到处溜达,估计也活不长久。 而且这周万法长得也不咋地,别说现在这个年纪,就说他再年轻个四十五年也好看不起来,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塌的鼻子,厚厚的嘴唇还轻微有些龅牙,这已经不能说是不好看了,简直是丑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周万法没有意外亦是酒国高手,徐云山的判断并不是因为周万法那闻风不散的酒气,而是他那红润的脸庞和红彤彤的酒糟鼻,加上半醉不醒的神情,好家伙,又是一个宿醉未醒的老东西。 但是腹诽归腹诽,人家卖相再差,那也是大宗师,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自己在人家面前算个屁,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徐远璟上前朝着周万法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 周万法那半眯微张的小眼睛直接越过徐远璟望到了徐云山的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后,才笑道:“你这小子不是个爽快人,戴着个铁面,那就是没有打算诚心待人,说不定还想着怎么算计别人,肯定是个坏种。” 徐云山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还有这样的,才刚见面就指着人家鼻子骂的? 而徐远璟此时已经忍不住在憋笑了,可以说憋得十分痛苦,否则怎会浑身颤抖。 周万法随即用手中地竹子制成的拐杖敲了一下徐远璟的头道:“你笑个屁,你是龙城第一大坏种,若说阴险,这小子怕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徐远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周师还是这样,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万法随即也是哈哈笑道:“我以为我已经够快的了,不曾想你这混球居然抢在了我的前面,看来这第一幅墨宝算是落到了你的手里了,一会可得给我好好观摩一下。” 徐远璟闻言随即戏谑道:“墨宝里头倒是不少,一会周师喜欢就多挑几幅回去,我定然不跟周师争。” 徐云山闻言,脸刷一下就垮了下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躬身说道:“周师大驾光临,乃是学生无上荣幸,还请周师里头看茶。” 周万法随即瞥了徐远璟一眼道:“看看,这才是后进该有的姿态。” 随即也不等徐云山引路,就拄着拐杖脚步轻快地就进了巡查司,徐云山跟徐远璟对视一眼后,连忙小跑跟上,为周万法指路。 但是徐云山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没有意外,一会周万法知道真相后,原本安在徐远璟身上的“龙城第一坏种”的名头就要退位让贤了,而这新的“龙城第一坏种”的桂冠将由徐云山自己摘得。 第236章 刀法和书法 “什么?那你是酒后无心之作?决计无法再写得出这两个字!” 周万法在得知了真相之后,顿时气的跳脚,连拐杖都顾不上拄,而是挺着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背着手在厅堂中火冒三丈的来回踱步。 反观徐远璟的表情,还算淡定,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徐云山则是真的那脸陪笑的笑容当真比哭还难看,哪怕是戴着铁面也遮盖不住他如今的窘迫和尴尬。 于是徐云山苦笑道:“周师息怒,小子不敢对周师隐瞒,也隐瞒不住,昨夜酒醉本以为大出洋相,谁曾想竟意外写出这神来之笔,如今回想,竟是丝毫感觉都没有,实在惭愧得紧!” 周万法闻言亦是懊恼地摆了摆手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个屁用,你虽没有书法造诣,但那两个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见过之人无不惊叹此乃天书,老夫在写字一道上钻营了一生,定然是要一睹为快的。” 完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徐云山道:“对了,这书法之道,纵然有时灵气不足,但写出的字也难以马上脱胎于原有的书写规则和习惯,你把你的字帖拿一些出来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得到些什么启发!”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不是云山不愿,只是云山这狗爬一般的字还是莫要污了周师的慧眼才好。” 周万法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过度谦虚,老夫相信,你能写出如此多人都叹为观止的字来,虽说乃是酒后胡为所至,但是若无夯实的章法基础,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徐云山顿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好苦笑着说道:“我素来没有写字的习惯,若非书写公文,绝不提笔。这样吧,我单独写几个字给周师一看便知,我这一手烂字究竟有多么不值一提。” 于是转身就坐在案几后头,抽出一张信纸,脑子一转,就提笔写到“龙城”二字。 一旁的徐远璟顿时不忍再看,将头转向一边,而周万法见到这两个字顿时怒不可恕道:“混账,老夫今日目睹你这一手烂字,道心已毁!” 当即一把夺过徐云山手中的纸张就要撕得粉碎。 就在他撕了两瓣之时,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咦”了一声后奇怪道:“你这字仔细一看,倒也有些意思。” 徐远璟闻言,连忙凑过来问道:“周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周万法将撕成两瓣的纸张整齐地铺平在案几上,凝视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严格说起来,这小子的字其实也不丑,但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可是这字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落笔苍劲有力,字虽中规中矩,但细看之下暗藏锋芒,且重而不锐,别有一番风骨,但是要以此就判定为好字,那确实远远不够的。” 说完,周万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小子,听说昨夜你舞刀了?” 徐云山当即点点头道:“不错,小子昨夜酒意上头,眼看就要出洋相,当即抽刀耍了一阵,目的就是通过活动活动身子来舒缓醉意罢了,但是舞的是什么刀法,我自己也记不起来。” 周万法随即鄙夷地盯着乌云山道:“难不成你还会许多套刀法不成?尽吹牛皮!显摆什么?你现在,马上给老夫耍一套你最擅长的刀法来瞧瞧,说不定老夫能找到你那两个字的门道。” 不等徐云山回应,徐远璟当即似有所悟道:“周师的意思是,云山昨夜留下的字,并不是笔法,而是刀法?” 周万法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不错,我怀疑他昨晚的字乃是心之所向而入刀,刀之所至成文章,他昨晚可能因为喝醉之后,无意间将刀法融入了书法,万法贯通才写出了如此境界的字!” 第237章 不讲武德的老东西 徐远璟听了周万法的解释,亦是忙不迭地催促徐云山道:“这书法见不得人,这刀法你总该擅长啊,还不赶紧给周师亮一手!” 徐云山连忙走到墙边抽出了挂在壁上的长刀,来到了厅堂中央抱拳道:“那云山就献丑了!” 说完,徐云山当即就将手中长刀舞了起来。 按道理,徐云山最擅长的就是大虞皇族的徐氏刀法,只是这套刀法不同于其他意义上的武功。 徐氏刀法难练在重意不重形,蓄势不看招,截止目前为止,能在这套刀法上练至大成的,徐云山知道的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人分别依次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他的祖父金东义王徐为,还有他自己。 当然其他宗室大多修炼徐氏家传的枪、槊,且多有成就,少数练剑的,亦是不凡,皆因徐氏刀法乃是徐氏家传武功之中最难修炼的。 但是徐氏皇族莫不想重现昔日太祖持刀的境界,大部分人早期都曾经选择过修炼刀法,所以,徐氏宗室大部分人对徐氏刀法并不陌生。 徐云山若不想被徐远璟看出破绽,那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徐远璟面前使出徐氏刀法的。 而且徐云山习刀多年,看过无数本刀谱,早已将这些刀谱上的武功融会贯通,如今出刀,已经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而是意与势的结合,力求一刀败敌! 所以,徐云山并没有向徐、周二人展示什么花哨的刀法,而是依照用刀的基础动作——劈、砍、勾、挑、刺、划、切分别出了七刀。 刀刀简单,却又刀刀不同,意不同,形不同,力不同,神不同,可以说是将刀法的精髓彻底提炼出来展示给二人看。 周万法还好,但徐远璟身为宗室,自幼则是文武双修,一手马槊亦是造诣不凡,焉能看不出来徐云山这七刀的厉害。 他甚至有种感觉,若是他跟徐云山比武,抛开年龄差距、拳怕少壮的因素,怕是一个回合,徐云山就能一刀将他毙命。 由此可见,徐云山的刀法,已经算是站在了世间武道之巅,近乎无敌,怪不得能在十几万俚贼的包围中杀得来去自如。 但是周万法的看法又不一样,他一边观摩徐云山的刀法,一边将那传说中绝品的“龙城”二字进行联想,偶然发现,确实有些道理。 虽说在他脑海构成的字体跟传闻有着不同,但这也说得通,毕竟昨夜酒醉的徐云山的心境跟当下的心境不同。 这心境不同,无论是神、形、势、劲也会有所区别,周万法甚至万分肯定,徐云山当下出刀还是有所保留,而昨夜酒醉之下才是毫无顾忌、行云流水,所以昨夜的字定然比现在他脑海中构造出来的还要惊艳百倍。 想到此处,周万法对琵琶楼里风沙听的那两个字更加的向往,恨不得现在就要看到。 于是心痒难耐的周万法当即一拍案几道:“老夫不管你们两个用什么法子,今日定要让老夫进入风沙听,否则老夫出去就给你们二人泼脏水,让你们受到天下读书人的诘难!” 徐云山和徐远璟闻言顿时忍不住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他们甚至都能读懂对方眼神的意思,那就是这个老东西忒不讲武德了! 第238章 魏枫华 对于周万法的无理要求,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周师这可为难小子了,小子昨日才到龙城,这琵琶楼怎么走都不记得了,如何带您进去?” 徐远璟也苦着脸道:“周师,云山说的不错。何况魏大家那脾气您也知道,您老人家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孤?” 周万法就差没有一口水喷在徐远璟脸上骂道:“放屁!你岩淦王乃是龙城留守,这圣人不在,龙城就是以你为尊,除了龙城的皇宫大内,还有你去不得的地方?你莫要诓骗老夫!” 徐远璟随即无奈道:“周师,你以为孤这留守是个什么官,看似尊贵,实则就是摆个样子,这龙城的大小事务也不是孤能一言决之的,亦是要形成奏章送往龙城由朝廷定夺的,孤其实跟龙城郡守没有什么区别,也就品秩高一些,俸禄多一些罢了。” 周万法闻言随即不依不饶耍起了无赖道:“老夫不管,今日你们若是不让老夫爽快咯,老夫就搞臭你们两个混球。” 不等徐远璟和徐云山回话,外头的衙役又进门报道:“使君,门外有一女子乘马车而来,说是琵琶楼的魏大家令她前来给使君送帖,想请使君今夜赴琵琶楼一聚。” 徐远璟和周万法闻言皆是大喜,尤其是周万法,当即等不及就直接对那衙役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让送帖之人进来!” 衙役闻言随即抬头望了望徐云山,得到徐云山无奈的首肯后,才急忙领命而去,没一会,就领了一名年轻女子进来。 这琵琶楼真不愧是龙城有名的销金窟,就是一介送信的女子都生的如此貌美,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粉色薄纱,那如玉滑嫩的肌肤在那薄纱之下隐隐可见,身形消瘦,但是婀娜多姿,尤其是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一双杏眼犹如装满了一杯清水一般,灵动明亮,一颦一笑皆是情波流转,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边上长了一颗美人痣,顿时使得原本多于艳丽的面容多了一丝少女的俏皮。 只见那女子进门前瞥了一眼厅堂中的三人,顿时大大方方地先朝三人中身份最尊的岩淦王徐远璟施礼道:“红俏拜见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接着又对名气最大的周万法亦是施了一礼道:“见过周师,愿周师身体爽利,笔下再出神作!” 最后才对着徐云山盈盈下拜道:“见过巡查使。” 末了起身便对徐云山道:“巡查使,请恕小女子唐突,不请自来,只因巡查使昨夜醉里挑灯、以刀落字,写出了书法至高之意,我琵琶楼掌柜魏大家见了之后对巡查使甚是仰慕,有心结交,却又不便前来,故而让我带帖来请,还望巡查使赏脸光临。” 说完后当即也朝徐远璟和周万法道:“原本大家也是想要请殿下和周师共同前往,却不料二位刚好都在,却省了红俏一番奔波。” 二人又岂能听不出,这琵琶楼当家魏枫华本意根本就没有邀请他们二人共同前往,只不过是红俏碍于他们的面子才如此之说。 但是这周万法实在是太想见到那两个神乎其技的“龙城”二字,不等徐云山答应,当即就急哄哄地对红俏说道:“红俏小娘子,你就回去跟你家当家的说,今夜我们三人定当准时赴约。” 徐云山还待说些什么,就被徐远璟一个眼神暗示给制止住了,但是魏枫华这个久负盛名的女子顿时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般手段在这勋贵如流的龙城平地起高楼,在朱雀大街站稳脚跟,就冲这份好奇心,这琵琶楼无论如何他今夜也是要去瞧瞧的,不为其他,就为了魏枫华这个人。 第239章 琵琶楼最大的贵客 周万法似乎赖定徐云山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守在这巡查司府衙,生怕徐云山反悔不去。 徐远璟自然是不愿跟周万法多做纠缠,早早就说今夜还另有要事,所以今夜不陪同二人前去。 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今夜所有的开销都可以记在他的账上,但是要看着周万法,莫要让他喝多就是,说完也不等徐云山回话,亦是一溜烟就跑了。 只留下徐云山和周万法两人大眼瞪小眼,但是周万法丝毫不以为意,当即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云山老弟,你愁眉苦脸作甚,你要知道,这龙城当得魏大家亲自派人发帖的人屈指可数,你能得到魏大家一张请帖,那就说明你在龙城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一号人物了,何况这送帖的还是魏大家的衣钵传人红俏小娘子,要知道这红俏小娘子那手琵琶绝技可是丝毫不逊于她的老师魏枫华的,而且红俏小娘子没有意外就是琵琶楼的继承人,你这面子啊,可比老哥哥我和岩淦王那个混球大得多了。” 徐云山听了不免对周万法一阵腹诽:“为老不尊的老东西,这把年纪做我爷爷都嫌老,居然跟老子称兄道弟,呸!” 但是面上还是无奈道:“周师莫要害小子,小子这年岁要是跟周师称兄道弟的,传扬出去,怕是明日就会有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小子不知尊卑、不守礼法!” 周万法闻言当即吹胡子瞪眼骂道:“混账,咱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帮子酸儒来议论,兄弟你放心,但凡有人敢乱嚼舌根,哥哥我亲自打上门去,将那这多管闲事之人的狗腿打断!”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罢了罢了!你是书法大家宗师,我说不过你。不然你先回府歇息一阵,时间到了,小子再前往接您老人家一同前往如何?” 周万法随即不满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岂能这番见外?为兄就在此等你就是,你忙你的,为兄绝不干扰。” 说完转脸就瞥见了徐云山案几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羊肉汤面,当即走过去端了起来道:“这东西都凉了,吃了伤胃,但是我老人家不介意,此物正好解吾昨日宿醉之苦!” 然后端起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就将面条咕噜吃完,然后撸起袖子抹了抹嘴道:“汤虽凉了,但是面条劲道,是个充饥果腹的好东西。” 徐云山此时已经无力计较,反正他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随即无力的拱了拱手道:“既然周师不愿回去,那小子让人安排周师到后院休息,时间到了,小子再让人去通知周师可好?” 周万法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徐云山当即命人快速将一间后院收拾出来,然后将周万法安置进去,才又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地将整个人埋进案牍奋力操劳,直到日落黄昏。 徐云山疲倦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个懒腰后,顿时觉得身心疲倦得很,就准备去唤醒周万法。 而衙役再次来报:“使君,琵琶楼的待客马车已经到了,说是使君乃是今夜琵琶楼最大的贵客,要按照琵琶楼接待的最高规格来安排。” 第240章 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人家都已经来到府衙大门候着了,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毕竟脸面上已经给够自己面子。 所以徐云山也不好拿乔,连忙派人去后院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周万法,然后他也快速的换了一身常服,但是那具铁面依旧没有取下,就如此怪异的走出了房门。 途中遇到同样睡眼稀松也正要前往府衙大门的周万法,周万法对徐云山下了差还不愿摘下面具颇为不满。 只见他满脸不悦道:“我说云山老弟,这都下了差了,你怎的还戴着这鬼一样的面具,就不嫌憋的慌么!” 每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徐云山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道:“此乃圣人所赐,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在下‘铁面无私’四个字,为了时时刻刻钤记圣人之言,只要不是我独自一人之时,我就绝不摘下。” 周万法闻言不屑笑道:“放屁,难不成你还未成家?你跟夫人睡觉之时戴不戴?” 徐云山顿时被周万法这句颇为无赖的问题给噎住了道:“周师,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周万法闻言随即嗤笑道:“你小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假正经,明明就是一肚子坏水,偏生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忒不爽快,果然跟那岩淦王是一脉相承,你们老徐家就没几个好种!” 徐云山闻言心中大惊,倒不是因为周万法居然敢编排徐远璟或者说是大虞宗室,而是周万法言语之中已经将他作为大虞宗室看待。 他自付从未见过周万法此人,更不可能为他所见,毕竟自己在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亦是深居简出,低调得很,这天下见过他和他见过人的,则是有限得很。 但是徐云山断定,自己跟着周万法绝无见过面的可能,尤其他们都曾经或如今依旧是名动天下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彼此有过照面,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于是徐云山故作生气的试探道:“小子不明白周师的意思,而且周师言语之间屡次辱及宗室,似乎不太妥当!” 周万法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老夫什么时候辱及宗室了?老夫只是说了你们姓徐的就没一个好种,关宗室什么事。” 徐云山亦是严肃道:“这大虞皇族姓徐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周师一句姓徐的都是坏种,难道不是也将宗室都给骂了进去了?” 周万法随即一副无赖嘴脸道:“我有说过这话么?你不要仗着跟我关系好,称兄道弟的,就要诬赖我,我可不认。”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府衙大门,周万法看了一眼这装饰华丽的马车,再看了看徐云山道:“看来你这面子是真的大,我在龙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魏大家请人赴宴还特地派出马车来接的,你绝对是第一个,就是岩淦王那混球都没有这个待遇。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 徐云山随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道:“您老人家还是赶快上车吧莫要一会魏大家反悔了,您可就看不成字了。” 这下可戳到周万法的痛处了,当即闭嘴,偌大个痴肥的身子轻轻一跃居然就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这一身法顿时让自信武功难有敌手的徐云山亦是万分震惊。 他想不到,那周万法这把年纪居然还有这等身法,若是他再年轻个三五十岁,就凭着这身法亦是可以笑傲武林了。 这也让徐云山对这深藏不露的周万法刮目相看,同时也警惕了起来,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周万法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为了那两个字而来这么简单,一定还另有目的,且拭目以待,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241章 绝代风华 琵琶楼的马车当真不会让人失望,里头的装饰布置如同楼内的厢房一般,奢华、舒适。 徐云山只是粗略扫视了一下,经过简单的估算,顿时惊觉要布置这么一辆马车,算上马匹,没有百金的花费是不可能置办得了的。 这琵琶楼的魏枫华,先不说到底身价几何,但是从她对琵琶楼乃至这小小一辆马车的花费都是极尽的奢华和铺张。 先不说是否有逾制的嫌疑,但是这手笔当真是让徐云山这个珠崖首富感到汗颜的,他自付以他的财力也不是不能做到魏枫华如今的规模,但是这么干的话,他的万贯家财也要去掉将近三至四成。 就这,还只是把买卖做下,所想要做起来,尤其在龙城这个不输于偃城的西京,那花费亦是天文数字。 想到此处,徐云山也不得不对魏枫华这一介女流暗暗钦佩,要知道当世女子想要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可比男子难上百倍,哪怕他坚信魏枫华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位神秘的金主,但也不妨碍他对魏枫华的钦佩。 约摸一刻钟的光景,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外头前来接待的下人连忙轻声告知道:“徐使君,到了。” 说完就将车门打开,徐云山也连忙将上了年岁的周万法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搀下了马车,哪怕周万法一身身法登峰造极,完全不需要他如此对待,但是这是礼,徐云山不得不这么做。 下了马车,就见到一位年约三十二三的中年美妇衣着华丽的站在一边,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今日到巡查司送帖子的红俏小娘子,那没有意外,这位中年美妇必定就是名动关中的琵琶师魏枫华了。 经过快速一眼,徐云山就已经将魏枫华给打量个透了。在他看来,他自幼长在皇城,经常出入皇宫,见过三代四位帝王,这皇宫之中那这个莺莺燕燕就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仕女图一般深深地映在了徐云山的脑海。 以至于徐云山对所谓的美女都已经免疫了,因为看得多了,自然就不觉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纵然如此,这魏枫华还是让阅女无数的徐云山眼前一亮。 首先,这魏枫华绝对是属于顶级美女的那一款,凤眼含情、鼻峰挺拔、一双朱唇水润光泽,配上这恰到好处的鹅蛋脸,当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整张脸结合起来,美得是那么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略微丰满的身材,白皙的肌肤,使得她平添一种成熟的韵味。加上她脸上始终保持着的温柔如水之笑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雍容华贵之感,但是联想到她曾经又是歌伎的身份,也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情难自禁。 尤其是站在更加年轻明艳的红俏身边,居然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甚至还有更胜一筹的风韵,这样的尤物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可是当得“绝代风华”四字,徐云山不由得如此想到。 这样深入灵魂欲望的美,也确实让徐云山有了瞬间的失神,但是毕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徐云山只是眨眼之间便马上调整回了自己该有的状态。 这也使得魏枫华望向徐云山的眼神瞬间多了一丝赞赏,不由得想着这个男人的定力,要算是他见过的所有男人之中最为坚定的存在了。 而身旁的红俏亦因为徐云山的定力而多了一丝讶然,她很难想象这天下间,居然还有男子在见识了老师的美貌之后能如此之快就能克制住眼中欲望的,看来此人当真不简单。 魏枫华见徐云山已经扶着周万法下了马车,连忙率着学生红俏上前盈盈拜道:“多谢周师和使君赏面,二位今夜光临,使得我琵琶楼蓬荜生辉!” 第242章 八面玲珑 魏枫华施礼,周万法可以坦然受之,毕竟年龄地位在那摆着。 若是徐云山以白山王的身份出现在此,亦是可以,只是这徐云山如今这个身份还不好在魏枫华面前拿乔。 这魏枫华虽说是曾是歌伎,属于贱籍,下九流之出身。但是经过她一番努力,使得那手琵琶技惊四座,名动天下,尤其在关中地区,这乐器上的造诣首屈一指,无人可与之比肩,成了一代大家。 也因此,身价水涨船高,最后得以脱籍,不再是昔日下九流之歌伎。 然后用毕生所积之所得,在龙城朱雀大街平地而起这么一座奢华的琵琶楼,赚尽达官贵人的银子,成了龙城明面上排的上号的豪商。 这样的人物,徐云山是打从心底敬佩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回她一礼的。 于是徐云山亦是在魏枫华礼毕的瞬间,微微躬身抱拳道:“得魏大家邀请,实乃在下之荣幸,这龙城中人无不以能得魏大家邀请为荣,尤其魏大家还派出自己的车驾前来迎接,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魏大家如此对待,实在不知让在下如何是好。” 魏枫华亦是柔声笑道:“使君客气了。谁不知道使君乃是当世英雄,去年使君在珠崖一战破二十万俚贼的事迹,妾身如今都还记忆犹新。加上使君在京师将连同禁军在内的各路兵马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如此的威风,妾身亦是倾心已久,就是苦无机会相见。昨夜见到使君醉里挑灯、以刀落笔的二字,更是惊为天人,若非有事耽搁,昨夜就该前来风沙听招待使君的,也因此没有一睹使君舞刀的风采,实在可惜,所以,妾身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请使君赏脸一叙。唐突之处,倒是让使君见笑了!” 徐云山第一次觉得被人夸赞到有些许汗颜,亦是不得不按赞这魏枫华果真心思灵巧、八面玲珑,这样的人,难怪她能撑起琵琶楼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个人物,绝不可小觑之。 而一旁的周万法听得他们相互吹捧的客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当即嚷嚷道:“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老夫还赶着去看字呢,你们能不能等老夫看完字了,再开个宴席慢慢聊可好?” 周万法是个出了名的字痴,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书法上取的如今的成就,成为一代开宗立派的宗师。 徐云山虽不擅长书法,但是一法通万法通,若是以他昔日苦练刀法的心态来看,这周万法爱字如命是说得通的。 在琵琶一道深得名利的魏枫华亦是如此,她特别理解周万法的心理,当即也不见怪,笑了笑道:“说起来,倒是妾身失礼了,两位贵人在此已站立多时,该进去坐坐才对!快里边请!” 说完转身示意弟子红俏在前头带路,自己却和徐云山一左一右落后周万法半步搀扶他入楼。 一进了琵琶楼,周万法就迫不及待的越过带路的红俏,就要直奔后头的风沙听而去。 魏枫华连忙一把拉住周万法道:“周师这是去哪?” 周万法顿时没好气道:“自然是去风沙听啊,难不成老夫还真的是来吃饭的?” 魏枫华随即笑道:“周师,今日白天我不是告诉过您,这风沙听正在翻新,如今里头都是桐油的味道,闻不得!” 周万法闻言当即跳脚道:“那还请老夫前来作甚,这看不了字,老夫还来个什么劲!” 魏枫华随即会心一笑道:“周师放心,我自有安排,且随我走便是。” 第243章 观雨凉 周万法闻言,当即有些不满的便随着红俏而走。 魏枫华随即与徐云山相视一笑,亦都摇头苦笑跟随而上。 这琵琶楼虽然号称为楼,其实乃是一片楼群,按照东西南北中分为五个院落。 最中央的中楼高达六层,也算是整个龙城数得着的高地之一,下三层乃是达官贵人们的聚集地。 大部分龙城显贵几人之间的相聚,都会选择中楼下三层。而上三层似乎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几乎没人知道上面是个什么光景。 剩余的四方楼群其实说是院群更为恰当,平均每个方位都有四个院群组成,其中按照院群楼体的高地排次为北、东、西、南。 按照豪华程度排次亦是如此。 其中北院的风格最为接近中楼,以金碧辉煌的奢华为主,最高的院子建筑高达三层,且都自带园林、假山等布置将各个院群隔开。 且除了主院落外,每个院落的建筑布局风格还完全不同,几乎大虞国土所及之处能够涉及的风格都被涵盖。 一般龙城地位高的大佬一般举办宴会都会原先选择北院,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导致北院的客人皆是出自于三品以上的大臣或是公爵以上的勋贵。 而级别达不到之人,就算给钱都未必能够订得到,而且都是官场老油子,在世人精,谁会自讨没趣来强撑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场面,除了惹人耻笑之外,并不会有人高看你一眼。 而昨夜徐云山所在的风沙听就是北院中最大的院群中最高最大的宴厅。 坐落东方的院子则是偏向江南风格的建筑,也搭配了部分岭南沿海元素,相对来说更具韵味。 院群的高度也有两层,但是院落占地相对北面更小一些。此处向来都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处。 据说东院的造景能让这帮子文人墨客在吟诗作对之时,更容易找到灵感,佳作频出。 而西边的建筑则是实实在在的西北风格,整个院群给人呈现一种荒凉沧桑的磅礴之感,很对龙城武官群体的胃口。 若非武官群体或是一些西域豪商,大部分都不会很喜欢西园的风格。 而南园则是琵琶楼的入门院群,和寻常酒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了一些,奢华一些,还有消费贵一些就是。 而这南园恰恰就是琵琶楼最为热闹的地方的,毕竟南院的消费属于琵琶楼最低的,虽然比起其他酒楼还是稍微贵了一些,但是比起其他中、北、东、西四院那可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是那点银子可以比拟的。 而南园几乎也聚集了龙城络绎不绝的过路豪商,因为本地商贾接待和生意应酬也最爱选择这南院。 而现在红俏领着他们前去的就是东院的最高处——观雨凉宴厅。 此处的布置相对于昨夜风沙听的气势,完全是两个风格,此处的风格犹如置地于岭南山林,错落有致的岭南植被以及露天的大露台,给人一种山林的野性和山谷的寂静结合之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第244章 不是书法是刀法 看着徐云山在这露台上四处观看,目之所至皆是眼神一亮,魏枫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没错。 随即笑着对徐云山道:“妾身知道使君乃是珠崖人士,而且听闻使君离家至今已经将近一年,想来颇为思念故乡,但是我这琵琶楼却没有珠崖风格的布置,想着珠崖隶属岭南和广南两道分治之郡,风土人情上应该有不少跟岭南诸郡有着许多相近之处,而这观雨凉的布置应该还是比较有岭南风味的,希望使君在此能够感受到一些故土的熟悉!” 徐云山亦是略带感慨地对魏枫华点了点头道:“魏大家有心了,此处的布置确实让我想起了珠崖,在下在此多谢了!” 此时琵琶楼那些俊俏得不像话的小厮侍女端着酒菜陆陆续续上来,分别摆放在早就布置好位置的案几上,留下一些伺候的人手,其余的又依次鱼贯而出。 睡觉也许对周万法来说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一觉睡醒到现在,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加上他过于痴肥,自然也不耐饿。 这不刚上桌的食物的香气早就将他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咕噜”的声响。 连忙打断正欲继续跟徐云山交谈的魏枫华道:“我说,咱们要不边吃边说吧。” 魏枫华连忙道歉道:“倒是妾身疏忽了,周师、使君,二位快请上座吧!” 于是周万法和徐云山也在魏枫华和红俏的张罗之下纷纷落座。 同时在红俏的安排下,一群身着岭南衣装的男女鱼贯而入,在一阵颇有异域风情的鼓锤之声的加持之下,疯狂的摆动着身姿。 这一幕徐云山并不陌生,这就是俚人的舞蹈,虽说整体风格上更偏向岭南的风情,但是无论是岭南还是珠崖俚人之间的习惯风俗,大差不差,也就那样。 伴随着最后一群少男少女类似于野兽一般的怪吼怪叫之下,就极尽狂野的舞蹈也就落下了帷幕。 周万法好像是初次见识到这么具备野性自然的表演。不由得放下酒杯,叼着一只烤的油香四溢的獐子腿,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激动的拍着手,明显的对这场极致的演出十分满意。 魏枫华等周万法那股激动劲过去后,才柔声一笑对着徐云山问道:“使君,不知这场俚舞可还地道?” 徐云山连忙笑道:“魏大家有心了,想不到今日还能在龙城这个地方能见到来自于俚人的舞蹈,使得在下顿时有种回到珠崖的错觉,闻得乡音,全赖大家有心!” 说完,徐云山当即起身对着魏枫华微微前倾拱手算是谢过。 周万法咽下了嘴里的獐子腿肉才打着酒嗝道:“我说魏大家,这吃也吃饱了,歌舞也看了,这小子昨夜写的那个字……” 魏枫华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周师看起来跟使君也是关系不差,像是忘年之交,难不成周师开口,这使君还能吝啬几个字不成?” 周万法闻言当即恼怒地摆了摆手道:“这事别提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懂书法,那手字写的马马虎虎,完全没有半分灵气,他昨夜那两个字根本就不是书法之道,而是刀法!” 第245章 不及原字的意境 听了周万法的解释,魏枫华亦是一惊道:“刀法?周师是说昨夜那已趋化境的‘龙城’二字乃是刀法,而非书法之道?” 周万法随即无奈地点头苦笑道:“谁说不是?若非我今日见了他那手惊人的‘墨宝’我也难以置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魏枫华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道:“周师所言可是真的?” 徐云山苦笑道:“确实如此,想来魏大家也是以为在下乃深藏不露书法高手,却不曾想,那两个字不过是在下昨夜酒醉误打误撞写下的,如今若是让在下再写一次,决计写不出这样的字了。” 魏枫华随即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使君误会了!若是使君能写一手好字,妾身自然敬佩,但是妾身敬佩使君乃是因为使君的才能,珠崖一战,使君豪气云天,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俚贼,这样的战绩怕是只有之前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可以比拟。” 徐云山连忙摆手道:“大家此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之功绩焉敢比拟大虞战神。” 周万法当即插嘴道:“云山老弟,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以你的身手,纵然白山王再生,若是与你比武相斗,怕是鹿死谁手也未可而知,何况你治军的才能,无论是在珠崖还是在偃城,亦是有目共睹,若当真指挥起千军万马,也不见得就比白山王差上多少。” 魏枫华闻言亦是带着些许打趣的口吻道:“周师也知兵?” 周万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端起酒杯讪讪笑道:“魏大家说什么笑话,老夫我握笔杆子行,握兵器可不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焉敢言兵事!” 周万法这话一说完,徐云山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但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被人瞧见。 此时,魏枫华端起酒杯对众人道:“今夜,无论如何,有周师和使君大驾光临,妾身这琵琶楼上下不胜荣幸,妾身以一杯薄酒敬二位。” 徐云山和周万法也连忙端杯饮下。 此时的周万法似乎喝得有些大舌头道:“我说魏大家,这都东拉西扯的大半夜就要过去了,你说好的要让老夫见识那幅字的。” 魏枫华随即对着红俏点了点头示意,红俏当即起身拍了拍手,就见到四名下人抬着一块红布盖住的大板子走了进来。 然后将其立在露台中央,魏枫华随即上前,一下子将那盖住的红布掀开,露出里头的物件。 赫然就是一幅被用木料所制的巨大框架,中间赫然就是拓印的“龙城”二字。 原来魏枫华早就命人将地板上二字用一块上好的料子将徐云山留在风沙听地板上的字给拓印了下来。 周万法当即放下酒杯,一把端起案几上的烛台,没有丝毫醉意的轻快而起,几个箭步就来到了那幅拓字当前。 只见他举着烛台将这幅字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口中呢喃有声,脸上皆是痴醉之意,似乎这幅字有着什么魔力一般,将他深深地吸引着。 但是看到了最后,周万法突然叹了口气后,转身对众人说:“此字铁划银钩,有千军万马肃杀之气,一笔一划都充斥了临阵之势、万胜之威!可惜!拓本始终是拓本,不及原字十分之一的意境!” 第246章 二绝合并,岂非佳话? 魏枫华闻言不由得衷心叹道:“周师不愧为书法一道的当世宗师,只看了这么一会,居然能将这拓本还原出本来面貌,妾身实在叹服!” 周万法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了案几,直接拎起酒壶就往口中倒入,直到整个酒壶中的美酒都倒完之后,才心有不甘的放下酒壶道:“魏大家,老夫今夜得观此字,心中实在畅快!但是若能得窥本源,老夫死而无憾!” 魏枫华连忙接道:“周师放心,一旦风沙听翻新完毕,第一位客人定然只能是周师!” 周万法闻言随即开怀笑道:“好!有你魏大家这话,老夫的心就放到肚子了!哈哈哈哈!来啊,给老夫拿酒来,拿大坛子,莫要小气!” 于是很快就有下人将三坛子酒抬了进来,周万法随即走过去拎了两坛子酒起来,径直走到徐云山面前,将两坛子酒都放在了徐云山的案几上道:“云山老弟,我听闻你昨夜跟那黄志年连干三大坛子,可谓豪气冲天,今夜老哥哥我也不要多,你我各饮一坛就是!” 徐云山若非戴着铁面,怕是就要当场出洋相,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可是比哭还难看。 先不说他昨夜宿醉之苦,就连今日唯一进食的一碗羊肉汤面都放凉了都吃不到几口,全都便宜了周万法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如今来到这琵琶楼,更是因为保持礼仪,导致说得多吃的少,这般肚子空空的,又要喝下这一坛子酒,怕是这胃当真要顶不住。 周万法却又哪里想得到这些,看出徐云山的踌躇之意,当即不满道:“怎的?跟老夫对饮还辱没了你小子?” 徐云山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不等徐云山解释,周万法就已经将两坛子的封盖拔出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就少废话,喝了再说,莫要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说完先拎起一坛子酒就对嘴灌了起来,徐云山见状只能无奈的也拎起剩下那坛子酒也对嘴灌了起来。 昨夜斗酒的场面,无论是魏枫华还是红俏都没有在场见到,但是光听都觉得热血沸腾,难得今晚有周万法这么个搞事情的,当即也不出言劝阻,因为她们也想看看这徐云山是不是真的如昨夜传闻的那般,腹有海量。 徐云山果然没让她们失望,几乎同时跟周万法喝完一整坛子酒,不等众人鼓掌喝彩,周万法随即有着摇晃道:“痛快!痛快!老夫还要再跟云山老弟喝上三坛,比昨夜那黄志年多上一坛!来人,上酒!” 于是,就在周万法的强行“逼迫”之下,第二坛也喝完了。 此时的周万法还带去取酒,徐云山连忙一把制止道:“周师莫要再喝了,云山不胜酒力,已经喝不下了。” 周万法也破天荒地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不喝也行,昨夜你醉里挑灯,老哥哥我没见识到,你再来一次,剩下那坛子酒就免了!” 魏枫华和红俏闻言,眼神皆是一亮,满怀期待地望着徐云山,希望他再舞一次昨夜的刀法。 徐云山此时也是醉得有些迷糊了,但听得周万法如此激将,心中顿时则是豪气顿生,随即朗声道:“这有何难?” 说完就要伸手去案几上抽刀,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万法再次拦下。 徐云山随即不解地望着周万法,而周万法则是笑眯眯地望着魏枫华和红俏师徒道:“英雄舞刀,岂能没有美人奏曲?魏大家的琵琶乃关中一绝,今夜你们二绝合并,岂非一段佳话?” 第247章 长刀醉舞琵琶曲 对于周万法的提议,在场之人皆是眼神一亮,纷纷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毕竟从十年前起,这魏大家就宣布封琴不弹,这十年来,无论多少王公贵族豪掷千金只求一曲,皆不能如愿。 若是今夜为了配合徐云山再拿起琵琶一弹,那众人这耳朵可就有福了。 但是魏枫华闻言则是一愣,随即有些无奈道:“周师,妾身十年前已经封琴不弹,这说过的话焉能不做数?” 不等周万法回应,魏枫华身旁的弟子红俏连忙站出来道:“诸位若不嫌弃,红俏自认已得老师七分真传,虽不及老师技艺高深,但也算造诣不浅,不如就由红俏代师为二位贵客奏上一曲如何?” 周万法闻言虽有些不开心,但是也随即想到,若是今夜魏枫华破例弹起了琵琶,那昔日为了听闻她一曲而不得的王公贵族岂不被得罪个干干净净。 想到她的为难,周万法亦不好强迫下去,何况红俏的琴艺却是有九分当年魏枫华的造诣,亦是名动龙城的大家,若非太年轻,弹奏之间少了些许岁月的苍然,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徐云山则是无所畏,且也看出了魏枫华的为难,当即豪迈笑道:“无妨,魏大家的琵琶已成绝响,但是红俏小娘子也必定会名动天下,成为一代宗师,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说完当即一脚将案几上的刀鞘踩得弹至半空,随即快速抽出刀身,一个凌空翻转就跃到了露台中央,刀法瞬间犹如狂龙出海施展开来。 众人见徐云山醉成这个样子,抽刀挥舞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没有丝毫停滞,一气呵成,且他的招式更是犹如一套优美的舞蹈一般,刷起来是那么潇洒从容,不由得大为震撼。 红俏见徐云山已经开始了,也连忙接过一旁侍女手中早已准备的琵琶,正襟危坐,屏气凝神,细细地感受着徐云山出招地轨迹和律动。 终于,琵琶声也随着徐云山的招式弹了起来。 起初时,以徐云山的节奏为主,而红俏的琵琶就真的纯属伴奏,只有点缀的作用,并没有凸显出她琵琶的高深。 但是在场之人,怕是只有魏枫华知道,想要用音律合上刀法的律动是一件多难的事,而且还要用音律来增强刀法的气势,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一切红俏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好,魏枫华自付纵然自己抱起琵琶做这事,最多也就做到红俏这个水平罢了。 不知是徐云山酒劲使然,还是红俏的琵琶所致,使得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长刀顿时由潇洒从容变成了霸道肃杀的气势。 只见他的身法不再流畅,反而有种厚重之感,就连手中长刀挥舞也伴随着阵阵风雷之声,身前三尺之处似乎都在这套刀法的刀气笼罩之内。 而红俏的琵琶之曲也似乎受到徐云山刀法的感染从而转变,近而转生出一股悲凉沧朴之意,甚至随着琵琶旋律的深入,居然隐隐有了凌驾于刀法之上的感觉。 若说从前是琵琶声随长刀走,现在则是反客为主,成了舞刀连斩伴琴声。 直到红俏弹完最后一个音后,徐云山也劈完最后一刀,接着看都不看,随手一甩,长刀就直直插入距离他十几尺外的案几上,那早已被周万法捡起的刀鞘之中。 第248章 再受瞩目 徐云山一套刀法耍完,脸不红、气不喘,但是酒意明显淡了许多。 反观红俏则是香汗淋漓,且由于琵琶弹得过于投入,那按着琵琶弦的手指则是血迹斑斑,可见她刚才是有多么的投入其中。 不仅如此,因为和徐云山的琴刀结合,使得她的琵琶技艺再上一层楼,如今比起她的老师魏枫华纵然还有所不足,但这不足怕是也有限得很了。 众人亦是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无论是徐云山的刀法,还是红俏琵琶,皆可以用出神入化、天作之合来形容。 就连原本醉醺醺的周万法也似乎被这震撼的场面给震撼得醒了酒,不由得感慨道:“昨夜那个醉里挑灯算个屁!今夜的琴刀合并才是一绝!老夫有幸目睹,亦不枉此生矣!” 魏枫华亦是欣慰地望了红俏一眼,才感慨万分地说道:“今夜这一出,倒是让我领悟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精髓,红俏只不过跟使君合了一曲,不曾想却大有裨益,使君的刀意有从容逐流、亦有金戈铁马、正是使君的刀意弥补了她阅历的不足,使得他这一手琵琶技艺更上一层楼,如今就是跟妾身对比,怕是都不遑多让,假以时日,定当超越妾身,成为新一代的大家!” 周万法亦是肃然点头道:“这也这一场合奏,老夫亦是大有收获,老夫甚至敢断定,云山老弟今夜的刀强过昨夜的刀,老夫亦从中领悟到了书法更新的境界,那风沙听的字不看也罢,今夜所得,怕是更甚于风沙听所留之字。” 徐云山也是有所得,他的刀法也在今夜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武功练到了他这个地步,想再寸进无异于登天之难,不是勤奋苦练就可以达到的,更注重的是感悟。 今夜红俏的琵琶声让他在舞刀之际,更加沉浸其中,也终于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原有桎梏,彻底站在刀道之巅。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无论是合奏的红俏还是看热闹的周万法都从中有所顿悟,可见魏枫华所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世间之法确实是一法通万法通,只不过缺一个契机罢了。 但是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引起了整个琵琶楼的关注,尤其是当红俏一开始那酷似魏枫华的琵琶一响起,几乎听到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于是纷纷顺着琵琶声的方向寻找出处,最后许多在各个院落高层的客人发现了观雨凉这边的状况,纷纷朝着这边涌来,而过不来的则是直接想方设法登高而望。 所以,这一出刀琴合奏的名场面顿时落入了无数人的眼中,没有意外,第二天这观雨凉的四人即将成为龙城的焦点,因为徐云山和红俏的合奏实在太过于震撼人心了。 就连徐云山离开的时候,整个琵琶楼都是此起彼伏地欢呼声,徐使君的名头算是彻底在龙城打开了。 而红俏的琵琶也在今夜过后,一跃成为龙城新的琵琶大家,而魏枫华也终于也因此实现了真正的隐退。 恐怕她们自己都没想到,今夜一场小宴,居然会使得他们再次成为龙城备受瞩目的焦点,哪怕他们曾经都因为别的原因得到过类似的关注。 第1章 百年皇朝 大虞,乃是华周大地上第四个大一统皇朝。历经百年,传六帝。 这六帝依次是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太宗文皇帝徐德、睿帝徐启恒、安帝徐远平、简帝徐世贞,以及当今天子徐世藩。 其中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位四十一年,享年六十一,年号“建新”、“隆新”。 太宗文皇帝徐德——太祖次子,亦是太祖嫡长子,在位二十年,享年六十三,年号“制治”。 睿帝徐启恒——太宗三子,亦是太宗嫡长子,在位十三年,享年五十六,年号“兴正”。 安帝徐远平——睿帝第五子,亦是嫡三子,在位二十二年,享年五十二,年号“元兴”。 简帝徐世贞——安帝第十二子,在位三年,享年十五,年号“德治”。 当今天子徐世藩——安帝第十五子,因简帝无所出,则以皇太弟的身份继位,御极至今刚满一年,年号“万顺”。 大虞皇族其实极其有来历,相传当年道祖开天辟地后,便以无上神通将八根胡须化为八圣王,依次赐名为徐、李、王、吴、高、邓、蔡、刘,命八人分别轮流代替道祖教化万民、执掌天下。 这八人便按照道祖的圣谕依次由徐、李、王、吴、高、邓、蔡、刘分别轮流执掌天下,以十年为限,每到十年则换一人为王,接替上一人为天下君,教化万民,所以世人则称这八人为上古八圣王。 其中徐、李、王三人功绩最大,故而被以后人以三皇尊称,以示尊显。而吴、高、邓、蔡、刘则被冠以五帝以跟三皇进行区分。 这三皇五帝所组成的八圣王可以说是这世间有史以来,第一次关于政权的记载,虽过于神话色彩偏重,但无论正史亦或野史均是如此传说,后人纵然有所质疑,都无从考究,毕竟八圣王的后人皆乃世间柱梁,寻常也不敢妄议。 而这八圣王的后人也分别以各自先人的名为姓,从而演变为上古八姓,后来八姓又从而演变出六十四姓、百姓、甚至到如今的千姓,可以说,天下之姓氏皆是由上古八姓演变而来。也可以说这八姓是如今天下姓氏的根源也毫不夸张,而这八圣王中排行第一的徐皇便是大虞皇族徐氏的始祖。 原本天下该是按照上古八姓轮流禅让的制度执掌天下,每十年一换。原本八位圣王都已经各自执掌过一轮天下,到了第二轮之时,初代八圣王也几乎死绝,则由八圣王的后人接替先人继续按照轮替制度禅让、接替天下至尊的位置。这样的制度根据史书所记该是有八百多年之久。 直到其中的吴氏终于因为贪恋天下至尊的权力而不惜打破规则,在禅让大典上拒绝将至尊之位交出,同时还发动了这天下第一场战争,使得原本连成一块的中原大地瞬间分为八国,分别是虞、定、原、邺、龙、夏、封、襄八国,八国后来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又逐渐演变成六十四国,又再继续分解成七十二国。 除了上古八国,其他的国家都是八国分裂出去的小国,这些小国国君皆是八国国君的后人或兄弟,所以,说是七十二国,其实还是八国。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八国其实理解为八个同盟国更为恰当。 每个同盟国都是由上古八国分封而来,因为分封的族人皆不再以本姓为姓,于是时间久了就自成一宗,但追溯本源,天然的也跟本宗之国有着不可分割的亲近和利益。 但同盟国也就是被分封之国又跟宗主国有所不同,只有同为宗主国的上古八姓可以称王,而被分封之国也是根据各宗主国远近亲疏关系划分国土大小和国君爵位,分封之国君的爵位由高至低业分别是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 其中公爵乃是王爵之下最为尊贵的存在,多为宗主国国君嫡亲兄弟或嫡子。侯爵次之,多为宗主国国君庶出兄弟或庶子。伯爵则多是宗主国一些有功宗室。子爵基本就是宗主国寻常宗室。男爵则是非宗室功臣的极限了。 这一时期足足维持了五百多年,这五百年来,七十二国之间的关系也由原先的八姓为主的同盟争斗逐渐演变为七十二国混战,无论远近亲疏,借有相互攻伐吞并之举。但无论文化、经济、军事等综合实力依旧是上古八国为尊。 直到后来的关中华国第三十五任国君毛峰天纵奇才,以西北边陲小国之力,十年间一统西北关中之地,剑指东方。又十年间出关横扫中原、河北,逼降南方,一统天下,开创这世间第一个皇朝——华朝。 华朝统一后,当时的华朝勋贵皆觉得王的地位已经无法彰显毛峰的功绩,应该创立一个王上之王的位置来代表毛峰的地位,随即华朝第一位丞相李空和大将军徐敬的建议下,将八圣王那三皇五帝的尊称各取一字作为天下至尊的称呼,彰显其地位之高,这也是皇帝的由来,而毛峰作为这天下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帝,也被后人尊称为元皇帝,更多也是称为元祖。 说起这毛峰,可追溯到乃上古刘氏分支,毛氏乃上古刘氏所开创的夏国第八任君主夏威王的第五子王子毛受封西北边陲得国,赐国名为华,等级为侯国。 而华国后裔皆以毛为姓,而毛峰也是华国第三十四任君主华宣公毛贵的长子(因华国地处边陲,常跟西域胡人作战,战功赫赫,且将国土西扩千里,故而在第二十六任国君毛京在位期间,受到夏国国王册封为公国,自此毛氏君王皆以公自称。)。 自宣公毛贵薨后,毛峰则接掌华国。毛峰登基之时,华国已经历经近十代国君的励精图治和大力改革,华国的国力已经成为了西北关中诸国甚至整个天下都不可忽视的强国。 而毛峰更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海纳百川,四处招揽天下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号称只用其才,不看其德。于是,华国很快就因此得到了天下大批才能惊艳之士,这些人到了华国之后,为华国出谋划策、辅政强军,使得华国的国力直接一跃成为不逊于上古八国的存在。 最后,毛峰凭借着挥洒不尽的军事才能,一扫西北关中诸国,且收服关中三个庞然大物定国、夏国和龙国,也就是李姓、刘姓和高姓,实力大增。毛峰也因此去公爵,自称王爵。接着又兵出龙门,挥师东进,一举平定中原、河北,届时天下除了徐氏所控的虞、越二国,还有江南的一些小国,几乎尽入华国之手。 当时虞国之强盛丝毫不弱于华国,只是一来华国已大有一统天下之势,大势所趋,虞国覆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二来虞国历代君王皆不好战,自世间七十二国混战以来,几百年间可以说是生灵涂炭,历代虞王几乎都是以守为主,很少主动进攻他国,更无问鼎天下之心。 所以,在这种条件下,当时虞国第四十七任也是最后一任君主虞平王徐敬则做了一个天下人都想不到的决定,主动解除政权,促进天下一统。而华太祖毛峰感念徐敬的无私大义,当即拜徐敬为大华开国大将军,同时加封海源郡公。 徐敬这郡公的爵位与其他上古七姓一样,在毛氏诸王之下,却又是各大姓氏勋贵之上,这天下除了皇族毛氏之外,就以八姓最为尊贵。 而天下此时也进入了大一统皇朝的时代。而由大华太祖开国皇帝开创的大华也成了目前为止享有国祚最长的朝代,足足有六百七十七年之久,历三十八帝。 大华末代帝王乃毛峰第三十五世孙毛斌,史称华末帝,乃毛峰三十四世孙华庄帝毛俊的幼子也就是第八子。 庄帝毛俊死后便传位当时长子也就是太子毛峥,史称华厉帝,且大华之亡国其实不是后来继位的末帝毛斌所至,而是亡于厉帝毛峥。 毛峥其实也不算昏庸,相反毛峥对于朝廷政事的掌控可以说是做到极致。只是当时的政治形态已经发展到了世家尾大不掉,隐隐有架空皇室的苗头。 所谓的世家,其实就是已经化国为家的上古八姓为首的各姓家族,大华无论朝政、军事、经济、土地几乎都被这八姓为首的世家牢牢把控着,说句夸大的,只要他们愿意,顷刻间便能覆灭大华。 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下,像毛峥这样立志要成为一代圣君的雄主焉能忍受? 于是毛峥上位没多久,就开始布置针对世家的杀招,不断扶持其他中小世家对抗八大姓,企图分裂世家联盟。其中陆、林、张、赵四姓在毛峥的扶持下,成了对抗八大姓的排面,将许多中小世家都拉拢到自己一方,企图以此削弱甚至取代八大世家在大华的地位和影响力。 最终的结果是毛峥玩脱了,八大姓以退为进,使得新贵四姓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胜利,从而更加骄傲自大,逐渐的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所作所为甚至比曾经的八姓还要过分。 毛峥连八姓都忍不了,又如何忍得了这根基浅薄的四姓,何况如今八姓已经被打压得苟延残喘,是时候将四姓这四把刀子收起来了,于是毛峥便打算直接对四姓下手。 可不曾想,四姓早就得到了消息,经过一番商议后四姓便打算行废立之事,废了毛峥,改立当时年纪最小的芙蓉王毛斌为帝。 说是商议,其实只是陆、林、张三姓有这个想法,赵姓是完全反对,但架不住自己一家之言不敌三家之力。 而当时的赵姓家主也就是当朝兵部尚书赵亦自知大势难挡,又感厉帝提拔恩情,不愿君上受戮,当即进宫密告此事,好让皇室有所准备。 结果就是龙城皇宫杀的血流成河,最终厉帝毛峥兵败自刎而死,三姓恨极告密的赵亦,当即下令诛赵姓全族。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可就在三姓下令诛杀赵氏全族之时,却不曾想,赵亦早已逃出龙城,居然在八姓的支持下于天龙郡召集兵马,重返龙城,诛杀三姓,而此时厉帝毛峥已死,毛峥又无后,只能立三姓想立的毛斌为帝。 经此一役,大华大权旁落,权力再次回到上古八姓手中,而赵亦虽通过诛杀三姓积攒了不少威望,可他跟毛斌一样,只是八姓手中的傀儡,区别就是一个是强一些的傀儡,一个是可随意捏死的傀儡。 这时天下又有了变故,草原南下扣关,加上毛峥被杀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天下烽烟四起。当时身为大将军的赵亦自然义不容辞领兵出征,并在原州九原关大破草原骑兵,一时间威望无两,千军皆服!然后赵亦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征战,平定天下。 赵亦就凭借着这股威望杀回龙城继续跟八姓斗智斗勇,八大姓也因此被赵亦重重打压,眼看两个势力之间又要进入华厉帝末年的水火不容,从而天下再次大乱,最终为了天下安稳,双方也都做出了妥协,而条件就是赵亦必须登基,改朝换代,毕竟毛氏能走到今天的衰弱,皆是八姓在背后推波助澜,若非八姓存心玩弄,新贵四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斗得赢八姓的。一切发生的结果,包括四姓上位、内讧、弑君等等都有八姓幕后操控的影子在其中。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毛氏大权旁落,四姓仅剩一姓。 而这仅剩的赵姓又在赵亦的异军突起之下,挟不世之功立足朝堂对抗他们八大姓,若是再不偃兵息鼓,双方再这么耗斗下去,怕是又要给了毛氏崛起的机会。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让毛氏继续为尊,指不定哪天又出了一位加强版的毛峥,到时八姓岂不麻烦,索性将毛氏连根拔起,让赵亦上位。 赵亦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按照八姓的要求行那逆天之事,当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想改朝换代都不行,他已经是大华名义上的第一权臣,若不篡位,那就只能等死了。 于是赵亦便在八大世家的默认下,以周代华,开创大周基业,是为周太祖高皇帝。并在开国之初,立下誓言,与世家共天下,非谋逆大罪,刀剑不相加! 但也正因华朝的教训,使得周室对以八大姓为首的世家群体更加忌惮,所以历代帝王莫不强加防范世家,设法打压分化世家,最终取得了可观的成果,八大世家这个天然的同盟终于在大周第七任君主世宗武皇帝赵柏的手段之下分崩离析,周武帝也趁机继续分化,像海源徐氏这样的曾经天下第一世家,基本被武帝一脚踢出朝堂,龟缩在虞州不得进入中枢。 可现实往往是讽刺的,大周晚年,第十五任君主幽帝赵棠昏庸无道,导致天下民不聊生,至此他一驾崩,天大顿时大乱。刚继位的儿子正帝赵琦一上来第一道旨意就是调兵平叛,还不等叛乱平息,一时间南北世家皆反,还有草原入侵,可以说是首尾难顾,要看就要亡国,是徐氏当时的家主徐盛挺身而出,替大周缝缝补补,止住了下坡之路。 周正帝死后,太子赵兴继位,是为周中宗明皇帝,明帝在位期间知人善用,虚心纳策,使得原本就在恢复的国力顿时更是蒸蒸日上,同时倚重徐盛、高适等经世之才,把原本失去的国土收复得七七八八,最后还在徐盛死后大胆启用徐盛年少的儿子徐正彻底平定北方,而南方也在高适的压制下退败连连,若非明帝命短,只需再活十年,这大周的国祚怕是还能最少延续百年之上。 明帝死后,本来朝堂之上还是年轻的徐正坐镇,由年迈的高适制衡,维持朝堂的平衡。可惜的是,明帝死后不久,徐正也突然暴毙,接着是外戚邓氏作乱,高适则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下诛杀外戚邓氏,几乎杀灭邓氏全族,至此,高适成为了大周无人能制的大周第一权臣,显赫至极,而此时的高适也因年老力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未能完成篡密之事。 所以,高适死后不久,就由他的儿子高修先是逼迫当时年幼的周闵帝赵怀册封自己为寿王,再然后也就逼迫赵怀将皇位禅让给自己,至此,大周享国祚三百二十三年,传十八帝。 高修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追封自己的父亲高适为寿太祖高皇帝。而高修死后,也被继任者高震上的庙号和谥号则是高祖武皇帝。 其实高修建立的大寿则是一个短命王朝,拢共不过四十四年国祚,自高修以下,仅传二帝,也就是他的儿子太宗文皇帝高震和孙子逊帝高治。 其实大寿并非因为世家而亡,而是皇室内斗埋下的祸根。 只因高修本身就是上古八姓之一的龙门高氏嫡系子孙出身,深知千年来世家对天下的危害,一心想要拔除世家这个祸根,故而开创了科举一事。 他在位时,推行此时尚且不是一般的吃力,可是总归还是仗着开国之威强行完成,但是他的继任者太宗文皇帝高震就没有他这样的威信,虽然也曾不留余力的推行科举等打压世家的事宜,可最后还是被迫妥协,因为他没有父亲高修那样的威望来打压世家,而他当时心中的下一任继任者肃王高棣就倒了大霉,他可是打压世家的急先锋,在朝堂之上可是寒门的代表,可以跟世家抗衡的一股力量。 最后世家胜利了,高棣被迫远走西北牧边,而原定要说亲给他当肃王继妃的安西李氏嫡女也因此时不了了之,更过分的事,文帝还在群臣的逼迫下将这李氏女迎入宫中为妃,李氏女生下儿子高治后当即被立为皇后,而高治也成了太子。如此一来,高棣又如何能忍。 所以寿文帝一驾崩,棺柩还停在宫中,远在西北的肃王高棣就举旗谋反,席卷西北,两次打大破朝廷合计起来近五十万兵马,一路打进龙城。见高治逃往东都偃城,亦一路追赶,直至偃城城失,高治随即经过封州,逃向虞州,企图利用龙江天险,据江左而立,再伺机收复河山。只是高棣这位大寿第一战神早已将天下杀破了胆,无人敢对之。 最后是被寿廷打压多年的海源徐氏当代家主徐释(大周太傅上柱国大将军虞国公徐正之孙)挺身而出,号召大周以东三州八十五姓世家豪门筹集了十五万大军将天子迎至建邺安顿,然后在虞、封交界的东山口硬拒高棣大军不得前进半步。 恰巧当时又逢草原南下,扣关九原。高棣当机立断决定击退草原再收服河北之后,再南下统一,高治若统治的大寿才得以苟延残喘。 高棣也确实是天生的帅才,九原关一战尽诛五十万草原大军,逼降河北全境,一时间,天下震动。只是高棣恨极了世家,回到龙城还未称帝就开始屠戮世家。 最后高棣经过一番血洗,好不容易压下舆论选择称帝后,又被各大世家耻笑辱骂,气急之下,再次举起屠刀伸向世家,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安西李氏几也是直接被他灭族,这也引起了各地世家的反叛,一时间,高棣治下之地再次烽烟四起,高棣随即忙着平叛,无暇南下。 而高棣的手段也让远在江东的高治起了心思,当即以北伐为借口要求徐释带头征兵征粮,从而引起南中四州的叛乱,再让徐释前去平叛,从而掉入他布下的圈套,徐释与其长子徐直力战而死。 就在高治自以为得计之时,徐释那原本吊儿郎当的次子徐承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联络一大帮徐氏宗族大臣和江东势力强迫高治将原本让徐直之子徐民袭爵的圣旨硬生生的改回徐承的名字,同时联合诸多势力左右朝堂,表现的异常跋扈飞扬。 高治忍无可忍,随即暗中布置,想要调离徐承,然后从南中调兵前来控制建邺,彻底铲除海源徐氏。 徐承将计就计,上书要提朝廷收复河北,就领兵离开,且还在河北打开了一番局面后,迅速调兵遣将杀回建邺,阻击高治所布置的兵马,最后还一举拿下了本不在徐氏势力范围的南中四州,一夜间鲸吞江南,至此,高治彻底均为傀儡。 徐承在鲸吞江南后又很快再次北上,一举拿下大半个河北,还将原本就不属于中原掌控的东北金东大地纳入版图。至此,大周东边和南边都落入了徐承的手中,彼时天下三分,徐承就已得其二,两边的对峙攻守易型。并且完成这些之后,徐承就开始逼迫高治给自己封王。 封王后的徐承当即对还手握关中的高棣两度全面宣战,第一战下封州全境,占据猛虎关,剑指西方。第二战则是夺回了东都偃城,死气了当时天下无敌的高棣。此时,已无人能阻挡徐承改天换日、登基称帝的脚步了。 于是徐承便直接逼迫高治将江山让给了自己,此时,大寿算是亡国了,算起来也就享有国祚四十四年,共历三帝。而高棣一直以来无论是高治还是徐承均不承认过他的合法性,所以,在史书上一直称呼他为肃逆,并不列入大寿国祚的计算,何况,徐承称帝后没几年,也就兵发飞鸟关,一举攻破龙门,进入关中,统一了天下。 当时高棣的继任者长子高旦自焚而死,次子高霸早在徐承攻破龙门关之际就已经被徐承一刀杀了,而三子高统和四子高宁也是逃亡西域,虽说多年后横扫异域再卷土重来,可还是被一战击溃。 而徐承来国之后也身感世家的危害,他自己出身世家,他能夺取高氏的江山,焉知他日没有别的世家有样学样,篡夺他子孙的皇位。 所以,徐承终其一生都在改制,好在他功绩大的没边,且活的够长,所以很多昔日旧朝的弊政都在他手上得到了改良和延续,他的继任者太宗文皇帝徐德也是一样,照着他的路子一直推行。终于在大虞第四任皇帝安帝徐远平的手中实现了徐承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寒门崛起。 安帝时期的官场,寒门出身者已不弱于世家,皆是徐承为首的历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推行新政累积而来的福报,科举在安帝时期已经非常成熟,这全赖于徐承开国之初就不断加大投入各地学社的建设,经过几代帝王的坚持,民智大开,寒门学子人才辈出,到了安帝时期,起码明面上已经不弱于世家家学。 世家也终于不再是一个皇朝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这还不是大虞历代帝王对朝政格局的最高追求,因为他们也没打算完全取缔世家,他们只是想淡化世家,起码在朝堂之上,不会有人因为世家出身就自觉高人一等,但是印在骨子里上千年的骄傲,又岂能说不要就不要的,莫说世家子做不到,就是民间大部分百姓还是推崇世家风骨的,毕竟不可能所有世家都是坏的,也不可能只要寒门出身就是好人,而且为民请命的世家子也一直不缺,而鱼肉百姓的寒门官员也不是没有。所以,纵然寒门崛起,但是在淡化世家的道路上,大虞帝王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这条路安帝走不完了,只能留给儿子继续走了。 只是不知安帝是怎么回事,一共二十三名子女,其中儿子就十五人,女儿也有八人,可其中除了继位的徐世贞外却还有十人早夭,均活不过成年,包括安帝连续两任太子的两个嫡子,即长子徐世懋和六子徐世勋,还有次子邺郡王徐世农、七子武功王徐世祺、十子汉雍王徐世智、十一子天龙王徐世桧、十三子偃南王徐世傥、次女也是嫡长女肃国长公主徐诗婉、五女荥城公主徐思韵、六女筦河公主徐佳宁十人。 在世诸子中最年长者为三皇子春临王徐世刚,可惜一心只爱做学问,于帝王权谋之时无甚兴趣,自然不在安帝的考虑之内,便安排他到了崇文阁出任阁主的副手,从此醉心文学,帮国家编书立着也就是了。 四皇子壶山王徐世胜空有野心,却手段拙劣、残暴,不适合为君,安帝甚恶之,早早地便将其打发至封地。结果徐世胜在封地壶山郡飞鹰走狗、欺压百姓,被多名御史多次参奏,安帝随即派人前去调查属实后,将其抓捕回京,削去王爵,然后特意因此建造庶人府,将罪大恶极的皇室宗亲终身囚禁于此,而壶山王徐世胜也是第一位被关押在此的皇族,也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一位。 五皇子湘王徐世冀出身高贵,他的母妃乃津县符氏的嫡女,津县符氏在世家排名中算不上多顶级显赫的门阀,但是祖上自跟随大周海源平王徐盛的大周津县侯符颖起,代代皆以徐氏家臣自居,符颖的曾孙符啸更是辅佐太祖高皇帝徐承扫清寰宇,开创新朝的大功臣,为此还被太祖封为湘国公,死后追封业阳王,身后荣耀至极。算是大虞数得上号的忠臣世家。有了符氏的加持,加上徐世冀自身文武双全,素有贤名,所以,湘王曾经一度是太子人选的有力竞争者。可惜湘王在第二任太子死后,代天子巡视河北之时,不慎感染重病,薨于回京途中。安帝为此甚是心痛。徐世冀生前乃甘凉王,湘王爵位乃是薨后安帝追封。 八皇子东山王徐世兴与湘王徐世冀一母同胞,只是不及胞兄聪慧,人品虽说不差,但是才能确实平庸,加上过于忠厚直爽,所以也不在安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九皇子北原王徐世和乃安帝酒后宠幸宫女所生,母子二人一直不得宠爱,单看王号便知,北原乃草原最北边的羁縻州,算是大虞边境中的边境,封到这个地方跟流放无异,所以很明显这不受安帝宠爱的皇子也跟皇位无缘,不但无缘,还很是被嫌弃。 十二皇子徐世贞乃皇后王氏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安帝的嫡三子,自他出生没多久便被立为太子,荣宠至极,安帝驾崩后也顺理成章的登基继位,可惜命短,十二岁继位,十五岁就驾崩,按礼制大虞十六岁便视为成年,行冠礼,皇帝也一样,只有成年后才可亲政,也就是说徐世贞甚至都没有亲政就已经驾崩了。这也是亏得安帝早死三年,否则怕是这徐世贞将会是安帝熬死的第三任太子。徐世贞死后被追谥为简帝。 十四皇子云兴王徐世云和简帝徐世贞同年,甚至两人生辰仅差三天,且徐世云年少聪慧,甚得安帝喜爱,也常携带身边教导,所受的宠爱丝毫不逊色于当时的太子徐世贞,这也导致徐世贞跟他的关系甚是不和,只是徐世贞未及亲政便英年早逝,所以也没来得及找他的霉头,这是他的不幸,这是他的幸运吧。但是徐世云也因为不得兄长简帝的喜欢,所以早早的就被打发到了封地,一直未在朝廷出任任何职务。 十五皇子齐王徐世藩,也是安帝最后一个儿子,乃贵妃吴氏所出,比之十四皇子徐世云也只差了半岁。只因吴贵妃体弱多病,生下徐世藩后不足半年便薨于宫中,皇后王氏与吴氏交好,且由同属表亲,随将徐世藩收养于自己宫中,视如己出。安帝对其也是怜爱有加,太子徐世贞亦是将其当做同胞兄弟对待,甚至一登基就马上将其封为齐王,位列诸王之上。 因此,尚未成年的简帝徐世贞驾崩以后,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只能从诸多兄弟中择一人继承大统,这徐世藩因为太后养大,所以就有了嫡子的名分,便顺理成章的以皇太弟地身份继承了兄长徐世贞的皇位,年号“万顺”。 因自太宗文皇帝徐德起,一生只用一个年号,所以民间也渐渐开始习惯用年号来称呼天子,所以徐世藩也被民间称呼为万顺圣人。 如今万顺圣人登基已满一年,恰逢大虞开国百年,举国上下皆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巴不得大虞江山万万年,让这盛世长长久久。 第2章 阴谋酝酿 珠崖郡,或者说是珠崖岛,乃大虞最南端的一处岛屿,说是大虞国土,但其实岛上之人十之八九皆是当地土着俚人,当年若非虞太祖高皇帝徐承还是大寿虞国公期间就坚持大力开发海运,且取得不少获益,怕是再过三百年,中原王朝都不会耗费时间精力来开发珠崖郡这个地方。 虽说随着大虞对海运的重视,珠崖郡也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开发,但是毕竟地处偏远,远不如中原繁荣和发达,若非没办法混不下去或者被贬斥流放,中原之人大部分都不愿意漂洋过海来到珠崖郡找饭吃。 当然,商人则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商人天生都是钱眼子,哪里有铜臭味就往哪里钻。 这珠崖郡在常人眼中是瘴气丛生的南方小岛,且蛇虫鼠蚁多如牛毛,气候又炎热无比,加上岛上俚人皆是未曾开化,蛮横无比,相对中原来说,跟地狱无异。 可在商人眼中,这可是一座宝岛,先不说这里的粮食一年三季,多得吃不完,还有漫山遍野的蔬果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这珠崖郡可是大虞对外海路的中转站,整个南海诸岛的香料、蔬果、粮食不计其数,现在海运如此发达,只需将这些东西运回中原,一倒手赚取的差价可是利大无边。而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物品经过海运到达南海甚至更遥远的西海诸国亦是十分稀缺的物品,一来一回,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所以,每年前来珠崖岛倒腾生意的商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只是岛上虽说虞人为尊,但毕竟始终是少数,俚人对虞人又十分仇视,常常有俚虞冲突的流血事件发生。 但是有个地方例外,这里的俚虞相处十分和谐,这也是所有大虞奸商来到珠崖郡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崖珠郡也是大虞国土的最南端——丫县。 这里能够俚虞混居,相处平和,皆因有一人在此,无论俚虞,皆对他拜服不已,此人也颇为神秘,鲜少在人前露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叫徐云山,乃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第一豪商,且把控着整个南海海运生意的往来分配,手下有十三名助手,分别帮他搭理珠崖各个县城、海外事务,被称为南海十三鹰,其他一概不知,平时维护地方秩序大多也不是依靠县衙的衙役,而是徐云山手下的十三鹰,只要十三鹰出面,代表徐云山说句话,可比官府说的有用,这也侧面证实了在珠崖这个地方,徐云山的威信是高过官府的。 在丫县,县衙解决的了事,徐云山也解决得了,而且解决得更快更好,县衙解决不了的事,也就徐云山也能解决,可以说,徐云山可是丫县的土皇帝,当地百姓可以不买县令的面子,但是只要徐云山开口,就没人敢不遵从。听说南海路的元帅和岭东道的行台这两位军政大佬也知道此人,且对他在丫县的所作所为一笑置之,浑不放在心上,珠崖郡郡守和丫县县令就更不会对此有甚异议了。 加上徐云山从不欺压百姓,反而一直不留余力地帮助朝廷实施俚虞融合的政策,粥棚布施、修桥补路从不甘于人后。哪怕善名远扬,对郡县的事务也从不妄加干涉,以善人名头施压。所以,徐云山的面子不但在丫县,就算整个珠崖郡乃至周边大陆边缘沿海的几个郡城亦是大的没边。 但也不是谁都卖徐云山的面子的,近期刚驾临珠崖郡的宁陵县主就没有把徐云山放在眼里。 一来,她的母亲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最小的女儿、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同胞妹妹云奉公主徐娇茵,深受睿、安二帝宠爱。 仁安皇帝驾崩后,当朝皇太后对她这位小姑子亦是照顾有加,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这位姑姑更是颇为尊敬,所以云奉公主可以说是集三代四帝的宠爱于一身,尊崇无比。 而且她所嫁的驸马当朝内阁执笔大臣偃南侯石光忠,乃大虞开国德国公石斌的嫡曾孙,门庭显赫无比,且石光忠身为内阁执笔大臣,乃是堪比副相一般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背景之下,只要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就要烧高香了,谁又敢来惹她,更别说惹她最心爱的独女宁陵县主石清芳。 而且由于云奉公主得受宠,连带着她的独女石清芳也破例被封为县主,这是开国以来独一份公主的女儿被封为县主的殊荣。 二来,正因石清芳身份贵重,加上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两位天子跟她这位表姐关系处的相当不错,所以,在听闻她要前往珠崖的时候,当今圣人当即大笔一挥,准许她破例带着一百随从护卫安全,后面想想不放心,又从禁军中调配一对队兵马,足足八十披甲之士护卫随行。 区区一个县主,出行游玩的阵仗之大,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就这样的宁陵县主,怕是主管到珠崖郡的一道行台或一路主帅见了都要弯腰陪笑,区区一介白身的徐云山又岂会被石清芳放在眼中? 三来,石清芳对徐云山把控珠崖岛海域的商业往来颇有不满,因为石光忠仅有石清芳一女,再无其他子嗣,没有办法将爵位传承给她,也没法让她一个女子去做官,索性便将家中的生意早早地就都交给了石清芳打理。 所以石清芳也因此对家族生意之事颇为上心,托太祖高皇帝的福,当时跟着太祖高皇帝的那帮子大臣,虽说因为太祖新政而导致土地收缩,但是银钱收入却没半分减少,还有越来越多之势,早在太祖年间买卖就做遍了全国。 若是刨去官爵,这石家也算得上是大虞朝数得上号的巨富。只是是他们石家如此滔天的势力,居然在这珠崖岛还要看他徐云山的脸色行事,石清芳如何能忍,她此番之所以以天之骄女之尊不辞劳苦跑到珠崖,对外说是县主少年心性贪玩,实际就是特地跑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徐云山来的。 所以,县主一在珠崖靠岸,还不等郡守周柏山好好地招待,便气鼓鼓地令人不做休整,直奔丫县而去。 周柏山能做到一郡之主官,焉能不知石清芳的小九九。何况他虽然不知道徐云山真实的来历,可通过一路元帅和两道行台对他的态度来看,这徐云山的背后定然不简单,否则他一介白身又如何能在这南海把持整个海运商业。说起来,这石、徐之争,最后不管谁输谁赢,自己都别卷进去,神仙打架,一个搞不好,殃及池鱼,自己没命不说,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石清芳前脚一走,周柏山当即就宣称要到珠崖西部巡视,短期内不会回来,其实就是打算避开此事,等尘埃落定再说。 石清芳此时也有些后悔,心想就应该听周柏山的劝,先做一番休整再前来的,这珠崖郡山多路窄,又适逢雨天,道路皆是淤泥难行,走了大半天还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心中不由得颇为懊恼。 正当她准备呵斥行军太慢之时,只见车厢外突然嘈杂异常,似乎进入了警戒状态,然后亲兵头子柯万兴急急忙忙敲车门禀报道:“县主勿惊,前方有约摸二十骑朝我们奔来,所以警戒。不过县主放心,我们这里一百八十人,有八十披甲,莫说二十骑,就是再翻几倍,也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石清芳闻言当即放下心来,隔着车门故作淡定道:“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也不瞎指挥,柯校尉自行决断便是!” 柯万兴连忙隔着车门躬身行礼道:“是!” 柯万兴退下后,石清芳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就听见将士出声喝骂,因为雨声太大,也听不清楚到底喊的什么,接着又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心中不由一紧,她自幼皆在温室长大,哪里见过这种短兵相接的场面,能绷住不哭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可是预料中的械斗没有发生,而是传来了声声争吵,想来不是前来寻找麻烦的,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这不,才一会功夫,那柯万兴去而复返,敲门禀报道:“县主,误会一场,那二十骑并非路匪山贼,更不是刺客,而是丫县豪商徐云山的家仆,因有急事要赶去郡所崖北县向周明明府汇报,所以才纵马急行,惹出了这等误会。” 石清芳闻言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刚说谁?徐云山?” 柯万兴连忙应道:“不错,正是徐云山。” 石清芳当即黑着脸斥责道:“你身为禁军派来护卫本县主的营校尉,居然能让一介商贾的家仆冲撞仪驾,你不将他们拿下治罪,跑来跟我汇报个什么?难不成冲撞县主是个什么罪过,还要我告诉你么?” 柯万兴连忙解释道:“禀县主,这帮家奴并未冲撞仪驾,只因雨大遮眼,一时未能看清,跑的近些后,看清了县主的仪仗,纷纷下马,依着礼仪退至一边,并无越界之举。” 石清芳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对那徐云山颇有不满,一听是徐云山的家奴,无论如何也要拿他们做做法,杀杀这徐云山在珠崖郡的威风,当即不依不饶道:“若没有冲撞,你们刚才那么大阵仗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不成?今日之事,不是他们冲撞仪仗,就是你柯万兴护卫不力,你自己掂量掂量,莫要以为离了京师山高皇帝远,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奈何不了你!我现在就把话撂下,今日若是不问责这些不长眼睛的奴才,我就扒了你这身官皮!” 柯万兴被石清芳一阵斥责,有些吃不住劲,但对方是门阀贵女,柯万兴不敢得罪,只能强忍着一口窝囊气躬身道:“末将晓得了!” 转身便朝着士兵们怒吼道:“这些商贾家奴不识礼数,冲撞了县主,按律拿下,每人打三十大板!先把他们都捆起来,拿东西塞住嘴巴,省的一会杀猪般嚎叫,污了贵人的耳朵!” 在场的士兵闻言皆是纳闷,这明明就误会一场,何况这些家奴看到了县主的仪仗后就立即止住奔跑,下马退让一边,让出道路来,什么时候冲撞仪驾了? 而且这些家奴言语之间还十分客气和恭敬,这校尉大人刚刚还跟人和颜悦色地交谈来的,怎的一跟县主禀报过后就跟吃了炮仗似的,上来就要打人板子。 但是见到柯万兴铁青着张脸,像是要吃人,大家伙也不敢问,毕竟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都知道他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谁求情也没用。 可那些听闻自己要挨板子的家奴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其中一个带头的不慌不忙地朝柯万兴拱手道:“这位将军,我等也不计较这板子挨得冤不冤,贵人张嘴见血,也不是将军能左右的,我等也不埋怨,只是能否等我等前去崖北向明府报信过后,再回来领这板子如何?事态紧急,还望将军通融!” 这时雨早就停了,这家奴的声音颇为嘹亮,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一字一句都传到了石清芳耳中,对于这饱含讽刺的说辞,石清芳又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大怒,掀开帘子对着柯万兴吒喝道:“柯万兴!将这人的舌头给我割下!其他人等,每人多打三十板子!” 众人闻言大惊,也不知道这宁陵县主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就跟这几个下人过不去,实在有失世家风范。 那二十名家奴也隐有愠色,但是也知道车厢里坐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县主在京师或许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在珠崖郡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就是天,打个喷嚏都比海啸还要凶残,而他们只是一介商贾的家奴,哪怕这个商贾在珠崖手眼通天,可终归没法子跟这种天之骄女掰手腕。 众家奴知道,今日这一劫左右是跳不掉了,除了认命,别说反抗,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先不说这县主的随行护卫就足足有近两百人之多,其中近百披甲、装备精良,这样一支杀才,足以将整个珠崖郡全郡血洗一遍。 面对这样一支精兵,只能自认倒霉,于是在带头那人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出列,一言不发的就趴在地上,不做任何辩解,也不做任何抗争。 一旁的军士也皆是不忍,从他们这些人的作风来看,大概率都是军旅出身,也是过过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要军士们无缘无故对这样的人的打板子,下得去手的怕是也没几个。就是柯万兴也开不了口下这个命令。 在车里等了好一会的石清芳没有听到动静,当即更加火大,掀开帘子就喝道:“你们禁军都是酒囊饭袋吗?打个板子都不会,打不了就让开,我让我的护卫来打!” 柯万兴无奈吼道:“你们没听清楚县主的话吗?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众军士无奈,当即上前将这二十人用绳索捆好,并在对方口中塞了东西,正准备行刑之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顺着马蹄声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正朝着他们车队飞奔而来。 等到马跑的近些,众人才看清马上坐着的人。只见那人头戴一顶草帽,看不清容貌,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短褂麻衣,敞开衣襟,露出里头健壮黝黑的胸膛,胸膛上还隐隐露出几道显然有些年份的刀疤,脖颈佩戴一串不知是什么猛兽牙齿串起的项链,裤腿挽到小腿处,穿着一双草鞋,很是不得体,起码这身装扮跟胯下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此人腰挎一把短刀,想来是个练家子。 站在前头的的将士随即列阵以待,队正许安更是大声喝止道:“来者何人?居然胆敢冲撞县主仪驾,再不勒马停下,杀之!” 那人闻言当即勒住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知道前面是县主仪仗却也不下马行礼,只是在马上拱了拱手道:“这位军爷有礼了,在下丫县徐云山,不知宁陵县主仪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就是徐云山?莫不是假的吧?” 柯万兴听闻当即一把拨开众人,来到前头指着徐云山诧异问道,丝毫无法把眼前这邋遢汉子跟传说中的珠崖豪商徐云山联想到一块。 马上的徐云山爽朗一笑道:“我徐云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冒充来作甚。” 此时车厢里传来一阵脆若银铃的声音:“好个徐云山,怪不得会教出这么一帮子不懂规矩的奴才,原来主子也是这个德性。来人啊,把这不知尊卑的商贾被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够八十大板!” 徐云山顿时大惊道:“这是何故?在下并未冲撞到县主仪驾,县主为何要刑加于吾身?” 车厢中的石清芳闻言更加恼怒,当即呵斥道:“放肆,纵然是珠崖郡郡守见了本县主尚且不敢如此讲话,你算的个什么东西!居然质问起我来!本县主想打你便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来人啊,给我打!” 徐云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恼了这宁陵县主,按理说自己和她从未有过交集,若非她此番前来珠崖郡游玩,闹出偌大动静,徐云山怕是都想不起满朝门阀贵人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刚遇上,连面都没见着就要把自己抓起来打板子,这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仗势欺人了。 徐云山也不是好惹的,他虽蜗居珠崖,却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又岂能无故任人宰割。当即拔出腰间短刀,坐在马上傲然冷笑道:“莫说你只是个县主,就算是我大虞朝公主,也不能无故滥用私刑!莫说我没有触犯大虞律法,纵然我有罪,也该是衙门里的老爷来治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女子来定罪,尔等如此行为,置大虞律法于何处?徐某不才,亦不会顺受不白之冤!” 此时禁军校尉柯万兴见徐云山这准备血溅当场的气势,连忙呵斥道:“徐云山!你且看看,这些是谁!” 说完大手一挥,一群被五花大绑之人从柯万兴背后被人鱼贯押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奈何口中皆被塞了东西,叫不出声来。 徐云山见状当即怒喝道:“他们所犯何罪!尔等居然如此对待!” 柯万兴自知理亏,县主虽说不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背后的势力不是自己一介禁军校尉能够得罪得起的,所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于是半哄半骗道:“还能犯什么罪?不就跟你小子一样,冲撞贵人仪驾咯!我劝你也老老实实下马受罚,莫要逞强,否则一旦动起真格来,刀剑无眼,你小子死了也白死!” 徐云山瞥了一眼因为无法出声而拼命摇头否认的家仆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严肃对柯万兴道:“这位将军,我不与你说笑,我有紧急公务要赶往崖北禀报周明府,若是耽搁了,恐会酿成大祸,这些家仆就是我派去给明府传讯的,只是后来事态更加严重,超出可控范围,我才亲自赶往说明,如今夜我见不到明府,明日珠崖郡全岛恐有大乱!” 柯万兴当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道:“臭小子!吹牛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还面见明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明府岂会同你有公务往来?难不成你是官吗?莫要废话,乖乖下马领罚,老子打完你还要赶路呢?莫要耽搁我们的行程,不然惹怒了贵人,说不得又要多挨几十板子!” 徐云山咬了咬牙道:“好!今日左右是有理说不清,我也不与尔等犟嘴,我可以挨这顿板子,只不过你须答应我,现在就放我一名家仆赶往崖北,你若能做到,我现在就下马自缚,任由尔等施为!” 柯万兴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知周郡守,否则焉有心甘情愿自缚挨打的,涉及地方上的公务,他亦不好干扰,正要准备答应,车厢里石清芳那脆如银铃的声音又再响起:“一个都不许走!今日这板子,本县主打定了,谁来求情都不管用!柯万兴,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要本县主下车亲自行刑?” 柯万兴闻言,当即就铁青着个脸回道:“县主,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事关地方上的政务,我等不好干涉啊!” 石清芳当即冷笑道:“柯万兴!怪不得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禁军校尉,一个山野村夫三言两语就能把你哄骗得团团转,他一介商贾,如何为官为吏?既不是官吏,又如何会有公务?难不成珠崖郡的官吏都死光了,要靠他徐云山来主持大局不成!哼!胆敢冒充大虞官吏,罪加一等!再多打一倍!”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八十板子翻一倍,那不就是一百六十板子了,当真结结实实打上了,够这徐云山死了好几回了,看来这宁陵县主当真歹毒,无缘无故就要取人性命。 柯万兴被石清芳当众一阵斥责,脸上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当即黑着脸对徐云山道:“你也听到了,非是军爷我不讲情面,今日我也不管你身有公务是真是假,这顿板子你是自己下来挨,还是我使人抓你来打?” 徐云山自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可这要禀报明府之事又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否则自己少不得要跟他们周旋周旋。 如今事出紧急,容不得他犹豫,当即对被牢牢捆住的二十名家仆道:“诸位兄弟,今日云山要对不住各位了,若今日尔等因此丧命,他日云山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尔等讨回公道!” 徐云山话音刚落,二十名加入齐齐带着诀别的眼神噗通跪下,这一幕倒是让众将士吃了一惊,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感慨,居然有如此刚烈的主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说谎,何况人家主仆也确实没有冲撞到县主仪驾,这县主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板子,确实非是良善之人所为,看来这石家的家风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好,否则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徐云山也不理会众人对石清芳的鄙视,眼神坚决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家仆,便扬起手中短刀高声说道:“诸位军爷,今日云山所为,实属无奈,烦请诸位让条路,否则,云山只能得罪了!” 柯万兴当即又惊又怒道:“徐云山!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一旦你纵马过来,就不是打顿板子的事情了!” 徐云山没有回话,直接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顿时带着徐云山就朝车队撞了过来。 柯万兴连忙打呼列阵,可是徐云山突然发难,胯下骏马似乎绝非凡品,颇通人意,好像徐云山都不需要怎么控制,它自己就能知道徐云山该往哪走一般,居然被他纵马一跃,跃过了了外围的防守,单枪匹马杀入阵中。 只见他夹着骏马左冲右突,在狭窄的泥沼路面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一刀未出,仗着坐骑神竣,愣是把所过之处的将士撞得人仰马翻,神勇无比。 柯万兴毕竟跟那些大头兵不同,别看他只是个禁军校尉,年轻时倒也上过战场,对行军杀敌之道颇有见识,在他看来徐云山之勇猛,想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亦不是没有可能的。 且看徐云山纵马乱窜也颇有章法,虽说仗着坐骑神竣,但若是没有十分精湛的骑术打底,想在这狭窄的泥沼山路横冲直撞怕是难如登天,起码柯万兴自问没有这样的骑术傍身,且在他所真正见到过的人中,无人骑术可以媲美此人。 且此人的武功亦是非比寻常,上百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阵以待,居然拦不住他一人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杀得人仰马翻。 柯万兴亦是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商贾来,柯万兴更是笃定,此人一定上过战场,且这样的身手在军中亦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为何大虞近年来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中从未听过有徐云山这么一号人物,就是姓徐的也没有一个。 不,不是没有姓徐的,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人。因为那徐姓的少年将军名冠天下,被誉为大虞自太祖高皇帝以后武略最高之人,不但身份尊贵,且十分可惜的英年早逝,已不在人间,又怎么可能以一介商贾的身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珠崖郡,要知道那位徐姓将军可是皇族宗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明珠蒙尘来经商的。 眼看那徐云山仅仗着坐骑神竣,和一柄平凡无奇的短刀就杀得自己这八十禁军打底的一百八十名军士阵脚大乱,柯万兴内心的震撼早已无法言喻。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杀到了县主车厢跟前,以他的身手,若想对县主不利亦是一念之间的事,柯万兴见状当即持枪冲上,朝着徐云山一枪刺出,直取徐云山咽喉,这一枪若是刺中,徐云山当即命丧当场。 只见长枪刺来,徐云山当即挥刀迎上,硬生生将柯万兴手中长枪劈开。 长枪传来的反震之力让柯万兴险些将长枪脱手,不由心下大骇,他想不到徐云山看上去黝黑干巴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只一刀就劈开了自己全力刺出的致命一枪,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留有余力,丝毫没有吃力之感。他更加笃定,若是徐云山有意取自己性命,他刚刚只需从马上跃下就能一刀杀了自己,他相信徐云山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到此事。 徐云山也没有多做停留,也没像柯万兴想的那般冲进车厢伤害或挟持县主,而是直接打马绕过车厢,夺路而走。一路上又砍翻了十几名士兵,然后沿着大路消失在柯万兴视野当中。 柯万兴担心县主的情况,哪里顾得上追赶,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跃上车厢打开车门,想要看看县主石清芳的安危。 石清芳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柯万兴吓了一大跳,当即怒斥道:“你……你放肆!” 柯万兴见县主无恙,心中大石落下,相对于县主的安危,区区冲撞之罪又算得了什么。 但柯万兴被石清芳一句斥责后连忙将已经探入车厢的半个身子收回,关上车门高声解释道:“县主恕罪,事出从权,那徐云山勇猛无双,曾一度杀至县主仪驾之侧,末将担心县主安危,所以失礼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冷冷问道:“那你是已擒下此贼了?” 柯万兴当即惭愧道:“末将无能,教他夺路而逃,县主放心,末将这就遣人前去追拿!” 石清芳闻言不可思议地叫道:“你说什么?你们近两百人都捉不住一个山野村夫?其中近半还是披甲的禁军,你们禁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精锐吗?这要传了出去,天下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柯万兴脸色铁青道:“县主有所不知,那徐云山身手不凡,且胯下坐骑颇为神竣,士兵难以近身,纵然近得身来,也非他一合之敌,末将怀疑此人必定大有来历,绝非泛泛无名之辈,只是不知为何隐姓埋名在此做一商贾。而且这徐云山出手很有分寸,打斗皆是以刀背对敌,未曾损伤任何一位弟兄的性命,想来并无歹心。” 石清芳隔着车门冷笑道:“哼!你们自己草包就罢了,还要编出一套荒唐说辞来诓骗于我,你身为禁军校尉遭遇这样的失败,你是怎么有脸?” 柯万兴知道跟这女子说道理说不通,加上一路来所受到的窝囊气也不少,当即忍不住顶道:“既如此,县主爱怎样便怎样吧,末将的职业只是保护县主不受伤害滋扰,若县主觉得末将不合适,大可给京师写信,换个人前来顶替末将便是,末将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县主休息了!” “你……” 不等石清芳说完,就听到了柯万兴跳下车厢的声音,此时徐云山都不知道已经逃到了何处,没了战斗,将士们早就鸣金收兵,等在一旁了,而石清芳和柯万兴的对话也被全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也使得众人对石清芳这刁蛮无理的县主更是厌恶。 柯万兴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的,走到了徐云山那二十名被捆住的家仆边上说道:“诸位兄弟,适才徐云山闯阵而逃,此事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珠崖郡郡守,将今日之事完完本本告知,至于郡守如何处理,我等无权干预,至于这二十名家仆,我等亦无权处置,等到了丫县,再交由丫县县令处置!还有,我等只有护卫之责,一切无关之事皆不予理会!听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禁军众人心中大呼痛快,这柯校尉终于决定跟跟这车厢里的贼婆娘划清界限,公事公办,往后路上,大家伙也不用像个家奴一般老是看她脸色行事,太他娘的过瘾了。 而非禁军的石家护卫可就苦了脸了,得罪这帮子兵大爷,就怕他们后面的行程出工不出力,因为他们只有护卫之责之外,还真的没有服侍县主的义务。 毕竟这珠崖道路难行,靠自己这一百人可就吃力的多了,这一百家丁护卫也忍不住在心中对石清芳破口大骂起来,好端端地惹那么多是非作甚。 石清芳本身也是有些懊恼,她虽有些刁蛮,但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个徐云山十分厌恶,也使得她有些情绪失控,其实她在说出那番话后也有着后悔,毕竟柯万兴代表的可是禁军,而不是自己的家丁护卫,自己折辱于他也确实会打了禁军的脸,得罪的可不止他一人,还有随行的八十禁军士兵以及柯万兴背后之人。 只是话已出口,让他堂堂县主放下天之贵女的架子去向柯万兴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莫说道歉,就是说着软话都做不到。 于是,接下来路程的氛围就异常尴尬了,每当车轮陷入泥沼,那些禁军则是列阵护卫而不再出手帮忙,而石清芳此行携带的物品太多,足足装了仅三十车满满污渍,可把那些家丁护卫累的够呛。 千辛万苦终于在天黑后来到了前往丫县中途的流海县,才得以落脚休息。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珠崖郡怕是要变天,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纵然他们武力如此强悍亦也难免会受到巨大的波及。 第3章 俚人造反 京中贵女驾临,自然受到的礼遇自然是高规格的待遇。 流海县的县令林树年一听说京师前来的宁陵县主路经流海,要进县歇脚,如今已到了城门下。 连忙从酒桌上爬了下来,醉醺醺地在左右的搀扶之下爬上了县里专用的马车,带着一大帮子爪牙冒着大雨亲自出城迎接。 这林树年之所以这么殷勤倒不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被一个县主吓住了,也不是因为那近百披甲禁军的威势而不得不出迎。而是因为这林树年实际是被贬至珠崖的京官,且和石家大有渊源。 他原本在安帝元兴二十年时就在朝廷担任吏部考功司的从七品司务,不敢说前途远大,却也算得上平步青云。 后来安帝驾崩后,简帝登基不到半年,还未来得及更改年号,林树年就因收受贿赂暗中帮人更改司功考评,被同僚发现举报。 虽然受贿金额不大,且受到考评的官职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芝麻小官,但还是被直接贬至这大虞最南端的珠崖郡上做了流海县的县令。 就这还因为他的堂兄林树玉是内阁的执笔郎,看在他堂兄的面子上才没有被一撸到底,好歹留在了官场,将来若是有机会,未尝不能调离珠崖。 而他的堂兄除了是内阁的执笔郎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安帝元兴元年的科举殿试榜眼,颇得安帝赏识,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安帝元兴十七年就进入内阁担任执笔郎。 这执笔郎虽说是内阁中最低的职位,但也是从四品的职位,比之各地郡守的都督还高了半级,一般都是作为封疆大吏或者执笔大臣的候选之人,等于鲤鱼跃龙门的这道龙门就是执笔郎,只有成了执笔郎,将来才有机会出任要职,所以,前途不可限量。一般人不但不会轻易得罪执笔郎,还要设法跟执笔郎拉拢讨好关系。 当然除了安帝的赏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林树玉科考那年的主考官就是当时的内阁地位仅次于三名阅章大臣的十名执笔大臣之一的石文峥,也就是当内阁今十名执笔大臣石光忠之父,也就是石清芳的祖父。 所以林树玉算是石氏门生,不仅如此,他还娶了石氏女为妻,算起来辈分来,石清芳还得唤他一声姑父。这也侧面说明了他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已故的石文峥和如今的石光忠父子二人没少在背后出力。 而这林树年的仕途又皆是依靠堂兄林树玉的暗中支持提拔,那他在官场上也就很自然的贴上了石氏的标签,所以,石清芳大驾光临,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亲自迎接,说不定因为礼数周到,让石清芳开心了,回去跟他那地位显赫的老爹打个招呼,自己回京之事就指日可待了,再不济,能调离珠崖岛而回到内陆也好过如今这番境地。 而石清芳自然也知道林树年跟自家的瓜葛,心中虽看不上这人,但也不好发作。只要不涉及徐云山之事或人,石清芳的表现还是颇有世家大族的风范且得体的。 毕竟对方也是个七品官不是,就冲这顶官帽,石清芳也不好给什么脸色给人家看,何况人家身为一县主官,屈尊前来也给足了自己脸面。 石清芳人虽没有直接下车,但也是隔着车厢客客气气道:“林县尊客气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劳县尊亲迎?只是如今已是夜间,男女有别,清芳不便下车,失礼之处还望县尊莫要见怪。” 林树年强忍酒意,摇摇晃晃地拱手道:“县主莫要如此客气,本县早已为县主安排好了住宿,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县主前来,还差点以为县主要过而不入,正担心着如何是好,县主来珠崖,本县若不好生招待一番,将来若被我兄长知晓,可少不得要狠狠训斥一顿,不曾想县主还是到了,本县也算把心放下了。” 石清芳听到林树年的话当即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还担心自己不来?这浑身酒味隔着车门都能把自己熏晕,这是担心的模样?何况还故意提起了他林树年的堂兄林树玉,他是几个意思?攀亲戚?林树玉就算如今进了内阁当执笔郎,可也没被自己放在眼里,何况林树玉虽说娶的是自己族中的姑姑,可那所谓的姑姑跟自己隔着好几代的血缘,给面子叫声姑姑,不给面子直呼其名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是没叫过那女子为姑姑,当然这远房姑侄二人没什么机会照面,毕竟虽为同族,可家世门槛不同,何况身为女子皆是很少抛头露面,那女子嫁人后更是未曾有机会见过,纵然有心叫声姑姑,也叫不成。而见着林树玉也不曾唤他作姑丈,一直都以执笔郎或他曾经的官职相称。连林树玉都这样了,那林树年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物也妄想攀附石家的亲戚,想得倒美。 但是打人不打脸,心中再厌恶,这人也是朝廷命官,是大虞朝正式任命的七品县令,乃朝廷在流海县的主官及脸面,不容石清芳轻慢。 于是石清芳便淡淡道:“多谢县尊挂怀,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也有些累了,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不如县令也先行回县衙休息,清芳明日一早再前往县衙拜会,顺便辞行。” 林树玉在京师就没少听说这位宁陵县主的刁蛮和骄傲,也知道对方是看不上自己这小小七品绿豆芝麻官,也不好勉强,免得自讨没趣,万一没讨好成功,还引发她的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连忙应道:“既如此,本县就不耽搁县主休息,那就请县主随本县的萧县丞前往驿站。县主放心,驿站我已命人好生收拾过了,只是流海县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望县主莫要嫌弃驿站简陋。但凡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定会让人处理。” 石清芳依旧是那副淡淡地口气应道:“有劳县尊操持,清芳感激不尽。如今天色已晚,县尊请先行回去休息吧。”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林树年自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何况自己堂堂县令服侍一介女流之辈传出去也不好听,于是连忙告辞离去。 而石清芳一行人也在流海县县丞萧孟同的带领下来到流海县的驿站。 石清芳下车一看,果不其然,就跟林树年所说的一样,确实是个穷乡僻壤的烂地方,这流海县驿站怕是一年下来都住不了几个人进来,但是进到驿站之后还是能看得出来林树年还是派人用心打扫过的,整个驿站虽然简陋,可布置的十分干净简洁,尤其是石清芳入住的客房,里面的家具用品想来也是林树年特意重新置办过了,看得出来都是新的。 石清芳看了这一切,心中对林树年的厌恶顿时少了几分,再联想之前他对自己恭敬的态度,不由得心想此人有无才干不知,但是办起事来也算是尽心尽力,颇为识趣,也不全是一无是处。 于是石清芳便吩咐随行的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便卧床打算休息了。 只是不知是因为睡不惯的缘故还是怎的,石清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而且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尤其想到白天遇到徐云山等人之事,就抑郁不住心头的怒火:“哼!不过就是一介商贾,算什么东西?居然敢不把石家不把我放在眼中!徐云山,你以为你能在珠崖呼风唤雨?你知不知道,我石清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谁让你再蹦跶几天,等我到了丫县,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第二日,石清芳早早的就起身洗漱,然后带着众人前往县衙拜见林树年,毕竟无论如何,石清芳还是要亲自当面感谢林树年招待之谊。 而林树年也是个识趣的,破天荒的起了个赶早,还穿上了昨夜特地命人用熏香熏了一夜的新官袍,就连那稀稀拉拉的胡须也特地修剪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质大变。还不等石清芳出门,就已经早早的坐在衙署中等待石清芳大驾光临了。 听闻衙役来报,连忙整了整衣冠,迈着小碎步就出了大堂,快步来到丫县大门,只见外面黑丫丫的站满了人,且还有许多披甲之士。 昨夜天黑,加上喝醉,未曾瞧得真切,今日一见确实有些吓到了,近百披甲之士肃立而站,面容冷酷,整支队伍充斥着强烈的杀气,不愧是大虞第一精锐地禁军将士。 这还不是令林树年震撼的,最令他震撼的是石清芳的样貌,长得可真是亭亭玉立,皓齿明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凤眼美则美矣,就是透着一股子高傲,配上那张瓜子脸,倒是生出几分刻薄之相,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当然林树年不会介意石清芳用这种眼神看他,毕竟天之贵女,自己小小一介七品县令又岂能入人家的法眼。 所以,林树年很自然的连忙上前拱手道:“宁陵县主大驾光临,使得县衙蓬荜生辉,本县这厢有礼了!” 石清芳也依着礼仪给林树年盈盈一拜道:“县尊客气了,承蒙县尊昨夜收留之情,清芳今日特意过来拜谢,顺便辞行。” 林树年当即说道:“县主何不多停留几日,等休息够了再走。本县听闻县主渡海而来都不曾休息片刻就直接赶路,这县主玉体金贵,何苦如此颠簸。” 石清芳淡淡笑道:“这就不劳县尊操心了,清芳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县尊今日招待之谊,清芳回到京师定会转告家父,林县尊,告辞了!” 说完也没再做停留,转身就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林树年也想不到这石清芳说走就走,县衙大门则不入,连忙拱手道:“县主!这也不差那一时半会的,还是入到县衙用过茶水点心再说啊!” 此时石清芳已经进到车厢之中,隔着车厢的窗户淡淡回道:“要事在身,恕难从命。县尊请回吧,他日事情办完了,回程若是经过流海,清芳再来叨扰县尊。”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树年再坚持可就不懂事了,连忙拱手对着车厢窗户说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只是这珠崖不比中土,道路难行,瘴气蚊虫居多,还请县主保重玉体。到了丫县,若是有何需求,只管捎信过来,本县定竭尽全力为县主办成!” “多谢县尊!咱们走吧!” 今日虽也是阴霾天,但好在没有下雨,沿途官路的情况也比昨日的好些,没有那么泥泞难行,加上没有太阳,所以大半日的时间就到了距离丫县尚有六十里地的藤县。 本来是要在距离藤县还有四十里地的万路县落脚的,只是石清芳急着赶到丫县,所以就未曾停留,硬是绕过万路县,多赶了四十里路,刚好来到藤县地界天就隐隐有些黑了,石清芳见丫县已经不远,加上一口气走了近一百里路,天都快黑了,便也不再着急赶路,于是就吩咐进入藤县歇脚,吃过晚饭休息一夜,第二日早上再前往丫县。 可不巧的是,藤县县令苏文清因公务去了乡间巡视,不在县中,而县丞陈龙也随着县令一起公干去了,县里能做主的就是县尉高文轩。 高文轩一接到禁军的文牒,连忙带上一帮子人急匆匆地就往城门赶去,他虽不知道这宁陵县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出行有禁军护卫的待遇之人一听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若是怠慢了,连累县尊不说,自己这身八品官服怕是也要被扒了。 一到城门看见仪仗两边肃然而立的披甲禁军,高文轩就不由得腿发软,那些禁军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哪里是他这种小地方都没出去过的芝麻小官见过的。 当县尊县丞都不在,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这个当即战战兢兢的上前朝着车厢躬身行礼道:“下官藤县县尉高文轩见过宁陵县主。” 车厢里的石清芳也早就接到回禀之人的告知,藤县县令苏文清和县丞陈龙外出不在县中,所以对于只有县尉前来迎接也不见怪,更不屑于为难一介县尉,于是隔着车门淡淡应道:“高县尉免礼吧。事出突然,我本不欲入县城,只是天色渐暗,距离丫县尚且有段路程,不得已只好暂借贵地歇脚,只是劳烦高县尉了。” 高文轩连忙拱手行礼道:“县主言重了!县主大驾藤县,乃是我藤县上下的荣幸,只是碰巧县尊和县丞昨日外出,要到明日才回来,下官乃一介粗人,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贵人。” 石清芳没有回话,因为以她的身份给这个县尉说上一句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后面的自然有人对接安排。 果不其然,禁军校尉柯万兴出列说道:“你只需安排好我等在驿馆的食宿即可,其他的无需理会,若有需要,我自会遣人告知。” 高文轩连忙抹了抹脸上止不住的汗水战战兢兢道:“下官晓得,只是事出突然,没有准备,一接到通知,下官就立马安排人手到驿馆准备,就怕环境简陋,吃食粗鄙,怠慢了诸位!” 柯万兴也知道临时过来,人家没有准备,确实有些为难人,于是于是缓和道:“无妨,你只需命人打扫干净即可,至于吃食之物,只需简单充饥便可。至于县主的吃食,你不必理会,我们自会有人张罗。” 高文轩连连点头应道:“既如此,那下官在前面引路,诸位请随我来。” 于是在高文轩的安排下,石清芳一行人住进了驿馆,柯万兴也开始井条有序地安排护卫工作,而石清芳的私兵护卫兼管家谭之松也开始张罗石清芳的膳食。 石清芳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吃这穷乡僻壤地驿馆粗食,她吃的用的皆是在京师就已经采办好的,而且沿途皆有补充,所以,石清芳的吃食都是单独另做,加上它此行还带了专门负责她一人饮食的厨子。 可以说,本次出行,除了颠簸路远之外,石清芳过得跟在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今日赶路赶了一天,石清芳哪怕一步路也没下车走过,可是光是在车里颠簸也是累的够呛,脑袋昏昏沉沉的,早早地就躺在床上睡去。 柯万兴亦是觉得,这都快到丫县,更加需要加强戒备,不能因为接近目的地就放松守备,于是在短暂的休息后,下半夜就已经起身,亲自接管驿馆的守备指挥。 毕竟心中对石清芳有诸多不满也好,但若是石清芳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接旨护卫的禁军校尉可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身家性命开玩笑。好在直到天亮,都未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石清芳也许是因为多日来舟车劳顿,也实在是累了,也许是因为目的地丫县近在眼前而放松下来,整个人一夜睡得很是香甜,一觉睡到天亮,这也是她自从离开了江南进入岭南后睡得最好的一顿觉了。 一大早就慢悠悠的伸了个舒服得懒腰,也许是近来雨季的原因,珠崖的早晨总是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芬芳,空气异常香甜,这也使得石清芳今日起床后心情格外舒畅,难得的露出了笑脸迎人的一面,吓得值守了后半夜刚准备小酣一会的柯万兴还以为大白天的鬼上身了呢,不然一向刻薄的小姑娘突然变得阳光和煦的样子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笑脸归笑脸,该走还得走,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抵达丫县。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又重新踏上了路程,直奔丫县而去。 结果走了将近四十里路的时候,来到了丫县治内的田阳乡之时,天降暴雨,柯万兴只好下令让人寻找一处林子先行避雨。 柯万兴之所以不带着队伍进入田阳乡,是因为田阳乃是丫县治下八乡中唯一一个纯俚居的地方,几乎没有虞人在内,而俚人本质上对虞人十分排斥,自己等人虽说装备精良,披甲过半,但是初到珠崖,对当地的民风民俗也不甚了解,万一犯了俚人的忌讳,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是自找麻烦。 何况语言不通,自己等人贸然进入,怕是没有误会也变成误会,如今距离丫县县城也就仅有二十里地不到,不必节外生枝,这暴雨等等就过去了。 石清芳虽有些刁蛮任性,但出生高门,自幼便耳濡目染,倾轧权谋,柯万兴能考虑到的事,她又何曾想不到,所以对于柯万兴的选择也颇为认同,心想,若非徐云山那档子事,这柯万兴还真是个不错的护卫头子,看来,还是有必要跟他缓和缓和关系,也好让他更好的成为自己在珠崖的一大助力。 只是这雨下的就像天破了个窟窿似的,想不到这七八月份的珠崖,当真是像给龙王爷行过贿似的,这雨水足得吓人。 眼看天越来越暗,怕是不用等天黑,就要看不到路了,于是柯万兴咬了咬牙决定,冒雨前行,否则自己等人只能在这林子里淋雨过夜了。 当然,这事他怎么也得跟石清芳通报一声,毕竟这支队伍名义上的老大不是他柯万兴,而是坐在车厢里舒舒服服地在抱怨的石清芳。 于是,柯万兴虽有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车厢外敲了敲车门道:“县主,柯万兴有事相商。” 石清芳也想趁机和柯万兴缓和关系,于是让随行付丫鬟将车门打开道:“柯校尉,外头雨大,有何事进来说吧。” 柯万兴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县主,末将在这里说就好。” 石清芳柔声道:“无妨,还是进来吧。” 柯万兴知道这宁陵县主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顺道做个样子给众人看看,他们两人之间并无怨恨,前日之事已经过去了。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还是天之贵女,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邀请,柯万兴都不能进入车厢,否则传出什么有损县主名节之事来,那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 于是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岔开话题道:“县主,如今着雨势怕是一时半会止不住,若是再等下去,一会天黑了,我等除了这林子恐无处落脚,末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县主商议一下,不然干脆现在冒雨出发,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丫县,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不懂行军打仗,观天测雨之事,但亦觉得柯校尉所言有理,就依柯校尉之言吧。” 柯万兴连忙伏低再拜道:“既如此,县主请安心等候,末将这就去安排。” 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冒着滂沱大雨又继续朝着丫县的方向前行。 他们几乎是绕着田阳的边上走的,贴着山体,尽量避开乡里,就怕一个不慎,跟这些俚人起了冲突。可人算不如天算,麻烦要来找你,你就是躲到地洞里也没用。 田阳算是丫县东北方的地界,跟藤县的龙湾接壤,坐落在天掌山向东南方延伸的山脉之间的一小处平原,这处山脉将整个丫县与丫县以北的道路拦腰截断,延伸至海边,除了田阳这段小平原有路可走,其他地方皆是难以通行。 若是从军事角度来说,这田阳就是丫县的东北门户,在珠崖这种小地方,山多林茂,哪怕战乱,也几乎不可能有超过万人的军队出现,所以田阳之地只需驻守三百精兵便可依靠山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反之也可以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因为无论进出丫县,这田阳都是必经之地,无法绕过,除非翻山越岭,但那个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按理说,朝廷如今海运发达,而珠崖作为海运的中转站,目前仅建有两个大型港口,一个就是珠崖最北方的治所崖北县的海口港,另一个就是建在丫县的南海港。这两个港口一年所产生的交易可抵朝廷一成的赋税。 两大港口之一选择建在崖北,一来是因为崖北乃珠崖郡所,无论是人口经济还是文化皆是珠崖之首,且勾连中土大陆,距离对岸的广闻县港口仅有不到十里的海域,无论是管理还是交通都颇为方便。 而另一个港口选择建在丫县,也是因为丫县是珠崖南部最大一处平原,且地势优渥,有一处延伸至海面约摸二里长的宽阔矮崖,已经是是天然的停靠大船的好地方,稍作休整就可以扩建成一座大港,且矮崖下方水深且宽,可以停泊不少大船。最重要的是丫县海域视野宽阔,适合驻扎水军,以守南方海域,保证那些下南洋的商船的平安。 所以,按理来说丫县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像田阳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居然未见驻军把守,且还容许算是俚人把持这样的事情出现,柯万兴实在难以理解,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贸然穿过田阳。否则,若是有朝廷军队在此,柯万兴早就大摇大摆地率队过境了。 可千躲万躲,还是被他们遇上了一支刚从山上打猎而归的俚人青壮。 那群俚人青壮约摸三十多人,大部分人手中都持有刀弓,背上也背着猎物,成群结伴地哄笑着下山而来,只是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他们看见石清芳所在的车队,眼神顿时不善,一群人对着车队指指点点,甚是抵触。 柯万兴见状顿时也心中打鼓,暗暗吩咐全军戒备,所有持弓之人皆上弦待发,军刀全部出鞘,将车队团团围住快速通过。 车厢里的石清芳突然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当即打开车窗望去,见到禁军和护卫全都进入了战时戒严状态,心中亦是一跳,连忙顾不上窗外倾盆大雨打湿秀发和脸颊,就在窗口叫来柯万兴问道:“柯校尉,发生了什么事?” 柯万兴坐在马上一直目不斜视盯着山上下来的那群俚人青壮,一边快速回道:“县主,这些俚人有问题,咱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往丫县再说!” 石清芳顺着柯万兴的目光望去,见到确实有一群俚人青壮正在下山,不由得皱着眉头道:“柯校尉,这些俚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这边近两百人,且披甲过半,装备精良,他们有那胆子敢来招惹咱们?我看他们也不过是这田阳的猎户罢了,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柯万兴苦笑道:“县主可曾见过这猎人会在滂沱大雨的天气上山打猎的?” 石清芳当即反应过来:“不错!如此说来,这些俚人确实有些问题,只是此处距离丫县县城已经不远,而丫县县城如今乃是朝廷的赋税大县,勾连整个南海的海运中转重地,怎的这门户之地不见驻军?” 柯万兴有些赞赏的回道:“县主看来也是知道些兵事。不错!若只是这三十来个俚人又有何惧?就算来三百个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咱们近百禁军可不是吃素的。正因为这田阳乃丫县门户却不见驻军我才担心,按道理这田阳不但是丫县门户,而且这周边地势最适合驻军,所以这丫县会不会……” 石清芳明白柯万兴的意思,也随即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确实是快马加鞭往丫县赶去方乃上策,其他疑惑,待到了丫县再说。” 柯万兴连忙在马上抱了个拳道:“县主莫要担心,如今在这珠崖,咱们一伙人的战力不敢说横着走,但若非大队人马,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咱们,我估摸着这个速度,只需不消三个时辰,咱们就能抵达丫县。” 这时柯万兴发觉这群俚人青壮居然兵分两路行动起来,一路吊着自己等人,另一路往田阳乡里方向狂奔而去,看他们神情皆是满脸狠辣和戒备,柯万兴当即心就提了起来,他担心,一会可能就会有事发生。 此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徐云山的二十个家仆,连忙调转马头往咋送家仆的队伍跑去,见到那些家仆后直接劈头就问道:“你们主人前往崖北所报之信可是跟俚人有关?” 那些家仆见到柯万兴居然能猜到,不由得纷纷向他投去惊讶的表情。 柯万兴看到他们的反应后顿时笃定自己就算没猜中,也差得不远了,当即追问道:“可是俚人造反?” 第4章 红家湾血战 柯万兴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让他脸色更加阴沉,整个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居然浑身微微颤抖。 当即大声吼道:“全军听令!全速前进,一个时辰内必须抵达丫县县城!违令者,斩!” 熟悉柯万兴的人都知道,这可说是很严肃的军令了,都已经涉及到斩首,可见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柯万兴不会如此慌张。 车厢里的石清芳也听到了柯万兴几乎是咆哮而出的军令,心中亦是不由得一紧,她知道,她和柯万兴心照不宣的猜测应该是真的了。 柯万兴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堂堂禁军校尉,手下近百披甲精锐,若非担心石清芳的安危,他岂会这般窝囊,早就一声令下把那三十几名俚人青壮全部杀了,再不解气,直接冲进田阳乡里,将整个田阳地俚人都给屠了。 可如今,他从那二十名家仆身上搜出了徐云山写给珠崖郡守周柏山地信件得知,珠崖中部天掌山的三十六峒峒主联合西南诸俚准备造反,驱逐虞人。 尤其徐云山在得知消息之时,整个西南诸县皆已落入俚人之手,只是未对外宣布,目的是计划先拿下丫、腾二县,待二县得手,再公然举旗。然后再下万路、流海,接着就是东西中三路齐攻郡所崖北,彻底占据珠崖,然后将珠崖岛上的虞人全部杀光,恢复俚治。 而徐云山派出家仆前往崖北送信没多久又亲自骑马而来,想必是局势又发生了更大的变化,使得他不得不亲自前往崖北县向周柏山说明情况。 而自己等人差点坏了徐云山的事,柯万兴亦是不由得一阵后怕,若因自己等人的为难,使得珠崖遭遇兵乱,莫说自己,就是那天之贵女也难辞其咎,纵然皇家对她再恩宠,她也逃不掉一顿责罚,为何只是责罚,因为这口黑锅只能他柯万兴背,砍不砍头不知道,最起码这官是撸定了。 当下除了火急火燎地赶路,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起码先确保石清芳的安全,毕竟丫县乃是重县,朝廷在丫县的驻兵必不会少,虽然不知为何田阳没有派兵驻守,但是丫县县城绝不可能兵力空虚,再不济,到了丫县也可以直奔港口,上船远渡,回到中原再说,左右都不能让石清芳少了一根汗毛。 如今只要绕过田阳就就是红家湾,过了红家湾就是东海乡,再穿过东海乡就到丫县主城,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此时却有探马来报,田阳和红家湾的交界处,也就是当地人称作狗山的山脚,出现了大批俚人持械拦路,柯万兴闻言大惊,还不等他做出决断,又有消息来报说,后方的俚人青壮队伍越来越壮大了,现在已经有将近百人的规模,正朝自己后方摸来。更不利的是,狗山之上也有人马下山的动静。 柯万兴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被人包了饺子了。其实不用人来报信,他从身后那些尾随的俚人发出类似动物呼啸的声音也大概猜到他们在给山上传信,只是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而且三方攻来,自己等人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当即下令抽调仅有的二十名骑兵,披甲上阵,冲至后方将那些俚人杀散,然后再伺机而动,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支援。 而二十弓兵在右侧掩护,只要山上有人冲下来,不管是谁,一律射杀。 二十名枪兵则是率领二十名石家护卫作为主力在前方开路。 十名陌刀手和十名盾兵则分为两批,分别率领十名石家护卫配合枪、弓两队。 而一切辎重车辆则由三十名石家护卫看管,将石清芳坐的马车围在中间,使其不受干扰。 柯万兴自己也亲率三十名石家护卫作为机动,四处支援。 军令如山,柯万兴发布完军令,整支队伍就动了起来,按照柯万兴的指挥各就各位,全军全速前进。 那些俚人见朝廷的骑兵已经调头往后方杀来,当即掏出响螺奋力一吹,然后纷纷持械迎上骑兵。 可这些人人数再多又如何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对手,他们除了部分人手持刀弓,大部分皆是将竹子木棍削尖就作为武器,且没有穿戴任何防护,二十骑犹如一阵疾风马不停蹄地穿过近百俚人青壮的队伍,队伍顿时就被冲散,被撞死踩死之人不计其数。 后方的冲杀虽然顺利,可柯万兴所在的主力车队面临的压力可就大了。只见响螺一响起,车队右侧的狗山上,顿时漫山遍野的俚人通通冒了出来,柯万兴当即以点兵之术粗略估算了一下,足足有近千人,当即暗暗叫苦。 但此时不是叫苦连天的时候,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即高举手中长枪大声呼喊道:“弟兄们!咱们护卫县主冲过去,杀!” 车队侧翼的弓兵领命顿时搭弓就射,这些可都是禁军中精挑细选的弓箭好手,可以说是例无虚发,只是他们箭术再精也毕竟只有二十人,先不说倾盆大雨影响视线,光那漫山遍野的俚人就足足有近千人之多,且有山石树木掩饰,所以也没被射倒多少。 从上而下,很快就有近百人冲到了车队跟前,好在有盾兵和陌刀兵协防,加上这些禁军皆是披甲上阵,倒也勉强挡住了这近百人的冲击,未乱了阵型。 柯万兴见状,也连忙亲率三十名石家护卫前来支援。而后方的骑兵见尾随的俚人也被自己几个冲杀杀得七七八八,纵然没倒下的,也是丢了武器逃命去了,当即调转马头回援主力。 此时的车队也已经因为双方一触即发而无力前行,而是停驻原地跟那些山上俯冲而来的俚人展开了厮杀!场面十分惨烈。 而原本在前方狗山山脚设伏的俚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杀来加入战团。 柯万兴此时已经杀得有些分不清脸上湿漉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血水,只觉得俚人仿佛越杀越多,而自己身边率领的护卫已经倒下了十七八人,想来整体伤亡一定很重。 事到如今,必须要做出抉择,就是护卫石清芳杀出重围才是上策。 于是来到了石清芳的车厢前大声说道:“县主!俚贼人多势众,我们可能要抵挡不住了!” “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石清芳此时已经十分慌乱,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掩盖不住的哭腔。 柯万兴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她的情绪,只是急哄哄地说道:“为今之计,只能让县主上马,我会让军中所有骑兵为县主开道,护送县主到达丫县。” 石清芳虽养尊处优,可也还算是个有底线的人,当即拒绝道:“不行!我岂能丢下众将士一人独活!” 柯万兴见石清芳这么一说,心中倒是舒服了些,只是心中暗暗腹诽:“就是你个败事娘们在这,我等放不开手脚才如此,你要走了,老子将这田阳杀个血海滔天!” 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许多,柯万兴不经同意就一跃上了马车,直接打开车门,道了声“得罪”后就一把就将石清芳拉下了马车,然后在护卫的帮助下将她和随行的几位丫鬟纷纷抱上了骑兵所骑的马匹之上,才抬手阻拦正欲开口的石清芳道:“县主!事急从权,失礼之处,将来若有命在,末将再自行领罚!” 说完便看也不看石清芳一眼,转身挥一挥手,与石清芳同御一马的骑兵队正楚齐当即会意点头,高举长枪吼道:“众骑兵听令,随我杀出重围!杀!” 于是二十骑朝再次犹如一阵疾风,硬生生地在乱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朝着丫县的方向,奋力突围而去。 在场的俚人想要追赶,无奈人怎么跑的过马,只能召唤弓箭好手射箭阻拦,但还是拦不住这只势如疾风的骑兵绝尘而去。 石清芳一行突围而去,如今留着徐云山那些家仆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受无妄之灾。 于是柯万兴当即吩咐给他们松绑,然后对他们说道:“如今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落到这个境地,也只能怨你们命不好,如今县主已突围而去,想来以后也不会在对你们做什么追究,我便放了你们逃命去吧!” 这时,二十名家仆中其中一名带头的说道:“柯校尉,我等亦粗通拳脚,想留下助校尉杀贼,请校尉成全。” 杀敌在即,柯万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既然他们愿意帮助自己杀敌,那就随他们的便,于是摆了摆手道:“随你们的便,老子没工夫陪你们闲扯。” 此时柯万兴见骑兵突围成功,心中早就大石落地,瞥了一眼各自从死尸身上寻找兵器的徐家家仆后,顿时豪气丛生,哈哈笑道:“弟兄们!县主已经安全离开,如今无须再束手束脚,咱们让这些山野之人看看我大虞将士的威风!杀!” 石清芳一离开,众人没了顾忌,原本隐隐崩溃的军心士气顿时又高昂了回来,被压着打的局面顿时扭转,但是以一百多人跟上千人打的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柯万兴本来一路南下就没少受气,如今又在此处遭遇俚人合围,更是因为石清芳的安危放不开手脚,战得十分窝囊。如今束缚没了,刚好通过杀戮来释放释放,一吐多日积压心头的鸟气。 只见他越战越勇,纵马穿插,一杆长枪舞得犹如蛟龙出海,杀得不亦乐乎。 主将如此,那将士们更是士气高昂,随着柯万兴的足迹居然将这上千俚人杀得几近溃败。 要知道,这支队伍的打底可是那除去护卫石清芳离去的二十骑后的六十披甲禁军,这是大虞精锐,皆是可以以一敌十之辈,若是借住有利地形列阵防守,以一挡百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支精锐,又岂是仗着人多就能吃得下的,何况如今没了石清芳这个大累赘,那这些就不是禁军了,是他娘的杀才。 当然,俚人这边也不乏勇士,他们之所以没有拿下柯万兴等人,无非是因为装备不足,可人海战术是他们的优势,这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山上有涌出漫山遍野的俚人俯冲而来。 柯万兴见状也不由得胆战心惊,这次看人数可就不止千人了,怕是三千人都打不住。 面对这样的变故,原本杀得兴起的柯万兴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他娘的哪是山,这简直就是专生俚人的大肚婆!” 柯万兴知道精锐也有累的时候,本来赶了大半天的路就很不轻松,加上磅礴大雨,怕是有些兄弟都染了病,只是碍于军令才咬牙坚持到现在,刚才上千俚人就算站着让自己等人杀,那也是一件体力活,更别说如今又多出三千多人,自己等人今日怕是悬了。 这些俚人的出现,不但柯万兴心里打鼓,对众将士的士气也是有着很大的打击,他们都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这一百多号人迟早被打光。 这时,那徐云山地家仆中带头的那位汉子亦是浑身浴血地来到了柯万兴的身边道:“柯校尉,这田阳俚人怕是早已跟天掌山的俚人勾搭上了,依小人猜测,这些山上下来的俚人一定来自于天掌山,而非本地俚人,当务之急,咱们需往红家湾突围,到了红家湾,可据守乡堡,等待援军。” 柯万兴不由得对这家仆刮目相看,于是问道:“壮士姓甚名谁?” 那家仆连忙弯腰行礼道:“小人叶伯衷。柯校尉,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下令吧!” 柯万兴当即决定,边打边撤退,朝接壤田阳的红家湾撤去,于是当即下令道:“弟兄们,莫要慌张!咱们边打边往红湾退去,红家湾那边定有乡堡可守,只需熬过这阵,县主就会从丫县搬来救兵支援!弟兄们,随我杀出重围。” 但是他们的意图还是被俚人们发现了,只见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健壮大汉高声不知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众俚当即像是鬼上身一样,嗷嗷大叫,发出各种怪声,朝着柯万兴等人再次合围而来。 柯万兴此时都已经杀得手都酸胀了,他还是有一身武功傍身的,那些寻常士兵和石家护卫更别提有多心力交瘁了。 眼看俚人越打越多,而自己这边也越来越疲于应战,柯万兴知道,再不设法突围,自己等人只能血战到底,战死沙场以报国恩了。 可柯万兴自然是能不死就不死,于是柯万兴当即大声吼道:“弟兄们,莫要跟他们多做纠缠,刀盾兵随我开路,枪兵殿后,弓兵居中策应,石家护卫分列左右,随我杀出重围!” 众兵听令,随即按照柯万兴的布置,列好阵型,章法有序地随着柯万兴快速往红湾方向挺入。 俚人再多,毕竟是乌合之众,且器械不足,很快就被柯万兴指挥的战队人马寻到突破口,直接突围而出,往红家湾方向快速行军。 众俚见状,亦是发命追赶,叽里咕噜地叫嚷着,看样子是要将他们留下来才行。 于是一队人跑,一群人追,直奔红沙湾。但好在柯万兴亦算是精通兵法谋略之辈,没有一路撒腿乱跑,而是边退边战,几次接触下来,倒把俚贼杀得不敢在追后,才从容退往红家湾。 而此时的石清芳也在二十骑的护卫下,风驰电掣地一路狂奔,来到丫县大门。 丫县县令罗万宗见到衙役来报,知道这宁陵县主已到,当即率领众人急急忙忙地前往城门迎接。 一见城门的二十骑浑身浴血,而石清芳单独骑一马,骑兵队正楚齐则也是早早下马帮石清芳牵马,丫鬟们也是下马站在了一边。 罗万宗一见这个阵仗顿时知道出大事了,来不及见礼就直接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浑身是血?” 石清芳也不矫情,直接开口道:“我等在路过田阳之时,遭遇上千俚人围攻,是这二十骑禁军骑兵拼死护卫我前来此处,事不宜迟,罗县尊,如今尚有六十禁军和我石氏近百家仆还在与俚贼浴血奋战,还请县尊速速调兵前去救援。” 罗万宗闻言脸色颇为难看道:“什么?俚贼居然提前发动了?” 石清芳顿时听过罗万宗弦外之音,顿时戒心大起,指着罗万宗呵斥道:“你事先就知俚人要反?” 罗万宗一看石清芳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连忙摆手道:“县主莫要误会,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县主先入城再说。” 石清芳怒道:“如今都什么局面了,你还让我入城是几个意思?难道田阳受伏的禁军你也不打算发兵去救?” 罗万宗当即边石清芳使了个眼色道:“县主,此处不便说话,还请县主随我到县衙再做计较。” 石清芳当即会意,这丫县的驻防怕是出了什么变故,当即铁青着脸道:“烦请县尊带路!” 来到了县衙,罗万宗直接屏退左右,将裳青和楚齐二人带到书房,关上门后,才急忙从书案上抽出一卷公文来递给裳青道:“县主一看便知!” 裳青连忙接过公文,一目十行的快速扫过后,直接气得将信纸甩了出去道:“这丫县如此重要之地,守备居然如此随意?那田阳乃丫县咽喉要地,居然也将驻军全部抽走,去什么崖西岛做什么防风加固?你身为丫县县令,罪责难逃!” 罗万宗脸上当即就苦了下来道:“县主,这帽子我可戴不起。这丫县的兵马皆由驻县守备营校尉统领,隶属驻郡统领直接管辖,与本县分属文武两套官体,莫说本县,就是郡守周明府也不得干涉军中事务,何况那驻县守备营校尉蒙杨子威本县乃是平级,他要做什么也就面子上向本县招呼一声就做了,若是不招呼本县也无可奈何。再说了,这防风加固可是正事,这如今正是台风季节,若不提前加固,届时台风一到,崖西岛上的居民房屋倒塌,那就要遭流连失所之罪。所以,防风加固乃是岭南道、海东道两大行台和南海路元帅三人公共商定的事情,每年到了风讯时节,皆由军队协同地方防风加固,不但珠崖如此,就是对岸得沿海二十七郡皆是如此,已经形成惯例了。所以,此番调兵没有问题。” 石清芳则疑惑道:“就算要调兵,为何不从其他地方抽调,而且还将田阳之兵尽数调走,你不觉得奇怪?这田阳可是丫县咽喉之地,岂容有失?” 罗万宗则是有些不自然道:“这本县就不知了,这事归军方自行调配,本县又如何干涉。” 石清芳气得直拍书案道:“可你身为一方县令,难道对军队不该有监察上奏之责吗?” 罗万全也是解释道:“县主,这是监察院的事,军队的事由该检察院设置的驻军司马进行监察,人家驻县监察司马都没发话,本县岂能越俎代庖?” 石清芳不依不饶道:“你身为县令,肩上亦是担着护卫一县平安的职责,若是丫县有失,你这帽子怕是就戴不久了!” 罗万全也有着恼了,自己对这石清芳也算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到,跟她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屈尊给脸了,可这小姑娘仗着家世显赫,咄咄逼人,她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指挥自己一个朝廷七品命官?哪怕是芝麻绿豆官,那也是一县父母,岂容她一介女流之辈指手画脚?就因为她是执笔大臣石光忠和云奉公主徐娇茵的独女?要知道大虞朝高门大家多了去,也不是他石家一家独大,这丫县乃朝廷赋税重地,势力错综复杂,没两把刷子能在这里当县令? 石清芳的刁蛮性子算是把罗万宗气的不轻,当即顶了回去道:“哼!这个不劳烦县主费心,本县身为一县之主,是非进退自有决断!还有,本县今日将公文给你看过就已是坏了规矩,有违朝廷法度,此事我自会上书向郡守请罪。至于后面的事情,本县怎么做自由本县决断,没有告知县主的义务。既然县主已到丫县,那就请到驿馆休息吧,本县还有公务要忙,恕不招待了!” 石清芳见罗万宗颇有种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在里面,当即拍桌问道:“那被围困的禁军将士和我石家家仆怎么办?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罗万宗冷冷道:“县主放心,我两日前就已经托人前往崖西岛告知驻县校尉杨子威,想来也该快到了,届时,我自会派人到驿馆请县主前来说明情况!至于出兵之事,也须等杨校尉回到丫县再做定夺,本县除了县城里的衙役和捕快,并无权调动驻守县城的一兵一卒,县主若是有何不满,届时大可朝杨校尉说去,本县管不着!” “你……” 石清芳指着罗万全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石清芳也知道,其实罗万全说的不错,这调兵遣将之事本就不归罗万全管,自己把气撒在他身上也没用,如今倒是把他得罪了,直接公事公办起来,自己还真的无可奈何。 本来县主也是芝麻绿豆的爵位而已,更非官位,若非自己的父母,自己怕是连这个县主都捞不着,罗万全能隐忍至今也算是给足了自己父母面子,若是自己再胡搅蛮缠,罗万全直接上书参自己干扰地方政务和军务,那自己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纵然自己父母势力再大,也没办法将此事轻轻揭过。 但是她无法接受罗万宗一个区区七品县令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他哪来的胆子?难不成他不知道得罪了自己,他这官就当到头了吗? 可罗万宗像是铁了心似的,直接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将门打开道:“县主请先去休息吧,本县早已命人将驿馆打扫了一下,还望县主莫要嫌弃地方简陋。我这就命人带县主前去驿馆。” 石清芳却没有起身,而是冷冷道:“慢着,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俚人要反的!” 罗万宗闻言,犹豫了一下,当即将门重新关上道:“此事说来话长,皆因我丫县豪商徐云山派人前来及时通报,否则我也不会两日前就能派人前往崖西岛向杨校尉通传此事!只是没想到这些俚人动作居然如此迅速,想来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石清芳听闻此事又是跟徐云山有关,原本积压的怒火更加旺盛,当即吒喝道:“那徐云山又是如何得知俚人要反?定是与俚人有所勾结,你为何不将他捉拿下狱?” 罗万宗顿时也火气上来顶道:“宁陵县主,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是你张一张嘴就可断人生死的,那徐云山自从来到丫县,开棚布施,修桥补路,乃是丫县甚至整个珠崖都双手称赞的良善之人,若非他事先派人通报,我等怕是来不及通知县兵,那丫县危矣!珠崖危矣!这徐云山不但无过,反而有大功!” 石清芳冷哼一声:“早就听闻这徐云山在丫县只手遮天,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连你堂堂县尊也要上赶着巴结,难不成,他背后的靠山能通天不成?罗万宗,我劝你莫要瞎子烧香,拜错了神!” 罗万宗闻言哈哈一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县主莫要多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回驿馆去吧,等杨校尉率兵回来,我自会派人通知你前来。请吧!” 石清芳当即愤愤起身就出了书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石清芳远去的身影,罗万宗苦笑着摇头呢喃道:“他是怎么得罪的这个刁蛮贵女?” 相对于石清芳在丫县的剑拔弩张,而费尽千辛万苦才到达红家湾的柯万兴可就算是倒了血霉了,红家湾跟他想象的可不一样,不但不一样,还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有些恼怒的对一路追随而来的叶伯衷吼道:“叶伯衷!这就是你所说的乡堡?狗都爬过去,如何守之?” 叶伯衷被柯万兴一顿训斥也不着恼,而是恭敬说道:“柯校尉,这不过是驻县守备营临时休整用的乡堡,自然不足为守,我说的乡堡,在一里外的海边,当时为了防台风,我家老爷自掏腰包为县里修筑了一条大坝,我等可据大坝守之,等待援军!” 此时石家家仆的头头谭之松连忙说道:“柯校尉!不妥啊!我等既然已经突围,为何不直奔丫县,还就在此处作甚?” 柯万兴当即呸了一口道:“你懂个屁!现在不说咱们这些弟兄又饿又累,能跑多远,就那些受伤的弟兄咱们就不管不顾了?何况咱们在这里多抵挡一时,丫县就多一丝时间召集兵马,然后前来救援,说不定兵合一处还能反杀回去,剿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村夫!再说了,只要咱们待在红家湾,他们就必须拔掉咱们才会进攻丫县,否则他敢绕过咱们,那咱们就成为一颗钉子,待他们过境,会从他们后路掩杀而去,届时俚贼定会大崩,稍微知兵者都不会不打红家湾而直奔丫县,所以,咱们只有固守红家湾,丫县和咱们都才有救。” 谭之松想到自家县主的安危,顿时觉得柯万兴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在这里多抵挡一阵,丫县就更多一分准备,纵然无法前来支援,但是能保证丫县是安全的亦不无不可。 想通此节,谭之松随之改口道:“单凭柯校尉定夺,我石家家仆愿听从校尉调遣,万死不辞!” 柯万兴随即点头道:“如此,我等便先退守大坝,同时派出人手速速召集乡民与我等一起退守大坝,那些俚贼造反,打出的口号就是恢复俚治,一旦他们到了红家湾,那些非俚人的乡民定会惨遭屠戮,都是我大虞子民,莫要使乡民遭了俚贼迫害!” 叶伯衷闻言,当即大礼拜道:“校尉高义!我代红家湾乡民拜谢校尉护全之恩!” 柯万兴当即肃然道:“伯衷严重了,说是我等护卫乡民,那乡民又何尝不是护卫我等,若是无乡民协助,就凭借咱们这百来号人迟早被打光。好了,你们徐家子想来对这红家湾也是熟悉的很,召集乡民的事就由你们去办吧,相信你们去说会比我们去说更有说服力,毕竟你们是本地人,乡民想来还是愿意听你们的话的。” 叶伯衷连忙低头拱手领命,就呆着其余徐家家仆麻利地散去,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柯万兴的命令。 没一会功夫,就见四面八方的乡民随着徐家家仆而来,所有青壮都拿上了家里能用的一切武器,例如菜刀、砍菜刀、扁担之类的,而老弱妇孺也是把家里值点钱的能背都尽量背上了,就像逃难似的。 柯万兴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他娘都性命攸关了,还带着这么多累赘作甚?” 叶伯衷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校尉有所不知,这珠崖地处边缘,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艰难,一米一粟皆是活命之物,轻易不敢舍弃,更别说这点家资有可能就是几代的积攒,若是舍弃,他们宁愿死。” 柯万兴无奈摆手道:“罢了罢了!赶快上坝,晚了,俚贼可就蜂拥而至,届时就只能做那挨千刀的冤魂了!”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乡民才上坝不到半数,数千俚贼黑压压的一片追赶而来,一些跑得慢一些的乡民顿时就成了刀下亡魂。 眼见这么多人还未上坝,柯万兴亦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叶伯衷见状,连忙带着其余徐家家仆上前拜道:“柯校尉,叶某不才,愿率徐家子下坝杀敌,为乡民争取时间。” 柯万兴则是斥责道:“胡闹,这几千俚贼在此,你二十人纵然武艺再好又顶屁用?还不如在此好好守着,一会据坝而战,还能多杀几个俚贼。” 叶伯衷则是摇头道:“校尉,伯衷此举虽有螳臂当车之嫌,但却绝非做无用之功。” 柯万兴疑惑道:“此话怎讲?” 叶伯衷则看了一眼前方惨遭屠戮的乡民道:“我等欲利用乡民守坝,就要保证乡民的士气,如今乡民被杀得胆寒,纵然全部上坝又有何用?鼓舞士气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戮,咱们若不杀几个俚贼给乡民看看,乡民如何愿意相信咱们能守住这条大坝?所以,我等下坝前去,除了解救乡民之外,也要让乡民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如此,士气可用,守坝则无忧亦!” 柯万兴肃然道:“既如此,那也不该你去,我让禁军的人前去更好!虽然你们二十人的身手了得,可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披甲之士,他们前去,将会杀得俚人胆寒!” 叶伯衷连忙摇头道:“多谢校尉好意,只是一来乡民大多认识我等,我等前去,乡民的防范会小得多,二来,此处守坝更为重要,当留重兵把守方为上策。第三,正因我等未披甲,所以行动上相较于禁军的军爷们更为灵活。” 其实柯万兴对二十人都颇为欣赏,尤其是对这叶伯衷更是起了爱才之心,让他们去送死,心中颇为不愿,道叶伯衷所言又很有道理,柯万兴万般无奈只好点头答应道:“伯衷,你们要万般小心,事不可为即可撤回,莫要勉强行事!” 叶伯衷得到了柯万兴的许可,连忙领命而去,只见他们以五人为一伍,每伍都配有两只长枪,两把长刀,以及一张木板做成的简易木盾,整理好家伙式后便有序下了大坝,朝着黑压压的俚贼大军杀去。 别看他们人少,但是相互间配合杀敌颇有战阵之道,攻守有度,效率颇高,没一会功夫就以区区二十人将俚贼杀得阵脚大乱,同时也将俚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大多俚贼顿时都放弃了屠杀逃命落单的乡民,纷纷加入了剿杀这二十人的阵营。 这一幕可是把连同柯万兴在内的禁军看的目瞪口呆,叶伯衷所率领的这支小队伍战力惊人啊,不但个个身手不凡,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怕是若非多年的战场厮杀是很难做到的,若是给他们跟禁军同样的装备,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怕是训练有素的禁军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柯万兴更是不得不怀疑叶伯衷等人甚至他们背后的徐云山的来历,别的不敢说,但是一定跟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就他们二十人这样的身手焉能给人看家护院?这若是放在军中,无论是哪一支军中,这二十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而这二十人也不负众望,可以说再众俚贼中杀得人仰马翻,几千贼众居然一时则奈何不得他们区区二十人。 可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越来越多的贼众朝他们涌来。面对骤增的贼人,他们纵然再训练有素,也双拳难敌四腿,何况他们身无寸甲,防御本就是个问题,靠着两个盾兵穿插防御,可盾牌本就是临时用门板制作,如何经得住贼众的轮番劈砍刺捅,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众人身上也早就或多或少的挂了彩,若是再不撤退,他们这二十人今日怕是就要交代在此处。 可如今血战才刚刚开始,他们如何能撤退,贼众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牢牢捆住,他们既无法突围,也无法得知外头乡民逃命的情况,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快,他们当中就已经有人开始重伤不支而倒下,如今尚且能站着支撑作战的已不足十人,地上那十人个个双眼紧闭,死活不知,但是被他们杀死的俚贼也是不计其数。 这一幕将坝上的守军和乡民看的是热泪盈眶,二十人为了红家湾乡民,甘愿深入贼众浴血奋战,这是需要怎么的勇气和信念才能做到?柯万兴更是不由得对徐云山这个人万分好奇起来,他是如何能够征服这样的血性汉子宁愿在自己家中做个仆人家丁的,这人一定也是一位豪气干云的好汉子,将来若是能活着相见,定要好生结交一番。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今大部分乡民已经安全撤离到了坝上,再坚持一会,整个守坝的前期聚集应该就没有问题,问题就是那以叶伯衷为首的二十人要不要去救,该怎么去救,这事着实让柯万兴陷入了两难。 在他看来,如今就算自己带兵杀下大坝,恐也难以有所作为,因为俚贼实在是越聚越多,这二十人怕是真的神仙难救了。若是不救,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他纠结之事,叶伯衷的队伍又倒下了几人,仅剩叶伯衷为首的四人背靠着背面对四方吃力的相互依靠着对敌,他们还能逃出生天吗?鬼知道! 第5章 出发 珠崖郡守周柏山在准备前往西部巡视事宜之际,就遇到徐云山前来求见,于是立马派人将徐云山请进书房议事,他知道徐云山轻易不会亲自前来,一旦亲自前来,定然是有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何况如今已经夜深,怕是这事情还不小。 尤其是他见到了徐云山的装扮后更加确定徐云山此番前来事情不小,因为徐云山甚至连件体面的衣服都不曾更换,沾染着血迹的脏兮兮的麻布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靠近一些还能闻到身上那股汗水和雨水打湿后沤干的酸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若非事出紧急,徐云山不会如此失礼。 周柏山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直接开口问道:“徐先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云山一口喝干了茶壶里的凉茶水后才连忙说道:“明府,大事不好。中部天掌山俚人峒主阿黑牙联合其他三十五峒峒主造反,如今整个西南诸县也已经落入俚人之手,现在怕是就要对丫县动手,而且丫县驻县校尉杨子威已于两日前率部出海,道崖西岛做防风加固去了,如今丫县兵力空虚,虽我也已经派人加急前往崖西岛通报,但是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所以,快马加鞭亲自前来向明府说明情况,请明府速请驻郡统领前来商议,抓紧调兵南下平叛,晚了可能珠崖郡南部危矣。” 周柏山一见徐云山说的如此严重,不疑有他,连忙派人前往崖北海口港守备大营中请驻军统领麦永瑞前来议事。 做完这些后,周柏山也没闲着,当即命人将府衙中所有的珠崖地图以及能找到的简易沙盘全部搬到了公务大堂,同时将郡衙六曹的官员都叫来了公务大堂,现行商议可调动的一切战略资源,例如粮食、马匹以及器械的建造,同时命人按照徐云山的陈述快速写好了奏章连夜过海送至岭南、海东两道行台处,虽然事出紧急,不得不先斩后奏同军方协调调兵,可这事若是不跟自己上头的两位上司打过招呼,让他们给背书,事后就算天大的功劳跟自己无关不说,擅自调动兵马可是杀头的大罪。 徐云山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起码看不出他刚来时的那种紧张,而是安静的坐在周柏山下首的最后一张案几后,有些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周柏山见徐云山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当即有些好奇道:“徐先生,适才见你初到之时还是颇为紧张的,可如今却是松弛了下来,可是对于此番俚贼聚众有什么解决办法了?若是有什么好点子,大可提出啊!徐先生胸怀大才,可是这珠崖不可多得的智者,这清退俚贼还需先生出力啊!” 徐云山见周柏山点到自己了,连忙把茶杯放下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一介商贾,不敢妄自干预郡县军政大事,只是明府发问,云山不敢不答,这次俚贼聚众事出有因,若是不解决此事,怕是纵然弹压下去,最终又会卷土重来,这珠崖一岛,民众十之之九皆是俚人,只有一成才是中原过来的移民,加上驻军有限,若是只考虑镇压,珠崖用不了多久就会烽烟四起,无论是对珠崖还是整个天下都会有无法估量的损失,尤其是朝廷的税收!” 周柏山抚了抚下巴的山羊胡道:“事出有因?先生莫不是知道了这俚贼做乱的根源?可有和平解决之法?若是能不动兵戈,本府又何尝愿意流血?就算俚人。亦是我大虞子民,死一个对我大虞都是损失。” 徐云山苦笑道:“这祸乱根源说来倒也不难猜测,明府可曾记得半年前前来珠崖主持石家香料北上的高沙伯的那个庶子石正光?” 周柏山闻言便快速的思索起来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前来珠崖,且还给本府递了拜帖。不过当时本府因要到西部巡视,并不在崖北,事后回到崖北之时,听闻此人好像自丫县港口直接随着货物登船北上了,所以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徐先生如今提及此人,莫不是此番俚乱跟此人有关?” 徐云山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本来此事不该由我来查,只是事出紧急,云山就只好僭越了。事情是这样的,那石正光来到珠崖之后,就直奔丫县,本来少年人贪花爱色本也没什么,可能是丫县的妓馆中大多姿色平平,很快就使得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产生了厌倦,便带着几十名家仆说是要进山狩猎,结果就出事了。” 周柏山随即猜到,大概率就是这养尊处优的京师公子哥来到珠崖跟当地俚人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于是有些愠怒道:“此人究竟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有些铁青着脸道:“还能做什么,他进山打猎不成,结果遇到了一个俚人女子,便想与那女子苟合,可那女子如何肯从,于是他便用了强,这还不算,他不但自己是个禽兽,还让那些家仆轮着折磨那女子,最后那女子终于在他们这些禽兽的折磨之下,含恨而死,被弃尸荒野。” 周柏山闻言,气的忍不住一拍案几怒道:“什么!竟有这般恶事!为何无人上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当时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并无人知晓,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做下这般恶事之时,恰好被当地一俚人老妪撞见,于是连忙出来制止,结果被他们一脚踢下山去,也是苍天有眼,这老妪并未因此丧命,便将此事告知了当地峒主巨猫,这才知道,这女子居然是珠崖中部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阿牙黑的女儿,因姑姑嫁给这丫县狗岭山的峒主巨猫,所以前来探亲,当日本就是背着姑姑姑父出行游玩,却不曾想遇到了这帮畜生,遭此惨祸!” 周柏山此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道:“纵是如此,他们也该禀报官府才是,官府定会出面为他们解决的啊!何故暗中勾连,做那谋反之事?” 徐云山无奈道:“明府主政珠崖也有六年之久,想来对珠崖俚人的民风应是熟悉的很,这些俚人本就对中原迁来的人颇为仇视,加上中原子弟向来也看不起这些山野之民,双方本就积怨破身,他们又如何能够相信从中原过来的官员会为了他们处置中原的子弟?新仇旧恨的积压之下,使得他们终于爆发,决定彻底的驱逐中原人士,将珠崖恢复俚治。” 周柏山恨恨的说道:“这石正光甚是可恶,因他一人作恶,使得整个珠崖陷入兵戈,我定要上书朝廷,将他的罪行揭发,若不让他身首异处,我周柏山宁愿自己摘了这顶帽子!” 这时驻郡监察使杨从文起身道:“明府先别动怒,待下官问徐先生几句话。” 徐云山见杨从文点到自己,连忙朝着杨从文施礼道:“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按道理说,徐先生在珠崖修桥补路不落人后,你这样的大善人说的话本官是不该质疑的,只是事关重大,避免将来说不清楚,还是慎重些好,所以本官有些问题要跟徐先生确认一番,还请先生莫要介意。” 徐云山连忙把身子弯得更低道:“不敢,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云山定当慎重回答!”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嗯!徐先生,我且先问你,这俚人造反之事是否已经发动?你又如何得知,为何现在下面县城尚未有一纸公文前来,而你就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云山认真听完杨从文的问题后便快速的从脑中过了一遍,简练说道:“此事其实已经发动,如今西南诸县已经尽数落入俚人之手,至于我为何能得知这个事,只因俚人在天掌山起事之际,我的家仆刚好在天掌山收购山货,故而得知。而我的家仆将消息传递给了刚好在陵英县的在下,在下当即派人前往丫县和崖北报信,只是报信之人还未走多久,又再次传来消息,说是通过细探得知,原来在天掌山正式起事之前,西南的羊山、马地、西城、盐所、乐西、黄桥六县皆尽落入俚人之手,而俚人下一目标就是直取丫县,再沿着东边藤县、陵英、万路、流海、民安一路打到崖北。使出紧急,当时我身边已无人可派,且我也不放心再讲此事交给下人来说,怕说不清楚,只好亲自纵马前来。” 杨从文仔细听着徐云山的解释,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随即继续问道:“按你所说,你的信息是因为恰好你的家仆在天掌山收购山货,难不成俚人起事,还不杀你家仆?” 徐云山苦笑道:“想必令官应该知道,在下前些年曾明媒正娶过一名俚人女子,所以在下家中的家仆几乎都通熟俚语及俚人民俗。一口腔调出来,根本分不出他是不是俚人。何况我家中仆人常年跟俚人打交道,早就跟天掌山的俚人混的十分熟络,他们也就将他当成定居丫县的熟俚罢了。所以,才能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送出。” 周柏山忍不住插了一嘴道:“那你那家仆还在天掌山中?”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自来了崖北,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其他消息。想来应该还混在其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定会将消息送出来。” 杨从文随即疑惑道:“纵然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你家仆所言就是真的啊,万一……” 杨从文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而是饶有深意的看向周柏山,周柏山随即会意。 杨从文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仅凭着一介家仆的信息就判定俚乱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在这个讲究阶级的时代,一介家仆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哪怕是徐云山亲身经历,怕也是分量不够。 不但周柏山会意,徐云山也瞬间明白杨从文的意思,于是挺起胸膛道:“令官,云山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消息有误,可取云山首级还有云山的万贯家资,不知这些可做得抵押?” 不等周柏山回话,杨从文微微摇头道:“徐先生,非是本官轻视于你,实在是分量不够,若是有个万一,明府可承受不住这私自调兵的罪名啊!”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心中稍稍犹豫了一阵后,当即走到周柏山身侧,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颇为小心地递给了周柏山道:“若是加上这个呢?” 周柏山见徐云山的行为,便知道徐云山很明显不希望除了他之外的第三人能见到这个腰牌的真实面目,于是疑惑地接过那腰牌仔细一看,瞬间失色,大惊道:“徐先生,此物怎会在你身上?” 徐云山苦笑着小声回道:“明府莫要管此物我是如何得来,只须告知持此物可够分量调兵便是!” 周柏山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良久,才缓缓小声地对徐云山说道:“先生手握此物,自然知道此物不但可以调兵,且可以号令整个南海路兵马也不难,但是此物不该在先生手上,先生若不能说明此物来历,本府恕难从命!” 徐云山亦是无奈小声道:“此物,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可作证,我持有此物之事经得起查证。” 徐云山搬出了南海路元帅麦擎忠,足以说明此事背后大有文章,可不是周柏山区区一介郡守可以知道的事情,周柏山甚至有些后悔过于刨根问底,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莫说头顶的帽子,怕是小命都难保,也由此判定,这徐云山的背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居然有先帝御赐的禁军将军的腰牌,这已经不是强大的事了,可以说已经通天了。 单单这四品禁军将军的身份已经差不多是实权带兵将军中最高的位置了,何况这还是禁军十二军中的亲卫将军的腰牌,那可是天子近侍的头子啊,若非天子心腹,焉能有此物在手? 而且这禁军将军的品秩若是再往上就只能出任一部尚书或侍郎,又或是直接进入内阁,再不济也是外放称为一路军机堂元帅,但这些都不是带有实际兵权的职务。而这禁军将军则是天子近卫禁军的最高职位,整个禁军虽说有十二名名,直接负责皇城四门和大内的安危,但随便一名禁军将军所能调动的兵马就不低于五万,且还是精锐。 而且能出任禁军将军之人,无一不是从边军也就是四方镇军将军中选拔而来,皆是从沙场浴血奋战出来的杀神,这样的人物,哪怕只是虚领禁军将军之职,那也是整个军部方都要仰望的存在,而徐云山居然身怀禁军将军的腰牌,可见此人着实不简单,其身份绝不是对外所说只是一介商贾那般。 此时周柏山顿时为难道:“分量是够了,此事本府也自会向麦元帅求证,只是,这调兵之事不归本府统辖,本府对郡兵只有监察之责,并无不能直接调配,且先生这枚腰牌来历未能确认之前,本府也不能贸然为先生作保。一切,就只能看驻郡兵事营麦永瑞统领前来再做计较。” 徐云山也知道,朝廷的机制就是如此,文武分治,又文武相制,在最大程度上将文武分家,又不得不扭在一块。调兵之事确实不是周柏山能够决定的,但是俚乱之事确实要先报备给他,再由他出面去跟军方协调,这就是规矩。若是徐云山绕过周柏山直接去找麦永瑞,那就不是俚乱的事那么简单了,万一被有心人一顶军商勾结的帽子扣下来,就算徐云山真的做过禁军将军,也要扒层皮,毕竟军商勾结就意味着军队能直接从商贾手中获得钱粮,就有了脱离朝廷的本钱,这是朝廷绝对不能允许的。何况还有着作为监察天下百官的御史台监察院的监察令在此,周柏山和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均会被这监察使杨从文如实上报,若是有僭越逾矩的地方,朝廷日后追究起来,在场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徐云山平日里跟周柏山交情不错,加上徐云山善名在外,民间多有称颂,也确实替朝廷解决了许多地方上力有不逮的事情,只要县里或郡里开口,徐云山几乎都是义不容辞,使得周柏山也好,还是珠崖郡的其他官吏也好,不少人都承着他的情,所以,虽然一介商贾的身份行走,但却始终能称为珠崖官场的座上宾。也正因如此,杨从文对徐云山的感官一直都不差,刚才问的仔细,其实并不是刁难,恰恰是在帮他,否则他一介商贾妄议祸乱,纵然事情是真的,也难免有人挑刺找茬。 就在众人为难踌躇之际,千呼万唤的珠崖郡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终于携着驻军司马陈如海风尘仆仆的赶到,众人连忙在郡守周柏山的带领下纷纷起身相迎。 麦永瑞面对众人的寒暄也不废话,也就微微点头示意,快步就走到沙盘面前然后越过众人目光,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徐先生,你在得知俚乱的消息距今已过了多久?” 徐云山连忙抱拳应道:“禀统领,在下乃是今日辰时得知消息,就派人马不停蹄地分赶丫县和崖北报信,如今算下来,怕是有七八个时辰了。” 麦永瑞闻言当即脸色凝重道:“俚人性情直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旦他们决定闹事,举手之间就能聚啸山林,整个珠崖就是不算已经虞化的熟俚,光是那漫山遍野的生俚就足足有二十万众,而我虞人百姓仅有不到五万人,而兵马算上驻郡全境兵马也就三千余人,去除各县预留守军,可调动的兵马不超过两千,在人数上,怎么算都吃亏。何况这珠崖山脉纵横,道路崎岖泥泞,不利于大规模行军,而俚人自由生长于斯,爬山穿林如履平地,纵然不敌,转身入了山林,我等也无计可施,难以将他们彻底消灭,很是麻烦。按照之前周明府给到信息来看,这俚人已得西南六县,这六县皆是俚人最为集中之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西部都会不战而降。所以,为今之计,打不是一个好办法。” 麦永瑞一番言论使得在座众人心都凉了一大截,掌管全郡之兵的一郡之将都不敢言战,难不成真的要举郡撤离珠崖?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这丢疆失土之责,在座的每一位都难逃一刀。 徐云山见众人在麦永瑞一番话后皆都沉默不语,连忙出声道:“诸位老爷,这统领只说了打不是一个好办法,可也没说不打,诸位不妨等统领把话说完。” 麦永瑞向徐云山投去一丝赞赏的目光,继续道:“徐先生所言甚是,我只是说了最好不打,可没说真不打,只是如今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若是硬干,咱们就算装备精良,这大亏还是吃定的。” 周柏山闻言,当即疑惑道:“依统领之见,计将安出?” 麦永瑞没有直接回答周柏山,而是饶有深意的看了徐云山一眼,徐云山跟他仿佛有着什么默契一般亦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麦永瑞才对着众人说道:“此战关键之处在丫县,余者皆不足虑,我欲增兵前往丫县,与俚贼主力决战,若能一战溃之,则珠崖全境无忧。” 麦永瑞此言一出,众人什么反应都有,但是大部分人包括周柏山在内皆认为此计过于冒险,要知道俚人的目的是驱逐虞人,且天掌山勾连珠崖全境,东西南北各个方位皆有通道可出,万一真的将兵力都抽调至丫县过后,俚贼从其他通道出来,岂不沿着海岸线一路打到崖北,届时崖北都丢了,就算守住丫县又有个鸟用。 麦永瑞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于是肃然道:“俚贼看似蠢笨,实则清楚得很,丫县乃朝廷赋税重地,一旦失陷,会直接影响到整个珠崖的钱粮调拨,攻下丫县就等于断了朝廷在珠崖的一条臂膀,将整个南方连同中部、西部合为一体,再三路出兵,不愁珠崖不得。可若是将兵力分散,一来俚人本就各自为政,难以做到统一执行战略目的,同时俚贼虽众,但装备太差,武器不足,单独攻城难以保证分散之兵能攻下各地县城,容易陷入胶着,一旦陷入胶着,朝廷只需从对岸调动一万精锐前来,立刻可以将各个分散的俚贼势力清缴,想来俚贼的首领还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 众人听完麦永瑞的分析之后都纷纷陷入了沉默,都在思量这麦永瑞分析的战情是否合理,而徐云山则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以一介商贾能站在这里听诸官商议,本就有着逾矩之嫌,若是再贸然发言,无论其中多少人跟他交情匪浅还是对他万分欣赏,都免不了都驱逐下堂,若是真的计较起来,最少奖励他四十个板子和一个月的牢狱之灾。 当然,若是有主官问询那就另当别论,周柏山也出乎意料的没有问询一旁的下属和幕僚,而是直接看向徐云山问道:“徐先生,依你之见,这麦统领之言可行得通?” 徐云山的反应可不止受宠若惊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诚惶诚恐道:“明府折煞在下了,云山不过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妄议如此大事!” 不等周柏山回话,一旁早已有些不耐烦的麦永瑞则是摆了摆手道:“徐先生莫要自谦,周明府所问亦是本统领想问的,有我和周明府作保,你心下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便是,莫要担心事后的是非口舌!” 徐云山在得到了周柏山同样肯定的表示后,才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两位老爷发问,云山也就僭越了。某以为,统领所言甚是有理,俚贼本就是乌合之众,合则声势浩大,分则不足为虑,能组织全岛俚贼起事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点,若是没有这番见识是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召集如此之众的。所以,当务之急,趁着俚人剑指丫县之际,我等亦是兵发丫县与俚贼决战最为正确,只不过,这番南下,最好先派出三百披甲之士深入中部山脉,作出抄其后路的姿态,逼迫俚贼不敢分兵太多,留驻部分人马在天掌山。再派出六百人马声势浩大的途径整个东部县城,造出声势来。其余主力人马则走海路。” “海路?” 面对众人的疑惑,徐云山解释道:“走海路有三点可行。第一,快!若是陆路行走,哪怕不携带粮草辎重,日夜兼程,这崖北到丫县整整近七百里地也至少需走上三天两夜,届时人困马乏,对方以逸待劳,我等人数本就不足,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又如何能打?而走海路则只需半日光景,将士们只需在海上做好修整,一旦船只靠岸,即可以最好的状态投入战斗。第二,走海路可沿途散步信息,令各县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万一俚人选择分散兵力之际而无法应对。第三,走海路大概率可隐藏我军主力形迹,届时可打对方个出其不意,扭转战局。所以,我建议,走海路!” 众人又纷纷陷入了沉思,最终越想越觉得徐云山的想法确实靠谱,且也顾忌到了方方面面,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区区两千兵马可以打得赢号称二十万众的俚人吗? 对于这个顾虑,麦永瑞只是轻轻一笑道:“若是正规军,莫说二十万,只肖对方有八千兵马,咱们都毫无胜算。可乌合之众就不一样,毫不吹牛的说,我麾下儿郎可以一当十!” 这时监察使杨从文还是颇为担忧道:“纵是以一当十,那也就当的两万人啊,对方号称二十万众,那可得以一当百才行啊!” 不等麦永瑞回答,驻军司马陈如海就插嘴道:“杨令官不知兵,若是我郡兵对上俚贼真有以一当十之能,定能一战溃之,只要俚贼溃败,那就不是二十万兵马了,那就是二十万头任人宰割的猪。” 杨从文尤自不信道:“陈司马,当真如此?这郡兵打俚贼当真能一战溃之?” 麦永瑞当即接回话茬道:“能不能的,总要打了才知道,哪个带兵的敢说自己带兵天下无敌的,两军短兵相接之前,谁都说不好谁能笑到最后,难不成算来算去,就因对方人多就不打了?” 杨从文还待反驳,周柏山随即摆了摆手道:“监察使,此乃兵事,自当有麦统领决断,况且,本府亦认为,为今之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姑且一试也无不可!” 得到了周柏山的肯定,麦永瑞随即一拳砸在沙盘上道:“既如此,一应粮草辎重这边还劳烦明府操心了,我这就回营区去准备,如今天也快亮了,正好现在就可以动起来,预计快的话明日夜间就可以出发!” 不但周柏山,在场之人除了徐云山之外皆是暗惊,这麦永瑞聚兵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虽说如今天色已微微发白,他要从崖北周边营区抽调人手,还要完成布防方案,一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大部分事宜还需等明日天亮后才能落实,落实后一来一回的时间,午时之前怕是聚兵都难,更别说还有着许多杂事需要处理协调。 毕竟朝廷调兵手续十分繁琐,不是他麦永瑞张张嘴就可以把事情办了的了,只是如今事态紧急,也没人去计较这些旁枝细节,他说明日夜间出发就今夜出发,管他的。 于是,麦永瑞告辞离去后,周柏山当即吩咐下去,全力配合麦永瑞出兵,自己则是坐镇郡衙大堂协调四方。 而徐云山也并未闲着,当即向周柏山说道:“明府,在下在崖北也薄有家资,且本身就有运船,愿助朝廷筹集调配物资,同时家中家丁仆人尚有一丝血勇,如若需要,愿随时编入军中随行杀敌,解珠崖之危,还望明府准许!” 周柏山略微沉吟一番后道:“徐先生,本府虽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本府也不向探究,只是这兵戈之事可不是咱们刚才沙盘推演那般,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这其中的危险你当能想象得到才是,再说了,你那些家丁仆人未曾上过战场,贸然而去,白白送了性命不说,怕是还要拖统领的后腿,实为不智也!” 徐云山连忙躬身抱拳道:“明府放心,云山此去,皆在于协助统领调配物资,定不干扰行军作战,云山的意思就是若是统领刚好有这个需求,云山等人就可以补上缺员而已,也算是作为一个后勤使用,主旨在于让统领只着力于战事,而不将精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周柏山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可想好了?一旦上了军船可就归麦统领节制了,若是有个什么误会,使得麦统领对你或是你下面的人用上军法,本府的面子可不管用。” 徐云山连忙躬着身子道:“若触犯军法,纵是砍了云山,云山亦无半句怨言!” 周柏山随即点头道:“好,那我便签一份文书,给你个临时的身份,就是珠崖运粮官,粮在官在,粮卸官去。此去,你好自为之,多家小心!” 徐云山连忙接过周柏山递过来的临时委任文书,躬身一拜后就退了下去,然后出了府衙,就上了马,一路狂奔回到他在崖北的宅子。 一进了宅院,管家徐高芒连忙迎上道:“老爷,一切都吩咐了下去,大家伙都动了起来,虽说三更半夜的来做这事情是急了些,可如今天已微亮,想必也快了,您就耐心等着吧!” 原来徐云山一进城并没有急着直奔郡衙,而是先来到了他在崖北的产业之一的整个崖北县最大的粮铺,找了粮铺的掌柜交代了一番后,才转向朝郡衙而去。而粮铺掌柜则第一时间跑到这宅子找了徐云山整个崖北产业的负责人管家徐高芒,想徐高芒交代了徐云山的吩咐,然后徐高芒就当即按照徐云山的吩咐将诸事安排下去,按照徐云山手下做事的效率,在徐云山还未走出郡衙之时就已经全部安排布置下去,就等一切到位后,徐云山只需发号施令,整个崖北的徐氏商号便可动起来。 正好徐云山一路奔波,倒是有些困乏,于是在管家的服侍下,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到房里卷着被子补觉去了,睡前还特地交代,一切准备就绪后,必须第一时间叫醒他,管家徐高芒连忙应下。 想来徐云山也确实是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了申时末,简单的抹了一下脸,吃了点粥饭后就坐在正厅等着各路人手的汇集。 终于在酉时时分,一切也准备就绪,事不宜迟,徐云山简单交代一番,就让商号所有壮丁集结起来,无论是各个商铺的伙计还是护卫,再算上码头上的搬运工,足足凑齐了两百多号人,押着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出发,与郡兵汇合。 徐云山的效率也惊到了周柏山等人,周柏山在得知了徐云山仅用了一天就召集了人手和辎重来到了码头等候,不由大吃一惊道:“他居然比麦统领的动作还快?” 一旁汇报的主簿张华亦是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确实如此,原先刘功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犹自不信,亲自跑了一趟码头去看,只见那徐云山手下足足有两百以上的青壮,人人持械,护卫着十几车辎重粮草等在码头,那些青壮好些个我都认得,平时看上去都是憨实的汉子,如今个个杀气腾腾的,活脱脱的就像一尊尊杀神,那规矩站得比营区里头那些持兵粮的还要好。” 周柏山闻言不惊对徐云山更加好奇,在为徐云山调度高效而震撼的同时也使得他确信,徐云山的真实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而此时的麦永瑞也早就亲自率领八百披甲之士来到了码头,徐云山连忙上千觐见,并且将周柏山签发的文书双手递上,麦永瑞随意的瞄了一眼便高声道:“徐先生高义,后面的事就麻烦先生了。” 说完不等徐云山回话,当即转身大手一挥道:“出发!” 第6章 千军万马独往矣 随着麦永瑞一声军令,徐云山手下的青壮当即麻利的将运输的辎重卸下车来,轻车熟路的就装上军船的船舱去,看上去是那么井井有条。 等徐氏商号的青壮将一切辎重货物装点好了之后,已是戌时时分,那艘载满士兵的军船就在明月高挂之际直接开拔,朝着南方的丫县沿着珠崖海岸线摸黑而下。 而此时,海面上也起了风,毕竟是台风时节,军船也不敢离岸边太远,加上夜黑风高,所以速度也相对放缓一些。一切都以安全为主,纵然再慢,也比步行快得多。 等军船进入丫县地界所对应的海域之时已是第二日的午时,军船刚过了藤县海域,正行驶在田阳的龙湾地带,驶出龙湾就直接进入红家湾,再过了红家湾就能抵达丫县县城对应的三丫湾,而丫县的港口就坐落在三丫湾。 而此时的红家湾早已杀声震天,只见徐云山手下的二十家仆力抗数千俚贼,早已杀得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如今仅剩下带头的叶伯衷和三名家仆还能勉强站立,而柯万兴等禁军将士则是带领着红家湾乡民死守着大坝,艰难抵抗。 而麦永瑞所部的到来,燃烧起了众人的希望。 大家都看到了身后海上飘扬着“大虞珠崖驻郡兵事营麦”的旗帜,就知道救兵来了,而且还是郡所直接派出的兵马,可见郡所也知晓了俚人造反的事情,随着军船每靠岸一步,坝上的抵抗就更加顽固一分,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大坝失守,就是自己殒命之时,且朝廷的兵马就在身后,只要坚持一会,那些大头兵就会提着长刀来到这里将这些俚贼杀得人仰马翻。 麦永瑞知道情况紧急,也拼命指挥着船只靠岸,然后一马当先率领八百披甲之士鱼贯而出,很快就来到了大坝上。 郡兵的加入后,整个战局很快就扭转过来,原先大坝上的禁军和乡民防守的颇为吃力,直到郡兵加入,那些妄图攻坝的俚贼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碾压,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有备而来的郡兵杀起人来都更加得心应手,很快就将坝上的俚人杀退,麦永瑞来不及和柯万兴寒暄,当即率众杀下坝去,直接冲进贼众中冲杀。 而徐云山也没闲着,同样没有搭理向他投来惊讶和感激眼神的柯万兴,而是直接率领两百青壮持刀跟上,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们一定会舍身而出挡住俚贼,不让俚贼伤害乡民,可是他如今已经看不到他那二十个兄弟的身影,没有意外,怕是都已经阵亡了。 三千俚贼遇到八百训练有素的披甲之士,就跟三千头猪没有多大区别,原先的嚣张气焰,被麦永瑞和徐云山两股兵力冲杀得四处逃窜,恨不得多长几只脚。很快,这些俚贼就被杀散了,甚至还有近五百人被杀的吓破了胆,纷纷伏地投降。 于是在众乡民的帮助下,郡兵将这些投降的俘虏都绑了起来。 柯万兴清点了一番自己的手下,发现原本六十人打底的禁军精锐,如今只有三十四人尚且能拿刀战斗,有十九人重伤,七人阵亡,不由得很是恼火。要知道这些精锐少一个无论是对他还是朝廷都是损失,当即有些不满地对麦永瑞道:“麦统领,这俚贼杀孽太重,且人数如此之多,如何看管的过来,不如索性杀了了事,也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麦永瑞瞥了一眼不远处指挥着随行青壮收敛自家仆人尸身的徐云山后才缓缓说道:“柯校尉,你可知道,此番俚乱发动的俚人有多少?” 柯万兴摇了摇头道:“这跟杀这些俚贼有何关系?管他多少,这些人手上沾了血,就留不得!” 麦永瑞叹了口气道:“说出来柯校尉可能不信,这次俚乱足足有二十万众,几乎全岛俚人倾巢而出。而我珠崖全境仅有三千兵马,除去各地驻防,如今我也只能抽调出这八百人来,算上徐先生的两百青壮,我麾下可用之数也就刚好满千,若是只靠杀戮来平乱,我这点人手怕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你说,这五百多人,我杀是不杀?” 柯万兴一时被麦永瑞给惊到了,虽然他之前也从叶伯衷等人口中知道了大概情况,可从麦永瑞这张属于官方的嘴里说出那就不一样,那就证明这事假不了了,而且全岛俚人造反可不是小事,定然有着什么内情,于是震惊道:“这些俚人为何忽然造反,难不成这主官对俚人做了什么怨天尤人之事,逼反了他们?” 麦永瑞有些恨恨地说道:“确实是被逼反的,不过不是我珠崖的人逼反的,具体情况,等将来朝廷派人来确认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但是情况你也知道了,这批俚人确实杀不得,起码现在杀不得,否则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届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双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损失的是朝廷,遭罪的是百姓。” 柯万兴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认同麦永瑞的做法,何况这是地方上的事务,就算他是皇城来的禁军校尉,这也不是他能干预的事情,何况麦永瑞虽然品秩上还比他高上一级,虽然无法节制他,但他更无法节制麦永瑞。麦永瑞能耐着性子跟他说了这些已经是看在自己禁军校尉的份上了,否则直接一顿斥责或是不予理会就是。 正当他想问麦永瑞接下来的行动之时,徐云山满脸悲戚的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麦永瑞一看就知道徐云山在船上之时跟他说的那二十名家仆怕是都阵亡了,于是出口安慰道:“徐先生,那些兄弟都是为了百姓战死,死得其所,你莫要伤心了,战后我定当将他们的事迹上报朝廷,为他们请功!” 徐云山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统领了。” 此时见到徐云山的柯万兴亦是有些尴尬却又惋惜道:“徐先生,你家中二十壮士杀敌勇猛,以区区二十人之数硬撼三千俚贼,为红家湾乡民撤离坝上和我们组织防守争取了许多时间,我柯万兴深感敬佩,将来若是这二十人家中有何需求,你只管托人给我说,我定当尽全力去办!” 徐云山微微躬身抱拳道:“柯校尉高义,云山代诸位弟兄谢过,只是弟兄们的身后事就不劳烦校尉操心了,云山自会料理。” 麦永瑞亦是无奈地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徐先生,节哀顺变。如今事态紧急,咱们还是先赶快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是。” 柯万兴亦是点头道:“不错,我若是猜的不错,这次的俚贼因为我等的到来打乱了原先的计划,怕是会提前发动攻势,而我等在此厮杀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丫县的援军前来,我担心俚贼应该是已经在围攻丫县了。” 徐云山略微思索了一番道:“两位老爷,依云山之见,柯校尉所言怕是真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丫县的驻县守备营校尉两三日前已经前往崖西岛组织防汛之事,而恰巧那时正是俚贼攻下西南驻县之时,虽然我也及时派人赶回丫县通知,但是怕是丫县派往追赶之人根本就过不去西南诸县,只能从三丫港出海前去崖西岛,这中间耽搁多少时间可就不好说了,何况近期台风即将登陆,连绵大雨的天气,不管是陆路还是海陆都不好走,所以我判断,如今的丫县兵力应该是十分空虚的,根本无力外出支援,但是守城应该问题不大,起码那些乌合之众的俚贼短时间内是肯定无法攻破县城的。还有就是,我刚刚从那些俘虏口中问出,因为这边的变故,他们已经派人前往通知驻守在丫县西南的羊山县的俚贼主力之一尽快前往丫县攻城,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发动,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的从他们后方出现,他们定然以为西南已被我军收复,定会军心大乱!” 身为三人中身份最高的总指挥麦永瑞摸了摸下颌的胡子道:“若是丫县一时无忧,咱们倒是无须急着赶去,可好好计划一番再做布置。” 徐云山随即点头接上道:“统领,云山浅见,您听听看。我以为,目前我等三支兵力中,战力最强当属郡兵,宜正面推进,一来郡兵装备精良、且数量充足,正面而去可以硬撼俚贼,同时增加县城守军的士气。而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乃天下精锐之首,作战经验丰富。我刚才清点了一番,如今咱们尚且有十五匹马,可以用禁军组成一只骑兵作为偏军策应,旨在冲散切割俚贼,让他们自乱阵脚。而我手下青壮,因身无寸甲,行动便利,且擅长水性,则可走海路,直接绕到三丫湾测,潜水登岸,从后方掩杀而来,使得俚贼以为我们三方兵马人多势众,在心理上就将他们的胆子吓破,如此一来,或许能一战溃之!同时,我会在船上留下二十人操控军船,在丫县海域周边巡视,提供粮草物资。” 柯万兴饶有深意地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一番军略下来丝毫没有生涩之感,无论是人数、装备、地形等要素皆算无遗策,若非带兵多年怕是说不出这样的东西来的,起码柯某就自觉没有徐先生这番谋略,难不成徐先生出身军伍之间?” 徐云山轻笑道:“我哪里懂得什么军略,只不过常年行商,对着珠崖各地的地形和民风甚是熟络罢了,加上我虽出身商贾,但却也读过几年书,一些简单的兵法谋略却也知道一些,如今班门弄斧,倒是叫柯校尉见笑了!”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一点都不见笑,徐先生无论文韬武略还是马术武功皆是上上之选,别的不说,就你麾下那二十参与了红家湾血战的壮士,若是披甲持械,就是比上我们禁军也不遑多让,徐先生这样的手段,怕不只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吧!说句没边的话,徐先生之才,怕是出任一路军机堂元帅怕是也绰绰有余!徐先生身上的秘密当真让柯某好奇的很!” 麦永瑞随即插嘴道:“柯校尉,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以为徐先生之策甚是可行,你意下如何?” 柯万兴随即也醒悟过来,此时确实不是讨论徐云山的时候,面对麦永瑞的询问,柯万兴并未多做考虑,当即爽快应道:“我亦觉得甚好,便依徐先生之计行事便是。只是这些俘虏当如何处置?还有万一俚贼去而复返又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当即应道:“这好办,柯校尉可将一应伤员留在此处养伤,同时那些石家护卫亦可留下归属你的人调配,我也留下五十人在此护卫,想来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纵然俚贼杀回,也可退守到大坝之上。” 麦永瑞在心中盘算一番后便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三人分别按照计划开始行动起来,麦永瑞亲率八百披甲之士结阵而行,而柯万兴将一匹马让给主帅麦永瑞代步,自己则是抽调十三名骑术最精湛的禁军士兵出来,组成一队骑兵,作为偏师策应,剩余二十一名禁军士兵则按照禁军作战的方阵编入郡兵,作为步兵使用。 而徐云山则直接率领一百五十名青壮就上了军船,当即就杨帆起航,往西南而去。 此时海上已经起风,按照徐云山的判断,七八个时辰内,一场强劲的台风就会登陆珠崖,自己必须赶在台风登陆之前,和其他两路人马完成合围,否则台风一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麦永瑞和柯万兴两队人马亦是加速行军,已经来到了距离丫县仅有五里地的凤阳村,只是此处已经被俚贼占领,而此处的俚贼似乎也早就料到郡兵会来,只见前方村口也早已设下了路障和机关,别看俚人器械不足,但是说到打猎可是个好手,各种各样的机关层出不穷,就从郡兵发现村头的地方直到村头才三四百米的路程,就足足毁去了大大小小四五十个机关,加上俚人仗着机关阻碍,一群人站在村口放箭,使得郡兵的通过也实属艰难。 而柯万兴的骑兵就更别说了,在这样充满机关的羊肠小道上还不如两只腿的步兵走的从容,索性也下马加入步兵的阵营,一边协助破坏机关,一边持弓与俚贼对射,很快就将距离拉近到七八十米。眼看郡兵就要攻打过来,村头的俚贼瞬间涌出许多人来,持弓射箭的、用石头椰子丢砸的,放火的,什么手段都统统用上,终于将郡兵的步伐阻拦在三十米开外,一边人多势众,一边装备精良,双方的对战就隔着这样陷入了胶着。 但是终究是羊肠小道,人多的优势一时也难以发挥出来,可是装备精良的优势则是很快就看见效果,只见麦永瑞当即调整了策略,因为他发觉俚人已经开始冲出村头向他们冲阵而来,由此可以判断这七八十米怕是没有什么陷阱机关,想想也是,俚人的计划被打乱后,匆忙发动,短短时间内哪里布置得了多周全,此处若是没有机关,那就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于是,麦永瑞当即将弓箭手和枪兵撤下,换上了陌刀手跟在盾兵的身后往前硬攻,本来陌刀手是针对骑兵所用,只是如今为了震慑群贼,就必须将能将人拦腰斩断的陌刀手派上,杀他娘的胆战心惊,只要进了村口,自己这些装备精良的郡兵就是地狱来的杀神,将会将整个村落的俚贼无情碾压。 俚贼再凶悍也终归不能跟训练有素的军队杀才相提并论,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郡兵就踩踏这早已堆积成山的俚贼尸身突进村口,众俚贼顿时崩溃大乱,而进入了村口的郡兵顿时将被阻拦在村口大半日的鸟气发泄出来,尽然有序的沿着村头一路杀至村尾,整个村远远望去仿佛从地狱长出来的一般,墙是红的、屋顶瓦片是红的,树是红的,路也是红的,堆积成山的尸体更是红的,还有郡兵的刀枪是红的,眼睛也杀得泛着红光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充满仇恨的血红在台风登陆前的暴雨的冲刷下,缓缓的流向了整个村子的周边,因为他们发现了俚贼将全村村民捆绑在一块烧成了焦尸的惨景,这样的血海深仇除非用血液来清洗,否则那些村民的冤魂如何能够安息?只要是眼之所及之地,杀无赦! 而杀戮还没有停止,杀红了眼的众人在麦永瑞的带领下,冒着倾盆大雨继续向前行军,因为凤阳村的俚贼已经足以说明,丫县县城已经陷入俚贼包围之中。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行军,赶到丫县县城之下解除困县之围。 而当他们极速行军赶到丫县县城之时,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果不其然,一切就犹如意料中的那般,约摸十数万之众的俚贼将整个丫县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且丫县县城城门不高,俚人又擅长攀爬之术,此时的丫县城头早已有大批俚人登上城头,与丫县守军展开血战。 麦永瑞和柯万兴见状,知道时间紧迫,于是两人快速进行一番商议,最终达成共识,就是采取外围袭扰的战略,试图从外围打破俚人的布置,使其阵脚大乱,再以骑兵冲杀,步兵切割。 因为朝廷援兵虽然装备精良,可是架不住贼众人数众多,若是贸然杀入对方军中,万一对方不为所动,军心牢固,则己方容易陷入包围,再难突围。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外部袭扰,寻求一击而破的机会,同时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减小丫县守城的压力。 说干就干,柯万兴当即命令骑兵就位,随他外围冲杀,而麦永瑞则是率领八百披甲之士以官道为依托,结阵杀敌。 麦、柯联兵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俚贼的注意,俚贼的东北角没一会功夫顿时就被联兵杀得大乱。 于是许多俚贼见状后纷纷涌来,一时间双方打的热火朝天,势均力敌。 只是俚贼毕竟人数众多,任凭郡兵再精锐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在有官道作为依托,还能且战且退。而俚贼见状,岂能放过吃掉郡军精锐的机会,无数俚贼瞬间涌出追赶而来,先不说吃掉这支精锐的功劳不亚于攻下城头,单是郡兵那身铠甲装备就足以令人眼馋,对于这帮俚贼来说,这哪里还是人人害怕的精兵,这就是明晃晃的战利品,而且先到先得,就算自己不穿,拿去换钱也够吃好久。 于是在见到了郡兵开始朝着官道后撤的俚贼,就像吃了春药一般,抑制不住地狂涌追赶郡兵,生怕去的晚了,好东西都被捡走了。 这其实也是麦、柯二人商议的计策,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八百步兵能战则战之,若是吃力,则假意不敌,徐徐后退,引敌追踪,然后等敌人达到了一定数量,机动性强的骑兵则是调头切断敌军阵营,然后步兵再次杀回,骑步配合冲溃俚贼东北角。 这一招非常奏效,且屡试不爽,一来一回就杀溃了近万俚贼。 俚人毕竟大多是山野村人,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规模的械斗,如今攻打珠崖东线诸县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组织战争。 除了贼众一呼百应之外,无论是器械粮草皆是不足,何况被石清芳的到来这么一搅,提前发动,更是匆忙,在人员的调配和整体的布置上都被打乱了节奏,加上这些俚贼皆未经过兵事训练,起事更是凭借着满腔怨恨和血勇,打打顺风仗还行,要真的碰上硬茬子,怕是就很难坚持。 东北角一破,瞬间就会蔓延开来,但好在俚贼中也不是没有能人,很快就抑制住了东北角传来的溃乱。 但是溃乱是止住了,可军心也怯了,这东北角聚集的俚贼算是被这八百精锐杀破了胆,虽说阵型未散,可也无人胆敢上前主动攻击这批重甲杀才。麦永瑞见状,知道此时正是向前推进的好时机,当即下令盾兵开路,枪兵、陌刀兵分别护卫侧翼,弓手在中间继续发矢射杀,而柯万兴所率领的骑兵则也乘势杀入,在麦永瑞所部周遭的俚贼中冲杀切割,一步一骑的配合,顿时将好不容易止住的溃乱又重新引发,且不断地扩散蔓延。 所谓一战而溃,也不过如此。 但是理人终究是人数占优,哪怕东北角大乱,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俚贼悍不畏死的从其他地方杀将过来,双方很快又再次陷入胶着。 而此时的俚军后方,也就是西南角也突然一阵骚乱起来,原来是徐云山所部从俚贼后方杀出。 这变化当真是俚贼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西南诸县均已投诚,断不可能出现敌方兵马,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在西南放做过多防备的部署,如今冷不丁的杀出百来号人,所造成的溃乱丝毫不亚于东北角,最要命的是,俚军主帅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阿牙黑所在的位置,距离西北角仅有不到一里的距离,若是被这些虞家子杀到主帅面前,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其他副帅见状纷纷率领儿郎前去堵上徐云山的道路,可他们低估了徐云山所部的战力,这一百五十人虽未披甲,可兵器精良,且十分擅长战阵之道,相互配合之间造成的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东北角那支八百皮甲之士,说十一挡十都毫不夸张,很快就在俚贼后方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的挺进了俚军之中,且丝毫没有停滞之感,就像一把锥子缓慢但是顺利的插入。 俚军主帅阿牙黑发现这支兵马的战力非凡,也不由得心下大惊,连忙高声问道:“那支虞家子是从何处来的,何人领兵,怎的如此神勇?” 阿牙黑身边的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咕隆,此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打猎确是冠绝天掌山,在珠涯俚众中可是享有第一神箭手的美誉,目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率兵杀敌的徐云山,连忙回道:“大峒主,是徐先生!” 徐云山在珠涯经营多年,无论是虞人还是俚人之中,都享有很好的口碑,十分吃得开,在俚乱之前,这些俚人峒主可没少跟徐云山称兄道弟、喝酒吃肉,且也学着虞家子一般尊称他一声“徐先生”,哪怕如今敌我双方,也没有改口的打算。 阿牙黑听闻领兵的居然是徐云山,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我曾在酒后和徐先生打过一架,却不曾想,他只用一根树枝就将我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此人的武艺之高,绝非寻常人可抵挡,是个大大的英雄,但是现在我们跟虞人势不两立,他身为虞人,自然是会站在虞人那边,虽然有违兄弟道义,但也不能不杀,咕隆,你马上带一千人,亲自对付他,当然,若是能拿住就拿住,我也不想伤他性命,但是他若不懂事,你就地射杀,不用问我!” 咕隆随即点了点头道:“大峒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咕隆当即转身就点起了一千勇士,奔驰而去。 徐云山则也远远发现了阿牙黑这边的动静,也猜到了阿牙黑定然会加重这边的防守,没有意外,很快就有大批人马压上,当即大声对身边的将士吼道:“保家卫国,就在此时,诸位兄弟,助我杀开一条血路,擒贼酋!靖珠崖!” 徐云山这话一喊出,随行的士兵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也纷纷高呼“擒贼酋!靖珠崖!”这句话,更加卖力的杀敌,甚至到了完全豁出的地步。 而徐云山也在众人的帮助下,越来越靠近俚军中军的位置,但是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俚贼从四面八方杀来阻拦,副帅咕隆也率领俚人的千人猛士赶到,见到了徐云山开口就说:“徐先生,你若是现在束手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徐云山摇了摇头冷冷道:“咕隆峒主,你还是听我一句劝,现在撤兵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一旦整个南海路调兵遣将前来,我敢跟你保证,这个岛上的俚人弟兄最少死一半!” 咕隆哈哈一笑道:“我等既然决定了这么干,就没有人带怕的,既然你冥顽不灵,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徐先生,我这一千俚人中最勇猛的弟兄在此,你可有本事杀得过去?” 徐云山傲然一笑道:“莫说你区区千人,纵是千军万马,某亦往矣!” 第7章 擒贼先擒王 徐云山一番豪言壮语,使得咕隆也不由的被徐云山的这番孤勇的气势震撼到。 而徐云山也没有打算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早已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冲了过来。 咕隆早在点兵前来之时,就已经远远地看过徐云山的实力,且还有着大峒主阿牙黑的叮嘱,咕隆自然不敢小觑徐云山,但还是拦不住徐云山,他明知徐云山身手不凡,但也想不到居然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只见徐云山冲到他的面前,一刀劈下,居然就将他劈倒了,说不上猝不及防,但是确实眼睁睁的看着徐云山手起刀落,行云流水般的就掠过了自己,早已杀到自己身后去了。 咕隆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转头望去,更是大吃一惊。 这徐云山单枪匹马眨眼间就已经杀出三四十米的血路,不由得心下大骇,如果说他点兵前来还有着跟徐云山一较高下的心思,在经历了徐云山这一刀后,或者说是看到这一刀后的徐云山,咕隆除了对徐云山抱有一丝感激之外,再无他念。 因为他完全不怀疑徐云山刚才若想取他性命,只需劈得偏一点,他就死得干干净净了,很明显,徐云山刚才对他手下留情了。 而徐云山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咕隆的想法,仗着艺高人胆大,一路朝着阿牙黑所在的地方杀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众多俚贼都被徐云山的神勇杀破了胆,惊为天人,杀到后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敢上前试他的刀了,因为他们都亲眼看着徐云山一路杀来的气势,杀人只用一刀,出刀必夺命,这样的武艺,无论是谁对上了,都不是一合之敌。 所以,徐云山杀到后来,几乎没有什么阻力,一人一刀浑身浴血就来到了阿牙黑身前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阿牙黑周遭的护卫见状,纷纷上前阻拦,徐云山依旧视若无物,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眼看距离阿牙黑就只有七八步的距离,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徐云山看都没看,随后往后一劈,一支箭矢顿时在他身后断成两截掉落地上。 无论是远处拼着重伤也要搭弓射出这一箭的咕隆,还是目睹了这一生死瞬间的阿牙黑众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徐云山简直不是人,凡人岂能有这般身手? 徐云山劈断身后的箭矢后,当即一个箭步上前,猝不及防间就将刀架在了阿牙黑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大峒主,退兵吧!” 阿牙黑自知小命就捏在人家手中,只好铁青着脸道:“徐先生,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和武艺,视你为朋友,如今你当真要为了你们虞家子中的败类如此对我?” 徐云山语气冰冷但颇有劝诫味道的说道:“大峒主,别人不知道,你可是离开过珠崖,见过世面的,你当知道,一旦南海路兵马集结完毕,珠崖的俚人们面临的将会是什么?你为了出这口恶气将整个珠崖俚人推上绝路,这样做值得吗?” 第8章 虞俚之辩 面对徐云山的发问,阿牙黑心中亦是有些后怕,他清楚的知道,徐云山所言非虚,一旦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调兵遣将而来,无需太多,只需三千全部武装披甲精锐,足以横扫珠崖,将漫山遍野的俚人杀得绝迹。 于是阿牙黑心有不甘的问道:“难道这笔血债就要这么算了吗?你们虞家子欺负我们俚人就行,我们只是要报仇,要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珠崖,我们有什么错?” 徐云山肃然道:“大峒主,这件事情原本只要告到府衙,自有官家为你主持公道,你何须如此兴师动众的尽起珠崖诸俚造反?难道这里头没点别的心思?什么叫你们的珠崖?珠崖是大虞的国土,你们亦是大虞的百姓,连这点你都不知道吗?” 不等阿牙黑回答,对面的阿牙黑的儿子帕玛就反驳道:“说的好听,你们这些虞家子又什么时候将我们俚人当做大虞子民了?我们俚人在你们眼中永远是山上的蛮人,不配跟你们虞家子同席而坐!” 徐云山肃然道:“你们又何尝不觉得虞家子规矩多,穷讲究?这本来就是不同的习俗,自然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才会慢慢融合,你看如今珠崖之中,虞俚通婚之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虞俚混居之所是不是也越来越多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帕玛讥笑道:“通婚混居?你可曾见过那个虞家女嫁给我们俚人的?而我们俚人也只能嫁给你们虞家子中那些讨不到婆娘的穷鬼老汉,就算嫁进富贵人家,也只能做一个妾,你们如此轻贱我们俚人,怎的还好意思拿这个来说事?至于混居就更别说了,都是苦哈哈的混在一起,你可见那些繁华之所有我们俚人一席之地?徐先生,我知道你为人仗义,从来不嫌弃我们俚人,但不是每个虞家子都如你这般对我们俚人保持善意,如今的珠崖,要么就是你们虞家子,要么就是我们俚人,没有共存的可能!” 徐云山对虞俚融合一直以来都做了很多努力,他知道帕玛所言的确是事实,更是虞俚矛盾之所在,但是对于帕玛的言论,徐云山还是颇有不认同之处道:“虞家子本就有着可以傲视你们俚人的本钱,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要虞家子全部都跟你们一般住进山里才算是尊重你们吗?虞家子可曾阻拦过你们俚人读书识字?可曾阻拦过你们经营生意?甚至现在的公衙之中也有不少俚人当差,若是真的排斥你们,你们焉能有机会进入?再说了,没有虞家子的到来,珠崖会有今日的繁荣,你们俚人有享受到那不亚于中原的物资?怕是你们如今还过着茹毛饮血、衣不遮体的日子。两个不同风俗的族群混在一起,必然是以水平高的那个为主,你们本就落后,不思进取却又怨天尤人,到头来还埋怨虞家子侵占你们的地方,你们知不道,若真的是侵占,当年太祖皇帝经营南海之际,早就将你们全部杀了了事,何须留下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云山一番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帕玛也无处辩起,随即有些气急败坏的嚷道:“总之将你们这些虞家子全部赶出珠崖就对了,我们的珠崖我们自己经营,不需要你们这些虞家子趾高气扬的在那里指手画脚!” 第9章 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徐云山知道这虞俚之间积怨已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但是徐云山依旧还是想再做最后一番努力,好在因为他控制住阿牙黑,也使得整个战场顿时停战,纷纷都将目光锁定到他和阿牙黑二人身上,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不是在城墙或者后方还是东北角的溃乱,而是徐云山和阿牙黑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徐云山深吸一口气后,体内真气顿时运转了起来,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乃徐云山,想必大家对我都不陌生,希望大家能给我个面子,先停止械斗,听我说几句话。” 徐云山这一一番话声音洪亮,几乎方圆一里地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徐云山这的内家功夫该有多强,才能有如此充足的中气支撑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再次被徐云山技惊四座,纷纷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徐云山和阿牙黑二人。 徐云山于是开口继续道:“诸位,我要说两件事。第一,关于俚女被害之事,我已向珠崖郡守禀明原委,明府也已经上书朝廷,相信朝廷定会即刻调查此事,捉拿元凶,给珠崖诸俚一个交代。第二,我要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全岛诸俚造反,无论是否得逞,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南海路兵马源源不断的剿杀,你们想一想,你们可能承受朝廷的怒火?若是现在器械投降者,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俚人当中也不是全都好战之辈,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来,倒不是他们不为俚女被奸杀之事气愤,只是大部分时候,只要不祸及自身,是很难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些本就是投机之人,根本就是为了趁火打劫才加入造反,这种人往往嚷嚷最凶,跑路最快。 所以这俚众本就是一大群乌合之众,各怀鬼胎,然后在徐云山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语之下,大部分人都懂了心思,更何况就算打下丫县,甚至拿下整个珠崖,受益的也不过是为首的那帮峒主以及亲眷,普通的俚人生活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费心心思跟随造反又是何苦来哉。 何况当今的俚人说他们是山野之人倒也不是贬低他们,若是俚人有虞人的见解和家国观念,这珠崖早就已经是一座岛国了,又怎会被中原遥控这么多年? 徐云山短短几句话就几乎瓦解了俚人的斗志,阿牙黑顿时万分不甘的怒吼道:“儿郎们,莫要听那虞家子危言耸听,只要咱们拿下整个珠崖,封锁港口,据岛而守,虞军纵然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徐云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如今你十几万众在此攻打丫县,可曾拿下一砖一瓦?我珠崖兵马仅仅千人就能将尔等打的溃乱,而你这主帅还落在了我的手上,就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届时前来平叛的朝廷精锐?阿牙黑,莫要再让你的儿郎们枉送性命了,投降吧!” 帕玛此时也顾不上逞威风,当即用接近于求饶的语气问道:“徐先生,若是我们现在投降,可能饶过我阿爸的性命?” “住嘴,你这个废物,我们蚩魔的子孙怎能如此软弱?” 阿牙黑实在忍受不了儿子的软弱,若非被徐云山架着脖子,怕是就要冲上去按住帕玛一顿胖揍。 徐云山则是很愿意回答帕玛的问题:“是死是活,我说了不算,但是若是投降,念在事出有因,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第10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云山说的也是实话,不管他背后站着谁,这都不是他一介商贾能做的决定,哪怕是周柏山前来,也是不敢做这个决定。 阿牙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有些不屑道:“徐先生,你还是算了吧,不是我阿牙黑看不起你,你区区一介商贾,说的话顶个屁用,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本来就是拎着脑袋干得这个事,哪有现在干到一半就收手的?” 说完,阿牙黑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声吼道:“儿郎们,我愿意以我的生命唤醒你们的勇气,莫要被这虞家子的话被欺骗了,我死后,就由我的儿子帕玛继承我大峒主的位置,你们要跟随他将这些虞家子全部驱逐杀光,让珠崖重新回归到我们俚人手中!” 阿牙黑说完就用脖子对着徐云山的刀刃上狠狠地扭去,徐云山连忙一把抽回短刀,阿牙黑顿时算是扑了个空,一时失衡就摔倒在地,一旁的俚众见状。纷纷就要趁机来救,徐云山当即单膝跪下,一膝盖压住阿牙黑的后背,然后高举短刀对众人吼道:“谁敢再向前半步,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人忌惮阿牙黑的安危,连忙纷纷止住了脚步,生怕徐云山真的把阿牙黑给砍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哪怕事后将徐云山剁成十八段也无济于事。 可徐云山没有这个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心思,只见几声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徐云山转身一看,惊觉这数支箭矢居然是丫县城墙上射来的,来不及细想,当即抽刀就挥砍护住己身,却不曾想对方正是要他如此,随即又快速发出几箭,徐云山再厉害也无法挡住这么多箭矢。 但是等到阿牙黑中箭之后,徐云山顿时惊觉,原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脚下的阿牙黑,而阿牙黑所中之箭直直的射穿了脖颈,顿时死的不能再死,徐云山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是哪个混账东西行此无耻之事!” 只见城墙之上赫然站着石清芳,旁边两名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名弓箭手,所持之弓,怕是足足有五石之力,怪不得射程如此之远,且看二人刚才所配合的交射,就知道此二人射手非凡,显然杀死阿牙黑这事石有预谋的射杀。 徐云山在见到石清芳居然亲冒矢石来到城头,大概也猜到了石清芳顾不上大好局势也要射杀阿牙黑的动机,只要阿牙黑一死,俚人要么崩溃,要么更加同仇敌忾的攻打丫县,无论如何对他石家都是有利的。 若是俚人崩乱,则是她石清芳下令射杀的功劳最大,若是俚人不乱,那就死磕到底,彻底将整个珠崖打成一锅粥,届时转移她那族兄石正光引发俚乱之事,加上苦主一死,死无对证,纵然石正光左右是死定了,但也能减少对整个石家的牵连,此女心机算计当真歹毒。 徐云山想通其中关节,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第11章 魔神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徐云山来不及多想,当即持刀一把蹿上前去,继续将刀抵在阿牙黑之子帕玛的脖子上,小声快速但又清楚的咬着帕玛的耳朵说道:“很明显有人想要杀人灭口,若是你还如此执迷不悟,我敢保证,今日就算尔等攻下丫县县城,也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你全岛俚人就会遭遇整个南海路兵马的怒火,届时俚人将会彻底绝种,你可想好了?” 帕玛原本就被阿牙黑突遭射杀给吓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如今徐云山这么一说,他也顿时没了主意,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说得好听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接班人,但其实未经世事,一直都是活在阿牙黑的羽翼之下,如今阿牙黑突逢大难,这帕玛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何况就算他真的听了徐云山的话,下令撤兵,除了他们的嫡系族人,其他峒主听不听他的号令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个道理别说帕玛,徐云山更是知道,他也没指望着挟持帕玛能够改变局势,只是像借此暂时拖延一番,再另想法子,心中更是对石清芳这个女人恨极,若是阿牙黑不死,说不定今日丫县之围还有可能就此解开,可是阿牙黑一死,双方之间算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皆因石清芳这个私心甚重的女子将一切都搅黄了,难道她就没想过一旦县城被攻破,她落在了俚人手中,将会是什么样凄惨的下场吗? 但是徐云山终究是运气不好,不等帕玛回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 顿时几乎整个丫县的上空都回荡着“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这句话。 城头的石清芳等人根本听不懂俚语,不知道那些俚贼究竟在喊着什么,但是从他们群情激昂的状态就能看出,自己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这些俚贼并未因为阿牙黑的死而溃散,而是彻底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 徐云山也暗自恼火,早知道石清芳这个毒妇回来这么一出,自己干脆刚才就直接一刀砍了阿牙黑,说不定在那种情况之下,还真的能震慑到群俚,使得俚人军心涣散,不攻自溃,可惜没有如果,徐云山懊恼也没有用,哪怕她手中挟持着帕玛,但是看那些俚人的神情,怕是自己也很难脱身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不顾帕玛性命的俚人为了上来,就要将徐云山剁成肉酱,徐云山顿时确定,这俚人之间从来就不是铁通一块,也有着人心隔肚皮的阴暗权谋存在,这不,老峒主尸骨未寒,新峒主的命就没人在乎了,可见这茶凉的多块。 徐云山也不愿帕玛做了枉死鬼,连忙一把将他推开,砍翻了几个前来要杀他的人后,朝着帕玛大声吼道:“留着有用之身,你阿爸和妹子的事情,总有一日朝廷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提刀就朝那前来支援他的弟兄方向杀了回去,来的时候血流成河,去的时候尸骨如山,徐云山的神勇再次刷新了俚人对他的认知,在他们眼中,若非魔神,焉能有这样的杀性? 于是不知道谁先忍不住惊吼道:“魔神!魔神!” 那些俚人看向徐云山的目光顿时又再次充满了惊恐和膜拜,是啊,这样的人,不是魔神还能是啥! 第12章 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徐云山来去自如的杀戮,使得对俚人产生的震撼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八百精锐在东北角造成的溃乱。 毕竟徐云山可是单枪匹马一人挑了一个来回啊,可以说是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犹入无人之境啊,当世第一猛将镇北将军王泽瑞怕是也没有他这身武艺和胆魄,能在十几万众的俚贼之中杀得如此来去自如的。 不但俚人被徐云山这一腔孤勇给杀呆了,那城头上守城的士兵见到徐云山的英姿顿时都军心大振,忍不住都高声呼喊为徐云山助威,毕竟这么长脸的事,谁都不愿落于人后。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站在城头观战的石清芳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一丝杀意流出;“此子当真不简单,他日定当要设法除之,否则将来定为我之大患!”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跟那一百多名青壮汇合,当即回归指挥者的角色,不但没有继续突围而出,反而是掉头列阵而入,直接杀了个回马枪,在没有马匹铠甲等物的加持之下,就凭着比俚人精良的武器和战阵的熟悉,再次孤军而入,居然将俚军西南角杀得大乱,造成的溃败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那八百马步精锐的威势。 于是,西南、东北二角的人马都默契的朝着对方的方向推进过去,一时间不足千人的队伍居然真的把十几万众的俚贼大军冲的七零八乱,全军溃散,这一切都将城墙上的守军看得目瞪口呆,更不可思议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丫县的第一富商,一介商贾徐云山,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徐云山不但武艺超群、胆魄非凡,就看他领兵作战的效果,说是如使臂转都毫不夸张,简直就是指哪打哪,区区一百多余青壮的战力甚至更甚于那八百精锐,不得不说,这徐云山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管他的呢,只要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巴不得越厉害越好。 随着徐云山的青壮队伍越来越深入,俚军溃散就越发严重,最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全军崩溃,漫山遍野的四处逃窜,恨不得多张两只脚,害怕跑得慢一些就会被这徐云山率领的队伍无情斩杀。 徐云山清楚地知道,自己若要撤离不是难事,这帮俚贼已经被自己杀破了胆,但是自己一旦退走,不但麦永瑞和柯万兴所部压力骤增,空出手来的俚贼会再度加强攻打丫县,丫县本来就兵马不多,不过仗着俚人不善攻城而勉强维持城门不失,一旦俚人醒过味来,不计代价的攻城,今日城破在所难免,那丫县之中的百姓难免生灵涂炭。 所以,徐云山索性心一横,咬咬牙又带着百来青壮再度杀入俚贼军中,果然将俚军杀得大乱,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徐云山仅凭着百来青壮居然能有此威势。 所谓兵败如山倒,兵溃猢狲散,一时间漫山遍野的俚贼各自夺路而逃,相互踩踏死者不计其数,而徐云山所部也终于跟麦永瑞、柯万兴所部在俚贼中军位置汇合,随即兵合一处,犹如一把尖刀利刃尽然有序的再次冲杀,号称二十万众,实则十五万众的俚人大军就这样彻底被打散,再无聚兵的可能。 此刻,柯万兴望着不远处一边杀敌一边指挥的徐云山,脑海中嗡的一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第13章 十四岁的战神 徐云山让柯万兴想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大虞第一战神徐远峰。 徐远峰乃是大虞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王徐为的独孙,少年聪颖,颇得当时的睿、安二帝的喜爱。 只因金东王徐为虽是太祖长子,但醉心武学,为了做到心无旁骛的追求武学至高境界,居然放着好端端的天潢贵胄不做,年纪轻轻就跑了出去浪荡江湖,无论太祖和太宗如何逼迫,就愣是不愿回宫成亲,直到太祖病重才不得已回到太祖榻前侍奉,也是此时才被太祖逼着娶了亲,但此时的徐为也已经四十出头,而它的弟弟,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太宗文皇帝都已经有了孙子了。 徐为成亲本就晚,成亲之后依旧醉心武学,差不多到了五十岁才生下独子,取名启光,跟太宗文皇帝之子睿帝乃是同辈的兄弟。 这徐启光倒是不像徐为那般痴迷武学,但既然是徐为之子,那一身武艺自然不凡,加上徐为和太祖的侄子周王徐民颇为交好,而徐民又是继太祖之后,大虞军方的第一战神,所以,痴迷韬略的徐启光深得堂伯周王徐民的真传,一身文韬武略使得他成为大虞皇室第三代的佼佼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也正因此,一心只想着策马边疆的徐启光跟他老子一样,亦是晚婚,且无心床笫之欢,这也导致了子嗣不旺,年近三十才生下独子,也就是徐远峰。 而徐远峰一出生没多久,徐启光就因为金东叛乱之事前去平叛,结果不知为何,染上顽疾,死在了回程的半道上,连句一眼交代都未曾留下。 而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居然没了之前武痴的那股劲,感觉多年来未曾好好照顾过着唯一的儿子,心中愧疚,所以对孙子徐远峰的教育就颇为上心,加上徐远峰也颇为争气,且天赋异禀,无论是徐为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还是徐启光曾经留下的传承于周王徐民的兵书,皆是深得精髓,这也使得失去了儿子而郁郁寡欢的徐为多了些许欣慰。 只可惜徐启光死后没几年,徐为也因为思念独子而撒手人寰。 当时的睿帝徐启恒为了感怀徐民父子对朝廷的贡献,先是给徐民的金东王追谥了一个义字,也就是金东义王,这个义字可以说颇为符合徐民的性格,接着又追封徐启光为金东忠王,一个忠字表明了徐启光忠君爱国、死而后已的功绩。 因为父亲被追封为亲王,所以按照降级袭爵的规矩,原本只能以国公之位袭爵的徐远峰,自然而然的就以郡王之尊承袭爵位,被睿帝授予白山郡王的王号,这白山郡王其实就是徐为最早的王号,后来太宗文皇帝继位后才将这位兄长的王爵位拔高一级,从郡王晋升到了亲王,徐远峰的袭爵也有种变相的就是将金东重郡白山郡作为徐为一脉的封地的意思,这是整个徐氏皇族的独一例,别无分号,所以,徐远峰在年少时期就已经获得帝王的恩宠无比,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最难得是这徐远峰颇有父祖遗风,不但武艺超群,兵法谋略更是当世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十四岁的时候,处于历练他的想法,彼时的天子安帝徐远平就将他派到镇西军中出任一员校尉,结果碰上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崛起,从极西之地一路打到西域,横扫西域二十八国,然后经过一番整合后,出动了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着跟西域接壤的西北大地而来。 当时出任骑兵营校尉的徐远峰就亲率一千轻骑独闯西域,迎击西域二十八国联兵十万众,一战溃之,天下哗然。 一千破十万,怕是大虞史上第一战神太祖高皇帝徐承也不曾有这样辉煌的战绩,自此,大虞新一代战神崛起,徐远峰也成了自太祖皇帝徐承、周王徐民、他的父亲金东忠王徐启光之后,大虞第四代战神,彼时他仅有十四岁而已。 第14章 战神陨落 徐远峰一战成名,扬威天下。 十八岁之时所积攒的军功就已经使得他能够出任镇西军的镇军将军,时人皆称“徐镇西”,自他以后的镇西将军,皆不敢以“镇西”自居。 二十岁时被安帝一纸诏书调回京师偃城出任禁军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职位虽然跟镇军将军一样只有四品,但确是天子亲卫,属于大虞军中最为尊贵的职务,基本上也就相当于大虞军中第一人的概念。 其实安帝是想将他直接安排进入内阁出任执笔大臣的,只是一来他实在太过年轻,年纪轻轻就入阁,将来万一再有立功那又当如何是好,再往上只能是成为百官中最为尊贵的三位阅章大臣之一,那就已经进无可进了,何况他还是郡王之尊,难不成将来直接将他封为亲王不成? 所以出于这点考虑,安帝只能先将他按在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位置上再多沉淀几年再说,何况安帝的身子此时已经开始有些不爽,自感难以支撑,所以,原本的打算就是将徐远峰留给后来上位的帝王再行提拔的。 只是安帝的子嗣虽然不少,但是嫡子皆是短命,这也使得安帝一朝,皇子争储的局面异常激烈,虽然最后还是由嫡三子也就是后来的简帝徐世贞继承大统,但是中间的曲折争斗,三言两语难以尽诉,同时争储夺嫡也不是几个皇子之间的事情,其实是几股势力之间的争斗,一旦形成势力,就势必波及朝堂,不管你选择战队哪方或者是中立,都难免被打上标签和得罪人。 徐远峰自恃天子近臣,从来不跟任何皇子有太深的瓜葛,这一点令安帝很是满意,这也是安帝为什么放心的将亲军交给他掌管的原因,因为徐远峰但凡选择战队,他只要交出兵权或者稍作配合,得益的那方势力立时就能发动一场宫廷政变,那立马就会变天。 只是,纵然徐远峰已经如此坚定的选择中立,还是不免得罪了当时尚是太子的徐世贞,也就是后来的简帝,所以简帝一即位,就设法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过错,将徐远峰从禁军中踢走,令他在家读书反省。 接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徐远峰的生母也就是徐启光唯一的妻子白山郡王太妃麦氏因常年优思而郁郁而终,徐远峰更是因为守孝而三年不得出仕,更是在守孝期间突然暴病而亡,至此,这金东王徐为一脉算是断了香火,没了传承,加上徐为、徐启光、徐云峰三代皆是大虞的柱梁,为大虞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所以,徐云峰的暴毙,于情于理都该极尽哀荣才是,可简帝却只是让人按照徐云峰身前的郡王爵位规格下葬,虽不至于草草了事,但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胸和姿态。 所以,坊间亦有传言流出,这徐远峰母子在简帝登基半年时间内相继离世其实另有文章,但不管如何,这大虞新一代的年轻战神就此陨落,对于整个大虞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第15章 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关于大虞战神徐远峰的事迹很快就在柯万兴脑中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吃惊,这徐云山无论是年龄还是作战风格上都跟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实在太过于贴合了,最关键的是这云山二字其实用来解释远峰二字的含义其实也是很贴切啊,而且世人并不知晓徐远峰的表字啊。 柯万兴看着徐云山带着众人厮杀的样子,不由得心神向往,原本他只是一介商贾,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武艺和军事才能使得大家都对他的指挥调度没有半分反驳,好像这种人天生就是做统帅的料,要知道麦永瑞可是正五品的驻郡兵事营统领,可是却甘愿让出总指挥的大权,交由徐云山全权指挥,自己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又能说什么,何况柯万兴此时对徐云山除了佩服之外,完全没有半分其他的观点,似乎对于徐云山执掌军队也没有异议。 于是,在云山的带领之下,他们千人之兵不但破了俚人十几万众,且还俘虏了近三万俚人,这一战让整个珠崖都足以翻天覆地的一场大战居然就如此收尾了。 但是他们还是兵力有限,无法追击,能有这种战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务之急是加固丫县的防守,等待南海路的援兵到来,再实行全郡收复的大计。 于是在协助麦永瑞处理好战后事宜之后,徐云山和麦永瑞婉拒了以县令罗万宗为首的丫县权贵的宴席邀请,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了。 麦永瑞自然是驻扎在城外,毕竟新建立的防线需要他亲自坐镇,以防俚贼去而复返,同时几万俘虏自然也不能放入城中,也需要看管在城外。 而徐云山本就是丫县豪强,自然是回到丫县的宅子中,他也要看看这一战下来,自家的买卖营生有什么受损的,还有那些随他厮杀的弟兄的抚恤,也需要他亲自统计和安排。 而柯万兴见到两人不屑参与这种权贵聚会,自己也明言拒绝,哪怕是石清芳开口,亦是一句“有伤在身,需要疗养”就挡了回去。 三人这番作态倒是使得罗万宗等人有些尴尬,这三大功臣皆不列席,那这宴会还开个什么劲,尤其是石清芳更是恼怒,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过后,他那族兄石正光是难逃千刀万剐了,只是整个石氏也难免要大受牵连。 她之所以愿意放低姿态来参加宴席,就是为了跟丫县官场众人打好关系,使得石正光的事情莫要往他们石氏身上扯,毕竟这些人向上传递的公文只要不提这一茬或者轻轻带过,那情况大不一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他们石氏担得起,但是若是把石正光同出的篓子扣在整个石氏的头上,那就不好收场了。 可谁知徐云山三人皆不参加宴会,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此事绝不苟且。 这三人中,柯万兴是最不用担心的,毕竟他的前程在京师,轻易不会得罪石氏。 麦永瑞虽然根基不在京师,但是石氏在沿海诸郡都有不少门人学生,想来通过一番运作,也能搞定。 但是这个徐云山嘛,石清芳可就当真吃不准了,从他能从容调来兵马平叛,然后展现出来的武艺战略,皆不是一介商贾能够做到的事情,可见徐云山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何况自己曾经得罪了他,此人若是记仇,发动背后的未知势力,还真是防不胜防,既然软的不行,那就…… 石清芳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杀气:“徐云山,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第16章 滴水不漏 柯万兴倒也不是完全推脱,他的的确确是受伤了,毕竟三人之中,他可是在田阳开始就已经在战斗了,经过了红家湾血战、强穿凤阳村还有丫县大战,三场战役下来,纵然身上没有受伤,但这心里也是疲惫得很,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精神也是撑不住的。 但是原本困乏不已的身子一粘上了床榻居然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徐云山的身姿,尤其是不知不觉间就总是把徐云山和那位大虞战神联想到一块,总有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就是同一个人。 柯万兴其实平生最为崇拜的就是徐远峰,可惜的就是平生未曾得见一面,这是他人生的憾事,所以他对徐远峰的一切能知道的事情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如今见到了徐云山在战场上的神勇之后,更是不自觉地将二人联系起来,越想越激动,导致他辗转难眠。 最后索性不睡了,直接起身披了件袍子就赤着脚走出了驿站的房门,对守卫的亲兵说道:“去,给老子弄坛子酒来!” 守卫的亲兵闻言当即苦着脸道:“校尉,这个时候上哪弄酒去,这都什么时辰了,这穷乡僻囊的鸟地方根本就你弄不出酒来。” 柯万兴闻言随即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就要转身进房,却突然听到了有阵上楼的脚步声,随即好奇地站在房门看着是谁这么晚了还有事找他的,毕竟这驿站的二楼就只住了他一人,其他的人都住在一楼,若非有事汇报,这个点是不会上楼打搅他的。 只见一名士兵怀中抱着一大坛子酒,同时手中还拎着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东西,那香味一闻就知道,绝对是烧鸡,柯万兴原本被扫掉的酒兴立马又被勾了起来。 那名士兵见到柯万兴居然就站在门口,连忙满脸堆笑道:“校尉,您老人家没睡?那可太好了,这徐先生那边托人给咱们送了一些酒菜过来,我就上来碰碰运气,好在校尉没睡,那正好,这些酒菜正好给您老人家解解乏。” 柯万兴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徐云山的做人做事手腕又高看了一份,脸上也笑着骂道:“就你小子他娘的会来事,你也别下去了,留在上面陪老子喝几杯。” 那士兵闻言,笑的更欢了:“校尉有命,属下那是责无旁贷的。” 柯万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连忙问道:“其他弟兄都有酒菜否?” 那士兵一遍布置酒菜,一遍谄媚似的笑道:“那是自然都有,这徐先生那边的人按照咱们得人数准备的,人人都有份,不过校尉放心,咱们是分批吃酒,值岗的弟兄照例滴酒不沾。” 柯万兴闻言才满意点了点头道:“算你们懂事,那徐先生可曾让人给本校尉传什么话没有?” 那士兵边帮柯万兴倒酒边笑着说道:“说不上传话,就是让人告知了一下说,咱们这边在丫县期间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派人递个话,徐先生都会尽量满足,算是回报跟校尉并肩作战的照顾之情,还请校尉莫要嫌弃。” 柯万兴闻言苦笑摇头道:“照顾?若非他照顾咱们,那十万俚贼早就将咱们撕得渣都不剩了,他倒是先谢起咱们来了,此人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第17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于徐云山的关照,柯万兴心中很是感动,但是还不足以他就此上赶着与人结交。 倒不是柯万兴傲气,而是一来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宜走得太近,二来,徐云山背景模糊不清,错综复杂,他更不敢随意往来,一旦其中有涉及朝堂或者皇权之争的势力交错其中,自己这禁军校尉就算当到头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个人对徐云山的欣赏,何况大丈夫行事,情义在心中,不是非要表现得两人有多亲近才能体现曾经并肩作战的生死袍泽之情的,他相信徐云山亦明白其中道理,否则不管他身后有多错综复杂的实力,自己身为堂堂禁军校尉,他一介商贾的身份都必定亲自前来才是,而不是派个心腹前来示好。 丫县之围暂时解除,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石清芳就是那个愁的人。 她此番前来确实是带着目的前来,包括之前的石正光也是一样,只不过石正光失败了,所以她才亲自出马,却不曾想居然碰上这档子事。 更让她震怒的是这事居然还是石正光惹出来的,若是按照她的计划将此事直接闹到不可收场更好,所以当时在城头之上,直接命令家将一箭将阿牙黑射杀,就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就算有人将此事捅到天子案前,也可狡辩,说苦主已死。 加上阿牙黑的死,大概率会激发虞俚矛盾,使得双方杀戮更深,再无回转余地,届时朝廷也会因为俚人的负隅顽抗而忽略掉事情的起因,只会加派军队进入珠崖剿俚。 等到后来想要再追究此事的时候,想必家里也早就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无非就是将石正光这个败家子交出去,然后再罚酒三杯的事。 可这一切居然都被徐云山给破坏了,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到徐云山居然还有这个本事,一千破十万,以骁勇无敌的英姿征服了这场丫县大战的所有人,包括俚人。 而且徐云山能调来援兵,就说明他真的跟珠崖驻守周柏山交情不浅,何况还是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亲自领兵前来,没有意外,徐云山的手已经伸遍了整个珠崖的大小官场。 那石正光的事情怕是也没有瞒得过徐云山,且徐云山也该是早就把此事通过周柏山等人上报朝廷了,如今自己修书一封八百里加紧送到对岸怕是也来不及阻拦这封奏折,此事,也只能指望那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海东道大行台李文辉手上的书信能有些作用,毕竟李文辉跟石家有着不浅的交情。 但是前提是自己书信送到的时候,这份奏折还在李文辉手上,否则就真的只能指望京师家中的几位长辈来想办法解决了。 想到此处,石清芳心中不由得一阵气苦,别人来珠崖都是平安无事,偏生自己前来就碰到这么大的阵仗,还有一口天大的烂锅需要自己去设法补救,转念一想,当日若是不直接跟徐云山起冲突,会不会事情就还有些转机,起码徐云山应该不会站到自家的对立面,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18章 造反你还有理了? 经过麦永瑞连续几日的清缴搜查,这丫县附近已经基本确定安全,没有俚贼出没,而丫县以西的县城也被收复了大半,与其说是收复,不如说是俚贼自己退走的,而原先前去崖西岛帮助岛上做防汛工作的丫县驻郡校尉杨子威和麾下兵马也已返回丫县。 只是,这杨子威调兵之事疑点颇多,所以一经入城,就立马被麦永瑞下令将其控制起来,然后联合县令罗万宗、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及驻郡兵事营监察司马陈国毅四人对杨子威及其部下属从进行连夜密审,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这个杨子威还真的有问题,且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世上。 原来杨子威乃岭南道桂洋郡人士,其父杨国胜曾经出任珠崖郡长史,期间纳了一位本土俚人女子为妾,而这俚女来头还不小,乃是当时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巴拉贡的幼女,此女跟阿牙黑的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此女同时还是杨子威的生母。 只是此女福薄,在生下杨子威不足一年就撒手人寰,而当时杨国胜的正妻柳氏一直无所出,连生四胎皆是女儿,加上柳氏宽厚,并非善妒之人,就将杨子威收养在自己房中,视如己出,杨国胜本也再无其他子嗣,更是乐得其所,由此,对外这杨子威就成了柳氏所生的嫡子,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血统。 可是虽说如此,但是俚族那边却不管这一套,这些年来倒是没少跟杨家往来,所以杨子威跟俚族娘家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 尤其在得知自己的表侄女,也就是阿牙黑的女儿居然惨遭凌辱而死,更是怒不可恕,于是便私下跟阿牙黑达成了协议,就是故意借由防汛将丫县乃至丫县周边十之八九的兵力带走,使得丫县几乎成为一座空城,以便阿牙黑率众攻打。 可后来阿牙黑兵败身死,杨子威知道后明白大势已去,加上随行的将官其实都还蒙在鼓里,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率兵返回,却不曾想他的行为早就引起了丫县和郡兵的怀疑,所以一等他进城就即刻将他控制起来。 杨子威招供后,麦永瑞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杨子威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身为虞家子却为虎作伥,联合俚贼来攻打残害我们的百姓,你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杨子威冷笑道:“猪狗不如?呵呵,我确实是猪狗不如。我生母十月怀胎生了我,因为生我还伤了身子,导致临盆不足一年便死了,可是他的儿子却不能为她立碑戴孝,还要认别人为母,这样的规矩可还有半丝人性可言?我那侄女尚且年幼,天真善良,就因为石正光那禽兽一时之欲,就惨遭杀害,弃尸荒野,他如今不还是好端端的待在京师搂着歌姬,喝着美酒,你们在座之人可有一人出来为我那可怜的侄女说过半句话?我也读过书,也知道礼义廉耻,可是身为虞人,我却只感到可耻,我宁愿身上流的全是俚人之血,也不愿跟你们虞家子有半分瓜葛!” 此事罗万宗彻底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就喝道:“尔等发现罪行不思揭发,不思请出国法做主,却密谋串联造反,你倒还有理了?” 第19章 你们能奈我何 杨子威见罗万宗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忍不住仰天笑道:“哈哈哈哈!罗县尊,我敬重你是个好官,但是石氏的事情你纵然知晓了,你敢管吗?莫要说你,就连我那些俚人弟兄都知道的道理,那些京师来的贵人,就算是周明府怕是也不愿得罪的,区区一介俚女罢了,谁会在乎她的性命?” 罗万宗此时早已被杨子威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将案几上的砚台就推了下去骂道:“混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然触犯律法,本县自当会依律处置,莫说他只是一个石氏的边缘子弟,就算执笔大臣偃南侯在此,我也敢当面这么说。再说了,俚人亦是我大虞治下之民,何来的区别对待,朝廷三申五令的颁下文书,提倡郡县地方广开学堂,教化万民,鼓励其他族群子弟加入读书,难不成朝廷有说过一句你俚人并非我大虞子民么?” “罗县尊说的当真是慷慨激昂,我听了都觉得甚有道理!” 众人连忙顺着这句话发出的位置望去,只见石清芳在柯万兴等人的护卫下款款而来。 罗万宗见石清芳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提到他父亲的言语怕是被她听个正着,心想反正之前也已经得罪过她,也不差这一着,于是冷着脸问道:“宁陵县主,此乃公堂,乃审理要犯之地,县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还是不宜进来此地。” 石清芳闻言一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县主焉能不亲自旁听?不然,万一有人借故说些什么事,提了什么跟本案无关的人,岂不容易造成误会?” 罗万宗肃然道:“县主多虑了,此处有麦统领、陈司马、本县、郑令官四人联合审理,在程序上完全没有问题,若是如此还不公正,那这朝廷就再也没有公正的程序了。再说了,县主并非朝廷命官,没有干涉审理的权力,县主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我等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县主执意留下,那就莫要怪本县得罪了!” 石清芳闻言怒道:“罗万宗,你敢?” 罗万宗肃然道:“我有何不敢,我身后站着朝廷法度,县主若是不信邪,大可一试。” 此时的麦永瑞也脸色铁青地对石清芳说道:“宁陵县主还请自重。” 说完不等石清芳回嘴就对着一旁好像雕塑一动不动的柯万兴说道:“柯校尉,县主一介女流之辈或许不懂规矩,难不成你身为朝廷七品禁军中军校尉也不懂这个规矩吗?怎的不劝着点。” 柯万兴其实也烦透了石清芳,但是又不得不护卫她的安全,于是故作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给我的旨意就是护卫县主的安全,至于其他,无论县主要做什么,我都不管。” 石清芳顿时不满的瞥了柯万兴一眼,他知道柯万兴表面是两不相帮,实则就是在撇清关系,不想跟她有着任何瓜葛,顿时气的不轻,但是这个时候赶上了这个场面,她又怎会轻易退让,于是她冷着脸就走到了大堂中央朗声说道:“好,今日我还就不走了,这场审理你们点头我要听,你们不点头我也要听,你们能奈我何?” 第20章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石清芳这话就有些蛮不讲理了,说白了就是仗着家世身份压人,当时在场之人虽说其中身份最高的麦永瑞也官不过五品,在地方确实是大的没边了,但是在石清芳眼中,五品官跟芝麻绿豆的七品官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这一次的算盘打错了,不管是麦永瑞还是罗万宗似乎都被她这一番话惹怒了,麦永瑞更是直接朝着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和驻郡监察司马陈国毅抱拳说道:“两位皆是监察院委派的令官,可要为我和罗县尊作证,我等已经好言相劝过,并非对县主不敬,接下来我等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事,那可是完全符合朝廷规矩的。” 郑文清和陈国毅相互点了点头后,陈国毅当即也朝麦永瑞回了个礼道:“统领放心,今日之事,我等皆会如此奏报上峰,绝不添油加醋,但亦不会隐瞒什么。” 陈国毅说完,郑文清也连忙点头抱拳示意,麦永瑞才转过头去,冷峻地盯着石清芳道:“宁陵县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 石清芳见麦永瑞这一次的神情颇为冷酷,似乎比罗万宗还要坚定,心中亦是难免打鼓,万一麦永瑞真的派人对自己动手,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一个干预审理、扰乱公堂的罪名是坐实定了,而且此事若是被那些寒门势力得知,说不定还会以此大做文章,将此事彻底闹大,到时候就算石氏想不站在浪尖风口都不行,而此时的导火索则从石正光那个败家子直接变成了自己,到时候还真的没法跟家里交代。 但是她也不甘心被一个小小的驻郡统领就这样吓退,忍不住转头盯着一旁假寐的柯万兴道:“柯校尉,难不成你也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辱么?” 柯万兴眼皮都懒得抬起来道:“县主说笑了,我的职责只是护卫县主的安危,至于县主所做作为,我无权干涉,若是有人企图伤害县主,也要有人出手才行,否则我亦担不起干涉地方事务的罪名,这种事搞不好誓要杀头的!” 石清芳闻言顿时怒上心头,指着柯万兴娇叱了一声“你!”后边跺了跺脚,转身拂袖而去。 柯万兴也趁机给了麦永瑞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麦永瑞也随即摇头苦笑表示理解。 等石清芳出了大堂后,麦永瑞当即板着脸吼道:“外面守门的为何人?瞎了狗眼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一会回了军营,自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罚饷一月,值守校尉杖责六十,罚俸半年!” 一旁的驻郡司马陈国毅忍不住求情道:“统领,这宁陵县主由禁军护卫而来,下面的人做不了主将人放进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看就莫要为难下面的兄弟了。” 麦永瑞摆了摆手道:“陈司马,非是某不给你面子,今日之事实属践踏了我治军的底线,若不做出惩戒,往后诸人皆是效仿,那岂不乱了套?所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事陈司马就莫要为他们求情了。” 陈国毅闻言倒也不恼,于是拱了拱手道:“此乃统领分内职责,是我越权了。” 麦永瑞连忙回了个礼道:“陈司马一片爱兵之心,何来越权之说。” 此时的罗万宗忍不住出言插道:“诸位老爷,不然咱们还是回到这审理上面来吧。” 麦永瑞闻言,随即转过身来指着堂下的杨子威道:“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第21章 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面对麦永瑞的喝斥,堂下的杨子威冷冷笑道:“大丈夫在世,死则死矣,何必再说这般许多?反正罪名也已坐实,统领就莫要再废口舌来说教于我了。” 罗万宗看了一眼被呛地不轻的麦永瑞,当即指着杨子威道:“你这阴险之人,看似大义炳然,实则野心勃勃。你刚才所言的一切皆是强词夺理。本县现在问你,你说我虞家子皆看不上俚人,不与俚人往来,纵然联姻,亦是虞家子纳俚女为妾,从无俚人娶我虞家女子为妻的先例。那我问你,你该识得徐云山否?” 杨子威闻言冷笑道:“珠崖首富,谁人不识?何况此番若非有徐云山相助,尔等焉有命在此对我指手画脚?” 罗万宗:“那你可承认这徐云山乃是个英雄豪杰,是我们虞家子中的榜样?” 杨子威点了点头道:“别的不说,虽然此番我们皆是败在徐云山之手,但是我杨子威佩服他徐云山是条汉子,只是可惜他不是我俚族中人,否则有此人在,大事不愁矣!”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你如此推崇徐云山,可你又知不知道,那徐云山明媒正娶的当家娘子就是你们俚族之女?当年徐云山初到珠崖就毫不犹豫的三媒六娉将你们俚人女子娶了进门,且目前为止未纳一妾。这徐云山是何等人也?乃珠崖首富,且此番平乱表现出来的本事,纵然放到全天下对比,也没几人能够比肩,这样的英雄可是娶了你们俚人当正妻娘子的,珠崖皆知。你再看看徐云山麾下的掌柜管事,也有不少俚人出任,你再看看整个珠崖,俚人为官者不多,这俚人为吏却不少,如今大虞立国也不过百年,你俚人能有今日之局面皆是因为朝廷宽容,否则按照你说的俚虞有别,你俚人焉能有这番造化?莫说当官从吏,我敢说,你们连天掌山都下不来!你们呀,当真是昏了头了,将原本正在慢慢变好的局面往灭族的方向推去,若当真有一日俚人被灭族,你杨子威就是最大的罪人之一!” 杨子威被罗万宗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是依旧心有不甘的梗着脸,麦永瑞见也没什么好再审的了,于是生气的挥了挥手道:“来啊!将这混账东西给我押下去看好。” 等杨子威被带走之后,罗万宗随即起身道:“正巧,诸位都在,我想着跟诸位商议一番这请功折子……” 众人顿时明白了罗万宗的意思,就是这请功折子究竟该怎么写,尤其是徐云山这个人此次的功劳大的没边,但偏偏出身不好,只是一介商贾,这折子若是着墨太重,怕是会打了军方的脸,但若是轻描淡写,又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若非是他,这丫县还真的可能早就守不住了。 麦永瑞见罗万宗在内的其他人也不自觉的瞥向自己,则是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各写各的就是了,难不成咱们还能联名写请功折子不成?朝廷可没这个规矩啊!” 此事罗万宗有些不确定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此事,咱们还是达成一个共识比较好。” 麦永瑞随即摆摆手笑道:“这还需要什么共识,此番平乱的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第2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然四人中品秩最高的麦永瑞都定了调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虽说四人之间是相互制衡、互不统属的关系,但是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所以这个请功折子自然是慎重些为好,最好是四人拟定的功劳和名单差别别太大,否则朝廷一旦追究起来,问题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忒麻烦。 于是四人也就商议了一番后就各自告辞而去。 等众人都走完后,罗万宗也会到了后院更衣,但是他并没有打算上床就寝,而是换了一身便衣,然后在两名心腹的随同下,从后门出了县衙,直接上了一辆很明显事先就已经备好的牛车,然后就朝着距离县衙不远的椰子巷驶去。 约莫一杯茶的功夫,就来到一处宅子的后门,只见有两名家丁在此守候,看样子似乎早就知道罗万宗要来,一等牛车听稳,就连同罗万宗的随同将瘦弱的罗万宗搀扶而下,然后将罗万宗引入宅中。 罗万宗随着那两名家丁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家丁见罗万宗前来,连忙躬身行礼,但不问好,罗万宗也不计较,只是随意的抬了抬手,其中一名家丁连忙转身推门而入,应该是跟书房中的主人禀报县尊老爷的到来,得到许可后,就走出了书房站在门边对着罗万宗又施了一礼,然后侧身抬手,示意罗万宗入内。 罗万宗也随即示意两名心腹在外等候,然后捋了捋衣袖就迈步而入。 一进到书房,就见到一名面若刀削、星目剑眉的青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执着油灯仔细的观察着铺在案几上的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阡陌纵横十分详细,若是用来行军打仗,此图定然助力不小。 罗万宗随即小心地上前轻声唤道:“殿……嗯……徐……徐先生!” 徐云山有些不满的瞥了罗万宗一眼,不知道是恼怒他半夜来扰还是恼怒他差点叫错称呼,罗万宗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叫错称呼酿成大祸,吓得满头大汗,嘴角有些哆嗦道:“那个……嗯……” 徐云山随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注意些便是,索幸此间无人,否则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罗万宗连忙点头称是,徐云山随即问道:“那杨子威都招供了?”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招了,确实如先生所言那般,险些就被他蒙混了过去,若当真如此,将来可是要酿成大祸的。” 徐云山笑了笑道:“酿成大祸倒不至于,只是此次若不将他揪出来,朝廷一旦派出有些排面的人前来珠崖调查,那就会惹出事端,何况他也确实该死,揪出来挨上一刀倒也不冤。” 此事罗万宗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轻声说道:“先生,这请功折子已经有了结果,我和其他老爷一致认为先生当居首功!没有意外,这折子很快就要开始落实,然后递交朝廷了。”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23章 风起了?风起了。 对于请功折子这档子事,徐云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很难不居首功,不然对上对下都难以交代过去,也就是说,这次自己这风头出定了。 可徐云山根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若是不挺身而出,整个丫县乃至珠崖全郡都会陷入一片炼狱,所以,他到没有后悔什么,只是已经开始在思考朝廷接下来的动作。 罗万宗一看徐云山用手捏着脸颊抠嘴角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暗中思索着如何应对往后的局面了,于是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跪坐在一旁等待徐云山想出个所以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云山原本有些朦胧的眼神忽的明亮了起来,然后直接凑到了罗万宗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罗万宗听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徐云山:“当真要如此?”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如此焉能躲过此劫?” 罗万宗还待相劝,徐云山随即抬手拦道:“莫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罗万宗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既如此我也不说了,那你好自为之。” 徐云山挥了挥手道:“你只管放手去办,莫要思前想后,要知道这世上之事岂能事事顺心,你回去吧!” 说完徐云山便不再理会罗万宗,再次执着油灯认真的投入案几上的地图去了,而罗万宗只好无奈的起身,朝着徐云山恭敬得施了个礼后,才慢悠悠地退出了书房,转身离去。 而此时,书房外的院落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原本就是预测近来珠崖会有台风,想来这场毛毛细雨就是台风前来的前奏吧,罗万宗也不及细想,匆匆忙忙的出了徐宅后门,上了牛车,就往县衙赶了回去,当务之急是要部署台风登陆之前所有的防备工作,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台风登陆都能死不少人。 果不其然,这场毛毛雨没下多久,就开始越下越大,天还没亮就刮起了风,伴随着电闪雷鸣,好像老天爷喝醉了发怒一般,那阵势可当真是吓人,尤其是后半夜那呼啸的风声就像是无数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在放声狂欢一般,充满着诡异。 城中的情况尚好,毕竟能住在城中的都是有些钱帛的人,盖的房子自然不会差,加上城中房屋比较密集,且用料更为结实,在一定程度上会稀释风的强度,而且有城墙遮挡,除了积水难排之外,倒没发现什么较为严重的事情,但是城外的村落这些地方怕是就遭了殃,这风一来,莫说人,就是房屋都能给掀翻咯。 所以,丫县对于台风防汛的部署就是大面积的迁移百姓入城,或者安置在当地比较牢固的乡堡之中,只是时逢俚人造反,原本防汛的计划瞬间被打乱,未等回过神来,这台风就来了。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石清芳在见识了这台风呼啸的天地之威后都忍不住心惊胆战:“风起了?” 一旁护卫的柯万兴望着这漫天风雨雷电的场面,心中亦是万分震惊:“风起了。” 第24章 取之以民还之以民 罗万宗在百姓之中口碑不俗,一是因为清廉,二是因为确实办实事。 罗万宗一回到了衙门当即就升堂召集全县官吏士绅,让他们纷纷动员起来。 一是加强巡视,若是发现百姓房屋有所损坏或是被水淹没,即刻送上城门临时安置。 二是筹集粮食、若是真的受灾严重,首当其冲的就是粮食的供应,要保证灾民有口吃的,饿不死人。 三就是快速聚集全县城郎中及精通医术之人,若是受灾严重,死伤者定然不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事情自然就由县衙众人去办,但是钱粮物质就要靠着丫县的士绅的捐助了,边看丫县地处偏远,这丫县可是大虞帝国海运中转站,说是大虞帝国海运的命脉也不为过,靠着海运发财的人多不胜数,所以,这丫县的士绅对比江南或是京师的有钱人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这些士绅的背后大部分也是站着京中权贵的,否则海运这么大一块肥肉岂是你想吃就吃得上的? 所以珠崖受灾,这些带着背景的豪商焉能坐视不理,一旦民不聊生,第一个受损的就是他们,毕竟想要在珠崖扎根赚钱,民意也是很重要的,何况区区米粮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首富徐云山的带头捐赠,他们若是什么都不表示,怕是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本次筹粮还有相关物资还是比较顺利的,大家基本上也比较配合。 在丫县上下齐心的前提下,罗万宗已经快速的部署好了灾后安抚事宜,毕竟现有的条件来说,天灾之事是没有办法抵抗的,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只能认命,所幸的是此次台风并不算太大,直到第二日中午已经式微,丫县上下的官吏以及征召的劳役都纷纷动了起来,朝着各个乡村而去,一来是确认各村受灾情况,二来顺便运送一些物质,这个效率可以说是放眼整个大虞郡县都未必能做到的。 虽说罗万宗确实是个人才,也离不开以徐云山代表本土士绅的鼎力支持和全县上下的团结一心。 就连石清芳这种天潢贵胄都忍受着恶劣的天气,站在淤泥的路面上,身着一身布衫,包着头巾就亲自操持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粥棚,布施灾民。 石清芳的性格百姓如何得知,百姓只知道这乃是京师前来的大贵人,当朝云奉公主的女儿,如此金贵之躯都能屈尊在此为灾民做事,一时间好评如潮。 这也大大的出乎了罗万宗的意料,他可不认为那性情刁钻、喜怒无常的天之贵女会真的屈尊落下凡尘,为灾民布施,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信邪的罗万宗在借故路过石氏粥棚的时候,确实青烟见到石清芳一介天之贵女退去铅华,亲自在粥灶前给灾民亲自盛粥,看着她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就能肯定,她是真的在这里忙绿了一天,并非走走过场而已,心中对石清芳的印象不由得改观了许所,于是连忙下了牛车来到了石清芳面前拱了拱手道:“县主高义,亲自布施,救民于水火,本县在此代表丫县之民谢过县主了!” 石清芳难得没有露出倨傲的表情,而是轻轻蹲身也回了罗万宗一礼道:“县令谬赞了,我只不过取之以民还之以民罢了!” 第25章 码头冲突 石清芳前倨后恭的态度很是让罗万宗感到意外,尤其是石清芳如今洗去铅华的样子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张脸确实是美得让人过目难忘,罗万宗都怀疑这宁陵县主是不是被人掉了包了。 人家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再拿捏姿态,就算先前又在多的不愉快发生,如今人家主动释放善意,总不能揪着不放,毕竟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所以,罗万宗也连忙附和道:“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县主高义,本县受教了!” 石清芳也连忙回道:“不敢,小女何德何能,敢教县尊,倒是胡口乱说,惹县尊见笑才是。” 罗万宗随即严肃地摇了摇头道:“县主身份之尊,尚且能身在泥泞,亲自布施灾民,可见县主爱民之心,日月可昭,本县定要将今日之事上书朝廷,让天下知道,咱们大虞权贵亦是心系百姓万家。” 不等石清芳回话,一个衙役踩着泥泞的的道路冒雨奔来,不等罗万宗问话,就已经躬身行礼道:“县尊,不好了,码头那边就快要打起来了。” 罗万宗一听这还的得了,语气不善的问道:“何人如此大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敢闹事?” 那衙役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罗万宗后接着又瞥了一眼石清芳才无奈说道:“德盛商号的伙计因为不愿排队卸货,跟码头上其他商家起了冲突,徐记商号的徐掌柜出面调解后就被德胜商号新来的石掌柜带人给打了,结果整个码头的伙计都不干了,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德盛商号的人给围了起来,若非刚好吴巡检刚好就带了一队人马在码头撞见且及时给护了起来,怕是这会那德盛商号之人就给众人活剥咯。” 罗万宗眼角瞥了石清芳一眼故作不知者德盛商号就是她石家产业一般,随即就朗声吩咐道:“速速去调两队衙役前往,其余人等随我前往码头。” 说完就冷着脸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本县有急务在身,就不陪县主闲聊了,告辞!” 石清芳听闻自己商号在码头惹了众怒,焉能视若无睹,见罗万宗就要前去,连忙摆手拦道:“县尊慢走,那德胜商号石立午乃是我石家远亲,我也随县尊前往,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助县尊从中调停一番。” 石清芳言语之间十分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拂了石清芳的面子,于是脸色略微缓和道:“如此,有劳县主屈尊随我前往!” 石清芳随即将身上的围裙直接解了下来,随手丢给身边的丫鬟,就直接随同罗万宗一起上了罗万宗的牛车,就火急火燎的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码头。 石清芳随着罗万宗一同下了牛车,一看这阵势,瞬间就怒上心头,几乎整个码头三百来号人将自家商行的三十几号人围在中间,甚至部分劳力手执扁担等粗实的武器,有的则是手执石头,就几乎没有手上闲着的人,皆是义愤填膺地围着自家商号伙计喊打喊杀。 石清芳也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性子直接就朝着罗万宗问道:“罗县尊,你治下民风就是如此?” 第26章 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面对石清芳的质问,罗万宗心中随即冷笑:“我就说嘛,这婆娘明明就刁钻刻薄得很,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这不,暴露了吧!” 于是罗万宗冷着脸回道:“宁陵县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妄下定论是否武断了些?咱们断案可是要讲道理的。” 石清芳当即指着码头上的场面直接问道:“难不成本县主眼瞎不成?这几百号人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难不成是在讲道理不成?” 罗万宗随即理都懒得理她,直接吩咐身边的衙役道:“你们还愣着作甚,上去将人给我分开啊!” 众衙役闻言,连忙鱼贯而出,很快就将那些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都驱赶道一边站好。罗万宗见场面已经控制住后,看都不看石清芳,甩了甩衣袖直接大步走到众人中央朗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在码头聚众行凶?” 德盛商号的石立午一听县尊这话,很明显就是向着自家说话的,而且他也发现了跟县尊一同前来的自家县主,连忙嚎嚎大哭就瘫坐在地上叫屈道:“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终于来了,您老人家若是要再晚点到,小的可就要让这群刁民给活活打死了了诶!” 罗万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直接问对面那群手执家伙的劳力们道:“你们为何要围殴德盛商号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不怕王法治罪么?” 对面一听,顿时群情激奋,说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的一顿嘈杂,罗万宗当即摆了摆手喝道:“都给我住口!” 罗万宗在百姓心中口碑不错,所以说话颇有威望,他一喝止,那群七嘴八舌的劳力顿时都没了声音。 见到现场安静之后的罗万宗才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一人一句的,说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当中选三个能说话的出来跟德盛商号的石立午对质,本县现场断案,看看你们之间到底谁有理谁无理。” 于是人群中很快就将已经挨了一顿揍的徐记商号丫县的负责人徐文启和通天商号的掌柜王明峰以及业阳商号的掌柜符正桐三人定为此番的代表,然后王明峰和符正桐一左一右搀扶着略微有些跛脚的徐文启走出了人群,而德盛商行的自然就是那叫撞天屈的石立午了。 此时,闻讯而来的柯万兴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闻讯赶来,就列队在石清芳的身后,而石清芳见柯万兴率兵到来之后,胆气顿时有足了起来,顿时走到了罗万宗面前冷冷说道:“罗县尊,此事怕是不妥吧?” 罗万宗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婆娘搞事情的能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太好落她的面子,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何处不妥,还请县主指教?” 石清芳随即指了指自家商号的石立午道:“这些打人的派出三个代表,而这被打的居然只有一个代表,这事可还有公平可言?” 罗万宗随即冷笑指着那群劳力居多的队伍道:“这里面共有一十三家商号,我只抽取了三个代表有何不可?那德胜就一家商号,我就愿多给他两个代表名额,你问问这边这一十三家商号,可有人愿意过去否?” 石清芳被罗万宗一顿怼,心中顿时怒火丛生,但是还是强压了下来道:“就算如此,他们一十三家欺负一家,这案子还用断么?” 罗万宗此时也没了耐心道:“敢问县主,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第27章 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罗万宗这一句话只把石清芳呛得说不出话:“你……” 罗万宗甩了甩衣袖冷哼道:“既然你不是县令,本县如何断案自有本县的道理,还请县主莫要罔顾国法,指手画脚。” 说完,罗万宗没有再理会被她气的差点急火攻心的石清芳,转过身去就直接问徐文启三人道:“你们说说,为何要围殴德胜商号?” 通天商号掌柜王明峰先行行礼答道:“禀县尊,事情起因是这样,因为台风天气恶劣,我们大家伙就商量了一番,想让大家伙已经靠岸的船将一些物资先行卸下来,想着可以抽调一些紧急物资援助灾情,这也是咱们一十四家共同商定的事情。可是这个靠岸的船只数量有限,想要卸货的船只只能按照顺序排队下货,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就选择了抓阄,按照抓阄抽到的号码顺序依次卸货。结果这德盛商号抽了个最未一号,就不肯干了,于是就跟大家伙吵了起来。原本也没什么,这徐记徐掌柜处于好心,主动提出,可以跟德盛更换卸货顺序,可这德胜商号的石立午不但不感谢,反而职责徐掌柜猫捉老鼠瞎操心,还说大家伙就是故意针对他德胜商号,故意让他们抓阄抓到尾号,县尊大人您评评理,这人是不是就是来存心捣乱的?” 罗万宗听完王明峰的赘述后转头看向石立午道:“王掌柜之言可有半分虚假?” 石立午先是点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道:“县尊明察,他们确实就是欺负我初来乍到,故作做手脚让我抽到尾号,此事都不要查证,从他们一十三家联合起来围住我们就能看得出,他们就是事先预谋好的!” 这时业阳商号的符正桐忍不住指着石立午就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我们为何会群起而攻之你心里没点数吗?若你只是不懂感恩的小人倒也就罢了,但是你居然冤枉徐掌柜带头孤立作弄你,然后带人乘人不备将徐掌柜给打伤了,你这样的人,揍死也活该!” 罗万宗听闻是石立午带人先揍的徐启文,当即就脸色不善地盯着石立午道:“你们先动的手?” 石立午眼咕噜一转道:“是,没错,是我们先动的手,但是我亦是事出无奈,若不是他们搞鬼在先,我又怎会先向他动手?” 徐启文直到现在也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见到罗万宗关切的眼神也只是微微摇头道:“县尊,前因后果已经清楚,还请县尊决断就是。” 罗万宗点了点头后当即喊道:“来啊,将这石立午给我拿下,带回公衙审判!” 石清芳闻言当即喝道:“慢着!” 罗万宗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县主难不成要干预地方政务不成?” 石清芳冷笑道:“你莫要给我扣帽子,我只是觉得你断案的水平太低,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罗万宗冷笑道:“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第28章 我自会为你做主 罗万宗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等同于就是在告诉石清芳:“老子不管你什么背景,老子就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你,有本事你就吧老子收拾咯!” 石清芳怎能忍受面子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给削了,于是也叱喝道:“我看今日谁敢动他!” 原本在场包括德盛在内的一十四家商号都算是珠崖数一数二排的上号的大豪商,背后大多是京师贵族作为靠山,说白了都是那些贵族的产业,在这些贵族中不乏能够能够跟石氏掰手腕的家族。 什么王家、麦家、陈家皆是不怵石家的存在,甚至不乏皇亲国戚的存在,但是没有一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珠崖这边的海运商号是自己产业,这就叫做宁要人知,莫要人抓。 如今石清芳这阻拦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珠崖的德盛商号乃是她石家产业,这石立午就是她石家的人,这样就等于将其他贵族放在火上烤,一下子就得罪了大半个大虞顶级门阀。 罗万宗虽说对石清芳十分讨厌,但也不愿石家有这样的污点被人攻击,毕竟石家祖上的德国公石斌可是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开国猛将,罗万宗对此人甚是敬佩和推崇,于是出于好心,罗万宗忍不住出声喝止道:“宁陵县主,慎言!” 石清芳也瞬间醒过味来,心中一阵后怕,但是面子上还是不愿低头,冷冷地望着罗万宗道:“罗县尊,你就当真要拿这石立午下狱了?” 罗万宗严肃道:‘’县主言重了,这石立午这点罪过也就罚银一百,棍棒四十以儆效尤就是,若是苦主愿意出具谅解书,处罚还可减半,不至于下狱那么严重,只是日后这德盛商号在丫县经营须得合法合规合理合情,莫要仗势胡来,否则误人误己!” 说完,罗万宗一挥手,石立午被人衙役带走,罗万宗也随机甩袖离开,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的鄙夷的看着石清芳后皆是黯然退场,只留下一脸臊红的柯万兴带领的禁军以及脸色铁青的石清芳。 三番四次在罗万宗这里吃瘪的石清芳如何还醒不过味来,这罗万宗怕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的身后没有意外就是站着这些商号背后的大人物给他撑腰,自己若是敢胡来,怕是也讨不着什么好处去,反而还要落得一鼻子灰。 何况此处不比京师,自己撑死了也就算是个外来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这条过江龙想要达到初离京时的目的,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同于石清芳的计算得失,柯万兴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好端端地跟了这么一位惹事精前来珠崖,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这姑奶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可以说是走到哪都能得罪人,尤其是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柯万兴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他们或许不会跟石清芳计较,但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怕是会成为众人的出气筒,没有意外,今日这些掌柜当家的回去定会将这些事情去信京师告状的,这仗势欺人的罪名没有意外就要落在了自己头上,想到此处,柯万兴更是一阵气苦。 石清芳似乎也看出了柯万兴的困苦,随即冷笑道:“柯校尉,你莫要担心你的前途,你一路护送的情谊在我这里可是价值万金,若是京师有人敢胡乱嚼你舌根,我自会为你做主!” 第29章 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石清芳这一番话确实是出自于她的本心,在她看来如今的柯万兴除了跟她同坐一条船之外,也没得选择,今日这个场面,京师里面那帮大佬无论如何也要拿个人背锅出气的,柯万兴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刚好就是和做这个出气筒,所以,这时候顺便拉拢拉拢,毕竟柯万兴也是一员虎将不是,将来若有机会上战场,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但是柯万兴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石清芳太过于招摇和霸道,做事完全没有顾及,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乱子的,再看他们石氏中那捅破了天的石正光和如今这个犯了众怒的石立午都是这个德性,这就说明石氏的家风已经跟开国之初的石腾、石斌父子之时大不一样了。 如今的石家仗着祖上开国大功,又与皇室沾亲带故,尾巴早就敲到了天上去了,莫说这小小的珠崖,就算是在京师,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跟这样的世家勋贵捆绑在一起,实为不智,那天他大厦将倾之时,滚滚人头之中必有自己一颗,柯万兴当即打定主意,宁愿没了前途,也不能别着脑袋上这样一艘船。 于是柯万兴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多谢县主好意,末将护送县主南下,乃天子旨意,不敢居功,至于京师那边会有什么不利于末将的传言,那也就随他去吧,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当真扒了末将这身铠甲,那也是运道使然,怨不得别人,末将受着就是了!” “你!” 石清芳顿时被柯万兴这样界限分明的话语激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柯万兴有些气到发抖道:“你可想好了?你一介七品禁军校尉也就芝麻绿豆大的军职,但一旦被踢出禁军,终身可就没了前途!” 柯万兴豪迈一笑道:“这就不劳县主操心了,有肉吃肉,无肉喝粥,某堂堂七尺男儿大不了就去守卫边疆,建功立业也不是什么坏事。” 柯万兴说完就没有再理会石清芳,而是转身对随行而来的禁军兄弟发布施令道:“县主要回城了,尔等速速打起精神来,做好各自的护卫之职。” 说完,柯万兴就直接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一跃而上,装模作样的警备了起来。 这一做派当真是把石清芳从头到尾得罪个干干净净了,石清芳随即也上了后面柯万兴等人携带而来的备用马匹,纵马就越过了柯万兴的马,然后面无表情的用柯万兴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想做守卫边疆的好汉子,我一定成全你!” 话音未落,就已经跟柯万兴擦身而过,然后就拍马而走。 柯万兴心中一阵苦意,但还是强忍着火气,拍马而上,追赶石清芳而去,这俚乱虽已得到了解决,但还未完全平定,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若是让石清芳一人纵马而归,路上再出了什么差池,那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第30章 捅了马蜂窝 码头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丫县的大街小巷,原本丫县百姓对于石清芳以贵女之姿亲临粥棚为百姓布施的好印象就因为码头之事彻底扭转为厌恶,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氏族人石正光带人奸杀俚女而引发的全岛俚乱之时也不胫而走,顿时整个丫县对于石氏的民怨累积到了顶点。 石清芳这个粥铺是开不下去了,先不说有没有人来,就是经过粥铺的百姓轻则白眼相向,恨则直接吐口水,更甚者原本在这里领取了物质的百姓纷纷将物质退还,直言宁死不受石家恩惠,原先吃进肚子的宁愿打着欠条,等台风过后,折现归还。 就一个上午,石清芳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口碑就瞬间崩塌,成了丫县的“过街老鼠”。 石清芳自然知道这背后少不了那一十三家商号和徐云山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这舆论不可能转变如此之快。 但是她对此也无计可施,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不像徐云山等人已经地固根深,经营多年,想要打破这个局面怕是难上加难,为此,她亦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确实不该一来就如此强势,但是事已至此,心中再悔也没用,还是要设法解决。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原先石氏在珠崖的营生二把手黎明明身上道:“黎明明,你说说,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黎明明心里早将石清芳连同石正光以及刚刚被押走的石立午操了个七八十遍,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脸恭敬回道:“县主,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就不是小的能说得清楚的事情了,这一十三家商号的背后是什么背景,想必县主您也清楚,怕是这事得让京师里的大人老爷们出面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一拍桌子叱喝道:“废物!怪不得家里宁愿将石正光这样的纨绔派来也不愿用你当掌柜,一点主意都没有,我石家养你有何用?” 怨恨归怨恨,黎明明可不敢有半分表现出来,毕竟惹毛了石清芳,自己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都有可能,于是黎明明被吓得立马伏地而拜道:“县主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当时就该拉住掌柜的,可是掌柜的说了,小的算个球,让小的滚一边去,小的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石清芳闻言再次拍桌呵斥道:“我追究你的责任了吗?我问的是如今该怎么办,你却跑出来乱认什么罪过?你那么喜欢认罪,那你就下去自领八十大板,打完再进来见我!” 黎明明闻言顿时吓得尿都出来,八十大板都不肖打完,自己就一命呜呼了,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道:“县主饶命啊!县主饶命啊!” 石清芳随即厌烦地摆了摆手道:“将他拉下去!莫要在此碍我的眼!”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家丁入内,将早已吓得无法站立的黎明明直接拖出了厅堂,但是地上那摊水渍散发的尿骚味尤为刺鼻,石清芳顿时起身甩袖而走,但是心头的厌烦却始终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她知道,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31章 风暴酝酿 其实石清芳猜测得也不算错,这大街小巷的传言的的确确就是那一十三家商号搞的鬼。 面对石清芳这种强势霸道的搅局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待不下去,毕竟这里虽说山高皇帝远,是个国界的边边,但是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可一点都不比那些战略要地差上多少,单单整个珠崖的赋税一年就可以占到整个大虞的一成之重。 同时各路顶级世家更是在此大赚特赚,这得是多大一块利益,徐云山能够成为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其实就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如今跳出个石清芳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就算徐云山同意,那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势力又如何能够答应? 只是此次的倒石言论却没有徐云山的参与在其中,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也默许事情是这个走向,但是他也的的确确不愿搅合进来。 因为这个事情在发展下去就不是单纯的丫县营商之争,甚至可能会蔓延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想再抽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可不想被京师里的人惦记起来。 可是这件事不管有没有他徐云山的份,石清芳乃至她背后的石氏都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毕竟几大势力也不会真的撕破脸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要知道朝堂之争,轻则薅官撸爵,重则家破人亡,没有人愿意为这点事情玩得这么大的。 所以,最终就会找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替罪羊出来杀了了事,大家又是好同僚,之前的不愉快就会随着替罪羊的脑袋落地而烟消云散。 于是徐云山在听到了这些传言后就直接跟刚刚在码头挨了一顿揍的徐文启道:“你近期也少些出来,手头上的事情就先交给进良处理就是,这个事情一旦发酵起来,少不得要麻烦。” 徐文启闻言点点头道:“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到庄子上躲个清闲,待此间事了,老爷再派人唤我回来。” 徐云山于是摆了摆手道:“那你现在就去跟进良交接一番,莫要耽搁了,我也要去一趟郡所,拜会一下明府老爷,毕竟俚人之事还未解决,那南海路的兵马想必已经出发,若是真让他们登了岛,届时那些个杀才还真的会将这小小珠崖杀成尸山血海的炼狱,能不死人还是不死人的好。” 徐文启点了点头道:“老爷还是慈悲心肠,那我就先下去了。” 徐文启走后,坐在徐云山对面的一位俚人打扮的女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忧虑道:“看来,你这身份怕是要彻底瞒不住了。” 徐云山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我身在何方,总归还是立在大虞的地界之上,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苦了你了,若是此番不能过关,那你就出海去吧,躲的远远的。” 那女子闻言随即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若是死了,我岂能独活?索性咱们也没有孩子,死在一起也算干净。” 徐云山望着女子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当即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柔声说道:“不管死在哪里,只要最后身边的人是你,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后的眷恋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轻轻地搂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安宁,因为他们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一旦成形,那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振动。 第32章 连锁反应 徐云山是个极为讲究效率的人,想到任何事情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于是徐云山在下人筹备好了之后,就带了两名家丁,三人轻装简骑,就离开了丫县,朝着珠崖郡所崖北县驰骋而去。 经过了两日光景,徐云山等人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崖北,他没有急着马上去郡衙拜会珠崖郡守周柏山,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崖北的宅子,留守负责崖北事务的管家徐高芒连忙将徐云山迎入宅子。 徐高芒算是徐云山身边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徐云山手下所谓的南海十三鹰之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这白头鹰徐高芒,不是因为十三人中他的武功最高或者年纪最大,而是因为他是十三人中谋略最精之人,这也是徐云山最为看中他的地方。 这不,徐云山还没开口说什么,徐高芒大概就猜到了丫县那边准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轻声问道:“老爷,可是丫县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云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那个宁陵县主把丫县捅了天,怕是要闹到朝堂上,此次,怕是要牵连到我,所以,我只好赶来崖北拜会周柏山,看看他能不能出现做个调停,别把事情闹大。” 徐高芒随即会意道:“老爷此番是以交割差事的名头拜会?”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日南下救援丫县,周柏山曾授予我珠崖运粮官的职务,虽说只是临时的,但是我若回来向他复命,且顺便聆听一番郡守的教诲,也合情合理,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高芒随即也一副了然于胸的点了点头道:“朝廷历来禁止官商勾结,所以一般朝廷官员都不会过多和商贾接触,上次可以说是事出紧急,这次正好有这个由头,那周柏山,也确实不会不给这个面子而避而不见,只是,这周柏山能愿意蹚这趟回水?” 徐云山随即笑道:“若在平时,他自然不会蹚这趟回水,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一旦双方法真的在京师都起来,剑拔弩张之下,我一介小小商贾自然难免遭殃,可他这个郡守怕是也会有殃及池鱼之祸,他若是连个关节都想不通,那他这个郡守也别当了,趁早告老,还能享儿孙绕膝之福。” 徐高芒闻言也笑了道:“老爷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不知高芒还能做些什么?” 徐云山随即收起了笑容肃然道:“我有几封信要你亲自去送,所以就劳烦你舟车劳顿一番了。” 徐高芒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严肃地指了指北方问道:“可是那边那几位?”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事别人去我不放心,必须要你亲自去,也只有你去了,他们才会越发重视,此次能否真的化险为夷,就看你这信送的及不及时了。” 徐高芒连忙躬身道:“老爷放心,高芒定不辱命!”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三封信递给了徐高芒道:“切记,轻装简从,莫要让人发觉,崖北的事情就先交由文卓接手,你今日抓紧安排好,然后尽快动身吧!” 徐高芒领命而去,徐云山望着徐高芒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一件小小事情居然能够引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第33章 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周柏山虽然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徐云山的真实背景,但是从心底来说,他对徐云山还是有着好感的。 一来徐云山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这次平乱就可以看出,徐云山不单谋略出众,料敌如神,且居然武勇不凡,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这样的人放到整个大虞来比较都是金子一样的存在。 加上徐云山身为珠崖首富,行事却万分低调,且谦逊有礼,颇识进退,且大力支持朝廷的管理,修桥补路从不人后,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朝廷排忧解难,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只是关于徐云山持有禁军将军令牌一事,自己曾去信询问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但是麦擎忠只回了八个字:“装聋作哑,寿终正寝!” 这八个字使得周柏山更加确定徐云山的来历一定十分不简单,但是麦擎忠的警告他不得不正视。 何况徐云山背后不管站着是谁又跟他周柏山有什么关系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品秩之人该知道的,贸然过问已经是犯了忌讳。 如今徐云山前来复命,周柏山自然不会不见,何况周柏山也知道徐云山这临时任命的运粮官其实只要到了丫县,这差事就算是卸了,就算要复命,丫县县令罗万宗就可以代劳收回文书。 只是他徐云山不辞辛劳,大老远几百里路颠簸而来,定是有事相求,且看看他作何请求,若是不那么难办的事,也不妨卖他个面子,说不定日后用得上此人之时,今日的情分就能派上用场。 于是周柏山便让人退出正堂去将徐云山引进来。 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青年男子一袭青衫,手执长匣,器宇轩昂地随着衙役进到堂内。 待那衙役朝着周柏山行礼退下后,那青衫男子才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丫县徐云山受明府委托,前往丫县运粮,幸不辱命,如今事了,特地回来向明府复命。” 周柏山很难将眼前这虽有些黝黑但却掩盖不住俊朗的男子跟几日前风尘仆仆赶来犹如乞丐一般的徐云山联想为一个人,就徐云山如今这身卖相,若是身着锦罗绸缎,再涂白了脸,跟京师那些世家子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的周柏山忍不住揉了揉眼,就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扶起依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徐先生倒是辛苦了,这交割文书之事,只肖在丫县由罗县令办理即可,何须不远百里赶来崖北交割?” 徐云山微躬着身子道:“云山这差事是明府亲自签发,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到明府这里交割,何况那日事出紧急,不曾有任何准备,失礼在前,今日前来就是为当日失礼之处做出弥补的,区区薄礼,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长匣自然的递到了周柏山的手中,周柏山不知徐云山在搞什么把戏,随即打开长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卷画,然后将画抽出来一摊开,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惊又喜道:“这……” 徐云山连忙轻轻笑道:“明府向来喜好山水,碰巧云山无意间得此墨宝,可云山一介商贾粗人,这样的东西放在我这里算是明珠蒙尘了,所以就想着为它找一位懂得欣赏之人,只是上次事出紧急,来不及携带,这次想着要向明府复命,就特地带来,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周柏山当即忍住要惊呼的心情,深吸一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这蔡忠润的山水虽不敢说万金难求,但却也价值不菲,你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本府,究竟所求何来,不妨直言,就冲着你大破十五万俚贼之功劳,本府也会卖你个人情,只是这画实在太过于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面对周柏山递回来的画匣,徐云山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再次微微躬身行礼道:“明府,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第34章 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周柏山闻言眼皮子忍不住就跳了两下,这徐云山莫非是灾星不成,每次造访总是带来噩耗,于是疑惑道:“难不成俚贼又卷土重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此次不是兵灾,而是人祸!” 周柏山听闻不是兵戈之事,心里就松了一半道:“你倒是说说,什么人祸能让你大老远跑来向我禀报。” 徐云山连忙快速简要的将丫县码头发生的冲突以及后续的连锁反应之事一一托出,周柏山听了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对石清芳这个宁陵县主也是厌烦无比。 可以说珠崖此次兵灾就是他石家子弟引起的祸乱,而这石清芳居然还不知好歹,妄图称霸珠崖海业,凌驾于诸世家之上,这不是脑子抽风了才干得出来的事么,这石氏难不成一族人都抽了风不成。 于是周柏山说道:“按你这个说法,这个事情确实一个控制不好,很容易就演变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确实无法预计会出什么变故,对我珠崖来说,甚是麻烦,云山,以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是好?” 对于周柏山对自己的称呼从“徐先生”到“云山”的转变,徐云山心中很是满意,说明周柏山对自己的戒心已经彻底消除了,于是连忙躬身说道:“明府,此事最好在京师那些老爷们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之前让它彻底消弭于无形,让它烂在丫县。” 周柏山于是两眼放光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轻声说道:“正好南海路兵马恐怕也就这两日就要登岸,明府可借由安抚地方的由头,亲自前往丫县视察一番,然后召集诸抗争俚贼有功者和防汛出力者进行一番嘉奖,同时将此事直接捅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明府直接居中调停,众人不会不给明府面子,若是这样,还有人想通过京师的影响力来斗上一斗,那这个人乃至背后的势力都会成为众所矢之的,这样一来,既将祸事消弭于无形,又能加深明府的威望。” 周柏山闻言暗自斟酌了一番后说道:“只是这各家的信件怕是也都在路上了,就算我去到丫县强硬调停,怕是也来不及了啊。” 徐云山连忙说道:“明府放心,此事我已经知会各家,给我七日时间,若是七日内我徐云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那自由他们自行决断,最不济,也要等我向明府禀明其中缘由后再说,他们可以不给我徐云山面子,但是他们不得不顾及明府的想法,所以,事发当日,我当即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请明府前往丫县为大家主持个公道。” 周柏山明显很满意徐云山的回答,但还是有所顾忌道:“除了那德记之外的那一十二家商号掌柜向来与你徐记较好,这我是知道的,可这宁陵县主这边也能听你的?” 徐云山随即笑道:“本来就是她理亏,就算她去信京师又如何,只要那剩余的一十三家不对她发难,难不成她还有脸面先发制人不成?那到时候可就不是理亏这么简单了。所以主动权还是在这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老爷们手里,而这场事件的最终走向则是看明府如何处理了。” 周柏山随即笑了笑道:“云山啊云山,你之才干,只委身商贾之道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看你也是满腹经纶之人,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第35章 援军到 周柏山听从了徐云山的意见,顾不上台风过后连绵大雨的天气,放弃了水路的便利,一路泥泞不堪的奔波至丫县。 因为他知道,小小一个码头冲突的背后所能引起的连锁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闹到了朝堂之上,那他一个小小的珠崖郡守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自然不敢懈怠。 只是好歹也是一郡之主官出行,再怎么轻装简从,该有的排场还是不能少,加上道路难行,崖北到丫县五百多里路也足足走了近六日才来到了丫县城门。 好巧不巧,也撞上了南海路军机堂元帅的其中一路人马乘船至丫县码头,正准备登岸。 这可也将已经守在码头的罗万宗给难坏了,一边是正五品的南海路军机堂海军参军吕承恩,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柏山,接谁都不对,又不能都不接。 但罗万宗此时已经在码头,也来不及赶回丫县城门迎接周柏山,索性就只能硬着头皮将吕承恩所部迎回县城在另行向周柏山赔罪了。 好在徐云山知道了南海路兵马登岸的消息,便自作主张先将周柏山一行迎到了驿站进行休整,然后帮着罗万宗解释了一番。 好在周柏山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加之他对罗万宗素来亲近,倒也不是很生气,毕竟也确实事出有因,好在有徐云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南海路援军前来,自己也到了丫县,于情于理还是要前去迎接一番的。 毕竟吕承恩虽说跟自己是文武两班,互不统属,但是对方毕竟在品秩上跟自己同级,身份不低,且也是为了自己治下太平而来,自己若是不去,当真是十分失礼的。 于是,周柏山拖着一路颠簸疲惫的身子,再次坐车出城迎接正浩浩荡荡前来县城的吕承恩。 双方也刚好在城门之下相遇,罗万宗连忙上前朝着周柏山躬身行礼道:“明府远道而来,万宗却未能及时相迎,实在罪该万死。” 周柏山摆了摆手笑道:“诶,这也不怪你,是我来的突然,何况你也是代表地方前去迎接援军,这是该有的礼仪,你莫要多想了。” 说完又朝着准备下马的吕承恩弓手笑道:“吕参军一路辛苦,本府代表珠崖全体同僚和百姓多谢参军援救之情!” 这吕承恩能做到一路军机堂的四大参军之一,除了真有些能耐之外,自然也是人情世故了然于心的主,何况自己品秩上与周柏山属于同级,都是五品,但是周柏山可是一郡之主官,不管有心还是碰巧,亲自前来迎接那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自己若是真当一回事那可就是个活脱脱的二百五了。 于是吕承恩连忙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周柏山走来,期间一眼瞥见周柏山侧后的徐云山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然后朝着周柏山拱手笑道:“哈哈哈哈!周明府亲自来迎,可当真是折煞我了,某何德何能敢让明府在此等候!” 周柏山亦是哈哈一笑道:“参军言重了,参军为了珠崖太平不惜远渡重洋而来,本府只不过出城相迎,又有何不可?哈哈哈哈!” 两人之间顿时犹如一对熟悉的朋友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吹捧着就进了丫县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而罗万宗看了徐云山一眼后,便开始张罗手下指引南海军到事先安排的地方进行安营扎寨,然后才急匆匆地追赶进城。 第36章 只想做个太平富家翁 晚上,作为东道主的罗万宗自然张罗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吕承恩和周柏山接风洗尘,徐云山自然也在周柏山的要求之下作陪共饮。 酒过三巡,浅尝即止的吕承恩自然就不会再端起酒杯了,毕竟甲胄在身,饮酒已是违纪,只是出于官场应酬才喝了几杯,周柏山等人自然也知道军中的规矩,所以也没再强迫吕承恩饮酒。 于是周柏山轻轻放下了酒杯对吕承恩说道:“参军此番前来平乱可有什么计划?”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毕竟俚乱也本剧不构成什么威胁了,那些余孽早就被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带人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吕承恩此番前来就基本属于收尾,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吕承恩也没有隐瞒道:“此次俚乱本就基本平定,此番我领兵前来无非就是走走过场,能有什么计划?待我跟麦统领汇合后再决定就是了。” 周柏山于是笑问道:“敢问此番海南路军机堂可是派出了几路兵马?” 吕承恩笑道:“明府放心,此番军机堂连同我在内,还将步兵参军王之睿也派了出来,想来王参军三日前应该已经在崖北登岸了,连同我这支兵马在内,军机堂此番攻击派出了四千劲旅,足以将这珠崖的俚贼杀得干干净净。” 周柏山闻言连忙问道:“吕参军,有个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承恩先是故意瞥了一眼徐云山笑而不语,周柏山随即会意,拉着徐云山起身介绍道:“你看看我这脑子,都坐了一晚上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个大功臣了,这位就是徐云山,乃是此次丫县围困之际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大破十五万俚贼的大功臣。” 吕承恩闻言当即两眼放光,直接端起酒杯道:“我在兵事营送来的奏章上看到过,想不到真神就在眼前,恕我眼拙,这样的汉子居然没能一眼认出来,来来来,今日就算回去挨上一百军棍,这样的猛士我也要跟他喝上一杯,徐兄弟,来,我先干为敬!” 吕承恩说完随即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徐云山见状也连忙双手端着酒杯直接就倒入口中道:“参军老爷过誉了,云山此番不过是侥幸为之,当不得参军老爷称赞。” 吕承恩随即摆了摆手道:“徐兄弟过谦了,我一个带兵的焉能不知其中的凶险,徐兄弟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擒贼酋、一身胆气纵横敌军之中,大破俚贼这样的事情,莫说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都没几人能够做到,你这样的英雄,只是窝在珠崖经营些钱粮俗物当真是可惜了。” 周柏山闻言也笑道:“可不是么,不过等朝廷核实过后,想来云山就要一飞冲天,小小珠崖可就再也容不下你这只鲲鹏了,你的前途怕是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吕承恩亦是点头附和道:“不错,他日飞黄鹏达,莫忘今日你我共饮之谊。” 徐云山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摆手道:“两位老爷还是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岂是那块料,我只要能做个太平富家翁可就心满意足了,焉敢奢望其他!” 第37章 徐云山的谋划 一场晚宴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碍于军务在身,吕承恩自然没有喝多少酒,且亲兵来报,城外的将士已经安营扎寨完毕,于情于理他这个主官都得回去看一眼。 所以吕承恩早早也就向众人告辞而去,只是临了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明日一早无论如何都要到营中一叙。 徐云山自然是不敢拒绝,周柏山也乐见其成,他也知道这朝廷的嘉奖旨意一到,徐云山大概率是要获得一个军职的,而徐云山跟他交情不错,他自然也希望徐云山有个好前程。 如今得身为南海路军机堂的海军参军吕承恩看中,没有意外,吕承恩怕是起了招揽徐云山的心思。 更没有意外的是,届时朝廷旨意给到徐云山的官职就会是南海路军机堂麾下的武官,想到此处,周柏山自然欢喜无比。 吕承恩一走,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周柏山很明显有话要跟徐云山私下说,于是都纷纷起身告退,只留下了周柏山、罗万宗和徐云山三人。 众人一走,周柏山就迫不及待的对徐云山说道:“云山,如今得吕参军看中,想必日后在南海路一路坦途,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这吕参军乃是南海路军机堂四大参军之一,位高权重,可是掌管着整个南海路的水军,尤其咱们珠崖这个地方,四面环海,少不了靠他麾下儿郎庇佑,将来你若有机会进入他麾下,可莫要忘了你乃是珠崖豪商,凡事啊,多想着点咱们珠崖才是啊。” 徐云山连忙惶恐地回道:“明府说笑了,云山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觊觎官场,云山此生只求做个太平富家翁便心满意足,若是能为明府和县尊老爷分担一些事情,更是无上的荣幸,不敢妄想其他。” 罗万宗自然知晓徐云山的真正意图,知道他是真心的不愿涉及官场,于是轻笑着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先生乃大才之人,这样的人还是留在我珠崖为妙,明府治理珠崖不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在一旁辅助么?再说了,先生未曾出仕,不知其中的凶险,万一行将就错踏错了路子,反倒不美,还不如留在珠崖,在明府的关照之下还能平安一生。” 若不是知道罗万宗和徐云山交情不错,周柏山几乎都要认为他两有仇,否则哪有这般阻拦别人前程的,正准备出言斥责,徐云山也连忙躬身行礼道:“明府,罗县尊之言正是云山心中所求,只要能留在珠崖,在明府手下做事,纵然就是无官无职,以一介幕僚之姿跟随明府,云山亦觉得甘之如饴,云山并不想离开珠崖。” 周柏山疑惑的看了罗万宗一眼,见对方亦是轻笑点头,连忙不解的转头回来对着徐云山道:“可依照你此次的功劳,少说朝廷亦会给你个军职的,甚至不会低于七品,如此大好前程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徐云山连忙拱手道:“明府,云山确实无心于此,只愿做个富家翁,若是朝廷的赏赐是钱财绸缎,云山定当坦然受之,但若是官职加身,云山怕真不是那块料子。” 周柏山随即为难道:“云山,你该知道,这个事情实非我或者你想如何就会如何的,这是朝廷拟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够改变?这怕是最起码得南海路军机堂元帅和岭南、海东两大行台才有这个资格跟朝廷说这个事,我只是个五品郡守,在地方是主官,可在朝廷里,什么都不是。” 徐云山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于是点头理解道:“所以,这正是我要跟明府商量的事情。” 第38章 若是再给个爵位呢 徐云山这么一说,周柏山听着就听出了另一番感觉来,心中一番震惊,酒都醒了一半,有些面色不善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将那日曾经给周柏山看过的禁军将军的令牌取了出来道:“明府可还记得否?” 周柏山随即一拍脑子暗道:“我怎的把这茬给忘了,这徐云山跟南海路元帅麦擎忠想必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只要他给麦擎忠去信一封,说不定还真的能影响到朝廷的旨意,如今他这么一问,想必是真心不想离开珠崖,安心做个富家翁而已,那我成人之美又有何不可。”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顿时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云山还有着这一层交情在,那如此一来,你之所求怕是不难实现,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 徐云山随即再次躬身拜道:“云山仰慕明府吏治清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希望能跟随明府左右,托明府之福一起造福珠崖。” 徐云山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我仰慕你,你收了我吧。” 作为人精的周柏山焉能听不出徐云山之意,随即哈哈一笑,就一把将躬身的徐云山扶直道:“好,你放心,你若是能说服麦元帅疏通此事,我这郡衙必有你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偷偷跟罗万宗对视一眼后,二人随即又打起了配合,一左一右就将心情大好的周柏山灌得不省人事,然后随同下人将周柏山扶到了下榻的房中休息,安排好护卫之事后才齐齐出了驿馆。 周柏山下榻之处说是驿馆,其实徐云山所经营的一座客栈,为了让周柏山住的舒适,徐云山特地将这客栈清了出来作为驿馆使用,所以,这里面的一切吃喝用度都不知比驿馆好出多少倍。 两人走在大街上,美曰其名喝多了,散散步醒醒酒,身后跟着各自的护卫和家丁,罗万宗侧眼瞥了一眼故意落后自己半个身子的徐云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都安排好了。” 落后罗万宗半个身子的徐云山故作恭敬的微微躬身道:“万事俱备,就看命了,但是此次功劳太大,朝廷不可能不给一点赏赐,金银钱帛的还好说,就怕麦擎忠也挡不住朝廷的封官,所以,索性都要入仕,只要不离开珠崖,倒也不是不行。” 罗万宗微微点头道:“只是你以武立功,却想入职文官,莫说朝廷,就是整个南海路都不会愿意,麦擎忠就算有心也无力为你说上半句,毕竟他可是南海路的头子。” 徐云山随即轻笑道:“所以,我并没有指望一官半职都不要,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前程的商贾朝廷焉能不疑,我算着,经过这一番博弈,大概率还真的可能会补个丫县守备营校尉的缺,毕竟杨子威伏法,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我去补充正好合适。” 罗万宗闻言则是轻轻摇头道:“大概率不会,这守备营校尉虽然是七品主官,但是不足以彰显你的滔天大功,何况在朝廷看来,你不曾入仕,贸然出任一县军事主官怕是不妥,朝廷不会这么做的。大概率,会给个最少从六品起步的副职,甚至可能从五品。”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放心,朝廷不会一下子给我那么高品秩的官位,这七品校尉再合适不过了,何况若是再给个爵位呢?那就不会显得亏待了吧。” 第39章 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 徐云山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罗万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面带喜色道:“若是如此,那确实很有可能,毕竟你现在一介商贾的身份,确实会引起京师许多人的不满,所以不愿给你太高的职位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只能用爵位来弥补,只是爵位也高得有限,怕是最高不过一介伯爵。” 徐云山随即笑道:“伯爵?就是封公又如何?” 罗万宗闻言,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惋惜,但很快也跟着徐云山笑了起来道:“不错,纵然封公又如何,就是有些可惜了这滔天的功劳。” 徐云山嗤笑道:“滔天的功劳?我还在在意这些东西?我以前……” 看到罗万宗紧张的神色,徐云山随即意识道自己差点说错话,随即尴尬的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应付那个疯婆娘,可要打起精神来。” 罗万宗一听他提起了石清芳,不由得苦笑道:“也不知道这石执笔这么一个中正之人是如何生养出这样刁蛮霸道的女儿的,整得就是一个惹事精,天天搞事情。” 徐云山随即小声提醒道:“好了,少说两句,岂不知祸从口中。” 罗万宗随即讪讪捂了捂嘴,然后故意扬声道:“徐先生,你今日也辛苦了,就莫要再送了,本县自有衙役护卫,你也回去休息去吧!” 徐云山连忙退后一步,躬身恭敬道:“既如此,县尊慢走,云山告退了。” 罗万宗随即朝徐云山点了点头后,便大大咧咧的负手转身而走,身后那排跟随的衙役连忙跟上护卫。 待到罗万宗一行走远了之后,徐云山才带着几名家丁朝自家宅子的方向走回去。 还未到家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妻子阿香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之下站在门边等候,徐云山随即加快脚步来到妻子面前略带责备的握着那双柔夷说道:“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安歇,我今日不是让人回家捎信了,说我要陪同各位老爷,让你莫要等我了。” 阿香随即不管不顾地当着众人的面,像只小狗一样在徐云山身上四处嗅了嗅后,才轻轻一拍徐云山的胸口嗔道:“我要是不在这里等你,鬼知道你又跑哪个狐狸精哪里去。” 徐云山随即哭笑不得道:“你矜持一点好不好,你都快成了这丫县出名的虎精了,莫说狐狸精,就是仙女下凡,知晓您老人家的存在,也得退避三舍。” 阿香闻言当即一把掐住徐云山的胳膊用力一拧,徐云山的表情顿时因为胳膊吃痛而忍不住扭曲了起来,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跟随阿香进了卧室后才一把甩开阿香拧着胳膊的手低吼道:“你这疯婆娘,难不成要谋杀亲夫不成,痛死老子了!” 阿香随即得意洋洋的盯着徐云山那露出的胳膊上的淤青笑道:“怎么样,老娘说过了,亥时一过,大型伺候,如今都已经子时了,你小子就是欠揍!” 徐云山忍不住痛苦地双手合十求饶道:“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老子求你了!” 第40章 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 一夜无话,一大早徐云山吃力的扶着腰慢吞吞的下了床,因为今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好贪睡。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大大咧咧的阿香,徐云山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微微叹气摇头,便穿了衣服就出了房门。 来到了书房后,一番洗漱才换了身衣裳,连早饭都不吃就骑上了一匹马酒出城去了。 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城外南海路援军的大营外,向营门守卫告知了自己乃是应参军之约而来,守卫就连忙入内通报。 没一会功夫,就有一名吕承恩的亲兵随同守卫一同前来将徐云山带入营中,直接入了吕承恩帐内。 此时帐内仅剩徐云山和吕承恩二人,吕承恩直接起身走到徐云山身前,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轻声说道:“末将见过殿下!”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吕承恩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殿下,你莫要自误!” 吕承恩则是说道:“管他的,如今这里又没外人,殿下就莫要……” “住嘴!”徐云山脸色铁青的低吼道:“你若再胡来,我一剑砍了你!” 吕承恩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不敢说话,徐云山随即脸色铁青道:“还不快平身,你这个样子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 吕承恩闻言才讪讪站直了身子伸手笑道:“殿……额……云山兄请上座。”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拱手道:“多谢参军老爷赐座。” 于是二人分别按照主次两张案几落座,吕承恩随即小声道:“此次您立下如此大功,怕是朝廷不会小气,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将您要到我麾下来,这样就能掩藏主您的身份了。” 徐云山随即摇头道:“大可不必,我已经分别给他们几个都去了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朝廷的旨意还不是你一介小小的参军能够左右太多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带兵剿匪,莫要干预太多。” 吕承恩随即点头附和道:“既然您已经有了安排,倒是我这边多事了,就怕之前的安排会影响到您这边的谋划。”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只是今日前来,我是有其他事情跟你说。” 吕承恩连忙习惯性的抱拳等候徐云山发布施令,徐云山随即无奈苦笑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道:“我要说的就是这次清俚之事,切莫赶紧杀绝,只诛首恶便是,莫要沾染太多无辜鲜血在手,而且此次俚乱其实是事出有因,倒不是俚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吕承恩随即点了点头道:“麦帅也是这般说的,否则来的就不是我们南海路的人马了,而是直接让镇南军前来了。”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既然你们有了计较,我就不复赘言了,一切皆要小心,这珠崖雨季连绵,道路泥泞不堪,山路又蜿蜒曲折,你们皆是身披铠甲,虽说是防御需要,但终究是耗费体力,不利行军,你如今也是一军参军,我就不啰嗦了,你好自为之就是。” 说完,徐云山起身就要走,吕承恩连忙起身阻拦道:“您……您……这就走了?”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我之间,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又何须拘泥于这儿女情长的惺惺作态?” 第41章 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云山出了军营,就马不停蹄地奔回城内,因为今日周柏山要亲自嘉奖丫县抗俚有功以及防汛有功的众人,顺带调停当日码头冲突的一十四家商号之间的恩怨。 周柏山也是听了徐云山的相劝,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能在珠崖解决就是大功一件,这些商号背后的权贵都会记周柏山一个人情。 于是,县衙大堂之上设立了三个位置,周柏山作为珠崖主官自然稳坐中堂,而原来该坐在的中堂的罗万宗自然退坐在周柏山的下首,还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受到周柏山邀请的宁陵县主石清芳的。 毕竟于公于私,这个事情都绕不过她,与其让她躲在背后使坏,不如大大方方地请她过来旁听,也算是给足她面子和台阶。 很快,堂下就聚集了许多前来接受嘉奖的人群,当然为首的还是丫县这一十四家商号的当家人,徐云山更是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头带头的位置。 周柏山先是对众人抗俚之事嘉勉一番,然后代表郡所表示,凡事此次抗俚有功者皆免税三年,同时按照功劳大小以此奖励不等的金银财物,虽说不是很多,但毕竟也是一种荣耀不是。 等到嘉奖完毕,周柏山特地将这一十四家当家人留下,其余人等则就退下。 等其余人等都走了之后,周柏山随即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本府听闻,当日在丫县码头诸位发生了一些误会,还差点引发群殴事件,当即了解了一番前因后果,发现本就不是多大事情,何至于此?” 说完,周柏山就点了徐云山道:“云山,你也算是这丫县第一豪商了,平日里大家伙也都对你唯首是瞻,你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出列拱手道:“回明府话,云山以为这件事确实就犹如明府所言那般,不过是误会一场,何况德盛商号原本当家的黎掌柜向来都与我等交好,为人豪爽,只是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误,被罢去了掌柜的差事,而新来的石正光掌柜屁股还未坐热就回了堰城,这黎掌柜接掌回商号没几日又被新来的这位石立午掌柜给替了,但这新来的石掌柜想必还不熟悉这边的规矩,所以一来就跟众人起了冲突,这也怪我,前些时日忙的晕头转向的,未曾来得及为这石掌柜举办一场接风宴,让他跟大家伙认识认识、亲近亲近,千错万错都是我徐云山的错,就是明府不问责,我徐云山也推脱不掉这番罪过,所以,我决定,此次诸位在码头因为冲突所受的一切损失,全由我徐记商行承担,一会出了县衙,立马兑现。” 众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连忙纷纷表示无需如此,加上徐云山的表达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结合周柏山的表现,很明显是徐云山配合着唱双簧,那就不用想那么多了,郡守老爷亲自出面调停众人还能不给面子,于是纷纷笑称误会一场。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那被罗万宗带回县衙活生生打了三十大板的石立午以为是自家县主请来的周柏山为自家商号撑腰出气,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再加上瞥到石清芳脸有愠色,那就代表了主子对此很不满意,于是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出列高呼道:“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42章 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石立午闹得这一出,顿时惊呆了场上众人,众人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哪来的勇气敢不给郡守面子,就连他家主子宁陵县主石清芳都被他这一出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见石立午一瘸一拐地直接就指着罗万宗对周柏山说道:“明府老爷,若是误会一场,这罗县尊打我的三十打板子又怎么算,难不成我白挨打了不成?” 周柏山顿时气笑了道:“那你以为如何是好?难不成本府将罗县令拖下去也打上三十大板给你出气可好?” 石立午随即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但是……” 说着就指向了徐云山继续说道:“他既然是丫县商号的领头羊,此番责任最大,我亦不要求多,只求明府将打在我身上的三十大板也打在他的身上,这个事咱们就算两清了。” 此时的石清芳再也忍不住对猪队友的愤怒,直接一拍案几呵斥道:“住口!你这草包,给我滚出去!” 石立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石清芳顿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理解自己明明是在借势为自家商号立威,何错之有?何况这徐云山不一直是主子的心头大患吗?如今借着郡守的势打他个三十大板岂不爽快,为何自己反而被呵斥了。 石清芳见石立午这草包尚未醒过味来,只能强压着怒火,转身对周柏山道:“让明府见笑了,我那族兄毕竟旁系出身,家风底蕴不足,以至于家门不幸,派了这样的草包前来执掌家业。本来族兄的家事我不便干涉,只是同为本家,他家奴才丢人,丢的不只是他石贺顺的脸,连带我石氏也受人指摘,所以,我今日便打算代我堂兄管教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请明府莫要见怪。” 周柏山随即笑道:“宁陵县主言重了,既然县主开口,本府自然没有问题,这人就由县主管教便是。” 石清芳闻言边轻轻颌首以示感谢,然后扭头凌厉地剌了石立午一眼就对外喝道:“来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给我拉回府中,仗责八十,然后丢到院子三日不得喂食、不得寻医!”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石氏家丁入内,一把将早已吓得傻了的石立午拖了出去。 而石立午应该是出了门有一段距离后才醒过神来,连忙哭着呼喊道:“县主……县主……饶命……” 虽说这石立午确实嚣张跋扈了些,但是罪不至死,但是石清芳很明显就是要让他死,这种惩处手段使得在场众人都不由得不寒而栗,纷纷心中腹诽这婆娘的歹毒。 但是石清芳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怎么看她,只见她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转过身对周柏山笑了笑后又对着众人说道:“那日之事,我亦在场,当时我也差点误会了诸位,好在如今徐掌柜在此将这事情解释开了,那也就过去了就是了,至于这德盛商号这边,我索性就替我那族兄做主了,大家伙尽释前嫌,往后,还望大家伙莫要记仇才是。” 众人闻言连忙纷纷朝石清芳施礼道:“县主言重了。” 石清芳见众人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于是朝着徐云山一笑道:“今夜我代我那族兄在潮海楼设宴宴请诸位,以示歉意,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第43章 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既然是县主开口,还点名道姓的,徐云山若是不应下,那就是不懂事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县主开口,云山敢不从命!” 石清芳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就起身对周柏山微微蹲身一礼道:“明府,我本意是先邀请明府一叙,再邀请在场诸位商号的当家人一起作陪,但是这不话赶话就说了出来要邀请众人,现在再开口邀请明府倒是我失了礼数,还请明府看在小女初来乍到,赏个脸,莫要计较,今夜前来赴宴才是。” 周柏山哈哈一笑,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县主多虑了,本府又岂是那小心眼的人,县主放心,县主亲自相邀,本府岂有不来之理,今夜定当赴约。” 石清芳微微颔首算是感谢,接着又朝罗万宗道:“罗县尊,先前你我也因误会有过些许不快,今夜的宴会我亲自自罚三杯,算是给县尊赔罪,还望县尊赏脸,同明府一同前来。” 罗万宗虽讨厌石清芳,但是这种场合亦不好给她甩脸子看。 于是罗万宗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县主言重了,本县当不得县主如此,县主设宴,本县岂有不到之理,只是赔罪之事,县主休要再提。” 石清芳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再次朝着周柏山微微蹲身以示礼仪,然后朝着众人轻笑点了点头后就直接出了厅堂。 石清芳带笑离去也就预示着周柏山此次的调停算是成功了,所以周柏山心情格外之好。 众人见状也纷纷出言感谢周柏山亲自调停,然后在徐云山的带头之下,纷纷朝周柏山和罗万宗行礼告退,一十三家商号负责人齐齐出了县衙。 只是这些人出了县衙之后,可都没回各自的商号或者宅子,而是各自从不同的路线绕道去了徐云山名下的山海阁小聚。 而徐云山也默契地早早就等候在了厢房,众人陆陆续续到了之后,纷纷按照往常各自的位置落座,等一应瓜果茶点都上齐了之后,徐云山大手一挥,那些伺候的下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徐云山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笑道:“承蒙此次大家伙给我徐云山面子,云山在此感激不尽!”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率先笑道:“云山兄弟,你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咱们一十四家商号向来是同进同退,万事好商量的,只是这个德盛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这黎老弟干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换人,派来的又尽是石正光、石立午这样的货色,难不成他石氏还想将咱们这其余一十三家都吞了,自己独大不成?” 业阳商号的符正桐亦是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有名有姓的,真的比起来,比他石氏还尊贵的也不是没有,就算比不过他石氏的也差不了多少,他石氏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派个丫头前来搅局,是何居心?” 东来商号的张子睿则是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些道理咱都懂,他石氏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懂,如此明目张胆地搞事情,定有所依仗,咱们还是听听看云山兄弟如何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众人笑道:“宁陵县主此番出手,诸位恐怕只是被误伤,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第44章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徐云山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疑惑,不明所以。 徐云山随即笑笑道:“诸位还记得半年前那船番商运来的香料?” 众人中心思活络者则已经明白了徐云山的意思,普林商号的麦此诚则是脸色铁青的问道:“可是因为当时香料不够分,所以当时大家就按照老规矩抽签,而德盛却没能抽中,错失那一船香料。结果正巧赶上京师香料奇缺,那拿到了香料的七家商号因此赚了个锅满盆满,德胜背后的石氏就因此记恨上了?更因每次主持抽签抓阄的都是云山兄弟,所以就冲着云山兄弟来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想来跟此事有关。” 麦此诚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岂不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本就是大家一致同意的结果,自己没捞着好处,反而恨起云山兄弟来,这石氏也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徐云山见麦此诚有些激动,连忙出言制止道:“此诚兄慎言!” 经过徐云山的一句阻拦,麦此诚也随即回过味来,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别看他们分别代表着大虞各个勋贵势力在这珠崖经营海运之事,但是说白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各个勋贵家族中的边缘人物,要么是家生子之后,要么是族内相当边缘的落魄族人,皆因自己还有着几份经商的脑子才被派来此处看着营生,这样的身份若是胆敢议论评判其他权贵,就是被自己主家听到了,也会严惩。 徐云山见麦此诚熄了火,才缓缓朝着众人说道:“德盛的老黎我向来是敬佩的,而且我相信此番之事跟他无关,甚至推算一下时间,他也因此事受到了牵连。只是这石氏不会没来由的蹦跶,别的不说,就拿宁陵县主向来掌家这事来说,她焉能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此番她一介贵女之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且展现出来的强势霸道毫无顾忌,看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以雷霆之势迅速占据珠崖海运的话语权。如此可以判断,肯定是京师那边有了什么变数,这个变数甚至于诸位背后之人可能都没有来得及掌握到什么消息,所以,此番码头冲突之事,我才没有让诸位往京师递话,免得着了人家道都不知道。” 徐云山一番话使得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低头思索,均觉得徐云山所言深有可能,若是如此,那珠崖海运这块怕是要变天,连带着朝堂之上可能也要发生什么。 这时向来沉稳少言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则是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道:“云山,以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这海源商号的徐少宁一听就知道来头不小了,一来大虞国号得自于曾经天下十八州的虞州、上古的虞国,且无论是虞州的治所还是虞国的国都都是海源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而徐少宁姓徐,由此可见,这徐少宁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所以,明面上徐云山是这珠崖海运诸商的领头羊,实际上话语权最大的则是这位低调的徐少宁。 只是徐少宁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多管闲事,加上跟徐云山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一直都对于徐云山充当珠崖诸商号之首的角色一事都是默认的态度。 而徐少宁的默认也使得众多商号亦然决定跟从,久而久之,徐云山凭借着处事公道,为人豪爽仗义也渐渐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但是纵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徐少宁才是真正的商号大佬,他不发表意见则是以徐云山为主,一旦他开了口,其余商号大概率还是得掂量掂量他的意见。 所以,对于徐少宁的发问,徐云山连忙微微前倾恭敬地说道:“徐大掌柜,此番的变数可能涉及到朝堂,云山猜不到也不敢猜,诸位也莫要乱猜,依云山浅见,这丫县码头之事的前因后果,诸位还是给家里去一封信说明一下,反正事情也算是已经解决了,相信诸位家里的看了诸位的信之后,心中自有决断。”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45章 母老虎 众人再次商议一番之后,大致确定了给家里去信的内容之后,就都纷纷告辞而去。 毕竟都是家大业大的掌柜,每个人身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的,加上晚上还要前去潮海楼赴宴,事先也给准备一些礼物。 说白了,无论是周柏山还是石清芳,甚至是罗万宗,都是他们需要巴结或不能得罪的存在,这礼物要是送不到位,遭了嫉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有一人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端着茶杯留了下来,待到众人都散去后,才放下茶杯,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徐云山躬身行礼道:“我事先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并不知晓这石清芳所为何来。” 徐云山也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也莫要多想,只是此女来者不善,你还是跟京师通通气为好,若是冲我来的,大不了我退让便是,若是冲别的来的,想来我可能又要换个地方待着了。” 徐少宁连忙恭敬应道:“少宁晓得了。”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以后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坐下说话,莫要这般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介商贾,当不得你这么恭敬,按年龄按辈分,你都算得上我的长辈,说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叔父,你以后就拿我当子侄辈那般对待就好。” 徐少宁闻言顿时红了眼眶道:“这如何能行,尊卑有别,我……我……只是家族的边缘人物,这……使不得的。”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是边缘人物,可我早就不是徐家子了,当年在珠崖,若非你们的托举,我也只能隐姓埋名做个渔夫。” 徐少宁还待劝解,徐云山则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就按我说的来,你莫要聒噪。” 徐少宁只能无奈苦笑道:“既如此,那……那好吧!” 徐少宁离开后,徐云山随即就命人前去准备礼物,和众人一样,这个礼物他也不得不送。 甚至他知道今夜石清芳所谓的宴会肯定是宴无好宴,但是没办法,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明知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所以,徐云山也不想单单第一个送礼环节就被人挑了毛病。 想到距离天黑还有这一段时间,徐云山还是照例各个产业都转了一圈,查看了一番账本后就打道回府。 一回到宅子,徐云山就直奔书房,他有个习惯,就是所有事情都喜欢待在书房中独自思考,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很多年了,似乎骨子里就带来的习惯,毕竟他的曾祖父也有着这样的习惯。 只是,徐云山屁股还未坐热,书房的门就被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饭菜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道:“饿了吧,我给你把饭菜端来了。” 徐云山闻到了咸鱼干的味道,确实感到一阵碌碌饥肠,便将案几上的物件随即收拾了一番,空出位置放饭菜。 阿香端来的饭菜倒也简单,一碗稀饭、一小碟煎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和一小碟腌制的咸酸菜。 毕竟珠崖地处偏南,气候甚是炎热曝晒,所以,这边的人饮食相对清淡,加上海产丰富,尤其喜欢使用晒干的海产,所以无论贫富,珠崖午饭的餐桌基本都是这个配置,徐云山这种珠崖首富也不例外。 于是饿急了的徐云山端起了稀饭当即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夹了一小片鱼干送入口中,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阿香则是忍不住调侃道:“在家里吃点粗茶淡饭后今夜才好出去大鱼大肉?” 徐云山翻了白眼道:“大鱼大肉?今晚打老虎!” 阿香奇道:“老虎?什么老虎?” 徐云山端着稀饭嘴里含糊不清道:“母老虎!” 第46章 赴宴 阿香顿时听出了徐云山的弦外之音,只不过她稍微误解了一点,于是徐云山在说出了“母老虎”三个字后,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多了许许多多难言表述的淤青伤痕。 但是阿香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娘,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让徐云山吃的,只是这饭吃的香不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等阿香收拾好碗筷起身后,徐云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死婆娘一旦吃起醋来就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那种。 可是他这口气还是松的早了一些,因为阿香没有打算离开书房,而是将装着碗筷的端盘直接给了门口的吓人,然后面色不善的转过了身来,那表情不言而喻。 徐云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罢了,我怕了你了,今夜我真的还有正事,莫要闹了好不好?” 阿香直接一把扑到徐云山的身旁对着他的肩膀手臂又拍又咬的骂道:“混蛋!坏东西!什么事情能比你传宗接代重要,你一天到晚不着家,要么就一回来就要出去,你说,你这混蛋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了?” 徐云山无奈道:“我养个屁,家里的银钱都是你管着的,我就是在外面抛头露面装孙子的,哪来的银钱养姘头?” 阿香不依不饶地扯着道:“那你说,你今晚跟哪个狐狸精吃饭去。” 徐云山没脾气道:“我的姑奶奶哟,今夜是宁陵县主设宴宴请珠崖郡守周明府,我等都是去陪酒的,你这嘴巴能不收敛着点,让别人听了去,咱家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阿香一听这宁陵县主设宴,顿时也熄了气焰,小声问道:“就是那搞事情的婆娘?” 徐云山连忙点头应道:“可不是么,你说你夫君我今夜如此凶险,你岂能让我分心,你乖乖的去找几个牌友打牌去,多赢一点,咱家最近进项少了许多,还得靠夫人您老人家为家里添财进宝哩。” 阿香闻言随即得意道:“那是,咱们最困难的那两年,若非老娘打牌养着你,你早就出去卖身当兔爷去了。” 徐云山连忙附和道:“那可不是,夫人待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所以,我要更加积极地保住咱家在丫县的地位不是。” 阿香满意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且好好待在此处筹谋一番,你这一肚子坏水不好好用用可就浪费了。” 阿香话音未落就已经推门而出,徐云山连忙殷勤地笑着:“夫人慢走,夫人完胜!” 等阿香将门换上之后,徐云山原本堆积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闭目养神了一会,当即将纸张铺开,提笔流畅的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看样子,徐云山写的似乎是一串名单,写了好长一串才收笔,然后正经端坐,凝视着纸上的名单,许久也未曾动弹一下,若非睁着眼睛,那就跟入定的修行之人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日落黄昏,一抹夕阳的余晖将案几后的徐云山的影子缓缓拉长,他才慢吞吞地将纸张拿起,撕成碎片,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换上,便出了书房。 然后询问礼品的准备情况后就又出了宅门,直接上了早就候在大门的驴车,慢悠悠地朝潮海楼赴宴而去。 第47章 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徐云山身为丫县第一豪商自然不会第一个到,但是他也不能去的太晚,若是等周柏山和石清芳其中一个比他先到,那可就失礼失大了。 此时负责接待的不是石清芳带来接替黎明明的新掌柜石立午,那石立午听说今日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吐血三升,丢在柴房外的院子里哀嚎着,看样子亦是熬不了多久了。 所以,石清芳今夜为了接待赴宴之人,自然只能给黎明明“官复原职”,由他重新以德盛掌柜的身份代表石清芳在潮海楼大门接待了。 黎明明一见徐云山从驴车下来,连忙笑着上前寒暄道:“云山兄弟,好久不见了,可是想死兄弟了。” 徐云山也报以微笑道:“可不是么,前段时间听说你身子不爽,就打算过府探望的,可不曾想连接着发生了这么多事,总是得不到闲暇,明明兄弟不会怪罪我吧?” 黎明明哈哈一笑道:“云山兄弟有心了,只不过小小风寒,不碍事的,你看,兄弟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了么。” 徐云山随即笑着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今夜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杯,算是庆祝你老兄身子康复。” 黎明明眼眶一红,但还是保持着笑脸小声道:“好好好!你还是先进去吧,不然一会明府和县主前来见你刚到,面子上不好看。” 徐云山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就进了酒楼,在酒楼下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楼上最大的一间厢房,只见其他一十二家掌柜都已经纷纷落座。 众人一见徐云山到来,也纷纷起身寒暄,一时间厢房内的氛围十分热烈。 没过一会,就听外面传闻,郡守和县令还有宁陵县主和禁军校尉柯万兴四人同时到了楼下。 众人闻言连忙齐齐出了厢房,有序地在楼梯口处排了队伍迎接两位贵人,再之后又是一阵寒暄吹捧、谦让之类的场面,才纷纷按照事先安排的座位落座,看气氛,今夜宾主尽快的场面应该能维持到散场。 酒过三巡,宁陵县主石清芳则先端起了酒杯,带着一名端着装满了酒杯的托盘的侍女来到了周柏山的面前笑道:“承蒙明府关照,小女在珠崖这段时日过的甚是松快,明府请饮这杯。” 周柏山也连忙起身从侍女盘子里端起事先准备的酒杯笑呵呵说道:“县主哪里的话,县主乃是贵客驾临,使我珠崖蓬荜生辉,本府焉能不上心?” 说完,周柏山一饮而尽,石清芳亦是一杯下肚后,对着周柏山微微颌首算是谢过。 然后又走到了罗万宗面前举杯道:“县尊,你我之间先前虽说有过不快,但也一起守城抗俚,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亦不为过,我还要在丫县待上些许时日,未来还望县尊多多照顾了。” 罗万宗连说“不敢”后,直接举杯一饮而尽,石清芳也是同样一杯下肚后,轻轻颔首算是谢过。 连敬两杯的石清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转身直接就看向众商号之首的徐云山,便直接走向徐云山。 石清芳来到了徐云山面前,不等开口,徐云山则是先行老老实实的起身躬身行礼,等候县主训话。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之贵女,你只是个商贾,按礼制,你连跟人家同席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得到人家的宴请,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只需礼数上稍有不对,人家当场就能仗责你这个刁民。 所以,徐云山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给人家抓住任何把柄的。 可对于徐云山表现出来的恭敬,石清芳似乎不为所动,有些倨傲且挑衅道:“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第48章 真乃豪杰也 面对石清芳的这一句话,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县主说笑了,县主乃天之贵女,在云山面前犹如浩瀚之辉,岂能用害怕来形容云山对县主的敬重?” 石清芳闻言轻轻一笑,随意地举杯杯子道:“怪不得你徐云山能成为这丫县海运商号的总把子,当真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还真是个人才,看来他日朝廷的封赏文书下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做不好官了。” 徐云山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县主谬赞了,云山只不过一介商贾,何来做官的资格,何况云山才疏学浅,不是那块料子。” 石清芳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依旧轻笑道:“徐掌柜也莫要妄自菲薄,你那日在丫县城门外的表现,犹如天神下凡,那杀气凛凛的英姿,想是在场众人大多都是见到过的,单单这份武勇,随随便便做个驻郡统领怕是都不难,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一介商贾,何来的这身兵法谋略和万夫难当的武艺的?” 徐云山心中“咯噔”一下:“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于是徐云山依旧恭敬地说道:“实不相瞒,所谓的兵马谋略云山不识,只不过碰巧赶上了而已,真正主持战机的是珠崖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老爷和禁军校尉柯万兴老爷,云山只不过赶巧捡了个便宜,不敢居功,至于武艺之事,那也是云山幼师得遇高人,刻苦修行了一些时光,但也不曾想有一日能用在战场之上。” 石清芳闻言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啊?我曾听柯校尉说起,这次平俚的军略乃是由你所定啊,柯校尉和麦统领只是按照你的军略行事而已,还有你那身武艺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拥有,我虽不擅武艺,但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若是单枪匹马地对上,能跟你平分秋色的也没有几个。” 石清芳一席话顿时让厢房里都炸开了锅,他们确实听闻了徐云山武勇不凡的事迹,只因当时守城之际,罗万宗都没让他们上到城头观战,只让他们在城中负责后勤事务,所以眼不见总难以相信,总觉得就像徐云山自诉的那般,运气成份居多。 但是这话若是从石清芳口中说出那就大不一样,因为石清芳就在城头观战,且石清芳祖上开国德国公石斌乃是太祖高皇帝最为信任和倚重的统帅之一,以武传家,石清芳纵然不会武艺,但是这眼界确实没得说的,他说徐云山武艺不凡就绝对武艺不凡。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依旧表现恭敬道:“县主似乎对云山很是关注,倒是让云山今夜有些受宠若惊了,能得贵人如此肯定,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云山自饮一壶以谢县主之赏识。” 不等石清芳开口,徐云山当即走到一旁,一把捞起放置在角落的一大坛子酒,单手抡起对着石清芳一举,就当做是作揖行礼,然后高举酒坛仰头便喝,甚是豪迈。 众人见状更是连连拍手叫好,倒是此时的石清芳若是再继续咄咄逼人,那就失了风度。 就连周柏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人见了徐云山喝酒的豪态,都忍不住起身拍手道:“真乃豪杰也!” 第49章 装醉的徐云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偌大一坛子美酒就见了底。 徐云山放下坛子,满脸通红的朝着石清芳拱手行礼道:“县主,小民失礼了。” 石清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酒杯道:“徐掌柜好酒量,我自愧不如,如今只能回以一杯,还望徐掌柜莫要计较才是。” 徐云山的样子看上去很明显已经有些酒醉上头,但还是强忍有些摇晃的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县主言重了,能和县主对饮乃是云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焉敢有诸多挑剔。”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恭敬确实是提不起脾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数次逼迫,人家始终以礼相待,谦卑克己,自己也不好闹得太过分,毕竟在场的还有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 越过了徐云山,剩下的一十二家商号就不值得她一一敬酒了,只能转过身来高举酒杯道:“一个一个太麻烦了,不如就大家一起饮了此杯就是。” 众人自然也知道自己根本入不了宁陵县主的法眼,也不计较这怠慢之嫌,于是纷纷带着笑脸起身举杯,陪着石清芳一饮而尽。 只是石清芳可以怠慢众商号掌柜,身为德盛掌柜的黎明明却不能如此,只能陪笑着端着酒杯挨个敬了个遍,毕竟石清芳可以仗着身份拿乔,自己以后还要在丫县混的。 何况之前在石清芳的授意下,前两任德盛的掌柜没少得罪在座诸人,这个关系得要修补回来。 石清芳瞥了一眼场上四处陪酒的黎明明,心中涌起一阵不满,随即轻笑对周柏山和罗万宗道:“也是我没考虑清楚,怎的能安排明府和县尊与一班商贾同房而饮,实在是大大的失礼。” 周柏山此时已经喝的有些放开了,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道:“诶,无妨。本府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在座这些掌柜的为了珠崖都出过不少力,怠慢不得,县主这个安排没有问题。” 石清芳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的样子,罗万宗直接就问道:“莫不是县主有什么话不方便在此间说?”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已命人单独又收拾了一间厢房,还请明府和县尊屈尊,先行移步,我随后就到,不瞒二位,确有要事相告。” 周柏山随即不解的和罗万宗对视一眼后有些不太情愿的问道:“敢问县主,是公事还是私事?” 石清芳随即小声道:“现在还是私事,过些时日怕就是公事了。” 周柏山闻言,眼中的醉意居然荡然无存,罗万宗亦是眼神一紧,心中暗暗骂道:“这贼婆娘前来珠崖,果然不安好心,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于是周柏山随即起身,罗万宗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石清芳则是转头对一边自斟自饮的柯万兴道:“柯校尉可要一同前来听听?”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末将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事宜,概不参与。”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既如此,便随你吧,只是,你莫要将我与明府、县尊二人商议之事透露出来才好。” 柯万兴嘲讽一笑:“县主放心,我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于是石清芳也随即起身离席而去。 其实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这三人一前一后离席,定然是到了别的地方商议什么事情去了,况且这些乃大人物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就当做不知道就好,除了躺在一边装醉的徐云山。 第50章 海运司 “什么?海运司?” 面对罗万宗的诧异,周柏山先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后,才疑惑的对石清芳说道:“县主所言,可有朝廷公告?” 石清芳轻轻放下了手中茶杯摇头笑道:“自然没有,若是朝廷出了公告,哪里会是我来跟二位说这个事情,那自当是吏部派来的钦差宣布了。” 周柏山闻言当即摇头道:“既如此,县主就不该告知我们二人此事,朝廷尚未形成公断之事,我们二人实在不该听。”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放心,此事纵然没有形成公断,想必也快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二位,这海运司的设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迟明年开春,就要在丫县设立。”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即是朝廷会公断决议的事情,我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能拦着朝廷不让在此设立海运司不成?”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有气是对的,海运司的成立,对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来说不是个好事,因为日后的海运税收将会直接由海运司来接管,而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的税收将会成倍的缩水,换了是我,我也不干。”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朝廷决议之事,岂是我等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县主慎言!” 石清芳微微一笑道:“多谢县尊提醒,我险些说错了话,只是,就此事而言,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明府和县尊可愿听听看?” 周柏山和罗万宗再次交换了眼神,罗万宗随即识趣的开口问道:“县主不会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吧?” 石清芳边帮两位倒茶边说道:“设立海运司这个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二位不妨想想,这海运司其实管的只是税收啊,他对诸多商户是不进行管理的,说白了就是在码头设立一个税务衙门罢了,主动权还是在地方上啊,说句实话,只要二位不点头,就是徐云山这个海运总把子他明天就下不了海,纵然他已经在海上,他也上不来岸。” 罗万宗闻言,眼神一抹寒意一闪而过,于是有些冰冷问道:“那县主的意思是?” 石清芳没有注意到罗万宗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有些激动地说道:“自然是重新整合商号啊,以前都是自发的,现在要有官府来管束,毕竟海运司都成立了,地方上的管理也该紧一紧口子了不是,所有能下海的商号都由官府统一发放许可,未能取得许可的一律不得下海,违者重罚。还有,就是每家下海的次数都要经过官府的审核,不能无限制的下海。这样一来,所有商号就还是捏在地方的手上而不是海运司,这样,地方上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 不等罗万宗问话,周柏山就插嘴道:“海运司一事,朝廷尚未定论,且朝廷那些老爷们都不是吃干饭的,偌大一个海运司丢在丫县,若只是为了节省被地方扣除的那点税收,大可不必,那海运司一旦成型,定然有着更加重要的职能,此事非我等能够揣度,多谢县主相告,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石清芳起身阻拦,就给了罗万宗一个眼神,二人随即默契的一前一后就离开了厢房,直接下了楼梯,出了潮海楼,各自上了马车,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而去。 第51章 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二人出了潮海楼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一进到周柏山歇息的厢房,罗万宗就有些迫不及待道:“明府,这……” 周柏山连忙举手示意,罗万宗亦是连忙住嘴不语,周柏山似乎心虚的起身把门窗都看了个遍,确定都是心腹之人守在外面后才将罗万宗拉到案几边坐下, 然后轻声对罗万宗说道:“这宁陵县主此番的确来者不善,依我看,这海运司背后定有着他们石氏的影子在其中。” 罗万宗亦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明府以为,该如何应对为好?” 周柏山有些苦恼道:“看样子,那德盛之外的一十三家怕是都没有收到风,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石氏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瞒天过海的,除非……” 罗万宗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面露惊恐道:“除非……皇……” 不等周柏山的眼神到位,罗万宗已经自觉的捂住嘴巴,而且他也从周柏山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 于是罗万宗小声询问道:“若是果真如此,明府怕是要早做打算。”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是啊,当初我不远万里,从河北来到珠崖出任一郡之主,可不就因为珠崖赋税之高,冠绝大虞么,在这里做个一年郡守的政绩,可是胜过其他上郡数倍有余,可如今若当真设置海运司,那珠崖账面上的赋税可就真的要大幅度缩水,我的政绩一落千丈,怕是前途暗淡矣!” 罗万宗连忙轻声安慰道:“明府莫急,这事情只要一日未曾公布就还有回旋余地,何况这海运司一旦成立,怕是除了德盛之外,其余一十三家商号都要受损,他们焉能甘心将这偌大利益拱手相让?这事啊,怕是都不需要明府出面,朝堂之上就会阻力重重,凭借他石氏一族是斗不过这么多势力的。” 罗万宗能想到的事,这周柏山又何尝想不到,这种事情确实不是周柏山这个级别能够左右得了的。 只是如今石清芳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抛来橄榄枝,明摆着逼自己站队,这也就使得周柏山陷入了为难。 因为这种级别的较量,一旦胜利方清算起来,牵连甚广,站对了位置,自然高枕无忧,好处多多。 但是一旦站错了位置,家破人亡、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 这才是周柏山纠结的根结之所在,富贵迷人眼,但是身家性命也很重要。 按道理若只是石氏一家,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硬撼这一十三家联手,他们敢这么干就证明有所依仗。 这世上敢向这一十三家发出挑战的除了当今天子,怕是再也站不出第二个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个胆子的人了。 可是天子是不会出面做这个事的,只能由石氏出面做这个恶人,若是成功,石氏自然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但若是失败了,也只能由石氏来承担这些人的怒火。 但石氏总归是勋贵中顶级的存在,或许会伤筋动骨,但绝不会就此陨落。 可是那些石氏的随从者,怕是就要被这些强大的怒火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第52章 对徐云山的考验 周柏山的纠结,罗万宗又如何看不出来。 于是罗万宗轻声说道:“明府,我有一计,或可试试看。” 周柏山闻言不由得欣喜道:“传远(罗万宗表字)有何对策,不妨直说。” 罗万宗随即故作思索一番后,才认真说道:“以万宗浅见,明府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起码能够明哲保身。只是若只是单纯的明哲保身,那就会两边都得罪,毕竟那些老爷们都不会喜欢摇摆不定之人。”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死亡凝视了一番罗万宗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利索些。” 罗万宗连忙说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情况就是转移矛盾。明府试想一下,若是成立海运司,只需朝堂之上有了定论就好,一纸诏书下来,我们地方上纵然再不情愿,又能为之奈何?而那宁陵县主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那就说明此事可能有某个关键的因素跟地方上的意见有关,而能决定地方上这个意见之人除了岭南、海东两道行台之外,也就明府能够决定了。而这两道行台长年不在珠崖,朝廷想要参考地方上的意见的话,自然就要倚重明府的意见了。” 周柏山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纵然如此,本府的意见比重也轻的很,最起码完全不可能影响到朝堂诸公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本府在京师诸公看来,芝麻绿豆官罢了。” 罗万宗随即接道:“那如此就说不通了,说句不敬的话,那宁陵县主可是眼高于顶的主,若非利益使然,她虽然不至于对明府倨傲不尊,但也不会把如此机密之事告知。” 周柏山亦是疑惑地点点头道:“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本府对于海运司究竟能起什么作用,难不成真如她所言那般,未来海运司只是管理海运赋税之事,而海运商号的资格皆由地方来定?若真的如此,那倒不难理解她为何会对本府如此拉拢。” 罗万宗故作叹息道:“明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柏山亦是佯装生气道:“传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向来视你为手足心腹,否则焉能跟你商议如此重要机密之事?” 罗万宗闻言故作感动道:“得明府如此对待,万宗纵是粉身碎骨亦誓死追随明府。” 周柏山亦是笑着宽慰道:“好了,你我之前莫要说那些了,如今这个局面你有何破解之法,不妨说说看,若是不成,当个参详也好。” 罗万宗连忙回道:“明府,说句不中听的,京师朝堂中那些老爷们,无论哪一个想要将明府调离珠崖怕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往上提一提也就是了,明府这些年单就赋税这一项政绩也足以往上走走了,所以,明府这个位置哪怕再关键也不至于让宁陵县主提前将这样一件大事透露出来,万宗觉得,这其中怕是有诈!” 周柏山更加疑惑道:“有诈?” 不等罗万宗回话,敲门声响起,外头的侍卫隔着门道:“禀明府,徐记商号掌柜徐云山求见。” 罗万宗闻言随即激动地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云山足智多谋,且仰慕明府多时,明府不妨趁着此时将他收入麾下,也算是将来一道助力。”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将海运司之事告知徐云山,让他给我出主意?” 罗万宗笑道:“徐云山乃当世大才,谋略武勇皆是上上之选,明府又不是没见识过,得此人相助,说不得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 周柏山思索一番,觉得罗万宗说的不错,何况徐云山的才能他素来都是十分肯定的,于是点头道:“也好,此事就当成是我对他的考验。” 说完就隔着门朗声吩咐道:“请徐先生上来!” 第53章 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徐云山推门而入,一看罗万宗也在,连忙躬身行礼道:“想必是明府和县尊有要事商议,倒是云山莽撞了,打扰二位老爷说事了。” 不等周柏山开口,罗万宗就笑道:“徐先生客气了,我跟明府不喜饮酒,所以也就意思一下就是了,但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先行回来,期间我恰好有些口渴,就到明府这里讨杯茶水解乏,不曾想,你也跑来了?”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说起来也是云山伺候不周到,宴席上贪杯喝多,竟然醉去,后来转醒之后,听闻明府跟县尊都已离席而去,想必是自己酒后失态,连忙前来赔罪,还请明府和县尊莫要在意。” 周柏山随即摆手笑道:“你是为这事?无妨无妨,你醉得那般,能有什么失态之事,你莫要多想,既然来了,就坐下吧,陪我同你们县尊老爷一起喝杯茶,说说话也好。” 徐云山连忙正经端坐在二人旁边,殷勤的给二人的茶杯都倒上茶水,动作之流畅丝毫看不出醉态,周柏山也不戳破,先是和罗万宗一起东吹西扯一番,只见徐云山亦是微笑聆听,碰到有些话题就适当的插了几句,但这几句就让周柏山对徐云山的好感又多了几份。 因为徐云山插的几句嘴无一不恰到好处,且还能显示他渊博的见识,心中更加笃定,这徐云山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这样的人能够不骄不躁也足以说明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性子。 于是周柏山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云山啊,说起这个珠崖周边的诸岛风土人情,本府倒是想起一个事情,就是历来珠崖对海运的管理都是出海缴费、卸货计税,虽说省了许多事情,但是我总是在想,若是我上书朝廷,增设一个珠崖治下专门管理海运之事的衙门会不会好一些?这样一来就专司专事,也省的你们这些商号到处拜码头不是?” 徐云山其实未来之时,就已经通过罗万宗身边的心腹得知了大概,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所以才急忙前来,为的就是阻止周柏山扛不住压力导向石清芳的阵营。 今周柏山试探一问,他就能猜到周柏山如今心乱如麻,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何况进门之时,罗万宗也给了她很明确的暗示,那句‘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是在暗示徐云山,周柏山如今还在摇摆,只是心中已有怯意,搞不好还真的会倒向石清芳那边。 于是徐云山故作斟酌一番后道:“明府既然这么问,那云山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不对的,明府就当云山喝多了说胡话,莫要往心里去。” 周柏山随即笑道:“云山你也未免太拘谨了,本府就是跟你闲聊,有什么的只管直抒己见,本府不是那种小心眼之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第54章 先拿人命来填 徐云山这一番定调,倒是罗万宗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道:“徐先生居然这么看?” 周柏山闻言则是白了罗万宗一眼道:“难道云山这番看法有什么问题?” 罗万宗则是珊珊笑道:“自然没问题,只是徐先生乃是海运直接关联之人,跟他的利益切身相关,所以……” 徐云山则是笑着打断道:“两位老爷不急,且听云山慢慢说来。首先,本身珠崖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偏南一小岛居然能产出天下近一成的赋税,而这些赋税的来源十之八九都得益于海运,说白了,若非当年太祖皇帝大力开展海运,如今的珠崖怕是还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毫不夸张,所以说,海运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云山看来,就算明府没有这个想法,怕是朝廷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可能碍于某种阻力未能成行,这其中之复杂就非是云山可以议论之事。” 周柏山亦是点点头道:“嗯!不该你说的你就不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再次开口道:“只是这海运发展至今,已经为国家带来如此重大的利益,却始终得不到朝廷的足够重视,现在我们这些商号下海,还得自己备人备刀,备得少了怕遇上海盗,备得多了,又违制,弄不好还要砍头。这官府也难办,管的严了,商家有怨言,管得松了也怕出乱子,这开海运已经上百年了,可管理用的还是太祖开国之前的方式,单单依赖地方衙门兼管自然是管不来的,毕竟海运除了涉及赋税之外,还涉及军队的管控等问题,若是朝廷能专门针对海运设立一个专职司理的衙门,这能是什么坏事?只是,若是设立的衙门的管理之法没有变化,只是增加几条人手,那就当我没说,换汤不换药之事云山就不评价了。” 周柏山闻言疑惑道:“可是也正是这样的管理造就你们这一十四家商号独揽整个珠崖的海运生意,若是成立专门的衙门,那下海的商号也势必也放开,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你就不怕动摇了你们的根基?” 徐云山不由得笑道:“若是使阴谋诡计,我相信这世上能斗得过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之人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为了区区黄白之物做这种事情,若是正面商场较量,我们一十四家的财力和物力,怕是放眼大虞,也难寻对手。明府可以设想一下,若是真的开放,民间百姓是更愿意加入我们的商队远航还是自己扎竹筏下海赌命?”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若是两京和江南的大户呢?你们又当奈何?这些地方出来的豪商亦不会差到哪里。” 徐云山还是淡淡笑道:“我们这一十四家之所以能纵横南海商界,靠的是这百年来孜孜不倦地朝南海投喂人命,多少子弟都喂了龙王才有的今日的蓝图,那些大户确实不差钱,但不是什么人都能下海的,我们所有的航线哪一条不是万里浮尸蹚出来的?他们想入局,先拿人命来填再说。” 第55章 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徐云山这一番话充满了血淋淋的豪气,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气势不再是一介左右逢源的商贾,更像是一个挥斥方遒的三军统帅,那种气势若是没有上位者那种自信是绝对展现不出来的。 周柏山亦是不由得有了瞬间的失神,他脑袋里一息之间就闪过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最后汇聚成一个定论,就是徐云山怕是真的能跟这石清芳斗上一斗。 否则就凭他徐云山一个明面上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居然能在这虎狼环伺的海运营生中异军突起,成为这珠崖一十四家海运商号的实际总把子? 于是周柏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坦白道:“云山,我视你为心腹好友,所以我亦不瞒你,刚才其实我等离席,是到了厢房隔壁商议事情,那宁陵县主告知了我一件大事,现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面对周柏山带着些许犹豫和审视的目光,徐云山正襟危坐,面不改色肃然而说道:“若是事关朝廷,云山不敢听,若是事关明府,且明府又相信云山,不妨一说,无论如何,只要明府有需要,云山义不容辞。” 周柏山随即肃然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猜到的,没错,宁陵县主告知我,朝廷可能要绕过我这个郡守,直接在珠崖设立海运司,执掌海运之事,同时一应海运赋税皆由海运司直接收取,以后不再向地方纳税。” 徐云山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还是要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故意看了看一旁同然肃然的罗万宗。 得到罗万宗点头的肯定后,才吃惊地对周柏山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朝堂之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是细细想过之后,倒也不无可能,毕竟此事推行阻力不小,而且朝廷真的要设立海运司,很明显就是不信任地方,所以,我作为一郡主官,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若是没有意外,除了德盛商号,连同你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怕是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徐云山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这事情就已经十分明朗了,其根结并不在朝堂,而是在珠崖。” 周柏山闻言随即眼神一亮道:“此话怎讲?” 徐云山随即分析道:“明府您看,朝廷想要设立海运司的由头是什么?是海运管理混乱?还是赋税出了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怎么办?强行设立,那些个海运商号背后的势力焉能答应?” 周柏山亦是点头道:“不错,从如今的局面上面看,这海运之事一帆风顺,每年所缴纳的赋税以从无短缺和下降,一旦设立海运司,许多章程势必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那就势必会动到许多人的利益,所以很难成型,怕这也是如今尚未定论且保密的原因。”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这珠崖海运就必须要弄点动静出来,甚至动静闹得大些也没有关系,这样想要成立海运司之人就由足够的理由将这海运之权夺至手中,重新划分甚至吞没这海运的利益。” 罗万宗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她一来就这般跋扈,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第56章 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罗万宗岁没指名道姓,但在场之人都知道罗万宗所说的“她”是指何人。 周柏山当即就剐了罗万宗一眼道:“莫要胡乱说话,没有人搞事情!” 罗万宗当即讪讪地赔笑道:“明府教训的是,万宗孟浪了。” 周柏山见罗万宗意识到说错话了,才转头对徐云山问道:“可如今海运司设立之事应该是迫在眉睫了,可珠崖海运还算是风平浪静,他们怕是很难找到由头了。” 徐云山笑道:“宁陵县主将如此机要之事告知明府是出自何意?” 周柏山自然不好回答这个话,但是罗万宗可以回答:“想来是有拉拢之意,纵然海运司真的成立,在许多事情上依旧是绕不过明府所执掌的郡衙的,起码初期会是如此,所以,能不得罪明府就自然不会得罪明府,也顺便卖个人情,将来也好在珠崖有个方便不是。” 徐云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罗万宗随即奇怪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么?” 徐云山笑道:“县尊所言自然是对的,但这只是其一,并不是全部。”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除了这点还有其他?”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海运司能够成立,依他们的手段想要给明府升上一升又有何难?何况明府坐镇珠崖这些年,政绩斐然,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就算调回京师为官也不是不可能的,届时再安排一个支持海运司的人前来出任新的郡守也是水到渠成了,何必耗费心思拉拢明府?” 徐云山说的其实周柏山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他疑惑的事情,石清芳的的确确拉拢的态度很明显,不似作伪,于是疑惑问道:“以你之见,她打的什么主意?” 徐云山神情凝重道:“我若是猜的不错,她的真实意图其实很简单,她就是希望明府亲自向朝廷上书,请立海运司,这样一来,就什么由头都有了,这是地方自认难以兼管海运、力不从心,那就能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朝廷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提上议程,然后快速拍板。” 周柏山闻言惊呼:“若是如此,那本府岂不是一下子将朝堂上半数勋贵都得罪了个遍?她如何能有这个把握,本府会昏了头去答应她这个要求。” 徐云山苦笑道:“想来明府应该是还没有听到她开出来的条件,想必是一个明府无法拒绝的条件。” 周柏山随即跟罗万宗对视了一眼,确实,石清芳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条件,他们就被吓得匆匆离开了酒楼,想来石清芳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走的如此突然,让她未能来得及开口。 于是周柏山亦是苦笑道:“纵然是拿我的仕途来交换,我也不可能昏了头答应他的,何况我向来为官清廉,并无什么把柄,她亦不能奈我何!” 徐云山随即笑道:“明府的官声自不必说,整个珠崖谁不称颂明府为青天。只是,我忽然想到了,若是她能让明府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呢?要知道这海运司是朝廷直设,想来是不归属于任何一道一路的行台或元帅统属的,说不定还能跟这些封疆大吏平起平坐,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周柏山当即万分震惊,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确实不敢想,因为从五品郡守一跃成为这样的品秩,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第57章 师爷一般的存在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那也不可能,你要知道五品到三品中间可是隔了多少级别,大虞开国至今从未有过这样擢升的官员。” 徐云山随即回道:“若是这样,那海运司主官只需四品即可,那明府觉得呢?” 周柏山随即陷入了思考,然后才不确定道:“若是如此,倒不是不行。只是,只有四品的情况之下,我纵然不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能达到,我岂会为了这个位置做这么大的牺牲?” 徐云山严肃道:“除了品秩不是太高,但是这海运司的主官必定是独立于任何道、路之外的,甚至有可能跟朝廷六部一样,直接隶属于内阁统属,那这海运司的主官之位可就意义非凡了,一旦资历够了,怕是就直接入阁了。” 周柏山闻言心中早已澎湃万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疑惑道:“这样一个位置,能落到我头上?” 徐云山苦笑道:“明府若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是直接站在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届时由明府来坐这个位置,怕是没人能比明府更加适合了。”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这还是成了的情况下,若是此事不成,那明府的仕途……” 罗万宗的提醒不无道理,虽然这个事情由周柏山提出确实成功的机率不小,但并不排除失败的几率。 虽然除去德盛之外,包括徐云山在内只有一十三家商号,但不代表背后就真的只有一十三位勋贵,这些勋贵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倾扎,一十三位顶级勋贵可能代表着一百三十位勋贵世家的利益也说不准的。 毕竟那么大一块利益就一十三家就给占了也不合理,所以,周柏山面对这么多狮虎猛兽,能有几成胜算? 说句不好听的,周柏山知道自己就是一把刀子,成功了就继续悬着,震慑这些狮子老虎在珠崖的爪牙,若是失败了,那就更简单,自己连带全家都要为此事付出包括性命在内的代价。 但周柏山还是有些不甘道:“也正如你所言,那她就不怕我不答应吗?而且她将此事透露给我,又不怕我拒绝之后把她卖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她自然不怕,若是明府答应了,一切好说,若是明府不敢应承下来,大概率也不会将她卖了,因为珠崖皆知,明府乃饱读圣贤书的君子。” 周柏山知道徐云山表面上是在拍马屁,实际上也点出了石清芳对他的看法,就是答应了就是自己人,不答应就证明自己是个怕事之人。 说的直接点就是你周柏山不敢惹那一十三家,可你就敢惹他们石氏了? 何况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确有其事,到时候石清芳反咬一口,勋贵们为了息事宁人,倒霉的还是周柏山自己。 所以,徐云山暗示得不错,石清芳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转身就将她卖了。 而将告知徐云山,是因为徐云山已经被他视若心腹,现在就相当于师爷一般的存在。 第58章 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经过徐云山一番分析,周柏山已经算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该如何抉择,这确实是让他很头痛的事情。 徐云山如何看不出来他的为难,于是试探问道:“明府是否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此事?” 周柏山也不掩饰,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涉及的层面太过于深远,非是我一介小小的郡守能够左右的,我亦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就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啊。”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云山倒有个想法,可以让明府参考一番。” 周柏山随即眼睛一亮道:“快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回道:“其实这就是一个站队的问题,站哪边都没有绝对的胜算,站中间又有墙头草之嫌疑,所以,明府最终还是要选择一方加入,否则届时冲突一起,双方皆不容明府矣,因为明府如今的位置已经能够影响一些事情的走向了,虽非明府本意,但事态使然,不得已而为之。” 周柏山亦是痛苦地说道:“可不就是么,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古人诚不欺我。”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若是云山猜的不错,这宁陵县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千里迢迢以天之贵女之尊涉身珠崖这偏南小境,足以说明,站在他背后之人是谁,与其说是石氏想要搅动风云,不如说是那位想要试探一下这天下的深浅,所以便选了宁陵县主作为这测量山河的尺,若是成功了,从此龙跃于海,再无束缚,若是失败了,宁陵县主一介女子,胡闹罢了。所以,这与其说是勋贵之斗,不如说是皇权之争。” 周柏山何尝不明白,但他永远不敢像徐云山这般说得如此直白,正打算训斥一番之时,徐云山就马上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王臣,明府是大虞的官,该效忠于谁,明府想来比我清楚的。” 此话一出,不但周柏山,就连罗万宗都忍不住吃惊的看着徐云山,他很不明白徐云山为何选择让周柏山摒弃自己为代表的一十三家,而是选择石清芳这个跋扈霸道的德盛,就因为她的背后可能站着天子? 周柏山也是疑惑不解道:“云山,你可知道,若是我应了宁陵县主,你将来将会面对什么局面?” 徐云山轻笑点头道:“自然晓得,有可能连同我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都会被新来的海运司踢出局去,以后想要下海,要么让出大部分利益,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下海发财。”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那你还……”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明府,云山这些年经营所得,足够我吃上八辈子都吃不完,我又没有后人,要这么多钱财来作甚?人贵在知足,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赚的差不多就够了。” 罗万宗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是够了,可其他商号呢?他们焉能跟你一般想法?” 徐云山笑了笑道:“区区海运罢了,眼光放长远些,这珠崖宝地,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59章 计将安出 若是别人说这话,周柏山和罗万宗一定认为他在吹牛,当即嗤之以鼻。可徐云山说这话,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含义。 他们都相信徐云山不是个无故放矢的人,况且徐云山赚钱的手段享誉整个南海,谁不知道珠崖有个徐财神。 周柏山也瞬间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于是直接开口道:“你的意思就是,宁陵县主此事谋划之事并不会影响到你们一十三家的利益?” 徐云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宁陵县主执掌石氏府库账目,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何况她身份贵重,见识岂能不如我一介商贾,明知此事会挑起朝堂对立,还如此义无反顾地加入?要么利大无边,要么迫于无奈。而这海运之利确实很大,但是也已经超出了她石氏所能承受的极限。明府试想一下,她一介勋贵世家一年的进项,若是按照赋税比例来折算,可以高达国库一年二至三成的财富是想干什么?造反么?只要石氏中人但凡有一人脑子没进水都不敢这么干。何况身为石氏嫡女的宁陵县主乎。如此石氏的选择原因就是呼之欲出了,那就是迫于无奈。” 周柏山还未说什么,罗万宗随即醒悟道:“云奉公主(石清芳之母)乃是元兴圣人(安帝)的胞妹,还有兴正圣人(睿帝,安帝之父)的皇后孝睿皇后亦是当年的太傅偃南郡公(石清芳的爷爷)之胞妹,这一层关系来说,石氏还真是皇室近代外戚之中最为亲近的一脉。” 徐云山随即确认道:“不错,所以,他们石氏在辅佐皇权这条选择之上是没有得选的,但同时也留了一手,不愿大张旗鼓地公开,一来也是怕受到勋贵排挤,二来其实也是在保护皇权,毕竟圣人年少,尚未亲政,过早的展露獠牙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将这权力之争延伸到这珠崖就是想要将这影响降到最小,同时执笔大臣偃南侯不出面,而是派了个宁陵县主前来,其中的意味更加不言而喻了。”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说是迫于无奈,其实这也是一种利大无边的选择,只要此事做成了,圣人手上的筹码就足以安稳了,两年后,圣人一旦亲政,那内阁三大阅章大臣必有偃南侯一席之位,而且石氏将会更上一层楼。这根本就是一场一本万利的赌博,只是这石氏玩得有些鼠首两端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有退路?在他选择为天子夺权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站在勋贵的对面了。”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鼠首两端,想两边讨好,这样做事岂能成事?何况他们用计实在过于拙劣,但又不够坚持,导致任何事情都是做一半后就虎头蛇尾,难以成事。” 罗万宗随即不解道:“既如此,你还让明府上他们的船?” 徐云山笑了笑道:“我让明府上的是圣人的船,这石氏定然不是那块料子,他们这般辅佐只会害了圣人,所以,明府应该在其中发挥一些作用,力挽狂澜。”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计将安出?” 第60章 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徐云山从“驿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他走的很隐蔽,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回到宅子之后,也没有马上就去休息,而是来到了书房沏起了茶,没一会功夫,罗万宗也到了,于是徐云山便将刚倒的茶杯推了过去道:“先喝杯茶吧。” 罗万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就急切问道:“你说那周明府可有那个魄力按照你说的法子去做?” 徐云山笑了笑道:“他这个人啊,外茬内厉,看着有些软弱,实则内刚得很,否则今夜宁陵县主跟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就屈服了,你以为他是紧张而失了方寸,其实他就是在堵着宁陵县主的嘴,若是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他才不会轻易松口,这个人,精明着呢。”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他更是知道你来历不凡,所以借故依仗,实则是试探,想看看你又是作何想法,只是我当真想不到你会让他助石氏一臂之力。”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让他助石氏,我是让他助天子,一个少年执掌偌大的江山,手上没点东西怎么能行。” 罗万宗闻言顿时有些悲戚道:“你当了现在还记挂着皇室,可……”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过去的事,莫要再提。我之所以希望他帮助天子也不是因为过去的情分,而是因为当今朝堂的格局实在太过于偏向太后,天子暗弱总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还是太平的好。” 罗万宗闻言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也确实如此,当今太后,无论是德治圣人(简帝,当今的兄长)还是当今,皆是对她敬爱有加,当今能够兄终弟及,也是因为因为太后与当今生的母吴妃同属表亲,且素来交好的缘故,才在吴妃薨逝之后将当今收养宫中,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所以德治圣人一驾崩,当今才以皇太弟的名义继承大统。这本来是母慈子孝的事情,只是太后的母族王氏子弟却使得这份情分有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些人仗着太后临朝听政的威风,迅速笼络了许多勋贵世家形成一派,当今身为帝王,将这样的事情看在眼中如何能忍,所以,借石氏之手试图掌握一些东西也就不难理解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太后为人宽仁慈爱,且跟当今的母子情义亦是情真意切,做不得半分假。只是这母族子弟有些骄纵,使得原本和睦的天家母子可能要出现难以修补的裂痕,毕竟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必要的时候是毫无亲情可言的,若是能悄无声息的将此事解决,说不低还能有转机。” 罗万宗随即醒悟道:“这就是为何你支持周柏山战队宁陵县主的原因?你是为了天子?”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要帮他一把的,只是我现在身陷凡尘,再也没有昔日那般势力去助他,只能暗中能做到少便是多少。” “可是……” 罗万宗还欲劝说什么就被徐云山抬手打断道:“你不要说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心意已决,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第61章 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徐云山的坚决不容质疑,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上位者的霸道,容不得反抗,使得有心劝阻的罗万宗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罗万宗知道,徐云山跟大虞皇室的恩恩怨怨瓜葛太深,其中的许多缘由完全说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徐云山今时今日沦落到珠崖一介商贾,就是皇室一手造成的事情,徐云山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更是从来不对外说,也无法说。 所以哪怕是自己这样心腹中的心腹之人,也从未听到徐云山针对此事的一丝抱怨,但是自己自从跟了徐云山的第一天到现在,也从未后悔过。 徐云山的谋划很快也被周柏山采纳了,毕竟徐云山有一句说的十分在理,不管他站队石清芳最后结果如何,自己这一番表现也算是为天子尽忠了。 若能走到天子心中,纵然一时苦难,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他就以巡视为由,去了码头,刚好就来到了德盛商号名下的一处货仓。 好巧不巧,没一会,宁陵县主也到了,说是既然来了丫县,也帮着族兄照看一下产业,不曾想今日又在此遇到了周柏山,随即邀请周柏山进入码头一家还算像点样子的茶楼坐谈。 说是茶楼,其实规模档次根本无法跟县城中的相比,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且楼上的小雅间可以远眺大海,坐这里喝茶,吹着海风,也能感受到心旷神怡的感觉。 双方的随从也都识趣的退出到门外把守。 众人退出之后,周柏山和石清芳二人两户寒暄客气了一番,然后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说起来,这石清芳一介闺阁贵女的见识居然不浅,天南地北的都知道一些,这一点倒是让周柏山刮目相看,不得不重新对这位在珠崖有着跋扈霸道名声的女子重新审视了起来。 此时正好一阵海风拂面,周柏山随即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道:“这海风咸咸的,但又说不出的凉爽。” 石清芳则是轻轻拂了一下鬓角凌乱的发丝,看似无意的笑道:“我听说这海风吹多了人会变黑变老,但是在珠崖这个地方若无这凉爽的海风拂面,长年高温的炎热能把人热死,所以啊,这世间万物总有正反阴阳两面,难以取中,只是看你接受的是哪一面罢了,明府你觉得呢?” 周柏山岂能听不出石清芳的弦外之音,但是经过一夜的思索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是要脸面的,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表现出奉承的嘴脸。 他来到德盛所在的仓库已经是在对石清芳释放出足够的善意了,好在石清芳能够及时领会且及时赶来,否则自己那读书人的骄傲可能会让自己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如今石清芳有意将话题再次挑开,周柏山自然也想好了怎么搭腔。 于是他肃然道:“县主能从一阵海风就说出如此深奥的道理,想必也是博览群书之人,我身为读书人自然知晓,鼠首两端者非君子所为,凡事皆有两面,岂能面面俱到?”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那明府可是想好,当如何为之了?” 周柏山轻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忽的起身,了望窗外远海,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当下忍不住一捶了一下窗棂道:“吾当为天子尽忠,海运之事,事关国家赋税大事,岂能因为区区政绩就视国家利益于不顾,今日我就上书朝廷,若是被驳回,我则继续再上,大不了连上三次,就算最后闹到要跟内阁诸公到那乾明殿上打上一场官司,我周柏山何惧之有!” 石清芳闻言也难掩激动,一拍桌子就起身说道:“好!明府只管大胆施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第62章 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大虞京师偃城 皇宫乾明殿中,年轻的天子徐世藩正襟危坐在龙案之后,再往后则是一排帘子,帘子的后面坐着如今这个天下实际的掌控者——大虞皇太后王秋梅。 而帝后而下则是按照内阁、六部及两班文武分列两边,今日大朝会,凡是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员皆会来朝拜皇帝和太后。 适逢珠崖俚乱之事如何定功尚未定论,所以,下面都吵翻了天,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月有余,是时候该定个调子论功行赏了。 看着朝堂吵得跟菜市场一样,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通天侯王瑞琦直接咳嗽了一声后向众人呵斥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有何想法当举笏而报,得圣人许可,方可出列发言,这是朝堂多少年来的规矩?尔等都是第一次上朝不成?” 阅章大臣乃是内阁级别最高的大佬,内阁作为朝廷最高的权力机构,足足设置四十三名官员,其中执笔郎三十名,执笔大臣十名,阅章大臣只有三名,可以说这阅章大臣乃是天子之下,皇室之外的最高级别的官员,王瑞琦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本就可以算作是百官之首,何况他的身份更是不凡。 首先他是大虞开国邺国公王堃的曾孙,如今袭爵通天侯,更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当今的国舅爷,诸多身份叠加在一起,使得王瑞琦稳居朝堂第一人,使得其他两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和汉庸王徐启威皆要避其锋芒,让其三分。 他这一嗓子,整个朝堂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等到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王瑞琪才走到朝堂中央躬身对阶上的天子和太后行礼道:“陛下、太后,今日大朝会上群臣失仪,皆因小小珠崖俚乱之事难以结论功劳。依臣看,俚乱之事不能只单一的看军队的处理能力,亦要从治政方面入手,我大虞尚未开国之前,太祖高皇帝就已经着手经营珠崖,至今百余年,从未出过此事。如今四海升平、国力强盛,要说民不聊生导致的叛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何况珠崖郡守周柏山治政想来有口皆碑,反倒是因为某些权贵子弟仗着家世门庭到珠崖作威作福,逼得整个珠崖俚人揭杆而反,这太祖高皇帝起在珠崖累积的民心可以说是一夜间尽失,先不说论功行赏之事,臣以为,造成此番俚乱之人当处以极刑,其三族更应该坐连流放,否则天下难服!” 另一位阅章大臣汉庸王徐启威则是持不同意见,直接出列道:“二位圣人,臣则有不同看法,此事不过是个小矛盾罢了,那岛上的俚人,就算人数再多,可又能有多厉害,待朝廷援军前去,亦是一鼓而下的事,区区俚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我看,就是全灭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本就不服王化,朝廷开发珠崖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些俚人还是不愿束发戴冠、华服加身,始终保持着野蛮之姿,一看就没有办法教化的蛮种。” 王瑞琦还待还嘴,坐在龙案后的天子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第63章 皇太后的手段 天子开口,那王瑞琦就算威望再高也不能当着整个朝堂百官的面反驳天子,于是只能面带不甘的退回队列之中。 徐启威也识趣的退到一边。 徐世藩扫了一圈群臣后,随即发出他那稚嫩的声音道:“麦阅章,你呢?你怎么看?” 普林侯麦长钧闻言连忙抱笏而出,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对此事的看法则很简单,有错就罚、有功就赏。” 徐世藩忍不住笑道:“普林侯,你倒是个和稀泥的。” 帘幕后的皇太后听到皇帝调侃大臣,但又不好出声阻止,以免扫了他的威信,只能轻轻“咳嗽”一声,以示警告。 而徐世藩显然是听到皇太后的提示的,随即也收敛了笑容道:“既如此,那偃南侯呢,偃南侯可有什么看法?” 三大阅章大臣之下的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偃南侯石光忠听到天子点名自己,连忙诚惶诚恐地出列就跪倒道:“陛下,此事的前因后果臣亦是了解的十分清楚,的确是我石氏族中的不孝子弟闯下的弥天大祸,如今臣已将石正光那畜生打断手脚,看管起来,我族中三百余口除去尚在珠崖的女儿清芳之外,其余皆被约束在家,等候朝廷发落!” 徐世藩随即摆了摆手道:“朕什么时候说要发落你石氏全族了?” 不等石光忠说感激地话,徐世藩话头一转道:“但是这个石正光确实不是个东西,朕看过岭南、东海二道行台以及南海军机堂元帅、还有珠崖各个相关的奏章,无一不对此人犯下之事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可见此人在珠崖犯下之事罄竹难书,如此十恶不赦之徒确实该杀,朕亦觉得通天侯说的有些道理,这样的人确实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石光忠闻言,连忙将头埋到地上高呼:“陛下圣明,臣亦觉得此子当诛,非大辟不足以震慑人心!” 这时候王瑞琦有些着急道:“陛下,此子的所作所为不单单是罪大恶极而已,他这一番作恶引起了开国至今都未有过的叛乱,规模超过二十万众,如此大祸,焉能只是处以极刑就了事的?” 徐启威闻言则神色不悦道:“依通天侯所言,难不成要诛他全族?太祖高皇帝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诛人全族之事发生,你如此怂恿陛下是何居心?” 石光忠连忙朗声插道:“二位阁老莫要争执,千错万错都是我约束族人不利,才导致这珠崖全岛之乱,我愿一力担之!” 徐世藩连忙就要打算开口替石光忠解围,帘幕后的皇太后则是直接说道:“汉庸王说的有理,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灭人全族之事,陛下乃仁义之君,自然也不会随意举刀相向,只是这石正光所犯之事也确实罪大滔天,不可只追责他一人,他之所以敢如此无法无天定然是有所依仗,这个依仗不管知不知情,总有管束的过失,依哀家看,这石正光处以极刑无须再议,而偃南侯约束族人不力,致族人闯下弥天大祸,那就回家反省去吧。” 无论是石光忠还是徐启威闻言皆是一愣,徐世藩更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皇太后看似在和稀泥,但这软绵绵一拳打来却正好能打在命脉上。 没了石光忠在朝堂上,徐世藩许多抱负怕是难以施展,不得不说,这皇太后看似随和慈祥,但是一出手就兵不刃血的解决掉了天子想要伸出的獠牙,不得不说当真厉害。 第64章 祸国之论 其实太后和天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和龌龊,相反,天子徐世藩乃是当今太后一手一脚拉扯大的,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 而且天子本来也不是没有耐心等到两年后亲政,只是这王瑞琦为首的勋贵仗着太后的势大肆结党集权,隐隐有把控朝政之意。 而太后偏偏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作为天下至尊,哪怕还没有真正掌权,他都不能容许有人染指自己的权力。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当朝太后,更别说王瑞琦这个便宜舅舅了。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提前掌握本就该属于他的权力,不求扳倒太后母族势力,但起码要能跟其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否则真等两年后,自己就算亲政,怕是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也是他为何要通过收揽南海海运赋税在手的原因,想要收买人心,没钱是不行的,何况珠崖赋税占了整个帝国一成起步,不容小观。 只是太后三言两语就将本来这件事的实际操盘推手石光忠给罢官了,还说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要对太后感恩戴德,否则还真的可能牵连甚广,整个石氏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徐世藩也不由得对这石光忠暗暗埋怨起来,这石光忠用人确实不咋地,石正光一个石氏边缘族人,本来就是指望着他去珠崖搞些事情出来的,没曾想他没去针对海运之事动脑筋,反而在别的事情上动了不该动的脑筋,引起了如此大的动荡。 这石正光固然该死,但这石光忠也确实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如今形成了这番局面,不得不说,之前的谋划怕是要胎死腹中、白忙活一场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石光忠准备谢恩之际,普林侯麦长钧连忙出列道:“太后,臣还有话说。” 这一下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这麦长钧向来都是个墙头草,摇摆不定,甚至于大部分时候都是扮演老好人、和事佬的身份,如今太后已经将此事定了调,他还跑出来瞎掺和什么? 太后亦是好奇这墙头草到底打算干什么,于是说道:“普林侯有话便说吧。” 麦长钧躬身一礼后缓缓说道:“禀太后、陛下,臣以为这石正光虽然仗着家势为非作歹,以至于祸害珠崖,确实罪无可恕,但此事对于偃南侯来说也确实除了约束不当之外,其他的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太后似乎被气笑了道:“哦?想不到在普林侯眼中,倒是哀家做得不对了?你现在就说说,哀家听听看,哀家是怎么让偃南侯受委屈的。” 麦长钧连忙躬身道:“太后误会了,臣并非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约束家人乃是私事,偃南侯身为内阁执笔大臣,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多余时间关心家中?何况这石正光亦不过是石氏的一介边缘子弟,偃南侯一年怕是都未必能见到此子一面,所以约束从何而来,若是这样就罢免执笔大臣的职位,怕是许多朝堂诸公将来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毕竟家大业大的,难免会有不肖子孙,这又能如何一一得知。” 不等太后开口,王瑞琦就忍不住指着麦长钧道:“依你所言,这偃南侯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那以后各位家中若是有个什么不肖子孙犯下滔天大罪,也诛首恶便是?那朝廷还怎么教化万民?你这简直就是祸国之论!” 第65章 任人宰割的鸡 王瑞琦这番指责可以说是将麦长钧直接定性为祸国奸臣了,若是其他性子刚烈之辈,今日这朝堂的争吵就在所难免,说不得还会打起来。 但是这麦长钧偏偏是个性子柔的,否则也不会成为“臭名昭着”的墙头草。 只见麦长钧丝毫不见生气的笑道:“国舅爷不要急着给我扣帽子,我话还未说完,你急个什么?等我说完了,若是两位圣人和朝堂诸公也觉得我这是祸国之论,届时就是将我拉出去砍了,我也没有怨言。” 这麦长钧纵横朝堂数十年,可是第一次敢拿性命来为说话垫底,更是让朝堂众人惊奇万分。 太后也忍不住开口道:“通天侯,你就让普林侯把话说完,这朝堂之上还是允许大家说话的。” 麦长钧再次躬身谢过太后才继续说道:“其实,臣的意思很简单,约束族人不利乃是偃南侯的家事,最多也就说他掌家不明,事关家族荣耀,让家族蒙羞,那他这个族长就要为家族付出一些代价,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所以,臣建议削去偃南侯的爵位,但保留执笔大臣之职,毕竟偃南侯在这个位置上算得上兢兢业业,从无半分懈怠之处,且能力出众,若是从此藏了起来岂不浪费他一身才华?” 本来以为麦长钧是为石光忠说话的,没想到这麦长钧更狠,直接建议太后将石光忠的爵位削去。 要知道石氏的爵位可是跟随太祖高皇帝开国从龙而来,乃是家族无上的荣耀,虽然每代袭爵都会递减一级,但这也是家族的象征。 若是削去爵位,那就意味着功过相抵,从今以后,你石氏莫要在众人面前提起你祖上从龙开国之事,因为这个荣耀被皇室收回去了,为了一个石正光弄到家族的荣耀都没了,只要脑子没病都不会答应。 但是徐世藩却深深的知道,麦长钧此举是以退为进,若非如此,就不能保住石光忠的执笔大臣的位置,那自己所倚仗的臂膀就断了一只。 不过,只要石光忠依旧能在朝堂之上,待自己掌握权力之后,再寻个由头将这爵位还给他石氏就是。 于是想通此节的徐世藩转过身去轻声地对太后说道:“母后,这普林侯所言,儿臣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这偃南侯才干不俗,又正值壮年,这样弃了还是有些可惜了。” 太后自然也不好逼迫太甚,何况石氏一族本就是开国功臣之后,朝堂上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势力,做得太过了也会落得个刻薄功臣之后的名声。 于是故作思索一番后道:“既然陛下也认同普林侯所言,那哀家也没话说,那就依普林侯所言那般,削去石执笔偃南侯爵位,以惩约束不力之责。” 石光忠心中一片苦涩,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只要天子夺权成功,这爵位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到自己手中,但是若是这官位没了,自己纵然守着这所谓象征着家族荣耀的爵位又有什么用? 无权在手,家族迟早没落,家族一旦没落,以后就是任人宰割的鸡。 第66章 利国利民 经过一番争斗,群臣都目睹到了朝堂上的凶险,三言两语之间可能就会导致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种厮杀可比战场上的厮杀来的还要厉害,可见这些大佬随意之言可抵千军万马啊,且杀人无形! 好在今日有惊无险,除了该死的死定了,其他的都算是尚可的收场。 于是徐世藩在看了太后一眼后,便转身对着满朝文武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启奏,若是无事,那便就退朝吧。” 这时,另一位执笔大臣孙方明出列道:“陛下,这珠崖之事既已有定论,那自当该论功行赏,如今功劳名单尚未确定,臣这边已经将各方奏章汇总,得出一份名单,请陛下和太后过目。” 徐世藩随即点点头就接过内侍送上来的名单,摊开一看,这名单之上排行第一的赫然就是徐云山三个字。 徐世藩见了眼皮一跳,顿时有些激动地直接将名单合上,然后直接转身呈给太后,压制这颤抖地身子道:“母后请过目。” 太后随即奇怪地将手伸出帘幕接过名单,打开一看,顿时也是跟皇帝一样的反应。 但是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激动,朗声说道:“这份功劳名单之事,大朝会结束之后,内阁的阅章和执笔大臣前来御书房再行商议。” 但太后说完之后,孙方明并未退回队伍之中,而是从袖子中再次掏出一份奏章躬身朗声道:“太后、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珠崖郡守周柏山上书请求朝廷在珠崖设立海运司,直接负责整个海南海运事宜!” 此话一出,朝堂皆惊,先不说众人对周柏山这种损害郡税利益的动机是什么,在场的勋贵之中,十之八九都或多或少在珠崖的商号之中有着些许利益牵扯,且都占据了各自家中收益的大头。 而这直接绕过郡所成立朝廷直接统属的海运司,那产生的变化势必影响到如今的珠崖海运生意场的格局,没有意外,大家伙的利益都会受损,这简直就是昏了头的提议,这周柏山难道不怕得罪众多勋贵吗? 不等太后和皇帝开口,王瑞琦就已经怒不可恕地指着孙方明呵斥道:“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你未经过内阁审核研判就递到朝堂之上,谁给你的权力?” 说完就马上转身朝着徐世藩和太后行礼道:“太后、陛下,这孙方明罔顾朝廷制度,擅自越权上奏未经内阁审理的奏章,实在是目无朝廷法纪,臣恳请二位圣人下旨将其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王瑞琦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这孙方明此举的的确确是一点都不符合程序,身为内阁三大阅章大臣的王瑞琦这一请旨完完全全没有问题。 但孙方明既然敢越过内阁程序,直接在朝堂上抛出这个奏章,自然就是有所倚仗。 所以,面对王瑞琦的指责,孙方明则是不慌不忙的说道:“王阅章所言,臣自然是认的,只是,这封奏章之所以未经过内阁,而是直接在今日大朝会呈上,自然是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否则臣又怎敢冒大不韪来做此事?只因此事一成,利国利民!” 第67章 双簧 不等太后开口,皇帝徐世藩连忙饶有兴趣的询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如何利国利民?” 孙方明则是等到内侍将周柏山的奏章递到了徐世藩手中后才缓缓道:“陛下请看,这周柏山的奏章上先是说明了珠崖民风的复杂和人力的缺乏,光是处理俚人和虞人之间的纠纷就已经十分吃力,同时还要兼顾海运之事,毕竟乃国之重税之地,不得不慎重,但是珠崖官府对此已经捉襟见肘,实在难以兼顾。所以,周柏山的意思是希望朝廷直接成立海运司,专职负责海运相关的事宜,包括秩序、赋税以及安全等,这样一来,地方上就会抽调出更多的精力去促进虞、俚融合,使得珠崖将不会再有俚人叛乱之事,而朝廷也可以直接掌握海运的根本,毕竟海运如今所能产生的赋税比例越来越高,已经算是国家根基命脉之一,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况且朝廷的管理定然会比郡县更加规范,而且在许多环节上也会节省许多不必要的成本。” 徐世藩听完嗤笑道:“孙执笔,你这话说的又好像没说过一般,如此浅显的道理着朝堂诸公又岂能想不到?为何这么多年却无一人提出?何况这本就是利国之事,你直接按照章程在内阁走一遍再呈交给朕和太后,怕是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吧?” 王瑞琦闻言连忙出列点头道:“不错,陛下,这孙方明根本就是无视朝廷既定程序,跟朝廷法纪唱反调,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人焉能留在内阁继续担任执笔大臣?臣恳请陛下将此人革了。” 徐世藩没有直接回答王瑞琦,只是淡淡一笑后看向了依旧荣辱不惊的孙方明道:“孙执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孙方明随即笑着躬身道:“陛下,您也看见了,这通天侯也觉得此议乃是利国之策,可莫说陛下,我在内阁十年,却也未曾见过一次这样的奏章,涉及海运的道、路、郡、县以及监察院各级驻地官员,从未有一人提及此事过,按道理,除了直达天听的密折外,到了臣这个级别的内阁官员,能被屏蔽的奏章几乎没有了,若是有这样一封奏章被屏蔽臣不可能不知道,可臣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奏章,这是为何?他们难道不知道海运如今的规模么?不见得吧。可偏偏就没人提出过一条相关的建议,可见其中的门道原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臣决定就在大朝会,将这一条利国利民的奏章公之于众,使其不至于埋没于案牍之外。” 孙方明一番慷慨激昂地说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直接走到朝堂中央环视了一周后,直接朝着徐世藩跪下道:“陛下,臣未经内阁审阅,私自隐藏奏章,罪不可赦,按律当罢职,臣自请陛下罢去臣内阁执笔大臣之职,以正视听!”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你确实不再适合担任执笔大臣之职,但是念在你这本奏章确实有利国利民之用,虽罢去你的职位,但仍保留内阁行走的权力,你就留在内阁,等朕想好了怎么用你再行安排。” 仍然跪在地上的孙方明闻言,便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臣领旨!” 说完就利索的起身,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在场的群臣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孙方明和皇帝两人唱的一出双簧。 第68章 他可是你的舅舅 对于孙方明能够跟这位尚未亲政的天子唱起了双簧,众人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这孙天明年纪将近七十,也到了力不从心的时候了,怕是用不了几年也该告老,如今被罢官对于他来说除了传出去不好听之外,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何况满朝文武皆知他的罢官是为了和天子唱双簧而导致的,谁敢真的将他当做被罢官的倒霉鬼。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徐世藩就向太后请示了一下后就宣布退朝,然后就起身亲自搀扶着太后走入了偏殿。 太后脸上已经有些许愠色,一入了偏殿就叹气道:“你当真就如此心急?” 徐世藩知道,自己今日一番表现定会引起太后的不舒服,但是他也没有打算退缩,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跟太后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王瑞琪这个外戚为首的势力已经隐隐有把控朝堂之势,自己再不出手只能坐以待毙,他自幼熟读史书,自然知道主少国疑的道理。 何况自己能够登基完全是因为他的兄长仁简皇帝无后,自己又算是太后的半个嫡子,否则着大位又如何能轮得到他? 本就先天根基不牢靠,后天再不使些手段,怕是一旦外戚成事,自此以后天子大权旁落,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算他认命,那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帝? 眼看已经进入偏殿,于是徐世藩咬了咬牙后,直接放开了搀扶着太后的手,一个转身就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儿臣今日有些话儿想单独诉说。” 太后见皇帝如此大礼,知道他要说之事定然十分重要,于是摆了摆手对左右伺候的人道:“尔等退下,没有哀家和陛下的传召,谁都不许进来。” 待众人退去,太后才将跪在地上的徐世藩拉了起来道:“此间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有何话你就说吧。” 徐世藩连忙将太后扶到软榻上做好,才跪坐一旁道:“母后,孩儿自知今日之事定然会伤到母后的心,但是在孩儿心中,我虽非母后十月怀胎所出,但母后抚育之恩尤胜亲娘,所以,孩儿想以赤诚之心待母后,是以,接下来之话全是孩儿肺腑之言,或许有些母后不爱听的,但请母后听孩儿说完。” 太后一听皇帝这番说,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轻轻抚摸着他还有些稚嫩的脸庞道:“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待你一如亲生,纵然是你世贞兄长,他所得到的爱也不会比你多,我自问对你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 徐世藩也随即湿了眼眶道:“正因如此,孩儿才不得不如此啊。” 太后拭去了眼角止不住的泪痕道:“罢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何如此吧,哀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哀家不会生你的气的。” 徐世藩当即含泪说道:“母后,如今的朝堂您也看见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舅舅如今已经隐隐自成一派,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担心……孩儿担心……” 太后随即明白过来,有些生气问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什么!他可是你的舅舅!” 第69章 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面对太后的不解,徐世藩只是含泪继续说道:“他是我的舅舅,可我却未必是他的外甥!” “啪”! 太后忍不住直接给了徐世藩一个巴掌骂道:“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世藩没有去理会脸颊火辣辣的疼,而是依旧含泪说道:“若是世贞哥哥在世,自然无须如此,但是在舅舅眼中,我虽是母后养大,但终究不是母后所出,我这个外甥怕是在他心中就已经打了折扣,何况舅舅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隐隐有凌驾朝堂之势,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孩儿担心……” 太后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你担心什么?” 徐世藩咬了咬牙道:“孩儿相信舅舅维护我们母子的心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怕是……怕是就身不由己了!” 太后闻言随即瘫在了软榻上,不知如何答话,徐世藩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史书上没少记载,一旦皇权受到威胁,那最后都会发生什么,无论结局如何,血流成河是在所难免,所以,孩儿不愿将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要有所行动,孩儿希望舅舅将来能有个好的收场。” 太后本就是王氏嫡女,自幼熟读经史,何况自从嫁入皇宫以来,历经三帝,权谋之事岂能不知? 她焉能不知道徐世藩说的是事实,他的兄长王瑞琦确实犹如徐世藩所言,在自己的默许之下大肆揽权,若是在不加以抑制,这外戚一党将会直接影响到皇权的威严。 只是此事一开始本就是她默许之下进行的,毕竟主少国疑,而她所能依仗的除了外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个兄长当真是个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短短半年时间就聚拢成一党之势。 但若是此时叫她兄长就此收手,怕是也不行,她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但是皇帝又已经感到了外戚的威胁,可当真难办。 皇帝乃是太后一手养大,母子之间说话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避讳,何况徐世藩就连对舅舅的忌讳都说的如此坦诚,可见在他心中太后的分量何许之重。 于是太后叹了口气道:“你舅舅聚党本就是我的默许,你也该知道,有些时候,外戚甚至于可靠过宗室,这是我的考量,但是他的手段确实如你所言那般,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如今这个局面你出手制衡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也知道,你尚未亲政,且刚登基半年,你就要在朝堂上拉起班子跟你舅舅对抗,你就不怕最后的局面你更加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你这位置怕是也坐不稳,你可想过?”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自然想过,但总好比日后收不了场来的好,何况现在制衡舅舅,纵然他心中有怨气,还能消除,毕竟血浓于水,但若是日后来做此事,有没有胜算不说,那就也不是单单的怨气而已了,怕是会变成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第70章 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徐世藩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血淋淋,太后闻言也忍不住捂着胸口惊道:“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徐世藩连忙一把握住太后的手道:“母后,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母子能够平安,也为了舅舅不至于因为势大而身不由己,现在出手正是时候,母后亦不需要给孩儿什么帮助,只需要两不相帮就是,只要安稳度过这两年,他日孩儿亲政之时,孩儿保证,绝不会动舅舅一根汗毛,而且舅舅的才干摆在那里,孩儿日后还需依仗舅舅的支持,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舅舅好。” 太后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如今成长如斯,我都快忘了你是皇帝了,也罢,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亦不好过度干预你,毕竟这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但是你要记住你今日直言,他日你若跟你舅舅自相残杀,我宁死也不再见你一面,若是他对你动手,我亦是如此,你当明白我的苦心。” 徐世藩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一把扑进了太后怀中:“母后!” 朝堂之上的事情就像一阵风,吹出皇宫,吹出京师,吹向天下,稍微敏感一些的都嗅出了其中的意味,小皇帝开始向这个天下展示出他对权力的渴望。 而珠崖俚乱的事情也有了定性,石正光这个罪魁祸首被处以极刑,而石家氏族长当朝执笔大臣偃南侯被削去侯爵,保留执笔大臣的职位。 同时俚乱事出有因,加上带头的天掌山三十六洞峒主之后的阿牙黑已经伏法,算是首恶已诛,但其余参与者,也就是剩余的三十五峒主皆斩首,余者不究。 功劳名单也出炉了,首功珠崖商贾徐云山封丫县男爵,授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之职。 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调任南海路步兵参军,封广丰县男爵。 禁军中军骑七营校尉柯万兴调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接替麦永瑞。 而经过周柏山的上书,朝廷决定采纳周柏山的提议,在珠崖丫县直接设置海运司,独立在六部之外,直归内阁统属,负责海运一切相关事宜。 海运司设置主官镇海使一名(五品),副职转运使四名(从五品),下设税、工、航、卫、吏、商六曹(从六品),同时监察院设立海运监察使(六品)一名,主官则是由本次平俚调度有功的周柏山调任,而周柏山的郡守之位则是由守城有功的罗万宗接替,至于罗万宗的县令之位则是由朝廷吏部另行指派。 这一次海运司的推行成功也给了王瑞琦以及朝堂之上跟海运相关的勋贵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事先未曾收到任何风声,被徐世藩这个小皇帝在朝堂上一顿组合拳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许多人开始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皇帝虽然没有亲政,但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倒是玩得挺溜,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雄主。 而王瑞琦好不容易聚集的势力,经此一役,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第71章 小朝堂 圣旨从偃城出发来到丫县,最快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抵达,但是这朝堂上的消息很快就能传达到丫县,仅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丫县有点手段的人都知道了此次平俚的结果,还有朝廷将要开设海运司的事情,更是引起了珠崖当地不小的动荡。 于是除去德盛之外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齐齐聚集在了徐云山的宅中,商议将来可能面对的情况和应对的方法。 当然,照理大家伙先是恭喜了徐云山一番,一来他凭俚乱之功获得了丫县男的爵位,成了丫县地位最高之人,同时由授予他七品丫县守备营校尉之职,想来也是朝廷对他个人武勇谋略的认可。 毕竟此次平俚若非徐云山力挽狂澜,结果如何还未可而知,虽然朝廷援军一到,必定能战胜俚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援军来的时候,整个珠崖都不知道被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何况珠崖事关朝廷一成赋税,非同小可、意义重大,徐云山的出现使得珠崖并没有遭遇太大的损失。 一番恭维过后,徐云山也是谦卑地一一给了回应,众人对他的好感又再次上升,不骄不躁,确实是有大将之风,由他带领珠崖海运商号想必稳如泰山。 客套话说完了,徐云山示意众人分别落座后,自己也坐上了主位才缓缓说道:“诸位今日前来,其实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样吧,我先不说话,诸位各抒己见,看看大家伙都有什么想法可好?” 众人中公认的除去徐云山之外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罕见的抢先发言道:“依我看,这本就没什么好商议,这既然是圣人一力推行的事情,咱们跟着就是,难不成你们还能让圣人收回成命不成?”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则持有不同意见道:“徐掌柜,话可不是这么说,圣人成立海运司一事确实是板上钉钉,但是这相关的政策可没有颁布啊,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指着海运吃饭的,随便一条不合适的规矩,可都是会要了咱们得老命的,若不是事先商议出个什么对策,届时若有不利于我等的条陈规章,那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知道,这通天商号背后的势力其实就是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通天侯王瑞琦,此番朝堂之上被小皇帝徐世藩联合执笔大臣孙方明联手双簧杀了个措手不及,才有的这个海运司的成立。 此事王瑞琦焉能甘心咽下?自然指望着设槛使绊让这海运司纵然办成了也要吃瘪受制,而这王明峰的意思也就是相当于王瑞琦的意思。 但是朝堂一战,王瑞琦明显落了下风,一个手握大权的国舅爷,还是开过功勋之后的国舅爷,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尚未亲政的小皇帝给玩得团团转,众人就算不会立即倒向小皇帝那边,但是对他这个外戚党的首脑怕是也有些看不上了。 所以,王明峰的提议少见的没有得到这一十二家商号多少的支持,这些商号对王明峰的态度也就犹如他们背后的势力对王瑞琦的态度一般。 微妙的氛围使得徐云山这小小的会客厅恍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朝堂。 第72章 诸事照旧 面对这样的局面,徐云山亦是心中苦笑,朝堂上的博弈延伸到了珠崖,可谓是人间处处是江湖。 看着下面的商号掌柜从各抒己见到后面的蹬鼻子上脸的争吵,徐云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于是徐云山举起双手摊开喊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会,且听我说几句。” 徐云山向来在这些商号之中都有着些许威信,后来立下平叛大功,众人又对他多了一丝感激和敬重。 将来官爵在身更是使得他的身份已经彻底跟在场诸人划开了一条界线,如今的徐云山可是名副其实的老爷了。 他如今的爵位就是见了周柏山虽依旧不如,但却已经无须行礼了。 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徐云山才缓缓说道:“朝廷设海运司,本意是为珠崖府衙减轻人力负担,同时海运赋税冠绝天下,的确不适合再掌握在一郡之手,早就该由朝廷亲自掌握,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坏事。” 王明峰有些不甘道:“可如此一来,以后的诸多规矩下来,咱们可还有饭吃?” 徐云山摇头苦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管这海运司是谁当家做主,最终的利益还不是咱们这十几家为首的海运海运商号来创造?难不成朝廷自己也要派船入海捕捞挖掘?还是朝廷要遣使远渡重洋采购香料?最终不还得是咱们这些人来做这事?” 王明峰依旧不依不饶道:“那可未必,况且这天下富豪何其之多,届时京师的、江南的那些个有钱佬纷纷下来,还能由咱们等人吃饭的地?” 徐云山耐心说道:“先不说诸位都是什么背景,这天下怕是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将手伸到珠崖的商号怕是不多,就算伸过来了,那又怎样?这南海的航线是咱们这些年死了多少子弟才蹚出来的血路,他们若是想要走海,成啊,拿人命来填,就算他们不惜人命,可朝廷能等他们那么长时间去重新了解和驾驭海洋么?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想对珠崖伸手,除了寻求咱们合作,别无他法。” 徐云山说的确实有理,王明峰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是王瑞琦的压力那在里,他也没办法不设法搅局,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就算如此,可是突然在咱们头上加了这样一个衙门,终归不是好事,日子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幺蛾子。” 王明峰这话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是众人也理解他的处境,他的立场不得不这样,大家都是老伙计了,焉能看不出来? 徐云山更是明白,也不生气,随即笑道:“若是这样说,我只能说一句,除非咱们背后那些老爷们都死绝了,否则谁有这个胆子来刁难咱们?何况,那新上任的海运司主官是谁?就是咱们珠崖的周明府,别人不知道,周明府大家伙还不了解么?若是连周明府都信不过,那我可就真的无话可说了。而且,朝廷让周明府调任海运司镇海使的用意,诸位还不明白吗?所以,诸位莫慌,我在此断言,除了赋税可能会有变故,其他不会变,诸事照旧!” 第73章 石清芳来访 徐云山的一番分析倒是让众人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点明周柏山接任海运司镇海使一事,让众人更加确信,这其实就是小皇帝徐世藩想要收权的一个手段罢了,难不成小皇帝想将所有勋贵都得罪了不成? 小皇帝肯定不可能那么干,那就十分清晰明了了,小皇帝这么干除了揽权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逼迫各个勋贵站位罢了,以此瓦解日益强盛的外戚一党,这是十分温和的方式,也是所有勋贵乃至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外戚党也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有时候,朝堂之争确实是一张利嘴可以让人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但有的时候也不过是利益瓜分而已。 对于诸多勋贵集团来说,谁执政谁掌权都无所谓的,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就是换一家姓氏坐天下又有什么打紧的,这也是太祖高皇帝以来,历代大虞帝王为什么费尽心思分裂世家的原因。 如今基本不存在什么老牌世家了,大部分都是当年随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新勋贵,但是新的勋贵依旧需要分裂和制衡,否则这些人扭成一团,立马又能形成一股足以颠覆江山的力量。 好在经过数代帝王孜孜不倦地努力,终于将寒门这个弱小的群体拔成了今日的“庞然大物”以抗衡勋贵。 但是经过政治的洗礼,如今的朝堂局势不再像过去那般世家、新贵、寒门三足鼎立。 这三股势力居然有种融合起来的趋势,隐隐有结党而立的苗头,如今所谓的外戚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新贵为主,但其中不乏老牌世家的成员,也有寒门要员。 这个信号使得闻到危险的皇帝徐世藩不得不提前露出爪牙,试图分裂这即将凝聚成形的怪物。 但这对珠崖海运群体来说,只要基础利益不变,那才不管是外戚党还是保皇党执政,所以,在徐云山将事情捋清楚脉络后,就纷纷起身告辞。 王明峰也不情不愿地起身,迈着失魂落魄的脚步而出,徐云山见状,当即一把拉住道:“王老哥,云山尚有一言,不知老哥可还愿意听?” 王明峰苦笑道:“你说的话,我向来都听进去的,你只管说吧。”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事到如今,我已明白你的处境,所以赠你一言,这天下终究是天子的,其他人等,就算再亲近也不能染指皇权半分,如今天子只不过轻轻一推,就能在朝堂掀起偌大浪头,你侍主忠心自然没错,但是有的时候尽忠不是盲忠,在你心中亦有着一杆秤,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了主家好,只要心怀赤诚,问心无愧就好。” 王明峰闻言又是一番苦笑道:“心怀赤诚、问心无愧!我只是个商号掌柜,做好分内事就是了,其他的,冥冥中自有安排!” 说完王明峰朝着徐云山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徐云山也只好苦笑着准备回到房中换件衣裳就要出门,突然见到管家徐文启像是见了鬼似的,匆匆忙忙朝自己而来。 徐云山于是奇怪道:“文启,慌慌张张地作甚,被人追债上门了?” 徐文启咽了口口水才气喘吁吁道:“宁陵县主来访!” 第74章 运气使然 其实严格来说,徐云山和石清芳在很早的时候就相识了,只不过那时候的石清芳尚在襁褓,而徐云山也只是个贪玩的少年。 只是如今,徐云山依旧知道石清芳是谁,而石清芳或许还不知道徐云山是谁。 宁陵县主登门拜访对于普通商人来说那是绝无可能之事,而徐云山如今有了丫县男的爵位傍身,在地位上已经不能算是平头百姓,而是一脚迈入了勋贵的行列。 何况他还身兼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乃一县的兵头子,这些身份的加持下,使得石清芳折节来访就能说得通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吩咐下人将中门打开,自己则是回到房中,在妻子阿香的伺候下,快速换了一件得体的衣裳后,亲自出门来迎。 一到大门,就看见石清芳的马车停在宅子大门,而石清芳却未下车,徐云山连忙快步来到了马车前躬身行礼道:“徐云山拜见宁陵县主,县主驾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实在荣幸至极。” 车厢内传出石清芳的声音道:“徐先生客气了,我今日特地过来叨扰,怕算是不速之客了吧。”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称呼虽然从徐掌柜变成了徐先生,但是言语之间依旧夹枪带棒,徐云山只能苦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我这破宅子能得贵人降临,那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盼都盼不来呢。” 此时的石清芳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只见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粉色内衬,搭着百色薄纱,腰身处用一条绸带轻轻束着,显出了那堪堪一握的苗条,发式则是简单扎了两条辫子,只是扎子是两条粉色带花的绸带,使得原本就貌美的石清芳整个人少了一丝平日里的霸道,多了一丝少女的气息。 若非那眼神依旧犀利,徐云山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不表现现出来,只能恭敬的躬身侧让道:“县主,里边请。” 然后就在石清芳的侧前方殷勤地领路,没一会就来到了宅中正堂。 石清芳没有着急直接坐下,而是在正堂中四处转悠打量着,嘴里缓缓说道:“想不到徐先生这般身家,住的宅子居然如此朴素,这正堂之上连幅名家大作都没有,皆是些凡俗之作,我倒是好奇,徐先生为何如此?” 徐云山恭敬道:“我本就是一介俗人,书都没读过几本,纵然是名世佳作当前,也没有那双慧眼辨认,何必糟蹋?何况县尊老爷尚崇尚简朴,我商贾之家如何敢僭越。” 石清芳闻言,转身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未免自谦太过了吧。据我所知,这次俚乱的军略就是徐先生所献出的,何况徐先生领兵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一群民夫在徐先生手上居然如使臂展,打出了超过郡兵的气势,若非读过兵法,单单个人武勇怕是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以徐先生经营海运之才,短短数年就一跃成为珠崖诸商之首,单单这份能力,见识会差?” 徐云山依旧恭敬道:“县主谬赞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第75章 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运气?”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这样的运气,我也想有。” 徐云山淡笑道:“县主说笑了,县主天之贵女,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岂会在意云山这点成就。” 石清芳则是直接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直接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杯,嘬了一口后才说道:“徐先生,我还没恭喜你加官进爵呢。” 徐云山则是苦笑道:“县主莫要取笑在下,在下哪是做官的料,在下正发愁如何推掉这个封赏,若是县主有办法,还请县主帮忙出个主意。” 石清芳随即疑惑道:“多少人终其一生就想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如今你官爵加身,反而不喜?徐先生,你这扮得就有些过了哦。” 徐云山则是目光真诚地望着石清芳道:“县主明鉴,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会做官,也不敢做官,只想守着这点家业做个快活的富家翁就是了,官场上的事情,在下一窍不通,贸然进入,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石清芳嗤笑道:“不会做官?你在珠崖官场的关系可是经营得顺风顺水,你徐先生一句话怕是比周明府都要管用,手下那十三鹰皆是你徐记商号的十三大当家的,各有千秋,身怀大才,你若不会当官,能笼络得住这十三位人才?徐先生,你莫不是拿我当三岁小孩不成?” 徐云山正色道:“县主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刻意经营,而且在下的营生一切都是合法合规,从未钻过朝廷的空子,只是在下自知才疏学浅,接人待物终讲究一个‘诚’字,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伙觉得我是个真诚的人,就都愿意跟我结交,仅此而已。” 石清芳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真诚?不见得吧。别的不说,这珠崖跟你交好之人怕是没人知道你徐现身身怀绝世武艺,且兵法韬略杨洋精通出众。就你那身功夫,平头百姓能有机会学到?你究竟是何背景,为何身怀禁军中军将军的令牌!” 徐云山随机一愣,暗道石清芳这贼婆娘怎么知道这个事情,不过仔细想想,当日亮出这玩意的时候,在场之人就除了郡守周柏山之外,别人并未看清,也就只有周柏山一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其他人也就知道徐云山拿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出来,没有意外,就是周柏山这个老登把自己卖了。 但是徐云山不打算向石清芳坦诚,只是故作糊涂道:“县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禁军,什么令牌,这都是什么东西?” 石清芳冷笑道:“徐云山,你现在还在跟我装?你可是想我向朝廷告发你私藏禁军将军令牌?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徐云山依旧装傻充愣道:“若是县主当真以为在下私藏什么令牌,大可向朝廷告发,我徐云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查。”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得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既然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第76章 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面对石清芳愤怒的恐吓,徐云山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和愤怒,只是他确实有些厌烦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态度。 没有意外,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反而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的茬,就是泥人捏的都有三分火气,何况徐云山。 于是徐云山直接开门见山道:“县主时间宝贵,想必不是为了抄我的家灭我的门而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县主所为何来,在下能办的赴汤蹈火也要办,在下不能办的那就恕难从命了。” 石清芳闻言突然没憋住就笑了,还别说,这石清芳本就长得天生丽质,虽然达不到倾国倾城的标准,但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只不过平日里刁蛮霸道的性子让许多人忽略了她那不俗的容貌,只是这一笑,平添了几分俏皮,倒是一下将她整个五官都调动了起来,显得更加灵动。 徐云山都不由得感叹这样的五官就该配上这样的笑容才是,一个小妮子好好地美娇娘不当,整天装腔作势的扮演让人讨厌的贼婆娘,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门缝夹过。 石清芳惊鸿一笑后,顿觉失态,连忙再次板着脸道:“好,既然你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确实有事前来,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我保证,你私藏令牌之事将不会泄露出去,而且你只要答应了此事,我还可以保证,你在珠崖的生意能做到你子孙后代都不会断绝。” 徐云山随即笑道:“敢问县主要我做什么大事,连几代富贵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 石清芳冷着脸道:“我要你支持德盛商号成为海运司成立后的独家海运商号!” 徐云山随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诧异道:“县主这话当真?” 石清芳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 徐云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行的笑话忍不住笑道:“县主的要求,在下恕难从命了,要抄家灭门我也认了,反正家里就没几口人,死了也就死了,现在不死,过几十年也是要死的。” 石清芳脸有愠色道:“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你莫要以为你立了大功,又得朝廷封赏,我便动不得你,我想要你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徐云山没有生气,依旧笑道:“这个我自然信,而且有这个能力的不止县主一人,这普天之下能让我徐云山家破人亡的人多了去了,但那又如何?远的不说,我若做了这个事情,县主是放过我了,那剩下的一十二家背后那些人能放过我?怕是家破人亡都是最轻的报复,可能死无葬身之地都说不准。” 石清芳随即摊牌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说服周柏山上书朝廷,助我一臂之力?你就不怕那些人知道了报复你吗?” 徐云山也不装了,笑道:“因为无论有没有海运司,我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若是要我支持德盛垄断海运,我的生意不做也罢,但是别人做不成生意就会拿我开刀,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第77章 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石清芳随即松口道:“我可以答应你,德盛拿到海运制定商号后,私下可以跟诸商号协商,共同经营,但这个名义必须是德盛的。”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县主,非是在下打击你,朝堂之事天下皆知,众多勋贵被摆了一道,被迫同意设立海运司,后期不暗中搞鬼就怪了,你还妄想让海运司将所有下海的权力都打包给一家商号,莫说勋贵们不同意,怕是圣人都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就算此事你当真做成了,这唯一一家商号也绝不可能是你德盛,你莫要忘了海源商号的背后站着的都是什么人。” 石清芳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个事情本就不可能实现,也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她只不过想试探试探徐云山,若是徐云山当真答应这个事情,那就说明徐云山是个骗子,更证实了周柏山识人不明,被徐云山骗了,好在徐云山很痛快的拒绝了,这也使得石清芳对徐云山也高看了几分。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徐先生,我还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徐云山随即笑道:“县主请讲。” 石清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说的不错,朝廷是不可能让海运司只允许一家商号独大的,但是海运司的存在势必会做出改革,肯定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谁想下海上岸都可以,肯定会限制这个规模,从前虽说以你们一十四家商号为首,但是跟着你们吃饭的商号不计其数,只是他们没有办法远航,只能呆在近海,所以整个珠崖海运的商家实际上有几百家,以珠崖府衙的能力也确实难以管理这么多商家,所以海运司的成立是势在必行,这也是最终朝堂之上反对声音不大的原因。但是纵然成立海运司,也不可能直接管理这么多商家,毕竟海运司的成立之后随之而来的商家会更多,所以,海运司一定会出台相关的制约之策,限制参加海运的商家。” 徐云山闻言也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石清芳索性直接点明道:“我也不对你隐瞒,此次海运司成立只会发出十道远洋令牌,原本的一十四家只能有十家能够远航,有四家注定要淘汰。”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没有意外,你们德盛会被排除在外,你希望我说服其他商号,让你们德盛入场。” 石清芳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你一定要做到,就是把通天商号踢出局。”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能够做到?通天的背后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你的父亲不也因为他的缘故被削去了传家的爵位,我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跟一人之下的大佬掰手腕?” 石清芳闻言笑了:“你这么聪明,你就猜不出来我们石氏背后站着的是谁么?若是你猜不出来,也不会让周柏山投诚到我们的阵营了。” 徐云山没有意外石清芳的猜测,只是淡淡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第78章 撕破脸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透这个道理。你在珠崖呼风唤雨之际,又何曾离开过朝堂上那些勋贵的支持?你现在想置身事外?你觉得可能吗?” 徐云山随即嘲讽回去道:“那我也大可不必站队你这边,我只须按照原有的路子走就好了。” 石清芳低声道:“那你就不怕你的站队会让你粉身碎骨吗?” 徐云山苦笑道:“你最快也要两年后才有这个机会,但我若现在跟你站在一起,我的尸首可能明天就会出现在远海之上喂鱼。” 石清芳随即怒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把眼光看得远一些,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徐云山笑道:“因为我信得过他们,但我信不过你。” 石清芳闻言顿时语塞,徐云山见状就索性摊开来说道:“你前来珠崖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我,如今因为利益使然,需要我为你摇旗呐喊,所以没有动我,但是一旦你真的站稳了脚跟,你还是会对我举刀相向,那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一心要取我性命之人,我是嫌命长吗?” 石清芳随即软道:“你可是还记很之前的事情?那时敌我不明,荒山野岭之中,我只能杀错不能放过。” 徐云山的眼神随即像一把发着光的利刃一般将石清芳盯得胸口发慌,然后才缓缓说道:“不,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县主,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所来珠崖是为了干什么,我已经向你释放过最大的善意,甚至还助你成立了海运司,但,这就够了,你不能再进一步了,否则我的脑袋就要换地方摆了。” 不知道是徐云山刚才如刀的眼神还是被徐云山说中了心中所想,石清芳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但徐云山却没有准备收口,而是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卷入你们权谋是非之中,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搅浑这些事情,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能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你追悔莫及,我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徐云山说完就直接出了正厅,然后就回了书房,只留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石清芳。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这向来恭敬有礼的徐云山居然会在今日向她展露如此霸气的一面,还敢给她甩脸子。 不但将她置于厅堂不顾而拂袖而去,他居然还敢赶自己走,这也就相当于直接撕破脸了,装都不装了。 这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石清芳居然还生不出气来,只能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无力的起身,一言不发就出了徐宅,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而徐云山在得知了石清芳的离开后,才皱着眉头对一旁给他喂水果的阿香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这个贼婆娘知难而退,以后不在我面前晃荡,否则烦都烦死了。” 阿香随即冷笑道:“烦?我看你倒是欢喜得很,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对你念念不忘,美都美死你,你在老娘面前装什么装,老娘还不知道你?” 第79章 老爷我要去泰罗 面对妻子阿香的揶揄,徐云山只能搓了搓鼻子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个女人都比我还要激动好不好,你夫君我还没有俊到是个女人见到都要对我发花痴。” 阿香没有直接回答徐云山,只是给了一副你自己知道就好的表情,然后就继续将盘子里的果肉再次喂到徐云山嘴里。 连续喂了好几块后才略微担心道:“你如今把那姓石的婆娘得罪得透透的,你就不担心她转头就对你实施报复?” 徐云山嚼着嘴里的果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她若是要动我,今日就不会折节上门了,虽说我如今身份不一般,上咱家做客也不算辱没了她,但是毕竟朝廷的旨意还未到来,我就还是个商贾,她连这个时间都等不了了,你说说,她如今该有多着急,这种情况之下,我不带头出来对付她手中的德盛就算是她命好了,她岂敢来招惹我现在。” 阿香依旧有些担忧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婆娘毕竟是有些手段之人,且性格狠辣,说不准还会派人暗中除去你也说不定,你只要死了,这海运豪商顿时就群龙无首,她只要逐个击破,拉拢几家想来不是不可能的。”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惊出一身冷汗道:“你说的甚是有理,万一这贼婆娘狗急跳墙,不是干不出来的。” 阿香随即说道:“依我看,你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算了,也省的到时候身不由己还是卷入了他们之间的争斗,等到尘埃落定你再回来,说不定就没你什么事了,若是能就此脱身,咱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现在赚的钱够咱们吃上几辈子了。”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了计较道:“你说的不错,而且既然要走,就走得远远的,走到谁也没法联络上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受到这些烂事的干扰了。” 阿香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就拍向了徐云山的后脑勺骂道:“死鬼,你嘴巴一歪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你肯定打算亲自跟船远航,最好能去到番斯伯对吧,老娘知道你对那些个番妹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老娘看管,没有机会下手,老娘告诉你,想都别想,你最远就只能去到泰罗,若是你对泰罗那带的土猴子感兴趣,那你只管去睡去,老娘不介意。” 徐云山顿时不甘心的嚷嚷道:“这泰罗离珠崖太近,万一真的有人要拉我上船,只需传信一封,我就没法推辞了,番斯伯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一来一回就大半年过去了,早就尘埃落定了。” 阿香顿时吼道:“你以为老娘不懂吗?这事情还需要半年,只需要海运司一成立就算完了,最多两到三个月,你在泰罗,就算有人要拉你上船,一来一回也两个多月过去了,你就算本事再大也鞭长莫及,届时有什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就去泰罗!” 徐云山随即烦躁的起身,就出了书房对管家徐文启嚷嚷道:“文启!文启!” 徐文启闻言匆忙赶来问道:“老爷,何事?” 徐云山看了书房一眼后烦躁地说道:“给老爷我收拾收拾,老爷我要去泰罗!” 第80章 跑路后的连锁反应 刚好今日就有要前往泰罗的船,徐云山当即吩咐将他的一应行囊装好,然后直接就骑马先走,没多久就到了码头。 手下伙计牵走了徐云山的马后,徐云山直接就上了自己的大船,找了一间房间,也不让人收拾,就倒头就睡。 睡前还特意吩咐,一会他的东西到了以后不要吵醒他,随便找个地方放就是了。 等到珠崖之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徐云山已经出海将近两个时辰,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因为徐云山和阿香判断地不错,除了石清芳,通天商号的王明峰也有着拉徐云山一起对付德盛的意思,却不曾想徐云山居然这个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海道泰罗去了。 等他得知到石清芳曾经到访徐宅,徐云山出海更是石清芳离开之后马不停蹄就办的事,顿时联想到难不成是受了石清芳什么威胁,以至于出海避风头去了? 不单单王明峰这么想,就连其他海运商行的盟友们也这么想,接着几乎整个丫县都这么想。 这也算是这些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借由徐云山徐大善人的名头制造石清芳的恶名。 尤其石清芳曾经想要杀死徐云山之事也被大肆渲染,使得石清芳一夜之间就成了整个丫县众矢之的人物。 而石清芳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自己在徐云山家中吃了亏,结果这王八蛋只是出个海就能将自己推到这个千夫所指的境地,当真还是小觑了此人。 石清芳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她确实动了杀心,还想着好好谋划一番如何除去徐云山,却不曾想根本就没这个机会,自己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溜了。瞬间被这徐云山弄得没有一点脾气。 而徐云山走之前曾经让人偷偷去告知了罗万宗,还给罗万宗送了一封信,信上吩咐了罗万宗给他盯死石清芳。 信中还特地嘱咐罗万宗,最好能收集一些石清芳在珠崖的“罪证”,待他回来之后,要凭着这些“罪证”将石清芳这个大麻烦赶出珠崖。 毕竟跟一个县主发生你死我活的争斗吃亏的还是徐云山,索性将她赶出珠崖,一劳永逸。 所以,徐云山看似避祸而逃,但实际上每一步都精准的敲打在石清芳的命门上,甚至有着走一步看三步的算计,而石清芳若非家世身份的缘故,怕是十个她都不够徐云山一壶装的。 徐云山走后的连锁反应,使得无论是各个商号对德盛商号的打击也好,或是丫县百姓对石清芳的指指点点和暗中唾骂也罢,都或多或少的影响着石清芳在丫县行事。 因为大家只要知道是县主身边出来办事的丫鬟还是下人皆是没有好脸色,而德盛更惨的是,大部分伙计因为受不了其他商号伙计的冷嘲热讽和打压排挤,居然走了大半。 使得原本就因为徐云山一事而受影响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现在就算有生意上门,怕是也运作不起来,哪怕他们愿意出到三倍的工钱,依旧没人上门应聘,毕竟丫县屁大点地方,谁也不想为了几个工钱遭到全县百姓戳脊梁骨。 突然爆发的种种事情,使得好不容易又接手回掌柜职务的黎明明一夜之间白了头,尤其是因为生意变差挨了石清芳几次训斥之后,就彻底倒下,卧床不起。 第81章 天使驾到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朝廷派来宣旨的御史终于在历经颠簸之后在崖北上了岸,郡守周柏山率众前来迎接。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袍,随行的还有一位宫中内侍,内侍的年纪与那紫袍官员接近,均是四五十上下。 看二人说话的样子关系不错,在二人抵达之前,东海道政院就已经发来通告,告知此次宣读圣旨的御史班子情况,好让周柏山做好接待准备。 那紫袍官员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乃是本次宣旨的最高官员,而那名内侍则是太后身边的大内太监总管何子业,余者届时礼部的一些官员和道政院随同而来的官员。 周柏山虽说没见过这些人,但是衣服不会错,于是率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珠崖郡手周柏山率珠崖诸官、绅见过天使。” 吴盛昌随即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笑道:“都免礼了吧。” 周柏山连忙起身小步来到吴盛昌面前轻声道:“下官见过吴尚书,见过何总管。” 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接了他一礼,然后吴盛昌看了何子业一眼后随即说道:“我和总管渡海而来,颇为颠簸,你先将我们诸人安顿好之后,再来见我,我们有话要问。” 周柏山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就吩咐随行而来的衙役民夫都动起来,将御史及随行众人的行礼卸下船来,然后亲自将吴盛昌和何子业迎上了事先准备的马车,其他随行官员也有珠崖官吏陪同安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码头,朝驿馆而去。 周柏山忙上忙下终于将诸事安排好之后,便急急忙忙来到特地为吴盛昌准备的院子求见。 门口的守卫早就得到了吴盛昌的吩咐,周柏山都没有开口就被守卫带进院中,只见此时的吴盛昌和原本该在隔壁院子的何子业都已经换好了常服,坐在院子中的凉亭泡起了茶,正不知聊着什么,皆是开怀大笑着。 二人瞥见周柏山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已经进到了院子,吴盛昌随即朗声笑道:“松亭,快快来,这茶啊都快凉了。” 周柏山闻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不到吴盛昌居然知道他的表字,还叫了出来,这其中的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当即连忙加快了脚步快速来到凉亭前躬身行礼道:“让二位老爷久等,倒是柏山的罪过了。”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后,吴盛昌爽朗笑道:“诶,松亭,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的小心,来,看你奔走调度,定然也渴了,快上座,茶水都泡好了。” 周柏山连忙小心翼翼地跪坐一边,轻轻撮了一口茶后,才小心的问道:“适才一进院子就听到二位老爷相谈甚欢,想来二位老爷聊的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等吴盛昌开口,何子业就先笑道:“松亭倒是个耳尖的。” 吴盛昌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哪里是他耳尖,是我的笑声太大,哈哈哈哈!” 接着吴盛昌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趣事,我们刚刚在聊的就是你的前程之事。” 第82章 圣人的口谕 周柏山听到吴盛昌说在聊自己的前程,一颗心瞬间挤到了嗓子眼,但是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保持着恭敬的笑脸道:“柏山的前程还得劳烦二位老爷费心了。” 何子业随即笑道:“你这前程可是你自个挣来的,哪有我们什么事情。” 周柏山连忙微微躬身道:“这可不是这般说,若能得二位的提点,柏山就算在这珠崖做一辈子的郡守又有何不可。” 何子业忍不住笑道:“是个会说话的。” 吴盛昌像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爽朗地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此次俚乱已定,朝廷封赏之大可以说史无前例,尤其你周柏山身怀二功,所以,此次你的封赏虽不是首功,但还是胜似首功。” 周柏山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但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诚惶诚恐道:“尚书言重了,此次俚乱得以快速平定乃是朝廷多年的人心所向,还有将士百姓誓死守卫,柏山岂敢居功。”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诶,松亭何必过谦,若非你居中调度有方,也不见得就能如此高效的平定此乱,何况这只是其中一功,还有一功就更值得说道了。” 周柏山自然知道吴盛昌所指,但是还是故作糊涂道:“还有一功?” 吴盛昌随即指着周柏山朝着何子业笑道:“你看看,我就说他会是这个反应,我没说错吧?哈哈哈哈!” 何子业也笑道:“你上书朝廷请求将海运一事剥离郡管,使其独立,让朝廷能着手重新规管海运之事,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 周柏山连忙面有愧色道:“总管说笑了,柏山也是没有办法,这海运一块虽然一年下来也为我珠崖增加不少赋税,但是随着规模日益增大,小小珠崖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兼顾,一个不好就会出乱子,届时祸事怕是更甚俚乱,为将来计,柏山只能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缓解珠崖的压力。” 吴盛昌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的海运赋税已经超过全国赋税的一成,百年光景,就成了国家命脉,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该有国家直接掌控,松亭你能有如此胸怀,将来必能平步青云,直入中枢!” 周柏山焉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连忙激动的起身向吴盛昌和何子业郑重行了一个礼道:“柏山多谢二位贵人提点之恩,将来只要二位贵人开口,柏山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盛昌随即笑道:“好了,你怎的动不动就行礼,不嫌累得慌么,你莫要感谢我们,你该感谢地是陛下,你将来的前程是陛下给的,不是我,也不是何总管。” 周柏山闻言连忙转身向北就撩起衣摆直接跪下高呼:“圣人天恩,永记于心!” 吴盛昌和何子业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都笑了,何子业更是起身将周柏山扶起来道:“好了,松亭,我等前来之时,圣人曾吩咐,寻个机会想你宣读圣人的口谕,今日让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旨的。” 第83章 徐云山是被逼走的 周柏山一听圣人居然还给他留了口谕,顿时受宠若惊。 何子业笑着和吴盛昌对视了一眼才对周柏山道:“圣人口谕涉及机密,不可外泄,此处不是传谕之地,你随我二人到书房来。” 于是周柏山连忙随二人来到了宅中书房,待二人站定,连忙转身将门关上,才拢着袖子等候天使传谕。 何子业见周柏山已经做好准备,随即轻咳一声道:“珠崖郡守周柏山接旨!” 周柏山连忙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何子业面前道:“臣周柏山恭迎天子圣谕!” 何子业随即肃然道:“朕得你上奏,决意置开海运司,念你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加上你在珠崖耕耘多年,颇有建树,想来对海运一事颇有心得,便着令内阁拟旨,调任你为海运司镇海使。只是海运司新立,定然会遭遇多番波折,你在任上,当需像给朕上奏那般,保持大公无私之心,莫要因为外力的缘故使得海运司成了朝廷的笑话,前期治政若是遇到重重阻力,可多与尚在珠崖的宁陵县主商议,但最终皆以你的意见为主。周卿,朕在京师,遥望你在这珠崖靖海平波,你莫要让朕失望!钦此!” 周柏山闻言,当即朝着何子业磕头谢恩道:“臣,定当谨遵圣谕!” 何子业随即点了点头道:“松亭,起身吧!” 周柏山闻言才爬起身来,朝着二人再次躬身一礼。 何子业则是将周柏山扶了起来道:“圣人口谕,你可听明白了?” 周柏山连忙点头道:“总管放心,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里去,柏山晓得圣人的意思了。” 何子业随即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好,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要在我们这里耽搁了,只是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你赶快准备一下,让所有名单上之人早早地准备好了,三日后设坛摆案,正式宣读朝廷旨意。” 周柏山闻言随即面有难色道:“二位老爷,柏山正寻思着怎么向二位禀报此事呢。” 吴盛昌是个快嘴巴,一听周柏山语气就知道可能有着什么变故,于是有些不快道:“难不成这些名单中人有人出了什么幺蛾子?闯了大祸还是死了?”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有一人如今不在珠崖,但是归期怕是赶不上这宣旨之期了。” 吴盛昌闻言小小松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到场,只须圣旨上提及的大功者莫要缺席就是。” 说完看着周柏山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随即也暗道不好,有些气恼道:“难不成还是立了大功的?” 周柏山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道:“正是首功徐云山!” 吴盛昌闻言当即骂道:“胡闹,他难道不知道朝廷要前来宣旨吗?这圣旨拟定之前可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再说了他立下如此奇功,朝廷焉能不封赏?他怎的就敢不等圣旨前来,就离开了珠崖?” 周柏山苦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何子业看周柏山的神情就猜到了他说的不知道说得十分违心,于是不难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隐瞒什么?这徐云山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离开?” 周柏山知道瞒不下去,只好苦笑道:“去的也不算太远,他两个月前去了泰罗,照理就算没回到珠崖也该快了,至于他为何离开,我就不敢乱说了。” 吴盛昌随即怒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接旨?” 周柏山只好苦笑道:“这也是坊间传闻,说那徐云山是……是……是被宁陵县主逼走的。” 第84章 徐云山归来 周柏山这话一出口,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嘴巴。 何子业毕竟是宫内的太监总管,心思总是细腻一些的,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就能嗅出许多非比寻常的讯息。 于是何子业直奔主题地问道:“你如实说来,这徐云山跟宁陵县主可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之事?” 周柏山随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要的都说了一遍,末了才无奈道:“我也不敢评断贵人行事,但是这徐云山向来待人和善,凡是打过交道的无一不对他点头称赞,就是下官自己也愣是挑不出他半分毛病,所以,这其中误会怕是只有两位天使才能调停,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子业一直服侍皇帝身边,焉能不知道石清芳算是皇帝的表姐,经常出入皇宫,所以何子业对于宁陵县主石清芳的性子自然算是十分清楚。 周柏山所描述的事情确实算是她的作风无疑,而周柏山既然能够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自然算是加入到了石清芳的阵营中来,断然没有诋毁石清芳的道理。 何况,周柏山此人虽说有些圆滑,倒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何子业在宫廷倾轧多年,别的不敢说,就这识人一途绝对是宗师级别的存在,他对周柏山的判断不会出错。 所以在何子业看来,这徐云山怕是被石清芳收拾的够呛才不得已出走避让。只是这事情若是真的,传出去怕是不单石清芳的名声毁了,就连天子的计划都要因此收到影响,这何子业也免不了在心中暗暗责备起石清芳这个刁蛮的县主起来。 但是责备归责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目前的情况必须要设法让徐云山接上圣旨,将石清芳逼迫他的传言盖住,事后再设法安抚就是,可难就难在这徐云山不在,就算想强按牛喝水也做不到啊。 这时候吴盛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了周柏山问道:“这徐云山该有儿子吧?” 周柏山脸苦的更难看了:“这徐云山也是个怪人,已近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曾诞下一儿半女。他本就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万贯家财的豪商却娶一俚人女子为正妻,偏偏又惧内得厉害,莫说小妾,就是姘头都没一个,实在不行,也只能让他那上不得台面的俚妻代他接旨了。” 何子业和吴盛昌闻言,大为诧异,何子业更是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他身体有疾?” 周柏山苦笑道:“这就不了而知了,但是坊间也曾有此传言,说是这徐云山自知有难言之隐才没有纳妾,而无法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个事情也是让那俚人女子背了,甚至就连俚女善妒也是为了掩盖此事,但事实如何就非我们外人所能探究了。” 吴盛昌听完周柏山的话语顿时垮着脸道:“如今当如何是好?” 正当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之时,门外一侍卫敲门说门外有郡衙的吏员求见周柏山,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周柏山闻言就连忙随着侍卫出去,只见负责码头事务的一名户曹笔记陈河正焦急万分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于是周柏山便好奇问道:“陈河,发生何事了?” 陈河抬头一见是周柏山出来了,激动万分地就嚷嚷道:“明府,徐先生回来了!” 周柏山闻言也忍不住激动道:“谁?你说谁?哪个徐先生?” 陈河顿时激动道:“还能是谁哪个徐先生,自然是咱们珠崖的徐云山徐大善人啊!” 第85章 谁敢收你的钱 周柏山确认陈河说的就是徐云山后,拉起陈河就要赶往码头,却被陈河一把拦住道:“明府,您不跟里边的天使打个招呼就走,岂非失了礼数?” 周柏山闻言当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 说完,周柏山什么交代都没留下就急匆匆地又跑进了宅子,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诧异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说道:“天……天……天使,徐……徐……云山……徐云山他回来了!” 二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吴盛昌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周柏山喘道:“码头!” 何子业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将他带过来,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柏山随即恍然大悟道:“总管言之有理,我现在亲自赶往码头,将人留下。” 说完转身就又出了宅子,吩咐手下衙役道:“你们脚程快的马上前往码头,将徐云山带到此处,我现在坐马车也赶过去。” 话音一落,随行而来的八匹快马顿时就动了起来,朝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周柏山也急急忙忙登上了马车就催使车夫马上赶往码头,生怕去晚了,徐云山又坐船不知溜到哪里,届时可就再也难寻了,现在可是半分幺蛾子都不能再出了。 其实他完全不用那么着急的,因为徐云山那边一下了船,就马上被码头当差的衙役控制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码头。 徐云山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尤其在得知了宣旨的天使刚好也在今日驾临珠崖后,他就更加确信,这周柏山想必被他的出海弄得焦头烂额的,如今怕正不知怎么跟天使解释呢。他也正因此事,特地选择绕过丫县来到崖北码头靠岸的。 于是徐云山颇有打趣意味地对看守他的衙役笑道:“我说两位差爷,你们又说不出我犯什么事,你们扣着我做什么,我这出海近两个月,想家得紧,你们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徐云山在珠崖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跑不了,回头要真有定罪,你们再上门捉拿也就是了。” 其中一个衙役苦笑道:“徐先生莫要说笑了,若非明府事先下令,说只要见到徐先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徐先生在此稍候片刻,我等哪有那个胆子留下先生?还请先生体谅,莫要为难我等。” 徐云山也知道这些衙役说的事实话,加上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让徐云山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向随行的心腹——负责海上事务的陈卓源使了个眼色,陈卓源顿时会意,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分别塞入了看守的四名衙役手中,速度之快,让四人都没反应过来,手里就不自觉的握住了碎银。 带头的衙役连忙想把碎银还回,却被徐云山拦住道:“诸位差爷因为徐某想必这些时日也吃了不少苦头,风吹日晒的,徐某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小小意思,就当诸位差爷这些日子辛劳的茶水钱,可别嫌少!” 带头的衙役脸都快哭了到:“我说徐先生,整个珠崖都知道,如今朝廷御史前来宣旨,这首功就是您老人家,左右都要做官的,小的们哪敢收你的钱!” 第86章 我能不能不见 徐云山见众人都不敢收钱,于是朗声道:“朝廷圣旨未下,你们莫要乱说,我也不敢乱认。但是这个钱是我徐云山想给的,不是你们伸手要的,你们就只管收好就是,我给出去的钱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徐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笑纳”可就是不给徐云山面子了,于是众人就“勉为其难”的将陈卓源塞的银两装入了怀中。 正准备感谢之际,周柏山派出的八名衙役快马赶到,带头的一见到徐云山连忙拱手行礼道:“徐先生,明府有请。” 徐云山便点了点道:“烦请差爷回禀明府,云山随后就到。” 那衙役直接示意随行衙役让出一匹马来牵到徐云山面前:“徐先生见谅,来不及等了,明府也在赶来的路上,不如先生骑马随我等赶去同明府汇合再说。” 徐云山也不矫情,当即跨马而上,在其余衙役的带领下,朝着他们来时之地奔驰而去。 行至半路,就遇到了匆忙而来的郡守车驾,周柏山急急忙忙地探出了头道:“云山,快到马车上来。” 徐云山当即翻身下马,一个箭步纵身就跃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内,这一手身法直把随行付衙役看得目瞪口呆,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准备为其喝彩之际,徐云山已经坐在车厢之中。 徐云山虽然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故作好奇的问道:“明府,究竟发生了何事,搞得这么大阵仗?” 周柏山随即指着徐云山苦笑道:“云山啊云山,你可是让我一顿苦等啊,若是你今日再不出现在崖北,怕是本府这乌纱帽都戴不牢靠了。” 徐云山闻言连忙诚惶诚恐道:“究竟何事,以至于明府拿乌纱说事?这若是跟云山有关,那云山岂非成了珠崖的罪人了?”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既然你回来了,往事就不提了,现在京师前来的两位天使要见你,当务之急,是要前往驿馆面见天使。” 徐云山随即吃惊道:“天使?见我作甚?” 周柏山随即笑道:“你啊,如今也是个名动天下的人物了,以一己之力螳臂当车,大破俚贼十五万,这样的战绩放眼开国至今都是无比耀眼一般的存在,此次平乱,无论是地方、道、路、御史台、六部乃至内阁都是共认的首功,最终由圣人钦定,我若是天使,一到珠崖也恨不得立马见你啊!” 徐云山当即受宠若惊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居首功?若非明府居中调度,麦统领和柯校尉领兵有方,将士们勇猛无双、百姓们悍不畏死,云山焉能有机会白捡这个功劳?”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驿馆”门前,周柏山得到了车夫的禀告,于是笑对徐云山说:“好了,莫要自谦了,还是留点口舌一会应对天使吧。”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明府,我没见过大官,怕是会心虚,这天使,我能不能不见?” 第87章 好久不见 徐云山的话逗笑了周柏山,一把就将徐云山拉出了车厢,下了马车,就进了宅子。 侍卫显然事先得到了吩咐,见周柏山拉着一名青年男子入内,居然也不上前盘查。 周柏山拉着徐云山一路畅通的快速穿过几处院落,直达吴盛昌的书房。 而书房外的侍卫远远看到就已经转身入内通报,得到许可后干脆开着门,方便周柏山和徐云山直接入内。 周柏山见状也不客气,笑哈哈地拉着徐云山就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对久等的吴盛昌和何子业笑道:“两位天使,这位就是二位相见的首功徐云山!” 周柏山说完就转过身去对徐云山道:“怎的还愣着作甚,赶快拜见二位天使老爷……” 周柏山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徐云山的表情很不对劲,既没了往日的恭敬,也不像他事先提醒的那样担忧和怯懦,而是有些难以描述的冷静,或者说只有冷,没有静,因为他能感觉到徐云山逐渐加重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身躯。 正当他奇怪之时,也似乎感受到了两位天使的异样,随即转回身来,只见两位天使的表情也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吴盛昌稍微好一些,但满脸震惊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而何子业就十分精彩了,热泪盈眶,眼中尽是激动,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的……愧疚。 周柏山随即也想起了徐云山身怀禁军将军令牌之事,也曾想起徐云山当日出示令牌之时,也曾明言令牌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这么一说,这徐云山想必是到过皇宫面圣的,就算见过这二位天使也就不出奇了,只是,这三位的反应都不太正常,这其中定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辛。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于诡异,加上徐云山也不想周柏山知道太多,于是率先上前大大方方的躬身行礼道:“小民徐云山见过二位天使!” 周柏山随即也回过神来,抬手为徐云山引荐道:“这位是当朝礼部尚书老爷壶山侯,这位是京师大内总管,这二位……恶……这二位就是天使。” 徐云山再度分别跟二位天使见礼。 此时,何子业随即一个眼神暗示,吴盛昌随即领悟,轻咳一声道:“松亭,想必三日后宣旨大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亲自盯着吧?” 说完看向徐云山接着说道:“至于这徐……嗯……徐云山,就先留下,我和总管老爷有些事情要问他。” 周柏山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这三人铁板钉钉地早就认识了,只是有着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所以想要支开自己。 周柏山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晓得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前这三人,除了越来越不知深浅的徐云山之外,无论是吴盛昌还是何子业都有着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能耐。 于是,周柏山故作忽然想起事情的样子,一拍脑袋道:“哎呀,若非天使提醒,我险些忘了,这三日后的宣旨大典的场地还尚未布置,这事情必须我亲自盯着才行,下官只能先行告退。” 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两位老爷,下官还特地为两位老爷准备了接风宴,不知……”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你一番心意我们自不会拂你的面子,天色还早着呢,到时候你在派人过来告知一声,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周柏山闻言连忙心满意足地告退! 周柏山走后,徐云山顿时面露苦涩道:“二位,好久不见!” 第88章 白山王 何子业一听徐云山这句话,当即就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徐云山的手哽咽道:“殿……殿……你……你还好吗?” 徐云山不露声色地抽出了被何子业握住的手笑了笑道:“原来很好,但是今日过后,怕是不会好了!” 何子业连忙解释道:“你……你不要误会,当年的事……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也没提过,如今我只是丫县一介商贾,略有薄资,但我无儿无女,家中仅有一位老妻,你们还待怎样?” 吴盛昌看着被徐云山问愣住的何子业,急忙解释道:“白山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何总管的意思了。” 徐云山当即冷笑道:“误会?何子业,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但却是你动的手,我当日没有手刃你这杀人凶手已经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否则,纵然圣人挡在你面前,我也照杀不误!” 何子业闻言,泪流满面,直接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殿下说的不错,当日之事老奴虽不知情,那盒桃酥的的确确是老奴亲自送到王府,致使太妃误食,也使得殿下和皇家生出嫌隙,无法修补!也使得天下失去了一位威震万国的统帅!而这一切都是老奴一时失察而酿成的大错,老奴之所以苟活于世至今,只为寻得殿下的下落,如今得知殿下安好,老奴亦可放心上路,殿下,请赐老奴一死!” 吴盛昌闻言,连忙一把拦住徐云山道:“殿下,当年之事,其实另有隐情啊,这何总管也只不过被人算计才误害了太妃娘娘,其实真凶另有其人啊!” 徐云山随即一把推开了吴盛昌道:“好!那你说说,真凶是谁?为何害我?” 吴盛昌随即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徐云山见状更是悲愤而道:“你明明知道是谁,可你就是不敢说出来,而先帝亦明明知道是谁,也没有拿他怎样!所以,只能我徐远峰受此委屈?那好,为了皇家骨肉亲情,我诈死远走,让世人从此不再提及此事,难道这也不成么?” 吴盛昌被徐云山问的哑口无言,何子业更是已经泣不成声,唯有徐云山似乎流干了眼泪,声音沙哑地继续道:“若是还念着昔日情分,你们就当做今日见到的不是我,回到京师跟两位圣人也莫要提起我!” 吴盛昌随即为难道:“世人皆不知殿下表字,但不代表皇宫里的人不知道,远峰云山,会当绝顶!此乃仁安皇帝对殿下的评价!当日请功名单上的名字早就使得两位圣人坚信,这首功之人就是殿下,否则这普天之下,何人身怀这般武勇?纵然奏折有许多细节省略掉了。可是熟悉殿下之人当即就能看出,这平俚之策就是殿下的手笔,这就算瞒得住天下人,也瞒不住宫中两位圣人的法眼!” 看着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的徐云山,吴盛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殿下也该知道,若非两位圣人已经有了定论,来宣旨的就绝不会是老夫和何总管了。” 徐云山听完吴盛昌的话,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瘫坐在地上,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愿放过我!” 第89章 我愿为天子守海 何子业跪爬到了徐云山面前哭道:“殿下,您为何说这样的话啊!过去种种皆是前程往事,您的仇恨就由老奴来化解吧。宫里的两位圣人当初可是完全不知情的啊,尤其是陛下,得知他敬爱的叔父尚在人间,恨不得亲临珠崖啊!” 徐云山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何子业不要再说。 其实徐云山在平俚之后就猜到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因为按道理,平俚之规模虽然庞大,但是稍有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小小珠崖十几二十万的俚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这种功劳说大也大,说小就小,根本用不到派出一名大内总管和吏部尚书前来宣旨,从礼部挑位侍郎或者御史台挑位御史中丞前来就完事了。 而徐云山在下船之后得知了前来宣旨的居然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顿时就打了退堂鼓,可惜被眼尖的郡衙衙役看破,二话不说就把徐云山给看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徐云山又不好公然反抗,只好认栽了。 何子业知道徐云山如今确实听不进自己任何解释和劝说,于是伸手入怀,掏出两个精细地小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徐云山面前道:“殿下,此乃临行前,两位圣人分别交给老奴的匣子,特地嘱咐老奴,若是确认首功之人是殿下,则将这两个匣子交给殿下,里头分别装着两位圣人给殿下的家书,待殿下看过后,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壶山侯皆不得干涉,还要全力配合殿下,这其中包括殿下取我性命!” 徐云山纳纳地接过何子业手中的匣子,不等何子业掏出钥匙,直接一手一个就将这两个红木特制的匣子直接捏碎。 徐云山不经意露的这一手直把在一旁的吴盛昌看的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人的指力居然能练到这样的地步。 徐云山当着两人的面抽出了两个匣子中的书信,直接斗开,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两封书信看完。 徐云山将信件合上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回去就转告两位圣人,当日开海运司之事,其实是我怂恿周柏山上书促成,我人虽不在朝堂,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天下安危,我亦是太祖血脉,太祖打下的江山,我焉能坐视不理?但是重返京师休也再提,若是天子信得过我,我愿为天子守海,也算是不辜负少年时跟天子一番情谊。” 何子业闻言,带着哭腔苦笑道:“宗室血脉不负、生母之仇不忘,这也确实是殿下唯一的选择了。” 吴盛昌随即不满地提醒道:“总管,慎言!”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他说的不错,我若回到朝堂,怕是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何况昔日白山王已死,世上早无白山王徐远峰,只有商贾徐云山,你们回去,跟两位圣人也这般说,他们会明白的。” 何子业和吴盛昌对视一眼后,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齐齐朝徐云山施礼道:“是!” 徐云山无奈地说道:“你们莫要再给我行礼了,别习惯了改不掉,在人前露了马脚,到时说不清楚就麻烦了。” 说完再次伸手拦住了准备再次施礼回应的二人道:“这事就这样吧,我走了,除了宣旨那日,没有别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第90章 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三日后的宣旨仪式十分顺利,众人都神色开怀的领了旨意后,就分别各自安排交接事宜去。 毕竟要么高升,要么调离到更好的去处,所以,出了接旨的校场,几乎人人都是满脸喜色。 徐云山也正式被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正七品,同时传闻中要授予的丫县男爵也一并授予徐云山。 这丫县男虽是王、公、侯、伯、子、男中最低的爵位,可是大虞开国以来对爵位控制得十分严格,何况就算是男爵也是从五品的爵位。 要知道珠崖最大的官郡守和驻郡统领也才正五品,算上新设的衙门海运司的主管也是正五品,所以徐云山也因此从一介商贾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 彼此升迁还有一个有趣的就是周柏山升任海运司主管镇海使,就必须离开郡所衙门,前往海运司所在的丫县,将郡衙让出给到新任珠崖郡守罗万宗。 而罗万宗的继任者尚未到位,所以丫县县衙就先暂借给周柏山这位首任海运司镇海使作为临时行署使用,听着像是周柏山这个郡守跟罗万宗这个县令换了个官当似的。 而徐云山还不能马上回到丫县,毕竟军队牵扯复杂,必须要先到新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柯万兴这里报到,拿到驻郡兵事营的签发文书之后才由柯万兴派出的司马随同一起到任。 说起来,这柯万兴跟徐云山还有着并肩作战的袍泽之谊,虽说因为宁陵县主的缘故使得两人之间曾经有过对立,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互相欣赏。 得知徐云山要来报到,柯万兴特地早早就等在营区,一同等候的还有原本早该离去却因为徐云山而多留两天的麦永瑞。 见到徐云山前来报到,二人纷纷同时起身相迎,麦永瑞更是打趣柯万兴道:“永和兄,你手下有这样一名县男出任校尉,以后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听谁的?” 徐云山闻言连忙插嘴道:“参军老爷说笑了,在军中自然亦职位高低分尊卑,当然是末将听从统领调配,岂有末将倒反天罡指挥起上峰的道理! 麦永瑞见徐云山称呼他为参军老爷,随即不满道:“诶……你我一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这又没有外人,你叫我参军老爷岂不是故意恶心我来的?”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是军中营地,我不称呼你的职称,难不成直呼其名不成,我可不想刚来报到就挨军棍。” 麦永瑞随即指着徐云山无奈道:“你这利嘴啊!也罢,赶紧领取文书印信,然后请我吃酒去,我即将离开珠崖,你这珠崖第一豪商总不能吝啬几个酒钱吧?” 柯万兴也打趣道:“就是,我新官上任,别的孝敬不要,今日却要好好喝上一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你们二人几时如此不正经了,区区一顿酒还怕我跑了?二位放心,望海楼扬帆雅间,我已经备好,就等你二人开口,免得一会灌你们酒时,灌不下去。” 麦永瑞和柯万兴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道:“你看,我就说他没安好心,明明要请客喝酒,还得咱们来开这个口,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第91章 训话立威 徐云山没有在崖北耽搁太久,接到文书当日,宴请了新上司柯万兴和老上司麦永瑞喝了个痛快,第二日就随商船返回丫县,航行不到两日,就在丫县码头等岸。 当然首任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被他邀请一同前往。 徐云山先是贴心地帮助周柏山在县衙安顿好了之后,才马不停蹄地赶往丫县五里之外的守备大营上任。 这守备营校尉虽说官不大,但也是一县军事主官,担护卫一县平安之责,徐云山自然也不敢疏松大意,。 其经历了上任校尉杨子威通俚叛变之事,整个守备营被检察使上上下下“梳理”了几番,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原本满编的一营士兵三百六十人,经过俚乱之后仅剩二百八十余人,这还是麦永瑞当初坐镇丫县平俚之时,特地补充的,但依旧是没有补足,也就是说徐云山还需要重新招募士兵以充兵虚。 这也算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毕竟兵营空虚,一旦再来一次动荡,徐云山这个一县军事主官可是要担责的,若是事情严重,说不定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但是徐云山是谁?曾经的大虞第一战神,天下治军无人能出其右者,千军万马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何况区区一营兵马。 徐云山坐镇中堂,快速阅览了营中书记呈上来的相关名册以及账目,对目前丫县守备大营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于是当即吩咐击鼓聚兵,他要在校场训话。 徐云山一战平俚的威名已经在丫县根深蒂固,所以当守备营诸人得知新来的驻县校尉乃是徐云山的时候,全营雀跃欢呼,奔走相告。 因为徐云山的名字对于整个丫县乃至珠崖来说实在太过于特殊了,首先他是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但为人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同时他平日里喜好结交,上至权贵,下至平民,从不摆谱拿腔,性情豪迈爽朗,颇得百姓好感。 最后就是这平俚首功,几乎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众俚贼,使得丫县乃至珠崖全境免遭涂炭,能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传出去都觉得光宗耀祖。 只是今日,他们恐怕会见识到徐云山的另一面,一代军神治军的威严和手段。 在校场上,徐云山早已换了一身甲胄,正襟危坐,闭目不语,等到全营兵马集结之后,队正上前施礼告知,徐云山才缓缓睁开一双虎目,利索的起身,手扶腰间军刀,龙行虎步地走到高台正中。 他先是左右扫了一眼校场上的士兵,然后神情威严地朗声道:“诸位兄弟袍泽,鄙人徐云山,想必诸位都不陌生。我本就是丫县子弟,经营些小本买卖糊口,怎奈因某些不肖子弟胡作非为,致使虞、俚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某有幸得当时的老爷们信任,随同平乱,白捡了个便宜,被朝廷认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往后,跟诸位袍泽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但是我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第一,平日里不管你我远近亲疏,在营中,我是主官,尔等须听我的号令,违者,军法处置,绝不留情。第二,我治军,无他耳,唯有军纪一条,自我而起,何人违反军纪,皆军法处置,此话可由驻县守备营司马记下,若有一日,我徐云山违反军纪,则由向司马亲自监刑。第三,我再次声明一点,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人,皆是我大虞子民,尔等之间不可相互以此攻讦,一旦发现,当即开革出营,永不录用,一应功勋全部作废。” 场上鸦雀无声,显然是被徐云山的气势给震撼到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好好先生居然会如此威严。 但徐云山明白一个道理,治军治政也好,讲究的是恩威并施、怀柔并济,于是语气一转,缓和道:“还有最后一点,我徐云山再次向诸位保证,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尔等功劳不会抹煞、军饷不会贪墨、尔等只管专心训练,护卫一方,我徐云山绝不会亏待诸位半分。” 第92章 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徐云山一番训话之后,直接说道:“今日本校尉新官上任,所有弟兄一人一壶酒,半只鸡,允许下值之后喝,但要按照军纪要求来,一人一天饮酒不得超过三两,否则军法处置。” 说完便示意解散,然后徐云山就回到了中堂继续重新审阅起名册和账目,同时跟司马向云器商议起如何招募新兵进行补充之事,毕竟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一直忙到了日落黄昏,徐云山才想起了今日下船都未曾回家看一眼,于是便起身对司马向云器道:“连累司马陪我到这般时候,只是军中不饮酒,否则我说什么也要置办一席跟司马痛饮一番的。” 向云器连忙客气道:“校尉说的哪里话,校尉自从下了船,听说连家都未回,就先安置了新任镇海使入住县衙,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大营,校尉这般兢兢业业,云器当真汗颜,自愧不如啊!依下官看,校尉不然回府一趟,明日再来大营就是了,反正两地近的很,若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校尉决断的,云器再派人前往通知。” 徐云山一听就听出了向云器话音中的试探之意,他今日才当着众人的面强调军纪,今日第一日就往家里跑,虽说算不上违反军纪,但也确实有些打脸,于是不动声色道:“这如何使得,我今日在校场说的话岂不成了笑话,不是休沐之日,自当坐镇营中。” 向云器随即笑道:“说句得罪校尉的话,您今日若不回家,就不担心家中嫂夫人……” 徐云山闻言随即老脸一红,这怕老婆都怕到丫县皆知,但是军人嘛,宁死不认错才是丘八的本性,只见徐云山故作傲然道:“怕什么?她要怎的?老子揍起婆娘来,照样是跟战场上一样是条响当当地好汉子。” 向云器随即大笑拱手赔罪道:“校尉莫怪,这也是坊间传言,我无意间得知,虽说不该如此试探,但确实忍不住。”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哈哈笑道:“老向,你就是个坏种,不过对我的胃口,将来啊,咱俩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喝上一顿。” 不等向云器回话,就见一名士兵在堂外高声说道:“校尉,外头有个自称宁陵县主的女子求见!” 徐云山闻言当即就垮了脸对向云器道:“这宁陵县主轻易惹不得,想必你也听说兄弟我被她逼得远走重洋两个月,直到天使来宣旨之期将近,才不得已返航,如今刚回到丫县,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又找上门来了。想必我这屁股也是坐不久了。” 向云器闻言当即义愤填词道:“这简直混账,区区一个未出阁的贵女,不好好待在京师家中绣花,偏生跑到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珠崖来作威作福,原先俚乱不就是她石氏族人石正光惹出来的滔天大祸吗,如今还不消停,校尉莫慌,咱们上书朝廷告她一状,我就不信了,她一介婆娘还能掀翻了天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了向云器的嘴巴道:“我的好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第93章 石清芳的怒火 不管如何,这石清芳是绝对不能见的。 于公,这里是军营,石清芳纵然是天之贵女也不能进入,莫说是她,就算是当朝公主,没有相关的文书旨意,也决不能踏入军营半步,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县主。 于私,先不说她跟徐云山之间的恩怨尚未化解,就算化解也不过是为了拉徐云山入伙,上他们石家的船。 徐云山是谁?那可是大虞曾经的第一战神白山王,无论血脉还是名头都比她石氏尊贵得多了去,她那艘船能装得下徐云山这尊大神? 而且徐云山答应了帮天子守海,那也是以徐云山自己的本事来实施,可没说要跟她石氏合作。 他们甚至连徐云山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当今世上还知道徐云山身份之人,绝对不超过十个,若非徐云山立下这惊世奇功,那知道之人甚至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所以,徐云山都不想跟这石清芳有过多瓜葛和牵扯。 甚至在前来丫县之前,还特地交代了留在珠崖协助周柏山建设海运司的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让他们敲打敲打石清芳这个贼婆娘,以后莫要来纠缠自己。 当时两人亦是满口答应下来,这话都没说过两天,这贼婆娘又闹上门来,而且还是军营,她想干什么? 若是徐云山当真心狠手辣,直接晾她半日不理,以她那火爆性子一定会做出什么违禁之事,届时徐云山当场下令将她射杀在军营大门都没有问题,所以,徐云山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于是,徐云山很干脆地对堂外的士兵朗声说道:“你去告诉她,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她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让她马上离开,否则本校尉将会以祸乱军心的罪名杀了她!” 那名士兵显然是愣住了,无论是石清芳的身份也好,还是曾经逼迫徐云山远走的传言也罢,放言射杀这样的话,都不像是徐云山能够做出的态度。 徐云山见这士兵愣在当场,随即有些愠怒道:“你听不懂话吗?还是要老子亲自去说?” 那名士兵听到徐云山这样说,连忙躬身领命就转身来到营门对等候在那里的宁陵县主石清芳道:“校尉不见你,你走吧!” 石清芳的护卫就要发作,那名士兵随即继续说道:“校尉还说了,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宁陵县主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请县主马上离开,否则校尉将会以霍乱军心的罪名杀人!” 这句话当真是触到了石清芳,当即隔着车窗就咤喝道:“混账!他徐云山好大的官威,你进去告诉他,本县主限他一盏茶的功夫前来请罪,否则有他好看!” 那名士兵闻言则是回怼道:“恕难从命,校尉说了,无需理会尔等,只要时间一到,他出来巡营,若是还见尔等在此徘徊,格杀勿论,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走还是留,我言尽于此!” 石清芳的护卫闻言当即就要拔刀相向,车厢里的石清芳再出喝止道:“算了,我们走!” 但是临走之时,忍不住掀开帘子冷冷地盯着传话的士兵道:“你转告徐云山,从今以后,山高水长,他好自为之!” 虽说不是多狠的话,但是她冰冷的表情可以展现出她现在的怒火到底有多可怕! 第94章 海运司有请 对于石清芳吃瘪而走,徐云山并未过度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石清芳根本不足以让他重视。 说白了石清芳只不过是当今圣人揽权和石氏战队丢出来的一把刀子,这个几乎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情,就连石清芳自己也清楚地很。 只不过石清芳或许是不甘心迟早有一日会鸟尽弓藏,被利用完了再被圣人或者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给牺牲掉。 所以,她在帮助圣人和家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的谋划。 毕竟她若是那种甘心嫁做人妇的女子的话,又岂能抛头露面来做这些事情,传出去了谁家还敢娶她这样一位强势至极的女子,哪怕她身世不凡。 所以,她身为一枚棋子,却妄想下棋,身后这些操纵之人自然不会允许,这也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被派来协助周柏山建立海运司的原因。 虽然圣人给周柏山的口谕已经明言若是遇事不决,可跟宁陵县主商议,但也强调了一句,最终以周柏山自身的决断为主。 说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瞒着石清芳,甚至要让她知道,但她也只有知情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周柏山自己手中。 再不济不还有个吏部尚书坐镇在丫县,吏部尚书的建议总是比石清芳一介女流来的更加靠谱吧。 何况吴盛昌是谁?那可是上古八大世家之一邺郡吴氏的当代家主,大虞太祖高皇帝的仁高皇后就是当时邺郡吴氏的嫡女,还有就是当今天子徐世藩的生母也是出自于邺郡吴氏,乃是吴盛昌胞兄吴盛隆的独女。 吴盛隆早逝,只留下此女由伯父吴盛昌养大,然后选入宫中成了贵妃,所以相比吴瑞琪这个毫无血缘的国舅爷,吴盛昌才是名副其实的“国丈爷”。 单单这一层关系,吴盛昌在丫县就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说什么就相当于天子的意思也毫不夸张。 这吴盛昌和石清芳之间,谁是大小王,周柏山焉能分不清?徐云山又焉能分不清? 徐云山私下连吴盛昌都敢不给好脸,石清芳算个屁。只不过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脸,要打得别人无话可说,所以,石清芳今日被徐云山驱赶的理由她自己都不敢往外说。 说了擅闯军营这一条罪名虽不至于要她的命,但是她就只能被勒令回京,然后由家中老人出面为她寻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天子若是念情也就最多是亲自下旨赐婚,使其的婚事板上钉钉。 石清芳自然不愿如此,但是她跟徐云山这个两字算是彻底地结下了。 其实她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当日山道初遇之时,她对徐云山的杀心就已经注定了两人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一夜无话,徐云山大早起身,正准备梳洗,就见房外的传令兵进来禀报道:“校尉,海运司衙门大清早就派人前来,想请校尉过去商议一些事情,还特地吩咐等校尉起身再告知。” 徐云山随即也猜到了海运司那边的来意,于是对传令兵道:“你前去回复,让那人回去转告镇海使老爷,就说我这边巡完营地就会前去,劳烦他老人家稍等片刻。” 第95章 多担一份责任 徐云山巡完营地,当即就带上一队护卫,风风扑扑的朝着县城而去,如今他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独进独出了。 一路上尽是跟他问好恭贺的百姓,徐云山也在马上一一笑着回应,仿佛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使得这位大家熟悉的徐先生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大家对他的称呼还是称为“徐先生”,而非他的军职徐校尉。 来到了县衙大门,立马就由衙役上前施礼,然后将徐云山带入大堂。 一进入大堂,就见到周柏山高居其中,而吴盛昌和何子业则是分别穿着便装坐在下首。 毕竟他们二人若是穿着官服,那就得依照官场规矩,由吴盛昌居中而坐,而海运司主官周柏山反而要坐在下首,这样一来,有损主官威严,所以他们今日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出现,所以就避免了周柏山的尴尬。 三人见到一身戎装的徐云山进来,都是都是眼睛一亮,吴盛昌和何子业是见过披甲的徐云山的,所以并未太多惊奇。 只是这身装扮使得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徐云山还是少年将军之时的光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徐云山都快而立之年,也许久未曾领兵,但是一旦戎装在身,那股杀伐凌厉之气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而周柏山确是直接瞪大了眼睛,徐云山这一身铠甲在身,就像换了个人那般玄幻,那气质显得就像他是一位天生的将军一般。 只见徐云山随手将腰间配刀丢到身后的亲兵手中,龙行虎步地朝众人走来,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一切浑然天成,似乎已经很熟练这样的动作,而眼神中的凌厉就像两把刀锋一般,周柏山亦不由得怀疑,这铠甲是否有种神奇的魔力,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徐云山也不扭捏,上前朝着三人恭敬地躬身行礼道:“丫县守备营校尉徐云山见过三位老爷。” 吴盛昌随即笑着摆摆手道:“云山,莫要多礼,快快上座,你可是让我们三人一番好等啊!” 徐云山随即在吴盛昌指定的位置坐下后面无表情道:“云山初掌县营,诸事尚需厘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以至于安排军务之时耽搁了少许时间,还请诸位老爷见谅。” 何子业顿时白了吴盛昌一眼后笑着对徐云山道:“无妨,不碍事的,自然是军务优先,护卫一方才是你手头真正的大事。” 徐云山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表情拱手道:“多谢总管体谅,云山惭愧!” 这时周柏山也看出了徐云山对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的冷淡和疏离,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二人看起来也没有半分恼怒的意思。 于是周柏山连忙打岔道:“既然徐校尉已经来了,二位老爷,咱们是否就可以开始了?” 得到二人微笑点头示意,周柏山亦是笑着对徐云山道:“徐校尉,客气话我就不讲了,今日找你前来,就是为了与你商议海运护卫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云山对着周柏山自然不会像对着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一样板着脸,依旧保持着昔日的恭敬拱手道:“镇海使客气了,有何需求,不妨说来,但凡云山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十分满意,毕竟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加持之下已经完全可以不用还跟往日一般对他恭恭敬敬。 何况大虞军、政向来都是分而治之,就算自己官位比徐云山这个驻县校尉高出许多,但并无节制之权,徐云山若是不搭理自己,自己亦是无可奈何的。 但周柏山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徐校尉可愿多担一份责任?” 第96章 拿朝廷文书来 面对周柏山小心翼翼地询问,徐云山忍不住好笑道:“镇海使何意?不妨直说。” 周柏山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这海运司是一个新成立的衙门,许多班底尚未搭建,除了我的两名副手转运使已有朝廷直接指派之外,手底下真正需要运转的税、工、航、卫、吏、商六曹,目前还在搭建之中,这珠崖又非中原,人才有限得紧,大概率是选拔不到什么像样的人才,也大概率不会从珠崖来选。”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海运司乃是国之重器,朝廷对此期许甚高,除了吏员,怕是戴帽子都要朝廷吏部调配,内阁通过,陛下盖章才能正式任命。” 周柏山接着说道:“所以啊,这朝廷相关的官员未曾到位之前,税收可以先暂时由县衙代办,工曹可以先行选拔两名吏员进行代管,航曹则由我先亲自来抓,吏曹则由此次随行天使前来的吏部官员先行代劳,这商曹嘛,本来最适合的人是你,可你已经进了军营,但是想来亦是不难解决,最重要的反而是卫曹,如今一时半会之间,海运司根本不足以组建足够规模的卫兵护卫航线和维持码头秩序,但是南海路已经明确不插手海运司之事,不会增派多于的兵马专门护卫海运,而珠崖全郡兵马本来也是不足的,再说了,这些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你这一营驻县兵马可以一用,所以……” 说到此处,周柏山想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才好。 而徐云山则是扫了吴盛昌和何子业一眼,他知道绝对都是这两个老东西背后使得坏,于是接道:“所以,镇海使是希望我这一营兵马先行兼顾海运司的护卫之责?” 周柏山连忙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有何需求,你也尽管可以提出来,两位老爷在这里也能拍板一些事情的。” 徐云山思索了一番后,肃然道:“第一,南海路军机堂麦元帅已经明确,整个南海路兵马不再插手海运司之事,我麾下一营兵马亦属于南海路兵马序列之中,我如何能违反麦元帅的军令?第二,俚乱之际,县兵损失惨重,超出三成以上的缺员,如今尚且没有招募满编,我县营尚且捉襟见肘,如何有余力兼顾码头和航线?第三,海运司乃国之重器,选兵用将自当慎重为之,毕竟海运司的兵政合一已经跟太祖高皇帝定制的军政分治的国策有所冲突,若是再加入我这个地方兵马,你们几位老爷确定不会出问题?怕是朝堂上的口水都能将我淹死。” 何子业连忙插嘴道:“此事,再来的时候,圣人和内阁以及六部尚书都已经达成一致了,只此一例。何况让你兼顾只是临时过渡而已,并不是真的永远如此,一旦新的卫曹统领上任,你的兵马就可以撤出。” 徐云山依旧摇头道:“此事非我不愿,我人低言微,做不了主,你们不该找我谈,你们该找麦元帅去谈,或是找朝中的兵部尚书谈,我只看文书办事,若无朝廷文书,我麾下兵马不会干涉海运司半分。” 周柏山有些耍赖似地说道:“云山,咱们之间的交情……”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公事焉能因私交而废,镇海使莫要说,想调动我麾下兵马,拿朝廷文书来!” 第97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徐云山只认朝廷文书这个事情,将三人堵得死死的。 周柏山更是无奈地给吴盛昌和何子业一个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就说了,没有文书,借他徐云山一百个胆子特也不敢答应啊!” 吴盛昌随即咳嗽一声道:“若是我有朝廷文书,是否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问题大了去了,我说过,县兵如今编制尚有三成以上的缺编,兵员本就不足,护卫一县马马虎虎,若是兼顾航线、码头等地,那就是捉襟见肘,届时是哪里都要顾,又哪里都顾不上,敢问几位老爷,这事情又当如何解决?” 吴盛昌对徐云山的态度也有些恼火,随即声音也大了些道:“那你这个驻县校尉是干什么吃的?兵员不足为何不招?你区区一县之营地满编也不超过二百八十人,海运司同样规格也要二百八十人,算上你在编的士兵,你拢共也就招募三百左右的人手当兵,诺大个丫县找不出三百壮丁?” 徐云山依旧冷笑道:“莫说三百,就是三万都有,但都是俚家子,敢问尚书老爷,可敢用否?” 吴盛昌闻言随即就噎住了,有些不甘道:“难不成我虞家子就凑不出三百人?这丫县可是珠崖大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吴尚书怕是不知道,在码头干上一个月和在营区干上一个月的区别。” 吴盛昌随即问道:“有什么区别?” 徐云山随即笑道:“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家子,在码头只要不懒,干上五年,可以盖上一座房屋,取上一房媳妇,而在军营当差,那是没活路了才去干得营生,好人家的子弟,谁去当兵?有钱的不屑,没钱的也看不上,在珠崖征兵,比丑汉子找婆娘还难!” 吴盛昌随即不信道:“你莫不是在诓我吧,什么时候做个苦力能挣这么多银子了?” 徐云山随即朝着周柏山努了努嘴道:“此事你大可向镇海使求证,看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周柏山闻言,随即苦笑着朝着吴盛昌和何子业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在珠崖,经商可不像中原那般,是下等人的勾当,而跟着商贾吃饭,十年挣的都比别人半辈子都多。所以,珠崖这个鬼地方,你叫人去当兵或许没人理你,但是你说码头有空缺,那些个后生挤破了头都要去。” 吴盛昌闻言当即怒道:“好好的一块地方,怎会被尔等治理得满岛铜臭,我看着珠崖的学堂也开了不少,难不成学堂之中教的都是商贾之道,却无半分圣贤之言?”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您所看见的学堂,大部分还是徐校尉为首的大户商贾捐赠的,教的都是圣人学说,但是奈何没有好的师资,也导致生员水平参差不齐,偶尔有一两个才学惊艳之辈,一去到中原就泯然众人矣,从开国之初开始数,这珠崖百来年间出过的进士屈指可数,更别说三甲及第之士,所以,珠崖百姓对仕途一道并不向往,吃饱才是正理,这也是为何学堂多而学员少的原因,珠崖人上学就是为了识字算数,至于书读不读的,怕是没多重要。” 徐云山随即冷冷地插了一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第98章 提高军饷 周柏山见他们越说越远,且越说越僵,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说诸位,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三人闻言顿时都不再说话。 周柏山随即问道:“云山,这里也都不是外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所说的那些困难可有解决办法,我海运司能给什么支持,只要有办法,咱们万事好商量嘛。” 徐云山不好拂了周柏山的面子,随即语气缓和道:“镇海使,倒不是云山推脱,上诉的那些问题,我也是刚刚理清,至于怎么解决我都没来得及想,我昨日才上任,如何能这么快想到解决方案?何况事关政、军分治的大事,没有朝廷文书,我如何敢胡乱参与这样的讨论中来。”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罢,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只见金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皇字,徐云山接过来,只觉得令牌压手,分量不轻,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用隶书刻着:见此令牌,如朕亲临。 徐云山连忙恭恭敬敬地将令牌双手奉回吴盛昌手中道:“即使如此,我也只可以参与讨论,却不能直接答应兼顾海运司的卫曹之责。” 吴盛昌笑道:“这是理所当然,我虽手持圣人令牌,但却不会下乱命,纵然是圣人想做什么事情,那也得通过内阁向下颁布符合流程的文书才能生效,所以,给你看这个令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打消疑虑,安心配合我等将这守海的章折拟定,后面的事情自有朝廷安排。” 徐云山随即认真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我昨日才上任,诸事还在疏理当中,如今也就知晓个大概情况,我也将情况告知诸位老爷了,至于如何解决,我实在也没想出来,毕竟我也不是神仙。” 何子业随即笑道:“徐校尉不必自谦,我们都知道徐校尉向来足智多谋,虽说这时间确实仓促了些,但徐校尉你也说了,海运司乃国之重器,涉及甚广,你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也是分内之事,何况此事早日有个结果,也省的我们来回折腾你来回奔波不是?” 徐云山随即无奈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够成熟,诸位老爷若是不嫌弃大可听听,若是说的不对,诸位老爷就当下官胡说八道。” 三人闻言,随即眼睛一亮,周柏山更是催促道:“云山啊,我就说你定然有办法的,快给我们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斟酌了一番后就缓缓说道:“目前真正的难点是招不到兵,而招不到兵的原因是粮饷太低,但是朝廷的军饷向来都是有规格的,纵然对海运司特殊关照,这军饷待遇怕是也高得有限。所以,还得从这军饷待遇入手,看看怎么做些文章,将这军饷待遇拔高,或者说变相补贴一些,使得丫县青壮愿意参军。” 吴盛昌随即急道:“计将安出?” 第99章 此计甚妙 面对吴盛昌的询问,徐云山随即说道:“远的不说,先说说码头的苦力,他们在码头搬运则是按照货物数量计件,一件货物小件三个铜钱、大件五个铜钱。一个青壮一日从早到晚约莫可搬得四五十件,且还是大件为多。也就是说这些青壮一日的收入就在两百钱左右。一个月随便有十五日是有活干的,何况这码头商家常有补贴,有时候看大伙辛苦,或是货物着急的时候,那提高价格是常有的事。也就说,平均下来,在码头做苦力搬运,一个月估摸着也能有个两吊半钱的收入打底,也就是相当于二两多银子,这也仅仅是打底而已,这若是放在中原,也比寻常百姓高。可珠崖的郡兵才几个钱?郡所的相对好一些,想县兵这种级别的士兵,一个月就一吊钱,算上吃住的成本,养一个兵,一个月两吊钱就顶了天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若是诸位老爷设身处地的想,你们若是丫县青壮,你是愿意去码头当苦力还是去营里当差?” 周柏山作为前任郡守,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自然不觉得奇怪,但是吴盛昌和何子业的表情就相当精彩了,吴盛昌更是有些不满道:“按照珠崖的物价,一吊足以一家三口吃饱了,当兵的若是只盯着那点钱,那不当也罢。” 徐云山随即道:“照啊!所以大家都不来当兵啊。” 何子业连忙摆手示意吴盛昌莫要再说,然后对徐云山说道:“此乃人之常情,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才能让这些人来当兵?” 徐云山笑了笑道:“最直接的就是每月每人三吊钱,莫说这些苦力了,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怕是也能别着刀前来参军。” 周柏山闻言顿时脸色难看道:“若能给这么多,何须你说。” 徐云山随即又笑道:“我自然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诸位老爷看能不能这样,凡事海运司卫曹之兵,依旧按照正常县兵甚至高出县兵局部水平的俸禄发放,但是凡是出海的商号必须要经过卫曹护送,否则不能出海,而且卫曹护送则要收取一笔护卫费用,这笔费用中再按照五五比例将一半作为这些卫兵的补贴,这样一来,卫曹卫兵的待遇不就变相的提高了许多?这样一来,或许愿意到卫曹当差的青壮就会多了许多。”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倒有勒索逼迫商号交钱之嫌疑,毕竟各个商号都有缴纳赋税的,如此一来,岂不等于增加了一项开支,这些商号如何肯干。 徐云山也看出了三人的顾虑,笑着道:“这些钱其实也不难算,首先成立海运司的目的是为了规范进出海口的章程,在原有赋税不变的情况之下,增加些许护卫开支有何不可?那些个商号本来出海也要聘请不少青壮持械登船护卫,这本就是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事情,何况开支也不小,只需朝廷排除专门的护卫,他们倒还省去了许多这方面的开支,何况一次出海的商号,同一个航线上的又不止一家,海运司若是不贪这点费用,只需要保证每条航线都有专门的护卫,这些卫兵又足以保护航线上所有的商号就是,这样一来,同一条航线的商号共同分摊航线护卫的开支,那也没几个钱了。” 吴盛昌随即一拍手笑道:“照啊!此计甚妙!” 第100章 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周柏山也是抚掌笑道:“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先行动起来了,只需等待朝廷指派的卫曹统领前来上任,这架子也就算搭起来了。” 吴盛昌随即想到什么似道:“动起来,说的轻巧,敢问镇海使可知兵否?” 周柏山被吴盛昌冷不丁这么一问,随即垮着脸道:“尚书老爷说笑了,柏山兵书倒是读过一本,但若说水平,怕是纸上谈兵都不够格,差远了。” 吴盛昌随即问道:“既不知兵,如何招兵?” 周柏山随机一愣,欲言又止道:“这……这尚书老爷……您……”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能快速将架子搭建起来,我堂堂吏部尚书给你打个下手帮忙招兵也不是不可以,何况我带来的人中,也有知兵之人,但你莫要忘了,这卫曹之兵可是在海上,不是在陆上,陆地选兵之法不合适用在海运司卫曹兵马招募,若只是普通水师招募也不是没人能行,可这是海师,大海不同于江河,对士兵的要求更加苛刻,何况招募之后也要先行训练,咱们这些人中谁懂海师训练之法?” 周柏山闻言,脸更垮了,不知如何是好,但一旁的何子业随即眼神一亮道:“这徐校尉兵马谋略样样精通,这不是天选之人么?”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纷纷眼睛一亮,朝着徐云山望去。 徐云山随即白了何子业一眼才对三人说道:“何总管过奖了,下官侥幸立功,窃据校尉之职已经愧对丫县父老了,终日唯恐无法护卫一县平安,焉敢染指卫曹之兵。” 周柏山确有不同意见道:“云山老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当初你制定平俚之策就足以说明你兵法谋略不俗,然后一己之力在万军中擒贼首,杀溃十五万俚贼,更是说明你武勇过人、当世无双。同时你又常年出海,对大海算是了如指掌,你麾下那些护卫那个不是经你之手训练出来的?你若是能出任这卫曹统领,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吴盛昌和何子业闻言也连连点头称善。 徐云山觉得戏也演的差不多了,随即起身道:“要我守海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吴盛昌随即一拍桌子笑道:“只要你肯应允,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徐云山随即伸出一根手指语气铿锵道:“文武分治不可破,这卫曹必须独立出海运司之外,列为镇军序列,直接受镇南军统辖。” 吴盛昌实在想不到徐云山会提这么一个要求,按理说徐云山其实已经答应了要替天子守海,今天也不过是当着周柏山的面演一出戏罢了,免得落人口实。 但他冷不丁的提出这个要求可就打乱了吴盛昌的计划,使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于是原本开怀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最后更是咬着牙挤出一句话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云山神情肃然道:“自然知道,海运一事,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国运,焉能任由一个衙门全权掌控,何况文武分治乃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我徐云山不敢违背,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第101章 镇南军统领 皇宫寿和殿,太后正端坐正位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密折,一旁的小皇帝徐世藩正殷勤地给太后添茶。 太后随即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看似淡然实则焦急万分的皇帝道:“拿去看吧,知道你快装不下去了。” 徐世藩闻言随即笑脸一红道:“母后又取笑儿臣。” 说完结果太后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后,原本被太后取笑而红润的脸庞瞬间变成了极不自然的潮红,伴随着喘着粗气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极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太后随即怜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皇帝,你还需练练这身养气的功夫,你看你都掩饰不住你的喜悦,这是不对的。” 徐世藩似乎没有听见太后的话,而是放下信件且忍不住湿了眼眶道:“母后,您看,他真的是云山叔父,我的云山叔父尚在人间,如今还要为我守海!” 太后闻言也瞬间红了眼眶道:“是啊,多好的一个人,因为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使得他远离了我们皇家,躲到了国境之南,宁愿做着最没地位的商贾,也不愿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我们皇家对不住他啊。” 徐世藩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当即坚定的说道:“既然叔父在世,朕要恢复他的身份,让他重回京师,执掌禁军,继续做他的白山王,这一次,说什么朕再也不会让他离开家了。” 太后闻言随即怒道:“胡闹,你既然知晓他为何离开,就该知道当初你皇考和先帝为何会那般委屈他,你若是将他尚在人间之事公之于众,你将你皇考和先帝置于何地,你又该怎么对天下人解释?” “可是,母后……” 太后愤怒地打断了徐世藩道:“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白山王徐远峰已死,决不能再活过来!” 徐世藩闻言满腔悲愤道:“难不成儿臣还要将他灭口不成?” 太后随即柔声道:“傻孩子,他只是不能是徐远峰,但是不妨碍他是徐云山,徐远峰已死,但徐云山仍在,只要你心中认他敬他,为不为他正名又有何打紧的?母后相信云山会明白的,而且他还明白得很。” 看着徐世藩有些疑惑的表情,太后拿起了被徐世藩放在了案几上的信件道:“你看何子业所言,云山坚持必须文武分治,否则坚决不受海运司护卫之责,他说的有道理啊,太祖皇帝定制的祖训焉能轻易打破?何况这海运之事如今已经涉及国本,焉能捏在一个衙门手中?云山说的也没错,确实该分而治之。” 徐世藩细细思索了一番道:“母后说的没错,云山叔父做的是对的,此事确是儿臣孟浪了,心急差点坏了事,既如此,儿臣就将这南海之上的兵权都托付给叔父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跟内阁商量一番,取消海运司卫曹一位,另设一名镇南军统领,负责珠崖海域周边的拱卫,这样无形中还形成了几方相互制约,也大大的保障了将来海运的顺利,越多眼睛盯着,就越不容易被人掌握,你要知道,若是有人完全掌握海运,那对国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就依母后所言,儿臣这就去安排!” 第102章 又升官了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丫县到京师走了八日,从京师回到丫县也只用了八日,加上两位圣人和内阁的商议用了两日,整整二十日的时间,就把徐云山这个新任的七品丫县校尉一口气给提拔成了正五品的镇南军海师统领。 徐云山一下子成了整个珠崖官场除了珠崖郡守和驻军统领,以及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之外的最高官职,同时还将丫县男爵提拔至了丫县伯,所以,算上爵位,如今的周柏山见到徐云山都要给徐云山行礼,徐云山也成了珠崖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其实按道理,哪怕太后参与,这个海运司卫曹独立出来的决议也不会那么快形成共识通过的。 只是一来,内阁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王瑞琦本就对海运司一事心怀不满,如今皇帝想要分海运司之权,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再加上他也从王明峰来信得知,徐云山和石清芳之间的恩怨,这石清芳摆明就是小皇帝派到珠崖促成海运司设立的刀子,徐云山这样的人若是给他足够的地位,让他放开手脚跟石清芳斗上一场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对于拔高徐云山爵位一事,他也带头赞成。 若是他知道徐云山就是昔日威震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所以,眨眼二十日的光景,徐云山这屁股还没在驻县守备营的大堂坐热,就又升了官,还连升四级,同时爵位还进了两阶,那丫县男爵府的牌匾才刚挂上门头没几日,就又要换了。 因为新任驻县校尉尚未到任,所以先由徐云山兼着,待到南海路元帅麦擎忠选定新的校尉前来,再做计较。同时徐云山执掌的海师营也没有组建,光杆司令一条,他也只能暂居驻县守备营。 但是这徐云山升官的速度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整个珠崖官场,昔日一介商贾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上官,虽说不是直属衙门,但是大家伙都要向他行礼,这场面想想都好玩。 徐云山也因此有了借口抽空回家,毕竟他手头上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小买卖,他若是进入官场,自然就不方便再出面处理买卖的事宜,要有个信得过的心腹接手,替他站到台上唱戏。 可难就难在,他既无兄弟姊妹、也无父母子女,家中也就阿香一个正妻,除了手下那帮子管家也没别的人。 好在徐云山多年前就将手中的业务切割分离给各个心腹骨干区独当一面,有他没他,生意都能正常运转,现在只是回去确认大管家的人选。 在宅子中堂,徐云山手下的南海十三鹰难得齐聚一堂,徐云山和妻子阿香同坐一张案几,徐云山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啰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依旧各自负责各自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就好,若是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们就跟夫人汇报就是,夫人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毕竟阿香虽然只是一介女子,还是个俚人,但是性情爽朗,为人豪气,颇对这十三鹰的胃口。 他们都是当年徐云山还是白山王徐远峰之时手下的幕僚猛将,宁愿舍弃富贵前程追随徐云山前来珠崖这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的做商人,皆不是贪图钱财之人,自然不会觊觎徐云山如今的身家。 何况徐云山待他们不薄,他们十三个人也是身家不菲,加上阿香也不是那种闺阁妇人,恰恰是那种能够抛头露面的女丈夫,所以众人对阿香也甚是服气,自然对徐云山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众人不解的是,这徐云山为何要做官,还一月内连升四级。而且原本海运司卫曹之兵因为徐云山的缘故,从一县营兵二百八十人的规格,一下子提升到千人的规格,让徐云山独领千兵。 第103章 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负责运输的叶伯衷忍不住问道:“老爷,伯衷实在不明白,您当日离开那个地方不就是为了斩断昔日恩怨么,如今阴错阳差当了一县校尉就罢了,却还要做这什劳子镇南海师统领,那干脆不如直接恢复您的身份算了。” 十三鹰中的老大,负责崖北事务的总管徐高芒则是直接出声喝止道:“伯衷,你怎么跟老爷说话的,老爷的苦衷你难道不清楚吗?” 叶伯衷随即有些懊恼的出列就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老爷,伯衷一时口快,说了错话,请老爷责罚。” 徐云山随即苦笑的上前将叶伯衷扶起道:“尔等皆是当年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算我面临灭顶之灾时,皆不离不弃,愿随我同生共死。甚至在我决意以死脱身之际,你们也甘心将富贵前程抛弃,随我来到珠崖,甘于只做一介商贾之下,诸位的情义,云山无以为报。” 说到此处,原本还梗着脸的叶伯衷也忍不住流下泪水,挣脱徐云山再次跪下泣道:“殿下,伯衷绝非此意,当日我等愿追随殿下,无关前程富贵,皆因殿下视我等如手足之亲,如此恩义,伯衷纵然身份碎骨也不足以为报,如今居然质疑殿下,伯衷罪该万死!” 徐云山随即也有些哽咽地将叶伯衷再次扶起来道:“伯衷,你莫要如此,说起来,我亏欠你良多,从前的就不说了,就上次,因我的缘故,累得你险些死在宁陵县主手上,后面更是为了守护红家湾百姓,面对近万俚众,誓死不退,险些折在当场,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皆是为我所受,你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我徐云山的好兄弟。” 说到此处,在场之人皆是护目含泪,十几条血性汉子掩面抽泣,阿香更是已经泪流满面。 徐云山放开了握住叶伯衷的手走到中央,环绕了一圈道:“可是,你们莫要忘了,我除了身负太祖血脉之外,我也是大虞的男儿,大虞靖安,我可以做个太平的富家翁,可如今大虞已经暗流涌动,我但凡能动根手指,也要用尽所有力气荡平海波。如今主少国疑,若是我不在南海做出有效牵制,中枢一旦出了乱子,整个天下立时就会崩塌,尔等也是大虞的好男儿,为大虞江山流过血,难道你们希望将来还要为大虞江山流泪吗?” 众人闻言,皆纷纷出列跪拜徐云山周围齐声呼道:“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上山下海,荡平风波!” 依旧还坐在案几后的阿香边擦着泪水边出声阻止道:“你们声音小点,这再嚷嚷全珠崖都要知道他是白山王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徐云山更是豪迈笑道:“如今难得我们人这么齐,今日尔等随我不醉不归,明日酒醒,手执长刀,斩妖除魔!” 于是,阿香边摇了摇头后就出了厅堂,吩咐下人给他们将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布置好一切后,轻轻关上了厅门,亲自守在门口,听着里头酒碗碰撞的声音和嬉笑怒骂的肆意,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忍不住轻声呢喃道:“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第104章 好不要脸的婆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快立春。 说起来,珠崖也是个神奇的地方,四季如夏,一年四季除了雨季,其他时间皆是酷暑难当,所以不存在任何季节的明显变化。 如今都已经腊月二十八,若是岭南以北,怕是都要冻成茄子,若是过了龙江,那可就冰雪封路了,再若是过了天河,那可就是冻成冰棍都能放上一个月不化的,更别说东北的金东以及九原关外的茫茫草原。 也正因如此,在珠崖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这段时间内,周柏山在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帮助下终于将整个海运司的架构架起了七七八八,虽说尚有许多人员未曾来得及到岗,但相关的文书也由朝廷派发完毕,上任之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而徐云山也接到了驻郡统领柯万兴发来的文书,说这新来的驻县校尉将在大年初八抵达大营交接,届时徐云山便可以撤出驻县大营。 好在徐云山一接到内阁下发的文书之际,就当即开始了招募,同时从周柏山那边拿到了营区建造的银子,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搭建营区。 年前想要完全弄好是不可能的,但是总能有个大概框架,勉强可以住人,待过了春节再做打算。 今日,徐云山照例巡完营地就直接前往码头附近的镇南海师大营查看搭建进度,途径码头,正好遇到宁陵县主的仪仗从码头出来。 按道理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已经不需要避让石清芳的仪仗,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自己虽然身着戎装,但并没有打出仪仗,退让一边也不算丢人。 只是,这石清芳似乎是跟徐云山杠上了,直接命令车夫随从停着不走,堵在大路中央,然后掀开了车窗帘子,对着坐在马上的徐云山说道:“统领老爷,好久不见。” 徐云山虽说有些厌烦,但是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不作出回应,怕是双方脸面都不太好看,于是面无表情地在马上拱手道:“好久不见,县主,路已让开,还请县主先行通过。” 这石清芳的仪仗队伍都已经堵了码头出口一路,而她却恍若未见一般,依旧气定神闲地对徐云山说道:“说起来,这丫县伯升官至今好像未曾邀我吃这升迁酒,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宁陵县主不成?” 徐云山此时见码头堵了一路,眼中都快喷火出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县主多虑了,在下自从接到朝廷文书至今,根本无暇设宴,所以不存在请谁不请谁一说,县主,还是快些过去吧,这码头都堵得不行了。” 石清芳闻言故作惊讶道:“呀!怎么堵成这样了,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只顾着跟统领老爷说话,对了,统领老爷,我今夜在潮海楼设宴,请统领老爷务必赏脸前来,我有要事相商。”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道:“多谢县主好意,在下军务繁忙,恐怕无暇赴约,还请见谅!” 石清芳随即有些不依不饶道:“怎么?难不成坊间传言说我欺负你的事情还是真的了?你这么害怕赴我的宴?” 徐云山无奈道:“坊间传言不过是些许无聊人士胡编乱造之言,县主何须放在心上。” 石清芳随即笑道:“那为了证明坊间传言为虚,你今夜前来赴宴,也算为我正名如何,无论多晚都行,我等你!” 说完不等徐云山答应,便放下车窗帘子,催促车夫赶紧前行,留下愣在原地的徐云山,和周遭指指点点地百姓。 毕竟石清芳最后的话语说的太过于暧昧,一下子将原本不利于她的传言扭转成她跟徐云山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香艳秘密一般,徐云山更是有苦难言。 此时徐云山手下因为徐云山再次从军的十三鹰之一的苏文池则是忍不住暗暗淬了一口道:“好不要脸的婆娘!” 第105章 咱们还没完呢 石清芳的邀请,徐云山自然不会当一回事,说白了,石清芳怕是在丫县被人戳脊梁骨戳地有些受不了了,才逮着今日刚好远洋船只回航之日故意在码头出入口堵上自己。 目的就是故意暧昧这么一出,使得众人对谣言的风向由原来的恶毒县主欺负丫县大善人之事一下转变为了京师来的贵女跟珠崖第一人的暧昧二三事,这种香艳绯闻扩散和覆盖的速度可是任何一种消息都要快都要广的。 徐云山也因此回到家中就被“母老虎”阿香用碗口粗的木棍追着打了一路,整个伯爵府因此鸡飞狗跳。 最后,徐云山堂堂一大好男儿,浑身淤青地跪在房中床前,而阿香则是气喘吁吁地杵着木棍踩着床沿指着徐云山骂道:“你现在当个屁大点的统领鸟官,就长能耐了?居然还敢勾搭起县主来了?你忘了她曾经是怎么害的你了?再说了她有什么好的?不就年轻一点么,要前没前,要后没后,跟个木板似的,这你也喜欢?” 徐云山可怜兮兮地捂着身上挨过毒打的地方弱弱回道:“这都哪跟哪,我跟你解释八百遍了,这是那个贼婆娘故意给老子下的套,老子黄连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痛下毒手……你……你……你谋杀亲夫!” 阿香闻言随即冷笑道:“哑巴吃黄连?老娘看你享受得很,堂堂县主,天之贵女当街邀你吃酒,这面子莫说珠崖,就是京师里那些世家子也要趋之若鹜吧?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贵女跟你这般暧昧,你徐云山敢说你心中没有美滋滋的?” 徐云山几乎就要哭出来道:“我的姑奶奶哟!也就你拿我当个宝,我这样子的丢到大街上,狗都嫌,你就把心放到肚里里去吧!” 阿香闻言,似乎被刺激到了,顿时一棍子拍了床沿一下吼道:“肚子?你现在是在暗示老娘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给你诞下子嗣是不是?好啊!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这日子不过了!” 徐云山闻言都恨不得就给她磕头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你就直说,这次又想怎么样才能揭过此事,老子从了你就是!” 阿香闻言随即笑道:“早这么说就没那么多事了,刚刚你也说了,老娘肚子不争气,所以老娘需要你这头懒牛多耕地,今夜,就看你表现了!” 阿香说完,将手中棍子随手一丢,一把扯过徐云山的衣领,媚眼如丝地盯着徐云山打量了起来。 徐云山顿时通体生寒,颤抖且不确定地问道:“现在?” 阿香保持着媚笑点了点头道:“就是现在,有问题?” 徐云山求饶道:“我说姑奶奶,你也不看看老子这遍体鳞伤的身子,是能做那事的样子么?何况老子快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肚子饿得都发酸了,您老人家行行好,让我先吃一口饭再说!” 阿香闻言当即怒气上头,居然有力气一把将徐云山拽起甩到床上,然后一脚卡住他的脖子,才慢悠悠地将床帐放下,没一会,摇动的床榻就传出了重重的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再次醒来的时候,阿香已经下床出了房门。 审视着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伤痕和快要散架的身体,徐云山吃力的爬起了床,挣扎着就要去穿衣服。 这时房门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水进来,笑意吟吟道:“怎么,想跑?咱们还没完呢!” 第106章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徐云山出现在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按理说,徐云山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日巡营办公皆是一板一眼,若非另有公务处理,从无迟到早退之说。 今日年三十,士兵们不见统领过来,还以为徐云山是因为要准备年节之事,无暇过来了,不曾想午时将近的时候,徐云山满脸疲倦地骑着高头大马来,同时还带来了五车物资。 徐云山随即对县兵队正和海师校尉们说道:“朝廷的年节赏赐前几日已经发完,这些是我个人补贴给诸位弟兄的,你们两边按照人头将东西都发下去,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众人闻言,纷纷高声欢呼:“多谢统领老爷!多谢统领老爷!” 这也就徐云山,换了个人做这个统领,别说有没有徐云山这个财力,就算有,也未必有徐云山这么大方,舍得给将士们自掏腰包送这么多年节物质。 在军营接受了一番众人的感谢后,巡营完毕的徐云山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师营地工地查看,顺便也给工地上的青壮送去一些年节物资。 只不过徐云山可能被石清芳搞怕了,美其名曰进入实战演练,让斥候兵马先行探路,确认无碍再以旗语告知,然后他才敢上前。 众人不明所以,区区去码头的老路能用来做实战演练?但是统领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有他的用意,又岂是自己这些当兵的能够意会的? 于是徐云山就假借实战演练的由头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海师营地工地,将物资发放给工地上的青壮后,便调头就要走。 这时候,有一名海运司的衙役赶来求见。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这都大年三十了,镇海使还有何公务?” 那名衙役随即摇头道:“小的属实不知,镇海使老爷只说统领老爷空暇之时到衙门相商事情,其他的没说。”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你回去复命后说,我再去码头巡查一遍后就会前往,劳烦镇海使等候一阵。” 衙役刚走,徐云山就对心腹苏文池说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晚些回去。” 苏文池转身要走之际,徐云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苏文池悄声说道:“顺便找到永昌,让他给我盯死石清芳,她的府邸最近进出了什么人,全都给我摸清楚,连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过。” 苏文池闻言,眼神一凛,随即低声应道:“可是那婆娘又要整事情?”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周柏山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而这丫县如今对我抱有敌意且能有所动作之人,除了石清芳这婆娘,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苏文池随即应道:“老爷放心,我这就让永昌去盯着,需不需要出动权宇的人?”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暂时不需要,现在对她的监视就只在府外就好,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对劲,咱们再做计较。” 苏文池领命而去后,徐云山也不耽搁时间,带着一队人马调头去了隔壁码头巡视了一周,跟留守码头的校尉交代了一番后,就直接朝海运司临时的公署丫县县衙而去。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着什么事情等着他。 第107章 来者不善 徐云山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 论官职,不在周柏山之下,甚至是跟周柏山一文一武并驾齐驱的存在,皆是五品大员。 论爵位,公、侯、伯、子、男,徐云山乃是伯爵,且受封的还是丫县伯,也就是说丫县是徐云山的封地,可以说在法理上,徐云山是除了天子外,丫县名义上的主人。 而周柏山目前尚无爵位在身,就冲这一点,他如今见了徐云山要躬身行礼参见,否则徐云山可以当场斥责他,再向朝廷告他一个无礼不敬之罪。 于是周柏山听闻徐云山驾到,连忙快步出了公署大门,热情迎上笑道:“哈哈哈哈!丫县伯,贵人事多,如今大年三十团圆之际,还要劳烦亲自过来一趟,当真是柏山的失礼了。” 徐云山连忙下马还了一礼道:“镇海使客气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劳烦使君亲自出门来迎,实在是折煞云山了。” 周柏山连忙摆手笑道:“哎哟我的伯爵老爷啊,你就别谦虚了,如今整个珠崖还能有谁比你老人家地位还尊崇的,就是军机堂元帅前来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拿乔,我就只是一个五品镇海使,让你前来就已经有失礼之处了,再不出门迎接,被人参到朝中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云山淡淡笑道:“在云山心中,使君依旧是昔日明府,云山依旧是明府治下一介小民,纵然侥幸窃居高位,依旧无法和明府相比。” 这话直把周柏山说的心花怒放,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咱们也莫要在此客套了,进去说话吧,尚书老爷和总管老爷都等急了。” 徐云山疑惑道:“两位天使也在?” 周柏山笑道:“若非他们开口,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我哪有那么大脸面叫你过来见我?这点官场规矩我能不懂?”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若是要讲规矩,这二位天使想见我,只须派一人前来通知就是,何必为难使君出面?” 周柏山闻言,瞬间有些为难道:“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二位天使不好直言,就只好通过我顺便告知一声。” 徐云山更加好奇道:“这还能有难以诉说的事情?” 周柏山随即眼睛咕噜左右瞟了一眼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朝廷还要来人。” 徐云山随即奇怪道:“朝廷?来人?作甚?” 周柏山随即小声道:“听说这兵部侍郎也要过来,检验你是否是个合格的统领,二是这兵部侍郎听说跟这吴尚书颇为不对付,两人之间龌龊不少。所以,此事不方便从尚书老爷口中告诉你。”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但还是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检验就是,难不成他觉得不合格就直接撤了我的官职?那可正好,做官累得很,还是做生意舒服!” 周柏山闻言有些着急道:“你可万万不可这样想,你在这个位置上,珠崖的商号才放心,换个别的人来,指不定被人下什么绊子呢。” 徐云山随即笑道:“其实我都知道,我今时今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他纵然是兵部侍郎,怕是想要撤掉我,他说的还不算。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堂大门,早就等候其中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见徐云山随周柏山走了进来,也连忙起身迎接。 徐云山和二人之间匆匆见了个礼后,就直接开门见山道:“个中缘由我已经知晓,敢问二位老爷让我前来究竟要商议什么?” 第108章 怎会是他 徐云山的发问颇有事不关己的意思,其实也不能怪徐云山,本身徐云山出任这个海师统领就有赶鸭子上架之嫌。 加上本来是各方都已经妥协的结果,结果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二百五兵部侍郎跳出来说要检验徐云山的资格。 若给他成功了,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事情不是拿徐云山来做苦力,然后别人来摘桃子之嫌,也难怪徐云山有意见,摆出这副样子来。 何子业连忙上前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说道:“其实此次的事情不是冲你来的,只是正好你这个位置是个不错的口子,所以容易被人做文章。” 徐云山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兵部两位侍郎,敢问是哪一位前来对我进行考核?还有,平时一军统领的公评考核似乎应该由隶属的将军或者元帅以及军司马共同评断之后才会转呈兵部,如今兵部一个侍郎居然越俎代庖来做此事,朝廷诸公就不说点什么?”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寻常序列兵马,自当按照你口中的流程来办,只是你所统领的海师乃是新增军队,自然无论是你还是海师营都必须经过兵部验收合格才能正式成军并且编入符合的主军统辖,所以,这个流程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冷道:“既然没有问题,二位天使慌张什么?” 这是吴盛昌自己的问题,所以也只能由他来说:“坏就坏在这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与我素来不和,而且他咬死了你是受我提拔才坐上这个统领之位,所以我担心他会百般为难,无中生有,最重要的是他乃天下寒门代表当场内阁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的弟子,未来的寒门领袖人物,在众多寒门子弟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他当真要找茬,怕是你应付起来颇为吃力,所以便将你请来,商议一番。” 徐云山轻笑道:“只要他按照正常流程考核,我又有何惧?再说了,若当真有更适合我的人选,我让出来又有何不可?” 三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随即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徐云山也懒得跟他们掰扯,大年三十,还得回家守岁,没工夫搭理他们。 于是徐云山不等坐下,就直接拱手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诸位老爷相告,云山感激不尽。只是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众人挽留,随即就走出了大堂,接过亲兵递来的佩刀别在腰间就出了县衙,直接上马就朝着家中赶去。 一回到伯爵府,就见到正准备出门寻他的苏文池,苏文池连忙服侍徐云山下马,随着徐云山往府邸里走,边走边小声说道:“永昌一接到我的话就马上安排了下去,可还没布置好就有了发现,您猜猜,他们发现了谁?” 徐云山随即轻声笑骂道:“忒地啰嗦,你一个二百五,学人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 被徐云山一句笑骂,苏文池脸上随即有些挂不住道:“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十三人中,除了两位徐掌柜的,就数我脑子最好使。” 徐云山忍不住一个板栗就赏了过去道:“废话真多,说正事。” 苏文池连忙轻声说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 徐云山闻言当即愣住道:“怎会是他?” 第109章 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徐云山对李怀寿这个人说不上什么感觉,因为此人颇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也跟他背后的安西侯李长茂有关。 这安西侯李长茂也是颇为低调之人,在朝中御史台这种清贵衙门出任五品侍御史一职,虽说官位不显,但是其人的背景可是大的很。 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在民间收留一义子,赐姓李,取名足,表字满平,待此子成年后便赐予安西候爵位,且与国同休。 也就是说这李足乃至他的千秋万代,只要大虞不亡,他家就永远能坐享这安西侯的爵位和食邑。 这样的恩宠可以说是冠绝天下,就是太祖高皇帝膝下子女也没有这个待遇,因此就有传言传出,说这李足本就是太祖之子,而且是当年太祖苟合前朝大寿皇太后李氏所生。 因为这层关系而不能公之于众,所以以义子的名义收入宫中交由定、襄二妃抚养,而这定、襄二妃又恰好是前朝公主,尤其襄妃还是前朝李太后的亲生女儿,若是传言为真,那这安西侯李足可是襄妃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李太后乃是当时天下八大世家之一的安西李氏的嫡女,而安西李氏因为前朝皇家内讧,被当时以藩王之姿逆取半壁江山的大寿肃王高棣,杀得几乎灭族。 而剩余的族人虽说因为追随当时的正统——寿末帝(后来禅让天下给虞太祖徐承后被封为濮留郡公)南下过江而得以保全,但在后来的权斗中,也被当时尚是大寿虞国公的徐承直接灭族,至此,安西李氏这一个庞然大物彻底消失在天下长河之中。 若是李足当真是李太后和虞太祖徐承苟且所生,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只不过这也是坊间传言,是真是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所以,这样一号人物在大虞的存在其实很尴尬,大家都不愿得罪他,且又都避着他。 也使得李足乃至他的儿子李安、孙子李不疑,甚至曾孙也就是如今的李长茂都分外的低调和谦逊,而他们李家能加入珠崖海运分上一杯羹怕是也是当年太祖有意推动的结果。 最重要的这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说起来身份也不差,他可是李足的孙子,只不过他的父亲李济乃是婢女所生,所以在李足为数不多的儿子当中不受重视,最后沦落到无缘仕途,被派来打理家中生意。 而李济死后,就由李怀寿这个李济唯一的儿子继续执掌珠崖海运,甚至于李怀寿都是在珠崖出生,连安西老家都没回去过。 所以他一直都秉承着祖上低调的作风,在一十四家珠崖海运大商中属于那种闷声发财的那一类人,从不发表意见,以至于众人跟他虽不算如何疏远,但也都不太亲近。 如今却偷摸着去登石清芳的门,难不成是他背后的李长茂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不甘于只在御史台做一名清贵的侍御史? 徐云山想到此处,不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安西侯都有了动作,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第110章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是过年,徐云山还是没有打算过度陷入对各方势力的盘算当中,随即对苏文池说道:“吩咐下去,那些盯梢的弟兄们,每人多加十两年节费,但是一定要给我盯死咯!” 苏文池连忙点头道:“我晓得了,放心吧。” 说完转身就出了伯爵府,徐云山也直接往卧房走去,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阿香,徐云山连忙堆起笑容迎上笑道:“今日有些事情耽搁,劳烦夫人保持了。” 阿香随即嗔怪一眼道:“这都年三十了,还在外面瞎晃荡,你堂堂五品统领老爷弄得比一个值差的士兵还忙碌,我看你这破官不当也罢。” 说完就直接挽着徐云山的手往卧房走去,徐云山随即小声道:“今日守岁,何况白日宣淫非礼也!” 阿香随即一巴掌就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白了一眼道:“满脑子都想着什么呢,老娘在你眼中都成了什么淫娃荡妇了,你这身破铜烂铁没人服侍你能脱得掉?” 徐云山随即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被石清芳暧昧一言之后,几乎夜夜不能好睡,若非最近实在撑不住了,借口年前事多,躲到营中休整了几日,再这样夜夜伐旦下去,怕是真的英年早逝,过不了这个年。 徐云山在阿香的服侍下褪去了一身铠甲,然后坐进了阿香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泡澡桶中,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他已经好多日没有洗澡了,浑身都弥漫着一股酸臭的馊味,是该好好洗洗了,何况年三十守岁,也该沐浴焚香的。 阿香一边嫌弃的搓着徐云山身上的污垢一边嘟囔道:“你这死鬼,躲到外头就算了,可你好歹也是堂堂五品统领老爷了,怎么也要讲讲仪表,浑身上下一股馊味,整个珠崖官场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我看怕不是如今珠崖的官吏都耻于与你为伍了。” 徐云山无赖一笑道:“那让他们就忍着,谁让老子官大,心中再有不满也得老老实实忍着!” 阿香嗔了一眼道:“今日文池那个傻老帽急匆匆地找了永昌出去,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徐云山随即点了点头道:“朝中某些对海运司怕是也起了心思,想要进来分一杯羹。” 阿香随即好奇道:“这是吴盛昌那老鬼说的还是何子业那奴才说的?” 徐云山神色肃然道:“这次搞事情的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阿香随即反应过来道:“就是那个寒门未来的领袖代表?是了,他跟这个吴盛昌想来不对付,两人之间那点龌龊也不是一日半日了,他来找茬倒也合情合理,但是他应该没见过你,想来不会露馅。” 徐云山随即笑道:“就算露馅了又怎么样,他敢直接点破我的身份?他也不想想他能否收的了场。” 阿香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他若是知道是你,怕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前来,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冲你,还是冲着吴盛昌那个老鬼来的。” 徐云山随即有些担忧道:“就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第11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香闻徐云山话里有话,随即不满地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骂道:“你以后跟老娘说话再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老娘阉了你!”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这永昌刚派出人手还未布置好,就发现了李怀寿从宁陵县主的宅子出来,所以,这里面之间怕是还另有隐情。” 阿香一听宁陵县主顿时又火气噌的一下上来道:“你就是忘不掉那个婆娘是吧?朝廷下来人,你派人去监视那婆娘作甚?” 徐云山无奈道:“这婆娘本就不甘任人摆布,一定会不断地挑事,只有珠崖状况不断,她才能借此继续周旋其中,我怀疑这次的事情跟她有关!” 阿香不依不饶道:“她一小小县主还能左右堂堂兵部左侍郎、天下寒门领袖代表的想法?难不成她陪这洪志涛睡了不成?” 徐云山闻言随即眼睛一亮,转身直接握住了阿香的手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阿香被徐云山这个动作搞得愣住了,糯糯道:“难不成……他们……睡过?” 徐云山随即笑道:“睡过自然不能睡过,但他们若是结亲呢?” 阿香随即诧异道:“那不能吧,这洪志涛的夫人虽说过世几年一直未曾续弦,但儿子都快十八了,听说都在备考了,这宁陵县主好说也是二九年华的天之贵女,能配他这样一位老头子?” 徐云山随即笑道:“那洪志涛未到四十,算不得老。” 阿香随即反驳道:“那也轮不到他啊,这京师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多了去了。” 徐云山笑了笑道:“若是石清芳嫁的是他儿子呢?” 阿香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那这倒有可能,两人之间年龄相仿,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洪志涛一个未来豪门领袖的身份配他石家门楣,倒也不算辱没他家门第。” 徐云山随即道:“如此一来,就都通了。” 阿香依旧有些不解道:“但是这石清芳不是应该跟吴盛昌是一伙的才对吗?他们应该都是现在圣人一边对付王瑞琦的才是啊,缘何石清芳要搞这些事情出来给圣人添堵?”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大致方向的确是一致的,但是石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替圣人促成了海运司之事,最后却让吴盛昌过来摘桃子,莫说石清芳,就是他老子石光忠也不会同意,他们不是再给圣人添堵,他们只是想在此事上夺回主导权。” 阿香闻言也点点头道:“这么一来,石清芳的动机就说得通了,但是这安西侯这时候介入又是所为何来?他李家不是向来都是清贵自居,不介入朝堂争斗的吗?”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权力这样东西,不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能抗拒得了的,何况海运如今正在洗牌之际,说不定能借此捞到什么好处,毕竟没有人愿意真的一辈子在朝中只当清贵的。” 阿香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道:“如此说来,这朝堂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咯。” 第112章 破浪而出 正月初八,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梁棋在珠崖驻军兵事营司马林敬武的陪同下,来到了驻县守备营地。 徐云山率领全部县兵隆重地迎接了二人的到来,且第一时间在林敬武和一众军官的面前将驻县守备校尉的印信等物交接给了梁棋。 诸事办完,徐云山随即对林敬武和梁棋笑道:“二位,诸事已了,今夜我在城中观海阁设宴为两位接风,同时还宴请了其他丫县同僚,二位可一定要赏脸光临啊!” 林敬武和梁棋连忙直呼“不敢”,且保证一定按时赴约后,徐云山才率领一队亲兵风尘仆仆地离开。 徐云山走后,梁棋忍不住感慨道:“昔日我看塘报,总觉得这海师统领的功绩难免有夸大之嫌,如今一睹统领风采,兼之这全营上下的精神面貌,越发觉得我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这徐统领治军,我万万不及矣!” 林敬武随即拍了拍梁棋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受点打击不是什么坏事,但也莫要因此失了锐气,徐统领将这么一营精锐留给了你,你可莫要辜负他一番好意,守好这一县百姓,亦是你梁棋的能耐。” 梁棋连忙躬身拱手道:“末将谨记司马教诲。” 其实徐云山对那一营兵马也颇为不舍,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精兵就这么便宜了别人,换一个人当场就不干了,只是想到守土安民之责,徐云山倒也没有过于计较,毕竟自己肩膀上也卸下一份重担不是。 于是徐云山也回到了他那刚刚复工的半拉子营地,虽说简陋了些,但也勉强能用,而且徐云山素来有跟将士同甘共苦的觉悟,自从这海师营成立之日,徐云山除了偶尔回家过夜之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吃在军营睡在军营,巡营操练几乎从不懈怠,深得军心。 徐云山依旧来到中堂办公,毕竟每日的钱粮辎重的消耗项目他都要亲自过目一遍。 正当他看到一半,就有亲兵来报:“统领,海上出事了!” 徐云山虎目一凝道:“出何事了?” 亲兵连忙说道:“说是有一艘没见过的船只想要靠岸,我等不允,他居然朝我们的船只射箭投石!” 徐云山闻言惊讶道:“还是一艘军船?挂的是哪里的旗帜?” 亲兵摇了摇头道:“听说不是我大虞船只,旗子上画着一把匕首和一本书,现在还猜不出是哪里来的。” 徐云山随即惊呼道:“匕首和书?那岂不是番斯伯?他们的船只怎的会来得到这里?” 不等亲兵回话,徐云山随即起身吼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校场集合!” 接着对亲兵说道:“为我披甲!” 这是海师营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可能是正面战争的情况,徐云山自然不敢大意,快速整备好兵马。 除去部分留守军营的士兵,八百多名海师营精锐几乎倾囊而出,快速上了事先就征集过来改造的商船,浩浩荡荡朝海上驶去。 此时,风急浪涌,海师营破浪而出,展现出来的气势,犹如海中恶龙,席卷波涛! 第113章 谈笑间杀人 徐云山常年出海,加上本就是兵法谋略大家,所以,海战一途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甚至训练这支海军都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短短三个月不到,五云山手上就有了近千招之则来、来之即战的精锐海军。 徐云山等人航行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艘设计完全不同于大虞审美风格的大船,上面的图案和雕饰充满异域风情,但很明显已经没有了战斗的能力,被三艘海师营的军船呈品字形围困中央不得突围。 而船上的人见到了徐云山率领而来的其余七艘船只,干脆降下旗帜,换上了白布高高挂起,很明显自知不敌,选择投降了。 三只军船待徐云山率领的船队靠近后,才慢慢的向那艘番斯伯船只靠近,然后海师营的士兵纷纷跃上番斯伯船只将其中的船员俘虏,并且押送回自己的船只。 一切处理完了之后,才在徐云山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地码头。 一下了码头,徐云山当即就下令将这些番人清点,然后关押起来审讯。 经过清点,这艘船上不算死了的,足足有三百余人,其中衣着可以看出这些人群当中成分不一。 大部分人衣不遮体,想来是番人中的奴隶一类,还有许多穿着简易铠甲的士兵,甚至还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奴,最后一小撮穿着锦缎的还是船只上真正的主人。 徐云山经常出海经商,这番斯伯之地没少去,甚至因此也学了一些番斯伯语,虽说不上十分精通,但是交流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徐云山下令将这些人根据衣服的不同,分别关押起来,自己则是走到那群明显是番斯伯贵族的人群面前操着半生不熟的番斯伯语问道:“你们当中,谁的身份最尊贵?” 其中一名年少的番斯伯贵族惊奇地盯着徐云山道:“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得到了徐云山点头的肯定后,其中一名老者忍不住朝着东方高举双手伏地而拜道:“尊贵的安乐,你果然没有欺骗我们,在这遥远的东方大地居然也沐浴在你的照耀之下,请你发挥你的神通,解救我们这些忠诚的子民吧!” 其他贵族见到老者如此,也纷纷跟着老者向东而拜,发出了跟老者一模一样的祷告,仿佛只要祷告得足够虔诚,他们的神主安乐就真的会现身解救他们一般。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你们与其求神,不如求我,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 那名老者闻言,随即愤怒地指着徐云山吼道:“你这个异教徒,你居然不信奉安乐,你会遭到报应的!” 徐云山懒得废话,随即抽刀就割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番人的脖子,随着长刀入鞘,那人才突然仰头让脖子才喷出丈余高的血柱,然后表情狰狞捂着脖子抽搐了几下后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云山这一刀快得在场之人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只听到刀身跟刀鞘摩擦的声音,那名番人男子就倒下身亡。 想不到徐云山的刀法居然能做到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第114章 番斯伯首相 如今的徐云山在番斯伯众人眼中就是一位来自于地狱的魔鬼,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徐云山似乎很满意自己带给番斯伯众人的恐惧,随即操着那口半生不熟的番话对那老者道:“你看,我根本不会怜惜你们的性命,而且你们这群战败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所以,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是拒绝回答,或者敢欺骗我,我就开始杀人,直到杀光为止!” 那名老者原本愤怒地表情瞬间化作悲愤道:“你这个恶魔!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再伤害我的家人了!” 徐云山随即点点头道:“你们是番斯伯哪个家族的人?你们是怎么能够来到这里的?” 老者闻言当即说道:“我们乃是古法斯特家族的人,而我就是番斯伯地上一任首相,我的名字叫做特莫空.古法斯特,这些都是我的家人。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够来到这里,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大虞的船只能够穿越重洋去往我们的国家,我们能够来到你们的国家又有什么稀奇的?” 徐云山闻言,当即一个转身,又是一声刀身摩擦刀鞘的声音,又一个大胡子番人倒下。 特莫空顿时悲愤大哭道:“你杀了我的儿子!” 徐云山冷冷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别看你家族有几十号人,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几十刀的事,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能够得到来到这里的航线的!” 特莫空咬牙切齿道:“这是你们虞人告诉我的,是虞人告诉我的,他给我们绘制的海图,还帮着我们俢固了船身,所以我们才能来到这里,现在你满意了?”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虞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特莫空随即吼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被我从海上捞起来的奴隶,为了活命,他才告诉我航线和造船之法的。” 徐云山随即追问道:“那他人在何处,我在你这船上可没看见任何虞人模样的人,难不成你杀了?” 特莫空苦笑道:“我杀他干什么?他根本就没有跟随而来,他如今是国王的座上宾,每日喝着最陈酿的葡萄美酒,享用着年轻妙曼的处女,住着辉煌无比的宫殿,又怎么会跟我到海上奔波?” 徐云山一手按住刀柄冷冷道:“既然能够成为你们国王地座上宾,你为何刚刚又说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若说不清楚,我这次就要割两个人的脖子!” 特莫空连忙摆手道:“千万不要!我的确没有骗你,那个虞人说的名字我们根本就听不懂,但是我把他引荐给我们的国王的时候,国王给他赐了一个我们番斯伯的名字,叫做巴格其,对对,我们都叫他巴格其!” 徐云山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还是放弃了再度杀人的念头,毕竟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大虞?还攻击我们的军队?” 特莫空闻言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来,但是我们的国王要杀我全族,所以我只好逃命而来。” 第115章 番斯伯的打算 特莫空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有轻微的哽咽,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水道:“我为了我们国家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首相,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丝毫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就因为我反对他跟东边诸国结盟,他就要杀了我!不但要杀了我,还要杀我全族,我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天下之大,而且那什么巴格其不也给了你海图么,怎的还朝着大虞赶来,你身为番斯伯首相,岂能不知我大虞兵峰之强盛?你未持有国书,私自前来,就凭区区一艘破船也敢妄想登录我大虞海岸,我就算直接将你这艘破船击沉在海上,也无人会说我什么!” 特莫空随即悲愤道:“我在船上已经万分乞求,可是你们的士兵不肯让开一条路来,我除了发出进攻,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冷笑道:“你害怕你们的国王诛你全族,就不怕我大虞将尔等撕成碎片吗?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我大虞将士发起攻击?” 特莫空已经是哀求道:“尊贵的大虞将军,请你放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徐云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的国王跟东方诸国结成联盟,可是我大虞西域诸国?” 特莫空被徐云山直接问得愣住了,望着徐云山冷冷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徐云山此时脸上阴沉得快要可以结冰道:“你们可是要结成联盟再次东进?” 特莫空先是纠结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点头道:“不错!正是因为我知道纵然联合东方诸国,也不过重复十几年前的惨败而已,何况这次还没有极西之地的伯马帝国的参与,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徐云山疑惑道:“你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国王居然看不透,据我所知,你们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是一代雄主,他焉能看不透?” 特莫空随即幽幽说道:“你们大虞神枪已经折断超过三年,再无可以接替的神兵,所以,大虞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兵峰,所以大好河山,正好取之!” 徐云山不解道:“大虞神枪?” 特莫空眼中露出一抹恐惧道:“你们大虞的白山王徐远峰!” 徐云山闻言亦是心中一震,他想不到多年后西域诸国居然有联合起来东进伐虞的念头,而且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 但是徐云山随即又发现另外一件事情,这番斯伯国掌握了造船远航的技术,说不定就会采取水陆两地同时进攻,形成对大虞的南北夹击之势。 于是他冷冷问道:“我若是猜的不错,你们已经掌握了造远航船只的技术,届时若是前来,你们番斯伯走的就是海路了对吧?” 特莫空随即吃惊徐云山居然能够猜到番斯伯拟定的进攻路线,随即点头道:“不错,正是走的海路!” 第116章 再兴兵戈 得到了特莫空的肯定,徐云山知道在大虞的西方,那些番人胡狗又开始酝酿一番入侵大虞的计划,随即不再犹豫道:“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不要虐待他们,给他们吃喝。” 说完当即转身就离开了中堂,然后上了马后已就出了营地,直往城中县衙奔去。 海师营海上御敌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满城百姓见徐云山纵马而过,皆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但此时的徐云山哪有心思一一回应,只想快马加鞭赶到县衙。 到了县衙,也不等通传,直接下马就进,来到了公堂之中,就见周柏山端坐其中,正忙碌地批阅公文。 听到动静的周柏山抬头一看,见徐云山一身戎装急行而来,连忙起身道:“刚刚才差人出去问这海上之事是真是假,看你这样子,怕是战事已经结束,都是些什么人?” 徐云山有些焦急道:“都是一船不值一提的番人,尚书和总管两位老爷可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他们汇报。” 周柏山从未见过徐云山急眼,如今他展露出来的着急就足以说明还真的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也不啰嗦道:“随我来。” 说完就领着徐云山走向后堂,然后来到了一排屋子面前,这原本属于县衙的后院,是给县令以及家属居住的地方,但是新任县令未到,海运司的公署也未建好,所以,这排屋子边临时用来给吴盛昌和何子业办公所用。 在周柏山的张罗下,何子业也一同来到了吴盛昌所在的房间。 看着人已经齐全,徐云山也开门见山道:“今日海上一艘番斯伯国来的船只意图在码头登陆,被我海师营拿下,如今人就关押在我海师营地之中。” 吴盛昌觉得一艘番船,扣了就扣了,至于大张旗鼓过来邀功么?但是面子上还是笑嘻嘻的准备夸奖一番,但话到嘴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道:“番斯伯?他们的船如何能够跨越重洋来到我大虞?番斯伯的造船航海之术如今已经如此精深了?” 何子业闻言亦是大惊道:“徐统领,可曾问出什么?” 徐云山点了点头肃然道:“番斯伯的造船和远航之术乃是一个落水被救起的虞人所授,只是目前尚不知道这虞人是何许人,但已经成为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而被俘虏之人自称是番斯伯前首相特莫空。” 三人闻言皆是大惊,徐云山这些信息的含义他们若是还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番斯伯的造船远航技术的提升就代表着大虞在海上多了一个威胁,而且已经有一艘成功来到了大虞海域,那就代表着只要时机成熟,番斯伯的大军就可以直接从海路直接杨帆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云山见他们三人已经领会道自己的意思后,随即继续说道:“那个特莫空还说了一件事,番斯伯国王意欲跟番斯伯东方诸国结盟,遭到特莫空的反对,所以就要诛杀特莫空全族,特莫空被逼无奈就携全族乘船东来,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三人闻言更是震惊,这番斯伯若是跟他们东方的诸国也就是大虞西域诸国结盟,那不就是有要再兴兵戈的打算? 第117章 无限怀念两位大佬的时光 若是此事为真,那可是生灵涂炭弥天祸事。 何子业随即上前问道:“徐校尉,那些人你都安置好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觉得这海运司之事都已经上了轨道,二位天使放心将剩余的事情交给周使君就好,这特莫空等人却是需要二位天使亲自带回京师,交由朝廷审判,且要快。” 二人随即明白徐云山的意思,如今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一封奏章就能说得清楚的,虽说这些事情也还是要通过奏章的形式先行告知朝廷,但是这特莫空时无论如何也要带去京师面圣的。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后,何子业直接开口道:“不错,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一下,明日就走,你这边派出人手协助护卫我们进京。” 徐云山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船只,二位老爷走海路到天河口,再换乘江船,顺天河而走,便可以直接从濮留上岸,换乘马车过猛虎关直达京师偃城,我算了算,最多半月就可抵达,但是就是有些折腾。” 吴盛昌随即点头道:“折腾也没办法,事态紧急,也只能如此,你去安排吧。我现在就写一封奏折八百里加急先行送往朝廷,提醒此事。” 两位天使来的时候风风光光,走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生怕别人知道。 这不,天还未亮,就在徐云山的安排之下,登上了一艘军船向北而去。 送走了天使,徐云山亦是没有回去补觉休息,而是回到军营,将架子上的海图全部取了出来,摊在案几上,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他不是担心番斯伯真的打来,毕竟番斯伯就算得到了大虞建造大船的技术和远航的海图,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组建起来一支能够媲美大虞海师的军队。 从特莫空带来的那艘船只就可以看出来,番斯伯的造船技术虽然有了质的飞跃,但是还是比不过大虞,他若是敢来更好,直接一口气将他打垮,也省得麻烦。 徐云山担心的是着番斯伯得到这些技术之后,慢慢的发展海军,积蓄实力,届时的威胁就真的很大了。 徐云山现在都恨不得直接率兵直达番斯伯,将这个番国给灭了,一劳永逸,否则假以时日,定然是大虞的心腹大患。 但是无令而出乃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徐云山自然也不会这样做,只是不能出去,那就要防备人家进来,或者说先行布控,将防御线直接拉长。 可是这么一来,补给就成了大问题,而且徐云山目前手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实现他将防御线拉长的想法,一时也陷入了两难。再怎么说,也不能将战火蔓延到珠崖附近。 徐云山难,周柏山也难,之前有吴盛昌和何子业这两位大佬背书,他做起事情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今这两位大佬一走,虽说没了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自己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了海运司的老大,但是他发现有许多事情他根本就做不了主,还要形成文书请示朝廷。 不像吴盛昌直接大笔一挥,说干就干,这才几个时辰不到,周柏山就无限怀念起来两位大佬还在的时光。 第118章 朝野震动 八百里加急就是跑死马、跑死人,这加急的文书也不能停下。 整整七日时间,丫县道偃城的加急文书终于送到了朝堂之上,还是在天子准备宣布退朝的那一刻。 一听是珠崖的八百里加急,满朝皆是一头雾水,这海运司如今也算是搭建起来了,想来也是正常运转当中,就算有什么事情,有吴盛昌坐镇,还有啥不能解决的,怎的还弄出个八百里加急来。 皇帝徐世藩从内侍手中接过已经打开的匣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书信打开一看,顿时就露出了满脸震惊的表情。 快速阅览之后,就连忙起身转向身后的帘幕恭敬道:“母后,这是吴尚书和何子业联名的奏章,您看看。” 帘幕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徐世藩手中的信件接了过去,没一会功夫,就听见太后看似平静但已经带有哭腔地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内阁三大阅章、十大执笔以及各部尚书留下,其他人等,先行退下!” 太后这声音虽已经极力压制,但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紧张之感,尤其是小皇帝看过书信的表情和立即起身的反应来看,这书信上所言之事怕是不小。 待群臣退去之后,太后直接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示意一旁的内侍将信件传到阶下给这些个朝廷大佬传阅。 众人看过信件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大为震惊。 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爷王瑞琦当先说道:“二位圣人,此事若是当真,怕是现在就要做出应对的准备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赞同,汉庸王徐启威更是直接说道:“先不论真假,陛下应该先行下令给镇西将军徐义良,命他加强守备,同时整个关中进入整备状态,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是另一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他有些疑惑道:“十几年前,白山王大破的西域联军可是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带领的军队,如今波马何在?没了波马,那几十国联军,谁听谁的?番斯伯虽说在诸国中实力略强,但也强的有限,其他国家焉能服气、甘心受他驱使?这样的联军,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怕是不等前来,他们就能先内讧起来。这个道理咱们明白,他们应该也明白才是,怎会犯这种糊涂前来找死?” 麦长钧说的有道理,众人皆是因此陷入了沉思。 但是太后却突然开口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大虞地大物博、繁荣富饶,一旦攻破,就算不占据我大虞的土地,单单是洗劫一番也足够他们国力提升好多个档次,人一旦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就很容易做出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事情。” 国舅爷王瑞琦闻言点了点头道:“索性先行做出准备总不会有错,至于详细的,相信用不了几日,这吴尚书和何总管也该到京师了,届时再将他们带回的番人审一审不就都知道了。” 第119章 特莫空进宫 在朝廷作出一系列反应的时间,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也火急火燎地带着一群番人回到了京师。 二人甚至连休息都不休息就直接将这些番人全部丢到刑部大牢看管了起来,而本次事件的主角特莫空则是被二人直接带到了皇宫面圣。 好在崇文阁中有不少学生精通西域诸国番话,于是也召了两位崇文阁的学生进宫充当翻译。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叫做特莫空的番人老者,只见他整个人枯瘦如柴,乱蓬蓬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将他的脸都遮住了大半。 阅章大臣王瑞琦更是忍不住指责何子业道:“何总管,这吴尚书不懂就算了,你可是宫中的大内总管,难道不知道面圣的规矩吗?怎么不收拾一番就带进宫来?” 天子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舅舅莫要指责子业了,是朕让他直接将人带来的,事态紧急,就不要讲那些个规矩不规矩的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王瑞琦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天子刚才没有称呼他的官职或者爵位,而是直接按照辈份叫他舅舅让他颇为受用。 对于王瑞琦来说,凡是不是在朝堂之上的场合,王瑞琦都是希望天子叫他舅舅,显得他的尊贵。 当然徐世藩也没心思去关心王瑞琦的内心活动,急忙对早已躬身候在一旁的崇文阁学子道:“你们问问他,这番斯伯跟西域诸国结盟之事可是真的?” 其中一名学子随即就走到特莫空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就见特莫空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个不用翻译,众人都知道了答案。 王瑞琦随即接着说道:“你问他,他们筹备了多少兵马,谁是联盟盟主,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大虞动手。” 那名学子闻言再次对着特莫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特莫空随即也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后,学子转身对众人躬身拱手答道:“他说,具体的布置他也不知道,因为在结盟之前,他们的国王就已经准备对他整个家族下手,所以他才带着家族逃命的,但是按照他的猜测,此番联盟的盟主应该是西域诸国中最为富饶的西昌国,同时各国应该都能出兵一万以上,西域二十八国再加上他们番斯伯,怕是能凑出三十万大军前来,但是他也说了,番斯伯可能不从河西走廊过来,而是走海路,先占据珠崖,再以珠崖为跳板,鲸吞南海。” 众人闻言皆是大怒,徐启威更是冷笑道:“好大的胃口,当真以为我大虞子民都死光了不成?区区乌合之众也敢觊觎我大虞河山,看来孤的长剑又该饮血了!你且问问他,难不成他们忘了十几年前的惨状了吗?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使得他们居然还敢卷土重来?” 那名学子连忙转身用番语继续问了一堆,特莫空显然也是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后叽里咕噜地也回答了一堆后,就直接朝着众人磕起了头,然后双手合十做乞求状说着众人听不懂的番话。 等他说完之后,那学子随即说道:“他在求饶,请陛下饶他全族一命,至于他对汉庸王的问题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因为大虞的神枪已折,再无神兵能够抵挡他们的入侵。” 徐世藩随即好奇道:“大虞神枪?所指何人?” 学子眼中随即露出一抹狂热,有些颤抖道:“白山王!” 第120章 一举两得 徐世藩对特莫空的回答算是比较满意,于是在问询完之后,便吩咐给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说是安顿,其实是软禁,也就是特莫空和他地族人不会再受到牢狱之苦,有了舒适的栖身之地,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自由而已。 可是他们自己也知道,在异国他乡,自由可能会让他们更加凄惨。 特莫空被带走之后,徐世藩随即看了一眼太后才对众人问道:“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依旧是王瑞琦先发言,只见他脸色凝重道:“陛下,若只是联军自西而来,倒也无须多虑,我大虞有两万披甲镇西军精锐把守关口,已经足以据敌于关外,同时六十万中央禁军随时可以抽调十万前去支援,整个关中随随便便也可以拼凑十万兵马出来,想来足以破去西域三十万联军。” 兵部尚书蔡文峰出列说道:“陛下,王阁老所言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臣还是觉得这西域联军颇有当年草原之势头,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要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汉庸王徐启威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蔡尚书的意思是直接覆灭西域?” 这时户部尚书张启冲连忙摇头道:“此法不可取啊!” 汉庸王随即有些不满道:“张尚书何意?难不成只能别人来欺负咱们,咱们还不能打回去?我大虞自太祖立国以来,对于外族,向来都是凌之以威,用他们的尸骨跟他们讲道理的,什么时候连灭国都不敢了?” 张启冲随即拱手解释道:“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赞同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咱们做不到啊!” 汉庸王随即火气就上来道:“胡说八道,我大虞兵锋之盛,举世无双,如何会做不到,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渴望军功封妻荫子的将士们等仗打等得头发都白了,我大虞军中的长刀铁强皆因没有浴血而生了铁锈,现在孤敢说,只要陛下圣旨一下,普天之下的将士都抢着上阵,杀敌立功!” 此事执笔大臣石光忠插嘴道:“汉庸王莫要着恼,张尚书不是这个意思,我来跟您解释解释张尚书想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咱们得国库不支持咱们灭掉这些国家。” 汉庸王随即疑惑道:“怎么可能,咱们的国库向来充盈得很,我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焉能不知!” 石光忠苦笑道:“现在是充盈的,一旦打起仗来,十有八九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同时就算咱们灭掉了西域诸国,那打下来的地方咱们要不要,要的话那就要驻兵,还要派人治理,这些开销殿下可曾算过?若是打完就走,那很快又会有新的势力在上面建国,那咱们灭掉这些国家意义又在哪里?花那么多国帑就是为了出口恶气?” 汉庸王闻言随即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皇帝随即问道:“石卿,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石光忠连忙恭敬回道:“陛下,臣亦赞成出兵扫荡西域,更加赞成灭国,但不可灭完,灭其三成,直接将国界西延,然后收缴其刀兵,以后就由我大虞兵马拱卫西域,但是各国的赋税要向我们缴纳五成,以供养我朝兵马,如此一来就解决了西域的问题,既不担心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势力,而陛下也成了开疆拓土之君,一举两得!” 第121章 他上过战场吗 就在众人皆为石光忠所提议的策略感到信心满满之时,原本没怎么说话的吴盛昌开口道:“石执笔直言直击要害,确是良策,但是我尚有其他顾虑还告诉诸公。” 徐世藩闻言随即问道:“吴尚书,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言来。” 吴盛昌先是跟何子业对视了一眼才对众人说道:“我此番受命前往珠崖搭建海运司,有幸看到了珠崖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的练兵之法,可以说是相当震撼。而且海战还是属于比较新奇的区域,过去海船更多是做运兵之用,而徐统领已经发明出了海战战法,并且加以训练。可是诸位莫要忘了,番斯伯亦掌握了咱们得造船技术和海图,远航而来不是问题,茫茫大海,如何防御?这番斯伯若是常年走海路袭扰,对我海运赋税也是一种损害。这个事情,我个人认为更甚于西域诸国。” 蔡文峰连连点头道:“吴尚书所言有理,西域之祸虽大,但尚在可控范围,海上之祸虽远,但危害之大却影响深远。” 徐世藩随即问道:“那依照诸卿之见,当如何是好?” 石光忠连忙跳出来说道:“陛下,那兵部左侍郎洪志涛已经前去检验这新建制的镇南军海师营,若是这徐云山真的有两把刷子,届时可以倾斜一些政策给他,让他将海师营直接扩编也不是不行,若是徐云山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本事,咱们就只能再做打算了,毕竟海上之事,虽已经营百年,但依旧是在运输上下了大功夫,至于战法到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所以一时也不好判断的。” 此时吴盛昌略带不满插嘴道:“石执笔,这徐云山之功,天下皆知,何况我曾亲临珠崖,见过此人,此人的兵法谋略皆是上上之选,个人武勇更是不遑多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加上他对海洋的认知皆在我等之上,我在回京之前,已经目睹过他的操练之法,海上舟船在他手上依旧如使臂展,丝毫无滞怠之感,想来你亦是深谙兵法之道的,这水师操练的难度怕是及不上海上的十分之一,这个事情你应该能够判断,若是徐云山不行,我大虞现有的水师将领何人敢说他能升任守海之责?” 石光忠有些不以为意道:“吴尚书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我对这海战一图虽说未有研究,但是河海相通,我大虞那么多水师战将,稍加熟悉,想来要在海上立足不难,难不成他能研究出来的战法,其他人就都不如他了?” 吴盛昌冷笑道:“石执笔怕是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登上海船吧,怕是不知道大海的颠簸和广褒,不知道海上操舟和与天争命没有两样,区区江河之舟拿来对比大海,未免太小儿科了。” 身为兵部尚书的蔡文峰怕是最有发言权了,见二人争执不休,小皇帝和太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不由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劝阻道:“二位也莫要争执了,这洪侍郎不是已经前往珠崖了么,届时看他检验结果就知道了。” 吴盛昌闻言嗤笑道:“洪侍郎?非是老夫看他不起,他做做后面的工作是把好手,但若是带兵打仗、上阵杀敌?对了,他上过战场吗?” 第122章 阴魂不散 不同于朝堂上面的剑拔弩张,珠崖这边依旧风平浪静、水波不兴。 徐云山心中虽然万分着急,但是不能过度表现出来,经过多日的研究,他将珠崖周边可以用来防御驻军的小岛全部圈了出来。 经过一番计算,连同码头留守和海上巡洋的舰队,整个海师营最起码要由原来的一千人不到的人马扩充至两千五百人以上才勉强够用。 以他现在的军职,倒也不是不能统御两千五百人,但那是战时编制,若当真打起仗来,他这个统领之职少说也能统领三千至五千人起步,但非战时期编制一千人就已经是一个镇军统领的极限。 当然若他是驻郡统领,他的麾下可以扩编到三千人,因为驻郡兵马大多会分散到各个驻县校尉手上,在一定程度上是分掉了驻郡统领的兵权的。 而徐云山身为镇军统领,手下的校尉也是跟他待在一起的,这兵权分了也等于没分,所以,会有所限制。 也先不说朝廷愿不愿意让他海师营进行扩编,这绵长的海上防御线的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还要考虑海洋风季因素等。 综合来看目前将防御线伸出珠崖之外都不太现实,朝廷不会给他这样的支持,哪怕小皇帝有这心也没这个力,毕竟总不能跟朝堂诸公说这徐云山就是当日的白山王徐远峰吧。 最关键的就是这兵部左侍郎明显就是冲着徐云山来的,就算摘不到桃子,也要给徐云山设绊子。 别的不说,这海师营如今还缺一个驻军司马尚未指配,只要洪志涛有心这么干,纵然没有办法拉徐云山下马,但是放一个跟徐云山对着干的海师营司马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徐云山不由得在心中将石清芳骂了个千八百遍,当真是为了那点权力利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也不想想,若是珠崖海事不靖,就算它能够成为珠崖海运的掌门人又怎么样,她能守得住这块利益吗?当真是目光短浅。 徐云山也是在朝堂上倾轧过来的人,对其中的蝇营狗苟清楚地很,这是规则,身在其中就不可避免要卷入。 所以,小小珠崖成了朝堂斗争的延续这个事情让他很是排斥和讨厌。 而且徐云山算是比较克制的,纵使自己如今成了就名副其实的珠崖第一人,他也从未主动挑衅或者攻击过石清芳。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石清芳这个婆娘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三天两头的就给徐云山下帖子,这不,今日倒好,干脆不下帖子,亲自来访。 这还是徐云山难得才回一趟家,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就来叩门求见,面对阿香那幽怨得像恶鬼一般的眼神,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毕竟这是勋贵之间的体面,若是关门不见,传出去,这徐云山怕是不体面的名声就要传到朝堂之上,说不定还能因此造成什么误会,从而引发更大的事情。 所以双方只要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样撕破脸的方式,但是徐云山对于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贼婆娘就真的很讨厌,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 第123章 你只管说吧 在伯爵府的会客厅上,徐云山和夫人阿香一起坐在主位案几后,左边下首就是石清芳的位置。 石清芳虽然不知道徐云山这次为什么会拉着夫人一起接待,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这徐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不那么喜欢。 不知道是真的笑不出来还是故意如此,徐云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满脸假笑道:“宁陵县主来访,不知又有何指教?” 石清芳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原先想先夸赞一句“好茶”再开始说话的,却不曾想,这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若是直接喷出来又有失仪态,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咽下,咽下之后整个人脸都绿了,那表情都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但是她瞥见了徐云山的夫人居然暗自憋笑,就知道这茶水定然是她搞的鬼,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随即又忍了下来。 但是阿香似乎没打算就此收场,而是故作关心地问道:“县主可是身子不适?怎的脸这么白?”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打量了起来道:“确实如此,县主若是身子不适,我这就派人送县主前往医馆。” 石清芳心中怒气难消,但还是强忍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丫县伯,我此番前来可是有机密之事要跟丫县伯商议,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徐云山随即故作严肃道:“不知县主口中的机密是公事还是私事?若是公事自然不方便,在家不言公是我家的规矩,我不能打破。若是私事,那倒是方便的,我家公私分明,我掌公,她管私,正巧内子在此,县主只管说就是。” 徐云山的态度摆的很明白,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谈。 但是石清芳如何能死心?只见她不慌不忙道:“事关丫县伯的前程以及珠崖现有海运商号未来的存亡,我也不知道是公是私,怕是这要由丫县伯你自己来判断了。” 徐云山不为所动道:“前程天定,有官做官,无官经商。至于海运商号之事,县主应该也知道,我自从被朝廷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当日起,就已经将家中生意之事全部交给了内子打理,至今都不曾过问过,若是经商之事,你跟我说不着,但跟我夫人说得着,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先行回避,将地方给你们腾出来,你们两个女人家说话,我一个大男人在场也确实有诸多不便。” 眼看徐云山当真就要起身,石清芳不由得急道:“丫县伯,最多五日,兵部左侍郎就要驾临珠崖,我可以让他通过你海师营的建制,甚至你想扩编也不是不行!” 徐云山闻言又坐回了蒲团上道:“明人不说暗话,说说你的条件,合适咱们就干,不合适就算,你知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更不喜欢勉强自己的。” 石清芳随即瞥了一眼阿香后才说道:“尊夫人不该回避吗?” 徐云山跟阿香对视了一眼后笑道:“我今日若是跟你谈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将来掉脑袋她也跑不掉,她需要回避什么?我徐云山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避讳我的妻子,你只管说吧。” 第124章 世家底蕴 对于徐云山和妻子展现出来的恩爱,石清芳没来由地就是一阵讨厌,甚至觉得徐云山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但是徐云山既然说了无须避讳,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反正自己前来是跟徐云山商议事情的,又不是来找她打情骂俏的,说完事情马上就走就是。 于是石清芳肃然对徐云山道:“丫县伯,不管昔日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希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后大家都别再提起,未来你我才有合作的可能。” 徐云山没有回应她任何话,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喝起了茶,很明显就是告诉她石清芳,先把筹码丢出来再说结果。 于是石清芳随即继续道:“以你的渠道和本事,想来也该猜到洪侍郎所为何来,不错,他就是因为我而来,目的就是你,只要我愿意,我敢保证虽然不能将你从统领这个位置上踢走,但是给你塞一些人使得你无法掌控军队还是不难做到。只是,这种做法到了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的蠢笨之法,我不欲为之。” 徐云山终于开口笑道:“看来县主的善意我还不能不领,那就请县主说说,县主意欲何为?” 石清芳随即眼神一凛道:“我始终都是那个条件,我要掌握珠崖海运商号,我要我的人坐你曾经总把子的位置,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若是答应,我可以让洪侍郎走个过场就回去,朝堂之上也不会因此有什么龌龊,众人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徐云山也难得不绕弯子说道:“周柏山已经坐在了海运司镇海使的位置上了,你还想染指商号领袖的位置,那就是等于变相的将整个海运装进了宁陵县主的袋子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清芳闻言神色冷冷道:“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掌握本就该属于我掌握的东西而已,这有何错?” 徐云山也冷笑道:“什么叫本该属于你?这是天子的东西!我奉劝一句,纵然你跟天家沾亲带故,但是你若真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们石氏一族都会因为你的行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石清芳闻言笑道:“那就不劳烦丫县伯操心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拜访,今日从这里出去之后,大家是敌是友就在你丫县伯一念之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是朋友,我宁陵县主对待朋友向来都是有福共享的,断然亏不了自己的朋友。” 说到此处,石清芳脸色陡然一变,略带凶残道:“但若是敌人,那就是不死不休!” 徐云山随即起身道:“你的事情已经通天,我徐云山没那个本事掺和,但是我亦不会干预,若是因此记恨上了我徐云山,那你尽管放马过来。还有,你告诉洪志涛,莫要以为读得几本书,拜了个好老师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这天下有的是人能玩死他,区区寒门领袖代表还不至于让朝堂诸公就此低头,你也是世家出身,难道你不知道世家底蕴之深,想要毁掉一个寒门是多么容易么?” 第125章 真正的幕后推手 对于徐云山的警告,石清芳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小小一介商贾出身之人,也敢妄论大势,殊不知自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时期,寒门就已经不弱于世家勋贵,在这朝堂乃至天下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洪侍郎身为寒门领袖刘鹏刘执笔的关门弟子,将来必定接替刘执笔成为天下寒门领袖,届时天下寒门皆唯首是瞻,你区区一个破落户怎么跟人家斗?就你这份眼界还不如市井中那些无所事事之辈,我劝你还是趁早挂印请辞,莫要到时候粉身碎骨则悔之晚矣!” 说完,石清芳直接拂袖而去,两人这次的见面不仅不欢而散,算是结下了更大的梁子,从此以后,石清芳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徐云山削爵罢官,置之死地而后快。 而徐云山怕是也无法因为对石清芳手下留情,这种看不见的硝烟,一旦蔓延,那可是要身死族灭为代价的。 石清芳离去后,阿香随即担心地握住了徐云山的手道:“你既然不想卷入是非,又何苦要得罪她来,我观此女美则美矣,但面相刻薄较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日一旦被她逮住痛处,她就会像一条毒蛇一般露出剧毒的獠牙一口咬死你。” 徐云山苦笑道:“你也说了,这婆娘的性子阴刻毒辣,焉能允许我苟且?我若不站她那边就等于站她对面,左右都被这条毒蛇恨上了,索性就把她得罪个透,就凭她还奈何不了我,我现在不确定的是现在这些事情是她自己搞出来的,还是她老子石光忠在幕后操控的,若是他老子,那就真的麻烦得很。” 阿香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她刚刚也承认了,这洪志涛就是被她叫来的,就凭她怕是还叫不动洪志涛,也没办法代表石氏跟洪志涛形成什么捆绑,若非石光忠出面,此事焉能成行?”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还真的未必,你莫要忘了,她可是云奉公主的女儿,这云奉公主深受睿、安二帝宠爱,就是简帝和当今都对她敬爱有加,是一位得势的公主,她手头中能都调动的资源不比石光忠这驸马爷差多少,这石光忠将来的一切肯定不会留给石清芳了,但是云奉公主的资源必定会留给石清芳,所以,石光忠未必愿意让石清芳做大,而云奉公主肯定是希望石清芳能够继承她的政治遗产,所以我觉得,这后面真正出手控局的不是石光忠,而是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如此一说就通了,这石氏虽不是老牌世家,但也是我朝新贵,站在他们的利益来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寒门那些士子尿到一壶去的,就算要捆绑,那也只能是石光忠为首,洪志涛伏小,这洪志涛如何肯干?就算洪志涛肯,那天下寒门又将如何看待他?只有云奉公主这样的皇族才能让洪志涛的头颅往下垂低三分。” 阿香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徐云山惊道:“那你真正要面对的不是石氏,而是你那远房堂姐徐娇茵?” 第126章 侍郎到 理清楚来龙去脉后,徐云山和阿香夫妻俩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毕竟若是云奉公主出手,小皇帝徐世藩也未必能够护得住徐云山,何况如今的徐云山明面上跟皇家可是任何关系都没有,也不能有。。 若徐云山还是昔日纵横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自然无所畏惧,毕竟当年的徐远峰跺一跺脚,天下都要震上一阵。 而徐云山如今只是一介商贾出身的人物,没有昔日无上的威望和滔天权势傍身,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跟三代四位帝王都关系匪浅的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有些不情不愿道:“我看那婆娘倒不是真的要对你怎样,不如你去找她服个软,站她的边就算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如今的你能够左右得了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你就陪她一晚,老娘就权当不知道。”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道:“我说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脑袋瓜子还在想着这些个破事,算起来我还是她远房舅舅,差着辈呢,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香随即反驳道:“又不是亲舅甥,堂的,还是远房的,怕个啥。” 徐云山随即发现根本无法跟阿香沟通,随即恼怒地起身就回了书房,阿香也没有阻拦,他知道徐云山的习惯,一旦心中有了结口,就必须要躲进书房独自思考如何破解,所以就随他去了。 自那日石清芳离去后,徐云山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每日按部就兵的练兵、巡逻,几乎是衣不卸甲,在军营认真当差,再也没回过家中。 一直等到了码头那边传来消息,朝廷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乘坐的官船入港在即,便联合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以及新来的丫县县令黄圭卿等丫县大小官员纷纷齐聚丫县码头迎接这位朝中的实权人物。 说起来,这洪志涛年纪虽已不轻,但是保养是真的不错,只见他面白如玉,一看就认真打理过的短须整齐的垂在胸前,加上清瘦修长的身形,使得整个人那种书卷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神往,让人一见就觉得温和、亲切的谦谦君子,但是穿戴整齐的官家行头又显得如遇春风的脸上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洪志涛一下了船,众人纷纷上前拜见,洪志涛连忙满面春风的和众人都一一带笑寒暄,尤其是看到了徐云山之后,忍不住从头到脚的将徐云山多打量了几眼,忍不住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我在京师亦是久仰云山你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跟传闻一般,是个英雄人物。”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侍郎过奖了,云山愧不敢当!” 洪志涛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寒意躲不过徐云山的法眼,徐云山也知道自己跟石清芳也好,洪志涛也罢,算是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最终都会对彼此出手,只是看什么时候下手罢了,但是洪志涛毕竟是上官,徐云山就必须依着规矩给洪志涛行礼和恭敬。 一番寒暄过后,周柏山随即笑道:“侍郎老爷,我等已经备下了酒宴,为老爷接风洗尘,咱们这就开宴去吧。” 第127章 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整个宴会的规格花费不低,但没有用到半分半毫的公帑,这宴会与其说是周柏山和徐云山联合筹备的,不如说是珠崖海运商号出钱组织的。 毕竟兵部左侍郎这样的实权官员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商人逐利的性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宴会上也算是宾主尽欢,那洪志涛的性格还真的跟他的长相一样,温文儒雅,任是谁来敬酒,届是笑脸回应,顿时让在场诸人好感剧增,更不是不由得拿来跟之前官职更大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作比较。 顿时觉得这寒门出身的老爷就是比那个士族出身的老爷好相处的多,那些世家子再怎么伪装总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的都有一种距离感。 而寒门出身的子弟纵然身居高位也依旧是没有半分架子,待人如遇春风,犹如一个和蔼的长辈或是一个暖玉君子。 唯独徐云山不这么想,虽然徐云山一整夜也在虚与委蛇的表演,但是他知道这洪志涛铁定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洪志涛现在的温和亲切根本就是演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演的很好,而且徐云山在观察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徐云山,甚至于两人对彼此的感觉和判断都是差不多的雷同。 最后还是洪志涛忍不住拎着酒壶起身来到徐云山的案前笑道:“云山,我见你今夜饮酒甚少,怎的,难不成是不喜同我共饮不成?” 徐云山连忙快速起身,端着酒杯道:“侍郎老爷说笑了,云山军务在身,自然要控制饮酒之量,并非有意不喝,但凡老爷发话,云山定然是要奉陪的,这杯酒云山干了,老爷随意,就当云山在此赔不是了!” 说完,徐云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洪志涛也哈哈大笑的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你能恪守职责,殊为难得,你军务在身,确实不好过量饮酒。” 说完,洪志涛拎着手中酒壶浅尝了一口,正准备继续跟徐云山说话,就听闻门外侍卫朗声呼道:“宁陵县主驾到!”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望去,只见石清芳一袭华服在身,头上的发式很明显是用心梳理过的,脸上描眉点唇,整个人说不出的华贵艳丽,就像一颗光彩耀人的明珠一般,缓缓向洪志涛和徐云山的方向走来,然后对着洪志涛微微施礼道:“小女见过侍郎老爷。” 洪志涛连忙虚扶道:“哎呀,县主莫要如此,你我两家世交,无需如此客气。”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在水里的巨石,这洪志涛就像对在场众人发出了一个讯息,就是我跟宁陵县主是世交,是自己人!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洪志涛的身份尊不在爵、贵不在官,而是他那天下皆知的寒门领袖代表的名头,巴结他未必能捞着什么好处,但是得罪他就等同于得罪了天下寒门士子,单单这些士子的笔诛口伐就能把你淹没。 甚至有一些心思深的更是猜出了洪志涛此行的目的,那就是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第128章 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 对于洪志涛的主动抬轿,石清芳自然顺杆而上道:“叔父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莫要叫我县主,直呼我的名字就是,反正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见外的。” 洪志涛见石清芳说话间眼睛忍不住瞥了瞥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既如此,那老夫也就托大一回,索性都是自己人,那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老夫好奇的是,为何今日设宴,世侄女来的如此之晚,就连今日在码头迎接也不见你的身影,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石清芳随即故作失落道:“叔父见谅,非是侄女不懂礼数,不去迎接,实在是没人告知侄女叔父前来的消息,等到叔父下了船,才有家人回府告知,但侄女事先没有准备,总不能素面朝天地来见叔父,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才敢出门,所以就姗姗来迟了。” 洪志涛闻言故作不满地直接转头就朝着徐云山问道:“云山,这是怎么回事?这宁陵县主也是天之贵女,今日这样的场合你们居然都不给她发出邀请?难不成我这世侄女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丫县的事情,导致偌大个宴会竟然都没有她一席之地?” 这话看似是在责问徐云山,实际上除了徐云山外的在场之人都被责问了进来。 徐云山又如何听不出他们是在唱双簧,这洪志涛前来之事石清芳不知道才怪。 于是徐云山不卑不亢道:“侍郎误会了,这县主虽是贵女却无官职在身,今日码头迎侍郎皆是丫县在职官员和吏从,并无他人在场,所以不便告知县主,至于这宴会何为没通知县主前来,皆是因为在场都是男子,县主一介贵女在场,怕是多有不便,为县主清誉着想,所以也没告知县主,请县主赴宴。” 徐云山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堵得洪志涛哑口无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因为这番话除了滴水不漏之外,还暗暗讽刺了石清芳不顾自身贞洁清誉不请自来这男子扎堆的宴会。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石清芳的清誉确实影响不小,还有就是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做他儿媳的,这口碑若是出了问题,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岂不成了笑话了。 石清芳自然不会吃这个暗亏,随即笑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这大门开着,路人皆能看见里头的情况,若是有人敢胡乱胡诌乱传,一个诽谤贵女的罪名就能让他没了半条命,我相信民风淳朴的丫县没有这样乱嚼舌根的刁民,你说是也不是?徐统领。” 徐云山随即笑道:“人言可畏的道理,难道县主不知么?” 石清芳也笑道:“好个人言可畏,据我所知,你徐大统领的夫人如今执掌家业,每日宅子出入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参加过的宴请犹如一日三餐,这又怎么说?难不成你徐大统领还能指责夫人不守妇道不成?” 对于石清芳的犀利反击,徐云山亦是半分不恼,依旧笑着说道:“我家中那夫人三旬老妇,年老色衰不说,且悍如狮虎,全城皆知,何况一介俚女而已,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若是如此,那倒是云山高看县主了,往后凡有宴会,必邀县主光临,就怕县主不赏脸。” 第129章 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徐云山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憋笑,因为徐云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没有半分夸大。 他那里那个夫人阿香的确是丫县出了名的母老虎,这徐云山没少挨婆娘的揍,经常脸上挂彩,早就成了丫县上上下下已经懒得讨论的笑柄了。 而且徐云山的夫人确实年长他几岁,徐云山看上去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这阿香自然也就三十出头。 只不过不像徐云山说的那般年老色衰,也是颇有姿色,但是三十的妇人除非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那种美貌,否则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吸引男人忍不住要勾搭的魅力了,何况还是只母老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阿香的的确确是个俚人女子,徐云山娶个俚人女子为正妻这个事情颇为让人诟病。 以上种种因素导致,阿香抛头露面为徐云山打理生意这事就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甚至这个阿香做生意的手腕可不比徐云山差。 但是石清芳就不一样,那可是天之贵女,是石氏嫡女,父亲乃当朝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石光忠,堪比副相,虽说前段时间给撸了偃南侯的爵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寻个借口将这爵位还给他。 而她的母亲更是了不得,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嫡女、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胞妹,深受两位帝王的宠爱,尊荣无比。 就是刚驾崩不久的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她亦是恭敬有加,这样的身份背景之下,石清芳若是觉得那自己跟阿香对比没有问题,那就是自甘堕落,有辱门庭。 众人都等着看她如何回答,而洪志涛知道徐云山嘴巴之厉害更甚于石清芳,因为这话石清芳无论如何回答,总能被徐云山抓住痛脚羞辱一番。 于是洪志涛连忙不悦的插嘴道:“云山,不是我说你,县主乃一女子,你一个带兵的将军怎的跟女子斤斤计较,逞口舌之快?还不惜扯上你家夫人?这非大丈夫所为也。” 徐云山也知道见好就收,何况区区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拱了拱手道:“侍郎老爷所言有理,倒是云山小气了。” 说完徐云山随即转身向石清芳也拱了拱手道:“县主勿怪,在下向来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言,还请县主切勿放在心上。” 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局面,周柏山连忙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过来道:“侍郎老爷,今日前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坏了心情,来来来,咱们这边落座,下官还要好好跟您老人家痛饮一番。” 说完接着笑着对石清芳说道:“县主大驾光临,又跟侍郎老爷乃是世交,自当也该落座共饮。” 说完就拉着脸色铁青的洪志涛走回到他的座位,然后已经有识趣的将侍郎旁边的位置收拾出来,好让石清芳坐下。 而徐云山则是跟个没事人一般,坐了下来,除了酒不喝之外,案几上的食物可谓是遭了殃,被他一顿风卷云残的扫荡,吃的不亦乐乎,甚至于对那两道投射而来的寒冷目光视而不见。 徐云山已经打定主意,既然你不要体面,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第130章 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也许是昨夜喝得颇不愉快,一大早洪志涛就领着兵部带来的几名官员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码头海师营地,要即刻检验海师营。 徐云山则是大大方方的将洪志涛等人迎了进来,然后带他们走了一遍整个营地,同时让他们看了一遍每日士兵的训练的情况,接着就要带他们前往码头看看那边的守备情况之时,幺蛾子就来了。 洪志涛随即抬手拦道:“且慢,码头守备这些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我听闻徐统领你颇擅水战,且根据水战之法已经研究出了海战之法,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我身为兵部左侍郎,至今都不知道海战之法是怎么个样子,今日我也好开开眼界。”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道:“侍郎老爷,倒不是末将藏拙,只是今日海水风向不对,不宜下海,您到码头一看便知,今日所有船只,皆泊在港口,不敢出海。” 洪志涛随即冷笑道:“难不成海上之敌前来之时,你们也得看海水风向才决定是否迎击不成?” 徐云山随即毫不掩饰的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洪志涛道:“侍郎,若是这种海水风向,海上之敌不等来到港口,在海上怕是早就船毁人亡,我等根本不用出战!” 洪志涛随即憋红了脸道:“难不成就不能敌军来到半路风向才有变化吗?” 徐云山随即应道:“那敌军应做的就是避开风浪,待风浪平稳之时再行靠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洪志涛随即声量有些控制不住提高道:“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敢向我展示你所谓的海师战法,怕被我们看穿露馅,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海战之法,是也不是!” 徐云山随即嗤笑道:“侍郎老爷若是不信,大可将海运司镇海使招来问问,或是丫县驻县校尉,甚至珠崖驻郡统领都可以问问,我这海战之法丝毫没有隐瞒,他们全都观摩过,我们之间还相互讨论设法改良,而南海路军机堂和镇南军我都有将海战之法的精要记录成册各自送了一份的,我若是假的,这些人焉能不拆穿我?” 洪志涛闻言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为何我兵部没有收到?” 徐云山忍不住笑道:“侍郎老爷,这海战之法本就是摸索而得,自然要先经过镇南军将军验证过后,觉得可行才会向兵部报备。所以这海战新法,未曾检验之前,焉能胡乱呈送京师?” 洪志涛几乎是咆哮而出道:“你这海师营本就隶属镇南军,可为什么南海路军机堂也有?” 徐云山故作无奈道:“我原先说了,这海战之法虽是我捣鼓出来的,但也是跟郡军一起讨论研发的,本就是大家的成果,那南海路军机堂的海战之法自然是珠崖郡的郡军呈交上去的,这我如何能拦得了。” 洪志涛见徐云山的话说的依旧滴水不漏,自己连番吃瘪,心中很是不爽,但是抓不到徐云山痛脚的他也不好发作过度,只能耐着性子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第131章 不在朝堂在南海 徐云山随即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海面,然后认真说道:“侍郎放心,三日后我在海上演练海战之法。” 洪志涛生怕徐云山反悔似的,连忙说道:“好!君子一言!” 徐云山随即淡笑道:“驷马难追!” 最后望着洪志涛远去的身影,徐云山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寒门的势力果然已经长成,就凭这洪志涛区区一介兵部侍郎就能影响朝堂走向也毫不夸张,这把刀如今的锋利已经足以杀人灭族,可惜这刀柄已经不好用了,否则就让天子握着教化万民又何尝不可?” 曾经的徐云山身为皇室大将,大虞柱石一般的存在,焉能不知寒门之所以能成长到今日能够跟老牌世家以及开国新贵分庭抗礼的势力,其实就是自太祖高皇帝起,五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提拔有关。 历代皇帝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就是要削弱老牌世家,又要防备开国新贵做大,从而影响到朝堂平衡,所以寒门的崛起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前提是,寒门这把锋利的尖刀必须握在天子手上,否则天子就只能将其毁去,不然无论落在老牌世家还是开国新贵的手中,对于朝廷来说,都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动荡。 云奉公主的势力看似依托于皇室,跟世家甚至勋贵无关,其实跟皇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扯着皇室的大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又试图染指寒门,一旦成功,无论是云奉公主为新势力的主导还是寒门领袖洪志涛主导,那都是皇室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徐云山也不知道这个洪志涛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这是他的老师刘鹏的意思不成? 在徐云山的印像中,这刘鹏可是个颇为中立之人,从来不摇摆任何立场,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天子一边,因为刘鹏清楚的知道,失去了天子的庇佑,这看似强大的寒门势力,顿时会被老牌世家和开国新贵这两个群体撕成碎片,然后分食吞之。 虽说现在按照世家、新贵、寒门划分的势态已经不甚明显,已经相互融合为各个小党派,但是这三大势态之间本就有着天然的隔阂,不然刘鹏焉能被奉为寒门领袖? 就是不知道龙椅上那个小皇帝徐世藩可看出了什么端倪,若是后知后觉,届时发现尖刀不听使唤,那可就为之晚矣了。 所以,于公于私,徐云山如今都要保住这镇南军海师营统领一职,将这个兵权牢牢握在手中,这样一来,整个珠崖海运就能在徐云山的把控之内。 任凭以石清芳和洪志涛为首的新势力联盟再如何使手段,也是无法打破如今现有的平衡。 加上徐云山的布局,只要天子彻底掌权亲政,就能借着海运的利益压得朝堂诸公低头俯首,再也无法对抗皇权。 这也算是徐云山能为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守海守海,守的不止是海,也是财,更是权,未来天子亲政的本钱就在这南海海运之中!可以说,大虞如今的权斗不在朝堂在南海! 第132章 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检验军队如今只剩战法一途尚未践行,无论是前来找茬的洪志涛还是徐云山对此都很慎重。 在洪志涛看来,徐云山带兵可见一斑,从整个营区乃至码头兵力的布置就可以看得出徐云山带兵的本事了,无论是军容还是展现出来的气势都已经有了精兵的样子。 甚至在洪志涛看来,这海师营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已经不输于他经常见到的禁军,当得精锐之称,可见徐云山的确非浪得虚名之辈。 其实看到此处,洪志涛也知道很难在正常情况下找出徐云山的问题了,但是这海战之法确实重要,他身为兵部左侍郎不可不观摩一番的。 何况他还真的对这海战之法兴趣浓厚得很,他本就是寒门出身,为了读书识字已经耗费了他青年时期的精力,年纪轻轻之时就机缘巧合被天下寒门领袖刘鹏收为关门弟子,从此一飞冲天。 而年仅二十就已经是睿帝元兴三年的殿试探花,往后一路平步青云,做过三年县令、五年郡守,然后入内阁成为了执笔郎,四年后进入御史台监察院,再然后直接外放到镇东军出任镇东军驻军司马,接着就直接调回京师出任兵部左侍郎至今。 洪志涛虽也为了进入兵部而研习兵法,也曾借阅到几部兵书研读,只是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读多少兵书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造诣,不如其他人带兵打仗来的深刻和入髓。 哪怕在镇东军出任驻军司马,也更多是监军一般的存在,却从未有机会染指半分军权。何况河清海晏,镇东军所镇守的区域又是大虞的龙兴之地,更加没有用兵的机会。 加上出任兵部左侍郎之后,几乎都是待在京师,没什么机会外出见识,所以洪志涛虽然眼界不凡,但还是不具备成为将领的资质。 可也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心思,若是能从海战之法中得到什么启发,对他的兵法造诣亦是大有裨益,尤其是他在心中已经将徐云山视为一位名将苗子了,徐云山研发的战阵想来不会太差。 而徐云山相对来说就要淡定的多,毕竟这套海战之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雏形的想法罢了,若是按照他的设想,这海船除了坚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配置火器。 可这火器的稀缺就连禁军区区一个中军也无法全军配置,只能组建三个营,因为火器需要的金属材质颇为苛刻,目前大虞的铁矿和治铁技术还没奢侈到这个份上。 何况那火器所发射的天雷丹制造的过程亦是十分繁琐和危险,就算炼制成功,再怎么分配也轮不到珠崖的海师营。 否则若是配置到船上,徐云山有信心凭借这火器的威力,他可以直奔番斯伯一举捣毁他们所有港口,灭了他们可能已经组建完毕的海军。 但是这个想法铁定是不能实现了,港口还站着等着校验海战之法的兵部左侍郎,徐云山这出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唱好咯。 否则给这洪志涛捡到什么错处和漏洞,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第133章 除之而后快 徐云山一身戎装,手握腰刀,龙行虎步的走到船头站稳,快速地发布着命令,传令官随即按照徐云山的命令朝着旗手传达,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在海战之法的基础战阵演示得明明白白。 洪志涛此时心中早就震惊不已,在他看来海战之法跟普通的江河水师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远程就是投石射箭,近战就是冲撞跳帮,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样,最多加个水鬼战术,凿穿对方船只。 可是等他真的被徐云山请上了海舰之后,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海上比江河广阔的多,射程需求更远,且海上风力的干扰或是颠簸程度更甚于江河,对投射的精准和距离要求更高;第二,海船和江船的构造还不一样,江船吃水不深,相对轻便,海船则是更加大沉,为的就是能够吃水;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海面的宽广无垠程度使得海上没有几乎没有埋伏一说,那就十分考验统帅的预判和智慧能力了。 徐云山采取的都是提前包围的策略,且大虞海船的船头皆是钢铁包裹的撞角,前后船只负责冲撞,侧面的船只负责投石射击。 洪志涛在看过这操作后随即疑惑道:“这是我军人数胜于敌军的情况下,可用此战之法,若是敌军胜于我军又当如何?” 当然,在洪志涛提出了疑问之后,徐云山很快调整了战法,将海上十艘战船形成一个三角矩阵朝着一个地方驶去,这分明就是将陆地上的三角矩阵融入了海战之法之中,且如此一看,还颇具威力。 但这一战法要求船手的操控能力极高,同时主帅的统帅能力要极强才行,徐云山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位主帅,这十艘船在海上航行就有如他站在水盆边用手推着模具玩的一般,指哪打哪。 演示完毕后,洪志涛难得沉默不语,一脸感慨的下了船只,虽说他的确是为了党争而来,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颇有理想抱负的人,若是因为争权夺利而过度制约这样一位帅才,他真的于心不忍。 但是徐云山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又使得他不得不对徐云山未来的站队做出最坏的评估。 以徐云山的才能,最终进到中枢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若不是一伙的,就只能是敌人,今日若是放任他成长,说不定将来他就是自己的掘坟人。 徐云山倒是没想这么多,大家又不是瞎子,兵部前来的也不是只有洪志涛一人,若是洪志涛还能找得出毛病来为难自己,那就别怪徐云山出手让他不体面了。 石清芳在得知了徐云山海战校验的结果之后,也是大为震惊。 她见识过徐云山在陆地上的凶悍,却不曾想海战也如此精通,那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这样的人要么全力拉到自己阵营当中,要么尽量不要招惹,如今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做到,她知道这徐云山将来定然是她的心腹大患,一定要趁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际,除之而后快! 第134章 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 一个阴险的计划已经在石清芳心中酝酿成形,但是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石清芳在送走了洪志涛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就赶往海运司求见周柏山。 周柏山向来对石清芳是能不见就不见的,虽说皇帝的口谕曾明言有事可以跟石清芳商量,但又说凡事以他自己的主意为主,那就很明显的告诉他,石清芳可以知道所有海运司的事情,但不能参与任何决断。 这个事情是吴盛昌和何子业尚在珠崖之时,也曾明里暗里提点过的,所以他因此对石清芳的态度就是避而不见为主,实在躲不过去就敷衍一下应付应付就得了。 可石清芳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三天两头就差人前来宴请,要么就是故作经过要来探望,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周柏山挡了回去,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毕竟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 这不,石清芳又找上门来,周柏山本想用公事繁忙的借口挡回去,不曾想石清芳居然自己就闯了进来道:“周使君,难不成几句话的时间也不给?看来我在你这里可当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啊!” 周柏山见石清芳居然仗着县主的身份硬闯署衙,心中顿时不满,但是又不好发作,随即摆了摆手让那些试图阻拦又不敢出手的衙役退出厅堂,才勉强堆个笑容道:“不知县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其实差个人前来告知一声,我这边事了再去拜见县主就是。” 石清芳冷笑道:“周使君这话可是说了快有八百回了,可从未见使君得以闲暇过,我只好不请自来,还请使君莫要见怪。” 周柏山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于是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既然来都来了,县主有话不妨直说,能办的我定然就给县主办了。” 石清芳随即不满道:“使君这话可当真要害死我不成?什么能办不能办的,你是海运司主官,主宰南海海运之事,我只是一介闲爵,焉敢使唤使君你做事?” 周柏山耐着性子道:“就算我失言就是,敢问县主前来,究竟有何事情?” 石清芳随即打量了一番这新署衙中堂一圈后,才故作委屈道:“怎么?本县主在使君这里连杯茶都不配喝?” 周柏山连忙起身示意道:“县主说笑了,县主请安坐,待我安排茶水点心上来,咱们再详谈不迟!” 说完眼神一撇,门前候命的衙役连忙就小跑下去安排,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下人手执托盘入内,其中摆放着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然后殷勤地摆弄好再石清芳身前的案几上后就匆匆告退。 石清芳则是将茶杯端起轻轻喝了一口道:“好茶,看来使君还是给我几分薄面的,这茶水怕是使君平时也轻易舍不得喝吧?” 周柏山则是珊珊笑道:“县主乃是贵客,贵客上门自然是好茶招待,岂能拿那些下等玩意糊弄。” 石清芳则是轻轻放下茶杯,以一种上位者的口吻道:“很好,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没忘了你是谁!” 第135章 石清芳的算盘 石清芳这话完全没有半分试探的感觉,就是赤裸裸的向周柏山展示主子的心态。 周柏山如今身为五品海运司镇海使,手握两成国库赋税大权这样的重要位置,焉能忍受石清芳这样的羞辱? 当即语气不善地对石清芳道:“县主此话何意?” 石清芳依旧冷笑道:“何意?你如何坐上镇海使这个位置你心里没点底?要我说的那么难听作甚?” 周柏山冷冷道:“难不成这镇海使一职还是县主赠送的不成?若是如此,县主大可收走本官的镇海使一职。” 石清芳笑着起身道:“看来周使君真的以为,没有本县主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周柏山知道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虽说是各方协调的结果,但是无疑石清芳出力最大。 不置可否,若非石清芳推动此事,自己还真的不一定捞得着这场富贵,说的直白些,这镇海使当好了,未来少说也是一部侍郎起步。 但是若非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多次提醒,周柏山说不定还真的以这石清芳马首是瞻,但是这吴盛昌和何子业代表着什么人,他心里门清得很,石清芳现在想要直接操控自己为她所用,那就说明石清芳已经变成了弃子一枚,自己若是傻傻的分不清大小王,将来圣人亲政,翻起旧账来,自己有的受。 所以周柏山无惧于石清芳语气威胁的询问,冷着脸道:“我不否认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得到了县主不少助力,但周某乃是朝廷的命官,不是什么勋贵的家臣,县主若是要跟周某论私谊也不无不可,但请县主斟酌用词,莫要说些不当的话来辱没朝廷体面。” 石清芳见周柏山的话语中依旧是一股划清界限的意思,随即气笑道:“好好好!好得很!你倒是忠君爱国,周柏山,我且问你,你是否以为只要你守好这海运司的一亩三分地就能平步青云,将来进入中枢,穿紫带蟒?” 周柏山淡淡道:“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要为朝廷负责,为天子负责,至于其他,朝廷自有公断!” 石清芳闻言随即笑道:“好,你左右你是觉得我奈何不得你了,你且看着,三个月内,朝廷若是不降旨把你革职查办,我就不姓石!” 石清芳说完转身就走,周柏山想再阻拦已来不及。 虽说周柏山自信自己为官清廉,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柄,但是石清芳说的信誓旦旦,并不像开玩笑,直把自己说的还真的有些发虚。 毕竟世家勋贵想要整人,有的是法子,就是不知道,自己被整的时候,朝中的吴盛昌会不会出来为自己挡一挡,或者说,龙椅上的那位会不会为自己挡一挡。 但是周柏山并没有过多在意这其中的关节,如今海运司初立,事情多得要命,周柏山每日都忙得要冒烟,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于是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而石清芳在出了海运司之后,面色不善的登上了自己的车驾,然后咤喝道:“回府!” 但是石清芳的脸色在一声咤喝过后居然变好了,原本臭得要死的怒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意,难不成他来找周柏山甚至刺激周柏山是有意为之?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第136章 洪志涛遇刺 徐云山刚巡完营地,回到房中,正准备和衣就寝,就听到海运司遣使来报,说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遇刺。 惊得徐云山连忙吩咐亲兵为自己披甲,然后率领一队人马就急匆匆地往丫县县城赶去。 此事县城大门已关,若是不得县令的命令自然不得开门,哪怕城下来的是珠崖现在官位地位最高的的徐云山。 徐云山哪能不知道规矩,连忙朝城头高呼道:“你去转告黄县尊,就说我徐云山听闻城中有变,特地率兵前来护卫天使。” 城头上的士兵自然认得徐云山,连声让其稍等,就转身下了城楼,往县衙赶去,此时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在一群衙役的护卫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城下。 徐云山见状疑惑道:“使君老爷怎的不在城中?”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我海运司公署就在码头左近,跟你营区不远,我自然吃住在公署,如何会在城中?” 徐云山心中随即“咯噔”一下,急忙问道:“那使君又如何得知洪侍郎遇刺?” 周柏山闻言随即惊慌道:“我如何得知侍郎被刺之事,不是你派人前来告知的吗?” 徐云山顿时知道掉人家套子里了,连忙说道:“刚才我正准备就寝之时,有一差役持你海运司的令牌前来告知,说兵部左侍郎遇刺,我才连忙点起兵马前来护驾,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柏山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也是疑惑道:“我亦是同你一样,只不过我没见到你的人,只是告知城门会合,我不疑有他,即可就赶来了。” 此时,城头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士兵高举弓箭冒出身子来,县令黄圭卿登上城头指着下方的徐云山和周柏山道:“周使君、徐统领,你二人未经通告,深夜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驻足城下,意欲何为。” 周柏山闻言顿时大惊道:“黄圭卿,你莫要含血喷人,我等皆是接到天使遇刺的消息而匆忙赶来。” 黄圭卿随即冷笑道:“满嘴胡言!天使如今正在城中参加宁陵县主的酒宴,哪来的遇刺一说,你二人深夜纵兵城下,分明就是意图不轨!”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黄圭卿,你莫要昏了头去帮你的主子胡乱瞎搞,这种低劣的栽赃奈何不了我等,但是若是扳不倒我等,你可曾想过你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黄圭卿随即也冷笑道:“徐统领,你莫要吓唬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但是统领老爷和使君老爷两人若是说不清这兵马屯城的缘由,这满城士兵可都是证人,看得明明白白,何况若是城中又失,区区几个毛贼,县衙的捕快衙役亦能制住,再不济还有驻县守备营在,何时轮到你海师营的兵马前来?” 徐云山笑道:“我与你说不着,你去请洪侍郎出来讲话。” 黄圭卿随即脸色一变,他知道徐云山是在变相地说他官小,上不得台面,顿时涨红了脸道:“混账,你也不过区区五品统领,焉敢让侍郎老爷前来见你?你哪来的脸面?” 第137章 有何不敢 黄圭卿的话并没有激怒徐云山,大不了他不进城就是,他现在和周柏山各自率部回去,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于是徐云山并没有犹豫,直接转头对周柏山道:“周使君,我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依我看,咱们各自打道回府吧,免得中了小人奸计。” 周柏山此时岂有不允之礼,若是黄圭卿的污蔑成真,他跟徐云山一文一武两个海运司最重要的人物能不能还继续待在任上可就难说的很。 毕竟有心人真的要拿此事来做文章,将他们二人调离岗位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连忙点头道:“统领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定是有鬼,事不宜迟,咱们撤吧!” 正当二人下令调转马头之时,城头上忽然传来了洪志涛的声音道:“你二人深夜带兵汇聚于此是做什么?” 徐云山暗道“不好”,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朝着城头的洪志涛拱手解释道:“我和周使君均接到通知,说是侍郎老爷在城中遇刺,事出紧急,便打马而来,不曾想误会一场,既然老爷无恙,我等也就要回去了。” 洪志涛闻言当即大怒道:“胡说八道,这城中戒备森严,谁能行刺得了本官,我看你二人居心不良是真,没有传召,深夜带兵前来,分明是别有用心。” 徐云山心中更苦,按规矩他这个海师营应该要进驻驻军司马,但是因为这个海师营的成立比较紧急,加上程序上也要等兵部校验后才能正式成编,成编后御史台监察院才会派驻相关的驻军司马前来。 若是今夜之事有驻军司马在,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洪志涛等人想要强行栽赃也栽赃不了。 可是偏偏就是整个海师营还在校验阶段,营中没有司马,徐云山带兵前来之事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好死不死的,这周柏山的海运司衙门其实已经有监察使入驻,但是事发紧急,而且周柏山也不是军队,根本无兵可带,所以都没来得及跟监察使通个气就带着一帮衙役赶来。 但是现在若说他跟徐云山勾结带兵逼城,他亦是有理说不清。何况这个可能栽赃他们之人还是堂堂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徐云山由此也更加确定,这次当真是被这洪志涛给设计到了,或者说,洪志涛可能也不知情,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那名至今尚未露面的宁陵县主石清芳。 于是徐云山不慌不忙辩解道:“侍郎老爷莫要误会,我和使君确实是被人所陷害,侍郎也是知兵之人,我等若是心存歹意,又怎会只带这一队人马前来,何况这城门经过之前俚乱之后,又加高加固了许多,若无相应的攻城器具,我这队人马前来能有什么作用?” 徐云山猜的的确不错,这洪志涛虽说争权之心颇盛,但总体上还算是有些操守之人,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栽赃陷害。 何况这样的栽赃陷害也无法真的对徐云山产生什么影响,一如徐云山所言,他真的心存歹意,岂会只带这点人马? 于是洪志涛想了想道:“好,既如此,你跟周柏山二人可敢单独进城来跟我解释?” 徐云山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柏山就对城头喊道:“有何不敢!” 第138章 朝廷会替我做主 于是洪志涛随即下令从城头上放下一个大的篮子,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吊上了城头。 徐云山扶着周柏山下了篮筐后,转身就对洪志涛躬身行礼道:“侍郎老爷,这其中的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老爷细细想想应当能明白。” 洪志涛不傻,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屑于做这小人行径的事情,甚至于有些恼怒石清芳居然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但是石清芳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没有回头箭。 这刀子是捅也得捅,不捅也得捅,毕竟跟云奉公主的合作是整个寒门再上一层的机会,为了天下寒门的真正崛起,他必须要坚定的跟云奉公主站在一边,也就是他必须要维护石清芳的利益。 于是洪志涛冷着脸道:“这是你说的,那我且问你,是何人告知尔等我遇刺之事?” 徐云山随即将前因后果都托盘而出。 洪志涛闻言随即冷笑道:“既如此,那便将这传话之人带来一问便知。” 于是徐云山和周柏山当即走到城头大声对着城下的属下下令,将海运司那传话之人找到,下首之人接令,纷纷动了起来,没一会功夫就由人回来禀报,那传令之人居然死了! 这一变故倒是让周柏山心中一凉,原本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这回怕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徐云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在发出找人的命令之际就已经猜到,这个人要么早就躲了起来,要么就被人灭口了,能找来才怪。 但是徐云山不明白的是,纵然如此,想要定他个擅动兵马的罪名还是勉强了些,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干嘛,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恶心他一把? 洪志涛听闻传话之人已死,更是冷笑道:“如今这唯一的证人都被灭了口,徐统领,你就是再想相信你的话,你也拿不出其他的佐证了。” 徐云山亦是冷冷道:“既如此,侍郎老爷大可把我和周使君绑缚起来,押到大牢就是。” 洪志涛随即怒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自然是敢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再演戏,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真的将我押入大牢,一旦钉不死我,你自己是个什么后果亦不用我多说。” 洪志涛似乎被逗笑了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五品镇军统领,在本官手中捏死你易如反掌,居然大言不惭来警告本官,本官还就告诉你,你这个大牢蹲定了!” 说完就示意黄圭卿,让人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绑缚起来,押入大牢。 黄圭卿连忙示意衙役们上前动手,可发现衙役们纷纷纹丝不动,不由得又惊又气道:“混账,你们没听到老爷我的命令吗?都聋了吗?” 那带头的衙役连忙躬身道:“县尊,属下以为,徐统领绝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黄圭卿当即怒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这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你若不按老爷我的命令行事,老爷我连你一起关进大牢。” 徐云山当即对一众衙役道:“诸位弟兄,徐云山行得正,坐得端!今日之冤屈,自有朝廷会出面替我做主,你们只管来绑就是。” 第139章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 徐云山这事情闹得很大,不但人被扣押,家也被下令围了起来,家中所有的营生也因此暂停,麾下全海师营也被洪志涛直接全面掌管,坐镇大营。 周柏山的镇海使也由四名转运司中的其中一名转运司习靖安暂代,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这是洪志涛一意孤行的决策,因为海运司不隶属地方管理,所以对周柏山的处置没有那么严重,也只是暂时关押,但是对外说是有公务需要周柏山协助,同时整个海运司的机构他根本不敢妄动分毫。 但是处理徐云山这个事情就有着严重的越权之嫌疑,直接以涉嫌调兵谋反的罪名关押。 因为徐云山并不隶属十八路军机堂中的任何一路,不在地方兵马序列,而是直接隶属四方镇军中的镇南军所统属,只是边军任何一支部队成编又都需要经过兵部校验才行,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制衡吧。 不同于郡兵,四方军是不隶属兵部统辖的十八路军机堂序列之内,四方镇军是由另外一个独立的衙门——边军制置处所节制。 而边军制置处不隶属兵部统辖,而是直接向内阁汇报,甚至有着直接上奏天子的权力,边军置制处的主官边军制置使(正三品)其实就基本相当于边军大都督,但又没有大都督的权力,但是在地位上是完全可以跟兵部尚书并驾齐驱的存在。 所以,洪志涛以兵部侍郎之职掌管边军下辖部队本就是大有问题,就算徐云山真有问题,那也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了的。 那也得上报朝廷,由边军或御史台来人调查确认后才能将徐云山扣下来,更要命的是,这边军序列的军队只能边军将领才能执掌,哪怕洪志涛身为兵部侍郎也不行。 当然如今洪志涛也不是接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而是以监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这样一来,到时候就说的清楚,但是前提是他不指挥军队,也不干扰军队的运作。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事情怕是怎么解释都是白搭,他高看了自己的影响力,也小看了边军护短的能力。 在收到消息的时候,镇南将军符正祥当即亲自动身前往珠崖,而珠崖的郡守罗万宗和驻郡军事营统领柯万兴闻言亦是纷纷赶来丫县,还有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和海东道行台林文胜亦是纷纷上书朝廷,说这洪志涛越俎代庖、谗害忠良等等。 而朝堂之上也为了此事掀翻了天,身为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自然成了众人口水淹没的对象。 寒门未来的领袖居然跋扈如斯,全是你刘鹏这个做老师的教出来的,你刘鹏有着天大的责任。 洪志涛也因此傻了眼,他没想到徐云山说的不是一句狠话,而是一句实话。想不到徐云山的能量已经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石清芳亦是想不到,他知道徐云山背后站着不少人,却不曾想这些人会为了徐云山蹦出来要将洪志涛这个寒门未来领袖给掀翻,而且隐隐有着掀翻寒门的趋势。 洪志涛也第一次忍不住指着石清芳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为什么就要用上这样的手段,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一旦有人还击,这一切都经不起推敲,老夫一生清誉都被你毁了!” 第140章 天下寒门 洪志涛如今骑虎难下,其实也取决于他的性格,说白了就是这个人的性格优柔寡断,既想扳倒对手来壮大寒门,又不愿使用那些个见得不光的手段。 可是真的碰到了这种事情,又没有办法坚持原则,还是向利益妥了协。 导致最终又没有办法把控事情的走向,惹得一身骚,导致如今在朝堂上得罪了一大帮人。 说开了,还是书生性格,不够杀伐果断。 相对于洪志涛,石清芳则就聪明的多了,事情做下了,黑锅却是洪志涛来背。 这次的事情没有意外可能会影响到寒门正在上升的地位,就连寒门领袖刘鹏也受到了天下人的诘难。 照此发展下去,要么刘鹏告老或者洪志涛致仕来平息这场闹剧。 而洪志涛也终于在这八百里京师加急来信到手后想明白了一切,这根本就不是针对徐云山或者周柏山的阴谋,这一切其实就是冲着他洪志涛或者说整个寒门来的。 石清芳的目的不是要借他洪志涛的手扳倒徐云山,而是要借徐云山这个刺头来让洪志涛自己搬砖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就有了洪志涛气急败坏的上门质问。 而石清芳则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后才柔声说道:“侍郎老爷,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没有道理了。我用什么手段?做了什么事?我可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石清芳的矢口否认使得洪志涛顿时更加确信恩师刘鹏的话,于是几乎在暴走边缘的他忍不住起身咆哮道:“你敢说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深夜带兵前来不是你搞的鬼?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死了的海运司的人就是你安排的,那县令黄圭卿也是你的人,你唱的这一出戏,目的根本就不是削去徐云山的兵权,而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 石清芳故作不解道:“侍郎老爷这话我就当真一点都听不懂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露过面,都是侍郎老爷一手操办的,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何况我好端端的冲你作甚?你跟我母亲交情不错,算起来,我也该喊你一声世叔才是,我为何要害你?” 洪志涛随即指着石清芳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这样有意思么?亏得我还将你当成未来儿媳一般,心想着就算被你摆了一道,也算是为了儿子,你如今这个态度,我看咱们也没有结亲的必要了!” 石清芳闻言随即冷着脸道:“左侍郎慎言!我虽不是皇室之女,但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出身世家名门,焉能跟你寒门子弟结亲?你所说的结亲一未经媒妁之言,二没有我父母之命,三嘛,咱们差着门第呢,不是你做了个兵部左侍郎就是贵人了,你的儿子没有资格做我的夫婿,当然了,你若是能求得圣人赐婚,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下嫁,只是,你有那么大面子?” 洪志涛随即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云奉公主母女给耍了,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动过跟自己结亲的念头,只是故弄玄虚将自己哄得晕头转向。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未来的寒门领袖进她们的套,然后趁机打掉自己,又连累了老师,届时寒门无首,正是他们收编寒门的大好机会,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旦她们得天下寒门之助,届时在朝中立马就能占有不小的话语权,成为朝堂新势力,当真好算计! 第141章 洪志涛之死 洪志涛来石清芳的府邸时是怒发冲冠,离开时却像蔫了的鸡一般,有气无力、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的。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少年发迹至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更是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贵为兵部左侍郎。 按照这个趋势,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个寒门子弟中出任内阁阅章大臣的人,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一路以来,无论是老师刘鹏还是天下寒门都是按照这样的期望去支持他,甚至历代天子也乐于见到他这样的寒门士子最终登顶,不断地给他这样的人大开方便之门,像他这样的人,自从大虞开国以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可惜的就是也许一路走来,太多人为他牵桥搭路,使得他最终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能走到今日皆是因为一身才学出众。 可他哪里知道,任何人想要走到他今日这位置,哪一个不是荆棘满途、遍体鳞伤地走来的? 唯独他洪志涛,因为他是大虞皇朝历代帝王的梦想,等到他真的入阁成了三大阅章大臣之一,就表示着寒门彻底地崛起,跟世家和新贵并驾齐驱,世上就再也没有世家门阀一说。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众人完全没想到洪志涛会那么菜,菜到石清芳这种雕虫小技居然就让他轻轻松松地作茧自缚。 石清芳都不由得感慨上天实在太眷恋自己,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扳倒兵部左侍郎这样的朝廷大员,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 此事不但天子,就连有心放手的太后都忍不住震怒,直接越过天子下令,让禁军出动一营兵马前去珠崖将洪志涛押送回京。 可不等禁军出动,就在徐云山等人被放出大牢当日,洪志涛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投海自尽了。 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他跋扈、越权的罪名,而寒门势力也因为出了这么一位未来领袖而遭天下唾弃。 他的恩师,当朝执笔大臣刘鹏也随即上书朝廷,表示自己年老体衰,不宜再担当要职,请求致仕告老。 这原本就备受打击的寒门势力因为领袖刘鹏的致仕,顿时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整个寒门顿时再次四分五裂。 这时云奉公主挺身而出,安抚了朝中的寒门官员,一时间,近七成寒门官员改换门庭,都跟云奉公主形成了联盟,云奉公主也因此掌握了朝堂不小的话语权。 至此,整个朝堂格局直接变成了帝党、外戚党、公主党三大势力。 其中外戚党依旧最强,但公主党锋芒正盛,帝党则由于失去了寒门势力的支撑,直接成为最弱的存在。 洪志涛一个错误的决定,顿时使得整个朝堂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若是他还在世,皇帝徐世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大卸八块,真的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肚子。 就连一向宽仁的太后也是没有放过洪志涛全家,虽说没有杀人,但是抄家则是难免,尤其洪志涛那两个儿子则是直接打入贱籍,此生无望科举。 第142章 石清芳再请 洪志涛一人引发的朝堂动荡算是接近尾声,帝党一党损失惨重,同时徐云山这个名字也被天下寒门刻在了心里。 因为他一个人而导致寒门失去了当今和未来两大领袖,从而四分五裂再次依托到世家和勋贵的门下,这天下寒门士子焉能不恨? 所以一时间针对徐云山的不良言论顿时从京师开始、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虞,徐云山一夜之间从平俚英雄变成了谗害忠良的混球,甚至在珠崖乃至丫县都难免听到这种声音。 阿香气鼓鼓地对正在拿着短刀削甘蔗皮的徐云山说道:“这些混球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污蔑你,那洪志涛还好是死了,若是还活着,老娘一定将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猪!” 徐云山将一根刚削了皮的甘蔗递给阿香笑道:“有什么打紧的,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怎么办,咱们就关起门好好地过好咱们得小日子就是。” 阿香随即吐掉嚼烂了的甘蔗渣道:“屁!你说关门就关门,你不出门去当差了还是老娘不出门做买卖去了,这指指点点的你受得了?” 徐云山随即将手中的短刀丢到一边,得意洋洋得看着自己手中新削好甘蔗道:“你看,我就说,这削甘蔗还得讲技术,你看我这根甘蔗削得多漂亮,看着就想一口咬下去。” 阿香随即恨其不争的将手中的甘蔗就往徐云山头上砸下去,“啪”地一声后,手中的甘蔗顿时断开。 徐云山挨了一甘蔗却跟没事人一样笑道:“瞧把你气的,急甚,老子有办法,你安安心心地吃甘蔗,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包你满意!” 阿香闻言两眼发光道:“死东西,就知道你是个坏种,快跟老娘说说,你准备怎么干。” 徐云山随即神秘一笑道:“吃完甘蔗再告诉你!” 正当阿香准备追问之际,管家徐文启小跑进来就说道:“老爷,那个……咦?你们在吃甘蔗啊?” 徐云山也不废话随即把一根带皮的甘蔗直接甩给徐文启道:“装什么装,我拿甘蔗回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吃你的吧!” 徐文启随即拎起甘蔗就用牙就把甘蔗皮撕了下来,也不嫌弃甘蔗皮是否洗过,直接就着皮上的甘蔗肉一同嚼了起来,嚼得那叫一个香。 阿香随即嫌弃的吐掉嘴里的甘蔗渣道:“文启,你好歹也是腰缠万贯的大掌柜,能不能削皮再吃,老娘一个俚人都不像你这么草包。” 徐文启的嘴巴边撕甘蔗皮边说道:“夫人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甘蔗就得这么吃才香甜。” 徐云山随即用手接住了口中吐出的甘蔗渣就往徐文启身上丢去骂道:“你就是个懒包,还大吃!” 徐文启满不在乎得嚼着甘蔗笑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喜欢这么吃!” 阿香懒得跟他较劲,随即问道:“对了,你急急忙忙进来到底要说啥?” 徐文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一拍脑袋,嚼着嘴里的甘蔗道:“那个,差点忘了,姓石那个婆娘又差人来请,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第143章 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石清芳这一次的邀请,徐云山没有拒绝,因为徐云山也好奇,这石清芳如今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自己还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于是徐云山甚至连衣衫都没有更换,就这么邋里邋遢就直接出门,直奔石清芳邀约的地点,她们德盛商号旗下的潮海楼。 这个地方徐云山完全不陌生,他甚至连石清芳会在哪个雅间等他都猜的清清楚楚,都不用别人带路,就这么径直走进了二楼的观海雅间。 原本在观海入迷的石清芳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看到这邋里邋遢的徐云山顿时愣住了。 这就跟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徐云山的装扮一模一样,头发随即的用一根筷子固定呈这,但是无数根凌乱的发丝随意散落,配上满脸多日未曾搭理的胡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颓废的气质。 若只是这般还好,只见他短衫短褂,敞露着胸膛,脚上只穿了一双木屐,活脱脱得就像个刚赶海回来的渔夫,完全联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珠崖无论官职爵位还是家资钱财都是最高的第一人。 徐云山今日不但打扮得像个无赖,就是行为也跟无赖差不多,只见他的手情不自禁得伸进衣襟里头不停地搓弄着咯吱窝,完全没有半分贵气官像,活脱脱就是个街边街溜子。 只见徐云山一点客气都没有的就找了个案几坐下来,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壶对着嘴巴就倒了下去后才舒了一口气道:“县主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石清芳这皱着眉头道:“丫县伯如今也是大虞勋贵,怎的如此不讲仪表,这样出门就不嫌有失仪态么?” 徐云山放下茶壶不耐烦道:“你有话就快说,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绕圈子,我还赶着回家给夫人做饭呢。” 石清芳闻言就要发作,但想想还是耐着脾气道:“好,我也不喜欢绕圈子,既然丫县伯爽快,我也不遮掩,之前我同丫县伯说的承诺依然作数,只是不知今日的丫县伯可曾回心转意?” 徐云山闻言随即嗤笑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你爱干嘛就干嘛。” 石清芳也似乎懒得装下去,随即冷冷道:“徐云山,你难道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吗?只要我愿意,你就不是如今受人非议这么简单了,我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徐云山笑了笑道:“曾经有个傻子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你玩死了,你猜猜你若是也这么想,会不会也被别人玩死?” 石清芳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姓洪的焉能跟我相提并论?徐云山,我知道你身后有着我目前尚未猜透的势力,但那又如何?你背后的势力再大能大过天去?你这段时间受到如此非议,也不曾见你背后之人出来替你收拾残局,可见这人纵然再有能量,也有限得很,你若是现在改换门庭,我可以保证,十年之内,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第144章 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对于石清芳价码的诱惑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中枢?你以为你是谁?我承认你之前那手玩得很漂亮,将洪志涛这个书呆子玩得团团转,我甚至赞同你拿他开刀,这样的人将来若是真的进了内阁出任阅章,也是国之不幸。你提前将他拔掉,那收割寒门也算是你应得的奖励,这无可厚非。” 说到此处,徐云山瞄了一眼有些得意的石清芳继续淡笑道:“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个道理,寒门只有凝聚成一团才具有它该有的力量,如今四分五散,纵然你拿了大头,但还是分裂了的寒门,这样的寒门在手,毫无凝聚力可言,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累赘,届时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自己想想就知道。” 石清芳不以为然道:“在我的手上,他们就都会成为以我为中心的力量,从今以后我会在朝堂上发出我的声音,你现在投诚,将来我的阵营中,必有你徐云山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的阵营?你知不知道寒门之所以能够崛起,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团结和厉害,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历代圣人需要用他们成为一根平衡天下的杆,如今这根杆出问题了,那就换一根就是了,失去了平衡天下的价值,那这根杆子就都完全没有价值,谁爱要谁要。你以为你捡到了宝,你却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宝,真正的宝是操控这根杆子的手。” 石清芳闻言不屑道:“你何必在我这里危言耸听?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想着跟我对抗,看来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的依仗定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得多,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只是将来怕是再无见面之日,除非你能在寒门的报复之下,突破层层绞杀,直达中枢。” 徐云山随即明白道:“原来县主是要回京了,看来整个珠崖要大放焰火三日,以示庆祝!” 石清芳无视徐云山的嘲讽,依旧劝道:“如今流言漫天、皆是颠倒黑白之言,但是却不见朝堂哪位大佬出面帮你澄清,可见你背后之人对寒门的力量也有所忌惮,你身为台面上的棋子如此忠心又是何苦来哉?” 徐云山瞥了石清芳一眼就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任由海风吹拂脸面,轻声说道:“无所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本就无意与你为敌,之前的敌对皆是机缘巧合,最多就是立场不同,谈不上什么仇恨,只是你若是当真要揪着不放,我也不惧你,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招惹你,但你也别来招惹我,我的手段远比你想象得多得多,你若是不信,大家伙斗上一斗,我也不见得不能把你拉下马!”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海师营统领?” 徐云山转身一眼,不知为何,石清芳只觉得徐云山眼中似乎射出两道锐不可当的精光直射心灵,整个顿时展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给人一种桀骜不驯、威不可当的感觉,只此一眼,石清芳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这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第145章 石清芳回京 石清芳终于要回京了,来的时候禁军护卫开路,走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寒酸。 虽说禁军校尉柯万兴因功升迁而留在珠崖出任驻郡兵事营统领,但是那几十禁军精锐尚在,排场依旧不小。 最关键的是,石清芳如今今非昔比,她的母亲云奉公主掌握了大半的寒门势力,在朝堂上自成一派。 石清芳作为云奉公主唯一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公主党的少主,最核心的人物。 珠崖官场但凡带有一官半职的都无不前来相送,不怕她不记好,就怕她惦记你的不好。 而原本不屑前来的部分官员也因为大家伙都来了,他们若是不来,就显得他们跟宁陵县主有什么过节龌龊一样,所以也都纷纷前来。 就像徐云山、周柏山、罗万宗这样的,碍于脸面也臭着脸来到了欢送的队伍里。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石清芳似乎还是心有不甘,那么多送行的人视而不见,最多就是轻轻颔首算是招呼。 更是忽略众人的热情,直接来到了三人面前,轻轻施了一礼道:“小女子在珠崖多时,皆劳烦几位多多关照,这期间有何得罪之处,还望三位当做一场玩笑,抹掉它。” 周柏山还好,毕竟多年的官场老油条,何况前段时间的风波之中他除了被软禁几天之外,也没受什么损失。 不像徐云山这个嘴硬份子,可是实实在在多了几天大狱的。 所以周柏山犯不着就此记恨上如今权势滔天的石清芳,再说了,将来的事谁说得清?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于是也挤出一丝笑意道:“县主说笑了,还望县主一路平安。” 罗万宗亦是不阴不阳的挤了个笑容道:“县主一路平安。” 轮到徐云山则是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拱拱手就算是客气过了。 石清芳自然不干,随即阴阳怪气道:“徐统领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成?看着徐统领可不像那般小心眼之人啊!”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烦道:“县主还是早些上路吧,京师路途遥远,海上风波折腾,这一路颠簸,可不是这么好走的。” 石清芳听出了徐云山话里的弦外之音,随即冷笑道:“徐统领放心,我姓石,石头的石,这千里烟波想要留住我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等我回到了京师,一定会让家里好好‘感谢’一番徐统领对我的提点。” 周柏山和罗万宗闻言都忍不住暗暗心惊,这两个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干上了,当真是不消停。 罗万宗倒还好,但这周柏山根本就摸不清徐云山的底子,但是他确信徐云山的确是能跟石清芳掰手腕的主,这两位一旦不对付,怕是朝堂上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尤其是石清芳乃新势之党,风头正盛、锐不可当之际,就连大虞真正的第一大党外戚党都有着退避三舍的意思。 但这徐云山不但不惧,反而还敢跟着石清芳来硬的,那就说明,徐云山的背景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一番唇齿较量后,石清芳脸色难看的就要转身上船,瞥见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柯万兴。 当即走到柯万兴面前道:“柯统领,我还没感谢你护卫之恩,想当初你我一起前来,如今只剩我独自回去,而你却留在了珠崖,说起来是升官了,但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若想回京,只需告诉我一声,我定会全力相助,你意下如何?” 第146章 与国同休传命侯 石清芳的离开,使得整个珠崖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所有事情回到了原本的按部就班。 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了,寒门两任领袖的倒台,使得原本平衡的朝局瞬间被打破,原本的帝党一脉瞬间成了最弱势的群体。 这也为将来朝堂的权力划分增加了一个未知数,因为云奉公主是个女子,他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让无济于事,最后传给谁?石清芳? 在很多人看来,石清芳最终也还是要嫁作他人妇的,难不成便宜石清芳未来的夫婿? 毕竟云奉公主和石光忠虽说是夫妻,可是这二人向来都是各过各的,石光忠代表的是石氏的利益,而云奉公主从来都是代表的自己,而且因为云奉公主是睿帝的女儿,皇室血脉,才导致她身边能凝聚成党。 但石清芳不同,她是石氏的嫡女,但石氏不会将家族交给她继承,而云奉公主的政治产业若是给了她,又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她既不是皇室成员,也不是男儿身,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石清芳未来的夫婿就是这公主党的继承人。 于是乎,石清芳人还未到京师,那些上门说媒的都快把石家和公主府大门的门槛踏烂了,石清芳一夜间从人人嫌弃的跋扈女子变成了香馍馍。 毕竟谁娶了石清芳,谁就能在朝堂上一跃而就,成为叱咤风云的准大佬,说是鲤鱼跃龙门都不过分,在权力面前,区区一女子的跋扈算不得什么。 安西侯李长茂自曾祖李足被授爵开始,至今四代人几乎就没在朝堂上担任过什么要职,大多是御史台、崇文阁一类的清贵职务,要权没权的,若是这侯爵着实不低,这李家低调得怕是都要被人忘记。 但是就是这么低调的人也难以免俗,也加入了求亲大队,且还亲自上门求亲,可算是诚意十足。 云奉公主虽说也四十出头,但是养尊处优的贵人自然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美妇一般。 而且看她的容貌就可以知道石清芳的美貌究竟遗传了谁,可以说母女二人有七八成相似。 可是云奉公主却没有石清芳那般消瘦,相对体态丰盈,充满着成熟妇人该有的韵味,更是比她女儿石清芳少了几份刻薄之相,且还多了几份娇嗔,这也难怪,云奉公主自幼至今皆是皇室独宠的公主,自然娇贵一些。 云奉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坐在下首的安西侯李长茂道:“安西侯亲自登门求亲,当真是给足了我公主府面子,只是你也看到了,今时不同于往日,我这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各大王公子弟多如牛毛,我也很为难,得罪谁也不是,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要说这安西侯李长茂当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满身书卷气,不愧是御史台的清贵,言行举止也是彬彬有礼,恍如有着公子温如玉的感觉。 而且这安西侯的爵位跟其他爵位还不一样,这可是与国同休的传命侯,也就说,只要大虞一日不亡,他家就永远是安西侯,永不递减。 第147章 他是真想娶自己的女儿 对于云奉公主的“推辞”,李长茂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笑道:“殿下多虑了,若是殿下为难,长茂自然会直接退出,只是……” “只是什么?” 云奉公主的好奇心被李长茂勾了起来,李长茂依然还是不急不慌的说道:“殿下试想一下,在洪志涛尚未出京之前,前来求亲之人有几个?洪志涛出事之后,求亲之人又有几个?刘执笔告老之后,求亲之人更是快要踏破殿下的门槛了,可是长茂无论任何时候可都是在其中的。” 云奉公主随即笑道:“不错,只是宁陵的婚事不单单只是择婿这么简单,否则在我的心中,没有人比长茂你更适合做我的女婿了。” 李长茂闻言笑道:“殿下仔细想想,如今的局面,依旧是长茂是最适合的人选。” 云奉公主则是疑惑道:“此话怎讲?” 李长茂习惯性的抚了抚发鬓道:“殿下试想一下,如今的朝局变化就可知道,原先的朝堂虽说也隐隐有成党之势,可主体上还是世家、新贵、寒门三大阵营,世家因为历代圣人打压防范的缘故,向来都是中立状态,而新贵则大多数是支持国舅爷的,也因此隐隐分裂出外戚一党,而寒门则是坚定不宜的拱卫天子利益的存在。如今寒门倒塌,朝堂进入大洗牌的阶段,殿下以雷霆手段快速收拢寒门,异军突起,成为朝堂风头最盛的新势力之一,这事情本就打破了朝堂的平衡,若是殿下择婿有强强联手之势,恐怕无论是国舅爷还是两位圣人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整个朝堂怕是要血流成河。” 云奉公主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本意并不是贪恋权势,我亦是一心为了天子,我手上握着的资源不也是为国做事?若是圣人不喜,我放手就是,但宁陵的婚事还是马虎不得,当然,你安西侯府配我家宁陵也算是门当户对,并不辱没我公主府或是石氏门楣。” 李长茂连忙施礼道:“有殿下这话,长茂就放心了大半,但是殿下请听长茂说完,这朝堂之事就像扬船入海。这船到了远海,无论前进后退都由不得人,殿下如今亦是如此,说句不好听的,殿下已然势成,无论有心无心,国舅爷和两位圣人都无法像昔日那般看待殿下,何况那些投在殿下门下之人,皆是将身家性命统统押上,殿下纵然像放手不理,怕是也身不由己,所以殿下这择婿一事就成了众人都十分在意的事情。太强的,圣人和国舅不放心,太弱的,手下的人又会灰心,门当户对的还有诸多因素要考虑,毕竟权势是殿下的,也是县主的,这联姻一成,恐怕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云奉公主随即笑了笑道:“那以你之见,当如何?选你?” 李长茂随即目光真诚的望着云奉公主道:“不错,第一,我门楣不低,祖上满平公乃是太祖义子,地位超然,说句自大的,比起许多王公子弟,我亦有同席较量的地位,完全有资格跟县主结亲。第二,我门楣不显,家族四代皆不担任朝廷要职,都是清贵之职,择我为婿,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反感,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给圣人示弱,以示殿下并无把持朝纲的心思。第三……” 云奉公主随即好奇道:“第三呢?怎么不说了?” 李长茂随即有些脸红道:“我钦慕县主已久,殿下当知,我是最早就向殿下求亲过的,无论后来局势发生任何变化,我都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一如从前,我娶县主之心,日月可鉴!” 云奉公主随即也觉得正如李长茂所言,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女儿。 第148章 若清芳是男儿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人还没下船,自己的婚姻大事就已经被自己老娘给敲定了。 没错,联姻对象正是那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心求娶的安西侯李长茂。 其实石清芳对李长茂这个人并不陌生,算起来还是比较熟悉的,只因李长茂的胞妹李凤贞和石清芳算是难得的闺中密友,二人年纪相仿、兴趣爱好也差不多,少年时期来往频繁,是石清芳唯一的朋友。 而这李长茂则就早早地就对这石清芳心有所属,他来求亲,还真不是为了石清芳的那滔天权势的“嫁妆”而来的,最起码一开始不是。 但是石清芳对李长茂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幻想过,甚至将他当做一个兄长的想法都没有,在石清芳看来,他只不是好朋友李凤贞的兄长,是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仅此而已。 直到石清芳回京,这云奉公主府和安西侯府早就已经换了帖,且已经上报了圣人。 李长茂猜的不错,他和石清芳的联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一些王瑞琦和徐世藩的敌意。 起码在某种程度上选择这样一位不显山露水的清贵为婿就说明,云奉公主还是知道进退的,没有打算再进一步将权力无限扩大,这也算是云奉公主的一次示弱。 此次联姻事件中云奉公主解决了势力崛起太快、根基不稳的麻烦,李长茂抱得美人归,徐世藩和王瑞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石清芳虽然不喜欢李长茂,倒也不至于讨厌,她本就是刻薄寡情之人,对男女情爱之事似乎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嫁谁不是嫁。 唯一郁闷的恐怕就只有石光忠了,这妻子和女儿两人联手唱了一场大戏,转手就赚了大半个寒门一跃成为能够影响朝堂的势力之一。 而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被人削去了爵位,最后就连女儿的婚事都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被云奉公主直接脑袋一拍就定了,等自己知道的时候,尘埃已定,说什么都白搭。 何况他跟云奉公主之间关系恶劣得很,否则不至于成亲多年,就只有石清芳一个女儿,也因着不喜欢公主而连带着对石清芳也不怎么待见。 虽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石清芳日益长大之后,焉能看不出父亲态度的分毫?这也导致了石光忠后来跟自己的女儿石清芳的关系也不咋地。 以至于石清芳和云奉公主母女联手做局的时候,顺便着把他这个老子也算计进去。 石光忠自认也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但是今日是真的忍不住了,整个书房的摆件几乎被他砸了个遍,他现在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外头还候着他的弟弟石光仝和石光仝的儿子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毕竟就连石光仝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兄长发这么大脾气,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进入书房劝阻。 而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就更别说了,于是父子三人除了在书房外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石光忠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迎面见到石光仝父子三人,见到他们脸上因为自己发火而产生的恐惧,心中不由得一阵无奈:“若清芳是男儿,何至于此!” 第149章 靠岸番斯伯 京师的事情,再大也离珠崖太远,所以徐云山根本就没受到京师消息的任何影响,依旧按部就班地每日练兵巡逻。 终于,海运司成立至今,第一批远洋的商船就要正式出发,而且靠岸的地点正是徐云山如今最为忌惮的番斯伯。 所以这一趟,徐云山决定要亲自带兵护卫前往,若非不能擅自挑开战争,按照徐云山从前的性格,此去就是要率兵灭国的。 只是他如今只是大虞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而不是昔日威震万国的大虞白山王徐远峰,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徐云山早早就交代好了家中的事情,然后安排好了营中守备之事,就率领四船四营三百二十名士兵护送一十四艘商船浩浩荡荡的出发向西而去。 此去也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未知的事情,毕竟番斯伯如今已经掌握了远航海船的技术和海图,面对徐云山这支海师的到访,不知道会作何应对。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航行,徐云山一行终于到了番斯伯的拿布尔多斯特港,这是位于番斯伯东南部的一个港口,是番斯伯三大港口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最南端的鲁特特图同港口和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 而徐云山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第一是因为距离最近,他们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两个多月。 虽说途经沿海诸国也有下海靠岸,但是两个月下来,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第二是因为这个地方进出海口都比较方便,有很宽的口子足够他们做番斯伯万一出现的变故做出反应。 当然,为了不引起番斯伯的警觉,在距离番斯伯拿布尔多斯特港尚有三百海里之时,徐云山就下令收起了军旗,所有人改换便装。 但是内衬皮甲,扮做船夫的模样,否则几百人的军队贸然出现在番斯伯的港口,容易引起误会。 就算没有交火,人家一封国书万里而来,徐云山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擅起边端的罪名足以砍掉他的脑袋。 而且徐云山有意探查番斯伯海运的虚实,所以也乔装了一番就带着几名亲卫就下了海。 好说歹说,徐云山也是珠崖豪商,在番斯伯也不是没有熟人,很快就找到了他在番斯伯的长期贸易伙伴商人玛特纳。 只见这玛特纳像个大圆球一般,又高又肥,留着两撇大胡子,正吃力的提着裤子朝徐云山走来,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安乐保佑!我昨晚梦到我的屋子里堆满了金条,我就知道要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徐先生的船就到了,哈哈哈哈!” 说话间,玛特纳就已经走到徐云山面前,张开双臂就要将徐云山抱个满怀,徐云山随即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些反胃。 连忙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了玛特纳的拥抱,然后有些不满道:“你能不能不用老是来熏我,我们大虞男人只抱娘们,不抱汉子。” 玛特纳嘿嘿一笑道:“一会给你找几个会跳舞的香香的娘们伺候你!” 第150章 试探 徐云山懒得跟玛特纳说那些荤话,随即摆摆手道:“废话少说,老规矩,你安排人在码头等着接货,我那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抓紧办完,我还要赶回珠崖。” 玛特纳随即不满道:“你怎么这个样子,难得来一趟,千里迢迢的,我怎么不尽尽地主之谊,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送到你船上也不是不可以。”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这地主之谊就是让我陪你站在这里说话,先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去!” 于是徐云山就在玛特纳的带领下去了当地一家最大的酒馆,选了一间上好的包间,然后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通通上桌。 接着玛特纳摆了摆手,顿时音乐响起,一群蒙着面纱、露着肚脐、身材惹火的番斯伯女郎鱼贯而入,分别坐在了众人的旁边,服侍倒酒,同时陪酒。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对玛特纳说道:“玛特纳,我此番前来刚好有事情要问你,你整这出,这还如何谈事?” 玛特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大虞的语言比鬼画符还难学,整个番斯伯能听能说的就没几个人,这些女孩子根本就不懂咱们在说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再说了,远道而来,你就没点需求?你就算没有,可也不能苦了随你前来的弟兄们啊。” 徐云山一想还真是如此,这大虞懂得番斯伯语的人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但是番斯伯懂大虞话的确实几乎没有,这玛特纳若不是为了跟大虞商人做买卖,估计也懒得学。 于是徐云山也不客气道:“我这次前来,发现码头跟以前有些不同,好像戒备森严了许多,可是番斯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玛特纳无所谓道:“这又算什么事情了,何况番斯伯发生什么关你屁事,只要不影响咱们做买卖就好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你的货物一路畅通,然后带着你们想带回去的货物开开心心地回到大虞就是了。” 徐云山随即又说道:“还有就是,我在大虞有一个朋友,两年前出海,就是在番斯伯附近出的事,至今生死不明,家中妻儿老母尚在,对他十分牵挂,此次我前来,特地委托我打听一番,看看这港口附近可曾打捞起来过大虞人,纵然是遗体也可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玛特纳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道:“这大海茫茫,掉入海中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若是死了尸首早就被海中鱼群裹腹了,何来遗体一说。” 玛特纳的不自然很快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徐云山捕捉到了,于是徐云山也故作伤心道:“若是如此,怕是真的成了海鬼,就是想要祭拜都寻不着地。” 玛特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似的,疑惑问道:“此处除了左近的国家之人,绝不可能出现大虞人,而每次大虞人前来都是以你为首的十四家商号而已,为何却从未有人说过有人落海之事?” 徐云山随即试探道:“因为那人身上背负着一个秘密,关系重大,所以无人敢提!” 第151章 诱惑 徐云山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玛特纳的兴趣,随即问道:“是什么秘密?” 徐云山随即双手一摊道:“都是秘密了,我怎么知道?” 玛特纳随即撇撇嘴道:“那你又如何知晓他身上有大秘密?” 徐云山随即故作神秘地起身来到了玛特纳的身侧,忍受着他身上那股熏人的味道,轻声说道:“这是我们大虞朝廷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得知我又要出海前来,就委托我打听一下,但是若是朝廷要找的人,身上一定有着惊人的大秘密,你说呢?毕竟可是万两黄金的悬赏呢。” 玛特纳随即严肃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 徐云山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大概三十左右,哦!对了,他的左手异于常人,有六根手指,若是你见到过,想必很好认,你只要把他交给我,万两黄金,咱们对半分。” 玛特纳此时脸上的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害怕,徐云山见了更加肯定此事,这番斯伯首相特莫空所言不虚,这个所谓的六指虞人的确成了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 虽不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起码那些贵族豪商还是知道的,尤其是玛特纳,他本就是番斯伯南部贵族阿布拉通家族的人,本身也是一个低阶贵族,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存在。 但是徐云山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确认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事实假不了。 徐云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探番斯伯造船的进度,若是真的被他们造出适量的船只,那用不了多久,大虞的南海就将不复平静。 徐云山必须要马上弄清楚这些事情,以便做出应对,因为特莫空透露的信息没有问题的话,这番斯伯肯定已经跟西域诸国形成联盟。 最多不出三年,必定会再次对大虞进攻,时间已经不多,朝堂上如今乱成一锅粥,群臣四处结党。 这也导致了看似好像平静的朝堂,一旦随着天子的年纪增长,越是临近亲政之日,就越是会容易出乱子。 毕竟对于天子来说,权力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论是姑姑云奉公主还是舅舅王瑞琦都将成为他执掌天下的障碍,最后都是要将他们一一拔去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徐云山若是不抓紧时间布置,届时当真两路来攻,最起码海上一路能够让他折戟而返。 抱着这样的心态,徐云山决定跟玛特纳继续虚伪以蛇下去,能多套一点是一点。 于是徐云山继续添油加醋道:“此人很可能还背负了我大虞最新研制出的海战之法,若是流落到外面,怕是这大海就不止我大虞一家纵横了,所以朝廷急的四处悬赏,就是为了杀掉此人,就算只有尸首,一经验明正身,亦是万两黄金。怎么样,老朋友,这买卖可做得?” 万两黄金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可能视而不见,这可不是小钱,哪怕徐云山和玛特纳这样的巨富也做不到万两黄金在跟前而丝毫不动心,于是玛特纳随即为难道:“我倒是想,可我上哪找这个人去?” 第152章 大虞什么时候有海师了 徐云山已经完全确定这玛特纳绝对知晓此事,只是在跟自己演戏罢了。 于是徐云山随即装作一副痛失财富的表情遗憾道:“可惜了,我这次之所亲自前来,就是因为我暗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亲自前来,就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可是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来我也只能尽快完成贸易赶回大虞去了。” 玛特纳急忙说道:“徐先生难得来到番斯伯,怎能不留一些时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番,毕竟咱们可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徐云山故作为难道:“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可是我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人,如今完全没有消息,我得赶快回去告知贵人,这个人可能都不是在番斯伯失踪的,毕竟这个人十分重要,可能涉及国家的最高机密,我必须要及时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也算是立功了。” 玛特纳似乎陷入了什么纠结当中,然后严肃地问道:“徐先生的话不对,若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又岂能轻易离开得了大虞?据我所知,徐先生虽也身价不菲,但商人在大虞的地位似乎不高,你怎么可能知道得了这样的秘密?” 徐云山随即轻声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大虞商人的地位确实不高,但是要做到我这个身家的商人,普通人是不可能有机会的,或者这么跟你说,我只是大虞贵族的一个代表,我所有的身家起码有九成都是属于我背后的贵族老爷的,我只是一个推到台面上的人,实际真正的当家人并不是我,这些事情也是我背后的贵族告诉我的,因为一旦找到这个人,我背后的贵族老爷可能会因此在朝堂上获得很大的话语权,所以此人非常重要。” 玛特纳闻言,眼咕噜一转道:“能有多重要?难不成此人还握着你们天子的把柄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玛特纳的嘴巴道:“不要乱说,天子能有什么把柄,我听说的是,这个人掌握着我们最新的造船技术,而且造的还是最先进的战船,还有特别厉害的武器的制造方法,若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云山说到此处故作醒悟,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玛特纳道:“玛特纳,咱们是朋友,你老实告诉我,这个人其实已经被你们番斯伯救了上来,然后看管了起来?” 玛特纳连忙心虚地摆手道:“徐先生,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番斯伯对大虞向来没有敌意,属于友好远邦,犯不着为这样一个人得罪大虞。”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那就好,你要知道,若是被我大虞知晓这人被你们扣了起来,怕是要出动海师前来。你要知道,海师的运力可以解决隔绝的大漠难以行军的问题,从海上运十万大军前来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就算灭不了番斯伯,但是也足够让整个番斯伯生灵涂炭!” 玛特纳闻言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道:“徐先生,你们大虞什么时候有了海师了?” 第153章 便宜行事 看着玛特纳震惊的样子,徐云山心中暗暗好笑,但是脸上还是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大虞海师组建已有十年之久,且早就已经实现远航巡逻,只是一直未曾靠岸,所以沿海诸国一直都不知道。而那个失踪的人,好像就是我大虞原来的海师统领,所以他对战船建造和海图之类的事情了如指掌。” 玛特纳当即反驳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知道他是谁么?怎么这会又成了你们的海师统领了?” 徐云山故作神秘道:“因为我也不确定,而海师在大虞军方又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海师中人,我也是只是听我背后的贵族老爷说的话中猜测出来的。” 玛特纳还想要再继续问,徐云山随即故作无趣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许多作甚,你又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给我。” 说完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故作郁闷的搂着番斯伯女郎的细腰喝起了闷酒,于是这场接风宴就这么草草收尾。 玛特纳在安顿好了徐云山等人的住宿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徐云山等人居住的院子,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布置了不少暗哨监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番斯伯人虽然长相跟大虞人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但是架不住番斯伯人大部分都有着包头包脸的习惯,这就很便于伪装。 徐云山的暗探早就已经伪装成不同的番斯伯人严阵以待,玛特纳前脚一走,后脚就被徐云山的手下跟上。 徐云山的士兵有许多原本就是商号的伙计,大部分人都出过远洋,番斯伯没少来,甚至还有好些人是能说一口番斯伯语的。 所以,这些人稍作伪装,包住头脸,倒是也不会露出破绽。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有探子回报,找到了番斯伯的船厂位置,徐云山所料不错,若是番斯伯当真要造船,这港口附近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玛特纳定然也是前去通风报信,将自己透露给他的信息告知他背后之人,只要跟着他,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船厂的所在。 当然这个船厂肯定是新的船厂,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军工船厂,而非普通的船厂。 毕竟普通船厂也没有足够的位置来建造庞大的战船,只有新建立的船厂才有这个能力,果不其然,还真有这么一个新船厂存在。 但这个发现也让徐云山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按道理以他现在的兵力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攻入码头,然后直接破坏船厂。 但是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船厂没了再建就是,反正技术已经到手了,再建一个船厂对于富裕的番斯伯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还有可能给了番斯伯借口,提前联合西域诸国朝大虞挑起纷争。 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行,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早在当日他被洪志涛冤枉下狱,镇南将军符正祥前来捞人之际就已经谈论过这个事情。 并且符正祥也因此上了密折给圣人,得到了圣人的许可,同意徐云山借着贸易的名头在番斯伯便宜行事。 说白了朝廷也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不会同意他徐云山便宜行事。 第154章 攻陷布尔多斯特城 就在徐云山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灵光一闪,这番斯伯虽说富饶,但是大部分财富都是集中在贵族手中。 但其实番斯伯的百姓的日子苦得很,且大部分百姓其实并不是百姓,而是奴隶。 这也导致了整个番斯伯的治安其实差强人意,海盗强盗泛滥,几乎遍布全国。 就说现在这拿布尔多斯特港来说,光周边就聚集了不少海盗。 这些海盗虽不敢袭击大虞的船只,那只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打不过大虞海船,但是番斯伯周边的这些海船可是没少遭殃的。 想到这一点,徐云山顿时有了主意,于是连忙吩咐潜入宅子的暗探一些事情,这暗探闻言当即躬身施了一礼就快速转身摸了出去,按照徐云山的吩咐潜回船上传令,让所有将士整装待发。 接下来的几日,徐云山和玛特纳就像忘了当日所谈之事一般,都投入到了货物倒卖的贸易工作中,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玛特纳似乎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挽留徐云山多待阵时日的话是绝口不再提起,甚至从他配合的程度来说,似乎巴不得徐云山当日就能将采购的货物装卸完毕,马上离开。 徐云山自然也感受到了玛特纳态度的变化,所以他的计划也随即提上了日程,就他们装好了最后一批货物之后,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扬帆起航,很快就消失在玛特纳的视线范围之内。 对于徐云山的离去,玛特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徐云山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 但是事关国家,纵然他跟徐云山的关系好的能够穿一条裤裆,他也不能将这如今被国王赐名巴格其的虞人给卖了。 何况此次从徐云山嘴里得知了如此之多的重要信息,足以让整个阿布拉同家族的族人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还能因此捞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想到此处,玛特纳就忍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心中对徐云山的那抹脆弱友情引起的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徐云山会这么轻易就此作罢? 就在徐云山离去后的第三个夜晚,原本安静的布尔多斯特港的出海口突然驶入两艘巨大无比的海船。 不等港口的驻军反应过来,这四艘海船已经快速来到了港口,并且涌出了许多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持械而下,没一会功夫就跟码头为数不多的驻军短兵相接,混战起来。 码头驻军也很明显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一来仓促迎战,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来,这些黑衣人人数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海盗。 普通的海盗陆战可没有这么厉害,而且谁家海盗还能有这么统一的着装的。 几个回合较量下来,码头驻军被杀得溃散、四处夺路而逃,而这群黑衣人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朝着布尔多斯特城的城池就直接杀去。 了攻破城池,他们居然还从船上拉下了投石、冲车等专业的攻城器械,直接快速的攻破了城门,顿时城中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155章 绑架玛特纳 睡梦中的玛特纳被城中的喊杀声惊醒,连忙一把推开了怀中同样惊醒的一名女奴,顾不上欣赏那刚刚还让他流连忘返的性感胴体,直接赤着身子走出门外,对着留守伺候的老仆人劈头就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老仆人惊魂未定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但是听这个动静,想来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玛特纳焦急万分的等待外面打探消息的仆人回来通报之际,突然后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沾满了鲜血的长刀直接涌了进来。 这些人均是包住了头脸,根本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的强烈的血腥之气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凶狠,绝对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主。 就算玛特纳见惯大风大浪,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难免会怕的尿裤子。 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各位英雄,有话好说,你们前来也不过是求财罢了,你们说个数目,我可以马上兑现给你们。”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搭理他,直接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绳索和麻袋将他捆好了装了进去。 一旁的老仆人还想上前阻拦,随即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就尸首分家,其他人见状皆是四处逃命,不敢再留在原地。 一时间,整个布尔多斯特城被这两百黑衣人杀得乱了起来,就连城主博马乐图也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一夜过后,人们发现这些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很明确,所袭击的均是达官贵人的住处。 甚至洗劫的财物太多而散落得整个街道都是,那些贫穷的百姓和奴隶几乎疯了一般在大街上相互抢夺这些“海盗”遗落下来的财物,而昨夜炼狱一般的场景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之外。 等到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公爵接到求援而率兵而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池,拉斯基吉尔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目所能及之地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最让他恼火的不是城池的损毁,更不是城主等官员的死亡或失踪,而是那座耗资不浅的军工船厂也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连根渣都不剩。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愤怒,他现在若是不抓住这些海盗,他就无法向国王交代。 要知道番斯伯现任国王达塔拉十四世可是个杀伐果断的主,不管是谁,一旦犯了他无法饶恕的罪过,最后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哪怕是他的儿子都不行,前任首相特莫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全家出逃番斯伯,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于是拉斯基吉尔毫不犹豫的下令,马上从其他港口也调出船只,他要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所能触及到的所有海盗都要清剿个遍。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昨夜作恶的海盗抓到,送到国都忒沙拜迪城去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同时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饶恕。 第156章 摧毁番斯伯海岸线 其实拉斯基吉尔也很困惑,这番斯伯海域周边的海盗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家。 但是皆是规模有限,根本不可能能够凑出几百人,而且装备精良得不像话,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海盗该有的实力。 而且这些海盗说白了,有许多根本就是番斯伯贵族在海上建立的势力。 尤其是最强的那几家,背后都是番斯伯势力庞大的达官贵人,根本不可能袭击布尔多斯特。 但是若不是海盗所为,那就十分说不通,其他的周边沿海国家先不说有没有那个胆子来招惹番斯伯,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不可能有那个实力。 目前来说,有能力在大海上来去自如、且如此擅长作战的也只有大虞人了。 可大虞海域距离这里何止千里,他们千里迢迢杀来这里就为了攻破一座城池,洗劫一番就又退回大虞? 这似乎更加站不住脚,大虞人通过贸易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完全没有必要假扮海盗来这么一出。 但是拉斯基吉尔左想右想,除了大虞人之外,还真的没人有实力做这个事情。 但是想归想,他也不敢轻易下判断,毕竟没凭没据的,万一因为他的判断引起了两国的误会,那他一个南部总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虽然他们国王早就有了东进的野心,但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再说了,番斯伯和大虞的距离如此之远,中间还隔着大漠二十八国,沿海怕是更多小国隔绝,番斯伯就算有能力打赢大虞又怎么样? 番斯伯也不具备占领大虞的条件,难道就是为了向世界证明番斯伯比大虞强大而已? 拉斯基吉尔大从心底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够想透的事情,番斯伯那位雄才大略的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会想不透? 所以,拉斯基吉尔早就暗中断定,达塔拉十四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大虞,最起码现在不是大虞,而是跟大虞中间隔着的这几十个小国。 一旦吞没他们,番斯伯除了瞬间成为超级大国之外,番斯伯广褒的国土也会跟大虞正式接壤,届时才是番斯伯向大虞这个世界霸主发起真正挑战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引起大虞半分的怀疑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也是拉斯基吉尔纵然猜到此事可能跟大虞有关,却不敢轻易下结论的原因。 所以,哪怕觉得希望渺茫,他也只能暗中向天神安乐祷告,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这破城的元凶就是周边的海盗之一,而自己只要抓到这些海盗,就万事搞定。 于是番斯伯南部兵马几乎能够调动的,都被拉斯基吉尔调动到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的三大港口。 同时拉斯基吉尔强硬征集了所有的船只,提供给士兵出海剿匪,不管是不是本案的元凶,只要认定为海盗,即刻发起攻击,若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他发出这道命令的同时,徐云山也发出了跟他类似的命令。 那就是十天内,必须摧毁番斯伯所有海岸线,以及隐藏在各个海岸港口的造船厂,还有港口相关联的城池。 这样在最大程度上使得番斯伯短期内,没有足够人才、资金等资源来重建海岸线防御工事,更无法投入造船事业中。 只要能拖住番斯伯三年,相信一年后亲政的小皇帝徐世藩就会有足够的实力完成他的权力布局,在朝堂上彻底占据主导地位。 届时纵然真的发生西方诸国联兵而来,又有何惧? 第157章 狡猾的鲨鱼 徐云山若是不算海战的心得,单单陆战一途,他都是举世无双的兵法大师。 何况当时海战还在萌芽阶段,除了徐云山,怕是没人能将兵法和海船联系在一块,形成系统的海战之法。 他预判了拉斯基吉尔的行动,他知道拉斯基吉尔会发了疯一般的下令四处搜罗他们的踪迹。 近五万兵马下海,这可以说是整个番斯伯现在所能在海上动员到的最大限度了,毕竟兵力再多也没有那么多艘船只供应,五百艘海船已经是番斯伯举国之力的海上实力了。 这还是拉斯基吉尔不惜得罪一大帮子人强行征集的海船,若是按照国家的程序来召集征用,怕是连五十艘船都凑不出来。 在他看来,这时候,这个兵力,就算这事当真是大虞真的派兵前来所为,那兵力估计也有限得很。 自己五万大兵丢到海里,这些大虞人找地方躲都能累死他们,却不曾想,他遇上的却是大虞治军第一人。 身为大虞曾经的第一统帅的徐云山又怎么可能会按常理出牌,被拉斯基吉尔牵着鼻子走,被逼得现形? 就在拉斯基吉尔像只被仇恨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疯狗在海上到处乱咬之际,徐云山再度杀了个回马枪,趁着番斯伯南部大军全部下海,岸上空虚之际,直奔番斯伯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做了跟布尔多斯特一样的事情。 然后马不停蹄的仗着船快,连夜直奔南部鲁特特图同港口,一番烧杀劫掠,短短一日之内,连破番斯伯剩余两大港城,收获颇丰,同时也按照他预想的那般成功摧毁了番斯伯的海岸线。 徐云山的出手在拉斯基吉尔看来,就犹如一条狡猾凶狠的鲨鱼,在海里漫游,在对手不经意间就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一口吞掉对手。 徐云山不是一个恋战之人,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要返航,于是两艘战船呈一个“之”字形在海上杨帆航行,争取快速离开番斯伯的海域,想要追赶上已经离开了将近六日的大虞商船队伍。 徐云山此番出动四艘战船护送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回去的时候,只有两艘战船护送商队,这其实是完全够的,多出的两艘就是为了做现在这个事情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拉斯基吉尔也不是吃素的,它能够坐上南部总督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就是国家的公爵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此人还是相当有才能的。 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军事的看法都是颇得番斯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欣赏的,也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最为信任的外臣之一。 只是时运不济遇上了徐云山这么一个神仙,导致他连番吃瘪、损失惨重,但是他回过味来,也猜到了徐云山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逃离番斯伯,那就势必要向东走。 于是接到了港城接二连三遇袭消息的拉斯基吉尔并没渔鸥率兵回援,而是将五百艘海船全部集结在了番斯伯东进必走的海域,就等着徐云山的船队一头扎进来。 他有信心,徐云山这支海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是自己五百艘海船的对手,这次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这个让自己连番吃瘪的对手,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捕获这条狡猾的鲨鱼。 可是,徐云山会按照拉斯基吉尔的设想前来吗? 第158章 海上血战 果不其然,徐云山的两艘海船还是在拉斯基吉尔的预料中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此时残阳沥血,整个海面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赤红,就好像一片血海,其实这两拨人的相遇也注定了,这片海域定然会被血液染红。 徐云山见到了海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也不由得感慨运气不好,这拉斯基吉尔还是回过了味来,没有按照自己的调动而走,算是个十分理智的统帅了。 但是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纠缠太久,只要穿过这重重包围,天高海阔,这些番兵亦是拿自己没有办法。 徐云山当即吩咐下去,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直接穿过这些海船的包围。 在徐云山看来,对方人数船只之多,根本就不是自己两船两百人能够抗衡得了的,但是自己船坚且大,速度又快,对方的海船虽多,但是都是普通的商船,根本经不住自己这两艘巨无霸的冲撞。 只是若是对方不计较得失,只要动用十几二十艘船阻拦,自己的船只就算再坚挺,也难免会被拦住,一旦速度停下,那就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徐云山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看是自己的船只坚硬还是对方的意志坚挺、悍不畏死。 徐云山还是有些低估了拉斯基吉尔留下他的决心,今日就算拼光这五万人,也不能让徐云山所部离开番斯伯,否则他除了一死以谢天下之外别无他法,就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想留他一命都难。 双方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所以很快也就撞到了一起,徐云山预判的不错,大虞的战船确实犹如撞豆腐一般顿时将拦路的七八艘番斯伯商船撞得七零八落,但也因此减缓了他们前行的速度。 加上这五百艘商船中有近三十艘居然被拉斯基吉尔撞上了投石机,顿时漫天无数的巨石朝着他们两艘大船砸落,给两艘战船也造成了或多或少的损伤。 最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船只靠近,使得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开始有成功靠近的番斯伯士兵朝着他们的船只架起了云梯,因为大虞战船船身高大,番斯伯无法通过条帮跃上,只能通过类似攻城的手段攀爬而上,也有许多番斯伯士兵开始拿起了利器朝着大虞战船的船身凿了起来,想要凿穿船身。 此时徐云山所部的两艘战船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今天就算交代在这里了,徐云山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慌张的眼神。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恰好此时候刮起了一阵十分强烈的西南风,原本停滞的船只居然动了起来,徐云山不由得心中大喜:“此时刮起了西南风,当真天助我也!” 借着西南风力,徐云山的两艘战船顿时又鼓起了冲劲,一举就将那些原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商船一举撞开。 而此时天空闪电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黄昏的天际也提前进入了黑夜,海面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变成波涛汹涌,那些番斯伯矮小一些的商船瞬间就能被海面上的浪花打翻。 这时候船好不好的优势就出来了,徐云山的两艘战船直接就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浪而出,在五百艘海船的重重包围之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离开了番斯伯海域。 第159章 算账 徐云山这是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从前无论是白山王时期还是后来珠崖平俚之战,他纵然单骑入阵,也从未有像今日这般过。 今日若不是突然的天气变化,他相信,他这两艘战船、两百名士兵都会随他一起葬身鱼腹。 看来自己还是对于自己的海战之法过于自信了,还是有许多情况根本没有考虑进去。 就像这次的流窜打击确实打的很漂亮,一举摧毁了番斯伯整个海岸线防御,但是自己也因此落入了对方的扎网之中,差点就阴沟翻船。 徐云山在心中默默盘点此战的得失之际,随军书记就敲门来报,说是此战的损失已经统计完毕,徐云山连忙让他进到舱内汇报。 随军书记江盛连忙端着本子恭恭敬敬地坐到了徐云山示意的位置上,认真汇报了起来:“统领,此次一役,我军共战死四十五名弟兄,有十三名重伤仍在救治,余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挂彩,但是士气还在。同时此次攻破三座城池,共缴获黄金一万五千五百两,铜钱装了八百袋,合计约十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八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此次缴获的半成按照规矩,给弟兄们都分了,另外战死的兄弟每人额外再增加十两黄金作为抚恤。还有,护送商船返航的那些兄弟,每人十两黄金也都事先给他们留出来,其余的封存起来,等到汇合之时,将账册交给朱司马核验。” 江盛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统领英明!” 徐云山没好气地骂道:“英明个屁,死了四十五个弟兄,若是他们能活过来,老子宁愿一分不赚!” 江盛随即笑道:“统领心善,他们若是知道自己一条命能值这么多金子,怕是宁愿再多死几次,这些钱够他们的家人在珠崖成为富裕人家了,起码吃上几十年都吃不完。”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赶快滚出去,一个一个都快成滚刀肉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当兵的,不是真的海盗,这个钱是拿来堵你们的嘴巴的,回去谁也不准给我乱说,否则老子真的会杀人!” 江盛连忙点头应下,就退出了舱门,没一会就听到了满船的欢呼,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这些人当兵能图什么?报效国家?守土安民?那是屁话,这些理想哪有财帛来的动人心。 解决完了分赃的事情,徐云山随即想起了这船上还关押了不少番斯伯的达官贵人,尤其是他那合作伙伴玛特纳,于是叫来了亲兵,轻轻吩咐了几句,没一会玛特纳就被亲兵五花大绑的提溜入内,丢在地上,等候徐云山的发落。 此前的玛特纳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假海盗就是大虞人扮的。如今怕是想不知道都难了,尤其这徐云山连装都懒得装,直接都以真面目见他了,心中顿时一阵绝望。 他知道规矩,只有要处死自己的时候,这徐云山才有可能直接暴露身份让自己知晓,哪怕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死亡真的要来临的那一刻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绝望的窒息感是有多磨难熬,他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除了浑身颤抖,他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向这位如今掌握着他性命的熟人摇尾乞怜。 第160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玛特纳的窘样,徐云山不由得好笑的用番斯伯语道:“我的老朋友,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廋了?” 玛特纳惊恐万分道:“徐先生,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的性命,放我回去吧,我愿意将我的全部家财都敬献给你!” 徐云山嗤笑道:“家财?你还有家财么?你现在回去布尔多斯特恐怕只能当乞丐,我们的军队已经将整个布尔多斯特摧毁殆尽。” 玛特纳随即难以置信道:“徐先生,我们和大虞素来交好,我和你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你们为何要那样做?” 徐云山闻言,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造战船?为何要海图?为何要跟我大虞西域诸国结盟?你们番斯伯想做什么?你以为我大虞不知道么?” 玛特纳闻言顿时大惊道:“这些你都知道?” 徐云山冷笑道:“何止我知道,整个大虞朝堂几乎都知道了。但是我想不明白,你我两国中间隔着千山万水,若是交好,贸易往来则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你们想要挑起纷争,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无论输赢你们都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是吗?” 玛特纳连忙慌张的说道:“徐先生,你知道我的,我只是一个商人,虽然在番斯伯商人的地位比大虞商人的地位高一些,但是我跟你一样,都是别人操纵的木偶罢了,这些军国机密我如何知道。” 徐云山一脸嘲讽地对着玛特纳笑道:“玛特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阿布拉通家族的嫡系人员?你是上代家主格拉库斯的儿子,只不过因为你的母亲是一个奴隶,所以你才没有得以进入家族的核心、得到你身为家主儿子该有的权益,如今的家主则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古兰吉尔特,他对你向来都是瞧不上的,明明是兄弟,却像对待奴仆一样的对待你,你心里能痛快?玛特纳,我真心替你觉得不值,你的才华不应该只是做一个商人,你应该在政治上得到能够匹配你才能得地位,我相信若由你执掌阿布拉通家族,这个家族将会更加强大和繁荣,而不是连个南部总督的位置都能被别人抢夺的窝囊废古兰吉尔特,要知道阿布拉通可是番斯伯南部第一大家族呢。” 徐云山的话让原本惊恐害怕的玛特纳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是满脸的愤恨和不甘。 涨红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可以说明,徐云山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重重地敲打着他的心坎,他甚至能听到心房传来的一声脆响,好像一条锁链断裂的声音。 而他的心中似乎正有着一头可怕的恶魔正从心里被释放出来,他所有的不甘和屈辱更是瞬间充斥着整个内心,似乎让他一下子拥有了无尽的勇气。 因为此时此刻他盯着徐云山的眼神已经彻底通红,就连嗓音也像是野兽附体一般,沙哑撕裂般地说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你居然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徐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61章 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徐云山没有直接回答玛特纳,而是直接起身走到玛特纳身边,随手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挥。 玛特纳连看都看不到徐云山是如何出刀的,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捆绑身上的麻绳瞬间一松,他整个人只是轻轻一撑开,绳子就彻底脱离开来,玛特纳不由得对徐云山这出神入化的刀法感到万分震惊。 见玛特纳已经挣脱了麻绳,徐云山随即背着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屁股坐下后才一手按在案几上,身子前倾,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神情对玛特纳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回到布尔多斯特,并且助你坐上阿布拉通族长的位置,甚至南部总督的位置,你觉得,你该怎么感谢我?” 玛特纳闻言,顿时瞳孔一缩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赌注放在我的身上,所图定然不小,说不定会危及我整个国家,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答应你。” 徐云山闻言一笑道:“玛特纳,无论是我还是大虞,根本就对你们番斯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的目的很简单,我们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乱动干戈就是了,但是如今被你们奉为上宾的那个六指虞人必须要死,你们还要摧毁所有有关于六指虞人提供的所有关于大海的信息,也就是说,你们番斯伯不能离开你们的海域。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会倾尽我的所有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玛特纳闻言忍不住苦笑道:“我倒是想答应,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有这个能力实现这个事情,我以阿布斯通家族族长的身份坐上了南部总督的位置,我也还是没有办法左右国王的选择,更没有能力替你除去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我想你找错人了。” 徐云山不以为然道:“我绝对没有找错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到,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最后还是觉得你无法达到这个要求,那对不起了,老朋友,我会在取你性命之前给你一顿好吃好喝的,也算是尽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了。” 说完,不等玛特纳回答,就直接让人进来将玛特纳带走,但是还是特意吩咐了将他单独关起来,不要虐待他,给他好吃好喝。 玛特纳走后,徐云山随即又吩咐下去,将攻打南部鲁特特图意外俘虏到的城主干切斯特古给带进来。 这干切斯特古也不愧是做城主的人,比起刚进来怕的差点尿裤子的玛特纳有骨气多了。 虽然面对这随时会死的恐惧难免会有些颤抖,但不是干切斯特古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不为徐云山的淫威所屈服。 徐云山也忍不住因此高看了干切斯特古一眼,这个表现在徐云山眼中,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了。 于是徐云山亲自下令给他松绑,等亲兵按照徐云山吩咐完成松绑并且退出后,徐云山随即操着一口流利的番斯伯语道:“我看你昂首挺胸,表情坚毅,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第162章 徐云山的刀法 干切斯特古似乎没有听懂徐云山话中威胁的意味,只是冷冷地梗着脖子道:“废话少说,要杀就杀,你这个人做事,太不爽快了。” 徐云山直接一脚将挂在一旁的腰刀直接踢出鞘,刀身当即就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直直落在了干切斯特古的脚下。 徐云山直接起身指着干切斯特古身前的长刀说道:“你,拿着这把刀,若是我十招之内无法打落你手中的刀,我不但放你走,还让你挑十个人一起走,若是十招之内,我打落你手中的长刀……” 干切斯特古闻言随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的身手在整个番斯伯不敢说有多厉害,但是在鲁特特图乃至整个番斯伯南部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于是不甘受辱的干切斯特古傲然道:“你若是能打落我手中的长刀,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徐云山闻言眼神一亮道:“好,男人之间的约定应该重如山。” 说完直接纵身一跃,整个人直接越过案几,朝着前方的干切斯特古纵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短刀在手,凌空一劈而下。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凌厉无比,速度之快,直让干切斯特古这样的高手都不免大吃一惊。 但是干切斯特古也不是吃素的,这一刀来势锐利,但不代表他抵挡不住,当即反手一握就将地上的长刀一把抽出,横在头顶。 “锵”的一声,两刀相撞,干切斯特古只觉得对方的刀劲犹如怒海狂潮一般,汹涌势大,自己一下子吃不住劲,被对方一刀压得单膝跪地。 虽说没有受伤,但虎口已经被长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隐隐生痛,险些就握不住刀柄。 反观徐云山明显还留有余力,只见他面色轻松,手中短刀顺着对手长刀刀身一划,直接撞在了长刀的护柄之上,整把长刀顿时应声脱手。 干切斯特古连忙膝盖一划,顺着长刀脱手的方向移动,右手再次握住了长刀刀柄,借势往回全力一扫。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皆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完全就是身体本能反应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 可见干切斯特古平日里确实在武艺上没少下功夫,否则是不可能有种条件反射的。 只是,他遇到的是徐云山,徐云山祖上乃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徐为,深得当时第一刀法大家太祖高皇帝徐承的真传。 而徐为的生母月贵妃亦是当时剑法名家,徐为可以说是刀剑双修,一身武艺登峰造极。 传到徐云山这一代,纵然比不上徐为,但总归也有徐为的六七成功力,这样的身手,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也确实难有敌手。 面对干切斯特古出其不意的反击,徐云山虽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意,但没有因此而停下身形,更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握着短刀迎着干切斯特古这刁钻的一刀再次劈去,大有硬碰硬的意思。 “锵”的一声,两刀再次相撞,只是这一次,干切斯特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还是受不住徐云山这一刀的反震,长刀再次脱手而飞。 而反震的力量似乎震伤了他的胳膊,使得他再也无力及时伸出手去握住从他眼前旋转而飞的长刀,更重要的是,徐云山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云山望着满脸吃惊的干切斯特古嘲讽的笑道:“你输了!” 第163章 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干切斯特古无力的低垂着脑袋苦笑道:“是的,我输了,输的干干净净,其实你第一刀的时候就能杀了我的。” 徐云山随即挽了个刀花就将刀插入了身后的刀鞘之中,然后一把拉起了干切斯特古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结交真正的英雄,放眼整个番斯伯南部,就只有你干切斯特古城主能入我的法眼,今日比试,并无羞辱之意,我是真的想和你比比。” 干切斯特古闻言自嘲的笑了笑道:“想必阁下一定失望得很,我这刀法跟阁下比起来,简直就像三岁小孩耍枝丫,丢人现眼罢了。” 徐云山随即客气道:“城主谦虚了,城主的刀法也算登堂入室了,只不过我祖上是玩刀的老祖宗,我这一身刀法,放眼整个天下,怕是能与之匹敌之人真的没几个,你能在我手上走上三招,算是个人物了。” 干切斯特古在番斯伯也是个格斗名家,他知道徐云山绝非有意炫耀。 在他看来徐云山的身手确实可以列入当世超一流的行列,而且他也甚为折服。 于是干切斯特古一咬牙就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我干切斯特古说一是一,决不食言,既然阁下三招打落我的长刀,我亦愿赌服输,成为阁下的奴隶。干切斯特古见过主人!”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道:“城主莫要如此,我素来敬佩城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同你结交,我的的确确是只想跟你比试而已,之前的赌注不过是戏言罢了,城主莫要放在心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问道:“既如此,我也不客气,你纵兵掳掠我番斯伯沿海诸港,又抓了如此之多的达官贵族,想必不是喜欢当海盗这么简单,你们究竟意欲何为?若是想要我们出卖我们的国家,那我宁愿你现在一刀把我砍咯。” 徐云山随即笑道:“我不是要你们出卖你们的国家,我要你们救你们的国家。” 干切斯特古闻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整个人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吗?一帮洗劫了我们沿海三大港城的强盗,告诉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就算是海上最恶名昭着的海盗怕是也说不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既然身为三大港城之一的城主,那就说明你在番斯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或者说你身后的家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所以,你们国都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该清楚才是。” 干切斯特古闻言当即警惕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究竟是谁?”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们国王的座上宾,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必须要死,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能答应我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到你们的国都坐上更高的位置。” 干切斯特古瞬间醒悟过来,诧异道:“你们是大虞的军队?怪不得拥有这么强悍的战力?大虞的海军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徐云山随即反问道:“所以你们也想组一支海军跟我们大虞在海上争锋、一较高下?” 干切斯特古瞬间猜到,大虞可能已经将番斯伯有意隐瞒的信息都摸了个透,心中顿时一阵骇怕,如果是这样的话,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第164章 以免我杀错人 干切斯特古虽然还不知道徐云山的具体身份,但是想来他能带着军队前来番斯伯闯出偌大的事情,足可见此人的手段和地位。 否则,若只是大虞寻常军官,焉能有这种带兵远航的机会和权力? 所以,徐云山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他都有认真斟酌过的,后面发现,他若是大虞的皇帝,他也不能容忍番斯伯通过大虞叛徒的泄露而打造一支堪比大虞的海上雄师,最后的结果也是设法破坏掉。 而徐云山这么一番搅合,番斯伯沿海起码三至五年内是没有办法恢复元气的了,若是还想着打造堪比大虞的海师,非十年之功不可,可是十年之后,大虞海上的力量早已经何等强大了,番斯伯能赶得上? 想想都觉得无力,整个番斯伯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刺客一样暴露在了大虞这个强壮男人的面前而不自知。 人家区区两艘战船就已经将整个番斯伯沿海打废,这说明什么,番斯伯跟大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所以,对于徐云山的问题,干切斯特古只能苦笑回答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一切,也做出了反应,你们还想如何?就像你说的,大虞和番斯伯隔着千山万水,你们就算灭了番斯伯也不会前来接手,那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徐云山随即有些恼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几时说了我们要灭掉番斯伯,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我们要巴格其的命,他是我大虞的叛徒,我绝不容许他活在世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费尽心思抓了我们这些人上船,就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帮你做成这件事而已?” 徐云山笑道:“不错!” 干切斯特古依旧疑惑道:“先不说我们这些人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事情,就算有,对你们来说又有何意义?那巴格其已经将该知道的都告知了我们,就算杀了他,我们番斯伯依旧得到了你大虞的造船之术,还有海图,难不成所有知道的人都要死?” 徐云山闻言随即冷冷道:“这些你们就不要管了,你只要回答我答不答应就好了,如果答应,我会送你们回去,如果不答应,那我只能让你活在我的心中,每年这个时间,我都会在心中默默地祭奠你这样的英雄。” 干切斯特古随即苦笑道:“其实杀不杀巴格其真的无所谓,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机会做到这个事。” 徐云山依旧冷冷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愿意做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 在得到了干切斯特古的答案后,徐云山随即吩咐将所有俘虏带上夹板,然后按着腰刀走到了船艄上,朗声对众俘虏用流利的番斯伯语说道:“我现在说三件事。一,干切斯特古已经成为我的奴隶,听从我的吩咐。二,玛特纳也成了我最坚定的盟友,第三,愿意臣服我的人站到左边,不愿意的站到右边,以免我杀错人!” 第165章 安插内应 对于徐云山来说,这些人里面有价值的不多,他真正想要的就只有干切斯特古和玛特纳两人,余者皆不足虑。 而且番斯伯人虽说不像大虞子民那般拥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和民族认同感,但是番斯伯人对于异邦人士还是比较排斥,又岂是听到干切斯特古居然成了大虞人的奴隶就会马上屈服的,所以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厌恶和嫌弃,但更多是仇恨。 出于排外的心思,俘虏中还是有着硬骨头的,毅然决然的就站到右边。 徐云山则是阴冷一笑,直接拔出身边亲兵的腰刀就丢到了站在左边的人的面前道:“看起来不愿屈服的人还是比较多的,那好办,既然你们这些是愿意臣服于我的,那就每人缴纳一份投名状,拿着这把刀,轮流将右边这些人杀了,若是有谁下不了手的就站到对面去,我相信总有人能下得了手。” 徐云山这一手算是将某些心怀苟且之人的退路堵死了,只要自己今天杀了右边任何一个人,自己就算真的成了番斯伯的叛徒了。 因为在场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谁家里还没点势力?所以这一刀下去,以后若是东窗事发,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人家要报仇起来,管你是不是被胁迫的。 终于,有人拿起了刀直接走到右边队伍中嚎叫着就一刀刺入其中一人的腹部,被喷出的血糊了一身,不知是害怕还是杀人过后的兴奋,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居然连捅了好几刀。 后面的人大多也有模学摸,有样学样,很快左边的人都轮流杀了一轮,但是右边还是有着十几个人还在站着。 这次不用徐云山吩咐,原先第一个带头的径直见了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再次捅进了对面一人的腹部,接着下一个依旧如此,两轮过后,左边杀人的队伍里依旧是十个人,而被杀的队伍里只剩下三个人。 就在新一轮的杀戮即将开始的时候,徐云山随即喝止道:“住手,这三个人暂时不杀。” 说完就示意士兵将这三人拉回关押的地方继续关押。 徐云山见三人被押走后,继续对众人笑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是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留下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吗?” 徐云山说完望了一圈众人,见众人皆是迷茫无比,才继续笑道:“因为他们是证人啊,他们亲眼见证你们手上都分别沾染了两位贵族的鲜血啊,所以我要留着他们,万一哪天你们在番斯伯不听我的吩咐做事,我就将他们送回番斯伯指证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又气又惊,但又无可奈何,徐云山见状就出言安抚道:“只要你们团结一致,听从我的吩咐,我保证你们在番斯伯会得到高官厚禄,而且这三个人永远不可能在番斯伯出现。好了,现在开始,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了,明天我就安排你们回到番斯伯,届时你们都要安心的听从我的吩咐,成为我在番斯伯的内应!” 第166章 他们为何不追 在干切斯特古的带领之下,连同玛特纳在内的一十二人“抢”了一艘小船返回了布尔多斯特港城。 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得知干切斯特古等人的返航后,连忙亲自来到码头接应。 看着他们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样子,拉斯基吉尔原本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当即下令将他们分别安顿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在医生的一番诊治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干切斯特古等人并无大碍,主要是多日忍饥挨饿和缺水导致的身体虚弱,身上的伤痕倒也没有太多,说明对方并没有过度虐待他们。 于是在医生走后,拉斯基吉尔也顾不上让干切斯特古休息调理,直接命人将干切斯特古带到了自己跟前,因为他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 而干切斯特古如何不懂拉斯基吉尔的用意,只好苦笑着向拉斯基吉尔行了一个番斯伯礼道:“感谢尊贵的总督大人施以援手,将我们从万恶的海盗手中救出!” 拉斯基吉尔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干切斯特古后才冷着脸道:“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干切斯特古连忙说道:“若非总督大人您在海上大力围剿海盗,将他们打的阵脚大乱,无暇顾及,我们焉能有机会逃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了拉斯基吉尔顿时心中就恨意滔天,他为了围剿这群海盗,不惜得罪整个南部势力,强行征集了五百艘船,出动了五万大军。 结果用了一百多艘船和两万士兵性命的代价依旧没能留下区区两艘海盗船,这个事情他若是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等待他的将是他不能承受的结果。 最轻的结果也要被迫辞去南部总督的职务,如今干切斯特古提起此事,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但是干切斯特古的背景亦不是拉斯基吉尔能够轻易得罪得了的,所以拉斯基吉尔强忍心中怒火耐着性子问道:“干切斯特古,我问你,那群海盗可是大虞人?” 干切斯特古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全都包着头脸,就是跟我们说话也是说的我们番斯伯的语言,虽说很明显能听出他们根本不是番斯伯人,但是也没法确认他们就是大虞人,起码我一句大虞话都没听到过。” 干切斯特古说的也没毛病,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就将矛头指向大虞,哪怕拉斯基吉尔很想他怎么做。 拉斯基吉尔显然对干切斯特古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依旧耐着性子道:“那他们是哪里的海盗?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其他达官显贵呢?他们在哪里?” 干切斯特古依旧苦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海盗,只是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么坚固高大的海船,而且这些海盗的确训练有素,怕是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他们这么强的执行力。至于我们如何逃出来的,这一切还是得感谢总督大人在海上的阻击,使得他们受损不轻,我就是趁着他们停靠岸边整备的时候,带领着众人抢了他们三搜小船出海而逃,可惜还是由两艘船的人未能逃脱,要么被他们射死,要么落水而死,只有我亲自指挥的这一只小船逃了出来。” 拉斯基吉尔继续问道:“他们为何不追?” 第167章 皆大欢喜 干切斯特古随即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原先是想追来的,我都看见大船开始动了,后面不知道为何,好像是船上发生了什么动乱,只见一片慌乱的呐喊声,但是我一心只想着逃命,也不敢探究,趁此机会拼命划动,才有机会逃回布尔多斯特港城。” 干切斯特古说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拉斯基吉尔也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随即作罢,便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将干切斯特古搀扶下去休息,而自己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后来其他审讯的供词也都一一提交上来,这些人所说的话基本一致,看来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也该是提前串供好了,因为打死拉斯基吉尔都不相信,这些训练有素的“海盗”会这么大意让他们逃脱。 其实在拉斯基吉尔心里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大虞人搞的鬼,但是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 当日海上围剿,自己损兵折将不说,可就连一具敌方的尸首都没有得到,否则自己就握有大虞袭扰番斯伯的证据,无论是对都城还是对南部诸多势力就算是有了个体面的交代。 可这狡猾的大虞人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哪怕整个番斯伯心知肚明,也只能定性为海盗劫掠袭扰。 既然是海盗劫掠袭扰,那自己这个南部总督没有剿杀这群海盗,那就要负上这个责任,尤其是分别位于三个港口的三座军工船厂的损毁,怕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恨不得将他拉斯基吉尔大卸八块。 一夜之间,番斯伯的政坛也因为徐云山这一次的奇袭三港之役,几乎变了天,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负主要责任,被罢去官职,然后赴京请罪。 干切斯特古虽说有丢城之责,但最后带回了些许达官显贵,算是将功补过,就允许留任在鲁特特图港城继续任职城主之位,将功赎过。 但是无论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还是番斯伯的其他勋贵都清楚的知道,番斯伯的海军没有十年之功,怕是难以实现远航。 而跟东方诸国约定的时间又快到到期,箭在弦上,届时,番斯伯真的有能力从陆地出兵,跨越万里荒原前去跟他们会盟吗? 当然这是番斯伯的烦恼,并不是徐云山的,徐云山一行到了天毒国跟其他船队汇合了之后,就浩浩荡荡地朝珠崖进发。 期间,徐云山也将番斯伯海战的情形事无巨细地给镇南军海师营驻营司马朱经文说了一遍。 毕竟朱经文代表的是御史台监察院,他可不归属徐云山统管,是完全独立于徐云山之外的监军,有权知道徐云山所做的一切事情,同时会将徐云山所做的事情形成奏章上报朝廷。 当然,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道公文不能明发,只能以密函的形式直接发给监察院监察大夫,然后再由监察大夫去跟皇帝和太后确认此事是否得到授权。 何况此事徐云山定然不敢撒谎,很明显就是徐云山前来之前就取得了朝廷的默许,加上并没露出任何马脚,还收获颇丰,自然是大功一件。 朱经文纵然没有参与番斯伯海战,但此番出行而来,这功劳就有着他的一份,所以,徐云山也根本不担心朱经文会乱写一通,毕竟功劳一摊,皆大欢喜嘛! 第168章 老娘就打上营地去 徐云山一行,经过了两个月的航行,终于返回了珠崖,一靠岸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这是镇海使周柏山亲自安排的排场,毕竟这是海运司成立以来第一次远航贸易,周柏山自然要慎重对待。 尤其是在税曹清算之后统计得出,此次贸易的收获较之从前还有所增长,周柏山更是喜出望外,那就说明,海运司的成立是有必要的,而他又是提议和参与设立海运司之人,这份政绩足够他将来进入中枢出任要职了。 当然其中徐云山的功劳功不可没,这也使得周柏山对徐云山更是感激涕零。 虽说自平俚之事过后,周柏山向来都把徐云山当成跟自己一条船的人,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原先他们的主从地位已经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徐云山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综合起来都在自己之上。 虽说徐云山从不在自己跟前拿乔,但周柏山也是颇为识时务之人,他知道按照徐云山这个才能,用不了多久还能往上走一走,彻底拉开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也在逐渐转变,如今他跟徐云山说话,甚至都不会露出同辈交往的亲切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恭敬之意。 徐云山也感受到了周柏山的这个转变,但是他没有特地去纠正,因为他知道对于周柏山这人来说,纠正是没有用的,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周柏山不露痕迹的恭敬。 但是对于周柏山的接风宴,徐云山可就说什么都不会去了,这一走小半年,无论是营区还是家中都有着许多事情等他回来处理,未来的一个月内,怕是要忙碌得屁股冒烟,哪有空去风花雪月。 徐云山下了船后,甚至连家都没回,就径直回了军营,先不说积压的公文,就是那四十多名战死的弟兄的后事也需要他去处理,且还不能公开处理。 毕竟对外海师营此番出海只是护卫而不是去打仗的,以大虞海师的实力,海上护卫死那么多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只能加重安抚、低调处理。 所有的事情堆积到一块,直接让徐云山几乎半个月了都未踏出军营半步,才堪堪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这半个月他也真的就没有回家待过哪怕一盏茶的时间,这敬业的态度使得全营上下无不动容,现在无论是海师营中士兵还是丫县百姓提起徐云山都是满脸敬意,无不为丫县有着这样一位将军而自豪骄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尤其是徐云山的妻子阿香,自从得知徐云山靠岸之后,整整守了半个月都不见徐云山回家。 就连心腹丫鬟小雀儿劝她都挨了一顿骂:“那混球哪里是什么为国事废寝忘食,他定是在番斯伯玩了不少番妹,这会实力不济,怕被老娘看出破绽,故而躲在营中调养,等身子爽利了再回来老娘这里装模作样,老娘最多就忍过今夜,明日午时之前,他若是进不到家门,老娘就打上营地去,将他给阉了!” 第169章 老娘今日要执行家法 阿香是个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女汉子这个事情,莫说丫县,就是整个珠崖都是闻名于耳的。说了打上营地,就打上营地。 第二天午时刚过,阿香就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带着四名丫鬟就飞奔至海师营营区。 守门的侍卫哪能不认识统领夫人,甚至其中一个守门的还是徐记商号出来的家丁邢三。 远远地见到阿香别着木棍纵马而来,就连忙苦着脸对其他人说道:“不好,夫人前来,统领今日怕是要遭殃,你们且拦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夫人进去,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让她过去,更不许还手,我这就去通报给统领。” 说完就要转身一溜烟入营报信,却不曾想阿香先声夺人道:“邢三,你个王八蛋,想进去给那混球报信?你敢进去一步,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邢三连忙转过身来哭丧着脸道:“见过夫人,我没有要去报信,只是刚好内急要去解手,不巧遇到夫人前来,夫人不要误会。” 阿香虽说跋扈了些,但是知道也守规矩,明白军营重地是不能让女人进入的。 于是勒着马在营区大门指着邢三的鼻子大骂道:“王八羔子,没良心的东西,你才吃几天皇粮,这会就真当你是个人物了?老娘告诉你,你就算把徐云山那个混球拉下马来,自己做了这海师营统领,见了老娘你还是得要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奶奶,你小子居然敢去通风报信?反了天了!” 邢三见阿香没有打算闯入营区,就知道阿香的来意。 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夫人息怒,要不这么的,小的这就进去把统领请出来如何,毕竟夫人在此等候,这么大的日头,晒伤了可怎么得了。” 阿香顿时“呸”了一口道:“放你娘的屁,你当夫人我是酒楼里那些粉头不成,还晒伤,老娘我为了那混球操持家业,辛辛苦苦养着一大帮子人,这混球倒好,一回来就躲在军营,半个月不回家,他想干什么?难不成在里头养了个小的不成?” 邢三闻言,连忙惊恐道:“我说姑奶奶,这话可不敢乱说,要被人听了去,统领可是要被弹劾的!” 阿香一听顿时骂道:“弹劾就弹劾,要是把这破官去了更好,老老实实跟老娘回家做生意去,省的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出海,不晓得都搞了几个番妹,他奶奶的,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外头的动静早就有人报给里头的徐云山,徐云山一听,顿时鞋都来不及穿,踩着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沙土就拼死狂奔而来。 见到阿香的那一刻,夫妻二人之间都有些忍不住眼角泛起了泪水,小半年的分别如何能够不想念。 但是阿香发现徐云山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在睡觉,眼角还挂着几粒眼屎,气就不打一处来道:“我就说你这混球绝对在外头玩了不少番妹了,你看看你这个鸟样,宁愿在里头睡大觉也不愿回家,就是怕老娘看出破绽!老娘今日要不执行家法,你这混球就分不清谁才是老大!” 第170章 回去再收拾你 对于阿香的暴脾气,徐云山是真的没有一点脾气,他知道这位姑奶奶一旦火气上来,就是天王老子都没有面子好讲。 好在自己怕老婆这事情珠崖皆知,如今被人堵在军营门口像训小孩一样训,也只好受着,左右也无脸可丢了。 阿香见徐云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的更加来气。 甚至觉得光骂都不解气,直接将别在腰间碗口粗的木棍抡了起来,直接一个翻身就跃下了马来。 此时的军营栅栏处早已围满了了看热闹的将士,众人都知道徐云山身手不凡,如今见到统领夫人下马的这个动作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个十年以上的马上功夫焉能如此流畅? 可见这统领怕老婆倒不是因为老婆凶悍而已,看样子这统领夫人的身手亦是不凡,说不定统领还真的打不过统领夫人。 事实证明,大家伙猜的不错,很快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统领老爷就被统领夫人握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撵得漫山遍野跑,生怕跑得慢一些就遭了毒手,众人看得是又好笑又害怕。 好笑就不说了,害怕也是真害怕,徐云山是什么身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如今看那统领夫人这追杀统领的身法脚力和棍法所出的招式来说,确实不同凡响。 在场之人皆相信,若是自己对上统领夫人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像统领老爷这般漫山遍野的躲闪逃命,而是早就死在棒下。 看来,统领老爷怕老婆当真是有原因,怪不得家财万贯,多年无后,都不舍得纳个妾或找个相好的。 碰上这样的夫人,就算有那胆子未必有那个命享受齐人之福,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为统领老爷默默哀悼起来。 也许是追累了,也许是打够了,阿香追着追着就将棍子随手一丢道:“滚回来,老娘不揍你了!” 徐云山闻言,有些不信道:“放屁,老子信你个鬼!” 阿香此时已经蹲在地上不耐烦地边用手扇风边喊道:“我现在好好跟你说,你最好乖乖照做,否则老娘那股劲一上来,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受不受得了!” 徐云山一听,连忙老老实实地跑到阿香的背后殷勤的给阿香拍背舒缓气息道:“夫人想必累坏了,咱们这就回家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阿香随即疑惑的转头盯着徐云山道:“你小子舍地回家了?” 徐云山笑的比哭还难看:“本来就是打算今日就回家的,谁知道你……谁知道夫人居然亲自来迎,您看,这不是误会了么?” 阿香随即“啐”道:“呸!你放屁,你分明就是在睡觉,你若是要回家何必等到现在,你现在还在诓骗老娘,你活腻了!” 徐云山就差没哭出来:“我说姑奶奶,您老人家就消停消停吧,有什么回家再说好不好,您再这么闹下去,老子这官还当不当了,这人还做不做了,不带你这样玩的。” 阿香也自觉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脸色一缓道:“行吧,回去再收拾你!” 第171章 朝廷来人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照在徐云山脸上的时候,徐云山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才慢悠悠地扶着老腰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不知是因为久别胜新婚,还是久旱逢甘露,昨日太阳一落山,阿香就像吃了什么药一般,索要无度,只把徐云山折腾得精疲力尽,现在徐云山的状态怕是连个太监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就要出门,阿香却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一见徐云山,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哎呀,夫君昨夜达旦操戈,想必累坏了,妾身一大早就特地熬了一锅生蚝海鲜粥给你补补气血,正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徐云山闻言,当即欲哭无泪,就差没有跪下了。 只能哭丧着脸道:“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就是牛马畜生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你再这样弄下来,老子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是跑不掉了,现在腰都还酸着呢!” 阿香闻言随即忍不住捂嘴一笑道:“死鬼,昨夜你怎么说来的?你说你乃天下第一悍将,要杀个七进七出,这才四进四出就累得跟狗一样,我不可得给你补补?说不定一晚粥下去,雄风再现,今夜还能一雪前耻。” 徐云山的脑海中此时似乎想起了一首悲恸的曲子,盘旋在脑海久久不能散去,神情悲愤地指着阿香道:“今夜你居然还不放过我,你他娘的真当老子是种猪么?” 阿香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快速一个肘撞,就将徐云山再次撞倒回了床上,才神情不屑道:“今夜?老娘现在就要!” 徐云山连忙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道:“白日宣淫,岂是君子所为!你莫要坏我德行!” 阿香哪里理会那么多,直接一个跨步就上了徐云山的身体,然后直接扒开徐云山的衣襟,露出了那一身线条分明古铜色的胸膛,“咯咯”一笑就附身吻了上来,徐云山无奈的将脸别过一边,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划过他的脸颊,落在了床单上…… 徐云山真正出现在房外,已经是晌午的事情,他穿着一身红色袍子,手中拄着腰刀当做拐杖,扶着老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但是枯槁略微苍白的脸上那对犹如熊猫一般的眼袋才能证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再待在家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军营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这还是趁着阿香外出查账的档口偷溜出来的,要是阿香在家,他根本就没机会走出房门。 也许是上天垂怜,徐云山还没有走出大门,就有下人前来通报,说营区来人,说是有急事要徐云山赶忙回去。 徐云山一听,顿时龙精虎猛,一个箭步就出了大门,就见到自己的亲兵杨光继早早地就等在那里,满脸着急的样子,连忙问道:“光继,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慌张?” 杨光继连忙轻声快语地说道:“朝廷来人了,说是有旨意!” 第172章 传旨入京 徐云山火急火燎赶到军营,一进了正堂,就见到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握着一卷《周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那人听到动静,抬头一望,只见徐云山一身绯红长衫龙行虎步地走入堂中,不由得眼神一亮,甚至隐隐泛有泪花。 徐云山见到那人容貌后亦是如此,但是两人都很克制,并没有表现出来曾经相识的样子。 只见那文士轻轻起身道:“想必这位就是威震珠崖的徐统领?” 徐云山连忙躬身施礼道:“末将见过徐执笔郎!” 原来此人便是当朝内阁三十位执笔郎之一的徐挽声。 这徐挽声年约四十出头,但是生的倒是清秀儒雅,虽说现在只是内阁执笔郎,但是将来前途亦不可限量。 且此人倒还算是大虞宗室之一,乃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之四世孙,如今承爵丰禾县男,与徐云山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徐云山尚且为白山王徐远峰之时,跟徐挽声这位族叔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亦亲亦友。 天子之所以派徐挽声前来宣旨,一来就是知晓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二来因着这层关系,徐挽声可以更好的跟徐云山解释自己宣旨的用意,不至于让徐云山感到排斥。 最重要的是希望徐云山能一直不断地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毕竟天子徐世藩幼年对徐云山最为推崇,和徐云山的关系亦是不错。 虽说徐云山跟皇家之间有着许多难以理清的恩怨,但是天子还是希望能够跟徐云山修复关系的。 对于徐云山的施礼,徐挽声明显有些不适,连忙一把将徐云山扶直道:“统领不必行此大礼。” 说完眼神示意,徐云山随即明白,当即吩咐手下都退出中堂,同时严密把守周边,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才一把握住了徐挽声的手道:“五弦叔父!” 徐挽声听到这声“五弦叔父”,眼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滚落而下。 亦是紧紧握着徐云山的手激动地低声道:“殿下!得知你尚在人间,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为了见到你,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加快赶来,生怕来得晚了,你又出海或是忙其他的去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你了,义、忠二王泉下有知定当很是欣慰了。” 徐云山也湿透了眼眶道:“一别三四载,想不到远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叔父,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皆是感慨唏嘘,但徐云山知道天子派徐挽声前来,定有深意,索性也开门见山道:“圣人遣叔父前来,定有要事,不知圣人要我做什么?” 徐挽声见徐云山绕回了公事上面,随即也严肃了起来说道:“圣人此番派我前来,就是要宣你进京,圣旨等你安排好香坛之后,我再拿出宣读!” 徐云山随即诧异道:“进京?怎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难道圣人不知道,我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京师么?” 徐挽声闻言笑道:“正因如此,天子才让我前来,否则别人前来,怕你心中有所抵触。” 第173章 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听得徐挽声这般说,徐云山也好奇起来道:“那你倒是说说,圣人到底是什么打算,我也好奇得很。” 徐挽声随即谨慎道:“云奉公主曾向内阁说过,圣人年少,诸位皇子兄弟中以壶山庶人最有才能,应该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走出庶人府,回到朝堂之上,让他辅佐圣人才是最正理!” 徐云山闻言两眼一寒道:“壶山庶人乃是元兴圣人亲自下旨削去王爵,以暴戾之名关入庶人府的罪人,云奉公主这样做,又将元兴圣人置于何地?何况那壶山庶人是个什么货色,满朝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将他放出来就算了,还让他回到朝堂,那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理,所以无论是内阁还是陛下和太后皆是直言反对,说此事元兴一朝已有定论,岂可推翻。所以,云奉公主又提出让安西侯李长茂出任禁军将军,说是安西侯李长茂人品贵重,且素有才名,祖上几辈颇受历代先帝器重,可堪大用,算起来,他祖上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之义子,跟我等算是同祖,应该让他真的归宗,赐姓徐姓才对。这个你也清楚,非宗室不得出任禁军将军,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则,所以,云奉公主千方百计让着安西侯取得宗室的身份。” 徐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听说云奉公主已经答应了将宁陵县主许配给这安西侯,且已经请动了圣人赐婚,可有此事?” 徐挽声亦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圣人才头疼,毕竟当日云奉公主请求圣人赐婚之际,圣人为了送她个人情,在赐婚的圣旨中没少夸赞安西侯,云奉公主正是用圣人夸赞安西侯的话来堵圣人,若非通天侯极力反对,怕是云奉公主还真的能将这禁军将军一职交到安西侯手中。”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圣人想让我接掌禁军?” 徐挽声闻言笑道:“殿下果然通透。” 徐云山连忙反对道:“不可,先不说我这身份的问题,就算能说得通,一年时间不到就从一介布衣连连升官,还一下子升到了武将的顶点,这种事情朝堂上的反对声音会十分巨大的,届时不但我接掌不了禁军,怕是圣人为了平息众人的质疑,迫不得已还要拿我开刀。” 徐挽声连忙认真地说道:“陛下和太后商议过,想要恢复你的身份,而对外的解释就是你是被派来珠崖摸底,方便未来朝廷建立海运司的,届时你恢复了白山王的身份,加上这一年来所立下的汗马功劳,让你直接进入内阁出任一个执笔大臣都绰绰有余,更别说一个四品的将军,只要你白山王的名号一出来,朝堂上下,谁敢反对?谁又反对得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绝对不行,我是不可能再回去朝堂的。圣人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今日你说服不了我,那这让我进京的圣旨怕是也没必要拿出来,若是我同意了,估计我还未到京师,我那出任禁军将军的圣旨就会发出,但是,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第174章 两难 对于徐云山的坚持,徐挽声亦是很无奈道:“你心中依旧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徐云山一听这话,随即冷笑道:“不错,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死了的那天我都不可能释怀,如今我还能坐镇海师营,为天子守海,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若是圣人依旧坚持,那我唯有再次遁走他方,五弦叔父,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徐挽声苦笑道:“这个事情我亦是知道你的委屈,换做是我,恐怕比你还恨,可是你莫要忘了,你亦是太祖血脉,乃徐家江山的柱石,难不成你眼看着皇权受到威胁,进而影响到整个天下不成?再说,这件事跟当今无关,当今自始至终皆是当你为他最为尊崇的叔父,他如今孤立无援,看在往日叔侄情谊的面上,你难道也置之不理吗?”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些为难道:“非是我不念及旧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且我若是当真半分情谊不讲,我完全可以不用答应帮天子守海的,只要我老老实实在珠崖做一个富家翁,我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得多美。” 徐挽声一听顿时有些气苦道:“你怎的如此倔强,你若是从未冒头倒也就罢了,但是你既然已经冒了头,还促成了南海格局的变化,已经卷入朝堂是非当中,你认为你还有退路吗?圣人还有退路吗?你不能跳出来点一把火后才说,这饭还得别人来烧,你只是负责点火的,你这样岂不是害了圣人?” 徐云山有些不忿道:“难不成这天下人都死光了不成?圣人身边难道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了?就非我徐云山不可了?” 徐挽声当即掷地有声地说道:“不错!纵使十个百个才高八斗者皆不如你徐远峰一个,你只要出现在朝堂,一切魑魅魍魉、宵小之辈皆不敢造次,你就是大虞的定海神针,有你在,圣人才能安然的亲政,才能向这个天下发出属于他的声音,你不是为圣人,而是为了天下。” 徐云山无奈道:“叔父莫要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戴不起,这天下亦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更不是我能负担得了的,这是天子的事情。” 徐挽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罢了,我不与你争,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徐挽声直接黑着脸就拂袖而去,而徐云山也愣在当场,没有挽留或相送,等他反应回来,徐挽声已经出了军营,于是徐云山亦是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有气无力的出门就上了马匹,直奔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十分混乱,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再回到朝堂那个臭水沟一样的地方去。 可是情感又告诉他,他跟皇家的情谊其实不比怨恨浅,尤其是当今天子徐世藩对他的尊崇甚至超过了对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对他的信任。 而当今的太后也就是仁安皇帝的皇后王氏亦是对他不错,从不拿捏架子,一直以来都是以长嫂的态度跟他相处。 这样的情谊在皇家是很难得,甚至说是很珍贵的情感,而这一丝难得的温情全都给了徐云山。 回忆起昔日种种往昔,徐云山一时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175章 阿香的反对 看到去而复返但失魂落魄的徐云山,阿香顿时知道肯定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家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 但是军营中的事情可就不是她能够随便打听的事了,而且她清楚的知道,今日徐云山回军营是因为营中有人快马来请,是正经的公务。 但是阿香的确也很少看到徐云山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关切上前就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徐云山看了阿香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轻轻地将阿香拥入了怀中,就这么轻轻地搂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徐云山才轻轻说道:“天子想让我进京,出任禁军将军!” 怀中的阿香闻言当即娇躯一震,连忙抬头说道:“不可,你不能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 徐云山爱怜地帮阿香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大发鬓,然后温柔地抚了抚阿香的脸蛋道:“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他求我,他派来了五弦叔父,那就证明了他已经在求我了。” 阿香听到了“五弦叔父”这四个字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当年太妃就说过,皇家就是一头吃人的猛兽,无论再怎么亲近和信任,一旦觉得你是个威胁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向你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活剥生吞,我答应了太妃,我不能让你再回到那个腌臜地地方!” 徐云山苦笑道:“可是我也姓徐,我亦是身负太祖血脉,此时正是圣人最难的时候,我若不站出来,怕是朝堂上会因此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怕是圣人都要自身难保,我是不忍心看他有身陷囹圄之危。我的父祖谥号一曰忠,一曰义,皆是大虞柱石,我身为他们的儿孙,焉能因为个人安危不顾徐家江山而置之度外?将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到他们?” 阿香当即一把推开徐云山恨恨道:“可是皇家夺走了太妃的性命,太妃何辜?” 徐云山无奈道:“此事我焉能不恨?但是我又能如何?” 阿香冷冷道:“忠孝两难全,你若是执意北上,那咱们夫妻情分也就到此结束吧,我只是一个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何况太妃于我有养育大恩,我更加不可能接受你居然要去帮助你的杀母仇人!” 徐云山试图解释道:“可此事跟陛下和太后无关啊!” 阿香依旧冷冷道:“对于我来说都一样,皇家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我就一句话,你若是北上,就给我留下一封和离书,言明净身出户,从此你我天涯陌路,一别两宽。但你若是没有答应他们,他们要来迫害与你,天涯海角我都随你一起逃亡,纵然将来千刀万剐遗臭万年,我都陪着你,绝无半句怨言!” 徐云山听了阿香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只是想要握着阿香的手,因为只有在握着阿香的手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安心和真实。 阿香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也不愿阿香受到半分委屈。 看着徐云山为难的样子,阿香也狠下心别过脸去不再看着他,但是还是忍不住道:“你莫要怪我狠心,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再身陷泥潭!” 第176章 至亲的长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坐在家中书房发呆,他今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军营,因为实在太没有心思了。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去军营,不代表徐挽声找不到此处。 徐挽声的到来,让原本很是坚决的阿香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昨夜想了一夜如何斥责徐挽声的台词,在见到了徐挽声之后都化成了眼眶打转的泪花。 对于这位族叔,不单单是徐云山,就是阿香对他亦是十分尊崇,徐挽声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丝遇见亲人的感觉,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柔软。 徐挽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最后一次见到阿香的时候,阿香还不是徐云山的妻子,但是当时熟悉的人都知道,徐云山最终的妻子只能是阿香。 这是白山王太妃亲自指定的亲事,甚至是金东忠王徐启光生前的意思,如今见到一对璧人已然成家,徐挽声心中说不出的欣慰,但也泛着一丝丝的酸楚。 左右也是在家中,阿香也没那么多顾忌,就像从前见到徐挽声那般,轻轻施了个礼道:“叔父,多年未见!” 这一声“叔父”又是直接让徐挽声破防,米粒大的泪珠直接就夺眶而出道:“好孩子,快快起身,你现在是王妃,我怎能受你一礼!” 阿香站直了身子之时,亦是满脸泪痕道:“叔父说的哪里话,在阿香心中,叔父就是叔父,何况白山王已死,这世间更不可能有什么白山王王妃这样一个人。” 阿香的话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告诉徐挽声,他和徐云山都不是昔日他们了,徐挽声又如何会听不出来。 于是徐挽声苦笑道:“你也莫要拿话头堵我,我并不是要来劝说你们什么,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明日我就会离开珠崖,可能终此一生,咱们怕是都见不上面啦。” 徐挽声这番话顿时勾起了众人的悲伤,毕竟曾经三人是那么要好亲近的亲人。 虽说严格说起来,徐挽声虽说也姓徐,可并不是太祖血脉,往上追溯也不是太祖高皇帝所追尊的任何一位皇帝的血脉。 纵然是他的先祖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与太祖的关系也得往上翻上个七八代才能找到共同的老祖宗。 还真算起来,徐挽声这个宗室其实名不副实了,毕竟这血缘早就稀得不能再稀了,只是徐虎在建立大虞这个事情上出力不少,颇受太祖倚重,而且曾出任皇室大宗正一职。 也使得徐虎的后人长盛不衰,在大虞朝堂亦是占有一席之地,与大虞皇室的关系也延续至今。 但是这并不妨碍徐挽声和徐云山二人交情匪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徐挽声曾经得到过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义王徐为的指点,有着半师之谊。 所以徐挽声跟金东王府一脉来往颇为密切,甚至在徐启光和徐云山父子看来,这徐挽声就是亲兄弟和亲叔父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徐云山也好,阿香也好,见到了徐挽声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在他们心中,徐挽声就是他们至亲的长辈。 第177章 徐云山背负太多 哪怕明知徐挽声有些口是心非,徐云山和阿香还是不忍对徐挽声说出太重的话,何况亲人来访,自然要先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杯盏交错之间,三人都喝了不少,阿香亦是有些不舍道:“叔父难得前来,为何不多待些时日,也好让我和云山二人好好孝顺一番。” 徐挽声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听,但我不得不说,如今的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天子每日坐如针毡,此番让我前来请殿下进京,本就是已经到了无计可施、举步维艰的地步,但是人各有志,圣人也说了,若是殿下依旧放不下昔日种种,那则不必勉强,所以我亦没有再跟殿下提及此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亦是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师,毕竟圣人身边不能没有心腹之人在,所以,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阿香听得徐挽声这么一说,为难地望了一眼徐云山后对徐挽声说道:“叔父,非是云山不愿助叔父一臂之力,只是当年之事,无论是云山还是我都无法忘怀,云山答应替天子守海,就已经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了,对得起他姓徐了。” 徐挽声闻言意识苦笑道:“你也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我明白的,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所以我没有打算再劝你们,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义王本就无心朝政,但是太祖托付,心系江湖山水的义王便义无反顾的为了太祖、太宗守了大虞江山数十载,忠王更是因大虞江山英年早薨,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义、忠二王父子二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大虞江山万年昌盛么,若是殿下平庸无才倒也罢了,可殿下一人足以威震万国、气吞山河,这样的大才不守护祖宗江山,岂非可惜?身为徐家子,无论有什么恩怨,大虞的安稳传承重于一切,我言尽于此。” 徐云山闻言,脸上顿时现出痛苦之色,自古忠孝两难全,何况他本就是太祖血脉,他此时若是现身替圣人拨乱反正,对于祖宗来说亦是大孝,可是想到自己那死的冤枉的母妃,徐云山心中就始终过不了那一道坎。 无数个夜里,他总能从七孔流血的母妃那张绝望痛苦的脸庞中悲痛的惊醒,或许这种伤痛只有跟他同床共枕的阿香才能感受得到。 但是无论是祖父金东义王徐为的遗训,还是未曾来得及留下遗训的父亲金东忠王日常对他的教导,都是只有一件事,身为徐家子,就要以守护大虞江山为己任,这些话就像是刻在了他骨子一样,跟他的杀母之仇相互抵触着。 阿香见到徐云山的样子,顾不上徐挽声在场,连忙起身来到了徐云山的身旁,直接就将他搂入怀中。 就像无数个夜里徐云山被惊醒之际,他亦是这样躲在阿香的怀中舔舐伤口,他人生中最脆弱的一面都留给了阿香,而阿香最温柔的一面也只给他,夫妻二人就这样相互抚慰地过了这么些年。 徐挽声见到此情此景,亦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知道,徐云山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第178章 另有蹊跷 也许是不想气氛那么悲伤,徐云山轻轻挣脱开阿香的怀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以示自己没事。 然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强颜欢笑道:“倒是让叔父见笑了,我们两个一见叔父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昔日种种,以至于叔父吃个酒都吃的不开心。” 徐挽声用袖子挡住面容,轻轻地拭去自己的泪痕后,亦是强颜欢笑道:“殿下乃性情中人,在我的面前从来不遮掩,这一点一直没变,我亦是很欣慰。” 阿香也连忙起身来到徐挽声的案几旁,直接替徐挽声满上了酒道:“叔父乃是我夫妻二人打心底认同的长辈,昔日白山王已不复存在,叔父就莫要唤他殿下了,直接唤他表字云山亦可,我等视叔父为长辈,叔父也莫要再将我等视为什么郡王、王妃了。” 徐挽声随即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也不做那儿女状,云山、阿香,叔父没有喝到你们的喜酒,实乃平生憾事,如今得知你们很好,心中亦是无限欢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一面,死而无憾了!来!叔父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无忧无虑!” 说完徐挽声直接一口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云山和阿香也连忙举杯喝完。 后来,许是徐挽声想了到什么,于是放下酒杯,脸色严肃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有所隐瞒,云山、阿香,我怀疑当年王太妃之死其实还另有蹊跷。” 二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惊,徐云山更是连忙问道:“叔父有话直说!”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当日之事,其实知情者不多,按道理我当时的身份是不够资格知道的,只是碰巧当时我就在先帝身侧,所以才碰巧知道,才有了后面托人传话给你之事,只是还是迟了一步,王太妃居然误服此盒毒食,造成终生之恨!” 徐云山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先帝(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安帝之子,当今皇帝徐世藩之兄,亦是当今太后所生。),便直接绕开道:“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不知叔父所说的蹊跷又是哪里不对?” 徐挽声捋了捋下巴的长须凝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观点,仅为我个人猜测,并无实质证据,但是我认为确实有许多疑惑之处是原先说不通的。” 徐云山和阿香二人亦是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望向了徐挽声,示意他继续说。 徐挽声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才缓缓说道:“当时整个天下怕是都知道,你跟当初还是元兴朝太子的先帝颇为不对付,一来是因为你身居高位、身份超然,且军中威望甚高,得你一臂之力,先帝的继承无疑是稳如东山,再无任何人可撼动,可若是得不到你的支持,只要你保证不支持任何一位非储君以外的皇子,那先帝的太子之位亦是没什么太大威胁,而且你也确实选择了中立,只对当时的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忠心耿耿,余者皆不入你法眼!” 第179章 分析真相 对于徐挽声的描述,徐云山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不错,我身份敏感,本就有功高盖主之嫌,我甚至有些故意冷遇当时太子,唯有这样,我才能平安,否则我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这样的高度怕是很难善终,若是我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哪怕是太子,当时的元兴圣人纵然再宠爱我,怕是也容不得我了。”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不但选择中立,还故意疏远当时尚是太子的先帝,且实不实的顶撞于他,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错觉,使得天下人都以为你们二人颇不对付,但是别的皇子对你的拉拢你又选择视而不见,这也导致了你一度在皇室的关系经营得非常差劲,若非深得元兴圣人信任,你当真是要把自己活成孤臣。” 阿香闻言插嘴道:“庙堂之上,虽居天下之高,但是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云山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他只是才能出众倒还好,但他偏偏手握绝世大功,年纪轻轻就已经以郡王之姿位极人臣,恐怕就是当时对他最为宠爱和信任的元兴圣人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安排他才好,所以故意营造与太子不和的势态,既能保证将来元兴圣人驾崩之后,新君不会器重于他,亦能让他早早犯些错误被太子抓到把柄,将他的官位也好、爵位也罢,撸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没了那身皮的云山就不会令别人感觉到威胁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 徐云山对着阿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才对徐挽声道:“阿香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我在西域一战之后,我就知道,若不能急流勇退,此生怕是寿数不长!何况当时大虞的国力强盛无比,四海升平,难有战事,我就已经想着如何隐退之事了。” 徐挽声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其实这先帝在幼年之际跟你关系十分不错,你们虽说是叔侄,可这先帝却总是爱称呼你为兄长,为此没少被元兴圣人斥责。只是后来,先帝有了掌权的欲望之后,你才开始刻意疏远,是也不是。” 徐云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大致如此!” 徐挽声继续道:“据我所了解的先帝,乃心胸宽广之人,虽年少,却虚怀若谷,胸有气量,何况只要你没有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其实就是等于在站队太子,以先帝的智慧怎么可能看不来,还因此记恨上你?我觉得不太可能。何况先帝登基之后,对你依旧颇为倚重,之前的那些不快都瞬间烟消云散,纵然对你抱有什么意见,大不了解除你的兵权就是,何况当时尚有太后垂帘听政,先帝纵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太后怕是也不会点头,只要太后不点头的事情,先帝怕是也做不成的。” 阿香却恨恨插嘴道:“可当日那盒点心确实是他赏赐的,还是何子业那个阉奴带人来送,这还能有假,除了他和太后,还有谁能使唤得了何子业?” 第180章 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面对阿香的反驳,徐挽声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继续分析道:“何子业暂时放到一边,晚些再论,我只问你们,先帝对云山动手的动机是什么?云山威胁皇权了?还是云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皆没有,何况先帝当时并未亲政,对于一些事情纵然想做,怕是也有心无力。” 徐云山难得认同点头道:“其实我已在心中疑惑许久,他还是太子之时,我虽没有站队他这边,但也没有接受别人的拉拢,但凡他不傻就不可能看不出我中立对他的好处,而且他登基之后,我数次提出要交出兵权,做一介富家翁即可,均被拒绝,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除了心胸狭窄,我很难找到别的解释,可是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若真的是,那他伪装地就太好了,几乎骗过了天下人,若当真如此,他能有这版心机,他更不可能就这样对我下手,起码不会这么快下手,这个事情确实有些疑点。” 徐挽声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自己也想到了这个关节,那后面的话就更容易说通了,我怀疑当日先帝让何子业将食盒送去白山王府时,根本就不知道此食盒有毒,否则以你当时的地位,鸩杀一事应当是将你诱进宫来完成更为稳妥才是,怎会如此随意丢在你府上就走,这不合常理。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目的是离间你们君臣,而且,我还怀疑,先帝的死因亦是可疑,可能跟王太妃之事也有关联。” 徐云山和阿香闻言再次感到震惊,徐云山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道:“叔父,此话当慎言!” 徐挽声肃然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种种迹象的表明,这皇宫并非咱们表面看到那么简单,一定有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阴谋在悄悄地进行了很久很久,这个人想通过离间你和先帝的关系,使得你倒戈相向,却不曾想,你宁愿吞下这天大的委屈选择诈死远离,也不愿在朝堂上掀起风波,所以他再次对先帝下手,想着先帝无后,应该可以趁虚而入,却不曾想,当今圣人占着元兴圣人半个嫡子名义,以皇太弟的身份继承大统,所以,朝堂最来发生的格局变化,又岂是向来支持皇权的寒门势力的瓦解来看,当真有着一双无形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张位子!我个人认为,这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徐云山阴沉着脸听徐挽声说完才缓缓道:“这一切亦不过是叔父的猜测,并无任何佐证可以作为参考。” 徐挽声随即认真道:“此事并非我一人猜的,而是我和两位圣人共同推断而出,所以这才是两位圣人希望你回京的真正目的,就是查出真相,揪出幕后的黑手。” 徐云山阴沉地盯着徐挽声看了半天,见徐挽声一脸坦然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基本确认了徐挽声没有半句虚言,然后徐云山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望了阿香一眼后,直接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我可以回京,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第181章 抵达京师 徐云山在军营中郑重摆放了香案,郑重地接过了徐挽声手中的圣旨,然后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将整个营区未来的部署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第二日一大早就孤身一人,随着徐挽声登上了一艘前往东海港的商船,准备走海路直达东海港,然后换乘河船走天河直达荥城港,然后换上快马,直奔猛虎关,过了猛虎关再走百里就到大虞国都偃城,届时直接入宫。 之所以要如此低调的前往京师,皆是因为徐云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要进京的事情,更不希望太快向天下公布他的身份。 毕竟在他看来,天子和徐挽声的谋划还是有些不够成熟,既然要揪出幕后那只无形的大手,他希望他能亲自参与计划的制定。 同时,珠崖如今对于朝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徐云山那些个忠心耿耿的部属皆留在珠崖,助阿香掌控局势,有阿香坐镇珠崖,他才有几分把握重入朝堂这潭龙潭虎穴闯上一闯。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奔波,徐云山和徐挽声二人终于也是来到了东海港。 这东海港位于大虞东边的一个出海口,像一个延伸而出的尖角,据此可以制衡天河源头以及金东等地,可以说是一个战略要地,无论是兵道还是商道皆无法忽略的地方。 当年太祖高皇帝尚未御极之时,以大寿虞国公上柱国大将军之姿,就敢以东海港为跳板,开创海运搬兵之先河,一举从海路插入金东大地,大迂回包抄河北叛军,一战定河北、收金东,成就万世伟业。只是如今海风依旧、物是人非。 徐云山和徐挽声下了港口就找了间客栈投宿,到了第二日午时,终于等来了西进的商船,二人随即就上了船只,沿着天河而上,走了整整两日,终于在荥城港下了船。 然后徐挽声持着腰牌找到当地驻郡统领弄了两匹骏马,两人就一前一后纵马而行,半日光景就过了猛虎关。 但是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到偃城,纵然是赶到了,没有禁军令牌也入不了城门,于是便绕道到偃城周边的河市郡休憩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就起身,再次纵马而上,马不停蹄狂奔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偃城门下。 许是近乡情怯,徐云山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心中总有种堵得慌的感觉,心中思绪万千,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 徐挽声亦是万分感慨地望了徐云山一眼后,轻声说道:“咱们进城去吧!” 徐挽声身揣大内令牌,自然就无需让城门营检查,带着徐云山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至于为何没有直奔宫墙,那是因为徐云山认为自己还不是时候暴露出来,所以就先以徐挽声远房侄子的身份住进徐挽声的丰禾县男府,这样亦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加上徐挽声虽说是坚定的帝党一员,但是徐挽声素来低调,加上官位不显,虽说是内阁执笔郎,可是内阁的架构足足有四十三名成员,以三名阅章大臣为尊,十名执笔大臣为辅,而执笔郎却足足有三十名。 所以执笔郎一职,只是预示着此人前途无量,但还达不到万众瞩目的地步,所以身为执笔郎的徐挽声的一言一行受到的关注不能说没有,但确实不多,这也为徐云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隐蔽的场所。 第182章 进宫 徐云山虽说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宫墙之内,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安排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宫。 以徐挽声的手段也许做不到,但是对帝党最为核心的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二人的安排之下,徐云山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就顶替了一名由何子业带出宫的太监随着何子业进了皇宫,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太后王氏所在的坤宁宫,而此时小皇帝徐世藩早就跟太后等候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何子业的声音道:“二位圣人,老奴有事禀报。” 无论是徐世藩还是太后王氏皆是身躯一震,这徐云山终于到了吗,徐世藩本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自然有些急躁道:“快快进来!” 话音一落,殿外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何子业一脸笑意地轻轻入内,身后跟着一名高瘦的太监,但是太后母子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简在帝心的白山王徐远峰。 等到何子业将殿门缓缓合上了之后,徐云山才心情复杂的踱步上前深深一躬,拱手施礼道:“臣徐……徐云山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徐世藩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就扶直了徐云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道:“云山叔父,果然是你,太好了。” 徐云山亦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如今小皇帝长大长高了,不再是昔日只会哭鼻子的淘气包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人君的气度,亦是万分感慨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 太后王氏亦是泪眼婆娑地上前道:“云山,你瘦了、黑了,但是精神头似乎没变,总是那么抖擞,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不等徐云山回答,何子业倒是先抹了一把眼泪道:“殿下在珠崖素有首富之名,只是那种小地方,终究是比不得咱们京师养人,曾经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却晒得苍老许多,老奴见了都心疼。” 太后听了何子业的话,亦是忍不住直接走到徐云山面前,直接伸手就抚这徐云山的脸仔细的端详了起来道:“确实黑了不少,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沙将我徐家的孩子折磨得这般,云山,你有什么委屈为何不对嫂嫂说,为何要躲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在得知你假死失踪一事之时,差点就伤心地一蹶不振,你这般,让我九泉之下如何面见仁安皇帝,如何面对义、忠二王。” 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娘娘言重了,云山不过一介多余之人,不值得娘娘如此。” 太后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开了,你依旧记着当年之事,就是不信哀家和先帝,总觉得白山王太妃是先帝所害,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先帝当年根本就不知道这食盒有问题啊!” 徐云山神情复杂道:“此事,我与五弦叔父也已商讨过,其中的疑点确实不通,但我亦会亲自查明。” 此事何子业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无论如何,这酒终究是经过老奴之手送到王府的,老奴愿挨千刀万剐给王太妃抵命,以消殿下心头之恨!” 第183章 蛰伏之计 说不恨何子业是不可能的,但是徐云山知道,何子业确实不可能知道甚至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在此事发生之前,何子业也算是看着徐云山长大的大内太监,跟徐云山的交情向来不差,所以相互之间颇为信任了解,这也是当日母妃遇害,徐云山没有手刃何子业的原因。 但是今生今世,徐云山是很难再给何子业什么好脸色了,更加不可能恢复从前那般的亲密交情了。 于是徐云山冷冷地对跪在地上的何子业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若当真要杀你,你焉能有命活到现在?我看你见好就收就是,莫要动不动就给我做出这副样子,不然哪天惹恼了我,我当真要杀你,谁都拦不住!” 此事太后王氏也看出了徐云山的厌烦,随即对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何子业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眼泪给哀家擦干净喽,然后出去候着!” 何子业闻言连忙道了声“诺”后,就连忙爬了起身,朝着三人一一施了一礼后才缓缓退出宫殿,守在了门外。 何子业一走,徐世藩连忙拉着徐云山的手道:“云山叔父,昔日的恩怨朕一定会替你查明,但是这次你回来之后就别走了可好,留下辅助朕可好?” 太后也连忙说道:“是啊,云山。如今的朝堂有些诡异,哀家都有些看不明白,但是哀家能感觉到正有着什么阴谋在无声的酝酿着,如果没有你这样既有才干威望又值得我们母子信任之人镇在朝中,哀家真的担心会出大乱子,如今无论是哀家那个兄长还是那个小姑子都已经逐渐脱离我们的掌控,再这样下去,国家危矣!” 徐云山你连忙躬身对皇帝和太后躬身行礼道:“二位圣人放心,云山绝不会坐视帝权旁落,宁死不负。” 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和安心,小皇帝徐世藩更是兴奋地说道:“如此,明日朕就在朝堂上宣布,白山王徐远峰的回归,朕要封你为禁军将军……不!封你为禁军大将军,总领京师以及周边六十万大军,有云山叔父手握兵权坐镇中枢,朕相信什么宵小皆不敢冒头!” 徐云山闻言连忙出声阻止道:“陛下,万万不可!” 徐世藩随即疑惑道:“有何不可?再说了,叔父手上若无兵权,如何震慑宵小?” 徐云山随即耐心说道:“太祖高皇帝所定祖制不可轻易改动,若是为了集中兵权强行弄出一个禁军大将军,将来怕是要出权臣,此举万不可行,再者,臣现在亦不适合出现在朝堂之上,臣必须蛰伏起来,暗中调查幕后之人的目的和手段,届时在重要关头再跳出来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如此方可出其不意。” 太后闻言亦是点头道:“不错,云山此计甚妙。陛下依旧示弱,使得对方快些暴露,云山躲在暗处,必要的时候就是一步好棋,只是,陛下该如何安排,才能使得云山你既然掌握一定的力量,又不会暴露在朝堂之上呢?” 第184章 禁军的势力分布 徐云山想了想道:“如今海运司已经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在钱粮方面陛下已经有了足够的储备,若是政务,虽说朝堂之上最强的依旧是国舅爷通天侯外戚一党,但是公主党隐隐有取而代之的趋势,云山以为,朝堂之上,陛下亦无须多做调整,坐观山虎斗,静待时机,火中取栗。当务之急是要掌握兵权,尤其是禁军乃是大虞第一精锐主力,这只队伍必须要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方能保证陛下的绝对优势。”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如今六十万禁军分为内、外、亲卫三军,其中外军三十五万、内军二十万、亲卫近侍五万,这亲卫近侍乃是由大宗正沙梁王(太宗文皇帝八子,睿帝八弟。)执掌,乃是宗室擎柱,坚定站在陛下这边,无需担忧。” 徐云山意识点头认可道:“不错,沙梁王王叔乃是太宗文皇帝第八子,在诸多皇室宗室成员中,辈分最高、德行端正,可堪重任,有他把握亲卫近侍,起码两位圣人的安危不是问题,同时有他的支持,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整个大虞皇室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陛下的这边。” 太后继续道:“内军亦是称为中军,设立四名中军将军,分别是我的弟弟王瑞达、陇山公徐世匿、邺郡吴氏的吴志远,以及曾在你麾下待过的胡秀全。其中我五弟瑞达向来和我兄长不对付,加上他性情刚直,想来也不会站在云奉那边,陇山公徐世匿祖上陇山郡王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九子,算起来亦是陛下的族兄,自然跟沙梁王一样,是陛下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而吴志远乃是吴盛昌之侄孙,亦是陛下表兄,也是属于站队陛下之人,这胡秀全嘛倒是看不出立场,此人做事滴水不撸,多方对其拉拢亦是来者不拒,给人一种没有立场的感觉。” 徐云山随即一笑道:“胡秀全此人看似憨实,实则内秀得很,他本就从我的手上放出去的,按道理应该以我为首,但是我已经不在朝堂,别的人他怕是也看不上,自然不愿轻易站队,只是时过境迁,人心难测,我也不敢打包票说只要我找到他,我就会立马投诚,但是终归可以一试再说,只是中军掌握着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危,四名将军其中三名掌握在手,想来问题不大,但是这胡秀全若不能收入囊中,则要设法调离,保证大内的干净。” 太后亦是十分认同徐云山的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外军就相对复杂一些,三十五万兵马则分别由七名禁军将军分别执掌,这些人大部分都有着异常复杂的背景,背后的势力犬牙纵横,很难说得清到底是属于哪一方势力在掌控。这些人虽说分别掌管外城和城外的兵力,但是若是有变,哀家认为恰恰就是这些人会直接能够决定政变的成败。” 徐云山肃然点头道:“不错,所以,外军才是陛下迫切要拿下的关键所在,只要拿下外军,整个禁军铁板一块,天下莫敢不从!” 第185章 禁军巡查司 徐云山的话得到了皇帝与太后的认可,现在执掌整个禁军的关键就在外军,一旦外军兵权在手,那六十万禁军的兵权就彻底地进入了皇帝的囊中,届时朝堂大定。 只是道理都明白,事情该如何做才是关键,皇帝徐世藩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叔父,那此事该如何做才好?母后和叔父你也都说了,这外军七军势力犬牙交错,怕是这其中的牵扯比咱们想象中还多,轻易动不得。” 徐云山想了想后道:“其实在从珠崖前来的路上,我就有想过此事,祖制轻易不可废除,决不能设立权力太大的将军来进行节制,否则容易出权臣,那不妨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见太后和皇帝皆是满脸疑惑不已的同声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就是将兵权再分一分!” 太后还在思考徐云山的话,徐世藩则是直接疑惑道:“兵权太过分散,是否对于执掌军队不太便利,毕竟处处制肘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有变,这些将军怕是无法第一时间就能指挥军队,未必是好事。” 太后闻言,欣慰地笑了笑道:“皇帝能这么想,哀家终于放心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无须掣肘太多,只是外城的四个城门需要做点文章即可。” 徐世藩闻言眼神一亮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笑道:“前有海运司,那陛下就在增加一个禁军巡查司,设置一名巡查使,专职负责禁军各军的巡查,这巡查司只有纠举之责,并无指挥之权,同时抽调各个军中的副手到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这样一来,可以在禁军外军的这些空出来的位置上,正大光明的将一些人手安插入内,同时又起到监视作用,只要这些将军不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这些设置就等于没有。如此一来,这些人怕是也不好反对,将来若是这禁军巡查司的存在真的不适合的话,再撤掉就是,这就是一个临时的衙门。” 徐云山的计策很简单,就是将那些禁军中不在掌握的军队进行釜底抽薪,将需要拔掉钉子进行明升暗降,再插入自己放心的人。 同时又正大光明地对其进行监视,但又不干涉,其实这就是御史台监察院做的事情,只不过再次增加一道枷锁套在禁军头上,等到尘埃落定,这枷锁就可以解除掉来。 皇帝和太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可行,但是前提就是怎么找个由头来推动这个事情。 无缘无故套个枷锁,别说禁军不干,就是内阁内部商议怕是也通不过决议,而皇帝徐世藩如今的威望尚且不足以强行推动此事,若是他能够强行推动此事,那也就没必要做此事了,因为已经势成了。 徐云山想是看出了二位圣人的为难,随即说道:“此事怕是要做出一些牺牲,要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跳出来推动,然后陛下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将此事往大了推,一碗饭的事情,可以给他做文章做到一桌饭菜的事情去,最终这碗饭就能吃到嘴里!” 第186章 安西侯 对于徐云山的话,太后倒是先点头道:“云山言之有理,自古权利倾轧岂有不牺牲的道理,只是这个人选还比较重要,位置低了不行,胆魄不足者亦不行,最重要的此人只能从世家或新贵中选,否则没有足够强大的关系压着,无论他是谁,敢捅这个篓子,都必定会粉身碎骨。” 小皇帝徐世藩亦是点头道:“确实如此,谁又愿意出来当这个靶子?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落着好。” 徐云山想了想道:“我给二位圣人推荐一个人选,只是用与不用,就看二位圣人了。” 小皇帝徐世藩连忙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徐云山先是笑着看了太后一眼道:“通天侯!” 不等太后反应过来,小皇帝当即就用一种“你莫不是在说笑”的眼神诧异地盯着徐云山道:“叔父,慎言!” 徐云山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举荐通天侯有三个原因。” 太后倒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肃然道:“愿闻其详!”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首先,通天侯如今的权势地位,除了王氏一族本就是本朝新贵世家之一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外戚的身份。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娘娘,通天侯纵然家势强盛,也决计达不到今日之盛况,成为一党之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娘娘觉得国舅爷隐隐有脱离掌控之意,却又不完全剥离娘娘和陛下这两棵大树,一直跟娘娘和陛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皆因通天侯的成势最少有一半是得益于娘娘在位,说句大不敬的,若是娘娘将来百年之后,这通天侯之下还能否有这么些随从之人,怕是难说的很。所以,通天侯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他目前根本没有办法脱离娘娘的支持,娘娘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倒不是没有机会说服通天侯出面促成此事。加上他现在跟云奉公主一党正斗得火热,他比谁都害怕娘娘和陛下突然转头支持云奉公主一党,届时,他如何能是对手?所以,在条件上,通天侯无疑是最符合的人选,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威望,娘娘和陛下以为如何?” 太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徐云山连忙继续说道:“还有就是,通天侯的本意只是想要把持朝政,大不了就是当一名权臣,可云奉公主可就不是这样。” 不等太后发问,小皇帝徐世藩就忍不住插嘴道:“何以见得?” 徐云山神情严肃道:“陛下是否已经给安西侯和宁陵县主赐婚?” 小皇帝徐世藩随即有些不解地说道:“确实如此,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猫腻是朕不知道的?” 徐云山望了一眼太后苦笑道:“看样子,陛下是当真还不知道。这安西侯李长茂的曾祖父安西平侯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所收的义子。” 小皇帝更加疑惑道:“此事天下皆知,当日姑姑还想让我给李长茂恢复徐姓,说什么义子亦是太祖之后,所以安西侯后人理应认祖归宗,但是朕没有同意,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太后亦是苦笑道:“那李足根本就不是太祖高皇帝的义子,而是根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 第187章 云奉背后还有人 太后的话愣是将小皇帝徐世藩的心坎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太后,又看了看徐云山,见到二人神色就能确定,此事是真的! 但是徐世藩依旧难以接受道:“可为何会如此?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祖就算临幸了宫女或是民间女子亦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何以要如此?以义子的名义将自己的骨血收养入到宫中?” 太后和徐云山对视了一眼后才苦笑道:“皆因此子生母不为天下人所接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骨血接回宫中,且还不能给他名分。” 徐世藩随即震惊道:“此子生母何人?为何就连太祖高皇帝亦不敢公布出来?” 太后有些为难道:“此事本该由先帝告知与你,哀家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云山跟你说吧!” 徐云山无奈,只好靠近徐世藩的耳边轻声嘀咕了许久,随着徐云山越说越多,徐世藩脸上的震惊越来越深,直到最后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徐云山亦是劝解道:“先人之事,我等亦不好断论,但是纵然如此也难掩太祖高皇帝的丰功伟绩,或者说,这种事情对于太祖高皇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皇帝徐世藩脸色铁青地站了半天才幽幽说道:“所以,表姐跟李长茂的结合是亲上加亲了,怪不得姑姑还绕着弯子让朕给李长茂恢复徐姓,原来姑姑早就知道了啊!”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却未必,这个事情,乃是太祖高皇帝驾崩前告知的太宗文皇帝与我的祖父金东义王兄弟二人晓得而已,目的就是这兄弟二人的后人将来对这安西侯李足一脉多有照顾,毕竟不能让他们认祖归宗,太祖高皇帝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所以,若非历代帝王,或我金东王府继承人,是不可能晓得此事,当然不排除中间有人泄露出去,但是事关太祖高皇帝的清誉,想来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泄露。所以,云奉公主应该不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是赶巧罢了。但是我相信,李长茂该是知道他自己就是太祖血脉一事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连哀家,亦是当年元兴圣人临终之时对先帝面授机宜之际,在旁聆听而知此事,否则哀家已不可能知晓,而娇茵(云奉公主的名字)想来没有机会知道,当然李长茂若是为了娶到清芳而不惜将此秘密告知也未可得知。” 徐世藩听完二人的分析之后,疑惑猜测道:“难不成,这幕后黑手就是李长茂不成?” 徐云山闻言则轻轻摇头道:“李长茂的出现,最多就是给了石清芳一个名正言顺掌握他母亲权力的理由罢了,而云奉公主最开始考虑的应该不是石清芳这便宜夫婿李长茂,一定是有着尊贵身份的皇室子弟才能使得云奉公主有这个掌权的想法,否则李长茂没有出现之前,她纵然掌握了再大的权力也无济于事,因为她没有儿子,她若是直接传给石清芳,怕是石清芳根本就接不住,所以,她做的这一切一定有个人在背后操控着,而云奉只是台面上的人罢了。” 第188章 故人 徐云山的分析得到了徐世藩母子的认同,太后更是直接说道:“之前娇茵还曾向皇帝进言,意图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恢复皇室身份,以宗室之姿辅佐陛下,被我与陛下双双否决了。” 徐云山立即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是徐世胜,先不说他已经臭名昭着到天下皆知,就算两位圣人同意,满朝文武亦不会答应,这样的人能被圈禁之死,都是因为他本就是皇子的身份,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所以,云奉公主焉能跟他合作?” 徐世藩随即会意道:“那也就说,这四皇兄只不过是姑姑的一个幌子,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这背后之人我一时也没法猜透究竟是谁,足见此人隐藏之深、心机之高!” 徐世藩连忙问道:“当下又该如何是好?”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二位圣人信得过云山,当下即可按照云山所献之策行事,先把朝堂这趟水搅得更浑,然后趁机将禁军彻底握在手中,接着再适当地露出些破绽,引蛇出洞,届时天下无忧矣!”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朕这就让舅舅进宫!” “慢!” 太后则是一把拦住道:“此事哀家还有一个想法。” 徐世藩连忙道:“母后请讲!” 太后看了徐云山一眼后,才笑着对徐世藩道:“哀家始终认为,能震慑朝堂者,非你云山叔父不可,所以,你舅舅这事情,得让你云山叔父来跟他谈,断了你舅舅的心思,届时他才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你所用。” 徐世藩随即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确实只要王瑞琦见到徐云山,从前的乱七八糟的心思怕是顿时就会烟消云散,老老实实做个能臣。 因为只要有些阅历的人都能明白,徐云山在大虞是什么样的一位存在,只要他出现在朝堂上,任意倒向一边,这边立马就算是提前获得胜利。 哪怕他已经消失了三年,但是三年时间还不足以将他的影响力从军中和朝堂抹去。 望着两位圣人渴望的眼神,徐云山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于是苦笑行礼道:“单凭二位圣人吩咐,云山自当从命!” 徐世藩这才笑着对太后说道:“儿臣这就命人前往内阁,将舅舅请来,届时再由云山叔父出面,跟舅舅推心置腹谈一谈,想来事情就算解决了。” 太后亦是笑着点头道:“你云山叔父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有他这根擎天柱在,我大虞无忧矣!” 于是徐世藩连忙让何子业亲自前往内阁,将阅章大臣王瑞琦请来后宫议事。 内阁本就在外宫,距离后宫本就不远,所以何子业一个来回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把通天侯王瑞琦带了过来。 进了殿门,王瑞琦则是依足了礼仪对坐上上首的太后和皇帝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臣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小皇帝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舅舅平身吧!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位故人想让你见见的!” 王瑞琦则是疑惑道:“故人?” 第189章 还请殿下赎罪 徐世藩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偏殿走出一名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为何这么说,因为这人生的气宇轩昂,高大挺拔,行走之间虎虎生威,这哪是一个太监该有的气质。 王瑞琦起初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似曾相识,等那人走得近些来后,王瑞琦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顿时惊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本该死了三年多的人——大虞第一战神,白山王徐远峰。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够看到早该就是死人的徐远峰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震撼让他有些无法适从,只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导致的颤抖促使他指着来人愣是说不出话来。 徐云山来到王瑞琦的面前,看着他反应过激地退后几步的样子,轻轻笑道:“通天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王瑞琦好歹是位极人臣的大佬,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他很快便瞥见徐云山在地上的影子,顿时确定徐云山并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当年徐云山的死可是他的亲外甥仁简皇帝亲自确认过的事情,板上钉钉,绝不会假,第一反应就是对徐云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此人很可能只是跟白山王长得相像而已。 于是冷静下来的王瑞琦直接指着徐云山呵斥道:“你究竟是何人!”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三年不见,通天侯就不记得我了?当年我执掌禁军亲兵之时,可是没少跟你打交道呢!” 王瑞琦没有理会徐云山,而是直接转身朝着徐世藩和王氏二人行礼说道:“二位圣人,此子虽说样貌颇似白山王,但白山王之死乃是先帝亲自确定之事,绝不会假,此人出现在宫闱之中,怕是别有用心,臣请旨,斩杀此人!” 徐云山不等二位圣人回话,轻轻笑道:“通天侯,可还曾记得业春湖之上,你我二人泛舟,我曾传授你一招短刀刺法?” 说完,徐云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王瑞琦轻松但快极一刀勾去,不等王瑞琦和二位圣人反应过来,徐云山已经收好了短刀。 而王瑞琦的腰带在徐云山已经收好了刀后突然断裂脱落,这一刀的造诣怕是整个大虞擅使刀者无人能及。 王瑞琦更别说了,而且他十分确定这一招别人肯定不知道,但是这确实是他跟徐云山在宫中业春湖泛舟之际,苦苦央求之后,徐云山向他展露的刀法。 且还特地告诉他,这一刀的精髓在于悟而不在于练,若是王瑞琦有朝一日在刀道上登堂入室,这一刀的感悟可以助他在刀道一途的进境一日千里,否则纵然看了也白看。 所以,当时那一刀的惊艳犹如铭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王瑞琦的心中,直至如今。 先不说这事情也就他二人知晓,绝无可能有第三人知晓的可能,就刚刚徐云山那一刀的风采,他相信,除了徐云山之外,大虞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使出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刀。 于是再无疑他,对着徐云山当即施礼道:“王某有眼不识东山,还请殿下恕罪!” 第190章 国舅爷入伙 别说王瑞琦,就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也被徐云山这一刀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尤其是小皇帝徐世藩,他亦是习武,虽说年少,但是一身武艺造诣不差,颇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徐云山这一刀的不凡之处。 见到王瑞琦确认了徐云山的身份后,他亦是忍不住,直接走下台阶,几乎是快步来到了徐云山的面前。 一把就拉住了徐云山的手道:“叔父的刀,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之境,叔父这是什么刀法,可能传授于朕?” 徐云山笑了笑道:“陛下说笑了,这本就是徐家刀法,陛下若想学,云山岂有藏私之理!” 王瑞琦看到这里,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太后和皇帝母子两怕是早就知道了徐云山的存在,且相互来往已经多时。 心中亦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若徐云山真的未死,自己这所谓的当朝第一人怕是就要乖乖让位一旁,因为徐云山的出现,就代表了大虞天下百万雄师的精神领袖。 他甚至不用手握虎符,就能使得整个大虞军方为之倾倒,只要他不造反,这天下何人敢触他虎须,自己这点资历根本就不够看。 想到此处,王瑞琦知道,自己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徐云山的归来,使得他跟皇帝和太后的联盟关系要彻底转变为属从关系了。 他想当权臣的那点心思怕是早就被自己的妹妹和便宜外甥看了个透,否则焉有今日见到徐云山之事。 徐云山也不客气,直接对还在发呆的王瑞琦道:“通天侯,两位圣人此番找我回来,皆是因为预感朝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搅动着整个朝堂,想让我跟你合作,揪出这背后之人,以防有变,现在对于两位圣人来说,普天之下,最信任之人就只有你我二人,希望你我能够精诚合作,护卫陛下亲政,保大虞江山万年!” 徐世藩也连忙一把拉住王瑞琦的手道:“是啊,舅舅。如今朝堂之上,朕和母后最信任的唯独你和云山叔父,除此之外,余者皆不敢以命相托!” 王瑞琦情不自禁地朝着自己的妹妹、当朝的太后望去,见到自己的妹妹亦是坚定地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己虽说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但是想做个权臣的心思还是有一些的,他相信这妹妹和便宜外甥定然是看得出来的,否则焉能祭出徐云山这张底牌。 而且,他们若不是顾念亲情,怕是只要将徐云山推到台面上,自己的下场也难善了。 可是他们居然还想着让自己跟徐云山合作,要么就是不够信任徐云山,需要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钳制于他。 要么就是真的顾念亲情,趁着现在自己还没有实力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之前,将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掐断,也省的将来收不了场。 加上徐云山也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自己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就真的怪不得别人了。 毕竟妹妹已经是当朝太后,是属于皇家的媳妇了,何况王氏也不止只有自己一人,大不了给王氏换个家主就是了。 于是王瑞琦在快速分析了一番后,就直接对皇帝和太后道:“二位圣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白山王行事,绝不让朝堂受到半分不该有的动荡!” 说完转身对着徐云山亦是施了一礼道:“白山王殿下,但凡有何计策,不妨拿出来跟老夫一起参详参详!” 第191章 跋扈的云奉公主 大朝会,只要在京师能达到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朝拜。 几百名官员顶着炎炎烈日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列队而站,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品秩低的就只能站到外面,殿内基本站的都是四品起步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从三品以上。 小皇帝徐世藩正和坐在自己身后的太后听着下面大臣们滔滔不绝的汇报,但是徐世藩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下首男人堆中甚是醒目的云奉公主一眼。 而云奉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站着不动,似乎听得很认真。 就在礼部尚书张静学抱着笏板退下之后,云奉公主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直接上前朝着二位圣人施礼说道:“二位圣人,妾有本要奏!” 一旁的阅章大臣王瑞琪随即眉头一皱打断道:“云奉公主,此乃朝堂重地,你虽贵为公主,但乃是女流之辈,是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如今两位圣人开恩,允许你参与大朝会听政,却不代表你有在朝会上上奏的权力。” 云奉公主随即嗤笑道:“女流之辈?敢问王阅章,我大虞可有女子不得问政的规矩?太后娘娘可就坐在陛下身后听政呢,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太后也不该出现在大朝会上?” 王瑞琪闻言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岂能跟太后相提并论?太后乃一国之母,莫说听政,就是主政亦是有法可依,有理可循!你只不过一介帝女,身无官职,得圣人们恩宠,赐你上殿参会的资格,但不代表你能发表任何言论!元兴圣人将你许配给石执笔,本意就是让你在家相夫教子,为石家开枝散叶,以示皇家对石氏的恩宠,而你却牝鸡司晨、倒转天罡,无视法度,持本来奏,就是破坏朝堂秩序!” 王瑞琪说完马上转身朝着小皇帝和太后恭敬施礼道:“太后!陛下!云奉公主公然破坏朝廷法度,臣恳请将她驱逐出大殿,以正视听!” 云奉公主闻言亦是脸色一变,很明显已经看得出来她生气了,只见她指着王瑞琪咤喝道:“混账!自我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崇尚女学,向来不排斥女子读书论政,何况皇室又有哪条祖训是不许女子问政的?朝廷又有哪条律法是不许女子论政的?法无禁止即可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亏得你还是内阁阅章大臣之首,我看你不如告老为好,省的这个年纪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令你王氏一族蒙羞!” 不等气的冒烟的王瑞琪反驳,一旁的石光忠连忙出列劝道:“公主慎言!阅章所言没错,此乃朝堂重地,你身无官职,的确不得发言,纵然你有话要说,那也该按照正常的程序将折子递到内阁,由内阁收集审阅后再决定是否上奏圣人们!” 云奉公主见自己的丈夫石光忠居然跳出来向着王瑞琪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骂道:“姓石的,这有你什么事?本公主做事,几时轮到你出来指手画脚的,还不给本公主退下!” 这么一下子,整个朝堂顿时喧哗起来,众人无不觉得在大庭广众的朝堂之上公然斥责夫婿,这云奉公主当真够跋扈的。 第192章 禁足一个月 对于妻子的呵斥,石光忠的脸刷一下的就黑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他石光忠都是石氏家主,且是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位高权重,今日在朝堂上被一介妇人羞辱至斯,且还是自己的妻子,他若是忍了这口气,怕是今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 于是石光忠脸色铁青地指着云奉公主道:“你这刁妇,敢如此同我讲话,你就不怕我拿家法治你乎!” 云奉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地对石光忠道:“就凭你?我乃仁睿皇帝的嫡女,堂堂的大虞公主,你石氏那本破得糊窗都嫌烂的家法能管束得了我?你大可试试看,看看欺辱公主是个什么罪名,我也想看看你石光忠能不能受得起?” 石光忠闻言顿时怒上心头,就要发作,而帘幕后的太后终于忍不住斥喝道:“都给哀家住口!” 太后向来性情仁慈宽厚,从未见她发怒过,但越是这样的性子的人发起怒来越能震慑人,原本喧哗热闹的朝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到喧哗停止,太后才用愠怒的声音朗声说道:“尔等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夫妻二人在此喧哗胡搅!” 说完指着云奉公主道:“你既然没有忘了你帝女公主的身份,就该晓得你是代表皇室给到石氏的脸面,人家石氏乃开国公爵传家,乃功臣之后,纵然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时对德国公亦是礼遇有加,他的后人岂容你这般羞辱?你现在就给哀家回到你的公主府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云奉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嫂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正准备撒娇求饶。 却不料太后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将云奉公主送回府中,禁足一个月!” 很快就有八名健壮得跟军营男子一般的宫娥从偏殿鱼贯而出,直接架着云奉公主不容分说就直接拖出了宫殿。 等云奉公主被带走了之后,太后随即声音柔和地安抚石光忠道:“石执笔,你受委屈了,这云奉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骄横惯了,是哀家管教无方,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 石光忠闻言,哪里敢受,连忙将腰都快弯到地上,深深一揖道:“太后言重了,公主本就天之骄女,臣几世修行才能有此福气得配帝女,刚才只不过是夫妻二人间日常调笑惯了,一时失了态,倒是让圣人见笑了!圣人放心,臣一会下朝之后自会去跟公主和解,家事而已,圣人莫要担心。” 太后闻言亦是苦笑道:“你不觉委屈便好,如此,朝议继续吧!” 太后宣布朝议继续,自然就有人继续出列汇报,现在出列的就是户部侍郎秦程。 秦程将奏折递上后说道:“两位圣人明鉴,自海运司成立以后,国库赋税有所增长足足有八万两白银一个月,按这个趋势一年可增加至百万白银以上。” 朝堂上再次哗然一片,想不到珠崖屁大点地方居然一个海运就能产出如此之多的赋税! 第193章 徐云山被告 这海运司是小皇帝徐世藩登基不到一年时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导的的政令推动。 如今能取得这个成绩,那就足以说明,他作为一个皇帝不单是合格的,而且是十分优秀的,将来亲政揽权之时,就凭这海运司一事,就减少了许多不愿交权的阻力。 听到户部尚书秦程的汇报,徐世藩也难得露出了些许得意。 只是秦程说完海运司一事后,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陛下,臣以为负责护卫海运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有擅起边端之嫌,据商户回报,这徐云山在五个月前护卫商队出海,远航番斯伯之际,似乎对番斯伯沿海进行了一番洗劫,若此时为真,那番斯伯必定取消与我大虞的贸易往来,若无番斯伯的货物贸易,怕是海运司的赋税会很大程度上面缩水,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以正视听!” 徐世藩闻言哪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出海的商户就有着石家的德盛商号,而且这德盛怕是现在都未必是属于石家的产业了,而是直接属于石清芳所执掌的版块。 而石清芳无疑就是云奉公主徐娇茵的指定继承者,还有安西商号更是石清芳未来夫婿的安西侯李长茂手中的产业,有着两颗钉子在,徐云山在番斯伯的一举一动虽说他们不尽全然知晓,但也能猜出一二。 尤其看这秦程的做法更能确定,云奉公主确实接手了寒门大部分势力,不然秦程堂堂一部之首焉能跳出来当马前卒? 此时徐世藩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道:“此事乃是何人所奏?可有证据?徐云山为朕守海,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若无证据证明,那就是诬告朝廷大将,后果你秦卿该知道的!” 秦程似乎有些愧疚,不敢直视徐世藩那审视地眼神,只是低着头道:“此事虽无实证,但有迹可循,陛下若想知道详情,臣早已将人召唤进京,陛下随时可传唤上殿,问个明白,也算给徐云山一个交代不是?” 徐世藩心中此时早已杀心四起,这很明显就是已经准备好的了,现在就等着将自己一军了。 这徐云山掌管海运兵权,一旦被拿掉,这位子空出来,自己对海运的执掌怕是就会弱上几分,届时很容易就丢掉自己好不容易在海运上打下的利益。 搞不好还会帮云奉公主做了嫁衣,想通此节,徐世藩如何能忍。 但不等徐世藩开口,吏部尚书吴盛昌连忙跳出来指着秦程道:“混账,如此重要之事,你居然不通过内阁决议就敢在大朝会上直接呈报天子,难不成你这是在逼着天子公然不经核实就对朝廷大将进行审查不成,这样一来,岂不朝中人人自危?再说了,你这是闻风参奏,这是御史台的事,你一个户部尚书越俎代庖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是觉得如今御史大夫不作为,还是监察院的监察大夫不作为?尤其徐云山乃镇军统领,属于边军序列,我们吏部和兵部都未必能管得上,你一介户部尚书来管,有是何居心?” 第194章 扬我国威 面对吴盛昌的指责,秦程面有愧色,自知理亏,但是箭矢已发,岂有折回之理。 于是秦程涨红着脸道:“我身为户部尚书,食君之禄,自然担君之忧,这朝中大事小事,无论是谁,只要撞到了,就要秉持着公心上奏与天子,此乃臣道也,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何错!”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我且问你,徐云山之事,你可有铁证?” 秦程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吴盛昌继续冷笑道:“那你是如何断定,向你举报之人所言虚实,你可派人查证过?” 秦程亦是摇了摇头道:“闻风而奏,但那举报之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足以可见此事并非捕风捉影而已!” 吴盛昌依旧冷笑道:“那举报之人是亲眼所见?还是另有佐证?” 秦程连忙说道:“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徐云山护卫途中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先是让半数海师隐藏,不跟随商船进入番斯伯,在返航路上,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七天之久,而且待他率领半数海事回来之时,海船破损明显,且海师营将士有伤亡的现象,这明显就是经历过一场战斗的样子,这茫茫大海,除了番斯伯,怕是徐云山也不会去攻击其他国家,而且只有番斯伯才有能力将我海师之战船损坏至斯,这一切都是随时可以查证之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唏嘘,若秦程所言为真,那这个徐云山的胆子也着实大得没边,远跨几千里重洋去攻打人家的国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想来徐云山这一趟外出也不可能将一千海师营将士悉数带走,了不起带了一半,也就是五百人,但是五百海师千里海域,孤军深入,这样的战例确实闻所未闻,亦是都不知道如何定义才好。 吴盛昌一时也有些语塞,他知道这个事情经不起推敲,一旦朝廷真的派人去查,这船只或许可以修补得毫无痕迹,但是这箭矢可都是有数的,海战用到虽多的就是箭矢了,大批量的箭矢不见,怕是一时说不清楚,而且伤亡亦是要登记造册的,这也瞒不过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是好。 正当吴盛昌左右为难之际,内阁执笔郎徐挽声抱着笏板出列施礼道:“陛下,关于此事,臣有话说!” 徐世藩随即眼睛一亮道:“徐卿只管说来。” 徐挽声连忙再施一礼道:“镇南将军符正祥已经针对此事上奏了奏章,只是刚到内阁,说来凑巧,正好压在臣的案头,还未来得及分类批示,然后上交给执笔大臣和阅章大臣,但是其中的内容,臣已经全部获悉,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臣就僭越一番,先行将符镇南的奏章在大朝会上公示于众,还望陛下准许!” 徐世藩连忙挥手道:“事关重大,朕准了,徐卿但说无妨!” 徐挽声对徐世藩再行一礼后,当即转身朝着秦程道:“符镇南奏章上已经言明,徐云山此番出海,是经他同意,顺路剿匪靖海,所以,秦尚书所言的徐云山的一切反常部署,均是为了剿匪,而非袭击番斯伯,且徐云山沿途一路共剿灭三十七路海盗,斩杀海盗近万人,从此,西进海路,畅通无阻!徐云山这不但没有袭击外邦,反而一路扬我国威!” 第195章 无须告知你 徐挽声的话更是像一颗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朝堂这潭湖水之中,想不到徐云山居然当真跨越几千里海域发动了一场海战,还剿灭了沿途三十七家海盗窝子,剿灭海盗近万人! 只是区区几百兵就坐到了这样的战绩,这徐云山不得不说当真是有两把刷子,且胆子也肥得很。 不等秦程反驳,新任兵部左侍郎林工书随机出列道:“陛下,此话不足以信!” 徐世藩随即问道:“林卿有何看法?” 林工书随即说道:“番斯伯距离我大虞何止千里,先不说我孤军深入,还携带这如此之多的商船,能否击败如此之多的海盗,就算我大虞海师当真有这样的战力,千里迢迢前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剿匪又是为的哪般?那里的海盗纵然全部剿灭了,得利的也是番斯伯国,于我大虞何益?所以,这道理说不通。” 兵部尚书陈羡余不慌不忙地抱着笏板在原地朗声反驳道:“林左侍郎初来兵部不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在海运司尚未成立之前,各个海运的商队是允许聘用护卫登船的,这规矩在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前就已经延续至本朝足足百年之久,这近海的海盗水匪早就被各个商队护卫剿灭得干干净净,何况我大虞如今兵锋正盛、海战无双,纵然有些许宵小有劫掠大海之心,也没有敢跟大虞海战之胆魄,皆远窜远海。所以,为长久计,我觉得符镇南想将大虞海上商路全部靖平亦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今的运力想要增加和番斯伯或其周边的商贸往来亦是迟早之事,那就势必要剿灭周遭海盗水匪,以保我大虞商路畅通太平。” 林工书随即不甘道:“兵部难道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么?纵使如此,非我国土之地,难不成他死灰复燃一次,我大虞水师就要前往剿灭一次不成?如此劳民伤财只为剿灭他国匪患,怕是说不通吧?” 不等陈羡余回答,徐挽声就呵呵一笑插嘴道:“劳民伤财?林左侍郎怕是有所不知,徐统领此番剿匪,不但没有花费半分国帑,且还缴获了黄金一万四千两,铜钱装了七百余袋,合计约九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七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若是如此缴费,臣倒是以为,多多益善!” 此话一出,群臣更是不淡定了,这一趟剿匪居然还能有如此创收,难道这番斯伯海域附近的海盗居然能有如此富有了,那番斯伯和番斯伯周遭之国又该是何等富有的地方,说是遍地黄金亦不为过! 林工书亦是不可置信道:“执笔郎莫不是在说笑不成?这区区几十家匪窝能有如此滔天巨富?” 徐挽声笑了笑道:“这笔钱财已经经由镇南军确认,扣除了相应的军费后,正朝京师运来,届时左侍郎便知真假,想来,符镇南不至于以此欺骗朝廷,否则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户部尚书秦程闻言更是坐不住了道:“事关国库赋税之事,为何我身为户部尚书却不知晓此事,这镇南军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 徐挽声则是轻轻说道:“这笔钱,不归属国库所有,乃是剿匪所得,符镇南说了,此进项当归纳入陛下的内库,跟国库无关,所以,无须告知你!” 第196章 关于对徐云山的安排 听到这里,秦程顿时忍不住叫道:“徐云山剿匪所得之利如何能不算做国库该得?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徐挽声忍不住笑道:“剿匪?秦户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户部所言,那徐云山乃是兵袭番斯伯沿海来的,怎的,户部也承认徐云山乃是剿匪了?” 秦程连忙改口道:“那如何能行,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自然不能随意定性,自然该由天子遣使查明再来定性,可这钱财乃是出海所得,动用了我大虞海师,自然就是公事,就该入到国库中来。”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若是这钱财是徐云山兵袭番斯伯所得呢?秦尚书可会将这笔钱财归还于番斯伯?” 秦程顿时有些语塞道:“这……” 此时太后缓缓发话了:“天子无私事,这钱财运送到京,自然由户部前去对接查验,封存入国库,只是哀家也同时相信,徐云山绝不是做得出那种胆大妄为之事的人,相反,此人三番两次履立奇功,假以时日,定当能成为陛下亲政之后的肱股之臣。只是他升迁太快,哀家担心会让他起了骄傲之心,想来将他调入京师来调教几年,将来必堪大用。” 太后王氏毕竟是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正妻皇后,又是先帝的生母以及当今的嫡母,在朝中地位稳固,威望甚隆。 所以她一开口,就轻轻将徐云山一事定了性,谁还敢出声反驳,若是云奉公主在场,可能还敢胡搅蛮缠一番,但是骄横的云奉公主刚刚也被这位太后一句话就拖出朝堂,圈禁在家,就这样的局面,谁还敢跳出来唱反调? 这一下不但将徐云山的诬告抹去,还将徐云山定性成了功臣,所以接下来要讨论的就不再是徐云山怎么定罪和洗刷的问题,而是该怎么封赏这位功臣。 按照太后的意思,这人可是要青云直上入京师的,可是这武将入京,要么就出任禁军将军,要么就入兵部或工部,但是这些衙门目前都没有空缺。 总不能为了让他进来,挤一个人出去吧,要知道上述衙门能进入者,要么有足够的功名政绩支撑,要么家族背景不凡,又岂是说挤走就能挤走的? 剩下的就只剩内阁了,难不成,这徐云山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要从一介白衣一路畅通无阻地升到内阁之中,那怕是整个朝堂都会不干,这官若是这么好升的,大家伙岂不都成了庸才,只有他徐云山一人是大才了。 但是太后已经发话,天子看样子也是支持的,这二位圣人的支持之下,众人亦是不好反驳。 此事,吏部尚书吴盛昌肃然上前施礼道:“二位圣人,臣以为,徐云山不到一年时间,几番升迁已经是恩宠至极,不宜再给升官,否则怕是整个朝堂都难容此人。” 吴盛昌这话虽说太过于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太后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倒是哀家疏忽了,但是此子潜力颇高,哀家还是觉得,要让他进京调教一番,将来也好辅佐君王,诸位臣公以为,当如何是好?” 第197章 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太后这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徐云山将来可是要成为肱股之臣的人,现在谁再揪着徐云山不放,那就是跟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作对。 朝堂之上刚刚都见识了太后收拾云奉公主的雷霆之威,谁又敢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但是总归是有人不怕死,例如现在还在殿外晒太阳的御史台的侍御史李长茂就突然朗声说道:“圣人在上,臣有话要说!” 由于是殿外传来的声音,众人都忍不住朝着殿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正抱着笏板,挺胸抬头地朝着殿内走来。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不就是刚刚被架出皇宫的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么。 李长茂虽说站在殿外,但是比较靠近殿门,头上有屋檐遮挡,倒也没有晒到什么太阳,故而身上并无多少汗渍,但还是能够看到后背有些许湿透。 只见他进到殿来,朝着阶上的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臣李长茂有话要说,还请圣人们恩准!” 小皇帝徐世藩自从知道了李长茂的身世之后,心中对他多少有些芥蒂,尤其是他跟石清芳的婚姻,更是使得徐世藩对李长茂多了几分戒备。 想到这李长茂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一个殿外听政的居然还想入内发言? 但是出于要展现人君的风度,于是有些不悦道:“侍郎中,你有何话说?” 李长茂连忙恭敬达到:“臣所在的队列比较靠近大殿,所以殿中圣人们和诸位老爷们的谈话,臣亦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徐云山进京一事,臣有话要说!” 这时候身为御史台首官的御史大夫曹文轩当即出列指着李长茂斥责道:“侍郎中,此殿乃是议论朝廷大事的地方,只有有资格位列于此的朝廷要员才有资格议政,你在殿外,只能听政,不能开口,你为官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 对于上官的指责,李长茂不慌不忙道:“回上官话,长茂以为,只要在大朝会上,所有有资格参与的官员都应该有资格发声。” 曹文轩闻言顿时怒道:“不知所谓,你这个侍郎中本就是一介虚授之职,并不当差,今日让你来参与大朝会乃是朝廷给你的体面,你连政务都没有处理过,何来的底气发声?你赶快速速退下,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曹文轩说完还特地转身朝着阶上两位圣人施礼道:“臣管束无方,还请圣人见谅!” 小皇帝徐世藩当即说道:“不碍事,这侍郎中既然不懂,那就好好管教就是,毕竟一如曹卿所言,这安西侯的侍御史毕竟只是虚授,并未当值,他不懂规矩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朕亦觉得这么一来,似乎有些不妥,既然虚授,无非就是为了给一份俸禄罢了,那这份俸禄直接给了就是,咱大虞还不至于缺这点粮饷,但是这官职却要收回来,留给真正能够胜任之人出任,岂不更好?” 说完,徐世藩还特地转头去看向太后道:“儿臣经验尚浅,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第198章 政治妥协 太后听了徐世藩的询问后,缓缓说道:“若是按照俸禄这么点事情来说,皇帝你说的没错,但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就是希望多给安西平侯(李长茂曾祖李足,第一代安西侯。)及其后人一些事情做,不至于让其和其后人皆是碌碌无为度过一世,只是自安西平侯起,历任安西侯的继承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掺和朝政,所以历任帝王也没有强硬要求,以至于元兴圣人仁安皇帝起,给安西侯一脉的官职索性就成了虚授,更多是一种天家给与的恩宠与体面,先帝亦是秉承了这个理念,所以并未收回安西侯的侍郎中一职。所以,陛下,看在历代先帝的份上,还是莫要跟安西侯计较的好。” 徐世藩闻言点了点头,转回身子对李长茂道:“既然是祖荫庇佑,那安西侯你就该安心享福就是,为何要掺和进来?” 李长茂闻言,当即跪下朝着徐世藩拜道:“陛下,长茂自知我李家能有今日之福,乃是太祖高皇帝以及历代帝王和陛下的荣恩所佑,长茂受之有愧,不愿苟且一生,亦想做些实事,报答国恩!” 王瑞琦闻言,随即冷笑道:“安西侯,非是陛下不给你机会,你从未正式担任过任何官职,现在就算将你这侍郎中实授,怕是你亦是做不来,你要知道,朝廷命官,一言一行、一笔一划都能决定许多人的命运,绝非儿戏!不可能靠着满腔热血就能做好一件事的。” 李长茂依旧没有起身,正准备回话,一旁的礼部尚书薛孝诚随即出列反驳道:“阅章此言不妥,这安西侯素有才名,学富五车,绝非那些泛泛之辈可以比拟,我亦觉得,若是陛下愿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让陛下刮目相看。” 薛孝诚话音刚落,顿时有许多朝中大臣纷纷出列表示,李长茂才名远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朝廷授予实职。 徐世藩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这些这些出列为李长茂说话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寒门一党成员。 当然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公主党,这李长茂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自然就是他们未来的党魁了,他们当然要保。 太后今日将了云奉公主一军,就是为了避免此事,却不曾想,这李长茂居然有胆量自己跳了出来,还是将事情拉回了原本该有的轨迹。 因为今日无论说什么,哪怕是抹黑徐云山都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真实目的就是公主党要让李长茂真正的进入朝堂之中,再不济也将这侍郎中一职坐实,日后再运作起来,就没有那么大的难度了。 面对这么多人跳出来作保,徐世藩已经不能轻轻揭过了,王瑞是更是心中恼火。 早知道刚刚李长茂出声之际,就不该让他能够有机会进到殿中,直接让禁军将他拖走就是,现在弄得场面有些骑虎难下。 最终太后发话了:“既然安西侯有这个心思,又有这么多大臣看好,哀家觉得是该给他一个机会,就像徐云山一样,这二人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都该得到陛下的重视。依哀家看,这安西侯的侍郎中从明日起,就正式到任办公,为期三个月,届时根据考评而定。而徐云山嘛,哀家觉得这近来的禁军军纪有些松散了,经过和陛下商议,决定设立一个禁军巡查司,专职负责巡查禁军军纪之事,设立一名巡查使,正五品官,也就由徐云山来出任吧,跟安西侯的侍郎中一样,为期三月,根据考评来定是否留下!” 太后这一决定也就等于对这些公主党进行了一番政治妥协,也就等于说,咱们谁也别装,都是为了拉人上位,那就给他们两人三个月时间,看看究竟谁有大才,谁不堪一用! 第199章 直冲九霄 太后轻轻一推,将李长茂推到了和徐云山平等的位置上,若是公主党还不罢休,那就只能一拍两散。 纵然徐云山这次不能出任事先准备的官职,但是他是官身,还是手握军权的将军,大不了回去珠崖替天子守海。 以徐云山之能,相信用不了多久能就能积攒一定的功劳,从容被调进京师。 而李长茂就不一样了,他本就先天不足,虽挂着个侍郎中的名头,但却从未出过一天值,哪怕才名在外,两位圣人想要以此阻止他进入朝堂,可以说是太容易了。 而且别看公主党势大风盛,但是其底盘并不牢固,甚至内部可以说是各怀鬼胎,这李长茂纵然将来要娶石清芳,也未必就是公主党最后的继承人。 毕竟党羽之中可是以寒门为主,而寒门也不是没有能人,就刚才跳出来帮忙说话的礼部尚书薛孝诚本就是六部大佬,亦是寒门之中颇有威望的存在。 若不是本身根基差了些,当时洪志涛出事之后,应该是由他来继承寒门势力,成为新一代的寒门代表的。 但是薛孝诚毕竟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做不到刘鹏那般享誉天下,成为寒门楚翘,天下寒门士子公认的领袖。 也不像洪志涛那般根正苗红,乃是刘鹏的嫡传弟子。 当然了,他对于洪志涛继承刘鹏成为新的寒门领袖没有意见,只是洪志涛倒了,连带着刘鹏也被迫告老,整个寒门没了主心骨,顿时四分五裂。 自己虽然获取了大部分寒门的支持,但是根基还是太浅,难担重任,所以选择了加入云奉公主的阵营,说是加入,其实更像是合作。 而合作的前提就是因为云奉公主没有儿子,纵然选了李长茂这么一个便宜女婿也没关系,因为李长茂的根基还不如自己,说不定将来自己还有机会取而代之。 但是想得再多再美好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正是双方精诚合作的时候,既然云奉公主想要推李长茂上台,自己这些寒门之人自然要全力支持,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齐心协力将其他势力打沉了再说。 综合以上种种,身为公主党中的寒门代表,薛孝诚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当即判断目前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当即就会将李长茂进入朝堂的可能性掐断,那对公主党来说亦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既然薛孝诚没有出言反对,其他人心中纵然有不同意见也不好出言,李长茂更是懂得见好就收。 在领会了薛孝诚的意图后,当即大大方方地朝着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再次拜道:“臣谢过圣人天恩,定当竭尽所能,用心办事,绝不辜负圣人们的期许!” 于是,一次朝堂的博弈就在这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下落下了帷幕。 太后和皇帝一退朝,当即就在此召唤王瑞琦等外戚党重臣来到皇帝的御书房议事。 自从之前通过徐云山的出现,彻底收服了王瑞琦之后,小皇帝徐世藩在朝中的势力算是大成了,只是为了揪出徐云山所怀疑的幕后之手才暂时对公主党忍气吞声,没有展现獠牙,营造一种朝堂上依旧是皇帝、外戚、公主三党鼎立的局面。 只是,一旦弄清楚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之后,徐世藩这条已经蛰伏已久的巨龙就会直冲九霄,威震四方。 第200章 铁面阎王 通过一系列操作,徐云山走马上任,成了朝廷特地成立的新衙门禁军巡查司的首官巡查使(正五品)。 同时从禁军十二军中分别抽取二十四名人手充入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从五品),同时每六名纠察使合领一营兵马(三百六十人),共计四营一千四百十四人,统称为巡查司兵。 同时在各个边、郡军中选拔将领进入禁军补充这些被抽调走之人的空缺,就这样,小皇帝徐世藩通过这一手快速地掌握了禁军的兵权。 因为各个禁军将军虽然还在,但是下面的副手心腹则是几乎被抽调一空,加上塞进来的新人很明显就是帝党一脉之人,心思不蠢的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明知小皇帝夺权,亦是无可奈何。 而那些被调入禁军巡查司的人,也不是做做样子就踢走,而是真的被徐云山用了起来。 一时间,各个禁军分部都是被徐云山整得苦不堪言,之前一些骄纵的毛病也经过徐云山一番纠举之后,确实改善许多,整个军队的精神面貌也为之一新。 但是徐云山这个新任的禁军巡查使倒是颇为神秘,居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甚少亲自带兵巡查,就算出现,亦是带着一副铁制的面具。 据说是为了震慑宵小,天子特地下旨让工部打造这样一面铁面送给徐云山,希望徐云山今后在外皆以铁面示人,寓意铁面无私。 所以,许多想跟徐云山结交之人,一见了他这副冰冷冷的面具,顿时都会打消这个念头,甚至有种避而远之的想法。 因为带着面具的徐云山,配上那身铠甲,实在是太过于森然,尤其是徐云山出行,喜欢按刀而行,更平添几分杀气! 这样的活阎王,谁见了不怕,哪怕他将来前途无量,成为肱股之臣,这样冰冷的性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当然,像王瑞琦、吴盛昌这些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徐云山可以说是小皇帝徐世藩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能让人知道。 何况这京师认得徐云山样貌之人不少,一旦被人知道这徐云山就是昔日的大虞战神白山王徐云峰的话,那公主党幕后的那双黑手还是否有勇气站出来可就难说的很了。 所以,徐云山跟众人一番商议之后,就决定以铁面示人。 徐云山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怪招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他曾经吃过这样的暗亏,若是以铁面示人,一来熟人大概率上不会贴上来,二来,那些有心结交的也会敬而远之,这样他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孤臣。 除非他当真有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以他的才能还是做一个孤臣最为稳妥,毕竟,哪怕天子跟你关系再好,但是一旦你的势力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为了皇权,该落下的屠刀也不会迟疑半分。 当年自己就是因为威望太高,导致最终生母为了自己而惨遭误杀,所以无论如何,徐云山都不愿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也因此,徐云山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在京师混出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做“铁面阎王”。 第201章 云奉公主的邀请 经过半年的整顿,禁军的面貌为之一新之外,这巡查司的巡查司兵亦是隐隐被徐云山练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人虽说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千多人丢到战场上会比禁军这个天下第一精锐差上多少。 而小皇帝徐世藩也将在过完这个冬天后,于第二年开春正式亲政。 如今不但禁军的兵权已经被小皇帝徐世藩稳定了下来,同时朝堂之上的帝党亦在不断地壮大,当然这跟当时暗中收服了王瑞琦有关。 自从上次见到徐云山之后,王瑞琦自知大局已定,所以总在有意无意地给帝党输血,慢慢弱化自己的势力,但是总体上,朝堂的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 尤其是李长茂也确实在他侍郎中的位置上展现出了该有的才华,在公主党中站稳了脚跟,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一党魁首的气度,在李长茂的影响之下,这半年来,公主一党也难得没有挑起争端,朝局难得的和平。 而徐云山将诸事整顿得顺顺当当,自然也是每日按部就班的当值下值,深居简出,十分低调。 若是没有天子传召,几乎是连街都不出的,府邸中伺候的也都是后来珠崖派来的自家人,若不是珠崖还有偌大的生意要照顾,阿香都打算前来陪伴,省得还要担忧他把持不住跑去拈花惹草。 当然这是阿香说的原话没错,但是本意并非如此,徐云山对于阿香寄来的家书也就是轻轻一笑,老夫老妻之间无需说那么多,阿香还有心情聊这个,那就说明,珠崖一切太平。 尤其是接任自己成为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的正式老熟人麦永瑞,这麦永瑞可以说是刚到镇南军还没待上多久,这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一道圣旨又平调回了珠崖。 说是平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海师营统领就是一个跳板,只要做得好,就能像上一任统领徐云山那般,青云直上,进入京师。 所以,麦永瑞身边的熟人没少打趣他,说是麦永瑞这命好的神仙都嫉妒,回回白捡一个大便宜。 对于麦永瑞接任自己成为新的海师营统领一事,徐云山可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这谁当都没有麦永瑞当来的合适。 麦永瑞可是徐云山进京之前为数不多的知晓徐云山身份的人,而且当年在徐云山还是白山王的时候,曾出任过徐云山担任的镇西将军的一员校尉,后来能够出任珠崖驻郡统领,亦是徐云山的手笔。 所以,有麦永瑞在珠崖,徐云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 但是离家半载,徐云山也着实想念家中,可惜的是,当他做出这个选择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他的日子不会那么舒服了。 徐云山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要准备更衣到书房看书,就听见家中仆人敲门道:“老爷,云奉公主府邸又送来请帖,说是想邀请老爷今夜赴宴。” 徐云山想起了云奉公主徐娇茵那傲娇的样子,心中平添几份烦躁,自己这个远房堂姐什么性子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她那女儿石清芳更是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跟她十成十的像,都是阴魂不散的主。 顿时没好气的应道:“你就跟他说,老爷我身子不爽利,公主的好意心领了,改日身子恢复了再登门拜访!” 第202章 云奉公主上门 本来徐云山以为云奉公主跟之前一样,被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毕竟自从自己进京以来,无论是云奉公主徐娇茵还是宁陵县主石清芳这母女二人,已经不知道托人送来多少次请帖,皆被徐云山以各种随口胡诌的理由给挡了回去,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其实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母女的居心,徐云山简在帝心已经是举朝公认的事,而且以徐云山对京师诸多官员的态度就能看出,徐云山怕是连帝党都不是,而是一个纯粹的孤臣。 就连跟帝党中人的正常往来都没有,每日除了按部就班地到司衙坐镇,下了差就只回到他的府邸都没迈出过大门,若非圣人召见,可是连街都不出的。 就算出行亦是铁面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更看不出他的深浅。 而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这母女二人明知徐云山乃天子心腹之人,亦是三番四次公然邀请,虽屡次遭拒,却屡拒屡请,从不间断。 开始众人都在以为这母子是真心想拉拢徐云山,毕竟徐云山无论是珠崖平俚的功绩,还是整顿海师营的手段都颇为令人折服,才干无须质疑。 如今又执掌这对禁军有所掣肘的巡查司,可以说是位不高但权重,如此得到天子赏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才被云奉公主母女看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屡次屈尊相邀皆是遭拒还纠缠不放,那就有很大问题了,说白了,这就是在离间天子和徐云山的关系。 虽然未必有用,但说不定会种下一颗隔阂的种子在天子心中,一旦哪天徐云山出了什么问题,就单凭这件事就足以让天子大做文章,可见这母女心机之深。 徐云山对此亦是无奈,虽说天子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失去对他的信任,但是这种算是低劣的阳谋确实让他烦不胜烦,若是他白山王时期的性子,当即就要写一封骂街的信件让人丢去公主府。 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小小的伯爵而非宗室,骂公主那可是要被收拾的。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云奉公主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一听说徐云山身体抱恙,当即大张旗鼓地张罗了起来,亲自领着女儿宁陵县主石清芳,携带一众御医穿街招摇而过,说是要为徐云山诊断。 这个事情经过云奉公主这么一闹腾,顿时在京师宣扬开来,许多官员不明就里,还以为徐云山终于被云奉公主收入麾下,成为公主党成员,否则云奉公主这么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示威给谁看? 等徐云山得知此事之事,不由得一阵气苦,暗道这母女两还真他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给自己找茬。 但是公主和县主携御医上门诊断乃是荣恩,不能拒绝,于是徐云山无奈命令家仆打开中门,而自己身穿朝服,佩戴铁面亲自出门迎接。 在徐府大门被众人簇拥其中的云奉公主见徐云山一身绯红朝服,但却面戴铁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顿时心中有些不悦道::“巡查使,本公主亲自驾临,你何以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第203章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对云奉公主的质问,徐云山亦是不慌不忙的施礼回道:“回公主话,下官的铁面乃圣人所赐,寓意铁面无私,只要不是独自在家之时,一切时候皆要佩戴,以示铭记圣人之言,失礼之处,还请公主包涵!” 云奉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也是对别人,我乃皇家的公主,在我面前戴着面具,你置我皇家威严于何地?” 徐云山依旧不急不慌道:“先不说公主已经嫁作石家妇,纵然是未出阁的公主前来,下官亦是如此面目示人,此乃太后和陛下两位圣人准许,所以,下官除了太后和陛下开口,否则见到任何人都佩戴铁面亦无问题。” 徐云山这话就有些恶毒了,多多少少有些指责云奉公主嫁做人妇,却不在家相夫教子,而是抛头露面在外,有失体统的意思。同时暗示云奉公主还没有资格让他徐云山摘下这个铁面。 云奉公主还待发作,一旁的女儿石清芳则是轻轻扯了扯云奉公主的衣角后站出来对徐云山道:“巡查使,珠崖一别将近一年,我以为咱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了,不曾想,才不过半年光景,你也进了京师,我与母亲三番两次宴请想要为你庆贺一番,却不料屡次遭你拒绝,此次听闻你身体抱恙,我母亲爱才心切,最见不得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生病受苦,于是请了大半个御医院的名医前来,怎的,你打算让我们都呆在大门替你诊治不成?” 徐云山连忙朝着云奉公主道了声谢后才抬头对石清芳说道;“区区风寒小疾,何足挂齿,下官休息一晚想必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是公主县主屈尊前来,下官没有准备,家中简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还请贵人见谅。” 说完徐云山就侧着身子让开一条道来,躬身抬手,示意云奉公主母女入内。 云奉公主当即冷哼一声,就在女儿石清芳的搀扶之下,轻轻地迈上台阶,瞥了躬身的徐云山一眼后,走进了徐云山的府邸大门。 徐云山见云奉公主母女已经进门,连忙快步跟上,沿途指引,将云奉公主请到了府邸正厅。 在徐云山的安排下,云奉公主坐上了正厅主位,而自己和石清芳分列云奉公主的左右下首,其他随行人员也在家丁的安排之下都临时得到了简单的座位。 徐云山在京师的府邸并不大,甚至坐在中堂的云奉公主只要抬头一望就能穿过院子,直透府邸大门,望到街面。 这样的府邸对于徐云山如今的身份和财力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该住在这样简单的宅子。 而且最为让她恼怒的是,这徐云山居然不关门,任由中门一指敞开,那不是随便一个路人走过都能看见这里头的情形。 想到此处,云奉公主当即有些愠怒道:“巡查使,你这是何意?这中门正对着本公主,你不将门关上或置放个屏风遮挡掩盖一番,任由大街人来人往走过观瞻不成?” 徐云山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拱了拱手道:“公主见谅,下官乃外臣,公主和县主乃宗室女眷,虽说公主一片好意,特地带了御医前来给下官诊断身子,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惧人看?” 第204章 我不叫这个名字 不等云奉公主发火,随行侍奉的嬷嬷当即指着徐云山斥责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听说还是个伯爵,怎的如此不懂礼数,让公主的凤颜暴露在过往的庶民眼中,你是何居心?” 徐云山也不惯着道:“我徐云山待客,向来如此,公主若是觉得礼数不周,那下官也不敢强留!” 原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激怒云奉公主,却不曾想,云奉公主闻言一反常态,只是淡淡冷笑道:“巡查使好硬的骨头,但是本公主很是欣赏,我常听女儿说你在珠崖的事情,还有些不信,居然会有如此不畏权势的商贾,今日一见,吾女所言非虚,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徐云山冷冷拱了拱手道:“公主见笑了,下官只是不善交际,并无他意,而且开着门也是为了公主和县主好,这样显得两位贵人登门乃是磊落之举,并无其他意图。” 石清芳倒是有些忍不住道:“徐云山,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我母女好心携带御医前来为你诊断,你居然怀疑我母女对你有什么意图,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我还曾对你赞扬有加!” 徐云山似乎不太愿意搭理石清芳,直接转头对云奉公主说道:“公主前来,想必不单请御医为我看病这么简单,定然有事要说,下官也就厚着脸皮问了,公主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闻言心中大怒,这徐云山哪里是不善交际,而是懂得很,现在当着众人这么一问就是明摆着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而且自己若是憋回去倒是落着别人笑话,若是开口拉拢,他定会严词拒绝,到时自己更是落人笑话。 想通此节的云奉公主直接气的拍桌骂道:“徐远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三番四次拆我的台,我才想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了平静湖水的石子一般,激起了阵阵涟漪。 徐远峰这个名字虽说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的耳朵中,但并不代表众人会忘了这个对整个大虞具有非凡意义的名字,那可是一代战神,有他在,大虞边疆无忧。 就连石清芳都忍不住大吃一惊,难道眼前这个人当真是那个小时候抱过自己的远房舅舅徐远峰? 但是转念一想,顿时觉得通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珠崖敢跟自己对着干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进京之后要佩戴铁面示人,且深居简出,因为京师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 他若是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肖三日,全京师都知道他就是当年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徐云山。 若他真是徐云山,那自己母女二人的谋划还有何意义,只要他公布身份,朝中不敢说无人敢挫其锋芒,但是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声望怕是仍有几份余威。 只要他坐镇朝中,何方军中势力敢有所异动,必定遭受灭顶之灾。只是他为何要隐藏身份? 这个问题怕是在座之人皆想知道。 但是徐云山面对众人疑惑震惊的眼神,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笑道:“公主殿下,我实在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徐远峰?我不叫这个名字!” 第205章 宫中召见 云奉公主似乎也料到了徐云山会否认,当即冷笑道:“远峰,别人认不得你,姐姐我可是认得出你的,你这身板、姿态、声音,姐姐我跟你相处这么多年了,焉能忘记?你告诉姐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使得你连堂堂郡王的爵位都不要,诈死躲到珠崖这个地处偏远的小渔村里自甘堕落当了一个商贾?若非今日相见,我还不敢确认,你就是我皇室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徐云山故作惶恐道:“殿下请自重,下官乃一介渔民出身,焉敢跟殿下攀亲带故,这一声姐姐,恕下官不敢开口,至于徐远峰这个人,下官从未见过,更不知他与殿下有何渊源,亦是不敢冒认!” 云奉公主忽然抹了抹泪珠起身道:“我知你在这种场合之下不好与我相认,但是我不介意,你虽戴着面具,但是瞒不过我,你就是我那好堂弟,昔日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云山其实就是你的表字,这天下知道你表字之人不多,恰巧姐姐就是其中一个,云山,你放心,这里都是姐姐信得过的人,你就承认了吧!” 徐云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云奉公主能够看得出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打算瞒得过她,如今她跳出来揭穿自己更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毕竟这云奉公主向来都跟自己不对付,尤其是当年云奉公主曾经代表太子也就是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徐世贞来拉拢过自己,被自己严词拒绝后,这本就不算亲近的远房堂姐弟之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如今这云奉公主在自己面前唱这一出,很明显就是别有用心,起码是不怀好意。 最关键的一点是,云奉公主能从徐云山的名字看出什么端倪并不奇怪,只是以她的性子居然能耐到今日才特地来求证并且戳穿,那就定是别有用心。 说不定是云奉背后的黑手要有所行动,提前过来确定也好,或是搅局也好,目的怕先把徐云山拉到旋涡中间。 毕竟堂堂一介实权郡王突然宣布薨逝本就已经够耐人寻味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徐云山若是一个说不清楚,很容易就会担上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麻烦缠身,怕是朝堂上谁没时间来关注他们公主党的行事。 想通此节的徐云山冷冷地说道:“云奉公主,下官再次重申一遍,你口中所说的白山王徐远峰已经薨逝好几年了,你如今强行将下官和白山王混为一谈,就不怕白山王九泉之下亦会感到愤怒吗?” 不等云奉公主开口,石清芳当即冷冷地插嘴道:“你若不是白山王,只需揭下铁面,给我母亲一看便知,反正你的容貌又不是没人见过,若是担心我母亲堂堂公主之尊强行指认你为白山王,这京师之中见过白山王尊容的没有一万,亦有八千,大把人可以为你正名,你若是心中无鬼又怕个什么?” 就在徐云山正欲拍案而起反驳之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高亢且尖锐,一听就是个太监。 众人疑惑地顺着笑声的来处望去,果不其然,何子业手执拂尘正笑眯眯地朝众人走来道:“呵呵,今日当真热闹,想不到公主和县主也在,实在赶巧了。” 不等云奉公主回话,何子业就身子微微前倾,朝正经端坐的徐云山朗声说道:“巡查使,宫中两位圣人召见,事态紧急,让你速速动身!” 第206章 公主党的阴谋 接收到何子业的口谕后,徐云山亦不客气,当即起身对徐娇茵和石清芳这母子二人说道:“公主、县主,事情不巧,圣人们传唤下官即刻进宫,恕难以接待,请!” 徐云山这算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了,明晃晃地就当着众人的面赶客了。 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自知此乃圣人口谕,也不好胡搅蛮缠,于是母子二人不情不愿地相携起身,带着一帮爪牙和御医就出了徐云山的府邸。 等云奉公主的仪仗走后,何子业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赶得及时,怎样,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徐云山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哪里还用露出什么马脚,这云奉公主算是将我从小看到大,虽算不得亲近,但绝对不陌生,她若是留心起来,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何子业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僵道:“这么说来,她看出来了?还戳穿了?” 徐云山没好气道:“何止戳穿,你再晚来一会,她怕是就要将此事闹上大殿,我估计,明日他就要递帖面圣了。” 何子业闻言顿时为难道:“千防万防,亦是防不住她,现在又当如何是好啊?” 徐云山苦笑道:“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就是,反正咱们一直都是明面上的,何况这大半年来的布置也不是白做的,我如果猜的不错,陛下明年即将亲政之时,怕是会对他们产生什么不利因素,所以,他们就想借机来拉我下水,让我自身难保,这样,禁军中他们的人才有可能有机会做出什么配合。” 说到此处,徐云山和何子业突然都是一惊,何子业随即望着徐云山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很可能会兵谏?” 徐云山亦是神情凝重道:“未尝不会,这禁军只是被压制住了而已,若说完全收服还远远算不上。只是我要是公布身份,他们顿时就会往我身上泼无数的脏水,届时我怕是自身难保,更别说帮助陛下控制局面,但若是我不公布身份,这禁军之中始终隐藏着一份不稳定的因素,想来,我要向陛下借刀一用,提前将这些老鼠揪出来杀掉了。” 何子业连忙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全部揪出来杀掉,我可以保证一个都跑不了。但是这么一来,又会打草惊蛇,我要好好琢磨琢磨,究竟要杀几个才能逼得那幕后之人忍不住阵脚大乱,又不至于退缩不前。若是他退缩不前,咱们这大半年的布置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况且这狼子野心之辈一直潜伏朝中,始终是个祸害,当须除之而后快!” 何子业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那你诸事小心,一会圣人们问起来,你可得好好说,莫要吓着了圣人们。” 徐云山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晓得了,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坤宁宫的正殿门口,何子业连忙收声,轻轻推开了大门入内通报。 第207章 先下手为强 关于云奉公主能够认出徐云山就是昔日的白山王徐云峰一事,无论是太后还是小皇帝徐世藩也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徐云山进京受职至今也已半载,此时才被看破,也算是徐云山掩饰的很不错了。 只是尚且有差不多三个半月的时间,徐世藩就能正式亲政,这几个月当真不能出任何岔子,万一节外生枝,说不得又要引起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成为徐世藩亲政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云奉公主徐娇茵看破徐云山的身份,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在经过徐云山的一番表述之后,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顿时都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其实徐云山这个事倒也不难解决,随便编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搪塞过去徐云山诈死的理由,只是如此一来,这躲在云奉公主背后的那只黑手怕是就此偃旗息鼓,不敢再有造次。 若当真如此,那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就此将自己隐藏得更深,像一条阴毒无比的毒蛇一般,在你最为放松的时刻,突然张嘴一口,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最为担心的事。 毕竟现在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虽说也揪出了几个可疑的目标,但是经过一番分析之后,都觉这些对象似乎都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来主导此事,甚至这些怀疑对象也不具备能够操纵云奉公主心甘情愿为他搭台唱戏的实力。 所以,这个时候暴露徐云山的身份并不是上上之选,反而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徐世藩需要徐云山的蛰伏,但是云奉公主此时上门挑破徐云山的身份,目的怕也不是拿徐云山的身份做文章那么简单。 更真实的目的怕是跟徐世藩开春之日正式亲政有关,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影响,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众人亦是一头雾水。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的徐世藩始终想不出其中的结症所在,于是对着徐云山就问道:“云山叔父,朕苦思冥想,始终看不出来姑姑和表姐意欲何为,按理说,若是她们当真要在朝堂之上挑破你的身份,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特地跑到你府中唱着一出戏,那岂不是给咱们报了信,让咱们有所准备?如此一来,大不了找个由头公布你的身份就是。只是这么一来,叔父以白山王的身份重返朝堂,在以此执掌禁军,那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徐云山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认为,他们反而希望陛下能这么做,让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再以此来做文章,但是这文章能做成什么样,我倒是不好说,我一时间也有些看不透他们的目的,这公主背后之人确实不简单,这是掀桌子的打法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太后闻言亦是疑惑道:“按目前的形势看,他们怕是会真的在朝堂上拿此事出来做文章,不若咱们也来个顺水推舟,见招拆招,就直接将云山你的身份公布,看他们如何应对再说!”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第208章 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徐云山闻言则是轻轻摇头反对道:“不妥!” 太后则是疑惑道:“那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一样道:“我突然想到,他们可能并不是要找我的麻烦。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想我的身份公开,然后以白山王的身份执掌禁军,如此一来,我就真的被按死在了京城。这么一来,我可能就成了一招死棋!” “死棋?”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疑惑,徐云山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招死棋。按照如今的形势,禁军的兵权大部分已经掌握在陛下手中,纵然不能起什么大作用,但是震慑宵小,使得京师稳定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陛下的亲政无须担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樯橹飞灰。” 徐世藩闻言当即想了想道:“不错,何况除了叔父这张牌,咱们还有舅舅这外戚一党这张真正的翻转之牌,京师的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姑姑和表姐始终是女人,属于无根之木,一旦朕亲政之后,她们那所谓的公主党自会不攻自破。” 徐云山当即赞许地看了徐世藩一眼后笑了笑道:“所以,无论我公不公布身份,京师都不会有他们的机会。尤其是她们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更不会再继续将京师作为博弈的战场,所以,新战场必定在京师之外的地方,所以才需要公布我的身份,将我按死在京师,毕竟按照我以往的功劳再加上珠崖平俚之功,不可能再出镇任何一军,只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了,而禁军中军的亲卫军将军最适合我的职位,毕竟陛下还需要我执掌军权,所以,短期内我是不会入阁或是出任任何一部尚书主官的。” 太后亦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云山这么一说,哀家亦是豁然开朗,只是以你之见,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新的博弈战场?” 徐云山闻言当即肃然应道:“若是没有意外,怕是就是关中!” “关中?”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关中之地,自古以来皆有王关中者得天下之说。一来,关中无论是人口还是位置都属于得天独厚的龙兴之地,无论是大华亦是大周,皆是以关中起家,继而席卷天下。再者,当年前朝大寿的肃逆亦是从当时关中的肃州起事,一路打入龙城,占据整个关中,接着出龙门,过飞鸟,下偃城,再一鼓作气鲸吞中原,若非遇到我大虞高祖景皇帝率领三州八十五姓子弟依山而拒,怕是当时的大寿早就易主。所以,关中的重要不言而喻,我朝虽不在关中建国,但是关中历来的位置始终不弱于京师偃城,所以,我判断,这公主背后之人,怕是最后的目标,就是剑指关中,企图据关中而夺天下!” 徐云山一番话不能说不震撼,太后和皇帝听完之后更是久久不能消化。 若真如徐云山所说,这云奉公主背后之人当真是大手笔,为了夺取江山,不惜搅动天下大乱、分国裂土,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来满足他的野心,这样的人,若真的给他成功,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第209章 幕后黑手是大虞皇族之人 太后经过一番思索后,随即对徐云山说道:“若当真如此,那此人应该是在关中已经形成一股颇具规模的势力,否则焉能做此布局?” 徐云山亦是不确定的说道:“按道理,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制度,很难会出现这样的人来。如今大虞的官制,出现威望盛隆的人不是不可能,但是若是能够左右如此大势的人怕是很难,所以,我觉得此人只是优势在关中,并非已经具备左右关中的实力,他之所以放弃朝堂而选关中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京师经过这半载的调整,已经完全被两位圣人掌控了局势,难以翻天。” 徐世藩眼神一寒道:“既如此,那且斗上一斗,朕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有谁能够比朕还要名正言顺,这种企图颠覆天下的奸贼,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徐云山当即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亦觉得,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因为臣担心,这番斯伯联合西域二十八国伐虞怕是也跟此人有关,西域紧挨关中,若非关中有变,如今的局势他亦是没有办法在关中钻空子从而形成势力的。” 徐云山这么一说,徐世藩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道:“叔父所言有理,倒是朕疏忽了,忘了这一茬,若真是如此,此人未必没有机会拿下关中。” 于是徐云山继续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关中的镇西军,只要确保镇西军没有问题,其他的事情也大得有限。” 徐世藩连忙快速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道:“前段时间,江寿王徐义良任期已满,朝廷则是已将他调任中枢出任工部左侍郎,而如今出镇镇西军的乃是石氏族人临阳县男石光玉,乃是石光忠的堂兄,如此一来,倒是通了,这石光忠本就是姑姑的驸马,更是表姐的生父,这里面怕是石氏也掺和不浅,看来那日朝堂之上,那石光忠和姑姑怕只是在朕和母后面前演了一场戏而已,并非真如外界所传那般的夫妻失和!” 太后闻言亦是大惊道:“纵然给他们得逞,这石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的上着至尊大位的,何况他们石氏自开国以来,深受历代君王天恩,几乎代代位极人臣之列,这般帮助外人篡夺我大虞江山,所为何来?要知道,一旦失败,那可是灭族大祸啊!” 徐云山想了想道:“若是没有意外,这背后之人,怕也是宗师之人,定然身负皇族血脉,否则不说石氏,怕是云奉公主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让一个外姓人来篡夺我徐家江山,就算是石光忠都不行,因为他们没有儿子,除非石清芳乃是男儿身。所以,无论是云奉公主还是石光忠都绝不可能帮助外人篡夺我徐家江山,除非那个接受帮助的人亦是我大虞皇族。” 太后亦是点了点头道:“云山所言不错,此事刻不容缓,要立即暗中调查,一旦查出,决不能手软,纵然是至亲血脉,亦要斩草除根,大虞正统不容篡改!”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不管是谁,他的结局,只能是死!” 第210章 邯涧侯吴盛法 徐世藩说完当即望着徐云山道:“叔父,朕若是没有记错,叔父当年成名一战就是在镇西军中得名,后来更是因战功出镇过镇西边军,成为镇西将军。”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难得陛下还记得,确实如此,只是我在镇西军中并未待上几年,就被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召回京师,出任禁军中军亲卫军将军,坐镇皇城了。” 太后亦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难得露出了温柔且自豪的笑容对徐世藩道:“别人出镇边军,你叔父也出镇边军。别人任期一到就走,而你叔父尚未到任期就回升京师,从此镇西一军的将军,再也不敢冠以镇西番号自称,因为以镇西番号自称除了你云山叔父之外,别人若是没有相应的功绩来映衬而强称镇西,那是会被天下笑话的。自你云山叔父回京之后,这往后的镇西将军的压力,可是大得很,毕竟珠玉在前。” 徐世藩点了点头后忽然对徐云山说道:“所以,若论威望,无论是镇西军还是关中大地,何人能比得上云山叔父?若是让云山叔父前往关中,朕相信,关中无忧矣 !” 太后闻言亦是眼睛一亮道:“吾儿聪慧!若是云山前往关中,任凭他们诡计百出,亦不敌云山这位徐镇西来的有用!”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二位圣人莫要取笑我,我焉能有这等威望,连到关中都能纵横,昔日之名只不过是仁安皇帝有意抬举,才成就我一介少年郎罢了,当不得真。只是圣人们若是觉得云山合适,倒也不是不能走一趟,云山虽不敢大话能镇住关中诸多势力,但是会尽力保关中靖安。” 两位圣人听了徐云山的话后皆是会心一笑。 但是徐世藩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只是云山叔父一走,这禁军巡查司又该由谁来接手更为合适?” 太后亦是追问道:“是啊,虽说现在禁军基本算是被按住了,但是哀家认为这巡查司衙门暂时还是不能撤掉,还是保留为上。” 徐云山随即想了想道:“按道理该有王氏族人接掌最好,只是王家在朝中已经位极人臣,不宜再有制约兵权之举,否则恐有祸事!” 太后随即嗔了一眼道:“你这小子,怎的跟你嫂嫂也玩起了心思!哀家焉能不知王氏权柄太盛,会对家族不利,你直接说出你心中人选便是,这般拐弯抹角地点哀家,哀家可是那私心甚重的小气之人?若是你所言有理,有利于朝廷和陛下,哀家岂有不允之理?” 徐云山于是珊珊笑道:“太后莫怪,只是云山所言之人有那么些许敏感,所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太后于是好奇问道:“你准备举荐何人?” 徐云山先是瞥了一眼徐世藩后才缓缓说道:“邯涧侯吴盛法。” 太后闻言顿时有些许意外道:“原来是他!” 徐云山随即继续说道:“邯涧侯乃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吴绅的四子邯涧郡公吴凤的三世孙,这吴绅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除了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外,还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原配仁高孝懿皇后的父亲,膝下五子一女除了仁高孝懿皇后外,吴伐、吴勇、吴桐、吴凤、吴恬皆是当世人杰,被当时称为一门五杰,其中长子吴伐继承了邺国公的爵位,传至如今的壶山侯吴盛昌,乃端静贵妃(徐世藩生母)的胞兄,也就是陛下的外叔公。而吴盛法则是传自吴绅四子吴凤的邯涧郡公,按照降级一等袭爵的袭爵法力,无论是吴盛昌还是吴盛法如今都该是子爵,可是太祖高皇帝感念吴绅的功绩以及仁高孝懿皇后的情分,特地下旨准许吴绅之后,也就是吴门五杰的后人两代袭爵不减,第三代才开始递减,所以这吴盛法乃是吴门嫡系子孙,跟吴盛昌关系亦是不错,整个吴门同为一体,由他出任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正为合适。” 第211章 不如就去关中 朝堂之上的争吵仍在继续,争吵的话题就是公主党一派提议由御史台的侍郎中李长茂接任刚刚病逝的礼部右侍郎赵方清一事。 话说这李长茂还是有些能耐的,当然也是因为公主党成员的帮衬有关,在任半载,过手的公文从不出半分篓子。 且还因为风闻而奏金东北面的贪腐之事而一举获得满朝上下的齐齐称赞,太后和皇帝亦是特地下旨嘉奖。 若非徐云山这个禁军巡查使的光芒更加耀眼,怕是李长茂就要荣登这大虞朝堂今年第一的红人榜首了。 按理说,李长茂这半年来的成绩接任一个礼部右侍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朝堂之上嘛,斗来斗去的,原本顺其自然的事情自然就变得举步维艰。 何况当初因李长茂的原因而端掉的金东贪腐大案的官员大多是外戚一党的官员,这个时候,以王瑞琦为首的外戚一党,焉能坐视李长茂从容升官? 为了支持李长茂,云奉公主徐娇茵也难得的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自从上次被太后圈禁一个月后,云奉公主就再也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过。 可是如今为了未来女婿的前途,居然破天荒地就请了道旨意要来听政,而太后和皇帝也不愿跟她闹得太僵,也就准许了。 只见云奉公主因为皇帝的照顾,端坐在皇帝特地给她准备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并不插嘴,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听着朝堂上的争吵,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而她的未来女婿李长茂,这场争吵的中心,也学着她的样子,像是入定的道士一般,捧着笏板,跪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眼看着朝堂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身为朝堂的主宰,徐世藩不得不出言喝止道:“你们都给朕住嘴!” 见到小皇帝发火,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来争得面红耳赤、气焰嚣张的那几个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自从小皇帝通过设立禁军巡查司将禁军牢牢握在手中之后,这帝威日益渐隆,越来越有君王风范,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至尊威严,加上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众臣更是对这位年少的帝王越发的敬畏。 徐世藩见到众臣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随即语气缓和道:“诸位卿家皆是为国举才,各有各的考虑,各有各的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诸位乃是国之重臣,在朝堂之上要注重分寸和礼仪,一帮朝廷要员跟市井之徒一般争得面红耳赤,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惹天下人笑掉大牙?” 见众臣都面露羞色,徐世藩又接着缓缓说道:“这礼部右侍郎一职,按理来说,这安西侯接任倒也合适,只是朕前些日子就在想,这安西侯乃是朕和太后都看好之人,将来当是朕之一朝的肱股之臣才是,岂可不知民间疾苦?诸卿且看,无论是六部尚书还是内阁四十三位大臣,哪一个不是经过基层的历练?所以,朕打算让安西侯下到地方历练几年,届时再回到中枢,朕另有大用,至于这礼部右侍郎的人选,且让吏部、礼部两位尚书以及内阁商议一番决定就是。” 此时云奉公主似乎睡醒了一般,声音略微慵懒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欲将安西侯发往何处?” 徐世藩当即故作思索了一番后才笑道:“不如就去关中,姑姑以为如何?” 第212章 被教育的云奉公主 云奉公主一听皇帝提到关中,心中顿时一动,有些不确定道:“我倒是想知道,陛下为何想要安西侯前往关中?” 徐世藩似乎早就料到云奉公主会有此一问,于是笑了笑道:“半年前,朕曾任命徐云山出任新设立的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负责纠察禁军的违纪、违法之事,颇见成效。所以就想着,既然禁军都能接受巡查司的纠举,那边军、郡兵亦该如此。而关中距离京师最近,且又位置关键,乃是除了京师之外,我大虞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所以,朕就打算将这巡查一事,全国推广。但是一下子全铺开来,怕是会出乱子,欲速则不达嘛!朕就跟太后以及兵部尚书和边军置制处的制置使也都商议了一番,均觉得可行,因此朕就决定,设立关中巡查司,先拿关中试试水。” 云奉公主闻言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徐世藩亦是从她的表情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徐云山的猜测果然不错,这关中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云奉公主背后之人退而求次选择的战场。 只见云奉公主直接说道:“陛下也说了,关中乃是除了京师之外的第一重地,贸然推广这什么巡查司的纠举,就不怕引起什么乱子?” 徐世藩随即笑道:“朕相信,有徐云山和李长茂这两位未来的肱股之臣一武一文通力合作,此事断无问题。” 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对云奉公主打量了一眼后继续道:“何况这只是试行,当真事不可为,便撤了这巡查司便是,姑姑这么大反应作甚?” 云奉公主随即绕过皇帝,直接朝着太后发话道:“太后娘娘,陛下这样做,您就不阻止一下?要知道关中的重要性可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拟的,稍微有些乱子都会祸及天下!” 帘幕后的太后也是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些主意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哀家对陛下这个想法也甚是支持,这巡查司也只是纠举军队的纪律而已,并无干预之权,更跟关中诸地的执政互不干扰,有什么问题?” 云奉公主自然想不到太后支持皇帝支持得如此干脆,不由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而太后似乎并没有打算住嘴,而是继续对云奉说道:“云奉,你身为皇室公主,要为天下女子做一个表率。你若是实在清闲得很,就在家替石执笔多操持操持家中,做一个贤内助,没事莫要跑到朝堂上来瞎掺和,这里讨论的都是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掺和进来的。你要知道你屡次请求上殿听政,都是在为难陛下。既如此,陛下不好开口,哀家来做这个恶人,今后若非哀家和陛下传召,你云奉公主不得自请上殿,免得坏了朝廷规矩!” 云奉公主被太后这一番教育下来,脸就瞬间垮了下来,她再心有不甘,但是太后所言却仗着大义和礼,不是她想反驳就能反驳得了的。 尤其想到上次被太后下令,从朝堂上被人架回公主府,软禁了整整一个月,若是把太后再得罪一遍,怕是这次就不是斥责她一顿这么简单了。 于是她只好强忍怨怒,对着太后悻悻一礼道:“臣妹遵旨。” 第213章 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 徐世藩见到太后出手,三言两语就把云奉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由得心中畅爽。 于是故作贴心的安慰道:“太后一番言语,也是为了姑姑着想,姑姑可要谨遵太后教诲才是。” 云奉公主此时已是气得七窍冒烟,但又确实不好发作,因为如今小皇帝在朝堂之上已经越来越游刃有余,再不是昔日那个被自己随口说说就能臊红了脸的小屁孩。 而太后虽然因为皇帝亲政的日子越发的靠近,也越发的低调,但是一旦开口,那股威严亦是不允许被人质疑的。 何况随着皇帝亲政的日子越靠近,云奉公主就越感觉,自己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越发朝着帝党靠拢,甚至有一些早就脱离了她的掌控,更换了门庭。 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的出现在朝堂上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自从她被太后圈禁之后,威望大损,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她这所谓的公主党就会被朝中两位圣人软刀子割肉一般慢慢蚕食殆尽。 如今从太后和皇帝的布置和态度来看,很显然他们也已经对自己这个公主十分不满,且积怨已久,只是苦于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否则一定会出手收拾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天子在关中试行什么巡查司的推行,否则自己的一番布置真的会前功尽弃。 于是心有不甘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只是关于这关中巡查司一事,我确实认为不妥。我相信朝堂诸公亦有人认为此事不妥,陛下何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做计较?” 云奉公主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她那些公主党的爪牙出来反对徐世藩的决议了,可如今的徐世藩又焉能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徐世藩则是直接岔开话题道:“听闻开春过后,这宁陵县主就要嫁入安西候府。宁陵县主乃是朕的表姐,朕这个做表弟也该表示表示。” 说完当即指了指李长茂道:“安西候,你说说,你想朕给表姐送些什么东西置办嫁妆为好?” 不等安西侯李长茂出列答话,云奉公主当即插嘴道:“儿女婚嫁之事岂能劳烦陛下,此事无论是我公主府还是石氏皆自有安排,在朝堂之上,陛下还是该商议军国大事!” 徐世藩听云奉公主这个意思,就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了,于是亦是有些不满道:“既如此,今日该商议之事皆已商议完毕,那就退朝吧!” 眼看徐世藩就要起身去搀扶太后退往偏殿,云奉公主心中一急,连忙出声喝止道:“陛下且慢,我还有一事要奏,乃是关于昔日白山王徐远峰之事。” 徐世藩闻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森然的杀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云奉公主道:“云奉公主,朕已经说了,退朝,你听不懂朕的话么?” 云奉公主亦是被这少年天子首次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气给震撼到了,不由得惊得后退了几步,心中居然第一次对眼前这位少年感到恐惧了起来。 或许这位少年已经不再是昔日唯唯诺诺的孩子了,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成长为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了。 第214章 云奉公主的挫败 对于徐世藩毫不掩饰的杀意,云奉公主终于还是选择了退缩。 不知为何,她竟是不敢直视这少年天子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能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将她的所有秘密、所有谋划都看个一清二楚。 于是,原本又要再次争论不休的局面,被徐世藩一个眼神给终止了,随着云奉公主的闭嘴,朝堂也在徐世藩的威慑下按照这位少年天子的意愿退朝了。 而云奉公主的计划更是全部被打乱了,原本今日是想借机在朝堂上拿徐云山的身份大做文章的,却冷不丁的被徐世藩打中了自己的七寸,直接剑指关中。 迫于无奈,她只能暂时将徐云山的事情丢到一边,全力应付徐世藩的出招。 却不曾想,徐世藩今日和太后的配合打的天衣无缝,直接将云奉公主打蒙了,甚至于差点就被再次逐出朝堂。 若是这次再被逐出朝堂,这云奉公主怕是就不要混了,她手中这个公主党的势力瞬间就会被瓦解分裂,不复存在。 这也是事到临头,她没有再坚持的原因,因为她是真的看出了徐世藩的杀意,那种杀意完全没有一丝情感在内,仿佛只要云奉公主当时胆敢捅出徐云山的事情,那徐世藩当即就会做出让云奉公主后悔终生的事情。 云奉公主甚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过于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自己或许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徐世藩需要自己站在朝堂之上平衡某些势力才得以成势罢了。 如今不等亲政,徐世藩的羽翼也基本丰满,从他今日对朝堂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不屑于伪装成那个谦逊暗弱的少年,他早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君王。 散朝后,众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云奉公主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一败涂地至此。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等她的,除了她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 李长茂亦是被今日皇帝在朝堂的出招打得有些乱了阵脚,尤其是皇帝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关中的事情定了调子,亦是让他满腹计划腹死胎中。 原本准备好的针对徐云山的连环拳都憋了回来,那种感觉甚是窝气。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是全面崩盘,还有着一战之力,所以李长茂倒没有过于气馁。 但是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于情于理他都要在一旁等候尚在发呆失神的未来岳母,不然传出去,别人要指责他李长茂不懂礼数的。 于是,李长茂轻轻走到云奉公主身后躬身行礼道:“殿下,已经散朝了,咱们也回去吧!” 云奉公主闻言才回过神来,顿时发觉整个大殿,除了值守的太监未走,也就只剩她和李长茂二人仍旧杵在殿上,而她那些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早就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看到这个场景,云奉公主不由得心中一片凄凉道:“怎的只剩你一人了?” 李长茂随即轻声苦笑道:“殿下,若无意外,大家伙都会去公主府等候。”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醒悟道:“不错,咱们即刻回府!” 第215章 薛孝诚的万丈深渊 云奉公主的府邸坐落在距离皇宫仅有不到百米的摘星坊,能居住在这摘星坊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皇家宗室成员的府邸落座于此。 因为云奉公主历来都颇为受宠,所以她的宅子可以算是整个摘星坊中最大且最奢华的一处院落。 此时的云奉公主府邸门前可以说是车水马龙,前来拜会等候的朝中大臣络绎不绝。 当然,能够出现在此的,要么就是已经打上了标签的公主党成员,要么就是一心想加入公主党的官员。 云奉公主换了一身衣裳,望着厅堂中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员,恍惚中有种错觉,好像她才是皇帝,这些官员都是前来觐拜她的大臣。 只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发梦的时候,今日一番受挫,对她这一党的打击十分严重,若是弄不好,那可是会士气低落,一溃千里的。 于是云奉公主强打精神道:“诸位,今日朝堂之上,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还是能够结势而稳居朝堂,没人能奈何得了咱们。” 坐在云奉公主下首的礼部尚书薛孝诚却不以为然,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将那些支持他的寒门们都拉扯到了这云奉公主的门下。 当时想着借着云奉公主的势力蛰伏起来,主要是云奉公主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石清芳,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嫁人的,她绝无可能继承云奉公主的势力。 所以最后云奉公主的势力大概率就会从他们这些人当中折贤而传。 若说贤,云奉门下的官员还有谁能跟他薛孝诚比?谁曾想,这半路杀出个安西侯李长茂。 薛孝诚原先觉得李长茂根基浅薄,就算娶了宁陵县主石清芳也最多是在公主党中掌握一些话语权罢了。 不曾想,这李长茂竟是有些手段之人,短短半载,居然在公主党内部凭借一己之力使得地位无限上升。 虽说现在,在党羽内部,云奉公主和宁陵县主两母女之下,依旧是以他薛孝诚为尊,但是李长茂的成长已经大大的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若假以时日,取代自己并不是难事。 更重要的是,天子薅权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期,按照如今朝堂的形势来看,这原来最为威胁的外戚一党似乎早就已经偃旗息鼓,彻底拜服在天子脚下。 尤其从太后的态度早就该看清楚了,自从上回太后发怒圈禁了云奉公主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越来越少发言。 今日若非云奉公主,怕是直到散朝,太后也不会再发一言,也就是说,天子如今虽未亲政,但已经有了亲政的实力,而且这实力怕是太后默许以国舅爷王瑞琦为首的外戚党给托举的。 这么一来,朝中除了公主党就岂非全是帝党了,也就自己这些二百五还妄图结党营私,三分朝权,现在就算想要改换门庭怕是也会被秋后算账。 事到如今,除了一条道跟云奉公主走到黑,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薛孝诚现在当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奈,何况寒门势力本就是被宁陵县主设计洪志涛而得逞瓦解的,自己不思报复回来,还带着超过一半的寒门加入了云奉公主的阵营,当真是有种猪油蒙了心的感觉。 这一切的根源,其实也是薛孝诚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人啊,一旦私心太甚,这站队就容易站错,一旦站错,那就是万丈深渊! 第216章 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薛孝诚的不自然很快就被上首的云奉公主犀利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有意趁着众人热烈讨论之际,悄悄疑惑问道:“薛尚书,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薛孝诚被云奉公主突然的发问惊了一下,连忙脸色不自然的讪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没事,就是想一些事情想出了神。” 而云奉公主似乎看出了薛孝诚的心思,微微一笑轻声道:“薛尚书可是在心中后悔站队站错了?如今正思索脱身之计?” 薛孝诚似乎被说中心事一般,脸色突然就煞白了起来,尽管他已经尽力掩饰,但是还是被云奉公主看出了些许端倪。 好在云奉公主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看出了薛孝诚的言不由衷后,顿时换了一副哀怨的面孔道:“我本就是一介女流,就像陛下说的,只管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了,我要那么多权力来作甚?还不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若想要江山稳固,单是依靠世家勋贵,迟早会步前朝后尘,这天下啊,能倚仗除了寒门士子,别无他选。” 薛孝诚随即应道:“殿下一片赤诚之心,陛下和太后两位圣人定能体会的。” 云奉公主则是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道:“怕是两位圣人根本就不是那么想。我的本意很简单,就是扶持寒门成为朝中主流,否则我费那么多事情将尔等笼络过来作甚,尤其是你啊,薛尚书。” “我?” 薛孝诚虽说压根就不信云奉公主那番说辞,但是见她特地点了一下自己的重要性,心中依旧是很受用的,当然他这一暗爽的表情,也被云奉公主敏锐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点了点头道:“自从刘执笔受洪志涛牵连而被迫告老之后,天下寒门群龙无首,若非有薛尚书这个中流砥柱顶着,这天下寒门岂不早就四分五裂了,今后就再也没有寒门一说了。” 薛孝诚闻言苦笑道:“殿下高看我,我焉能跟刘师相提并论,何况寒门如今难道就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么,我虽得半数以上寒门的支持,但依旧有着许多寒门不愿与我一道跟随殿下,共同辅佐天子,可见我的能力威望还是差得很。”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哈哈一笑,这一笑引来了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因为原先云奉公主和薛孝诚的对话乃是趁着众人激烈讨论的当口悄悄进行,并无别人知晓。 如今云奉公主闻言一笑,顿时引来了堂上众人的关注,他们亦是好奇,这云奉公主和薛尚书究竟在说些什么,居然使得公主笑的如此大声。 云奉公主见众人都朝她往来,当即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然后转身抬手对着薛孝诚道:“诸位,昔日朝堂之争,使得寒门代表洪志涛含恨而死,寒门领袖刘师被迫告老,使得天下寒门立时四分五裂。若非薛尚书挺身而出,收拢半数以上的寒门,咱们寒门就要被那些世家勋贵瓜分吞食得干干净净了。今日,咱们在朝堂之上只不过小小挫折罢了,焉能轻易言败?我相信,有薛尚书在,有尔等在,下一次,咱们一定会扳回来一局,让圣人们知道,咱们才是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云奉公主一番话,好像说的慷慨激昂,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唯独透露一个信息是大家都能捕捉到的,就是这薛孝诚,是当下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第217章 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云奉公主府邸那一日不知众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众人在离开之后,就纷纷上书朝廷,大力推荐这云奉公主未来的女婿安西侯李长茂出任朝廷准备设立的关中诸军巡查司的巡查使。 一时间举荐李长茂的奏章就像雪花一般片片飘入内阁,就是内阁真正意义上的大佬王瑞琦见了这个阵仗,也不得不感慨公主党的成员之多,人心之齐。 不管朝廷原先属意的人选是谁,但是这么多人举荐,就使得内阁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关中巡查司的人选,毕竟已经有太多人专门上折子就是为了举荐李长茂而已。 而当王瑞琦等三名内阁阁老齐齐向两位圣人汇报此事之时,天子徐世藩亦是忍不住冷笑道:“好手段,朕已经意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曾想下面的反应居然如此剧烈。” 王瑞琦亦是头痛道:“陛下,按照规矩,这么多人同时举荐安西侯,内阁是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的,只是陛下之前又已经指定此事由徐云山出任,所以臣等一时也不敢乱做决定,所以,还是得向陛下请示,这……” 徐世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舅舅,你们做得很好。说起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朕的舅舅,一个是朕的叔祖,一个跟皇室亦有着多层姻亲,算起来朕亦要唤一声舅公,所以三位关起门来就都是自己人,朕也不跟你们绕弯子,这个位置,只能给徐云山,除了徐云山其他人都不可以。” 这一次出奇的三个内阁阁老都没有反对,皆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王瑞琦就不说了,虽说明面上他还是外戚一党的首脑,其实他早已偃旗息鼓,暗中成为天子迷惑朝中的幌子,自然不会反对天子的决定。 而汉庸王徐启威本就是皇室宗亲,乃是太祖高皇帝第三子也是嫡次子的邺王徐兴的儿子,按辈分算是徐世藩的堂叔祖,向来都是无条件站在徐世藩这一边的。 而这普林侯麦长钧亦是大有来头,乃是开国渝国公麦朝的孙子,他麦氏一族自从开国之初就跟皇室密切联姻,关系十分密切,而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睿敬贤皇后,也就是徐世藩的奶奶,就是麦长钧的亲姐。 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徐云山外祖父麦长信的亲弟弟,算起来,徐云山若是见了他,得叫上一声外叔祖。至于二人之间这几年有没有往来,也就只有这二人心里清楚了,徐世藩甚至都没有问过这个事。 所以,在场的诸人都是跟皇帝徐世藩有着密切关系的亲戚,都是自己人,这也是徐世藩在掌控了局势之后对他们在私下场合说话比较随意的原因。 对于徐世藩的定调,三人也难得统一的没有反对,但是徐瑞琦还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左右的徐启威和麦长钧一眼后,才犹豫不定地对徐世藩道:“陛下,徐云山调任关中,内阁已达成共识,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李长茂又当如何处理?毕竟,当日朝堂之上,陛下也说了,要让他前往关中,但当时并未明确他的职位,所以那些公主的门下就是揪着这一点上书讨官,这……” 徐世藩随即冷笑道:“朕也说了,他要从基层做起,你说,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第218章 新的博弈 李长茂好歹是御史台清贵,侍郎中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也是正五品,且官声不错。 如今徐世藩动动嘴皮子就要把人家踢到地方上去出任只有区区七品的一县县令,这无论是里里外外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是三位阁老在听到徐世藩对李长茂的安排后,均是苦着脸相互对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世藩也随即意识到这么安排确实不妥,当即哈哈一笑道:“朕给你们开个玩笑,瞧把你们给吓的。” 一旁的太后一听后,摇了摇头笑着嗔怪道:“皇帝,这三位阁老,于公,乃是朝中最为尊贵的重臣。于私,皆是你的长辈,焉能出言戏弄!” 徐世藩讪讪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失态了。” 说完当即又对着三位阁老拱了拱手笑道:“三位阁老,朕一时贪玩,失了仪态,还望三位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三人见皇帝居然朝着自己三人施礼道歉,哪里敢受,连忙齐齐躬身拜道:“陛下折煞老臣等人,万万不可如此,我等受不起啊!” 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罢了,莫要计较这些,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见皇帝轻轻揭过,三人顿时都识趣地不再提起此茬,而是坐等天子开口,决定这李长茂的安排。 徐世藩故作思量一番后便试探地开口道:“朕觉得,这李长茂虽说才名在外,且也证实了确有才干,的确不能随随便便安置在一县之位,何况他是调任,没有五品调任七品之说,也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但是他确实也没下过地方,自小又是养尊处优的主,若是安排在一郡之首,朕又担心他管不好,还真是为难,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意见?” 三位阁老听完皇帝的话,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后,依旧是又王瑞琦先行开口道:“陛下,依臣的意思,这安西候若是直接出任一郡之首确实不妥,弄不好还真的可能要出乱子的。所以,臣想了想,既然这李长茂将来是要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的肱股之臣那样的人物,焉能只懂政务,不知兵事?不如,放到军中出任一军司马,这品秩上就不存在冲突了,属于平调,且还依旧隶属御史台属官,将来他的仕途依旧是以清贵之责为主,亦是美事一桩!”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亦是同时点头应和。 徐世藩依旧故作思索后才点了点头道:“舅舅所言有理,那就这么办,这安西侯就调往镇西军出任五品镇军司马,原镇军司马云兴华则由内阁商议调入京师任职。” 三人随即起身,来到龙案前齐齐朝着徐世藩拜下道:“臣等遵旨。” 于是,内阁很快就在三大阁老的指示下,连同吏部和边军制置处将相关的文书起草拟定,连同圣旨一同送到了徐世藩的案前,等候徐世藩盖章确认。 徐世藩也没有耽搁,大概审阅一番,就示意一旁伺候的何子业请出匣中的印玺盖上。 而宫中内侍也连忙马不停蹄地分别赶往安西侯府和丫县伯府向李长茂和徐云山宣读朝廷的旨意。 接下来,这二人就等着进入关中,开始新的博弈! 第219章 关中,龙城 关中,对于徐云山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的时候,曾经出任镇西将军,职责就是守护关中大地,而且徐云山的赫赫威名亦是在他坐镇镇西军的岁月中得来的。 龙城,号称千年古都。 无论是前朝大寿,还是更早的大周,甚至最早的大华,皆是定都龙城。 三朝国祚相加超过千年,而关中龙城也自然王治天下千年以上。 就连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开国之初也曾经一度想要秉承前人慧牙定都龙城。 这一考量则是因为很赤裸的政治原因,因为得关中者王天下这句话已经深入人心,龙城这座千年古都在天下人心目中已经占据了太重要的地位了。 而龙城也成为了天下人心目中唯一的都城首选,哪怕今时今日的偃城也无法比拟龙城的根深蒂固。 第二就是地形优势,八百里龙川和龙山十四关将整个关中紧紧地围抱,使得关中的地形呈现得天独厚的优势,易守难攻,且坐拥沃土千里。 哪怕皇朝遭遇危机,失去中原大地,也可以拒守关中大地以待天时,可以说是得关中大地,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的就是当时大虞开国之初,关中尚在伪寿政权的手中,太祖高皇帝就算有心定都关中也没有法子。 后来打下关中,灭了伪寿政权之后,基于政治上的考虑,太祖高皇帝再次放弃迁都龙城的打算。 因为前寿也好,伪寿也罢,均是一家,都是出身于龙门的上古八大世家之一的高氏,而龙门则是龙城东出的第一道屏障,也是西进龙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样的局面之下,将都城立在昔日敌人的老家旁边实为不智。 且虽说大寿已亡国,但是大寿宗室何其之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大虞本就是天下之东的虞州人士,本来定都偃城都算是远离故土了,再定都龙城更是使得自身的势力有些鞭长莫及。 所以,出于这番考量,太祖高皇帝也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但是后来颇为让太祖高皇帝庆幸的一点就是,这关中虽有千里沃土,但是千年王都的承载已经使得关中土地颇为疲软贫瘠。 关中早就在大虞开国没多少年就已经初见疲态,若是建都于此,将来的子孙后代怕是要饿肚子,也就说明,关中龙气已尽,不适合再为国都。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中毕竟享誉千年,尤其是西北之兵历来皆以骁勇着称,曾经一度冠居天下精锐之首足足千年,不可小觑。 所以,大虞历朝历代帝王无一不将关中列为重要的监视地区。 大虞之前的关中,按照历朝历代的划分皆是三州二十三郡的治理格局。 而自大虞开国起始,太祖高皇帝去州加郡,将原本三州二十三郡拆解成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几乎将原本关中的布局拆得七零八落。 当然,这也使得关中郡县的数量一举成为全国数量最多的地方,几乎占据了全国郡县数量的四成之多。 当然,龙城作为一座千年的政治中心则是被保留了下来,立为西京陪都的存在,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忽略这座千年雄城的历史地位。 第220章 抵达龙城 龙城,作为关中乃至天下都最为重要的雄城,承载了太多历史事件,曾经有多少关于天下形势变换的决定就是由这一座雄城发出的,它作为天下主宰的时间,可远胜如今的偃城。 在这座城池所发生过的事情单单一本史书可说不清楚。 徐云山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每次到来,龙城的雄伟和那种厚重感总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一阵历经岁月沧桑的洗涤之感,这城池的一砖一瓦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都曾经见证过这天下发展的痕迹。 徐云山轻装简骑,坐在马匹上经过龙城东门青龙门的时候,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从小没少听他爷爷徐为和叔祖周王徐民讲述,当年太祖皇帝挥师西进,大破龙城的故事,哪怕那时候的徐为和徐民堂兄弟二人还很小,根本就不够年龄参加这场统一天下的大战役,但是听他们的描述,很难不对当年那一仗的宏伟感到震撼,心中更是对太祖高皇帝的武功钦佩得五体投地。 别的不说,年仅二十的太祖高皇帝就已经以开国皇帝之姿,亲率六十万兵马大破天下最为坚固的关中雄关,拿下龙城,成为千古一帝,那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在一个区区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展示出来,谁听了不向望?不崇敬? 当时年幼的徐云山听了太祖高皇帝的事迹之后都恨不得能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一睹太祖高皇帝英姿勃发、气吞山河的伟岸身影。 如今虽说已经将近而立,不再像少年那般热血澎湃,但是一旦想起关于太祖高皇帝的事迹,还是忍不住心情激荡,更是想到自己体内流着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而自豪无比。 不过,能成为太祖高皇帝这样千古一帝的子孙,谁又能不感到骄傲自豪? 原本徐云山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惊动龙城这边的官员,想着先故地重游一番,追忆追忆往昔先贤,凭吊凭吊历史风流,做完这一切后再去龙城留守那里报道。 虽说,徐云山的关中巡查司是独立于任何部门之外,直接隶属天子统属,但是如今关中巡查司只有一个名头,连个框架都没有,更没有一兵一卒,只有徐云山一个巡查使和一营兵马的配置。 所以这龙城留守就有义务协助徐云山在龙城就将这关中巡查司搭建起来,届时才是徐云山在关中大显身手的时候。 但是徐云山不知道的是,他刚过了龙门关,就已经有飞鸽传书飞到龙城,将他过关的事情汇报给了现任西京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而岩淦王徐远璟自然知道这徐云山乃是天子心腹,朝中红人,焉敢有怠慢之理,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出迎一介五品巡查使,所以就早早派来了驻守龙城的礼部官员在青龙门等候,特地交代,只要见到徐云山,当即就将他请到留守办公的署衙,不得怠慢。 所以,徐云山刚走完青龙门狭长的门道,就遇到了一群礼部的官员守候在此,于是打算故地重游的徐云山顿时晓得,他那贪玩的念头该打消了,现在该是上班的时候了。 第221章 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徐云山为了避免麻烦,虽说没有通知龙城这边,但是带着一队兵马,连同一些随从也足足有近百人的队伍。 放眼整个大虞,出行有近百人的队伍随从,那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就算他想低调也很难低调的起来。 所以,当他看到龙城留守的礼部官员之时,但也没有太过于诧异,加上他本就带着铁面,所以也不担心会被认出。 于是翻身下马来到那几名官员面前拱手行礼道:“在下乃关中巡查司巡查使徐云山,敢问几位是?” 为首的那位连忙拱手回礼道:“巡查使舟车劳顿辛苦了,在下乃礼部右侍郎许庆奎,这些都是我礼部的官员。我等皆是奉龙城留守岩淦王的命令在此等候,恭迎巡查使驾临龙城。”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许侍郎当面,请恕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孟浪了!” 许庆奎连忙笑着扶起了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巡查使莫要这般,我这侍郎可比不得京师的侍郎,我等属于留守官员,虽说品秩不变,但是在职权上可不能跟京师的侍郎比拟,也没京师那么大的规矩。” 徐云山连忙谦虚道:“侍郎说笑了,这龙城虽是陪都,可这龙城的意义却不同于天下任何一处地方,何人敢小觑龙城留守的官员。” 徐云山这话让许庆奎很是受用,一直以来,无论是西京龙城还是龙兴之地的南京虞城(原海源郡,后建国之后改为虞城,以示此乃大虞龙兴之地。),虽然也跟京师一般设置六部等衙门,但是始终是无法跟京师比拟。 这些陪都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中趋于告老的年纪,或是犯了什么不大不小的错误才会被调任陪都,根本就没有太多实权。 且陪都的六部皆不设置尚书,最高就是从四品右侍郎一职,这已经算是陪都数一数二的大官了。 如今徐云山前来龙城,龙城留守居然将品秩尚在徐云山之上的礼部右侍郎派出来迎接,除了相当重视徐云山的到来之外,其中的意味非比寻常。 徐云山在得知居然是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之时,心中亦是“咯噔”一下。 他清楚的知道,凡是超过自身品秩的官员前来迎接自己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自己乃是怀揣天子旨意的钦差天使,要么自己立下不世奇功,朝廷为嘉奖自己特地给的荣耀。 可是自己一来并不是宣旨的天使,二来也没有立下什么不世奇功,这龙城留守居然派出了陪都的大佬人物——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这其中的不合时宜太令人费解。 为保险起见,徐云山先是隆重谢过许庆奎以及一班前来迎接的官员后,才肃然说道:“许侍郎前来迎接之情,下官感激涕零!只是以上迎下这个事情自古没有,下官亦不敢托大受之,还请侍郎先行回去,下官自己前往留守府报道就是!” 许庆奎闻言则是不自然地回道:“巡查使这是何意?本官来都来了,巡查使却让本官回去,要知道若是没有接到巡查使,本官又如何跟留守老爷交代?巡查使莫不是在为难本官不成?” 徐云山连忙躬身答道:“下官不敢,还请侍郎老爷莫要为难我才是。”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倒是把各自的随从和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搞糊涂了,这两个当官的说话真让人听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第222章 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于是许庆奎和徐云山二人,一个接不到人不走,一个打死都不敢让对方接,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逐渐热闹起来,但是两人依旧互不退让,坚持自己的主张。 最后徐云山当即决定不再纠缠,转头就对传令兵朗声吩咐道:“跟众位弟兄说,这龙城迎接之礼不对,我们先不进入龙城,现在马上退往城外,等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传令亲兵领命就要转身对身后的随行兵马下令,许庆奎闻言连忙着急道:“巡查使且慢,何至于此啊?” 那传令兵根本就不搭理许庆奎的阻拦,直接转身就将徐云山的吩咐高声传达给随行的士兵。 随行的士兵当即整齐划一地回了一声“喏”后,就在各自队正的指挥下,改变了列队的方阵,让出一条道路,等候徐云山调转马头,再随行离开。 徐云山也不废话,当即朝着许庆奎拱手道:“许侍郎,非是下官不给面子,只是侍郎前来迎接下官,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下官不敢受之,而侍郎不肯退去,唯有下官先行退出龙城,等待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说完也不等许庆奎回话,当即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上了马背,迅速调头就出了城门。 那些随行的士兵见徐云山的马已走在前头,连忙也结阵随行而上,眨眼之间,就井然有序的撤得干干净净。 这一来可把前来迎接的许庆奎看傻眼了,他没想到徐云山居然如此光棍,说走就走。 徐云山一走,他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这事要是捅到朝廷里,大概率不会对下这个命令的龙城留守诘难,那就只能是他逼走的徐云山,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怕是他这屁股又要再挪一挪才行了。 这陪都本就是官场冷板凳,要是连冷板凳都坐不上了,还能有什么像样的去处? 尤其这徐云山现在可是天子身边第一红人,得罪了他,天子焉能给自己好脸色,怕是这官要一撸到底。 于是当即顾不上许多,连忙吩咐随同将马牵来,他要骑马追赶徐云山一行人,想趁着徐云山都是步兵,脚程不快,拼死给他拦回来。 也确实如他所料,毕竟人走的再快,也没有马快不是,没几步路的工夫,许庆奎就看到了徐云山的队伍。 当即顾不得朝廷大员的身份,骑着马就大声呼喊道:“巡查使留步!巡查使留步!” 徐云山也不好做的太过,本来率兵而走就是做个姿态而已,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这要传出去,指不定传成他堂堂巡查使连龙城都没进,就被一介礼部右侍郎给挡走,这以后怕是在关中都不用混了,直接成了“远近闻名”的“软柿子”了。 于是徐云山当即勒马而止,调转马头等许庆奎一行人拍马赶来,才故作惭愧道:“侍郎老爷这又是作甚?” 许庆奎坐在马上焦急道:“巡查使,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第223章 入城 看着许庆奎几乎是央求的语气在跟自己对话了,徐云山亦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侍郎言重了,下官岂敢拂了侍郎的面子?只不过侍郎出面迎接下官区区五品巡查使,传到朝廷上,怕是弹劾下官的奏章能把内阁四十三张案几堆满。” 许庆奎闻言亦是苦笑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乃龙城留守的要求,我亦是无法违抗啊!或者咱俩合计合计,想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徐云山随即拱拱手道:“这事情哪能有什么折中的法子?但是下官倒是有个建议,侍郎要不要听听?” 许庆奎闻言连忙问道:“巡查使有何建议不妨直言,若是合适,倒不是不能商量。” 徐云山随即笑道:“很简单,侍郎只管回去向留守如实禀报,就说我徐云山见到侍郎亲自在城门迎接,当即就退出城门,不敢受此大礼就是,反正这人证多了去了,多的是人可以证明侍郎所言非虚。我相信到了这个份上,留守亦不会为难侍郎的。” 不知岩淦王到底是怎么跟许庆奎交代的,许庆奎听了徐云山这个提议,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于是他垮着脸道:“能不能想想别的点子,你这个点子说了等于没说。” 徐云山摊了摊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这不是我在为难侍郎,而是侍郎在为难我。” 说话间,远方有数骑飞奔而来,看马上之人穿着,很明显就是龙城的士兵。 眨眼间,那几名骑兵已经来到了徐云山和许庆奎面前,为首的那名骑兵直接朝徐云山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关中巡查司徐使君?” 徐云山坐在马上点了点头道:“不错,本官正是徐云山。” 那名士兵听得徐云山确认身份后,连忙在马上轻轻一揖道:“末将龙城留守府护卫营校尉温子鱼见过巡查使!”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温校尉免礼,不知校尉前来有何贵干?” 温子鱼连忙恭敬答道:“岩淦王殿下听闻青龙门所发生之事后,就连忙命我前来追赶,让我转告巡查使,这迎接的安排是他疏忽了,如今已经派了礼部郎中前往青龙门代替许侍郎迎接巡查使,请巡查使现在入城!” 听到这里,许庆奎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徐云山道:“谢天谢地,这回巡查使该没有什么顾忌,安然入城了吧。”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难为侍郎老爷了,待下官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定会择日拜访老爷,登门谢罪!” 许庆奎连连摆手道:“巡查使若真的赏脸光临,定使寒舍蓬荜生辉,本官定然扫榻相迎,但是谢罪一事切莫再提。” 徐云山本也就客气一下,也没打算真的要这么干,于是对许庆奎告了声罪后,便当即传令,全员调转,朝龙城进发。 这一次总算那个岩淦王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徐云山来到了龙城青龙门,确实就遇见了礼部郎中高敏为首的迎接队伍。 于是徐云山连忙下马跟高敏一阵寒暄后,便随着高敏前往龙城为他们准备好的落脚之地。 等徐云山安排好诸事之后,才随同高敏前往龙城留守府,拜见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 第224章 龙城留守府 龙城其实是有着一座庞大的宫殿,因为龙城乃是三朝之都,所以龙城的皇宫经过三朝历代帝王不断的修缮扩充,其规模其实是比如今的偃城皇宫更加恢宏和大气的。 但是大虞开国至今,历代帝王似乎对这座宏伟的宫殿并无太大的兴趣,纵然在位最久的太祖高皇帝,终其一生,也就驾临这座宫殿不到三次。 其中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还是攻灭伪寿政权而进入的宫殿,但是对于这座宫殿的雄伟和华丽,似乎并没有引起太祖高皇帝的半分留恋。 而后来的太宗文皇帝、仁睿皇帝、仁安皇帝一生之中驾临这座宫殿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而后来的仁简皇帝更是个短命鬼,连偃城都没出过,更别说这龙城宫殿。 当然,当今圣人亦是没有来过。 但是徐云山就不一样,少年时期,巧遇仁安皇帝西行巡视关中,首站就是这千年古都龙城,那龙城皇宫就自然成了仁安皇帝的行宫。 当时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当时金东王徐为奉旨随驾,而徐云山也被徐为带在了身边,所以,徐云山其实是到过这龙城皇宫的,且也曾一度被这座雄伟的宫殿深深地震撼到了。 徐云山记得当时就曾经询问过在一起下棋闲聊的祖父和仁安皇帝,为什么当年太祖高皇帝会选择在偃城定都,而不是更有底蕴更加气势恢宏的龙城。 仁安皇帝回应徐云山的是哈哈大笑,而徐为则是难得认真严肃地告诫徐云山:“大虞要成为天下人新的主宰,要让天下人都遵守太祖高皇帝推行之大道,就要摒弃过往的一切,无论它曾经多么的辉煌和璀璨,所以无论龙城承载了多少岁月赋予的荣耀和骄傲,那都不是我太祖高皇帝想要的东西,所以哪怕它再宏伟,再华丽,在太祖高皇帝眼中,跟一片废墟无异。” 徐云山还记得徐为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满是对太祖高皇帝的崇敬,还有身为太祖高皇帝儿子的骄傲,还有一个垂暮的老头子在追忆往昔时流露出来对父亲的思念。 如今的徐云山又何曾不是如此,他抚摸着龙城皇宫已经因为岁月洗涤而褪色的外墙也陷入了昔日的回忆之中,眼中亦是满满的骄傲和追思。 “巡查使,到了!” 高敏的声音一下将徐云山瞬间拉回了现实,顿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当即收回那些情绪,快速的整理了一番衣摆,就随龙城留守的礼部郎中高敏进入了位于皇宫外墙边上的龙城留守府。 这留守府说是在皇宫之外,其实也跟整个皇宫是一体的结构,包括其他的暑衙亦是如此。 这其实跟偃城的布局差不多,皇宫的外围基本上就是朝廷暑衙办公的地方,只是往往越是重要的部门就越往里安置。 而龙城似乎却颠倒过来,这龙城百官之首的留守府居然设置在最外围,这属实徐云山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岩淦王也早早交代过,所以,在高敏的带领下,徐云山没有遇到任何盘查和通报,就直接进入了留守府。 第225章 岩淦王徐远璟 这留守府从外头看着倒是金碧辉煌的,毕竟是皇宫外城一角。但是一进入里头,徐云山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简朴得不像样,完全配不上留守府该有的面貌。 尤其这个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无论是官位还是身份爵位都是颇为超凡的存在。 论官位,他可是正三品的龙城留守,除非圣人驾临,否则整个龙城都要以他为尊。 论爵位,他可是朝廷郡王,要知道大虞如今的王爵可是稀缺的很,整个大虞宗室还挂着王爵的人,无论亲王还是郡王,如今在册未死的也不过三十二人。 论血统,这徐远璟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五子也是嫡次子的越王徐启岱的独子,当今圣人见到了他都要唤他一声皇伯,可见其身份之尊贵。 徐云山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过得如此节俭,纵然是崇尚节俭的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也不曾节俭如斯。 就在徐云山还在环顾四周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只见一个十分精瘦约摸六旬男子抚着稀松的长须利索地朝徐云山走来。 只见他身着一身已经有些许发白的紫色旧官袍,身形削瘦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一般,脸上甚至已经看不到什么肉了,只有发皱松弛的皮肤,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像刀子一般锋利。 尤其他的步伐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垂暮之感,徐云山当即第一时间断定,此人一身武功定然不弱。 只见那人走到徐云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你就是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徐云山?”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拜道:“下官见过殿下!” 徐远璟哈哈一笑就将徐云山扶了起来道:“诶!无需多礼!孤平生最喜欢沙场英雄,云山你珠崖一战以少胜多,力溃二十万俚贼的威风事迹,孤早就心向往之,欲结交已久了,只是苦无机会,想不到还是让孤有幸得遇真神,哈哈哈哈!今日说什么也得跟你这样的英雄喝上三大坛子酒!” 徐云山连忙诚惶诚恐地再次躬身行礼道:“殿下谬赞!云山愧不敢当!那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传言罢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徐远璟随即一脸不悦道:“你这人也忒不爽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以为孤是随意夸人的?若非你当真有两把刷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孤的口中听到一个好字。” 徐云山闻言心中亦是一阵腹诽,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还不到能够对徐远璟反唇相讥的级别。 于是只好讪讪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云山也就不谦虚了,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殿下多多关照了。” 徐远璟闻言又是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今后在龙城,只要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孤提,孤定然会全力支持你。” 徐云山连忙又是一番感谢,接着又跟徐远璟天南地北的瞎聊一通后,才逐渐进入正题,也就是关于关中巡查司组建之事。 第226章 接风宴 按照徐云山和两位圣人以及内阁三位阁老的商议,这关中巡查司可不能按照京师的规格来组建。 一来是关中太大,足足有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算上两万几乎武装到了牙齿里的镇西军,这整个关中的驻军该有多少人马。 就按照一郡三千来算,单单遍布关中的郡兵就已经不低于十四万,算上镇西军、还有各个关口的驻军,怕是整个关中的布兵接近二十万。 若是依旧按照京师的规模来组建巡查司,那人手怕是会捉襟见肘。 但是若是将规模弄得太大,将来一旦撤销这个衙门,这大量的人手难不成全都遣散不成?若是不遣散又容易出现冗员的现象,浪费朝廷公币,增加开支。 最终经过一番合计,决定以一营偃城调拨的兵马打底,直接扩编为三十个营,拢共两千四百兵员直接归属徐云山调度,这基本相当于一个郡的驻兵兵力。 而徐云山手下的组织管理架构则由偃城朝廷这边直接指派,但是扩充的巡查司兵员则要从龙城乃至整个关中招募。 这些事情朝廷发往龙城的文书也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所以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对此亦是心里有数。 所以此事也无须怎么商议,只不过两人还有些许细节需要敲定,但是这些繁枝末节最为费脑,两人一商议就商议到了黄昏。 夕阳余晖的照射才使得徐远璟意识到天色已晚,随即打断道:“云山,其余的事情待明日再议,今夜孤已召集整个龙城的达官贵人为你接风洗尘,你就莫要回去了,就随我一同前去就是。” 徐云山闻言当即受宠若惊道:“这如何使得?云山只是一介五品小官,焉敢劳烦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为我费心?云山受之有愧!” 徐远璟随即摆摆手笑道:“你无须妄自菲薄,你乃京都偃城派来的要员,身负圣人期许,今晚这个晚宴也不单单是为你接风洗尘的,你日后要在关中大展拳脚,这龙城的支援就颇为重要,今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番龙城的官员,也为你日后做事方便,总不能日后你挨家挨户上门去结识不成。” 徐云山闻言,连忙起身朝着徐远璟再次躬身拜道:“殿下的恩情,云山当真无以为报。” 徐远璟闻言笑了笑道:“那就当云山你欠孤一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哦!” 徐云山亦是笑道:“能欠殿下一个人情,乃是云山的荣幸,将来但凡是云山能力做到的,殿下只管开口便是。” 徐远璟闻言再次朝着徐云山的肩膀拍了拍道:“有你云山这句话,孤心甚慰。另外,云山,孤有个事要批评你一下。” 徐云山连忙惶恐道:“殿下但说无妨,云山定会知错就改!” 徐远璟随即故作不悦道:“就是孤特别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是沙场上驰骋的将军,为人处世当是豪气冲天才符合你的功绩,这般扭扭捏捏的拘谨,倒是忒不爽快了。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拘着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哈哈一笑道:“殿下教训的是,云山定当改过!”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齐齐出门赴宴去。 第227章 琵琶楼 徐远璟设宴的地方选在龙城的琵琶楼。 这琵琶楼坐落在龙城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这里乃是龙城唯一一个允许无视宵禁的地方,聚集了全天下乃至大虞周边各国的商贩。 此处经营种类繁多,什么新奇玩意都有,且名楼酒肆相连,好不热闹。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这琵琶楼则是整个朱雀大街上独树一格的地标建筑,其占地之大,外观之美皆是龙城一绝。 尤其听说这琵琶楼的老板琵琶女魏枫华的那手琵琶更是冠绝关中,是当世琵琶大家。 当年声名最盛之时,更是不乏有人豪掷千金,只为听那一手琵琶。 只是这魏枫华居然也选择在声名最盛之际急流勇退,来到了龙城朱雀大街买了这栋产业,开了这间酒楼。 而魏枫华以琵琶名动天下,所以她所开的酒楼也正是因此得名琵琶楼,使得它原来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 而琵琶楼里面的装潢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极尽奢华的用料,到处都是触手可及的上好红木。 要知道红木的市价现在在大虞可是不低,这楼内随处可见的地方皆是红木装饰,更别提那些其他的装饰,就连雕花的丝线都是用黄金来裱成的,可见这琵琶楼奢华到了什么地步。 徐云山先不说他珠崖首富的身份,就凭他曾经白山郡王的身份,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可以说自出生之日起,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他自他祖父徐为起祖孙三代都崇尚节俭,但是并不妨碍他对奢华的认识,就琵琶楼这数十步的距离所造成的刺激,远胜于当年他初到龙城皇宫的震撼。 徐远璟似乎对于徐云山能有这种反应没有丝毫奇怪,哪怕徐云山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过铁面,但是以他精锐的观察力,他可以很确定从徐云山的眼中,他看到了超出徐云山想象的震撼。 于是徐远璟见怪不怪的笑道:“云山,可是此处的奢华带给你无比的震撼?”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处的布置、用料皆是极尽奢华,且这往来之人怕都是非富即贵,殿下且看,这里的下人,男的俊俏挺拔,女的娇艳多姿,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要多大的财力才能维持这样一个场所,而来这样的地方花费想必不少,纵是有人在此一掷千金我都不觉得奇怪,此地非凡夫俗子所能来的。” 徐远璟闻言哈哈笑道:“孤听闻你入仕之前乃是珠崖第一豪商,身家万贯都不足以形容你的财富,如今若是依你的身家计算,可开得起这样的场所?” 徐云山随即摇了摇头道:“云山未曾入仕之前,虽说薄有家资,但这些家财乃是在茫茫大海抵抗风波、与天争命换来的,做的都是血汗生意,这样的酒楼,莫说云山开不起,就算开得起也经营不了,云山相信这魏枫华魏大家并不是这酒楼的真正东家,而是背后另有其人。” 徐远璟随即好奇道:“哦?何以见得?” 徐云山苦笑道:“这魏枫华魏大家的那手琵琶冠绝关中,能享誉如此盛名之人,魏大家的一身技艺定是身心投入的苦练而来,焉能有心思和时间去沉浸经营之道?何况说句难听的,纵然魏大家出场的费用再高,以她的累积想要开起这样一个地方绝无可能,纵然开得起来,也绝不可能能经营得起来,所以,云山觉得,这魏大家背后,尚有金主。” 此时,二人刚来在两位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名为黄沙听的大门前,徐远璟打了个哈哈道:“云山,今日定要让你好生见识一番我龙城风采!” 第228章 宴无好宴 随着两位侍女将黄沙听的房门推开,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就出现在了徐云山的眼中。 只见里头灯火通明,四周墙上的壁画不用猜都能看出绝对出自名家之手,且还是西北大家江晟林的手笔。 因为此厅名为“黄沙听”,而江晟林最为擅长的画作恰好就是绘画西北的大漠风光,他笔下的风沙让人看了犹如置身大漠之中一般。 尤其以壁画的形式体现出来,更具冲击,加上这恰到好处的灯火布置,使得徐云山一进到厅堂就犹如真的去掉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西北大漠一般,单单这份震撼就足以让他毕生难忘。 而厅中其余的奢华跟这江晟林的画作一比,顿时都只能成为陪衬,黯然失色。 此时的厅中早就坐满了人,众人见徐远璟和徐云山一同进来,纷纷向二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不知是谁的带领之下,更是纷纷起身,朝着徐远璟躬身施礼寒暄。 徐远璟亦是大笑回应,接着拉着徐云山的手走到大厅中央朗声道:“诸位,今日孤设宴,就是为了欢迎这位京师前来的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丫县伯徐云山,想来丫县伯近来的名头诸位肯定都不陌生,如此英雄人物,今日不管是谁,都给孤好好地敬上他三杯酒,以示我龙城官场对丫县伯的欢迎!哈哈哈哈!” 徐云山闻言顿时心中发虚,他虽酒量不差,但是这大厅中随便一数,居然有近两百人。 除去艺伎下人,要跟他喝上三杯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算下来,两三百杯酒下肚,就是酒仙转世,怕是也顶不住。 但是心虚归心虚,却不能露怯,于是徐云山亦是躬身抱拳朝四方各自作揖道:“在下初来乍到,承蒙岩淦王殿下赏识,为在下邀约诸公前来一聚,在下感激不尽,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诸公多多关照。” 此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脸胖子半倚微醺道:“好说好说,丫县伯,咱们龙城的规矩很简单,就是酒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但是今夜丫县伯若不能把咱们喝开心了,就算你再次将珠崖那帮山野村夫再杀个十万、二十万,咱也不认,大伙说是不是!” 这黑胖子一句话顿时让场面上热闹了起来,许多人亦是附和起哄,扬言今夜要放倒徐云山。 徐云山见状,心中冷笑,这徐远璟看似热情豪爽,但是其实从今夜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这里等着他徐云山呢。 若是真心欢迎,想来也不会安排这么一个人人喝三杯的规矩,再默许一个黑胖子说出这样的话语挑衅自己,就看那黑胖子引发起哄后徐远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徐云山更加断定,今夜绝对不会善了了。 于是不慌不忙朝着黑胖子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不等徐远璟回答,那黑胖子满脸倨傲道:“仁兄?在下乃是龙城留守军将军黄志年。” 徐云山顿时明白这胖子为什么就算当着徐远璟的面都敢这样轻佻了,原来是手握五万大军的实权人物。 说的难听点,这胖子在龙城的地位怕是也就比龙城留守徐远璟低不了多少了,加上手握兵权,有的时候,说不定徐远璟还要看他脸色说话,难怪如此倨傲。 现在有这样的人物在此,且定了调子,对徐云山来说,确实是宴无好宴了。 第229章 斗酒 人家是正四品的留守将军,且已经表明身份,徐云山亦不得不朝着这黄志年躬身行礼道:“原来是黄将军当前,下官这厢有礼了。” 黄志年半倚着受了徐云山这一礼后才不屑笑道:“巡查使,不是本将军说你,如今你想要在龙城吃得开,就要学会放低姿态,不要拿架子,你看看你从近来到现在皆是以铁面示人,也忒不磊落了,你这样做可有把岩淦王殿下放在眼中?可有把龙城这些显贵同僚放在眼中?” 徐云山依旧是不急不慌地说道:“此铁面乃圣人所赐,寓表铁面无私,为不辜负圣人信任,云山出行,必以铁面示人,以表云山铁面无私之决心。就好像今夜,下官同将军饮酒莫说三杯,纵然是三坛子,明日将军的留守军出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下官亦是照查不误,上不封顶!” 徐云山这话可就真的反击得很彻底了,也彻底的得罪了这龙城的实权人物。 果不其然,黄志年在听了徐云山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道:“巡查使好大的官威,但是你不妨试试,本将军也想知道自己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本将军都不知道的违法乱纪之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干起来,身为东道主的岩淦王徐远璟连忙摆手劝止道:“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都是同僚,理当友敬和气才对,怎的一对上就剑拔弩张的,这可不是战场,这是酒场!” 黄志年闻言顿时也是哈哈笑道:“不错,这不是战场,是酒场!” 说完两眼犹如鹰视一般死死地盯着徐云山道:“巡查使,这一人敬你三杯怕是你要说我们龙城的同僚欺负你一个外来的,如今本将军给你个机会,你我各饮三坛,看谁先饮完,若是你输了,今夜你就要受这一人三杯,纵然就是喝死在此,也要喝完再走。” 徐云山冷笑道:“若是将军输了呢?” 黄志年闻言随即大声爆笑指着徐云山对众人道:“他居然觉得我会输?哈哈哈哈!” 徐云山见到连同徐远璟在内的听中之人皆是一阵笑声,顿时明白,这黄志年一身酒量怕是非比寻常,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就算喝死也要喝完这酒,毕竟这精心安排的下马威,自己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输人不输阵,可以输,但不能怕。 于是徐云山也高声喝道:“好,既然将军有此雅兴,下官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今夜下官就豁出去了,纵然喝死也不能坠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拿酒来!” 徐云山话音一落,顿时就有几名小厮快速将六大坛子酒摆了上来,徐云山也不废话,拎起其中一坛就拍开了封盖,举到黄志年面前道:“黄将军,请!” 黄志年随即有模学模有样学样,亦是拔开了封盖,回了一句“请”后,几乎跟徐云山同一时间就举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两人豪迈不羁的喝法,顿时就引起了场中众人地拍手叫好,想不到今夜赴宴还能有这种斗酒的场面可见,当真没有白来一趟! 第230章 醉里挑灯长刀寒 转眼间,两人几乎都同时喝完了一坛子酒,然后又是几乎同时拿起了第二坛就高举倒下。 这黄志年的酒量在龙城可是出了名的凶猛的,可以说在龙城酒场可是“凶名在外”,龙城同僚无不以跟他饮酒引为生平最痛苦之事。 因为这黄志年不但自己爱喝、能喝、滥喝,还最喜欢灌人酒,加上他乃龙城留守将军,位高权重,寻常官员轻易又不敢得罪他,大多时候迫于他的淫威,都是豁出性命一般陪他尽兴。 在龙城,只要跟黄志年喝过酒的人,大多苦不堪言,说的难听的,收到黄志年宴请的请帖可比收到阎王爷的催命符还要让人难受。 因为阎王爷请客,大不了就是一死。而黄志年请客,则是会让人生不如死,所以黄志年嗜酒一事都已经成为龙城官场一害了。 但是今日见这徐云山居然能跟黄志年合格旗鼓相当,不少被黄志年灌过酒的人都在心中暗暗给徐云山鼓气,希望他今夜能将黄志年喝倒,为他们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很快,两人第二坛子也都纷纷见了底,此时无论是徐云山还是黄志年都已经有些摇晃。 徐云山倒还好,毕竟是常年行军的练武之人,加上意志力惊人,硬是在发觉不对之后凭着惊人的毅力,迫使自己站稳,不再摇晃,但是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的,一个忍不住就是要倒下,加上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弄不好这灌了大半天的酒就要喷射出来。 而黄志年则是保持着半倚的姿势,只是很明显他的眼睛已经有了模糊的趋势,整个人也因为反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但是黄志年纵横酒场多年,纵然醉了,也不会轻易出洋相的。 于是,两人都默契的各自暗中调整了一番后,才略显吃力地有些摇晃地各自朝第三坛酒伸手拿去。 但是这第三坛怕就是没那么好下喉了,虽然都各自开始了第三坛的豪饮,可是这次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了前两坛的那种一气呵成之感,反而都喝得比较小心翼翼。 喝到这里,不管是谁,此时的状态绝对都是醉得不行的了,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除了硬撑,还真的没有什么法子了,此时比的已经不是谁先喝完了,而是比的谁最后倒下了。 众人亦是为了他们二人捏了一把汗,这么精彩的斗酒对决难得一见,尤其看到是黄志年这个官场害虫吃了大亏,不少人都心中大快,甚至觉得他要能当场喝死,那也是龙城幸事。 果不其然,黄志年不负众望的喝到一半后当场瘫软,手中的酒坛子直接砸在地上,而黄志年胃里的酒汤则是像喷泉一般从口中喷涌而出,喷得到处都是,这脸上、衣服上、躺着的地板上都是呕吐的秽物。 但是徐云山没有因为黄志年的倒下就停止灌酒,反而因为黄志年的倒下激起了胸中压抑已久的豪情万丈,原本已经放缓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起来,整个人犹如神助,几大口就将剩余的美酒倒完。 徐云山随即将酒坛子随手一摔,随着坛子落地的声音,徐云山已经拔出腰间的军刀,一个纵身跃到了大厅中央耍起了刀法。 只见他似醉非醉,似舞非舞,看似乱挥一气,却又隐隐亦有一套章法。 徐云山刀刃所向之处,众人只觉得似有一阵大风拂面,一套刀法打完,徐云山还刀入鞘,径直就昂首挺胸地走到门边推开大门。 就在大门推开的瞬间,大厅中心一圈的灯火蓦然熄灭,而门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赫然显出一个深入寸许的大大的“龙城”二字。 等众人回过神来,徐云山早已不知去向。 第231章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云山昨夜豪饮三坛后醉里挑灯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龙城,而琵琶楼的老板魏枫华当夜在风沙听大厅的人群散尽之后,当即命人将风沙听封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就找了工人对风沙听重新翻新,尤其是徐云山留下的“龙城”二字的地板更是命人重新刷了一层桐油保护起来,然后在这“龙城”二字的周边砌起了一圈红木板块将其围了起来。 这倒不是徐云山的书法有多好,一切只因徐云山昨夜的事迹足以成为一段谈资。 别的不说,那就黄志年被他喝倒一事就足够劲爆的了,要知道黄志年在龙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的酒量,那可是龙城酒场出了名的鬼见愁,只要这黄志年一端起酒杯,同席之人无不视死如归的。 就这样一个纵横龙城酒场多年的无敌酒神居然败给了徐云山,这还不够他威风的。 然后徐云山酒后那套刀法的惊艳,经过人传人的加料渲染之后亦是被说得令人很是向往。 而且徐云山虽不以书法见长,可是他的刀法早已登峰造极,以刀代笔写出的字自然是铁划银钩,锋芒四溢。 加上他本就是常年领兵的将军,书法亦有一股肃杀刚毅之气,加上酒后的豪迈,这“龙城”二字就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气势,尤其跟这风沙听的黄沙壁画颇为融合,使得整个厅堂的意境瞬间拔高许多。 魏枫华在闻讯赶来见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就激动澎湃不已,只是不知道她激动是因为徐云山的事迹,还是因为这风沙听的意境拔高使得她又能挣更多的钱。 一时间徐云山这醉里挑灯所“写”出的字竟然成了龙城的热闻,多少人都想豪掷千金包下风沙听大厅来好好观摩一番,这融入了刀法的字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是均被魏枫华魏大家婉言拒绝了。 魏大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风沙听现在还在翻新之中,不宜开放,就连书法大家周万法想一睹为快也被魏枫华给婉拒了。 要知道周万法的书法造诣可是当世第一宗师级别的存在,现在的文人争相模仿周万法开创的周体,都以能写一手周体为荣。 可是就是这样一名书法宗师想先睹为快都被魏大家拒之门外,这样一来,世人对徐云山这“龙城”二字更是趋之若鹜。 只是这一切的发生,身为当事人的徐文山并不知情,经过一夜宿醉后,第二天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早早的就去了徐远璟给他安排好的署衙坐镇办公,忙得屁股都要冒烟了,更别说有暇顾及其他。 现在时间对于徐云山来说,可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能浪费。 早一点把关中巡查司组建起来,将来关中争斗之际就多出一分胜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力之争。 这次的争斗涉及自家性命和天下安危,一个行将踏错,无论是他,还是远在京师的天子徐世藩,或者那些支持他们的人,以及相关的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因此付出深重甚至生命的代价。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232章 我还写了字了? 徐云山顶着宿醉的疲倦一忙就忙到了晌午,直到随行的心腹端着已经备好的饭菜进来,他才反应过来已是正午时分。 而原本宿醉的酒意随着忙碌也已消除了许多,酒意散去,慢慢就会有饥肠辘辘之感,所以这饭菜送来的倒是及时。 徐云山当即也将案几上的公文拨到一边,让出位置置放饭菜。 这关中人喜食面食,基本餐餐都以面食为主食,加上徐云山曾出任过镇西将军,也吃了好几年面食,所以倒没有吃不惯一说,甚至还有些许怀念起关中面食的味道。 所以,他今日入衙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午饭就给他弄上一碗羊肉汤面,撒点葱花就成。 徐云山闻到着熟悉的羊肉汤味,顿时忍不住将碗端起来就吸了几口汤,那热腾腾的汤水一进到胃里,顿时将昨夜被酒精捣鼓了一夜的胃给暖了起来,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徐云山刚喝完几口汤,正准备夹起面条和片好的羊肉往嘴里送之时,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不适时宜地走进了这属于徐云山办公地厅堂。 徐云山见状,来不及将食物送入口中,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起身相迎道:“殿下前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下官也好到门边相迎,如今却是失了礼数了。” 徐远璟随即摆了摆手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声道:“哈哈哈哈!孤昨日才跟你说过,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无须拘束,怎的你转头就忘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那是两回事,殿下跟前说话随意些,那是殿下的恩典,但是出门迎客,乃是礼数,不能不守。” 徐远璟没有接茬,而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后笑道:“我说云山,你这铁面当真是长在脸上的?说不摘就不摘的?整天戴着也不嫌累?” 徐云山连忙答道:“此乃圣人恩典,云山焉敢不戴?” 徐远璟闻言随即无奈摇头道:“有时候孤还真看不透你,有时候死板得就像块石头一样,就像你这面具,怕是睡觉都戴着吧。可有时候又豪气潇洒得很,就像昨晚那场斗酒,完了醉里挑灯刻字,你这人好生矛盾!” 徐云山见徐远璟说起昨夜之事,连忙躬身行礼道:“云山昨夜酒后失态,倒是让殿下和诸位同僚见笑了,看来这酒还是少喝为妙,不然再来一出,我怕是真没脸见人了。” 徐远璟闻言,当即忍不住笑道:“再来一次?你知不知道,如今整个龙城都等着你再来一次呢!” 徐云山随即被徐远璟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道:“殿下此话何意?云山不懂。” 徐远璟顿时忍不住围着徐云山转了一圈打量道:“我知你身手不凡,却不曾想你昨夜舞刀所展示出来的修为,居然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看来孤还是小觑了你,更出乎孤意料的是,你居然写的一手好字,那龙城二字,经你长刀写出,笔笔铁划银钩,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自你一写,今后天下无人再敢落笔写此二字!” 徐云山闻言亦是疑惑道:“我还写了字了?” 第233章 名震龙城 徐远璟看徐云山的反应并不像装的,随即好奇道:“难不成你不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做出一副绞尽脑汁回忆的样子道:“我就记得,我跟黄将军斗酒,侥幸赢了他半坛,然后……然后好像因为喝的太多,就随手耍了一套刀法,耍完之后略微有些清醒,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有些挂不住脸,就落荒而逃了,再之后的……我就不太记得了。殿下也该知道,不管是谁,一口气喝了三大坛子酒,怕是很难不醉得发癫。” 徐远璟听完徐云山的解释,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好个醉得发癫,你知不知道,你昨夜看似舞刀,其实你在写字,那琵琶楼的风沙听的红木地板上可还留着你以刀作笔写的龙城二字,这事情如今已成了龙城最大的谈资,多少人听完之后无比向往,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去观摩你这铁划银钩的墨宝啊!就连当世书法宗师周万法亦是为了先睹为快,不惜屈尊请求魏大家让他进入风沙听,你啊,如今可是龙城数得上号的风流人物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不由得傻了眼,呆道:“可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再说了,我那手字我自己知道,虽说不上不堪入目,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怎的还能引起周师的重视了?” 徐远璟随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拉着徐云山道:“你这小子,跟孤有什么好装的,昨夜全龙城的达官显贵都目睹了你亲手写下的字,还能有假?就算孤的水平不行,那近百官员哪一个不是读过几本书的?其中亦不乏文采斐然的首榜进士,难不成这些人也看走了眼不成?” 徐云山闻言更是哭笑不得道:“那可真的见了鬼了,不瞒殿下,我虽粗略读过几本书,但是文才有限,这笔上功夫怕是还不如那些还在公学苦读的少年来的规整。” 徐远璟随即一脸鄙视地望着徐云山道:“难不成你猜到了孤是特地上门求字的,有心不想写,才故意胡诌搪塞孤不成?” 徐云山随即无奈着转身从案几上的公文中抽取了几本无关机密的文书递给徐远璟道:“殿下一看便知,云山哪有那个斤两给人留字!” 徐远璟半信半疑地接过徐云山手中的公文打开一看,顿时大失所望,确实如同徐云山所言那般,虽不至于惨不忍睹,但是这一笔一划确实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徐远璟合上公文递归徐云山后道:“那这就奇了怪了,昨晚整个风沙听近两百人眼睁睁看着你挥刀而写的字,那两个字的气势可以说是已经通神,可你这公文上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孤认真比较了一番,这落笔的章法确实相差不大,但是这些个字个个无神无韵,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小子喝酒跟不喝酒写的字还不一样不成?” 徐云山苦笑道:“这个我哪知道,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曾经写过这两个字,殿下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要去观摩观摩我昨夜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字,以至于就连殿下和周师这样的人物都为之折服?” 徐远璟亦是没好气道:“如今魏大家已经将这风沙听封了起来,说是要重新翻新一下,就是孤想入内重新观摩一番都被婉拒了。” 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了徐云山一番后苦笑道:“你也是个奇人,来到龙城第一天跟人斗个酒都能斗出个名震龙城的威风。” 第234章 书法宗师周万法 听了徐远璟的话,徐云山顿时愣在当场,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初到龙城的五品小官,只不过一夜工夫,居然就成了龙城大热的风流人物了? 看到徐云山难以置信地样子,徐远璟亦是无奈苦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也罢,别人一生追求的境界你醉个酒就能达到,无心之举却造就了书法一途难以逾越的高峰,若是周师知道这两个字是这样写出来的,怕是会活生生给你气死。” 徐云山连忙撇开道:“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云山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要真是如此,您可得帮云山说句话啊,气坏周师这个罪名,云山可真的担不起啊!” 徐远璟闻言亦是忍不住调笑道:“你徐云山也有怕的时候?十五万俚贼重重包围你都能来去自如,杀得人仰马翻,居然会害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万法,倒是稀奇得很哟!” 徐云山当即苦笑道:“战阵厮杀唯死而已,可这周师乃当世书法宗师,开创周体,虽非读书人的领袖,但却是读书人的偶像,若是得罪了他,悠悠众口齐齐上阵,我的名字可是要钉在史书,遗臭万年的。云山虽不甚惜名,但也不愿被世人戳脊梁骨啊!” 徐远璟随即两手一摊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听说这周师最迟明日就要登门拜访,谁让这魏大家说什么都不让周师进入风沙听观摩你那酒后产物,所以周师决定直奔源头,到你这里求字。” 徐云山闻言,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道:“看来,我近期该偶然风寒才行。也不用近期了,就今日吧。” 徐远璟连忙拉住就要转身收拾的徐云山道:“你避得了一时,能避得了一世?那周师没有成就宗师大家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字痴,如今更是如此,他得知当世有能写得出形神意具化之字的人,他焉能轻易放过?” 徐云山此时的表情已经比哭还难看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向朝廷告病,让朝廷派一个别的人来接替我,我回珠崖去算了。” 徐远璟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板起了脸道:“胡闹!你整日将圣人天恩挂在嘴边,如今一个周万法就将你吓得不顾圣人天恩了?” 徐云山还待还嘴,就听见衙役进来通传:“使君,外头有一老先生,自称周万法,递帖求见!”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然后求助地望向徐远璟,徐远璟顿时会意,当即吩咐衙役道:“此人乃是当世书法大家,文坛宗师,轻易不可怠慢,你赶快去将中门打开,告诉周师稍后片刻,孤与你们使君即刻出迎!” 那名衙役连忙领命而去。 徐云山却是呆不住了焦急道:“殿下,怎的还将他放进来?万一他被气出什么好歹,那我可算混到头了!” 徐远璟摆了摆手道:“难不成你敢拒而不见?你能不知道,他今日若是去不得你这巡查司,不肖等他知道你书法平平一事,天下读书人现在就能用唾沫把你给淹咯。废话少说,你现在赶紧随我出去迎接周师!” 说完也顾不上徐云山排斥,就拉着徐云山往司衙大门赶去。 第235章 龙城第一坏种 当徐云山随着徐远璟来到了巡查司的大门之时,只见一个八旬的老叟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正倒坐在一头毛驴之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大汉,看样子是他的下人,帮他牵毛驴的。 没有意外,倒坐毛驴的老头就是万人敬仰的书法宗师,周体的开创者周万法。 只是这宗师的形象跟徐云山的想象大相庭径,在徐云山的脑海中,书法宗师应该是跟庙里的神仙那般,仙风道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法度。 可眼前这位小老头,邋里邋遢地不说,年近八旬居然胖的不像话,如此痴肥之人能活到这个年纪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但是他坐下的毛驴估计都是短寿之像,毕竟每日驮着这几乎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到处溜达,估计也活不长久。 而且这周万法长得也不咋地,别说现在这个年纪,就说他再年轻个四十五年也好看不起来,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塌的鼻子,厚厚的嘴唇还轻微有些龅牙,这已经不能说是不好看了,简直是丑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周万法没有意外亦是酒国高手,徐云山的判断并不是因为周万法那闻风不散的酒气,而是他那红润的脸庞和红彤彤的酒糟鼻,加上半醉不醒的神情,好家伙,又是一个宿醉未醒的老东西。 但是腹诽归腹诽,人家卖相再差,那也是大宗师,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自己在人家面前算个屁,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徐远璟上前朝着周万法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 周万法那半眯微张的小眼睛直接越过徐远璟望到了徐云山的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后,才笑道:“你这小子不是个爽快人,戴着个铁面,那就是没有打算诚心待人,说不定还想着怎么算计别人,肯定是个坏种。” 徐云山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还有这样的,才刚见面就指着人家鼻子骂的? 而徐远璟此时已经忍不住在憋笑了,可以说憋得十分痛苦,否则怎会浑身颤抖。 周万法随即用手中地竹子制成的拐杖敲了一下徐远璟的头道:“你笑个屁,你是龙城第一大坏种,若说阴险,这小子怕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徐远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周师还是这样,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万法随即也是哈哈笑道:“我以为我已经够快的了,不曾想你这混球居然抢在了我的前面,看来这第一幅墨宝算是落到了你的手里了,一会可得给我好好观摩一下。” 徐远璟闻言随即戏谑道:“墨宝里头倒是不少,一会周师喜欢就多挑几幅回去,我定然不跟周师争。” 徐云山闻言,脸刷一下就垮了下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躬身说道:“周师大驾光临,乃是学生无上荣幸,还请周师里头看茶。” 周万法随即瞥了徐远璟一眼道:“看看,这才是后进该有的姿态。” 随即也不等徐云山引路,就拄着拐杖脚步轻快地就进了巡查司,徐云山跟徐远璟对视一眼后,连忙小跑跟上,为周万法指路。 但是徐云山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没有意外,一会周万法知道真相后,原本安在徐远璟身上的“龙城第一坏种”的名头就要退位让贤了,而这新的“龙城第一坏种”的桂冠将由徐云山自己摘得。 第236章 刀法和书法 “什么?那你是酒后无心之作?决计无法再写得出这两个字!” 周万法在得知了真相之后,顿时气的跳脚,连拐杖都顾不上拄,而是挺着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背着手在厅堂中火冒三丈的来回踱步。 反观徐远璟的表情,还算淡定,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徐云山则是真的那脸陪笑的笑容当真比哭还难看,哪怕是戴着铁面也遮盖不住他如今的窘迫和尴尬。 于是徐云山苦笑道:“周师息怒,小子不敢对周师隐瞒,也隐瞒不住,昨夜酒醉本以为大出洋相,谁曾想竟意外写出这神来之笔,如今回想,竟是丝毫感觉都没有,实在惭愧得紧!” 周万法闻言亦是懊恼地摆了摆手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个屁用,你虽没有书法造诣,但那两个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见过之人无不惊叹此乃天书,老夫在写字一道上钻营了一生,定然是要一睹为快的。” 完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徐云山道:“对了,这书法之道,纵然有时灵气不足,但写出的字也难以马上脱胎于原有的书写规则和习惯,你把你的字帖拿一些出来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得到些什么启发!”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不是云山不愿,只是云山这狗爬一般的字还是莫要污了周师的慧眼才好。” 周万法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过度谦虚,老夫相信,你能写出如此多人都叹为观止的字来,虽说乃是酒后胡为所至,但是若无夯实的章法基础,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徐云山顿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好苦笑着说道:“我素来没有写字的习惯,若非书写公文,绝不提笔。这样吧,我单独写几个字给周师一看便知,我这一手烂字究竟有多么不值一提。” 于是转身就坐在案几后头,抽出一张信纸,脑子一转,就提笔写到“龙城”二字。 一旁的徐远璟顿时不忍再看,将头转向一边,而周万法见到这两个字顿时怒不可恕道:“混账,老夫今日目睹你这一手烂字,道心已毁!” 当即一把夺过徐云山手中的纸张就要撕得粉碎。 就在他撕了两瓣之时,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咦”了一声后奇怪道:“你这字仔细一看,倒也有些意思。” 徐远璟闻言,连忙凑过来问道:“周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周万法将撕成两瓣的纸张整齐地铺平在案几上,凝视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严格说起来,这小子的字其实也不丑,但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可是这字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落笔苍劲有力,字虽中规中矩,但细看之下暗藏锋芒,且重而不锐,别有一番风骨,但是要以此就判定为好字,那确实远远不够的。” 说完,周万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小子,听说昨夜你舞刀了?” 徐云山当即点点头道:“不错,小子昨夜酒意上头,眼看就要出洋相,当即抽刀耍了一阵,目的就是通过活动活动身子来舒缓醉意罢了,但是舞的是什么刀法,我自己也记不起来。” 周万法随即鄙夷地盯着乌云山道:“难不成你还会许多套刀法不成?尽吹牛皮!显摆什么?你现在,马上给老夫耍一套你最擅长的刀法来瞧瞧,说不定老夫能找到你那两个字的门道。” 不等徐云山回应,徐远璟当即似有所悟道:“周师的意思是,云山昨夜留下的字,并不是笔法,而是刀法?” 周万法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不错,我怀疑他昨晚的字乃是心之所向而入刀,刀之所至成文章,他昨晚可能因为喝醉之后,无意间将刀法融入了书法,万法贯通才写出了如此境界的字!” 第237章 不讲武德的老东西 徐远璟听了周万法的解释,亦是忙不迭地催促徐云山道:“这书法见不得人,这刀法你总该擅长啊,还不赶紧给周师亮一手!” 徐云山连忙走到墙边抽出了挂在壁上的长刀,来到了厅堂中央抱拳道:“那云山就献丑了!” 说完,徐云山当即就将手中长刀舞了起来。 按道理,徐云山最擅长的就是大虞皇族的徐氏刀法,只是这套刀法不同于其他意义上的武功。 徐氏刀法难练在重意不重形,蓄势不看招,截止目前为止,能在这套刀法上练至大成的,徐云山知道的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人分别依次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他的祖父金东义王徐为,还有他自己。 当然其他宗室大多修炼徐氏家传的枪、槊,且多有成就,少数练剑的,亦是不凡,皆因徐氏刀法乃是徐氏家传武功之中最难修炼的。 但是徐氏皇族莫不想重现昔日太祖持刀的境界,大部分人早期都曾经选择过修炼刀法,所以,徐氏宗室大部分人对徐氏刀法并不陌生。 徐云山若不想被徐远璟看出破绽,那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徐远璟面前使出徐氏刀法的。 而且徐云山习刀多年,看过无数本刀谱,早已将这些刀谱上的武功融会贯通,如今出刀,已经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而是意与势的结合,力求一刀败敌! 所以,徐云山并没有向徐、周二人展示什么花哨的刀法,而是依照用刀的基础动作——劈、砍、勾、挑、刺、划、切分别出了七刀。 刀刀简单,却又刀刀不同,意不同,形不同,力不同,神不同,可以说是将刀法的精髓彻底提炼出来展示给二人看。 周万法还好,但徐远璟身为宗室,自幼则是文武双修,一手马槊亦是造诣不凡,焉能看不出来徐云山这七刀的厉害。 他甚至有种感觉,若是他跟徐云山比武,抛开年龄差距、拳怕少壮的因素,怕是一个回合,徐云山就能一刀将他毙命。 由此可见,徐云山的刀法,已经算是站在了世间武道之巅,近乎无敌,怪不得能在十几万俚贼的包围中杀得来去自如。 但是周万法的看法又不一样,他一边观摩徐云山的刀法,一边将那传说中绝品的“龙城”二字进行联想,偶然发现,确实有些道理。 虽说在他脑海构成的字体跟传闻有着不同,但这也说得通,毕竟昨夜酒醉的徐云山的心境跟当下的心境不同。 这心境不同,无论是神、形、势、劲也会有所区别,周万法甚至万分肯定,徐云山当下出刀还是有所保留,而昨夜酒醉之下才是毫无顾忌、行云流水,所以昨夜的字定然比现在他脑海中构造出来的还要惊艳百倍。 想到此处,周万法对琵琶楼里风沙听的那两个字更加的向往,恨不得现在就要看到。 于是心痒难耐的周万法当即一拍案几道:“老夫不管你们两个用什么法子,今日定要让老夫进入风沙听,否则老夫出去就给你们二人泼脏水,让你们受到天下读书人的诘难!” 徐云山和徐远璟闻言顿时忍不住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他们甚至都能读懂对方眼神的意思,那就是这个老东西忒不讲武德了! 第238章 魏枫华 对于周万法的无理要求,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周师这可为难小子了,小子昨日才到龙城,这琵琶楼怎么走都不记得了,如何带您进去?” 徐远璟也苦着脸道:“周师,云山说的不错。何况魏大家那脾气您也知道,您老人家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孤?” 周万法就差没有一口水喷在徐远璟脸上骂道:“放屁!你岩淦王乃是龙城留守,这圣人不在,龙城就是以你为尊,除了龙城的皇宫大内,还有你去不得的地方?你莫要诓骗老夫!” 徐远璟随即无奈道:“周师,你以为孤这留守是个什么官,看似尊贵,实则就是摆个样子,这龙城的大小事务也不是孤能一言决之的,亦是要形成奏章送往龙城由朝廷定夺的,孤其实跟龙城郡守没有什么区别,也就品秩高一些,俸禄多一些罢了。” 周万法闻言随即不依不饶耍起了无赖道:“老夫不管,今日你们若是不让老夫爽快咯,老夫就搞臭你们两个混球。” 不等徐远璟和徐云山回话,外头的衙役又进门报道:“使君,门外有一女子乘马车而来,说是琵琶楼的魏大家令她前来给使君送帖,想请使君今夜赴琵琶楼一聚。” 徐远璟和周万法闻言皆是大喜,尤其是周万法,当即等不及就直接对那衙役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让送帖之人进来!” 衙役闻言随即抬头望了望徐云山,得到徐云山无奈的首肯后,才急忙领命而去,没一会,就领了一名年轻女子进来。 这琵琶楼真不愧是龙城有名的销金窟,就是一介送信的女子都生的如此貌美,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粉色薄纱,那如玉滑嫩的肌肤在那薄纱之下隐隐可见,身形消瘦,但是婀娜多姿,尤其是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一双杏眼犹如装满了一杯清水一般,灵动明亮,一颦一笑皆是情波流转,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边上长了一颗美人痣,顿时使得原本多于艳丽的面容多了一丝少女的俏皮。 只见那女子进门前瞥了一眼厅堂中的三人,顿时大大方方地先朝三人中身份最尊的岩淦王徐远璟施礼道:“红俏拜见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接着又对名气最大的周万法亦是施了一礼道:“见过周师,愿周师身体爽利,笔下再出神作!” 最后才对着徐云山盈盈下拜道:“见过巡查使。” 末了起身便对徐云山道:“巡查使,请恕小女子唐突,不请自来,只因巡查使昨夜醉里挑灯、以刀落字,写出了书法至高之意,我琵琶楼掌柜魏大家见了之后对巡查使甚是仰慕,有心结交,却又不便前来,故而让我带帖来请,还望巡查使赏脸光临。” 说完后当即也朝徐远璟和周万法道:“原本大家也是想要请殿下和周师共同前往,却不料二位刚好都在,却省了红俏一番奔波。” 二人又岂能听不出,这琵琶楼当家魏枫华本意根本就没有邀请他们二人共同前往,只不过是红俏碍于他们的面子才如此之说。 但是这周万法实在是太想见到那两个神乎其技的“龙城”二字,不等徐云山答应,当即就急哄哄地对红俏说道:“红俏小娘子,你就回去跟你家当家的说,今夜我们三人定当准时赴约。” 徐云山还待说些什么,就被徐远璟一个眼神暗示给制止住了,但是魏枫华这个久负盛名的女子顿时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般手段在这勋贵如流的龙城平地起高楼,在朱雀大街站稳脚跟,就冲这份好奇心,这琵琶楼无论如何他今夜也是要去瞧瞧的,不为其他,就为了魏枫华这个人。 第239章 琵琶楼最大的贵客 周万法似乎赖定徐云山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守在这巡查司府衙,生怕徐云山反悔不去。 徐远璟自然是不愿跟周万法多做纠缠,早早就说今夜还另有要事,所以今夜不陪同二人前去。 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今夜所有的开销都可以记在他的账上,但是要看着周万法,莫要让他喝多就是,说完也不等徐云山回话,亦是一溜烟就跑了。 只留下徐云山和周万法两人大眼瞪小眼,但是周万法丝毫不以为意,当即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云山老弟,你愁眉苦脸作甚,你要知道,这龙城当得魏大家亲自派人发帖的人屈指可数,你能得到魏大家一张请帖,那就说明你在龙城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一号人物了,何况这送帖的还是魏大家的衣钵传人红俏小娘子,要知道这红俏小娘子那手琵琶绝技可是丝毫不逊于她的老师魏枫华的,而且红俏小娘子没有意外就是琵琶楼的继承人,你这面子啊,可比老哥哥我和岩淦王那个混球大得多了。” 徐云山听了不免对周万法一阵腹诽:“为老不尊的老东西,这把年纪做我爷爷都嫌老,居然跟老子称兄道弟,呸!” 但是面上还是无奈道:“周师莫要害小子,小子这年岁要是跟周师称兄道弟的,传扬出去,怕是明日就会有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小子不知尊卑、不守礼法!” 周万法闻言当即吹胡子瞪眼骂道:“混账,咱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帮子酸儒来议论,兄弟你放心,但凡有人敢乱嚼舌根,哥哥我亲自打上门去,将那这多管闲事之人的狗腿打断!”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罢了罢了!你是书法大家宗师,我说不过你。不然你先回府歇息一阵,时间到了,小子再前往接您老人家一同前往如何?” 周万法随即不满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岂能这番见外?为兄就在此等你就是,你忙你的,为兄绝不干扰。” 说完转脸就瞥见了徐云山案几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羊肉汤面,当即走过去端了起来道:“这东西都凉了,吃了伤胃,但是我老人家不介意,此物正好解吾昨日宿醉之苦!” 然后端起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就将面条咕噜吃完,然后撸起袖子抹了抹嘴道:“汤虽凉了,但是面条劲道,是个充饥果腹的好东西。” 徐云山此时已经无力计较,反正他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随即无力的拱了拱手道:“既然周师不愿回去,那小子让人安排周师到后院休息,时间到了,小子再让人去通知周师可好?” 周万法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徐云山当即命人快速将一间后院收拾出来,然后将周万法安置进去,才又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地将整个人埋进案牍奋力操劳,直到日落黄昏。 徐云山疲倦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个懒腰后,顿时觉得身心疲倦得很,就准备去唤醒周万法。 而衙役再次来报:“使君,琵琶楼的待客马车已经到了,说是使君乃是今夜琵琶楼最大的贵客,要按照琵琶楼接待的最高规格来安排。” 第240章 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人家都已经来到府衙大门候着了,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毕竟脸面上已经给够自己面子。 所以徐云山也不好拿乔,连忙派人去后院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周万法,然后他也快速的换了一身常服,但是那具铁面依旧没有取下,就如此怪异的走出了房门。 途中遇到同样睡眼稀松也正要前往府衙大门的周万法,周万法对徐云山下了差还不愿摘下面具颇为不满。 只见他满脸不悦道:“我说云山老弟,这都下了差了,你怎的还戴着这鬼一样的面具,就不嫌憋的慌么!” 每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徐云山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道:“此乃圣人所赐,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在下‘铁面无私’四个字,为了时时刻刻钤记圣人之言,只要不是我独自一人之时,我就绝不摘下。” 周万法闻言不屑笑道:“放屁,难不成你还未成家?你跟夫人睡觉之时戴不戴?” 徐云山顿时被周万法这句颇为无赖的问题给噎住了道:“周师,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周万法闻言随即嗤笑道:“你小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假正经,明明就是一肚子坏水,偏生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忒不爽快,果然跟那岩淦王是一脉相承,你们老徐家就没几个好种!” 徐云山闻言心中大惊,倒不是因为周万法居然敢编排徐远璟或者说是大虞宗室,而是周万法言语之中已经将他作为大虞宗室看待。 他自付从未见过周万法此人,更不可能为他所见,毕竟自己在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亦是深居简出,低调得很,这天下见过他和他见过人的,则是有限得很。 但是徐云山断定,自己跟着周万法绝无见过面的可能,尤其他们都曾经或如今依旧是名动天下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彼此有过照面,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于是徐云山故作生气的试探道:“小子不明白周师的意思,而且周师言语之间屡次辱及宗室,似乎不太妥当!” 周万法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老夫什么时候辱及宗室了?老夫只是说了你们姓徐的就没一个好种,关宗室什么事。” 徐云山亦是严肃道:“这大虞皇族姓徐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周师一句姓徐的都是坏种,难道不是也将宗室都给骂了进去了?” 周万法随即一副无赖嘴脸道:“我有说过这话么?你不要仗着跟我关系好,称兄道弟的,就要诬赖我,我可不认。”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府衙大门,周万法看了一眼这装饰华丽的马车,再看了看徐云山道:“看来你这面子是真的大,我在龙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魏大家请人赴宴还特地派出马车来接的,你绝对是第一个,就是岩淦王那混球都没有这个待遇。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 徐云山随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道:“您老人家还是赶快上车吧莫要一会魏大家反悔了,您可就看不成字了。” 这下可戳到周万法的痛处了,当即闭嘴,偌大个痴肥的身子轻轻一跃居然就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这一身法顿时让自信武功难有敌手的徐云山亦是万分震惊。 他想不到,那周万法这把年纪居然还有这等身法,若是他再年轻个三五十岁,就凭着这身法亦是可以笑傲武林了。 这也让徐云山对这深藏不露的周万法刮目相看,同时也警惕了起来,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周万法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为了那两个字而来这么简单,一定还另有目的,且拭目以待,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241章 绝代风华 琵琶楼的马车当真不会让人失望,里头的装饰布置如同楼内的厢房一般,奢华、舒适。 徐云山只是粗略扫视了一下,经过简单的估算,顿时惊觉要布置这么一辆马车,算上马匹,没有百金的花费是不可能置办得了的。 这琵琶楼的魏枫华,先不说到底身价几何,但是从她对琵琶楼乃至这小小一辆马车的花费都是极尽的奢华和铺张。 先不说是否有逾制的嫌疑,但是这手笔当真是让徐云山这个珠崖首富感到汗颜的,他自付以他的财力也不是不能做到魏枫华如今的规模,但是这么干的话,他的万贯家财也要去掉将近三至四成。 就这,还只是把买卖做下,所想要做起来,尤其在龙城这个不输于偃城的西京,那花费亦是天文数字。 想到此处,徐云山也不得不对魏枫华这一介女流暗暗钦佩,要知道当世女子想要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可比男子难上百倍,哪怕他坚信魏枫华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位神秘的金主,但也不妨碍他对魏枫华的钦佩。 约摸一刻钟的光景,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外头前来接待的下人连忙轻声告知道:“徐使君,到了。” 说完就将车门打开,徐云山也连忙将上了年岁的周万法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搀下了马车,哪怕周万法一身身法登峰造极,完全不需要他如此对待,但是这是礼,徐云山不得不这么做。 下了马车,就见到一位年约三十二三的中年美妇衣着华丽的站在一边,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今日到巡查司送帖子的红俏小娘子,那没有意外,这位中年美妇必定就是名动关中的琵琶师魏枫华了。 经过快速一眼,徐云山就已经将魏枫华给打量个透了。在他看来,他自幼长在皇城,经常出入皇宫,见过三代四位帝王,这皇宫之中那这个莺莺燕燕就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仕女图一般深深地映在了徐云山的脑海。 以至于徐云山对所谓的美女都已经免疫了,因为看得多了,自然就不觉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纵然如此,这魏枫华还是让阅女无数的徐云山眼前一亮。 首先,这魏枫华绝对是属于顶级美女的那一款,凤眼含情、鼻峰挺拔、一双朱唇水润光泽,配上这恰到好处的鹅蛋脸,当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整张脸结合起来,美得是那么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略微丰满的身材,白皙的肌肤,使得她平添一种成熟的韵味。加上她脸上始终保持着的温柔如水之笑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雍容华贵之感,但是联想到她曾经又是歌伎的身份,也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情难自禁。 尤其是站在更加年轻明艳的红俏身边,居然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甚至还有更胜一筹的风韵,这样的尤物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可是当得“绝代风华”四字,徐云山不由得如此想到。 这样深入灵魂欲望的美,也确实让徐云山有了瞬间的失神,但是毕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徐云山只是眨眼之间便马上调整回了自己该有的状态。 这也使得魏枫华望向徐云山的眼神瞬间多了一丝赞赏,不由得想着这个男人的定力,要算是他见过的所有男人之中最为坚定的存在了。 而身旁的红俏亦因为徐云山的定力而多了一丝讶然,她很难想象这天下间,居然还有男子在见识了老师的美貌之后能如此之快就能克制住眼中欲望的,看来此人当真不简单。 魏枫华见徐云山已经扶着周万法下了马车,连忙率着学生红俏上前盈盈拜道:“多谢周师和使君赏面,二位今夜光临,使得我琵琶楼蓬荜生辉!” 第242章 八面玲珑 魏枫华施礼,周万法可以坦然受之,毕竟年龄地位在那摆着。 若是徐云山以白山王的身份出现在此,亦是可以,只是这徐云山如今这个身份还不好在魏枫华面前拿乔。 这魏枫华虽说是曾是歌伎,属于贱籍,下九流之出身。但是经过她一番努力,使得那手琵琶技惊四座,名动天下,尤其在关中地区,这乐器上的造诣首屈一指,无人可与之比肩,成了一代大家。 也因此,身价水涨船高,最后得以脱籍,不再是昔日下九流之歌伎。 然后用毕生所积之所得,在龙城朱雀大街平地而起这么一座奢华的琵琶楼,赚尽达官贵人的银子,成了龙城明面上排的上号的豪商。 这样的人物,徐云山是打从心底敬佩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回她一礼的。 于是徐云山亦是在魏枫华礼毕的瞬间,微微躬身抱拳道:“得魏大家邀请,实乃在下之荣幸,这龙城中人无不以能得魏大家邀请为荣,尤其魏大家还派出自己的车驾前来迎接,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魏大家如此对待,实在不知让在下如何是好。” 魏枫华亦是柔声笑道:“使君客气了。谁不知道使君乃是当世英雄,去年使君在珠崖一战破二十万俚贼的事迹,妾身如今都还记忆犹新。加上使君在京师将连同禁军在内的各路兵马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如此的威风,妾身亦是倾心已久,就是苦无机会相见。昨夜见到使君醉里挑灯、以刀落笔的二字,更是惊为天人,若非有事耽搁,昨夜就该前来风沙听招待使君的,也因此没有一睹使君舞刀的风采,实在可惜,所以,妾身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请使君赏脸一叙。唐突之处,倒是让使君见笑了!” 徐云山第一次觉得被人夸赞到有些许汗颜,亦是不得不按赞这魏枫华果真心思灵巧、八面玲珑,这样的人,难怪她能撑起琵琶楼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个人物,绝不可小觑之。 而一旁的周万法听得他们相互吹捧的客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当即嚷嚷道:“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老夫还赶着去看字呢,你们能不能等老夫看完字了,再开个宴席慢慢聊可好?” 周万法是个出了名的字痴,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书法上取的如今的成就,成为一代开宗立派的宗师。 徐云山虽不擅长书法,但是一法通万法通,若是以他昔日苦练刀法的心态来看,这周万法爱字如命是说得通的。 在琵琶一道深得名利的魏枫华亦是如此,她特别理解周万法的心理,当即也不见怪,笑了笑道:“说起来,倒是妾身失礼了,两位贵人在此已站立多时,该进去坐坐才对!快里边请!” 说完转身示意弟子红俏在前头带路,自己却和徐云山一左一右落后周万法半步搀扶他入楼。 一进了琵琶楼,周万法就迫不及待的越过带路的红俏,就要直奔后头的风沙听而去。 魏枫华连忙一把拉住周万法道:“周师这是去哪?” 周万法顿时没好气道:“自然是去风沙听啊,难不成老夫还真的是来吃饭的?” 魏枫华随即笑道:“周师,今日白天我不是告诉过您,这风沙听正在翻新,如今里头都是桐油的味道,闻不得!” 周万法闻言当即跳脚道:“那还请老夫前来作甚,这看不了字,老夫还来个什么劲!” 魏枫华随即会心一笑道:“周师放心,我自有安排,且随我走便是。” 第243章 观雨凉 周万法闻言,当即有些不满的便随着红俏而走。 魏枫华随即与徐云山相视一笑,亦都摇头苦笑跟随而上。 这琵琶楼虽然号称为楼,其实乃是一片楼群,按照东西南北中分为五个院落。 最中央的中楼高达六层,也算是整个龙城数得着的高地之一,下三层乃是达官贵人们的聚集地。 大部分龙城显贵几人之间的相聚,都会选择中楼下三层。而上三层似乎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几乎没人知道上面是个什么光景。 剩余的四方楼群其实说是院群更为恰当,平均每个方位都有四个院群组成,其中按照院群楼体的高地排次为北、东、西、南。 按照豪华程度排次亦是如此。 其中北院的风格最为接近中楼,以金碧辉煌的奢华为主,最高的院子建筑高达三层,且都自带园林、假山等布置将各个院群隔开。 且除了主院落外,每个院落的建筑布局风格还完全不同,几乎大虞国土所及之处能够涉及的风格都被涵盖。 一般龙城地位高的大佬一般举办宴会都会原先选择北院,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导致北院的客人皆是出自于三品以上的大臣或是公爵以上的勋贵。 而级别达不到之人,就算给钱都未必能够订得到,而且都是官场老油子,在世人精,谁会自讨没趣来强撑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场面,除了惹人耻笑之外,并不会有人高看你一眼。 而昨夜徐云山所在的风沙听就是北院中最大的院群中最高最大的宴厅。 坐落东方的院子则是偏向江南风格的建筑,也搭配了部分岭南沿海元素,相对来说更具韵味。 院群的高度也有两层,但是院落占地相对北面更小一些。此处向来都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处。 据说东院的造景能让这帮子文人墨客在吟诗作对之时,更容易找到灵感,佳作频出。 而西边的建筑则是实实在在的西北风格,整个院群给人呈现一种荒凉沧桑的磅礴之感,很对龙城武官群体的胃口。 若非武官群体或是一些西域豪商,大部分都不会很喜欢西园的风格。 而南园则是琵琶楼的入门院群,和寻常酒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了一些,奢华一些,还有消费贵一些就是。 而这南园恰恰就是琵琶楼最为热闹的地方的,毕竟南院的消费属于琵琶楼最低的,虽然比起其他酒楼还是稍微贵了一些,但是比起其他中、北、东、西四院那可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是那点银子可以比拟的。 而南园几乎也聚集了龙城络绎不绝的过路豪商,因为本地商贾接待和生意应酬也最爱选择这南院。 而现在红俏领着他们前去的就是东院的最高处——观雨凉宴厅。 此处的布置相对于昨夜风沙听的气势,完全是两个风格,此处的风格犹如置地于岭南山林,错落有致的岭南植被以及露天的大露台,给人一种山林的野性和山谷的寂静结合之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第244章 不是书法是刀法 看着徐云山在这露台上四处观看,目之所至皆是眼神一亮,魏枫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没错。 随即笑着对徐云山道:“妾身知道使君乃是珠崖人士,而且听闻使君离家至今已经将近一年,想来颇为思念故乡,但是我这琵琶楼却没有珠崖风格的布置,想着珠崖隶属岭南和广南两道分治之郡,风土人情上应该有不少跟岭南诸郡有着许多相近之处,而这观雨凉的布置应该还是比较有岭南风味的,希望使君在此能够感受到一些故土的熟悉!” 徐云山亦是略带感慨地对魏枫华点了点头道:“魏大家有心了,此处的布置确实让我想起了珠崖,在下在此多谢了!” 此时琵琶楼那些俊俏得不像话的小厮侍女端着酒菜陆陆续续上来,分别摆放在早就布置好位置的案几上,留下一些伺候的人手,其余的又依次鱼贯而出。 睡觉也许对周万法来说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一觉睡醒到现在,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加上他过于痴肥,自然也不耐饿。 这不刚上桌的食物的香气早就将他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咕噜”的声响。 连忙打断正欲继续跟徐云山交谈的魏枫华道:“我说,咱们要不边吃边说吧。” 魏枫华连忙道歉道:“倒是妾身疏忽了,周师、使君,二位快请上座吧!” 于是周万法和徐云山也在魏枫华和红俏的张罗之下纷纷落座。 同时在红俏的安排下,一群身着岭南衣装的男女鱼贯而入,在一阵颇有异域风情的鼓锤之声的加持之下,疯狂的摆动着身姿。 这一幕徐云山并不陌生,这就是俚人的舞蹈,虽说整体风格上更偏向岭南的风情,但是无论是岭南还是珠崖俚人之间的习惯风俗,大差不差,也就那样。 伴随着最后一群少男少女类似于野兽一般的怪吼怪叫之下,就极尽狂野的舞蹈也就落下了帷幕。 周万法好像是初次见识到这么具备野性自然的表演。不由得放下酒杯,叼着一只烤的油香四溢的獐子腿,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激动的拍着手,明显的对这场极致的演出十分满意。 魏枫华等周万法那股激动劲过去后,才柔声一笑对着徐云山问道:“使君,不知这场俚舞可还地道?” 徐云山连忙笑道:“魏大家有心了,想不到今日还能在龙城这个地方能见到来自于俚人的舞蹈,使得在下顿时有种回到珠崖的错觉,闻得乡音,全赖大家有心!” 说完,徐云山当即起身对着魏枫华微微前倾拱手算是谢过。 周万法咽下了嘴里的獐子腿肉才打着酒嗝道:“我说魏大家,这吃也吃饱了,歌舞也看了,这小子昨夜写的那个字……” 魏枫华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周师看起来跟使君也是关系不差,像是忘年之交,难不成周师开口,这使君还能吝啬几个字不成?” 周万法闻言当即恼怒地摆了摆手道:“这事别提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懂书法,那手字写的马马虎虎,完全没有半分灵气,他昨夜那两个字根本就不是书法之道,而是刀法!” 第245章 不及原字的意境 听了周万法的解释,魏枫华亦是一惊道:“刀法?周师是说昨夜那已趋化境的‘龙城’二字乃是刀法,而非书法之道?” 周万法随即无奈地点头苦笑道:“谁说不是?若非我今日见了他那手惊人的‘墨宝’我也难以置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魏枫华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道:“周师所言可是真的?” 徐云山苦笑道:“确实如此,想来魏大家也是以为在下乃深藏不露书法高手,却不曾想,那两个字不过是在下昨夜酒醉误打误撞写下的,如今若是让在下再写一次,决计写不出这样的字了。” 魏枫华随即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使君误会了!若是使君能写一手好字,妾身自然敬佩,但是妾身敬佩使君乃是因为使君的才能,珠崖一战,使君豪气云天,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俚贼,这样的战绩怕是只有之前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可以比拟。” 徐云山连忙摆手道:“大家此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之功绩焉敢比拟大虞战神。” 周万法当即插嘴道:“云山老弟,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以你的身手,纵然白山王再生,若是与你比武相斗,怕是鹿死谁手也未可而知,何况你治军的才能,无论是在珠崖还是在偃城,亦是有目共睹,若当真指挥起千军万马,也不见得就比白山王差上多少。” 魏枫华闻言亦是带着些许打趣的口吻道:“周师也知兵?” 周万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端起酒杯讪讪笑道:“魏大家说什么笑话,老夫我握笔杆子行,握兵器可不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焉敢言兵事!” 周万法这话一说完,徐云山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但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被人瞧见。 此时,魏枫华端起酒杯对众人道:“今夜,无论如何,有周师和使君大驾光临,妾身这琵琶楼上下不胜荣幸,妾身以一杯薄酒敬二位。” 徐云山和周万法也连忙端杯饮下。 此时的周万法似乎喝得有些大舌头道:“我说魏大家,这都东拉西扯的大半夜就要过去了,你说好的要让老夫见识那幅字的。” 魏枫华随即对着红俏点了点头示意,红俏当即起身拍了拍手,就见到四名下人抬着一块红布盖住的大板子走了进来。 然后将其立在露台中央,魏枫华随即上前,一下子将那盖住的红布掀开,露出里头的物件。 赫然就是一幅被用木料所制的巨大框架,中间赫然就是拓印的“龙城”二字。 原来魏枫华早就命人将地板上二字用一块上好的料子将徐云山留在风沙听地板上的字给拓印了下来。 周万法当即放下酒杯,一把端起案几上的烛台,没有丝毫醉意的轻快而起,几个箭步就来到了那幅拓字当前。 只见他举着烛台将这幅字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口中呢喃有声,脸上皆是痴醉之意,似乎这幅字有着什么魔力一般,将他深深地吸引着。 但是看到了最后,周万法突然叹了口气后,转身对众人说:“此字铁划银钩,有千军万马肃杀之气,一笔一划都充斥了临阵之势、万胜之威!可惜!拓本始终是拓本,不及原字十分之一的意境!” 第246章 二绝合并,岂非佳话? 魏枫华闻言不由得衷心叹道:“周师不愧为书法一道的当世宗师,只看了这么一会,居然能将这拓本还原出本来面貌,妾身实在叹服!” 周万法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了案几,直接拎起酒壶就往口中倒入,直到整个酒壶中的美酒都倒完之后,才心有不甘的放下酒壶道:“魏大家,老夫今夜得观此字,心中实在畅快!但是若能得窥本源,老夫死而无憾!” 魏枫华连忙接道:“周师放心,一旦风沙听翻新完毕,第一位客人定然只能是周师!” 周万法闻言随即开怀笑道:“好!有你魏大家这话,老夫的心就放到肚子了!哈哈哈哈!来啊,给老夫拿酒来,拿大坛子,莫要小气!” 于是很快就有下人将三坛子酒抬了进来,周万法随即走过去拎了两坛子酒起来,径直走到徐云山面前,将两坛子酒都放在了徐云山的案几上道:“云山老弟,我听闻你昨夜跟那黄志年连干三大坛子,可谓豪气冲天,今夜老哥哥我也不要多,你我各饮一坛就是!” 徐云山若非戴着铁面,怕是就要当场出洋相,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可是比哭还难看。 先不说他昨夜宿醉之苦,就连今日唯一进食的一碗羊肉汤面都放凉了都吃不到几口,全都便宜了周万法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如今来到这琵琶楼,更是因为保持礼仪,导致说得多吃的少,这般肚子空空的,又要喝下这一坛子酒,怕是这胃当真要顶不住。 周万法却又哪里想得到这些,看出徐云山的踌躇之意,当即不满道:“怎的?跟老夫对饮还辱没了你小子?” 徐云山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不等徐云山解释,周万法就已经将两坛子的封盖拔出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就少废话,喝了再说,莫要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说完先拎起一坛子酒就对嘴灌了起来,徐云山见状只能无奈的也拎起剩下那坛子酒也对嘴灌了起来。 昨夜斗酒的场面,无论是魏枫华还是红俏都没有在场见到,但是光听都觉得热血沸腾,难得今晚有周万法这么个搞事情的,当即也不出言劝阻,因为她们也想看看这徐云山是不是真的如昨夜传闻的那般,腹有海量。 徐云山果然没让她们失望,几乎同时跟周万法喝完一整坛子酒,不等众人鼓掌喝彩,周万法随即有着摇晃道:“痛快!痛快!老夫还要再跟云山老弟喝上三坛,比昨夜那黄志年多上一坛!来人,上酒!” 于是,就在周万法的强行“逼迫”之下,第二坛也喝完了。 此时的周万法还带去取酒,徐云山连忙一把制止道:“周师莫要再喝了,云山不胜酒力,已经喝不下了。” 周万法也破天荒地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不喝也行,昨夜你醉里挑灯,老哥哥我没见识到,你再来一次,剩下那坛子酒就免了!” 魏枫华和红俏闻言,眼神皆是一亮,满怀期待地望着徐云山,希望他再舞一次昨夜的刀法。 徐云山此时也是醉得有些迷糊了,但听得周万法如此激将,心中顿时则是豪气顿生,随即朗声道:“这有何难?” 说完就要伸手去案几上抽刀,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万法再次拦下。 徐云山随即不解地望着周万法,而周万法则是笑眯眯地望着魏枫华和红俏师徒道:“英雄舞刀,岂能没有美人奏曲?魏大家的琵琶乃关中一绝,今夜你们二绝合并,岂非一段佳话?” 第247章 长刀醉舞琵琶曲 对于周万法的提议,在场之人皆是眼神一亮,纷纷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毕竟从十年前起,这魏大家就宣布封琴不弹,这十年来,无论多少王公贵族豪掷千金只求一曲,皆不能如愿。 若是今夜为了配合徐云山再拿起琵琶一弹,那众人这耳朵可就有福了。 但是魏枫华闻言则是一愣,随即有些无奈道:“周师,妾身十年前已经封琴不弹,这说过的话焉能不做数?” 不等周万法回应,魏枫华身旁的弟子红俏连忙站出来道:“诸位若不嫌弃,红俏自认已得老师七分真传,虽不及老师技艺高深,但也算造诣不浅,不如就由红俏代师为二位贵客奏上一曲如何?” 周万法闻言虽有些不开心,但是也随即想到,若是今夜魏枫华破例弹起了琵琶,那昔日为了听闻她一曲而不得的王公贵族岂不被得罪个干干净净。 想到她的为难,周万法亦不好强迫下去,何况红俏的琴艺却是有九分当年魏枫华的造诣,亦是名动龙城的大家,若非太年轻,弹奏之间少了些许岁月的苍然,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徐云山则是无所畏,且也看出了魏枫华的为难,当即豪迈笑道:“无妨,魏大家的琵琶已成绝响,但是红俏小娘子也必定会名动天下,成为一代宗师,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说完当即一脚将案几上的刀鞘踩得弹至半空,随即快速抽出刀身,一个凌空翻转就跃到了露台中央,刀法瞬间犹如狂龙出海施展开来。 众人见徐云山醉成这个样子,抽刀挥舞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没有丝毫停滞,一气呵成,且他的招式更是犹如一套优美的舞蹈一般,刷起来是那么潇洒从容,不由得大为震撼。 红俏见徐云山已经开始了,也连忙接过一旁侍女手中早已准备的琵琶,正襟危坐,屏气凝神,细细地感受着徐云山出招地轨迹和律动。 终于,琵琶声也随着徐云山的招式弹了起来。 起初时,以徐云山的节奏为主,而红俏的琵琶就真的纯属伴奏,只有点缀的作用,并没有凸显出她琵琶的高深。 但是在场之人,怕是只有魏枫华知道,想要用音律合上刀法的律动是一件多难的事,而且还要用音律来增强刀法的气势,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一切红俏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好,魏枫华自付纵然自己抱起琵琶做这事,最多也就做到红俏这个水平罢了。 不知是徐云山酒劲使然,还是红俏的琵琶所致,使得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长刀顿时由潇洒从容变成了霸道肃杀的气势。 只见他的身法不再流畅,反而有种厚重之感,就连手中长刀挥舞也伴随着阵阵风雷之声,身前三尺之处似乎都在这套刀法的刀气笼罩之内。 而红俏的琵琶之曲也似乎受到徐云山刀法的感染从而转变,近而转生出一股悲凉沧朴之意,甚至随着琵琶旋律的深入,居然隐隐有了凌驾于刀法之上的感觉。 若说从前是琵琶声随长刀走,现在则是反客为主,成了舞刀连斩伴琴声。 直到红俏弹完最后一个音后,徐云山也劈完最后一刀,接着看都不看,随手一甩,长刀就直直插入距离他十几尺外的案几上,那早已被周万法捡起的刀鞘之中。 第248章 再受瞩目 徐云山一套刀法耍完,脸不红、气不喘,但是酒意明显淡了许多。 反观红俏则是香汗淋漓,且由于琵琶弹得过于投入,那按着琵琶弦的手指则是血迹斑斑,可见她刚才是有多么的投入其中。 不仅如此,因为和徐云山的琴刀结合,使得她的琵琶技艺再上一层楼,如今比起她的老师魏枫华纵然还有所不足,但这不足怕是也有限得很了。 众人亦是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无论是徐云山的刀法,还是红俏琵琶,皆可以用出神入化、天作之合来形容。 就连原本醉醺醺的周万法也似乎被这震撼的场面给震撼得醒了酒,不由得感慨道:“昨夜那个醉里挑灯算个屁!今夜的琴刀合并才是一绝!老夫有幸目睹,亦不枉此生矣!” 魏枫华亦是欣慰地望了红俏一眼,才感慨万分地说道:“今夜这一出,倒是让我领悟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精髓,红俏只不过跟使君合了一曲,不曾想却大有裨益,使君的刀意有从容逐流、亦有金戈铁马、正是使君的刀意弥补了她阅历的不足,使得他这一手琵琶技艺更上一层楼,如今就是跟妾身对比,怕是都不遑多让,假以时日,定当超越妾身,成为新一代的大家!” 周万法亦是肃然点头道:“这也这一场合奏,老夫亦是大有收获,老夫甚至敢断定,云山老弟今夜的刀强过昨夜的刀,老夫亦从中领悟到了书法更新的境界,那风沙听的字不看也罢,今夜所得,怕是更甚于风沙听所留之字。” 徐云山也是有所得,他的刀法也在今夜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武功练到了他这个地步,想再寸进无异于登天之难,不是勤奋苦练就可以达到的,更注重的是感悟。 今夜红俏的琵琶声让他在舞刀之际,更加沉浸其中,也终于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原有桎梏,彻底站在刀道之巅。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无论是合奏的红俏还是看热闹的周万法都从中有所顿悟,可见魏枫华所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世间之法确实是一法通万法通,只不过缺一个契机罢了。 但是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引起了整个琵琶楼的关注,尤其是当红俏一开始那酷似魏枫华的琵琶一响起,几乎听到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于是纷纷顺着琵琶声的方向寻找出处,最后许多在各个院落高层的客人发现了观雨凉这边的状况,纷纷朝着这边涌来,而过不来的则是直接想方设法登高而望。 所以,这一出刀琴合奏的名场面顿时落入了无数人的眼中,没有意外,第二天这观雨凉的四人即将成为龙城的焦点,因为徐云山和红俏的合奏实在太过于震撼人心了。 就连徐云山离开的时候,整个琵琶楼都是此起彼伏地欢呼声,徐使君的名头算是彻底在龙城打开了。 而红俏的琵琶也在今夜过后,一跃成为龙城新的琵琶大家,而魏枫华也终于也因此实现了真正的隐退。 恐怕她们自己都没想到,今夜一场小宴,居然会使得他们再次成为龙城备受瞩目的焦点,哪怕他们曾经都因为别的原因得到过类似的关注。 第1章 百年皇朝 大虞,乃是华周大地上第四个大一统皇朝。历经百年,传六帝。 这六帝依次是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太宗文皇帝徐德、睿帝徐启恒、安帝徐远平、简帝徐世贞,以及当今天子徐世藩。 其中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位四十一年,享年六十一,年号“建新”、“隆新”。 太宗文皇帝徐德——太祖次子,亦是太祖嫡长子,在位二十年,享年六十三,年号“制治”。 睿帝徐启恒——太宗三子,亦是太宗嫡长子,在位十三年,享年五十六,年号“兴正”。 安帝徐远平——睿帝第五子,亦是嫡三子,在位二十二年,享年五十二,年号“元兴”。 简帝徐世贞——安帝第十二子,在位三年,享年十五,年号“德治”。 当今天子徐世藩——安帝第十五子,因简帝无所出,则以皇太弟的身份继位,御极至今刚满一年,年号“万顺”。 大虞皇族其实极其有来历,相传当年道祖开天辟地后,便以无上神通将八根胡须化为八圣王,依次赐名为徐、李、王、吴、高、邓、蔡、刘,命八人分别轮流代替道祖教化万民、执掌天下。 这八人便按照道祖的圣谕依次由徐、李、王、吴、高、邓、蔡、刘分别轮流执掌天下,以十年为限,每到十年则换一人为王,接替上一人为天下君,教化万民,所以世人则称这八人为上古八圣王。 其中徐、李、王三人功绩最大,故而被以后人以三皇尊称,以示尊显。而吴、高、邓、蔡、刘则被冠以五帝以跟三皇进行区分。 这三皇五帝所组成的八圣王可以说是这世间有史以来,第一次关于政权的记载,虽过于神话色彩偏重,但无论正史亦或野史均是如此传说,后人纵然有所质疑,都无从考究,毕竟八圣王的后人皆乃世间柱梁,寻常也不敢妄议。 而这八圣王的后人也分别以各自先人的名为姓,从而演变为上古八姓,后来八姓又从而演变出六十四姓、百姓、甚至到如今的千姓,可以说,天下之姓氏皆是由上古八姓演变而来。也可以说这八姓是如今天下姓氏的根源也毫不夸张,而这八圣王中排行第一的徐皇便是大虞皇族徐氏的始祖。 原本天下该是按照上古八姓轮流禅让的制度执掌天下,每十年一换。原本八位圣王都已经各自执掌过一轮天下,到了第二轮之时,初代八圣王也几乎死绝,则由八圣王的后人接替先人继续按照轮替制度禅让、接替天下至尊的位置。这样的制度根据史书所记该是有八百多年之久。 直到其中的吴氏终于因为贪恋天下至尊的权力而不惜打破规则,在禅让大典上拒绝将至尊之位交出,同时还发动了这天下第一场战争,使得原本连成一块的中原大地瞬间分为八国,分别是虞、定、原、邺、龙、夏、封、襄八国,八国后来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又逐渐演变成六十四国,又再继续分解成七十二国。 除了上古八国,其他的国家都是八国分裂出去的小国,这些小国国君皆是八国国君的后人或兄弟,所以,说是七十二国,其实还是八国。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八国其实理解为八个同盟国更为恰当。 每个同盟国都是由上古八国分封而来,因为分封的族人皆不再以本姓为姓,于是时间久了就自成一宗,但追溯本源,天然的也跟本宗之国有着不可分割的亲近和利益。 但同盟国也就是被分封之国又跟宗主国有所不同,只有同为宗主国的上古八姓可以称王,而被分封之国也是根据各宗主国远近亲疏关系划分国土大小和国君爵位,分封之国君的爵位由高至低业分别是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 其中公爵乃是王爵之下最为尊贵的存在,多为宗主国国君嫡亲兄弟或嫡子。侯爵次之,多为宗主国国君庶出兄弟或庶子。伯爵则多是宗主国一些有功宗室。子爵基本就是宗主国寻常宗室。男爵则是非宗室功臣的极限了。 这一时期足足维持了五百多年,这五百年来,七十二国之间的关系也由原先的八姓为主的同盟争斗逐渐演变为七十二国混战,无论远近亲疏,借有相互攻伐吞并之举。但无论文化、经济、军事等综合实力依旧是上古八国为尊。 直到后来的关中华国第三十五任国君毛峰天纵奇才,以西北边陲小国之力,十年间一统西北关中之地,剑指东方。又十年间出关横扫中原、河北,逼降南方,一统天下,开创这世间第一个皇朝——华朝。 华朝统一后,当时的华朝勋贵皆觉得王的地位已经无法彰显毛峰的功绩,应该创立一个王上之王的位置来代表毛峰的地位,随即华朝第一位丞相李空和大将军徐敬的建议下,将八圣王那三皇五帝的尊称各取一字作为天下至尊的称呼,彰显其地位之高,这也是皇帝的由来,而毛峰作为这天下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帝,也被后人尊称为元皇帝,更多也是称为元祖。 说起这毛峰,可追溯到乃上古刘氏分支,毛氏乃上古刘氏所开创的夏国第八任君主夏威王的第五子王子毛受封西北边陲得国,赐国名为华,等级为侯国。 而华国后裔皆以毛为姓,而毛峰也是华国第三十四任君主华宣公毛贵的长子(因华国地处边陲,常跟西域胡人作战,战功赫赫,且将国土西扩千里,故而在第二十六任国君毛京在位期间,受到夏国国王册封为公国,自此毛氏君王皆以公自称。)。 自宣公毛贵薨后,毛峰则接掌华国。毛峰登基之时,华国已经历经近十代国君的励精图治和大力改革,华国的国力已经成为了西北关中诸国甚至整个天下都不可忽视的强国。 而毛峰更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海纳百川,四处招揽天下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号称只用其才,不看其德。于是,华国很快就因此得到了天下大批才能惊艳之士,这些人到了华国之后,为华国出谋划策、辅政强军,使得华国的国力直接一跃成为不逊于上古八国的存在。 最后,毛峰凭借着挥洒不尽的军事才能,一扫西北关中诸国,且收服关中三个庞然大物定国、夏国和龙国,也就是李姓、刘姓和高姓,实力大增。毛峰也因此去公爵,自称王爵。接着又兵出龙门,挥师东进,一举平定中原、河北,届时天下除了徐氏所控的虞、越二国,还有江南的一些小国,几乎尽入华国之手。 当时虞国之强盛丝毫不弱于华国,只是一来华国已大有一统天下之势,大势所趋,虞国覆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二来虞国历代君王皆不好战,自世间七十二国混战以来,几百年间可以说是生灵涂炭,历代虞王几乎都是以守为主,很少主动进攻他国,更无问鼎天下之心。 所以,在这种条件下,当时虞国第四十七任也是最后一任君主虞平王徐敬则做了一个天下人都想不到的决定,主动解除政权,促进天下一统。而华太祖毛峰感念徐敬的无私大义,当即拜徐敬为大华开国大将军,同时加封海源郡公。 徐敬这郡公的爵位与其他上古七姓一样,在毛氏诸王之下,却又是各大姓氏勋贵之上,这天下除了皇族毛氏之外,就以八姓最为尊贵。 而天下此时也进入了大一统皇朝的时代。而由大华太祖开国皇帝开创的大华也成了目前为止享有国祚最长的朝代,足足有六百七十七年之久,历三十八帝。 大华末代帝王乃毛峰第三十五世孙毛斌,史称华末帝,乃毛峰三十四世孙华庄帝毛俊的幼子也就是第八子。 庄帝毛俊死后便传位当时长子也就是太子毛峥,史称华厉帝,且大华之亡国其实不是后来继位的末帝毛斌所至,而是亡于厉帝毛峥。 毛峥其实也不算昏庸,相反毛峥对于朝廷政事的掌控可以说是做到极致。只是当时的政治形态已经发展到了世家尾大不掉,隐隐有架空皇室的苗头。 所谓的世家,其实就是已经化国为家的上古八姓为首的各姓家族,大华无论朝政、军事、经济、土地几乎都被这八姓为首的世家牢牢把控着,说句夸大的,只要他们愿意,顷刻间便能覆灭大华。 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下,像毛峥这样立志要成为一代圣君的雄主焉能忍受? 于是毛峥上位没多久,就开始布置针对世家的杀招,不断扶持其他中小世家对抗八大姓,企图分裂世家联盟。其中陆、林、张、赵四姓在毛峥的扶持下,成了对抗八大姓的排面,将许多中小世家都拉拢到自己一方,企图以此削弱甚至取代八大世家在大华的地位和影响力。 最终的结果是毛峥玩脱了,八大姓以退为进,使得新贵四姓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胜利,从而更加骄傲自大,逐渐的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所作所为甚至比曾经的八姓还要过分。 毛峥连八姓都忍不了,又如何忍得了这根基浅薄的四姓,何况如今八姓已经被打压得苟延残喘,是时候将四姓这四把刀子收起来了,于是毛峥便打算直接对四姓下手。 可不曾想,四姓早就得到了消息,经过一番商议后四姓便打算行废立之事,废了毛峥,改立当时年纪最小的芙蓉王毛斌为帝。 说是商议,其实只是陆、林、张三姓有这个想法,赵姓是完全反对,但架不住自己一家之言不敌三家之力。 而当时的赵姓家主也就是当朝兵部尚书赵亦自知大势难挡,又感厉帝提拔恩情,不愿君上受戮,当即进宫密告此事,好让皇室有所准备。 结果就是龙城皇宫杀的血流成河,最终厉帝毛峥兵败自刎而死,三姓恨极告密的赵亦,当即下令诛赵姓全族。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可就在三姓下令诛杀赵氏全族之时,却不曾想,赵亦早已逃出龙城,居然在八姓的支持下于天龙郡召集兵马,重返龙城,诛杀三姓,而此时厉帝毛峥已死,毛峥又无后,只能立三姓想立的毛斌为帝。 经此一役,大华大权旁落,权力再次回到上古八姓手中,而赵亦虽通过诛杀三姓积攒了不少威望,可他跟毛斌一样,只是八姓手中的傀儡,区别就是一个是强一些的傀儡,一个是可随意捏死的傀儡。 这时天下又有了变故,草原南下扣关,加上毛峥被杀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天下烽烟四起。当时身为大将军的赵亦自然义不容辞领兵出征,并在原州九原关大破草原骑兵,一时间威望无两,千军皆服!然后赵亦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征战,平定天下。 赵亦就凭借着这股威望杀回龙城继续跟八姓斗智斗勇,八大姓也因此被赵亦重重打压,眼看两个势力之间又要进入华厉帝末年的水火不容,从而天下再次大乱,最终为了天下安稳,双方也都做出了妥协,而条件就是赵亦必须登基,改朝换代,毕竟毛氏能走到今天的衰弱,皆是八姓在背后推波助澜,若非八姓存心玩弄,新贵四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斗得赢八姓的。一切发生的结果,包括四姓上位、内讧、弑君等等都有八姓幕后操控的影子在其中。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毛氏大权旁落,四姓仅剩一姓。 而这仅剩的赵姓又在赵亦的异军突起之下,挟不世之功立足朝堂对抗他们八大姓,若是再不偃兵息鼓,双方再这么耗斗下去,怕是又要给了毛氏崛起的机会。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让毛氏继续为尊,指不定哪天又出了一位加强版的毛峥,到时八姓岂不麻烦,索性将毛氏连根拔起,让赵亦上位。 赵亦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按照八姓的要求行那逆天之事,当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想改朝换代都不行,他已经是大华名义上的第一权臣,若不篡位,那就只能等死了。 于是赵亦便在八大世家的默认下,以周代华,开创大周基业,是为周太祖高皇帝。并在开国之初,立下誓言,与世家共天下,非谋逆大罪,刀剑不相加! 但也正因华朝的教训,使得周室对以八大姓为首的世家群体更加忌惮,所以历代帝王莫不强加防范世家,设法打压分化世家,最终取得了可观的成果,八大世家这个天然的同盟终于在大周第七任君主世宗武皇帝赵柏的手段之下分崩离析,周武帝也趁机继续分化,像海源徐氏这样的曾经天下第一世家,基本被武帝一脚踢出朝堂,龟缩在虞州不得进入中枢。 可现实往往是讽刺的,大周晚年,第十五任君主幽帝赵棠昏庸无道,导致天下民不聊生,至此他一驾崩,天大顿时大乱。刚继位的儿子正帝赵琦一上来第一道旨意就是调兵平叛,还不等叛乱平息,一时间南北世家皆反,还有草原入侵,可以说是首尾难顾,要看就要亡国,是徐氏当时的家主徐盛挺身而出,替大周缝缝补补,止住了下坡之路。 周正帝死后,太子赵兴继位,是为周中宗明皇帝,明帝在位期间知人善用,虚心纳策,使得原本就在恢复的国力顿时更是蒸蒸日上,同时倚重徐盛、高适等经世之才,把原本失去的国土收复得七七八八,最后还在徐盛死后大胆启用徐盛年少的儿子徐正彻底平定北方,而南方也在高适的压制下退败连连,若非明帝命短,只需再活十年,这大周的国祚怕是还能最少延续百年之上。 明帝死后,本来朝堂之上还是年轻的徐正坐镇,由年迈的高适制衡,维持朝堂的平衡。可惜的是,明帝死后不久,徐正也突然暴毙,接着是外戚邓氏作乱,高适则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下诛杀外戚邓氏,几乎杀灭邓氏全族,至此,高适成为了大周无人能制的大周第一权臣,显赫至极,而此时的高适也因年老力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未能完成篡密之事。 所以,高适死后不久,就由他的儿子高修先是逼迫当时年幼的周闵帝赵怀册封自己为寿王,再然后也就逼迫赵怀将皇位禅让给自己,至此,大周享国祚三百二十三年,传十八帝。 高修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追封自己的父亲高适为寿太祖高皇帝。而高修死后,也被继任者高震上的庙号和谥号则是高祖武皇帝。 其实高修建立的大寿则是一个短命王朝,拢共不过四十四年国祚,自高修以下,仅传二帝,也就是他的儿子太宗文皇帝高震和孙子逊帝高治。 其实大寿并非因为世家而亡,而是皇室内斗埋下的祸根。 只因高修本身就是上古八姓之一的龙门高氏嫡系子孙出身,深知千年来世家对天下的危害,一心想要拔除世家这个祸根,故而开创了科举一事。 他在位时,推行此时尚且不是一般的吃力,可是总归还是仗着开国之威强行完成,但是他的继任者太宗文皇帝高震就没有他这样的威信,虽然也曾不留余力的推行科举等打压世家的事宜,可最后还是被迫妥协,因为他没有父亲高修那样的威望来打压世家,而他当时心中的下一任继任者肃王高棣就倒了大霉,他可是打压世家的急先锋,在朝堂之上可是寒门的代表,可以跟世家抗衡的一股力量。 最后世家胜利了,高棣被迫远走西北牧边,而原定要说亲给他当肃王继妃的安西李氏嫡女也因此时不了了之,更过分的事,文帝还在群臣的逼迫下将这李氏女迎入宫中为妃,李氏女生下儿子高治后当即被立为皇后,而高治也成了太子。如此一来,高棣又如何能忍。 所以寿文帝一驾崩,棺柩还停在宫中,远在西北的肃王高棣就举旗谋反,席卷西北,两次打大破朝廷合计起来近五十万兵马,一路打进龙城。见高治逃往东都偃城,亦一路追赶,直至偃城城失,高治随即经过封州,逃向虞州,企图利用龙江天险,据江左而立,再伺机收复河山。只是高棣这位大寿第一战神早已将天下杀破了胆,无人敢对之。 最后是被寿廷打压多年的海源徐氏当代家主徐释(大周太傅上柱国大将军虞国公徐正之孙)挺身而出,号召大周以东三州八十五姓世家豪门筹集了十五万大军将天子迎至建邺安顿,然后在虞、封交界的东山口硬拒高棣大军不得前进半步。 恰巧当时又逢草原南下,扣关九原。高棣当机立断决定击退草原再收服河北之后,再南下统一,高治若统治的大寿才得以苟延残喘。 高棣也确实是天生的帅才,九原关一战尽诛五十万草原大军,逼降河北全境,一时间,天下震动。只是高棣恨极了世家,回到龙城还未称帝就开始屠戮世家。 最后高棣经过一番血洗,好不容易压下舆论选择称帝后,又被各大世家耻笑辱骂,气急之下,再次举起屠刀伸向世家,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安西李氏几也是直接被他灭族,这也引起了各地世家的反叛,一时间,高棣治下之地再次烽烟四起,高棣随即忙着平叛,无暇南下。 而高棣的手段也让远在江东的高治起了心思,当即以北伐为借口要求徐释带头征兵征粮,从而引起南中四州的叛乱,再让徐释前去平叛,从而掉入他布下的圈套,徐释与其长子徐直力战而死。 就在高治自以为得计之时,徐释那原本吊儿郎当的次子徐承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联络一大帮徐氏宗族大臣和江东势力强迫高治将原本让徐直之子徐民袭爵的圣旨硬生生的改回徐承的名字,同时联合诸多势力左右朝堂,表现的异常跋扈飞扬。 高治忍无可忍,随即暗中布置,想要调离徐承,然后从南中调兵前来控制建邺,彻底铲除海源徐氏。 徐承将计就计,上书要提朝廷收复河北,就领兵离开,且还在河北打开了一番局面后,迅速调兵遣将杀回建邺,阻击高治所布置的兵马,最后还一举拿下了本不在徐氏势力范围的南中四州,一夜间鲸吞江南,至此,高治彻底均为傀儡。 徐承在鲸吞江南后又很快再次北上,一举拿下大半个河北,还将原本就不属于中原掌控的东北金东大地纳入版图。至此,大周东边和南边都落入了徐承的手中,彼时天下三分,徐承就已得其二,两边的对峙攻守易型。并且完成这些之后,徐承就开始逼迫高治给自己封王。 封王后的徐承当即对还手握关中的高棣两度全面宣战,第一战下封州全境,占据猛虎关,剑指西方。第二战则是夺回了东都偃城,死气了当时天下无敌的高棣。此时,已无人能阻挡徐承改天换日、登基称帝的脚步了。 于是徐承便直接逼迫高治将江山让给了自己,此时,大寿算是亡国了,算起来也就享有国祚四十四年,共历三帝。而高棣一直以来无论是高治还是徐承均不承认过他的合法性,所以,在史书上一直称呼他为肃逆,并不列入大寿国祚的计算,何况,徐承称帝后没几年,也就兵发飞鸟关,一举攻破龙门,进入关中,统一了天下。 当时高棣的继任者长子高旦自焚而死,次子高霸早在徐承攻破龙门关之际就已经被徐承一刀杀了,而三子高统和四子高宁也是逃亡西域,虽说多年后横扫异域再卷土重来,可还是被一战击溃。 而徐承来国之后也身感世家的危害,他自己出身世家,他能夺取高氏的江山,焉知他日没有别的世家有样学样,篡夺他子孙的皇位。 所以,徐承终其一生都在改制,好在他功绩大的没边,且活的够长,所以很多昔日旧朝的弊政都在他手上得到了改良和延续,他的继任者太宗文皇帝徐德也是一样,照着他的路子一直推行。终于在大虞第四任皇帝安帝徐远平的手中实现了徐承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寒门崛起。 安帝时期的官场,寒门出身者已不弱于世家,皆是徐承为首的历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推行新政累积而来的福报,科举在安帝时期已经非常成熟,这全赖于徐承开国之初就不断加大投入各地学社的建设,经过几代帝王的坚持,民智大开,寒门学子人才辈出,到了安帝时期,起码明面上已经不弱于世家家学。 世家也终于不再是一个皇朝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这还不是大虞历代帝王对朝政格局的最高追求,因为他们也没打算完全取缔世家,他们只是想淡化世家,起码在朝堂之上,不会有人因为世家出身就自觉高人一等,但是印在骨子里上千年的骄傲,又岂能说不要就不要的,莫说世家子做不到,就是民间大部分百姓还是推崇世家风骨的,毕竟不可能所有世家都是坏的,也不可能只要寒门出身就是好人,而且为民请命的世家子也一直不缺,而鱼肉百姓的寒门官员也不是没有。所以,纵然寒门崛起,但是在淡化世家的道路上,大虞帝王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这条路安帝走不完了,只能留给儿子继续走了。 只是不知安帝是怎么回事,一共二十三名子女,其中儿子就十五人,女儿也有八人,可其中除了继位的徐世贞外却还有十人早夭,均活不过成年,包括安帝连续两任太子的两个嫡子,即长子徐世懋和六子徐世勋,还有次子邺郡王徐世农、七子武功王徐世祺、十子汉雍王徐世智、十一子天龙王徐世桧、十三子偃南王徐世傥、次女也是嫡长女肃国长公主徐诗婉、五女荥城公主徐思韵、六女筦河公主徐佳宁十人。 在世诸子中最年长者为三皇子春临王徐世刚,可惜一心只爱做学问,于帝王权谋之时无甚兴趣,自然不在安帝的考虑之内,便安排他到了崇文阁出任阁主的副手,从此醉心文学,帮国家编书立着也就是了。 四皇子壶山王徐世胜空有野心,却手段拙劣、残暴,不适合为君,安帝甚恶之,早早地便将其打发至封地。结果徐世胜在封地壶山郡飞鹰走狗、欺压百姓,被多名御史多次参奏,安帝随即派人前去调查属实后,将其抓捕回京,削去王爵,然后特意因此建造庶人府,将罪大恶极的皇室宗亲终身囚禁于此,而壶山王徐世胜也是第一位被关押在此的皇族,也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一位。 五皇子湘王徐世冀出身高贵,他的母妃乃津县符氏的嫡女,津县符氏在世家排名中算不上多顶级显赫的门阀,但是祖上自跟随大周海源平王徐盛的大周津县侯符颖起,代代皆以徐氏家臣自居,符颖的曾孙符啸更是辅佐太祖高皇帝徐承扫清寰宇,开创新朝的大功臣,为此还被太祖封为湘国公,死后追封业阳王,身后荣耀至极。算是大虞数得上号的忠臣世家。有了符氏的加持,加上徐世冀自身文武双全,素有贤名,所以,湘王曾经一度是太子人选的有力竞争者。可惜湘王在第二任太子死后,代天子巡视河北之时,不慎感染重病,薨于回京途中。安帝为此甚是心痛。徐世冀生前乃甘凉王,湘王爵位乃是薨后安帝追封。 八皇子东山王徐世兴与湘王徐世冀一母同胞,只是不及胞兄聪慧,人品虽说不差,但是才能确实平庸,加上过于忠厚直爽,所以也不在安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九皇子北原王徐世和乃安帝酒后宠幸宫女所生,母子二人一直不得宠爱,单看王号便知,北原乃草原最北边的羁縻州,算是大虞边境中的边境,封到这个地方跟流放无异,所以很明显这不受安帝宠爱的皇子也跟皇位无缘,不但无缘,还很是被嫌弃。 十二皇子徐世贞乃皇后王氏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安帝的嫡三子,自他出生没多久便被立为太子,荣宠至极,安帝驾崩后也顺理成章的登基继位,可惜命短,十二岁继位,十五岁就驾崩,按礼制大虞十六岁便视为成年,行冠礼,皇帝也一样,只有成年后才可亲政,也就是说徐世贞甚至都没有亲政就已经驾崩了。这也是亏得安帝早死三年,否则怕是这徐世贞将会是安帝熬死的第三任太子。徐世贞死后被追谥为简帝。 十四皇子云兴王徐世云和简帝徐世贞同年,甚至两人生辰仅差三天,且徐世云年少聪慧,甚得安帝喜爱,也常携带身边教导,所受的宠爱丝毫不逊色于当时的太子徐世贞,这也导致徐世贞跟他的关系甚是不和,只是徐世贞未及亲政便英年早逝,所以也没来得及找他的霉头,这是他的不幸,这是他的幸运吧。但是徐世云也因为不得兄长简帝的喜欢,所以早早的就被打发到了封地,一直未在朝廷出任任何职务。 十五皇子齐王徐世藩,也是安帝最后一个儿子,乃贵妃吴氏所出,比之十四皇子徐世云也只差了半岁。只因吴贵妃体弱多病,生下徐世藩后不足半年便薨于宫中,皇后王氏与吴氏交好,且由同属表亲,随将徐世藩收养于自己宫中,视如己出。安帝对其也是怜爱有加,太子徐世贞亦是将其当做同胞兄弟对待,甚至一登基就马上将其封为齐王,位列诸王之上。 因此,尚未成年的简帝徐世贞驾崩以后,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只能从诸多兄弟中择一人继承大统,这徐世藩因为太后养大,所以就有了嫡子的名分,便顺理成章的以皇太弟地身份继承了兄长徐世贞的皇位,年号“万顺”。 因自太宗文皇帝徐德起,一生只用一个年号,所以民间也渐渐开始习惯用年号来称呼天子,所以徐世藩也被民间称呼为万顺圣人。 如今万顺圣人登基已满一年,恰逢大虞开国百年,举国上下皆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巴不得大虞江山万万年,让这盛世长长久久。 第2章 阴谋酝酿 珠崖郡,或者说是珠崖岛,乃大虞最南端的一处岛屿,说是大虞国土,但其实岛上之人十之八九皆是当地土着俚人,当年若非虞太祖高皇帝徐承还是大寿虞国公期间就坚持大力开发海运,且取得不少获益,怕是再过三百年,中原王朝都不会耗费时间精力来开发珠崖郡这个地方。 虽说随着大虞对海运的重视,珠崖郡也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开发,但是毕竟地处偏远,远不如中原繁荣和发达,若非没办法混不下去或者被贬斥流放,中原之人大部分都不愿意漂洋过海来到珠崖郡找饭吃。 当然,商人则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商人天生都是钱眼子,哪里有铜臭味就往哪里钻。 这珠崖郡在常人眼中是瘴气丛生的南方小岛,且蛇虫鼠蚁多如牛毛,气候又炎热无比,加上岛上俚人皆是未曾开化,蛮横无比,相对中原来说,跟地狱无异。 可在商人眼中,这可是一座宝岛,先不说这里的粮食一年三季,多得吃不完,还有漫山遍野的蔬果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这珠崖郡可是大虞对外海路的中转站,整个南海诸岛的香料、蔬果、粮食不计其数,现在海运如此发达,只需将这些东西运回中原,一倒手赚取的差价可是利大无边。而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物品经过海运到达南海甚至更遥远的西海诸国亦是十分稀缺的物品,一来一回,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所以,每年前来珠崖岛倒腾生意的商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只是岛上虽说虞人为尊,但毕竟始终是少数,俚人对虞人又十分仇视,常常有俚虞冲突的流血事件发生。 但是有个地方例外,这里的俚虞相处十分和谐,这也是所有大虞奸商来到珠崖郡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崖珠郡也是大虞国土的最南端——丫县。 这里能够俚虞混居,相处平和,皆因有一人在此,无论俚虞,皆对他拜服不已,此人也颇为神秘,鲜少在人前露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叫徐云山,乃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第一豪商,且把控着整个南海海运生意的往来分配,手下有十三名助手,分别帮他搭理珠崖各个县城、海外事务,被称为南海十三鹰,其他一概不知,平时维护地方秩序大多也不是依靠县衙的衙役,而是徐云山手下的十三鹰,只要十三鹰出面,代表徐云山说句话,可比官府说的有用,这也侧面证实了在珠崖这个地方,徐云山的威信是高过官府的。 在丫县,县衙解决的了事,徐云山也解决得了,而且解决得更快更好,县衙解决不了的事,也就徐云山也能解决,可以说,徐云山可是丫县的土皇帝,当地百姓可以不买县令的面子,但是只要徐云山开口,就没人敢不遵从。听说南海路的元帅和岭东道的行台这两位军政大佬也知道此人,且对他在丫县的所作所为一笑置之,浑不放在心上,珠崖郡郡守和丫县县令就更不会对此有甚异议了。 加上徐云山从不欺压百姓,反而一直不留余力地帮助朝廷实施俚虞融合的政策,粥棚布施、修桥补路从不甘于人后。哪怕善名远扬,对郡县的事务也从不妄加干涉,以善人名头施压。所以,徐云山的面子不但在丫县,就算整个珠崖郡乃至周边大陆边缘沿海的几个郡城亦是大的没边。 但也不是谁都卖徐云山的面子的,近期刚驾临珠崖郡的宁陵县主就没有把徐云山放在眼里。 一来,她的母亲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最小的女儿、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同胞妹妹云奉公主徐娇茵,深受睿、安二帝宠爱。 仁安皇帝驾崩后,当朝皇太后对她这位小姑子亦是照顾有加,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这位姑姑更是颇为尊敬,所以云奉公主可以说是集三代四帝的宠爱于一身,尊崇无比。 而且她所嫁的驸马当朝内阁执笔大臣偃南侯石光忠,乃大虞开国德国公石斌的嫡曾孙,门庭显赫无比,且石光忠身为内阁执笔大臣,乃是堪比副相一般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背景之下,只要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就要烧高香了,谁又敢来惹她,更别说惹她最心爱的独女宁陵县主石清芳。 而且由于云奉公主得受宠,连带着她的独女石清芳也破例被封为县主,这是开国以来独一份公主的女儿被封为县主的殊荣。 二来,正因石清芳身份贵重,加上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两位天子跟她这位表姐关系处的相当不错,所以,在听闻她要前往珠崖的时候,当今圣人当即大笔一挥,准许她破例带着一百随从护卫安全,后面想想不放心,又从禁军中调配一对队兵马,足足八十披甲之士护卫随行。 区区一个县主,出行游玩的阵仗之大,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就这样的宁陵县主,怕是主管到珠崖郡的一道行台或一路主帅见了都要弯腰陪笑,区区一介白身的徐云山又岂会被石清芳放在眼中? 三来,石清芳对徐云山把控珠崖岛海域的商业往来颇有不满,因为石光忠仅有石清芳一女,再无其他子嗣,没有办法将爵位传承给她,也没法让她一个女子去做官,索性便将家中的生意早早地就都交给了石清芳打理。 所以石清芳也因此对家族生意之事颇为上心,托太祖高皇帝的福,当时跟着太祖高皇帝的那帮子大臣,虽说因为太祖新政而导致土地收缩,但是银钱收入却没半分减少,还有越来越多之势,早在太祖年间买卖就做遍了全国。 若是刨去官爵,这石家也算得上是大虞朝数得上号的巨富。只是是他们石家如此滔天的势力,居然在这珠崖岛还要看他徐云山的脸色行事,石清芳如何能忍,她此番之所以以天之骄女之尊不辞劳苦跑到珠崖,对外说是县主少年心性贪玩,实际就是特地跑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徐云山来的。 所以,县主一在珠崖靠岸,还不等郡守周柏山好好地招待,便气鼓鼓地令人不做休整,直奔丫县而去。 周柏山能做到一郡之主官,焉能不知石清芳的小九九。何况他虽然不知道徐云山真实的来历,可通过一路元帅和两道行台对他的态度来看,这徐云山的背后定然不简单,否则他一介白身又如何能在这南海把持整个海运商业。说起来,这石、徐之争,最后不管谁输谁赢,自己都别卷进去,神仙打架,一个搞不好,殃及池鱼,自己没命不说,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石清芳前脚一走,周柏山当即就宣称要到珠崖西部巡视,短期内不会回来,其实就是打算避开此事,等尘埃落定再说。 石清芳此时也有些后悔,心想就应该听周柏山的劝,先做一番休整再前来的,这珠崖郡山多路窄,又适逢雨天,道路皆是淤泥难行,走了大半天还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心中不由得颇为懊恼。 正当她准备呵斥行军太慢之时,只见车厢外突然嘈杂异常,似乎进入了警戒状态,然后亲兵头子柯万兴急急忙忙敲车门禀报道:“县主勿惊,前方有约摸二十骑朝我们奔来,所以警戒。不过县主放心,我们这里一百八十人,有八十披甲,莫说二十骑,就是再翻几倍,也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石清芳闻言当即放下心来,隔着车门故作淡定道:“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也不瞎指挥,柯校尉自行决断便是!” 柯万兴连忙隔着车门躬身行礼道:“是!” 柯万兴退下后,石清芳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就听见将士出声喝骂,因为雨声太大,也听不清楚到底喊的什么,接着又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心中不由一紧,她自幼皆在温室长大,哪里见过这种短兵相接的场面,能绷住不哭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可是预料中的械斗没有发生,而是传来了声声争吵,想来不是前来寻找麻烦的,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这不,才一会功夫,那柯万兴去而复返,敲门禀报道:“县主,误会一场,那二十骑并非路匪山贼,更不是刺客,而是丫县豪商徐云山的家仆,因有急事要赶去郡所崖北县向周明明府汇报,所以才纵马急行,惹出了这等误会。” 石清芳闻言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刚说谁?徐云山?” 柯万兴连忙应道:“不错,正是徐云山。” 石清芳当即黑着脸斥责道:“你身为禁军派来护卫本县主的营校尉,居然能让一介商贾的家仆冲撞仪驾,你不将他们拿下治罪,跑来跟我汇报个什么?难不成冲撞县主是个什么罪过,还要我告诉你么?” 柯万兴连忙解释道:“禀县主,这帮家奴并未冲撞仪驾,只因雨大遮眼,一时未能看清,跑的近些后,看清了县主的仪仗,纷纷下马,依着礼仪退至一边,并无越界之举。” 石清芳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对那徐云山颇有不满,一听是徐云山的家奴,无论如何也要拿他们做做法,杀杀这徐云山在珠崖郡的威风,当即不依不饶道:“若没有冲撞,你们刚才那么大阵仗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不成?今日之事,不是他们冲撞仪仗,就是你柯万兴护卫不力,你自己掂量掂量,莫要以为离了京师山高皇帝远,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奈何不了你!我现在就把话撂下,今日若是不问责这些不长眼睛的奴才,我就扒了你这身官皮!” 柯万兴被石清芳一阵斥责,有些吃不住劲,但对方是门阀贵女,柯万兴不敢得罪,只能强忍着一口窝囊气躬身道:“末将晓得了!” 转身便朝着士兵们怒吼道:“这些商贾家奴不识礼数,冲撞了县主,按律拿下,每人打三十大板!先把他们都捆起来,拿东西塞住嘴巴,省的一会杀猪般嚎叫,污了贵人的耳朵!” 在场的士兵闻言皆是纳闷,这明明就误会一场,何况这些家奴看到了县主的仪仗后就立即止住奔跑,下马退让一边,让出道路来,什么时候冲撞仪驾了? 而且这些家奴言语之间还十分客气和恭敬,这校尉大人刚刚还跟人和颜悦色地交谈来的,怎的一跟县主禀报过后就跟吃了炮仗似的,上来就要打人板子。 但是见到柯万兴铁青着张脸,像是要吃人,大家伙也不敢问,毕竟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都知道他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谁求情也没用。 可那些听闻自己要挨板子的家奴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其中一个带头的不慌不忙地朝柯万兴拱手道:“这位将军,我等也不计较这板子挨得冤不冤,贵人张嘴见血,也不是将军能左右的,我等也不埋怨,只是能否等我等前去崖北向明府报信过后,再回来领这板子如何?事态紧急,还望将军通融!” 这时雨早就停了,这家奴的声音颇为嘹亮,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一字一句都传到了石清芳耳中,对于这饱含讽刺的说辞,石清芳又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大怒,掀开帘子对着柯万兴吒喝道:“柯万兴!将这人的舌头给我割下!其他人等,每人多打三十板子!” 众人闻言大惊,也不知道这宁陵县主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就跟这几个下人过不去,实在有失世家风范。 那二十名家奴也隐有愠色,但是也知道车厢里坐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县主在京师或许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是在珠崖郡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就是天,打个喷嚏都比海啸还要凶残,而他们只是一介商贾的家奴,哪怕这个商贾在珠崖手眼通天,可终归没法子跟这种天之骄女掰手腕。 众家奴知道,今日这一劫左右是跳不掉了,除了认命,别说反抗,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先不说这县主的随行护卫就足足有近两百人之多,其中近百披甲、装备精良,这样一支杀才,足以将整个珠崖郡全郡血洗一遍。 面对这样一支精兵,只能自认倒霉,于是在带头那人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出列,一言不发的就趴在地上,不做任何辩解,也不做任何抗争。 一旁的军士也皆是不忍,从他们这些人的作风来看,大概率都是军旅出身,也是过过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要军士们无缘无故对这样的人的打板子,下得去手的怕是也没几个。就是柯万兴也开不了口下这个命令。 在车里等了好一会的石清芳没有听到动静,当即更加火大,掀开帘子就喝道:“你们禁军都是酒囊饭袋吗?打个板子都不会,打不了就让开,我让我的护卫来打!” 柯万兴无奈吼道:“你们没听清楚县主的话吗?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众军士无奈,当即上前将这二十人用绳索捆好,并在对方口中塞了东西,正准备行刑之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顺着马蹄声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正朝着他们车队飞奔而来。 等到马跑的近些,众人才看清马上坐着的人。只见那人头戴一顶草帽,看不清容貌,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短褂麻衣,敞开衣襟,露出里头健壮黝黑的胸膛,胸膛上还隐隐露出几道显然有些年份的刀疤,脖颈佩戴一串不知是什么猛兽牙齿串起的项链,裤腿挽到小腿处,穿着一双草鞋,很是不得体,起码这身装扮跟胯下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此人腰挎一把短刀,想来是个练家子。 站在前头的的将士随即列阵以待,队正许安更是大声喝止道:“来者何人?居然胆敢冲撞县主仪驾,再不勒马停下,杀之!” 那人闻言当即勒住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知道前面是县主仪仗却也不下马行礼,只是在马上拱了拱手道:“这位军爷有礼了,在下丫县徐云山,不知宁陵县主仪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就是徐云山?莫不是假的吧?” 柯万兴听闻当即一把拨开众人,来到前头指着徐云山诧异问道,丝毫无法把眼前这邋遢汉子跟传说中的珠崖豪商徐云山联想到一块。 马上的徐云山爽朗一笑道:“我徐云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冒充来作甚。” 此时车厢里传来一阵脆若银铃的声音:“好个徐云山,怪不得会教出这么一帮子不懂规矩的奴才,原来主子也是这个德性。来人啊,把这不知尊卑的商贾被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够八十大板!” 徐云山顿时大惊道:“这是何故?在下并未冲撞到县主仪驾,县主为何要刑加于吾身?” 车厢中的石清芳闻言更加恼怒,当即呵斥道:“放肆,纵然是珠崖郡郡守见了本县主尚且不敢如此讲话,你算的个什么东西!居然质问起我来!本县主想打你便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来人啊,给我打!” 徐云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恼了这宁陵县主,按理说自己和她从未有过交集,若非她此番前来珠崖郡游玩,闹出偌大动静,徐云山怕是都想不起满朝门阀贵人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刚遇上,连面都没见着就要把自己抓起来打板子,这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仗势欺人了。 徐云山也不是好惹的,他虽蜗居珠崖,却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又岂能无故任人宰割。当即拔出腰间短刀,坐在马上傲然冷笑道:“莫说你只是个县主,就算是我大虞朝公主,也不能无故滥用私刑!莫说我没有触犯大虞律法,纵然我有罪,也该是衙门里的老爷来治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女子来定罪,尔等如此行为,置大虞律法于何处?徐某不才,亦不会顺受不白之冤!” 此时禁军校尉柯万兴见徐云山这准备血溅当场的气势,连忙呵斥道:“徐云山!你且看看,这些是谁!” 说完大手一挥,一群被五花大绑之人从柯万兴背后被人鱼贯押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奈何口中皆被塞了东西,叫不出声来。 徐云山见状当即怒喝道:“他们所犯何罪!尔等居然如此对待!” 柯万兴自知理亏,县主虽说不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背后的势力不是自己一介禁军校尉能够得罪得起的,所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于是半哄半骗道:“还能犯什么罪?不就跟你小子一样,冲撞贵人仪驾咯!我劝你也老老实实下马受罚,莫要逞强,否则一旦动起真格来,刀剑无眼,你小子死了也白死!” 徐云山瞥了一眼因为无法出声而拼命摇头否认的家仆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严肃对柯万兴道:“这位将军,我不与你说笑,我有紧急公务要赶往崖北禀报周明府,若是耽搁了,恐会酿成大祸,这些家仆就是我派去给明府传讯的,只是后来事态更加严重,超出可控范围,我才亲自赶往说明,如今夜我见不到明府,明日珠崖郡全岛恐有大乱!” 柯万兴当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道:“臭小子!吹牛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还面见明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明府岂会同你有公务往来?难不成你是官吗?莫要废话,乖乖下马领罚,老子打完你还要赶路呢?莫要耽搁我们的行程,不然惹怒了贵人,说不得又要多挨几十板子!” 徐云山咬了咬牙道:“好!今日左右是有理说不清,我也不与尔等犟嘴,我可以挨这顿板子,只不过你须答应我,现在就放我一名家仆赶往崖北,你若能做到,我现在就下马自缚,任由尔等施为!” 柯万兴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知周郡守,否则焉有心甘情愿自缚挨打的,涉及地方上的公务,他亦不好干扰,正要准备答应,车厢里石清芳那脆如银铃的声音又再响起:“一个都不许走!今日这板子,本县主打定了,谁来求情都不管用!柯万兴,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要本县主下车亲自行刑?” 柯万兴闻言,当即就铁青着个脸回道:“县主,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事关地方上的政务,我等不好干涉啊!” 石清芳当即冷笑道:“柯万兴!怪不得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禁军校尉,一个山野村夫三言两语就能把你哄骗得团团转,他一介商贾,如何为官为吏?既不是官吏,又如何会有公务?难不成珠崖郡的官吏都死光了,要靠他徐云山来主持大局不成!哼!胆敢冒充大虞官吏,罪加一等!再多打一倍!”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八十板子翻一倍,那不就是一百六十板子了,当真结结实实打上了,够这徐云山死了好几回了,看来这宁陵县主当真歹毒,无缘无故就要取人性命。 柯万兴被石清芳当众一阵斥责,脸上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当即黑着脸对徐云山道:“你也听到了,非是军爷我不讲情面,今日我也不管你身有公务是真是假,这顿板子你是自己下来挨,还是我使人抓你来打?” 徐云山自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可这要禀报明府之事又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否则自己少不得要跟他们周旋周旋。 如今事出紧急,容不得他犹豫,当即对被牢牢捆住的二十名家仆道:“诸位兄弟,今日云山要对不住各位了,若今日尔等因此丧命,他日云山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尔等讨回公道!” 徐云山话音刚落,二十名加入齐齐带着诀别的眼神噗通跪下,这一幕倒是让众将士吃了一惊,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感慨,居然有如此刚烈的主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说谎,何况人家主仆也确实没有冲撞到县主仪驾,这县主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板子,确实非是良善之人所为,看来这石家的家风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好,否则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徐云山也不理会众人对石清芳的鄙视,眼神坚决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家仆,便扬起手中短刀高声说道:“诸位军爷,今日云山所为,实属无奈,烦请诸位让条路,否则,云山只能得罪了!” 柯万兴当即又惊又怒道:“徐云山!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一旦你纵马过来,就不是打顿板子的事情了!” 徐云山没有回话,直接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顿时带着徐云山就朝车队撞了过来。 柯万兴连忙打呼列阵,可是徐云山突然发难,胯下骏马似乎绝非凡品,颇通人意,好像徐云山都不需要怎么控制,它自己就能知道徐云山该往哪走一般,居然被他纵马一跃,跃过了了外围的防守,单枪匹马杀入阵中。 只见他夹着骏马左冲右突,在狭窄的泥沼路面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一刀未出,仗着坐骑神竣,愣是把所过之处的将士撞得人仰马翻,神勇无比。 柯万兴毕竟跟那些大头兵不同,别看他只是个禁军校尉,年轻时倒也上过战场,对行军杀敌之道颇有见识,在他看来徐云山之勇猛,想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亦不是没有可能的。 且看徐云山纵马乱窜也颇有章法,虽说仗着坐骑神竣,但若是没有十分精湛的骑术打底,想在这狭窄的泥沼山路横冲直撞怕是难如登天,起码柯万兴自问没有这样的骑术傍身,且在他所真正见到过的人中,无人骑术可以媲美此人。 且此人的武功亦是非比寻常,上百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阵以待,居然拦不住他一人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杀得人仰马翻。 柯万兴亦是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商贾来,柯万兴更是笃定,此人一定上过战场,且这样的身手在军中亦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为何大虞近年来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中从未听过有徐云山这么一号人物,就是姓徐的也没有一个。 不,不是没有姓徐的,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人。因为那徐姓的少年将军名冠天下,被誉为大虞自太祖高皇帝以后武略最高之人,不但身份尊贵,且十分可惜的英年早逝,已不在人间,又怎么可能以一介商贾的身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珠崖郡,要知道那位徐姓将军可是皇族宗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明珠蒙尘来经商的。 眼看那徐云山仅仗着坐骑神竣,和一柄平凡无奇的短刀就杀得自己这八十禁军打底的一百八十名军士阵脚大乱,柯万兴内心的震撼早已无法言喻。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杀到了县主车厢跟前,以他的身手,若想对县主不利亦是一念之间的事,柯万兴见状当即持枪冲上,朝着徐云山一枪刺出,直取徐云山咽喉,这一枪若是刺中,徐云山当即命丧当场。 只见长枪刺来,徐云山当即挥刀迎上,硬生生将柯万兴手中长枪劈开。 长枪传来的反震之力让柯万兴险些将长枪脱手,不由心下大骇,他想不到徐云山看上去黝黑干巴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只一刀就劈开了自己全力刺出的致命一枪,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留有余力,丝毫没有吃力之感。他更加笃定,若是徐云山有意取自己性命,他刚刚只需从马上跃下就能一刀杀了自己,他相信徐云山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到此事。 徐云山也没有多做停留,也没像柯万兴想的那般冲进车厢伤害或挟持县主,而是直接打马绕过车厢,夺路而走。一路上又砍翻了十几名士兵,然后沿着大路消失在柯万兴视野当中。 柯万兴担心县主的情况,哪里顾得上追赶,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跃上车厢打开车门,想要看看县主石清芳的安危。 石清芳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柯万兴吓了一大跳,当即怒斥道:“你……你放肆!” 柯万兴见县主无恙,心中大石落下,相对于县主的安危,区区冲撞之罪又算得了什么。 但柯万兴被石清芳一句斥责后连忙将已经探入车厢的半个身子收回,关上车门高声解释道:“县主恕罪,事出从权,那徐云山勇猛无双,曾一度杀至县主仪驾之侧,末将担心县主安危,所以失礼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冷冷问道:“那你是已擒下此贼了?” 柯万兴当即惭愧道:“末将无能,教他夺路而逃,县主放心,末将这就遣人前去追拿!” 石清芳闻言不可思议地叫道:“你说什么?你们近两百人都捉不住一个山野村夫?其中近半还是披甲的禁军,你们禁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精锐吗?这要传了出去,天下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柯万兴脸色铁青道:“县主有所不知,那徐云山身手不凡,且胯下坐骑颇为神竣,士兵难以近身,纵然近得身来,也非他一合之敌,末将怀疑此人必定大有来历,绝非泛泛无名之辈,只是不知为何隐姓埋名在此做一商贾。而且这徐云山出手很有分寸,打斗皆是以刀背对敌,未曾损伤任何一位弟兄的性命,想来并无歹心。” 石清芳隔着车门冷笑道:“哼!你们自己草包就罢了,还要编出一套荒唐说辞来诓骗于我,你身为禁军校尉遭遇这样的失败,你是怎么有脸?” 柯万兴知道跟这女子说道理说不通,加上一路来所受到的窝囊气也不少,当即忍不住顶道:“既如此,县主爱怎样便怎样吧,末将的职业只是保护县主不受伤害滋扰,若县主觉得末将不合适,大可给京师写信,换个人前来顶替末将便是,末将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县主休息了!” “你……” 不等石清芳说完,就听到了柯万兴跳下车厢的声音,此时徐云山都不知道已经逃到了何处,没了战斗,将士们早就鸣金收兵,等在一旁了,而石清芳和柯万兴的对话也被全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也使得众人对石清芳这刁蛮无理的县主更是厌恶。 柯万兴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的,走到了徐云山那二十名被捆住的家仆边上说道:“诸位兄弟,适才徐云山闯阵而逃,此事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珠崖郡郡守,将今日之事完完本本告知,至于郡守如何处理,我等无权干预,至于这二十名家仆,我等亦无权处置,等到了丫县,再交由丫县县令处置!还有,我等只有护卫之责,一切无关之事皆不予理会!听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禁军众人心中大呼痛快,这柯校尉终于决定跟跟这车厢里的贼婆娘划清界限,公事公办,往后路上,大家伙也不用像个家奴一般老是看她脸色行事,太他娘的过瘾了。 而非禁军的石家护卫可就苦了脸了,得罪这帮子兵大爷,就怕他们后面的行程出工不出力,因为他们只有护卫之责之外,还真的没有服侍县主的义务。 毕竟这珠崖道路难行,靠自己这一百人可就吃力的多了,这一百家丁护卫也忍不住在心中对石清芳破口大骂起来,好端端地惹那么多是非作甚。 石清芳本身也是有些懊恼,她虽有些刁蛮,但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个徐云山十分厌恶,也使得她有些情绪失控,其实她在说出那番话后也有着后悔,毕竟柯万兴代表的可是禁军,而不是自己的家丁护卫,自己折辱于他也确实会打了禁军的脸,得罪的可不止他一人,还有随行的八十禁军士兵以及柯万兴背后之人。 只是话已出口,让他堂堂县主放下天之贵女的架子去向柯万兴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莫说道歉,就是说着软话都做不到。 于是,接下来路程的氛围就异常尴尬了,每当车轮陷入泥沼,那些禁军则是列阵护卫而不再出手帮忙,而石清芳此行携带的物品太多,足足装了仅三十车满满污渍,可把那些家丁护卫累的够呛。 千辛万苦终于在天黑后来到了前往丫县中途的流海县,才得以落脚休息。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珠崖郡怕是要变天,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纵然他们武力如此强悍亦也难免会受到巨大的波及。 第3章 俚人造反 京中贵女驾临,自然受到的礼遇自然是高规格的待遇。 流海县的县令林树年一听说京师前来的宁陵县主路经流海,要进县歇脚,如今已到了城门下。 连忙从酒桌上爬了下来,醉醺醺地在左右的搀扶之下爬上了县里专用的马车,带着一大帮子爪牙冒着大雨亲自出城迎接。 这林树年之所以这么殷勤倒不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被一个县主吓住了,也不是因为那近百披甲禁军的威势而不得不出迎。而是因为这林树年实际是被贬至珠崖的京官,且和石家大有渊源。 他原本在安帝元兴二十年时就在朝廷担任吏部考功司的从七品司务,不敢说前途远大,却也算得上平步青云。 后来安帝驾崩后,简帝登基不到半年,还未来得及更改年号,林树年就因收受贿赂暗中帮人更改司功考评,被同僚发现举报。 虽然受贿金额不大,且受到考评的官职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芝麻小官,但还是被直接贬至这大虞最南端的珠崖郡上做了流海县的县令。 就这还因为他的堂兄林树玉是内阁的执笔郎,看在他堂兄的面子上才没有被一撸到底,好歹留在了官场,将来若是有机会,未尝不能调离珠崖。 而他的堂兄除了是内阁的执笔郎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安帝元兴元年的科举殿试榜眼,颇得安帝赏识,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安帝元兴十七年就进入内阁担任执笔郎。 这执笔郎虽说是内阁中最低的职位,但也是从四品的职位,比之各地郡守的都督还高了半级,一般都是作为封疆大吏或者执笔大臣的候选之人,等于鲤鱼跃龙门的这道龙门就是执笔郎,只有成了执笔郎,将来才有机会出任要职,所以,前途不可限量。一般人不但不会轻易得罪执笔郎,还要设法跟执笔郎拉拢讨好关系。 当然除了安帝的赏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林树玉科考那年的主考官就是当时的内阁地位仅次于三名阅章大臣的十名执笔大臣之一的石文峥,也就是当内阁今十名执笔大臣石光忠之父,也就是石清芳的祖父。 所以林树玉算是石氏门生,不仅如此,他还娶了石氏女为妻,算起来辈分来,石清芳还得唤他一声姑父。这也侧面说明了他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已故的石文峥和如今的石光忠父子二人没少在背后出力。 而这林树年的仕途又皆是依靠堂兄林树玉的暗中支持提拔,那他在官场上也就很自然的贴上了石氏的标签,所以,石清芳大驾光临,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亲自迎接,说不定因为礼数周到,让石清芳开心了,回去跟他那地位显赫的老爹打个招呼,自己回京之事就指日可待了,再不济,能调离珠崖岛而回到内陆也好过如今这番境地。 而石清芳自然也知道林树年跟自家的瓜葛,心中虽看不上这人,但也不好发作。只要不涉及徐云山之事或人,石清芳的表现还是颇有世家大族的风范且得体的。 毕竟对方也是个七品官不是,就冲这顶官帽,石清芳也不好给什么脸色给人家看,何况人家身为一县主官,屈尊前来也给足了自己脸面。 石清芳人虽没有直接下车,但也是隔着车厢客客气气道:“林县尊客气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劳县尊亲迎?只是如今已是夜间,男女有别,清芳不便下车,失礼之处还望县尊莫要见怪。” 林树年强忍酒意,摇摇晃晃地拱手道:“县主莫要如此客气,本县早已为县主安排好了住宿,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县主前来,还差点以为县主要过而不入,正担心着如何是好,县主来珠崖,本县若不好生招待一番,将来若被我兄长知晓,可少不得要狠狠训斥一顿,不曾想县主还是到了,本县也算把心放下了。” 石清芳听到林树年的话当即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还担心自己不来?这浑身酒味隔着车门都能把自己熏晕,这是担心的模样?何况还故意提起了他林树年的堂兄林树玉,他是几个意思?攀亲戚?林树玉就算如今进了内阁当执笔郎,可也没被自己放在眼里,何况林树玉虽说娶的是自己族中的姑姑,可那所谓的姑姑跟自己隔着好几代的血缘,给面子叫声姑姑,不给面子直呼其名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是没叫过那女子为姑姑,当然这远房姑侄二人没什么机会照面,毕竟虽为同族,可家世门槛不同,何况身为女子皆是很少抛头露面,那女子嫁人后更是未曾有机会见过,纵然有心叫声姑姑,也叫不成。而见着林树玉也不曾唤他作姑丈,一直都以执笔郎或他曾经的官职相称。连林树玉都这样了,那林树年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物也妄想攀附石家的亲戚,想得倒美。 但是打人不打脸,心中再厌恶,这人也是朝廷命官,是大虞朝正式任命的七品县令,乃朝廷在流海县的主官及脸面,不容石清芳轻慢。 于是石清芳便淡淡道:“多谢县尊挂怀,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也有些累了,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不如县令也先行回县衙休息,清芳明日一早再前往县衙拜会,顺便辞行。” 林树玉在京师就没少听说这位宁陵县主的刁蛮和骄傲,也知道对方是看不上自己这小小七品绿豆芝麻官,也不好勉强,免得自讨没趣,万一没讨好成功,还引发她的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连忙应道:“既如此,本县就不耽搁县主休息,那就请县主随本县的萧县丞前往驿站。县主放心,驿站我已命人好生收拾过了,只是流海县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望县主莫要嫌弃驿站简陋。但凡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定会让人处理。” 石清芳依旧是那副淡淡地口气应道:“有劳县尊操持,清芳感激不尽。如今天色已晚,县尊请先行回去休息吧。”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林树年自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何况自己堂堂县令服侍一介女流之辈传出去也不好听,于是连忙告辞离去。 而石清芳一行人也在流海县县丞萧孟同的带领下来到流海县的驿站。 石清芳下车一看,果不其然,就跟林树年所说的一样,确实是个穷乡僻壤的烂地方,这流海县驿站怕是一年下来都住不了几个人进来,但是进到驿站之后还是能看得出来林树年还是派人用心打扫过的,整个驿站虽然简陋,可布置的十分干净简洁,尤其是石清芳入住的客房,里面的家具用品想来也是林树年特意重新置办过了,看得出来都是新的。 石清芳看了这一切,心中对林树年的厌恶顿时少了几分,再联想之前他对自己恭敬的态度,不由得心想此人有无才干不知,但是办起事来也算是尽心尽力,颇为识趣,也不全是一无是处。 于是石清芳便吩咐随行的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便卧床打算休息了。 只是不知是因为睡不惯的缘故还是怎的,石清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而且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尤其想到白天遇到徐云山等人之事,就抑郁不住心头的怒火:“哼!不过就是一介商贾,算什么东西?居然敢不把石家不把我放在眼中!徐云山,你以为你能在珠崖呼风唤雨?你知不知道,我石清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谁让你再蹦跶几天,等我到了丫县,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第二日,石清芳早早的就起身洗漱,然后带着众人前往县衙拜见林树年,毕竟无论如何,石清芳还是要亲自当面感谢林树年招待之谊。 而林树年也是个识趣的,破天荒的起了个赶早,还穿上了昨夜特地命人用熏香熏了一夜的新官袍,就连那稀稀拉拉的胡须也特地修剪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质大变。还不等石清芳出门,就已经早早的坐在衙署中等待石清芳大驾光临了。 听闻衙役来报,连忙整了整衣冠,迈着小碎步就出了大堂,快步来到丫县大门,只见外面黑丫丫的站满了人,且还有许多披甲之士。 昨夜天黑,加上喝醉,未曾瞧得真切,今日一见确实有些吓到了,近百披甲之士肃立而站,面容冷酷,整支队伍充斥着强烈的杀气,不愧是大虞第一精锐地禁军将士。 这还不是令林树年震撼的,最令他震撼的是石清芳的样貌,长得可真是亭亭玉立,皓齿明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凤眼美则美矣,就是透着一股子高傲,配上那张瓜子脸,倒是生出几分刻薄之相,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当然林树年不会介意石清芳用这种眼神看他,毕竟天之贵女,自己小小一介七品县令又岂能入人家的法眼。 所以,林树年很自然的连忙上前拱手道:“宁陵县主大驾光临,使得县衙蓬荜生辉,本县这厢有礼了!” 石清芳也依着礼仪给林树年盈盈一拜道:“县尊客气了,承蒙县尊昨夜收留之情,清芳今日特意过来拜谢,顺便辞行。” 林树年当即说道:“县主何不多停留几日,等休息够了再走。本县听闻县主渡海而来都不曾休息片刻就直接赶路,这县主玉体金贵,何苦如此颠簸。” 石清芳淡淡笑道:“这就不劳县尊操心了,清芳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县尊今日招待之谊,清芳回到京师定会转告家父,林县尊,告辞了!” 说完也没再做停留,转身就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林树年也想不到这石清芳说走就走,县衙大门则不入,连忙拱手道:“县主!这也不差那一时半会的,还是入到县衙用过茶水点心再说啊!” 此时石清芳已经进到车厢之中,隔着车厢的窗户淡淡回道:“要事在身,恕难从命。县尊请回吧,他日事情办完了,回程若是经过流海,清芳再来叨扰县尊。”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树年再坚持可就不懂事了,连忙拱手对着车厢窗户说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只是这珠崖不比中土,道路难行,瘴气蚊虫居多,还请县主保重玉体。到了丫县,若是有何需求,只管捎信过来,本县定竭尽全力为县主办成!” “多谢县尊!咱们走吧!” 今日虽也是阴霾天,但好在没有下雨,沿途官路的情况也比昨日的好些,没有那么泥泞难行,加上没有太阳,所以大半日的时间就到了距离丫县尚有六十里地的藤县。 本来是要在距离藤县还有四十里地的万路县落脚的,只是石清芳急着赶到丫县,所以就未曾停留,硬是绕过万路县,多赶了四十里路,刚好来到藤县地界天就隐隐有些黑了,石清芳见丫县已经不远,加上一口气走了近一百里路,天都快黑了,便也不再着急赶路,于是就吩咐进入藤县歇脚,吃过晚饭休息一夜,第二日早上再前往丫县。 可不巧的是,藤县县令苏文清因公务去了乡间巡视,不在县中,而县丞陈龙也随着县令一起公干去了,县里能做主的就是县尉高文轩。 高文轩一接到禁军的文牒,连忙带上一帮子人急匆匆地就往城门赶去,他虽不知道这宁陵县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出行有禁军护卫的待遇之人一听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若是怠慢了,连累县尊不说,自己这身八品官服怕是也要被扒了。 一到城门看见仪仗两边肃然而立的披甲禁军,高文轩就不由得腿发软,那些禁军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哪里是他这种小地方都没出去过的芝麻小官见过的。 当县尊县丞都不在,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这个当即战战兢兢的上前朝着车厢躬身行礼道:“下官藤县县尉高文轩见过宁陵县主。” 车厢里的石清芳也早就接到回禀之人的告知,藤县县令苏文清和县丞陈龙外出不在县中,所以对于只有县尉前来迎接也不见怪,更不屑于为难一介县尉,于是隔着车门淡淡应道:“高县尉免礼吧。事出突然,我本不欲入县城,只是天色渐暗,距离丫县尚且有段路程,不得已只好暂借贵地歇脚,只是劳烦高县尉了。” 高文轩连忙拱手行礼道:“县主言重了!县主大驾藤县,乃是我藤县上下的荣幸,只是碰巧县尊和县丞昨日外出,要到明日才回来,下官乃一介粗人,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贵人。” 石清芳没有回话,因为以她的身份给这个县尉说上一句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后面的自然有人对接安排。 果不其然,禁军校尉柯万兴出列说道:“你只需安排好我等在驿馆的食宿即可,其他的无需理会,若有需要,我自会遣人告知。” 高文轩连忙抹了抹脸上止不住的汗水战战兢兢道:“下官晓得,只是事出突然,没有准备,一接到通知,下官就立马安排人手到驿馆准备,就怕环境简陋,吃食粗鄙,怠慢了诸位!” 柯万兴也知道临时过来,人家没有准备,确实有些为难人,于是于是缓和道:“无妨,你只需命人打扫干净即可,至于吃食之物,只需简单充饥便可。至于县主的吃食,你不必理会,我们自会有人张罗。” 高文轩连连点头应道:“既如此,那下官在前面引路,诸位请随我来。” 于是在高文轩的安排下,石清芳一行人住进了驿馆,柯万兴也开始井条有序地安排护卫工作,而石清芳的私兵护卫兼管家谭之松也开始张罗石清芳的膳食。 石清芳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吃这穷乡僻壤地驿馆粗食,她吃的用的皆是在京师就已经采办好的,而且沿途皆有补充,所以,石清芳的吃食都是单独另做,加上它此行还带了专门负责她一人饮食的厨子。 可以说,本次出行,除了颠簸路远之外,石清芳过得跟在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今日赶路赶了一天,石清芳哪怕一步路也没下车走过,可是光是在车里颠簸也是累的够呛,脑袋昏昏沉沉的,早早地就躺在床上睡去。 柯万兴亦是觉得,这都快到丫县,更加需要加强戒备,不能因为接近目的地就放松守备,于是在短暂的休息后,下半夜就已经起身,亲自接管驿馆的守备指挥。 毕竟心中对石清芳有诸多不满也好,但若是石清芳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接旨护卫的禁军校尉可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身家性命开玩笑。好在直到天亮,都未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石清芳也许是因为多日来舟车劳顿,也实在是累了,也许是因为目的地丫县近在眼前而放松下来,整个人一夜睡得很是香甜,一觉睡到天亮,这也是她自从离开了江南进入岭南后睡得最好的一顿觉了。 一大早就慢悠悠的伸了个舒服得懒腰,也许是近来雨季的原因,珠崖的早晨总是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芬芳,空气异常香甜,这也使得石清芳今日起床后心情格外舒畅,难得的露出了笑脸迎人的一面,吓得值守了后半夜刚准备小酣一会的柯万兴还以为大白天的鬼上身了呢,不然一向刻薄的小姑娘突然变得阳光和煦的样子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笑脸归笑脸,该走还得走,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抵达丫县。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又重新踏上了路程,直奔丫县而去。 结果走了将近四十里路的时候,来到了丫县治内的田阳乡之时,天降暴雨,柯万兴只好下令让人寻找一处林子先行避雨。 柯万兴之所以不带着队伍进入田阳乡,是因为田阳乃是丫县治下八乡中唯一一个纯俚居的地方,几乎没有虞人在内,而俚人本质上对虞人十分排斥,自己等人虽说装备精良,披甲过半,但是初到珠崖,对当地的民风民俗也不甚了解,万一犯了俚人的忌讳,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是自找麻烦。 何况语言不通,自己等人贸然进入,怕是没有误会也变成误会,如今距离丫县县城也就仅有二十里地不到,不必节外生枝,这暴雨等等就过去了。 石清芳虽有些刁蛮任性,但出生高门,自幼便耳濡目染,倾轧权谋,柯万兴能考虑到的事,她又何曾想不到,所以对于柯万兴的选择也颇为认同,心想,若非徐云山那档子事,这柯万兴还真是个不错的护卫头子,看来,还是有必要跟他缓和缓和关系,也好让他更好的成为自己在珠崖的一大助力。 只是这雨下的就像天破了个窟窿似的,想不到这七八月份的珠崖,当真是像给龙王爷行过贿似的,这雨水足得吓人。 眼看天越来越暗,怕是不用等天黑,就要看不到路了,于是柯万兴咬了咬牙决定,冒雨前行,否则自己等人只能在这林子里淋雨过夜了。 当然,这事他怎么也得跟石清芳通报一声,毕竟这支队伍名义上的老大不是他柯万兴,而是坐在车厢里舒舒服服地在抱怨的石清芳。 于是,柯万兴虽有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车厢外敲了敲车门道:“县主,柯万兴有事相商。” 石清芳也想趁机和柯万兴缓和关系,于是让随行付丫鬟将车门打开道:“柯校尉,外头雨大,有何事进来说吧。” 柯万兴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县主,末将在这里说就好。” 石清芳柔声道:“无妨,还是进来吧。” 柯万兴知道这宁陵县主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顺道做个样子给众人看看,他们两人之间并无怨恨,前日之事已经过去了。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还是天之贵女,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邀请,柯万兴都不能进入车厢,否则传出什么有损县主名节之事来,那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 于是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岔开话题道:“县主,如今着雨势怕是一时半会止不住,若是再等下去,一会天黑了,我等除了这林子恐无处落脚,末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县主商议一下,不然干脆现在冒雨出发,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丫县,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不懂行军打仗,观天测雨之事,但亦觉得柯校尉所言有理,就依柯校尉之言吧。” 柯万兴连忙伏低再拜道:“既如此,县主请安心等候,末将这就去安排。” 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冒着滂沱大雨又继续朝着丫县的方向前行。 他们几乎是绕着田阳的边上走的,贴着山体,尽量避开乡里,就怕一个不慎,跟这些俚人起了冲突。可人算不如天算,麻烦要来找你,你就是躲到地洞里也没用。 田阳算是丫县东北方的地界,跟藤县的龙湾接壤,坐落在天掌山向东南方延伸的山脉之间的一小处平原,这处山脉将整个丫县与丫县以北的道路拦腰截断,延伸至海边,除了田阳这段小平原有路可走,其他地方皆是难以通行。 若是从军事角度来说,这田阳就是丫县的东北门户,在珠崖这种小地方,山多林茂,哪怕战乱,也几乎不可能有超过万人的军队出现,所以田阳之地只需驻守三百精兵便可依靠山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反之也可以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因为无论进出丫县,这田阳都是必经之地,无法绕过,除非翻山越岭,但那个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按理说,朝廷如今海运发达,而珠崖作为海运的中转站,目前仅建有两个大型港口,一个就是珠崖最北方的治所崖北县的海口港,另一个就是建在丫县的南海港。这两个港口一年所产生的交易可抵朝廷一成的赋税。 两大港口之一选择建在崖北,一来是因为崖北乃珠崖郡所,无论是人口经济还是文化皆是珠崖之首,且勾连中土大陆,距离对岸的广闻县港口仅有不到十里的海域,无论是管理还是交通都颇为方便。 而另一个港口选择建在丫县,也是因为丫县是珠崖南部最大一处平原,且地势优渥,有一处延伸至海面约摸二里长的宽阔矮崖,已经是是天然的停靠大船的好地方,稍作休整就可以扩建成一座大港,且矮崖下方水深且宽,可以停泊不少大船。最重要的是丫县海域视野宽阔,适合驻扎水军,以守南方海域,保证那些下南洋的商船的平安。 所以,按理来说丫县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像田阳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居然未见驻军把守,且还容许算是俚人把持这样的事情出现,柯万兴实在难以理解,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贸然穿过田阳。否则,若是有朝廷军队在此,柯万兴早就大摇大摆地率队过境了。 可千躲万躲,还是被他们遇上了一支刚从山上打猎而归的俚人青壮。 那群俚人青壮约摸三十多人,大部分人手中都持有刀弓,背上也背着猎物,成群结伴地哄笑着下山而来,只是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他们看见石清芳所在的车队,眼神顿时不善,一群人对着车队指指点点,甚是抵触。 柯万兴见状顿时也心中打鼓,暗暗吩咐全军戒备,所有持弓之人皆上弦待发,军刀全部出鞘,将车队团团围住快速通过。 车厢里的石清芳突然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当即打开车窗望去,见到禁军和护卫全都进入了战时戒严状态,心中亦是一跳,连忙顾不上窗外倾盆大雨打湿秀发和脸颊,就在窗口叫来柯万兴问道:“柯校尉,发生了什么事?” 柯万兴坐在马上一直目不斜视盯着山上下来的那群俚人青壮,一边快速回道:“县主,这些俚人有问题,咱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往丫县再说!” 石清芳顺着柯万兴的目光望去,见到确实有一群俚人青壮正在下山,不由得皱着眉头道:“柯校尉,这些俚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这边近两百人,且披甲过半,装备精良,他们有那胆子敢来招惹咱们?我看他们也不过是这田阳的猎户罢了,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柯万兴苦笑道:“县主可曾见过这猎人会在滂沱大雨的天气上山打猎的?” 石清芳当即反应过来:“不错!如此说来,这些俚人确实有些问题,只是此处距离丫县县城已经不远,而丫县县城如今乃是朝廷的赋税大县,勾连整个南海的海运中转重地,怎的这门户之地不见驻军?” 柯万兴有些赞赏的回道:“县主看来也是知道些兵事。不错!若只是这三十来个俚人又有何惧?就算来三百个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咱们近百禁军可不是吃素的。正因为这田阳乃丫县门户却不见驻军我才担心,按道理这田阳不但是丫县门户,而且这周边地势最适合驻军,所以这丫县会不会……” 石清芳明白柯万兴的意思,也随即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确实是快马加鞭往丫县赶去方乃上策,其他疑惑,待到了丫县再说。” 柯万兴连忙在马上抱了个拳道:“县主莫要担心,如今在这珠崖,咱们一伙人的战力不敢说横着走,但若非大队人马,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咱们,我估摸着这个速度,只需不消三个时辰,咱们就能抵达丫县。” 这时柯万兴发觉这群俚人青壮居然兵分两路行动起来,一路吊着自己等人,另一路往田阳乡里方向狂奔而去,看他们神情皆是满脸狠辣和戒备,柯万兴当即心就提了起来,他担心,一会可能就会有事发生。 此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徐云山的二十个家仆,连忙调转马头往咋送家仆的队伍跑去,见到那些家仆后直接劈头就问道:“你们主人前往崖北所报之信可是跟俚人有关?” 那些家仆见到柯万兴居然能猜到,不由得纷纷向他投去惊讶的表情。 柯万兴看到他们的反应后顿时笃定自己就算没猜中,也差得不远了,当即追问道:“可是俚人造反?” 第4章 红家湾血战 柯万兴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让他脸色更加阴沉,整个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居然浑身微微颤抖。 当即大声吼道:“全军听令!全速前进,一个时辰内必须抵达丫县县城!违令者,斩!” 熟悉柯万兴的人都知道,这可说是很严肃的军令了,都已经涉及到斩首,可见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柯万兴不会如此慌张。 车厢里的石清芳也听到了柯万兴几乎是咆哮而出的军令,心中亦是不由得一紧,她知道,她和柯万兴心照不宣的猜测应该是真的了。 柯万兴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堂堂禁军校尉,手下近百披甲精锐,若非担心石清芳的安危,他岂会这般窝囊,早就一声令下把那三十几名俚人青壮全部杀了,再不解气,直接冲进田阳乡里,将整个田阳地俚人都给屠了。 可如今,他从那二十名家仆身上搜出了徐云山写给珠崖郡守周柏山地信件得知,珠崖中部天掌山的三十六峒峒主联合西南诸俚准备造反,驱逐虞人。 尤其徐云山在得知消息之时,整个西南诸县皆已落入俚人之手,只是未对外宣布,目的是计划先拿下丫、腾二县,待二县得手,再公然举旗。然后再下万路、流海,接着就是东西中三路齐攻郡所崖北,彻底占据珠崖,然后将珠崖岛上的虞人全部杀光,恢复俚治。 而徐云山派出家仆前往崖北送信没多久又亲自骑马而来,想必是局势又发生了更大的变化,使得他不得不亲自前往崖北县向周柏山说明情况。 而自己等人差点坏了徐云山的事,柯万兴亦是不由得一阵后怕,若因自己等人的为难,使得珠崖遭遇兵乱,莫说自己,就是那天之贵女也难辞其咎,纵然皇家对她再恩宠,她也逃不掉一顿责罚,为何只是责罚,因为这口黑锅只能他柯万兴背,砍不砍头不知道,最起码这官是撸定了。 当下除了火急火燎地赶路,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起码先确保石清芳的安全,毕竟丫县乃是重县,朝廷在丫县的驻兵必不会少,虽然不知为何田阳没有派兵驻守,但是丫县县城绝不可能兵力空虚,再不济,到了丫县也可以直奔港口,上船远渡,回到中原再说,左右都不能让石清芳少了一根汗毛。 如今只要绕过田阳就就是红家湾,过了红家湾就是东海乡,再穿过东海乡就到丫县主城,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此时却有探马来报,田阳和红家湾的交界处,也就是当地人称作狗山的山脚,出现了大批俚人持械拦路,柯万兴闻言大惊,还不等他做出决断,又有消息来报说,后方的俚人青壮队伍越来越壮大了,现在已经有将近百人的规模,正朝自己后方摸来。更不利的是,狗山之上也有人马下山的动静。 柯万兴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被人包了饺子了。其实不用人来报信,他从身后那些尾随的俚人发出类似动物呼啸的声音也大概猜到他们在给山上传信,只是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而且三方攻来,自己等人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当即下令抽调仅有的二十名骑兵,披甲上阵,冲至后方将那些俚人杀散,然后再伺机而动,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支援。 而二十弓兵在右侧掩护,只要山上有人冲下来,不管是谁,一律射杀。 二十名枪兵则是率领二十名石家护卫作为主力在前方开路。 十名陌刀手和十名盾兵则分为两批,分别率领十名石家护卫配合枪、弓两队。 而一切辎重车辆则由三十名石家护卫看管,将石清芳坐的马车围在中间,使其不受干扰。 柯万兴自己也亲率三十名石家护卫作为机动,四处支援。 军令如山,柯万兴发布完军令,整支队伍就动了起来,按照柯万兴的指挥各就各位,全军全速前进。 那些俚人见朝廷的骑兵已经调头往后方杀来,当即掏出响螺奋力一吹,然后纷纷持械迎上骑兵。 可这些人人数再多又如何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对手,他们除了部分人手持刀弓,大部分皆是将竹子木棍削尖就作为武器,且没有穿戴任何防护,二十骑犹如一阵疾风马不停蹄地穿过近百俚人青壮的队伍,队伍顿时就被冲散,被撞死踩死之人不计其数。 后方的冲杀虽然顺利,可柯万兴所在的主力车队面临的压力可就大了。只见响螺一响起,车队右侧的狗山上,顿时漫山遍野的俚人通通冒了出来,柯万兴当即以点兵之术粗略估算了一下,足足有近千人,当即暗暗叫苦。 但此时不是叫苦连天的时候,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即高举手中长枪大声呼喊道:“弟兄们!咱们护卫县主冲过去,杀!” 车队侧翼的弓兵领命顿时搭弓就射,这些可都是禁军中精挑细选的弓箭好手,可以说是例无虚发,只是他们箭术再精也毕竟只有二十人,先不说倾盆大雨影响视线,光那漫山遍野的俚人就足足有近千人之多,且有山石树木掩饰,所以也没被射倒多少。 从上而下,很快就有近百人冲到了车队跟前,好在有盾兵和陌刀兵协防,加上这些禁军皆是披甲上阵,倒也勉强挡住了这近百人的冲击,未乱了阵型。 柯万兴见状,也连忙亲率三十名石家护卫前来支援。而后方的骑兵见尾随的俚人也被自己几个冲杀杀得七七八八,纵然没倒下的,也是丢了武器逃命去了,当即调转马头回援主力。 此时的车队也已经因为双方一触即发而无力前行,而是停驻原地跟那些山上俯冲而来的俚人展开了厮杀!场面十分惨烈。 而原本在前方狗山山脚设伏的俚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杀来加入战团。 柯万兴此时已经杀得有些分不清脸上湿漉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血水,只觉得俚人仿佛越杀越多,而自己身边率领的护卫已经倒下了十七八人,想来整体伤亡一定很重。 事到如今,必须要做出抉择,就是护卫石清芳杀出重围才是上策。 于是来到了石清芳的车厢前大声说道:“县主!俚贼人多势众,我们可能要抵挡不住了!” “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石清芳此时已经十分慌乱,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掩盖不住的哭腔。 柯万兴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她的情绪,只是急哄哄地说道:“为今之计,只能让县主上马,我会让军中所有骑兵为县主开道,护送县主到达丫县。” 石清芳虽养尊处优,可也还算是个有底线的人,当即拒绝道:“不行!我岂能丢下众将士一人独活!” 柯万兴见石清芳这么一说,心中倒是舒服了些,只是心中暗暗腹诽:“就是你个败事娘们在这,我等放不开手脚才如此,你要走了,老子将这田阳杀个血海滔天!” 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许多,柯万兴不经同意就一跃上了马车,直接打开车门,道了声“得罪”后就一把就将石清芳拉下了马车,然后在护卫的帮助下将她和随行的几位丫鬟纷纷抱上了骑兵所骑的马匹之上,才抬手阻拦正欲开口的石清芳道:“县主!事急从权,失礼之处,将来若有命在,末将再自行领罚!” 说完便看也不看石清芳一眼,转身挥一挥手,与石清芳同御一马的骑兵队正楚齐当即会意点头,高举长枪吼道:“众骑兵听令,随我杀出重围!杀!” 于是二十骑朝再次犹如一阵疾风,硬生生地在乱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朝着丫县的方向,奋力突围而去。 在场的俚人想要追赶,无奈人怎么跑的过马,只能召唤弓箭好手射箭阻拦,但还是拦不住这只势如疾风的骑兵绝尘而去。 石清芳一行突围而去,如今留着徐云山那些家仆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受无妄之灾。 于是柯万兴当即吩咐给他们松绑,然后对他们说道:“如今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落到这个境地,也只能怨你们命不好,如今县主已突围而去,想来以后也不会在对你们做什么追究,我便放了你们逃命去吧!” 这时,二十名家仆中其中一名带头的说道:“柯校尉,我等亦粗通拳脚,想留下助校尉杀贼,请校尉成全。” 杀敌在即,柯万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既然他们愿意帮助自己杀敌,那就随他们的便,于是摆了摆手道:“随你们的便,老子没工夫陪你们闲扯。” 此时柯万兴见骑兵突围成功,心中早就大石落地,瞥了一眼各自从死尸身上寻找兵器的徐家家仆后,顿时豪气丛生,哈哈笑道:“弟兄们!县主已经安全离开,如今无须再束手束脚,咱们让这些山野之人看看我大虞将士的威风!杀!” 石清芳一离开,众人没了顾忌,原本隐隐崩溃的军心士气顿时又高昂了回来,被压着打的局面顿时扭转,但是以一百多人跟上千人打的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柯万兴本来一路南下就没少受气,如今又在此处遭遇俚人合围,更是因为石清芳的安危放不开手脚,战得十分窝囊。如今束缚没了,刚好通过杀戮来释放释放,一吐多日积压心头的鸟气。 只见他越战越勇,纵马穿插,一杆长枪舞得犹如蛟龙出海,杀得不亦乐乎。 主将如此,那将士们更是士气高昂,随着柯万兴的足迹居然将这上千俚人杀得几近溃败。 要知道,这支队伍的打底可是那除去护卫石清芳离去的二十骑后的六十披甲禁军,这是大虞精锐,皆是可以以一敌十之辈,若是借住有利地形列阵防守,以一挡百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支精锐,又岂是仗着人多就能吃得下的,何况如今没了石清芳这个大累赘,那这些就不是禁军了,是他娘的杀才。 当然,俚人这边也不乏勇士,他们之所以没有拿下柯万兴等人,无非是因为装备不足,可人海战术是他们的优势,这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山上有涌出漫山遍野的俚人俯冲而来。 柯万兴见状也不由得胆战心惊,这次看人数可就不止千人了,怕是三千人都打不住。 面对这样的变故,原本杀得兴起的柯万兴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他娘的哪是山,这简直就是专生俚人的大肚婆!” 柯万兴知道精锐也有累的时候,本来赶了大半天的路就很不轻松,加上磅礴大雨,怕是有些兄弟都染了病,只是碍于军令才咬牙坚持到现在,刚才上千俚人就算站着让自己等人杀,那也是一件体力活,更别说如今又多出三千多人,自己等人今日怕是悬了。 这些俚人的出现,不但柯万兴心里打鼓,对众将士的士气也是有着很大的打击,他们都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这一百多号人迟早被打光。 这时,那徐云山地家仆中带头的那位汉子亦是浑身浴血地来到了柯万兴的身边道:“柯校尉,这田阳俚人怕是早已跟天掌山的俚人勾搭上了,依小人猜测,这些山上下来的俚人一定来自于天掌山,而非本地俚人,当务之急,咱们需往红家湾突围,到了红家湾,可据守乡堡,等待援军。” 柯万兴不由得对这家仆刮目相看,于是问道:“壮士姓甚名谁?” 那家仆连忙弯腰行礼道:“小人叶伯衷。柯校尉,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下令吧!” 柯万兴当即决定,边打边撤退,朝接壤田阳的红家湾撤去,于是当即下令道:“弟兄们,莫要慌张!咱们边打边往红湾退去,红家湾那边定有乡堡可守,只需熬过这阵,县主就会从丫县搬来救兵支援!弟兄们,随我杀出重围。” 但是他们的意图还是被俚人们发现了,只见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健壮大汉高声不知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众俚当即像是鬼上身一样,嗷嗷大叫,发出各种怪声,朝着柯万兴等人再次合围而来。 柯万兴此时都已经杀得手都酸胀了,他还是有一身武功傍身的,那些寻常士兵和石家护卫更别提有多心力交瘁了。 眼看俚人越打越多,而自己这边也越来越疲于应战,柯万兴知道,再不设法突围,自己等人只能血战到底,战死沙场以报国恩了。 可柯万兴自然是能不死就不死,于是柯万兴当即大声吼道:“弟兄们,莫要跟他们多做纠缠,刀盾兵随我开路,枪兵殿后,弓兵居中策应,石家护卫分列左右,随我杀出重围!” 众兵听令,随即按照柯万兴的布置,列好阵型,章法有序地随着柯万兴快速往红湾方向挺入。 俚人再多,毕竟是乌合之众,且器械不足,很快就被柯万兴指挥的战队人马寻到突破口,直接突围而出,往红家湾方向快速行军。 众俚见状,亦是发命追赶,叽里咕噜地叫嚷着,看样子是要将他们留下来才行。 于是一队人跑,一群人追,直奔红沙湾。但好在柯万兴亦算是精通兵法谋略之辈,没有一路撒腿乱跑,而是边退边战,几次接触下来,倒把俚贼杀得不敢在追后,才从容退往红家湾。 而此时的石清芳也在二十骑的护卫下,风驰电掣地一路狂奔,来到丫县大门。 丫县县令罗万宗见到衙役来报,知道这宁陵县主已到,当即率领众人急急忙忙地前往城门迎接。 一见城门的二十骑浑身浴血,而石清芳单独骑一马,骑兵队正楚齐则也是早早下马帮石清芳牵马,丫鬟们也是下马站在了一边。 罗万宗一见这个阵仗顿时知道出大事了,来不及见礼就直接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浑身是血?” 石清芳也不矫情,直接开口道:“我等在路过田阳之时,遭遇上千俚人围攻,是这二十骑禁军骑兵拼死护卫我前来此处,事不宜迟,罗县尊,如今尚有六十禁军和我石氏近百家仆还在与俚贼浴血奋战,还请县尊速速调兵前去救援。” 罗万宗闻言脸色颇为难看道:“什么?俚贼居然提前发动了?” 石清芳顿时听过罗万宗弦外之音,顿时戒心大起,指着罗万宗呵斥道:“你事先就知俚人要反?” 罗万宗一看石清芳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连忙摆手道:“县主莫要误会,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县主先入城再说。” 石清芳怒道:“如今都什么局面了,你还让我入城是几个意思?难道田阳受伏的禁军你也不打算发兵去救?” 罗万宗当即边石清芳使了个眼色道:“县主,此处不便说话,还请县主随我到县衙再做计较。” 石清芳当即会意,这丫县的驻防怕是出了什么变故,当即铁青着脸道:“烦请县尊带路!” 来到了县衙,罗万宗直接屏退左右,将裳青和楚齐二人带到书房,关上门后,才急忙从书案上抽出一卷公文来递给裳青道:“县主一看便知!” 裳青连忙接过公文,一目十行的快速扫过后,直接气得将信纸甩了出去道:“这丫县如此重要之地,守备居然如此随意?那田阳乃丫县咽喉要地,居然也将驻军全部抽走,去什么崖西岛做什么防风加固?你身为丫县县令,罪责难逃!” 罗万宗脸上当即就苦了下来道:“县主,这帽子我可戴不起。这丫县的兵马皆由驻县守备营校尉统领,隶属驻郡统领直接管辖,与本县分属文武两套官体,莫说本县,就是郡守周明府也不得干涉军中事务,何况那驻县守备营校尉蒙杨子威本县乃是平级,他要做什么也就面子上向本县招呼一声就做了,若是不招呼本县也无可奈何。再说了,这防风加固可是正事,这如今正是台风季节,若不提前加固,届时台风一到,崖西岛上的居民房屋倒塌,那就要遭流连失所之罪。所以,防风加固乃是岭南道、海东道两大行台和南海路元帅三人公共商定的事情,每年到了风讯时节,皆由军队协同地方防风加固,不但珠崖如此,就是对岸得沿海二十七郡皆是如此,已经形成惯例了。所以,此番调兵没有问题。” 石清芳则疑惑道:“就算要调兵,为何不从其他地方抽调,而且还将田阳之兵尽数调走,你不觉得奇怪?这田阳可是丫县咽喉之地,岂容有失?” 罗万宗则是有些不自然道:“这本县就不知了,这事归军方自行调配,本县又如何干涉。” 石清芳气得直拍书案道:“可你身为一方县令,难道对军队不该有监察上奏之责吗?” 罗万全也是解释道:“县主,这是监察院的事,军队的事由该检察院设置的驻军司马进行监察,人家驻县监察司马都没发话,本县岂能越俎代庖?” 石清芳不依不饶道:“你身为县令,肩上亦是担着护卫一县平安的职责,若是丫县有失,你这帽子怕是就戴不久了!” 罗万全也有着恼了,自己对这石清芳也算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到,跟她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屈尊给脸了,可这小姑娘仗着家世显赫,咄咄逼人,她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指挥自己一个朝廷七品命官?哪怕是芝麻绿豆官,那也是一县父母,岂容她一介女流之辈指手画脚?就因为她是执笔大臣石光忠和云奉公主徐娇茵的独女?要知道大虞朝高门大家多了去,也不是他石家一家独大,这丫县乃朝廷赋税重地,势力错综复杂,没两把刷子能在这里当县令? 石清芳的刁蛮性子算是把罗万宗气的不轻,当即顶了回去道:“哼!这个不劳烦县主费心,本县身为一县之主,是非进退自有决断!还有,本县今日将公文给你看过就已是坏了规矩,有违朝廷法度,此事我自会上书向郡守请罪。至于后面的事情,本县怎么做自由本县决断,没有告知县主的义务。既然县主已到丫县,那就请到驿馆休息吧,本县还有公务要忙,恕不招待了!” 石清芳见罗万宗颇有种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在里面,当即拍桌问道:“那被围困的禁军将士和我石家家仆怎么办?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罗万宗冷冷道:“县主放心,我两日前就已经托人前往崖西岛告知驻县校尉杨子威,想来也该快到了,届时,我自会派人到驿馆请县主前来说明情况!至于出兵之事,也须等杨校尉回到丫县再做定夺,本县除了县城里的衙役和捕快,并无权调动驻守县城的一兵一卒,县主若是有何不满,届时大可朝杨校尉说去,本县管不着!” “你……” 石清芳指着罗万全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石清芳也知道,其实罗万全说的不错,这调兵遣将之事本就不归罗万全管,自己把气撒在他身上也没用,如今倒是把他得罪了,直接公事公办起来,自己还真的无可奈何。 本来县主也是芝麻绿豆的爵位而已,更非官位,若非自己的父母,自己怕是连这个县主都捞不着,罗万全能隐忍至今也算是给足了自己父母面子,若是自己再胡搅蛮缠,罗万全直接上书参自己干扰地方政务和军务,那自己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纵然自己父母势力再大,也没办法将此事轻轻揭过。 但是她无法接受罗万宗一个区区七品县令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他哪来的胆子?难不成他不知道得罪了自己,他这官就当到头了吗? 可罗万宗像是铁了心似的,直接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将门打开道:“县主请先去休息吧,本县早已命人将驿馆打扫了一下,还望县主莫要嫌弃地方简陋。我这就命人带县主前去驿馆。” 石清芳却没有起身,而是冷冷道:“慢着,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俚人要反的!” 罗万宗闻言,犹豫了一下,当即将门重新关上道:“此事说来话长,皆因我丫县豪商徐云山派人前来及时通报,否则我也不会两日前就能派人前往崖西岛向杨校尉通传此事!只是没想到这些俚人动作居然如此迅速,想来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石清芳听闻此事又是跟徐云山有关,原本积压的怒火更加旺盛,当即吒喝道:“那徐云山又是如何得知俚人要反?定是与俚人有所勾结,你为何不将他捉拿下狱?” 罗万宗顿时也火气上来顶道:“宁陵县主,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是你张一张嘴就可断人生死的,那徐云山自从来到丫县,开棚布施,修桥补路,乃是丫县甚至整个珠崖都双手称赞的良善之人,若非他事先派人通报,我等怕是来不及通知县兵,那丫县危矣!珠崖危矣!这徐云山不但无过,反而有大功!” 石清芳冷哼一声:“早就听闻这徐云山在丫县只手遮天,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连你堂堂县尊也要上赶着巴结,难不成,他背后的靠山能通天不成?罗万宗,我劝你莫要瞎子烧香,拜错了神!” 罗万宗闻言哈哈一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县主莫要多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回驿馆去吧,等杨校尉率兵回来,我自会派人通知你前来。请吧!” 石清芳当即愤愤起身就出了书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石清芳远去的身影,罗万宗苦笑着摇头呢喃道:“他是怎么得罪的这个刁蛮贵女?” 相对于石清芳在丫县的剑拔弩张,而费尽千辛万苦才到达红家湾的柯万兴可就算是倒了血霉了,红家湾跟他想象的可不一样,不但不一样,还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有些恼怒的对一路追随而来的叶伯衷吼道:“叶伯衷!这就是你所说的乡堡?狗都爬过去,如何守之?” 叶伯衷被柯万兴一顿训斥也不着恼,而是恭敬说道:“柯校尉,这不过是驻县守备营临时休整用的乡堡,自然不足为守,我说的乡堡,在一里外的海边,当时为了防台风,我家老爷自掏腰包为县里修筑了一条大坝,我等可据大坝守之,等待援军!” 此时石家家仆的头头谭之松连忙说道:“柯校尉!不妥啊!我等既然已经突围,为何不直奔丫县,还就在此处作甚?” 柯万兴当即呸了一口道:“你懂个屁!现在不说咱们这些弟兄又饿又累,能跑多远,就那些受伤的弟兄咱们就不管不顾了?何况咱们在这里多抵挡一时,丫县就多一丝时间召集兵马,然后前来救援,说不定兵合一处还能反杀回去,剿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村夫!再说了,只要咱们待在红家湾,他们就必须拔掉咱们才会进攻丫县,否则他敢绕过咱们,那咱们就成为一颗钉子,待他们过境,会从他们后路掩杀而去,届时俚贼定会大崩,稍微知兵者都不会不打红家湾而直奔丫县,所以,咱们只有固守红家湾,丫县和咱们都才有救。” 谭之松想到自家县主的安危,顿时觉得柯万兴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在这里多抵挡一阵,丫县就更多一分准备,纵然无法前来支援,但是能保证丫县是安全的亦不无不可。 想通此节,谭之松随之改口道:“单凭柯校尉定夺,我石家家仆愿听从校尉调遣,万死不辞!” 柯万兴随即点头道:“如此,我等便先退守大坝,同时派出人手速速召集乡民与我等一起退守大坝,那些俚贼造反,打出的口号就是恢复俚治,一旦他们到了红家湾,那些非俚人的乡民定会惨遭屠戮,都是我大虞子民,莫要使乡民遭了俚贼迫害!” 叶伯衷闻言,当即大礼拜道:“校尉高义!我代红家湾乡民拜谢校尉护全之恩!” 柯万兴当即肃然道:“伯衷严重了,说是我等护卫乡民,那乡民又何尝不是护卫我等,若是无乡民协助,就凭借咱们这百来号人迟早被打光。好了,你们徐家子想来对这红家湾也是熟悉的很,召集乡民的事就由你们去办吧,相信你们去说会比我们去说更有说服力,毕竟你们是本地人,乡民想来还是愿意听你们的话的。” 叶伯衷连忙低头拱手领命,就呆着其余徐家家仆麻利地散去,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柯万兴的命令。 没一会功夫,就见四面八方的乡民随着徐家家仆而来,所有青壮都拿上了家里能用的一切武器,例如菜刀、砍菜刀、扁担之类的,而老弱妇孺也是把家里值点钱的能背都尽量背上了,就像逃难似的。 柯万兴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他娘都性命攸关了,还带着这么多累赘作甚?” 叶伯衷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校尉有所不知,这珠崖地处边缘,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艰难,一米一粟皆是活命之物,轻易不敢舍弃,更别说这点家资有可能就是几代的积攒,若是舍弃,他们宁愿死。” 柯万兴无奈摆手道:“罢了罢了!赶快上坝,晚了,俚贼可就蜂拥而至,届时就只能做那挨千刀的冤魂了!”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乡民才上坝不到半数,数千俚贼黑压压的一片追赶而来,一些跑得慢一些的乡民顿时就成了刀下亡魂。 眼见这么多人还未上坝,柯万兴亦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叶伯衷见状,连忙带着其余徐家家仆上前拜道:“柯校尉,叶某不才,愿率徐家子下坝杀敌,为乡民争取时间。” 柯万兴则是斥责道:“胡闹,这几千俚贼在此,你二十人纵然武艺再好又顶屁用?还不如在此好好守着,一会据坝而战,还能多杀几个俚贼。” 叶伯衷则是摇头道:“校尉,伯衷此举虽有螳臂当车之嫌,但却绝非做无用之功。” 柯万兴疑惑道:“此话怎讲?” 叶伯衷则看了一眼前方惨遭屠戮的乡民道:“我等欲利用乡民守坝,就要保证乡民的士气,如今乡民被杀得胆寒,纵然全部上坝又有何用?鼓舞士气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戮,咱们若不杀几个俚贼给乡民看看,乡民如何愿意相信咱们能守住这条大坝?所以,我等下坝前去,除了解救乡民之外,也要让乡民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如此,士气可用,守坝则无忧亦!” 柯万兴肃然道:“既如此,那也不该你去,我让禁军的人前去更好!虽然你们二十人的身手了得,可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披甲之士,他们前去,将会杀得俚人胆寒!” 叶伯衷连忙摇头道:“多谢校尉好意,只是一来乡民大多认识我等,我等前去,乡民的防范会小得多,二来,此处守坝更为重要,当留重兵把守方为上策。第三,正因我等未披甲,所以行动上相较于禁军的军爷们更为灵活。” 其实柯万兴对二十人都颇为欣赏,尤其是对这叶伯衷更是起了爱才之心,让他们去送死,心中颇为不愿,道叶伯衷所言又很有道理,柯万兴万般无奈只好点头答应道:“伯衷,你们要万般小心,事不可为即可撤回,莫要勉强行事!” 叶伯衷得到了柯万兴的许可,连忙领命而去,只见他们以五人为一伍,每伍都配有两只长枪,两把长刀,以及一张木板做成的简易木盾,整理好家伙式后便有序下了大坝,朝着黑压压的俚贼大军杀去。 别看他们人少,但是相互间配合杀敌颇有战阵之道,攻守有度,效率颇高,没一会功夫就以区区二十人将俚贼杀得阵脚大乱,同时也将俚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大多俚贼顿时都放弃了屠杀逃命落单的乡民,纷纷加入了剿杀这二十人的阵营。 这一幕可是把连同柯万兴在内的禁军看的目瞪口呆,叶伯衷所率领的这支小队伍战力惊人啊,不但个个身手不凡,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怕是若非多年的战场厮杀是很难做到的,若是给他们跟禁军同样的装备,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怕是训练有素的禁军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柯万兴更是不得不怀疑叶伯衷等人甚至他们背后的徐云山的来历,别的不敢说,但是一定跟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就他们二十人这样的身手焉能给人看家护院?这若是放在军中,无论是哪一支军中,这二十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而这二十人也不负众望,可以说再众俚贼中杀得人仰马翻,几千贼众居然一时则奈何不得他们区区二十人。 可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越来越多的贼众朝他们涌来。面对骤增的贼人,他们纵然再训练有素,也双拳难敌四腿,何况他们身无寸甲,防御本就是个问题,靠着两个盾兵穿插防御,可盾牌本就是临时用门板制作,如何经得住贼众的轮番劈砍刺捅,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众人身上也早就或多或少的挂了彩,若是再不撤退,他们这二十人今日怕是就要交代在此处。 可如今血战才刚刚开始,他们如何能撤退,贼众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牢牢捆住,他们既无法突围,也无法得知外头乡民逃命的情况,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快,他们当中就已经有人开始重伤不支而倒下,如今尚且能站着支撑作战的已不足十人,地上那十人个个双眼紧闭,死活不知,但是被他们杀死的俚贼也是不计其数。 这一幕将坝上的守军和乡民看的是热泪盈眶,二十人为了红家湾乡民,甘愿深入贼众浴血奋战,这是需要怎么的勇气和信念才能做到?柯万兴更是不由得对徐云山这个人万分好奇起来,他是如何能够征服这样的血性汉子宁愿在自己家中做个仆人家丁的,这人一定也是一位豪气干云的好汉子,将来若是能活着相见,定要好生结交一番。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今大部分乡民已经安全撤离到了坝上,再坚持一会,整个守坝的前期聚集应该就没有问题,问题就是那以叶伯衷为首的二十人要不要去救,该怎么去救,这事着实让柯万兴陷入了两难。 在他看来,如今就算自己带兵杀下大坝,恐也难以有所作为,因为俚贼实在是越聚越多,这二十人怕是真的神仙难救了。若是不救,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他纠结之事,叶伯衷的队伍又倒下了几人,仅剩叶伯衷为首的四人背靠着背面对四方吃力的相互依靠着对敌,他们还能逃出生天吗?鬼知道! 第5章 出发 珠崖郡守周柏山在准备前往西部巡视事宜之际,就遇到徐云山前来求见,于是立马派人将徐云山请进书房议事,他知道徐云山轻易不会亲自前来,一旦亲自前来,定然是有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何况如今已经夜深,怕是这事情还不小。 尤其是他见到了徐云山的装扮后更加确定徐云山此番前来事情不小,因为徐云山甚至连件体面的衣服都不曾更换,沾染着血迹的脏兮兮的麻布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靠近一些还能闻到身上那股汗水和雨水打湿后沤干的酸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若非事出紧急,徐云山不会如此失礼。 周柏山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直接开口问道:“徐先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云山一口喝干了茶壶里的凉茶水后才连忙说道:“明府,大事不好。中部天掌山俚人峒主阿黑牙联合其他三十五峒峒主造反,如今整个西南诸县也已经落入俚人之手,现在怕是就要对丫县动手,而且丫县驻县校尉杨子威已于两日前率部出海,道崖西岛做防风加固去了,如今丫县兵力空虚,虽我也已经派人加急前往崖西岛通报,但是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所以,快马加鞭亲自前来向明府说明情况,请明府速请驻郡统领前来商议,抓紧调兵南下平叛,晚了可能珠崖郡南部危矣。” 周柏山一见徐云山说的如此严重,不疑有他,连忙派人前往崖北海口港守备大营中请驻军统领麦永瑞前来议事。 做完这些后,周柏山也没闲着,当即命人将府衙中所有的珠崖地图以及能找到的简易沙盘全部搬到了公务大堂,同时将郡衙六曹的官员都叫来了公务大堂,现行商议可调动的一切战略资源,例如粮食、马匹以及器械的建造,同时命人按照徐云山的陈述快速写好了奏章连夜过海送至岭南、海东两道行台处,虽然事出紧急,不得不先斩后奏同军方协调调兵,可这事若是不跟自己上头的两位上司打过招呼,让他们给背书,事后就算天大的功劳跟自己无关不说,擅自调动兵马可是杀头的大罪。 徐云山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起码看不出他刚来时的那种紧张,而是安静的坐在周柏山下首的最后一张案几后,有些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周柏山见徐云山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当即有些好奇道:“徐先生,适才见你初到之时还是颇为紧张的,可如今却是松弛了下来,可是对于此番俚贼聚众有什么解决办法了?若是有什么好点子,大可提出啊!徐先生胸怀大才,可是这珠崖不可多得的智者,这清退俚贼还需先生出力啊!” 徐云山见周柏山点到自己了,连忙把茶杯放下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一介商贾,不敢妄自干预郡县军政大事,只是明府发问,云山不敢不答,这次俚贼聚众事出有因,若是不解决此事,怕是纵然弹压下去,最终又会卷土重来,这珠崖一岛,民众十之之九皆是俚人,只有一成才是中原过来的移民,加上驻军有限,若是只考虑镇压,珠崖用不了多久就会烽烟四起,无论是对珠崖还是整个天下都会有无法估量的损失,尤其是朝廷的税收!” 周柏山抚了抚下巴的山羊胡道:“事出有因?先生莫不是知道了这俚贼做乱的根源?可有和平解决之法?若是能不动兵戈,本府又何尝愿意流血?就算俚人。亦是我大虞子民,死一个对我大虞都是损失。” 徐云山苦笑道:“这祸乱根源说来倒也不难猜测,明府可曾记得半年前前来珠崖主持石家香料北上的高沙伯的那个庶子石正光?” 周柏山闻言便快速的思索起来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前来珠崖,且还给本府递了拜帖。不过当时本府因要到西部巡视,并不在崖北,事后回到崖北之时,听闻此人好像自丫县港口直接随着货物登船北上了,所以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徐先生如今提及此人,莫不是此番俚乱跟此人有关?” 徐云山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本来此事不该由我来查,只是事出紧急,云山就只好僭越了。事情是这样的,那石正光来到珠崖之后,就直奔丫县,本来少年人贪花爱色本也没什么,可能是丫县的妓馆中大多姿色平平,很快就使得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产生了厌倦,便带着几十名家仆说是要进山狩猎,结果就出事了。” 周柏山随即猜到,大概率就是这养尊处优的京师公子哥来到珠崖跟当地俚人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于是有些愠怒道:“此人究竟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有些铁青着脸道:“还能做什么,他进山打猎不成,结果遇到了一个俚人女子,便想与那女子苟合,可那女子如何肯从,于是他便用了强,这还不算,他不但自己是个禽兽,还让那些家仆轮着折磨那女子,最后那女子终于在他们这些禽兽的折磨之下,含恨而死,被弃尸荒野。” 周柏山闻言,气的忍不住一拍案几怒道:“什么!竟有这般恶事!为何无人上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当时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并无人知晓,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做下这般恶事之时,恰好被当地一俚人老妪撞见,于是连忙出来制止,结果被他们一脚踢下山去,也是苍天有眼,这老妪并未因此丧命,便将此事告知了当地峒主巨猫,这才知道,这女子居然是珠崖中部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阿牙黑的女儿,因姑姑嫁给这丫县狗岭山的峒主巨猫,所以前来探亲,当日本就是背着姑姑姑父出行游玩,却不曾想遇到了这帮畜生,遭此惨祸!” 周柏山此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道:“纵是如此,他们也该禀报官府才是,官府定会出面为他们解决的啊!何故暗中勾连,做那谋反之事?” 徐云山无奈道:“明府主政珠崖也有六年之久,想来对珠崖俚人的民风应是熟悉的很,这些俚人本就对中原迁来的人颇为仇视,加上中原子弟向来也看不起这些山野之民,双方本就积怨破身,他们又如何能够相信从中原过来的官员会为了他们处置中原的子弟?新仇旧恨的积压之下,使得他们终于爆发,决定彻底的驱逐中原人士,将珠崖恢复俚治。” 周柏山恨恨的说道:“这石正光甚是可恶,因他一人作恶,使得整个珠崖陷入兵戈,我定要上书朝廷,将他的罪行揭发,若不让他身首异处,我周柏山宁愿自己摘了这顶帽子!” 这时驻郡监察使杨从文起身道:“明府先别动怒,待下官问徐先生几句话。” 徐云山见杨从文点到自己,连忙朝着杨从文施礼道:“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按道理说,徐先生在珠崖修桥补路不落人后,你这样的大善人说的话本官是不该质疑的,只是事关重大,避免将来说不清楚,还是慎重些好,所以本官有些问题要跟徐先生确认一番,还请先生莫要介意。” 徐云山连忙把身子弯得更低道:“不敢,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云山定当慎重回答!”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嗯!徐先生,我且先问你,这俚人造反之事是否已经发动?你又如何得知,为何现在下面县城尚未有一纸公文前来,而你就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云山认真听完杨从文的问题后便快速的从脑中过了一遍,简练说道:“此事其实已经发动,如今西南诸县已经尽数落入俚人之手,至于我为何能得知这个事,只因俚人在天掌山起事之际,我的家仆刚好在天掌山收购山货,故而得知。而我的家仆将消息传递给了刚好在陵英县的在下,在下当即派人前往丫县和崖北报信,只是报信之人还未走多久,又再次传来消息,说是通过细探得知,原来在天掌山正式起事之前,西南的羊山、马地、西城、盐所、乐西、黄桥六县皆尽落入俚人之手,而俚人下一目标就是直取丫县,再沿着东边藤县、陵英、万路、流海、民安一路打到崖北。使出紧急,当时我身边已无人可派,且我也不放心再讲此事交给下人来说,怕说不清楚,只好亲自纵马前来。” 杨从文仔细听着徐云山的解释,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随即继续问道:“按你所说,你的信息是因为恰好你的家仆在天掌山收购山货,难不成俚人起事,还不杀你家仆?” 徐云山苦笑道:“想必令官应该知道,在下前些年曾明媒正娶过一名俚人女子,所以在下家中的家仆几乎都通熟俚语及俚人民俗。一口腔调出来,根本分不出他是不是俚人。何况我家中仆人常年跟俚人打交道,早就跟天掌山的俚人混的十分熟络,他们也就将他当成定居丫县的熟俚罢了。所以,才能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送出。” 周柏山忍不住插了一嘴道:“那你那家仆还在天掌山中?”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自来了崖北,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其他消息。想来应该还混在其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定会将消息送出来。” 杨从文随即疑惑道:“纵然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你家仆所言就是真的啊,万一……” 杨从文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而是饶有深意的看向周柏山,周柏山随即会意。 杨从文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仅凭着一介家仆的信息就判定俚乱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在这个讲究阶级的时代,一介家仆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哪怕是徐云山亲身经历,怕也是分量不够。 不但周柏山会意,徐云山也瞬间明白杨从文的意思,于是挺起胸膛道:“令官,云山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消息有误,可取云山首级还有云山的万贯家资,不知这些可做得抵押?” 不等周柏山回话,杨从文微微摇头道:“徐先生,非是本官轻视于你,实在是分量不够,若是有个万一,明府可承受不住这私自调兵的罪名啊!”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心中稍稍犹豫了一阵后,当即走到周柏山身侧,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颇为小心地递给了周柏山道:“若是加上这个呢?” 周柏山见徐云山的行为,便知道徐云山很明显不希望除了他之外的第三人能见到这个腰牌的真实面目,于是疑惑地接过那腰牌仔细一看,瞬间失色,大惊道:“徐先生,此物怎会在你身上?” 徐云山苦笑着小声回道:“明府莫要管此物我是如何得来,只须告知持此物可够分量调兵便是!” 周柏山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良久,才缓缓小声地对徐云山说道:“先生手握此物,自然知道此物不但可以调兵,且可以号令整个南海路兵马也不难,但是此物不该在先生手上,先生若不能说明此物来历,本府恕难从命!” 徐云山亦是无奈小声道:“此物,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可作证,我持有此物之事经得起查证。” 徐云山搬出了南海路元帅麦擎忠,足以说明此事背后大有文章,可不是周柏山区区一介郡守可以知道的事情,周柏山甚至有些后悔过于刨根问底,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莫说头顶的帽子,怕是小命都难保,也由此判定,这徐云山的背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居然有先帝御赐的禁军将军的腰牌,这已经不是强大的事了,可以说已经通天了。 单单这四品禁军将军的身份已经差不多是实权带兵将军中最高的位置了,何况这还是禁军十二军中的亲卫将军的腰牌,那可是天子近侍的头子啊,若非天子心腹,焉能有此物在手? 而且这禁军将军的品秩若是再往上就只能出任一部尚书或侍郎,又或是直接进入内阁,再不济也是外放称为一路军机堂元帅,但这些都不是带有实际兵权的职务。而这禁军将军则是天子近卫禁军的最高职位,整个禁军虽说有十二名名,直接负责皇城四门和大内的安危,但随便一名禁军将军所能调动的兵马就不低于五万,且还是精锐。 而且能出任禁军将军之人,无一不是从边军也就是四方镇军将军中选拔而来,皆是从沙场浴血奋战出来的杀神,这样的人物,哪怕只是虚领禁军将军之职,那也是整个军部方都要仰望的存在,而徐云山居然身怀禁军将军的腰牌,可见此人着实不简单,其身份绝不是对外所说只是一介商贾那般。 此时周柏山顿时为难道:“分量是够了,此事本府也自会向麦元帅求证,只是,这调兵之事不归本府统辖,本府对郡兵只有监察之责,并无不能直接调配,且先生这枚腰牌来历未能确认之前,本府也不能贸然为先生作保。一切,就只能看驻郡兵事营麦永瑞统领前来再做计较。” 徐云山也知道,朝廷的机制就是如此,文武分治,又文武相制,在最大程度上将文武分家,又不得不扭在一块。调兵之事确实不是周柏山能够决定的,但是俚乱之事确实要先报备给他,再由他出面去跟军方协调,这就是规矩。若是徐云山绕过周柏山直接去找麦永瑞,那就不是俚乱的事那么简单了,万一被有心人一顶军商勾结的帽子扣下来,就算徐云山真的做过禁军将军,也要扒层皮,毕竟军商勾结就意味着军队能直接从商贾手中获得钱粮,就有了脱离朝廷的本钱,这是朝廷绝对不能允许的。何况还有着作为监察天下百官的御史台监察院的监察令在此,周柏山和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均会被这监察使杨从文如实上报,若是有僭越逾矩的地方,朝廷日后追究起来,在场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徐云山平日里跟周柏山交情不错,加上徐云山善名在外,民间多有称颂,也确实替朝廷解决了许多地方上力有不逮的事情,只要县里或郡里开口,徐云山几乎都是义不容辞,使得周柏山也好,还是珠崖郡的其他官吏也好,不少人都承着他的情,所以,虽然一介商贾的身份行走,但却始终能称为珠崖官场的座上宾。也正因如此,杨从文对徐云山的感官一直都不差,刚才问的仔细,其实并不是刁难,恰恰是在帮他,否则他一介商贾妄议祸乱,纵然事情是真的,也难免有人挑刺找茬。 就在众人为难踌躇之际,千呼万唤的珠崖郡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终于携着驻军司马陈如海风尘仆仆的赶到,众人连忙在郡守周柏山的带领下纷纷起身相迎。 麦永瑞面对众人的寒暄也不废话,也就微微点头示意,快步就走到沙盘面前然后越过众人目光,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徐先生,你在得知俚乱的消息距今已过了多久?” 徐云山连忙抱拳应道:“禀统领,在下乃是今日辰时得知消息,就派人马不停蹄地分赶丫县和崖北报信,如今算下来,怕是有七八个时辰了。” 麦永瑞闻言当即脸色凝重道:“俚人性情直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旦他们决定闹事,举手之间就能聚啸山林,整个珠崖就是不算已经虞化的熟俚,光是那漫山遍野的生俚就足足有二十万众,而我虞人百姓仅有不到五万人,而兵马算上驻郡全境兵马也就三千余人,去除各县预留守军,可调动的兵马不超过两千,在人数上,怎么算都吃亏。何况这珠崖山脉纵横,道路崎岖泥泞,不利于大规模行军,而俚人自由生长于斯,爬山穿林如履平地,纵然不敌,转身入了山林,我等也无计可施,难以将他们彻底消灭,很是麻烦。按照之前周明府给到信息来看,这俚人已得西南六县,这六县皆是俚人最为集中之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西部都会不战而降。所以,为今之计,打不是一个好办法。” 麦永瑞一番言论使得在座众人心都凉了一大截,掌管全郡之兵的一郡之将都不敢言战,难不成真的要举郡撤离珠崖?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这丢疆失土之责,在座的每一位都难逃一刀。 徐云山见众人在麦永瑞一番话后皆都沉默不语,连忙出声道:“诸位老爷,这统领只说了打不是一个好办法,可也没说不打,诸位不妨等统领把话说完。” 麦永瑞向徐云山投去一丝赞赏的目光,继续道:“徐先生所言甚是,我只是说了最好不打,可没说真不打,只是如今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若是硬干,咱们就算装备精良,这大亏还是吃定的。” 周柏山闻言,当即疑惑道:“依统领之见,计将安出?” 麦永瑞没有直接回答周柏山,而是饶有深意的看了徐云山一眼,徐云山跟他仿佛有着什么默契一般亦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麦永瑞才对着众人说道:“此战关键之处在丫县,余者皆不足虑,我欲增兵前往丫县,与俚贼主力决战,若能一战溃之,则珠崖全境无忧。” 麦永瑞此言一出,众人什么反应都有,但是大部分人包括周柏山在内皆认为此计过于冒险,要知道俚人的目的是驱逐虞人,且天掌山勾连珠崖全境,东西南北各个方位皆有通道可出,万一真的将兵力都抽调至丫县过后,俚贼从其他通道出来,岂不沿着海岸线一路打到崖北,届时崖北都丢了,就算守住丫县又有个鸟用。 麦永瑞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于是肃然道:“俚贼看似蠢笨,实则清楚得很,丫县乃朝廷赋税重地,一旦失陷,会直接影响到整个珠崖的钱粮调拨,攻下丫县就等于断了朝廷在珠崖的一条臂膀,将整个南方连同中部、西部合为一体,再三路出兵,不愁珠崖不得。可若是将兵力分散,一来俚人本就各自为政,难以做到统一执行战略目的,同时俚贼虽众,但装备太差,武器不足,单独攻城难以保证分散之兵能攻下各地县城,容易陷入胶着,一旦陷入胶着,朝廷只需从对岸调动一万精锐前来,立刻可以将各个分散的俚贼势力清缴,想来俚贼的首领还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 众人听完麦永瑞的分析之后都纷纷陷入了沉默,都在思量这麦永瑞分析的战情是否合理,而徐云山则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以一介商贾能站在这里听诸官商议,本就有着逾矩之嫌,若是再贸然发言,无论其中多少人跟他交情匪浅还是对他万分欣赏,都免不了都驱逐下堂,若是真的计较起来,最少奖励他四十个板子和一个月的牢狱之灾。 当然,若是有主官问询那就另当别论,周柏山也出乎意料的没有问询一旁的下属和幕僚,而是直接看向徐云山问道:“徐先生,依你之见,这麦统领之言可行得通?” 徐云山的反应可不止受宠若惊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诚惶诚恐道:“明府折煞在下了,云山不过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妄议如此大事!” 不等周柏山回话,一旁早已有些不耐烦的麦永瑞则是摆了摆手道:“徐先生莫要自谦,周明府所问亦是本统领想问的,有我和周明府作保,你心下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便是,莫要担心事后的是非口舌!” 徐云山在得到了周柏山同样肯定的表示后,才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两位老爷发问,云山也就僭越了。某以为,统领所言甚是有理,俚贼本就是乌合之众,合则声势浩大,分则不足为虑,能组织全岛俚贼起事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点,若是没有这番见识是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召集如此之众的。所以,当务之急,趁着俚人剑指丫县之际,我等亦是兵发丫县与俚贼决战最为正确,只不过,这番南下,最好先派出三百披甲之士深入中部山脉,作出抄其后路的姿态,逼迫俚贼不敢分兵太多,留驻部分人马在天掌山。再派出六百人马声势浩大的途径整个东部县城,造出声势来。其余主力人马则走海路。” “海路?” 面对众人的疑惑,徐云山解释道:“走海路有三点可行。第一,快!若是陆路行走,哪怕不携带粮草辎重,日夜兼程,这崖北到丫县整整近七百里地也至少需走上三天两夜,届时人困马乏,对方以逸待劳,我等人数本就不足,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又如何能打?而走海路则只需半日光景,将士们只需在海上做好修整,一旦船只靠岸,即可以最好的状态投入战斗。第二,走海路可沿途散步信息,令各县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万一俚人选择分散兵力之际而无法应对。第三,走海路大概率可隐藏我军主力形迹,届时可打对方个出其不意,扭转战局。所以,我建议,走海路!” 众人又纷纷陷入了沉思,最终越想越觉得徐云山的想法确实靠谱,且也顾忌到了方方面面,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区区两千兵马可以打得赢号称二十万众的俚人吗? 对于这个顾虑,麦永瑞只是轻轻一笑道:“若是正规军,莫说二十万,只肖对方有八千兵马,咱们都毫无胜算。可乌合之众就不一样,毫不吹牛的说,我麾下儿郎可以一当十!” 这时监察使杨从文还是颇为担忧道:“纵是以一当十,那也就当的两万人啊,对方号称二十万众,那可得以一当百才行啊!” 不等麦永瑞回答,驻军司马陈如海就插嘴道:“杨令官不知兵,若是我郡兵对上俚贼真有以一当十之能,定能一战溃之,只要俚贼溃败,那就不是二十万兵马了,那就是二十万头任人宰割的猪。” 杨从文尤自不信道:“陈司马,当真如此?这郡兵打俚贼当真能一战溃之?” 麦永瑞当即接回话茬道:“能不能的,总要打了才知道,哪个带兵的敢说自己带兵天下无敌的,两军短兵相接之前,谁都说不好谁能笑到最后,难不成算来算去,就因对方人多就不打了?” 杨从文还待反驳,周柏山随即摆了摆手道:“监察使,此乃兵事,自当有麦统领决断,况且,本府亦认为,为今之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姑且一试也无不可!” 得到了周柏山的肯定,麦永瑞随即一拳砸在沙盘上道:“既如此,一应粮草辎重这边还劳烦明府操心了,我这就回营区去准备,如今天也快亮了,正好现在就可以动起来,预计快的话明日夜间就可以出发!” 不但周柏山,在场之人除了徐云山之外皆是暗惊,这麦永瑞聚兵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虽说如今天色已微微发白,他要从崖北周边营区抽调人手,还要完成布防方案,一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大部分事宜还需等明日天亮后才能落实,落实后一来一回的时间,午时之前怕是聚兵都难,更别说还有着许多杂事需要处理协调。 毕竟朝廷调兵手续十分繁琐,不是他麦永瑞张张嘴就可以把事情办了的了,只是如今事态紧急,也没人去计较这些旁枝细节,他说明日夜间出发就今夜出发,管他的。 于是,麦永瑞告辞离去后,周柏山当即吩咐下去,全力配合麦永瑞出兵,自己则是坐镇郡衙大堂协调四方。 而徐云山也并未闲着,当即向周柏山说道:“明府,在下在崖北也薄有家资,且本身就有运船,愿助朝廷筹集调配物资,同时家中家丁仆人尚有一丝血勇,如若需要,愿随时编入军中随行杀敌,解珠崖之危,还望明府准许!” 周柏山略微沉吟一番后道:“徐先生,本府虽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本府也不向探究,只是这兵戈之事可不是咱们刚才沙盘推演那般,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这其中的危险你当能想象得到才是,再说了,你那些家丁仆人未曾上过战场,贸然而去,白白送了性命不说,怕是还要拖统领的后腿,实为不智也!” 徐云山连忙躬身抱拳道:“明府放心,云山此去,皆在于协助统领调配物资,定不干扰行军作战,云山的意思就是若是统领刚好有这个需求,云山等人就可以补上缺员而已,也算是作为一个后勤使用,主旨在于让统领只着力于战事,而不将精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周柏山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可想好了?一旦上了军船可就归麦统领节制了,若是有个什么误会,使得麦统领对你或是你下面的人用上军法,本府的面子可不管用。” 徐云山连忙躬着身子道:“若触犯军法,纵是砍了云山,云山亦无半句怨言!” 周柏山随即点头道:“好,那我便签一份文书,给你个临时的身份,就是珠崖运粮官,粮在官在,粮卸官去。此去,你好自为之,多家小心!” 徐云山连忙接过周柏山递过来的临时委任文书,躬身一拜后就退了下去,然后出了府衙,就上了马,一路狂奔回到他在崖北的宅子。 一进了宅院,管家徐高芒连忙迎上道:“老爷,一切都吩咐了下去,大家伙都动了起来,虽说三更半夜的来做这事情是急了些,可如今天已微亮,想必也快了,您就耐心等着吧!” 原来徐云山一进城并没有急着直奔郡衙,而是先来到了他在崖北的产业之一的整个崖北县最大的粮铺,找了粮铺的掌柜交代了一番后,才转向朝郡衙而去。而粮铺掌柜则第一时间跑到这宅子找了徐云山整个崖北产业的负责人管家徐高芒,想徐高芒交代了徐云山的吩咐,然后徐高芒就当即按照徐云山的吩咐将诸事安排下去,按照徐云山手下做事的效率,在徐云山还未走出郡衙之时就已经全部安排布置下去,就等一切到位后,徐云山只需发号施令,整个崖北的徐氏商号便可动起来。 正好徐云山一路奔波,倒是有些困乏,于是在管家的服侍下,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到房里卷着被子补觉去了,睡前还特地交代,一切准备就绪后,必须第一时间叫醒他,管家徐高芒连忙应下。 想来徐云山也确实是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了申时末,简单的抹了一下脸,吃了点粥饭后就坐在正厅等着各路人手的汇集。 终于在酉时时分,一切也准备就绪,事不宜迟,徐云山简单交代一番,就让商号所有壮丁集结起来,无论是各个商铺的伙计还是护卫,再算上码头上的搬运工,足足凑齐了两百多号人,押着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出发,与郡兵汇合。 徐云山的效率也惊到了周柏山等人,周柏山在得知了徐云山仅用了一天就召集了人手和辎重来到了码头等候,不由大吃一惊道:“他居然比麦统领的动作还快?” 一旁汇报的主簿张华亦是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确实如此,原先刘功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犹自不信,亲自跑了一趟码头去看,只见那徐云山手下足足有两百以上的青壮,人人持械,护卫着十几车辎重粮草等在码头,那些青壮好些个我都认得,平时看上去都是憨实的汉子,如今个个杀气腾腾的,活脱脱的就像一尊尊杀神,那规矩站得比营区里头那些持兵粮的还要好。” 周柏山闻言不惊对徐云山更加好奇,在为徐云山调度高效而震撼的同时也使得他确信,徐云山的真实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而此时的麦永瑞也早就亲自率领八百披甲之士来到了码头,徐云山连忙上千觐见,并且将周柏山签发的文书双手递上,麦永瑞随意的瞄了一眼便高声道:“徐先生高义,后面的事就麻烦先生了。” 说完不等徐云山回话,当即转身大手一挥道:“出发!” 第6章 千军万马独往矣 随着麦永瑞一声军令,徐云山手下的青壮当即麻利的将运输的辎重卸下车来,轻车熟路的就装上军船的船舱去,看上去是那么井井有条。 等徐氏商号的青壮将一切辎重货物装点好了之后,已是戌时时分,那艘载满士兵的军船就在明月高挂之际直接开拔,朝着南方的丫县沿着珠崖海岸线摸黑而下。 而此时,海面上也起了风,毕竟是台风时节,军船也不敢离岸边太远,加上夜黑风高,所以速度也相对放缓一些。一切都以安全为主,纵然再慢,也比步行快得多。 等军船进入丫县地界所对应的海域之时已是第二日的午时,军船刚过了藤县海域,正行驶在田阳的龙湾地带,驶出龙湾就直接进入红家湾,再过了红家湾就能抵达丫县县城对应的三丫湾,而丫县的港口就坐落在三丫湾。 而此时的红家湾早已杀声震天,只见徐云山手下的二十家仆力抗数千俚贼,早已杀得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如今仅剩下带头的叶伯衷和三名家仆还能勉强站立,而柯万兴等禁军将士则是带领着红家湾乡民死守着大坝,艰难抵抗。 而麦永瑞所部的到来,燃烧起了众人的希望。 大家都看到了身后海上飘扬着“大虞珠崖驻郡兵事营麦”的旗帜,就知道救兵来了,而且还是郡所直接派出的兵马,可见郡所也知晓了俚人造反的事情,随着军船每靠岸一步,坝上的抵抗就更加顽固一分,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大坝失守,就是自己殒命之时,且朝廷的兵马就在身后,只要坚持一会,那些大头兵就会提着长刀来到这里将这些俚贼杀得人仰马翻。 麦永瑞知道情况紧急,也拼命指挥着船只靠岸,然后一马当先率领八百披甲之士鱼贯而出,很快就来到了大坝上。 郡兵的加入后,整个战局很快就扭转过来,原先大坝上的禁军和乡民防守的颇为吃力,直到郡兵加入,那些妄图攻坝的俚贼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碾压,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有备而来的郡兵杀起人来都更加得心应手,很快就将坝上的俚人杀退,麦永瑞来不及和柯万兴寒暄,当即率众杀下坝去,直接冲进贼众中冲杀。 而徐云山也没闲着,同样没有搭理向他投来惊讶和感激眼神的柯万兴,而是直接率领两百青壮持刀跟上,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们一定会舍身而出挡住俚贼,不让俚贼伤害乡民,可是他如今已经看不到他那二十个兄弟的身影,没有意外,怕是都已经阵亡了。 三千俚贼遇到八百训练有素的披甲之士,就跟三千头猪没有多大区别,原先的嚣张气焰,被麦永瑞和徐云山两股兵力冲杀得四处逃窜,恨不得多长几只脚。很快,这些俚贼就被杀散了,甚至还有近五百人被杀的吓破了胆,纷纷伏地投降。 于是在众乡民的帮助下,郡兵将这些投降的俘虏都绑了起来。 柯万兴清点了一番自己的手下,发现原本六十人打底的禁军精锐,如今只有三十四人尚且能拿刀战斗,有十九人重伤,七人阵亡,不由得很是恼火。要知道这些精锐少一个无论是对他还是朝廷都是损失,当即有些不满地对麦永瑞道:“麦统领,这俚贼杀孽太重,且人数如此之多,如何看管的过来,不如索性杀了了事,也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麦永瑞瞥了一眼不远处指挥着随行青壮收敛自家仆人尸身的徐云山后才缓缓说道:“柯校尉,你可知道,此番俚乱发动的俚人有多少?” 柯万兴摇了摇头道:“这跟杀这些俚贼有何关系?管他多少,这些人手上沾了血,就留不得!” 麦永瑞叹了口气道:“说出来柯校尉可能不信,这次俚乱足足有二十万众,几乎全岛俚人倾巢而出。而我珠崖全境仅有三千兵马,除去各地驻防,如今我也只能抽调出这八百人来,算上徐先生的两百青壮,我麾下可用之数也就刚好满千,若是只靠杀戮来平乱,我这点人手怕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你说,这五百多人,我杀是不杀?” 柯万兴一时被麦永瑞给惊到了,虽然他之前也从叶伯衷等人口中知道了大概情况,可从麦永瑞这张属于官方的嘴里说出那就不一样,那就证明这事假不了了,而且全岛俚人造反可不是小事,定然有着什么内情,于是震惊道:“这些俚人为何忽然造反,难不成这主官对俚人做了什么怨天尤人之事,逼反了他们?” 麦永瑞有些恨恨地说道:“确实是被逼反的,不过不是我珠崖的人逼反的,具体情况,等将来朝廷派人来确认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但是情况你也知道了,这批俚人确实杀不得,起码现在杀不得,否则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届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双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损失的是朝廷,遭罪的是百姓。” 柯万兴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认同麦永瑞的做法,何况这是地方上的事务,就算他是皇城来的禁军校尉,这也不是他能干预的事情,何况麦永瑞虽然品秩上还比他高上一级,虽然无法节制他,但他更无法节制麦永瑞。麦永瑞能耐着性子跟他说了这些已经是看在自己禁军校尉的份上了,否则直接一顿斥责或是不予理会就是。 正当他想问麦永瑞接下来的行动之时,徐云山满脸悲戚的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麦永瑞一看就知道徐云山在船上之时跟他说的那二十名家仆怕是都阵亡了,于是出口安慰道:“徐先生,那些兄弟都是为了百姓战死,死得其所,你莫要伤心了,战后我定当将他们的事迹上报朝廷,为他们请功!” 徐云山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统领了。” 此时见到徐云山的柯万兴亦是有些尴尬却又惋惜道:“徐先生,你家中二十壮士杀敌勇猛,以区区二十人之数硬撼三千俚贼,为红家湾乡民撤离坝上和我们组织防守争取了许多时间,我柯万兴深感敬佩,将来若是这二十人家中有何需求,你只管托人给我说,我定当尽全力去办!” 徐云山微微躬身抱拳道:“柯校尉高义,云山代诸位弟兄谢过,只是弟兄们的身后事就不劳烦校尉操心了,云山自会料理。” 麦永瑞亦是无奈地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徐先生,节哀顺变。如今事态紧急,咱们还是先赶快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是。” 柯万兴亦是点头道:“不错,我若是猜的不错,这次的俚贼因为我等的到来打乱了原先的计划,怕是会提前发动攻势,而我等在此厮杀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丫县的援军前来,我担心俚贼应该是已经在围攻丫县了。” 徐云山略微思索了一番道:“两位老爷,依云山之见,柯校尉所言怕是真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丫县的驻县守备营校尉两三日前已经前往崖西岛组织防汛之事,而恰巧那时正是俚贼攻下西南驻县之时,虽然我也及时派人赶回丫县通知,但是怕是丫县派往追赶之人根本就过不去西南诸县,只能从三丫港出海前去崖西岛,这中间耽搁多少时间可就不好说了,何况近期台风即将登陆,连绵大雨的天气,不管是陆路还是海陆都不好走,所以我判断,如今的丫县兵力应该是十分空虚的,根本无力外出支援,但是守城应该问题不大,起码那些乌合之众的俚贼短时间内是肯定无法攻破县城的。还有就是,我刚刚从那些俘虏口中问出,因为这边的变故,他们已经派人前往通知驻守在丫县西南的羊山县的俚贼主力之一尽快前往丫县攻城,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发动,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的从他们后方出现,他们定然以为西南已被我军收复,定会军心大乱!” 身为三人中身份最高的总指挥麦永瑞摸了摸下颌的胡子道:“若是丫县一时无忧,咱们倒是无须急着赶去,可好好计划一番再做布置。” 徐云山随即点头接上道:“统领,云山浅见,您听听看。我以为,目前我等三支兵力中,战力最强当属郡兵,宜正面推进,一来郡兵装备精良、且数量充足,正面而去可以硬撼俚贼,同时增加县城守军的士气。而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乃天下精锐之首,作战经验丰富。我刚才清点了一番,如今咱们尚且有十五匹马,可以用禁军组成一只骑兵作为偏军策应,旨在冲散切割俚贼,让他们自乱阵脚。而我手下青壮,因身无寸甲,行动便利,且擅长水性,则可走海路,直接绕到三丫湾测,潜水登岸,从后方掩杀而来,使得俚贼以为我们三方兵马人多势众,在心理上就将他们的胆子吓破,如此一来,或许能一战溃之!同时,我会在船上留下二十人操控军船,在丫县海域周边巡视,提供粮草物资。” 柯万兴饶有深意地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一番军略下来丝毫没有生涩之感,无论是人数、装备、地形等要素皆算无遗策,若非带兵多年怕是说不出这样的东西来的,起码柯某就自觉没有徐先生这番谋略,难不成徐先生出身军伍之间?” 徐云山轻笑道:“我哪里懂得什么军略,只不过常年行商,对着珠崖各地的地形和民风甚是熟络罢了,加上我虽出身商贾,但却也读过几年书,一些简单的兵法谋略却也知道一些,如今班门弄斧,倒是叫柯校尉见笑了!”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一点都不见笑,徐先生无论文韬武略还是马术武功皆是上上之选,别的不说,就你麾下那二十参与了红家湾血战的壮士,若是披甲持械,就是比上我们禁军也不遑多让,徐先生这样的手段,怕不只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吧!说句没边的话,徐先生之才,怕是出任一路军机堂元帅怕是也绰绰有余!徐先生身上的秘密当真让柯某好奇的很!” 麦永瑞随即插嘴道:“柯校尉,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以为徐先生之策甚是可行,你意下如何?” 柯万兴随即也醒悟过来,此时确实不是讨论徐云山的时候,面对麦永瑞的询问,柯万兴并未多做考虑,当即爽快应道:“我亦觉得甚好,便依徐先生之计行事便是。只是这些俘虏当如何处置?还有万一俚贼去而复返又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当即应道:“这好办,柯校尉可将一应伤员留在此处养伤,同时那些石家护卫亦可留下归属你的人调配,我也留下五十人在此护卫,想来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纵然俚贼杀回,也可退守到大坝之上。” 麦永瑞在心中盘算一番后便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三人分别按照计划开始行动起来,麦永瑞亲率八百披甲之士结阵而行,而柯万兴将一匹马让给主帅麦永瑞代步,自己则是抽调十三名骑术最精湛的禁军士兵出来,组成一队骑兵,作为偏师策应,剩余二十一名禁军士兵则按照禁军作战的方阵编入郡兵,作为步兵使用。 而徐云山则直接率领一百五十名青壮就上了军船,当即就杨帆起航,往西南而去。 此时海上已经起风,按照徐云山的判断,七八个时辰内,一场强劲的台风就会登陆珠崖,自己必须赶在台风登陆之前,和其他两路人马完成合围,否则台风一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麦永瑞和柯万兴两队人马亦是加速行军,已经来到了距离丫县仅有五里地的凤阳村,只是此处已经被俚贼占领,而此处的俚贼似乎也早就料到郡兵会来,只见前方村口也早已设下了路障和机关,别看俚人器械不足,但是说到打猎可是个好手,各种各样的机关层出不穷,就从郡兵发现村头的地方直到村头才三四百米的路程,就足足毁去了大大小小四五十个机关,加上俚人仗着机关阻碍,一群人站在村口放箭,使得郡兵的通过也实属艰难。 而柯万兴的骑兵就更别说了,在这样充满机关的羊肠小道上还不如两只腿的步兵走的从容,索性也下马加入步兵的阵营,一边协助破坏机关,一边持弓与俚贼对射,很快就将距离拉近到七八十米。眼看郡兵就要攻打过来,村头的俚贼瞬间涌出许多人来,持弓射箭的、用石头椰子丢砸的,放火的,什么手段都统统用上,终于将郡兵的步伐阻拦在三十米开外,一边人多势众,一边装备精良,双方的对战就隔着这样陷入了胶着。 但是终究是羊肠小道,人多的优势一时也难以发挥出来,可是装备精良的优势则是很快就看见效果,只见麦永瑞当即调整了策略,因为他发觉俚人已经开始冲出村头向他们冲阵而来,由此可以判断这七八十米怕是没有什么陷阱机关,想想也是,俚人的计划被打乱后,匆忙发动,短短时间内哪里布置得了多周全,此处若是没有机关,那就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于是,麦永瑞当即将弓箭手和枪兵撤下,换上了陌刀手跟在盾兵的身后往前硬攻,本来陌刀手是针对骑兵所用,只是如今为了震慑群贼,就必须将能将人拦腰斩断的陌刀手派上,杀他娘的胆战心惊,只要进了村口,自己这些装备精良的郡兵就是地狱来的杀神,将会将整个村落的俚贼无情碾压。 俚贼再凶悍也终归不能跟训练有素的军队杀才相提并论,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郡兵就踩踏这早已堆积成山的俚贼尸身突进村口,众俚贼顿时崩溃大乱,而进入了村口的郡兵顿时将被阻拦在村口大半日的鸟气发泄出来,尽然有序的沿着村头一路杀至村尾,整个村远远望去仿佛从地狱长出来的一般,墙是红的、屋顶瓦片是红的,树是红的,路也是红的,堆积成山的尸体更是红的,还有郡兵的刀枪是红的,眼睛也杀得泛着红光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充满仇恨的血红在台风登陆前的暴雨的冲刷下,缓缓的流向了整个村子的周边,因为他们发现了俚贼将全村村民捆绑在一块烧成了焦尸的惨景,这样的血海深仇除非用血液来清洗,否则那些村民的冤魂如何能够安息?只要是眼之所及之地,杀无赦! 而杀戮还没有停止,杀红了眼的众人在麦永瑞的带领下,冒着倾盆大雨继续向前行军,因为凤阳村的俚贼已经足以说明,丫县县城已经陷入俚贼包围之中。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行军,赶到丫县县城之下解除困县之围。 而当他们极速行军赶到丫县县城之时,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果不其然,一切就犹如意料中的那般,约摸十数万之众的俚贼将整个丫县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且丫县县城城门不高,俚人又擅长攀爬之术,此时的丫县城头早已有大批俚人登上城头,与丫县守军展开血战。 麦永瑞和柯万兴见状,知道时间紧迫,于是两人快速进行一番商议,最终达成共识,就是采取外围袭扰的战略,试图从外围打破俚人的布置,使其阵脚大乱,再以骑兵冲杀,步兵切割。 因为朝廷援兵虽然装备精良,可是架不住贼众人数众多,若是贸然杀入对方军中,万一对方不为所动,军心牢固,则己方容易陷入包围,再难突围。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外部袭扰,寻求一击而破的机会,同时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减小丫县守城的压力。 说干就干,柯万兴当即命令骑兵就位,随他外围冲杀,而麦永瑞则是率领八百披甲之士以官道为依托,结阵杀敌。 麦、柯联兵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俚贼的注意,俚贼的东北角没一会功夫顿时就被联兵杀得大乱。 于是许多俚贼见状后纷纷涌来,一时间双方打的热火朝天,势均力敌。 只是俚贼毕竟人数众多,任凭郡兵再精锐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在有官道作为依托,还能且战且退。而俚贼见状,岂能放过吃掉郡军精锐的机会,无数俚贼瞬间涌出追赶而来,先不说吃掉这支精锐的功劳不亚于攻下城头,单是郡兵那身铠甲装备就足以令人眼馋,对于这帮俚贼来说,这哪里还是人人害怕的精兵,这就是明晃晃的战利品,而且先到先得,就算自己不穿,拿去换钱也够吃好久。 于是在见到了郡兵开始朝着官道后撤的俚贼,就像吃了春药一般,抑制不住地狂涌追赶郡兵,生怕去的晚了,好东西都被捡走了。 这其实也是麦、柯二人商议的计策,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八百步兵能战则战之,若是吃力,则假意不敌,徐徐后退,引敌追踪,然后等敌人达到了一定数量,机动性强的骑兵则是调头切断敌军阵营,然后步兵再次杀回,骑步配合冲溃俚贼东北角。 这一招非常奏效,且屡试不爽,一来一回就杀溃了近万俚贼。 俚人毕竟大多是山野村人,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规模的械斗,如今攻打珠崖东线诸县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组织战争。 除了贼众一呼百应之外,无论是器械粮草皆是不足,何况被石清芳的到来这么一搅,提前发动,更是匆忙,在人员的调配和整体的布置上都被打乱了节奏,加上这些俚贼皆未经过兵事训练,起事更是凭借着满腔怨恨和血勇,打打顺风仗还行,要真的碰上硬茬子,怕是就很难坚持。 东北角一破,瞬间就会蔓延开来,但好在俚贼中也不是没有能人,很快就抑制住了东北角传来的溃乱。 但是溃乱是止住了,可军心也怯了,这东北角聚集的俚贼算是被这八百精锐杀破了胆,虽说阵型未散,可也无人胆敢上前主动攻击这批重甲杀才。麦永瑞见状,知道此时正是向前推进的好时机,当即下令盾兵开路,枪兵、陌刀兵分别护卫侧翼,弓手在中间继续发矢射杀,而柯万兴所率领的骑兵则也乘势杀入,在麦永瑞所部周遭的俚贼中冲杀切割,一步一骑的配合,顿时将好不容易止住的溃乱又重新引发,且不断地扩散蔓延。 所谓一战而溃,也不过如此。 但是理人终究是人数占优,哪怕东北角大乱,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俚贼悍不畏死的从其他地方杀将过来,双方很快又再次陷入胶着。 而此时的俚军后方,也就是西南角也突然一阵骚乱起来,原来是徐云山所部从俚贼后方杀出。 这变化当真是俚贼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西南诸县均已投诚,断不可能出现敌方兵马,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在西南放做过多防备的部署,如今冷不丁的杀出百来号人,所造成的溃乱丝毫不亚于东北角,最要命的是,俚军主帅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阿牙黑所在的位置,距离西北角仅有不到一里的距离,若是被这些虞家子杀到主帅面前,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其他副帅见状纷纷率领儿郎前去堵上徐云山的道路,可他们低估了徐云山所部的战力,这一百五十人虽未披甲,可兵器精良,且十分擅长战阵之道,相互配合之间造成的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东北角那支八百皮甲之士,说十一挡十都毫不夸张,很快就在俚贼后方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的挺进了俚军之中,且丝毫没有停滞之感,就像一把锥子缓慢但是顺利的插入。 俚军主帅阿牙黑发现这支兵马的战力非凡,也不由得心下大惊,连忙高声问道:“那支虞家子是从何处来的,何人领兵,怎的如此神勇?” 阿牙黑身边的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咕隆,此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打猎确是冠绝天掌山,在珠涯俚众中可是享有第一神箭手的美誉,目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率兵杀敌的徐云山,连忙回道:“大峒主,是徐先生!” 徐云山在珠涯经营多年,无论是虞人还是俚人之中,都享有很好的口碑,十分吃得开,在俚乱之前,这些俚人峒主可没少跟徐云山称兄道弟、喝酒吃肉,且也学着虞家子一般尊称他一声“徐先生”,哪怕如今敌我双方,也没有改口的打算。 阿牙黑听闻领兵的居然是徐云山,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我曾在酒后和徐先生打过一架,却不曾想,他只用一根树枝就将我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此人的武艺之高,绝非寻常人可抵挡,是个大大的英雄,但是现在我们跟虞人势不两立,他身为虞人,自然是会站在虞人那边,虽然有违兄弟道义,但也不能不杀,咕隆,你马上带一千人,亲自对付他,当然,若是能拿住就拿住,我也不想伤他性命,但是他若不懂事,你就地射杀,不用问我!” 咕隆随即点了点头道:“大峒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咕隆当即转身就点起了一千勇士,奔驰而去。 徐云山则也远远发现了阿牙黑这边的动静,也猜到了阿牙黑定然会加重这边的防守,没有意外,很快就有大批人马压上,当即大声对身边的将士吼道:“保家卫国,就在此时,诸位兄弟,助我杀开一条血路,擒贼酋!靖珠崖!” 徐云山这话一喊出,随行的士兵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也纷纷高呼“擒贼酋!靖珠崖!”这句话,更加卖力的杀敌,甚至到了完全豁出的地步。 而徐云山也在众人的帮助下,越来越靠近俚军中军的位置,但是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俚贼从四面八方杀来阻拦,副帅咕隆也率领俚人的千人猛士赶到,见到了徐云山开口就说:“徐先生,你若是现在束手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徐云山摇了摇头冷冷道:“咕隆峒主,你还是听我一句劝,现在撤兵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一旦整个南海路调兵遣将前来,我敢跟你保证,这个岛上的俚人弟兄最少死一半!” 咕隆哈哈一笑道:“我等既然决定了这么干,就没有人带怕的,既然你冥顽不灵,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徐先生,我这一千俚人中最勇猛的弟兄在此,你可有本事杀得过去?” 徐云山傲然一笑道:“莫说你区区千人,纵是千军万马,某亦往矣!” 第7章 擒贼先擒王 徐云山一番豪言壮语,使得咕隆也不由的被徐云山的这番孤勇的气势震撼到。 而徐云山也没有打算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早已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冲了过来。 咕隆早在点兵前来之时,就已经远远地看过徐云山的实力,且还有着大峒主阿牙黑的叮嘱,咕隆自然不敢小觑徐云山,但还是拦不住徐云山,他明知徐云山身手不凡,但也想不到居然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只见徐云山冲到他的面前,一刀劈下,居然就将他劈倒了,说不上猝不及防,但是确实眼睁睁的看着徐云山手起刀落,行云流水般的就掠过了自己,早已杀到自己身后去了。 咕隆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转头望去,更是大吃一惊。 这徐云山单枪匹马眨眼间就已经杀出三四十米的血路,不由得心下大骇,如果说他点兵前来还有着跟徐云山一较高下的心思,在经历了徐云山这一刀后,或者说是看到这一刀后的徐云山,咕隆除了对徐云山抱有一丝感激之外,再无他念。 因为他完全不怀疑徐云山刚才若想取他性命,只需劈得偏一点,他就死得干干净净了,很明显,徐云山刚才对他手下留情了。 而徐云山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咕隆的想法,仗着艺高人胆大,一路朝着阿牙黑所在的地方杀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众多俚贼都被徐云山的神勇杀破了胆,惊为天人,杀到后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敢上前试他的刀了,因为他们都亲眼看着徐云山一路杀来的气势,杀人只用一刀,出刀必夺命,这样的武艺,无论是谁对上了,都不是一合之敌。 所以,徐云山杀到后来,几乎没有什么阻力,一人一刀浑身浴血就来到了阿牙黑身前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阿牙黑周遭的护卫见状,纷纷上前阻拦,徐云山依旧视若无物,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眼看距离阿牙黑就只有七八步的距离,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徐云山看都没看,随后往后一劈,一支箭矢顿时在他身后断成两截掉落地上。 无论是远处拼着重伤也要搭弓射出这一箭的咕隆,还是目睹了这一生死瞬间的阿牙黑众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徐云山简直不是人,凡人岂能有这般身手? 徐云山劈断身后的箭矢后,当即一个箭步上前,猝不及防间就将刀架在了阿牙黑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大峒主,退兵吧!” 阿牙黑自知小命就捏在人家手中,只好铁青着脸道:“徐先生,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和武艺,视你为朋友,如今你当真要为了你们虞家子中的败类如此对我?” 徐云山语气冰冷但颇有劝诫味道的说道:“大峒主,别人不知道,你可是离开过珠崖,见过世面的,你当知道,一旦南海路兵马集结完毕,珠崖的俚人们面临的将会是什么?你为了出这口恶气将整个珠崖俚人推上绝路,这样做值得吗?” 第8章 虞俚之辩 面对徐云山的发问,阿牙黑心中亦是有些后怕,他清楚的知道,徐云山所言非虚,一旦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调兵遣将而来,无需太多,只需三千全部武装披甲精锐,足以横扫珠崖,将漫山遍野的俚人杀得绝迹。 于是阿牙黑心有不甘的问道:“难道这笔血债就要这么算了吗?你们虞家子欺负我们俚人就行,我们只是要报仇,要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珠崖,我们有什么错?” 徐云山肃然道:“大峒主,这件事情原本只要告到府衙,自有官家为你主持公道,你何须如此兴师动众的尽起珠崖诸俚造反?难道这里头没点别的心思?什么叫你们的珠崖?珠崖是大虞的国土,你们亦是大虞的百姓,连这点你都不知道吗?” 不等阿牙黑回答,对面的阿牙黑的儿子帕玛就反驳道:“说的好听,你们这些虞家子又什么时候将我们俚人当做大虞子民了?我们俚人在你们眼中永远是山上的蛮人,不配跟你们虞家子同席而坐!” 徐云山肃然道:“你们又何尝不觉得虞家子规矩多,穷讲究?这本来就是不同的习俗,自然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才会慢慢融合,你看如今珠崖之中,虞俚通婚之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虞俚混居之所是不是也越来越多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帕玛讥笑道:“通婚混居?你可曾见过那个虞家女嫁给我们俚人的?而我们俚人也只能嫁给你们虞家子中那些讨不到婆娘的穷鬼老汉,就算嫁进富贵人家,也只能做一个妾,你们如此轻贱我们俚人,怎的还好意思拿这个来说事?至于混居就更别说了,都是苦哈哈的混在一起,你可见那些繁华之所有我们俚人一席之地?徐先生,我知道你为人仗义,从来不嫌弃我们俚人,但不是每个虞家子都如你这般对我们俚人保持善意,如今的珠崖,要么就是你们虞家子,要么就是我们俚人,没有共存的可能!” 徐云山对虞俚融合一直以来都做了很多努力,他知道帕玛所言的确是事实,更是虞俚矛盾之所在,但是对于帕玛的言论,徐云山还是颇有不认同之处道:“虞家子本就有着可以傲视你们俚人的本钱,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要虞家子全部都跟你们一般住进山里才算是尊重你们吗?虞家子可曾阻拦过你们俚人读书识字?可曾阻拦过你们经营生意?甚至现在的公衙之中也有不少俚人当差,若是真的排斥你们,你们焉能有机会进入?再说了,没有虞家子的到来,珠崖会有今日的繁荣,你们俚人有享受到那不亚于中原的物资?怕是你们如今还过着茹毛饮血、衣不遮体的日子。两个不同风俗的族群混在一起,必然是以水平高的那个为主,你们本就落后,不思进取却又怨天尤人,到头来还埋怨虞家子侵占你们的地方,你们知不道,若真的是侵占,当年太祖皇帝经营南海之际,早就将你们全部杀了了事,何须留下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云山一番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帕玛也无处辩起,随即有些气急败坏的嚷道:“总之将你们这些虞家子全部赶出珠崖就对了,我们的珠崖我们自己经营,不需要你们这些虞家子趾高气扬的在那里指手画脚!” 第9章 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徐云山知道这虞俚之间积怨已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但是徐云山依旧还是想再做最后一番努力,好在因为他控制住阿牙黑,也使得整个战场顿时停战,纷纷都将目光锁定到他和阿牙黑二人身上,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不是在城墙或者后方还是东北角的溃乱,而是徐云山和阿牙黑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徐云山深吸一口气后,体内真气顿时运转了起来,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乃徐云山,想必大家对我都不陌生,希望大家能给我个面子,先停止械斗,听我说几句话。” 徐云山这一一番话声音洪亮,几乎方圆一里地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徐云山这的内家功夫该有多强,才能有如此充足的中气支撑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再次被徐云山技惊四座,纷纷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徐云山和阿牙黑二人。 徐云山于是开口继续道:“诸位,我要说两件事。第一,关于俚女被害之事,我已向珠崖郡守禀明原委,明府也已经上书朝廷,相信朝廷定会即刻调查此事,捉拿元凶,给珠崖诸俚一个交代。第二,我要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全岛诸俚造反,无论是否得逞,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南海路兵马源源不断的剿杀,你们想一想,你们可能承受朝廷的怒火?若是现在器械投降者,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俚人当中也不是全都好战之辈,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来,倒不是他们不为俚女被奸杀之事气愤,只是大部分时候,只要不祸及自身,是很难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些本就是投机之人,根本就是为了趁火打劫才加入造反,这种人往往嚷嚷最凶,跑路最快。 所以这俚众本就是一大群乌合之众,各怀鬼胎,然后在徐云山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语之下,大部分人都懂了心思,更何况就算打下丫县,甚至拿下整个珠崖,受益的也不过是为首的那帮峒主以及亲眷,普通的俚人生活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费心心思跟随造反又是何苦来哉。 何况当今的俚人说他们是山野之人倒也不是贬低他们,若是俚人有虞人的见解和家国观念,这珠崖早就已经是一座岛国了,又怎会被中原遥控这么多年? 徐云山短短几句话就几乎瓦解了俚人的斗志,阿牙黑顿时万分不甘的怒吼道:“儿郎们,莫要听那虞家子危言耸听,只要咱们拿下整个珠崖,封锁港口,据岛而守,虞军纵然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徐云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如今你十几万众在此攻打丫县,可曾拿下一砖一瓦?我珠崖兵马仅仅千人就能将尔等打的溃乱,而你这主帅还落在了我的手上,就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届时前来平叛的朝廷精锐?阿牙黑,莫要再让你的儿郎们枉送性命了,投降吧!” 帕玛此时也顾不上逞威风,当即用接近于求饶的语气问道:“徐先生,若是我们现在投降,可能饶过我阿爸的性命?” “住嘴,你这个废物,我们蚩魔的子孙怎能如此软弱?” 阿牙黑实在忍受不了儿子的软弱,若非被徐云山架着脖子,怕是就要冲上去按住帕玛一顿胖揍。 徐云山则是很愿意回答帕玛的问题:“是死是活,我说了不算,但是若是投降,念在事出有因,朝廷定会给个满意的交代!” 第10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云山说的也是实话,不管他背后站着谁,这都不是他一介商贾能做的决定,哪怕是周柏山前来,也是不敢做这个决定。 阿牙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有些不屑道:“徐先生,你还是算了吧,不是我阿牙黑看不起你,你区区一介商贾,说的话顶个屁用,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本来就是拎着脑袋干得这个事,哪有现在干到一半就收手的?” 说完,阿牙黑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声吼道:“儿郎们,我愿意以我的生命唤醒你们的勇气,莫要被这虞家子的话被欺骗了,我死后,就由我的儿子帕玛继承我大峒主的位置,你们要跟随他将这些虞家子全部驱逐杀光,让珠崖重新回归到我们俚人手中!” 阿牙黑说完就用脖子对着徐云山的刀刃上狠狠地扭去,徐云山连忙一把抽回短刀,阿牙黑顿时算是扑了个空,一时失衡就摔倒在地,一旁的俚众见状。纷纷就要趁机来救,徐云山当即单膝跪下,一膝盖压住阿牙黑的后背,然后高举短刀对众人吼道:“谁敢再向前半步,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人忌惮阿牙黑的安危,连忙纷纷止住了脚步,生怕徐云山真的把阿牙黑给砍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哪怕事后将徐云山剁成十八段也无济于事。 可徐云山没有这个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心思,只见几声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徐云山转身一看,惊觉这数支箭矢居然是丫县城墙上射来的,来不及细想,当即抽刀就挥砍护住己身,却不曾想对方正是要他如此,随即又快速发出几箭,徐云山再厉害也无法挡住这么多箭矢。 但是等到阿牙黑中箭之后,徐云山顿时惊觉,原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脚下的阿牙黑,而阿牙黑所中之箭直直的射穿了脖颈,顿时死的不能再死,徐云山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是哪个混账东西行此无耻之事!” 只见城墙之上赫然站着石清芳,旁边两名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名弓箭手,所持之弓,怕是足足有五石之力,怪不得射程如此之远,且看二人刚才所配合的交射,就知道此二人射手非凡,显然杀死阿牙黑这事石有预谋的射杀。 徐云山在见到石清芳居然亲冒矢石来到城头,大概也猜到了石清芳顾不上大好局势也要射杀阿牙黑的动机,只要阿牙黑一死,俚人要么崩溃,要么更加同仇敌忾的攻打丫县,无论如何对他石家都是有利的。 若是俚人崩乱,则是她石清芳下令射杀的功劳最大,若是俚人不乱,那就死磕到底,彻底将整个珠崖打成一锅粥,届时转移她那族兄石正光引发俚乱之事,加上苦主一死,死无对证,纵然石正光左右是死定了,但也能减少对整个石家的牵连,此女心机算计当真歹毒。 徐云山想通其中关节,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第11章 魔神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徐云山来不及多想,当即持刀一把蹿上前去,继续将刀抵在阿牙黑之子帕玛的脖子上,小声快速但又清楚的咬着帕玛的耳朵说道:“很明显有人想要杀人灭口,若是你还如此执迷不悟,我敢保证,今日就算尔等攻下丫县县城,也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你全岛俚人就会遭遇整个南海路兵马的怒火,届时俚人将会彻底绝种,你可想好了?” 帕玛原本就被阿牙黑突遭射杀给吓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如今徐云山这么一说,他也顿时没了主意,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说得好听是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首的接班人,但其实未经世事,一直都是活在阿牙黑的羽翼之下,如今阿牙黑突逢大难,这帕玛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何况就算他真的听了徐云山的话,下令撤兵,除了他们的嫡系族人,其他峒主听不听他的号令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个道理别说帕玛,徐云山更是知道,他也没指望着挟持帕玛能够改变局势,只是像借此暂时拖延一番,再另想法子,心中更是对石清芳这个女人恨极,若是阿牙黑不死,说不定今日丫县之围还有可能就此解开,可是阿牙黑一死,双方之间算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皆因石清芳这个私心甚重的女子将一切都搅黄了,难道她就没想过一旦县城被攻破,她落在了俚人手中,将会是什么样凄惨的下场吗? 但是徐云山终究是运气不好,不等帕玛回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 顿时几乎整个丫县的上空都回荡着“杀尽虞狗,为大峒主报仇!”这句话。 城头的石清芳等人根本听不懂俚语,不知道那些俚贼究竟在喊着什么,但是从他们群情激昂的状态就能看出,自己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这些俚贼并未因为阿牙黑的死而溃散,而是彻底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 徐云山也暗自恼火,早知道石清芳这个毒妇回来这么一出,自己干脆刚才就直接一刀砍了阿牙黑,说不定在那种情况之下,还真的能震慑到群俚,使得俚人军心涣散,不攻自溃,可惜没有如果,徐云山懊恼也没有用,哪怕她手中挟持着帕玛,但是看那些俚人的神情,怕是自己也很难脱身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不顾帕玛性命的俚人为了上来,就要将徐云山剁成肉酱,徐云山顿时确定,这俚人之间从来就不是铁通一块,也有着人心隔肚皮的阴暗权谋存在,这不,老峒主尸骨未寒,新峒主的命就没人在乎了,可见这茶凉的多块。 徐云山也不愿帕玛做了枉死鬼,连忙一把将他推开,砍翻了几个前来要杀他的人后,朝着帕玛大声吼道:“留着有用之身,你阿爸和妹子的事情,总有一日朝廷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提刀就朝那前来支援他的弟兄方向杀了回去,来的时候血流成河,去的时候尸骨如山,徐云山的神勇再次刷新了俚人对他的认知,在他们眼中,若非魔神,焉能有这样的杀性? 于是不知道谁先忍不住惊吼道:“魔神!魔神!” 那些俚人看向徐云山的目光顿时又再次充满了惊恐和膜拜,是啊,这样的人,不是魔神还能是啥! 第12章 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徐云山来去自如的杀戮,使得对俚人产生的震撼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八百精锐在东北角造成的溃乱。 毕竟徐云山可是单枪匹马一人挑了一个来回啊,可以说是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犹入无人之境啊,当世第一猛将镇北将军王泽瑞怕是也没有他这身武艺和胆魄,能在十几万众的俚贼之中杀得如此来去自如的。 不但俚人被徐云山这一腔孤勇给杀呆了,那城头上守城的士兵见到徐云山的英姿顿时都军心大振,忍不住都高声呼喊为徐云山助威,毕竟这么长脸的事,谁都不愿落于人后。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站在城头观战的石清芳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一丝杀意流出;“此子当真不简单,他日定当要设法除之,否则将来定为我之大患!” 而此时的徐云山已经跟那一百多名青壮汇合,当即回归指挥者的角色,不但没有继续突围而出,反而是掉头列阵而入,直接杀了个回马枪,在没有马匹铠甲等物的加持之下,就凭着比俚人精良的武器和战阵的熟悉,再次孤军而入,居然将俚军西南角杀得大乱,造成的溃败更甚于麦永瑞和柯万兴那八百马步精锐的威势。 于是,西南、东北二角的人马都默契的朝着对方的方向推进过去,一时间不足千人的队伍居然真的把十几万众的俚贼大军冲的七零八乱,全军溃散,这一切都将城墙上的守军看得目瞪口呆,更不可思议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丫县的第一富商,一介商贾徐云山,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徐云山不但武艺超群、胆魄非凡,就看他领兵作战的效果,说是如使臂转都毫不夸张,简直就是指哪打哪,区区一百多余青壮的战力甚至更甚于那八百精锐,不得不说,这徐云山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管他的呢,只要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巴不得越厉害越好。 随着徐云山的青壮队伍越来越深入,俚军溃散就越发严重,最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全军崩溃,漫山遍野的四处逃窜,恨不得多张两只脚,害怕跑得慢一些就会被这徐云山率领的队伍无情斩杀。 徐云山清楚地知道,自己若要撤离不是难事,这帮俚贼已经被自己杀破了胆,但是自己一旦退走,不但麦永瑞和柯万兴所部压力骤增,空出手来的俚贼会再度加强攻打丫县,丫县本来就兵马不多,不过仗着俚人不善攻城而勉强维持城门不失,一旦俚人醒过味来,不计代价的攻城,今日城破在所难免,那丫县之中的百姓难免生灵涂炭。 所以,徐云山索性心一横,咬咬牙又带着百来青壮再度杀入俚贼军中,果然将俚军杀得大乱,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徐云山仅凭着百来青壮居然能有此威势。 所谓兵败如山倒,兵溃猢狲散,一时间漫山遍野的俚贼各自夺路而逃,相互踩踏死者不计其数,而徐云山所部也终于跟麦永瑞、柯万兴所部在俚贼中军位置汇合,随即兵合一处,犹如一把尖刀利刃尽然有序的再次冲杀,号称二十万众,实则十五万众的俚人大军就这样彻底被打散,再无聚兵的可能。 此刻,柯万兴望着不远处一边杀敌一边指挥的徐云山,脑海中嗡的一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足以凌驾于世间所有名将之上的人。 第13章 十四岁的战神 徐云山让柯万兴想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大虞第一战神徐远峰。 徐远峰乃是大虞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王徐为的独孙,少年聪颖,颇得当时的睿、安二帝的喜爱。 只因金东王徐为虽是太祖长子,但醉心武学,为了做到心无旁骛的追求武学至高境界,居然放着好端端的天潢贵胄不做,年纪轻轻就跑了出去浪荡江湖,无论太祖和太宗如何逼迫,就愣是不愿回宫成亲,直到太祖病重才不得已回到太祖榻前侍奉,也是此时才被太祖逼着娶了亲,但此时的徐为也已经四十出头,而它的弟弟,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太宗文皇帝都已经有了孙子了。 徐为成亲本就晚,成亲之后依旧醉心武学,差不多到了五十岁才生下独子,取名启光,跟太宗文皇帝之子睿帝乃是同辈的兄弟。 这徐启光倒是不像徐为那般痴迷武学,但既然是徐为之子,那一身武艺自然不凡,加上徐为和太祖的侄子周王徐民颇为交好,而徐民又是继太祖之后,大虞军方的第一战神,所以,痴迷韬略的徐启光深得堂伯周王徐民的真传,一身文韬武略使得他成为大虞皇室第三代的佼佼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也正因此,一心只想着策马边疆的徐启光跟他老子一样,亦是晚婚,且无心床笫之欢,这也导致了子嗣不旺,年近三十才生下独子,也就是徐远峰。 而徐远峰一出生没多久,徐启光就因为金东叛乱之事前去平叛,结果不知为何,染上顽疾,死在了回程的半道上,连句一眼交代都未曾留下。 而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居然没了之前武痴的那股劲,感觉多年来未曾好好照顾过着唯一的儿子,心中愧疚,所以对孙子徐远峰的教育就颇为上心,加上徐远峰也颇为争气,且天赋异禀,无论是徐为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还是徐启光曾经留下的传承于周王徐民的兵书,皆是深得精髓,这也使得失去了儿子而郁郁寡欢的徐为多了些许欣慰。 只可惜徐启光死后没几年,徐为也因为思念独子而撒手人寰。 当时的睿帝徐启恒为了感怀徐民父子对朝廷的贡献,先是给徐民的金东王追谥了一个义字,也就是金东义王,这个义字可以说颇为符合徐民的性格,接着又追封徐启光为金东忠王,一个忠字表明了徐启光忠君爱国、死而后已的功绩。 因为父亲被追封为亲王,所以按照降级袭爵的规矩,原本只能以国公之位袭爵的徐远峰,自然而然的就以郡王之尊承袭爵位,被睿帝授予白山郡王的王号,这白山郡王其实就是徐为最早的王号,后来太宗文皇帝继位后才将这位兄长的王爵位拔高一级,从郡王晋升到了亲王,徐远峰的袭爵也有种变相的就是将金东重郡白山郡作为徐为一脉的封地的意思,这是整个徐氏皇族的独一例,别无分号,所以,徐远峰在年少时期就已经获得帝王的恩宠无比,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最难得是这徐远峰颇有父祖遗风,不但武艺超群,兵法谋略更是当世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十四岁的时候,处于历练他的想法,彼时的天子安帝徐远平就将他派到镇西军中出任一员校尉,结果碰上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崛起,从极西之地一路打到西域,横扫西域二十八国,然后经过一番整合后,出动了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着跟西域接壤的西北大地而来。 当时出任骑兵营校尉的徐远峰就亲率一千轻骑独闯西域,迎击西域二十八国联兵十万众,一战溃之,天下哗然。 一千破十万,怕是大虞史上第一战神太祖高皇帝徐承也不曾有这样辉煌的战绩,自此,大虞新一代战神崛起,徐远峰也成了自太祖皇帝徐承、周王徐民、他的父亲金东忠王徐启光之后,大虞第四代战神,彼时他仅有十四岁而已。 第14章 战神陨落 徐远峰一战成名,扬威天下。 十八岁之时所积攒的军功就已经使得他能够出任镇西军的镇军将军,时人皆称“徐镇西”,自他以后的镇西将军,皆不敢以“镇西”自居。 二十岁时被安帝一纸诏书调回京师偃城出任禁军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职位虽然跟镇军将军一样只有四品,但确是天子亲卫,属于大虞军中最为尊贵的职务,基本上也就相当于大虞军中第一人的概念。 其实安帝是想将他直接安排进入内阁出任执笔大臣的,只是一来他实在太过年轻,年纪轻轻就入阁,将来万一再有立功那又当如何是好,再往上只能是成为百官中最为尊贵的三位阅章大臣之一,那就已经进无可进了,何况他还是郡王之尊,难不成将来直接将他封为亲王不成? 所以出于这点考虑,安帝只能先将他按在中军近卫军将军这个位置上再多沉淀几年再说,何况安帝的身子此时已经开始有些不爽,自感难以支撑,所以,原本的打算就是将徐远峰留给后来上位的帝王再行提拔的。 只是安帝的子嗣虽然不少,但是嫡子皆是短命,这也使得安帝一朝,皇子争储的局面异常激烈,虽然最后还是由嫡三子也就是后来的简帝徐世贞继承大统,但是中间的曲折争斗,三言两语难以尽诉,同时争储夺嫡也不是几个皇子之间的事情,其实是几股势力之间的争斗,一旦形成势力,就势必波及朝堂,不管你选择战队哪方或者是中立,都难免被打上标签和得罪人。 徐远峰自恃天子近臣,从来不跟任何皇子有太深的瓜葛,这一点令安帝很是满意,这也是安帝为什么放心的将亲军交给他掌管的原因,因为徐远峰但凡选择战队,他只要交出兵权或者稍作配合,得益的那方势力立时就能发动一场宫廷政变,那立马就会变天。 只是,纵然徐远峰已经如此坚定的选择中立,还是不免得罪了当时尚是太子的徐世贞,也就是后来的简帝,所以简帝一即位,就设法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过错,将徐远峰从禁军中踢走,令他在家读书反省。 接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徐远峰的生母也就是徐启光唯一的妻子白山郡王太妃麦氏因常年优思而郁郁而终,徐远峰更是因为守孝而三年不得出仕,更是在守孝期间突然暴病而亡,至此,这金东王徐为一脉算是断了香火,没了传承,加上徐为、徐启光、徐云峰三代皆是大虞的柱梁,为大虞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所以,徐云峰的暴毙,于情于理都该极尽哀荣才是,可简帝却只是让人按照徐云峰身前的郡王爵位规格下葬,虽不至于草草了事,但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胸和姿态。 所以,坊间亦有传言流出,这徐远峰母子在简帝登基半年时间内相继离世其实另有文章,但不管如何,这大虞新一代的年轻战神就此陨落,对于整个大虞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第15章 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关于大虞战神徐远峰的事迹很快就在柯万兴脑中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吃惊,这徐云山无论是年龄还是作战风格上都跟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实在太过于贴合了,最关键的是这云山二字其实用来解释远峰二字的含义其实也是很贴切啊,而且世人并不知晓徐远峰的表字啊。 柯万兴看着徐云山带着众人厮杀的样子,不由得心神向往,原本他只是一介商贾,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武艺和军事才能使得大家都对他的指挥调度没有半分反驳,好像这种人天生就是做统帅的料,要知道麦永瑞可是正五品的驻郡兵事营统领,可是却甘愿让出总指挥的大权,交由徐云山全权指挥,自己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又能说什么,何况柯万兴此时对徐云山除了佩服之外,完全没有半分其他的观点,似乎对于徐云山执掌军队也没有异议。 于是,在云山的带领之下,他们千人之兵不但破了俚人十几万众,且还俘虏了近三万俚人,这一战让整个珠崖都足以翻天覆地的一场大战居然就如此收尾了。 但是他们还是兵力有限,无法追击,能有这种战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务之急是加固丫县的防守,等待南海路的援兵到来,再实行全郡收复的大计。 于是在协助麦永瑞处理好战后事宜之后,徐云山和麦永瑞婉拒了以县令罗万宗为首的丫县权贵的宴席邀请,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了。 麦永瑞自然是驻扎在城外,毕竟新建立的防线需要他亲自坐镇,以防俚贼去而复返,同时几万俘虏自然也不能放入城中,也需要看管在城外。 而徐云山本就是丫县豪强,自然是回到丫县的宅子中,他也要看看这一战下来,自家的买卖营生有什么受损的,还有那些随他厮杀的弟兄的抚恤,也需要他亲自统计和安排。 而柯万兴见到两人不屑参与这种权贵聚会,自己也明言拒绝,哪怕是石清芳开口,亦是一句“有伤在身,需要疗养”就挡了回去。 三人这番作态倒是使得罗万宗等人有些尴尬,这三大功臣皆不列席,那这宴会还开个什么劲,尤其是石清芳更是恼怒,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过后,他那族兄石正光是难逃千刀万剐了,只是整个石氏也难免要大受牵连。 她之所以愿意放低姿态来参加宴席,就是为了跟丫县官场众人打好关系,使得石正光的事情莫要往他们石氏身上扯,毕竟这些人向上传递的公文只要不提这一茬或者轻轻带过,那情况大不一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他们石氏担得起,但是若是把石正光同出的篓子扣在整个石氏的头上,那就不好收场了。 可谁知徐云山三人皆不参加宴会,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此事绝不苟且。 这三人中,柯万兴是最不用担心的,毕竟他的前程在京师,轻易不会得罪石氏。 麦永瑞虽然根基不在京师,但是石氏在沿海诸郡都有不少门人学生,想来通过一番运作,也能搞定。 但是这个徐云山嘛,石清芳可就当真吃不准了,从他能从容调来兵马平叛,然后展现出来的武艺战略,皆不是一介商贾能够做到的事情,可见徐云山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何况自己曾经得罪了他,此人若是记仇,发动背后的未知势力,还真是防不胜防,既然软的不行,那就…… 石清芳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杀气:“徐云山,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第16章 滴水不漏 柯万兴倒也不是完全推脱,他的的确确是受伤了,毕竟三人之中,他可是在田阳开始就已经在战斗了,经过了红家湾血战、强穿凤阳村还有丫县大战,三场战役下来,纵然身上没有受伤,但这心里也是疲惫得很,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精神也是撑不住的。 但是原本困乏不已的身子一粘上了床榻居然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徐云山的身姿,尤其是不知不觉间就总是把徐云山和那位大虞战神联想到一块,总有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就是同一个人。 柯万兴其实平生最为崇拜的就是徐远峰,可惜的就是平生未曾得见一面,这是他人生的憾事,所以他对徐远峰的一切能知道的事情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如今见到了徐云山在战场上的神勇之后,更是不自觉地将二人联系起来,越想越激动,导致他辗转难眠。 最后索性不睡了,直接起身披了件袍子就赤着脚走出了驿站的房门,对守卫的亲兵说道:“去,给老子弄坛子酒来!” 守卫的亲兵闻言当即苦着脸道:“校尉,这个时候上哪弄酒去,这都什么时辰了,这穷乡僻囊的鸟地方根本就你弄不出酒来。” 柯万兴闻言随即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就要转身进房,却突然听到了有阵上楼的脚步声,随即好奇地站在房门看着是谁这么晚了还有事找他的,毕竟这驿站的二楼就只住了他一人,其他的人都住在一楼,若非有事汇报,这个点是不会上楼打搅他的。 只见一名士兵怀中抱着一大坛子酒,同时手中还拎着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东西,那香味一闻就知道,绝对是烧鸡,柯万兴原本被扫掉的酒兴立马又被勾了起来。 那名士兵见到柯万兴居然就站在门口,连忙满脸堆笑道:“校尉,您老人家没睡?那可太好了,这徐先生那边托人给咱们送了一些酒菜过来,我就上来碰碰运气,好在校尉没睡,那正好,这些酒菜正好给您老人家解解乏。” 柯万兴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徐云山的做人做事手腕又高看了一份,脸上也笑着骂道:“就你小子他娘的会来事,你也别下去了,留在上面陪老子喝几杯。” 那士兵闻言,笑的更欢了:“校尉有命,属下那是责无旁贷的。” 柯万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连忙问道:“其他弟兄都有酒菜否?” 那士兵一遍布置酒菜,一遍谄媚似的笑道:“那是自然都有,这徐先生那边的人按照咱们得人数准备的,人人都有份,不过校尉放心,咱们是分批吃酒,值岗的弟兄照例滴酒不沾。” 柯万兴闻言才满意点了点头道:“算你们懂事,那徐先生可曾让人给本校尉传什么话没有?” 那士兵边帮柯万兴倒酒边笑着说道:“说不上传话,就是让人告知了一下说,咱们这边在丫县期间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派人递个话,徐先生都会尽量满足,算是回报跟校尉并肩作战的照顾之情,还请校尉莫要嫌弃。” 柯万兴闻言苦笑摇头道:“照顾?若非他照顾咱们,那十万俚贼早就将咱们撕得渣都不剩了,他倒是先谢起咱们来了,此人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第17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于徐云山的关照,柯万兴心中很是感动,但是还不足以他就此上赶着与人结交。 倒不是柯万兴傲气,而是一来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宜走得太近,二来,徐云山背景模糊不清,错综复杂,他更不敢随意往来,一旦其中有涉及朝堂或者皇权之争的势力交错其中,自己这禁军校尉就算当到头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个人对徐云山的欣赏,何况大丈夫行事,情义在心中,不是非要表现得两人有多亲近才能体现曾经并肩作战的生死袍泽之情的,他相信徐云山亦明白其中道理,否则不管他身后有多错综复杂的实力,自己身为堂堂禁军校尉,他一介商贾的身份都必定亲自前来才是,而不是派个心腹前来示好。 丫县之围暂时解除,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石清芳就是那个愁的人。 她此番前来确实是带着目的前来,包括之前的石正光也是一样,只不过石正光失败了,所以她才亲自出马,却不曾想居然碰上这档子事。 更让她震怒的是这事居然还是石正光惹出来的,若是按照她的计划将此事直接闹到不可收场更好,所以当时在城头之上,直接命令家将一箭将阿牙黑射杀,就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就算有人将此事捅到天子案前,也可狡辩,说苦主已死。 加上阿牙黑的死,大概率会激发虞俚矛盾,使得双方杀戮更深,再无回转余地,届时朝廷也会因为俚人的负隅顽抗而忽略掉事情的起因,只会加派军队进入珠崖剿俚。 等到后来想要再追究此事的时候,想必家里也早就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无非就是将石正光这个败家子交出去,然后再罚酒三杯的事。 可这一切居然都被徐云山给破坏了,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到徐云山居然还有这个本事,一千破十万,以骁勇无敌的英姿征服了这场丫县大战的所有人,包括俚人。 而且徐云山能调来援兵,就说明他真的跟珠崖驻守周柏山交情不浅,何况还是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亲自领兵前来,没有意外,徐云山的手已经伸遍了整个珠崖的大小官场。 那石正光的事情怕是也没有瞒得过徐云山,且徐云山也该是早就把此事通过周柏山等人上报朝廷了,如今自己修书一封八百里加紧送到对岸怕是也来不及阻拦这封奏折,此事,也只能指望那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海东道大行台李文辉手上的书信能有些作用,毕竟李文辉跟石家有着不浅的交情。 但是前提是自己书信送到的时候,这份奏折还在李文辉手上,否则就真的只能指望京师家中的几位长辈来想办法解决了。 想到此处,石清芳心中不由得一阵气苦,别人来珠崖都是平安无事,偏生自己前来就碰到这么大的阵仗,还有一口天大的烂锅需要自己去设法补救,转念一想,当日若是不直接跟徐云山起冲突,会不会事情就还有些转机,起码徐云山应该不会站到自家的对立面,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18章 造反你还有理了? 经过麦永瑞连续几日的清缴搜查,这丫县附近已经基本确定安全,没有俚贼出没,而丫县以西的县城也被收复了大半,与其说是收复,不如说是俚贼自己退走的,而原先前去崖西岛帮助岛上做防汛工作的丫县驻郡校尉杨子威和麾下兵马也已返回丫县。 只是,这杨子威调兵之事疑点颇多,所以一经入城,就立马被麦永瑞下令将其控制起来,然后联合县令罗万宗、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及驻郡兵事营监察司马陈国毅四人对杨子威及其部下属从进行连夜密审,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这个杨子威还真的有问题,且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世上。 原来杨子威乃岭南道桂洋郡人士,其父杨国胜曾经出任珠崖郡长史,期间纳了一位本土俚人女子为妾,而这俚女来头还不小,乃是当时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的巴拉贡的幼女,此女跟阿牙黑的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此女同时还是杨子威的生母。 只是此女福薄,在生下杨子威不足一年就撒手人寰,而当时杨国胜的正妻柳氏一直无所出,连生四胎皆是女儿,加上柳氏宽厚,并非善妒之人,就将杨子威收养在自己房中,视如己出,杨国胜本也再无其他子嗣,更是乐得其所,由此,对外这杨子威就成了柳氏所生的嫡子,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血统。 可是虽说如此,但是俚族那边却不管这一套,这些年来倒是没少跟杨家往来,所以杨子威跟俚族娘家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 尤其在得知自己的表侄女,也就是阿牙黑的女儿居然惨遭凌辱而死,更是怒不可恕,于是便私下跟阿牙黑达成了协议,就是故意借由防汛将丫县乃至丫县周边十之八九的兵力带走,使得丫县几乎成为一座空城,以便阿牙黑率众攻打。 可后来阿牙黑兵败身死,杨子威知道后明白大势已去,加上随行的将官其实都还蒙在鼓里,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率兵返回,却不曾想他的行为早就引起了丫县和郡兵的怀疑,所以一等他进城就即刻将他控制起来。 杨子威招供后,麦永瑞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杨子威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身为虞家子却为虎作伥,联合俚贼来攻打残害我们的百姓,你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杨子威冷笑道:“猪狗不如?呵呵,我确实是猪狗不如。我生母十月怀胎生了我,因为生我还伤了身子,导致临盆不足一年便死了,可是他的儿子却不能为她立碑戴孝,还要认别人为母,这样的规矩可还有半丝人性可言?我那侄女尚且年幼,天真善良,就因为石正光那禽兽一时之欲,就惨遭杀害,弃尸荒野,他如今不还是好端端的待在京师搂着歌姬,喝着美酒,你们在座之人可有一人出来为我那可怜的侄女说过半句话?我也读过书,也知道礼义廉耻,可是身为虞人,我却只感到可耻,我宁愿身上流的全是俚人之血,也不愿跟你们虞家子有半分瓜葛!” 此事罗万宗彻底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就喝道:“尔等发现罪行不思揭发,不思请出国法做主,却密谋串联造反,你倒还有理了?” 第19章 你们能奈我何 杨子威见罗万宗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忍不住仰天笑道:“哈哈哈哈!罗县尊,我敬重你是个好官,但是石氏的事情你纵然知晓了,你敢管吗?莫要说你,就连我那些俚人弟兄都知道的道理,那些京师来的贵人,就算是周明府怕是也不愿得罪的,区区一介俚女罢了,谁会在乎她的性命?” 罗万宗此时早已被杨子威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将案几上的砚台就推了下去骂道:“混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然触犯律法,本县自当会依律处置,莫说他只是一个石氏的边缘子弟,就算执笔大臣偃南侯在此,我也敢当面这么说。再说了,俚人亦是我大虞治下之民,何来的区别对待,朝廷三申五令的颁下文书,提倡郡县地方广开学堂,教化万民,鼓励其他族群子弟加入读书,难不成朝廷有说过一句你俚人并非我大虞子民么?” “罗县尊说的当真是慷慨激昂,我听了都觉得甚有道理!” 众人连忙顺着这句话发出的位置望去,只见石清芳在柯万兴等人的护卫下款款而来。 罗万宗见石清芳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提到他父亲的言语怕是被她听个正着,心想反正之前也已经得罪过她,也不差这一着,于是冷着脸问道:“宁陵县主,此乃公堂,乃审理要犯之地,县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还是不宜进来此地。” 石清芳闻言一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县主焉能不亲自旁听?不然,万一有人借故说些什么事,提了什么跟本案无关的人,岂不容易造成误会?” 罗万宗肃然道:“县主多虑了,此处有麦统领、陈司马、本县、郑令官四人联合审理,在程序上完全没有问题,若是如此还不公正,那这朝廷就再也没有公正的程序了。再说了,县主并非朝廷命官,没有干涉审理的权力,县主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我等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县主执意留下,那就莫要怪本县得罪了!” 石清芳闻言怒道:“罗万宗,你敢?” 罗万宗肃然道:“我有何不敢,我身后站着朝廷法度,县主若是不信邪,大可一试。” 此时的麦永瑞也脸色铁青地对石清芳说道:“宁陵县主还请自重。” 说完不等石清芳回嘴就对着一旁好像雕塑一动不动的柯万兴说道:“柯校尉,县主一介女流之辈或许不懂规矩,难不成你身为朝廷七品禁军中军校尉也不懂这个规矩吗?怎的不劝着点。” 柯万兴其实也烦透了石清芳,但是又不得不护卫她的安全,于是故作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给我的旨意就是护卫县主的安全,至于其他,无论县主要做什么,我都不管。” 石清芳顿时不满的瞥了柯万兴一眼,他知道柯万兴表面是两不相帮,实则就是在撇清关系,不想跟她有着任何瓜葛,顿时气的不轻,但是这个时候赶上了这个场面,她又怎会轻易退让,于是她冷着脸就走到了大堂中央朗声说道:“好,今日我还就不走了,这场审理你们点头我要听,你们不点头我也要听,你们能奈我何?” 第20章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石清芳这话就有些蛮不讲理了,说白了就是仗着家世身份压人,当时在场之人虽说其中身份最高的麦永瑞也官不过五品,在地方确实是大的没边了,但是在石清芳眼中,五品官跟芝麻绿豆的七品官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这一次的算盘打错了,不管是麦永瑞还是罗万宗似乎都被她这一番话惹怒了,麦永瑞更是直接朝着驻县监察使郑文清和驻郡监察司马陈国毅抱拳说道:“两位皆是监察院委派的令官,可要为我和罗县尊作证,我等已经好言相劝过,并非对县主不敬,接下来我等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事,那可是完全符合朝廷规矩的。” 郑文清和陈国毅相互点了点头后,陈国毅当即也朝麦永瑞回了个礼道:“统领放心,今日之事,我等皆会如此奏报上峰,绝不添油加醋,但亦不会隐瞒什么。” 陈国毅说完,郑文清也连忙点头抱拳示意,麦永瑞才转过头去,冷峻地盯着石清芳道:“宁陵县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 石清芳见麦永瑞这一次的神情颇为冷酷,似乎比罗万宗还要坚定,心中亦是难免打鼓,万一麦永瑞真的派人对自己动手,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一个干预审理、扰乱公堂的罪名是坐实定了,而且此事若是被那些寒门势力得知,说不定还会以此大做文章,将此事彻底闹大,到时候就算石氏想不站在浪尖风口都不行,而此时的导火索则从石正光那个败家子直接变成了自己,到时候还真的没法跟家里交代。 但是她也不甘心被一个小小的驻郡统领就这样吓退,忍不住转头盯着一旁假寐的柯万兴道:“柯校尉,难不成你也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辱么?” 柯万兴眼皮都懒得抬起来道:“县主说笑了,我的职责只是护卫县主的安危,至于县主所做作为,我无权干涉,若是有人企图伤害县主,也要有人出手才行,否则我亦担不起干涉地方事务的罪名,这种事搞不好誓要杀头的!” 石清芳闻言顿时怒上心头,指着柯万兴娇叱了一声“你!”后边跺了跺脚,转身拂袖而去。 柯万兴也趁机给了麦永瑞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麦永瑞也随即摇头苦笑表示理解。 等石清芳出了大堂后,麦永瑞当即板着脸吼道:“外面守门的为何人?瞎了狗眼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一会回了军营,自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罚饷一月,值守校尉杖责六十,罚俸半年!” 一旁的驻郡司马陈国毅忍不住求情道:“统领,这宁陵县主由禁军护卫而来,下面的人做不了主将人放进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看就莫要为难下面的兄弟了。” 麦永瑞摆了摆手道:“陈司马,非是某不给你面子,今日之事实属践踏了我治军的底线,若不做出惩戒,往后诸人皆是效仿,那岂不乱了套?所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事陈司马就莫要为他们求情了。” 陈国毅闻言倒也不恼,于是拱了拱手道:“此乃统领分内职责,是我越权了。” 麦永瑞连忙回了个礼道:“陈司马一片爱兵之心,何来越权之说。” 此时的罗万宗忍不住出言插道:“诸位老爷,不然咱们还是回到这审理上面来吧。” 麦永瑞闻言,随即转过身来指着堂下的杨子威道:“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要说的?” 第21章 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面对麦永瑞的喝斥,堂下的杨子威冷冷笑道:“大丈夫在世,死则死矣,何必再说这般许多?反正罪名也已坐实,统领就莫要再废口舌来说教于我了。” 罗万宗看了一眼被呛地不轻的麦永瑞,当即指着杨子威道:“你这阴险之人,看似大义炳然,实则野心勃勃。你刚才所言的一切皆是强词夺理。本县现在问你,你说我虞家子皆看不上俚人,不与俚人往来,纵然联姻,亦是虞家子纳俚女为妾,从无俚人娶我虞家女子为妻的先例。那我问你,你该识得徐云山否?” 杨子威闻言冷笑道:“珠崖首富,谁人不识?何况此番若非有徐云山相助,尔等焉有命在此对我指手画脚?” 罗万宗:“那你可承认这徐云山乃是个英雄豪杰,是我们虞家子中的榜样?” 杨子威点了点头道:“别的不说,虽然此番我们皆是败在徐云山之手,但是我杨子威佩服他徐云山是条汉子,只是可惜他不是我俚族中人,否则有此人在,大事不愁矣!”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你如此推崇徐云山,可你又知不知道,那徐云山明媒正娶的当家娘子就是你们俚族之女?当年徐云山初到珠崖就毫不犹豫的三媒六娉将你们俚人女子娶了进门,且目前为止未纳一妾。这徐云山是何等人也?乃珠崖首富,且此番平乱表现出来的本事,纵然放到全天下对比,也没几人能够比肩,这样的英雄可是娶了你们俚人当正妻娘子的,珠崖皆知。你再看看徐云山麾下的掌柜管事,也有不少俚人出任,你再看看整个珠崖,俚人为官者不多,这俚人为吏却不少,如今大虞立国也不过百年,你俚人能有今日之局面皆是因为朝廷宽容,否则按照你说的俚虞有别,你俚人焉能有这番造化?莫说当官从吏,我敢说,你们连天掌山都下不来!你们呀,当真是昏了头了,将原本正在慢慢变好的局面往灭族的方向推去,若当真有一日俚人被灭族,你杨子威就是最大的罪人之一!” 杨子威被罗万宗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是依旧心有不甘的梗着脸,麦永瑞见也没什么好再审的了,于是生气的挥了挥手道:“来啊!将这混账东西给我押下去看好。” 等杨子威被带走之后,罗万宗随即起身道:“正巧,诸位都在,我想着跟诸位商议一番这请功折子……” 众人顿时明白了罗万宗的意思,就是这请功折子究竟该怎么写,尤其是徐云山这个人此次的功劳大的没边,但偏偏出身不好,只是一介商贾,这折子若是着墨太重,怕是会打了军方的脸,但若是轻描淡写,又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若非是他,这丫县还真的可能早就守不住了。 麦永瑞见罗万宗在内的其他人也不自觉的瞥向自己,则是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各写各的就是了,难不成咱们还能联名写请功折子不成?朝廷可没这个规矩啊!” 此事罗万宗有些不确定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此事,咱们还是达成一个共识比较好。” 麦永瑞随即摆摆手笑道:“这还需要什么共识,此番平乱的首功除了徐云山还能有谁?” 第2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然四人中品秩最高的麦永瑞都定了调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虽说四人之间是相互制衡、互不统属的关系,但是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所以这个请功折子自然是慎重些为好,最好是四人拟定的功劳和名单差别别太大,否则朝廷一旦追究起来,问题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忒麻烦。 于是四人也就商议了一番后就各自告辞而去。 等众人都走完后,罗万宗也会到了后院更衣,但是他并没有打算上床就寝,而是换了一身便衣,然后在两名心腹的随同下,从后门出了县衙,直接上了一辆很明显事先就已经备好的牛车,然后就朝着距离县衙不远的椰子巷驶去。 约莫一杯茶的功夫,就来到一处宅子的后门,只见有两名家丁在此守候,看样子似乎早就知道罗万宗要来,一等牛车听稳,就连同罗万宗的随同将瘦弱的罗万宗搀扶而下,然后将罗万宗引入宅中。 罗万宗随着那两名家丁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家丁见罗万宗前来,连忙躬身行礼,但不问好,罗万宗也不计较,只是随意的抬了抬手,其中一名家丁连忙转身推门而入,应该是跟书房中的主人禀报县尊老爷的到来,得到许可后,就走出了书房站在门边对着罗万宗又施了一礼,然后侧身抬手,示意罗万宗入内。 罗万宗也随即示意两名心腹在外等候,然后捋了捋衣袖就迈步而入。 一进到书房,就见到一名面若刀削、星目剑眉的青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执着油灯仔细的观察着铺在案几上的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阡陌纵横十分详细,若是用来行军打仗,此图定然助力不小。 罗万宗随即小心地上前轻声唤道:“殿……嗯……徐……徐先生!” 徐云山有些不满的瞥了罗万宗一眼,不知道是恼怒他半夜来扰还是恼怒他差点叫错称呼,罗万宗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叫错称呼酿成大祸,吓得满头大汗,嘴角有些哆嗦道:“那个……嗯……” 徐云山随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以后注意些便是,索幸此间无人,否则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罗万宗连忙点头称是,徐云山随即问道:“那杨子威都招供了?”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招了,确实如先生所言那般,险些就被他蒙混了过去,若当真如此,将来可是要酿成大祸的。” 徐云山笑了笑道:“酿成大祸倒不至于,只是此次若不将他揪出来,朝廷一旦派出有些排面的人前来珠崖调查,那就会惹出事端,何况他也确实该死,揪出来挨上一刀倒也不冤。” 此事罗万宗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轻声说道:“先生,这请功折子已经有了结果,我和其他老爷一致认为先生当居首功!没有意外,这折子很快就要开始落实,然后递交朝廷了。”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23章 风起了?风起了。 对于请功折子这档子事,徐云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很难不居首功,不然对上对下都难以交代过去,也就是说,这次自己这风头出定了。 可徐云山根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若是不挺身而出,整个丫县乃至珠崖全郡都会陷入一片炼狱,所以,他到没有后悔什么,只是已经开始在思考朝廷接下来的动作。 罗万宗一看徐云山用手捏着脸颊抠嘴角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暗中思索着如何应对往后的局面了,于是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跪坐在一旁等待徐云山想出个所以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云山原本有些朦胧的眼神忽的明亮了起来,然后直接凑到了罗万宗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罗万宗听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徐云山:“当真要如此?”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如此焉能躲过此劫?” 罗万宗还待相劝,徐云山随即抬手拦道:“莫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罗万宗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既如此我也不说了,那你好自为之。” 徐云山挥了挥手道:“你只管放手去办,莫要思前想后,要知道这世上之事岂能事事顺心,你回去吧!” 说完徐云山便不再理会罗万宗,再次执着油灯认真的投入案几上的地图去了,而罗万宗只好无奈的起身,朝着徐云山恭敬得施了个礼后,才慢悠悠地退出了书房,转身离去。 而此时,书房外的院落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原本就是预测近来珠崖会有台风,想来这场毛毛细雨就是台风前来的前奏吧,罗万宗也不及细想,匆匆忙忙的出了徐宅后门,上了牛车,就往县衙赶了回去,当务之急是要部署台风登陆之前所有的防备工作,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台风登陆都能死不少人。 果不其然,这场毛毛雨没下多久,就开始越下越大,天还没亮就刮起了风,伴随着电闪雷鸣,好像老天爷喝醉了发怒一般,那阵势可当真是吓人,尤其是后半夜那呼啸的风声就像是无数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在放声狂欢一般,充满着诡异。 城中的情况尚好,毕竟能住在城中的都是有些钱帛的人,盖的房子自然不会差,加上城中房屋比较密集,且用料更为结实,在一定程度上会稀释风的强度,而且有城墙遮挡,除了积水难排之外,倒没发现什么较为严重的事情,但是城外的村落这些地方怕是就遭了殃,这风一来,莫说人,就是房屋都能给掀翻咯。 所以,丫县对于台风防汛的部署就是大面积的迁移百姓入城,或者安置在当地比较牢固的乡堡之中,只是时逢俚人造反,原本防汛的计划瞬间被打乱,未等回过神来,这台风就来了。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石清芳在见识了这台风呼啸的天地之威后都忍不住心惊胆战:“风起了?” 一旁护卫的柯万兴望着这漫天风雨雷电的场面,心中亦是万分震惊:“风起了。” 第24章 取之以民还之以民 罗万宗在百姓之中口碑不俗,一是因为清廉,二是因为确实办实事。 罗万宗一回到了衙门当即就升堂召集全县官吏士绅,让他们纷纷动员起来。 一是加强巡视,若是发现百姓房屋有所损坏或是被水淹没,即刻送上城门临时安置。 二是筹集粮食、若是真的受灾严重,首当其冲的就是粮食的供应,要保证灾民有口吃的,饿不死人。 三就是快速聚集全县城郎中及精通医术之人,若是受灾严重,死伤者定然不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事情自然就由县衙众人去办,但是钱粮物质就要靠着丫县的士绅的捐助了,边看丫县地处偏远,这丫县可是大虞帝国海运中转站,说是大虞帝国海运的命脉也不为过,靠着海运发财的人多不胜数,所以,这丫县的士绅对比江南或是京师的有钱人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这些士绅的背后大部分也是站着京中权贵的,否则海运这么大一块肥肉岂是你想吃就吃得上的? 所以珠崖受灾,这些带着背景的豪商焉能坐视不理,一旦民不聊生,第一个受损的就是他们,毕竟想要在珠崖扎根赚钱,民意也是很重要的,何况区区米粮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首富徐云山的带头捐赠,他们若是什么都不表示,怕是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本次筹粮还有相关物资还是比较顺利的,大家基本上也比较配合。 在丫县上下齐心的前提下,罗万宗已经快速的部署好了灾后安抚事宜,毕竟现有的条件来说,天灾之事是没有办法抵抗的,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只能认命,所幸的是此次台风并不算太大,直到第二日中午已经式微,丫县上下的官吏以及征召的劳役都纷纷动了起来,朝着各个乡村而去,一来是确认各村受灾情况,二来顺便运送一些物质,这个效率可以说是放眼整个大虞郡县都未必能做到的。 虽说罗万宗确实是个人才,也离不开以徐云山代表本土士绅的鼎力支持和全县上下的团结一心。 就连石清芳这种天潢贵胄都忍受着恶劣的天气,站在淤泥的路面上,身着一身布衫,包着头巾就亲自操持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粥棚,布施灾民。 石清芳的性格百姓如何得知,百姓只知道这乃是京师前来的大贵人,当朝云奉公主的女儿,如此金贵之躯都能屈尊在此为灾民做事,一时间好评如潮。 这也大大的出乎了罗万宗的意料,他可不认为那性情刁钻、喜怒无常的天之贵女会真的屈尊落下凡尘,为灾民布施,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信邪的罗万宗在借故路过石氏粥棚的时候,确实青烟见到石清芳一介天之贵女退去铅华,亲自在粥灶前给灾民亲自盛粥,看着她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就能肯定,她是真的在这里忙绿了一天,并非走走过场而已,心中对石清芳的印象不由得改观了许所,于是连忙下了牛车来到了石清芳面前拱了拱手道:“县主高义,亲自布施,救民于水火,本县在此代表丫县之民谢过县主了!” 石清芳难得没有露出倨傲的表情,而是轻轻蹲身也回了罗万宗一礼道:“县令谬赞了,我只不过取之以民还之以民罢了!” 第25章 码头冲突 石清芳前倨后恭的态度很是让罗万宗感到意外,尤其是石清芳如今洗去铅华的样子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张脸确实是美得让人过目难忘,罗万宗都怀疑这宁陵县主是不是被人掉了包了。 人家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再拿捏姿态,就算先前又在多的不愉快发生,如今人家主动释放善意,总不能揪着不放,毕竟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所以,罗万宗也连忙附和道:“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县主高义,本县受教了!” 石清芳也连忙回道:“不敢,小女何德何能,敢教县尊,倒是胡口乱说,惹县尊见笑才是。” 罗万宗随即严肃地摇了摇头道:“县主身份之尊,尚且能身在泥泞,亲自布施灾民,可见县主爱民之心,日月可昭,本县定要将今日之事上书朝廷,让天下知道,咱们大虞权贵亦是心系百姓万家。” 不等石清芳回话,一个衙役踩着泥泞的的道路冒雨奔来,不等罗万宗问话,就已经躬身行礼道:“县尊,不好了,码头那边就快要打起来了。” 罗万宗一听这还的得了,语气不善的问道:“何人如此大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敢闹事?” 那衙役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罗万宗后接着又瞥了一眼石清芳才无奈说道:“德盛商号的伙计因为不愿排队卸货,跟码头上其他商家起了冲突,徐记商号的徐掌柜出面调解后就被德胜商号新来的石掌柜带人给打了,结果整个码头的伙计都不干了,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德盛商号的人给围了起来,若非刚好吴巡检刚好就带了一队人马在码头撞见且及时给护了起来,怕是这会那德盛商号之人就给众人活剥咯。” 罗万宗眼角瞥了石清芳一眼故作不知者德盛商号就是她石家产业一般,随即就朗声吩咐道:“速速去调两队衙役前往,其余人等随我前往码头。” 说完就冷着脸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本县有急务在身,就不陪县主闲聊了,告辞!” 石清芳听闻自己商号在码头惹了众怒,焉能视若无睹,见罗万宗就要前去,连忙摆手拦道:“县尊慢走,那德胜商号石立午乃是我石家远亲,我也随县尊前往,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助县尊从中调停一番。” 石清芳言语之间十分客气,罗万宗自然也不好拂了石清芳的面子,于是脸色略微缓和道:“如此,有劳县主屈尊随我前往!” 石清芳随即将身上的围裙直接解了下来,随手丢给身边的丫鬟,就直接随同罗万宗一起上了罗万宗的牛车,就火急火燎的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码头。 石清芳随着罗万宗一同下了牛车,一看这阵势,瞬间就怒上心头,几乎整个码头三百来号人将自家商行的三十几号人围在中间,甚至部分劳力手执扁担等粗实的武器,有的则是手执石头,就几乎没有手上闲着的人,皆是义愤填膺地围着自家商号伙计喊打喊杀。 石清芳也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性子直接就朝着罗万宗问道:“罗县尊,你治下民风就是如此?” 第26章 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面对石清芳的质问,罗万宗心中随即冷笑:“我就说嘛,这婆娘明明就刁钻刻薄得很,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这不,暴露了吧!” 于是罗万宗冷着脸回道:“宁陵县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妄下定论是否武断了些?咱们断案可是要讲道理的。” 石清芳当即指着码头上的场面直接问道:“难不成本县主眼瞎不成?这几百号人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难不成是在讲道理不成?” 罗万宗随即理都懒得理她,直接吩咐身边的衙役道:“你们还愣着作甚,上去将人给我分开啊!” 众衙役闻言,连忙鱼贯而出,很快就将那些围着德盛商号的人都驱赶道一边站好。罗万宗见场面已经控制住后,看都不看石清芳,甩了甩衣袖直接大步走到众人中央朗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在码头聚众行凶?” 德盛商号的石立午一听县尊这话,很明显就是向着自家说话的,而且他也发现了跟县尊一同前来的自家县主,连忙嚎嚎大哭就瘫坐在地上叫屈道:“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终于来了,您老人家若是要再晚点到,小的可就要让这群刁民给活活打死了了诶!” 罗万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直接问对面那群手执家伙的劳力们道:“你们为何要围殴德盛商号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不怕王法治罪么?” 对面一听,顿时群情激奋,说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的一顿嘈杂,罗万宗当即摆了摆手喝道:“都给我住口!” 罗万宗在百姓心中口碑不错,所以说话颇有威望,他一喝止,那群七嘴八舌的劳力顿时都没了声音。 见到现场安静之后的罗万宗才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一人一句的,说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当中选三个能说话的出来跟德盛商号的石立午对质,本县现场断案,看看你们之间到底谁有理谁无理。” 于是人群中很快就将已经挨了一顿揍的徐记商号丫县的负责人徐文启和通天商号的掌柜王明峰以及业阳商号的掌柜符正桐三人定为此番的代表,然后王明峰和符正桐一左一右搀扶着略微有些跛脚的徐文启走出了人群,而德盛商行的自然就是那叫撞天屈的石立午了。 此时,闻讯而来的柯万兴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闻讯赶来,就列队在石清芳的身后,而石清芳见柯万兴率兵到来之后,胆气顿时有足了起来,顿时走到了罗万宗面前冷冷说道:“罗县尊,此事怕是不妥吧?” 罗万宗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婆娘搞事情的能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太好落她的面子,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何处不妥,还请县主指教?” 石清芳随即指了指自家商号的石立午道:“这些打人的派出三个代表,而这被打的居然只有一个代表,这事可还有公平可言?” 罗万宗随即冷笑指着那群劳力居多的队伍道:“这里面共有一十三家商号,我只抽取了三个代表有何不可?那德胜就一家商号,我就愿多给他两个代表名额,你问问这边这一十三家商号,可有人愿意过去否?” 石清芳被罗万宗一顿怼,心中顿时怒火丛生,但是还是强压了下来道:“就算如此,他们一十三家欺负一家,这案子还用断么?” 罗万宗此时也没了耐心道:“敢问县主,究竟是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第27章 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罗万宗这一句话只把石清芳呛得说不出话:“你……” 罗万宗甩了甩衣袖冷哼道:“既然你不是县令,本县如何断案自有本县的道理,还请县主莫要罔顾国法,指手画脚。” 说完,罗万宗没有再理会被她气的差点急火攻心的石清芳,转过身去就直接问徐文启三人道:“你们说说,为何要围殴德胜商号?” 通天商号掌柜王明峰先行行礼答道:“禀县尊,事情起因是这样,因为台风天气恶劣,我们大家伙就商量了一番,想让大家伙已经靠岸的船将一些物资先行卸下来,想着可以抽调一些紧急物资援助灾情,这也是咱们一十四家共同商定的事情。可是这个靠岸的船只数量有限,想要卸货的船只只能按照顺序排队下货,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就选择了抓阄,按照抓阄抽到的号码顺序依次卸货。结果这德盛商号抽了个最未一号,就不肯干了,于是就跟大家伙吵了起来。原本也没什么,这徐记徐掌柜处于好心,主动提出,可以跟德盛更换卸货顺序,可这德胜商号的石立午不但不感谢,反而职责徐掌柜猫捉老鼠瞎操心,还说大家伙就是故意针对他德胜商号,故意让他们抓阄抓到尾号,县尊大人您评评理,这人是不是就是来存心捣乱的?” 罗万宗听完王明峰的赘述后转头看向石立午道:“王掌柜之言可有半分虚假?” 石立午先是点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道:“县尊明察,他们确实就是欺负我初来乍到,故作做手脚让我抽到尾号,此事都不要查证,从他们一十三家联合起来围住我们就能看得出,他们就是事先预谋好的!” 这时业阳商号的符正桐忍不住指着石立午就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我们为何会群起而攻之你心里没点数吗?若你只是不懂感恩的小人倒也就罢了,但是你居然冤枉徐掌柜带头孤立作弄你,然后带人乘人不备将徐掌柜给打伤了,你这样的人,揍死也活该!” 罗万宗听闻是石立午带人先揍的徐启文,当即就脸色不善地盯着石立午道:“你们先动的手?” 石立午眼咕噜一转道:“是,没错,是我们先动的手,但是我亦是事出无奈,若不是他们搞鬼在先,我又怎会先向他动手?” 徐启文直到现在也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见到罗万宗关切的眼神也只是微微摇头道:“县尊,前因后果已经清楚,还请县尊决断就是。” 罗万宗点了点头后当即喊道:“来啊,将这石立午给我拿下,带回公衙审判!” 石清芳闻言当即喝道:“慢着!” 罗万宗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县主难不成要干预地方政务不成?” 石清芳冷笑道:“你莫要给我扣帽子,我只是觉得你断案的水平太低,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罗万宗冷笑道:“这个人,我今日是办定了!” 第28章 我自会为你做主 罗万宗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等同于就是在告诉石清芳:“老子不管你什么背景,老子就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你,有本事你就吧老子收拾咯!” 石清芳怎能忍受面子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给削了,于是也叱喝道:“我看今日谁敢动他!” 原本在场包括德盛在内的一十四家商号都算是珠崖数一数二排的上号的大豪商,背后大多是京师贵族作为靠山,说白了都是那些贵族的产业,在这些贵族中不乏能够能够跟石氏掰手腕的家族。 什么王家、麦家、陈家皆是不怵石家的存在,甚至不乏皇亲国戚的存在,但是没有一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珠崖这边的海运商号是自己产业,这就叫做宁要人知,莫要人抓。 如今石清芳这阻拦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珠崖的德盛商号乃是她石家产业,这石立午就是她石家的人,这样就等于将其他贵族放在火上烤,一下子就得罪了大半个大虞顶级门阀。 罗万宗虽说对石清芳十分讨厌,但也不愿石家有这样的污点被人攻击,毕竟石家祖上的德国公石斌可是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开国猛将,罗万宗对此人甚是敬佩和推崇,于是出于好心,罗万宗忍不住出声喝止道:“宁陵县主,慎言!” 石清芳也瞬间醒过味来,心中一阵后怕,但是面子上还是不愿低头,冷冷地望着罗万宗道:“罗县尊,你就当真要拿这石立午下狱了?” 罗万宗严肃道:‘’县主言重了,这石立午这点罪过也就罚银一百,棍棒四十以儆效尤就是,若是苦主愿意出具谅解书,处罚还可减半,不至于下狱那么严重,只是日后这德盛商号在丫县经营须得合法合规合理合情,莫要仗势胡来,否则误人误己!” 说完,罗万宗一挥手,石立午被人衙役带走,罗万宗也随机甩袖离开,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的鄙夷的看着石清芳后皆是黯然退场,只留下一脸臊红的柯万兴带领的禁军以及脸色铁青的石清芳。 三番四次在罗万宗这里吃瘪的石清芳如何还醒不过味来,这罗万宗怕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的身后没有意外就是站着这些商号背后的大人物给他撑腰,自己若是敢胡来,怕是也讨不着什么好处去,反而还要落得一鼻子灰。 何况此处不比京师,自己撑死了也就算是个外来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这条过江龙想要达到初离京时的目的,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同于石清芳的计算得失,柯万兴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好端端地跟了这么一位惹事精前来珠崖,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这姑奶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可以说是走到哪都能得罪人,尤其是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柯万兴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他们或许不会跟石清芳计较,但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怕是会成为众人的出气筒,没有意外,今日这些掌柜当家的回去定会将这些事情去信京师告状的,这仗势欺人的罪名没有意外就要落在了自己头上,想到此处,柯万兴更是一阵气苦。 石清芳似乎也看出了柯万兴的困苦,随即冷笑道:“柯校尉,你莫要担心你的前途,你一路护送的情谊在我这里可是价值万金,若是京师有人敢胡乱嚼你舌根,我自会为你做主!” 第29章 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石清芳这一番话确实是出自于她的本心,在她看来如今的柯万兴除了跟她同坐一条船之外,也没得选择,今日这个场面,京师里面那帮大佬无论如何也要拿个人背锅出气的,柯万兴一介七品禁军校尉刚好就是和做这个出气筒,所以,这时候顺便拉拢拉拢,毕竟柯万兴也是一员虎将不是,将来若有机会上战场,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但是柯万兴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石清芳太过于招摇和霸道,做事完全没有顾及,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乱子的,再看他们石氏中那捅破了天的石正光和如今这个犯了众怒的石立午都是这个德性,这就说明石氏的家风已经跟开国之初的石腾、石斌父子之时大不一样了。 如今的石家仗着祖上开国大功,又与皇室沾亲带故,尾巴早就敲到了天上去了,莫说这小小的珠崖,就算是在京师,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跟这样的世家勋贵捆绑在一起,实为不智,那天他大厦将倾之时,滚滚人头之中必有自己一颗,柯万兴当即打定主意,宁愿没了前途,也不能别着脑袋上这样一艘船。 于是柯万兴朝石清芳拱了拱手道:“多谢县主好意,末将护送县主南下,乃天子旨意,不敢居功,至于京师那边会有什么不利于末将的传言,那也就随他去吧,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当真扒了末将这身铠甲,那也是运道使然,怨不得别人,末将受着就是了!” “你!” 石清芳顿时被柯万兴这样界限分明的话语激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柯万兴有些气到发抖道:“你可想好了?你一介七品禁军校尉也就芝麻绿豆大的军职,但一旦被踢出禁军,终身可就没了前途!” 柯万兴豪迈一笑道:“这就不劳县主操心了,有肉吃肉,无肉喝粥,某堂堂七尺男儿大不了就去守卫边疆,建功立业也不是什么坏事。” 柯万兴说完就没有再理会石清芳,而是转身对随行而来的禁军兄弟发布施令道:“县主要回城了,尔等速速打起精神来,做好各自的护卫之职。” 说完,柯万兴就直接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一跃而上,装模作样的警备了起来。 这一做派当真是把石清芳从头到尾得罪个干干净净了,石清芳随即也上了后面柯万兴等人携带而来的备用马匹,纵马就越过了柯万兴的马,然后面无表情的用柯万兴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想做守卫边疆的好汉子,我一定成全你!” 话音未落,就已经跟柯万兴擦身而过,然后就拍马而走。 柯万兴心中一阵苦意,但还是强忍着火气,拍马而上,追赶石清芳而去,这俚乱虽已得到了解决,但还未完全平定,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若是让石清芳一人纵马而归,路上再出了什么差池,那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这颗这脑袋可就当真要给这疯婆娘陪葬了。 第30章 捅了马蜂窝 码头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丫县的大街小巷,原本丫县百姓对于石清芳以贵女之姿亲临粥棚为百姓布施的好印象就因为码头之事彻底扭转为厌恶,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氏族人石正光带人奸杀俚女而引发的全岛俚乱之时也不胫而走,顿时整个丫县对于石氏的民怨累积到了顶点。 石清芳这个粥铺是开不下去了,先不说有没有人来,就是经过粥铺的百姓轻则白眼相向,恨则直接吐口水,更甚者原本在这里领取了物质的百姓纷纷将物质退还,直言宁死不受石家恩惠,原先吃进肚子的宁愿打着欠条,等台风过后,折现归还。 就一个上午,石清芳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口碑就瞬间崩塌,成了丫县的“过街老鼠”。 石清芳自然知道这背后少不了那一十三家商号和徐云山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这舆论不可能转变如此之快。 但是她对此也无计可施,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不像徐云山等人已经地固根深,经营多年,想要打破这个局面怕是难上加难,为此,她亦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确实不该一来就如此强势,但是事已至此,心中再悔也没用,还是要设法解决。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原先石氏在珠崖的营生二把手黎明明身上道:“黎明明,你说说,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黎明明心里早将石清芳连同石正光以及刚刚被押走的石立午操了个七八十遍,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脸恭敬回道:“县主,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就不是小的能说得清楚的事情了,这一十三家商号的背后是什么背景,想必县主您也清楚,怕是这事得让京师里的大人老爷们出面了。” 石清芳闻言,当即一拍桌子叱喝道:“废物!怪不得家里宁愿将石正光这样的纨绔派来也不愿用你当掌柜,一点主意都没有,我石家养你有何用?” 怨恨归怨恨,黎明明可不敢有半分表现出来,毕竟惹毛了石清芳,自己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都有可能,于是黎明明被吓得立马伏地而拜道:“县主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当时就该拉住掌柜的,可是掌柜的说了,小的算个球,让小的滚一边去,小的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石清芳闻言再次拍桌呵斥道:“我追究你的责任了吗?我问的是如今该怎么办,你却跑出来乱认什么罪过?你那么喜欢认罪,那你就下去自领八十大板,打完再进来见我!” 黎明明闻言顿时吓得尿都出来,八十大板都不肖打完,自己就一命呜呼了,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道:“县主饶命啊!县主饶命啊!” 石清芳随即厌烦地摆了摆手道:“将他拉下去!莫要在此碍我的眼!”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家丁入内,将早已吓得无法站立的黎明明直接拖出了厅堂,但是地上那摊水渍散发的尿骚味尤为刺鼻,石清芳顿时起身甩袖而走,但是心头的厌烦却始终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她知道,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31章 风暴酝酿 其实石清芳猜测得也不算错,这大街小巷的传言的的确确就是那一十三家商号搞的鬼。 面对石清芳这种强势霸道的搅局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待不下去,毕竟这里虽说山高皇帝远,是个国界的边边,但是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可一点都不比那些战略要地差上多少,单单整个珠崖的赋税一年就可以占到整个大虞的一成之重。 同时各路顶级世家更是在此大赚特赚,这得是多大一块利益,徐云山能够成为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其实就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如今跳出个石清芳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就算徐云山同意,那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势力又如何能够答应? 只是此次的倒石言论却没有徐云山的参与在其中,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也默许事情是这个走向,但是他也的的确确不愿搅合进来。 因为这个事情在发展下去就不是单纯的丫县营商之争,甚至可能会蔓延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想再抽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可不想被京师里的人惦记起来。 可是这件事不管有没有他徐云山的份,石清芳乃至她背后的石氏都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毕竟几大势力也不会真的撕破脸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要知道朝堂之争,轻则薅官撸爵,重则家破人亡,没有人愿意为这点事情玩得这么大的。 所以,最终就会找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替罪羊出来杀了了事,大家又是好同僚,之前的不愉快就会随着替罪羊的脑袋落地而烟消云散。 于是徐云山在听到了这些传言后就直接跟刚刚在码头挨了一顿揍的徐文启道:“你近期也少些出来,手头上的事情就先交给进良处理就是,这个事情一旦发酵起来,少不得要麻烦。” 徐文启闻言点点头道:“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到庄子上躲个清闲,待此间事了,老爷再派人唤我回来。” 徐云山于是摆了摆手道:“那你现在就去跟进良交接一番,莫要耽搁了,我也要去一趟郡所,拜会一下明府老爷,毕竟俚人之事还未解决,那南海路的兵马想必已经出发,若是真让他们登了岛,届时那些个杀才还真的会将这小小珠崖杀成尸山血海的炼狱,能不死人还是不死人的好。” 徐文启点了点头道:“老爷还是慈悲心肠,那我就先下去了。” 徐文启走后,坐在徐云山对面的一位俚人打扮的女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忧虑道:“看来,你这身份怕是要彻底瞒不住了。” 徐云山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我身在何方,总归还是立在大虞的地界之上,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苦了你了,若是此番不能过关,那你就出海去吧,躲的远远的。” 那女子闻言随即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若是死了,我岂能独活?索性咱们也没有孩子,死在一起也算干净。” 徐云山望着女子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当即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柔声说道:“不管死在哪里,只要最后身边的人是你,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后的眷恋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轻轻地搂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安宁,因为他们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一旦成形,那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振动。 第32章 连锁反应 徐云山是个极为讲究效率的人,想到任何事情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于是徐云山在下人筹备好了之后,就带了两名家丁,三人轻装简骑,就离开了丫县,朝着珠崖郡所崖北县驰骋而去。 经过了两日光景,徐云山等人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崖北,他没有急着马上去郡衙拜会珠崖郡守周柏山,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崖北的宅子,留守负责崖北事务的管家徐高芒连忙将徐云山迎入宅子。 徐高芒算是徐云山身边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徐云山手下所谓的南海十三鹰之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这白头鹰徐高芒,不是因为十三人中他的武功最高或者年纪最大,而是因为他是十三人中谋略最精之人,这也是徐云山最为看中他的地方。 这不,徐云山还没开口说什么,徐高芒大概就猜到了丫县那边准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轻声问道:“老爷,可是丫县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云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那个宁陵县主把丫县捅了天,怕是要闹到朝堂上,此次,怕是要牵连到我,所以,我只好赶来崖北拜会周柏山,看看他能不能出现做个调停,别把事情闹大。” 徐高芒随即会意道:“老爷此番是以交割差事的名头拜会?”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日南下救援丫县,周柏山曾授予我珠崖运粮官的职务,虽说只是临时的,但是我若回来向他复命,且顺便聆听一番郡守的教诲,也合情合理,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高芒随即也一副了然于胸的点了点头道:“朝廷历来禁止官商勾结,所以一般朝廷官员都不会过多和商贾接触,上次可以说是事出紧急,这次正好有这个由头,那周柏山,也确实不会不给这个面子而避而不见,只是,这周柏山能愿意蹚这趟回水?” 徐云山随即笑道:“若在平时,他自然不会蹚这趟回水,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一旦双方法真的在京师都起来,剑拔弩张之下,我一介小小商贾自然难免遭殃,可他这个郡守怕是也会有殃及池鱼之祸,他若是连个关节都想不通,那他这个郡守也别当了,趁早告老,还能享儿孙绕膝之福。” 徐高芒闻言也笑了道:“老爷既然已经有了计较,不知高芒还能做些什么?” 徐云山随即收起了笑容肃然道:“我有几封信要你亲自去送,所以就劳烦你舟车劳顿一番了。” 徐高芒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严肃地指了指北方问道:“可是那边那几位?”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事别人去我不放心,必须要你亲自去,也只有你去了,他们才会越发重视,此次能否真的化险为夷,就看你这信送的及不及时了。” 徐高芒连忙躬身道:“老爷放心,高芒定不辱命!”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三封信递给了徐高芒道:“切记,轻装简从,莫要让人发觉,崖北的事情就先交由文卓接手,你今日抓紧安排好,然后尽快动身吧!” 徐高芒领命而去,徐云山望着徐高芒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一件小小事情居然能够引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第33章 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周柏山虽然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徐云山的真实背景,但是从心底来说,他对徐云山还是有着好感的。 一来徐云山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这次平乱就可以看出,徐云山不单谋略出众,料敌如神,且居然武勇不凡,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这样的人放到整个大虞来比较都是金子一样的存在。 加上徐云山身为珠崖首富,行事却万分低调,且谦逊有礼,颇识进退,且大力支持朝廷的管理,修桥补路从不人后,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朝廷排忧解难,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只是关于徐云山持有禁军将军令牌一事,自己曾去信询问南海路军机堂元帅麦擎忠,但是麦擎忠只回了八个字:“装聋作哑,寿终正寝!” 这八个字使得周柏山更加确定徐云山的来历一定十分不简单,但是麦擎忠的警告他不得不正视。 何况徐云山背后不管站着是谁又跟他周柏山有什么关系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品秩之人该知道的,贸然过问已经是犯了忌讳。 如今徐云山前来复命,周柏山自然不会不见,何况周柏山也知道徐云山这临时任命的运粮官其实只要到了丫县,这差事就算是卸了,就算要复命,丫县县令罗万宗就可以代劳收回文书。 只是他徐云山不辞辛劳,大老远几百里路颠簸而来,定是有事相求,且看看他作何请求,若是不那么难办的事,也不妨卖他个面子,说不定日后用得上此人之时,今日的情分就能派上用场。 于是周柏山便让人退出正堂去将徐云山引进来。 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青年男子一袭青衫,手执长匣,器宇轩昂地随着衙役进到堂内。 待那衙役朝着周柏山行礼退下后,那青衫男子才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丫县徐云山受明府委托,前往丫县运粮,幸不辱命,如今事了,特地回来向明府复命。” 周柏山很难将眼前这虽有些黝黑但却掩盖不住俊朗的男子跟几日前风尘仆仆赶来犹如乞丐一般的徐云山联想为一个人,就徐云山如今这身卖相,若是身着锦罗绸缎,再涂白了脸,跟京师那些世家子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的周柏山忍不住揉了揉眼,就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扶起依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徐先生倒是辛苦了,这交割文书之事,只肖在丫县由罗县令办理即可,何须不远百里赶来崖北交割?” 徐云山微躬着身子道:“云山这差事是明府亲自签发,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到明府这里交割,何况那日事出紧急,不曾有任何准备,失礼在前,今日前来就是为当日失礼之处做出弥补的,区区薄礼,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长匣自然的递到了周柏山的手中,周柏山不知徐云山在搞什么把戏,随即打开长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卷画,然后将画抽出来一摊开,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惊又喜道:“这……” 徐云山连忙轻轻笑道:“明府向来喜好山水,碰巧云山无意间得此墨宝,可云山一介商贾粗人,这样的东西放在我这里算是明珠蒙尘了,所以就想着为它找一位懂得欣赏之人,只是上次事出紧急,来不及携带,这次想着要向明府复命,就特地带来,还望明府莫要嫌弃!” 周柏山当即忍住要惊呼的心情,深吸一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这蔡忠润的山水虽不敢说万金难求,但却也价值不菲,你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本府,究竟所求何来,不妨直言,就冲着你大破十五万俚贼之功劳,本府也会卖你个人情,只是这画实在太过于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面对周柏山递回来的画匣,徐云山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再次微微躬身行礼道:“明府,珠崖此番恐有大祸。” 第34章 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周柏山闻言眼皮子忍不住就跳了两下,这徐云山莫非是灾星不成,每次造访总是带来噩耗,于是疑惑道:“难不成俚贼又卷土重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此次不是兵灾,而是人祸!” 周柏山听闻不是兵戈之事,心里就松了一半道:“你倒是说说,什么人祸能让你大老远跑来向我禀报。” 徐云山连忙快速简要的将丫县码头发生的冲突以及后续的连锁反应之事一一托出,周柏山听了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对石清芳这个宁陵县主也是厌烦无比。 可以说珠崖此次兵灾就是他石家子弟引起的祸乱,而这石清芳居然还不知好歹,妄图称霸珠崖海业,凌驾于诸世家之上,这不是脑子抽风了才干得出来的事么,这石氏难不成一族人都抽了风不成。 于是周柏山说道:“按你这个说法,这个事情确实一个控制不好,很容易就演变到京师朝堂之上,届时确实无法预计会出什么变故,对我珠崖来说,甚是麻烦,云山,以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是好?” 对于周柏山对自己的称呼从“徐先生”到“云山”的转变,徐云山心中很是满意,说明周柏山对自己的戒心已经彻底消除了,于是连忙躬身说道:“明府,此事最好在京师那些老爷们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之前让它彻底消弭于无形,让它烂在丫县。” 周柏山于是两眼放光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轻声说道:“正好南海路兵马恐怕也就这两日就要登岸,明府可借由安抚地方的由头,亲自前往丫县视察一番,然后召集诸抗争俚贼有功者和防汛出力者进行一番嘉奖,同时将此事直接捅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明府直接居中调停,众人不会不给明府面子,若是这样,还有人想通过京师的影响力来斗上一斗,那这个人乃至背后的势力都会成为众所矢之的,这样一来,既将祸事消弭于无形,又能加深明府的威望。” 周柏山闻言暗自斟酌了一番后说道:“只是这各家的信件怕是也都在路上了,就算我去到丫县强硬调停,怕是也来不及了啊。” 徐云山连忙说道:“明府放心,此事我已经知会各家,给我七日时间,若是七日内我徐云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那自由他们自行决断,最不济,也要等我向明府禀明其中缘由后再说,他们可以不给我徐云山面子,但是他们不得不顾及明府的想法,所以,事发当日,我当即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请明府前往丫县为大家主持个公道。” 周柏山明显很满意徐云山的回答,但还是有所顾忌道:“除了那德记之外的那一十二家商号掌柜向来与你徐记较好,这我是知道的,可这宁陵县主这边也能听你的?” 徐云山随即笑道:“本来就是她理亏,就算她去信京师又如何,只要那剩余的一十三家不对她发难,难不成她还有脸面先发制人不成?那到时候可就不是理亏这么简单了。所以主动权还是在这一十三家商号背后的老爷们手里,而这场事件的最终走向则是看明府如何处理了。” 周柏山随即笑了笑道:“云山啊云山,你之才干,只委身商贾之道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看你也是满腹经纶之人,为何不上京去考取功名?” 第35章 援军到 周柏山听从了徐云山的意见,顾不上台风过后连绵大雨的天气,放弃了水路的便利,一路泥泞不堪的奔波至丫县。 因为他知道,小小一个码头冲突的背后所能引起的连锁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闹到了朝堂之上,那他一个小小的珠崖郡守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自然不敢懈怠。 只是好歹也是一郡之主官出行,再怎么轻装简从,该有的排场还是不能少,加上道路难行,崖北到丫县五百多里路也足足走了近六日才来到了丫县城门。 好巧不巧,也撞上了南海路军机堂元帅的其中一路人马乘船至丫县码头,正准备登岸。 这可也将已经守在码头的罗万宗给难坏了,一边是正五品的南海路军机堂海军参军吕承恩,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柏山,接谁都不对,又不能都不接。 但罗万宗此时已经在码头,也来不及赶回丫县城门迎接周柏山,索性就只能硬着头皮将吕承恩所部迎回县城在另行向周柏山赔罪了。 好在徐云山知道了南海路兵马登岸的消息,便自作主张先将周柏山一行迎到了驿站进行休整,然后帮着罗万宗解释了一番。 好在周柏山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加之他对罗万宗素来亲近,倒也不是很生气,毕竟也确实事出有因,好在有徐云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南海路援军前来,自己也到了丫县,于情于理还是要前去迎接一番的。 毕竟吕承恩虽说跟自己是文武两班,互不统属,但是对方毕竟在品秩上跟自己同级,身份不低,且也是为了自己治下太平而来,自己若是不去,当真是十分失礼的。 于是,周柏山拖着一路颠簸疲惫的身子,再次坐车出城迎接正浩浩荡荡前来县城的吕承恩。 双方也刚好在城门之下相遇,罗万宗连忙上前朝着周柏山躬身行礼道:“明府远道而来,万宗却未能及时相迎,实在罪该万死。” 周柏山摆了摆手笑道:“诶,这也不怪你,是我来的突然,何况你也是代表地方前去迎接援军,这是该有的礼仪,你莫要多想了。” 说完又朝着准备下马的吕承恩弓手笑道:“吕参军一路辛苦,本府代表珠崖全体同僚和百姓多谢参军援救之情!” 这吕承恩能做到一路军机堂的四大参军之一,除了真有些能耐之外,自然也是人情世故了然于心的主,何况自己品秩上与周柏山属于同级,都是五品,但是周柏山可是一郡之主官,不管有心还是碰巧,亲自前来迎接那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自己若是真当一回事那可就是个活脱脱的二百五了。 于是吕承恩连忙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周柏山走来,期间一眼瞥见周柏山侧后的徐云山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然后朝着周柏山拱手笑道:“哈哈哈哈!周明府亲自来迎,可当真是折煞我了,某何德何能敢让明府在此等候!” 周柏山亦是哈哈一笑道:“参军言重了,参军为了珠崖太平不惜远渡重洋而来,本府只不过出城相迎,又有何不可?哈哈哈哈!” 两人之间顿时犹如一对熟悉的朋友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吹捧着就进了丫县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而罗万宗看了徐云山一眼后,便开始张罗手下指引南海军到事先安排的地方进行安营扎寨,然后才急匆匆地追赶进城。 第36章 只想做个太平富家翁 晚上,作为东道主的罗万宗自然张罗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吕承恩和周柏山接风洗尘,徐云山自然也在周柏山的要求之下作陪共饮。 酒过三巡,浅尝即止的吕承恩自然就不会再端起酒杯了,毕竟甲胄在身,饮酒已是违纪,只是出于官场应酬才喝了几杯,周柏山等人自然也知道军中的规矩,所以也没再强迫吕承恩饮酒。 于是周柏山轻轻放下了酒杯对吕承恩说道:“参军此番前来平乱可有什么计划?”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毕竟俚乱也本剧不构成什么威胁了,那些余孽早就被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带人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吕承恩此番前来就基本属于收尾,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吕承恩也没有隐瞒道:“此次俚乱本就基本平定,此番我领兵前来无非就是走走过场,能有什么计划?待我跟麦统领汇合后再决定就是了。” 周柏山于是笑问道:“敢问此番海南路军机堂可是派出了几路兵马?” 吕承恩笑道:“明府放心,此番军机堂连同我在内,还将步兵参军王之睿也派了出来,想来王参军三日前应该已经在崖北登岸了,连同我这支兵马在内,军机堂此番攻击派出了四千劲旅,足以将这珠崖的俚贼杀得干干净净。” 周柏山闻言连忙问道:“吕参军,有个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承恩先是故意瞥了一眼徐云山笑而不语,周柏山随即会意,拉着徐云山起身介绍道:“你看看我这脑子,都坐了一晚上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个大功臣了,这位就是徐云山,乃是此次丫县围困之际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大破十五万俚贼的大功臣。” 吕承恩闻言当即两眼放光,直接端起酒杯道:“我在兵事营送来的奏章上看到过,想不到真神就在眼前,恕我眼拙,这样的汉子居然没能一眼认出来,来来来,今日就算回去挨上一百军棍,这样的猛士我也要跟他喝上一杯,徐兄弟,来,我先干为敬!” 吕承恩说完随即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徐云山见状也连忙双手端着酒杯直接就倒入口中道:“参军老爷过誉了,云山此番不过是侥幸为之,当不得参军老爷称赞。” 吕承恩随即摆了摆手道:“徐兄弟过谦了,我一个带兵的焉能不知其中的凶险,徐兄弟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擒贼酋、一身胆气纵横敌军之中,大破俚贼这样的事情,莫说是我,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都没几人能够做到,你这样的英雄,只是窝在珠崖经营些钱粮俗物当真是可惜了。” 周柏山闻言也笑道:“可不是么,不过等朝廷核实过后,想来云山就要一飞冲天,小小珠崖可就再也容不下你这只鲲鹏了,你的前途怕是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吕承恩亦是点头附和道:“不错,他日飞黄鹏达,莫忘今日你我共饮之谊。” 徐云山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摆手道:“两位老爷还是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岂是那块料,我只要能做个太平富家翁可就心满意足了,焉敢奢望其他!” 第37章 徐云山的谋划 一场晚宴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碍于军务在身,吕承恩自然没有喝多少酒,且亲兵来报,城外的将士已经安营扎寨完毕,于情于理他这个主官都得回去看一眼。 所以吕承恩早早也就向众人告辞而去,只是临了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明日一早无论如何都要到营中一叙。 徐云山自然是不敢拒绝,周柏山也乐见其成,他也知道这朝廷的嘉奖旨意一到,徐云山大概率是要获得一个军职的,而徐云山跟他交情不错,他自然也希望徐云山有个好前程。 如今得身为南海路军机堂的海军参军吕承恩看中,没有意外,吕承恩怕是起了招揽徐云山的心思。 更没有意外的是,届时朝廷旨意给到徐云山的官职就会是南海路军机堂麾下的武官,想到此处,周柏山自然欢喜无比。 吕承恩一走,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周柏山很明显有话要跟徐云山私下说,于是都纷纷起身告退,只留下了周柏山、罗万宗和徐云山三人。 众人一走,周柏山就迫不及待的对徐云山说道:“云山,如今得吕参军看中,想必日后在南海路一路坦途,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这吕参军乃是南海路军机堂四大参军之一,位高权重,可是掌管着整个南海路的水军,尤其咱们珠崖这个地方,四面环海,少不了靠他麾下儿郎庇佑,将来你若有机会进入他麾下,可莫要忘了你乃是珠崖豪商,凡事啊,多想着点咱们珠崖才是啊。” 徐云山连忙惶恐地回道:“明府说笑了,云山一介商贾,何德何能敢觊觎官场,云山此生只求做个太平富家翁便心满意足,若是能为明府和县尊老爷分担一些事情,更是无上的荣幸,不敢妄想其他。” 罗万宗自然知晓徐云山的真正意图,知道他是真心的不愿涉及官场,于是轻笑着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先生乃大才之人,这样的人还是留在我珠崖为妙,明府治理珠崖不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在一旁辅助么?再说了,先生未曾出仕,不知其中的凶险,万一行将就错踏错了路子,反倒不美,还不如留在珠崖,在明府的关照之下还能平安一生。” 若不是知道罗万宗和徐云山交情不错,周柏山几乎都要认为他两有仇,否则哪有这般阻拦别人前程的,正准备出言斥责,徐云山也连忙躬身行礼道:“明府,罗县尊之言正是云山心中所求,只要能留在珠崖,在明府手下做事,纵然就是无官无职,以一介幕僚之姿跟随明府,云山亦觉得甘之如饴,云山并不想离开珠崖。” 周柏山疑惑的看了罗万宗一眼,见对方亦是轻笑点头,连忙不解的转头回来对着徐云山道:“可依照你此次的功劳,少说朝廷亦会给你个军职的,甚至不会低于七品,如此大好前程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徐云山连忙拱手道:“明府,云山确实无心于此,只愿做个富家翁,若是朝廷的赏赐是钱财绸缎,云山定当坦然受之,但若是官职加身,云山怕真不是那块料子。” 周柏山随即为难道:“云山,你该知道,这个事情实非我或者你想如何就会如何的,这是朝廷拟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够改变?这怕是最起码得南海路军机堂元帅和岭南、海东两大行台才有这个资格跟朝廷说这个事,我只是个五品郡守,在地方是主官,可在朝廷里,什么都不是。” 徐云山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于是点头理解道:“所以,这正是我要跟明府商量的事情。” 第38章 若是再给个爵位呢 徐云山这么一说,周柏山听着就听出了另一番感觉来,心中一番震惊,酒都醒了一半,有些面色不善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从怀中将那日曾经给周柏山看过的禁军将军的令牌取了出来道:“明府可还记得否?” 周柏山随即一拍脑子暗道:“我怎的把这茬给忘了,这徐云山跟南海路元帅麦擎忠想必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只要他给麦擎忠去信一封,说不定还真的能影响到朝廷的旨意,如今他这么一问,想必是真心不想离开珠崖,安心做个富家翁而已,那我成人之美又有何不可。”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顿时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云山还有着这一层交情在,那如此一来,你之所求怕是不难实现,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 徐云山随即再次躬身拜道:“云山仰慕明府吏治清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希望能跟随明府左右,托明府之福一起造福珠崖。” 徐云山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我仰慕你,你收了我吧。” 作为人精的周柏山焉能听不出徐云山之意,随即哈哈一笑,就一把将躬身的徐云山扶直道:“好,你放心,你若是能说服麦元帅疏通此事,我这郡衙必有你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偷偷跟罗万宗对视一眼后,二人随即又打起了配合,一左一右就将心情大好的周柏山灌得不省人事,然后随同下人将周柏山扶到了下榻的房中休息,安排好护卫之事后才齐齐出了驿馆。 周柏山下榻之处说是驿馆,其实徐云山所经营的一座客栈,为了让周柏山住的舒适,徐云山特地将这客栈清了出来作为驿馆使用,所以,这里面的一切吃喝用度都不知比驿馆好出多少倍。 两人走在大街上,美曰其名喝多了,散散步醒醒酒,身后跟着各自的护卫和家丁,罗万宗侧眼瞥了一眼故意落后自己半个身子的徐云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都安排好了。” 落后罗万宗半个身子的徐云山故作恭敬的微微躬身道:“万事俱备,就看命了,但是此次功劳太大,朝廷不可能不给一点赏赐,金银钱帛的还好说,就怕麦擎忠也挡不住朝廷的封官,所以,索性都要入仕,只要不离开珠崖,倒也不是不行。” 罗万宗微微点头道:“只是你以武立功,却想入职文官,莫说朝廷,就是整个南海路都不会愿意,麦擎忠就算有心也无力为你说上半句,毕竟他可是南海路的头子。” 徐云山随即轻笑道:“所以,我并没有指望一官半职都不要,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前程的商贾朝廷焉能不疑,我算着,经过这一番博弈,大概率还真的可能会补个丫县守备营校尉的缺,毕竟杨子威伏法,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我去补充正好合适。” 罗万宗闻言则是轻轻摇头道:“大概率不会,这守备营校尉虽然是七品主官,但是不足以彰显你的滔天大功,何况在朝廷看来,你不曾入仕,贸然出任一县军事主官怕是不妥,朝廷不会这么做的。大概率,会给个最少从六品起步的副职,甚至可能从五品。”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放心,朝廷不会一下子给我那么高品秩的官位,这七品校尉再合适不过了,何况若是再给个爵位呢?那就不会显得亏待了吧。” 第39章 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 徐云山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罗万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面带喜色道:“若是如此,那确实很有可能,毕竟你现在一介商贾的身份,确实会引起京师许多人的不满,所以不愿给你太高的职位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只能用爵位来弥补,只是爵位也高得有限,怕是最高不过一介伯爵。” 徐云山随即笑道:“伯爵?就是封公又如何?” 罗万宗闻言,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惋惜,但很快也跟着徐云山笑了起来道:“不错,纵然封公又如何,就是有些可惜了这滔天的功劳。” 徐云山嗤笑道:“滔天的功劳?我还在在意这些东西?我以前……” 看到罗万宗紧张的神色,徐云山随即意识道自己差点说错话,随即尴尬的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应付那个疯婆娘,可要打起精神来。” 罗万宗一听他提起了石清芳,不由得苦笑道:“也不知道这石执笔这么一个中正之人是如何生养出这样刁蛮霸道的女儿的,整得就是一个惹事精,天天搞事情。” 徐云山随即小声提醒道:“好了,少说两句,岂不知祸从口中。” 罗万宗随即讪讪捂了捂嘴,然后故意扬声道:“徐先生,你今日也辛苦了,就莫要再送了,本县自有衙役护卫,你也回去休息去吧!” 徐云山连忙退后一步,躬身恭敬道:“既如此,县尊慢走,云山告退了。” 罗万宗随即朝徐云山点了点头后,便大大咧咧的负手转身而走,身后那排跟随的衙役连忙跟上护卫。 待到罗万宗一行走远了之后,徐云山才带着几名家丁朝自家宅子的方向走回去。 还未到家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妻子阿香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之下站在门边等候,徐云山随即加快脚步来到妻子面前略带责备的握着那双柔夷说道:“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安歇,我今日不是让人回家捎信了,说我要陪同各位老爷,让你莫要等我了。” 阿香随即不管不顾地当着众人的面,像只小狗一样在徐云山身上四处嗅了嗅后,才轻轻一拍徐云山的胸口嗔道:“我要是不在这里等你,鬼知道你又跑哪个狐狸精哪里去。” 徐云山随即哭笑不得道:“你矜持一点好不好,你都快成了这丫县出名的虎精了,莫说狐狸精,就是仙女下凡,知晓您老人家的存在,也得退避三舍。” 阿香闻言当即一把掐住徐云山的胳膊用力一拧,徐云山的表情顿时因为胳膊吃痛而忍不住扭曲了起来,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跟随阿香进了卧室后才一把甩开阿香拧着胳膊的手低吼道:“你这疯婆娘,难不成要谋杀亲夫不成,痛死老子了!” 阿香随即得意洋洋的盯着徐云山那露出的胳膊上的淤青笑道:“怎么样,老娘说过了,亥时一过,大型伺候,如今都已经子时了,你小子就是欠揍!” 徐云山忍不住痛苦地双手合十求饶道:“你个疯婆娘能不能消停点,老子求你了!” 第40章 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 一夜无话,一大早徐云山吃力的扶着腰慢吞吞的下了床,因为今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好贪睡。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大大咧咧的阿香,徐云山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微微叹气摇头,便穿了衣服就出了房门。 来到了书房后,一番洗漱才换了身衣裳,连早饭都不吃就骑上了一匹马酒出城去了。 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城外南海路援军的大营外,向营门守卫告知了自己乃是应参军之约而来,守卫就连忙入内通报。 没一会功夫,就有一名吕承恩的亲兵随同守卫一同前来将徐云山带入营中,直接入了吕承恩帐内。 此时帐内仅剩徐云山和吕承恩二人,吕承恩直接起身走到徐云山身前,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轻声说道:“末将见过殿下!”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吕承恩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殿下,你莫要自误!” 吕承恩则是说道:“管他的,如今这里又没外人,殿下就莫要……” “住嘴!”徐云山脸色铁青的低吼道:“你若再胡来,我一剑砍了你!” 吕承恩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不敢说话,徐云山随即脸色铁青道:“还不快平身,你这个样子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 吕承恩闻言才讪讪站直了身子伸手笑道:“殿……额……云山兄请上座。”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拱手道:“多谢参军老爷赐座。” 于是二人分别按照主次两张案几落座,吕承恩随即小声道:“此次您立下如此大功,怕是朝廷不会小气,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将您要到我麾下来,这样就能掩藏主您的身份了。” 徐云山随即摇头道:“大可不必,我已经分别给他们几个都去了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朝廷的旨意还不是你一介小小的参军能够左右太多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带兵剿匪,莫要干预太多。” 吕承恩随即点头附和道:“既然您已经有了安排,倒是我这边多事了,就怕之前的安排会影响到您这边的谋划。”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只是今日前来,我是有其他事情跟你说。” 吕承恩连忙习惯性的抱拳等候徐云山发布施令,徐云山随即无奈苦笑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道:“我要说的就是这次清俚之事,切莫赶紧杀绝,只诛首恶便是,莫要沾染太多无辜鲜血在手,而且此次俚乱其实是事出有因,倒不是俚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吕承恩随即点了点头道:“麦帅也是这般说的,否则来的就不是我们南海路的人马了,而是直接让镇南军前来了。”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既然你们有了计较,我就不复赘言了,一切皆要小心,这珠崖雨季连绵,道路泥泞不堪,山路又蜿蜒曲折,你们皆是身披铠甲,虽说是防御需要,但终究是耗费体力,不利行军,你如今也是一军参军,我就不啰嗦了,你好自为之就是。” 说完,徐云山起身就要走,吕承恩连忙起身阻拦道:“您……您……这就走了?”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我之间,纵使天涯海角,亦是弟兄袍泽,又何须拘泥于这儿女情长的惺惺作态?” 第41章 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云山出了军营,就马不停蹄地奔回城内,因为今日周柏山要亲自嘉奖丫县抗俚有功以及防汛有功的众人,顺带调停当日码头冲突的一十四家商号之间的恩怨。 周柏山也是听了徐云山的相劝,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能在珠崖解决就是大功一件,这些商号背后的权贵都会记周柏山一个人情。 于是,县衙大堂之上设立了三个位置,周柏山作为珠崖主官自然稳坐中堂,而原来该坐在的中堂的罗万宗自然退坐在周柏山的下首,还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受到周柏山邀请的宁陵县主石清芳的。 毕竟于公于私,这个事情都绕不过她,与其让她躲在背后使坏,不如大大方方地请她过来旁听,也算是给足她面子和台阶。 很快,堂下就聚集了许多前来接受嘉奖的人群,当然为首的还是丫县这一十四家商号的当家人,徐云山更是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头带头的位置。 周柏山先是对众人抗俚之事嘉勉一番,然后代表郡所表示,凡事此次抗俚有功者皆免税三年,同时按照功劳大小以此奖励不等的金银财物,虽说不是很多,但毕竟也是一种荣耀不是。 等到嘉奖完毕,周柏山特地将这一十四家当家人留下,其余人等则就退下。 等其余人等都走了之后,周柏山随即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本府听闻,当日在丫县码头诸位发生了一些误会,还差点引发群殴事件,当即了解了一番前因后果,发现本就不是多大事情,何至于此?” 说完,周柏山就点了徐云山道:“云山,你也算是这丫县第一豪商了,平日里大家伙也都对你唯首是瞻,你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出列拱手道:“回明府话,云山以为这件事确实就犹如明府所言那般,不过是误会一场,何况德盛商号原本当家的黎掌柜向来都与我等交好,为人豪爽,只是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误,被罢去了掌柜的差事,而新来的石正光掌柜屁股还未坐热就回了堰城,这黎掌柜接掌回商号没几日又被新来的这位石立午掌柜给替了,但这新来的石掌柜想必还不熟悉这边的规矩,所以一来就跟众人起了冲突,这也怪我,前些时日忙的晕头转向的,未曾来得及为这石掌柜举办一场接风宴,让他跟大家伙认识认识、亲近亲近,千错万错都是我徐云山的错,就是明府不问责,我徐云山也推脱不掉这番罪过,所以,我决定,此次诸位在码头因为冲突所受的一切损失,全由我徐记商行承担,一会出了县衙,立马兑现。” 众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连忙纷纷表示无需如此,加上徐云山的表达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结合周柏山的表现,很明显是徐云山配合着唱双簧,那就不用想那么多了,郡守老爷亲自出面调停众人还能不给面子,于是纷纷笑称误会一场。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那被罗万宗带回县衙活生生打了三十大板的石立午以为是自家县主请来的周柏山为自家商号撑腰出气,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再加上瞥到石清芳脸有愠色,那就代表了主子对此很不满意,于是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出列高呼道:“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42章 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石立午闹得这一出,顿时惊呆了场上众人,众人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哪来的勇气敢不给郡守面子,就连他家主子宁陵县主石清芳都被他这一出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见石立午一瘸一拐地直接就指着罗万宗对周柏山说道:“明府老爷,若是误会一场,这罗县尊打我的三十打板子又怎么算,难不成我白挨打了不成?” 周柏山顿时气笑了道:“那你以为如何是好?难不成本府将罗县令拖下去也打上三十大板给你出气可好?” 石立午随即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但是……” 说着就指向了徐云山继续说道:“他既然是丫县商号的领头羊,此番责任最大,我亦不要求多,只求明府将打在我身上的三十大板也打在他的身上,这个事咱们就算两清了。” 此时的石清芳再也忍不住对猪队友的愤怒,直接一拍案几呵斥道:“住口!你这草包,给我滚出去!” 石立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石清芳顿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理解自己明明是在借势为自家商号立威,何错之有?何况这徐云山不一直是主子的心头大患吗?如今借着郡守的势打他个三十大板岂不爽快,为何自己反而被呵斥了。 石清芳见石立午这草包尚未醒过味来,只能强压着怒火,转身对周柏山道:“让明府见笑了,我那族兄毕竟旁系出身,家风底蕴不足,以至于家门不幸,派了这样的草包前来执掌家业。本来族兄的家事我不便干涉,只是同为本家,他家奴才丢人,丢的不只是他石贺顺的脸,连带我石氏也受人指摘,所以,我今日便打算代我堂兄管教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请明府莫要见怪。” 周柏山随即笑道:“宁陵县主言重了,既然县主开口,本府自然没有问题,这人就由县主管教便是。” 石清芳闻言边轻轻颌首以示感谢,然后扭头凌厉地剌了石立午一眼就对外喝道:“来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给我拉回府中,仗责八十,然后丢到院子三日不得喂食、不得寻医!”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石氏家丁入内,一把将早已吓得傻了的石立午拖了出去。 而石立午应该是出了门有一段距离后才醒过神来,连忙哭着呼喊道:“县主……县主……饶命……” 虽说这石立午确实嚣张跋扈了些,但是罪不至死,但是石清芳很明显就是要让他死,这种惩处手段使得在场众人都不由得不寒而栗,纷纷心中腹诽这婆娘的歹毒。 但是石清芳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怎么看她,只见她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转过身对周柏山笑了笑后又对着众人说道:“那日之事,我亦在场,当时我也差点误会了诸位,好在如今徐掌柜在此将这事情解释开了,那也就过去了就是了,至于这德盛商号这边,我索性就替我那族兄做主了,大家伙尽释前嫌,往后,还望大家伙莫要记仇才是。” 众人闻言连忙纷纷朝石清芳施礼道:“县主言重了。” 石清芳见众人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于是朝着徐云山一笑道:“今夜我代我那族兄在潮海楼设宴宴请诸位,以示歉意,徐掌柜,你可一定要来哦!” 第43章 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既然是县主开口,还点名道姓的,徐云山若是不应下,那就是不懂事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县主开口,云山敢不从命!” 石清芳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就起身对周柏山微微蹲身一礼道:“明府,我本意是先邀请明府一叙,再邀请在场诸位商号的当家人一起作陪,但是这不话赶话就说了出来要邀请众人,现在再开口邀请明府倒是我失了礼数,还请明府看在小女初来乍到,赏个脸,莫要计较,今夜前来赴宴才是。” 周柏山哈哈一笑,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县主多虑了,本府又岂是那小心眼的人,县主放心,县主亲自相邀,本府岂有不来之理,今夜定当赴约。” 石清芳微微颔首算是感谢,接着又朝罗万宗道:“罗县尊,先前你我也因误会有过些许不快,今夜的宴会我亲自自罚三杯,算是给县尊赔罪,还望县尊赏脸,同明府一同前来。” 罗万宗虽讨厌石清芳,但是这种场合亦不好给她甩脸子看。 于是罗万宗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县主言重了,本县当不得县主如此,县主设宴,本县岂有不到之理,只是赔罪之事,县主休要再提。” 石清芳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再次朝着周柏山微微蹲身以示礼仪,然后朝着众人轻笑点了点头后就直接出了厅堂。 石清芳带笑离去也就预示着周柏山此次的调停算是成功了,所以周柏山心情格外之好。 众人见状也纷纷出言感谢周柏山亲自调停,然后在徐云山的带头之下,纷纷朝周柏山和罗万宗行礼告退,一十三家商号负责人齐齐出了县衙。 只是这些人出了县衙之后,可都没回各自的商号或者宅子,而是各自从不同的路线绕道去了徐云山名下的山海阁小聚。 而徐云山也默契地早早就等候在了厢房,众人陆陆续续到了之后,纷纷按照往常各自的位置落座,等一应瓜果茶点都上齐了之后,徐云山大手一挥,那些伺候的下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徐云山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笑道:“承蒙此次大家伙给我徐云山面子,云山在此感激不尽!”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率先笑道:“云山兄弟,你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咱们一十四家商号向来是同进同退,万事好商量的,只是这个德盛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这黎老弟干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换人,派来的又尽是石正光、石立午这样的货色,难不成他石氏还想将咱们这其余一十三家都吞了,自己独大不成?” 业阳商号的符正桐亦是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有名有姓的,真的比起来,比他石氏还尊贵的也不是没有,就算比不过他石氏的也差不了多少,他石氏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派个丫头前来搅局,是何居心?” 东来商号的张子睿则是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些道理咱都懂,他石氏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懂,如此明目张胆地搞事情,定有所依仗,咱们还是听听看云山兄弟如何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众人笑道:“宁陵县主此番出手,诸位恐怕只是被误伤,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第44章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徐云山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疑惑,不明所以。 徐云山随即笑笑道:“诸位还记得半年前那船番商运来的香料?” 众人中心思活络者则已经明白了徐云山的意思,普林商号的麦此诚则是脸色铁青的问道:“可是因为当时香料不够分,所以当时大家就按照老规矩抽签,而德盛却没能抽中,错失那一船香料。结果正巧赶上京师香料奇缺,那拿到了香料的七家商号因此赚了个锅满盆满,德胜背后的石氏就因此记恨上了?更因每次主持抽签抓阄的都是云山兄弟,所以就冲着云山兄弟来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想来跟此事有关。” 麦此诚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岂不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本就是大家一致同意的结果,自己没捞着好处,反而恨起云山兄弟来,这石氏也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徐云山见麦此诚有些激动,连忙出言制止道:“此诚兄慎言!” 经过徐云山的一句阻拦,麦此诚也随即回过味来,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别看他们分别代表着大虞各个勋贵势力在这珠崖经营海运之事,但是说白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各个勋贵家族中的边缘人物,要么是家生子之后,要么是族内相当边缘的落魄族人,皆因自己还有着几份经商的脑子才被派来此处看着营生,这样的身份若是胆敢议论评判其他权贵,就是被自己主家听到了,也会严惩。 徐云山见麦此诚熄了火,才缓缓朝着众人说道:“德盛的老黎我向来是敬佩的,而且我相信此番之事跟他无关,甚至推算一下时间,他也因此事受到了牵连。只是这石氏不会没来由的蹦跶,别的不说,就拿宁陵县主向来掌家这事来说,她焉能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此番她一介贵女之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且展现出来的强势霸道毫无顾忌,看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以雷霆之势迅速占据珠崖海运的话语权。如此可以判断,肯定是京师那边有了什么变数,这个变数甚至于诸位背后之人可能都没有来得及掌握到什么消息,所以,此番码头冲突之事,我才没有让诸位往京师递话,免得着了人家道都不知道。” 徐云山一番话使得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低头思索,均觉得徐云山所言深有可能,若是如此,那珠崖海运这块怕是要变天,连带着朝堂之上可能也要发生什么。 这时向来沉稳少言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则是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道:“云山,以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这海源商号的徐少宁一听就知道来头不小了,一来大虞国号得自于曾经天下十八州的虞州、上古的虞国,且无论是虞州的治所还是虞国的国都都是海源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而徐少宁姓徐,由此可见,这徐少宁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所以,明面上徐云山是这珠崖海运诸商的领头羊,实际上话语权最大的则是这位低调的徐少宁。 只是徐少宁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多管闲事,加上跟徐云山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一直都对于徐云山充当珠崖诸商号之首的角色一事都是默认的态度。 而徐少宁的默认也使得众多商号亦然决定跟从,久而久之,徐云山凭借着处事公道,为人豪爽仗义也渐渐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但是纵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徐少宁才是真正的商号大佬,他不发表意见则是以徐云山为主,一旦他开了口,其余商号大概率还是得掂量掂量他的意见。 所以,对于徐少宁的发问,徐云山连忙微微前倾恭敬地说道:“徐大掌柜,此番的变数可能涉及到朝堂,云山猜不到也不敢猜,诸位也莫要乱猜,依云山浅见,这丫县码头之事的前因后果,诸位还是给家里去一封信说明一下,反正事情也算是已经解决了,相信诸位家里的看了诸位的信之后,心中自有决断。”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45章 母老虎 众人再次商议一番之后,大致确定了给家里去信的内容之后,就都纷纷告辞而去。 毕竟都是家大业大的掌柜,每个人身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的,加上晚上还要前去潮海楼赴宴,事先也给准备一些礼物。 说白了,无论是周柏山还是石清芳,甚至是罗万宗,都是他们需要巴结或不能得罪的存在,这礼物要是送不到位,遭了嫉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有一人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端着茶杯留了下来,待到众人都散去后,才放下茶杯,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徐云山躬身行礼道:“我事先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并不知晓这石清芳所为何来。” 徐云山也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也莫要多想,只是此女来者不善,你还是跟京师通通气为好,若是冲我来的,大不了我退让便是,若是冲别的来的,想来我可能又要换个地方待着了。” 徐少宁连忙恭敬应道:“少宁晓得了。”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以后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坐下说话,莫要这般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介商贾,当不得你这么恭敬,按年龄按辈分,你都算得上我的长辈,说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叔父,你以后就拿我当子侄辈那般对待就好。” 徐少宁闻言顿时红了眼眶道:“这如何能行,尊卑有别,我……我……只是家族的边缘人物,这……使不得的。”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是边缘人物,可我早就不是徐家子了,当年在珠崖,若非你们的托举,我也只能隐姓埋名做个渔夫。” 徐少宁还待劝解,徐云山则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就按我说的来,你莫要聒噪。” 徐少宁只能无奈苦笑道:“既如此,那……那好吧!” 徐少宁离开后,徐云山随即就命人前去准备礼物,和众人一样,这个礼物他也不得不送。 甚至他知道今夜石清芳所谓的宴会肯定是宴无好宴,但是没办法,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明知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所以,徐云山也不想单单第一个送礼环节就被人挑了毛病。 想到距离天黑还有这一段时间,徐云山还是照例各个产业都转了一圈,查看了一番账本后就打道回府。 一回到宅子,徐云山就直奔书房,他有个习惯,就是所有事情都喜欢待在书房中独自思考,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很多年了,似乎骨子里就带来的习惯,毕竟他的曾祖父也有着这样的习惯。 只是,徐云山屁股还未坐热,书房的门就被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饭菜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道:“饿了吧,我给你把饭菜端来了。” 徐云山闻到了咸鱼干的味道,确实感到一阵碌碌饥肠,便将案几上的物件随即收拾了一番,空出位置放饭菜。 阿香端来的饭菜倒也简单,一碗稀饭、一小碟煎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和一小碟腌制的咸酸菜。 毕竟珠崖地处偏南,气候甚是炎热曝晒,所以,这边的人饮食相对清淡,加上海产丰富,尤其喜欢使用晒干的海产,所以无论贫富,珠崖午饭的餐桌基本都是这个配置,徐云山这种珠崖首富也不例外。 于是饿急了的徐云山端起了稀饭当即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夹了一小片鱼干送入口中,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阿香则是忍不住调侃道:“在家里吃点粗茶淡饭后今夜才好出去大鱼大肉?” 徐云山翻了白眼道:“大鱼大肉?今晚打老虎!” 阿香奇道:“老虎?什么老虎?” 徐云山端着稀饭嘴里含糊不清道:“母老虎!” 第46章 赴宴 阿香顿时听出了徐云山的弦外之音,只不过她稍微误解了一点,于是徐云山在说出了“母老虎”三个字后,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多了许许多多难言表述的淤青伤痕。 但是阿香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娘,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让徐云山吃的,只是这饭吃的香不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等阿香收拾好碗筷起身后,徐云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死婆娘一旦吃起醋来就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那种。 可是他这口气还是松的早了一些,因为阿香没有打算离开书房,而是将装着碗筷的端盘直接给了门口的吓人,然后面色不善的转过了身来,那表情不言而喻。 徐云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罢了,我怕了你了,今夜我真的还有正事,莫要闹了好不好?” 阿香直接一把扑到徐云山的身旁对着他的肩膀手臂又拍又咬的骂道:“混蛋!坏东西!什么事情能比你传宗接代重要,你一天到晚不着家,要么就一回来就要出去,你说,你这混蛋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了?” 徐云山无奈道:“我养个屁,家里的银钱都是你管着的,我就是在外面抛头露面装孙子的,哪来的银钱养姘头?” 阿香不依不饶地扯着道:“那你说,你今晚跟哪个狐狸精吃饭去。” 徐云山没脾气道:“我的姑奶奶哟,今夜是宁陵县主设宴宴请珠崖郡守周明府,我等都是去陪酒的,你这嘴巴能不收敛着点,让别人听了去,咱家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阿香一听这宁陵县主设宴,顿时也熄了气焰,小声问道:“就是那搞事情的婆娘?” 徐云山连忙点头应道:“可不是么,你说你夫君我今夜如此凶险,你岂能让我分心,你乖乖的去找几个牌友打牌去,多赢一点,咱家最近进项少了许多,还得靠夫人您老人家为家里添财进宝哩。” 阿香闻言随即得意道:“那是,咱们最困难的那两年,若非老娘打牌养着你,你早就出去卖身当兔爷去了。” 徐云山连忙附和道:“那可不是,夫人待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所以,我要更加积极地保住咱家在丫县的地位不是。” 阿香满意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且好好待在此处筹谋一番,你这一肚子坏水不好好用用可就浪费了。” 阿香话音未落就已经推门而出,徐云山连忙殷勤地笑着:“夫人慢走,夫人完胜!” 等阿香将门换上之后,徐云山原本堆积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闭目养神了一会,当即将纸张铺开,提笔流畅的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看样子,徐云山写的似乎是一串名单,写了好长一串才收笔,然后正经端坐,凝视着纸上的名单,许久也未曾动弹一下,若非睁着眼睛,那就跟入定的修行之人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日落黄昏,一抹夕阳的余晖将案几后的徐云山的影子缓缓拉长,他才慢吞吞地将纸张拿起,撕成碎片,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换上,便出了书房。 然后询问礼品的准备情况后就又出了宅门,直接上了早就候在大门的驴车,慢悠悠地朝潮海楼赴宴而去。 第47章 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徐云山身为丫县第一豪商自然不会第一个到,但是他也不能去的太晚,若是等周柏山和石清芳其中一个比他先到,那可就失礼失大了。 此时负责接待的不是石清芳带来接替黎明明的新掌柜石立午,那石立午听说今日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吐血三升,丢在柴房外的院子里哀嚎着,看样子亦是熬不了多久了。 所以,石清芳今夜为了接待赴宴之人,自然只能给黎明明“官复原职”,由他重新以德盛掌柜的身份代表石清芳在潮海楼大门接待了。 黎明明一见徐云山从驴车下来,连忙笑着上前寒暄道:“云山兄弟,好久不见了,可是想死兄弟了。” 徐云山也报以微笑道:“可不是么,前段时间听说你身子不爽,就打算过府探望的,可不曾想连接着发生了这么多事,总是得不到闲暇,明明兄弟不会怪罪我吧?” 黎明明哈哈一笑道:“云山兄弟有心了,只不过小小风寒,不碍事的,你看,兄弟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了么。” 徐云山随即笑着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今夜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杯,算是庆祝你老兄身子康复。” 黎明明眼眶一红,但还是保持着笑脸小声道:“好好好!你还是先进去吧,不然一会明府和县主前来见你刚到,面子上不好看。” 徐云山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黎明明的肩膀就进了酒楼,在酒楼下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楼上最大的一间厢房,只见其他一十二家掌柜都已经纷纷落座。 众人一见徐云山到来,也纷纷起身寒暄,一时间厢房内的氛围十分热烈。 没过一会,就听外面传闻,郡守和县令还有宁陵县主和禁军校尉柯万兴四人同时到了楼下。 众人闻言连忙齐齐出了厢房,有序地在楼梯口处排了队伍迎接两位贵人,再之后又是一阵寒暄吹捧、谦让之类的场面,才纷纷按照事先安排的座位落座,看气氛,今夜宾主尽快的场面应该能维持到散场。 酒过三巡,宁陵县主石清芳则先端起了酒杯,带着一名端着装满了酒杯的托盘的侍女来到了周柏山的面前笑道:“承蒙明府关照,小女在珠崖这段时日过的甚是松快,明府请饮这杯。” 周柏山也连忙起身从侍女盘子里端起事先准备的酒杯笑呵呵说道:“县主哪里的话,县主乃是贵客驾临,使我珠崖蓬荜生辉,本府焉能不上心?” 说完,周柏山一饮而尽,石清芳亦是一杯下肚后,对着周柏山微微颌首算是谢过。 然后又走到了罗万宗面前举杯道:“县尊,你我之间先前虽说有过不快,但也一起守城抗俚,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亦不为过,我还要在丫县待上些许时日,未来还望县尊多多照顾了。” 罗万宗连说“不敢”后,直接举杯一饮而尽,石清芳也是同样一杯下肚后,轻轻颔首算是谢过。 连敬两杯的石清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转身直接就看向众商号之首的徐云山,便直接走向徐云山。 石清芳来到了徐云山面前,不等开口,徐云山则是先行老老实实的起身躬身行礼,等候县主训话。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之贵女,你只是个商贾,按礼制,你连跟人家同席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得到人家的宴请,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只需礼数上稍有不对,人家当场就能仗责你这个刁民。 所以,徐云山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给人家抓住任何把柄的。 可对于徐云山表现出来的恭敬,石清芳似乎不为所动,有些倨傲且挑衅道:“徐掌柜,你似乎很怕我?” 第48章 真乃豪杰也 面对石清芳的这一句话,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县主说笑了,县主乃天之贵女,在云山面前犹如浩瀚之辉,岂能用害怕来形容云山对县主的敬重?” 石清芳闻言轻轻一笑,随意地举杯杯子道:“怪不得你徐云山能成为这丫县海运商号的总把子,当真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还真是个人才,看来他日朝廷的封赏文书下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做不好官了。” 徐云山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县主谬赞了,云山只不过一介商贾,何来做官的资格,何况云山才疏学浅,不是那块料子。” 石清芳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依旧轻笑道:“徐掌柜也莫要妄自菲薄,你那日在丫县城门外的表现,犹如天神下凡,那杀气凛凛的英姿,想是在场众人大多都是见到过的,单单这份武勇,随随便便做个驻郡统领怕是都不难,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一介商贾,何来的这身兵法谋略和万夫难当的武艺的?” 徐云山心中“咯噔”一下:“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于是徐云山依旧恭敬地说道:“实不相瞒,所谓的兵马谋略云山不识,只不过碰巧赶上了而已,真正主持战机的是珠崖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老爷和禁军校尉柯万兴老爷,云山只不过赶巧捡了个便宜,不敢居功,至于武艺之事,那也是云山幼师得遇高人,刻苦修行了一些时光,但也不曾想有一日能用在战场之上。” 石清芳闻言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啊?我曾听柯校尉说起,这次平俚的军略乃是由你所定啊,柯校尉和麦统领只是按照你的军略行事而已,还有你那身武艺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拥有,我虽不擅武艺,但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毫不夸张的说,放眼整个大虞,若是单枪匹马地对上,能跟你平分秋色的也没有几个。” 石清芳一席话顿时让厢房里都炸开了锅,他们确实听闻了徐云山武勇不凡的事迹,只因当时守城之际,罗万宗都没让他们上到城头观战,只让他们在城中负责后勤事务,所以眼不见总难以相信,总觉得就像徐云山自诉的那般,运气成份居多。 但是这话若是从石清芳口中说出那就大不一样,因为石清芳就在城头观战,且石清芳祖上开国德国公石斌乃是太祖高皇帝最为信任和倚重的统帅之一,以武传家,石清芳纵然不会武艺,但是这眼界确实没得说的,他说徐云山武艺不凡就绝对武艺不凡。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依旧表现恭敬道:“县主似乎对云山很是关注,倒是让云山今夜有些受宠若惊了,能得贵人如此肯定,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云山自饮一壶以谢县主之赏识。” 不等石清芳开口,徐云山当即走到一旁,一把捞起放置在角落的一大坛子酒,单手抡起对着石清芳一举,就当做是作揖行礼,然后高举酒坛仰头便喝,甚是豪迈。 众人见状更是连连拍手叫好,倒是此时的石清芳若是再继续咄咄逼人,那就失了风度。 就连周柏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人见了徐云山喝酒的豪态,都忍不住起身拍手道:“真乃豪杰也!” 第49章 装醉的徐云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偌大一坛子美酒就见了底。 徐云山放下坛子,满脸通红的朝着石清芳拱手行礼道:“县主,小民失礼了。” 石清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酒杯道:“徐掌柜好酒量,我自愧不如,如今只能回以一杯,还望徐掌柜莫要计较才是。” 徐云山的样子看上去很明显已经有些酒醉上头,但还是强忍有些摇晃的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县主言重了,能和县主对饮乃是云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焉敢有诸多挑剔。”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恭敬确实是提不起脾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数次逼迫,人家始终以礼相待,谦卑克己,自己也不好闹得太过分,毕竟在场的还有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 越过了徐云山,剩下的一十二家商号就不值得她一一敬酒了,只能转过身来高举酒杯道:“一个一个太麻烦了,不如就大家一起饮了此杯就是。” 众人自然也知道自己根本入不了宁陵县主的法眼,也不计较这怠慢之嫌,于是纷纷带着笑脸起身举杯,陪着石清芳一饮而尽。 只是石清芳可以怠慢众商号掌柜,身为德盛掌柜的黎明明却不能如此,只能陪笑着端着酒杯挨个敬了个遍,毕竟石清芳可以仗着身份拿乔,自己以后还要在丫县混的。 何况之前在石清芳的授意下,前两任德盛的掌柜没少得罪在座诸人,这个关系得要修补回来。 石清芳瞥了一眼场上四处陪酒的黎明明,心中涌起一阵不满,随即轻笑对周柏山和罗万宗道:“也是我没考虑清楚,怎的能安排明府和县尊与一班商贾同房而饮,实在是大大的失礼。” 周柏山此时已经喝的有些放开了,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道:“诶,无妨。本府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在座这些掌柜的为了珠崖都出过不少力,怠慢不得,县主这个安排没有问题。” 石清芳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的样子,罗万宗直接就问道:“莫不是县主有什么话不方便在此间说?”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已命人单独又收拾了一间厢房,还请明府和县尊屈尊,先行移步,我随后就到,不瞒二位,确有要事相告。” 周柏山随即不解的和罗万宗对视一眼后有些不太情愿的问道:“敢问县主,是公事还是私事?” 石清芳随即小声道:“现在还是私事,过些时日怕就是公事了。” 周柏山闻言,眼中的醉意居然荡然无存,罗万宗亦是眼神一紧,心中暗暗骂道:“这贼婆娘前来珠崖,果然不安好心,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于是周柏山随即起身,罗万宗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石清芳则是转头对一边自斟自饮的柯万兴道:“柯校尉可要一同前来听听?” 柯万兴随即摇了摇头道:“末将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事宜,概不参与。”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既如此,便随你吧,只是,你莫要将我与明府、县尊二人商议之事透露出来才好。” 柯万兴嘲讽一笑:“县主放心,我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于是石清芳也随即起身离席而去。 其实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这三人一前一后离席,定然是到了别的地方商议什么事情去了,况且这些乃大人物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就当做不知道就好,除了躺在一边装醉的徐云山。 第50章 海运司 “什么?海运司?” 面对罗万宗的诧异,周柏山先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后,才疑惑的对石清芳说道:“县主所言,可有朝廷公告?” 石清芳轻轻放下了手中茶杯摇头笑道:“自然没有,若是朝廷出了公告,哪里会是我来跟二位说这个事情,那自当是吏部派来的钦差宣布了。” 周柏山闻言当即摇头道:“既如此,县主就不该告知我们二人此事,朝廷尚未形成公断之事,我们二人实在不该听。”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放心,此事纵然没有形成公断,想必也快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二位,这海运司的设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迟明年开春,就要在丫县设立。”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即是朝廷会公断决议的事情,我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能拦着朝廷不让在此设立海运司不成?” 石清芳随即笑道:“明府有气是对的,海运司的成立,对珠崖郡守和丫县县令来说不是个好事,因为日后的海运税收将会直接由海运司来接管,而丫县乃至整个珠崖的税收将会成倍的缩水,换了是我,我也不干。” 罗万宗随即冷笑道:“朝廷决议之事,岂是我等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县主慎言!” 石清芳微微一笑道:“多谢县尊提醒,我险些说错了话,只是,就此事而言,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明府和县尊可愿听听看?” 周柏山和罗万宗再次交换了眼神,罗万宗随即识趣的开口问道:“县主不会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吧?” 石清芳边帮两位倒茶边说道:“设立海运司这个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二位不妨想想,这海运司其实管的只是税收啊,他对诸多商户是不进行管理的,说白了就是在码头设立一个税务衙门罢了,主动权还是在地方上啊,说句实话,只要二位不点头,就是徐云山这个海运总把子他明天就下不了海,纵然他已经在海上,他也上不来岸。” 罗万宗闻言,眼神一抹寒意一闪而过,于是有些冰冷问道:“那县主的意思是?” 石清芳没有注意到罗万宗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有些激动地说道:“自然是重新整合商号啊,以前都是自发的,现在要有官府来管束,毕竟海运司都成立了,地方上的管理也该紧一紧口子了不是,所有能下海的商号都由官府统一发放许可,未能取得许可的一律不得下海,违者重罚。还有,就是每家下海的次数都要经过官府的审核,不能无限制的下海。这样一来,所有商号就还是捏在地方的手上而不是海运司,这样,地方上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 不等罗万宗问话,周柏山就插嘴道:“海运司一事,朝廷尚未定论,且朝廷那些老爷们都不是吃干饭的,偌大一个海运司丢在丫县,若只是为了节省被地方扣除的那点税收,大可不必,那海运司一旦成型,定然有着更加重要的职能,此事非我等能够揣度,多谢县主相告,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石清芳起身阻拦,就给了罗万宗一个眼神,二人随即默契的一前一后就离开了厢房,直接下了楼梯,出了潮海楼,各自上了马车,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而去。 第51章 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二人出了潮海楼直奔周柏山所在的驿馆,一进到周柏山歇息的厢房,罗万宗就有些迫不及待道:“明府,这……” 周柏山连忙举手示意,罗万宗亦是连忙住嘴不语,周柏山似乎心虚的起身把门窗都看了个遍,确定都是心腹之人守在外面后才将罗万宗拉到案几边坐下, 然后轻声对罗万宗说道:“这宁陵县主此番的确来者不善,依我看,这海运司背后定有着他们石氏的影子在其中。” 罗万宗亦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明府以为,该如何应对为好?” 周柏山有些苦恼道:“看样子,那德盛之外的一十三家怕是都没有收到风,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石氏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瞒天过海的,除非……” 罗万宗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面露惊恐道:“除非……皇……” 不等周柏山的眼神到位,罗万宗已经自觉的捂住嘴巴,而且他也从周柏山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 于是罗万宗小声询问道:“若是果真如此,明府怕是要早做打算。”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是啊,当初我不远万里,从河北来到珠崖出任一郡之主,可不就因为珠崖赋税之高,冠绝大虞么,在这里做个一年郡守的政绩,可是胜过其他上郡数倍有余,可如今若当真设置海运司,那珠崖账面上的赋税可就真的要大幅度缩水,我的政绩一落千丈,怕是前途暗淡矣!” 罗万宗连忙轻声安慰道:“明府莫急,这事情只要一日未曾公布就还有回旋余地,何况这海运司一旦成立,怕是除了德盛之外,其余一十三家商号都要受损,他们焉能甘心将这偌大利益拱手相让?这事啊,怕是都不需要明府出面,朝堂之上就会阻力重重,凭借他石氏一族是斗不过这么多势力的。” 罗万宗能想到的事,这周柏山又何尝想不到,这种事情确实不是周柏山这个级别能够左右得了的。 只是如今石清芳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抛来橄榄枝,明摆着逼自己站队,这也就使得周柏山陷入了为难。 因为这种级别的较量,一旦胜利方清算起来,牵连甚广,站对了位置,自然高枕无忧,好处多多。 但是一旦站错了位置,家破人亡、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 这才是周柏山纠结的根结之所在,富贵迷人眼,但是身家性命也很重要。 按道理若只是石氏一家,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硬撼这一十三家联手,他们敢这么干就证明有所依仗。 这世上敢向这一十三家发出挑战的除了当今天子,怕是再也站不出第二个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个胆子的人了。 可是天子是不会出面做这个事的,只能由石氏出面做这个恶人,若是成功,石氏自然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但若是失败了,也只能由石氏来承担这些人的怒火。 但石氏总归是勋贵中顶级的存在,或许会伤筋动骨,但绝不会就此陨落。 可是那些石氏的随从者,怕是就要被这些强大的怒火焚烧殆尽,永劫不复! 第52章 对徐云山的考验 周柏山的纠结,罗万宗又如何看不出来。 于是罗万宗轻声说道:“明府,我有一计,或可试试看。” 周柏山闻言不由得欣喜道:“传远(罗万宗表字)有何对策,不妨直说。” 罗万宗随即故作思索一番后,才认真说道:“以万宗浅见,明府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起码能够明哲保身。只是若只是单纯的明哲保身,那就会两边都得罪,毕竟那些老爷们都不会喜欢摇摆不定之人。”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死亡凝视了一番罗万宗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利索些。” 罗万宗连忙说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情况就是转移矛盾。明府试想一下,若是成立海运司,只需朝堂之上有了定论就好,一纸诏书下来,我们地方上纵然再不情愿,又能为之奈何?而那宁陵县主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那就说明此事可能有某个关键的因素跟地方上的意见有关,而能决定地方上这个意见之人除了岭南、海东两道行台之外,也就明府能够决定了。而这两道行台长年不在珠崖,朝廷想要参考地方上的意见的话,自然就要倚重明府的意见了。” 周柏山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纵然如此,本府的意见比重也轻的很,最起码完全不可能影响到朝堂诸公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本府在京师诸公看来,芝麻绿豆官罢了。” 罗万宗随即接道:“那如此就说不通了,说句不敬的话,那宁陵县主可是眼高于顶的主,若非利益使然,她虽然不至于对明府倨傲不尊,但也不会把如此机密之事告知。” 周柏山亦是疑惑地点点头道:“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本府对于海运司究竟能起什么作用,难不成真如她所言那般,未来海运司只是管理海运赋税之事,而海运商号的资格皆由地方来定?若真的如此,那倒不难理解她为何会对本府如此拉拢。” 罗万宗故作叹息道:“明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柏山亦是佯装生气道:“传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向来视你为手足心腹,否则焉能跟你商议如此重要机密之事?” 罗万宗闻言故作感动道:“得明府如此对待,万宗纵是粉身碎骨亦誓死追随明府。” 周柏山亦是笑着宽慰道:“好了,你我之前莫要说那些了,如今这个局面你有何破解之法,不妨说说看,若是不成,当个参详也好。” 罗万宗连忙回道:“明府,说句不中听的,京师朝堂中那些老爷们,无论哪一个想要将明府调离珠崖怕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往上提一提也就是了,明府这些年单就赋税这一项政绩也足以往上走走了,所以,明府这个位置哪怕再关键也不至于让宁陵县主提前将这样一件大事透露出来,万宗觉得,这其中怕是有诈!” 周柏山更加疑惑道:“有诈?” 不等罗万宗回话,敲门声响起,外头的侍卫隔着门道:“禀明府,徐记商号掌柜徐云山求见。” 罗万宗闻言随即激动地对周柏山道:“明府,这徐云山足智多谋,且仰慕明府多时,明府不妨趁着此时将他收入麾下,也算是将来一道助力。”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将海运司之事告知徐云山,让他给我出主意?” 罗万宗笑道:“徐云山乃当世大才,谋略武勇皆是上上之选,明府又不是没见识过,得此人相助,说不得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 周柏山思索一番,觉得罗万宗说的不错,何况徐云山的才能他素来都是十分肯定的,于是点头道:“也好,此事就当成是我对他的考验。” 说完就隔着门朗声吩咐道:“请徐先生上来!” 第53章 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徐云山推门而入,一看罗万宗也在,连忙躬身行礼道:“想必是明府和县尊有要事商议,倒是云山莽撞了,打扰二位老爷说事了。” 不等周柏山开口,罗万宗就笑道:“徐先生客气了,我跟明府不喜饮酒,所以也就意思一下就是了,但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先行回来,期间我恰好有些口渴,就到明府这里讨杯茶水解乏,不曾想,你也跑来了?”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说起来也是云山伺候不周到,宴席上贪杯喝多,竟然醉去,后来转醒之后,听闻明府跟县尊都已离席而去,想必是自己酒后失态,连忙前来赔罪,还请明府和县尊莫要在意。” 周柏山随即摆手笑道:“你是为这事?无妨无妨,你醉得那般,能有什么失态之事,你莫要多想,既然来了,就坐下吧,陪我同你们县尊老爷一起喝杯茶,说说话也好。” 徐云山连忙正经端坐在二人旁边,殷勤的给二人的茶杯都倒上茶水,动作之流畅丝毫看不出醉态,周柏山也不戳破,先是和罗万宗一起东吹西扯一番,只见徐云山亦是微笑聆听,碰到有些话题就适当的插了几句,但这几句就让周柏山对徐云山的好感又多了几份。 因为徐云山插的几句嘴无一不恰到好处,且还能显示他渊博的见识,心中更加笃定,这徐云山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这样的人能够不骄不躁也足以说明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性子。 于是周柏山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云山啊,说起这个珠崖周边的诸岛风土人情,本府倒是想起一个事情,就是历来珠崖对海运的管理都是出海缴费、卸货计税,虽说省了许多事情,但是我总是在想,若是我上书朝廷,增设一个珠崖治下专门管理海运之事的衙门会不会好一些?这样一来就专司专事,也省的你们这些商号到处拜码头不是?” 徐云山其实未来之时,就已经通过罗万宗身边的心腹得知了大概,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所以才急忙前来,为的就是阻止周柏山扛不住压力导向石清芳的阵营。 今周柏山试探一问,他就能猜到周柏山如今心乱如麻,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何况进门之时,罗万宗也给了她很明确的暗示,那句‘是看场面上大家伙喝的如此热烈,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就是在暗示徐云山,周柏山如今还在摇摆,只是心中已有怯意,搞不好还真的会倒向石清芳那边。 于是徐云山故作斟酌一番后道:“明府既然这么问,那云山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不对的,明府就当云山喝多了说胡话,莫要往心里去。” 周柏山随即笑道:“云山你也未免太拘谨了,本府就是跟你闲聊,有什么的只管直抒己见,本府不是那种小心眼之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情,其实不是坏事。” 第54章 先拿人命来填 徐云山这一番定调,倒是罗万宗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道:“徐先生居然这么看?” 周柏山闻言则是白了罗万宗一眼道:“难道云山这番看法有什么问题?” 罗万宗则是珊珊笑道:“自然没问题,只是徐先生乃是海运直接关联之人,跟他的利益切身相关,所以……” 徐云山则是笑着打断道:“两位老爷不急,且听云山慢慢说来。首先,本身珠崖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偏南一小岛居然能产出天下近一成的赋税,而这些赋税的来源十之八九都得益于海运,说白了,若非当年太祖皇帝大力开展海运,如今的珠崖怕是还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毫不夸张,所以说,海运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云山看来,就算明府没有这个想法,怕是朝廷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可能碍于某种阻力未能成行,这其中之复杂就非是云山可以议论之事。” 周柏山亦是点点头道:“嗯!不该你说的你就不说就是。” 徐云山闻言再次开口道:“只是这海运发展至今,已经为国家带来如此重大的利益,却始终得不到朝廷的足够重视,现在我们这些商号下海,还得自己备人备刀,备得少了怕遇上海盗,备得多了,又违制,弄不好还要砍头。这官府也难办,管的严了,商家有怨言,管得松了也怕出乱子,这开海运已经上百年了,可管理用的还是太祖开国之前的方式,单单依赖地方衙门兼管自然是管不来的,毕竟海运除了涉及赋税之外,还涉及军队的管控等问题,若是朝廷能专门针对海运设立一个专职司理的衙门,这能是什么坏事?只是,若是设立的衙门的管理之法没有变化,只是增加几条人手,那就当我没说,换汤不换药之事云山就不评价了。” 周柏山闻言疑惑道:“可是也正是这样的管理造就你们这一十四家商号独揽整个珠崖的海运生意,若是成立专门的衙门,那下海的商号也势必也放开,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你就不怕动摇了你们的根基?” 徐云山不由得笑道:“若是使阴谋诡计,我相信这世上能斗得过这些商号背后的势力之人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为了区区黄白之物做这种事情,若是正面商场较量,我们一十四家的财力和物力,怕是放眼大虞,也难寻对手。明府可以设想一下,若是真的开放,民间百姓是更愿意加入我们的商队远航还是自己扎竹筏下海赌命?”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若是两京和江南的大户呢?你们又当奈何?这些地方出来的豪商亦不会差到哪里。” 徐云山还是淡淡笑道:“我们这一十四家之所以能纵横南海商界,靠的是这百年来孜孜不倦地朝南海投喂人命,多少子弟都喂了龙王才有的今日的蓝图,那些大户确实不差钱,但不是什么人都能下海的,我们所有的航线哪一条不是万里浮尸蹚出来的?他们想入局,先拿人命来填再说。” 第55章 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徐云山这一番话充满了血淋淋的豪气,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气势不再是一介左右逢源的商贾,更像是一个挥斥方遒的三军统帅,那种气势若是没有上位者那种自信是绝对展现不出来的。 周柏山亦是不由得有了瞬间的失神,他脑袋里一息之间就闪过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最后汇聚成一个定论,就是徐云山怕是真的能跟这石清芳斗上一斗。 否则就凭他徐云山一个明面上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居然能在这虎狼环伺的海运营生中异军突起,成为这珠崖一十四家海运商号的实际总把子? 于是周柏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坦白道:“云山,我视你为心腹好友,所以我亦不瞒你,刚才其实我等离席,是到了厢房隔壁商议事情,那宁陵县主告知了我一件大事,现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面对周柏山带着些许犹豫和审视的目光,徐云山正襟危坐,面不改色肃然而说道:“若是事关朝廷,云山不敢听,若是事关明府,且明府又相信云山,不妨一说,无论如何,只要明府有需要,云山义不容辞。” 周柏山随即肃然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猜到的,没错,宁陵县主告知我,朝廷可能要绕过我这个郡守,直接在珠崖设立海运司,执掌海运之事,同时一应海运赋税皆由海运司直接收取,以后不再向地方纳税。” 徐云山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还是要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故意看了看一旁同然肃然的罗万宗。 得到罗万宗点头的肯定后,才吃惊地对周柏山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朝堂之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是细细想过之后,倒也不无可能,毕竟此事推行阻力不小,而且朝廷真的要设立海运司,很明显就是不信任地方,所以,我作为一郡主官,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若是没有意外,除了德盛商号,连同你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怕是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徐云山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那这事情就已经十分明朗了,其根结并不在朝堂,而是在珠崖。” 周柏山闻言随即眼神一亮道:“此话怎讲?” 徐云山随即分析道:“明府您看,朝廷想要设立海运司的由头是什么?是海运管理混乱?还是赋税出了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怎么办?强行设立,那些个海运商号背后的势力焉能答应?” 周柏山亦是点头道:“不错,从如今的局面上面看,这海运之事一帆风顺,每年所缴纳的赋税以从无短缺和下降,一旦设立海运司,许多章程势必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那就势必会动到许多人的利益,所以很难成型,怕这也是如今尚未定论且保密的原因。”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这珠崖海运就必须要弄点动静出来,甚至动静闹得大些也没有关系,这样想要成立海运司之人就由足够的理由将这海运之权夺至手中,重新划分甚至吞没这海运的利益。” 罗万宗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她一来就这般跋扈,原来是来搞事情的。” 第56章 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罗万宗岁没指名道姓,但在场之人都知道罗万宗所说的“她”是指何人。 周柏山当即就剐了罗万宗一眼道:“莫要胡乱说话,没有人搞事情!” 罗万宗当即讪讪地赔笑道:“明府教训的是,万宗孟浪了。” 周柏山见罗万宗意识到说错话了,才转头对徐云山问道:“可如今海运司设立之事应该是迫在眉睫了,可珠崖海运还算是风平浪静,他们怕是很难找到由头了。” 徐云山笑道:“宁陵县主将如此机要之事告知明府是出自何意?” 周柏山自然不好回答这个话,但是罗万宗可以回答:“想来是有拉拢之意,纵然海运司真的成立,在许多事情上依旧是绕不过明府所执掌的郡衙的,起码初期会是如此,所以,能不得罪明府就自然不会得罪明府,也顺便卖个人情,将来也好在珠崖有个方便不是。” 徐云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罗万宗随即奇怪道:“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么?” 徐云山笑道:“县尊所言自然是对的,但这只是其一,并不是全部。” 周柏山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除了这点还有其他?”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海运司能够成立,依他们的手段想要给明府升上一升又有何难?何况明府坐镇珠崖这些年,政绩斐然,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就算调回京师为官也不是不可能的,届时再安排一个支持海运司的人前来出任新的郡守也是水到渠成了,何必耗费心思拉拢明府?” 徐云山说的其实周柏山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他疑惑的事情,石清芳的的确确拉拢的态度很明显,不似作伪,于是疑惑问道:“以你之见,她打的什么主意?” 徐云山神情凝重道:“我若是猜的不错,她的真实意图其实很简单,她就是希望明府亲自向朝廷上书,请立海运司,这样一来,就什么由头都有了,这是地方自认难以兼管海运、力不从心,那就能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朝廷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提上议程,然后快速拍板。” 周柏山闻言惊呼:“若是如此,那本府岂不是一下子将朝堂上半数勋贵都得罪了个遍?她如何能有这个把握,本府会昏了头去答应她这个要求。” 徐云山苦笑道:“想来明府应该是还没有听到她开出来的条件,想必是一个明府无法拒绝的条件。” 周柏山随即跟罗万宗对视了一眼,确实,石清芳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条件,他们就被吓得匆匆离开了酒楼,想来石清芳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走的如此突然,让她未能来得及开口。 于是周柏山亦是苦笑道:“纵然是拿我的仕途来交换,我也不可能昏了头答应他的,何况我向来为官清廉,并无什么把柄,她亦不能奈我何!” 徐云山随即笑道:“明府的官声自不必说,整个珠崖谁不称颂明府为青天。只是,我忽然想到了,若是她能让明府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呢?要知道这海运司是朝廷直设,想来是不归属于任何一道一路的行台或元帅统属的,说不定还能跟这些封疆大吏平起平坐,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周柏山当即万分震惊,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确实不敢想,因为从五品郡守一跃成为这样的品秩,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十匹马拉着跑也跑不了这么快。 第57章 师爷一般的存在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那也不可能,你要知道五品到三品中间可是隔了多少级别,大虞开国至今从未有过这样擢升的官员。” 徐云山随即回道:“若是这样,那海运司主官只需四品即可,那明府觉得呢?” 周柏山随即陷入了思考,然后才不确定道:“若是如此,倒不是不行。只是,只有四品的情况之下,我纵然不出任这海运司主官,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能达到,我岂会为了这个位置做这么大的牺牲?” 徐云山严肃道:“除了品秩不是太高,但是这海运司的主官必定是独立于任何道、路之外的,甚至有可能跟朝廷六部一样,直接隶属于内阁统属,那这海运司的主官之位可就意义非凡了,一旦资历够了,怕是就直接入阁了。” 周柏山闻言心中早已澎湃万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疑惑道:“这样一个位置,能落到我头上?” 徐云山苦笑道:“明府若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是直接站在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届时由明府来坐这个位置,怕是没人能比明府更加适合了。” 罗万宗随即插嘴道:“这还是成了的情况下,若是此事不成,那明府的仕途……” 罗万宗的提醒不无道理,虽然这个事情由周柏山提出确实成功的机率不小,但并不排除失败的几率。 虽然除去德盛之外,包括徐云山在内只有一十三家商号,但不代表背后就真的只有一十三位勋贵,这些勋贵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倾扎,一十三位顶级勋贵可能代表着一百三十位勋贵世家的利益也说不准的。 毕竟那么大一块利益就一十三家就给占了也不合理,所以,周柏山面对这么多狮虎猛兽,能有几成胜算? 说句不好听的,周柏山知道自己就是一把刀子,成功了就继续悬着,震慑这些狮子老虎在珠崖的爪牙,若是失败了,那就更简单,自己连带全家都要为此事付出包括性命在内的代价。 但周柏山还是有些不甘道:“也正如你所言,那她就不怕我不答应吗?而且她将此事透露给我,又不怕我拒绝之后把她卖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她自然不怕,若是明府答应了,一切好说,若是明府不敢应承下来,大概率也不会将她卖了,因为珠崖皆知,明府乃饱读圣贤书的君子。” 周柏山知道徐云山表面上是在拍马屁,实际上也点出了石清芳对他的看法,就是答应了就是自己人,不答应就证明自己是个怕事之人。 说的直接点就是你周柏山不敢惹那一十三家,可你就敢惹他们石氏了? 何况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确有其事,到时候石清芳反咬一口,勋贵们为了息事宁人,倒霉的还是周柏山自己。 所以,徐云山暗示得不错,石清芳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转身就将她卖了。 而将告知徐云山,是因为徐云山已经被他视若心腹,现在就相当于师爷一般的存在。 第58章 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经过徐云山一番分析,周柏山已经算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该如何抉择,这确实是让他很头痛的事情。 徐云山如何看不出来他的为难,于是试探问道:“明府是否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此事?” 周柏山也不掩饰,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涉及的层面太过于深远,非是我一介小小的郡守能够左右的,我亦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就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啊。”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云山倒有个想法,可以让明府参考一番。” 周柏山随即眼睛一亮道:“快说说看。” 徐云山连忙回道:“其实这就是一个站队的问题,站哪边都没有绝对的胜算,站中间又有墙头草之嫌疑,所以,明府最终还是要选择一方加入,否则届时冲突一起,双方皆不容明府矣,因为明府如今的位置已经能够影响一些事情的走向了,虽非明府本意,但事态使然,不得已而为之。” 周柏山亦是痛苦地说道:“可不就是么,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古人诚不欺我。”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若是云山猜的不错,这宁陵县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千里迢迢以天之贵女之尊涉身珠崖这偏南小境,足以说明,站在他背后之人是谁,与其说是石氏想要搅动风云,不如说是那位想要试探一下这天下的深浅,所以便选了宁陵县主作为这测量山河的尺,若是成功了,从此龙跃于海,再无束缚,若是失败了,宁陵县主一介女子,胡闹罢了。所以,这与其说是勋贵之斗,不如说是皇权之争。” 周柏山何尝不明白,但他永远不敢像徐云山这般说得如此直白,正打算训斥一番之时,徐云山就马上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王臣,明府是大虞的官,该效忠于谁,明府想来比我清楚的。” 此话一出,不但周柏山,就连罗万宗都忍不住吃惊的看着徐云山,他很不明白徐云山为何选择让周柏山摒弃自己为代表的一十三家,而是选择石清芳这个跋扈霸道的德盛,就因为她的背后可能站着天子? 周柏山也是疑惑不解道:“云山,你可知道,若是我应了宁陵县主,你将来将会面对什么局面?” 徐云山轻笑点头道:“自然晓得,有可能连同我在内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都会被新来的海运司踢出局去,以后想要下海,要么让出大部分利益,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下海发财。”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那你还……”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明府,云山这些年经营所得,足够我吃上八辈子都吃不完,我又没有后人,要这么多钱财来作甚?人贵在知足,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赚的差不多就够了。” 罗万宗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是够了,可其他商号呢?他们焉能跟你一般想法?” 徐云山笑了笑道:“区区海运罢了,眼光放长远些,这珠崖宝地,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59章 计将安出 若是别人说这话,周柏山和罗万宗一定认为他在吹牛,当即嗤之以鼻。可徐云山说这话,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含义。 他们都相信徐云山不是个无故放矢的人,况且徐云山赚钱的手段享誉整个南海,谁不知道珠崖有个徐财神。 周柏山也瞬间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于是直接开口道:“你的意思就是,宁陵县主此事谋划之事并不会影响到你们一十三家的利益?” 徐云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宁陵县主执掌石氏府库账目,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何况她身份贵重,见识岂能不如我一介商贾,明知此事会挑起朝堂对立,还如此义无反顾地加入?要么利大无边,要么迫于无奈。而这海运之利确实很大,但是也已经超出了她石氏所能承受的极限。明府试想一下,她一介勋贵世家一年的进项,若是按照赋税比例来折算,可以高达国库一年二至三成的财富是想干什么?造反么?只要石氏中人但凡有一人脑子没进水都不敢这么干。何况身为石氏嫡女的宁陵县主乎。如此石氏的选择原因就是呼之欲出了,那就是迫于无奈。” 周柏山还未说什么,罗万宗随即醒悟道:“云奉公主(石清芳之母)乃是元兴圣人(安帝)的胞妹,还有兴正圣人(睿帝,安帝之父)的皇后孝睿皇后亦是当年的太傅偃南郡公(石清芳的爷爷)之胞妹,这一层关系来说,石氏还真是皇室近代外戚之中最为亲近的一脉。” 徐云山随即确认道:“不错,所以,他们石氏在辅佐皇权这条选择之上是没有得选的,但同时也留了一手,不愿大张旗鼓地公开,一来也是怕受到勋贵排挤,二来其实也是在保护皇权,毕竟圣人年少,尚未亲政,过早的展露獠牙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将这权力之争延伸到这珠崖就是想要将这影响降到最小,同时执笔大臣偃南侯不出面,而是派了个宁陵县主前来,其中的意味更加不言而喻了。” 周柏山点了点头道:“说是迫于无奈,其实这也是一种利大无边的选择,只要此事做成了,圣人手上的筹码就足以安稳了,两年后,圣人一旦亲政,那内阁三大阅章大臣必有偃南侯一席之位,而且石氏将会更上一层楼。这根本就是一场一本万利的赌博,只是这石氏玩得有些鼠首两端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有退路?在他选择为天子夺权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站在勋贵的对面了。”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鼠首两端,想两边讨好,这样做事岂能成事?何况他们用计实在过于拙劣,但又不够坚持,导致任何事情都是做一半后就虎头蛇尾,难以成事。” 罗万宗随即不解道:“既如此,你还让明府上他们的船?” 徐云山笑了笑道:“我让明府上的是圣人的船,这石氏定然不是那块料子,他们这般辅佐只会害了圣人,所以,明府应该在其中发挥一些作用,力挽狂澜。” 周柏山随即疑惑道:“计将安出?” 第60章 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徐云山从“驿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他走的很隐蔽,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回到宅子之后,也没有马上就去休息,而是来到了书房沏起了茶,没一会功夫,罗万宗也到了,于是徐云山便将刚倒的茶杯推了过去道:“先喝杯茶吧。” 罗万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就急切问道:“你说那周明府可有那个魄力按照你说的法子去做?” 徐云山笑了笑道:“他这个人啊,外茬内厉,看着有些软弱,实则内刚得很,否则今夜宁陵县主跟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就屈服了,你以为他是紧张而失了方寸,其实他就是在堵着宁陵县主的嘴,若是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他才不会轻易松口,这个人,精明着呢。” 罗万宗点了点头道:“他更是知道你来历不凡,所以借故依仗,实则是试探,想看看你又是作何想法,只是我当真想不到你会让他助石氏一臂之力。” 徐云山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让他助石氏,我是让他助天子,一个少年执掌偌大的江山,手上没点东西怎么能行。” 罗万宗闻言顿时有些悲戚道:“你当了现在还记挂着皇室,可……”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过去的事,莫要再提。我之所以希望他帮助天子也不是因为过去的情分,而是因为当今朝堂的格局实在太过于偏向太后,天子暗弱总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还是太平的好。” 罗万宗闻言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也确实如此,当今太后,无论是德治圣人(简帝,当今的兄长)还是当今,皆是对她敬爱有加,当今能够兄终弟及,也是因为因为太后与当今生的母吴妃同属表亲,且素来交好的缘故,才在吴妃薨逝之后将当今收养宫中,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所以德治圣人一驾崩,当今才以皇太弟的名义继承大统。这本来是母慈子孝的事情,只是太后的母族王氏子弟却使得这份情分有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些人仗着太后临朝听政的威风,迅速笼络了许多勋贵世家形成一派,当今身为帝王,将这样的事情看在眼中如何能忍,所以,借石氏之手试图掌握一些东西也就不难理解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太后为人宽仁慈爱,且跟当今的母子情义亦是情真意切,做不得半分假。只是这母族子弟有些骄纵,使得原本和睦的天家母子可能要出现难以修补的裂痕,毕竟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必要的时候是毫无亲情可言的,若是能悄无声息的将此事解决,说不低还能有转机。” 罗万宗随即醒悟道:“这就是为何你支持周柏山战队宁陵县主的原因?你是为了天子?”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要帮他一把的,只是我现在身陷凡尘,再也没有昔日那般势力去助他,只能暗中能做到少便是多少。” “可是……” 罗万宗还欲劝说什么就被徐云山抬手打断道:“你不要说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心意已决,有些事情我忘不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第61章 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徐云山的坚决不容质疑,那一刻他展现出来的上位者的霸道,容不得反抗,使得有心劝阻的罗万宗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罗万宗知道,徐云山跟大虞皇室的恩恩怨怨瓜葛太深,其中的许多缘由完全说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徐云山今时今日沦落到珠崖一介商贾,就是皇室一手造成的事情,徐云山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更是从来不对外说,也无法说。 所以哪怕是自己这样心腹中的心腹之人,也从未听到徐云山针对此事的一丝抱怨,但是自己自从跟了徐云山的第一天到现在,也从未后悔过。 徐云山的谋划很快也被周柏山采纳了,毕竟徐云山有一句说的十分在理,不管他站队石清芳最后结果如何,自己这一番表现也算是为天子尽忠了。 若能走到天子心中,纵然一时苦难,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他就以巡视为由,去了码头,刚好就来到了德盛商号名下的一处货仓。 好巧不巧,没一会,宁陵县主也到了,说是既然来了丫县,也帮着族兄照看一下产业,不曾想今日又在此遇到了周柏山,随即邀请周柏山进入码头一家还算像点样子的茶楼坐谈。 说是茶楼,其实规模档次根本无法跟县城中的相比,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且楼上的小雅间可以远眺大海,坐这里喝茶,吹着海风,也能感受到心旷神怡的感觉。 双方的随从也都识趣的退出到门外把守。 众人退出之后,周柏山和石清芳二人两户寒暄客气了一番,然后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说起来,这石清芳一介闺阁贵女的见识居然不浅,天南地北的都知道一些,这一点倒是让周柏山刮目相看,不得不重新对这位在珠崖有着跋扈霸道名声的女子重新审视了起来。 此时正好一阵海风拂面,周柏山随即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道:“这海风咸咸的,但又说不出的凉爽。” 石清芳则是轻轻拂了一下鬓角凌乱的发丝,看似无意的笑道:“我听说这海风吹多了人会变黑变老,但是在珠崖这个地方若无这凉爽的海风拂面,长年高温的炎热能把人热死,所以啊,这世间万物总有正反阴阳两面,难以取中,只是看你接受的是哪一面罢了,明府你觉得呢?” 周柏山岂能听不出石清芳的弦外之音,但是经过一夜的思索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是要脸面的,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表现出奉承的嘴脸。 他来到德盛所在的仓库已经是在对石清芳释放出足够的善意了,好在石清芳能够及时领会且及时赶来,否则自己那读书人的骄傲可能会让自己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如今石清芳有意将话题再次挑开,周柏山自然也想好了怎么搭腔。 于是他肃然道:“县主能从一阵海风就说出如此深奥的道理,想必也是博览群书之人,我身为读书人自然知晓,鼠首两端者非君子所为,凡事皆有两面,岂能面面俱到?”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那明府可是想好,当如何为之了?” 周柏山轻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忽的起身,了望窗外远海,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当下忍不住一捶了一下窗棂道:“吾当为天子尽忠,海运之事,事关国家赋税大事,岂能因为区区政绩就视国家利益于不顾,今日我就上书朝廷,若是被驳回,我则继续再上,大不了连上三次,就算最后闹到要跟内阁诸公到那乾明殿上打上一场官司,我周柏山何惧之有!” 石清芳闻言也难掩激动,一拍桌子就起身说道:“好!明府只管大胆施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第62章 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大虞京师偃城 皇宫乾明殿中,年轻的天子徐世藩正襟危坐在龙案之后,再往后则是一排帘子,帘子的后面坐着如今这个天下实际的掌控者——大虞皇太后王秋梅。 而帝后而下则是按照内阁、六部及两班文武分列两边,今日大朝会,凡是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员皆会来朝拜皇帝和太后。 适逢珠崖俚乱之事如何定功尚未定论,所以,下面都吵翻了天,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月有余,是时候该定个调子论功行赏了。 看着朝堂吵得跟菜市场一样,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通天侯王瑞琦直接咳嗽了一声后向众人呵斥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有何想法当举笏而报,得圣人许可,方可出列发言,这是朝堂多少年来的规矩?尔等都是第一次上朝不成?” 阅章大臣乃是内阁级别最高的大佬,内阁作为朝廷最高的权力机构,足足设置四十三名官员,其中执笔郎三十名,执笔大臣十名,阅章大臣只有三名,可以说这阅章大臣乃是天子之下,皇室之外的最高级别的官员,王瑞琦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本就可以算作是百官之首,何况他的身份更是不凡。 首先他是大虞开国邺国公王堃的曾孙,如今袭爵通天侯,更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当今的国舅爷,诸多身份叠加在一起,使得王瑞琦稳居朝堂第一人,使得其他两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和汉庸王徐启威皆要避其锋芒,让其三分。 他这一嗓子,整个朝堂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等到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王瑞琪才走到朝堂中央躬身对阶上的天子和太后行礼道:“陛下、太后,今日大朝会上群臣失仪,皆因小小珠崖俚乱之事难以结论功劳。依臣看,俚乱之事不能只单一的看军队的处理能力,亦要从治政方面入手,我大虞尚未开国之前,太祖高皇帝就已经着手经营珠崖,至今百余年,从未出过此事。如今四海升平、国力强盛,要说民不聊生导致的叛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何况珠崖郡守周柏山治政想来有口皆碑,反倒是因为某些权贵子弟仗着家世门庭到珠崖作威作福,逼得整个珠崖俚人揭杆而反,这太祖高皇帝起在珠崖累积的民心可以说是一夜间尽失,先不说论功行赏之事,臣以为,造成此番俚乱之人当处以极刑,其三族更应该坐连流放,否则天下难服!” 另一位阅章大臣汉庸王徐启威则是持不同意见,直接出列道:“二位圣人,臣则有不同看法,此事不过是个小矛盾罢了,那岛上的俚人,就算人数再多,可又能有多厉害,待朝廷援军前去,亦是一鼓而下的事,区区俚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我看,就是全灭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本就不服王化,朝廷开发珠崖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些俚人还是不愿束发戴冠、华服加身,始终保持着野蛮之姿,一看就没有办法教化的蛮种。” 王瑞琦还待还嘴,坐在龙案后的天子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朕想听听别的意见。” 第63章 皇太后的手段 天子开口,那王瑞琦就算威望再高也不能当着整个朝堂百官的面反驳天子,于是只能面带不甘的退回队列之中。 徐启威也识趣的退到一边。 徐世藩扫了一圈群臣后,随即发出他那稚嫩的声音道:“麦阅章,你呢?你怎么看?” 普林侯麦长钧闻言连忙抱笏而出,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对此事的看法则很简单,有错就罚、有功就赏。” 徐世藩忍不住笑道:“普林侯,你倒是个和稀泥的。” 帘幕后的皇太后听到皇帝调侃大臣,但又不好出声阻止,以免扫了他的威信,只能轻轻“咳嗽”一声,以示警告。 而徐世藩显然是听到皇太后的提示的,随即也收敛了笑容道:“既如此,那偃南侯呢,偃南侯可有什么看法?” 三大阅章大臣之下的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偃南侯石光忠听到天子点名自己,连忙诚惶诚恐地出列就跪倒道:“陛下,此事的前因后果臣亦是了解的十分清楚,的确是我石氏族中的不孝子弟闯下的弥天大祸,如今臣已将石正光那畜生打断手脚,看管起来,我族中三百余口除去尚在珠崖的女儿清芳之外,其余皆被约束在家,等候朝廷发落!” 徐世藩随即摆了摆手道:“朕什么时候说要发落你石氏全族了?” 不等石光忠说感激地话,徐世藩话头一转道:“但是这个石正光确实不是个东西,朕看过岭南、东海二道行台以及南海军机堂元帅、还有珠崖各个相关的奏章,无一不对此人犯下之事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可见此人在珠崖犯下之事罄竹难书,如此十恶不赦之徒确实该杀,朕亦觉得通天侯说的有些道理,这样的人确实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石光忠闻言,连忙将头埋到地上高呼:“陛下圣明,臣亦觉得此子当诛,非大辟不足以震慑人心!” 这时候王瑞琦有些着急道:“陛下,此子的所作所为不单单是罪大恶极而已,他这一番作恶引起了开国至今都未有过的叛乱,规模超过二十万众,如此大祸,焉能只是处以极刑就了事的?” 徐启威闻言则神色不悦道:“依通天侯所言,难不成要诛他全族?太祖高皇帝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诛人全族之事发生,你如此怂恿陛下是何居心?” 石光忠连忙朗声插道:“二位阁老莫要争执,千错万错都是我约束族人不利,才导致这珠崖全岛之乱,我愿一力担之!” 徐世藩连忙就要打算开口替石光忠解围,帘幕后的皇太后则是直接说道:“汉庸王说的有理,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灭人全族之事,陛下乃仁义之君,自然也不会随意举刀相向,只是这石正光所犯之事也确实罪大滔天,不可只追责他一人,他之所以敢如此无法无天定然是有所依仗,这个依仗不管知不知情,总有管束的过失,依哀家看,这石正光处以极刑无须再议,而偃南侯约束族人不力,致族人闯下弥天大祸,那就回家反省去吧。” 无论是石光忠还是徐启威闻言皆是一愣,徐世藩更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皇太后看似在和稀泥,但这软绵绵一拳打来却正好能打在命脉上。 没了石光忠在朝堂上,徐世藩许多抱负怕是难以施展,不得不说,这皇太后看似随和慈祥,但是一出手就兵不刃血的解决掉了天子想要伸出的獠牙,不得不说当真厉害。 第64章 祸国之论 其实太后和天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和龌龊,相反,天子徐世藩乃是当今太后一手一脚拉扯大的,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 而且天子本来也不是没有耐心等到两年后亲政,只是这王瑞琦为首的勋贵仗着太后的势大肆结党集权,隐隐有把控朝政之意。 而太后偏偏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作为天下至尊,哪怕还没有真正掌权,他都不能容许有人染指自己的权力。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当朝太后,更别说王瑞琦这个便宜舅舅了。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提前掌握本就该属于他的权力,不求扳倒太后母族势力,但起码要能跟其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否则真等两年后,自己就算亲政,怕是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也是他为何要通过收揽南海海运赋税在手的原因,想要收买人心,没钱是不行的,何况珠崖赋税占了整个帝国一成起步,不容小观。 只是太后三言两语就将本来这件事的实际操盘推手石光忠给罢官了,还说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要对太后感恩戴德,否则还真的可能牵连甚广,整个石氏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徐世藩也不由得对这石光忠暗暗埋怨起来,这石光忠用人确实不咋地,石正光一个石氏边缘族人,本来就是指望着他去珠崖搞些事情出来的,没曾想他没去针对海运之事动脑筋,反而在别的事情上动了不该动的脑筋,引起了如此大的动荡。 这石正光固然该死,但这石光忠也确实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如今形成了这番局面,不得不说,之前的谋划怕是要胎死腹中、白忙活一场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石光忠准备谢恩之际,普林侯麦长钧连忙出列道:“太后,臣还有话说。” 这一下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这麦长钧向来都是个墙头草,摇摆不定,甚至于大部分时候都是扮演老好人、和事佬的身份,如今太后已经将此事定了调,他还跑出来瞎掺和什么? 太后亦是好奇这墙头草到底打算干什么,于是说道:“普林侯有话便说吧。” 麦长钧躬身一礼后缓缓说道:“禀太后、陛下,臣以为这石正光虽然仗着家势为非作歹,以至于祸害珠崖,确实罪无可恕,但此事对于偃南侯来说也确实除了约束不当之外,其他的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太后似乎被气笑了道:“哦?想不到在普林侯眼中,倒是哀家做得不对了?你现在就说说,哀家听听看,哀家是怎么让偃南侯受委屈的。” 麦长钧连忙躬身道:“太后误会了,臣并非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约束家人乃是私事,偃南侯身为内阁执笔大臣,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多余时间关心家中?何况这石正光亦不过是石氏的一介边缘子弟,偃南侯一年怕是都未必能见到此子一面,所以约束从何而来,若是这样就罢免执笔大臣的职位,怕是许多朝堂诸公将来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毕竟家大业大的,难免会有不肖子孙,这又能如何一一得知。” 不等太后开口,王瑞琦就忍不住指着麦长钧道:“依你所言,这偃南侯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那以后各位家中若是有个什么不肖子孙犯下滔天大罪,也诛首恶便是?那朝廷还怎么教化万民?你这简直就是祸国之论!” 第65章 任人宰割的鸡 王瑞琦这番指责可以说是将麦长钧直接定性为祸国奸臣了,若是其他性子刚烈之辈,今日这朝堂的争吵就在所难免,说不得还会打起来。 但是这麦长钧偏偏是个性子柔的,否则也不会成为“臭名昭着”的墙头草。 只见麦长钧丝毫不见生气的笑道:“国舅爷不要急着给我扣帽子,我话还未说完,你急个什么?等我说完了,若是两位圣人和朝堂诸公也觉得我这是祸国之论,届时就是将我拉出去砍了,我也没有怨言。” 这麦长钧纵横朝堂数十年,可是第一次敢拿性命来为说话垫底,更是让朝堂众人惊奇万分。 太后也忍不住开口道:“通天侯,你就让普林侯把话说完,这朝堂之上还是允许大家说话的。” 麦长钧再次躬身谢过太后才继续说道:“其实,臣的意思很简单,约束族人不利乃是偃南侯的家事,最多也就说他掌家不明,事关家族荣耀,让家族蒙羞,那他这个族长就要为家族付出一些代价,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所以,臣建议削去偃南侯的爵位,但保留执笔大臣之职,毕竟偃南侯在这个位置上算得上兢兢业业,从无半分懈怠之处,且能力出众,若是从此藏了起来岂不浪费他一身才华?” 本来以为麦长钧是为石光忠说话的,没想到这麦长钧更狠,直接建议太后将石光忠的爵位削去。 要知道石氏的爵位可是跟随太祖高皇帝开国从龙而来,乃是家族无上的荣耀,虽然每代袭爵都会递减一级,但这也是家族的象征。 若是削去爵位,那就意味着功过相抵,从今以后,你石氏莫要在众人面前提起你祖上从龙开国之事,因为这个荣耀被皇室收回去了,为了一个石正光弄到家族的荣耀都没了,只要脑子没病都不会答应。 但是徐世藩却深深的知道,麦长钧此举是以退为进,若非如此,就不能保住石光忠的执笔大臣的位置,那自己所倚仗的臂膀就断了一只。 不过,只要石光忠依旧能在朝堂之上,待自己掌握权力之后,再寻个由头将这爵位还给他石氏就是。 于是想通此节的徐世藩转过身去轻声地对太后说道:“母后,这普林侯所言,儿臣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这偃南侯才干不俗,又正值壮年,这样弃了还是有些可惜了。” 太后自然也不好逼迫太甚,何况石氏一族本就是开国功臣之后,朝堂上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势力,做得太过了也会落得个刻薄功臣之后的名声。 于是故作思索一番后道:“既然陛下也认同普林侯所言,那哀家也没话说,那就依普林侯所言那般,削去石执笔偃南侯爵位,以惩约束不力之责。” 石光忠心中一片苦涩,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只要天子夺权成功,这爵位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到自己手中,但是若是这官位没了,自己纵然守着这所谓象征着家族荣耀的爵位又有什么用? 无权在手,家族迟早没落,家族一旦没落,以后就是任人宰割的鸡。 第66章 利国利民 经过一番争斗,群臣都目睹到了朝堂上的凶险,三言两语之间可能就会导致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种厮杀可比战场上的厮杀来的还要厉害,可见这些大佬随意之言可抵千军万马啊,且杀人无形! 好在今日有惊无险,除了该死的死定了,其他的都算是尚可的收场。 于是徐世藩在看了太后一眼后,便转身对着满朝文武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启奏,若是无事,那便就退朝吧。” 这时,另一位执笔大臣孙方明出列道:“陛下,这珠崖之事既已有定论,那自当该论功行赏,如今功劳名单尚未确定,臣这边已经将各方奏章汇总,得出一份名单,请陛下和太后过目。” 徐世藩随即点点头就接过内侍送上来的名单,摊开一看,这名单之上排行第一的赫然就是徐云山三个字。 徐世藩见了眼皮一跳,顿时有些激动地直接将名单合上,然后直接转身呈给太后,压制这颤抖地身子道:“母后请过目。” 太后随即奇怪地将手伸出帘幕接过名单,打开一看,顿时也是跟皇帝一样的反应。 但是毕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激动,朗声说道:“这份功劳名单之事,大朝会结束之后,内阁的阅章和执笔大臣前来御书房再行商议。” 但太后说完之后,孙方明并未退回队伍之中,而是从袖子中再次掏出一份奏章躬身朗声道:“太后、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珠崖郡守周柏山上书请求朝廷在珠崖设立海运司,直接负责整个海南海运事宜!” 此话一出,朝堂皆惊,先不说众人对周柏山这种损害郡税利益的动机是什么,在场的勋贵之中,十之八九都或多或少在珠崖的商号之中有着些许利益牵扯,且都占据了各自家中收益的大头。 而这直接绕过郡所成立朝廷直接统属的海运司,那产生的变化势必影响到如今的珠崖海运生意场的格局,没有意外,大家伙的利益都会受损,这简直就是昏了头的提议,这周柏山难道不怕得罪众多勋贵吗? 不等太后和皇帝开口,王瑞琦就已经怒不可恕地指着孙方明呵斥道:“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你未经过内阁审核研判就递到朝堂之上,谁给你的权力?” 说完就马上转身朝着徐世藩和太后行礼道:“太后、陛下,这孙方明罔顾朝廷制度,擅自越权上奏未经内阁审理的奏章,实在是目无朝廷法纪,臣恳请二位圣人下旨将其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王瑞琦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这孙方明此举的的确确是一点都不符合程序,身为内阁三大阅章大臣的王瑞琦这一请旨完完全全没有问题。 但孙方明既然敢越过内阁程序,直接在朝堂上抛出这个奏章,自然就是有所倚仗。 所以,面对王瑞琦的指责,孙方明则是不慌不忙的说道:“王阅章所言,臣自然是认的,只是,这封奏章之所以未经过内阁,而是直接在今日大朝会呈上,自然是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否则臣又怎敢冒大不韪来做此事?只因此事一成,利国利民!” 第67章 双簧 不等太后开口,皇帝徐世藩连忙饶有兴趣的询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如何利国利民?” 孙方明则是等到内侍将周柏山的奏章递到了徐世藩手中后才缓缓道:“陛下请看,这周柏山的奏章上先是说明了珠崖民风的复杂和人力的缺乏,光是处理俚人和虞人之间的纠纷就已经十分吃力,同时还要兼顾海运之事,毕竟乃国之重税之地,不得不慎重,但是珠崖官府对此已经捉襟见肘,实在难以兼顾。所以,周柏山的意思是希望朝廷直接成立海运司,专职负责海运相关的事宜,包括秩序、赋税以及安全等,这样一来,地方上就会抽调出更多的精力去促进虞、俚融合,使得珠崖将不会再有俚人叛乱之事,而朝廷也可以直接掌握海运的根本,毕竟海运如今所能产生的赋税比例越来越高,已经算是国家根基命脉之一,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况且朝廷的管理定然会比郡县更加规范,而且在许多环节上也会节省许多不必要的成本。” 徐世藩听完嗤笑道:“孙执笔,你这话说的又好像没说过一般,如此浅显的道理着朝堂诸公又岂能想不到?为何这么多年却无一人提出?何况这本就是利国之事,你直接按照章程在内阁走一遍再呈交给朕和太后,怕是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吧?” 王瑞琦闻言连忙出列点头道:“不错,陛下,这孙方明根本就是无视朝廷既定程序,跟朝廷法纪唱反调,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人焉能留在内阁继续担任执笔大臣?臣恳请陛下将此人革了。” 徐世藩没有直接回答王瑞琦,只是淡淡一笑后看向了依旧荣辱不惊的孙方明道:“孙执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孙方明随即笑着躬身道:“陛下,您也看见了,这通天侯也觉得此议乃是利国之策,可莫说陛下,我在内阁十年,却也未曾见过一次这样的奏章,涉及海运的道、路、郡、县以及监察院各级驻地官员,从未有一人提及此事过,按道理,除了直达天听的密折外,到了臣这个级别的内阁官员,能被屏蔽的奏章几乎没有了,若是有这样一封奏章被屏蔽臣不可能不知道,可臣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奏章,这是为何?他们难道不知道海运如今的规模么?不见得吧。可偏偏就没人提出过一条相关的建议,可见其中的门道原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臣决定就在大朝会,将这一条利国利民的奏章公之于众,使其不至于埋没于案牍之外。” 孙方明一番慷慨激昂地说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直接走到朝堂中央环视了一周后,直接朝着徐世藩跪下道:“陛下,臣未经内阁审阅,私自隐藏奏章,罪不可赦,按律当罢职,臣自请陛下罢去臣内阁执笔大臣之职,以正视听!”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你确实不再适合担任执笔大臣之职,但是念在你这本奏章确实有利国利民之用,虽罢去你的职位,但仍保留内阁行走的权力,你就留在内阁,等朕想好了怎么用你再行安排。” 仍然跪在地上的孙方明闻言,便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臣领旨!” 说完就利索的起身,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在场的群臣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孙方明和皇帝两人唱的一出双簧。 第68章 他可是你的舅舅 对于孙方明能够跟这位尚未亲政的天子唱起了双簧,众人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这孙天明年纪将近七十,也到了力不从心的时候了,怕是用不了几年也该告老,如今被罢官对于他来说除了传出去不好听之外,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何况满朝文武皆知他的罢官是为了和天子唱双簧而导致的,谁敢真的将他当做被罢官的倒霉鬼。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徐世藩就向太后请示了一下后就宣布退朝,然后就起身亲自搀扶着太后走入了偏殿。 太后脸上已经有些许愠色,一入了偏殿就叹气道:“你当真就如此心急?” 徐世藩知道,自己今日一番表现定会引起太后的不舒服,但是他也没有打算退缩,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跟太后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王瑞琪这个外戚为首的势力已经隐隐有把控朝堂之势,自己再不出手只能坐以待毙,他自幼熟读史书,自然知道主少国疑的道理。 何况自己能够登基完全是因为他的兄长仁简皇帝无后,自己又算是太后的半个嫡子,否则着大位又如何能轮得到他? 本就先天根基不牢靠,后天再不使些手段,怕是一旦外戚成事,自此以后天子大权旁落,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算他认命,那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帝? 眼看已经进入偏殿,于是徐世藩咬了咬牙后,直接放开了搀扶着太后的手,一个转身就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儿臣今日有些话儿想单独诉说。” 太后见皇帝如此大礼,知道他要说之事定然十分重要,于是摆了摆手对左右伺候的人道:“尔等退下,没有哀家和陛下的传召,谁都不许进来。” 待众人退去,太后才将跪在地上的徐世藩拉了起来道:“此间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有何话你就说吧。” 徐世藩连忙将太后扶到软榻上做好,才跪坐一旁道:“母后,孩儿自知今日之事定然会伤到母后的心,但是在孩儿心中,我虽非母后十月怀胎所出,但母后抚育之恩尤胜亲娘,所以,孩儿想以赤诚之心待母后,是以,接下来之话全是孩儿肺腑之言,或许有些母后不爱听的,但请母后听孩儿说完。” 太后一听皇帝这番说,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轻轻抚摸着他还有些稚嫩的脸庞道:“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待你一如亲生,纵然是你世贞兄长,他所得到的爱也不会比你多,我自问对你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 徐世藩也随即湿了眼眶道:“正因如此,孩儿才不得不如此啊。” 太后拭去了眼角止不住的泪痕道:“罢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何如此吧,哀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哀家不会生你的气的。” 徐世藩当即含泪说道:“母后,如今的朝堂您也看见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舅舅如今已经隐隐自成一派,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担心……孩儿担心……” 太后随即明白过来,有些生气问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什么!他可是你的舅舅!” 第69章 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面对太后的不解,徐世藩只是含泪继续说道:“他是我的舅舅,可我却未必是他的外甥!” “啪”! 太后忍不住直接给了徐世藩一个巴掌骂道:“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世藩没有去理会脸颊火辣辣的疼,而是依旧含泪说道:“若是世贞哥哥在世,自然无须如此,但是在舅舅眼中,我虽是母后养大,但终究不是母后所出,我这个外甥怕是在他心中就已经打了折扣,何况舅舅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隐隐有凌驾朝堂之势,若是不加以制衡,孩儿……孩儿担心……” 太后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你担心什么?” 徐世藩咬了咬牙道:“孩儿相信舅舅维护我们母子的心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怕是……怕是就身不由己了!” 太后闻言随即瘫在了软榻上,不知如何答话,徐世藩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史书上没少记载,一旦皇权受到威胁,那最后都会发生什么,无论结局如何,血流成河是在所难免,所以,孩儿不愿将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要有所行动,孩儿希望舅舅将来能有个好的收场。” 太后本就是王氏嫡女,自幼熟读经史,何况自从嫁入皇宫以来,历经三帝,权谋之事岂能不知? 她焉能不知道徐世藩说的是事实,他的兄长王瑞琦确实犹如徐世藩所言,在自己的默许之下大肆揽权,若是在不加以抑制,这外戚一党将会直接影响到皇权的威严。 只是此事一开始本就是她默许之下进行的,毕竟主少国疑,而她所能依仗的除了外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这个兄长当真是个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短短半年时间就聚拢成一党之势。 但若是此时叫她兄长就此收手,怕是也不行,她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但是皇帝又已经感到了外戚的威胁,可当真难办。 皇帝乃是太后一手养大,母子之间说话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避讳,何况徐世藩就连对舅舅的忌讳都说的如此坦诚,可见在他心中太后的分量何许之重。 于是太后叹了口气道:“你舅舅聚党本就是我的默许,你也该知道,有些时候,外戚甚至于可靠过宗室,这是我的考量,但是他的手段确实如你所言那般,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如今这个局面你出手制衡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也知道,你尚未亲政,且刚登基半年,你就要在朝堂上拉起班子跟你舅舅对抗,你就不怕最后的局面你更加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你这位置怕是也坐不稳,你可想过?”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自然想过,但总好比日后收不了场来的好,何况现在制衡舅舅,纵然他心中有怨气,还能消除,毕竟血浓于水,但若是日后来做此事,有没有胜算不说,那就也不是单单的怨气而已了,怕是会变成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第70章 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徐世藩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血淋淋,太后闻言也忍不住捂着胸口惊道:“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徐世藩连忙一把握住太后的手道:“母后,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母子能够平安,也为了舅舅不至于因为势大而身不由己,现在出手正是时候,母后亦不需要给孩儿什么帮助,只需要两不相帮就是,只要安稳度过这两年,他日孩儿亲政之时,孩儿保证,绝不会动舅舅一根汗毛,而且舅舅的才干摆在那里,孩儿日后还需依仗舅舅的支持,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舅舅好。” 太后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如今成长如斯,我都快忘了你是皇帝了,也罢,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亦不好过度干预你,毕竟这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但是你要记住你今日直言,他日你若跟你舅舅自相残杀,我宁死也不再见你一面,若是他对你动手,我亦是如此,你当明白我的苦心。” 徐世藩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一把扑进了太后怀中:“母后!” 朝堂之上的事情就像一阵风,吹出皇宫,吹出京师,吹向天下,稍微敏感一些的都嗅出了其中的意味,小皇帝开始向这个天下展示出他对权力的渴望。 而珠崖俚乱的事情也有了定性,石正光这个罪魁祸首被处以极刑,而石家氏族长当朝执笔大臣偃南侯被削去侯爵,保留执笔大臣的职位。 同时俚乱事出有因,加上带头的天掌山三十六洞峒主之后的阿牙黑已经伏法,算是首恶已诛,但其余参与者,也就是剩余的三十五峒主皆斩首,余者不究。 功劳名单也出炉了,首功珠崖商贾徐云山封丫县男爵,授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之职。 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麦永瑞调任南海路步兵参军,封广丰县男爵。 禁军中军骑七营校尉柯万兴调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接替麦永瑞。 而经过周柏山的上书,朝廷决定采纳周柏山的提议,在珠崖丫县直接设置海运司,独立在六部之外,直归内阁统属,负责海运一切相关事宜。 海运司设置主官镇海使一名(五品),副职转运使四名(从五品),下设税、工、航、卫、吏、商六曹(从六品),同时监察院设立海运监察使(六品)一名,主官则是由本次平俚调度有功的周柏山调任,而周柏山的郡守之位则是由守城有功的罗万宗接替,至于罗万宗的县令之位则是由朝廷吏部另行指派。 这一次海运司的推行成功也给了王瑞琦以及朝堂之上跟海运相关的勋贵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事先未曾收到任何风声,被徐世藩这个小皇帝在朝堂上一顿组合拳打的晕头转向,甚至许多人开始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皇帝虽然没有亲政,但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倒是玩得挺溜,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雄主。 而王瑞琦好不容易聚集的势力,经此一役,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众人相对于他更加看好皇帝。 第71章 小朝堂 圣旨从偃城出发来到丫县,最快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抵达,但是这朝堂上的消息很快就能传达到丫县,仅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丫县有点手段的人都知道了此次平俚的结果,还有朝廷将要开设海运司的事情,更是引起了珠崖当地不小的动荡。 于是除去德盛之外的这一十三家商号齐齐聚集在了徐云山的宅中,商议将来可能面对的情况和应对的方法。 当然,照理大家伙先是恭喜了徐云山一番,一来他凭俚乱之功获得了丫县男的爵位,成了丫县地位最高之人,同时由授予他七品丫县守备营校尉之职,想来也是朝廷对他个人武勇谋略的认可。 毕竟此次平俚若非徐云山力挽狂澜,结果如何还未可而知,虽然朝廷援军一到,必定能战胜俚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援军来的时候,整个珠崖都不知道被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何况珠崖事关朝廷一成赋税,非同小可、意义重大,徐云山的出现使得珠崖并没有遭遇太大的损失。 一番恭维过后,徐云山也是谦卑地一一给了回应,众人对他的好感又再次上升,不骄不躁,确实是有大将之风,由他带领珠崖海运商号想必稳如泰山。 客套话说完了,徐云山示意众人分别落座后,自己也坐上了主位才缓缓说道:“诸位今日前来,其实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样吧,我先不说话,诸位各抒己见,看看大家伙都有什么想法可好?” 众人中公认的除去徐云山之外的海源商号的徐少宁罕见的抢先发言道:“依我看,这本就没什么好商议,这既然是圣人一力推行的事情,咱们跟着就是,难不成你们还能让圣人收回成命不成?” 通天商号的王明峰则持有不同意见道:“徐掌柜,话可不是这么说,圣人成立海运司一事确实是板上钉钉,但是这相关的政策可没有颁布啊,咱们这些商号可都是指着海运吃饭的,随便一条不合适的规矩,可都是会要了咱们得老命的,若不是事先商议出个什么对策,届时若有不利于我等的条陈规章,那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知道,这通天商号背后的势力其实就是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通天侯王瑞琦,此番朝堂之上被小皇帝徐世藩联合执笔大臣孙方明联手双簧杀了个措手不及,才有的这个海运司的成立。 此事王瑞琦焉能甘心咽下?自然指望着设槛使绊让这海运司纵然办成了也要吃瘪受制,而这王明峰的意思也就是相当于王瑞琦的意思。 但是朝堂一战,王瑞琦明显落了下风,一个手握大权的国舅爷,还是开过功勋之后的国舅爷,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尚未亲政的小皇帝给玩得团团转,众人就算不会立即倒向小皇帝那边,但是对他这个外戚党的首脑怕是也有些看不上了。 所以,王明峰的提议少见的没有得到这一十二家商号多少的支持,这些商号对王明峰的态度也就犹如他们背后的势力对王瑞琦的态度一般。 微妙的氛围使得徐云山这小小的会客厅恍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朝堂。 第72章 诸事照旧 面对这样的局面,徐云山亦是心中苦笑,朝堂上的博弈延伸到了珠崖,可谓是人间处处是江湖。 看着下面的商号掌柜从各抒己见到后面的蹬鼻子上脸的争吵,徐云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于是徐云山举起双手摊开喊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会,且听我说几句。” 徐云山向来在这些商号之中都有着些许威信,后来立下平叛大功,众人又对他多了一丝感激和敬重。 将来官爵在身更是使得他的身份已经彻底跟在场诸人划开了一条界线,如今的徐云山可是名副其实的老爷了。 他如今的爵位就是见了周柏山虽依旧不如,但却已经无须行礼了。 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徐云山才缓缓说道:“朝廷设海运司,本意是为珠崖府衙减轻人力负担,同时海运赋税冠绝天下,的确不适合再掌握在一郡之手,早就该由朝廷亲自掌握,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坏事。” 王明峰有些不甘道:“可如此一来,以后的诸多规矩下来,咱们可还有饭吃?” 徐云山摇头苦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管这海运司是谁当家做主,最终的利益还不是咱们这十几家为首的海运海运商号来创造?难不成朝廷自己也要派船入海捕捞挖掘?还是朝廷要遣使远渡重洋采购香料?最终不还得是咱们这些人来做这事?” 王明峰依旧不依不饶道:“那可未必,况且这天下富豪何其之多,届时京师的、江南的那些个有钱佬纷纷下来,还能由咱们等人吃饭的地?” 徐云山耐心说道:“先不说诸位都是什么背景,这天下怕是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将手伸到珠崖的商号怕是不多,就算伸过来了,那又怎样?这南海的航线是咱们这些年死了多少子弟才蹚出来的血路,他们若是想要走海,成啊,拿人命来填,就算他们不惜人命,可朝廷能等他们那么长时间去重新了解和驾驭海洋么?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想对珠崖伸手,除了寻求咱们合作,别无他法。” 徐云山说的确实有理,王明峰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是王瑞琦的压力那在里,他也没办法不设法搅局,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就算如此,可是突然在咱们头上加了这样一个衙门,终归不是好事,日子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幺蛾子。” 王明峰这话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是众人也理解他的处境,他的立场不得不这样,大家都是老伙计了,焉能看不出来? 徐云山更是明白,也不生气,随即笑道:“若是这样说,我只能说一句,除非咱们背后那些老爷们都死绝了,否则谁有这个胆子来刁难咱们?何况,那新上任的海运司主官是谁?就是咱们珠崖的周明府,别人不知道,周明府大家伙还不了解么?若是连周明府都信不过,那我可就真的无话可说了。而且,朝廷让周明府调任海运司镇海使的用意,诸位还不明白吗?所以,诸位莫慌,我在此断言,除了赋税可能会有变故,其他不会变,诸事照旧!” 第73章 石清芳来访 徐云山的一番分析倒是让众人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点明周柏山接任海运司镇海使一事,让众人更加确信,这其实就是小皇帝徐世藩想要收权的一个手段罢了,难不成小皇帝想将所有勋贵都得罪了不成? 小皇帝肯定不可能那么干,那就十分清晰明了了,小皇帝这么干除了揽权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逼迫各个勋贵站位罢了,以此瓦解日益强盛的外戚一党,这是十分温和的方式,也是所有勋贵乃至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外戚党也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有时候,朝堂之争确实是一张利嘴可以让人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但有的时候也不过是利益瓜分而已。 对于诸多勋贵集团来说,谁执政谁掌权都无所谓的,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就是换一家姓氏坐天下又有什么打紧的,这也是太祖高皇帝以来,历代大虞帝王为什么费尽心思分裂世家的原因。 如今基本不存在什么老牌世家了,大部分都是当年随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新勋贵,但是新的勋贵依旧需要分裂和制衡,否则这些人扭成一团,立马又能形成一股足以颠覆江山的力量。 好在经过数代帝王孜孜不倦地努力,终于将寒门这个弱小的群体拔成了今日的“庞然大物”以抗衡勋贵。 但是经过政治的洗礼,如今的朝堂局势不再像过去那般世家、新贵、寒门三足鼎立。 这三股势力居然有种融合起来的趋势,隐隐有结党而立的苗头,如今所谓的外戚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新贵为主,但其中不乏老牌世家的成员,也有寒门要员。 这个信号使得闻到危险的皇帝徐世藩不得不提前露出爪牙,试图分裂这即将凝聚成形的怪物。 但这对珠崖海运群体来说,只要基础利益不变,那才不管是外戚党还是保皇党执政,所以,在徐云山将事情捋清楚脉络后,就纷纷起身告辞。 王明峰也不情不愿地起身,迈着失魂落魄的脚步而出,徐云山见状,当即一把拉住道:“王老哥,云山尚有一言,不知老哥可还愿意听?” 王明峰苦笑道:“你说的话,我向来都听进去的,你只管说吧。”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事到如今,我已明白你的处境,所以赠你一言,这天下终究是天子的,其他人等,就算再亲近也不能染指皇权半分,如今天子只不过轻轻一推,就能在朝堂掀起偌大浪头,你侍主忠心自然没错,但是有的时候尽忠不是盲忠,在你心中亦有着一杆秤,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了主家好,只要心怀赤诚,问心无愧就好。” 王明峰闻言又是一番苦笑道:“心怀赤诚、问心无愧!我只是个商号掌柜,做好分内事就是了,其他的,冥冥中自有安排!” 说完王明峰朝着徐云山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徐云山也只好苦笑着准备回到房中换件衣裳就要出门,突然见到管家徐文启像是见了鬼似的,匆匆忙忙朝自己而来。 徐云山于是奇怪道:“文启,慌慌张张地作甚,被人追债上门了?” 徐文启咽了口口水才气喘吁吁道:“宁陵县主来访!” 第74章 运气使然 其实严格来说,徐云山和石清芳在很早的时候就相识了,只不过那时候的石清芳尚在襁褓,而徐云山也只是个贪玩的少年。 只是如今,徐云山依旧知道石清芳是谁,而石清芳或许还不知道徐云山是谁。 宁陵县主登门拜访对于普通商人来说那是绝无可能之事,而徐云山如今有了丫县男的爵位傍身,在地位上已经不能算是平头百姓,而是一脚迈入了勋贵的行列。 何况他还身兼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乃一县的兵头子,这些身份的加持下,使得石清芳折节来访就能说得通了。 于是徐云山连忙吩咐下人将中门打开,自己则是回到房中,在妻子阿香的伺候下,快速换了一件得体的衣裳后,亲自出门来迎。 一到大门,就看见石清芳的马车停在宅子大门,而石清芳却未下车,徐云山连忙快步来到了马车前躬身行礼道:“徐云山拜见宁陵县主,县主驾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实在荣幸至极。” 车厢内传出石清芳的声音道:“徐先生客气了,我今日特地过来叨扰,怕算是不速之客了吧。” 石清芳对徐云山的称呼虽然从徐掌柜变成了徐先生,但是言语之间依旧夹枪带棒,徐云山只能苦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我这破宅子能得贵人降临,那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盼都盼不来呢。” 此时的石清芳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只见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粉色内衬,搭着百色薄纱,腰身处用一条绸带轻轻束着,显出了那堪堪一握的苗条,发式则是简单扎了两条辫子,只是扎子是两条粉色带花的绸带,使得原本就貌美的石清芳整个人少了一丝平日里的霸道,多了一丝少女的气息。 若非那眼神依旧犀利,徐云山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不表现现出来,只能恭敬的躬身侧让道:“县主,里边请。” 然后就在石清芳的侧前方殷勤地领路,没一会就来到了宅中正堂。 石清芳没有着急直接坐下,而是在正堂中四处转悠打量着,嘴里缓缓说道:“想不到徐先生这般身家,住的宅子居然如此朴素,这正堂之上连幅名家大作都没有,皆是些凡俗之作,我倒是好奇,徐先生为何如此?” 徐云山恭敬道:“我本就是一介俗人,书都没读过几本,纵然是名世佳作当前,也没有那双慧眼辨认,何必糟蹋?何况县尊老爷尚崇尚简朴,我商贾之家如何敢僭越。” 石清芳闻言,转身盯着徐云山道:“徐先生未免自谦太过了吧。据我所知,这次俚乱的军略就是徐先生所献出的,何况徐先生领兵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一群民夫在徐先生手上居然如使臂展,打出了超过郡兵的气势,若非读过兵法,单单个人武勇怕是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以徐先生经营海运之才,短短数年就一跃成为珠崖诸商之首,单单这份能力,见识会差?” 徐云山依旧恭敬道:“县主谬赞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第75章 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运气?”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笑道:“这样的运气,我也想有。” 徐云山淡笑道:“县主说笑了,县主天之贵女,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岂会在意云山这点成就。” 石清芳则是直接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直接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杯,嘬了一口后才说道:“徐先生,我还没恭喜你加官进爵呢。” 徐云山则是苦笑道:“县主莫要取笑在下,在下哪是做官的料,在下正发愁如何推掉这个封赏,若是县主有办法,还请县主帮忙出个主意。” 石清芳随即疑惑道:“多少人终其一生就想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如今你官爵加身,反而不喜?徐先生,你这扮得就有些过了哦。” 徐云山则是目光真诚地望着石清芳道:“县主明鉴,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会做官,也不敢做官,只想守着这点家业做个快活的富家翁就是了,官场上的事情,在下一窍不通,贸然进入,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石清芳嗤笑道:“不会做官?你在珠崖官场的关系可是经营得顺风顺水,你徐先生一句话怕是比周明府都要管用,手下那十三鹰皆是你徐记商号的十三大当家的,各有千秋,身怀大才,你若不会当官,能笼络得住这十三位人才?徐先生,你莫不是拿我当三岁小孩不成?” 徐云山正色道:“县主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刻意经营,而且在下的营生一切都是合法合规,从未钻过朝廷的空子,只是在下自知才疏学浅,接人待物终讲究一个‘诚’字,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伙觉得我是个真诚的人,就都愿意跟我结交,仅此而已。” 石清芳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真诚?不见得吧。别的不说,这珠崖跟你交好之人怕是没人知道你徐现身身怀绝世武艺,且兵法韬略杨洋精通出众。就你那身功夫,平头百姓能有机会学到?你究竟是何背景,为何身怀禁军中军将军的令牌!” 徐云山随机一愣,暗道石清芳这贼婆娘怎么知道这个事情,不过仔细想想,当日亮出这玩意的时候,在场之人就除了郡守周柏山之外,别人并未看清,也就只有周柏山一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其他人也就知道徐云山拿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出来,没有意外,就是周柏山这个老登把自己卖了。 但是徐云山不打算向石清芳坦诚,只是故作糊涂道:“县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禁军,什么令牌,这都是什么东西?” 石清芳冷笑道:“徐云山,你现在还在跟我装?你可是想我向朝廷告发你私藏禁军将军令牌?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徐云山依旧装傻充愣道:“若是县主当真以为在下私藏什么令牌,大可向朝廷告发,我徐云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查。”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得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既然你想死我定不会拦着你!” 第76章 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面对石清芳愤怒的恐吓,徐云山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和愤怒,只是他确实有些厌烦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态度。 没有意外,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反而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的茬,就是泥人捏的都有三分火气,何况徐云山。 于是徐云山直接开门见山道:“县主时间宝贵,想必不是为了抄我的家灭我的门而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县主所为何来,在下能办的赴汤蹈火也要办,在下不能办的那就恕难从命了。” 石清芳闻言突然没憋住就笑了,还别说,这石清芳本就长得天生丽质,虽然达不到倾国倾城的标准,但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只不过平日里刁蛮霸道的性子让许多人忽略了她那不俗的容貌,只是这一笑,平添了几分俏皮,倒是一下将她整个五官都调动了起来,显得更加灵动。 徐云山都不由得感叹这样的五官就该配上这样的笑容才是,一个小妮子好好地美娇娘不当,整天装腔作势的扮演让人讨厌的贼婆娘,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门缝夹过。 石清芳惊鸿一笑后,顿觉失态,连忙再次板着脸道:“好,既然你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确实有事前来,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我保证,你私藏令牌之事将不会泄露出去,而且你只要答应了此事,我还可以保证,你在珠崖的生意能做到你子孙后代都不会断绝。” 徐云山随即笑道:“敢问县主要我做什么大事,连几代富贵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 石清芳冷着脸道:“我要你支持德盛商号成为海运司成立后的独家海运商号!” 徐云山随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诧异道:“县主这话当真?” 石清芳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 徐云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行的笑话忍不住笑道:“县主的要求,在下恕难从命了,要抄家灭门我也认了,反正家里就没几口人,死了也就死了,现在不死,过几十年也是要死的。” 石清芳脸有愠色道:“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你莫要以为你立了大功,又得朝廷封赏,我便动不得你,我想要你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徐云山没有生气,依旧笑道:“这个我自然信,而且有这个能力的不止县主一人,这普天之下能让我徐云山家破人亡的人多了去了,但那又如何?远的不说,我若做了这个事情,县主是放过我了,那剩下的一十二家背后那些人能放过我?怕是家破人亡都是最轻的报复,可能死无葬身之地都说不准。” 石清芳随即摊牌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说服周柏山上书朝廷,助我一臂之力?你就不怕那些人知道了报复你吗?” 徐云山也不装了,笑道:“因为无论有没有海运司,我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若是要我支持德盛垄断海运,我的生意不做也罢,但是别人做不成生意就会拿我开刀,我可承受不起这么多勋贵的怒火。” 第77章 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石清芳随即松口道:“我可以答应你,德盛拿到海运制定商号后,私下可以跟诸商号协商,共同经营,但这个名义必须是德盛的。”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县主,非是在下打击你,朝堂之事天下皆知,众多勋贵被摆了一道,被迫同意设立海运司,后期不暗中搞鬼就怪了,你还妄想让海运司将所有下海的权力都打包给一家商号,莫说勋贵们不同意,怕是圣人都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就算此事你当真做成了,这唯一一家商号也绝不可能是你德盛,你莫要忘了海源商号的背后站着的都是什么人。” 石清芳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个事情本就不可能实现,也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她只不过想试探试探徐云山,若是徐云山当真答应这个事情,那就说明徐云山是个骗子,更证实了周柏山识人不明,被徐云山骗了,好在徐云山很痛快的拒绝了,这也使得石清芳对徐云山也高看了几分。 于是石清芳笑了笑道:“徐先生,我还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徐云山随即笑道:“县主请讲。” 石清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说的不错,朝廷是不可能让海运司只允许一家商号独大的,但是海运司的存在势必会做出改革,肯定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谁想下海上岸都可以,肯定会限制这个规模,从前虽说以你们一十四家商号为首,但是跟着你们吃饭的商号不计其数,只是他们没有办法远航,只能呆在近海,所以整个珠崖海运的商家实际上有几百家,以珠崖府衙的能力也确实难以管理这么多商家,所以海运司的成立是势在必行,这也是最终朝堂之上反对声音不大的原因。但是纵然成立海运司,也不可能直接管理这么多商家,毕竟海运司的成立之后随之而来的商家会更多,所以,海运司一定会出台相关的制约之策,限制参加海运的商家。” 徐云山闻言也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石清芳索性直接点明道:“我也不对你隐瞒,此次海运司成立只会发出十道远洋令牌,原本的一十四家只能有十家能够远航,有四家注定要淘汰。”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没有意外,你们德盛会被排除在外,你希望我说服其他商号,让你们德盛入场。” 石清芳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你一定要做到,就是把通天商号踢出局。”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能够做到?通天的背后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你的父亲不也因为他的缘故被削去了传家的爵位,我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跟一人之下的大佬掰手腕?” 石清芳闻言笑了:“你这么聪明,你就猜不出来我们石氏背后站着的是谁么?若是你猜不出来,也不会让周柏山投诚到我们的阵营了。” 徐云山没有意外石清芳的猜测,只是淡淡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第78章 撕破脸 石清芳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透这个道理。你在珠崖呼风唤雨之际,又何曾离开过朝堂上那些勋贵的支持?你现在想置身事外?你觉得可能吗?” 徐云山随即嘲讽回去道:“那我也大可不必站队你这边,我只须按照原有的路子走就好了。” 石清芳低声道:“那你就不怕你的站队会让你粉身碎骨吗?” 徐云山苦笑道:“你最快也要两年后才有这个机会,但我若现在跟你站在一起,我的尸首可能明天就会出现在远海之上喂鱼。” 石清芳随即怒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把眼光看得远一些,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徐云山笑道:“因为我信得过他们,但我信不过你。” 石清芳闻言顿时语塞,徐云山见状就索性摊开来说道:“你前来珠崖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我,如今因为利益使然,需要我为你摇旗呐喊,所以没有动我,但是一旦你真的站稳了脚跟,你还是会对我举刀相向,那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一心要取我性命之人,我是嫌命长吗?” 石清芳随即软道:“你可是还记很之前的事情?那时敌我不明,荒山野岭之中,我只能杀错不能放过。” 徐云山的眼神随即像一把发着光的利刃一般将石清芳盯得胸口发慌,然后才缓缓说道:“不,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县主,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所来珠崖是为了干什么,我已经向你释放过最大的善意,甚至还助你成立了海运司,但,这就够了,你不能再进一步了,否则我的脑袋就要换地方摆了。” 不知道是徐云山刚才如刀的眼神还是被徐云山说中了心中所想,石清芳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但徐云山却没有准备收口,而是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卷入你们权谋是非之中,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搅浑这些事情,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能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你追悔莫及,我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徐云山说完就直接出了正厅,然后就回了书房,只留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石清芳。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这向来恭敬有礼的徐云山居然会在今日向她展露如此霸气的一面,还敢给她甩脸子。 不但将她置于厅堂不顾而拂袖而去,他居然还敢赶自己走,这也就相当于直接撕破脸了,装都不装了。 这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石清芳居然还生不出气来,只能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无力的起身,一言不发就出了徐宅,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而徐云山在得知了石清芳的离开后,才皱着眉头对一旁给他喂水果的阿香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这个贼婆娘知难而退,以后不在我面前晃荡,否则烦都烦死了。” 阿香随即冷笑道:“烦?我看你倒是欢喜得很,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对你念念不忘,美都美死你,你在老娘面前装什么装,老娘还不知道你?” 第79章 老爷我要去泰罗 面对妻子阿香的揶揄,徐云山只能搓了搓鼻子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个女人都比我还要激动好不好,你夫君我还没有俊到是个女人见到都要对我发花痴。” 阿香没有直接回答徐云山,只是给了一副你自己知道就好的表情,然后就继续将盘子里的果肉再次喂到徐云山嘴里。 连续喂了好几块后才略微担心道:“你如今把那姓石的婆娘得罪得透透的,你就不担心她转头就对你实施报复?” 徐云山嚼着嘴里的果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她若是要动我,今日就不会折节上门了,虽说我如今身份不一般,上咱家做客也不算辱没了她,但是毕竟朝廷的旨意还未到来,我就还是个商贾,她连这个时间都等不了了,你说说,她如今该有多着急,这种情况之下,我不带头出来对付她手中的德盛就算是她命好了,她岂敢来招惹我现在。” 阿香依旧有些担忧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婆娘毕竟是有些手段之人,且性格狠辣,说不准还会派人暗中除去你也说不定,你只要死了,这海运豪商顿时就群龙无首,她只要逐个击破,拉拢几家想来不是不可能的。”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惊出一身冷汗道:“你说的甚是有理,万一这贼婆娘狗急跳墙,不是干不出来的。” 阿香随即说道:“依我看,你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算了,也省的到时候身不由己还是卷入了他们之间的争斗,等到尘埃落定你再回来,说不定就没你什么事了,若是能就此脱身,咱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现在赚的钱够咱们吃上几辈子了。”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了计较道:“你说的不错,而且既然要走,就走得远远的,走到谁也没法联络上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受到这些烂事的干扰了。” 阿香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就拍向了徐云山的后脑勺骂道:“死鬼,你嘴巴一歪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你肯定打算亲自跟船远航,最好能去到番斯伯对吧,老娘知道你对那些个番妹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老娘看管,没有机会下手,老娘告诉你,想都别想,你最远就只能去到泰罗,若是你对泰罗那带的土猴子感兴趣,那你只管去睡去,老娘不介意。” 徐云山顿时不甘心的嚷嚷道:“这泰罗离珠崖太近,万一真的有人要拉我上船,只需传信一封,我就没法推辞了,番斯伯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一来一回就大半年过去了,早就尘埃落定了。” 阿香顿时吼道:“你以为老娘不懂吗?这事情还需要半年,只需要海运司一成立就算完了,最多两到三个月,你在泰罗,就算有人要拉你上船,一来一回也两个多月过去了,你就算本事再大也鞭长莫及,届时有什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就去泰罗!” 徐云山随即烦躁的起身,就出了书房对管家徐文启嚷嚷道:“文启!文启!” 徐文启闻言匆忙赶来问道:“老爷,何事?” 徐云山看了书房一眼后烦躁地说道:“给老爷我收拾收拾,老爷我要去泰罗!” 第80章 跑路后的连锁反应 刚好今日就有要前往泰罗的船,徐云山当即吩咐将他的一应行囊装好,然后直接就骑马先走,没多久就到了码头。 手下伙计牵走了徐云山的马后,徐云山直接就上了自己的大船,找了一间房间,也不让人收拾,就倒头就睡。 睡前还特意吩咐,一会他的东西到了以后不要吵醒他,随便找个地方放就是了。 等到珠崖之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徐云山已经出海将近两个时辰,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因为徐云山和阿香判断地不错,除了石清芳,通天商号的王明峰也有着拉徐云山一起对付德盛的意思,却不曾想徐云山居然这个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海道泰罗去了。 等他得知到石清芳曾经到访徐宅,徐云山出海更是石清芳离开之后马不停蹄就办的事,顿时联想到难不成是受了石清芳什么威胁,以至于出海避风头去了? 不单单王明峰这么想,就连其他海运商行的盟友们也这么想,接着几乎整个丫县都这么想。 这也算是这些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借由徐云山徐大善人的名头制造石清芳的恶名。 尤其石清芳曾经想要杀死徐云山之事也被大肆渲染,使得石清芳一夜之间就成了整个丫县众矢之的人物。 而石清芳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自己在徐云山家中吃了亏,结果这王八蛋只是出个海就能将自己推到这个千夫所指的境地,当真还是小觑了此人。 石清芳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她确实动了杀心,还想着好好谋划一番如何除去徐云山,却不曾想根本就没这个机会,自己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溜了。瞬间被这徐云山弄得没有一点脾气。 而徐云山走之前曾经让人偷偷去告知了罗万宗,还给罗万宗送了一封信,信上吩咐了罗万宗给他盯死石清芳。 信中还特地嘱咐罗万宗,最好能收集一些石清芳在珠崖的“罪证”,待他回来之后,要凭着这些“罪证”将石清芳这个大麻烦赶出珠崖。 毕竟跟一个县主发生你死我活的争斗吃亏的还是徐云山,索性将她赶出珠崖,一劳永逸。 所以,徐云山看似避祸而逃,但实际上每一步都精准的敲打在石清芳的命门上,甚至有着走一步看三步的算计,而石清芳若非家世身份的缘故,怕是十个她都不够徐云山一壶装的。 徐云山走后的连锁反应,使得无论是各个商号对德盛商号的打击也好,或是丫县百姓对石清芳的指指点点和暗中唾骂也罢,都或多或少的影响着石清芳在丫县行事。 因为大家只要知道是县主身边出来办事的丫鬟还是下人皆是没有好脸色,而德盛更惨的是,大部分伙计因为受不了其他商号伙计的冷嘲热讽和打压排挤,居然走了大半。 使得原本就因为徐云山一事而受影响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现在就算有生意上门,怕是也运作不起来,哪怕他们愿意出到三倍的工钱,依旧没人上门应聘,毕竟丫县屁大点地方,谁也不想为了几个工钱遭到全县百姓戳脊梁骨。 突然爆发的种种事情,使得好不容易又接手回掌柜职务的黎明明一夜之间白了头,尤其是因为生意变差挨了石清芳几次训斥之后,就彻底倒下,卧床不起。 第81章 天使驾到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朝廷派来宣旨的御史终于在历经颠簸之后在崖北上了岸,郡守周柏山率众前来迎接。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袍,随行的还有一位宫中内侍,内侍的年纪与那紫袍官员接近,均是四五十上下。 看二人说话的样子关系不错,在二人抵达之前,东海道政院就已经发来通告,告知此次宣读圣旨的御史班子情况,好让周柏山做好接待准备。 那紫袍官员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乃是本次宣旨的最高官员,而那名内侍则是太后身边的大内太监总管何子业,余者届时礼部的一些官员和道政院随同而来的官员。 周柏山虽说没见过这些人,但是衣服不会错,于是率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珠崖郡手周柏山率珠崖诸官、绅见过天使。” 吴盛昌随即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笑道:“都免礼了吧。” 周柏山连忙起身小步来到吴盛昌面前轻声道:“下官见过吴尚书,见过何总管。” 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接了他一礼,然后吴盛昌看了何子业一眼后随即说道:“我和总管渡海而来,颇为颠簸,你先将我们诸人安顿好之后,再来见我,我们有话要问。” 周柏山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就吩咐随行而来的衙役民夫都动起来,将御史及随行众人的行礼卸下船来,然后亲自将吴盛昌和何子业迎上了事先准备的马车,其他随行官员也有珠崖官吏陪同安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码头,朝驿馆而去。 周柏山忙上忙下终于将诸事安排好之后,便急急忙忙来到特地为吴盛昌准备的院子求见。 门口的守卫早就得到了吴盛昌的吩咐,周柏山都没有开口就被守卫带进院中,只见此时的吴盛昌和原本该在隔壁院子的何子业都已经换好了常服,坐在院子中的凉亭泡起了茶,正不知聊着什么,皆是开怀大笑着。 二人瞥见周柏山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已经进到了院子,吴盛昌随即朗声笑道:“松亭,快快来,这茶啊都快凉了。” 周柏山闻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不到吴盛昌居然知道他的表字,还叫了出来,这其中的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当即连忙加快了脚步快速来到凉亭前躬身行礼道:“让二位老爷久等,倒是柏山的罪过了。”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后,吴盛昌爽朗笑道:“诶,松亭,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的小心,来,看你奔走调度,定然也渴了,快上座,茶水都泡好了。” 周柏山连忙小心翼翼地跪坐一边,轻轻撮了一口茶后,才小心的问道:“适才一进院子就听到二位老爷相谈甚欢,想来二位老爷聊的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等吴盛昌开口,何子业就先笑道:“松亭倒是个耳尖的。” 吴盛昌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哪里是他耳尖,是我的笑声太大,哈哈哈哈!” 接着吴盛昌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趣事,我们刚刚在聊的就是你的前程之事。” 第82章 圣人的口谕 周柏山听到吴盛昌说在聊自己的前程,一颗心瞬间挤到了嗓子眼,但是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保持着恭敬的笑脸道:“柏山的前程还得劳烦二位老爷费心了。” 何子业随即笑道:“你这前程可是你自个挣来的,哪有我们什么事情。” 周柏山连忙微微躬身道:“这可不是这般说,若能得二位的提点,柏山就算在这珠崖做一辈子的郡守又有何不可。” 何子业忍不住笑道:“是个会说话的。” 吴盛昌像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爽朗地拍了拍周柏山的肩膀笑道:“此次俚乱已定,朝廷封赏之大可以说史无前例,尤其你周柏山身怀二功,所以,此次你的封赏虽不是首功,但还是胜似首功。” 周柏山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但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诚惶诚恐道:“尚书言重了,此次俚乱得以快速平定乃是朝廷多年的人心所向,还有将士百姓誓死守卫,柏山岂敢居功。”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诶,松亭何必过谦,若非你居中调度有方,也不见得就能如此高效的平定此乱,何况这只是其中一功,还有一功就更值得说道了。” 周柏山自然知道吴盛昌所指,但是还是故作糊涂道:“还有一功?” 吴盛昌随即指着周柏山朝着何子业笑道:“你看看,我就说他会是这个反应,我没说错吧?哈哈哈哈!” 何子业也笑道:“你上书朝廷请求将海运一事剥离郡管,使其独立,让朝廷能着手重新规管海运之事,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 周柏山连忙面有愧色道:“总管说笑了,柏山也是没有办法,这海运一块虽然一年下来也为我珠崖增加不少赋税,但是随着规模日益增大,小小珠崖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兼顾,一个不好就会出乱子,届时祸事怕是更甚俚乱,为将来计,柏山只能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缓解珠崖的压力。” 吴盛昌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的海运赋税已经超过全国赋税的一成,百年光景,就成了国家命脉,确实不宜再掌握在一郡之手,该有国家直接掌控,松亭你能有如此胸怀,将来必能平步青云,直入中枢!” 周柏山焉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连忙激动的起身向吴盛昌和何子业郑重行了一个礼道:“柏山多谢二位贵人提点之恩,将来只要二位贵人开口,柏山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盛昌随即笑道:“好了,你怎的动不动就行礼,不嫌累得慌么,你莫要感谢我们,你该感谢地是陛下,你将来的前程是陛下给的,不是我,也不是何总管。” 周柏山闻言连忙转身向北就撩起衣摆直接跪下高呼:“圣人天恩,永记于心!” 吴盛昌和何子业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都笑了,何子业更是起身将周柏山扶起来道:“好了,松亭,我等前来之时,圣人曾吩咐,寻个机会想你宣读圣人的口谕,今日让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旨的。” 第83章 徐云山是被逼走的 周柏山一听圣人居然还给他留了口谕,顿时受宠若惊。 何子业笑着和吴盛昌对视了一眼才对周柏山道:“圣人口谕涉及机密,不可外泄,此处不是传谕之地,你随我二人到书房来。” 于是周柏山连忙随二人来到了宅中书房,待二人站定,连忙转身将门关上,才拢着袖子等候天使传谕。 何子业见周柏山已经做好准备,随即轻咳一声道:“珠崖郡守周柏山接旨!” 周柏山连忙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何子业面前道:“臣周柏山恭迎天子圣谕!” 何子业随即肃然道:“朕得你上奏,决意置开海运司,念你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加上你在珠崖耕耘多年,颇有建树,想来对海运一事颇有心得,便着令内阁拟旨,调任你为海运司镇海使。只是海运司新立,定然会遭遇多番波折,你在任上,当需像给朕上奏那般,保持大公无私之心,莫要因为外力的缘故使得海运司成了朝廷的笑话,前期治政若是遇到重重阻力,可多与尚在珠崖的宁陵县主商议,但最终皆以你的意见为主。周卿,朕在京师,遥望你在这珠崖靖海平波,你莫要让朕失望!钦此!” 周柏山闻言,当即朝着何子业磕头谢恩道:“臣,定当谨遵圣谕!” 何子业随即点了点头道:“松亭,起身吧!” 周柏山闻言才爬起身来,朝着二人再次躬身一礼。 何子业则是将周柏山扶了起来道:“圣人口谕,你可听明白了?” 周柏山连忙点头道:“总管放心,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里去,柏山晓得圣人的意思了。” 何子业随即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好,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要在我们这里耽搁了,只是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你赶快准备一下,让所有名单上之人早早地准备好了,三日后设坛摆案,正式宣读朝廷旨意。” 周柏山闻言随即面有难色道:“二位老爷,柏山正寻思着怎么向二位禀报此事呢。” 吴盛昌是个快嘴巴,一听周柏山语气就知道可能有着什么变故,于是有些不快道:“难不成这些名单中人有人出了什么幺蛾子?闯了大祸还是死了?”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有一人如今不在珠崖,但是归期怕是赶不上这宣旨之期了。” 吴盛昌闻言小小松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到场,只须圣旨上提及的大功者莫要缺席就是。” 说完看着周柏山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随即也暗道不好,有些气恼道:“难不成还是立了大功的?” 周柏山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道:“正是首功徐云山!” 吴盛昌闻言当即骂道:“胡闹,他难道不知道朝廷要前来宣旨吗?这圣旨拟定之前可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再说了他立下如此奇功,朝廷焉能不封赏?他怎的就敢不等圣旨前来,就离开了珠崖?” 周柏山苦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何子业看周柏山的神情就猜到了他说的不知道说得十分违心,于是不难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隐瞒什么?这徐云山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离开?” 周柏山知道瞒不下去,只好苦笑道:“去的也不算太远,他两个月前去了泰罗,照理就算没回到珠崖也该快了,至于他为何离开,我就不敢乱说了。” 吴盛昌随即怒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接旨?” 周柏山只好苦笑道:“这也是坊间传闻,说那徐云山是……是……是被宁陵县主逼走的。” 第84章 徐云山归来 周柏山这话一出口,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嘴巴。 何子业毕竟是宫内的太监总管,心思总是细腻一些的,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就能嗅出许多非比寻常的讯息。 于是何子业直奔主题地问道:“你如实说来,这徐云山跟宁陵县主可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之事?” 周柏山随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要的都说了一遍,末了才无奈道:“我也不敢评断贵人行事,但是这徐云山向来待人和善,凡是打过交道的无一不对他点头称赞,就是下官自己也愣是挑不出他半分毛病,所以,这其中误会怕是只有两位天使才能调停,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子业一直服侍皇帝身边,焉能不知道石清芳算是皇帝的表姐,经常出入皇宫,所以何子业对于宁陵县主石清芳的性子自然算是十分清楚。 周柏山所描述的事情确实算是她的作风无疑,而周柏山既然能够上书朝廷请开海运司,自然算是加入到了石清芳的阵营中来,断然没有诋毁石清芳的道理。 何况,周柏山此人虽说有些圆滑,倒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何子业在宫廷倾轧多年,别的不敢说,就这识人一途绝对是宗师级别的存在,他对周柏山的判断不会出错。 所以在何子业看来,这徐云山怕是被石清芳收拾的够呛才不得已出走避让。只是这事情若是真的,传出去怕是不单石清芳的名声毁了,就连天子的计划都要因此收到影响,这何子业也免不了在心中暗暗责备起石清芳这个刁蛮的县主起来。 但是责备归责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目前的情况必须要设法让徐云山接上圣旨,将石清芳逼迫他的传言盖住,事后再设法安抚就是,可难就难在这徐云山不在,就算想强按牛喝水也做不到啊。 这时候吴盛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了周柏山问道:“这徐云山该有儿子吧?” 周柏山脸苦的更难看了:“这徐云山也是个怪人,已近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曾诞下一儿半女。他本就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万贯家财的豪商却娶一俚人女子为正妻,偏偏又惧内得厉害,莫说小妾,就是姘头都没一个,实在不行,也只能让他那上不得台面的俚妻代他接旨了。” 何子业和吴盛昌闻言,大为诧异,何子业更是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他身体有疾?” 周柏山苦笑道:“这就不了而知了,但是坊间也曾有此传言,说是这徐云山自知有难言之隐才没有纳妾,而无法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个事情也是让那俚人女子背了,甚至就连俚女善妒也是为了掩盖此事,但事实如何就非我们外人所能探究了。” 吴盛昌听完周柏山的话语顿时垮着脸道:“如今当如何是好?” 正当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之时,门外一侍卫敲门说门外有郡衙的吏员求见周柏山,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周柏山闻言就连忙随着侍卫出去,只见负责码头事务的一名户曹笔记陈河正焦急万分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于是周柏山便好奇问道:“陈河,发生何事了?” 陈河抬头一见是周柏山出来了,激动万分地就嚷嚷道:“明府,徐先生回来了!” 周柏山闻言也忍不住激动道:“谁?你说谁?哪个徐先生?” 陈河顿时激动道:“还能是谁哪个徐先生,自然是咱们珠崖的徐云山徐大善人啊!” 第85章 谁敢收你的钱 周柏山确认陈河说的就是徐云山后,拉起陈河就要赶往码头,却被陈河一把拦住道:“明府,您不跟里边的天使打个招呼就走,岂非失了礼数?” 周柏山闻言当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 说完,周柏山什么交代都没留下就急匆匆地又跑进了宅子,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诧异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说道:“天……天……天使,徐……徐……云山……徐云山他回来了!” 二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吴盛昌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周柏山喘道:“码头!” 何子业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将他带过来,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柏山随即恍然大悟道:“总管言之有理,我现在亲自赶往码头,将人留下。” 说完转身就又出了宅子,吩咐手下衙役道:“你们脚程快的马上前往码头,将徐云山带到此处,我现在坐马车也赶过去。” 话音一落,随行而来的八匹快马顿时就动了起来,朝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周柏山也急急忙忙登上了马车就催使车夫马上赶往码头,生怕去晚了,徐云山又坐船不知溜到哪里,届时可就再也难寻了,现在可是半分幺蛾子都不能再出了。 其实他完全不用那么着急的,因为徐云山那边一下了船,就马上被码头当差的衙役控制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码头。 徐云山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尤其在得知了宣旨的天使刚好也在今日驾临珠崖后,他就更加确信,这周柏山想必被他的出海弄得焦头烂额的,如今怕正不知怎么跟天使解释呢。他也正因此事,特地选择绕过丫县来到崖北码头靠岸的。 于是徐云山颇有打趣意味地对看守他的衙役笑道:“我说两位差爷,你们又说不出我犯什么事,你们扣着我做什么,我这出海近两个月,想家得紧,你们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徐云山在珠崖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跑不了,回头要真有定罪,你们再上门捉拿也就是了。” 其中一个衙役苦笑道:“徐先生莫要说笑了,若非明府事先下令,说只要见到徐先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徐先生在此稍候片刻,我等哪有那个胆子留下先生?还请先生体谅,莫要为难我等。” 徐云山也知道这些衙役说的事实话,加上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让徐云山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向随行的心腹——负责海上事务的陈卓源使了个眼色,陈卓源顿时会意,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分别塞入了看守的四名衙役手中,速度之快,让四人都没反应过来,手里就不自觉的握住了碎银。 带头的衙役连忙想把碎银还回,却被徐云山拦住道:“诸位差爷因为徐某想必这些时日也吃了不少苦头,风吹日晒的,徐某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小小意思,就当诸位差爷这些日子辛劳的茶水钱,可别嫌少!” 带头的衙役脸都快哭了到:“我说徐先生,整个珠崖都知道,如今朝廷御史前来宣旨,这首功就是您老人家,左右都要做官的,小的们哪敢收你的钱!” 第86章 我能不能不见 徐云山见众人都不敢收钱,于是朗声道:“朝廷圣旨未下,你们莫要乱说,我也不敢乱认。但是这个钱是我徐云山想给的,不是你们伸手要的,你们就只管收好就是,我给出去的钱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徐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笑纳”可就是不给徐云山面子了,于是众人就“勉为其难”的将陈卓源塞的银两装入了怀中。 正准备感谢之际,周柏山派出的八名衙役快马赶到,带头的一见到徐云山连忙拱手行礼道:“徐先生,明府有请。” 徐云山便点了点道:“烦请差爷回禀明府,云山随后就到。” 那衙役直接示意随行衙役让出一匹马来牵到徐云山面前:“徐先生见谅,来不及等了,明府也在赶来的路上,不如先生骑马随我等赶去同明府汇合再说。” 徐云山也不矫情,当即跨马而上,在其余衙役的带领下,朝着他们来时之地奔驰而去。 行至半路,就遇到了匆忙而来的郡守车驾,周柏山急急忙忙地探出了头道:“云山,快到马车上来。” 徐云山当即翻身下马,一个箭步纵身就跃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内,这一手身法直把随行付衙役看得目瞪口呆,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准备为其喝彩之际,徐云山已经坐在车厢之中。 徐云山虽然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故作好奇的问道:“明府,究竟发生了何事,搞得这么大阵仗?” 周柏山随即指着徐云山苦笑道:“云山啊云山,你可是让我一顿苦等啊,若是你今日再不出现在崖北,怕是本府这乌纱帽都戴不牢靠了。” 徐云山闻言连忙诚惶诚恐道:“究竟何事,以至于明府拿乌纱说事?这若是跟云山有关,那云山岂非成了珠崖的罪人了?” 周柏山随即摆摆手道:“既然你回来了,往事就不提了,现在京师前来的两位天使要见你,当务之急,是要前往驿馆面见天使。” 徐云山随即吃惊道:“天使?见我作甚?” 周柏山随即笑道:“你啊,如今也是个名动天下的人物了,以一己之力螳臂当车,大破俚贼十五万,这样的战绩放眼开国至今都是无比耀眼一般的存在,此次平乱,无论是地方、道、路、御史台、六部乃至内阁都是共认的首功,最终由圣人钦定,我若是天使,一到珠崖也恨不得立马见你啊!” 徐云山当即受宠若惊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居首功?若非明府居中调度,麦统领和柯校尉领兵有方,将士们勇猛无双、百姓们悍不畏死,云山焉能有机会白捡这个功劳?”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驿馆”门前,周柏山得到了车夫的禀告,于是笑对徐云山说:“好了,莫要自谦了,还是留点口舌一会应对天使吧。”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明府,我没见过大官,怕是会心虚,这天使,我能不能不见?” 第87章 好久不见 徐云山的话逗笑了周柏山,一把就将徐云山拉出了车厢,下了马车,就进了宅子。 侍卫显然事先得到了吩咐,见周柏山拉着一名青年男子入内,居然也不上前盘查。 周柏山拉着徐云山一路畅通的快速穿过几处院落,直达吴盛昌的书房。 而书房外的侍卫远远看到就已经转身入内通报,得到许可后干脆开着门,方便周柏山和徐云山直接入内。 周柏山见状也不客气,笑哈哈地拉着徐云山就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对久等的吴盛昌和何子业笑道:“两位天使,这位就是二位相见的首功徐云山!” 周柏山说完就转过身去对徐云山道:“怎的还愣着作甚,赶快拜见二位天使老爷……” 周柏山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徐云山的表情很不对劲,既没了往日的恭敬,也不像他事先提醒的那样担忧和怯懦,而是有些难以描述的冷静,或者说只有冷,没有静,因为他能感觉到徐云山逐渐加重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身躯。 正当他奇怪之时,也似乎感受到了两位天使的异样,随即转回身来,只见两位天使的表情也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吴盛昌稍微好一些,但满脸震惊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而何子业就十分精彩了,热泪盈眶,眼中尽是激动,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的……愧疚。 周柏山随即也想起了徐云山身怀禁军将军令牌之事,也曾想起徐云山当日出示令牌之时,也曾明言令牌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这么一说,这徐云山想必是到过皇宫面圣的,就算见过这二位天使也就不出奇了,只是,这三位的反应都不太正常,这其中定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辛。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于诡异,加上徐云山也不想周柏山知道太多,于是率先上前大大方方的躬身行礼道:“小民徐云山见过二位天使!” 周柏山随即也回过神来,抬手为徐云山引荐道:“这位是当朝礼部尚书老爷壶山侯,这位是京师大内总管,这二位……恶……这二位就是天使。” 徐云山再度分别跟二位天使见礼。 此时,何子业随即一个眼神暗示,吴盛昌随即领悟,轻咳一声道:“松亭,想必三日后宣旨大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亲自盯着吧?” 说完看向徐云山接着说道:“至于这徐……嗯……徐云山,就先留下,我和总管老爷有些事情要问他。” 周柏山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这三人铁板钉钉地早就认识了,只是有着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所以想要支开自己。 周柏山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晓得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前这三人,除了越来越不知深浅的徐云山之外,无论是吴盛昌还是何子业都有着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能耐。 于是,周柏山故作忽然想起事情的样子,一拍脑袋道:“哎呀,若非天使提醒,我险些忘了,这三日后的宣旨大典的场地还尚未布置,这事情必须我亲自盯着才行,下官只能先行告退。” 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两位老爷,下官还特地为两位老爷准备了接风宴,不知……” 吴盛昌随即摆摆手道:“你一番心意我们自不会拂你的面子,天色还早着呢,到时候你在派人过来告知一声,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周柏山闻言连忙心满意足地告退! 周柏山走后,徐云山顿时面露苦涩道:“二位,好久不见!” 第88章 白山王 何子业一听徐云山这句话,当即就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徐云山的手哽咽道:“殿……殿……你……你还好吗?” 徐云山不露声色地抽出了被何子业握住的手笑了笑道:“原来很好,但是今日过后,怕是不会好了!” 何子业连忙解释道:“你……你不要误会,当年的事……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也没提过,如今我只是丫县一介商贾,略有薄资,但我无儿无女,家中仅有一位老妻,你们还待怎样?” 吴盛昌看着被徐云山问愣住的何子业,急忙解释道:“白山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何总管的意思了。” 徐云山当即冷笑道:“误会?何子业,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但却是你动的手,我当日没有手刃你这杀人凶手已经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否则,纵然圣人挡在你面前,我也照杀不误!” 何子业闻言,泪流满面,直接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殿下说的不错,当日之事老奴虽不知情,那盒桃酥的的确确是老奴亲自送到王府,致使太妃误食,也使得殿下和皇家生出嫌隙,无法修补!也使得天下失去了一位威震万国的统帅!而这一切都是老奴一时失察而酿成的大错,老奴之所以苟活于世至今,只为寻得殿下的下落,如今得知殿下安好,老奴亦可放心上路,殿下,请赐老奴一死!” 吴盛昌闻言,连忙一把拦住徐云山道:“殿下,当年之事,其实另有隐情啊,这何总管也只不过被人算计才误害了太妃娘娘,其实真凶另有其人啊!” 徐云山随即一把推开了吴盛昌道:“好!那你说说,真凶是谁?为何害我?” 吴盛昌随即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徐云山见状更是悲愤而道:“你明明知道是谁,可你就是不敢说出来,而先帝亦明明知道是谁,也没有拿他怎样!所以,只能我徐远峰受此委屈?那好,为了皇家骨肉亲情,我诈死远走,让世人从此不再提及此事,难道这也不成么?” 吴盛昌被徐云山问的哑口无言,何子业更是已经泣不成声,唯有徐云山似乎流干了眼泪,声音沙哑地继续道:“若是还念着昔日情分,你们就当做今日见到的不是我,回到京师跟两位圣人也莫要提起我!” 吴盛昌随即为难道:“世人皆不知殿下表字,但不代表皇宫里的人不知道,远峰云山,会当绝顶!此乃仁安皇帝对殿下的评价!当日请功名单上的名字早就使得两位圣人坚信,这首功之人就是殿下,否则这普天之下,何人身怀这般武勇?纵然奏折有许多细节省略掉了。可是熟悉殿下之人当即就能看出,这平俚之策就是殿下的手笔,这就算瞒得住天下人,也瞒不住宫中两位圣人的法眼!” 看着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的徐云山,吴盛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殿下也该知道,若非两位圣人已经有了定论,来宣旨的就绝不会是老夫和何总管了。” 徐云山听完吴盛昌的话,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瘫坐在地上,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愿放过我!” 第89章 我愿为天子守海 何子业跪爬到了徐云山面前哭道:“殿下,您为何说这样的话啊!过去种种皆是前程往事,您的仇恨就由老奴来化解吧。宫里的两位圣人当初可是完全不知情的啊,尤其是陛下,得知他敬爱的叔父尚在人间,恨不得亲临珠崖啊!” 徐云山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何子业不要再说。 其实徐云山在平俚之后就猜到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因为按道理,平俚之规模虽然庞大,但是稍有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小小珠崖十几二十万的俚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这种功劳说大也大,说小就小,根本用不到派出一名大内总管和吏部尚书前来宣旨,从礼部挑位侍郎或者御史台挑位御史中丞前来就完事了。 而徐云山在下船之后得知了前来宣旨的居然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顿时就打了退堂鼓,可惜被眼尖的郡衙衙役看破,二话不说就把徐云山给看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徐云山又不好公然反抗,只好认栽了。 何子业知道徐云山如今确实听不进自己任何解释和劝说,于是伸手入怀,掏出两个精细地小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徐云山面前道:“殿下,此乃临行前,两位圣人分别交给老奴的匣子,特地嘱咐老奴,若是确认首功之人是殿下,则将这两个匣子交给殿下,里头分别装着两位圣人给殿下的家书,待殿下看过后,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壶山侯皆不得干涉,还要全力配合殿下,这其中包括殿下取我性命!” 徐云山纳纳地接过何子业手中的匣子,不等何子业掏出钥匙,直接一手一个就将这两个红木特制的匣子直接捏碎。 徐云山不经意露的这一手直把在一旁的吴盛昌看的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人的指力居然能练到这样的地步。 徐云山当着两人的面抽出了两个匣子中的书信,直接斗开,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两封书信看完。 徐云山将信件合上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回去就转告两位圣人,当日开海运司之事,其实是我怂恿周柏山上书促成,我人虽不在朝堂,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天下安危,我亦是太祖血脉,太祖打下的江山,我焉能坐视不理?但是重返京师休也再提,若是天子信得过我,我愿为天子守海,也算是不辜负少年时跟天子一番情谊。” 何子业闻言,带着哭腔苦笑道:“宗室血脉不负、生母之仇不忘,这也确实是殿下唯一的选择了。” 吴盛昌随即不满地提醒道:“总管,慎言!” 徐云山随即严肃道:“他说的不错,我若回到朝堂,怕是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何况昔日白山王已死,世上早无白山王徐远峰,只有商贾徐云山,你们回去,跟两位圣人也这般说,他们会明白的。” 何子业和吴盛昌对视一眼后,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齐齐朝徐云山施礼道:“是!” 徐云山无奈地说道:“你们莫要再给我行礼了,别习惯了改不掉,在人前露了马脚,到时说不清楚就麻烦了。” 说完再次伸手拦住了准备再次施礼回应的二人道:“这事就这样吧,我走了,除了宣旨那日,没有别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第90章 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三日后的宣旨仪式十分顺利,众人都神色开怀的领了旨意后,就分别各自安排交接事宜去。 毕竟要么高升,要么调离到更好的去处,所以,出了接旨的校场,几乎人人都是满脸喜色。 徐云山也正式被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正七品,同时传闻中要授予的丫县男爵也一并授予徐云山。 这丫县男虽是王、公、侯、伯、子、男中最低的爵位,可是大虞开国以来对爵位控制得十分严格,何况就算是男爵也是从五品的爵位。 要知道珠崖最大的官郡守和驻郡统领也才正五品,算上新设的衙门海运司的主管也是正五品,所以徐云山也因此从一介商贾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 彼此升迁还有一个有趣的就是周柏山升任海运司主管镇海使,就必须离开郡所衙门,前往海运司所在的丫县,将郡衙让出给到新任珠崖郡守罗万宗。 而罗万宗的继任者尚未到位,所以丫县县衙就先暂借给周柏山这位首任海运司镇海使作为临时行署使用,听着像是周柏山这个郡守跟罗万宗这个县令换了个官当似的。 而徐云山还不能马上回到丫县,毕竟军队牵扯复杂,必须要先到新任珠崖驻郡兵事营统领柯万兴这里报到,拿到驻郡兵事营的签发文书之后才由柯万兴派出的司马随同一起到任。 说起来,这柯万兴跟徐云山还有着并肩作战的袍泽之谊,虽说因为宁陵县主的缘故使得两人之间曾经有过对立,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互相欣赏。 得知徐云山要来报到,柯万兴特地早早就等在营区,一同等候的还有原本早该离去却因为徐云山而多留两天的麦永瑞。 见到徐云山前来报到,二人纷纷同时起身相迎,麦永瑞更是打趣柯万兴道:“永和兄,你手下有这样一名县男出任校尉,以后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听谁的?” 徐云山闻言连忙插嘴道:“参军老爷说笑了,在军中自然亦职位高低分尊卑,当然是末将听从统领调配,岂有末将倒反天罡指挥起上峰的道理! 麦永瑞见徐云山称呼他为参军老爷,随即不满道:“诶……你我一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这又没有外人,你叫我参军老爷岂不是故意恶心我来的?”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是军中营地,我不称呼你的职称,难不成直呼其名不成,我可不想刚来报到就挨军棍。” 麦永瑞随即指着徐云山无奈道:“你这利嘴啊!也罢,赶紧领取文书印信,然后请我吃酒去,我即将离开珠崖,你这珠崖第一豪商总不能吝啬几个酒钱吧?” 柯万兴也打趣道:“就是,我新官上任,别的孝敬不要,今日却要好好喝上一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你们二人几时如此不正经了,区区一顿酒还怕我跑了?二位放心,望海楼扬帆雅间,我已经备好,就等你二人开口,免得一会灌你们酒时,灌不下去。” 麦永瑞和柯万兴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道:“你看,我就说他没安好心,明明要请客喝酒,还得咱们来开这个口,这生意都做成精了。” 第91章 训话立威 徐云山没有在崖北耽搁太久,接到文书当日,宴请了新上司柯万兴和老上司麦永瑞喝了个痛快,第二日就随商船返回丫县,航行不到两日,就在丫县码头等岸。 当然首任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被他邀请一同前往。 徐云山先是贴心地帮助周柏山在县衙安顿好了之后,才马不停蹄地赶往丫县五里之外的守备大营上任。 这守备营校尉虽说官不大,但也是一县军事主官,担护卫一县平安之责,徐云山自然也不敢疏松大意,。 其经历了上任校尉杨子威通俚叛变之事,整个守备营被检察使上上下下“梳理”了几番,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原本满编的一营士兵三百六十人,经过俚乱之后仅剩二百八十余人,这还是麦永瑞当初坐镇丫县平俚之时,特地补充的,但依旧是没有补足,也就是说徐云山还需要重新招募士兵以充兵虚。 这也算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毕竟兵营空虚,一旦再来一次动荡,徐云山这个一县军事主官可是要担责的,若是事情严重,说不定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但是徐云山是谁?曾经的大虞第一战神,天下治军无人能出其右者,千军万马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何况区区一营兵马。 徐云山坐镇中堂,快速阅览了营中书记呈上来的相关名册以及账目,对目前丫县守备大营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于是当即吩咐击鼓聚兵,他要在校场训话。 徐云山一战平俚的威名已经在丫县根深蒂固,所以当守备营诸人得知新来的驻县校尉乃是徐云山的时候,全营雀跃欢呼,奔走相告。 因为徐云山的名字对于整个丫县乃至珠崖来说实在太过于特殊了,首先他是丫县乃至珠崖第一豪商,但为人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同时他平日里喜好结交,上至权贵,下至平民,从不摆谱拿腔,性情豪迈爽朗,颇得百姓好感。 最后就是这平俚首功,几乎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众俚贼,使得丫县乃至珠崖全境免遭涂炭,能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传出去都觉得光宗耀祖。 只是今日,他们恐怕会见识到徐云山的另一面,一代军神治军的威严和手段。 在校场上,徐云山早已换了一身甲胄,正襟危坐,闭目不语,等到全营兵马集结之后,队正上前施礼告知,徐云山才缓缓睁开一双虎目,利索的起身,手扶腰间军刀,龙行虎步地走到高台正中。 他先是左右扫了一眼校场上的士兵,然后神情威严地朗声道:“诸位兄弟袍泽,鄙人徐云山,想必诸位都不陌生。我本就是丫县子弟,经营些小本买卖糊口,怎奈因某些不肖子弟胡作非为,致使虞、俚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某有幸得当时的老爷们信任,随同平乱,白捡了个便宜,被朝廷认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往后,跟诸位袍泽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但是我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第一,平日里不管你我远近亲疏,在营中,我是主官,尔等须听我的号令,违者,军法处置,绝不留情。第二,我治军,无他耳,唯有军纪一条,自我而起,何人违反军纪,皆军法处置,此话可由驻县守备营司马记下,若有一日,我徐云山违反军纪,则由向司马亲自监刑。第三,我再次声明一点,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人,皆是我大虞子民,尔等之间不可相互以此攻讦,一旦发现,当即开革出营,永不录用,一应功勋全部作废。” 场上鸦雀无声,显然是被徐云山的气势给震撼到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好好先生居然会如此威严。 但徐云山明白一个道理,治军治政也好,讲究的是恩威并施、怀柔并济,于是语气一转,缓和道:“还有最后一点,我徐云山再次向诸位保证,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尔等功劳不会抹煞、军饷不会贪墨、尔等只管专心训练,护卫一方,我徐云山绝不会亏待诸位半分。” 第92章 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徐云山一番训话之后,直接说道:“今日本校尉新官上任,所有弟兄一人一壶酒,半只鸡,允许下值之后喝,但要按照军纪要求来,一人一天饮酒不得超过三两,否则军法处置。” 说完便示意解散,然后徐云山就回到了中堂继续重新审阅起名册和账目,同时跟司马向云器商议起如何招募新兵进行补充之事,毕竟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一直忙到了日落黄昏,徐云山才想起了今日下船都未曾回家看一眼,于是便起身对司马向云器道:“连累司马陪我到这般时候,只是军中不饮酒,否则我说什么也要置办一席跟司马痛饮一番的。” 向云器连忙客气道:“校尉说的哪里话,校尉自从下了船,听说连家都未回,就先安置了新任镇海使入住县衙,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大营,校尉这般兢兢业业,云器当真汗颜,自愧不如啊!依下官看,校尉不然回府一趟,明日再来大营就是了,反正两地近的很,若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校尉决断的,云器再派人前往通知。” 徐云山一听就听出了向云器话音中的试探之意,他今日才当着众人的面强调军纪,今日第一日就往家里跑,虽说算不上违反军纪,但也确实有些打脸,于是不动声色道:“这如何使得,我今日在校场说的话岂不成了笑话,不是休沐之日,自当坐镇营中。” 向云器随即笑道:“说句得罪校尉的话,您今日若不回家,就不担心家中嫂夫人……” 徐云山闻言随即老脸一红,这怕老婆都怕到丫县皆知,但是军人嘛,宁死不认错才是丘八的本性,只见徐云山故作傲然道:“怕什么?她要怎的?老子揍起婆娘来,照样是跟战场上一样是条响当当地好汉子。” 向云器随即大笑拱手赔罪道:“校尉莫怪,这也是坊间传言,我无意间得知,虽说不该如此试探,但确实忍不住。”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哈哈笑道:“老向,你就是个坏种,不过对我的胃口,将来啊,咱俩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喝上一顿。” 不等向云器回话,就见一名士兵在堂外高声说道:“校尉,外头有个自称宁陵县主的女子求见!” 徐云山闻言当即就垮了脸对向云器道:“这宁陵县主轻易惹不得,想必你也听说兄弟我被她逼得远走重洋两个月,直到天使来宣旨之期将近,才不得已返航,如今刚回到丫县,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又找上门来了。想必我这屁股也是坐不久了。” 向云器闻言当即义愤填词道:“这简直混账,区区一个未出阁的贵女,不好好待在京师家中绣花,偏生跑到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珠崖来作威作福,原先俚乱不就是她石氏族人石正光惹出来的滔天大祸吗,如今还不消停,校尉莫慌,咱们上书朝廷告她一状,我就不信了,她一介婆娘还能掀翻了天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了向云器的嘴巴道:“我的好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婆娘当真惹不得!” 第93章 石清芳的怒火 不管如何,这石清芳是绝对不能见的。 于公,这里是军营,石清芳纵然是天之贵女也不能进入,莫说是她,就算是当朝公主,没有相关的文书旨意,也决不能踏入军营半步,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县主。 于私,先不说她跟徐云山之间的恩怨尚未化解,就算化解也不过是为了拉徐云山入伙,上他们石家的船。 徐云山是谁?那可是大虞曾经的第一战神白山王,无论血脉还是名头都比她石氏尊贵得多了去,她那艘船能装得下徐云山这尊大神? 而且徐云山答应了帮天子守海,那也是以徐云山自己的本事来实施,可没说要跟她石氏合作。 他们甚至连徐云山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当今世上还知道徐云山身份之人,绝对不超过十个,若非徐云山立下这惊世奇功,那知道之人甚至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所以,徐云山都不想跟这石清芳有过多瓜葛和牵扯。 甚至在前来丫县之前,还特地交代了留在珠崖协助周柏山建设海运司的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让他们敲打敲打石清芳这个贼婆娘,以后莫要来纠缠自己。 当时两人亦是满口答应下来,这话都没说过两天,这贼婆娘又闹上门来,而且还是军营,她想干什么? 若是徐云山当真心狠手辣,直接晾她半日不理,以她那火爆性子一定会做出什么违禁之事,届时徐云山当场下令将她射杀在军营大门都没有问题,所以,徐云山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于是,徐云山很干脆地对堂外的士兵朗声说道:“你去告诉她,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她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让她马上离开,否则本校尉将会以祸乱军心的罪名杀了她!” 那名士兵显然是愣住了,无论是石清芳的身份也好,还是曾经逼迫徐云山远走的传言也罢,放言射杀这样的话,都不像是徐云山能够做出的态度。 徐云山见这士兵愣在当场,随即有些愠怒道:“你听不懂话吗?还是要老子亲自去说?” 那名士兵听到徐云山这样说,连忙躬身领命就转身来到营门对等候在那里的宁陵县主石清芳道:“校尉不见你,你走吧!” 石清芳的护卫就要发作,那名士兵随即继续说道:“校尉还说了,我大虞没有女子进入军营的规矩,宁陵县主身为开国武勋之后连这个都不懂吗?请县主马上离开,否则校尉将会以霍乱军心的罪名杀人!” 这句话当真是触到了石清芳,当即隔着车窗就咤喝道:“混账!他徐云山好大的官威,你进去告诉他,本县主限他一盏茶的功夫前来请罪,否则有他好看!” 那名士兵闻言则是回怼道:“恕难从命,校尉说了,无需理会尔等,只要时间一到,他出来巡营,若是还见尔等在此徘徊,格杀勿论,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走还是留,我言尽于此!” 石清芳的护卫闻言当即就要拔刀相向,车厢里的石清芳再出喝止道:“算了,我们走!” 但是临走之时,忍不住掀开帘子冷冷地盯着传话的士兵道:“你转告徐云山,从今以后,山高水长,他好自为之!” 虽说不是多狠的话,但是她冰冷的表情可以展现出她现在的怒火到底有多可怕! 第94章 海运司有请 对于石清芳吃瘪而走,徐云山并未过度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石清芳根本不足以让他重视。 说白了石清芳只不过是当今圣人揽权和石氏战队丢出来的一把刀子,这个几乎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情,就连石清芳自己也清楚地很。 只不过石清芳或许是不甘心迟早有一日会鸟尽弓藏,被利用完了再被圣人或者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给牺牲掉。 所以,她在帮助圣人和家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的谋划。 毕竟她若是那种甘心嫁做人妇的女子的话,又岂能抛头露面来做这些事情,传出去了谁家还敢娶她这样一位强势至极的女子,哪怕她身世不凡。 所以,她身为一枚棋子,却妄想下棋,身后这些操纵之人自然不会允许,这也是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被派来协助周柏山建立海运司的原因。 虽然圣人给周柏山的口谕已经明言若是遇事不决,可跟宁陵县主商议,但也强调了一句,最终以周柏山自身的决断为主。 说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瞒着石清芳,甚至要让她知道,但她也只有知情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周柏山自己手中。 再不济不还有个吏部尚书坐镇在丫县,吏部尚书的建议总是比石清芳一介女流来的更加靠谱吧。 何况吴盛昌是谁?那可是上古八大世家之一邺郡吴氏的当代家主,大虞太祖高皇帝的仁高皇后就是当时邺郡吴氏的嫡女,还有就是当今天子徐世藩的生母也是出自于邺郡吴氏,乃是吴盛昌胞兄吴盛隆的独女。 吴盛隆早逝,只留下此女由伯父吴盛昌养大,然后选入宫中成了贵妃,所以相比吴瑞琪这个毫无血缘的国舅爷,吴盛昌才是名副其实的“国丈爷”。 单单这一层关系,吴盛昌在丫县就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说什么就相当于天子的意思也毫不夸张。 这吴盛昌和石清芳之间,谁是大小王,周柏山焉能分不清?徐云山又焉能分不清? 徐云山私下连吴盛昌都敢不给好脸,石清芳算个屁。只不过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脸,要打得别人无话可说,所以,石清芳今日被徐云山驱赶的理由她自己都不敢往外说。 说了擅闯军营这一条罪名虽不至于要她的命,但是她就只能被勒令回京,然后由家中老人出面为她寻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天子若是念情也就最多是亲自下旨赐婚,使其的婚事板上钉钉。 石清芳自然不愿如此,但是她跟徐云山这个两字算是彻底地结下了。 其实她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当日山道初遇之时,她对徐云山的杀心就已经注定了两人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一夜无话,徐云山大早起身,正准备梳洗,就见房外的传令兵进来禀报道:“校尉,海运司衙门大清早就派人前来,想请校尉过去商议一些事情,还特地吩咐等校尉起身再告知。” 徐云山随即也猜到了海运司那边的来意,于是对传令兵道:“你前去回复,让那人回去转告镇海使老爷,就说我这边巡完营地就会前去,劳烦他老人家稍等片刻。” 第95章 多担一份责任 徐云山巡完营地,当即就带上一队护卫,风风扑扑的朝着县城而去,如今他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独进独出了。 一路上尽是跟他问好恭贺的百姓,徐云山也在马上一一笑着回应,仿佛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使得这位大家熟悉的徐先生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大家对他的称呼还是称为“徐先生”,而非他的军职徐校尉。 来到了县衙大门,立马就由衙役上前施礼,然后将徐云山带入大堂。 一进入大堂,就见到周柏山高居其中,而吴盛昌和何子业则是分别穿着便装坐在下首。 毕竟他们二人若是穿着官服,那就得依照官场规矩,由吴盛昌居中而坐,而海运司主官周柏山反而要坐在下首,这样一来,有损主官威严,所以他们今日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出现,所以就避免了周柏山的尴尬。 三人见到一身戎装的徐云山进来,都是都是眼睛一亮,吴盛昌和何子业是见过披甲的徐云山的,所以并未太多惊奇。 只是这身装扮使得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徐云山还是少年将军之时的光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徐云山都快而立之年,也许久未曾领兵,但是一旦戎装在身,那股杀伐凌厉之气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而周柏山确是直接瞪大了眼睛,徐云山这一身铠甲在身,就像换了个人那般玄幻,那气质显得就像他是一位天生的将军一般。 只见徐云山随手将腰间配刀丢到身后的亲兵手中,龙行虎步地朝众人走来,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一切浑然天成,似乎已经很熟练这样的动作,而眼神中的凌厉就像两把刀锋一般,周柏山亦不由得怀疑,这铠甲是否有种神奇的魔力,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徐云山也不扭捏,上前朝着三人恭敬地躬身行礼道:“丫县守备营校尉徐云山见过三位老爷。” 吴盛昌随即笑着摆摆手道:“云山,莫要多礼,快快上座,你可是让我们三人一番好等啊!” 徐云山随即在吴盛昌指定的位置坐下后面无表情道:“云山初掌县营,诸事尚需厘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以至于安排军务之时耽搁了少许时间,还请诸位老爷见谅。” 何子业顿时白了吴盛昌一眼后笑着对徐云山道:“无妨,不碍事的,自然是军务优先,护卫一方才是你手头真正的大事。” 徐云山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表情拱手道:“多谢总管体谅,云山惭愧!” 这时周柏山也看出了徐云山对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的冷淡和疏离,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二人看起来也没有半分恼怒的意思。 于是周柏山连忙打岔道:“既然徐校尉已经来了,二位老爷,咱们是否就可以开始了?” 得到二人微笑点头示意,周柏山亦是笑着对徐云山道:“徐校尉,客气话我就不讲了,今日找你前来,就是为了与你商议海运护卫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云山对着周柏山自然不会像对着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一样板着脸,依旧保持着昔日的恭敬拱手道:“镇海使客气了,有何需求,不妨说来,但凡云山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十分满意,毕竟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加持之下已经完全可以不用还跟往日一般对他恭恭敬敬。 何况大虞军、政向来都是分而治之,就算自己官位比徐云山这个驻县校尉高出许多,但并无节制之权,徐云山若是不搭理自己,自己亦是无可奈何的。 但周柏山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徐校尉可愿多担一份责任?” 第96章 拿朝廷文书来 面对周柏山小心翼翼地询问,徐云山忍不住好笑道:“镇海使何意?不妨直说。” 周柏山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这海运司是一个新成立的衙门,许多班底尚未搭建,除了我的两名副手转运使已有朝廷直接指派之外,手底下真正需要运转的税、工、航、卫、吏、商六曹,目前还在搭建之中,这珠崖又非中原,人才有限得紧,大概率是选拔不到什么像样的人才,也大概率不会从珠崖来选。”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海运司乃是国之重器,朝廷对此期许甚高,除了吏员,怕是戴帽子都要朝廷吏部调配,内阁通过,陛下盖章才能正式任命。” 周柏山接着说道:“所以啊,这朝廷相关的官员未曾到位之前,税收可以先暂时由县衙代办,工曹可以先行选拔两名吏员进行代管,航曹则由我先亲自来抓,吏曹则由此次随行天使前来的吏部官员先行代劳,这商曹嘛,本来最适合的人是你,可你已经进了军营,但是想来亦是不难解决,最重要的反而是卫曹,如今一时半会之间,海运司根本不足以组建足够规模的卫兵护卫航线和维持码头秩序,但是南海路已经明确不插手海运司之事,不会增派多于的兵马专门护卫海运,而珠崖全郡兵马本来也是不足的,再说了,这些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你这一营驻县兵马可以一用,所以……” 说到此处,周柏山想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才好。 而徐云山则是扫了吴盛昌和何子业一眼,他知道绝对都是这两个老东西背后使得坏,于是接道:“所以,镇海使是希望我这一营兵马先行兼顾海运司的护卫之责?” 周柏山连忙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有何需求,你也尽管可以提出来,两位老爷在这里也能拍板一些事情的。” 徐云山思索了一番后,肃然道:“第一,南海路军机堂麦元帅已经明确,整个南海路兵马不再插手海运司之事,我麾下一营兵马亦属于南海路兵马序列之中,我如何能违反麦元帅的军令?第二,俚乱之际,县兵损失惨重,超出三成以上的缺员,如今尚且没有招募满编,我县营尚且捉襟见肘,如何有余力兼顾码头和航线?第三,海运司乃国之重器,选兵用将自当慎重为之,毕竟海运司的兵政合一已经跟太祖高皇帝定制的军政分治的国策有所冲突,若是再加入我这个地方兵马,你们几位老爷确定不会出问题?怕是朝堂上的口水都能将我淹死。” 何子业连忙插嘴道:“此事,再来的时候,圣人和内阁以及六部尚书都已经达成一致了,只此一例。何况让你兼顾只是临时过渡而已,并不是真的永远如此,一旦新的卫曹统领上任,你的兵马就可以撤出。” 徐云山依旧摇头道:“此事非我不愿,我人低言微,做不了主,你们不该找我谈,你们该找麦元帅去谈,或是找朝中的兵部尚书谈,我只看文书办事,若无朝廷文书,我麾下兵马不会干涉海运司半分。” 周柏山有些耍赖似地说道:“云山,咱们之间的交情……” 徐云山随即摆手打断道:“公事焉能因私交而废,镇海使莫要说,想调动我麾下兵马,拿朝廷文书来!” 第97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徐云山只认朝廷文书这个事情,将三人堵得死死的。 周柏山更是无奈地给吴盛昌和何子业一个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就说了,没有文书,借他徐云山一百个胆子特也不敢答应啊!” 吴盛昌随即咳嗽一声道:“若是我有朝廷文书,是否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问题大了去了,我说过,县兵如今编制尚有三成以上的缺编,兵员本就不足,护卫一县马马虎虎,若是兼顾航线、码头等地,那就是捉襟见肘,届时是哪里都要顾,又哪里都顾不上,敢问几位老爷,这事情又当如何解决?” 吴盛昌对徐云山的态度也有些恼火,随即声音也大了些道:“那你这个驻县校尉是干什么吃的?兵员不足为何不招?你区区一县之营地满编也不超过二百八十人,海运司同样规格也要二百八十人,算上你在编的士兵,你拢共也就招募三百左右的人手当兵,诺大个丫县找不出三百壮丁?” 徐云山依旧冷笑道:“莫说三百,就是三万都有,但都是俚家子,敢问尚书老爷,可敢用否?” 吴盛昌闻言随即就噎住了,有些不甘道:“难不成我虞家子就凑不出三百人?这丫县可是珠崖大县。”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吴尚书怕是不知道,在码头干上一个月和在营区干上一个月的区别。” 吴盛昌随即问道:“有什么区别?” 徐云山随即笑道:“无论是虞家子还是俚家子,在码头只要不懒,干上五年,可以盖上一座房屋,取上一房媳妇,而在军营当差,那是没活路了才去干得营生,好人家的子弟,谁去当兵?有钱的不屑,没钱的也看不上,在珠崖征兵,比丑汉子找婆娘还难!” 吴盛昌随即不信道:“你莫不是在诓我吧,什么时候做个苦力能挣这么多银子了?” 徐云山随即朝着周柏山努了努嘴道:“此事你大可向镇海使求证,看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周柏山闻言,随即苦笑着朝着吴盛昌和何子业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在珠崖,经商可不像中原那般,是下等人的勾当,而跟着商贾吃饭,十年挣的都比别人半辈子都多。所以,珠崖这个鬼地方,你叫人去当兵或许没人理你,但是你说码头有空缺,那些个后生挤破了头都要去。” 吴盛昌闻言当即怒道:“好好的一块地方,怎会被尔等治理得满岛铜臭,我看着珠崖的学堂也开了不少,难不成学堂之中教的都是商贾之道,却无半分圣贤之言?” 周柏山随即苦笑道:“您所看见的学堂,大部分还是徐校尉为首的大户商贾捐赠的,教的都是圣人学说,但是奈何没有好的师资,也导致生员水平参差不齐,偶尔有一两个才学惊艳之辈,一去到中原就泯然众人矣,从开国之初开始数,这珠崖百来年间出过的进士屈指可数,更别说三甲及第之士,所以,珠崖百姓对仕途一道并不向往,吃饱才是正理,这也是为何学堂多而学员少的原因,珠崖人上学就是为了识字算数,至于书读不读的,怕是没多重要。” 徐云山随即冷冷地插了一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第98章 提高军饷 周柏山见他们越说越远,且越说越僵,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说诸位,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三人闻言顿时都不再说话。 周柏山随即问道:“云山,这里也都不是外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所说的那些困难可有解决办法,我海运司能给什么支持,只要有办法,咱们万事好商量嘛。” 徐云山不好拂了周柏山的面子,随即语气缓和道:“镇海使,倒不是云山推脱,上诉的那些问题,我也是刚刚理清,至于怎么解决我都没来得及想,我昨日才上任,如何能这么快想到解决方案?何况事关政、军分治的大事,没有朝廷文书,我如何敢胡乱参与这样的讨论中来。”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罢,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只见金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皇字,徐云山接过来,只觉得令牌压手,分量不轻,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用隶书刻着:见此令牌,如朕亲临。 徐云山连忙恭恭敬敬地将令牌双手奉回吴盛昌手中道:“即使如此,我也只可以参与讨论,却不能直接答应兼顾海运司的卫曹之责。” 吴盛昌笑道:“这是理所当然,我虽手持圣人令牌,但却不会下乱命,纵然是圣人想做什么事情,那也得通过内阁向下颁布符合流程的文书才能生效,所以,给你看这个令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打消疑虑,安心配合我等将这守海的章折拟定,后面的事情自有朝廷安排。” 徐云山随即认真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我昨日才上任,诸事还在疏理当中,如今也就知晓个大概情况,我也将情况告知诸位老爷了,至于如何解决,我实在也没想出来,毕竟我也不是神仙。” 何子业随即笑道:“徐校尉不必自谦,我们都知道徐校尉向来足智多谋,虽说这时间确实仓促了些,但徐校尉你也说了,海运司乃国之重器,涉及甚广,你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也是分内之事,何况此事早日有个结果,也省的我们来回折腾你来回奔波不是?” 徐云山随即无奈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够成熟,诸位老爷若是不嫌弃大可听听,若是说的不对,诸位老爷就当下官胡说八道。” 三人闻言,随即眼睛一亮,周柏山更是催促道:“云山啊,我就说你定然有办法的,快给我们说说看。” 徐云山随即斟酌了一番后就缓缓说道:“目前真正的难点是招不到兵,而招不到兵的原因是粮饷太低,但是朝廷的军饷向来都是有规格的,纵然对海运司特殊关照,这军饷待遇怕是也高得有限。所以,还得从这军饷待遇入手,看看怎么做些文章,将这军饷待遇拔高,或者说变相补贴一些,使得丫县青壮愿意参军。” 吴盛昌随即急道:“计将安出?” 第99章 此计甚妙 面对吴盛昌的询问,徐云山随即说道:“远的不说,先说说码头的苦力,他们在码头搬运则是按照货物数量计件,一件货物小件三个铜钱、大件五个铜钱。一个青壮一日从早到晚约莫可搬得四五十件,且还是大件为多。也就是说这些青壮一日的收入就在两百钱左右。一个月随便有十五日是有活干的,何况这码头商家常有补贴,有时候看大伙辛苦,或是货物着急的时候,那提高价格是常有的事。也就说,平均下来,在码头做苦力搬运,一个月估摸着也能有个两吊半钱的收入打底,也就是相当于二两多银子,这也仅仅是打底而已,这若是放在中原,也比寻常百姓高。可珠崖的郡兵才几个钱?郡所的相对好一些,想县兵这种级别的士兵,一个月就一吊钱,算上吃住的成本,养一个兵,一个月两吊钱就顶了天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若是诸位老爷设身处地的想,你们若是丫县青壮,你是愿意去码头当苦力还是去营里当差?” 周柏山作为前任郡守,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自然不觉得奇怪,但是吴盛昌和何子业的表情就相当精彩了,吴盛昌更是有些不满道:“按照珠崖的物价,一吊足以一家三口吃饱了,当兵的若是只盯着那点钱,那不当也罢。” 徐云山随即道:“照啊!所以大家都不来当兵啊。” 何子业连忙摆手示意吴盛昌莫要再说,然后对徐云山说道:“此乃人之常情,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才能让这些人来当兵?” 徐云山笑了笑道:“最直接的就是每月每人三吊钱,莫说这些苦力了,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怕是也能别着刀前来参军。” 周柏山闻言顿时脸色难看道:“若能给这么多,何须你说。” 徐云山随即又笑道:“我自然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诸位老爷看能不能这样,凡事海运司卫曹之兵,依旧按照正常县兵甚至高出县兵局部水平的俸禄发放,但是凡是出海的商号必须要经过卫曹护送,否则不能出海,而且卫曹护送则要收取一笔护卫费用,这笔费用中再按照五五比例将一半作为这些卫兵的补贴,这样一来,卫曹卫兵的待遇不就变相的提高了许多?这样一来,或许愿意到卫曹当差的青壮就会多了许多。”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倒有勒索逼迫商号交钱之嫌疑,毕竟各个商号都有缴纳赋税的,如此一来,岂不等于增加了一项开支,这些商号如何肯干。 徐云山也看出了三人的顾虑,笑着道:“这些钱其实也不难算,首先成立海运司的目的是为了规范进出海口的章程,在原有赋税不变的情况之下,增加些许护卫开支有何不可?那些个商号本来出海也要聘请不少青壮持械登船护卫,这本就是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事情,何况开支也不小,只需朝廷排除专门的护卫,他们倒还省去了许多这方面的开支,何况一次出海的商号,同一个航线上的又不止一家,海运司若是不贪这点费用,只需要保证每条航线都有专门的护卫,这些卫兵又足以保护航线上所有的商号就是,这样一来,同一条航线的商号共同分摊航线护卫的开支,那也没几个钱了。” 吴盛昌随即一拍手笑道:“照啊!此计甚妙!” 第100章 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周柏山也是抚掌笑道:“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先行动起来了,只需等待朝廷指派的卫曹统领前来上任,这架子也就算搭起来了。” 吴盛昌随即想到什么似道:“动起来,说的轻巧,敢问镇海使可知兵否?” 周柏山被吴盛昌冷不丁这么一问,随即垮着脸道:“尚书老爷说笑了,柏山兵书倒是读过一本,但若说水平,怕是纸上谈兵都不够格,差远了。” 吴盛昌随即问道:“既不知兵,如何招兵?” 周柏山随机一愣,欲言又止道:“这……这尚书老爷……您……”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能快速将架子搭建起来,我堂堂吏部尚书给你打个下手帮忙招兵也不是不可以,何况我带来的人中,也有知兵之人,但你莫要忘了,这卫曹之兵可是在海上,不是在陆上,陆地选兵之法不合适用在海运司卫曹兵马招募,若只是普通水师招募也不是没人能行,可这是海师,大海不同于江河,对士兵的要求更加苛刻,何况招募之后也要先行训练,咱们这些人中谁懂海师训练之法?” 周柏山闻言,脸更垮了,不知如何是好,但一旁的何子业随即眼神一亮道:“这徐校尉兵马谋略样样精通,这不是天选之人么?”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纷纷眼睛一亮,朝着徐云山望去。 徐云山随即白了何子业一眼才对三人说道:“何总管过奖了,下官侥幸立功,窃据校尉之职已经愧对丫县父老了,终日唯恐无法护卫一县平安,焉敢染指卫曹之兵。” 周柏山确有不同意见道:“云山老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当初你制定平俚之策就足以说明你兵法谋略不俗,然后一己之力在万军中擒贼首,杀溃十五万俚贼,更是说明你武勇过人、当世无双。同时你又常年出海,对大海算是了如指掌,你麾下那些护卫那个不是经你之手训练出来的?你若是能出任这卫曹统领,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吴盛昌和何子业闻言也连连点头称善。 徐云山觉得戏也演的差不多了,随即起身道:“要我守海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吴盛昌随即一拍桌子笑道:“只要你肯应允,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徐云山随即伸出一根手指语气铿锵道:“文武分治不可破,这卫曹必须独立出海运司之外,列为镇军序列,直接受镇南军统辖。” 吴盛昌实在想不到徐云山会提这么一个要求,按理说徐云山其实已经答应了要替天子守海,今天也不过是当着周柏山的面演一出戏罢了,免得落人口实。 但他冷不丁的提出这个要求可就打乱了吴盛昌的计划,使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于是原本开怀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最后更是咬着牙挤出一句话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云山神情肃然道:“自然知道,海运一事,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国运,焉能任由一个衙门全权掌控,何况文武分治乃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我徐云山不敢违背,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违背!” 第101章 镇南军统领 皇宫寿和殿,太后正端坐正位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密折,一旁的小皇帝徐世藩正殷勤地给太后添茶。 太后随即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看似淡然实则焦急万分的皇帝道:“拿去看吧,知道你快装不下去了。” 徐世藩闻言随即笑脸一红道:“母后又取笑儿臣。” 说完结果太后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后,原本被太后取笑而红润的脸庞瞬间变成了极不自然的潮红,伴随着喘着粗气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极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太后随即怜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皇帝,你还需练练这身养气的功夫,你看你都掩饰不住你的喜悦,这是不对的。” 徐世藩似乎没有听见太后的话,而是放下信件且忍不住湿了眼眶道:“母后,您看,他真的是云山叔父,我的云山叔父尚在人间,如今还要为我守海!” 太后闻言也瞬间红了眼眶道:“是啊,多好的一个人,因为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使得他远离了我们皇家,躲到了国境之南,宁愿做着最没地位的商贾,也不愿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我们皇家对不住他啊。” 徐世藩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当即坚定的说道:“既然叔父在世,朕要恢复他的身份,让他重回京师,执掌禁军,继续做他的白山王,这一次,说什么朕再也不会让他离开家了。” 太后闻言随即怒道:“胡闹,你既然知晓他为何离开,就该知道当初你皇考和先帝为何会那般委屈他,你若是将他尚在人间之事公之于众,你将你皇考和先帝置于何地,你又该怎么对天下人解释?” “可是,母后……” 太后愤怒地打断了徐世藩道:“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白山王徐远峰已死,决不能再活过来!” 徐世藩闻言满腔悲愤道:“难不成儿臣还要将他灭口不成?” 太后随即柔声道:“傻孩子,他只是不能是徐远峰,但是不妨碍他是徐云山,徐远峰已死,但徐云山仍在,只要你心中认他敬他,为不为他正名又有何打紧的?母后相信云山会明白的,而且他还明白得很。” 看着徐世藩有些疑惑的表情,太后拿起了被徐世藩放在了案几上的信件道:“你看何子业所言,云山坚持必须文武分治,否则坚决不受海运司护卫之责,他说的有道理啊,太祖皇帝定制的祖训焉能轻易打破?何况这海运之事如今已经涉及国本,焉能捏在一个衙门手中?云山说的也没错,确实该分而治之。” 徐世藩细细思索了一番道:“母后说的没错,云山叔父做的是对的,此事确是儿臣孟浪了,心急差点坏了事,既如此,儿臣就将这南海之上的兵权都托付给叔父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跟内阁商量一番,取消海运司卫曹一位,另设一名镇南军统领,负责珠崖海域周边的拱卫,这样无形中还形成了几方相互制约,也大大的保障了将来海运的顺利,越多眼睛盯着,就越不容易被人掌握,你要知道,若是有人完全掌握海运,那对国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就依母后所言,儿臣这就去安排!” 第102章 又升官了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丫县到京师走了八日,从京师回到丫县也只用了八日,加上两位圣人和内阁的商议用了两日,整整二十日的时间,就把徐云山这个新任的七品丫县校尉一口气给提拔成了正五品的镇南军海师统领。 徐云山一下子成了整个珠崖官场除了珠崖郡守和驻军统领,以及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之外的最高官职,同时还将丫县男爵提拔至了丫县伯,所以,算上爵位,如今的周柏山见到徐云山都要给徐云山行礼,徐云山也成了珠崖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其实按道理,哪怕太后参与,这个海运司卫曹独立出来的决议也不会那么快形成共识通过的。 只是一来,内阁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王瑞琦本就对海运司一事心怀不满,如今皇帝想要分海运司之权,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再加上他也从王明峰来信得知,徐云山和石清芳之间的恩怨,这石清芳摆明就是小皇帝派到珠崖促成海运司设立的刀子,徐云山这样的人若是给他足够的地位,让他放开手脚跟石清芳斗上一场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对于拔高徐云山爵位一事,他也带头赞成。 若是他知道徐云山就是昔日威震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所以,眨眼二十日的光景,徐云山这屁股还没在驻县守备营的大堂坐热,就又升了官,还连升四级,同时爵位还进了两阶,那丫县男爵府的牌匾才刚挂上门头没几日,就又要换了。 因为新任驻县校尉尚未到任,所以先由徐云山兼着,待到南海路元帅麦擎忠选定新的校尉前来,再做计较。同时徐云山执掌的海师营也没有组建,光杆司令一条,他也只能暂居驻县守备营。 但是这徐云山升官的速度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整个珠崖官场,昔日一介商贾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上官,虽说不是直属衙门,但是大家伙都要向他行礼,这场面想想都好玩。 徐云山也因此有了借口抽空回家,毕竟他手头上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小买卖,他若是进入官场,自然就不方便再出面处理买卖的事宜,要有个信得过的心腹接手,替他站到台上唱戏。 可难就难在,他既无兄弟姊妹、也无父母子女,家中也就阿香一个正妻,除了手下那帮子管家也没别的人。 好在徐云山多年前就将手中的业务切割分离给各个心腹骨干区独当一面,有他没他,生意都能正常运转,现在只是回去确认大管家的人选。 在宅子中堂,徐云山手下的南海十三鹰难得齐聚一堂,徐云山和妻子阿香同坐一张案几,徐云山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啰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依旧各自负责各自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就好,若是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们就跟夫人汇报就是,夫人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毕竟阿香虽然只是一介女子,还是个俚人,但是性情爽朗,为人豪气,颇对这十三鹰的胃口。 他们都是当年徐云山还是白山王徐远峰之时手下的幕僚猛将,宁愿舍弃富贵前程追随徐云山前来珠崖这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的做商人,皆不是贪图钱财之人,自然不会觊觎徐云山如今的身家。 何况徐云山待他们不薄,他们十三个人也是身家不菲,加上阿香也不是那种闺阁妇人,恰恰是那种能够抛头露面的女丈夫,所以众人对阿香也甚是服气,自然对徐云山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众人不解的是,这徐云山为何要做官,还一月内连升四级。而且原本海运司卫曹之兵因为徐云山的缘故,从一县营兵二百八十人的规格,一下子提升到千人的规格,让徐云山独领千兵。 第103章 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负责运输的叶伯衷忍不住问道:“老爷,伯衷实在不明白,您当日离开那个地方不就是为了斩断昔日恩怨么,如今阴错阳差当了一县校尉就罢了,却还要做这什劳子镇南海师统领,那干脆不如直接恢复您的身份算了。” 十三鹰中的老大,负责崖北事务的总管徐高芒则是直接出声喝止道:“伯衷,你怎么跟老爷说话的,老爷的苦衷你难道不清楚吗?” 叶伯衷随即有些懊恼的出列就跪在了徐云山面前道:“老爷,伯衷一时口快,说了错话,请老爷责罚。” 徐云山随即苦笑的上前将叶伯衷扶起道:“尔等皆是当年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算我面临灭顶之灾时,皆不离不弃,愿随我同生共死。甚至在我决意以死脱身之际,你们也甘心将富贵前程抛弃,随我来到珠崖,甘于只做一介商贾之下,诸位的情义,云山无以为报。” 说到此处,原本还梗着脸的叶伯衷也忍不住流下泪水,挣脱徐云山再次跪下泣道:“殿下,伯衷绝非此意,当日我等愿追随殿下,无关前程富贵,皆因殿下视我等如手足之亲,如此恩义,伯衷纵然身份碎骨也不足以为报,如今居然质疑殿下,伯衷罪该万死!” 徐云山随即也有些哽咽地将叶伯衷再次扶起来道:“伯衷,你莫要如此,说起来,我亏欠你良多,从前的就不说了,就上次,因我的缘故,累得你险些死在宁陵县主手上,后面更是为了守护红家湾百姓,面对近万俚众,誓死不退,险些折在当场,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皆是为我所受,你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我徐云山的好兄弟。” 说到此处,在场之人皆是护目含泪,十几条血性汉子掩面抽泣,阿香更是已经泪流满面。 徐云山放开了握住叶伯衷的手走到中央,环绕了一圈道:“可是,你们莫要忘了,我除了身负太祖血脉之外,我也是大虞的男儿,大虞靖安,我可以做个太平的富家翁,可如今大虞已经暗流涌动,我但凡能动根手指,也要用尽所有力气荡平海波。如今主少国疑,若是我不在南海做出有效牵制,中枢一旦出了乱子,整个天下立时就会崩塌,尔等也是大虞的好男儿,为大虞江山流过血,难道你们希望将来还要为大虞江山流泪吗?” 众人闻言,皆纷纷出列跪拜徐云山周围齐声呼道:“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上山下海,荡平风波!” 依旧还坐在案几后的阿香边擦着泪水边出声阻止道:“你们声音小点,这再嚷嚷全珠崖都要知道他是白山王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徐云山更是豪迈笑道:“如今难得我们人这么齐,今日尔等随我不醉不归,明日酒醒,手执长刀,斩妖除魔!” 于是,阿香边摇了摇头后就出了厅堂,吩咐下人给他们将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布置好一切后,轻轻关上了厅门,亲自守在门口,听着里头酒碗碰撞的声音和嬉笑怒骂的肆意,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忍不住轻声呢喃道:“你生来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第104章 好不要脸的婆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快立春。 说起来,珠崖也是个神奇的地方,四季如夏,一年四季除了雨季,其他时间皆是酷暑难当,所以不存在任何季节的明显变化。 如今都已经腊月二十八,若是岭南以北,怕是都要冻成茄子,若是过了龙江,那可就冰雪封路了,再若是过了天河,那可就是冻成冰棍都能放上一个月不化的,更别说东北的金东以及九原关外的茫茫草原。 也正因如此,在珠崖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这段时间内,周柏山在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帮助下终于将整个海运司的架构架起了七七八八,虽说尚有许多人员未曾来得及到岗,但相关的文书也由朝廷派发完毕,上任之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而徐云山也接到了驻郡统领柯万兴发来的文书,说这新来的驻县校尉将在大年初八抵达大营交接,届时徐云山便可以撤出驻县大营。 好在徐云山一接到内阁下发的文书之际,就当即开始了招募,同时从周柏山那边拿到了营区建造的银子,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搭建营区。 年前想要完全弄好是不可能的,但是总能有个大概框架,勉强可以住人,待过了春节再做打算。 今日,徐云山照例巡完营地就直接前往码头附近的镇南海师大营查看搭建进度,途径码头,正好遇到宁陵县主的仪仗从码头出来。 按道理徐云山如今的爵位已经不需要避让石清芳的仪仗,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自己虽然身着戎装,但并没有打出仪仗,退让一边也不算丢人。 只是,这石清芳似乎是跟徐云山杠上了,直接命令车夫随从停着不走,堵在大路中央,然后掀开了车窗帘子,对着坐在马上的徐云山说道:“统领老爷,好久不见。” 徐云山虽说有些厌烦,但是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不作出回应,怕是双方脸面都不太好看,于是面无表情地在马上拱手道:“好久不见,县主,路已让开,还请县主先行通过。” 这石清芳的仪仗队伍都已经堵了码头出口一路,而她却恍若未见一般,依旧气定神闲地对徐云山说道:“说起来,这丫县伯升官至今好像未曾邀我吃这升迁酒,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宁陵县主不成?” 徐云山此时见码头堵了一路,眼中都快喷火出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县主多虑了,在下自从接到朝廷文书至今,根本无暇设宴,所以不存在请谁不请谁一说,县主,还是快些过去吧,这码头都堵得不行了。” 石清芳闻言故作惊讶道:“呀!怎么堵成这样了,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只顾着跟统领老爷说话,对了,统领老爷,我今夜在潮海楼设宴,请统领老爷务必赏脸前来,我有要事相商。”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道:“多谢县主好意,在下军务繁忙,恐怕无暇赴约,还请见谅!” 石清芳随即有些不依不饶道:“怎么?难不成坊间传言说我欺负你的事情还是真的了?你这么害怕赴我的宴?” 徐云山无奈道:“坊间传言不过是些许无聊人士胡编乱造之言,县主何须放在心上。” 石清芳随即笑道:“那为了证明坊间传言为虚,你今夜前来赴宴,也算为我正名如何,无论多晚都行,我等你!” 说完不等徐云山答应,便放下车窗帘子,催促车夫赶紧前行,留下愣在原地的徐云山,和周遭指指点点地百姓。 毕竟石清芳最后的话语说的太过于暧昧,一下子将原本不利于她的传言扭转成她跟徐云山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香艳秘密一般,徐云山更是有苦难言。 此时徐云山手下因为徐云山再次从军的十三鹰之一的苏文池则是忍不住暗暗淬了一口道:“好不要脸的婆娘!” 第105章 咱们还没完呢 石清芳的邀请,徐云山自然不会当一回事,说白了,石清芳怕是在丫县被人戳脊梁骨戳地有些受不了了,才逮着今日刚好远洋船只回航之日故意在码头出入口堵上自己。 目的就是故意暧昧这么一出,使得众人对谣言的风向由原来的恶毒县主欺负丫县大善人之事一下转变为了京师来的贵女跟珠崖第一人的暧昧二三事,这种香艳绯闻扩散和覆盖的速度可是任何一种消息都要快都要广的。 徐云山也因此回到家中就被“母老虎”阿香用碗口粗的木棍追着打了一路,整个伯爵府因此鸡飞狗跳。 最后,徐云山堂堂一大好男儿,浑身淤青地跪在房中床前,而阿香则是气喘吁吁地杵着木棍踩着床沿指着徐云山骂道:“你现在当个屁大点的统领鸟官,就长能耐了?居然还敢勾搭起县主来了?你忘了她曾经是怎么害的你了?再说了她有什么好的?不就年轻一点么,要前没前,要后没后,跟个木板似的,这你也喜欢?” 徐云山可怜兮兮地捂着身上挨过毒打的地方弱弱回道:“这都哪跟哪,我跟你解释八百遍了,这是那个贼婆娘故意给老子下的套,老子黄连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痛下毒手……你……你……你谋杀亲夫!” 阿香闻言随即冷笑道:“哑巴吃黄连?老娘看你享受得很,堂堂县主,天之贵女当街邀你吃酒,这面子莫说珠崖,就是京师里那些世家子也要趋之若鹜吧?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贵女跟你这般暧昧,你徐云山敢说你心中没有美滋滋的?” 徐云山几乎就要哭出来道:“我的姑奶奶哟!也就你拿我当个宝,我这样子的丢到大街上,狗都嫌,你就把心放到肚里里去吧!” 阿香闻言,似乎被刺激到了,顿时一棍子拍了床沿一下吼道:“肚子?你现在是在暗示老娘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给你诞下子嗣是不是?好啊!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这日子不过了!” 徐云山闻言都恨不得就给她磕头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你就直说,这次又想怎么样才能揭过此事,老子从了你就是!” 阿香闻言随即笑道:“早这么说就没那么多事了,刚刚你也说了,老娘肚子不争气,所以老娘需要你这头懒牛多耕地,今夜,就看你表现了!” 阿香说完,将手中棍子随手一丢,一把扯过徐云山的衣领,媚眼如丝地盯着徐云山打量了起来。 徐云山顿时通体生寒,颤抖且不确定地问道:“现在?” 阿香保持着媚笑点了点头道:“就是现在,有问题?” 徐云山求饶道:“我说姑奶奶,你也不看看老子这遍体鳞伤的身子,是能做那事的样子么?何况老子快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肚子饿得都发酸了,您老人家行行好,让我先吃一口饭再说!” 阿香闻言当即怒气上头,居然有力气一把将徐云山拽起甩到床上,然后一脚卡住他的脖子,才慢悠悠地将床帐放下,没一会,摇动的床榻就传出了重重的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再次醒来的时候,阿香已经下床出了房门。 审视着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伤痕和快要散架的身体,徐云山吃力的爬起了床,挣扎着就要去穿衣服。 这时房门推开,只见阿香端着一盆水进来,笑意吟吟道:“怎么,想跑?咱们还没完呢!” 第106章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徐云山出现在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按理说,徐云山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日巡营办公皆是一板一眼,若非另有公务处理,从无迟到早退之说。 今日年三十,士兵们不见统领过来,还以为徐云山是因为要准备年节之事,无暇过来了,不曾想午时将近的时候,徐云山满脸疲倦地骑着高头大马来,同时还带来了五车物资。 徐云山随即对县兵队正和海师校尉们说道:“朝廷的年节赏赐前几日已经发完,这些是我个人补贴给诸位弟兄的,你们两边按照人头将东西都发下去,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众人闻言,纷纷高声欢呼:“多谢统领老爷!多谢统领老爷!” 这也就徐云山,换了个人做这个统领,别说有没有徐云山这个财力,就算有,也未必有徐云山这么大方,舍得给将士们自掏腰包送这么多年节物质。 在军营接受了一番众人的感谢后,巡营完毕的徐云山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师营地工地查看,顺便也给工地上的青壮送去一些年节物资。 只不过徐云山可能被石清芳搞怕了,美其名曰进入实战演练,让斥候兵马先行探路,确认无碍再以旗语告知,然后他才敢上前。 众人不明所以,区区去码头的老路能用来做实战演练?但是统领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有他的用意,又岂是自己这些当兵的能够意会的? 于是徐云山就假借实战演练的由头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海师营地工地,将物资发放给工地上的青壮后,便调头就要走。 这时候,有一名海运司的衙役赶来求见。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这都大年三十了,镇海使还有何公务?” 那名衙役随即摇头道:“小的属实不知,镇海使老爷只说统领老爷空暇之时到衙门相商事情,其他的没说。”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你回去复命后说,我再去码头巡查一遍后就会前往,劳烦镇海使等候一阵。” 衙役刚走,徐云山就对心腹苏文池说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晚些回去。” 苏文池转身要走之际,徐云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苏文池悄声说道:“顺便找到永昌,让他给我盯死石清芳,她的府邸最近进出了什么人,全都给我摸清楚,连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过。” 苏文池闻言,眼神一凛,随即低声应道:“可是那婆娘又要整事情?”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周柏山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而这丫县如今对我抱有敌意且能有所动作之人,除了石清芳这婆娘,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苏文池随即应道:“老爷放心,我这就让永昌去盯着,需不需要出动权宇的人?”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暂时不需要,现在对她的监视就只在府外就好,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对劲,咱们再做计较。” 苏文池领命而去后,徐云山也不耽搁时间,带着一队人马调头去了隔壁码头巡视了一周,跟留守码头的校尉交代了一番后,就直接朝海运司临时的公署丫县县衙而去。 他也想知道,究竟还有着什么事情等着他。 第107章 来者不善 徐云山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 论官职,不在周柏山之下,甚至是跟周柏山一文一武并驾齐驱的存在,皆是五品大员。 论爵位,公、侯、伯、子、男,徐云山乃是伯爵,且受封的还是丫县伯,也就是说丫县是徐云山的封地,可以说在法理上,徐云山是除了天子外,丫县名义上的主人。 而周柏山目前尚无爵位在身,就冲这一点,他如今见了徐云山要躬身行礼参见,否则徐云山可以当场斥责他,再向朝廷告他一个无礼不敬之罪。 于是周柏山听闻徐云山驾到,连忙快步出了公署大门,热情迎上笑道:“哈哈哈哈!丫县伯,贵人事多,如今大年三十团圆之际,还要劳烦亲自过来一趟,当真是柏山的失礼了。” 徐云山连忙下马还了一礼道:“镇海使客气了,云山何德何能,敢劳烦使君亲自出门来迎,实在是折煞云山了。” 周柏山连忙摆手笑道:“哎哟我的伯爵老爷啊,你就别谦虚了,如今整个珠崖还能有谁比你老人家地位还尊崇的,就是军机堂元帅前来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拿乔,我就只是一个五品镇海使,让你前来就已经有失礼之处了,再不出门迎接,被人参到朝中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云山淡淡笑道:“在云山心中,使君依旧是昔日明府,云山依旧是明府治下一介小民,纵然侥幸窃居高位,依旧无法和明府相比。” 这话直把周柏山说的心花怒放,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咱们也莫要在此客套了,进去说话吧,尚书老爷和总管老爷都等急了。” 徐云山疑惑道:“两位天使也在?” 周柏山笑道:“若非他们开口,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我哪有那么大脸面叫你过来见我?这点官场规矩我能不懂?”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若是要讲规矩,这二位天使想见我,只须派一人前来通知就是,何必为难使君出面?” 周柏山闻言,瞬间有些为难道:“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二位天使不好直言,就只好通过我顺便告知一声。” 徐云山更加好奇道:“这还能有难以诉说的事情?” 周柏山随即眼睛咕噜左右瞟了一眼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朝廷还要来人。” 徐云山随即奇怪道:“朝廷?来人?作甚?” 周柏山随即小声道:“听说这兵部侍郎也要过来,检验你是否是个合格的统领,二是这兵部侍郎听说跟这吴尚书颇为不对付,两人之间龌龊不少。所以,此事不方便从尚书老爷口中告诉你。”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但还是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检验就是,难不成他觉得不合格就直接撤了我的官职?那可正好,做官累得很,还是做生意舒服!” 周柏山闻言有些着急道:“你可万万不可这样想,你在这个位置上,珠崖的商号才放心,换个别的人来,指不定被人下什么绊子呢。” 徐云山随即笑道:“其实我都知道,我今时今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他纵然是兵部侍郎,怕是想要撤掉我,他说的还不算。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堂大门,早就等候其中的吴盛昌和何子业见徐云山随周柏山走了进来,也连忙起身迎接。 徐云山和二人之间匆匆见了个礼后,就直接开门见山道:“个中缘由我已经知晓,敢问二位老爷让我前来究竟要商议什么?” 第108章 怎会是他 徐云山的发问颇有事不关己的意思,其实也不能怪徐云山,本身徐云山出任这个海师统领就有赶鸭子上架之嫌。 加上本来是各方都已经妥协的结果,结果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二百五兵部侍郎跳出来说要检验徐云山的资格。 若给他成功了,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事情不是拿徐云山来做苦力,然后别人来摘桃子之嫌,也难怪徐云山有意见,摆出这副样子来。 何子业连忙上前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说道:“其实此次的事情不是冲你来的,只是正好你这个位置是个不错的口子,所以容易被人做文章。” 徐云山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兵部两位侍郎,敢问是哪一位前来对我进行考核?还有,平时一军统领的公评考核似乎应该由隶属的将军或者元帅以及军司马共同评断之后才会转呈兵部,如今兵部一个侍郎居然越俎代庖来做此事,朝廷诸公就不说点什么?” 吴盛昌随即苦笑道:“若是寻常序列兵马,自当按照你口中的流程来办,只是你所统领的海师乃是新增军队,自然无论是你还是海师营都必须经过兵部验收合格才能正式成军并且编入符合的主军统辖,所以,这个流程没有问题。” 徐云山随即冷冷道:“既然没有问题,二位天使慌张什么?” 这是吴盛昌自己的问题,所以也只能由他来说:“坏就坏在这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与我素来不和,而且他咬死了你是受我提拔才坐上这个统领之位,所以我担心他会百般为难,无中生有,最重要的是他乃天下寒门代表当场内阁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的弟子,未来的寒门领袖人物,在众多寒门子弟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他当真要找茬,怕是你应付起来颇为吃力,所以便将你请来,商议一番。” 徐云山轻笑道:“只要他按照正常流程考核,我又有何惧?再说了,若当真有更适合我的人选,我让出来又有何不可?” 三人听得徐云山这么一说,随即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徐云山也懒得跟他们掰扯,大年三十,还得回家守岁,没工夫搭理他们。 于是徐云山不等坐下,就直接拱手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诸位老爷相告,云山感激不尽。只是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众人挽留,随即就走出了大堂,接过亲兵递来的佩刀别在腰间就出了县衙,直接上马就朝着家中赶去。 一回到伯爵府,就见到正准备出门寻他的苏文池,苏文池连忙服侍徐云山下马,随着徐云山往府邸里走,边走边小声说道:“永昌一接到我的话就马上安排了下去,可还没布置好就有了发现,您猜猜,他们发现了谁?” 徐云山随即轻声笑骂道:“忒地啰嗦,你一个二百五,学人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 被徐云山一句笑骂,苏文池脸上随即有些挂不住道:“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十三人中,除了两位徐掌柜的,就数我脑子最好使。” 徐云山忍不住一个板栗就赏了过去道:“废话真多,说正事。” 苏文池连忙轻声说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 徐云山闻言当即愣住道:“怎会是他?” 第109章 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徐云山对李怀寿这个人说不上什么感觉,因为此人颇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也跟他背后的安西侯李长茂有关。 这安西侯李长茂也是颇为低调之人,在朝中御史台这种清贵衙门出任五品侍御史一职,虽说官位不显,但是其人的背景可是大的很。 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在民间收留一义子,赐姓李,取名足,表字满平,待此子成年后便赐予安西候爵位,且与国同休。 也就是说这李足乃至他的千秋万代,只要大虞不亡,他家就永远能坐享这安西侯的爵位和食邑。 这样的恩宠可以说是冠绝天下,就是太祖高皇帝膝下子女也没有这个待遇,因此就有传言传出,说这李足本就是太祖之子,而且是当年太祖苟合前朝大寿皇太后李氏所生。 因为这层关系而不能公之于众,所以以义子的名义收入宫中交由定、襄二妃抚养,而这定、襄二妃又恰好是前朝公主,尤其襄妃还是前朝李太后的亲生女儿,若是传言为真,那这安西侯李足可是襄妃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李太后乃是当时天下八大世家之一的安西李氏的嫡女,而安西李氏因为前朝皇家内讧,被当时以藩王之姿逆取半壁江山的大寿肃王高棣,杀得几乎灭族。 而剩余的族人虽说因为追随当时的正统——寿末帝(后来禅让天下给虞太祖徐承后被封为濮留郡公)南下过江而得以保全,但在后来的权斗中,也被当时尚是大寿虞国公的徐承直接灭族,至此,安西李氏这一个庞然大物彻底消失在天下长河之中。 若是李足当真是李太后和虞太祖徐承苟且所生,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只不过这也是坊间传言,是真是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所以,这样一号人物在大虞的存在其实很尴尬,大家都不愿得罪他,且又都避着他。 也使得李足乃至他的儿子李安、孙子李不疑,甚至曾孙也就是如今的李长茂都分外的低调和谦逊,而他们李家能加入珠崖海运分上一杯羹怕是也是当年太祖有意推动的结果。 最重要的这安西商号的掌柜李怀寿说起来身份也不差,他可是李足的孙子,只不过他的父亲李济乃是婢女所生,所以在李足为数不多的儿子当中不受重视,最后沦落到无缘仕途,被派来打理家中生意。 而李济死后,就由李怀寿这个李济唯一的儿子继续执掌珠崖海运,甚至于李怀寿都是在珠崖出生,连安西老家都没回去过。 所以他一直都秉承着祖上低调的作风,在一十四家珠崖海运大商中属于那种闷声发财的那一类人,从不发表意见,以至于众人跟他虽不算如何疏远,但也都不太亲近。 如今却偷摸着去登石清芳的门,难不成是他背后的李长茂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不甘于只在御史台做一名清贵的侍御史? 徐云山想到此处,不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安西侯都有了动作,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该浮出水面了。 第110章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是过年,徐云山还是没有打算过度陷入对各方势力的盘算当中,随即对苏文池说道:“吩咐下去,那些盯梢的弟兄们,每人多加十两年节费,但是一定要给我盯死咯!” 苏文池连忙点头道:“我晓得了,放心吧。” 说完转身就出了伯爵府,徐云山也直接往卧房走去,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阿香,徐云山连忙堆起笑容迎上笑道:“今日有些事情耽搁,劳烦夫人保持了。” 阿香随即嗔怪一眼道:“这都年三十了,还在外面瞎晃荡,你堂堂五品统领老爷弄得比一个值差的士兵还忙碌,我看你这破官不当也罢。” 说完就直接挽着徐云山的手往卧房走去,徐云山随即小声道:“今日守岁,何况白日宣淫非礼也!” 阿香随即一巴掌就拍在了徐云山的肩膀上,白了一眼道:“满脑子都想着什么呢,老娘在你眼中都成了什么淫娃荡妇了,你这身破铜烂铁没人服侍你能脱得掉?” 徐云山随即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被石清芳暧昧一言之后,几乎夜夜不能好睡,若非最近实在撑不住了,借口年前事多,躲到营中休整了几日,再这样夜夜伐旦下去,怕是真的英年早逝,过不了这个年。 徐云山在阿香的服侍下褪去了一身铠甲,然后坐进了阿香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泡澡桶中,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他已经好多日没有洗澡了,浑身都弥漫着一股酸臭的馊味,是该好好洗洗了,何况年三十守岁,也该沐浴焚香的。 阿香一边嫌弃的搓着徐云山身上的污垢一边嘟囔道:“你这死鬼,躲到外头就算了,可你好歹也是堂堂五品统领老爷了,怎么也要讲讲仪表,浑身上下一股馊味,整个珠崖官场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我看怕不是如今珠崖的官吏都耻于与你为伍了。” 徐云山无赖一笑道:“那让他们就忍着,谁让老子官大,心中再有不满也得老老实实忍着!” 阿香嗔了一眼道:“今日文池那个傻老帽急匆匆地找了永昌出去,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徐云山随即点了点头道:“朝中某些对海运司怕是也起了心思,想要进来分一杯羹。” 阿香随即好奇道:“这是吴盛昌那老鬼说的还是何子业那奴才说的?” 徐云山神色肃然道:“这次搞事情的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阿香随即反应过来道:“就是那个寒门未来的领袖代表?是了,他跟这个吴盛昌想来不对付,两人之间那点龌龊也不是一日半日了,他来找茬倒也合情合理,但是他应该没见过你,想来不会露馅。” 徐云山随即笑道:“就算露馅了又怎么样,他敢直接点破我的身份?他也不想想他能否收的了场。” 阿香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他若是知道是你,怕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前来,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冲你,还是冲着吴盛昌那个老鬼来的。” 徐云山随即有些担忧道:“就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第11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香闻徐云山话里有话,随即不满地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骂道:“你以后跟老娘说话再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老娘阉了你!” 徐云山随即苦笑道:“这永昌刚派出人手还未布置好,就发现了李怀寿从宁陵县主的宅子出来,所以,这里面之间怕是还另有隐情。” 阿香一听宁陵县主顿时又火气噌的一下上来道:“你就是忘不掉那个婆娘是吧?朝廷下来人,你派人去监视那婆娘作甚?” 徐云山无奈道:“这婆娘本就不甘任人摆布,一定会不断地挑事,只有珠崖状况不断,她才能借此继续周旋其中,我怀疑这次的事情跟她有关!” 阿香不依不饶道:“她一小小县主还能左右堂堂兵部左侍郎、天下寒门领袖代表的想法?难不成她陪这洪志涛睡了不成?” 徐云山闻言随即眼睛一亮,转身直接握住了阿香的手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阿香被徐云山这个动作搞得愣住了,糯糯道:“难不成……他们……睡过?” 徐云山随即笑道:“睡过自然不能睡过,但他们若是结亲呢?” 阿香随即诧异道:“那不能吧,这洪志涛的夫人虽说过世几年一直未曾续弦,但儿子都快十八了,听说都在备考了,这宁陵县主好说也是二九年华的天之贵女,能配他这样一位老头子?” 徐云山随即笑道:“那洪志涛未到四十,算不得老。” 阿香随即反驳道:“那也轮不到他啊,这京师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多了去了。” 徐云山笑了笑道:“若是石清芳嫁的是他儿子呢?” 阿香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那这倒有可能,两人之间年龄相仿,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洪志涛一个未来豪门领袖的身份配他石家门楣,倒也不算辱没他家门第。” 徐云山随即道:“如此一来,就都通了。” 阿香依旧有些不解道:“但是这石清芳不是应该跟吴盛昌是一伙的才对吗?他们应该都是现在圣人一边对付王瑞琦的才是啊,缘何石清芳要搞这些事情出来给圣人添堵?”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大致方向的确是一致的,但是石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替圣人促成了海运司之事,最后却让吴盛昌过来摘桃子,莫说石清芳,就是他老子石光忠也不会同意,他们不是再给圣人添堵,他们只是想在此事上夺回主导权。” 阿香闻言也点点头道:“这么一来,石清芳的动机就说得通了,但是这安西侯这时候介入又是所为何来?他李家不是向来都是清贵自居,不介入朝堂争斗的吗?”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权力这样东西,不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能抗拒得了的,何况海运如今正在洗牌之际,说不定能借此捞到什么好处,毕竟没有人愿意真的一辈子在朝中只当清贵的。” 阿香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道:“如此说来,这朝堂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咯。” 第112章 破浪而出 正月初八,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梁棋在珠崖驻军兵事营司马林敬武的陪同下,来到了驻县守备营地。 徐云山率领全部县兵隆重地迎接了二人的到来,且第一时间在林敬武和一众军官的面前将驻县守备校尉的印信等物交接给了梁棋。 诸事办完,徐云山随即对林敬武和梁棋笑道:“二位,诸事已了,今夜我在城中观海阁设宴为两位接风,同时还宴请了其他丫县同僚,二位可一定要赏脸光临啊!” 林敬武和梁棋连忙直呼“不敢”,且保证一定按时赴约后,徐云山才率领一队亲兵风尘仆仆地离开。 徐云山走后,梁棋忍不住感慨道:“昔日我看塘报,总觉得这海师统领的功绩难免有夸大之嫌,如今一睹统领风采,兼之这全营上下的精神面貌,越发觉得我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这徐统领治军,我万万不及矣!” 林敬武随即拍了拍梁棋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受点打击不是什么坏事,但也莫要因此失了锐气,徐统领将这么一营精锐留给了你,你可莫要辜负他一番好意,守好这一县百姓,亦是你梁棋的能耐。” 梁棋连忙躬身拱手道:“末将谨记司马教诲。” 其实徐云山对那一营兵马也颇为不舍,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精兵就这么便宜了别人,换一个人当场就不干了,只是想到守土安民之责,徐云山倒也没有过于计较,毕竟自己肩膀上也卸下一份重担不是。 于是徐云山也回到了他那刚刚复工的半拉子营地,虽说简陋了些,但也勉强能用,而且徐云山素来有跟将士同甘共苦的觉悟,自从这海师营成立之日,徐云山除了偶尔回家过夜之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吃在军营睡在军营,巡营操练几乎从不懈怠,深得军心。 徐云山依旧来到中堂办公,毕竟每日的钱粮辎重的消耗项目他都要亲自过目一遍。 正当他看到一半,就有亲兵来报:“统领,海上出事了!” 徐云山虎目一凝道:“出何事了?” 亲兵连忙说道:“说是有一艘没见过的船只想要靠岸,我等不允,他居然朝我们的船只射箭投石!” 徐云山闻言惊讶道:“还是一艘军船?挂的是哪里的旗帜?” 亲兵摇了摇头道:“听说不是我大虞船只,旗子上画着一把匕首和一本书,现在还猜不出是哪里来的。” 徐云山随即惊呼道:“匕首和书?那岂不是番斯伯?他们的船只怎的会来得到这里?” 不等亲兵回话,徐云山随即起身吼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校场集合!” 接着对亲兵说道:“为我披甲!” 这是海师营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可能是正面战争的情况,徐云山自然不敢大意,快速整备好兵马。 除去部分留守军营的士兵,八百多名海师营精锐几乎倾囊而出,快速上了事先就征集过来改造的商船,浩浩荡荡朝海上驶去。 此时,风急浪涌,海师营破浪而出,展现出来的气势,犹如海中恶龙,席卷波涛! 第113章 谈笑间杀人 徐云山常年出海,加上本就是兵法谋略大家,所以,海战一途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甚至训练这支海军都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短短三个月不到,五云山手上就有了近千招之则来、来之即战的精锐海军。 徐云山等人航行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艘设计完全不同于大虞审美风格的大船,上面的图案和雕饰充满异域风情,但很明显已经没有了战斗的能力,被三艘海师营的军船呈品字形围困中央不得突围。 而船上的人见到了徐云山率领而来的其余七艘船只,干脆降下旗帜,换上了白布高高挂起,很明显自知不敌,选择投降了。 三只军船待徐云山率领的船队靠近后,才慢慢的向那艘番斯伯船只靠近,然后海师营的士兵纷纷跃上番斯伯船只将其中的船员俘虏,并且押送回自己的船只。 一切处理完了之后,才在徐云山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地码头。 一下了码头,徐云山当即就下令将这些番人清点,然后关押起来审讯。 经过清点,这艘船上不算死了的,足足有三百余人,其中衣着可以看出这些人群当中成分不一。 大部分人衣不遮体,想来是番人中的奴隶一类,还有许多穿着简易铠甲的士兵,甚至还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奴,最后一小撮穿着锦缎的还是船只上真正的主人。 徐云山经常出海经商,这番斯伯之地没少去,甚至因此也学了一些番斯伯语,虽说不上十分精通,但是交流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徐云山下令将这些人根据衣服的不同,分别关押起来,自己则是走到那群明显是番斯伯贵族的人群面前操着半生不熟的番斯伯语问道:“你们当中,谁的身份最尊贵?” 其中一名年少的番斯伯贵族惊奇地盯着徐云山道:“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得到了徐云山点头的肯定后,其中一名老者忍不住朝着东方高举双手伏地而拜道:“尊贵的安乐,你果然没有欺骗我们,在这遥远的东方大地居然也沐浴在你的照耀之下,请你发挥你的神通,解救我们这些忠诚的子民吧!” 其他贵族见到老者如此,也纷纷跟着老者向东而拜,发出了跟老者一模一样的祷告,仿佛只要祷告得足够虔诚,他们的神主安乐就真的会现身解救他们一般。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你们与其求神,不如求我,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 那名老者闻言,随即愤怒地指着徐云山吼道:“你这个异教徒,你居然不信奉安乐,你会遭到报应的!” 徐云山懒得废话,随即抽刀就割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番人的脖子,随着长刀入鞘,那人才突然仰头让脖子才喷出丈余高的血柱,然后表情狰狞捂着脖子抽搐了几下后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云山这一刀快得在场之人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只听到刀身跟刀鞘摩擦的声音,那名番人男子就倒下身亡。 想不到徐云山的刀法居然能做到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第114章 番斯伯首相 如今的徐云山在番斯伯众人眼中就是一位来自于地狱的魔鬼,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徐云山似乎很满意自己带给番斯伯众人的恐惧,随即操着那口半生不熟的番话对那老者道:“你看,我根本不会怜惜你们的性命,而且你们这群战败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所以,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是拒绝回答,或者敢欺骗我,我就开始杀人,直到杀光为止!” 那名老者原本愤怒地表情瞬间化作悲愤道:“你这个恶魔!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再伤害我的家人了!” 徐云山随即点点头道:“你们是番斯伯哪个家族的人?你们是怎么能够来到这里的?” 老者闻言当即说道:“我们乃是古法斯特家族的人,而我就是番斯伯地上一任首相,我的名字叫做特莫空.古法斯特,这些都是我的家人。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够来到这里,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大虞的船只能够穿越重洋去往我们的国家,我们能够来到你们的国家又有什么稀奇的?” 徐云山闻言,当即一个转身,又是一声刀身摩擦刀鞘的声音,又一个大胡子番人倒下。 特莫空顿时悲愤大哭道:“你杀了我的儿子!” 徐云山冷冷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别看你家族有几十号人,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几十刀的事,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能够得到来到这里的航线的!” 特莫空咬牙切齿道:“这是你们虞人告诉我的,是虞人告诉我的,他给我们绘制的海图,还帮着我们俢固了船身,所以我们才能来到这里,现在你满意了?” 徐云山随即疑惑道:“虞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特莫空随即吼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被我从海上捞起来的奴隶,为了活命,他才告诉我航线和造船之法的。” 徐云山随即追问道:“那他人在何处,我在你这船上可没看见任何虞人模样的人,难不成你杀了?” 特莫空苦笑道:“我杀他干什么?他根本就没有跟随而来,他如今是国王的座上宾,每日喝着最陈酿的葡萄美酒,享用着年轻妙曼的处女,住着辉煌无比的宫殿,又怎么会跟我到海上奔波?” 徐云山一手按住刀柄冷冷道:“既然能够成为你们国王地座上宾,你为何刚刚又说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若说不清楚,我这次就要割两个人的脖子!” 特莫空连忙摆手道:“千万不要!我的确没有骗你,那个虞人说的名字我们根本就听不懂,但是我把他引荐给我们的国王的时候,国王给他赐了一个我们番斯伯的名字,叫做巴格其,对对,我们都叫他巴格其!” 徐云山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还是放弃了再度杀人的念头,毕竟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大虞?还攻击我们的军队?” 特莫空闻言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来,但是我们的国王要杀我全族,所以我只好逃命而来。” 第115章 番斯伯的打算 特莫空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有轻微的哽咽,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水道:“我为了我们国家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首相,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丝毫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就因为我反对他跟东边诸国结盟,他就要杀了我!不但要杀了我,还要杀我全族,我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这天下之大,而且那什么巴格其不也给了你海图么,怎的还朝着大虞赶来,你身为番斯伯首相,岂能不知我大虞兵峰之强盛?你未持有国书,私自前来,就凭区区一艘破船也敢妄想登录我大虞海岸,我就算直接将你这艘破船击沉在海上,也无人会说我什么!” 特莫空随即悲愤道:“我在船上已经万分乞求,可是你们的士兵不肯让开一条路来,我除了发出进攻,还能怎么办?” 徐云山冷笑道:“你害怕你们的国王诛你全族,就不怕我大虞将尔等撕成碎片吗?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我大虞将士发起攻击?” 特莫空已经是哀求道:“尊贵的大虞将军,请你放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徐云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的国王跟东方诸国结成联盟,可是我大虞西域诸国?” 特莫空被徐云山直接问得愣住了,望着徐云山冷冷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徐云山此时脸上阴沉得快要可以结冰道:“你们可是要结成联盟再次东进?” 特莫空先是纠结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点头道:“不错!正是因为我知道纵然联合东方诸国,也不过重复十几年前的惨败而已,何况这次还没有极西之地的伯马帝国的参与,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徐云山疑惑道:“你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国王居然看不透,据我所知,你们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是一代雄主,他焉能看不透?” 特莫空随即幽幽说道:“你们大虞神枪已经折断超过三年,再无可以接替的神兵,所以,大虞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兵峰,所以大好河山,正好取之!” 徐云山不解道:“大虞神枪?” 特莫空眼中露出一抹恐惧道:“你们大虞的白山王徐远峰!” 徐云山闻言亦是心中一震,他想不到多年后西域诸国居然有联合起来东进伐虞的念头,而且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 但是徐云山随即又发现另外一件事情,这番斯伯国掌握了造船远航的技术,说不定就会采取水陆两地同时进攻,形成对大虞的南北夹击之势。 于是他冷冷问道:“我若是猜的不错,你们已经掌握了造远航船只的技术,届时若是前来,你们番斯伯走的就是海路了对吧?” 特莫空随即吃惊徐云山居然能够猜到番斯伯拟定的进攻路线,随即点头道:“不错,正是走的海路!” 第116章 再兴兵戈 得到了特莫空的肯定,徐云山知道在大虞的西方,那些番人胡狗又开始酝酿一番入侵大虞的计划,随即不再犹豫道:“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不要虐待他们,给他们吃喝。” 说完当即转身就离开了中堂,然后上了马后已就出了营地,直往城中县衙奔去。 海师营海上御敌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满城百姓见徐云山纵马而过,皆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但此时的徐云山哪有心思一一回应,只想快马加鞭赶到县衙。 到了县衙,也不等通传,直接下马就进,来到了公堂之中,就见周柏山端坐其中,正忙碌地批阅公文。 听到动静的周柏山抬头一看,见徐云山一身戎装急行而来,连忙起身道:“刚刚才差人出去问这海上之事是真是假,看你这样子,怕是战事已经结束,都是些什么人?” 徐云山有些焦急道:“都是一船不值一提的番人,尚书和总管两位老爷可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他们汇报。” 周柏山从未见过徐云山急眼,如今他展露出来的着急就足以说明还真的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也不啰嗦道:“随我来。” 说完就领着徐云山走向后堂,然后来到了一排屋子面前,这原本属于县衙的后院,是给县令以及家属居住的地方,但是新任县令未到,海运司的公署也未建好,所以,这排屋子边临时用来给吴盛昌和何子业办公所用。 在周柏山的张罗下,何子业也一同来到了吴盛昌所在的房间。 看着人已经齐全,徐云山也开门见山道:“今日海上一艘番斯伯国来的船只意图在码头登陆,被我海师营拿下,如今人就关押在我海师营地之中。” 吴盛昌觉得一艘番船,扣了就扣了,至于大张旗鼓过来邀功么?但是面子上还是笑嘻嘻的准备夸奖一番,但话到嘴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道:“番斯伯?他们的船如何能够跨越重洋来到我大虞?番斯伯的造船航海之术如今已经如此精深了?” 何子业闻言亦是大惊道:“徐统领,可曾问出什么?” 徐云山点了点头肃然道:“番斯伯的造船和远航之术乃是一个落水被救起的虞人所授,只是目前尚不知道这虞人是何许人,但已经成为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而被俘虏之人自称是番斯伯前首相特莫空。” 三人闻言皆是大惊,徐云山这些信息的含义他们若是还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番斯伯的造船远航技术的提升就代表着大虞在海上多了一个威胁,而且已经有一艘成功来到了大虞海域,那就代表着只要时机成熟,番斯伯的大军就可以直接从海路直接杨帆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云山见他们三人已经领会道自己的意思后,随即继续说道:“那个特莫空还说了一件事,番斯伯国王意欲跟番斯伯东方诸国结盟,遭到特莫空的反对,所以就要诛杀特莫空全族,特莫空被逼无奈就携全族乘船东来,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三人闻言更是震惊,这番斯伯若是跟他们东方的诸国也就是大虞西域诸国结盟,那不就是有要再兴兵戈的打算? 第117章 无限怀念两位大佬的时光 若是此事为真,那可是生灵涂炭弥天祸事。 何子业随即上前问道:“徐校尉,那些人你都安置好了?”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觉得这海运司之事都已经上了轨道,二位天使放心将剩余的事情交给周使君就好,这特莫空等人却是需要二位天使亲自带回京师,交由朝廷审判,且要快。” 二人随即明白徐云山的意思,如今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一封奏章就能说得清楚的,虽说这些事情也还是要通过奏章的形式先行告知朝廷,但是这特莫空时无论如何也要带去京师面圣的。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后,何子业直接开口道:“不错,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一下,明日就走,你这边派出人手协助护卫我们进京。” 徐云山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船只,二位老爷走海路到天河口,再换乘江船,顺天河而走,便可以直接从濮留上岸,换乘马车过猛虎关直达京师偃城,我算了算,最多半月就可抵达,但是就是有些折腾。” 吴盛昌随即点头道:“折腾也没办法,事态紧急,也只能如此,你去安排吧。我现在就写一封奏折八百里加急先行送往朝廷,提醒此事。” 两位天使来的时候风风光光,走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生怕别人知道。 这不,天还未亮,就在徐云山的安排之下,登上了一艘军船向北而去。 送走了天使,徐云山亦是没有回去补觉休息,而是回到军营,将架子上的海图全部取了出来,摊在案几上,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他不是担心番斯伯真的打来,毕竟番斯伯就算得到了大虞建造大船的技术和远航的海图,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组建起来一支能够媲美大虞海师的军队。 从特莫空带来的那艘船只就可以看出来,番斯伯的造船技术虽然有了质的飞跃,但是还是比不过大虞,他若是敢来更好,直接一口气将他打垮,也省得麻烦。 徐云山担心的是着番斯伯得到这些技术之后,慢慢的发展海军,积蓄实力,届时的威胁就真的很大了。 徐云山现在都恨不得直接率兵直达番斯伯,将这个番国给灭了,一劳永逸,否则假以时日,定然是大虞的心腹大患。 但是无令而出乃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徐云山自然也不会这样做,只是不能出去,那就要防备人家进来,或者说先行布控,将防御线直接拉长。 可是这么一来,补给就成了大问题,而且徐云山目前手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实现他将防御线拉长的想法,一时也陷入了两难。再怎么说,也不能将战火蔓延到珠崖附近。 徐云山难,周柏山也难,之前有吴盛昌和何子业这两位大佬背书,他做起事情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今这两位大佬一走,虽说没了压在头上的两座大山,自己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了海运司的老大,但是他发现有许多事情他根本就做不了主,还要形成文书请示朝廷。 不像吴盛昌直接大笔一挥,说干就干,这才几个时辰不到,周柏山就无限怀念起来两位大佬还在的时光。 第118章 朝野震动 八百里加急就是跑死马、跑死人,这加急的文书也不能停下。 整整七日时间,丫县道偃城的加急文书终于送到了朝堂之上,还是在天子准备宣布退朝的那一刻。 一听是珠崖的八百里加急,满朝皆是一头雾水,这海运司如今也算是搭建起来了,想来也是正常运转当中,就算有什么事情,有吴盛昌坐镇,还有啥不能解决的,怎的还弄出个八百里加急来。 皇帝徐世藩从内侍手中接过已经打开的匣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书信打开一看,顿时就露出了满脸震惊的表情。 快速阅览之后,就连忙起身转向身后的帘幕恭敬道:“母后,这是吴尚书和何子业联名的奏章,您看看。” 帘幕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徐世藩手中的信件接了过去,没一会功夫,就听见太后看似平静但已经带有哭腔地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内阁三大阅章、十大执笔以及各部尚书留下,其他人等,先行退下!” 太后这声音虽已经极力压制,但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紧张之感,尤其是小皇帝看过书信的表情和立即起身的反应来看,这书信上所言之事怕是不小。 待群臣退去之后,太后直接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示意一旁的内侍将信件传到阶下给这些个朝廷大佬传阅。 众人看过信件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大为震惊。 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的国舅爷王瑞琦当先说道:“二位圣人,此事若是当真,怕是现在就要做出应对的准备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赞同,汉庸王徐启威更是直接说道:“先不论真假,陛下应该先行下令给镇西将军徐义良,命他加强守备,同时整个关中进入整备状态,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就是另一位阅章大臣普林侯麦长钧,他有些疑惑道:“十几年前,白山王大破的西域联军可是极西之地的波马帝国带领的军队,如今波马何在?没了波马,那几十国联军,谁听谁的?番斯伯虽说在诸国中实力略强,但也强的有限,其他国家焉能服气、甘心受他驱使?这样的联军,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怕是不等前来,他们就能先内讧起来。这个道理咱们明白,他们应该也明白才是,怎会犯这种糊涂前来找死?” 麦长钧说的有道理,众人皆是因此陷入了沉思。 但是太后却突然开口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大虞地大物博、繁荣富饶,一旦攻破,就算不占据我大虞的土地,单单是洗劫一番也足够他们国力提升好多个档次,人一旦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就很容易做出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事情。” 国舅爷王瑞琦闻言点了点头道:“索性先行做出准备总不会有错,至于详细的,相信用不了几日,这吴尚书和何总管也该到京师了,届时再将他们带回的番人审一审不就都知道了。” 第119章 特莫空进宫 在朝廷作出一系列反应的时间,吴盛昌和何子业二人也火急火燎地带着一群番人回到了京师。 二人甚至连休息都不休息就直接将这些番人全部丢到刑部大牢看管了起来,而本次事件的主角特莫空则是被二人直接带到了皇宫面圣。 好在崇文阁中有不少学生精通西域诸国番话,于是也召了两位崇文阁的学生进宫充当翻译。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叫做特莫空的番人老者,只见他整个人枯瘦如柴,乱蓬蓬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将他的脸都遮住了大半。 阅章大臣王瑞琦更是忍不住指责何子业道:“何总管,这吴尚书不懂就算了,你可是宫中的大内总管,难道不知道面圣的规矩吗?怎么不收拾一番就带进宫来?” 天子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舅舅莫要指责子业了,是朕让他直接将人带来的,事态紧急,就不要讲那些个规矩不规矩的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王瑞琦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天子刚才没有称呼他的官职或者爵位,而是直接按照辈份叫他舅舅让他颇为受用。 对于王瑞琦来说,凡是不是在朝堂之上的场合,王瑞琦都是希望天子叫他舅舅,显得他的尊贵。 当然徐世藩也没心思去关心王瑞琦的内心活动,急忙对早已躬身候在一旁的崇文阁学子道:“你们问问他,这番斯伯跟西域诸国结盟之事可是真的?” 其中一名学子随即就走到特莫空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就见特莫空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个不用翻译,众人都知道了答案。 王瑞琦随即接着说道:“你问他,他们筹备了多少兵马,谁是联盟盟主,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大虞动手。” 那名学子闻言再次对着特莫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特莫空随即也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后,学子转身对众人躬身拱手答道:“他说,具体的布置他也不知道,因为在结盟之前,他们的国王就已经准备对他整个家族下手,所以他才带着家族逃命的,但是按照他的猜测,此番联盟的盟主应该是西域诸国中最为富饶的西昌国,同时各国应该都能出兵一万以上,西域二十八国再加上他们番斯伯,怕是能凑出三十万大军前来,但是他也说了,番斯伯可能不从河西走廊过来,而是走海路,先占据珠崖,再以珠崖为跳板,鲸吞南海。” 众人闻言皆是大怒,徐启威更是冷笑道:“好大的胃口,当真以为我大虞子民都死光了不成?区区乌合之众也敢觊觎我大虞河山,看来孤的长剑又该饮血了!你且问问他,难不成他们忘了十几年前的惨状了吗?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使得他们居然还敢卷土重来?” 那名学子连忙转身用番语继续问了一堆,特莫空显然也是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后叽里咕噜地也回答了一堆后,就直接朝着众人磕起了头,然后双手合十做乞求状说着众人听不懂的番话。 等他说完之后,那学子随即说道:“他在求饶,请陛下饶他全族一命,至于他对汉庸王的问题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因为大虞的神枪已折,再无神兵能够抵挡他们的入侵。” 徐世藩随即好奇道:“大虞神枪?所指何人?” 学子眼中随即露出一抹狂热,有些颤抖道:“白山王!” 第120章 一举两得 徐世藩对特莫空的回答算是比较满意,于是在问询完之后,便吩咐给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说是安顿,其实是软禁,也就是特莫空和他地族人不会再受到牢狱之苦,有了舒适的栖身之地,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自由而已。 可是他们自己也知道,在异国他乡,自由可能会让他们更加凄惨。 特莫空被带走之后,徐世藩随即看了一眼太后才对众人问道:“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依旧是王瑞琦先发言,只见他脸色凝重道:“陛下,若只是联军自西而来,倒也无须多虑,我大虞有两万披甲镇西军精锐把守关口,已经足以据敌于关外,同时六十万中央禁军随时可以抽调十万前去支援,整个关中随随便便也可以拼凑十万兵马出来,想来足以破去西域三十万联军。” 兵部尚书蔡文峰出列说道:“陛下,王阁老所言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臣还是觉得这西域联军颇有当年草原之势头,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要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汉庸王徐启威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蔡尚书的意思是直接覆灭西域?” 这时户部尚书张启冲连忙摇头道:“此法不可取啊!” 汉庸王随即有些不满道:“张尚书何意?难不成只能别人来欺负咱们,咱们还不能打回去?我大虞自太祖立国以来,对于外族,向来都是凌之以威,用他们的尸骨跟他们讲道理的,什么时候连灭国都不敢了?” 张启冲随即拱手解释道:“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赞同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咱们做不到啊!” 汉庸王随即火气就上来道:“胡说八道,我大虞兵锋之盛,举世无双,如何会做不到,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渴望军功封妻荫子的将士们等仗打等得头发都白了,我大虞军中的长刀铁强皆因没有浴血而生了铁锈,现在孤敢说,只要陛下圣旨一下,普天之下的将士都抢着上阵,杀敌立功!” 此事执笔大臣石光忠插嘴道:“汉庸王莫要着恼,张尚书不是这个意思,我来跟您解释解释张尚书想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咱们得国库不支持咱们灭掉这些国家。” 汉庸王随即疑惑道:“怎么可能,咱们的国库向来充盈得很,我身为三大阅章大臣之一,焉能不知!” 石光忠苦笑道:“现在是充盈的,一旦打起仗来,十有八九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同时就算咱们灭掉了西域诸国,那打下来的地方咱们要不要,要的话那就要驻兵,还要派人治理,这些开销殿下可曾算过?若是打完就走,那很快又会有新的势力在上面建国,那咱们灭掉这些国家意义又在哪里?花那么多国帑就是为了出口恶气?” 汉庸王闻言随即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皇帝随即问道:“石卿,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石光忠连忙恭敬回道:“陛下,臣亦赞成出兵扫荡西域,更加赞成灭国,但不可灭完,灭其三成,直接将国界西延,然后收缴其刀兵,以后就由我大虞兵马拱卫西域,但是各国的赋税要向我们缴纳五成,以供养我朝兵马,如此一来就解决了西域的问题,既不担心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势力,而陛下也成了开疆拓土之君,一举两得!” 第121章 他上过战场吗 就在众人皆为石光忠所提议的策略感到信心满满之时,原本没怎么说话的吴盛昌开口道:“石执笔直言直击要害,确是良策,但是我尚有其他顾虑还告诉诸公。” 徐世藩闻言随即问道:“吴尚书,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言来。” 吴盛昌先是跟何子业对视了一眼才对众人说道:“我此番受命前往珠崖搭建海运司,有幸看到了珠崖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的练兵之法,可以说是相当震撼。而且海战还是属于比较新奇的区域,过去海船更多是做运兵之用,而徐统领已经发明出了海战战法,并且加以训练。可是诸位莫要忘了,番斯伯亦掌握了咱们得造船技术和海图,远航而来不是问题,茫茫大海,如何防御?这番斯伯若是常年走海路袭扰,对我海运赋税也是一种损害。这个事情,我个人认为更甚于西域诸国。” 蔡文峰连连点头道:“吴尚书所言有理,西域之祸虽大,但尚在可控范围,海上之祸虽远,但危害之大却影响深远。” 徐世藩随即问道:“那依照诸卿之见,当如何是好?” 石光忠连忙跳出来说道:“陛下,那兵部左侍郎洪志涛已经前去检验这新建制的镇南军海师营,若是这徐云山真的有两把刷子,届时可以倾斜一些政策给他,让他将海师营直接扩编也不是不行,若是徐云山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本事,咱们就只能再做打算了,毕竟海上之事,虽已经营百年,但依旧是在运输上下了大功夫,至于战法到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所以一时也不好判断的。” 此时吴盛昌略带不满插嘴道:“石执笔,这徐云山之功,天下皆知,何况我曾亲临珠崖,见过此人,此人的兵法谋略皆是上上之选,个人武勇更是不遑多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加上他对海洋的认知皆在我等之上,我在回京之前,已经目睹过他的操练之法,海上舟船在他手上依旧如使臂展,丝毫无滞怠之感,想来你亦是深谙兵法之道的,这水师操练的难度怕是及不上海上的十分之一,这个事情你应该能够判断,若是徐云山不行,我大虞现有的水师将领何人敢说他能升任守海之责?” 石光忠有些不以为意道:“吴尚书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我对这海战一图虽说未有研究,但是河海相通,我大虞那么多水师战将,稍加熟悉,想来要在海上立足不难,难不成他能研究出来的战法,其他人就都不如他了?” 吴盛昌冷笑道:“石执笔怕是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登上海船吧,怕是不知道大海的颠簸和广褒,不知道海上操舟和与天争命没有两样,区区江河之舟拿来对比大海,未免太小儿科了。” 身为兵部尚书的蔡文峰怕是最有发言权了,见二人争执不休,小皇帝和太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不由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劝阻道:“二位也莫要争执了,这洪侍郎不是已经前往珠崖了么,届时看他检验结果就知道了。” 吴盛昌闻言嗤笑道:“洪侍郎?非是老夫看他不起,他做做后面的工作是把好手,但若是带兵打仗、上阵杀敌?对了,他上过战场吗?” 第122章 阴魂不散 不同于朝堂上面的剑拔弩张,珠崖这边依旧风平浪静、水波不兴。 徐云山心中虽然万分着急,但是不能过度表现出来,经过多日的研究,他将珠崖周边可以用来防御驻军的小岛全部圈了出来。 经过一番计算,连同码头留守和海上巡洋的舰队,整个海师营最起码要由原来的一千人不到的人马扩充至两千五百人以上才勉强够用。 以他现在的军职,倒也不是不能统御两千五百人,但那是战时编制,若当真打起仗来,他这个统领之职少说也能统领三千至五千人起步,但非战时期编制一千人就已经是一个镇军统领的极限。 当然若他是驻郡统领,他的麾下可以扩编到三千人,因为驻郡兵马大多会分散到各个驻县校尉手上,在一定程度上是分掉了驻郡统领的兵权的。 而徐云山身为镇军统领,手下的校尉也是跟他待在一起的,这兵权分了也等于没分,所以,会有所限制。 也先不说朝廷愿不愿意让他海师营进行扩编,这绵长的海上防御线的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还要考虑海洋风季因素等。 综合来看目前将防御线伸出珠崖之外都不太现实,朝廷不会给他这样的支持,哪怕小皇帝有这心也没这个力,毕竟总不能跟朝堂诸公说这徐云山就是当日的白山王徐远峰吧。 最关键的就是这兵部左侍郎明显就是冲着徐云山来的,就算摘不到桃子,也要给徐云山设绊子。 别的不说,这海师营如今还缺一个驻军司马尚未指配,只要洪志涛有心这么干,纵然没有办法拉徐云山下马,但是放一个跟徐云山对着干的海师营司马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徐云山不由得在心中将石清芳骂了个千八百遍,当真是为了那点权力利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也不想想,若是珠崖海事不靖,就算它能够成为珠崖海运的掌门人又怎么样,她能守得住这块利益吗?当真是目光短浅。 徐云山也是在朝堂上倾轧过来的人,对其中的蝇营狗苟清楚地很,这是规则,身在其中就不可避免要卷入。 所以,小小珠崖成了朝堂斗争的延续这个事情让他很是排斥和讨厌。 而且徐云山算是比较克制的,纵使自己如今成了就名副其实的珠崖第一人,他也从未主动挑衅或者攻击过石清芳。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石清芳这个婆娘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三天两头的就给徐云山下帖子,这不,今日倒好,干脆不下帖子,亲自来访。 这还是徐云山难得才回一趟家,屁股都没坐热,人家就来叩门求见,面对阿香那幽怨得像恶鬼一般的眼神,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起身,亲自出去迎接。 毕竟这是勋贵之间的体面,若是关门不见,传出去,这徐云山怕是不体面的名声就要传到朝堂之上,说不定还能因此造成什么误会,从而引发更大的事情。 所以双方只要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样撕破脸的方式,但是徐云山对于石清芳这种纠缠不休的贼婆娘就真的很讨厌,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 第123章 你只管说吧 在伯爵府的会客厅上,徐云山和夫人阿香一起坐在主位案几后,左边下首就是石清芳的位置。 石清芳虽然不知道徐云山这次为什么会拉着夫人一起接待,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这徐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不那么喜欢。 不知道是真的笑不出来还是故意如此,徐云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满脸假笑道:“宁陵县主来访,不知又有何指教?” 石清芳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原先想先夸赞一句“好茶”再开始说话的,却不曾想,这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若是直接喷出来又有失仪态,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咽下,咽下之后整个人脸都绿了,那表情都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但是她瞥见了徐云山的夫人居然暗自憋笑,就知道这茶水定然是她搞的鬼,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随即又忍了下来。 但是阿香似乎没打算就此收场,而是故作关心地问道:“县主可是身子不适?怎的脸这么白?” 徐云山闻言也随即打量了起来道:“确实如此,县主若是身子不适,我这就派人送县主前往医馆。” 石清芳心中怒气难消,但还是强忍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丫县伯,我此番前来可是有机密之事要跟丫县伯商议,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徐云山随即故作严肃道:“不知县主口中的机密是公事还是私事?若是公事自然不方便,在家不言公是我家的规矩,我不能打破。若是私事,那倒是方便的,我家公私分明,我掌公,她管私,正巧内子在此,县主只管说就是。” 徐云山的态度摆的很明白,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谈。 但是石清芳如何能死心?只见她不慌不忙道:“事关丫县伯的前程以及珠崖现有海运商号未来的存亡,我也不知道是公是私,怕是这要由丫县伯你自己来判断了。” 徐云山不为所动道:“前程天定,有官做官,无官经商。至于海运商号之事,县主应该也知道,我自从被朝廷任命为丫县驻县守备营校尉当日起,就已经将家中生意之事全部交给了内子打理,至今都不曾过问过,若是经商之事,你跟我说不着,但跟我夫人说得着,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先行回避,将地方给你们腾出来,你们两个女人家说话,我一个大男人在场也确实有诸多不便。” 眼看徐云山当真就要起身,石清芳不由得急道:“丫县伯,最多五日,兵部左侍郎就要驾临珠崖,我可以让他通过你海师营的建制,甚至你想扩编也不是不行!” 徐云山闻言又坐回了蒲团上道:“明人不说暗话,说说你的条件,合适咱们就干,不合适就算,你知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更不喜欢勉强自己的。” 石清芳随即瞥了一眼阿香后才说道:“尊夫人不该回避吗?” 徐云山跟阿香对视了一眼后笑道:“我今日若是跟你谈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将来掉脑袋她也跑不掉,她需要回避什么?我徐云山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避讳我的妻子,你只管说吧。” 第124章 世家底蕴 对于徐云山和妻子展现出来的恩爱,石清芳没来由地就是一阵讨厌,甚至觉得徐云山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但是徐云山既然说了无须避讳,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反正自己前来是跟徐云山商议事情的,又不是来找她打情骂俏的,说完事情马上就走就是。 于是石清芳肃然对徐云山道:“丫县伯,不管昔日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希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后大家都别再提起,未来你我才有合作的可能。” 徐云山没有回应她任何话,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喝起了茶,很明显就是告诉她石清芳,先把筹码丢出来再说结果。 于是石清芳随即继续道:“以你的渠道和本事,想来也该猜到洪侍郎所为何来,不错,他就是因为我而来,目的就是你,只要我愿意,我敢保证虽然不能将你从统领这个位置上踢走,但是给你塞一些人使得你无法掌控军队还是不难做到。只是,这种做法到了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的蠢笨之法,我不欲为之。” 徐云山终于开口笑道:“看来县主的善意我还不能不领,那就请县主说说,县主意欲何为?” 石清芳随即眼神一凛道:“我始终都是那个条件,我要掌握珠崖海运商号,我要我的人坐你曾经总把子的位置,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若是答应,我可以让洪侍郎走个过场就回去,朝堂之上也不会因此有什么龌龊,众人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徐云山也难得不绕弯子说道:“周柏山已经坐在了海运司镇海使的位置上了,你还想染指商号领袖的位置,那就是等于变相的将整个海运装进了宁陵县主的袋子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清芳闻言神色冷冷道:“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掌握本就该属于我掌握的东西而已,这有何错?” 徐云山也冷笑道:“什么叫本该属于你?这是天子的东西!我奉劝一句,纵然你跟天家沾亲带故,但是你若真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们石氏一族都会因为你的行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石清芳闻言笑道:“那就不劳烦丫县伯操心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拜访,今日从这里出去之后,大家是敌是友就在你丫县伯一念之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是朋友,我宁陵县主对待朋友向来都是有福共享的,断然亏不了自己的朋友。” 说到此处,石清芳脸色陡然一变,略带凶残道:“但若是敌人,那就是不死不休!” 徐云山随即起身道:“你的事情已经通天,我徐云山没那个本事掺和,但是我亦不会干预,若是因此记恨上了我徐云山,那你尽管放马过来。还有,你告诉洪志涛,莫要以为读得几本书,拜了个好老师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这天下有的是人能玩死他,区区寒门领袖代表还不至于让朝堂诸公就此低头,你也是世家出身,难道你不知道世家底蕴之深,想要毁掉一个寒门是多么容易么?” 第125章 真正的幕后推手 对于徐云山的警告,石清芳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小小一介商贾出身之人,也敢妄论大势,殊不知自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时期,寒门就已经不弱于世家勋贵,在这朝堂乃至天下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洪侍郎身为寒门领袖刘鹏刘执笔的关门弟子,将来必定接替刘执笔成为天下寒门领袖,届时天下寒门皆唯首是瞻,你区区一个破落户怎么跟人家斗?就你这份眼界还不如市井中那些无所事事之辈,我劝你还是趁早挂印请辞,莫要到时候粉身碎骨则悔之晚矣!” 说完,石清芳直接拂袖而去,两人这次的见面不仅不欢而散,算是结下了更大的梁子,从此以后,石清芳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徐云山削爵罢官,置之死地而后快。 而徐云山怕是也无法因为对石清芳手下留情,这种看不见的硝烟,一旦蔓延,那可是要身死族灭为代价的。 石清芳离去后,阿香随即担心地握住了徐云山的手道:“你既然不想卷入是非,又何苦要得罪她来,我观此女美则美矣,但面相刻薄较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日一旦被她逮住痛处,她就会像一条毒蛇一般露出剧毒的獠牙一口咬死你。” 徐云山苦笑道:“你也说了,这婆娘的性子阴刻毒辣,焉能允许我苟且?我若不站她那边就等于站她对面,左右都被这条毒蛇恨上了,索性就把她得罪个透,就凭她还奈何不了我,我现在不确定的是现在这些事情是她自己搞出来的,还是她老子石光忠在幕后操控的,若是他老子,那就真的麻烦得很。” 阿香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她刚刚也承认了,这洪志涛就是被她叫来的,就凭她怕是还叫不动洪志涛,也没办法代表石氏跟洪志涛形成什么捆绑,若非石光忠出面,此事焉能成行?”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还真的未必,你莫要忘了,她可是云奉公主的女儿,这云奉公主深受睿、安二帝宠爱,就是简帝和当今都对她敬爱有加,是一位得势的公主,她手头中能都调动的资源不比石光忠这驸马爷差多少,这石光忠将来的一切肯定不会留给石清芳了,但是云奉公主的资源必定会留给石清芳,所以,石光忠未必愿意让石清芳做大,而云奉公主肯定是希望石清芳能够继承她的政治遗产,所以我觉得,这后面真正出手控局的不是石光忠,而是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如此一说就通了,这石氏虽不是老牌世家,但也是我朝新贵,站在他们的利益来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寒门那些士子尿到一壶去的,就算要捆绑,那也只能是石光忠为首,洪志涛伏小,这洪志涛如何肯干?就算洪志涛肯,那天下寒门又将如何看待他?只有云奉公主这样的皇族才能让洪志涛的头颅往下垂低三分。” 阿香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徐云山惊道:“那你真正要面对的不是石氏,而是你那远房堂姐徐娇茵?” 第126章 侍郎到 理清楚来龙去脉后,徐云山和阿香夫妻俩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毕竟若是云奉公主出手,小皇帝徐世藩也未必能够护得住徐云山,何况如今的徐云山明面上跟皇家可是任何关系都没有,也不能有。。 若徐云山还是昔日纵横天下的白山王徐远峰,自然无所畏惧,毕竟当年的徐远峰跺一跺脚,天下都要震上一阵。 而徐云山如今只是一介商贾出身的人物,没有昔日无上的威望和滔天权势傍身,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跟三代四位帝王都关系匪浅的云奉公主徐娇茵? 阿香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有些不情不愿道:“我看那婆娘倒不是真的要对你怎样,不如你去找她服个软,站她的边就算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如今的你能够左右得了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你就陪她一晚,老娘就权当不知道。”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道:“我说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脑袋瓜子还在想着这些个破事,算起来我还是她远房舅舅,差着辈呢,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香随即反驳道:“又不是亲舅甥,堂的,还是远房的,怕个啥。” 徐云山随即发现根本无法跟阿香沟通,随即恼怒地起身就回了书房,阿香也没有阻拦,他知道徐云山的习惯,一旦心中有了结口,就必须要躲进书房独自思考如何破解,所以就随他去了。 自那日石清芳离去后,徐云山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每日按部就兵的练兵、巡逻,几乎是衣不卸甲,在军营认真当差,再也没回过家中。 一直等到了码头那边传来消息,朝廷兵部左侍郎洪志涛乘坐的官船入港在即,便联合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以及新来的丫县县令黄圭卿等丫县大小官员纷纷齐聚丫县码头迎接这位朝中的实权人物。 说起来,这洪志涛年纪虽已不轻,但是保养是真的不错,只见他面白如玉,一看就认真打理过的短须整齐的垂在胸前,加上清瘦修长的身形,使得整个人那种书卷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神往,让人一见就觉得温和、亲切的谦谦君子,但是穿戴整齐的官家行头又显得如遇春风的脸上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洪志涛一下了船,众人纷纷上前拜见,洪志涛连忙满面春风的和众人都一一带笑寒暄,尤其是看到了徐云山之后,忍不住从头到脚的将徐云山多打量了几眼,忍不住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我在京师亦是久仰云山你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跟传闻一般,是个英雄人物。”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侍郎过奖了,云山愧不敢当!” 洪志涛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寒意躲不过徐云山的法眼,徐云山也知道自己跟石清芳也好,洪志涛也罢,算是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最终都会对彼此出手,只是看什么时候下手罢了,但是洪志涛毕竟是上官,徐云山就必须依着规矩给洪志涛行礼和恭敬。 一番寒暄过后,周柏山随即笑道:“侍郎老爷,我等已经备下了酒宴,为老爷接风洗尘,咱们这就开宴去吧。” 第127章 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整个宴会的规格花费不低,但没有用到半分半毫的公帑,这宴会与其说是周柏山和徐云山联合筹备的,不如说是珠崖海运商号出钱组织的。 毕竟兵部左侍郎这样的实权官员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商人逐利的性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宴会上也算是宾主尽欢,那洪志涛的性格还真的跟他的长相一样,温文儒雅,任是谁来敬酒,届是笑脸回应,顿时让在场诸人好感剧增,更不是不由得拿来跟之前官职更大的吏部尚书吴盛昌作比较。 顿时觉得这寒门出身的老爷就是比那个士族出身的老爷好相处的多,那些世家子再怎么伪装总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的都有一种距离感。 而寒门出身的子弟纵然身居高位也依旧是没有半分架子,待人如遇春风,犹如一个和蔼的长辈或是一个暖玉君子。 唯独徐云山不这么想,虽然徐云山一整夜也在虚与委蛇的表演,但是他知道这洪志涛铁定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洪志涛现在的温和亲切根本就是演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演的很好,而且徐云山在观察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徐云山,甚至于两人对彼此的感觉和判断都是差不多的雷同。 最后还是洪志涛忍不住拎着酒壶起身来到徐云山的案前笑道:“云山,我见你今夜饮酒甚少,怎的,难不成是不喜同我共饮不成?” 徐云山连忙快速起身,端着酒杯道:“侍郎老爷说笑了,云山军务在身,自然要控制饮酒之量,并非有意不喝,但凡老爷发话,云山定然是要奉陪的,这杯酒云山干了,老爷随意,就当云山在此赔不是了!” 说完,徐云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洪志涛也哈哈大笑的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你能恪守职责,殊为难得,你军务在身,确实不好过量饮酒。” 说完,洪志涛拎着手中酒壶浅尝了一口,正准备继续跟徐云山说话,就听闻门外侍卫朗声呼道:“宁陵县主驾到!”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望去,只见石清芳一袭华服在身,头上的发式很明显是用心梳理过的,脸上描眉点唇,整个人说不出的华贵艳丽,就像一颗光彩耀人的明珠一般,缓缓向洪志涛和徐云山的方向走来,然后对着洪志涛微微施礼道:“小女见过侍郎老爷。” 洪志涛连忙虚扶道:“哎呀,县主莫要如此,你我两家世交,无需如此客气。”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在水里的巨石,这洪志涛就像对在场众人发出了一个讯息,就是我跟宁陵县主是世交,是自己人!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洪志涛的身份尊不在爵、贵不在官,而是他那天下皆知的寒门领袖代表的名头,巴结他未必能捞着什么好处,但是得罪他就等同于得罪了天下寒门士子,单单这些士子的笔诛口伐就能把你淹没。 甚至有一些心思深的更是猜出了洪志涛此行的目的,那就是来为石清芳撑腰的。 第128章 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 对于洪志涛的主动抬轿,石清芳自然顺杆而上道:“叔父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莫要叫我县主,直呼我的名字就是,反正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见外的。” 洪志涛见石清芳说话间眼睛忍不住瞥了瞥徐云山,随即会意道:“既如此,那老夫也就托大一回,索性都是自己人,那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老夫好奇的是,为何今日设宴,世侄女来的如此之晚,就连今日在码头迎接也不见你的身影,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石清芳随即故作失落道:“叔父见谅,非是侄女不懂礼数,不去迎接,实在是没人告知侄女叔父前来的消息,等到叔父下了船,才有家人回府告知,但侄女事先没有准备,总不能素面朝天地来见叔父,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才敢出门,所以就姗姗来迟了。” 洪志涛闻言故作不满地直接转头就朝着徐云山问道:“云山,这是怎么回事?这宁陵县主也是天之贵女,今日这样的场合你们居然都不给她发出邀请?难不成我这世侄女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丫县的事情,导致偌大个宴会竟然都没有她一席之地?” 这话看似是在责问徐云山,实际上除了徐云山外的在场之人都被责问了进来。 徐云山又如何听不出他们是在唱双簧,这洪志涛前来之事石清芳不知道才怪。 于是徐云山不卑不亢道:“侍郎误会了,这县主虽是贵女却无官职在身,今日码头迎侍郎皆是丫县在职官员和吏从,并无他人在场,所以不便告知县主,至于这宴会何为没通知县主前来,皆是因为在场都是男子,县主一介贵女在场,怕是多有不便,为县主清誉着想,所以也没告知县主,请县主赴宴。” 徐云山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堵得洪志涛哑口无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因为这番话除了滴水不漏之外,还暗暗讽刺了石清芳不顾自身贞洁清誉不请自来这男子扎堆的宴会。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石清芳的清誉确实影响不小,还有就是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做他儿媳的,这口碑若是出了问题,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岂不成了笑话了。 石清芳自然不会吃这个暗亏,随即笑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这大门开着,路人皆能看见里头的情况,若是有人敢胡乱胡诌乱传,一个诽谤贵女的罪名就能让他没了半条命,我相信民风淳朴的丫县没有这样乱嚼舌根的刁民,你说是也不是?徐统领。” 徐云山随即笑道:“人言可畏的道理,难道县主不知么?” 石清芳也笑道:“好个人言可畏,据我所知,你徐大统领的夫人如今执掌家业,每日宅子出入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参加过的宴请犹如一日三餐,这又怎么说?难不成你徐大统领还能指责夫人不守妇道不成?” 对于石清芳的犀利反击,徐云山亦是半分不恼,依旧笑着说道:“我家中那夫人三旬老妇,年老色衰不说,且悍如狮虎,全城皆知,何况一介俚女而已,县主难不成要跟她比?若是如此,那倒是云山高看县主了,往后凡有宴会,必邀县主光临,就怕县主不赏脸。” 第129章 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徐云山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憋笑,因为徐云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没有半分夸大。 他那里那个夫人阿香的确是丫县出了名的母老虎,这徐云山没少挨婆娘的揍,经常脸上挂彩,早就成了丫县上上下下已经懒得讨论的笑柄了。 而且徐云山的夫人确实年长他几岁,徐云山看上去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这阿香自然也就三十出头。 只不过不像徐云山说的那般年老色衰,也是颇有姿色,但是三十的妇人除非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那种美貌,否则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吸引男人忍不住要勾搭的魅力了,何况还是只母老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阿香的的确确是个俚人女子,徐云山娶个俚人女子为正妻这个事情颇为让人诟病。 以上种种因素导致,阿香抛头露面为徐云山打理生意这事就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甚至这个阿香做生意的手腕可不比徐云山差。 但是石清芳就不一样,那可是天之贵女,是石氏嫡女,父亲乃当朝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石光忠,堪比副相,虽说前段时间给撸了偃南侯的爵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寻个借口将这爵位还给他。 而她的母亲更是了不得,乃是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嫡女、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胞妹,深受两位帝王的宠爱,尊荣无比。 就是刚驾崩不久的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和当今圣人对她亦是恭敬有加,这样的身份背景之下,石清芳若是觉得那自己跟阿香对比没有问题,那就是自甘堕落,有辱门庭。 众人都等着看她如何回答,而洪志涛知道徐云山嘴巴之厉害更甚于石清芳,因为这话石清芳无论如何回答,总能被徐云山抓住痛脚羞辱一番。 于是洪志涛连忙不悦的插嘴道:“云山,不是我说你,县主乃一女子,你一个带兵的将军怎的跟女子斤斤计较,逞口舌之快?还不惜扯上你家夫人?这非大丈夫所为也。” 徐云山也知道见好就收,何况区区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拱了拱手道:“侍郎老爷所言有理,倒是云山小气了。” 说完徐云山随即转身向石清芳也拱了拱手道:“县主勿怪,在下向来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言,还请县主切勿放在心上。” 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局面,周柏山连忙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过来道:“侍郎老爷,今日前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坏了心情,来来来,咱们这边落座,下官还要好好跟您老人家痛饮一番。” 说完接着笑着对石清芳说道:“县主大驾光临,又跟侍郎老爷乃是世交,自当也该落座共饮。” 说完就拉着脸色铁青的洪志涛走回到他的座位,然后已经有识趣的将侍郎旁边的位置收拾出来,好让石清芳坐下。 而徐云山则是跟个没事人一般,坐了下来,除了酒不喝之外,案几上的食物可谓是遭了殃,被他一顿风卷云残的扫荡,吃的不亦乐乎,甚至于对那两道投射而来的寒冷目光视而不见。 徐云山已经打定主意,既然你不要体面,那老子就打你的脸。 第130章 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也许是昨夜喝得颇不愉快,一大早洪志涛就领着兵部带来的几名官员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码头海师营地,要即刻检验海师营。 徐云山则是大大方方的将洪志涛等人迎了进来,然后带他们走了一遍整个营地,同时让他们看了一遍每日士兵的训练的情况,接着就要带他们前往码头看看那边的守备情况之时,幺蛾子就来了。 洪志涛随即抬手拦道:“且慢,码头守备这些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我听闻徐统领你颇擅水战,且根据水战之法已经研究出了海战之法,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我身为兵部左侍郎,至今都不知道海战之法是怎么个样子,今日我也好开开眼界。” 徐云山心中冷笑,但是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道:“侍郎老爷,倒不是末将藏拙,只是今日海水风向不对,不宜下海,您到码头一看便知,今日所有船只,皆泊在港口,不敢出海。” 洪志涛随即冷笑道:“难不成海上之敌前来之时,你们也得看海水风向才决定是否迎击不成?” 徐云山随即毫不掩饰的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洪志涛道:“侍郎,若是这种海水风向,海上之敌不等来到港口,在海上怕是早就船毁人亡,我等根本不用出战!” 洪志涛随即憋红了脸道:“难不成就不能敌军来到半路风向才有变化吗?” 徐云山随即应道:“那敌军应做的就是避开风浪,待风浪平稳之时再行靠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洪志涛随即声量有些控制不住提高道:“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敢向我展示你所谓的海师战法,怕被我们看穿露馅,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海战之法,是也不是!” 徐云山随即嗤笑道:“侍郎老爷若是不信,大可将海运司镇海使招来问问,或是丫县驻县校尉,甚至珠崖驻郡统领都可以问问,我这海战之法丝毫没有隐瞒,他们全都观摩过,我们之间还相互讨论设法改良,而南海路军机堂和镇南军我都有将海战之法的精要记录成册各自送了一份的,我若是假的,这些人焉能不拆穿我?” 洪志涛闻言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为何我兵部没有收到?” 徐云山忍不住笑道:“侍郎老爷,这海战之法本就是摸索而得,自然要先经过镇南军将军验证过后,觉得可行才会向兵部报备。所以这海战新法,未曾检验之前,焉能胡乱呈送京师?” 洪志涛几乎是咆哮而出道:“你这海师营本就隶属镇南军,可为什么南海路军机堂也有?” 徐云山故作无奈道:“我原先说了,这海战之法虽是我捣鼓出来的,但也是跟郡军一起讨论研发的,本就是大家的成果,那南海路军机堂的海战之法自然是珠崖郡的郡军呈交上去的,这我如何能拦得了。” 洪志涛见徐云山的话说的依旧滴水不漏,自己连番吃瘪,心中很是不爽,但是抓不到徐云山痛脚的他也不好发作过度,只能耐着性子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能下海演练?” 第131章 不在朝堂在南海 徐云山随即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海面,然后认真说道:“侍郎放心,三日后我在海上演练海战之法。” 洪志涛生怕徐云山反悔似的,连忙说道:“好!君子一言!” 徐云山随即淡笑道:“驷马难追!” 最后望着洪志涛远去的身影,徐云山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寒门的势力果然已经长成,就凭这洪志涛区区一介兵部侍郎就能影响朝堂走向也毫不夸张,这把刀如今的锋利已经足以杀人灭族,可惜这刀柄已经不好用了,否则就让天子握着教化万民又何尝不可?” 曾经的徐云山身为皇室大将,大虞柱石一般的存在,焉能不知寒门之所以能成长到今日能够跟老牌世家以及开国新贵分庭抗礼的势力,其实就是自太祖高皇帝起,五代帝王孜孜不倦地提拔有关。 历代皇帝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就是要削弱老牌世家,又要防备开国新贵做大,从而影响到朝堂平衡,所以寒门的崛起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前提是,寒门这把锋利的尖刀必须握在天子手上,否则天子就只能将其毁去,不然无论落在老牌世家还是开国新贵的手中,对于朝廷来说,都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动荡。 云奉公主的势力看似依托于皇室,跟世家甚至勋贵无关,其实跟皇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扯着皇室的大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又试图染指寒门,一旦成功,无论是云奉公主为新势力的主导还是寒门领袖洪志涛主导,那都是皇室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徐云山也不知道这个洪志涛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这是他的老师刘鹏的意思不成? 在徐云山的印像中,这刘鹏可是个颇为中立之人,从来不摇摆任何立场,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天子一边,因为刘鹏清楚的知道,失去了天子的庇佑,这看似强大的寒门势力,顿时会被老牌世家和开国新贵这两个群体撕成碎片,然后分食吞之。 虽说现在按照世家、新贵、寒门划分的势态已经不甚明显,已经相互融合为各个小党派,但是这三大势态之间本就有着天然的隔阂,不然刘鹏焉能被奉为寒门领袖? 就是不知道龙椅上那个小皇帝徐世藩可看出了什么端倪,若是后知后觉,届时发现尖刀不听使唤,那可就为之晚矣了。 所以,于公于私,徐云山如今都要保住这镇南军海师营统领一职,将这个兵权牢牢握在手中,这样一来,整个珠崖海运就能在徐云山的把控之内。 任凭以石清芳和洪志涛为首的新势力联盟再如何使手段,也是无法打破如今现有的平衡。 加上徐云山的布局,只要天子彻底掌权亲政,就能借着海运的利益压得朝堂诸公低头俯首,再也无法对抗皇权。 这也算是徐云山能为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守海守海,守的不止是海,也是财,更是权,未来天子亲政的本钱就在这南海海运之中!可以说,大虞如今的权斗不在朝堂在南海! 第132章 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检验军队如今只剩战法一途尚未践行,无论是前来找茬的洪志涛还是徐云山对此都很慎重。 在洪志涛看来,徐云山带兵可见一斑,从整个营区乃至码头兵力的布置就可以看得出徐云山带兵的本事了,无论是军容还是展现出来的气势都已经有了精兵的样子。 甚至在洪志涛看来,这海师营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已经不输于他经常见到的禁军,当得精锐之称,可见徐云山的确非浪得虚名之辈。 其实看到此处,洪志涛也知道很难在正常情况下找出徐云山的问题了,但是这海战之法确实重要,他身为兵部左侍郎不可不观摩一番的。 何况他还真的对这海战之法兴趣浓厚得很,他本就是寒门出身,为了读书识字已经耗费了他青年时期的精力,年纪轻轻之时就机缘巧合被天下寒门领袖刘鹏收为关门弟子,从此一飞冲天。 而年仅二十就已经是睿帝元兴三年的殿试探花,往后一路平步青云,做过三年县令、五年郡守,然后入内阁成为了执笔郎,四年后进入御史台监察院,再然后直接外放到镇东军出任镇东军驻军司马,接着就直接调回京师出任兵部左侍郎至今。 洪志涛虽也为了进入兵部而研习兵法,也曾借阅到几部兵书研读,只是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读多少兵书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造诣,不如其他人带兵打仗来的深刻和入髓。 哪怕在镇东军出任驻军司马,也更多是监军一般的存在,却从未有机会染指半分军权。何况河清海晏,镇东军所镇守的区域又是大虞的龙兴之地,更加没有用兵的机会。 加上出任兵部左侍郎之后,几乎都是待在京师,没什么机会外出见识,所以洪志涛虽然眼界不凡,但还是不具备成为将领的资质。 可也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心思,若是能从海战之法中得到什么启发,对他的兵法造诣亦是大有裨益,尤其是他在心中已经将徐云山视为一位名将苗子了,徐云山研发的战阵想来不会太差。 而徐云山相对来说就要淡定的多,毕竟这套海战之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雏形的想法罢了,若是按照他的设想,这海船除了坚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配置火器。 可这火器的稀缺就连禁军区区一个中军也无法全军配置,只能组建三个营,因为火器需要的金属材质颇为苛刻,目前大虞的铁矿和治铁技术还没奢侈到这个份上。 何况那火器所发射的天雷丹制造的过程亦是十分繁琐和危险,就算炼制成功,再怎么分配也轮不到珠崖的海师营。 否则若是配置到船上,徐云山有信心凭借这火器的威力,他可以直奔番斯伯一举捣毁他们所有港口,灭了他们可能已经组建完毕的海军。 但是这个想法铁定是不能实现了,港口还站着等着校验海战之法的兵部左侍郎,徐云山这出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唱好咯。 否则给这洪志涛捡到什么错处和漏洞,这文章能做到天上去。 第133章 除之而后快 徐云山一身戎装,手握腰刀,龙行虎步的走到船头站稳,快速地发布着命令,传令官随即按照徐云山的命令朝着旗手传达,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在海战之法的基础战阵演示得明明白白。 洪志涛此时心中早就震惊不已,在他看来海战之法跟普通的江河水师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远程就是投石射箭,近战就是冲撞跳帮,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样,最多加个水鬼战术,凿穿对方船只。 可是等他真的被徐云山请上了海舰之后,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海上比江河广阔的多,射程需求更远,且海上风力的干扰或是颠簸程度更甚于江河,对投射的精准和距离要求更高;第二,海船和江船的构造还不一样,江船吃水不深,相对轻便,海船则是更加大沉,为的就是能够吃水;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海面的宽广无垠程度使得海上没有几乎没有埋伏一说,那就十分考验统帅的预判和智慧能力了。 徐云山采取的都是提前包围的策略,且大虞海船的船头皆是钢铁包裹的撞角,前后船只负责冲撞,侧面的船只负责投石射击。 洪志涛在看过这操作后随即疑惑道:“这是我军人数胜于敌军的情况下,可用此战之法,若是敌军胜于我军又当如何?” 当然,在洪志涛提出了疑问之后,徐云山很快调整了战法,将海上十艘战船形成一个三角矩阵朝着一个地方驶去,这分明就是将陆地上的三角矩阵融入了海战之法之中,且如此一看,还颇具威力。 但这一战法要求船手的操控能力极高,同时主帅的统帅能力要极强才行,徐云山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位主帅,这十艘船在海上航行就有如他站在水盆边用手推着模具玩的一般,指哪打哪。 演示完毕后,洪志涛难得沉默不语,一脸感慨的下了船只,虽说他的确是为了党争而来,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颇有理想抱负的人,若是因为争权夺利而过度制约这样一位帅才,他真的于心不忍。 但是徐云山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又使得他不得不对徐云山未来的站队做出最坏的评估。 以徐云山的才能,最终进到中枢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若不是一伙的,就只能是敌人,今日若是放任他成长,说不定将来他就是自己的掘坟人。 徐云山倒是没想这么多,大家又不是瞎子,兵部前来的也不是只有洪志涛一人,若是洪志涛还能找得出毛病来为难自己,那就别怪徐云山出手让他不体面了。 石清芳在得知了徐云山海战校验的结果之后,也是大为震惊。 她见识过徐云山在陆地上的凶悍,却不曾想海战也如此精通,那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这样的人要么全力拉到自己阵营当中,要么尽量不要招惹,如今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做到,她知道这徐云山将来定然是她的心腹大患,一定要趁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际,除之而后快! 第134章 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 一个阴险的计划已经在石清芳心中酝酿成形,但是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石清芳在送走了洪志涛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就赶往海运司求见周柏山。 周柏山向来对石清芳是能不见就不见的,虽说皇帝的口谕曾明言有事可以跟石清芳商量,但又说凡事以他自己的主意为主,那就很明显的告诉他,石清芳可以知道所有海运司的事情,但不能参与任何决断。 这个事情是吴盛昌和何子业尚在珠崖之时,也曾明里暗里提点过的,所以他因此对石清芳的态度就是避而不见为主,实在躲不过去就敷衍一下应付应付就得了。 可石清芳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三天两头就差人前来宴请,要么就是故作经过要来探望,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周柏山挡了回去,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毕竟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 这不,石清芳又找上门来,周柏山本想用公事繁忙的借口挡回去,不曾想石清芳居然自己就闯了进来道:“周使君,难不成几句话的时间也不给?看来我在你这里可当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啊!” 周柏山见石清芳居然仗着县主的身份硬闯署衙,心中顿时不满,但是又不好发作,随即摆了摆手让那些试图阻拦又不敢出手的衙役退出厅堂,才勉强堆个笑容道:“不知县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其实差个人前来告知一声,我这边事了再去拜见县主就是。” 石清芳冷笑道:“周使君这话可是说了快有八百回了,可从未见使君得以闲暇过,我只好不请自来,还请使君莫要见怪。” 周柏山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于是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既然来都来了,县主有话不妨直说,能办的我定然就给县主办了。” 石清芳随即不满道:“使君这话可当真要害死我不成?什么能办不能办的,你是海运司主官,主宰南海海运之事,我只是一介闲爵,焉敢使唤使君你做事?” 周柏山耐着性子道:“就算我失言就是,敢问县主前来,究竟有何事情?” 石清芳随即打量了一番这新署衙中堂一圈后,才故作委屈道:“怎么?本县主在使君这里连杯茶都不配喝?” 周柏山连忙起身示意道:“县主说笑了,县主请安坐,待我安排茶水点心上来,咱们再详谈不迟!” 说完眼神一撇,门前候命的衙役连忙就小跑下去安排,没一会功夫,就见一名下人手执托盘入内,其中摆放着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然后殷勤地摆弄好再石清芳身前的案几上后就匆匆告退。 石清芳则是将茶杯端起轻轻喝了一口道:“好茶,看来使君还是给我几分薄面的,这茶水怕是使君平时也轻易舍不得喝吧?” 周柏山则是珊珊笑道:“县主乃是贵客,贵客上门自然是好茶招待,岂能拿那些下等玩意糊弄。” 石清芳则是轻轻放下茶杯,以一种上位者的口吻道:“很好,算你还有几分恭敬之心,没忘了你是谁!” 第135章 石清芳的算盘 石清芳这话完全没有半分试探的感觉,就是赤裸裸的向周柏山展示主子的心态。 周柏山如今身为五品海运司镇海使,手握两成国库赋税大权这样的重要位置,焉能忍受石清芳这样的羞辱? 当即语气不善地对石清芳道:“县主此话何意?” 石清芳依旧冷笑道:“何意?你如何坐上镇海使这个位置你心里没点底?要我说的那么难听作甚?” 周柏山冷冷道:“难不成这镇海使一职还是县主赠送的不成?若是如此,县主大可收走本官的镇海使一职。” 石清芳笑着起身道:“看来周使君真的以为,没有本县主你能坐上这个位置?” 周柏山知道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虽说是各方协调的结果,但是无疑石清芳出力最大。 不置可否,若非石清芳推动此事,自己还真的不一定捞得着这场富贵,说的直白些,这镇海使当好了,未来少说也是一部侍郎起步。 但是若非吴盛昌和何子业的多次提醒,周柏山说不定还真的以这石清芳马首是瞻,但是这吴盛昌和何子业代表着什么人,他心里门清得很,石清芳现在想要直接操控自己为她所用,那就说明石清芳已经变成了弃子一枚,自己若是傻傻的分不清大小王,将来圣人亲政,翻起旧账来,自己有的受。 所以周柏山无惧于石清芳语气威胁的询问,冷着脸道:“我不否认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得到了县主不少助力,但周某乃是朝廷的命官,不是什么勋贵的家臣,县主若是要跟周某论私谊也不无不可,但请县主斟酌用词,莫要说些不当的话来辱没朝廷体面。” 石清芳见周柏山的话语中依旧是一股划清界限的意思,随即气笑道:“好好好!好得很!你倒是忠君爱国,周柏山,我且问你,你是否以为只要你守好这海运司的一亩三分地就能平步青云,将来进入中枢,穿紫带蟒?” 周柏山淡淡道:“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要为朝廷负责,为天子负责,至于其他,朝廷自有公断!” 石清芳闻言随即笑道:“好,你左右你是觉得我奈何不得你了,你且看着,三个月内,朝廷若是不降旨把你革职查办,我就不姓石!” 石清芳说完转身就走,周柏山想再阻拦已来不及。 虽说周柏山自信自己为官清廉,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柄,但是石清芳说的信誓旦旦,并不像开玩笑,直把自己说的还真的有些发虚。 毕竟世家勋贵想要整人,有的是法子,就是不知道,自己被整的时候,朝中的吴盛昌会不会出来为自己挡一挡,或者说,龙椅上的那位会不会为自己挡一挡。 但是周柏山并没有过多在意这其中的关节,如今海运司初立,事情多得要命,周柏山每日都忙得要冒烟,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于是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而石清芳在出了海运司之后,面色不善的登上了自己的车驾,然后咤喝道:“回府!” 但是石清芳的脸色在一声咤喝过后居然变好了,原本臭得要死的怒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意,难不成他来找周柏山甚至刺激周柏山是有意为之?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第136章 洪志涛遇刺 徐云山刚巡完营地,回到房中,正准备和衣就寝,就听到海运司遣使来报,说是兵部左侍郎洪志涛遇刺。 惊得徐云山连忙吩咐亲兵为自己披甲,然后率领一队人马就急匆匆地往丫县县城赶去。 此事县城大门已关,若是不得县令的命令自然不得开门,哪怕城下来的是珠崖现在官位地位最高的的徐云山。 徐云山哪能不知道规矩,连忙朝城头高呼道:“你去转告黄县尊,就说我徐云山听闻城中有变,特地率兵前来护卫天使。” 城头上的士兵自然认得徐云山,连声让其稍等,就转身下了城楼,往县衙赶去,此时海运司镇海使周柏山也在一群衙役的护卫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城下。 徐云山见状疑惑道:“使君老爷怎的不在城中?” 周柏山随即不解道:“我海运司公署就在码头左近,跟你营区不远,我自然吃住在公署,如何会在城中?” 徐云山心中随即“咯噔”一下,急忙问道:“那使君又如何得知洪侍郎遇刺?” 周柏山闻言随即惊慌道:“我如何得知侍郎被刺之事,不是你派人前来告知的吗?” 徐云山顿时知道掉人家套子里了,连忙说道:“刚才我正准备就寝之时,有一差役持你海运司的令牌前来告知,说兵部左侍郎遇刺,我才连忙点起兵马前来护驾,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柏山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也是疑惑道:“我亦是同你一样,只不过我没见到你的人,只是告知城门会合,我不疑有他,即可就赶来了。” 此时,城头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士兵高举弓箭冒出身子来,县令黄圭卿登上城头指着下方的徐云山和周柏山道:“周使君、徐统领,你二人未经通告,深夜带着一队披甲之士驻足城下,意欲何为。” 周柏山闻言顿时大惊道:“黄圭卿,你莫要含血喷人,我等皆是接到天使遇刺的消息而匆忙赶来。” 黄圭卿随即冷笑道:“满嘴胡言!天使如今正在城中参加宁陵县主的酒宴,哪来的遇刺一说,你二人深夜纵兵城下,分明就是意图不轨!” 徐云山随即冷笑道:“黄圭卿,你莫要昏了头去帮你的主子胡乱瞎搞,这种低劣的栽赃奈何不了我等,但是若是扳不倒我等,你可曾想过你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黄圭卿随即也冷笑道:“徐统领,你莫要吓唬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但是统领老爷和使君老爷两人若是说不清这兵马屯城的缘由,这满城士兵可都是证人,看得明明白白,何况若是城中又失,区区几个毛贼,县衙的捕快衙役亦能制住,再不济还有驻县守备营在,何时轮到你海师营的兵马前来?” 徐云山笑道:“我与你说不着,你去请洪侍郎出来讲话。” 黄圭卿随即脸色一变,他知道徐云山是在变相地说他官小,上不得台面,顿时涨红了脸道:“混账,你也不过区区五品统领,焉敢让侍郎老爷前来见你?你哪来的脸面?” 第137章 有何不敢 黄圭卿的话并没有激怒徐云山,大不了他不进城就是,他现在和周柏山各自率部回去,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于是徐云山并没有犹豫,直接转头对周柏山道:“周使君,我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依我看,咱们各自打道回府吧,免得中了小人奸计。” 周柏山此时岂有不允之礼,若是黄圭卿的污蔑成真,他跟徐云山一文一武两个海运司最重要的人物能不能还继续待在任上可就难说的很。 毕竟有心人真的要拿此事来做文章,将他们二人调离岗位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连忙点头道:“统领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定是有鬼,事不宜迟,咱们撤吧!” 正当二人下令调转马头之时,城头上忽然传来了洪志涛的声音道:“你二人深夜带兵汇聚于此是做什么?” 徐云山暗道“不好”,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朝着城头的洪志涛拱手解释道:“我和周使君均接到通知,说是侍郎老爷在城中遇刺,事出紧急,便打马而来,不曾想误会一场,既然老爷无恙,我等也就要回去了。” 洪志涛闻言当即大怒道:“胡说八道,这城中戒备森严,谁能行刺得了本官,我看你二人居心不良是真,没有传召,深夜带兵前来,分明是别有用心。” 徐云山心中更苦,按规矩他这个海师营应该要进驻驻军司马,但是因为这个海师营的成立比较紧急,加上程序上也要等兵部校验后才能正式成编,成编后御史台监察院才会派驻相关的驻军司马前来。 若是今夜之事有驻军司马在,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洪志涛等人想要强行栽赃也栽赃不了。 可是偏偏就是整个海师营还在校验阶段,营中没有司马,徐云山带兵前来之事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好死不死的,这周柏山的海运司衙门其实已经有监察使入驻,但是事发紧急,而且周柏山也不是军队,根本无兵可带,所以都没来得及跟监察使通个气就带着一帮衙役赶来。 但是现在若说他跟徐云山勾结带兵逼城,他亦是有理说不清。何况这个可能栽赃他们之人还是堂堂兵部左侍郎洪志涛! 徐云山由此也更加确定,这次当真是被这洪志涛给设计到了,或者说,洪志涛可能也不知情,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那名至今尚未露面的宁陵县主石清芳。 于是徐云山不慌不忙辩解道:“侍郎老爷莫要误会,我和使君确实是被人所陷害,侍郎也是知兵之人,我等若是心存歹意,又怎会只带这一队人马前来,何况这城门经过之前俚乱之后,又加高加固了许多,若无相应的攻城器具,我这队人马前来能有什么作用?” 徐云山猜的的确不错,这洪志涛虽说争权之心颇盛,但总体上还算是有些操守之人,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栽赃陷害。 何况这样的栽赃陷害也无法真的对徐云山产生什么影响,一如徐云山所言,他真的心存歹意,岂会只带这点人马? 于是洪志涛想了想道:“好,既如此,你跟周柏山二人可敢单独进城来跟我解释?” 徐云山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柏山就对城头喊道:“有何不敢!” 第138章 朝廷会替我做主 于是洪志涛随即下令从城头上放下一个大的篮子,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吊上了城头。 徐云山扶着周柏山下了篮筐后,转身就对洪志涛躬身行礼道:“侍郎老爷,这其中的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老爷细细想想应当能明白。” 洪志涛不傻,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屑于做这小人行径的事情,甚至于有些恼怒石清芳居然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但是石清芳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没有回头箭。 这刀子是捅也得捅,不捅也得捅,毕竟跟云奉公主的合作是整个寒门再上一层的机会,为了天下寒门的真正崛起,他必须要坚定的跟云奉公主站在一边,也就是他必须要维护石清芳的利益。 于是洪志涛冷着脸道:“这是你说的,那我且问你,是何人告知尔等我遇刺之事?” 徐云山随即将前因后果都托盘而出。 洪志涛闻言随即冷笑道:“既如此,那便将这传话之人带来一问便知。” 于是徐云山和周柏山当即走到城头大声对着城下的属下下令,将海运司那传话之人找到,下首之人接令,纷纷动了起来,没一会功夫就由人回来禀报,那传令之人居然死了! 这一变故倒是让周柏山心中一凉,原本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这回怕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徐云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在发出找人的命令之际就已经猜到,这个人要么早就躲了起来,要么就被人灭口了,能找来才怪。 但是徐云山不明白的是,纵然如此,想要定他个擅动兵马的罪名还是勉强了些,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干嘛,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恶心他一把? 洪志涛听闻传话之人已死,更是冷笑道:“如今这唯一的证人都被灭了口,徐统领,你就是再想相信你的话,你也拿不出其他的佐证了。” 徐云山亦是冷冷道:“既如此,侍郎老爷大可把我和周使君绑缚起来,押到大牢就是。” 洪志涛随即怒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自然是敢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再演戏,只是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真的将我押入大牢,一旦钉不死我,你自己是个什么后果亦不用我多说。” 洪志涛似乎被逗笑了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五品镇军统领,在本官手中捏死你易如反掌,居然大言不惭来警告本官,本官还就告诉你,你这个大牢蹲定了!” 说完就示意黄圭卿,让人将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绑缚起来,押入大牢。 黄圭卿连忙示意衙役们上前动手,可发现衙役们纷纷纹丝不动,不由得又惊又气道:“混账,你们没听到老爷我的命令吗?都聋了吗?” 那带头的衙役连忙躬身道:“县尊,属下以为,徐统领绝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黄圭卿当即怒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这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你若不按老爷我的命令行事,老爷我连你一起关进大牢。” 徐云山当即对一众衙役道:“诸位弟兄,徐云山行得正,坐得端!今日之冤屈,自有朝廷会出面替我做主,你们只管来绑就是。” 第139章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 徐云山这事情闹得很大,不但人被扣押,家也被下令围了起来,家中所有的营生也因此暂停,麾下全海师营也被洪志涛直接全面掌管,坐镇大营。 周柏山的镇海使也由四名转运司中的其中一名转运司习靖安暂代,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这是洪志涛一意孤行的决策,因为海运司不隶属地方管理,所以对周柏山的处置没有那么严重,也只是暂时关押,但是对外说是有公务需要周柏山协助,同时整个海运司的机构他根本不敢妄动分毫。 但是处理徐云山这个事情就有着严重的越权之嫌疑,直接以涉嫌调兵谋反的罪名关押。 因为徐云山并不隶属十八路军机堂中的任何一路,不在地方兵马序列,而是直接隶属四方镇军中的镇南军所统属,只是边军任何一支部队成编又都需要经过兵部校验才行,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制衡吧。 不同于郡兵,四方军是不隶属兵部统辖的十八路军机堂序列之内,四方镇军是由另外一个独立的衙门——边军制置处所节制。 而边军制置处不隶属兵部统辖,而是直接向内阁汇报,甚至有着直接上奏天子的权力,边军置制处的主官边军制置使(正三品)其实就基本相当于边军大都督,但又没有大都督的权力,但是在地位上是完全可以跟兵部尚书并驾齐驱的存在。 所以,洪志涛以兵部侍郎之职掌管边军下辖部队本就是大有问题,就算徐云山真有问题,那也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了的。 那也得上报朝廷,由边军或御史台来人调查确认后才能将徐云山扣下来,更要命的是,这边军序列的军队只能边军将领才能执掌,哪怕洪志涛身为兵部侍郎也不行。 当然如今洪志涛也不是接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而是以监管的名义坐镇营中,这样一来,到时候就说的清楚,但是前提是他不指挥军队,也不干扰军队的运作。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事情怕是怎么解释都是白搭,他高看了自己的影响力,也小看了边军护短的能力。 在收到消息的时候,镇南将军符正祥当即亲自动身前往珠崖,而珠崖的郡守罗万宗和驻郡军事营统领柯万兴闻言亦是纷纷赶来丫县,还有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和海东道行台林文胜亦是纷纷上书朝廷,说这洪志涛越俎代庖、谗害忠良等等。 而朝堂之上也为了此事掀翻了天,身为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的刘鹏,自然成了众人口水淹没的对象。 寒门未来的领袖居然跋扈如斯,全是你刘鹏这个做老师的教出来的,你刘鹏有着天大的责任。 洪志涛也因此傻了眼,他没想到徐云山说的不是一句狠话,而是一句实话。想不到徐云山的能量已经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石清芳亦是想不到,他知道徐云山背后站着不少人,却不曾想这些人会为了徐云山蹦出来要将洪志涛这个寒门未来领袖给掀翻,而且隐隐有着掀翻寒门的趋势。 洪志涛也第一次忍不住指着石清芳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为什么就要用上这样的手段,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一旦有人还击,这一切都经不起推敲,老夫一生清誉都被你毁了!” 第140章 天下寒门 洪志涛如今骑虎难下,其实也取决于他的性格,说白了就是这个人的性格优柔寡断,既想扳倒对手来壮大寒门,又不愿使用那些个见得不光的手段。 可是真的碰到了这种事情,又没有办法坚持原则,还是向利益妥了协。 导致最终又没有办法把控事情的走向,惹得一身骚,导致如今在朝堂上得罪了一大帮人。 说开了,还是书生性格,不够杀伐果断。 相对于洪志涛,石清芳则就聪明的多了,事情做下了,黑锅却是洪志涛来背。 这次的事情没有意外可能会影响到寒门正在上升的地位,就连寒门领袖刘鹏也受到了天下人的诘难。 照此发展下去,要么刘鹏告老或者洪志涛致仕来平息这场闹剧。 而洪志涛也终于在这八百里京师加急来信到手后想明白了一切,这根本就不是针对徐云山或者周柏山的阴谋,这一切其实就是冲着他洪志涛或者说整个寒门来的。 石清芳的目的不是要借他洪志涛的手扳倒徐云山,而是要借徐云山这个刺头来让洪志涛自己搬砖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就有了洪志涛气急败坏的上门质问。 而石清芳则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后才柔声说道:“侍郎老爷,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没有道理了。我用什么手段?做了什么事?我可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石清芳的矢口否认使得洪志涛顿时更加确信恩师刘鹏的话,于是几乎在暴走边缘的他忍不住起身咆哮道:“你敢说徐云山和周柏山二人深夜带兵前来不是你搞的鬼?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死了的海运司的人就是你安排的,那县令黄圭卿也是你的人,你唱的这一出戏,目的根本就不是削去徐云山的兵权,而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 石清芳故作不解道:“侍郎老爷这话我就当真一点都听不懂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露过面,都是侍郎老爷一手操办的,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何况我好端端的冲你作甚?你跟我母亲交情不错,算起来,我也该喊你一声世叔才是,我为何要害你?” 洪志涛随即指着石清芳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这样有意思么?亏得我还将你当成未来儿媳一般,心想着就算被你摆了一道,也算是为了儿子,你如今这个态度,我看咱们也没有结亲的必要了!” 石清芳闻言随即冷着脸道:“左侍郎慎言!我虽不是皇室之女,但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出身世家名门,焉能跟你寒门子弟结亲?你所说的结亲一未经媒妁之言,二没有我父母之命,三嘛,咱们差着门第呢,不是你做了个兵部左侍郎就是贵人了,你的儿子没有资格做我的夫婿,当然了,你若是能求得圣人赐婚,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下嫁,只是,你有那么大面子?” 洪志涛随即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云奉公主母女给耍了,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动过跟自己结亲的念头,只是故弄玄虚将自己哄得晕头转向。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未来的寒门领袖进她们的套,然后趁机打掉自己,又连累了老师,届时寒门无首,正是他们收编寒门的大好机会,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旦她们得天下寒门之助,届时在朝中立马就能占有不小的话语权,成为朝堂新势力,当真好算计! 第141章 洪志涛之死 洪志涛来石清芳的府邸时是怒发冲冠,离开时却像蔫了的鸡一般,有气无力、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的。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少年发迹至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更是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贵为兵部左侍郎。 按照这个趋势,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个寒门子弟中出任内阁阅章大臣的人,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一路以来,无论是老师刘鹏还是天下寒门都是按照这样的期望去支持他,甚至历代天子也乐于见到他这样的寒门士子最终登顶,不断地给他这样的人大开方便之门,像他这样的人,自从大虞开国以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可惜的就是也许一路走来,太多人为他牵桥搭路,使得他最终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能走到今日皆是因为一身才学出众。 可他哪里知道,任何人想要走到他今日这位置,哪一个不是荆棘满途、遍体鳞伤地走来的? 唯独他洪志涛,因为他是大虞皇朝历代帝王的梦想,等到他真的入阁成了三大阅章大臣之一,就表示着寒门彻底地崛起,跟世家和新贵并驾齐驱,世上就再也没有世家门阀一说。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众人完全没想到洪志涛会那么菜,菜到石清芳这种雕虫小技居然就让他轻轻松松地作茧自缚。 石清芳都不由得感慨上天实在太眷恋自己,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扳倒兵部左侍郎这样的朝廷大员,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 此事不但天子,就连有心放手的太后都忍不住震怒,直接越过天子下令,让禁军出动一营兵马前去珠崖将洪志涛押送回京。 可不等禁军出动,就在徐云山等人被放出大牢当日,洪志涛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投海自尽了。 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他跋扈、越权的罪名,而寒门势力也因为出了这么一位未来领袖而遭天下唾弃。 他的恩师,当朝执笔大臣刘鹏也随即上书朝廷,表示自己年老体衰,不宜再担当要职,请求致仕告老。 这原本就备受打击的寒门势力因为领袖刘鹏的致仕,顿时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整个寒门顿时再次四分五裂。 这时云奉公主挺身而出,安抚了朝中的寒门官员,一时间,近七成寒门官员改换门庭,都跟云奉公主形成了联盟,云奉公主也因此掌握了朝堂不小的话语权。 至此,整个朝堂格局直接变成了帝党、外戚党、公主党三大势力。 其中外戚党依旧最强,但公主党锋芒正盛,帝党则由于失去了寒门势力的支撑,直接成为最弱的存在。 洪志涛一个错误的决定,顿时使得整个朝堂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若是他还在世,皇帝徐世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大卸八块,真的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肚子。 就连一向宽仁的太后也是没有放过洪志涛全家,虽说没有杀人,但是抄家则是难免,尤其洪志涛那两个儿子则是直接打入贱籍,此生无望科举。 第142章 石清芳再请 洪志涛一人引发的朝堂动荡算是接近尾声,帝党一党损失惨重,同时徐云山这个名字也被天下寒门刻在了心里。 因为他一个人而导致寒门失去了当今和未来两大领袖,从而四分五裂再次依托到世家和勋贵的门下,这天下寒门士子焉能不恨? 所以一时间针对徐云山的不良言论顿时从京师开始、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虞,徐云山一夜之间从平俚英雄变成了谗害忠良的混球,甚至在珠崖乃至丫县都难免听到这种声音。 阿香气鼓鼓地对正在拿着短刀削甘蔗皮的徐云山说道:“这些混球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污蔑你,那洪志涛还好是死了,若是还活着,老娘一定将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猪!” 徐云山将一根刚削了皮的甘蔗递给阿香笑道:“有什么打紧的,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怎么办,咱们就关起门好好地过好咱们得小日子就是。” 阿香随即吐掉嚼烂了的甘蔗渣道:“屁!你说关门就关门,你不出门去当差了还是老娘不出门做买卖去了,这指指点点的你受得了?” 徐云山随即将手中的短刀丢到一边,得意洋洋得看着自己手中新削好甘蔗道:“你看,我就说,这削甘蔗还得讲技术,你看我这根甘蔗削得多漂亮,看着就想一口咬下去。” 阿香随即恨其不争的将手中的甘蔗就往徐云山头上砸下去,“啪”地一声后,手中的甘蔗顿时断开。 徐云山挨了一甘蔗却跟没事人一样笑道:“瞧把你气的,急甚,老子有办法,你安安心心地吃甘蔗,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包你满意!” 阿香闻言两眼发光道:“死东西,就知道你是个坏种,快跟老娘说说,你准备怎么干。” 徐云山随即神秘一笑道:“吃完甘蔗再告诉你!” 正当阿香准备追问之际,管家徐文启小跑进来就说道:“老爷,那个……咦?你们在吃甘蔗啊?” 徐云山也不废话随即把一根带皮的甘蔗直接甩给徐文启道:“装什么装,我拿甘蔗回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吃你的吧!” 徐文启随即拎起甘蔗就用牙就把甘蔗皮撕了下来,也不嫌弃甘蔗皮是否洗过,直接就着皮上的甘蔗肉一同嚼了起来,嚼得那叫一个香。 阿香随即嫌弃的吐掉嘴里的甘蔗渣道:“文启,你好歹也是腰缠万贯的大掌柜,能不能削皮再吃,老娘一个俚人都不像你这么草包。” 徐文启的嘴巴边撕甘蔗皮边说道:“夫人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甘蔗就得这么吃才香甜。” 徐云山随即用手接住了口中吐出的甘蔗渣就往徐文启身上丢去骂道:“你就是个懒包,还大吃!” 徐文启满不在乎得嚼着甘蔗笑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喜欢这么吃!” 阿香懒得跟他较劲,随即问道:“对了,你急急忙忙进来到底要说啥?” 徐文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一拍脑袋,嚼着嘴里的甘蔗道:“那个,差点忘了,姓石那个婆娘又差人来请,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第143章 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石清芳这一次的邀请,徐云山没有拒绝,因为徐云山也好奇,这石清芳如今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自己还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于是徐云山甚至连衣衫都没有更换,就这么邋里邋遢就直接出门,直奔石清芳邀约的地点,她们德盛商号旗下的潮海楼。 这个地方徐云山完全不陌生,他甚至连石清芳会在哪个雅间等他都猜的清清楚楚,都不用别人带路,就这么径直走进了二楼的观海雅间。 原本在观海入迷的石清芳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看到这邋里邋遢的徐云山顿时愣住了。 这就跟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徐云山的装扮一模一样,头发随即的用一根筷子固定呈这,但是无数根凌乱的发丝随意散落,配上满脸多日未曾搭理的胡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颓废的气质。 若只是这般还好,只见他短衫短褂,敞露着胸膛,脚上只穿了一双木屐,活脱脱得就像个刚赶海回来的渔夫,完全联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珠崖无论官职爵位还是家资钱财都是最高的第一人。 徐云山今日不但打扮得像个无赖,就是行为也跟无赖差不多,只见他的手情不自禁得伸进衣襟里头不停地搓弄着咯吱窝,完全没有半分贵气官像,活脱脱就是个街边街溜子。 只见徐云山一点客气都没有的就找了个案几坐下来,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茶壶对着嘴巴就倒了下去后才舒了一口气道:“县主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石清芳这皱着眉头道:“丫县伯如今也是大虞勋贵,怎的如此不讲仪表,这样出门就不嫌有失仪态么?” 徐云山放下茶壶不耐烦道:“你有话就快说,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绕圈子,我还赶着回家给夫人做饭呢。” 石清芳闻言就要发作,但想想还是耐着脾气道:“好,我也不喜欢绕圈子,既然丫县伯爽快,我也不遮掩,之前我同丫县伯说的承诺依然作数,只是不知今日的丫县伯可曾回心转意?” 徐云山闻言随即嗤笑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你爱干嘛就干嘛。” 石清芳也似乎懒得装下去,随即冷冷道:“徐云山,你难道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吗?只要我愿意,你就不是如今受人非议这么简单了,我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徐云山笑了笑道:“曾经有个傻子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你玩死了,你猜猜你若是也这么想,会不会也被别人玩死?” 石清芳闻言当即拍桌骂道:“那姓洪的焉能跟我相提并论?徐云山,我知道你身后有着我目前尚未猜透的势力,但那又如何?你背后的势力再大能大过天去?你这段时间受到如此非议,也不曾见你背后之人出来替你收拾残局,可见这人纵然再有能量,也有限得很,你若是现在改换门庭,我可以保证,十年之内,中枢定有你一席之地。” 第144章 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对于石清芳价码的诱惑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中枢?你以为你是谁?我承认你之前那手玩得很漂亮,将洪志涛这个书呆子玩得团团转,我甚至赞同你拿他开刀,这样的人将来若是真的进了内阁出任阅章,也是国之不幸。你提前将他拔掉,那收割寒门也算是你应得的奖励,这无可厚非。” 说到此处,徐云山瞄了一眼有些得意的石清芳继续淡笑道:“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个道理,寒门只有凝聚成一团才具有它该有的力量,如今四分五散,纵然你拿了大头,但还是分裂了的寒门,这样的寒门在手,毫无凝聚力可言,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累赘,届时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自己想想就知道。” 石清芳不以为然道:“在我的手上,他们就都会成为以我为中心的力量,从今以后我会在朝堂上发出我的声音,你现在投诚,将来我的阵营中,必有你徐云山一席之地。”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的阵营?你知不知道寒门之所以能够崛起,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团结和厉害,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历代圣人需要用他们成为一根平衡天下的杆,如今这根杆出问题了,那就换一根就是了,失去了平衡天下的价值,那这根杆子就都完全没有价值,谁爱要谁要。你以为你捡到了宝,你却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宝,真正的宝是操控这根杆子的手。” 石清芳闻言不屑道:“你何必在我这里危言耸听?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想着跟我对抗,看来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的依仗定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得多,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只是将来怕是再无见面之日,除非你能在寒门的报复之下,突破层层绞杀,直达中枢。” 徐云山随即明白道:“原来县主是要回京了,看来整个珠崖要大放焰火三日,以示庆祝!” 石清芳无视徐云山的嘲讽,依旧劝道:“如今流言漫天、皆是颠倒黑白之言,但是却不见朝堂哪位大佬出面帮你澄清,可见你背后之人对寒门的力量也有所忌惮,你身为台面上的棋子如此忠心又是何苦来哉?” 徐云山瞥了石清芳一眼就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任由海风吹拂脸面,轻声说道:“无所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本就无意与你为敌,之前的敌对皆是机缘巧合,最多就是立场不同,谈不上什么仇恨,只是你若是当真要揪着不放,我也不惧你,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招惹你,但你也别来招惹我,我的手段远比你想象得多得多,你若是不信,大家伙斗上一斗,我也不见得不能把你拉下马!” 石清芳闻言顿时气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海师营统领?” 徐云山转身一眼,不知为何,石清芳只觉得徐云山眼中似乎射出两道锐不可当的精光直射心灵,整个顿时展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给人一种桀骜不驯、威不可当的感觉,只此一眼,石清芳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这徐云山或许……惹不得! 第145章 石清芳回京 石清芳终于要回京了,来的时候禁军护卫开路,走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寒酸。 虽说禁军校尉柯万兴因功升迁而留在珠崖出任驻郡兵事营统领,但是那几十禁军精锐尚在,排场依旧不小。 最关键的是,石清芳如今今非昔比,她的母亲云奉公主掌握了大半的寒门势力,在朝堂上自成一派。 石清芳作为云奉公主唯一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公主党的少主,最核心的人物。 珠崖官场但凡带有一官半职的都无不前来相送,不怕她不记好,就怕她惦记你的不好。 而原本不屑前来的部分官员也因为大家伙都来了,他们若是不来,就显得他们跟宁陵县主有什么过节龌龊一样,所以也都纷纷前来。 就像徐云山、周柏山、罗万宗这样的,碍于脸面也臭着脸来到了欢送的队伍里。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石清芳似乎还是心有不甘,那么多送行的人视而不见,最多就是轻轻颔首算是招呼。 更是忽略众人的热情,直接来到了三人面前,轻轻施了一礼道:“小女子在珠崖多时,皆劳烦几位多多关照,这期间有何得罪之处,还望三位当做一场玩笑,抹掉它。” 周柏山还好,毕竟多年的官场老油条,何况前段时间的风波之中他除了被软禁几天之外,也没受什么损失。 不像徐云山这个嘴硬份子,可是实实在在多了几天大狱的。 所以周柏山犯不着就此记恨上如今权势滔天的石清芳,再说了,将来的事谁说得清? 想通此节的周柏山于是也挤出一丝笑意道:“县主说笑了,还望县主一路平安。” 罗万宗亦是不阴不阳的挤了个笑容道:“县主一路平安。” 轮到徐云山则是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拱拱手就算是客气过了。 石清芳自然不干,随即阴阳怪气道:“徐统领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成?看着徐统领可不像那般小心眼之人啊!”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耐烦道:“县主还是早些上路吧,京师路途遥远,海上风波折腾,这一路颠簸,可不是这么好走的。” 石清芳听出了徐云山话里的弦外之音,随即冷笑道:“徐统领放心,我姓石,石头的石,这千里烟波想要留住我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等我回到了京师,一定会让家里好好‘感谢’一番徐统领对我的提点。” 周柏山和罗万宗闻言都忍不住暗暗心惊,这两个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干上了,当真是不消停。 罗万宗倒还好,但这周柏山根本就摸不清徐云山的底子,但是他确信徐云山的确是能跟石清芳掰手腕的主,这两位一旦不对付,怕是朝堂上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尤其是石清芳乃新势之党,风头正盛、锐不可当之际,就连大虞真正的第一大党外戚党都有着退避三舍的意思。 但这徐云山不但不惧,反而还敢跟着石清芳来硬的,那就说明,徐云山的背景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一番唇齿较量后,石清芳脸色难看的就要转身上船,瞥见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柯万兴。 当即走到柯万兴面前道:“柯统领,我还没感谢你护卫之恩,想当初你我一起前来,如今只剩我独自回去,而你却留在了珠崖,说起来是升官了,但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若想回京,只需告诉我一声,我定会全力相助,你意下如何?” 第146章 与国同休传命侯 石清芳的离开,使得整个珠崖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所有事情回到了原本的按部就班。 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了,寒门两任领袖的倒台,使得原本平衡的朝局瞬间被打破,原本的帝党一脉瞬间成了最弱势的群体。 这也为将来朝堂的权力划分增加了一个未知数,因为云奉公主是个女子,他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让无济于事,最后传给谁?石清芳? 在很多人看来,石清芳最终也还是要嫁作他人妇的,难不成便宜石清芳未来的夫婿? 毕竟云奉公主和石光忠虽说是夫妻,可是这二人向来都是各过各的,石光忠代表的是石氏的利益,而云奉公主从来都是代表的自己,而且因为云奉公主是睿帝的女儿,皇室血脉,才导致她身边能凝聚成党。 但石清芳不同,她是石氏的嫡女,但石氏不会将家族交给她继承,而云奉公主的政治产业若是给了她,又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她既不是皇室成员,也不是男儿身,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石清芳未来的夫婿就是这公主党的继承人。 于是乎,石清芳人还未到京师,那些上门说媒的都快把石家和公主府大门的门槛踏烂了,石清芳一夜间从人人嫌弃的跋扈女子变成了香馍馍。 毕竟谁娶了石清芳,谁就能在朝堂上一跃而就,成为叱咤风云的准大佬,说是鲤鱼跃龙门都不过分,在权力面前,区区一女子的跋扈算不得什么。 安西侯李长茂自曾祖李足被授爵开始,至今四代人几乎就没在朝堂上担任过什么要职,大多是御史台、崇文阁一类的清贵职务,要权没权的,若是这侯爵着实不低,这李家低调得怕是都要被人忘记。 但是就是这么低调的人也难以免俗,也加入了求亲大队,且还亲自上门求亲,可算是诚意十足。 云奉公主虽说也四十出头,但是养尊处优的贵人自然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美妇一般。 而且看她的容貌就可以知道石清芳的美貌究竟遗传了谁,可以说母女二人有七八成相似。 可是云奉公主却没有石清芳那般消瘦,相对体态丰盈,充满着成熟妇人该有的韵味,更是比她女儿石清芳少了几份刻薄之相,且还多了几份娇嗔,这也难怪,云奉公主自幼至今皆是皇室独宠的公主,自然娇贵一些。 云奉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坐在下首的安西侯李长茂道:“安西侯亲自登门求亲,当真是给足了我公主府面子,只是你也看到了,今时不同于往日,我这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各大王公子弟多如牛毛,我也很为难,得罪谁也不是,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要说这安西侯李长茂当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满身书卷气,不愧是御史台的清贵,言行举止也是彬彬有礼,恍如有着公子温如玉的感觉。 而且这安西侯的爵位跟其他爵位还不一样,这可是与国同休的传命侯,也就说,只要大虞一日不亡,他家就永远是安西侯,永不递减。 第147章 他是真想娶自己的女儿 对于云奉公主的“推辞”,李长茂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笑道:“殿下多虑了,若是殿下为难,长茂自然会直接退出,只是……” “只是什么?” 云奉公主的好奇心被李长茂勾了起来,李长茂依然还是不急不慌的说道:“殿下试想一下,在洪志涛尚未出京之前,前来求亲之人有几个?洪志涛出事之后,求亲之人又有几个?刘执笔告老之后,求亲之人更是快要踏破殿下的门槛了,可是长茂无论任何时候可都是在其中的。” 云奉公主随即笑道:“不错,只是宁陵的婚事不单单只是择婿这么简单,否则在我的心中,没有人比长茂你更适合做我的女婿了。” 李长茂闻言笑道:“殿下仔细想想,如今的局面,依旧是长茂是最适合的人选。” 云奉公主则是疑惑道:“此话怎讲?” 李长茂习惯性的抚了抚发鬓道:“殿下试想一下,如今的朝局变化就可知道,原先的朝堂虽说也隐隐有成党之势,可主体上还是世家、新贵、寒门三大阵营,世家因为历代圣人打压防范的缘故,向来都是中立状态,而新贵则大多数是支持国舅爷的,也因此隐隐分裂出外戚一党,而寒门则是坚定不宜的拱卫天子利益的存在。如今寒门倒塌,朝堂进入大洗牌的阶段,殿下以雷霆手段快速收拢寒门,异军突起,成为朝堂风头最盛的新势力之一,这事情本就打破了朝堂的平衡,若是殿下择婿有强强联手之势,恐怕无论是国舅爷还是两位圣人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整个朝堂怕是要血流成河。” 云奉公主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本意并不是贪恋权势,我亦是一心为了天子,我手上握着的资源不也是为国做事?若是圣人不喜,我放手就是,但宁陵的婚事还是马虎不得,当然,你安西侯府配我家宁陵也算是门当户对,并不辱没我公主府或是石氏门楣。” 李长茂连忙施礼道:“有殿下这话,长茂就放心了大半,但是殿下请听长茂说完,这朝堂之事就像扬船入海。这船到了远海,无论前进后退都由不得人,殿下如今亦是如此,说句不好听的,殿下已然势成,无论有心无心,国舅爷和两位圣人都无法像昔日那般看待殿下,何况那些投在殿下门下之人,皆是将身家性命统统押上,殿下纵然像放手不理,怕是也身不由己,所以殿下这择婿一事就成了众人都十分在意的事情。太强的,圣人和国舅不放心,太弱的,手下的人又会灰心,门当户对的还有诸多因素要考虑,毕竟权势是殿下的,也是县主的,这联姻一成,恐怕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云奉公主随即笑了笑道:“那以你之见,当如何?选你?” 李长茂随即目光真诚的望着云奉公主道:“不错,第一,我门楣不低,祖上满平公乃是太祖义子,地位超然,说句自大的,比起许多王公子弟,我亦有同席较量的地位,完全有资格跟县主结亲。第二,我门楣不显,家族四代皆不担任朝廷要职,都是清贵之职,择我为婿,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反感,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给圣人示弱,以示殿下并无把持朝纲的心思。第三……” 云奉公主随即好奇道:“第三呢?怎么不说了?” 李长茂随即有些脸红道:“我钦慕县主已久,殿下当知,我是最早就向殿下求亲过的,无论后来局势发生任何变化,我都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一如从前,我娶县主之心,日月可鉴!” 云奉公主随即也觉得正如李长茂所言,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女儿。 第148章 若清芳是男儿 石清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人还没下船,自己的婚姻大事就已经被自己老娘给敲定了。 没错,联姻对象正是那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心求娶的安西侯李长茂。 其实石清芳对李长茂这个人并不陌生,算起来还是比较熟悉的,只因李长茂的胞妹李凤贞和石清芳算是难得的闺中密友,二人年纪相仿、兴趣爱好也差不多,少年时期来往频繁,是石清芳唯一的朋友。 而这李长茂则就早早地就对这石清芳心有所属,他来求亲,还真不是为了石清芳的那滔天权势的“嫁妆”而来的,最起码一开始不是。 但是石清芳对李长茂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幻想过,甚至将他当做一个兄长的想法都没有,在石清芳看来,他只不是好朋友李凤贞的兄长,是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仅此而已。 直到石清芳回京,这云奉公主府和安西侯府早就已经换了帖,且已经上报了圣人。 李长茂猜的不错,他和石清芳的联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一些王瑞琦和徐世藩的敌意。 起码在某种程度上选择这样一位不显山露水的清贵为婿就说明,云奉公主还是知道进退的,没有打算再进一步将权力无限扩大,这也算是云奉公主的一次示弱。 此次联姻事件中云奉公主解决了势力崛起太快、根基不稳的麻烦,李长茂抱得美人归,徐世藩和王瑞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石清芳虽然不喜欢李长茂,倒也不至于讨厌,她本就是刻薄寡情之人,对男女情爱之事似乎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嫁谁不是嫁。 唯一郁闷的恐怕就只有石光忠了,这妻子和女儿两人联手唱了一场大戏,转手就赚了大半个寒门一跃成为能够影响朝堂的势力之一。 而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被人削去了爵位,最后就连女儿的婚事都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被云奉公主直接脑袋一拍就定了,等自己知道的时候,尘埃已定,说什么都白搭。 何况他跟云奉公主之间关系恶劣得很,否则不至于成亲多年,就只有石清芳一个女儿,也因着不喜欢公主而连带着对石清芳也不怎么待见。 虽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石清芳日益长大之后,焉能看不出父亲态度的分毫?这也导致了石光忠后来跟自己的女儿石清芳的关系也不咋地。 以至于石清芳和云奉公主母女联手做局的时候,顺便着把他这个老子也算计进去。 石光忠自认也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但是今日是真的忍不住了,整个书房的摆件几乎被他砸了个遍,他现在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外头还候着他的弟弟石光仝和石光仝的儿子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毕竟就连石光仝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兄长发这么大脾气,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进入书房劝阻。 而石业扬、石业帆两兄弟就更别说了,于是父子三人除了在书房外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石光忠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迎面见到石光仝父子三人,见到他们脸上因为自己发火而产生的恐惧,心中不由得一阵无奈:“若清芳是男儿,何至于此!” 第149章 靠岸番斯伯 京师的事情,再大也离珠崖太远,所以徐云山根本就没受到京师消息的任何影响,依旧按部就班地每日练兵巡逻。 终于,海运司成立至今,第一批远洋的商船就要正式出发,而且靠岸的地点正是徐云山如今最为忌惮的番斯伯。 所以这一趟,徐云山决定要亲自带兵护卫前往,若非不能擅自挑开战争,按照徐云山从前的性格,此去就是要率兵灭国的。 只是他如今只是大虞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而不是昔日威震万国的大虞白山王徐远峰,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徐云山早早就交代好了家中的事情,然后安排好了营中守备之事,就率领四船四营三百二十名士兵护送一十四艘商船浩浩荡荡的出发向西而去。 此去也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未知的事情,毕竟番斯伯如今已经掌握了远航海船的技术和海图,面对徐云山这支海师的到访,不知道会作何应对。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航行,徐云山一行终于到了番斯伯的拿布尔多斯特港,这是位于番斯伯东南部的一个港口,是番斯伯三大港口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最南端的鲁特特图同港口和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 而徐云山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第一是因为距离最近,他们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两个多月。 虽说途经沿海诸国也有下海靠岸,但是两个月下来,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第二是因为这个地方进出海口都比较方便,有很宽的口子足够他们做番斯伯万一出现的变故做出反应。 当然,为了不引起番斯伯的警觉,在距离番斯伯拿布尔多斯特港尚有三百海里之时,徐云山就下令收起了军旗,所有人改换便装。 但是内衬皮甲,扮做船夫的模样,否则几百人的军队贸然出现在番斯伯的港口,容易引起误会。 就算没有交火,人家一封国书万里而来,徐云山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擅起边端的罪名足以砍掉他的脑袋。 而且徐云山有意探查番斯伯海运的虚实,所以也乔装了一番就带着几名亲卫就下了海。 好说歹说,徐云山也是珠崖豪商,在番斯伯也不是没有熟人,很快就找到了他在番斯伯的长期贸易伙伴商人玛特纳。 只见这玛特纳像个大圆球一般,又高又肥,留着两撇大胡子,正吃力的提着裤子朝徐云山走来,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安乐保佑!我昨晚梦到我的屋子里堆满了金条,我就知道要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徐先生的船就到了,哈哈哈哈!” 说话间,玛特纳就已经走到徐云山面前,张开双臂就要将徐云山抱个满怀,徐云山随即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些反胃。 连忙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了玛特纳的拥抱,然后有些不满道:“你能不能不用老是来熏我,我们大虞男人只抱娘们,不抱汉子。” 玛特纳嘿嘿一笑道:“一会给你找几个会跳舞的香香的娘们伺候你!” 第150章 试探 徐云山懒得跟玛特纳说那些荤话,随即摆摆手道:“废话少说,老规矩,你安排人在码头等着接货,我那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抓紧办完,我还要赶回珠崖。” 玛特纳随即不满道:“你怎么这个样子,难得来一趟,千里迢迢的,我怎么不尽尽地主之谊,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送到你船上也不是不可以。” 徐云山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这地主之谊就是让我陪你站在这里说话,先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去!” 于是徐云山就在玛特纳的带领下去了当地一家最大的酒馆,选了一间上好的包间,然后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通通上桌。 接着玛特纳摆了摆手,顿时音乐响起,一群蒙着面纱、露着肚脐、身材惹火的番斯伯女郎鱼贯而入,分别坐在了众人的旁边,服侍倒酒,同时陪酒。 徐云山随即无奈的对玛特纳说道:“玛特纳,我此番前来刚好有事情要问你,你整这出,这还如何谈事?” 玛特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大虞的语言比鬼画符还难学,整个番斯伯能听能说的就没几个人,这些女孩子根本就不懂咱们在说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再说了,远道而来,你就没点需求?你就算没有,可也不能苦了随你前来的弟兄们啊。” 徐云山一想还真是如此,这大虞懂得番斯伯语的人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但是番斯伯懂大虞话的确实几乎没有,这玛特纳若不是为了跟大虞商人做买卖,估计也懒得学。 于是徐云山也不客气道:“我这次前来,发现码头跟以前有些不同,好像戒备森严了许多,可是番斯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玛特纳无所谓道:“这又算什么事情了,何况番斯伯发生什么关你屁事,只要不影响咱们做买卖就好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你的货物一路畅通,然后带着你们想带回去的货物开开心心地回到大虞就是了。” 徐云山随即又说道:“还有就是,我在大虞有一个朋友,两年前出海,就是在番斯伯附近出的事,至今生死不明,家中妻儿老母尚在,对他十分牵挂,此次我前来,特地委托我打听一番,看看这港口附近可曾打捞起来过大虞人,纵然是遗体也可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玛特纳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道:“这大海茫茫,掉入海中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若是死了尸首早就被海中鱼群裹腹了,何来遗体一说。” 玛特纳的不自然很快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徐云山捕捉到了,于是徐云山也故作伤心道:“若是如此,怕是真的成了海鬼,就是想要祭拜都寻不着地。” 玛特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似的,疑惑问道:“此处除了左近的国家之人,绝不可能出现大虞人,而每次大虞人前来都是以你为首的十四家商号而已,为何却从未有人说过有人落海之事?” 徐云山随即试探道:“因为那人身上背负着一个秘密,关系重大,所以无人敢提!” 第151章 诱惑 徐云山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玛特纳的兴趣,随即问道:“是什么秘密?” 徐云山随即双手一摊道:“都是秘密了,我怎么知道?” 玛特纳随即撇撇嘴道:“那你又如何知晓他身上有大秘密?” 徐云山随即故作神秘地起身来到了玛特纳的身侧,忍受着他身上那股熏人的味道,轻声说道:“这是我们大虞朝廷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得知我又要出海前来,就委托我打听一下,但是若是朝廷要找的人,身上一定有着惊人的大秘密,你说呢?毕竟可是万两黄金的悬赏呢。” 玛特纳随即严肃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 徐云山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大概三十左右,哦!对了,他的左手异于常人,有六根手指,若是你见到过,想必很好认,你只要把他交给我,万两黄金,咱们对半分。” 玛特纳此时脸上的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害怕,徐云山见了更加肯定此事,这番斯伯首相特莫空所言不虚,这个所谓的六指虞人的确成了番斯伯国王的座上宾。 虽不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起码那些贵族豪商还是知道的,尤其是玛特纳,他本就是番斯伯南部贵族阿布拉通家族的人,本身也是一个低阶贵族,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存在。 但是徐云山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确认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事实假不了。 徐云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探番斯伯造船的进度,若是真的被他们造出适量的船只,那用不了多久,大虞的南海就将不复平静。 徐云山必须要马上弄清楚这些事情,以便做出应对,因为特莫空透露的信息没有问题的话,这番斯伯肯定已经跟西域诸国形成联盟。 最多不出三年,必定会再次对大虞进攻,时间已经不多,朝堂上如今乱成一锅粥,群臣四处结党。 这也导致了看似好像平静的朝堂,一旦随着天子的年纪增长,越是临近亲政之日,就越是会容易出乱子。 毕竟对于天子来说,权力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论是姑姑云奉公主还是舅舅王瑞琦都将成为他执掌天下的障碍,最后都是要将他们一一拔去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徐云山若是不抓紧时间布置,届时当真两路来攻,最起码海上一路能够让他折戟而返。 抱着这样的心态,徐云山决定跟玛特纳继续虚伪以蛇下去,能多套一点是一点。 于是徐云山继续添油加醋道:“此人很可能还背负了我大虞最新研制出的海战之法,若是流落到外面,怕是这大海就不止我大虞一家纵横了,所以朝廷急的四处悬赏,就是为了杀掉此人,就算只有尸首,一经验明正身,亦是万两黄金。怎么样,老朋友,这买卖可做得?” 万两黄金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可能视而不见,这可不是小钱,哪怕徐云山和玛特纳这样的巨富也做不到万两黄金在跟前而丝毫不动心,于是玛特纳随即为难道:“我倒是想,可我上哪找这个人去?” 第152章 大虞什么时候有海师了 徐云山已经完全确定这玛特纳绝对知晓此事,只是在跟自己演戏罢了。 于是徐云山随即装作一副痛失财富的表情遗憾道:“可惜了,我这次之所亲自前来,就是因为我暗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亲自前来,就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可是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来我也只能尽快完成贸易赶回大虞去了。” 玛特纳急忙说道:“徐先生难得来到番斯伯,怎能不留一些时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番,毕竟咱们可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徐云山故作为难道:“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可是我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人,如今完全没有消息,我得赶快回去告知贵人,这个人可能都不是在番斯伯失踪的,毕竟这个人十分重要,可能涉及国家的最高机密,我必须要及时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也算是立功了。” 玛特纳似乎陷入了什么纠结当中,然后严肃地问道:“徐先生的话不对,若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又岂能轻易离开得了大虞?据我所知,徐先生虽也身价不菲,但商人在大虞的地位似乎不高,你怎么可能知道得了这样的秘密?” 徐云山随即轻声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大虞商人的地位确实不高,但是要做到我这个身家的商人,普通人是不可能有机会的,或者这么跟你说,我只是大虞贵族的一个代表,我所有的身家起码有九成都是属于我背后的贵族老爷的,我只是一个推到台面上的人,实际真正的当家人并不是我,这些事情也是我背后的贵族告诉我的,因为一旦找到这个人,我背后的贵族老爷可能会因此在朝堂上获得很大的话语权,所以此人非常重要。” 玛特纳闻言,眼咕噜一转道:“能有多重要?难不成此人还握着你们天子的把柄不成?” 徐云山连忙一把捂住玛特纳的嘴巴道:“不要乱说,天子能有什么把柄,我听说的是,这个人掌握着我们最新的造船技术,而且造的还是最先进的战船,还有特别厉害的武器的制造方法,若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徐云山说到此处故作醒悟,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玛特纳道:“玛特纳,咱们是朋友,你老实告诉我,这个人其实已经被你们番斯伯救了上来,然后看管了起来?” 玛特纳连忙心虚地摆手道:“徐先生,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番斯伯对大虞向来没有敌意,属于友好远邦,犯不着为这样一个人得罪大虞。” 徐云山随即点头道:“那就好,你要知道,若是被我大虞知晓这人被你们扣了起来,怕是要出动海师前来。你要知道,海师的运力可以解决隔绝的大漠难以行军的问题,从海上运十万大军前来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就算灭不了番斯伯,但是也足够让整个番斯伯生灵涂炭!” 玛特纳闻言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道:“徐先生,你们大虞什么时候有了海师了?” 第153章 便宜行事 看着玛特纳震惊的样子,徐云山心中暗暗好笑,但是脸上还是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大虞海师组建已有十年之久,且早就已经实现远航巡逻,只是一直未曾靠岸,所以沿海诸国一直都不知道。而那个失踪的人,好像就是我大虞原来的海师统领,所以他对战船建造和海图之类的事情了如指掌。” 玛特纳当即反驳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知道他是谁么?怎么这会又成了你们的海师统领了?” 徐云山故作神秘道:“因为我也不确定,而海师在大虞军方又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海师中人,我也是只是听我背后的贵族老爷说的话中猜测出来的。” 玛特纳还想要再继续问,徐云山随即故作无趣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许多作甚,你又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给我。” 说完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故作郁闷的搂着番斯伯女郎的细腰喝起了闷酒,于是这场接风宴就这么草草收尾。 玛特纳在安顿好了徐云山等人的住宿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徐云山等人居住的院子,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布置了不少暗哨监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番斯伯人虽然长相跟大虞人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但是架不住番斯伯人大部分都有着包头包脸的习惯,这就很便于伪装。 徐云山的暗探早就已经伪装成不同的番斯伯人严阵以待,玛特纳前脚一走,后脚就被徐云山的手下跟上。 徐云山的士兵有许多原本就是商号的伙计,大部分人都出过远洋,番斯伯没少来,甚至还有好些人是能说一口番斯伯语的。 所以,这些人稍作伪装,包住头脸,倒是也不会露出破绽。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有探子回报,找到了番斯伯的船厂位置,徐云山所料不错,若是番斯伯当真要造船,这港口附近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玛特纳定然也是前去通风报信,将自己透露给他的信息告知他背后之人,只要跟着他,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船厂的所在。 当然这个船厂肯定是新的船厂,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军工船厂,而非普通的船厂。 毕竟普通船厂也没有足够的位置来建造庞大的战船,只有新建立的船厂才有这个能力,果不其然,还真有这么一个新船厂存在。 但这个发现也让徐云山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按道理以他现在的兵力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攻入码头,然后直接破坏船厂。 但是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船厂没了再建就是,反正技术已经到手了,再建一个船厂对于富裕的番斯伯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还有可能给了番斯伯借口,提前联合西域诸国朝大虞挑起纷争。 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行,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早在当日他被洪志涛冤枉下狱,镇南将军符正祥前来捞人之际就已经谈论过这个事情。 并且符正祥也因此上了密折给圣人,得到了圣人的许可,同意徐云山借着贸易的名头在番斯伯便宜行事。 说白了朝廷也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不会同意他徐云山便宜行事。 第154章 攻陷布尔多斯特城 就在徐云山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灵光一闪,这番斯伯虽说富饶,但是大部分财富都是集中在贵族手中。 但其实番斯伯的百姓的日子苦得很,且大部分百姓其实并不是百姓,而是奴隶。 这也导致了整个番斯伯的治安其实差强人意,海盗强盗泛滥,几乎遍布全国。 就说现在这拿布尔多斯特港来说,光周边就聚集了不少海盗。 这些海盗虽不敢袭击大虞的船只,那只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打不过大虞海船,但是番斯伯周边的这些海船可是没少遭殃的。 想到这一点,徐云山顿时有了主意,于是连忙吩咐潜入宅子的暗探一些事情,这暗探闻言当即躬身施了一礼就快速转身摸了出去,按照徐云山的吩咐潜回船上传令,让所有将士整装待发。 接下来的几日,徐云山和玛特纳就像忘了当日所谈之事一般,都投入到了货物倒卖的贸易工作中,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玛特纳似乎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挽留徐云山多待阵时日的话是绝口不再提起,甚至从他配合的程度来说,似乎巴不得徐云山当日就能将采购的货物装卸完毕,马上离开。 徐云山自然也感受到了玛特纳态度的变化,所以他的计划也随即提上了日程,就他们装好了最后一批货物之后,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扬帆起航,很快就消失在玛特纳的视线范围之内。 对于徐云山的离去,玛特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徐云山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 但是事关国家,纵然他跟徐云山的关系好的能够穿一条裤裆,他也不能将这如今被国王赐名巴格其的虞人给卖了。 何况此次从徐云山嘴里得知了如此之多的重要信息,足以让整个阿布拉同家族的族人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还能因此捞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想到此处,玛特纳就忍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心中对徐云山的那抹脆弱友情引起的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徐云山会这么轻易就此作罢? 就在徐云山离去后的第三个夜晚,原本安静的布尔多斯特港的出海口突然驶入两艘巨大无比的海船。 不等港口的驻军反应过来,这四艘海船已经快速来到了港口,并且涌出了许多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持械而下,没一会功夫就跟码头为数不多的驻军短兵相接,混战起来。 码头驻军也很明显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一来仓促迎战,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来,这些黑衣人人数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海盗。 普通的海盗陆战可没有这么厉害,而且谁家海盗还能有这么统一的着装的。 几个回合较量下来,码头驻军被杀得溃散、四处夺路而逃,而这群黑衣人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朝着布尔多斯特城的城池就直接杀去。 了攻破城池,他们居然还从船上拉下了投石、冲车等专业的攻城器械,直接快速的攻破了城门,顿时城中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第155章 绑架玛特纳 睡梦中的玛特纳被城中的喊杀声惊醒,连忙一把推开了怀中同样惊醒的一名女奴,顾不上欣赏那刚刚还让他流连忘返的性感胴体,直接赤着身子走出门外,对着留守伺候的老仆人劈头就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老仆人惊魂未定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但是听这个动静,想来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玛特纳焦急万分的等待外面打探消息的仆人回来通报之际,突然后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沾满了鲜血的长刀直接涌了进来。 这些人均是包住了头脸,根本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的强烈的血腥之气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凶狠,绝对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主。 就算玛特纳见惯大风大浪,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难免会怕的尿裤子。 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各位英雄,有话好说,你们前来也不过是求财罢了,你们说个数目,我可以马上兑现给你们。”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搭理他,直接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绳索和麻袋将他捆好了装了进去。 一旁的老仆人还想上前阻拦,随即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就尸首分家,其他人见状皆是四处逃命,不敢再留在原地。 一时间,整个布尔多斯特城被这两百黑衣人杀得乱了起来,就连城主博马乐图也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一夜过后,人们发现这些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很明确,所袭击的均是达官贵人的住处。 甚至洗劫的财物太多而散落得整个街道都是,那些贫穷的百姓和奴隶几乎疯了一般在大街上相互抢夺这些“海盗”遗落下来的财物,而昨夜炼狱一般的场景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之外。 等到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公爵接到求援而率兵而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池,拉斯基吉尔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目所能及之地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最让他恼火的不是城池的损毁,更不是城主等官员的死亡或失踪,而是那座耗资不浅的军工船厂也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连根渣都不剩。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愤怒,他现在若是不抓住这些海盗,他就无法向国王交代。 要知道番斯伯现任国王达塔拉十四世可是个杀伐果断的主,不管是谁,一旦犯了他无法饶恕的罪过,最后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哪怕是他的儿子都不行,前任首相特莫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全家出逃番斯伯,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于是拉斯基吉尔毫不犹豫的下令,马上从其他港口也调出船只,他要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所能触及到的所有海盗都要清剿个遍。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昨夜作恶的海盗抓到,送到国都忒沙拜迪城去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同时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饶恕。 第156章 摧毁番斯伯海岸线 其实拉斯基吉尔也很困惑,这番斯伯海域周边的海盗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家。 但是皆是规模有限,根本不可能能够凑出几百人,而且装备精良得不像话,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海盗该有的实力。 而且这些海盗说白了,有许多根本就是番斯伯贵族在海上建立的势力。 尤其是最强的那几家,背后都是番斯伯势力庞大的达官贵人,根本不可能袭击布尔多斯特。 但是若不是海盗所为,那就十分说不通,其他的周边沿海国家先不说有没有那个胆子来招惹番斯伯,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不可能有那个实力。 目前来说,有能力在大海上来去自如、且如此擅长作战的也只有大虞人了。 可大虞海域距离这里何止千里,他们千里迢迢杀来这里就为了攻破一座城池,洗劫一番就又退回大虞? 这似乎更加站不住脚,大虞人通过贸易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完全没有必要假扮海盗来这么一出。 但是拉斯基吉尔左想右想,除了大虞人之外,还真的没人有实力做这个事情。 但是想归想,他也不敢轻易下判断,毕竟没凭没据的,万一因为他的判断引起了两国的误会,那他一个南部总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虽然他们国王早就有了东进的野心,但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再说了,番斯伯和大虞的距离如此之远,中间还隔着大漠二十八国,沿海怕是更多小国隔绝,番斯伯就算有能力打赢大虞又怎么样? 番斯伯也不具备占领大虞的条件,难道就是为了向世界证明番斯伯比大虞强大而已? 拉斯基吉尔大从心底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够想透的事情,番斯伯那位雄才大略的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会想不透? 所以,拉斯基吉尔早就暗中断定,达塔拉十四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大虞,最起码现在不是大虞,而是跟大虞中间隔着的这几十个小国。 一旦吞没他们,番斯伯除了瞬间成为超级大国之外,番斯伯广褒的国土也会跟大虞正式接壤,届时才是番斯伯向大虞这个世界霸主发起真正挑战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引起大虞半分的怀疑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也是拉斯基吉尔纵然猜到此事可能跟大虞有关,却不敢轻易下结论的原因。 所以,哪怕觉得希望渺茫,他也只能暗中向天神安乐祷告,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这破城的元凶就是周边的海盗之一,而自己只要抓到这些海盗,就万事搞定。 于是番斯伯南部兵马几乎能够调动的,都被拉斯基吉尔调动到了整个番斯伯海岸线的三大港口。 同时拉斯基吉尔强硬征集了所有的船只,提供给士兵出海剿匪,不管是不是本案的元凶,只要认定为海盗,即刻发起攻击,若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他发出这道命令的同时,徐云山也发出了跟他类似的命令。 那就是十天内,必须摧毁番斯伯所有海岸线,以及隐藏在各个海岸港口的造船厂,还有港口相关联的城池。 这样在最大程度上使得番斯伯短期内,没有足够人才、资金等资源来重建海岸线防御工事,更无法投入造船事业中。 只要能拖住番斯伯三年,相信一年后亲政的小皇帝徐世藩就会有足够的实力完成他的权力布局,在朝堂上彻底占据主导地位。 届时纵然真的发生西方诸国联兵而来,又有何惧? 第157章 狡猾的鲨鱼 徐云山若是不算海战的心得,单单陆战一途,他都是举世无双的兵法大师。 何况当时海战还在萌芽阶段,除了徐云山,怕是没人能将兵法和海船联系在一块,形成系统的海战之法。 他预判了拉斯基吉尔的行动,他知道拉斯基吉尔会发了疯一般的下令四处搜罗他们的踪迹。 近五万兵马下海,这可以说是整个番斯伯现在所能在海上动员到的最大限度了,毕竟兵力再多也没有那么多艘船只供应,五百艘海船已经是番斯伯举国之力的海上实力了。 这还是拉斯基吉尔不惜得罪一大帮子人强行征集的海船,若是按照国家的程序来召集征用,怕是连五十艘船都凑不出来。 在他看来,这时候,这个兵力,就算这事当真是大虞真的派兵前来所为,那兵力估计也有限得很。 自己五万大兵丢到海里,这些大虞人找地方躲都能累死他们,却不曾想,他遇上的却是大虞治军第一人。 身为大虞曾经的第一统帅的徐云山又怎么可能会按常理出牌,被拉斯基吉尔牵着鼻子走,被逼得现形? 就在拉斯基吉尔像只被仇恨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疯狗在海上到处乱咬之际,徐云山再度杀了个回马枪,趁着番斯伯南部大军全部下海,岸上空虚之际,直奔番斯伯西南部的万莫奈可奈港口,做了跟布尔多斯特一样的事情。 然后马不停蹄的仗着船快,连夜直奔南部鲁特特图同港口,一番烧杀劫掠,短短一日之内,连破番斯伯剩余两大港城,收获颇丰,同时也按照他预想的那般成功摧毁了番斯伯的海岸线。 徐云山的出手在拉斯基吉尔看来,就犹如一条狡猾凶狠的鲨鱼,在海里漫游,在对手不经意间就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一口吞掉对手。 徐云山不是一个恋战之人,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要返航,于是两艘战船呈一个“之”字形在海上杨帆航行,争取快速离开番斯伯的海域,想要追赶上已经离开了将近六日的大虞商船队伍。 徐云山此番出动四艘战船护送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回去的时候,只有两艘战船护送商队,这其实是完全够的,多出的两艘就是为了做现在这个事情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拉斯基吉尔也不是吃素的,它能够坐上南部总督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就是国家的公爵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此人还是相当有才能的。 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军事的看法都是颇得番斯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的欣赏的,也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最为信任的外臣之一。 只是时运不济遇上了徐云山这么一个神仙,导致他连番吃瘪、损失惨重,但是他回过味来,也猜到了徐云山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逃离番斯伯,那就势必要向东走。 于是接到了港城接二连三遇袭消息的拉斯基吉尔并没渔鸥率兵回援,而是将五百艘海船全部集结在了番斯伯东进必走的海域,就等着徐云山的船队一头扎进来。 他有信心,徐云山这支海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是自己五百艘海船的对手,这次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这个让自己连番吃瘪的对手,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捕获这条狡猾的鲨鱼。 可是,徐云山会按照拉斯基吉尔的设想前来吗? 第158章 海上血战 果不其然,徐云山的两艘海船还是在拉斯基吉尔的预料中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此时残阳沥血,整个海面被夕阳余晖染成一片赤红,就好像一片血海,其实这两拨人的相遇也注定了,这片海域定然会被血液染红。 徐云山见到了海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也不由得感慨运气不好,这拉斯基吉尔还是回过了味来,没有按照自己的调动而走,算是个十分理智的统帅了。 但是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纠缠太久,只要穿过这重重包围,天高海阔,这些番兵亦是拿自己没有办法。 徐云山当即吩咐下去,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直接穿过这些海船的包围。 在徐云山看来,对方人数船只之多,根本就不是自己两船两百人能够抗衡得了的,但是自己船坚且大,速度又快,对方的海船虽多,但是都是普通的商船,根本经不住自己这两艘巨无霸的冲撞。 只是若是对方不计较得失,只要动用十几二十艘船阻拦,自己的船只就算再坚挺,也难免会被拦住,一旦速度停下,那就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徐云山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看是自己的船只坚硬还是对方的意志坚挺、悍不畏死。 徐云山还是有些低估了拉斯基吉尔留下他的决心,今日就算拼光这五万人,也不能让徐云山所部离开番斯伯,否则他除了一死以谢天下之外别无他法,就算是达塔拉十四世想留他一命都难。 双方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所以很快也就撞到了一起,徐云山预判的不错,大虞的战船确实犹如撞豆腐一般顿时将拦路的七八艘番斯伯商船撞得七零八落,但也因此减缓了他们前行的速度。 加上这五百艘商船中有近三十艘居然被拉斯基吉尔撞上了投石机,顿时漫天无数的巨石朝着他们两艘大船砸落,给两艘战船也造成了或多或少的损伤。 最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船只靠近,使得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开始有成功靠近的番斯伯士兵朝着他们的船只架起了云梯,因为大虞战船船身高大,番斯伯无法通过条帮跃上,只能通过类似攻城的手段攀爬而上,也有许多番斯伯士兵开始拿起了利器朝着大虞战船的船身凿了起来,想要凿穿船身。 此时徐云山所部的两艘战船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今天就算交代在这里了,徐云山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慌张的眼神。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恰好此时候刮起了一阵十分强烈的西南风,原本停滞的船只居然动了起来,徐云山不由得心中大喜:“此时刮起了西南风,当真天助我也!” 借着西南风力,徐云山的两艘战船顿时又鼓起了冲劲,一举就将那些原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商船一举撞开。 而此时天空闪电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黄昏的天际也提前进入了黑夜,海面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变成波涛汹涌,那些番斯伯矮小一些的商船瞬间就能被海面上的浪花打翻。 这时候船好不好的优势就出来了,徐云山的两艘战船直接就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浪而出,在五百艘海船的重重包围之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离开了番斯伯海域。 第159章 算账 徐云山这是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从前无论是白山王时期还是后来珠崖平俚之战,他纵然单骑入阵,也从未有像今日这般过。 今日若不是突然的天气变化,他相信,他这两艘战船、两百名士兵都会随他一起葬身鱼腹。 看来自己还是对于自己的海战之法过于自信了,还是有许多情况根本没有考虑进去。 就像这次的流窜打击确实打的很漂亮,一举摧毁了番斯伯整个海岸线防御,但是自己也因此落入了对方的扎网之中,差点就阴沟翻船。 徐云山在心中默默盘点此战的得失之际,随军书记就敲门来报,说是此战的损失已经统计完毕,徐云山连忙让他进到舱内汇报。 随军书记江盛连忙端着本子恭恭敬敬地坐到了徐云山示意的位置上,认真汇报了起来:“统领,此次一役,我军共战死四十五名弟兄,有十三名重伤仍在救治,余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挂彩,但是士气还在。同时此次攻破三座城池,共缴获黄金一万五千五百两,铜钱装了八百袋,合计约十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八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此次缴获的半成按照规矩,给弟兄们都分了,另外战死的兄弟每人额外再增加十两黄金作为抚恤。还有,护送商船返航的那些兄弟,每人十两黄金也都事先给他们留出来,其余的封存起来,等到汇合之时,将账册交给朱司马核验。” 江盛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统领英明!” 徐云山没好气地骂道:“英明个屁,死了四十五个弟兄,若是他们能活过来,老子宁愿一分不赚!” 江盛随即笑道:“统领心善,他们若是知道自己一条命能值这么多金子,怕是宁愿再多死几次,这些钱够他们的家人在珠崖成为富裕人家了,起码吃上几十年都吃不完。” 徐云山随即摆了摆手道:“赶快滚出去,一个一个都快成滚刀肉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当兵的,不是真的海盗,这个钱是拿来堵你们的嘴巴的,回去谁也不准给我乱说,否则老子真的会杀人!” 江盛连忙点头应下,就退出了舱门,没一会就听到了满船的欢呼,徐云山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这些人当兵能图什么?报效国家?守土安民?那是屁话,这些理想哪有财帛来的动人心。 解决完了分赃的事情,徐云山随即想起了这船上还关押了不少番斯伯的达官贵人,尤其是他那合作伙伴玛特纳,于是叫来了亲兵,轻轻吩咐了几句,没一会玛特纳就被亲兵五花大绑的提溜入内,丢在地上,等候徐云山的发落。 此前的玛特纳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假海盗就是大虞人扮的。如今怕是想不知道都难了,尤其这徐云山连装都懒得装,直接都以真面目见他了,心中顿时一阵绝望。 他知道规矩,只有要处死自己的时候,这徐云山才有可能直接暴露身份让自己知晓,哪怕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死亡真的要来临的那一刻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绝望的窒息感是有多磨难熬,他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除了浑身颤抖,他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向这位如今掌握着他性命的熟人摇尾乞怜。 第160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玛特纳的窘样,徐云山不由得好笑的用番斯伯语道:“我的老朋友,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廋了?” 玛特纳惊恐万分道:“徐先生,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的性命,放我回去吧,我愿意将我的全部家财都敬献给你!” 徐云山嗤笑道:“家财?你还有家财么?你现在回去布尔多斯特恐怕只能当乞丐,我们的军队已经将整个布尔多斯特摧毁殆尽。” 玛特纳随即难以置信道:“徐先生,我们和大虞素来交好,我和你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你们为何要那样做?” 徐云山闻言,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造战船?为何要海图?为何要跟我大虞西域诸国结盟?你们番斯伯想做什么?你以为我大虞不知道么?” 玛特纳闻言顿时大惊道:“这些你都知道?” 徐云山冷笑道:“何止我知道,整个大虞朝堂几乎都知道了。但是我想不明白,你我两国中间隔着千山万水,若是交好,贸易往来则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你们想要挑起纷争,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无论输赢你们都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是吗?” 玛特纳连忙慌张的说道:“徐先生,你知道我的,我只是一个商人,虽然在番斯伯商人的地位比大虞商人的地位高一些,但是我跟你一样,都是别人操纵的木偶罢了,这些军国机密我如何知道。” 徐云山一脸嘲讽地对着玛特纳笑道:“玛特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阿布拉通家族的嫡系人员?你是上代家主格拉库斯的儿子,只不过因为你的母亲是一个奴隶,所以你才没有得以进入家族的核心、得到你身为家主儿子该有的权益,如今的家主则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古兰吉尔特,他对你向来都是瞧不上的,明明是兄弟,却像对待奴仆一样的对待你,你心里能痛快?玛特纳,我真心替你觉得不值,你的才华不应该只是做一个商人,你应该在政治上得到能够匹配你才能得地位,我相信若由你执掌阿布拉通家族,这个家族将会更加强大和繁荣,而不是连个南部总督的位置都能被别人抢夺的窝囊废古兰吉尔特,要知道阿布拉通可是番斯伯南部第一大家族呢。” 徐云山的话让原本惊恐害怕的玛特纳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是满脸的愤恨和不甘。 涨红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可以说明,徐云山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重重地敲打着他的心坎,他甚至能听到心房传来的一声脆响,好像一条锁链断裂的声音。 而他的心中似乎正有着一头可怕的恶魔正从心里被释放出来,他所有的不甘和屈辱更是瞬间充斥着整个内心,似乎让他一下子拥有了无尽的勇气。 因为此时此刻他盯着徐云山的眼神已经彻底通红,就连嗓音也像是野兽附体一般,沙哑撕裂般地说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你居然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徐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61章 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徐云山没有直接回答玛特纳,而是直接起身走到玛特纳身边,随手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挥。 玛特纳连看都看不到徐云山是如何出刀的,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捆绑身上的麻绳瞬间一松,他整个人只是轻轻一撑开,绳子就彻底脱离开来,玛特纳不由得对徐云山这出神入化的刀法感到万分震惊。 见玛特纳已经挣脱了麻绳,徐云山随即背着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屁股坐下后才一手按在案几上,身子前倾,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神情对玛特纳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回到布尔多斯特,并且助你坐上阿布拉通族长的位置,甚至南部总督的位置,你觉得,你该怎么感谢我?” 玛特纳闻言,顿时瞳孔一缩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赌注放在我的身上,所图定然不小,说不定会危及我整个国家,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答应你。” 徐云山闻言一笑道:“玛特纳,无论是我还是大虞,根本就对你们番斯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的目的很简单,我们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乱动干戈就是了,但是如今被你们奉为上宾的那个六指虞人必须要死,你们还要摧毁所有有关于六指虞人提供的所有关于大海的信息,也就是说,你们番斯伯不能离开你们的海域。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会倾尽我的所有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玛特纳闻言忍不住苦笑道:“我倒是想答应,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有这个能力实现这个事情,我以阿布斯通家族族长的身份坐上了南部总督的位置,我也还是没有办法左右国王的选择,更没有能力替你除去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我想你找错人了。” 徐云山不以为然道:“我绝对没有找错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到,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最后还是觉得你无法达到这个要求,那对不起了,老朋友,我会在取你性命之前给你一顿好吃好喝的,也算是尽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了。” 说完,不等玛特纳回答,就直接让人进来将玛特纳带走,但是还是特意吩咐了将他单独关起来,不要虐待他,给他好吃好喝。 玛特纳走后,徐云山随即又吩咐下去,将攻打南部鲁特特图意外俘虏到的城主干切斯特古给带进来。 这干切斯特古也不愧是做城主的人,比起刚进来怕的差点尿裤子的玛特纳有骨气多了。 虽然面对这随时会死的恐惧难免会有些颤抖,但不是干切斯特古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不为徐云山的淫威所屈服。 徐云山也忍不住因此高看了干切斯特古一眼,这个表现在徐云山眼中,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了。 于是徐云山亲自下令给他松绑,等亲兵按照徐云山吩咐完成松绑并且退出后,徐云山随即操着一口流利的番斯伯语道:“我看你昂首挺胸,表情坚毅,看来你是个不怕死的?” 第162章 徐云山的刀法 干切斯特古似乎没有听懂徐云山话中威胁的意味,只是冷冷地梗着脖子道:“废话少说,要杀就杀,你这个人做事,太不爽快了。” 徐云山直接一脚将挂在一旁的腰刀直接踢出鞘,刀身当即就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直直落在了干切斯特古的脚下。 徐云山直接起身指着干切斯特古身前的长刀说道:“你,拿着这把刀,若是我十招之内无法打落你手中的刀,我不但放你走,还让你挑十个人一起走,若是十招之内,我打落你手中的长刀……” 干切斯特古闻言随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的身手在整个番斯伯不敢说有多厉害,但是在鲁特特图乃至整个番斯伯南部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于是不甘受辱的干切斯特古傲然道:“你若是能打落我手中的长刀,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徐云山闻言眼神一亮道:“好,男人之间的约定应该重如山。” 说完直接纵身一跃,整个人直接越过案几,朝着前方的干切斯特古纵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短刀在手,凌空一劈而下。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凌厉无比,速度之快,直让干切斯特古这样的高手都不免大吃一惊。 但是干切斯特古也不是吃素的,这一刀来势锐利,但不代表他抵挡不住,当即反手一握就将地上的长刀一把抽出,横在头顶。 “锵”的一声,两刀相撞,干切斯特古只觉得对方的刀劲犹如怒海狂潮一般,汹涌势大,自己一下子吃不住劲,被对方一刀压得单膝跪地。 虽说没有受伤,但虎口已经被长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隐隐生痛,险些就握不住刀柄。 反观徐云山明显还留有余力,只见他面色轻松,手中短刀顺着对手长刀刀身一划,直接撞在了长刀的护柄之上,整把长刀顿时应声脱手。 干切斯特古连忙膝盖一划,顺着长刀脱手的方向移动,右手再次握住了长刀刀柄,借势往回全力一扫。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皆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完全就是身体本能反应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 可见干切斯特古平日里确实在武艺上没少下功夫,否则是不可能有种条件反射的。 只是,他遇到的是徐云山,徐云山祖上乃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徐为,深得当时第一刀法大家太祖高皇帝徐承的真传。 而徐为的生母月贵妃亦是当时剑法名家,徐为可以说是刀剑双修,一身武艺登峰造极。 传到徐云山这一代,纵然比不上徐为,但总归也有徐为的六七成功力,这样的身手,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也确实难有敌手。 面对干切斯特古出其不意的反击,徐云山虽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意,但没有因此而停下身形,更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握着短刀迎着干切斯特古这刁钻的一刀再次劈去,大有硬碰硬的意思。 “锵”的一声,两刀再次相撞,只是这一次,干切斯特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还是受不住徐云山这一刀的反震,长刀再次脱手而飞。 而反震的力量似乎震伤了他的胳膊,使得他再也无力及时伸出手去握住从他眼前旋转而飞的长刀,更重要的是,徐云山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云山望着满脸吃惊的干切斯特古嘲讽的笑道:“你输了!” 第163章 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干切斯特古无力的低垂着脑袋苦笑道:“是的,我输了,输的干干净净,其实你第一刀的时候就能杀了我的。” 徐云山随即挽了个刀花就将刀插入了身后的刀鞘之中,然后一把拉起了干切斯特古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结交真正的英雄,放眼整个番斯伯南部,就只有你干切斯特古城主能入我的法眼,今日比试,并无羞辱之意,我是真的想和你比比。” 干切斯特古闻言自嘲的笑了笑道:“想必阁下一定失望得很,我这刀法跟阁下比起来,简直就像三岁小孩耍枝丫,丢人现眼罢了。” 徐云山随即客气道:“城主谦虚了,城主的刀法也算登堂入室了,只不过我祖上是玩刀的老祖宗,我这一身刀法,放眼整个天下,怕是能与之匹敌之人真的没几个,你能在我手上走上三招,算是个人物了。” 干切斯特古在番斯伯也是个格斗名家,他知道徐云山绝非有意炫耀。 在他看来徐云山的身手确实可以列入当世超一流的行列,而且他也甚为折服。 于是干切斯特古一咬牙就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我干切斯特古说一是一,决不食言,既然阁下三招打落我的长刀,我亦愿赌服输,成为阁下的奴隶。干切斯特古见过主人!” 徐云山连忙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道:“城主莫要如此,我素来敬佩城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同你结交,我的的确确是只想跟你比试而已,之前的赌注不过是戏言罢了,城主莫要放在心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问道:“既如此,我也不客气,你纵兵掳掠我番斯伯沿海诸港,又抓了如此之多的达官贵族,想必不是喜欢当海盗这么简单,你们究竟意欲何为?若是想要我们出卖我们的国家,那我宁愿你现在一刀把我砍咯。” 徐云山随即笑道:“我不是要你们出卖你们的国家,我要你们救你们的国家。” 干切斯特古闻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整个人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吗?一帮洗劫了我们沿海三大港城的强盗,告诉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就算是海上最恶名昭着的海盗怕是也说不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徐云山随即笑道:“你既然身为三大港城之一的城主,那就说明你在番斯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或者说你身后的家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所以,你们国都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该清楚才是。” 干切斯特古闻言当即警惕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究竟是谁?” 徐云山笑了笑道:“你们国王的座上宾,那个六指虞人巴格其必须要死,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能答应我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到你们的国都坐上更高的位置。” 干切斯特古瞬间醒悟过来,诧异道:“你们是大虞的军队?怪不得拥有这么强悍的战力?大虞的海军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徐云山随即反问道:“所以你们也想组一支海军跟我们大虞在海上争锋、一较高下?” 干切斯特古瞬间猜到,大虞可能已经将番斯伯有意隐瞒的信息都摸了个透,心中顿时一阵骇怕,如果是这样的话,大虞确实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第164章 以免我杀错人 干切斯特古虽然还不知道徐云山的具体身份,但是想来他能带着军队前来番斯伯闯出偌大的事情,足可见此人的手段和地位。 否则,若只是大虞寻常军官,焉能有这种带兵远航的机会和权力? 所以,徐云山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他都有认真斟酌过的,后面发现,他若是大虞的皇帝,他也不能容忍番斯伯通过大虞叛徒的泄露而打造一支堪比大虞的海上雄师,最后的结果也是设法破坏掉。 而徐云山这么一番搅合,番斯伯沿海起码三至五年内是没有办法恢复元气的了,若是还想着打造堪比大虞的海师,非十年之功不可,可是十年之后,大虞海上的力量早已经何等强大了,番斯伯能赶得上? 想想都觉得无力,整个番斯伯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刺客一样暴露在了大虞这个强壮男人的面前而不自知。 人家区区两艘战船就已经将整个番斯伯沿海打废,这说明什么,番斯伯跟大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所以,对于徐云山的问题,干切斯特古只能苦笑回答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一切,也做出了反应,你们还想如何?就像你说的,大虞和番斯伯隔着千山万水,你们就算灭了番斯伯也不会前来接手,那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徐云山随即有些恼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几时说了我们要灭掉番斯伯,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我们要巴格其的命,他是我大虞的叛徒,我绝不容许他活在世上!” 干切斯特古随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费尽心思抓了我们这些人上船,就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帮你做成这件事而已?” 徐云山笑道:“不错!” 干切斯特古依旧疑惑道:“先不说我们这些人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事情,就算有,对你们来说又有何意义?那巴格其已经将该知道的都告知了我们,就算杀了他,我们番斯伯依旧得到了你大虞的造船之术,还有海图,难不成所有知道的人都要死?” 徐云山闻言随即冷冷道:“这些你们就不要管了,你只要回答我答不答应就好了,如果答应,我会送你们回去,如果不答应,那我只能让你活在我的心中,每年这个时间,我都会在心中默默地祭奠你这样的英雄。” 干切斯特古随即苦笑道:“其实杀不杀巴格其真的无所谓,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机会做到这个事。” 徐云山依旧冷冷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愿意做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 在得到了干切斯特古的答案后,徐云山随即吩咐将所有俘虏带上夹板,然后按着腰刀走到了船艄上,朗声对众俘虏用流利的番斯伯语说道:“我现在说三件事。一,干切斯特古已经成为我的奴隶,听从我的吩咐。二,玛特纳也成了我最坚定的盟友,第三,愿意臣服我的人站到左边,不愿意的站到右边,以免我杀错人!” 第165章 安插内应 对于徐云山来说,这些人里面有价值的不多,他真正想要的就只有干切斯特古和玛特纳两人,余者皆不足虑。 而且番斯伯人虽说不像大虞子民那般拥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和民族认同感,但是番斯伯人对于异邦人士还是比较排斥,又岂是听到干切斯特古居然成了大虞人的奴隶就会马上屈服的,所以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厌恶和嫌弃,但更多是仇恨。 出于排外的心思,俘虏中还是有着硬骨头的,毅然决然的就站到右边。 徐云山则是阴冷一笑,直接拔出身边亲兵的腰刀就丢到了站在左边的人的面前道:“看起来不愿屈服的人还是比较多的,那好办,既然你们这些是愿意臣服于我的,那就每人缴纳一份投名状,拿着这把刀,轮流将右边这些人杀了,若是有谁下不了手的就站到对面去,我相信总有人能下得了手。” 徐云山这一手算是将某些心怀苟且之人的退路堵死了,只要自己今天杀了右边任何一个人,自己就算真的成了番斯伯的叛徒了。 因为在场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谁家里还没点势力?所以这一刀下去,以后若是东窗事发,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人家要报仇起来,管你是不是被胁迫的。 终于,有人拿起了刀直接走到右边队伍中嚎叫着就一刀刺入其中一人的腹部,被喷出的血糊了一身,不知是害怕还是杀人过后的兴奋,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居然连捅了好几刀。 后面的人大多也有模学摸,有样学样,很快左边的人都轮流杀了一轮,但是右边还是有着十几个人还在站着。 这次不用徐云山吩咐,原先第一个带头的径直见了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再次捅进了对面一人的腹部,接着下一个依旧如此,两轮过后,左边杀人的队伍里依旧是十个人,而被杀的队伍里只剩下三个人。 就在新一轮的杀戮即将开始的时候,徐云山随即喝止道:“住手,这三个人暂时不杀。” 说完就示意士兵将这三人拉回关押的地方继续关押。 徐云山见三人被押走后,继续对众人笑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是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留下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吗?” 徐云山说完望了一圈众人,见众人皆是迷茫无比,才继续笑道:“因为他们是证人啊,他们亲眼见证你们手上都分别沾染了两位贵族的鲜血啊,所以我要留着他们,万一哪天你们在番斯伯不听我的吩咐做事,我就将他们送回番斯伯指证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又气又惊,但又无可奈何,徐云山见状就出言安抚道:“只要你们团结一致,听从我的吩咐,我保证你们在番斯伯会得到高官厚禄,而且这三个人永远不可能在番斯伯出现。好了,现在开始,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了,明天我就安排你们回到番斯伯,届时你们都要安心的听从我的吩咐,成为我在番斯伯的内应!” 第166章 他们为何不追 在干切斯特古的带领之下,连同玛特纳在内的一十二人“抢”了一艘小船返回了布尔多斯特港城。 番斯伯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得知干切斯特古等人的返航后,连忙亲自来到码头接应。 看着他们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样子,拉斯基吉尔原本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当即下令将他们分别安顿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在医生的一番诊治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干切斯特古等人并无大碍,主要是多日忍饥挨饿和缺水导致的身体虚弱,身上的伤痕倒也没有太多,说明对方并没有过度虐待他们。 于是在医生走后,拉斯基吉尔也顾不上让干切斯特古休息调理,直接命人将干切斯特古带到了自己跟前,因为他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 而干切斯特古如何不懂拉斯基吉尔的用意,只好苦笑着向拉斯基吉尔行了一个番斯伯礼道:“感谢尊贵的总督大人施以援手,将我们从万恶的海盗手中救出!” 拉斯基吉尔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干切斯特古后才冷着脸道:“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干切斯特古连忙说道:“若非总督大人您在海上大力围剿海盗,将他们打的阵脚大乱,无暇顾及,我们焉能有机会逃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了拉斯基吉尔顿时心中就恨意滔天,他为了围剿这群海盗,不惜得罪整个南部势力,强行征集了五百艘船,出动了五万大军。 结果用了一百多艘船和两万士兵性命的代价依旧没能留下区区两艘海盗船,这个事情他若是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等待他的将是他不能承受的结果。 最轻的结果也要被迫辞去南部总督的职务,如今干切斯特古提起此事,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但是干切斯特古的背景亦不是拉斯基吉尔能够轻易得罪得了的,所以拉斯基吉尔强忍心中怒火耐着性子问道:“干切斯特古,我问你,那群海盗可是大虞人?” 干切斯特古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全都包着头脸,就是跟我们说话也是说的我们番斯伯的语言,虽说很明显能听出他们根本不是番斯伯人,但是也没法确认他们就是大虞人,起码我一句大虞话都没听到过。” 干切斯特古说的也没毛病,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就将矛头指向大虞,哪怕拉斯基吉尔很想他怎么做。 拉斯基吉尔显然对干切斯特古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依旧耐着性子道:“那他们是哪里的海盗?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其他达官显贵呢?他们在哪里?” 干切斯特古依旧苦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海盗,只是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么坚固高大的海船,而且这些海盗的确训练有素,怕是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他们这么强的执行力。至于我们如何逃出来的,这一切还是得感谢总督大人在海上的阻击,使得他们受损不轻,我就是趁着他们停靠岸边整备的时候,带领着众人抢了他们三搜小船出海而逃,可惜还是由两艘船的人未能逃脱,要么被他们射死,要么落水而死,只有我亲自指挥的这一只小船逃了出来。” 拉斯基吉尔继续问道:“他们为何不追?” 第167章 皆大欢喜 干切斯特古随即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原先是想追来的,我都看见大船开始动了,后面不知道为何,好像是船上发生了什么动乱,只见一片慌乱的呐喊声,但是我一心只想着逃命,也不敢探究,趁此机会拼命划动,才有机会逃回布尔多斯特港城。” 干切斯特古说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拉斯基吉尔也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随即作罢,便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将干切斯特古搀扶下去休息,而自己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后来其他审讯的供词也都一一提交上来,这些人所说的话基本一致,看来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也该是提前串供好了,因为打死拉斯基吉尔都不相信,这些训练有素的“海盗”会这么大意让他们逃脱。 其实在拉斯基吉尔心里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大虞人搞的鬼,但是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 当日海上围剿,自己损兵折将不说,可就连一具敌方的尸首都没有得到,否则自己就握有大虞袭扰番斯伯的证据,无论是对都城还是对南部诸多势力就算是有了个体面的交代。 可这狡猾的大虞人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哪怕整个番斯伯心知肚明,也只能定性为海盗劫掠袭扰。 既然是海盗劫掠袭扰,那自己这个南部总督没有剿杀这群海盗,那就要负上这个责任,尤其是分别位于三个港口的三座军工船厂的损毁,怕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也恨不得将他拉斯基吉尔大卸八块。 一夜之间,番斯伯的政坛也因为徐云山这一次的奇袭三港之役,几乎变了天,南部总督拉斯基吉尔负主要责任,被罢去官职,然后赴京请罪。 干切斯特古虽说有丢城之责,但最后带回了些许达官显贵,算是将功补过,就允许留任在鲁特特图港城继续任职城主之位,将功赎过。 但是无论是国王达塔拉十四世还是番斯伯的其他勋贵都清楚的知道,番斯伯的海军没有十年之功,怕是难以实现远航。 而跟东方诸国约定的时间又快到到期,箭在弦上,届时,番斯伯真的有能力从陆地出兵,跨越万里荒原前去跟他们会盟吗? 当然这是番斯伯的烦恼,并不是徐云山的,徐云山一行到了天毒国跟其他船队汇合了之后,就浩浩荡荡地朝珠崖进发。 期间,徐云山也将番斯伯海战的情形事无巨细地给镇南军海师营驻营司马朱经文说了一遍。 毕竟朱经文代表的是御史台监察院,他可不归属徐云山统管,是完全独立于徐云山之外的监军,有权知道徐云山所做的一切事情,同时会将徐云山所做的事情形成奏章上报朝廷。 当然,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道公文不能明发,只能以密函的形式直接发给监察院监察大夫,然后再由监察大夫去跟皇帝和太后确认此事是否得到授权。 何况此事徐云山定然不敢撒谎,很明显就是徐云山前来之前就取得了朝廷的默许,加上并没露出任何马脚,还收获颇丰,自然是大功一件。 朱经文纵然没有参与番斯伯海战,但此番出行而来,这功劳就有着他的一份,所以,徐云山也根本不担心朱经文会乱写一通,毕竟功劳一摊,皆大欢喜嘛! 第168章 老娘就打上营地去 徐云山一行,经过了两个月的航行,终于返回了珠崖,一靠岸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这是镇海使周柏山亲自安排的排场,毕竟这是海运司成立以来第一次远航贸易,周柏山自然要慎重对待。 尤其是在税曹清算之后统计得出,此次贸易的收获较之从前还有所增长,周柏山更是喜出望外,那就说明,海运司的成立是有必要的,而他又是提议和参与设立海运司之人,这份政绩足够他将来进入中枢出任要职了。 当然其中徐云山的功劳功不可没,这也使得周柏山对徐云山更是感激涕零。 虽说自平俚之事过后,周柏山向来都把徐云山当成跟自己一条船的人,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原先他们的主从地位已经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徐云山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综合起来都在自己之上。 虽说徐云山从不在自己跟前拿乔,但周柏山也是颇为识时务之人,他知道按照徐云山这个才能,用不了多久还能往上走一走,彻底拉开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周柏山对徐云山的态度也在逐渐转变,如今他跟徐云山说话,甚至都不会露出同辈交往的亲切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恭敬之意。 徐云山也感受到了周柏山的这个转变,但是他没有特地去纠正,因为他知道对于周柏山这人来说,纠正是没有用的,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周柏山不露痕迹的恭敬。 但是对于周柏山的接风宴,徐云山可就说什么都不会去了,这一走小半年,无论是营区还是家中都有着许多事情等他回来处理,未来的一个月内,怕是要忙碌得屁股冒烟,哪有空去风花雪月。 徐云山下了船后,甚至连家都没回,就径直回了军营,先不说积压的公文,就是那四十多名战死的弟兄的后事也需要他去处理,且还不能公开处理。 毕竟对外海师营此番出海只是护卫而不是去打仗的,以大虞海师的实力,海上护卫死那么多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只能加重安抚、低调处理。 所有的事情堆积到一块,直接让徐云山几乎半个月了都未踏出军营半步,才堪堪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这半个月他也真的就没有回家待过哪怕一盏茶的时间,这敬业的态度使得全营上下无不动容,现在无论是海师营中士兵还是丫县百姓提起徐云山都是满脸敬意,无不为丫县有着这样一位将军而自豪骄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尤其是徐云山的妻子阿香,自从得知徐云山靠岸之后,整整守了半个月都不见徐云山回家。 就连心腹丫鬟小雀儿劝她都挨了一顿骂:“那混球哪里是什么为国事废寝忘食,他定是在番斯伯玩了不少番妹,这会实力不济,怕被老娘看出破绽,故而躲在营中调养,等身子爽利了再回来老娘这里装模作样,老娘最多就忍过今夜,明日午时之前,他若是进不到家门,老娘就打上营地去,将他给阉了!” 第169章 老娘今日要执行家法 阿香是个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女汉子这个事情,莫说丫县,就是整个珠崖都是闻名于耳的。说了打上营地,就打上营地。 第二天午时刚过,阿香就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带着四名丫鬟就飞奔至海师营营区。 守门的侍卫哪能不认识统领夫人,甚至其中一个守门的还是徐记商号出来的家丁邢三。 远远地见到阿香别着木棍纵马而来,就连忙苦着脸对其他人说道:“不好,夫人前来,统领今日怕是要遭殃,你们且拦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夫人进去,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让她过去,更不许还手,我这就去通报给统领。” 说完就要转身一溜烟入营报信,却不曾想阿香先声夺人道:“邢三,你个王八蛋,想进去给那混球报信?你敢进去一步,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邢三连忙转过身来哭丧着脸道:“见过夫人,我没有要去报信,只是刚好内急要去解手,不巧遇到夫人前来,夫人不要误会。” 阿香虽说跋扈了些,但是知道也守规矩,明白军营重地是不能让女人进入的。 于是勒着马在营区大门指着邢三的鼻子大骂道:“王八羔子,没良心的东西,你才吃几天皇粮,这会就真当你是个人物了?老娘告诉你,你就算把徐云山那个混球拉下马来,自己做了这海师营统领,见了老娘你还是得要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奶奶,你小子居然敢去通风报信?反了天了!” 邢三见阿香没有打算闯入营区,就知道阿香的来意。 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夫人息怒,要不这么的,小的这就进去把统领请出来如何,毕竟夫人在此等候,这么大的日头,晒伤了可怎么得了。” 阿香顿时“呸”了一口道:“放你娘的屁,你当夫人我是酒楼里那些粉头不成,还晒伤,老娘我为了那混球操持家业,辛辛苦苦养着一大帮子人,这混球倒好,一回来就躲在军营,半个月不回家,他想干什么?难不成在里头养了个小的不成?” 邢三闻言,连忙惊恐道:“我说姑奶奶,这话可不敢乱说,要被人听了去,统领可是要被弹劾的!” 阿香一听顿时骂道:“弹劾就弹劾,要是把这破官去了更好,老老实实跟老娘回家做生意去,省的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出海,不晓得都搞了几个番妹,他奶奶的,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外头的动静早就有人报给里头的徐云山,徐云山一听,顿时鞋都来不及穿,踩着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沙土就拼死狂奔而来。 见到阿香的那一刻,夫妻二人之间都有些忍不住眼角泛起了泪水,小半年的分别如何能够不想念。 但是阿香发现徐云山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在睡觉,眼角还挂着几粒眼屎,气就不打一处来道:“我就说你这混球绝对在外头玩了不少番妹了,你看看你这个鸟样,宁愿在里头睡大觉也不愿回家,就是怕老娘看出破绽!老娘今日要不执行家法,你这混球就分不清谁才是老大!” 第170章 回去再收拾你 对于阿香的暴脾气,徐云山是真的没有一点脾气,他知道这位姑奶奶一旦火气上来,就是天王老子都没有面子好讲。 好在自己怕老婆这事情珠崖皆知,如今被人堵在军营门口像训小孩一样训,也只好受着,左右也无脸可丢了。 阿香见徐云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骂的更加来气。 甚至觉得光骂都不解气,直接将别在腰间碗口粗的木棍抡了起来,直接一个翻身就跃下了马来。 此时的军营栅栏处早已围满了了看热闹的将士,众人都知道徐云山身手不凡,如今见到统领夫人下马的这个动作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个十年以上的马上功夫焉能如此流畅? 可见这统领怕老婆倒不是因为老婆凶悍而已,看样子这统领夫人的身手亦是不凡,说不定统领还真的打不过统领夫人。 事实证明,大家伙猜的不错,很快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统领老爷就被统领夫人握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撵得漫山遍野跑,生怕跑得慢一些就遭了毒手,众人看得是又好笑又害怕。 好笑就不说了,害怕也是真害怕,徐云山是什么身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如今看那统领夫人这追杀统领的身法脚力和棍法所出的招式来说,确实不同凡响。 在场之人皆相信,若是自己对上统领夫人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像统领老爷这般漫山遍野的躲闪逃命,而是早就死在棒下。 看来,统领老爷怕老婆当真是有原因,怪不得家财万贯,多年无后,都不舍得纳个妾或找个相好的。 碰上这样的夫人,就算有那胆子未必有那个命享受齐人之福,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为统领老爷默默哀悼起来。 也许是追累了,也许是打够了,阿香追着追着就将棍子随手一丢道:“滚回来,老娘不揍你了!” 徐云山闻言,有些不信道:“放屁,老子信你个鬼!” 阿香此时已经蹲在地上不耐烦地边用手扇风边喊道:“我现在好好跟你说,你最好乖乖照做,否则老娘那股劲一上来,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受不受得了!” 徐云山一听,连忙老老实实地跑到阿香的背后殷勤的给阿香拍背舒缓气息道:“夫人想必累坏了,咱们这就回家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阿香随即疑惑的转头盯着徐云山道:“你小子舍地回家了?” 徐云山笑的比哭还难看:“本来就是打算今日就回家的,谁知道你……谁知道夫人居然亲自来迎,您看,这不是误会了么?” 阿香随即“啐”道:“呸!你放屁,你分明就是在睡觉,你若是要回家何必等到现在,你现在还在诓骗老娘,你活腻了!” 徐云山就差没哭出来:“我说姑奶奶,您老人家就消停消停吧,有什么回家再说好不好,您再这么闹下去,老子这官还当不当了,这人还做不做了,不带你这样玩的。” 阿香也自觉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脸色一缓道:“行吧,回去再收拾你!” 第171章 朝廷来人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照在徐云山脸上的时候,徐云山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才慢悠悠地扶着老腰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不知是因为久别胜新婚,还是久旱逢甘露,昨日太阳一落山,阿香就像吃了什么药一般,索要无度,只把徐云山折腾得精疲力尽,现在徐云山的状态怕是连个太监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就要出门,阿香却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一见徐云山,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哎呀,夫君昨夜达旦操戈,想必累坏了,妾身一大早就特地熬了一锅生蚝海鲜粥给你补补气血,正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徐云山闻言,当即欲哭无泪,就差没有跪下了。 只能哭丧着脸道:“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就是牛马畜生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你再这样弄下来,老子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是跑不掉了,现在腰都还酸着呢!” 阿香闻言随即忍不住捂嘴一笑道:“死鬼,昨夜你怎么说来的?你说你乃天下第一悍将,要杀个七进七出,这才四进四出就累得跟狗一样,我不可得给你补补?说不定一晚粥下去,雄风再现,今夜还能一雪前耻。” 徐云山的脑海中此时似乎想起了一首悲恸的曲子,盘旋在脑海久久不能散去,神情悲愤地指着阿香道:“今夜你居然还不放过我,你他娘的真当老子是种猪么?” 阿香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快速一个肘撞,就将徐云山再次撞倒回了床上,才神情不屑道:“今夜?老娘现在就要!” 徐云山连忙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道:“白日宣淫,岂是君子所为!你莫要坏我德行!” 阿香哪里理会那么多,直接一个跨步就上了徐云山的身体,然后直接扒开徐云山的衣襟,露出了那一身线条分明古铜色的胸膛,“咯咯”一笑就附身吻了上来,徐云山无奈的将脸别过一边,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划过他的脸颊,落在了床单上…… 徐云山真正出现在房外,已经是晌午的事情,他穿着一身红色袍子,手中拄着腰刀当做拐杖,扶着老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但是枯槁略微苍白的脸上那对犹如熊猫一般的眼袋才能证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再待在家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军营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这还是趁着阿香外出查账的档口偷溜出来的,要是阿香在家,他根本就没机会走出房门。 也许是上天垂怜,徐云山还没有走出大门,就有下人前来通报,说营区来人,说是有急事要徐云山赶忙回去。 徐云山一听,顿时龙精虎猛,一个箭步就出了大门,就见到自己的亲兵杨光继早早地就等在那里,满脸着急的样子,连忙问道:“光继,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慌张?” 杨光继连忙轻声快语地说道:“朝廷来人了,说是有旨意!” 第172章 传旨入京 徐云山火急火燎赶到军营,一进了正堂,就见到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握着一卷《周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那人听到动静,抬头一望,只见徐云山一身绯红长衫龙行虎步地走入堂中,不由得眼神一亮,甚至隐隐泛有泪花。 徐云山见到那人容貌后亦是如此,但是两人都很克制,并没有表现出来曾经相识的样子。 只见那文士轻轻起身道:“想必这位就是威震珠崖的徐统领?” 徐云山连忙躬身施礼道:“末将见过徐执笔郎!” 原来此人便是当朝内阁三十位执笔郎之一的徐挽声。 这徐挽声年约四十出头,但是生的倒是清秀儒雅,虽说现在只是内阁执笔郎,但是将来前途亦不可限量。 且此人倒还算是大虞宗室之一,乃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之四世孙,如今承爵丰禾县男,与徐云山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徐云山尚且为白山王徐远峰之时,跟徐挽声这位族叔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亦亲亦友。 天子之所以派徐挽声前来宣旨,一来就是知晓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二来因着这层关系,徐挽声可以更好的跟徐云山解释自己宣旨的用意,不至于让徐云山感到排斥。 最重要的是希望徐云山能一直不断地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毕竟天子徐世藩幼年对徐云山最为推崇,和徐云山的关系亦是不错。 虽说徐云山跟皇家之间有着许多难以理清的恩怨,但是天子还是希望能够跟徐云山修复关系的。 对于徐云山的施礼,徐挽声明显有些不适,连忙一把将徐云山扶直道:“统领不必行此大礼。” 说完眼神示意,徐云山随即明白,当即吩咐手下都退出中堂,同时严密把守周边,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才一把握住了徐挽声的手道:“五弦叔父!” 徐挽声听到这声“五弦叔父”,眼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滚落而下。 亦是紧紧握着徐云山的手激动地低声道:“殿下!得知你尚在人间,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为了见到你,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加快赶来,生怕来得晚了,你又出海或是忙其他的去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见到你了,义、忠二王泉下有知定当很是欣慰了。” 徐云山也湿透了眼眶道:“一别三四载,想不到远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叔父,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皆是感慨唏嘘,但徐云山知道天子派徐挽声前来,定有深意,索性也开门见山道:“圣人遣叔父前来,定有要事,不知圣人要我做什么?” 徐挽声见徐云山绕回了公事上面,随即也严肃了起来说道:“圣人此番派我前来,就是要宣你进京,圣旨等你安排好香坛之后,我再拿出宣读!” 徐云山随即诧异道:“进京?怎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难道圣人不知道,我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京师么?” 徐挽声闻言笑道:“正因如此,天子才让我前来,否则别人前来,怕你心中有所抵触。” 第173章 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听得徐挽声这般说,徐云山也好奇起来道:“那你倒是说说,圣人到底是什么打算,我也好奇得很。” 徐挽声随即谨慎道:“云奉公主曾向内阁说过,圣人年少,诸位皇子兄弟中以壶山庶人最有才能,应该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走出庶人府,回到朝堂之上,让他辅佐圣人才是最正理!” 徐云山闻言两眼一寒道:“壶山庶人乃是元兴圣人亲自下旨削去王爵,以暴戾之名关入庶人府的罪人,云奉公主这样做,又将元兴圣人置于何地?何况那壶山庶人是个什么货色,满朝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将他放出来就算了,还让他回到朝堂,那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理,所以无论是内阁还是陛下和太后皆是直言反对,说此事元兴一朝已有定论,岂可推翻。所以,云奉公主又提出让安西侯李长茂出任禁军将军,说是安西侯李长茂人品贵重,且素有才名,祖上几辈颇受历代先帝器重,可堪大用,算起来,他祖上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之义子,跟我等算是同祖,应该让他真的归宗,赐姓徐姓才对。这个你也清楚,非宗室不得出任禁军将军,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则,所以,云奉公主千方百计让着安西侯取得宗室的身份。” 徐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听说云奉公主已经答应了将宁陵县主许配给这安西侯,且已经请动了圣人赐婚,可有此事?” 徐挽声亦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圣人才头疼,毕竟当日云奉公主请求圣人赐婚之际,圣人为了送她个人情,在赐婚的圣旨中没少夸赞安西侯,云奉公主正是用圣人夸赞安西侯的话来堵圣人,若非通天侯极力反对,怕是云奉公主还真的能将这禁军将军一职交到安西侯手中。” 徐云山随即会意道:“圣人想让我接掌禁军?” 徐挽声闻言笑道:“殿下果然通透。” 徐云山连忙反对道:“不可,先不说我这身份的问题,就算能说得通,一年时间不到就从一介布衣连连升官,还一下子升到了武将的顶点,这种事情朝堂上的反对声音会十分巨大的,届时不但我接掌不了禁军,怕是圣人为了平息众人的质疑,迫不得已还要拿我开刀。” 徐挽声连忙认真地说道:“陛下和太后商议过,想要恢复你的身份,而对外的解释就是你是被派来珠崖摸底,方便未来朝廷建立海运司的,届时你恢复了白山王的身份,加上这一年来所立下的汗马功劳,让你直接进入内阁出任一个执笔大臣都绰绰有余,更别说一个四品的将军,只要你白山王的名号一出来,朝堂上下,谁敢反对?谁又反对得了?”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绝对不行,我是不可能再回去朝堂的。圣人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今日你说服不了我,那这让我进京的圣旨怕是也没必要拿出来,若是我同意了,估计我还未到京师,我那出任禁军将军的圣旨就会发出,但是,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重返朝堂!” 第174章 两难 对于徐云山的坚持,徐挽声亦是很无奈道:“你心中依旧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徐云山一听这话,随即冷笑道:“不错,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死了的那天我都不可能释怀,如今我还能坐镇海师营,为天子守海,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若是圣人依旧坚持,那我唯有再次遁走他方,五弦叔父,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徐挽声苦笑道:“这个事情我亦是知道你的委屈,换做是我,恐怕比你还恨,可是你莫要忘了,你亦是太祖血脉,乃徐家江山的柱石,难不成你眼看着皇权受到威胁,进而影响到整个天下不成?再说,这件事跟当今无关,当今自始至终皆是当你为他最为尊崇的叔父,他如今孤立无援,看在往日叔侄情谊的面上,你难道也置之不理吗?” 徐云山闻言顿时有些为难道:“非是我不念及旧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且我若是当真半分情谊不讲,我完全可以不用答应帮天子守海的,只要我老老实实在珠崖做一个富家翁,我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得多美。” 徐挽声一听顿时有些气苦道:“你怎的如此倔强,你若是从未冒头倒也就罢了,但是你既然已经冒了头,还促成了南海格局的变化,已经卷入朝堂是非当中,你认为你还有退路吗?圣人还有退路吗?你不能跳出来点一把火后才说,这饭还得别人来烧,你只是负责点火的,你这样岂不是害了圣人?” 徐云山有些不忿道:“难不成这天下人都死光了不成?圣人身边难道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了?就非我徐云山不可了?” 徐挽声当即掷地有声地说道:“不错!纵使十个百个才高八斗者皆不如你徐远峰一个,你只要出现在朝堂,一切魑魅魍魉、宵小之辈皆不敢造次,你就是大虞的定海神针,有你在,圣人才能安然的亲政,才能向这个天下发出属于他的声音,你不是为圣人,而是为了天下。” 徐云山无奈道:“叔父莫要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戴不起,这天下亦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更不是我能负担得了的,这是天子的事情。” 徐挽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罢了,我不与你争,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徐挽声直接黑着脸就拂袖而去,而徐云山也愣在当场,没有挽留或相送,等他反应回来,徐挽声已经出了军营,于是徐云山亦是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有气无力的出门就上了马匹,直奔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十分混乱,他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再回到朝堂那个臭水沟一样的地方去。 可是情感又告诉他,他跟皇家的情谊其实不比怨恨浅,尤其是当今天子徐世藩对他的尊崇甚至超过了对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对他的信任。 而当今的太后也就是仁安皇帝的皇后王氏亦是对他不错,从不拿捏架子,一直以来都是以长嫂的态度跟他相处。 这样的情谊在皇家是很难得,甚至说是很珍贵的情感,而这一丝难得的温情全都给了徐云山。 回忆起昔日种种往昔,徐云山一时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175章 阿香的反对 看到去而复返但失魂落魄的徐云山,阿香顿时知道肯定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家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 但是军营中的事情可就不是她能够随便打听的事了,而且她清楚的知道,今日徐云山回军营是因为营中有人快马来请,是正经的公务。 但是阿香的确也很少看到徐云山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关切上前就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徐云山看了阿香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轻轻地将阿香拥入了怀中,就这么轻轻地搂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徐云山才轻轻说道:“天子想让我进京,出任禁军将军!” 怀中的阿香闻言当即娇躯一震,连忙抬头说道:“不可,你不能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 徐云山爱怜地帮阿香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大发鬓,然后温柔地抚了抚阿香的脸蛋道:“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他求我,他派来了五弦叔父,那就证明了他已经在求我了。” 阿香听到了“五弦叔父”这四个字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当年太妃就说过,皇家就是一头吃人的猛兽,无论再怎么亲近和信任,一旦觉得你是个威胁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向你张开血盆大口,将你活剥生吞,我答应了太妃,我不能让你再回到那个腌臜地地方!” 徐云山苦笑道:“可是我也姓徐,我亦是身负太祖血脉,此时正是圣人最难的时候,我若不站出来,怕是朝堂上会因此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怕是圣人都要自身难保,我是不忍心看他有身陷囹圄之危。我的父祖谥号一曰忠,一曰义,皆是大虞柱石,我身为他们的儿孙,焉能因为个人安危不顾徐家江山而置之度外?将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到他们?” 阿香当即一把推开徐云山恨恨道:“可是皇家夺走了太妃的性命,太妃何辜?” 徐云山无奈道:“此事我焉能不恨?但是我又能如何?” 阿香冷冷道:“忠孝两难全,你若是执意北上,那咱们夫妻情分也就到此结束吧,我只是一个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何况太妃于我有养育大恩,我更加不可能接受你居然要去帮助你的杀母仇人!” 徐云山试图解释道:“可此事跟陛下和太后无关啊!” 阿香依旧冷冷道:“对于我来说都一样,皇家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我就一句话,你若是北上,就给我留下一封和离书,言明净身出户,从此你我天涯陌路,一别两宽。但你若是没有答应他们,他们要来迫害与你,天涯海角我都随你一起逃亡,纵然将来千刀万剐遗臭万年,我都陪着你,绝无半句怨言!” 徐云山听了阿香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只是想要握着阿香的手,因为只有在握着阿香的手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安心和真实。 阿香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也不愿阿香受到半分委屈。 看着徐云山为难的样子,阿香也狠下心别过脸去不再看着他,但是还是忍不住道:“你莫要怪我狠心,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再身陷泥潭!” 第176章 至亲的长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徐云山坐在家中书房发呆,他今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军营,因为实在太没有心思了。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去军营,不代表徐挽声找不到此处。 徐挽声的到来,让原本很是坚决的阿香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昨夜想了一夜如何斥责徐挽声的台词,在见到了徐挽声之后都化成了眼眶打转的泪花。 对于这位族叔,不单单是徐云山,就是阿香对他亦是十分尊崇,徐挽声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丝遇见亲人的感觉,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柔软。 徐挽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最后一次见到阿香的时候,阿香还不是徐云山的妻子,但是当时熟悉的人都知道,徐云山最终的妻子只能是阿香。 这是白山王太妃亲自指定的亲事,甚至是金东忠王徐启光生前的意思,如今见到一对璧人已然成家,徐挽声心中说不出的欣慰,但也泛着一丝丝的酸楚。 左右也是在家中,阿香也没那么多顾忌,就像从前见到徐挽声那般,轻轻施了个礼道:“叔父,多年未见!” 这一声“叔父”又是直接让徐挽声破防,米粒大的泪珠直接就夺眶而出道:“好孩子,快快起身,你现在是王妃,我怎能受你一礼!” 阿香站直了身子之时,亦是满脸泪痕道:“叔父说的哪里话,在阿香心中,叔父就是叔父,何况白山王已死,这世间更不可能有什么白山王王妃这样一个人。” 阿香的话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告诉徐挽声,他和徐云山都不是昔日他们了,徐挽声又如何会听不出来。 于是徐挽声苦笑道:“你也莫要拿话头堵我,我并不是要来劝说你们什么,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明日我就会离开珠崖,可能终此一生,咱们怕是都见不上面啦。” 徐挽声这番话顿时勾起了众人的悲伤,毕竟曾经三人是那么要好亲近的亲人。 虽说严格说起来,徐挽声虽说也姓徐,可并不是太祖血脉,往上追溯也不是太祖高皇帝所追尊的任何一位皇帝的血脉。 纵然是他的先祖开国瞻岐郡王徐虎与太祖的关系也得往上翻上个七八代才能找到共同的老祖宗。 还真算起来,徐挽声这个宗室其实名不副实了,毕竟这血缘早就稀得不能再稀了,只是徐虎在建立大虞这个事情上出力不少,颇受太祖倚重,而且曾出任皇室大宗正一职。 也使得徐虎的后人长盛不衰,在大虞朝堂亦是占有一席之地,与大虞皇室的关系也延续至今。 但是这并不妨碍徐挽声和徐云山二人交情匪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徐挽声曾经得到过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太祖高皇帝徐承的长子金东义王徐为的指点,有着半师之谊。 所以徐挽声跟金东王府一脉来往颇为密切,甚至在徐启光和徐云山父子看来,这徐挽声就是亲兄弟和亲叔父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徐云山也好,阿香也好,见到了徐挽声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在他们心中,徐挽声就是他们至亲的长辈。 第177章 徐云山背负太多 哪怕明知徐挽声有些口是心非,徐云山和阿香还是不忍对徐挽声说出太重的话,何况亲人来访,自然要先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杯盏交错之间,三人都喝了不少,阿香亦是有些不舍道:“叔父难得前来,为何不多待些时日,也好让我和云山二人好好孝顺一番。” 徐挽声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听,但我不得不说,如今的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天子每日坐如针毡,此番让我前来请殿下进京,本就是已经到了无计可施、举步维艰的地步,但是人各有志,圣人也说了,若是殿下依旧放不下昔日种种,那则不必勉强,所以我亦没有再跟殿下提及此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亦是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师,毕竟圣人身边不能没有心腹之人在,所以,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阿香听得徐挽声这么一说,为难地望了一眼徐云山后对徐挽声说道:“叔父,非是云山不愿助叔父一臂之力,只是当年之事,无论是云山还是我都无法忘怀,云山答应替天子守海,就已经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了,对得起他姓徐了。” 徐挽声闻言意识苦笑道:“你也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我明白的,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所以我没有打算再劝你们,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义王本就无心朝政,但是太祖托付,心系江湖山水的义王便义无反顾的为了太祖、太宗守了大虞江山数十载,忠王更是因大虞江山英年早薨,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义、忠二王父子二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大虞江山万年昌盛么,若是殿下平庸无才倒也罢了,可殿下一人足以威震万国、气吞山河,这样的大才不守护祖宗江山,岂非可惜?身为徐家子,无论有什么恩怨,大虞的安稳传承重于一切,我言尽于此。” 徐云山闻言,脸上顿时现出痛苦之色,自古忠孝两难全,何况他本就是太祖血脉,他此时若是现身替圣人拨乱反正,对于祖宗来说亦是大孝,可是想到自己那死的冤枉的母妃,徐云山心中就始终过不了那一道坎。 无数个夜里,他总能从七孔流血的母妃那张绝望痛苦的脸庞中悲痛的惊醒,或许这种伤痛只有跟他同床共枕的阿香才能感受得到。 但是无论是祖父金东义王徐为的遗训,还是未曾来得及留下遗训的父亲金东忠王日常对他的教导,都是只有一件事,身为徐家子,就要以守护大虞江山为己任,这些话就像是刻在了他骨子一样,跟他的杀母之仇相互抵触着。 阿香见到徐云山的样子,顾不上徐挽声在场,连忙起身来到了徐云山的身旁,直接就将他搂入怀中。 就像无数个夜里徐云山被惊醒之际,他亦是这样躲在阿香的怀中舔舐伤口,他人生中最脆弱的一面都留给了阿香,而阿香最温柔的一面也只给他,夫妻二人就这样相互抚慰地过了这么些年。 徐挽声见到此情此景,亦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知道,徐云山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第178章 另有蹊跷 也许是不想气氛那么悲伤,徐云山轻轻挣脱开阿香的怀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以示自己没事。 然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强颜欢笑道:“倒是让叔父见笑了,我们两个一见叔父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昔日种种,以至于叔父吃个酒都吃的不开心。” 徐挽声用袖子挡住面容,轻轻地拭去自己的泪痕后,亦是强颜欢笑道:“殿下乃性情中人,在我的面前从来不遮掩,这一点一直没变,我亦是很欣慰。” 阿香也连忙起身来到徐挽声的案几旁,直接替徐挽声满上了酒道:“叔父乃是我夫妻二人打心底认同的长辈,昔日白山王已不复存在,叔父就莫要唤他殿下了,直接唤他表字云山亦可,我等视叔父为长辈,叔父也莫要再将我等视为什么郡王、王妃了。” 徐挽声随即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也不做那儿女状,云山、阿香,叔父没有喝到你们的喜酒,实乃平生憾事,如今得知你们很好,心中亦是无限欢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一面,死而无憾了!来!叔父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无忧无虑!” 说完徐挽声直接一口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云山和阿香也连忙举杯喝完。 后来,许是徐挽声想了到什么,于是放下酒杯,脸色严肃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有所隐瞒,云山、阿香,我怀疑当年王太妃之死其实还另有蹊跷。” 二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惊,徐云山更是连忙问道:“叔父有话直说!”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当日之事,其实知情者不多,按道理我当时的身份是不够资格知道的,只是碰巧当时我就在先帝身侧,所以才碰巧知道,才有了后面托人传话给你之事,只是还是迟了一步,王太妃居然误服此盒毒食,造成终生之恨!” 徐云山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先帝(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安帝之子,当今皇帝徐世藩之兄,亦是当今太后所生。),便直接绕开道:“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不知叔父所说的蹊跷又是哪里不对?” 徐挽声捋了捋下巴的长须凝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观点,仅为我个人猜测,并无实质证据,但是我认为确实有许多疑惑之处是原先说不通的。” 徐云山和阿香二人亦是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望向了徐挽声,示意他继续说。 徐挽声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才缓缓说道:“当时整个天下怕是都知道,你跟当初还是元兴朝太子的先帝颇为不对付,一来是因为你身居高位、身份超然,且军中威望甚高,得你一臂之力,先帝的继承无疑是稳如东山,再无任何人可撼动,可若是得不到你的支持,只要你保证不支持任何一位非储君以外的皇子,那先帝的太子之位亦是没什么太大威胁,而且你也确实选择了中立,只对当时的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忠心耿耿,余者皆不入你法眼!” 第179章 分析真相 对于徐挽声的描述,徐云山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不错,我身份敏感,本就有功高盖主之嫌,我甚至有些故意冷遇当时太子,唯有这样,我才能平安,否则我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这样的高度怕是很难善终,若是我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哪怕是太子,当时的元兴圣人纵然再宠爱我,怕是也容不得我了。” 徐挽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不但选择中立,还故意疏远当时尚是太子的先帝,且实不实的顶撞于他,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错觉,使得天下人都以为你们二人颇不对付,但是别的皇子对你的拉拢你又选择视而不见,这也导致了你一度在皇室的关系经营得非常差劲,若非深得元兴圣人信任,你当真是要把自己活成孤臣。” 阿香闻言插嘴道:“庙堂之上,虽居天下之高,但是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云山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他只是才能出众倒还好,但他偏偏手握绝世大功,年纪轻轻就已经以郡王之姿位极人臣,恐怕就是当时对他最为宠爱和信任的元兴圣人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安排他才好,所以故意营造与太子不和的势态,既能保证将来元兴圣人驾崩之后,新君不会器重于他,亦能让他早早犯些错误被太子抓到把柄,将他的官位也好、爵位也罢,撸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没了那身皮的云山就不会令别人感觉到威胁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 徐云山对着阿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才对徐挽声道:“阿香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我在西域一战之后,我就知道,若不能急流勇退,此生怕是寿数不长!何况当时大虞的国力强盛无比,四海升平,难有战事,我就已经想着如何隐退之事了。” 徐挽声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其实这先帝在幼年之际跟你关系十分不错,你们虽说是叔侄,可这先帝却总是爱称呼你为兄长,为此没少被元兴圣人斥责。只是后来,先帝有了掌权的欲望之后,你才开始刻意疏远,是也不是。” 徐云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大致如此!” 徐挽声继续道:“据我所了解的先帝,乃心胸宽广之人,虽年少,却虚怀若谷,胸有气量,何况只要你没有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其实就是等于在站队太子,以先帝的智慧怎么可能看不来,还因此记恨上你?我觉得不太可能。何况先帝登基之后,对你依旧颇为倚重,之前的那些不快都瞬间烟消云散,纵然对你抱有什么意见,大不了解除你的兵权就是,何况当时尚有太后垂帘听政,先帝纵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太后怕是也不会点头,只要太后不点头的事情,先帝怕是也做不成的。” 阿香却恨恨插嘴道:“可当日那盒点心确实是他赏赐的,还是何子业那个阉奴带人来送,这还能有假,除了他和太后,还有谁能使唤得了何子业?” 第180章 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面对阿香的反驳,徐挽声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继续分析道:“何子业暂时放到一边,晚些再论,我只问你们,先帝对云山动手的动机是什么?云山威胁皇权了?还是云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皆没有,何况先帝当时并未亲政,对于一些事情纵然想做,怕是也有心无力。” 徐云山难得认同点头道:“其实我已在心中疑惑许久,他还是太子之时,我虽没有站队他这边,但也没有接受别人的拉拢,但凡他不傻就不可能看不出我中立对他的好处,而且他登基之后,我数次提出要交出兵权,做一介富家翁即可,均被拒绝,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除了心胸狭窄,我很难找到别的解释,可是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若真的是,那他伪装地就太好了,几乎骗过了天下人,若当真如此,他能有这版心机,他更不可能就这样对我下手,起码不会这么快下手,这个事情确实有些疑点。” 徐挽声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自己也想到了这个关节,那后面的话就更容易说通了,我怀疑当日先帝让何子业将食盒送去白山王府时,根本就不知道此食盒有毒,否则以你当时的地位,鸩杀一事应当是将你诱进宫来完成更为稳妥才是,怎会如此随意丢在你府上就走,这不合常理。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目的是离间你们君臣,而且,我还怀疑,先帝的死因亦是可疑,可能跟王太妃之事也有关联。” 徐云山和阿香闻言再次感到震惊,徐云山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道:“叔父,此话当慎言!” 徐挽声肃然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种种迹象的表明,这皇宫并非咱们表面看到那么简单,一定有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阴谋在悄悄地进行了很久很久,这个人想通过离间你和先帝的关系,使得你倒戈相向,却不曾想,你宁愿吞下这天大的委屈选择诈死远离,也不愿在朝堂上掀起风波,所以他再次对先帝下手,想着先帝无后,应该可以趁虚而入,却不曾想,当今圣人占着元兴圣人半个嫡子名义,以皇太弟的身份继承大统,所以,朝堂最来发生的格局变化,又岂是向来支持皇权的寒门势力的瓦解来看,当真有着一双无形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张位子!我个人认为,这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徐云山阴沉着脸听徐挽声说完才缓缓道:“这一切亦不过是叔父的猜测,并无任何佐证可以作为参考。” 徐挽声随即认真道:“此事并非我一人猜的,而是我和两位圣人共同推断而出,所以这才是两位圣人希望你回京的真正目的,就是查出真相,揪出幕后的黑手。” 徐云山阴沉地盯着徐挽声看了半天,见徐挽声一脸坦然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基本确认了徐挽声没有半句虚言,然后徐云山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望了阿香一眼后,直接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我可以回京,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第181章 抵达京师 徐云山在军营中郑重摆放了香案,郑重地接过了徐挽声手中的圣旨,然后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将整个营区未来的部署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第二日一大早就孤身一人,随着徐挽声登上了一艘前往东海港的商船,准备走海路直达东海港,然后换乘河船走天河直达荥城港,然后换上快马,直奔猛虎关,过了猛虎关再走百里就到大虞国都偃城,届时直接入宫。 之所以要如此低调的前往京师,皆是因为徐云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要进京的事情,更不希望太快向天下公布他的身份。 毕竟在他看来,天子和徐挽声的谋划还是有些不够成熟,既然要揪出幕后那只无形的大手,他希望他能亲自参与计划的制定。 同时,珠崖如今对于朝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徐云山那些个忠心耿耿的部属皆留在珠崖,助阿香掌控局势,有阿香坐镇珠崖,他才有几分把握重入朝堂这潭龙潭虎穴闯上一闯。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奔波,徐云山和徐挽声二人终于也是来到了东海港。 这东海港位于大虞东边的一个出海口,像一个延伸而出的尖角,据此可以制衡天河源头以及金东等地,可以说是一个战略要地,无论是兵道还是商道皆无法忽略的地方。 当年太祖高皇帝尚未御极之时,以大寿虞国公上柱国大将军之姿,就敢以东海港为跳板,开创海运搬兵之先河,一举从海路插入金东大地,大迂回包抄河北叛军,一战定河北、收金东,成就万世伟业。只是如今海风依旧、物是人非。 徐云山和徐挽声下了港口就找了间客栈投宿,到了第二日午时,终于等来了西进的商船,二人随即就上了船只,沿着天河而上,走了整整两日,终于在荥城港下了船。 然后徐挽声持着腰牌找到当地驻郡统领弄了两匹骏马,两人就一前一后纵马而行,半日光景就过了猛虎关。 但是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到偃城,纵然是赶到了,没有禁军令牌也入不了城门,于是便绕道到偃城周边的河市郡休憩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就起身,再次纵马而上,马不停蹄狂奔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偃城门下。 许是近乡情怯,徐云山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心中总有种堵得慌的感觉,心中思绪万千,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 徐挽声亦是万分感慨地望了徐云山一眼后,轻声说道:“咱们进城去吧!” 徐挽声身揣大内令牌,自然就无需让城门营检查,带着徐云山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至于为何没有直奔宫墙,那是因为徐云山认为自己还不是时候暴露出来,所以就先以徐挽声远房侄子的身份住进徐挽声的丰禾县男府,这样亦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加上徐挽声虽说是坚定的帝党一员,但是徐挽声素来低调,加上官位不显,虽说是内阁执笔郎,可是内阁的架构足足有四十三名成员,以三名阅章大臣为尊,十名执笔大臣为辅,而执笔郎却足足有三十名。 所以执笔郎一职,只是预示着此人前途无量,但还达不到万众瞩目的地步,所以身为执笔郎的徐挽声的一言一行受到的关注不能说没有,但确实不多,这也为徐云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隐蔽的场所。 第182章 进宫 徐云山虽说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宫墙之内,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安排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宫。 以徐挽声的手段也许做不到,但是对帝党最为核心的吏部尚书吴盛昌和大内总管何子业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二人的安排之下,徐云山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就顶替了一名由何子业带出宫的太监随着何子业进了皇宫,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太后王氏所在的坤宁宫,而此时小皇帝徐世藩早就跟太后等候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何子业的声音道:“二位圣人,老奴有事禀报。” 无论是徐世藩还是太后王氏皆是身躯一震,这徐云山终于到了吗,徐世藩本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自然有些急躁道:“快快进来!” 话音一落,殿外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何子业一脸笑意地轻轻入内,身后跟着一名高瘦的太监,但是太后母子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简在帝心的白山王徐远峰。 等到何子业将殿门缓缓合上了之后,徐云山才心情复杂的踱步上前深深一躬,拱手施礼道:“臣徐……徐云山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徐世藩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就扶直了徐云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道:“云山叔父,果然是你,太好了。” 徐云山亦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如今小皇帝长大长高了,不再是昔日只会哭鼻子的淘气包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人君的气度,亦是万分感慨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 太后王氏亦是泪眼婆娑地上前道:“云山,你瘦了、黑了,但是精神头似乎没变,总是那么抖擞,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不等徐云山回答,何子业倒是先抹了一把眼泪道:“殿下在珠崖素有首富之名,只是那种小地方,终究是比不得咱们京师养人,曾经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却晒得苍老许多,老奴见了都心疼。” 太后听了何子业的话,亦是忍不住直接走到徐云山面前,直接伸手就抚这徐云山的脸仔细的端详了起来道:“确实黑了不少,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沙将我徐家的孩子折磨得这般,云山,你有什么委屈为何不对嫂嫂说,为何要躲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在得知你假死失踪一事之时,差点就伤心地一蹶不振,你这般,让我九泉之下如何面见仁安皇帝,如何面对义、忠二王。” 徐云山连忙躬身道:“娘娘言重了,云山不过一介多余之人,不值得娘娘如此。” 太后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开了,你依旧记着当年之事,就是不信哀家和先帝,总觉得白山王太妃是先帝所害,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先帝当年根本就不知道这食盒有问题啊!” 徐云山神情复杂道:“此事,我与五弦叔父也已商讨过,其中的疑点确实不通,但我亦会亲自查明。” 此事何子业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无论如何,这酒终究是经过老奴之手送到王府的,老奴愿挨千刀万剐给王太妃抵命,以消殿下心头之恨!” 第183章 蛰伏之计 说不恨何子业是不可能的,但是徐云山知道,何子业确实不可能知道甚至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在此事发生之前,何子业也算是看着徐云山长大的大内太监,跟徐云山的交情向来不差,所以相互之间颇为信任了解,这也是当日母妃遇害,徐云山没有手刃何子业的原因。 但是今生今世,徐云山是很难再给何子业什么好脸色了,更加不可能恢复从前那般的亲密交情了。 于是徐云山冷冷地对跪在地上的何子业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若当真要杀你,你焉能有命活到现在?我看你见好就收就是,莫要动不动就给我做出这副样子,不然哪天惹恼了我,我当真要杀你,谁都拦不住!” 此事太后王氏也看出了徐云山的厌烦,随即对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何子业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眼泪给哀家擦干净喽,然后出去候着!” 何子业闻言连忙道了声“诺”后,就连忙爬了起身,朝着三人一一施了一礼后才缓缓退出宫殿,守在了门外。 何子业一走,徐世藩连忙拉着徐云山的手道:“云山叔父,昔日的恩怨朕一定会替你查明,但是这次你回来之后就别走了可好,留下辅助朕可好?” 太后也连忙说道:“是啊,云山。如今的朝堂有些诡异,哀家都有些看不明白,但是哀家能感觉到正有着什么阴谋在无声的酝酿着,如果没有你这样既有才干威望又值得我们母子信任之人镇在朝中,哀家真的担心会出大乱子,如今无论是哀家那个兄长还是那个小姑子都已经逐渐脱离我们的掌控,再这样下去,国家危矣!” 徐云山你连忙躬身对皇帝和太后躬身行礼道:“二位圣人放心,云山绝不会坐视帝权旁落,宁死不负。” 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和安心,小皇帝徐世藩更是兴奋地说道:“如此,明日朕就在朝堂上宣布,白山王徐远峰的回归,朕要封你为禁军将军……不!封你为禁军大将军,总领京师以及周边六十万大军,有云山叔父手握兵权坐镇中枢,朕相信什么宵小皆不敢冒头!” 徐云山闻言连忙出声阻止道:“陛下,万万不可!” 徐世藩随即疑惑道:“有何不可?再说了,叔父手上若无兵权,如何震慑宵小?” 徐云山随即耐心说道:“太祖高皇帝所定祖制不可轻易改动,若是为了集中兵权强行弄出一个禁军大将军,将来怕是要出权臣,此举万不可行,再者,臣现在亦不适合出现在朝堂之上,臣必须蛰伏起来,暗中调查幕后之人的目的和手段,届时在重要关头再跳出来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如此方可出其不意。” 太后闻言亦是点头道:“不错,云山此计甚妙。陛下依旧示弱,使得对方快些暴露,云山躲在暗处,必要的时候就是一步好棋,只是,陛下该如何安排,才能使得云山你既然掌握一定的力量,又不会暴露在朝堂之上呢?” 第184章 禁军的势力分布 徐云山想了想道:“如今海运司已经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在钱粮方面陛下已经有了足够的储备,若是政务,虽说朝堂之上最强的依旧是国舅爷通天侯外戚一党,但是公主党隐隐有取而代之的趋势,云山以为,朝堂之上,陛下亦无须多做调整,坐观山虎斗,静待时机,火中取栗。当务之急是要掌握兵权,尤其是禁军乃是大虞第一精锐主力,这只队伍必须要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方能保证陛下的绝对优势。”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如今六十万禁军分为内、外、亲卫三军,其中外军三十五万、内军二十万、亲卫近侍五万,这亲卫近侍乃是由大宗正沙梁王(太宗文皇帝八子,睿帝八弟。)执掌,乃是宗室擎柱,坚定站在陛下这边,无需担忧。” 徐云山意识点头认可道:“不错,沙梁王王叔乃是太宗文皇帝第八子,在诸多皇室宗室成员中,辈分最高、德行端正,可堪重任,有他把握亲卫近侍,起码两位圣人的安危不是问题,同时有他的支持,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整个大虞皇室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陛下的这边。” 太后继续道:“内军亦是称为中军,设立四名中军将军,分别是我的弟弟王瑞达、陇山公徐世匿、邺郡吴氏的吴志远,以及曾在你麾下待过的胡秀全。其中我五弟瑞达向来和我兄长不对付,加上他性情刚直,想来也不会站在云奉那边,陇山公徐世匿祖上陇山郡王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九子,算起来亦是陛下的族兄,自然跟沙梁王一样,是陛下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而吴志远乃是吴盛昌之侄孙,亦是陛下表兄,也是属于站队陛下之人,这胡秀全嘛倒是看不出立场,此人做事滴水不撸,多方对其拉拢亦是来者不拒,给人一种没有立场的感觉。” 徐云山随即一笑道:“胡秀全此人看似憨实,实则内秀得很,他本就从我的手上放出去的,按道理应该以我为首,但是我已经不在朝堂,别的人他怕是也看不上,自然不愿轻易站队,只是时过境迁,人心难测,我也不敢打包票说只要我找到他,我就会立马投诚,但是终归可以一试再说,只是中军掌握着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危,四名将军其中三名掌握在手,想来问题不大,但是这胡秀全若不能收入囊中,则要设法调离,保证大内的干净。” 太后亦是十分认同徐云山的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外军就相对复杂一些,三十五万兵马则分别由七名禁军将军分别执掌,这些人大部分都有着异常复杂的背景,背后的势力犬牙纵横,很难说得清到底是属于哪一方势力在掌控。这些人虽说分别掌管外城和城外的兵力,但是若是有变,哀家认为恰恰就是这些人会直接能够决定政变的成败。” 徐云山肃然点头道:“不错,所以,外军才是陛下迫切要拿下的关键所在,只要拿下外军,整个禁军铁板一块,天下莫敢不从!” 第185章 禁军巡查司 徐云山的话得到了皇帝与太后的认可,现在执掌整个禁军的关键就在外军,一旦外军兵权在手,那六十万禁军的兵权就彻底地进入了皇帝的囊中,届时朝堂大定。 只是道理都明白,事情该如何做才是关键,皇帝徐世藩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叔父,那此事该如何做才好?母后和叔父你也都说了,这外军七军势力犬牙交错,怕是这其中的牵扯比咱们想象中还多,轻易动不得。” 徐云山想了想后道:“其实在从珠崖前来的路上,我就有想过此事,祖制轻易不可废除,决不能设立权力太大的将军来进行节制,否则容易出权臣,那不妨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见太后和皇帝皆是满脸疑惑不已的同声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就是将兵权再分一分!” 太后还在思考徐云山的话,徐世藩则是直接疑惑道:“兵权太过分散,是否对于执掌军队不太便利,毕竟处处制肘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有变,这些将军怕是无法第一时间就能指挥军队,未必是好事。” 太后闻言,欣慰地笑了笑道:“皇帝能这么想,哀家终于放心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无须掣肘太多,只是外城的四个城门需要做点文章即可。” 徐世藩闻言眼神一亮道:“计将安出?” 徐云山随即笑道:“前有海运司,那陛下就在增加一个禁军巡查司,设置一名巡查使,专职负责禁军各军的巡查,这巡查司只有纠举之责,并无指挥之权,同时抽调各个军中的副手到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这样一来,可以在禁军外军的这些空出来的位置上,正大光明的将一些人手安插入内,同时又起到监视作用,只要这些将军不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这些设置就等于没有。如此一来,这些人怕是也不好反对,将来若是这禁军巡查司的存在真的不适合的话,再撤掉就是,这就是一个临时的衙门。” 徐云山的计策很简单,就是将那些禁军中不在掌握的军队进行釜底抽薪,将需要拔掉钉子进行明升暗降,再插入自己放心的人。 同时又正大光明地对其进行监视,但又不干涉,其实这就是御史台监察院做的事情,只不过再次增加一道枷锁套在禁军头上,等到尘埃落定,这枷锁就可以解除掉来。 皇帝和太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可行,但是前提就是怎么找个由头来推动这个事情。 无缘无故套个枷锁,别说禁军不干,就是内阁内部商议怕是也通不过决议,而皇帝徐世藩如今的威望尚且不足以强行推动此事,若是他能够强行推动此事,那也就没必要做此事了,因为已经势成了。 徐云山想是看出了二位圣人的为难,随即说道:“此事怕是要做出一些牺牲,要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跳出来推动,然后陛下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将此事往大了推,一碗饭的事情,可以给他做文章做到一桌饭菜的事情去,最终这碗饭就能吃到嘴里!” 第186章 安西侯 对于徐云山的话,太后倒是先点头道:“云山言之有理,自古权利倾轧岂有不牺牲的道理,只是这个人选还比较重要,位置低了不行,胆魄不足者亦不行,最重要的此人只能从世家或新贵中选,否则没有足够强大的关系压着,无论他是谁,敢捅这个篓子,都必定会粉身碎骨。” 小皇帝徐世藩亦是点头道:“确实如此,谁又愿意出来当这个靶子?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落着好。” 徐云山想了想道:“我给二位圣人推荐一个人选,只是用与不用,就看二位圣人了。” 小皇帝徐世藩连忙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徐云山先是笑着看了太后一眼道:“通天侯!” 不等太后反应过来,小皇帝当即就用一种“你莫不是在说笑”的眼神诧异地盯着徐云山道:“叔父,慎言!” 徐云山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举荐通天侯有三个原因。” 太后倒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肃然道:“愿闻其详!”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首先,通天侯如今的权势地位,除了王氏一族本就是本朝新贵世家之一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外戚的身份。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娘娘,通天侯纵然家势强盛,也决计达不到今日之盛况,成为一党之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娘娘觉得国舅爷隐隐有脱离掌控之意,却又不完全剥离娘娘和陛下这两棵大树,一直跟娘娘和陛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皆因通天侯的成势最少有一半是得益于娘娘在位,说句大不敬的,若是娘娘将来百年之后,这通天侯之下还能否有这么些随从之人,怕是难说的很。所以,通天侯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他目前根本没有办法脱离娘娘的支持,娘娘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倒不是没有机会说服通天侯出面促成此事。加上他现在跟云奉公主一党正斗得火热,他比谁都害怕娘娘和陛下突然转头支持云奉公主一党,届时,他如何能是对手?所以,在条件上,通天侯无疑是最符合的人选,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威望,娘娘和陛下以为如何?” 太后细细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徐云山连忙继续说道:“还有就是,通天侯的本意只是想要把持朝政,大不了就是当一名权臣,可云奉公主可就不是这样。” 不等太后发问,小皇帝徐世藩就忍不住插嘴道:“何以见得?” 徐云山神情严肃道:“陛下是否已经给安西侯和宁陵县主赐婚?” 小皇帝徐世藩随即有些不解地说道:“确实如此,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猫腻是朕不知道的?” 徐云山望了一眼太后苦笑道:“看样子,陛下是当真还不知道。这安西侯李长茂的曾祖父安西平侯李足乃是太祖高皇帝所收的义子。” 小皇帝更加疑惑道:“此事天下皆知,当日姑姑还想让我给李长茂恢复徐姓,说什么义子亦是太祖之后,所以安西侯后人理应认祖归宗,但是朕没有同意,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太后亦是苦笑道:“那李足根本就不是太祖高皇帝的义子,而是根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 第187章 云奉背后还有人 太后的话愣是将小皇帝徐世藩的心坎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太后,又看了看徐云山,见到二人神色就能确定,此事是真的! 但是徐世藩依旧难以接受道:“可为何会如此?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祖就算临幸了宫女或是民间女子亦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何以要如此?以义子的名义将自己的骨血收养入到宫中?” 太后和徐云山对视了一眼后才苦笑道:“皆因此子生母不为天下人所接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骨血接回宫中,且还不能给他名分。” 徐世藩随即震惊道:“此子生母何人?为何就连太祖高皇帝亦不敢公布出来?” 太后有些为难道:“此事本该由先帝告知与你,哀家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云山跟你说吧!” 徐云山无奈,只好靠近徐世藩的耳边轻声嘀咕了许久,随着徐云山越说越多,徐世藩脸上的震惊越来越深,直到最后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徐云山亦是劝解道:“先人之事,我等亦不好断论,但是纵然如此也难掩太祖高皇帝的丰功伟绩,或者说,这种事情对于太祖高皇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皇帝徐世藩脸色铁青地站了半天才幽幽说道:“所以,表姐跟李长茂的结合是亲上加亲了,怪不得姑姑还绕着弯子让朕给李长茂恢复徐姓,原来姑姑早就知道了啊!”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这却未必,这个事情,乃是太祖高皇帝驾崩前告知的太宗文皇帝与我的祖父金东义王兄弟二人晓得而已,目的就是这兄弟二人的后人将来对这安西侯李足一脉多有照顾,毕竟不能让他们认祖归宗,太祖高皇帝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所以,若非历代帝王,或我金东王府继承人,是不可能晓得此事,当然不排除中间有人泄露出去,但是事关太祖高皇帝的清誉,想来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泄露。所以,云奉公主应该不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是赶巧罢了。但是我相信,李长茂该是知道他自己就是太祖血脉一事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连哀家,亦是当年元兴圣人临终之时对先帝面授机宜之际,在旁聆听而知此事,否则哀家已不可能知晓,而娇茵(云奉公主的名字)想来没有机会知道,当然李长茂若是为了娶到清芳而不惜将此秘密告知也未可得知。” 徐世藩听完二人的分析之后,疑惑猜测道:“难不成,这幕后黑手就是李长茂不成?” 徐云山闻言则轻轻摇头道:“李长茂的出现,最多就是给了石清芳一个名正言顺掌握他母亲权力的理由罢了,而云奉公主最开始考虑的应该不是石清芳这便宜夫婿李长茂,一定是有着尊贵身份的皇室子弟才能使得云奉公主有这个掌权的想法,否则李长茂没有出现之前,她纵然掌握了再大的权力也无济于事,因为她没有儿子,她若是直接传给石清芳,怕是石清芳根本就接不住,所以,她做的这一切一定有个人在背后操控着,而云奉只是台面上的人罢了。” 第188章 故人 徐云山的分析得到了徐世藩母子的认同,太后更是直接说道:“之前娇茵还曾向皇帝进言,意图解除壶山庶人的圈禁,让他恢复皇室身份,以宗室之姿辅佐陛下,被我与陛下双双否决了。” 徐云山立即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是徐世胜,先不说他已经臭名昭着到天下皆知,就算两位圣人同意,满朝文武亦不会答应,这样的人能被圈禁之死,都是因为他本就是皇子的身份,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所以,云奉公主焉能跟他合作?” 徐世藩随即会意道:“那也就说,这四皇兄只不过是姑姑的一个幌子,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这背后之人我一时也没法猜透究竟是谁,足见此人隐藏之深、心机之高!” 徐世藩连忙问道:“当下又该如何是好?”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二位圣人信得过云山,当下即可按照云山所献之策行事,先把朝堂这趟水搅得更浑,然后趁机将禁军彻底握在手中,接着再适当地露出些破绽,引蛇出洞,届时天下无忧矣!” 徐世藩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朕这就让舅舅进宫!” “慢!” 太后则是一把拦住道:“此事哀家还有一个想法。” 徐世藩连忙道:“母后请讲!” 太后看了徐云山一眼后,才笑着对徐世藩道:“哀家始终认为,能震慑朝堂者,非你云山叔父不可,所以,你舅舅这事情,得让你云山叔父来跟他谈,断了你舅舅的心思,届时他才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你所用。” 徐世藩随即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确实只要王瑞琦见到徐云山,从前的乱七八糟的心思怕是顿时就会烟消云散,老老实实做个能臣。 因为只要有些阅历的人都能明白,徐云山在大虞是什么样的一位存在,只要他出现在朝堂上,任意倒向一边,这边立马就算是提前获得胜利。 哪怕他已经消失了三年,但是三年时间还不足以将他的影响力从军中和朝堂抹去。 望着两位圣人渴望的眼神,徐云山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于是苦笑行礼道:“单凭二位圣人吩咐,云山自当从命!” 徐世藩这才笑着对太后说道:“儿臣这就命人前往内阁,将舅舅请来,届时再由云山叔父出面,跟舅舅推心置腹谈一谈,想来事情就算解决了。” 太后亦是笑着点头道:“你云山叔父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有他这根擎天柱在,我大虞无忧矣!” 于是徐世藩连忙让何子业亲自前往内阁,将阅章大臣王瑞琦请来后宫议事。 内阁本就在外宫,距离后宫本就不远,所以何子业一个来回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把通天侯王瑞琦带了过来。 进了殿门,王瑞琦则是依足了礼仪对坐上上首的太后和皇帝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臣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小皇帝徐世藩则是摆了摆手道:“舅舅平身吧!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位故人想让你见见的!” 王瑞琦则是疑惑道:“故人?” 第189章 还请殿下赎罪 徐世藩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偏殿走出一名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为何这么说,因为这人生的气宇轩昂,高大挺拔,行走之间虎虎生威,这哪是一个太监该有的气质。 王瑞琦起初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似曾相识,等那人走得近些来后,王瑞琦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顿时惊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本该死了三年多的人——大虞第一战神,白山王徐远峰。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够看到早该就是死人的徐远峰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震撼让他有些无法适从,只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导致的颤抖促使他指着来人愣是说不出话来。 徐云山来到王瑞琦的面前,看着他反应过激地退后几步的样子,轻轻笑道:“通天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王瑞琦好歹是位极人臣的大佬,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他很快便瞥见徐云山在地上的影子,顿时确定徐云山并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当年徐云山的死可是他的亲外甥仁简皇帝亲自确认过的事情,板上钉钉,绝不会假,第一反应就是对徐云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此人很可能只是跟白山王长得相像而已。 于是冷静下来的王瑞琦直接指着徐云山呵斥道:“你究竟是何人!” 徐云山随即好笑道:“三年不见,通天侯就不记得我了?当年我执掌禁军亲兵之时,可是没少跟你打交道呢!” 王瑞琦没有理会徐云山,而是直接转身朝着徐世藩和王氏二人行礼说道:“二位圣人,此子虽说样貌颇似白山王,但白山王之死乃是先帝亲自确定之事,绝不会假,此人出现在宫闱之中,怕是别有用心,臣请旨,斩杀此人!” 徐云山不等二位圣人回话,轻轻笑道:“通天侯,可还曾记得业春湖之上,你我二人泛舟,我曾传授你一招短刀刺法?” 说完,徐云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王瑞琦轻松但快极一刀勾去,不等王瑞琦和二位圣人反应过来,徐云山已经收好了短刀。 而王瑞琦的腰带在徐云山已经收好了刀后突然断裂脱落,这一刀的造诣怕是整个大虞擅使刀者无人能及。 王瑞琦更别说了,而且他十分确定这一招别人肯定不知道,但是这确实是他跟徐云山在宫中业春湖泛舟之际,苦苦央求之后,徐云山向他展露的刀法。 且还特地告诉他,这一刀的精髓在于悟而不在于练,若是王瑞琦有朝一日在刀道上登堂入室,这一刀的感悟可以助他在刀道一途的进境一日千里,否则纵然看了也白看。 所以,当时那一刀的惊艳犹如铭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王瑞琦的心中,直至如今。 先不说这事情也就他二人知晓,绝无可能有第三人知晓的可能,就刚刚徐云山那一刀的风采,他相信,除了徐云山之外,大虞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使出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刀。 于是再无疑他,对着徐云山当即施礼道:“王某有眼不识东山,还请殿下恕罪!” 第190章 国舅爷入伙 别说王瑞琦,就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也被徐云山这一刀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尤其是小皇帝徐世藩,他亦是习武,虽说年少,但是一身武艺造诣不差,颇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徐云山这一刀的不凡之处。 见到王瑞琦确认了徐云山的身份后,他亦是忍不住,直接走下台阶,几乎是快步来到了徐云山的面前。 一把就拉住了徐云山的手道:“叔父的刀,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之境,叔父这是什么刀法,可能传授于朕?” 徐云山笑了笑道:“陛下说笑了,这本就是徐家刀法,陛下若想学,云山岂有藏私之理!” 王瑞琦看到这里,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太后和皇帝母子两怕是早就知道了徐云山的存在,且相互来往已经多时。 心中亦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若徐云山真的未死,自己这所谓的当朝第一人怕是就要乖乖让位一旁,因为徐云山的出现,就代表了大虞天下百万雄师的精神领袖。 他甚至不用手握虎符,就能使得整个大虞军方为之倾倒,只要他不造反,这天下何人敢触他虎须,自己这点资历根本就不够看。 想到此处,王瑞琦知道,自己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徐云山的归来,使得他跟皇帝和太后的联盟关系要彻底转变为属从关系了。 他想当权臣的那点心思怕是早就被自己的妹妹和便宜外甥看了个透,否则焉有今日见到徐云山之事。 徐云山也不客气,直接对还在发呆的王瑞琦道:“通天侯,两位圣人此番找我回来,皆是因为预感朝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搅动着整个朝堂,想让我跟你合作,揪出这背后之人,以防有变,现在对于两位圣人来说,普天之下,最信任之人就只有你我二人,希望你我能够精诚合作,护卫陛下亲政,保大虞江山万年!” 徐世藩也连忙一把拉住王瑞琦的手道:“是啊,舅舅。如今朝堂之上,朕和母后最信任的唯独你和云山叔父,除此之外,余者皆不敢以命相托!” 王瑞琦情不自禁地朝着自己的妹妹、当朝的太后望去,见到自己的妹妹亦是坚定地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己虽说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但是想做个权臣的心思还是有一些的,他相信这妹妹和便宜外甥定然是看得出来的,否则焉能祭出徐云山这张底牌。 而且,他们若不是顾念亲情,怕是只要将徐云山推到台面上,自己的下场也难善了。 可是他们居然还想着让自己跟徐云山合作,要么就是不够信任徐云山,需要自己在某种程度上钳制于他。 要么就是真的顾念亲情,趁着现在自己还没有实力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之前,将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掐断,也省的将来收不了场。 加上徐云山也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自己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就真的怪不得别人了。 毕竟妹妹已经是当朝太后,是属于皇家的媳妇了,何况王氏也不止只有自己一人,大不了给王氏换个家主就是了。 于是王瑞琦在快速分析了一番后,就直接对皇帝和太后道:“二位圣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白山王行事,绝不让朝堂受到半分不该有的动荡!” 说完转身对着徐云山亦是施了一礼道:“白山王殿下,但凡有何计策,不妨拿出来跟老夫一起参详参详!” 第191章 跋扈的云奉公主 大朝会,只要在京师能达到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朝拜。 几百名官员顶着炎炎烈日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列队而站,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品秩低的就只能站到外面,殿内基本站的都是四品起步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从三品以上。 小皇帝徐世藩正和坐在自己身后的太后听着下面大臣们滔滔不绝的汇报,但是徐世藩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下首男人堆中甚是醒目的云奉公主一眼。 而云奉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站着不动,似乎听得很认真。 就在礼部尚书张静学抱着笏板退下之后,云奉公主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直接上前朝着二位圣人施礼说道:“二位圣人,妾有本要奏!” 一旁的阅章大臣王瑞琪随即眉头一皱打断道:“云奉公主,此乃朝堂重地,你虽贵为公主,但乃是女流之辈,是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如今两位圣人开恩,允许你参与大朝会听政,却不代表你有在朝会上上奏的权力。” 云奉公主随即嗤笑道:“女流之辈?敢问王阅章,我大虞可有女子不得问政的规矩?太后娘娘可就坐在陛下身后听政呢,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太后也不该出现在大朝会上?” 王瑞琪闻言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岂能跟太后相提并论?太后乃一国之母,莫说听政,就是主政亦是有法可依,有理可循!你只不过一介帝女,身无官职,得圣人们恩宠,赐你上殿参会的资格,但不代表你能发表任何言论!元兴圣人将你许配给石执笔,本意就是让你在家相夫教子,为石家开枝散叶,以示皇家对石氏的恩宠,而你却牝鸡司晨、倒转天罡,无视法度,持本来奏,就是破坏朝堂秩序!” 王瑞琪说完马上转身朝着小皇帝和太后恭敬施礼道:“太后!陛下!云奉公主公然破坏朝廷法度,臣恳请将她驱逐出大殿,以正视听!” 云奉公主闻言亦是脸色一变,很明显已经看得出来她生气了,只见她指着王瑞琪咤喝道:“混账!自我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崇尚女学,向来不排斥女子读书论政,何况皇室又有哪条祖训是不许女子问政的?朝廷又有哪条律法是不许女子论政的?法无禁止即可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亏得你还是内阁阅章大臣之首,我看你不如告老为好,省的这个年纪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令你王氏一族蒙羞!” 不等气的冒烟的王瑞琪反驳,一旁的石光忠连忙出列劝道:“公主慎言!阅章所言没错,此乃朝堂重地,你身无官职,的确不得发言,纵然你有话要说,那也该按照正常的程序将折子递到内阁,由内阁收集审阅后再决定是否上奏圣人们!” 云奉公主见自己的丈夫石光忠居然跳出来向着王瑞琪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骂道:“姓石的,这有你什么事?本公主做事,几时轮到你出来指手画脚的,还不给本公主退下!” 这么一下子,整个朝堂顿时喧哗起来,众人无不觉得在大庭广众的朝堂之上公然斥责夫婿,这云奉公主当真够跋扈的。 第192章 禁足一个月 对于妻子的呵斥,石光忠的脸刷一下的就黑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他石光忠都是石氏家主,且是内阁十大执笔大臣之一,位高权重,今日在朝堂上被一介妇人羞辱至斯,且还是自己的妻子,他若是忍了这口气,怕是今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 于是石光忠脸色铁青地指着云奉公主道:“你这刁妇,敢如此同我讲话,你就不怕我拿家法治你乎!” 云奉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地对石光忠道:“就凭你?我乃仁睿皇帝的嫡女,堂堂的大虞公主,你石氏那本破得糊窗都嫌烂的家法能管束得了我?你大可试试看,看看欺辱公主是个什么罪名,我也想看看你石光忠能不能受得起?” 石光忠闻言顿时怒上心头,就要发作,而帘幕后的太后终于忍不住斥喝道:“都给哀家住口!” 太后向来性情仁慈宽厚,从未见她发怒过,但越是这样的性子的人发起怒来越能震慑人,原本喧哗热闹的朝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到喧哗停止,太后才用愠怒的声音朗声说道:“尔等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夫妻二人在此喧哗胡搅!” 说完指着云奉公主道:“你既然没有忘了你帝女公主的身份,就该晓得你是代表皇室给到石氏的脸面,人家石氏乃开国公爵传家,乃功臣之后,纵然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时对德国公亦是礼遇有加,他的后人岂容你这般羞辱?你现在就给哀家回到你的公主府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云奉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嫂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正准备撒娇求饶。 却不料太后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将云奉公主送回府中,禁足一个月!” 很快就有八名健壮得跟军营男子一般的宫娥从偏殿鱼贯而出,直接架着云奉公主不容分说就直接拖出了宫殿。 等云奉公主被带走了之后,太后随即声音柔和地安抚石光忠道:“石执笔,你受委屈了,这云奉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骄横惯了,是哀家管教无方,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 石光忠闻言,哪里敢受,连忙将腰都快弯到地上,深深一揖道:“太后言重了,公主本就天之骄女,臣几世修行才能有此福气得配帝女,刚才只不过是夫妻二人间日常调笑惯了,一时失了态,倒是让圣人见笑了!圣人放心,臣一会下朝之后自会去跟公主和解,家事而已,圣人莫要担心。” 太后闻言亦是苦笑道:“你不觉委屈便好,如此,朝议继续吧!” 太后宣布朝议继续,自然就有人继续出列汇报,现在出列的就是户部侍郎秦程。 秦程将奏折递上后说道:“两位圣人明鉴,自海运司成立以后,国库赋税有所增长足足有八万两白银一个月,按这个趋势一年可增加至百万白银以上。” 朝堂上再次哗然一片,想不到珠崖屁大点地方居然一个海运就能产出如此之多的赋税! 第193章 徐云山被告 这海运司是小皇帝徐世藩登基不到一年时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导的的政令推动。 如今能取得这个成绩,那就足以说明,他作为一个皇帝不单是合格的,而且是十分优秀的,将来亲政揽权之时,就凭这海运司一事,就减少了许多不愿交权的阻力。 听到户部尚书秦程的汇报,徐世藩也难得露出了些许得意。 只是秦程说完海运司一事后,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陛下,臣以为负责护卫海运的镇南军海师营统领徐云山有擅起边端之嫌,据商户回报,这徐云山在五个月前护卫商队出海,远航番斯伯之际,似乎对番斯伯沿海进行了一番洗劫,若此时为真,那番斯伯必定取消与我大虞的贸易往来,若无番斯伯的货物贸易,怕是海运司的赋税会很大程度上面缩水,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此事,以正视听!” 徐世藩闻言哪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出海的商户就有着石家的德盛商号,而且这德盛怕是现在都未必是属于石家的产业了,而是直接属于石清芳所执掌的版块。 而石清芳无疑就是云奉公主徐娇茵的指定继承者,还有安西商号更是石清芳未来夫婿的安西侯李长茂手中的产业,有着两颗钉子在,徐云山在番斯伯的一举一动虽说他们不尽全然知晓,但也能猜出一二。 尤其看这秦程的做法更能确定,云奉公主确实接手了寒门大部分势力,不然秦程堂堂一部之首焉能跳出来当马前卒? 此时徐世藩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道:“此事乃是何人所奏?可有证据?徐云山为朕守海,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若无证据证明,那就是诬告朝廷大将,后果你秦卿该知道的!” 秦程似乎有些愧疚,不敢直视徐世藩那审视地眼神,只是低着头道:“此事虽无实证,但有迹可循,陛下若想知道详情,臣早已将人召唤进京,陛下随时可传唤上殿,问个明白,也算给徐云山一个交代不是?” 徐世藩心中此时早已杀心四起,这很明显就是已经准备好的了,现在就等着将自己一军了。 这徐云山掌管海运兵权,一旦被拿掉,这位子空出来,自己对海运的执掌怕是就会弱上几分,届时很容易就丢掉自己好不容易在海运上打下的利益。 搞不好还会帮云奉公主做了嫁衣,想通此节,徐世藩如何能忍。 但不等徐世藩开口,吏部尚书吴盛昌连忙跳出来指着秦程道:“混账,如此重要之事,你居然不通过内阁决议就敢在大朝会上直接呈报天子,难不成你这是在逼着天子公然不经核实就对朝廷大将进行审查不成,这样一来,岂不朝中人人自危?再说了,你这是闻风参奏,这是御史台的事,你一个户部尚书越俎代庖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是觉得如今御史大夫不作为,还是监察院的监察大夫不作为?尤其徐云山乃镇军统领,属于边军序列,我们吏部和兵部都未必能管得上,你一介户部尚书来管,有是何居心?” 第194章 扬我国威 面对吴盛昌的指责,秦程面有愧色,自知理亏,但是箭矢已发,岂有折回之理。 于是秦程涨红着脸道:“我身为户部尚书,食君之禄,自然担君之忧,这朝中大事小事,无论是谁,只要撞到了,就要秉持着公心上奏与天子,此乃臣道也,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何错!”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我且问你,徐云山之事,你可有铁证?” 秦程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吴盛昌继续冷笑道:“那你是如何断定,向你举报之人所言虚实,你可派人查证过?” 秦程亦是摇了摇头道:“闻风而奏,但那举报之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足以可见此事并非捕风捉影而已!” 吴盛昌依旧冷笑道:“那举报之人是亲眼所见?还是另有佐证?” 秦程连忙说道:“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徐云山护卫途中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先是让半数海师隐藏,不跟随商船进入番斯伯,在返航路上,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七天之久,而且待他率领半数海事回来之时,海船破损明显,且海师营将士有伤亡的现象,这明显就是经历过一场战斗的样子,这茫茫大海,除了番斯伯,怕是徐云山也不会去攻击其他国家,而且只有番斯伯才有能力将我海师之战船损坏至斯,这一切都是随时可以查证之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唏嘘,若秦程所言为真,那这个徐云山的胆子也着实大得没边,远跨几千里重洋去攻打人家的国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想来徐云山这一趟外出也不可能将一千海师营将士悉数带走,了不起带了一半,也就是五百人,但是五百海师千里海域,孤军深入,这样的战例确实闻所未闻,亦是都不知道如何定义才好。 吴盛昌一时也有些语塞,他知道这个事情经不起推敲,一旦朝廷真的派人去查,这船只或许可以修补得毫无痕迹,但是这箭矢可都是有数的,海战用到虽多的就是箭矢了,大批量的箭矢不见,怕是一时说不清楚,而且伤亡亦是要登记造册的,这也瞒不过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是好。 正当吴盛昌左右为难之际,内阁执笔郎徐挽声抱着笏板出列施礼道:“陛下,关于此事,臣有话说!” 徐世藩随即眼睛一亮道:“徐卿只管说来。” 徐挽声连忙再施一礼道:“镇南将军符正祥已经针对此事上奏了奏章,只是刚到内阁,说来凑巧,正好压在臣的案头,还未来得及分类批示,然后上交给执笔大臣和阅章大臣,但是其中的内容,臣已经全部获悉,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臣就僭越一番,先行将符镇南的奏章在大朝会上公示于众,还望陛下准许!” 徐世藩连忙挥手道:“事关重大,朕准了,徐卿但说无妨!” 徐挽声对徐世藩再行一礼后,当即转身朝着秦程道:“符镇南奏章上已经言明,徐云山此番出海,是经他同意,顺路剿匪靖海,所以,秦尚书所言的徐云山的一切反常部署,均是为了剿匪,而非袭击番斯伯,且徐云山沿途一路共剿灭三十七路海盗,斩杀海盗近万人,从此,西进海路,畅通无阻!徐云山这不但没有袭击外邦,反而一路扬我国威!” 第195章 无须告知你 徐挽声的话更是像一颗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朝堂这潭湖水之中,想不到徐云山居然当真跨越几千里海域发动了一场海战,还剿灭了沿途三十七家海盗窝子,剿灭海盗近万人! 只是区区几百兵就坐到了这样的战绩,这徐云山不得不说当真是有两把刷子,且胆子也肥得很。 不等秦程反驳,新任兵部左侍郎林工书随机出列道:“陛下,此话不足以信!” 徐世藩随即问道:“林卿有何看法?” 林工书随即说道:“番斯伯距离我大虞何止千里,先不说我孤军深入,还携带这如此之多的商船,能否击败如此之多的海盗,就算我大虞海师当真有这样的战力,千里迢迢前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剿匪又是为的哪般?那里的海盗纵然全部剿灭了,得利的也是番斯伯国,于我大虞何益?所以,这道理说不通。” 兵部尚书陈羡余不慌不忙地抱着笏板在原地朗声反驳道:“林左侍郎初来兵部不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在海运司尚未成立之前,各个海运的商队是允许聘用护卫登船的,这规矩在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前就已经延续至本朝足足百年之久,这近海的海盗水匪早就被各个商队护卫剿灭得干干净净,何况我大虞如今兵锋正盛、海战无双,纵然有些许宵小有劫掠大海之心,也没有敢跟大虞海战之胆魄,皆远窜远海。所以,为长久计,我觉得符镇南想将大虞海上商路全部靖平亦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今的运力想要增加和番斯伯或其周边的商贸往来亦是迟早之事,那就势必要剿灭周遭海盗水匪,以保我大虞商路畅通太平。” 林工书随即不甘道:“兵部难道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么?纵使如此,非我国土之地,难不成他死灰复燃一次,我大虞水师就要前往剿灭一次不成?如此劳民伤财只为剿灭他国匪患,怕是说不通吧?” 不等陈羡余回答,徐挽声就呵呵一笑插嘴道:“劳民伤财?林左侍郎怕是有所不知,徐统领此番剿匪,不但没有花费半分国帑,且还缴获了黄金一万四千两,铜钱装了七百余袋,合计约九万斤重,其他琉璃珍宝难以估值,亦是装了整整七十多箱。此番出海,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若是如此缴费,臣倒是以为,多多益善!” 此话一出,群臣更是不淡定了,这一趟剿匪居然还能有如此创收,难道这番斯伯海域附近的海盗居然能有如此富有了,那番斯伯和番斯伯周遭之国又该是何等富有的地方,说是遍地黄金亦不为过! 林工书亦是不可置信道:“执笔郎莫不是在说笑不成?这区区几十家匪窝能有如此滔天巨富?” 徐挽声笑了笑道:“这笔钱财已经经由镇南军确认,扣除了相应的军费后,正朝京师运来,届时左侍郎便知真假,想来,符镇南不至于以此欺骗朝廷,否则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户部尚书秦程闻言更是坐不住了道:“事关国库赋税之事,为何我身为户部尚书却不知晓此事,这镇南军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 徐挽声则是轻轻说道:“这笔钱,不归属国库所有,乃是剿匪所得,符镇南说了,此进项当归纳入陛下的内库,跟国库无关,所以,无须告知你!” 第196章 关于对徐云山的安排 听到这里,秦程顿时忍不住叫道:“徐云山剿匪所得之利如何能不算做国库该得?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徐挽声忍不住笑道:“剿匪?秦户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户部所言,那徐云山乃是兵袭番斯伯沿海来的,怎的,户部也承认徐云山乃是剿匪了?” 秦程连忙改口道:“那如何能行,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自然不能随意定性,自然该由天子遣使查明再来定性,可这钱财乃是出海所得,动用了我大虞海师,自然就是公事,就该入到国库中来。” 吴盛昌随即冷笑道:“若是这钱财是徐云山兵袭番斯伯所得呢?秦尚书可会将这笔钱财归还于番斯伯?” 秦程顿时有些语塞道:“这……” 此时太后缓缓发话了:“天子无私事,这钱财运送到京,自然由户部前去对接查验,封存入国库,只是哀家也同时相信,徐云山绝不是做得出那种胆大妄为之事的人,相反,此人三番两次履立奇功,假以时日,定当能成为陛下亲政之后的肱股之臣。只是他升迁太快,哀家担心会让他起了骄傲之心,想来将他调入京师来调教几年,将来必堪大用。” 太后王氏毕竟是元兴圣人仁安皇帝的正妻皇后,又是先帝的生母以及当今的嫡母,在朝中地位稳固,威望甚隆。 所以她一开口,就轻轻将徐云山一事定了性,谁还敢出声反驳,若是云奉公主在场,可能还敢胡搅蛮缠一番,但是骄横的云奉公主刚刚也被这位太后一句话就拖出朝堂,圈禁在家,就这样的局面,谁还敢跳出来唱反调? 这一下不但将徐云山的诬告抹去,还将徐云山定性成了功臣,所以接下来要讨论的就不再是徐云山怎么定罪和洗刷的问题,而是该怎么封赏这位功臣。 按照太后的意思,这人可是要青云直上入京师的,可是这武将入京,要么就出任禁军将军,要么就入兵部或工部,但是这些衙门目前都没有空缺。 总不能为了让他进来,挤一个人出去吧,要知道上述衙门能进入者,要么有足够的功名政绩支撑,要么家族背景不凡,又岂是说挤走就能挤走的? 剩下的就只剩内阁了,难不成,这徐云山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要从一介白衣一路畅通无阻地升到内阁之中,那怕是整个朝堂都会不干,这官若是这么好升的,大家伙岂不都成了庸才,只有他徐云山一人是大才了。 但是太后已经发话,天子看样子也是支持的,这二位圣人的支持之下,众人亦是不好反驳。 此事,吏部尚书吴盛昌肃然上前施礼道:“二位圣人,臣以为,徐云山不到一年时间,几番升迁已经是恩宠至极,不宜再给升官,否则怕是整个朝堂都难容此人。” 吴盛昌这话虽说太过于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太后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倒是哀家疏忽了,但是此子潜力颇高,哀家还是觉得,要让他进京调教一番,将来也好辅佐君王,诸位臣公以为,当如何是好?” 第197章 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太后这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徐云山将来可是要成为肱股之臣的人,现在谁再揪着徐云山不放,那就是跟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作对。 朝堂之上刚刚都见识了太后收拾云奉公主的雷霆之威,谁又敢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但是总归是有人不怕死,例如现在还在殿外晒太阳的御史台的侍御史李长茂就突然朗声说道:“圣人在上,臣有话要说!” 由于是殿外传来的声音,众人都忍不住朝着殿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正抱着笏板,挺胸抬头地朝着殿内走来。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不就是刚刚被架出皇宫的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么。 李长茂虽说站在殿外,但是比较靠近殿门,头上有屋檐遮挡,倒也没有晒到什么太阳,故而身上并无多少汗渍,但还是能够看到后背有些许湿透。 只见他进到殿来,朝着阶上的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臣李长茂有话要说,还请圣人们恩准!” 小皇帝徐世藩自从知道了李长茂的身世之后,心中对他多少有些芥蒂,尤其是他跟石清芳的婚姻,更是使得徐世藩对李长茂多了几分戒备。 想到这李长茂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一个殿外听政的居然还想入内发言? 但是出于要展现人君的风度,于是有些不悦道:“侍郎中,你有何话说?” 李长茂连忙恭敬达到:“臣所在的队列比较靠近大殿,所以殿中圣人们和诸位老爷们的谈话,臣亦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徐云山进京一事,臣有话要说!” 这时候身为御史台首官的御史大夫曹文轩当即出列指着李长茂斥责道:“侍郎中,此殿乃是议论朝廷大事的地方,只有有资格位列于此的朝廷要员才有资格议政,你在殿外,只能听政,不能开口,你为官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 对于上官的指责,李长茂不慌不忙道:“回上官话,长茂以为,只要在大朝会上,所有有资格参与的官员都应该有资格发声。” 曹文轩闻言顿时怒道:“不知所谓,你这个侍郎中本就是一介虚授之职,并不当差,今日让你来参与大朝会乃是朝廷给你的体面,你连政务都没有处理过,何来的底气发声?你赶快速速退下,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曹文轩说完还特地转身朝着阶上两位圣人施礼道:“臣管束无方,还请圣人见谅!” 小皇帝徐世藩当即说道:“不碍事,这侍郎中既然不懂,那就好好管教就是,毕竟一如曹卿所言,这安西侯的侍御史毕竟只是虚授,并未当值,他不懂规矩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朕亦觉得这么一来,似乎有些不妥,既然虚授,无非就是为了给一份俸禄罢了,那这份俸禄直接给了就是,咱大虞还不至于缺这点粮饷,但是这官职却要收回来,留给真正能够胜任之人出任,岂不更好?” 说完,徐世藩还特地转头去看向太后道:“儿臣经验尚浅,不知母后如何看待此事?” 第198章 政治妥协 太后听了徐世藩的询问后,缓缓说道:“若是按照俸禄这么点事情来说,皇帝你说的没错,但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就是希望多给安西平侯(李长茂曾祖李足,第一代安西侯。)及其后人一些事情做,不至于让其和其后人皆是碌碌无为度过一世,只是自安西平侯起,历任安西侯的继承人似乎都不太喜欢掺和朝政,所以历任帝王也没有强硬要求,以至于元兴圣人仁安皇帝起,给安西侯一脉的官职索性就成了虚授,更多是一种天家给与的恩宠与体面,先帝亦是秉承了这个理念,所以并未收回安西侯的侍郎中一职。所以,陛下,看在历代先帝的份上,还是莫要跟安西侯计较的好。” 徐世藩闻言点了点头,转回身子对李长茂道:“既然是祖荫庇佑,那安西侯你就该安心享福就是,为何要掺和进来?” 李长茂闻言,当即跪下朝着徐世藩拜道:“陛下,长茂自知我李家能有今日之福,乃是太祖高皇帝以及历代帝王和陛下的荣恩所佑,长茂受之有愧,不愿苟且一生,亦想做些实事,报答国恩!” 王瑞琦闻言,随即冷笑道:“安西侯,非是陛下不给你机会,你从未正式担任过任何官职,现在就算将你这侍郎中实授,怕是你亦是做不来,你要知道,朝廷命官,一言一行、一笔一划都能决定许多人的命运,绝非儿戏!不可能靠着满腔热血就能做好一件事的。” 李长茂依旧没有起身,正准备回话,一旁的礼部尚书薛孝诚随即出列反驳道:“阅章此言不妥,这安西侯素有才名,学富五车,绝非那些泛泛之辈可以比拟,我亦觉得,若是陛下愿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让陛下刮目相看。” 薛孝诚话音刚落,顿时有许多朝中大臣纷纷出列表示,李长茂才名远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朝廷授予实职。 徐世藩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这些这些出列为李长茂说话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寒门一党成员。 当然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公主党,这李长茂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自然就是他们未来的党魁了,他们当然要保。 太后今日将了云奉公主一军,就是为了避免此事,却不曾想,这李长茂居然有胆量自己跳了出来,还是将事情拉回了原本该有的轨迹。 因为今日无论说什么,哪怕是抹黑徐云山都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真实目的就是公主党要让李长茂真正的进入朝堂之中,再不济也将这侍郎中一职坐实,日后再运作起来,就没有那么大的难度了。 面对这么多人跳出来作保,徐世藩已经不能轻轻揭过了,王瑞是更是心中恼火。 早知道刚刚李长茂出声之际,就不该让他能够有机会进到殿中,直接让禁军将他拖走就是,现在弄得场面有些骑虎难下。 最终太后发话了:“既然安西侯有这个心思,又有这么多大臣看好,哀家觉得是该给他一个机会,就像徐云山一样,这二人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都该得到陛下的重视。依哀家看,这安西侯的侍郎中从明日起,就正式到任办公,为期三个月,届时根据考评而定。而徐云山嘛,哀家觉得这近来的禁军军纪有些松散了,经过和陛下商议,决定设立一个禁军巡查司,专职负责巡查禁军军纪之事,设立一名巡查使,正五品官,也就由徐云山来出任吧,跟安西侯的侍郎中一样,为期三月,根据考评来定是否留下!” 太后这一决定也就等于对这些公主党进行了一番政治妥协,也就等于说,咱们谁也别装,都是为了拉人上位,那就给他们两人三个月时间,看看究竟谁有大才,谁不堪一用! 第199章 直冲九霄 太后轻轻一推,将李长茂推到了和徐云山平等的位置上,若是公主党还不罢休,那就只能一拍两散。 纵然徐云山这次不能出任事先准备的官职,但是他是官身,还是手握军权的将军,大不了回去珠崖替天子守海。 以徐云山之能,相信用不了多久能就能积攒一定的功劳,从容被调进京师。 而李长茂就不一样了,他本就先天不足,虽挂着个侍郎中的名头,但却从未出过一天值,哪怕才名在外,两位圣人想要以此阻止他进入朝堂,可以说是太容易了。 而且别看公主党势大风盛,但是其底盘并不牢固,甚至内部可以说是各怀鬼胎,这李长茂纵然将来要娶石清芳,也未必就是公主党最后的继承人。 毕竟党羽之中可是以寒门为主,而寒门也不是没有能人,就刚才跳出来帮忙说话的礼部尚书薛孝诚本就是六部大佬,亦是寒门之中颇有威望的存在。 若不是本身根基差了些,当时洪志涛出事之后,应该是由他来继承寒门势力,成为新一代的寒门代表的。 但是薛孝诚毕竟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做不到刘鹏那般享誉天下,成为寒门楚翘,天下寒门士子公认的领袖。 也不像洪志涛那般根正苗红,乃是刘鹏的嫡传弟子。 当然了,他对于洪志涛继承刘鹏成为新的寒门领袖没有意见,只是洪志涛倒了,连带着刘鹏也被迫告老,整个寒门没了主心骨,顿时四分五裂。 自己虽然获取了大部分寒门的支持,但是根基还是太浅,难担重任,所以选择了加入云奉公主的阵营,说是加入,其实更像是合作。 而合作的前提就是因为云奉公主没有儿子,纵然选了李长茂这么一个便宜女婿也没关系,因为李长茂的根基还不如自己,说不定将来自己还有机会取而代之。 但是想得再多再美好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正是双方精诚合作的时候,既然云奉公主想要推李长茂上台,自己这些寒门之人自然要全力支持,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齐心协力将其他势力打沉了再说。 综合以上种种,身为公主党中的寒门代表,薛孝诚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当即判断目前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当即就会将李长茂进入朝堂的可能性掐断,那对公主党来说亦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既然薛孝诚没有出言反对,其他人心中纵然有不同意见也不好出言,李长茂更是懂得见好就收。 在领会了薛孝诚的意图后,当即大大方方地朝着太后和皇帝两位圣人恭恭敬敬再次拜道:“臣谢过圣人天恩,定当竭尽所能,用心办事,绝不辜负圣人们的期许!” 于是,一次朝堂的博弈就在这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下落下了帷幕。 太后和皇帝一退朝,当即就在此召唤王瑞琦等外戚党重臣来到皇帝的御书房议事。 自从之前通过徐云山的出现,彻底收服了王瑞琦之后,小皇帝徐世藩在朝中的势力算是大成了,只是为了揪出徐云山所怀疑的幕后之手才暂时对公主党忍气吞声,没有展现獠牙,营造一种朝堂上依旧是皇帝、外戚、公主三党鼎立的局面。 只是,一旦弄清楚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之后,徐世藩这条已经蛰伏已久的巨龙就会直冲九霄,威震四方。 第200章 铁面阎王 通过一系列操作,徐云山走马上任,成了朝廷特地成立的新衙门禁军巡查司的首官巡查使(正五品)。 同时从禁军十二军中分别抽取二十四名人手充入巡查司出任巡查使手下的纠察使(从五品),同时每六名纠察使合领一营兵马(三百六十人),共计四营一千四百十四人,统称为巡查司兵。 同时在各个边、郡军中选拔将领进入禁军补充这些被抽调走之人的空缺,就这样,小皇帝徐世藩通过这一手快速地掌握了禁军的兵权。 因为各个禁军将军虽然还在,但是下面的副手心腹则是几乎被抽调一空,加上塞进来的新人很明显就是帝党一脉之人,心思不蠢的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明知小皇帝夺权,亦是无可奈何。 而那些被调入禁军巡查司的人,也不是做做样子就踢走,而是真的被徐云山用了起来。 一时间,各个禁军分部都是被徐云山整得苦不堪言,之前一些骄纵的毛病也经过徐云山一番纠举之后,确实改善许多,整个军队的精神面貌也为之一新。 但是徐云山这个新任的禁军巡查使倒是颇为神秘,居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甚少亲自带兵巡查,就算出现,亦是带着一副铁制的面具。 据说是为了震慑宵小,天子特地下旨让工部打造这样一面铁面送给徐云山,希望徐云山今后在外皆以铁面示人,寓意铁面无私。 所以,许多想跟徐云山结交之人,一见了他这副冰冷冷的面具,顿时都会打消这个念头,甚至有种避而远之的想法。 因为带着面具的徐云山,配上那身铠甲,实在是太过于森然,尤其是徐云山出行,喜欢按刀而行,更平添几分杀气! 这样的活阎王,谁见了不怕,哪怕他将来前途无量,成为肱股之臣,这样冰冷的性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当然,像王瑞琦、吴盛昌这些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徐云山可以说是小皇帝徐世藩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能让人知道。 何况这京师认得徐云山样貌之人不少,一旦被人知道这徐云山就是昔日的大虞战神白山王徐云峰的话,那公主党幕后的那双黑手还是否有勇气站出来可就难说的很了。 所以,徐云山跟众人一番商议之后,就决定以铁面示人。 徐云山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怪招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他曾经吃过这样的暗亏,若是以铁面示人,一来熟人大概率上不会贴上来,二来,那些有心结交的也会敬而远之,这样他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孤臣。 除非他当真有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以他的才能还是做一个孤臣最为稳妥,毕竟,哪怕天子跟你关系再好,但是一旦你的势力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为了皇权,该落下的屠刀也不会迟疑半分。 当年自己就是因为威望太高,导致最终生母为了自己而惨遭误杀,所以无论如何,徐云山都不愿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也因此,徐云山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在京师混出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做“铁面阎王”。 第201章 云奉公主的邀请 经过半年的整顿,禁军的面貌为之一新之外,这巡查司的巡查司兵亦是隐隐被徐云山练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人虽说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千多人丢到战场上会比禁军这个天下第一精锐差上多少。 而小皇帝徐世藩也将在过完这个冬天后,于第二年开春正式亲政。 如今不但禁军的兵权已经被小皇帝徐世藩稳定了下来,同时朝堂之上的帝党亦在不断地壮大,当然这跟当时暗中收服了王瑞琦有关。 自从上次见到徐云山之后,王瑞琦自知大局已定,所以总在有意无意地给帝党输血,慢慢弱化自己的势力,但是总体上,朝堂的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 尤其是李长茂也确实在他侍郎中的位置上展现出了该有的才华,在公主党中站稳了脚跟,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一党魁首的气度,在李长茂的影响之下,这半年来,公主一党也难得没有挑起争端,朝局难得的和平。 而徐云山将诸事整顿得顺顺当当,自然也是每日按部就班的当值下值,深居简出,十分低调。 若是没有天子传召,几乎是连街都不出的,府邸中伺候的也都是后来珠崖派来的自家人,若不是珠崖还有偌大的生意要照顾,阿香都打算前来陪伴,省得还要担忧他把持不住跑去拈花惹草。 当然这是阿香说的原话没错,但是本意并非如此,徐云山对于阿香寄来的家书也就是轻轻一笑,老夫老妻之间无需说那么多,阿香还有心情聊这个,那就说明,珠崖一切太平。 尤其是接任自己成为新任镇南军海师营统领的正式老熟人麦永瑞,这麦永瑞可以说是刚到镇南军还没待上多久,这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一道圣旨又平调回了珠崖。 说是平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海师营统领就是一个跳板,只要做得好,就能像上一任统领徐云山那般,青云直上,进入京师。 所以,麦永瑞身边的熟人没少打趣他,说是麦永瑞这命好的神仙都嫉妒,回回白捡一个大便宜。 对于麦永瑞接任自己成为新的海师营统领一事,徐云山可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这谁当都没有麦永瑞当来的合适。 麦永瑞可是徐云山进京之前为数不多的知晓徐云山身份的人,而且当年在徐云山还是白山王的时候,曾出任过徐云山担任的镇西将军的一员校尉,后来能够出任珠崖驻郡统领,亦是徐云山的手笔。 所以,有麦永瑞在珠崖,徐云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 但是离家半载,徐云山也着实想念家中,可惜的是,当他做出这个选择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他的日子不会那么舒服了。 徐云山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要准备更衣到书房看书,就听见家中仆人敲门道:“老爷,云奉公主府邸又送来请帖,说是想邀请老爷今夜赴宴。” 徐云山想起了云奉公主徐娇茵那傲娇的样子,心中平添几份烦躁,自己这个远房堂姐什么性子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她那女儿石清芳更是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跟她十成十的像,都是阴魂不散的主。 顿时没好气的应道:“你就跟他说,老爷我身子不爽利,公主的好意心领了,改日身子恢复了再登门拜访!” 第202章 云奉公主上门 本来徐云山以为云奉公主跟之前一样,被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毕竟自从自己进京以来,无论是云奉公主徐娇茵还是宁陵县主石清芳这母女二人,已经不知道托人送来多少次请帖,皆被徐云山以各种随口胡诌的理由给挡了回去,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其实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母女的居心,徐云山简在帝心已经是举朝公认的事,而且以徐云山对京师诸多官员的态度就能看出,徐云山怕是连帝党都不是,而是一个纯粹的孤臣。 就连跟帝党中人的正常往来都没有,每日除了按部就班地到司衙坐镇,下了差就只回到他的府邸都没迈出过大门,若非圣人召见,可是连街都不出的。 就算出行亦是铁面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更看不出他的深浅。 而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这母女二人明知徐云山乃天子心腹之人,亦是三番四次公然邀请,虽屡次遭拒,却屡拒屡请,从不间断。 开始众人都在以为这母子是真心想拉拢徐云山,毕竟徐云山无论是珠崖平俚的功绩,还是整顿海师营的手段都颇为令人折服,才干无须质疑。 如今又执掌这对禁军有所掣肘的巡查司,可以说是位不高但权重,如此得到天子赏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才被云奉公主母女看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屡次屈尊相邀皆是遭拒还纠缠不放,那就有很大问题了,说白了,这就是在离间天子和徐云山的关系。 虽然未必有用,但说不定会种下一颗隔阂的种子在天子心中,一旦哪天徐云山出了什么问题,就单凭这件事就足以让天子大做文章,可见这母女心机之深。 徐云山对此亦是无奈,虽说天子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失去对他的信任,但是这种算是低劣的阳谋确实让他烦不胜烦,若是他白山王时期的性子,当即就要写一封骂街的信件让人丢去公主府。 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小小的伯爵而非宗室,骂公主那可是要被收拾的。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云奉公主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一听说徐云山身体抱恙,当即大张旗鼓地张罗了起来,亲自领着女儿宁陵县主石清芳,携带一众御医穿街招摇而过,说是要为徐云山诊断。 这个事情经过云奉公主这么一闹腾,顿时在京师宣扬开来,许多官员不明就里,还以为徐云山终于被云奉公主收入麾下,成为公主党成员,否则云奉公主这么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示威给谁看? 等徐云山得知此事之事,不由得一阵气苦,暗道这母女两还真他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给自己找茬。 但是公主和县主携御医上门诊断乃是荣恩,不能拒绝,于是徐云山无奈命令家仆打开中门,而自己身穿朝服,佩戴铁面亲自出门迎接。 在徐府大门被众人簇拥其中的云奉公主见徐云山一身绯红朝服,但却面戴铁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顿时心中有些不悦道::“巡查使,本公主亲自驾临,你何以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第203章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对云奉公主的质问,徐云山亦是不慌不忙的施礼回道:“回公主话,下官的铁面乃圣人所赐,寓意铁面无私,只要不是独自在家之时,一切时候皆要佩戴,以示铭记圣人之言,失礼之处,还请公主包涵!” 云奉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也是对别人,我乃皇家的公主,在我面前戴着面具,你置我皇家威严于何地?” 徐云山依旧不急不慌道:“先不说公主已经嫁作石家妇,纵然是未出阁的公主前来,下官亦是如此面目示人,此乃太后和陛下两位圣人准许,所以,下官除了太后和陛下开口,否则见到任何人都佩戴铁面亦无问题。” 徐云山这话就有些恶毒了,多多少少有些指责云奉公主嫁做人妇,却不在家相夫教子,而是抛头露面在外,有失体统的意思。同时暗示云奉公主还没有资格让他徐云山摘下这个铁面。 云奉公主还待发作,一旁的女儿石清芳则是轻轻扯了扯云奉公主的衣角后站出来对徐云山道:“巡查使,珠崖一别将近一年,我以为咱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了,不曾想,才不过半年光景,你也进了京师,我与母亲三番两次宴请想要为你庆贺一番,却不料屡次遭你拒绝,此次听闻你身体抱恙,我母亲爱才心切,最见不得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生病受苦,于是请了大半个御医院的名医前来,怎的,你打算让我们都呆在大门替你诊治不成?” 徐云山连忙朝着云奉公主道了声谢后才抬头对石清芳说道;“区区风寒小疾,何足挂齿,下官休息一晚想必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是公主县主屈尊前来,下官没有准备,家中简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还请贵人见谅。” 说完徐云山就侧着身子让开一条道来,躬身抬手,示意云奉公主母女入内。 云奉公主当即冷哼一声,就在女儿石清芳的搀扶之下,轻轻地迈上台阶,瞥了躬身的徐云山一眼后,走进了徐云山的府邸大门。 徐云山见云奉公主母女已经进门,连忙快步跟上,沿途指引,将云奉公主请到了府邸正厅。 在徐云山的安排下,云奉公主坐上了正厅主位,而自己和石清芳分列云奉公主的左右下首,其他随行人员也在家丁的安排之下都临时得到了简单的座位。 徐云山在京师的府邸并不大,甚至坐在中堂的云奉公主只要抬头一望就能穿过院子,直透府邸大门,望到街面。 这样的府邸对于徐云山如今的身份和财力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该住在这样简单的宅子。 而且最为让她恼怒的是,这徐云山居然不关门,任由中门一指敞开,那不是随便一个路人走过都能看见这里头的情形。 想到此处,云奉公主当即有些愠怒道:“巡查使,你这是何意?这中门正对着本公主,你不将门关上或置放个屏风遮挡掩盖一番,任由大街人来人往走过观瞻不成?” 徐云山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拱了拱手道:“公主见谅,下官乃外臣,公主和县主乃宗室女眷,虽说公主一片好意,特地带了御医前来给下官诊断身子,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惧人看?” 第204章 我不叫这个名字 不等云奉公主发火,随行侍奉的嬷嬷当即指着徐云山斥责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听说还是个伯爵,怎的如此不懂礼数,让公主的凤颜暴露在过往的庶民眼中,你是何居心?” 徐云山也不惯着道:“我徐云山待客,向来如此,公主若是觉得礼数不周,那下官也不敢强留!” 原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激怒云奉公主,却不曾想,云奉公主闻言一反常态,只是淡淡冷笑道:“巡查使好硬的骨头,但是本公主很是欣赏,我常听女儿说你在珠崖的事情,还有些不信,居然会有如此不畏权势的商贾,今日一见,吾女所言非虚,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徐云山冷冷拱了拱手道:“公主见笑了,下官只是不善交际,并无他意,而且开着门也是为了公主和县主好,这样显得两位贵人登门乃是磊落之举,并无其他意图。” 石清芳倒是有些忍不住道:“徐云山,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我母女好心携带御医前来为你诊断,你居然怀疑我母女对你有什么意图,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我还曾对你赞扬有加!” 徐云山似乎不太愿意搭理石清芳,直接转头对云奉公主说道:“公主前来,想必不单请御医为我看病这么简单,定然有事要说,下官也就厚着脸皮问了,公主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闻言心中大怒,这徐云山哪里是不善交际,而是懂得很,现在当着众人这么一问就是明摆着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而且自己若是憋回去倒是落着别人笑话,若是开口拉拢,他定会严词拒绝,到时自己更是落人笑话。 想通此节的云奉公主直接气的拍桌骂道:“徐远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三番四次拆我的台,我才想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云奉公主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了平静湖水的石子一般,激起了阵阵涟漪。 徐远峰这个名字虽说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的耳朵中,但并不代表众人会忘了这个对整个大虞具有非凡意义的名字,那可是一代战神,有他在,大虞边疆无忧。 就连石清芳都忍不住大吃一惊,难道眼前这个人当真是那个小时候抱过自己的远房舅舅徐远峰? 但是转念一想,顿时觉得通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珠崖敢跟自己对着干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进京之后要佩戴铁面示人,且深居简出,因为京师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 他若是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肖三日,全京师都知道他就是当年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徐云山。 若他真是徐云山,那自己母女二人的谋划还有何意义,只要他公布身份,朝中不敢说无人敢挫其锋芒,但是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声望怕是仍有几份余威。 只要他坐镇朝中,何方军中势力敢有所异动,必定遭受灭顶之灾。只是他为何要隐藏身份? 这个问题怕是在座之人皆想知道。 但是徐云山面对众人疑惑震惊的眼神,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笑道:“公主殿下,我实在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徐远峰?我不叫这个名字!” 第205章 宫中召见 云奉公主似乎也料到了徐云山会否认,当即冷笑道:“远峰,别人认不得你,姐姐我可是认得出你的,你这身板、姿态、声音,姐姐我跟你相处这么多年了,焉能忘记?你告诉姐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使得你连堂堂郡王的爵位都不要,诈死躲到珠崖这个地处偏远的小渔村里自甘堕落当了一个商贾?若非今日相见,我还不敢确认,你就是我皇室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徐云山故作惶恐道:“殿下请自重,下官乃一介渔民出身,焉敢跟殿下攀亲带故,这一声姐姐,恕下官不敢开口,至于徐远峰这个人,下官从未见过,更不知他与殿下有何渊源,亦是不敢冒认!” 云奉公主忽然抹了抹泪珠起身道:“我知你在这种场合之下不好与我相认,但是我不介意,你虽戴着面具,但是瞒不过我,你就是我那好堂弟,昔日的白山郡王徐远峰,云山其实就是你的表字,这天下知道你表字之人不多,恰巧姐姐就是其中一个,云山,你放心,这里都是姐姐信得过的人,你就承认了吧!” 徐云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云奉公主能够看得出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打算瞒得过她,如今她跳出来揭穿自己更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毕竟这云奉公主向来都跟自己不对付,尤其是当年云奉公主曾经代表太子也就是德治圣人仁简皇帝徐世贞来拉拢过自己,被自己严词拒绝后,这本就不算亲近的远房堂姐弟之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如今这云奉公主在自己面前唱这一出,很明显就是别有用心,起码是不怀好意。 最关键的一点是,云奉公主能从徐云山的名字看出什么端倪并不奇怪,只是以她的性子居然能耐到今日才特地来求证并且戳穿,那就定是别有用心。 说不定是云奉背后的黑手要有所行动,提前过来确定也好,或是搅局也好,目的怕先把徐云山拉到旋涡中间。 毕竟堂堂一介实权郡王突然宣布薨逝本就已经够耐人寻味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徐云山若是一个说不清楚,很容易就会担上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麻烦缠身,怕是朝堂上谁没时间来关注他们公主党的行事。 想通此节的徐云山冷冷地说道:“云奉公主,下官再次重申一遍,你口中所说的白山王徐远峰已经薨逝好几年了,你如今强行将下官和白山王混为一谈,就不怕白山王九泉之下亦会感到愤怒吗?” 不等云奉公主开口,石清芳当即冷冷地插嘴道:“你若不是白山王,只需揭下铁面,给我母亲一看便知,反正你的容貌又不是没人见过,若是担心我母亲堂堂公主之尊强行指认你为白山王,这京师之中见过白山王尊容的没有一万,亦有八千,大把人可以为你正名,你若是心中无鬼又怕个什么?” 就在徐云山正欲拍案而起反驳之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高亢且尖锐,一听就是个太监。 众人疑惑地顺着笑声的来处望去,果不其然,何子业手执拂尘正笑眯眯地朝众人走来道:“呵呵,今日当真热闹,想不到公主和县主也在,实在赶巧了。” 不等云奉公主回话,何子业就身子微微前倾,朝正经端坐的徐云山朗声说道:“巡查使,宫中两位圣人召见,事态紧急,让你速速动身!” 第206章 公主党的阴谋 接收到何子业的口谕后,徐云山亦不客气,当即起身对徐娇茵和石清芳这母子二人说道:“公主、县主,事情不巧,圣人们传唤下官即刻进宫,恕难以接待,请!” 徐云山这算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了,明晃晃地就当着众人的面赶客了。 云奉公主和石清芳自知此乃圣人口谕,也不好胡搅蛮缠,于是母子二人不情不愿地相携起身,带着一帮爪牙和御医就出了徐云山的府邸。 等云奉公主的仪仗走后,何子业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赶得及时,怎样,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徐云山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哪里还用露出什么马脚,这云奉公主算是将我从小看到大,虽算不得亲近,但绝对不陌生,她若是留心起来,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何子业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僵道:“这么说来,她看出来了?还戳穿了?” 徐云山没好气道:“何止戳穿,你再晚来一会,她怕是就要将此事闹上大殿,我估计,明日他就要递帖面圣了。” 何子业闻言顿时为难道:“千防万防,亦是防不住她,现在又当如何是好啊?” 徐云山苦笑道:“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就是,反正咱们一直都是明面上的,何况这大半年来的布置也不是白做的,我如果猜的不错,陛下明年即将亲政之时,怕是会对他们产生什么不利因素,所以,他们就想借机来拉我下水,让我自身难保,这样,禁军中他们的人才有可能有机会做出什么配合。” 说到此处,徐云山和何子业突然都是一惊,何子业随即望着徐云山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很可能会兵谏?” 徐云山亦是神情凝重道:“未尝不会,这禁军只是被压制住了而已,若说完全收服还远远算不上。只是我要是公布身份,他们顿时就会往我身上泼无数的脏水,届时我怕是自身难保,更别说帮助陛下控制局面,但若是我不公布身份,这禁军之中始终隐藏着一份不稳定的因素,想来,我要向陛下借刀一用,提前将这些老鼠揪出来杀掉了。” 何子业连忙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徐云山肃然道:“若是全部揪出来杀掉,我可以保证一个都跑不了。但是这么一来,又会打草惊蛇,我要好好琢磨琢磨,究竟要杀几个才能逼得那幕后之人忍不住阵脚大乱,又不至于退缩不前。若是他退缩不前,咱们这大半年的布置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况且这狼子野心之辈一直潜伏朝中,始终是个祸害,当须除之而后快!” 何子业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那你诸事小心,一会圣人们问起来,你可得好好说,莫要吓着了圣人们。” 徐云山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晓得了,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坤宁宫的正殿门口,何子业连忙收声,轻轻推开了大门入内通报。 第207章 先下手为强 关于云奉公主能够认出徐云山就是昔日的白山王徐云峰一事,无论是太后还是小皇帝徐世藩也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徐云山进京受职至今也已半载,此时才被看破,也算是徐云山掩饰的很不错了。 只是尚且有差不多三个半月的时间,徐世藩就能正式亲政,这几个月当真不能出任何岔子,万一节外生枝,说不得又要引起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成为徐世藩亲政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云奉公主徐娇茵看破徐云山的身份,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在经过徐云山的一番表述之后,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顿时都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其实徐云山这个事倒也不难解决,随便编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搪塞过去徐云山诈死的理由,只是如此一来,这躲在云奉公主背后的那只黑手怕是就此偃旗息鼓,不敢再有造次。 若当真如此,那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就此将自己隐藏得更深,像一条阴毒无比的毒蛇一般,在你最为放松的时刻,突然张嘴一口,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最为担心的事。 毕竟现在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虽说也揪出了几个可疑的目标,但是经过一番分析之后,都觉这些对象似乎都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来主导此事,甚至这些怀疑对象也不具备能够操纵云奉公主心甘情愿为他搭台唱戏的实力。 所以,这个时候暴露徐云山的身份并不是上上之选,反而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徐世藩需要徐云山的蛰伏,但是云奉公主此时上门挑破徐云山的身份,目的怕也不是拿徐云山的身份做文章那么简单。 更真实的目的怕是跟徐世藩开春之日正式亲政有关,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影响,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众人亦是一头雾水。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的徐世藩始终想不出其中的结症所在,于是对着徐云山就问道:“云山叔父,朕苦思冥想,始终看不出来姑姑和表姐意欲何为,按理说,若是她们当真要在朝堂之上挑破你的身份,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特地跑到你府中唱着一出戏,那岂不是给咱们报了信,让咱们有所准备?如此一来,大不了找个由头公布你的身份就是。只是这么一来,叔父以白山王的身份重返朝堂,在以此执掌禁军,那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徐云山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认为,他们反而希望陛下能这么做,让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再以此来做文章,但是这文章能做成什么样,我倒是不好说,我一时间也有些看不透他们的目的,这公主背后之人确实不简单,这是掀桌子的打法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太后闻言亦是疑惑道:“按目前的形势看,他们怕是会真的在朝堂上拿此事出来做文章,不若咱们也来个顺水推舟,见招拆招,就直接将云山你的身份公布,看他们如何应对再说!”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第208章 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徐云山闻言则是轻轻摇头反对道:“不妥!” 太后则是疑惑道:“那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徐云山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一样道:“我突然想到,他们可能并不是要找我的麻烦。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想我的身份公开,然后以白山王的身份执掌禁军,如此一来,我就真的被按死在了京城。这么一来,我可能就成了一招死棋!” “死棋?”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疑惑,徐云山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招死棋。按照如今的形势,禁军的兵权大部分已经掌握在陛下手中,纵然不能起什么大作用,但是震慑宵小,使得京师稳定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陛下的亲政无须担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樯橹飞灰。” 徐世藩闻言当即想了想道:“不错,何况除了叔父这张牌,咱们还有舅舅这外戚一党这张真正的翻转之牌,京师的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姑姑和表姐始终是女人,属于无根之木,一旦朕亲政之后,她们那所谓的公主党自会不攻自破。” 徐云山当即赞许地看了徐世藩一眼后笑了笑道:“所以,无论我公不公布身份,京师都不会有他们的机会。尤其是她们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更不会再继续将京师作为博弈的战场,所以,新战场必定在京师之外的地方,所以才需要公布我的身份,将我按死在京师,毕竟按照我以往的功劳再加上珠崖平俚之功,不可能再出镇任何一军,只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了,而禁军中军的亲卫军将军最适合我的职位,毕竟陛下还需要我执掌军权,所以,短期内我是不会入阁或是出任任何一部尚书主官的。” 太后亦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云山这么一说,哀家亦是豁然开朗,只是以你之见,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作为新的博弈战场?” 徐云山闻言当即肃然应道:“若是没有意外,怕是就是关中!” “关中?” 对于太后和皇帝的发问,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关中之地,自古以来皆有王关中者得天下之说。一来,关中无论是人口还是位置都属于得天独厚的龙兴之地,无论是大华亦是大周,皆是以关中起家,继而席卷天下。再者,当年前朝大寿的肃逆亦是从当时关中的肃州起事,一路打入龙城,占据整个关中,接着出龙门,过飞鸟,下偃城,再一鼓作气鲸吞中原,若非遇到我大虞高祖景皇帝率领三州八十五姓子弟依山而拒,怕是当时的大寿早就易主。所以,关中的重要不言而喻,我朝虽不在关中建国,但是关中历来的位置始终不弱于京师偃城,所以,我判断,这公主背后之人,怕是最后的目标,就是剑指关中,企图据关中而夺天下!” 徐云山一番话不能说不震撼,太后和皇帝听完之后更是久久不能消化。 若真如徐云山所说,这云奉公主背后之人当真是大手笔,为了夺取江山,不惜搅动天下大乱、分国裂土,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来满足他的野心,这样的人,若真的给他成功,那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第209章 幕后黑手是大虞皇族之人 太后经过一番思索后,随即对徐云山说道:“若当真如此,那此人应该是在关中已经形成一股颇具规模的势力,否则焉能做此布局?” 徐云山亦是不确定的说道:“按道理,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制度,很难会出现这样的人来。如今大虞的官制,出现威望盛隆的人不是不可能,但是若是能够左右如此大势的人怕是很难,所以,我觉得此人只是优势在关中,并非已经具备左右关中的实力,他之所以放弃朝堂而选关中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京师经过这半载的调整,已经完全被两位圣人掌控了局势,难以翻天。” 徐世藩眼神一寒道:“既如此,那且斗上一斗,朕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有谁能够比朕还要名正言顺,这种企图颠覆天下的奸贼,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徐云山当即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亦觉得,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因为臣担心,这番斯伯联合西域二十八国伐虞怕是也跟此人有关,西域紧挨关中,若非关中有变,如今的局势他亦是没有办法在关中钻空子从而形成势力的。” 徐云山这么一说,徐世藩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道:“叔父所言有理,倒是朕疏忽了,忘了这一茬,若真是如此,此人未必没有机会拿下关中。” 于是徐云山继续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关中的镇西军,只要确保镇西军没有问题,其他的事情也大得有限。” 徐世藩连忙快速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道:“前段时间,江寿王徐义良任期已满,朝廷则是已将他调任中枢出任工部左侍郎,而如今出镇镇西军的乃是石氏族人临阳县男石光玉,乃是石光忠的堂兄,如此一来,倒是通了,这石光忠本就是姑姑的驸马,更是表姐的生父,这里面怕是石氏也掺和不浅,看来那日朝堂之上,那石光忠和姑姑怕只是在朕和母后面前演了一场戏而已,并非真如外界所传那般的夫妻失和!” 太后闻言亦是大惊道:“纵然给他们得逞,这石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的上着至尊大位的,何况他们石氏自开国以来,深受历代君王天恩,几乎代代位极人臣之列,这般帮助外人篡夺我大虞江山,所为何来?要知道,一旦失败,那可是灭族大祸啊!” 徐云山想了想道:“若是没有意外,这背后之人,怕也是宗师之人,定然身负皇族血脉,否则不说石氏,怕是云奉公主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让一个外姓人来篡夺我徐家江山,就算是石光忠都不行,因为他们没有儿子,除非石清芳乃是男儿身。所以,无论是云奉公主还是石光忠都绝不可能帮助外人篡夺我徐家江山,除非那个接受帮助的人亦是我大虞皇族。” 太后亦是点了点头道:“云山所言不错,此事刻不容缓,要立即暗中调查,一旦查出,决不能手软,纵然是至亲血脉,亦要斩草除根,大虞正统不容篡改!” 徐世藩亦是点头道:“不错,不管是谁,他的结局,只能是死!” 第210章 邯涧侯吴盛法 徐世藩说完当即望着徐云山道:“叔父,朕若是没有记错,叔父当年成名一战就是在镇西军中得名,后来更是因战功出镇过镇西边军,成为镇西将军。”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难得陛下还记得,确实如此,只是我在镇西军中并未待上几年,就被元兴圣人仁安皇帝召回京师,出任禁军中军亲卫军将军,坐镇皇城了。” 太后亦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难得露出了温柔且自豪的笑容对徐世藩道:“别人出镇边军,你叔父也出镇边军。别人任期一到就走,而你叔父尚未到任期就回升京师,从此镇西一军的将军,再也不敢冠以镇西番号自称,因为以镇西番号自称除了你云山叔父之外,别人若是没有相应的功绩来映衬而强称镇西,那是会被天下笑话的。自你云山叔父回京之后,这往后的镇西将军的压力,可是大得很,毕竟珠玉在前。” 徐世藩点了点头后忽然对徐云山说道:“所以,若论威望,无论是镇西军还是关中大地,何人能比得上云山叔父?若是让云山叔父前往关中,朕相信,关中无忧矣 !” 太后闻言亦是眼睛一亮道:“吾儿聪慧!若是云山前往关中,任凭他们诡计百出,亦不敌云山这位徐镇西来的有用!” 徐云山闻言苦笑道:“二位圣人莫要取笑我,我焉能有这等威望,连到关中都能纵横,昔日之名只不过是仁安皇帝有意抬举,才成就我一介少年郎罢了,当不得真。只是圣人们若是觉得云山合适,倒也不是不能走一趟,云山虽不敢大话能镇住关中诸多势力,但是会尽力保关中靖安。” 两位圣人听了徐云山的话后皆是会心一笑。 但是徐世藩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只是云山叔父一走,这禁军巡查司又该由谁来接手更为合适?” 太后亦是追问道:“是啊,虽说现在禁军基本算是被按住了,但是哀家认为这巡查司衙门暂时还是不能撤掉,还是保留为上。” 徐云山随即想了想道:“按道理该有王氏族人接掌最好,只是王家在朝中已经位极人臣,不宜再有制约兵权之举,否则恐有祸事!” 太后随即嗔了一眼道:“你这小子,怎的跟你嫂嫂也玩起了心思!哀家焉能不知王氏权柄太盛,会对家族不利,你直接说出你心中人选便是,这般拐弯抹角地点哀家,哀家可是那私心甚重的小气之人?若是你所言有理,有利于朝廷和陛下,哀家岂有不允之理?” 徐云山于是珊珊笑道:“太后莫怪,只是云山所言之人有那么些许敏感,所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太后于是好奇问道:“你准备举荐何人?” 徐云山先是瞥了一眼徐世藩后才缓缓说道:“邯涧侯吴盛法。” 太后闻言顿时有些许意外道:“原来是他!” 徐云山随即继续说道:“邯涧侯乃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吴绅的四子邯涧郡公吴凤的三世孙,这吴绅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除了是大虞开国邺国公外,还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原配仁高孝懿皇后的父亲,膝下五子一女除了仁高孝懿皇后外,吴伐、吴勇、吴桐、吴凤、吴恬皆是当世人杰,被当时称为一门五杰,其中长子吴伐继承了邺国公的爵位,传至如今的壶山侯吴盛昌,乃端静贵妃(徐世藩生母)的胞兄,也就是陛下的外叔公。而吴盛法则是传自吴绅四子吴凤的邯涧郡公,按照降级一等袭爵的袭爵法力,无论是吴盛昌还是吴盛法如今都该是子爵,可是太祖高皇帝感念吴绅的功绩以及仁高孝懿皇后的情分,特地下旨准许吴绅之后,也就是吴门五杰的后人两代袭爵不减,第三代才开始递减,所以这吴盛法乃是吴门嫡系子孙,跟吴盛昌关系亦是不错,整个吴门同为一体,由他出任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正为合适。” 第211章 不如就去关中 朝堂之上的争吵仍在继续,争吵的话题就是公主党一派提议由御史台的侍郎中李长茂接任刚刚病逝的礼部右侍郎赵方清一事。 话说这李长茂还是有些能耐的,当然也是因为公主党成员的帮衬有关,在任半载,过手的公文从不出半分篓子。 且还因为风闻而奏金东北面的贪腐之事而一举获得满朝上下的齐齐称赞,太后和皇帝亦是特地下旨嘉奖。 若非徐云山这个禁军巡查使的光芒更加耀眼,怕是李长茂就要荣登这大虞朝堂今年第一的红人榜首了。 按理说,李长茂这半年来的成绩接任一个礼部右侍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朝堂之上嘛,斗来斗去的,原本顺其自然的事情自然就变得举步维艰。 何况当初因李长茂的原因而端掉的金东贪腐大案的官员大多是外戚一党的官员,这个时候,以王瑞琦为首的外戚一党,焉能坐视李长茂从容升官? 为了支持李长茂,云奉公主徐娇茵也难得的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自从上次被太后圈禁一个月后,云奉公主就再也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过。 可是如今为了未来女婿的前途,居然破天荒地就请了道旨意要来听政,而太后和皇帝也不愿跟她闹得太僵,也就准许了。 只见云奉公主因为皇帝的照顾,端坐在皇帝特地给她准备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并不插嘴,只是眼观鼻、鼻朝心的听着朝堂上的争吵,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而她的未来女婿李长茂,这场争吵的中心,也学着她的样子,像是入定的道士一般,捧着笏板,跪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眼看着朝堂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身为朝堂的主宰,徐世藩不得不出言喝止道:“你们都给朕住嘴!” 见到小皇帝发火,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来争得面红耳赤、气焰嚣张的那几个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自从小皇帝通过设立禁军巡查司将禁军牢牢握在手中之后,这帝威日益渐隆,越来越有君王风范,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至尊威严,加上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众臣更是对这位年少的帝王越发的敬畏。 徐世藩见到众臣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随即语气缓和道:“诸位卿家皆是为国举才,各有各的考虑,各有各的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诸位乃是国之重臣,在朝堂之上要注重分寸和礼仪,一帮朝廷要员跟市井之徒一般争得面红耳赤,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惹天下人笑掉大牙?” 见众臣都面露羞色,徐世藩又接着缓缓说道:“这礼部右侍郎一职,按理来说,这安西侯接任倒也合适,只是朕前些日子就在想,这安西侯乃是朕和太后都看好之人,将来当是朕之一朝的肱股之臣才是,岂可不知民间疾苦?诸卿且看,无论是六部尚书还是内阁四十三位大臣,哪一个不是经过基层的历练?所以,朕打算让安西侯下到地方历练几年,届时再回到中枢,朕另有大用,至于这礼部右侍郎的人选,且让吏部、礼部两位尚书以及内阁商议一番决定就是。” 此时云奉公主似乎睡醒了一般,声音略微慵懒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欲将安西侯发往何处?” 徐世藩当即故作思索了一番后才笑道:“不如就去关中,姑姑以为如何?” 第212章 被教育的云奉公主 云奉公主一听皇帝提到关中,心中顿时一动,有些不确定道:“我倒是想知道,陛下为何想要安西侯前往关中?” 徐世藩似乎早就料到云奉公主会有此一问,于是笑了笑道:“半年前,朕曾任命徐云山出任新设立的禁军巡查司的巡查使,负责纠察禁军的违纪、违法之事,颇见成效。所以就想着,既然禁军都能接受巡查司的纠举,那边军、郡兵亦该如此。而关中距离京师最近,且又位置关键,乃是除了京师之外,我大虞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所以,朕就打算将这巡查一事,全国推广。但是一下子全铺开来,怕是会出乱子,欲速则不达嘛!朕就跟太后以及兵部尚书和边军置制处的制置使也都商议了一番,均觉得可行,因此朕就决定,设立关中巡查司,先拿关中试试水。” 云奉公主闻言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徐世藩亦是从她的表情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徐云山的猜测果然不错,这关中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云奉公主背后之人退而求次选择的战场。 只见云奉公主直接说道:“陛下也说了,关中乃是除了京师之外的第一重地,贸然推广这什么巡查司的纠举,就不怕引起什么乱子?” 徐世藩随即笑道:“朕相信,有徐云山和李长茂这两位未来的肱股之臣一武一文通力合作,此事断无问题。” 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对云奉公主打量了一眼后继续道:“何况这只是试行,当真事不可为,便撤了这巡查司便是,姑姑这么大反应作甚?” 云奉公主随即绕过皇帝,直接朝着太后发话道:“太后娘娘,陛下这样做,您就不阻止一下?要知道关中的重要性可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拟的,稍微有些乱子都会祸及天下!” 帘幕后的太后也是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些主意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哀家对陛下这个想法也甚是支持,这巡查司也只是纠举军队的纪律而已,并无干预之权,更跟关中诸地的执政互不干扰,有什么问题?” 云奉公主自然想不到太后支持皇帝支持得如此干脆,不由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而太后似乎并没有打算住嘴,而是继续对云奉说道:“云奉,你身为皇室公主,要为天下女子做一个表率。你若是实在清闲得很,就在家替石执笔多操持操持家中,做一个贤内助,没事莫要跑到朝堂上来瞎掺和,这里讨论的都是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掺和进来的。你要知道你屡次请求上殿听政,都是在为难陛下。既如此,陛下不好开口,哀家来做这个恶人,今后若非哀家和陛下传召,你云奉公主不得自请上殿,免得坏了朝廷规矩!” 云奉公主被太后这一番教育下来,脸就瞬间垮了下来,她再心有不甘,但是太后所言却仗着大义和礼,不是她想反驳就能反驳得了的。 尤其想到上次被太后下令,从朝堂上被人架回公主府,软禁了整整一个月,若是把太后再得罪一遍,怕是这次就不是斥责她一顿这么简单了。 于是她只好强忍怨怒,对着太后悻悻一礼道:“臣妹遵旨。” 第213章 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 徐世藩见到太后出手,三言两语就把云奉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由得心中畅爽。 于是故作贴心的安慰道:“太后一番言语,也是为了姑姑着想,姑姑可要谨遵太后教诲才是。” 云奉公主此时已是气得七窍冒烟,但又确实不好发作,因为如今小皇帝在朝堂之上已经越来越游刃有余,再不是昔日那个被自己随口说说就能臊红了脸的小屁孩。 而太后虽然因为皇帝亲政的日子越发的靠近,也越发的低调,但是一旦开口,那股威严亦是不允许被人质疑的。 何况随着皇帝亲政的日子越靠近,云奉公主就越感觉,自己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越发朝着帝党靠拢,甚至有一些早就脱离了她的掌控,更换了门庭。 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的出现在朝堂上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自从她被太后圈禁之后,威望大损,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她这所谓的公主党就会被朝中两位圣人软刀子割肉一般慢慢蚕食殆尽。 如今从太后和皇帝的布置和态度来看,很显然他们也已经对自己这个公主十分不满,且积怨已久,只是苦于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否则一定会出手收拾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天子在关中试行什么巡查司的推行,否则自己的一番布置真的会前功尽弃。 于是心有不甘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只是关于这关中巡查司一事,我确实认为不妥。我相信朝堂诸公亦有人认为此事不妥,陛下何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做计较?” 云奉公主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她那些公主党的爪牙出来反对徐世藩的决议了,可如今的徐世藩又焉能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徐世藩则是直接岔开话题道:“听闻开春过后,这宁陵县主就要嫁入安西候府。宁陵县主乃是朕的表姐,朕这个做表弟也该表示表示。” 说完当即指了指李长茂道:“安西候,你说说,你想朕给表姐送些什么东西置办嫁妆为好?” 不等安西侯李长茂出列答话,云奉公主当即插嘴道:“儿女婚嫁之事岂能劳烦陛下,此事无论是我公主府还是石氏皆自有安排,在朝堂之上,陛下还是该商议军国大事!” 徐世藩听云奉公主这个意思,就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了,于是亦是有些不满道:“既如此,今日该商议之事皆已商议完毕,那就退朝吧!” 眼看徐世藩就要起身去搀扶太后退往偏殿,云奉公主心中一急,连忙出声喝止道:“陛下且慢,我还有一事要奏,乃是关于昔日白山王徐远峰之事。” 徐世藩闻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森然的杀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云奉公主道:“云奉公主,朕已经说了,退朝,你听不懂朕的话么?” 云奉公主亦是被这少年天子首次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气给震撼到了,不由得惊得后退了几步,心中居然第一次对眼前这位少年感到恐惧了起来。 或许这位少年已经不再是昔日唯唯诺诺的孩子了,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成长为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了。 第214章 云奉公主的挫败 对于徐世藩毫不掩饰的杀意,云奉公主终于还是选择了退缩。 不知为何,她竟是不敢直视这少年天子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能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将她的所有秘密、所有谋划都看个一清二楚。 于是,原本又要再次争论不休的局面,被徐世藩一个眼神给终止了,随着云奉公主的闭嘴,朝堂也在徐世藩的威慑下按照这位少年天子的意愿退朝了。 而云奉公主的计划更是全部被打乱了,原本今日是想借机在朝堂上拿徐云山的身份大做文章的,却冷不丁的被徐世藩打中了自己的七寸,直接剑指关中。 迫于无奈,她只能暂时将徐云山的事情丢到一边,全力应付徐世藩的出招。 却不曾想,徐世藩今日和太后的配合打的天衣无缝,直接将云奉公主打蒙了,甚至于差点就被再次逐出朝堂。 若是这次再被逐出朝堂,这云奉公主怕是就不要混了,她手中这个公主党的势力瞬间就会被瓦解分裂,不复存在。 这也是事到临头,她没有再坚持的原因,因为她是真的看出了徐世藩的杀意,那种杀意完全没有一丝情感在内,仿佛只要云奉公主当时胆敢捅出徐云山的事情,那徐世藩当即就会做出让云奉公主后悔终生的事情。 云奉公主甚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过于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自己或许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徐世藩需要自己站在朝堂之上平衡某些势力才得以成势罢了。 如今不等亲政,徐世藩的羽翼也基本丰满,从他今日对朝堂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不屑于伪装成那个谦逊暗弱的少年,他早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君王。 散朝后,众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云奉公主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一败涂地至此。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等她的,除了她的未来女婿安西侯李长茂。 李长茂亦是被今日皇帝在朝堂的出招打得有些乱了阵脚,尤其是皇帝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关中的事情定了调子,亦是让他满腹计划腹死胎中。 原本准备好的针对徐云山的连环拳都憋了回来,那种感觉甚是窝气。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是全面崩盘,还有着一战之力,所以李长茂倒没有过于气馁。 但是身为云奉公主的未来女婿,于情于理他都要在一旁等候尚在发呆失神的未来岳母,不然传出去,别人要指责他李长茂不懂礼数的。 于是,李长茂轻轻走到云奉公主身后躬身行礼道:“殿下,已经散朝了,咱们也回去吧!” 云奉公主闻言才回过神来,顿时发觉整个大殿,除了值守的太监未走,也就只剩她和李长茂二人仍旧杵在殿上,而她那些所谓的公主党成员,也早就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看到这个场景,云奉公主不由得心中一片凄凉道:“怎的只剩你一人了?” 李长茂随即轻声苦笑道:“殿下,若无意外,大家伙都会去公主府等候。”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醒悟道:“不错,咱们即刻回府!” 第215章 薛孝诚的万丈深渊 云奉公主的府邸坐落在距离皇宫仅有不到百米的摘星坊,能居住在这摘星坊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皇家宗室成员的府邸落座于此。 因为云奉公主历来都颇为受宠,所以她的宅子可以算是整个摘星坊中最大且最奢华的一处院落。 此时的云奉公主府邸门前可以说是车水马龙,前来拜会等候的朝中大臣络绎不绝。 当然,能够出现在此的,要么就是已经打上了标签的公主党成员,要么就是一心想加入公主党的官员。 云奉公主换了一身衣裳,望着厅堂中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员,恍惚中有种错觉,好像她才是皇帝,这些官员都是前来觐拜她的大臣。 只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发梦的时候,今日一番受挫,对她这一党的打击十分严重,若是弄不好,那可是会士气低落,一溃千里的。 于是云奉公主强打精神道:“诸位,今日朝堂之上,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还是能够结势而稳居朝堂,没人能奈何得了咱们。” 坐在云奉公主下首的礼部尚书薛孝诚却不以为然,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将那些支持他的寒门们都拉扯到了这云奉公主的门下。 当时想着借着云奉公主的势力蛰伏起来,主要是云奉公主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石清芳,这石清芳将来可是要嫁人的,她绝无可能继承云奉公主的势力。 所以最后云奉公主的势力大概率就会从他们这些人当中折贤而传。 若说贤,云奉门下的官员还有谁能跟他薛孝诚比?谁曾想,这半路杀出个安西侯李长茂。 薛孝诚原先觉得李长茂根基浅薄,就算娶了宁陵县主石清芳也最多是在公主党中掌握一些话语权罢了。 不曾想,这李长茂竟是有些手段之人,短短半载,居然在公主党内部凭借一己之力使得地位无限上升。 虽说现在,在党羽内部,云奉公主和宁陵县主两母女之下,依旧是以他薛孝诚为尊,但是李长茂的成长已经大大的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若假以时日,取代自己并不是难事。 更重要的是,天子薅权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期,按照如今朝堂的形势来看,这原来最为威胁的外戚一党似乎早就已经偃旗息鼓,彻底拜服在天子脚下。 尤其从太后的态度早就该看清楚了,自从上回太后发怒圈禁了云奉公主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越来越少发言。 今日若非云奉公主,怕是直到散朝,太后也不会再发一言,也就是说,天子如今虽未亲政,但已经有了亲政的实力,而且这实力怕是太后默许以国舅爷王瑞琦为首的外戚党给托举的。 这么一来,朝中除了公主党就岂非全是帝党了,也就自己这些二百五还妄图结党营私,三分朝权,现在就算想要改换门庭怕是也会被秋后算账。 事到如今,除了一条道跟云奉公主走到黑,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薛孝诚现在当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奈,何况寒门势力本就是被宁陵县主设计洪志涛而得逞瓦解的,自己不思报复回来,还带着超过一半的寒门加入了云奉公主的阵营,当真是有种猪油蒙了心的感觉。 这一切的根源,其实也是薛孝诚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人啊,一旦私心太甚,这站队就容易站错,一旦站错,那就是万丈深渊! 第216章 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薛孝诚的不自然很快就被上首的云奉公主犀利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有意趁着众人热烈讨论之际,悄悄疑惑问道:“薛尚书,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薛孝诚被云奉公主突然的发问惊了一下,连忙脸色不自然的讪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没事,就是想一些事情想出了神。” 而云奉公主似乎看出了薛孝诚的心思,微微一笑轻声道:“薛尚书可是在心中后悔站队站错了?如今正思索脱身之计?” 薛孝诚似乎被说中心事一般,脸色突然就煞白了起来,尽管他已经尽力掩饰,但是还是被云奉公主看出了些许端倪。 好在云奉公主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看出了薛孝诚的言不由衷后,顿时换了一副哀怨的面孔道:“我本就是一介女流,就像陛下说的,只管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了,我要那么多权力来作甚?还不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若想要江山稳固,单是依靠世家勋贵,迟早会步前朝后尘,这天下啊,能倚仗除了寒门士子,别无他选。” 薛孝诚随即应道:“殿下一片赤诚之心,陛下和太后两位圣人定能体会的。” 云奉公主则是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道:“怕是两位圣人根本就不是那么想。我的本意很简单,就是扶持寒门成为朝中主流,否则我费那么多事情将尔等笼络过来作甚,尤其是你啊,薛尚书。” “我?” 薛孝诚虽说压根就不信云奉公主那番说辞,但是见她特地点了一下自己的重要性,心中依旧是很受用的,当然他这一暗爽的表情,也被云奉公主敏锐的捕捉到了。 于是云奉公主点了点头道:“自从刘执笔受洪志涛牵连而被迫告老之后,天下寒门群龙无首,若非有薛尚书这个中流砥柱顶着,这天下寒门岂不早就四分五裂了,今后就再也没有寒门一说了。” 薛孝诚闻言苦笑道:“殿下高看我,我焉能跟刘师相提并论,何况寒门如今难道就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么,我虽得半数以上寒门的支持,但依旧有着许多寒门不愿与我一道跟随殿下,共同辅佐天子,可见我的能力威望还是差得很。” 云奉公主闻言随即哈哈一笑,这一笑引来了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因为原先云奉公主和薛孝诚的对话乃是趁着众人激烈讨论的当口悄悄进行,并无别人知晓。 如今云奉公主闻言一笑,顿时引来了堂上众人的关注,他们亦是好奇,这云奉公主和薛尚书究竟在说些什么,居然使得公主笑的如此大声。 云奉公主见众人都朝她往来,当即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然后转身抬手对着薛孝诚道:“诸位,昔日朝堂之争,使得寒门代表洪志涛含恨而死,寒门领袖刘师被迫告老,使得天下寒门立时四分五裂。若非薛尚书挺身而出,收拢半数以上的寒门,咱们寒门就要被那些世家勋贵瓜分吞食得干干净净了。今日,咱们在朝堂之上只不过小小挫折罢了,焉能轻易言败?我相信,有薛尚书在,有尔等在,下一次,咱们一定会扳回来一局,让圣人们知道,咱们才是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云奉公主一番话,好像说的慷慨激昂,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唯独透露一个信息是大家都能捕捉到的,就是这薛孝诚,是当下云奉公主最倚重的人! 第217章 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云奉公主府邸那一日不知众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众人在离开之后,就纷纷上书朝廷,大力推荐这云奉公主未来的女婿安西侯李长茂出任朝廷准备设立的关中诸军巡查司的巡查使。 一时间举荐李长茂的奏章就像雪花一般片片飘入内阁,就是内阁真正意义上的大佬王瑞琦见了这个阵仗,也不得不感慨公主党的成员之多,人心之齐。 不管朝廷原先属意的人选是谁,但是这么多人举荐,就使得内阁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关中巡查司的人选,毕竟已经有太多人专门上折子就是为了举荐李长茂而已。 而当王瑞琦等三名内阁阁老齐齐向两位圣人汇报此事之时,天子徐世藩亦是忍不住冷笑道:“好手段,朕已经意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曾想下面的反应居然如此剧烈。” 王瑞琦亦是头痛道:“陛下,按照规矩,这么多人同时举荐安西侯,内阁是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的,只是陛下之前又已经指定此事由徐云山出任,所以臣等一时也不敢乱做决定,所以,还是得向陛下请示,这……” 徐世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舅舅,你们做得很好。说起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朕的舅舅,一个是朕的叔祖,一个跟皇室亦有着多层姻亲,算起来朕亦要唤一声舅公,所以三位关起门来就都是自己人,朕也不跟你们绕弯子,这个位置,只能给徐云山,除了徐云山其他人都不可以。” 这一次出奇的三个内阁阁老都没有反对,皆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王瑞琦就不说了,虽说明面上他还是外戚一党的首脑,其实他早已偃旗息鼓,暗中成为天子迷惑朝中的幌子,自然不会反对天子的决定。 而汉庸王徐启威本就是皇室宗亲,乃是太祖高皇帝第三子也是嫡次子的邺王徐兴的儿子,按辈分算是徐世藩的堂叔祖,向来都是无条件站在徐世藩这一边的。 而这普林侯麦长钧亦是大有来头,乃是开国渝国公麦朝的孙子,他麦氏一族自从开国之初就跟皇室密切联姻,关系十分密切,而兴正圣人仁睿皇帝的睿敬贤皇后,也就是徐世藩的奶奶,就是麦长钧的亲姐。 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徐云山外祖父麦长信的亲弟弟,算起来,徐云山若是见了他,得叫上一声外叔祖。至于二人之间这几年有没有往来,也就只有这二人心里清楚了,徐世藩甚至都没有问过这个事。 所以,在场的诸人都是跟皇帝徐世藩有着密切关系的亲戚,都是自己人,这也是徐世藩在掌控了局势之后对他们在私下场合说话比较随意的原因。 对于徐世藩的定调,三人也难得统一的没有反对,但是徐瑞琦还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左右的徐启威和麦长钧一眼后,才犹豫不定地对徐世藩道:“陛下,徐云山调任关中,内阁已达成共识,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李长茂又当如何处理?毕竟,当日朝堂之上,陛下也说了,要让他前往关中,但当时并未明确他的职位,所以那些公主的门下就是揪着这一点上书讨官,这……” 徐世藩随即冷笑道:“朕也说了,他要从基层做起,你说,做一个县令会不会委屈了点?” 第218章 新的博弈 李长茂好歹是御史台清贵,侍郎中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也是正五品,且官声不错。 如今徐世藩动动嘴皮子就要把人家踢到地方上去出任只有区区七品的一县县令,这无论是里里外外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是三位阁老在听到徐世藩对李长茂的安排后,均是苦着脸相互对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世藩也随即意识到这么安排确实不妥,当即哈哈一笑道:“朕给你们开个玩笑,瞧把你们给吓的。” 一旁的太后一听后,摇了摇头笑着嗔怪道:“皇帝,这三位阁老,于公,乃是朝中最为尊贵的重臣。于私,皆是你的长辈,焉能出言戏弄!” 徐世藩讪讪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失态了。” 说完当即又对着三位阁老拱了拱手笑道:“三位阁老,朕一时贪玩,失了仪态,还望三位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三人见皇帝居然朝着自己三人施礼道歉,哪里敢受,连忙齐齐躬身拜道:“陛下折煞老臣等人,万万不可如此,我等受不起啊!” 徐世藩随即摆摆手道:“罢了,莫要计较这些,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见皇帝轻轻揭过,三人顿时都识趣地不再提起此茬,而是坐等天子开口,决定这李长茂的安排。 徐世藩故作思量一番后便试探地开口道:“朕觉得,这李长茂虽说才名在外,且也证实了确有才干,的确不能随随便便安置在一县之位,何况他是调任,没有五品调任七品之说,也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但是他确实也没下过地方,自小又是养尊处优的主,若是安排在一郡之首,朕又担心他管不好,还真是为难,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意见?” 三位阁老听完皇帝的话,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后,依旧是又王瑞琦先行开口道:“陛下,依臣的意思,这安西候若是直接出任一郡之首确实不妥,弄不好还真的可能要出乱子的。所以,臣想了想,既然这李长茂将来是要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的肱股之臣那样的人物,焉能只懂政务,不知兵事?不如,放到军中出任一军司马,这品秩上就不存在冲突了,属于平调,且还依旧隶属御史台属官,将来他的仕途依旧是以清贵之责为主,亦是美事一桩!” 其他二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亦是同时点头应和。 徐世藩依旧故作思索后才点了点头道:“舅舅所言有理,那就这么办,这安西侯就调往镇西军出任五品镇军司马,原镇军司马云兴华则由内阁商议调入京师任职。” 三人随即起身,来到龙案前齐齐朝着徐世藩拜下道:“臣等遵旨。” 于是,内阁很快就在三大阁老的指示下,连同吏部和边军制置处将相关的文书起草拟定,连同圣旨一同送到了徐世藩的案前,等候徐世藩盖章确认。 徐世藩也没有耽搁,大概审阅一番,就示意一旁伺候的何子业请出匣中的印玺盖上。 而宫中内侍也连忙马不停蹄地分别赶往安西侯府和丫县伯府向李长茂和徐云山宣读朝廷的旨意。 接下来,这二人就等着进入关中,开始新的博弈! 第219章 关中,龙城 关中,对于徐云山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的时候,曾经出任镇西将军,职责就是守护关中大地,而且徐云山的赫赫威名亦是在他坐镇镇西军的岁月中得来的。 龙城,号称千年古都。 无论是前朝大寿,还是更早的大周,甚至最早的大华,皆是定都龙城。 三朝国祚相加超过千年,而关中龙城也自然王治天下千年以上。 就连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在开国之初也曾经一度想要秉承前人慧牙定都龙城。 这一考量则是因为很赤裸的政治原因,因为得关中者王天下这句话已经深入人心,龙城这座千年古都在天下人心目中已经占据了太重要的地位了。 而龙城也成为了天下人心目中唯一的都城首选,哪怕今时今日的偃城也无法比拟龙城的根深蒂固。 第二就是地形优势,八百里龙川和龙山十四关将整个关中紧紧地围抱,使得关中的地形呈现得天独厚的优势,易守难攻,且坐拥沃土千里。 哪怕皇朝遭遇危机,失去中原大地,也可以拒守关中大地以待天时,可以说是得关中大地,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的就是当时大虞开国之初,关中尚在伪寿政权的手中,太祖高皇帝就算有心定都关中也没有法子。 后来打下关中,灭了伪寿政权之后,基于政治上的考虑,太祖高皇帝再次放弃迁都龙城的打算。 因为前寿也好,伪寿也罢,均是一家,都是出身于龙门的上古八大世家之一的高氏,而龙门则是龙城东出的第一道屏障,也是西进龙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样的局面之下,将都城立在昔日敌人的老家旁边实为不智。 且虽说大寿已亡国,但是大寿宗室何其之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大虞本就是天下之东的虞州人士,本来定都偃城都算是远离故土了,再定都龙城更是使得自身的势力有些鞭长莫及。 所以,出于这番考量,太祖高皇帝也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但是后来颇为让太祖高皇帝庆幸的一点就是,这关中虽有千里沃土,但是千年王都的承载已经使得关中土地颇为疲软贫瘠。 关中早就在大虞开国没多少年就已经初见疲态,若是建都于此,将来的子孙后代怕是要饿肚子,也就说明,关中龙气已尽,不适合再为国都。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中毕竟享誉千年,尤其是西北之兵历来皆以骁勇着称,曾经一度冠居天下精锐之首足足千年,不可小觑。 所以,大虞历朝历代帝王无一不将关中列为重要的监视地区。 大虞之前的关中,按照历朝历代的划分皆是三州二十三郡的治理格局。 而自大虞开国起始,太祖高皇帝去州加郡,将原本三州二十三郡拆解成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几乎将原本关中的布局拆得七零八落。 当然,这也使得关中郡县的数量一举成为全国数量最多的地方,几乎占据了全国郡县数量的四成之多。 当然,龙城作为一座千年的政治中心则是被保留了下来,立为西京陪都的存在,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忽略这座千年雄城的历史地位。 第220章 抵达龙城 龙城,作为关中乃至天下都最为重要的雄城,承载了太多历史事件,曾经有多少关于天下形势变换的决定就是由这一座雄城发出的,它作为天下主宰的时间,可远胜如今的偃城。 在这座城池所发生过的事情单单一本史书可说不清楚。 徐云山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每次到来,龙城的雄伟和那种厚重感总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一阵历经岁月沧桑的洗涤之感,这城池的一砖一瓦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都曾经见证过这天下发展的痕迹。 徐云山轻装简骑,坐在马匹上经过龙城东门青龙门的时候,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从小没少听他爷爷徐为和叔祖周王徐民讲述,当年太祖皇帝挥师西进,大破龙城的故事,哪怕那时候的徐为和徐民堂兄弟二人还很小,根本就不够年龄参加这场统一天下的大战役,但是听他们的描述,很难不对当年那一仗的宏伟感到震撼,心中更是对太祖高皇帝的武功钦佩得五体投地。 别的不说,年仅二十的太祖高皇帝就已经以开国皇帝之姿,亲率六十万兵马大破天下最为坚固的关中雄关,拿下龙城,成为千古一帝,那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在一个区区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展示出来,谁听了不向望?不崇敬? 当时年幼的徐云山听了太祖高皇帝的事迹之后都恨不得能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一睹太祖高皇帝英姿勃发、气吞山河的伟岸身影。 如今虽说已经将近而立,不再像少年那般热血澎湃,但是一旦想起关于太祖高皇帝的事迹,还是忍不住心情激荡,更是想到自己体内流着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而自豪无比。 不过,能成为太祖高皇帝这样千古一帝的子孙,谁又能不感到骄傲自豪? 原本徐云山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惊动龙城这边的官员,想着先故地重游一番,追忆追忆往昔先贤,凭吊凭吊历史风流,做完这一切后再去龙城留守那里报道。 虽说,徐云山的关中巡查司是独立于任何部门之外,直接隶属天子统属,但是如今关中巡查司只有一个名头,连个框架都没有,更没有一兵一卒,只有徐云山一个巡查使和一营兵马的配置。 所以这龙城留守就有义务协助徐云山在龙城就将这关中巡查司搭建起来,届时才是徐云山在关中大显身手的时候。 但是徐云山不知道的是,他刚过了龙门关,就已经有飞鸽传书飞到龙城,将他过关的事情汇报给了现任西京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而岩淦王徐远璟自然知道这徐云山乃是天子心腹,朝中红人,焉敢有怠慢之理,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出迎一介五品巡查使,所以就早早派来了驻守龙城的礼部官员在青龙门等候,特地交代,只要见到徐云山,当即就将他请到留守办公的署衙,不得怠慢。 所以,徐云山刚走完青龙门狭长的门道,就遇到了一群礼部的官员守候在此,于是打算故地重游的徐云山顿时晓得,他那贪玩的念头该打消了,现在该是上班的时候了。 第221章 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徐云山为了避免麻烦,虽说没有通知龙城这边,但是带着一队兵马,连同一些随从也足足有近百人的队伍。 放眼整个大虞,出行有近百人的队伍随从,那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就算他想低调也很难低调的起来。 所以,当他看到龙城留守的礼部官员之时,但也没有太过于诧异,加上他本就带着铁面,所以也不担心会被认出。 于是翻身下马来到那几名官员面前拱手行礼道:“在下乃关中巡查司巡查使徐云山,敢问几位是?” 为首的那位连忙拱手回礼道:“巡查使舟车劳顿辛苦了,在下乃礼部右侍郎许庆奎,这些都是我礼部的官员。我等皆是奉龙城留守岩淦王的命令在此等候,恭迎巡查使驾临龙城。”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许侍郎当面,请恕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孟浪了!” 许庆奎连忙笑着扶起了躬身行礼的徐云山道:“巡查使莫要这般,我这侍郎可比不得京师的侍郎,我等属于留守官员,虽说品秩不变,但是在职权上可不能跟京师的侍郎比拟,也没京师那么大的规矩。” 徐云山连忙谦虚道:“侍郎说笑了,这龙城虽是陪都,可这龙城的意义却不同于天下任何一处地方,何人敢小觑龙城留守的官员。” 徐云山这话让许庆奎很是受用,一直以来,无论是西京龙城还是龙兴之地的南京虞城(原海源郡,后建国之后改为虞城,以示此乃大虞龙兴之地。),虽然也跟京师一般设置六部等衙门,但是始终是无法跟京师比拟。 这些陪都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中趋于告老的年纪,或是犯了什么不大不小的错误才会被调任陪都,根本就没有太多实权。 且陪都的六部皆不设置尚书,最高就是从四品右侍郎一职,这已经算是陪都数一数二的大官了。 如今徐云山前来龙城,龙城留守居然将品秩尚在徐云山之上的礼部右侍郎派出来迎接,除了相当重视徐云山的到来之外,其中的意味非比寻常。 徐云山在得知居然是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之时,心中亦是“咯噔”一下。 他清楚的知道,凡是超过自身品秩的官员前来迎接自己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自己乃是怀揣天子旨意的钦差天使,要么自己立下不世奇功,朝廷为嘉奖自己特地给的荣耀。 可是自己一来并不是宣旨的天使,二来也没有立下什么不世奇功,这龙城留守居然派出了陪都的大佬人物——礼部右侍郎前来迎接自己,这其中的不合时宜太令人费解。 为保险起见,徐云山先是隆重谢过许庆奎以及一班前来迎接的官员后,才肃然说道:“许侍郎前来迎接之情,下官感激涕零!只是以上迎下这个事情自古没有,下官亦不敢托大受之,还请侍郎先行回去,下官自己前往留守府报道就是!” 许庆奎闻言则是不自然地回道:“巡查使这是何意?本官来都来了,巡查使却让本官回去,要知道若是没有接到巡查使,本官又如何跟留守老爷交代?巡查使莫不是在为难本官不成?” 徐云山连忙躬身答道:“下官不敢,还请侍郎老爷莫要为难我才是。”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倒是把各自的随从和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搞糊涂了,这两个当官的说话真让人听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第222章 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于是许庆奎和徐云山二人,一个接不到人不走,一个打死都不敢让对方接,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逐渐热闹起来,但是两人依旧互不退让,坚持自己的主张。 最后徐云山当即决定不再纠缠,转头就对传令兵朗声吩咐道:“跟众位弟兄说,这龙城迎接之礼不对,我们先不进入龙城,现在马上退往城外,等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传令亲兵领命就要转身对身后的随行兵马下令,许庆奎闻言连忙着急道:“巡查使且慢,何至于此啊?” 那传令兵根本就不搭理许庆奎的阻拦,直接转身就将徐云山的吩咐高声传达给随行的士兵。 随行的士兵当即整齐划一地回了一声“喏”后,就在各自队正的指挥下,改变了列队的方阵,让出一条道路,等候徐云山调转马头,再随行离开。 徐云山也不废话,当即朝着许庆奎拱手道:“许侍郎,非是下官不给面子,只是侍郎前来迎接下官,于礼不符、与制不合,下官不敢受之,而侍郎不肯退去,唯有下官先行退出龙城,等待朝廷旨意前来,再做计较!” 说完也不等许庆奎回话,当即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上了马背,迅速调头就出了城门。 那些随行的士兵见徐云山的马已走在前头,连忙也结阵随行而上,眨眼之间,就井然有序的撤得干干净净。 这一来可把前来迎接的许庆奎看傻眼了,他没想到徐云山居然如此光棍,说走就走。 徐云山一走,他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这事要是捅到朝廷里,大概率不会对下这个命令的龙城留守诘难,那就只能是他逼走的徐云山,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怕是他这屁股又要再挪一挪才行了。 这陪都本就是官场冷板凳,要是连冷板凳都坐不上了,还能有什么像样的去处? 尤其这徐云山现在可是天子身边第一红人,得罪了他,天子焉能给自己好脸色,怕是这官要一撸到底。 于是当即顾不上许多,连忙吩咐随同将马牵来,他要骑马追赶徐云山一行人,想趁着徐云山都是步兵,脚程不快,拼死给他拦回来。 也确实如他所料,毕竟人走的再快,也没有马快不是,没几步路的工夫,许庆奎就看到了徐云山的队伍。 当即顾不得朝廷大员的身份,骑着马就大声呼喊道:“巡查使留步!巡查使留步!” 徐云山也不好做的太过,本来率兵而走就是做个姿态而已,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这要传出去,指不定传成他堂堂巡查使连龙城都没进,就被一介礼部右侍郎给挡走,这以后怕是在关中都不用混了,直接成了“远近闻名”的“软柿子”了。 于是徐云山当即勒马而止,调转马头等许庆奎一行人拍马赶来,才故作惭愧道:“侍郎老爷这又是作甚?” 许庆奎坐在马上焦急道:“巡查使,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面子啊!” 第223章 入城 看着许庆奎几乎是央求的语气在跟自己对话了,徐云山亦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侍郎言重了,下官岂敢拂了侍郎的面子?只不过侍郎出面迎接下官区区五品巡查使,传到朝廷上,怕是弹劾下官的奏章能把内阁四十三张案几堆满。” 许庆奎闻言亦是苦笑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乃龙城留守的要求,我亦是无法违抗啊!或者咱俩合计合计,想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徐云山随即拱拱手道:“这事情哪能有什么折中的法子?但是下官倒是有个建议,侍郎要不要听听?” 许庆奎闻言连忙问道:“巡查使有何建议不妨直言,若是合适,倒不是不能商量。” 徐云山随即笑道:“很简单,侍郎只管回去向留守如实禀报,就说我徐云山见到侍郎亲自在城门迎接,当即就退出城门,不敢受此大礼就是,反正这人证多了去了,多的是人可以证明侍郎所言非虚。我相信到了这个份上,留守亦不会为难侍郎的。” 不知岩淦王到底是怎么跟许庆奎交代的,许庆奎听了徐云山这个提议,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于是他垮着脸道:“能不能想想别的点子,你这个点子说了等于没说。” 徐云山摊了摊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这不是我在为难侍郎,而是侍郎在为难我。” 说话间,远方有数骑飞奔而来,看马上之人穿着,很明显就是龙城的士兵。 眨眼间,那几名骑兵已经来到了徐云山和许庆奎面前,为首的那名骑兵直接朝徐云山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关中巡查司徐使君?” 徐云山坐在马上点了点头道:“不错,本官正是徐云山。” 那名士兵听得徐云山确认身份后,连忙在马上轻轻一揖道:“末将龙城留守府护卫营校尉温子鱼见过巡查使!”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温校尉免礼,不知校尉前来有何贵干?” 温子鱼连忙恭敬答道:“岩淦王殿下听闻青龙门所发生之事后,就连忙命我前来追赶,让我转告巡查使,这迎接的安排是他疏忽了,如今已经派了礼部郎中前往青龙门代替许侍郎迎接巡查使,请巡查使现在入城!” 听到这里,许庆奎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徐云山道:“谢天谢地,这回巡查使该没有什么顾忌,安然入城了吧。” 徐云山亦是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难为侍郎老爷了,待下官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定会择日拜访老爷,登门谢罪!” 许庆奎连连摆手道:“巡查使若真的赏脸光临,定使寒舍蓬荜生辉,本官定然扫榻相迎,但是谢罪一事切莫再提。” 徐云山本也就客气一下,也没打算真的要这么干,于是对许庆奎告了声罪后,便当即传令,全员调转,朝龙城进发。 这一次总算那个岩淦王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徐云山来到了龙城青龙门,确实就遇见了礼部郎中高敏为首的迎接队伍。 于是徐云山连忙下马跟高敏一阵寒暄后,便随着高敏前往龙城为他们准备好的落脚之地。 等徐云山安排好诸事之后,才随同高敏前往龙城留守府,拜见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 第224章 龙城留守府 龙城其实是有着一座庞大的宫殿,因为龙城乃是三朝之都,所以龙城的皇宫经过三朝历代帝王不断的修缮扩充,其规模其实是比如今的偃城皇宫更加恢宏和大气的。 但是大虞开国至今,历代帝王似乎对这座宏伟的宫殿并无太大的兴趣,纵然在位最久的太祖高皇帝,终其一生,也就驾临这座宫殿不到三次。 其中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还是攻灭伪寿政权而进入的宫殿,但是对于这座宫殿的雄伟和华丽,似乎并没有引起太祖高皇帝的半分留恋。 而后来的太宗文皇帝、仁睿皇帝、仁安皇帝一生之中驾临这座宫殿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而后来的仁简皇帝更是个短命鬼,连偃城都没出过,更别说这龙城宫殿。 当然,当今圣人亦是没有来过。 但是徐云山就不一样,少年时期,巧遇仁安皇帝西行巡视关中,首站就是这千年古都龙城,那龙城皇宫就自然成了仁安皇帝的行宫。 当时徐云山的祖父也就是当时金东王徐为奉旨随驾,而徐云山也被徐为带在了身边,所以,徐云山其实是到过这龙城皇宫的,且也曾一度被这座雄伟的宫殿深深地震撼到了。 徐云山记得当时就曾经询问过在一起下棋闲聊的祖父和仁安皇帝,为什么当年太祖高皇帝会选择在偃城定都,而不是更有底蕴更加气势恢宏的龙城。 仁安皇帝回应徐云山的是哈哈大笑,而徐为则是难得认真严肃地告诫徐云山:“大虞要成为天下人新的主宰,要让天下人都遵守太祖高皇帝推行之大道,就要摒弃过往的一切,无论它曾经多么的辉煌和璀璨,所以无论龙城承载了多少岁月赋予的荣耀和骄傲,那都不是我太祖高皇帝想要的东西,所以哪怕它再宏伟,再华丽,在太祖高皇帝眼中,跟一片废墟无异。” 徐云山还记得徐为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满是对太祖高皇帝的崇敬,还有身为太祖高皇帝儿子的骄傲,还有一个垂暮的老头子在追忆往昔时流露出来对父亲的思念。 如今的徐云山又何曾不是如此,他抚摸着龙城皇宫已经因为岁月洗涤而褪色的外墙也陷入了昔日的回忆之中,眼中亦是满满的骄傲和追思。 “巡查使,到了!” 高敏的声音一下将徐云山瞬间拉回了现实,顿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当即收回那些情绪,快速的整理了一番衣摆,就随龙城留守的礼部郎中高敏进入了位于皇宫外墙边上的龙城留守府。 这留守府说是在皇宫之外,其实也跟整个皇宫是一体的结构,包括其他的暑衙亦是如此。 这其实跟偃城的布局差不多,皇宫的外围基本上就是朝廷暑衙办公的地方,只是往往越是重要的部门就越往里安置。 而龙城似乎却颠倒过来,这龙城百官之首的留守府居然设置在最外围,这属实徐云山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岩淦王也早早交代过,所以,在高敏的带领下,徐云山没有遇到任何盘查和通报,就直接进入了留守府。 第225章 岩淦王徐远璟 这留守府从外头看着倒是金碧辉煌的,毕竟是皇宫外城一角。但是一进入里头,徐云山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简朴得不像样,完全配不上留守府该有的面貌。 尤其这个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无论是官位还是身份爵位都是颇为超凡的存在。 论官位,他可是正三品的龙城留守,除非圣人驾临,否则整个龙城都要以他为尊。 论爵位,他可是朝廷郡王,要知道大虞如今的王爵可是稀缺的很,整个大虞宗室还挂着王爵的人,无论亲王还是郡王,如今在册未死的也不过三十二人。 论血统,这徐远璟乃是太宗文皇帝第五子也是嫡次子的越王徐启岱的独子,当今圣人见到了他都要唤他一声皇伯,可见其身份之尊贵。 徐云山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过得如此节俭,纵然是崇尚节俭的徐云山在他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也不曾节俭如斯。 就在徐云山还在环顾四周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只见一个十分精瘦约摸六旬男子抚着稀松的长须利索地朝徐云山走来。 只见他身着一身已经有些许发白的紫色旧官袍,身形削瘦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一般,脸上甚至已经看不到什么肉了,只有发皱松弛的皮肤,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像刀子一般锋利。 尤其他的步伐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垂暮之感,徐云山当即第一时间断定,此人一身武功定然不弱。 只见那人走到徐云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你就是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徐云山?” 徐云山连忙躬身行礼拜道:“下官见过殿下!” 徐远璟哈哈一笑就将徐云山扶了起来道:“诶!无需多礼!孤平生最喜欢沙场英雄,云山你珠崖一战以少胜多,力溃二十万俚贼的威风事迹,孤早就心向往之,欲结交已久了,只是苦无机会,想不到还是让孤有幸得遇真神,哈哈哈哈!今日说什么也得跟你这样的英雄喝上三大坛子酒!” 徐云山连忙诚惶诚恐地再次躬身行礼道:“殿下谬赞!云山愧不敢当!那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传言罢了,云山所为不过运气使然。” 徐远璟随即一脸不悦道:“你这人也忒不爽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以为孤是随意夸人的?若非你当真有两把刷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孤的口中听到一个好字。” 徐云山闻言心中亦是一阵腹诽,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还不到能够对徐远璟反唇相讥的级别。 于是只好讪讪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云山也就不谦虚了,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殿下多多关照了。” 徐远璟闻言又是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今后在龙城,只要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孤提,孤定然会全力支持你。” 徐云山连忙又是一番感谢,接着又跟徐远璟天南地北的瞎聊一通后,才逐渐进入正题,也就是关于关中巡查司组建之事。 第226章 接风宴 按照徐云山和两位圣人以及内阁三位阁老的商议,这关中巡查司可不能按照京师的规格来组建。 一来是关中太大,足足有四十八郡二百七十五县,算上两万几乎武装到了牙齿里的镇西军,这整个关中的驻军该有多少人马。 就按照一郡三千来算,单单遍布关中的郡兵就已经不低于十四万,算上镇西军、还有各个关口的驻军,怕是整个关中的布兵接近二十万。 若是依旧按照京师的规模来组建巡查司,那人手怕是会捉襟见肘。 但是若是将规模弄得太大,将来一旦撤销这个衙门,这大量的人手难不成全都遣散不成?若是不遣散又容易出现冗员的现象,浪费朝廷公币,增加开支。 最终经过一番合计,决定以一营偃城调拨的兵马打底,直接扩编为三十个营,拢共两千四百兵员直接归属徐云山调度,这基本相当于一个郡的驻兵兵力。 而徐云山手下的组织管理架构则由偃城朝廷这边直接指派,但是扩充的巡查司兵员则要从龙城乃至整个关中招募。 这些事情朝廷发往龙城的文书也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所以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对此亦是心里有数。 所以此事也无须怎么商议,只不过两人还有些许细节需要敲定,但是这些繁枝末节最为费脑,两人一商议就商议到了黄昏。 夕阳余晖的照射才使得徐远璟意识到天色已晚,随即打断道:“云山,其余的事情待明日再议,今夜孤已召集整个龙城的达官贵人为你接风洗尘,你就莫要回去了,就随我一同前去就是。” 徐云山闻言当即受宠若惊道:“这如何使得?云山只是一介五品小官,焉敢劳烦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为我费心?云山受之有愧!” 徐远璟随即摆摆手笑道:“你无须妄自菲薄,你乃京都偃城派来的要员,身负圣人期许,今晚这个晚宴也不单单是为你接风洗尘的,你日后要在关中大展拳脚,这龙城的支援就颇为重要,今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番龙城的官员,也为你日后做事方便,总不能日后你挨家挨户上门去结识不成。” 徐云山闻言,连忙起身朝着徐远璟再次躬身拜道:“殿下的恩情,云山当真无以为报。” 徐远璟闻言笑了笑道:“那就当云山你欠孤一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哦!” 徐云山亦是笑道:“能欠殿下一个人情,乃是云山的荣幸,将来但凡是云山能力做到的,殿下只管开口便是。” 徐远璟闻言再次朝着徐云山的肩膀拍了拍道:“有你云山这句话,孤心甚慰。另外,云山,孤有个事要批评你一下。” 徐云山连忙惶恐道:“殿下但说无妨,云山定会知错就改!” 徐远璟随即故作不悦道:“就是孤特别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是沙场上驰骋的将军,为人处世当是豪气冲天才符合你的功绩,这般扭扭捏捏的拘谨,倒是忒不爽快了。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拘着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哈哈一笑道:“殿下教训的是,云山定当改过!”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齐齐出门赴宴去。 第227章 琵琶楼 徐远璟设宴的地方选在龙城的琵琶楼。 这琵琶楼坐落在龙城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这里乃是龙城唯一一个允许无视宵禁的地方,聚集了全天下乃至大虞周边各国的商贩。 此处经营种类繁多,什么新奇玩意都有,且名楼酒肆相连,好不热闹。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这琵琶楼则是整个朱雀大街上独树一格的地标建筑,其占地之大,外观之美皆是龙城一绝。 尤其听说这琵琶楼的老板琵琶女魏枫华的那手琵琶更是冠绝关中,是当世琵琶大家。 当年声名最盛之时,更是不乏有人豪掷千金,只为听那一手琵琶。 只是这魏枫华居然也选择在声名最盛之际急流勇退,来到了龙城朱雀大街买了这栋产业,开了这间酒楼。 而魏枫华以琵琶名动天下,所以她所开的酒楼也正是因此得名琵琶楼,使得它原来的名字早已被人遗忘。 而琵琶楼里面的装潢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极尽奢华的用料,到处都是触手可及的上好红木。 要知道红木的市价现在在大虞可是不低,这楼内随处可见的地方皆是红木装饰,更别提那些其他的装饰,就连雕花的丝线都是用黄金来裱成的,可见这琵琶楼奢华到了什么地步。 徐云山先不说他珠崖首富的身份,就凭他曾经白山郡王的身份,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可以说自出生之日起,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他自他祖父徐为起祖孙三代都崇尚节俭,但是并不妨碍他对奢华的认识,就琵琶楼这数十步的距离所造成的刺激,远胜于当年他初到龙城皇宫的震撼。 徐远璟似乎对于徐云山能有这种反应没有丝毫奇怪,哪怕徐云山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过铁面,但是以他精锐的观察力,他可以很确定从徐云山的眼中,他看到了超出徐云山想象的震撼。 于是徐远璟见怪不怪的笑道:“云山,可是此处的奢华带给你无比的震撼?” 徐云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处的布置、用料皆是极尽奢华,且这往来之人怕都是非富即贵,殿下且看,这里的下人,男的俊俏挺拔,女的娇艳多姿,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要多大的财力才能维持这样一个场所,而来这样的地方花费想必不少,纵是有人在此一掷千金我都不觉得奇怪,此地非凡夫俗子所能来的。” 徐远璟闻言哈哈笑道:“孤听闻你入仕之前乃是珠崖第一豪商,身家万贯都不足以形容你的财富,如今若是依你的身家计算,可开得起这样的场所?” 徐云山随即摇了摇头道:“云山未曾入仕之前,虽说薄有家资,但这些家财乃是在茫茫大海抵抗风波、与天争命换来的,做的都是血汗生意,这样的酒楼,莫说云山开不起,就算开得起也经营不了,云山相信这魏枫华魏大家并不是这酒楼的真正东家,而是背后另有其人。” 徐远璟随即好奇道:“哦?何以见得?” 徐云山苦笑道:“这魏枫华魏大家的那手琵琶冠绝关中,能享誉如此盛名之人,魏大家的一身技艺定是身心投入的苦练而来,焉能有心思和时间去沉浸经营之道?何况说句难听的,纵然魏大家出场的费用再高,以她的累积想要开起这样一个地方绝无可能,纵然开得起来,也绝不可能能经营得起来,所以,云山觉得,这魏大家背后,尚有金主。” 此时,二人刚来在两位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名为黄沙听的大门前,徐远璟打了个哈哈道:“云山,今日定要让你好生见识一番我龙城风采!” 第228章 宴无好宴 随着两位侍女将黄沙听的房门推开,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就出现在了徐云山的眼中。 只见里头灯火通明,四周墙上的壁画不用猜都能看出绝对出自名家之手,且还是西北大家江晟林的手笔。 因为此厅名为“黄沙听”,而江晟林最为擅长的画作恰好就是绘画西北的大漠风光,他笔下的风沙让人看了犹如置身大漠之中一般。 尤其以壁画的形式体现出来,更具冲击,加上这恰到好处的灯火布置,使得徐云山一进到厅堂就犹如真的去掉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西北大漠一般,单单这份震撼就足以让他毕生难忘。 而厅中其余的奢华跟这江晟林的画作一比,顿时都只能成为陪衬,黯然失色。 此时的厅中早就坐满了人,众人见徐远璟和徐云山一同进来,纷纷向二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不知是谁的带领之下,更是纷纷起身,朝着徐远璟躬身施礼寒暄。 徐远璟亦是大笑回应,接着拉着徐云山的手走到大厅中央朗声道:“诸位,今日孤设宴,就是为了欢迎这位京师前来的关中巡查司的巡查使、丫县伯徐云山,想来丫县伯近来的名头诸位肯定都不陌生,如此英雄人物,今日不管是谁,都给孤好好地敬上他三杯酒,以示我龙城官场对丫县伯的欢迎!哈哈哈哈!” 徐云山闻言顿时心中发虚,他虽酒量不差,但是这大厅中随便一数,居然有近两百人。 除去艺伎下人,要跟他喝上三杯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算下来,两三百杯酒下肚,就是酒仙转世,怕是也顶不住。 但是心虚归心虚,却不能露怯,于是徐云山亦是躬身抱拳朝四方各自作揖道:“在下初来乍到,承蒙岩淦王殿下赏识,为在下邀约诸公前来一聚,在下感激不尽,将来云山在龙城还望诸公多多关照。” 此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脸胖子半倚微醺道:“好说好说,丫县伯,咱们龙城的规矩很简单,就是酒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但是今夜丫县伯若不能把咱们喝开心了,就算你再次将珠崖那帮山野村夫再杀个十万、二十万,咱也不认,大伙说是不是!” 这黑胖子一句话顿时让场面上热闹了起来,许多人亦是附和起哄,扬言今夜要放倒徐云山。 徐云山见状,心中冷笑,这徐远璟看似热情豪爽,但是其实从今夜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这里等着他徐云山呢。 若是真心欢迎,想来也不会安排这么一个人人喝三杯的规矩,再默许一个黑胖子说出这样的话语挑衅自己,就看那黑胖子引发起哄后徐远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徐云山更加断定,今夜绝对不会善了了。 于是不慌不忙朝着黑胖子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不等徐远璟回答,那黑胖子满脸倨傲道:“仁兄?在下乃是龙城留守军将军黄志年。” 徐云山顿时明白这胖子为什么就算当着徐远璟的面都敢这样轻佻了,原来是手握五万大军的实权人物。 说的难听点,这胖子在龙城的地位怕是也就比龙城留守徐远璟低不了多少了,加上手握兵权,有的时候,说不定徐远璟还要看他脸色说话,难怪如此倨傲。 现在有这样的人物在此,且定了调子,对徐云山来说,确实是宴无好宴了。 第229章 斗酒 人家是正四品的留守将军,且已经表明身份,徐云山亦不得不朝着这黄志年躬身行礼道:“原来是黄将军当前,下官这厢有礼了。” 黄志年半倚着受了徐云山这一礼后才不屑笑道:“巡查使,不是本将军说你,如今你想要在龙城吃得开,就要学会放低姿态,不要拿架子,你看看你从近来到现在皆是以铁面示人,也忒不磊落了,你这样做可有把岩淦王殿下放在眼中?可有把龙城这些显贵同僚放在眼中?” 徐云山依旧是不急不慌地说道:“此铁面乃圣人所赐,寓表铁面无私,为不辜负圣人信任,云山出行,必以铁面示人,以表云山铁面无私之决心。就好像今夜,下官同将军饮酒莫说三杯,纵然是三坛子,明日将军的留守军出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下官亦是照查不误,上不封顶!” 徐云山这话可就真的反击得很彻底了,也彻底的得罪了这龙城的实权人物。 果不其然,黄志年在听了徐云山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道:“巡查使好大的官威,但是你不妨试试,本将军也想知道自己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本将军都不知道的违法乱纪之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干起来,身为东道主的岩淦王徐远璟连忙摆手劝止道:“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都是同僚,理当友敬和气才对,怎的一对上就剑拔弩张的,这可不是战场,这是酒场!” 黄志年闻言顿时也是哈哈笑道:“不错,这不是战场,是酒场!” 说完两眼犹如鹰视一般死死地盯着徐云山道:“巡查使,这一人敬你三杯怕是你要说我们龙城的同僚欺负你一个外来的,如今本将军给你个机会,你我各饮三坛,看谁先饮完,若是你输了,今夜你就要受这一人三杯,纵然就是喝死在此,也要喝完再走。” 徐云山冷笑道:“若是将军输了呢?” 黄志年闻言随即大声爆笑指着徐云山对众人道:“他居然觉得我会输?哈哈哈哈!” 徐云山见到连同徐远璟在内的听中之人皆是一阵笑声,顿时明白,这黄志年一身酒量怕是非比寻常,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就算喝死也要喝完这酒,毕竟这精心安排的下马威,自己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输人不输阵,可以输,但不能怕。 于是徐云山也高声喝道:“好,既然将军有此雅兴,下官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今夜下官就豁出去了,纵然喝死也不能坠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拿酒来!” 徐云山话音一落,顿时就有几名小厮快速将六大坛子酒摆了上来,徐云山也不废话,拎起其中一坛就拍开了封盖,举到黄志年面前道:“黄将军,请!” 黄志年随即有模学模有样学样,亦是拔开了封盖,回了一句“请”后,几乎跟徐云山同一时间就举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两人豪迈不羁的喝法,顿时就引起了场中众人地拍手叫好,想不到今夜赴宴还能有这种斗酒的场面可见,当真没有白来一趟! 第230章 醉里挑灯长刀寒 转眼间,两人几乎都同时喝完了一坛子酒,然后又是几乎同时拿起了第二坛就高举倒下。 这黄志年的酒量在龙城可是出了名的凶猛的,可以说在龙城酒场可是“凶名在外”,龙城同僚无不以跟他饮酒引为生平最痛苦之事。 因为这黄志年不但自己爱喝、能喝、滥喝,还最喜欢灌人酒,加上他乃龙城留守将军,位高权重,寻常官员轻易又不敢得罪他,大多时候迫于他的淫威,都是豁出性命一般陪他尽兴。 在龙城,只要跟黄志年喝过酒的人,大多苦不堪言,说的难听的,收到黄志年宴请的请帖可比收到阎王爷的催命符还要让人难受。 因为阎王爷请客,大不了就是一死。而黄志年请客,则是会让人生不如死,所以黄志年嗜酒一事都已经成为龙城官场一害了。 但是今日见这徐云山居然能跟黄志年合格旗鼓相当,不少被黄志年灌过酒的人都在心中暗暗给徐云山鼓气,希望他今夜能将黄志年喝倒,为他们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很快,两人第二坛子也都纷纷见了底,此时无论是徐云山还是黄志年都已经有些摇晃。 徐云山倒还好,毕竟是常年行军的练武之人,加上意志力惊人,硬是在发觉不对之后凭着惊人的毅力,迫使自己站稳,不再摇晃,但是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的,一个忍不住就是要倒下,加上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弄不好这灌了大半天的酒就要喷射出来。 而黄志年则是保持着半倚的姿势,只是很明显他的眼睛已经有了模糊的趋势,整个人也因为反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但是黄志年纵横酒场多年,纵然醉了,也不会轻易出洋相的。 于是,两人都默契的各自暗中调整了一番后,才略显吃力地有些摇晃地各自朝第三坛酒伸手拿去。 但是这第三坛怕就是没那么好下喉了,虽然都各自开始了第三坛的豪饮,可是这次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了前两坛的那种一气呵成之感,反而都喝得比较小心翼翼。 喝到这里,不管是谁,此时的状态绝对都是醉得不行的了,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除了硬撑,还真的没有什么法子了,此时比的已经不是谁先喝完了,而是比的谁最后倒下了。 众人亦是为了他们二人捏了一把汗,这么精彩的斗酒对决难得一见,尤其看到是黄志年这个官场害虫吃了大亏,不少人都心中大快,甚至觉得他要能当场喝死,那也是龙城幸事。 果不其然,黄志年不负众望的喝到一半后当场瘫软,手中的酒坛子直接砸在地上,而黄志年胃里的酒汤则是像喷泉一般从口中喷涌而出,喷得到处都是,这脸上、衣服上、躺着的地板上都是呕吐的秽物。 但是徐云山没有因为黄志年的倒下就停止灌酒,反而因为黄志年的倒下激起了胸中压抑已久的豪情万丈,原本已经放缓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起来,整个人犹如神助,几大口就将剩余的美酒倒完。 徐云山随即将酒坛子随手一摔,随着坛子落地的声音,徐云山已经拔出腰间的军刀,一个纵身跃到了大厅中央耍起了刀法。 只见他似醉非醉,似舞非舞,看似乱挥一气,却又隐隐亦有一套章法。 徐云山刀刃所向之处,众人只觉得似有一阵大风拂面,一套刀法打完,徐云山还刀入鞘,径直就昂首挺胸地走到门边推开大门。 就在大门推开的瞬间,大厅中心一圈的灯火蓦然熄灭,而门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赫然显出一个深入寸许的大大的“龙城”二字。 等众人回过神来,徐云山早已不知去向。 第231章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云山昨夜豪饮三坛后醉里挑灯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龙城,而琵琶楼的老板魏枫华当夜在风沙听大厅的人群散尽之后,当即命人将风沙听封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就找了工人对风沙听重新翻新,尤其是徐云山留下的“龙城”二字的地板更是命人重新刷了一层桐油保护起来,然后在这“龙城”二字的周边砌起了一圈红木板块将其围了起来。 这倒不是徐云山的书法有多好,一切只因徐云山昨夜的事迹足以成为一段谈资。 别的不说,那就黄志年被他喝倒一事就足够劲爆的了,要知道黄志年在龙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的酒量,那可是龙城酒场出了名的鬼见愁,只要这黄志年一端起酒杯,同席之人无不视死如归的。 就这样一个纵横龙城酒场多年的无敌酒神居然败给了徐云山,这还不够他威风的。 然后徐云山酒后那套刀法的惊艳,经过人传人的加料渲染之后亦是被说得令人很是向往。 而且徐云山虽不以书法见长,可是他的刀法早已登峰造极,以刀代笔写出的字自然是铁划银钩,锋芒四溢。 加上他本就是常年领兵的将军,书法亦有一股肃杀刚毅之气,加上酒后的豪迈,这“龙城”二字就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气势,尤其跟这风沙听的黄沙壁画颇为融合,使得整个厅堂的意境瞬间拔高许多。 魏枫华在闻讯赶来见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就激动澎湃不已,只是不知道她激动是因为徐云山的事迹,还是因为这风沙听的意境拔高使得她又能挣更多的钱。 一时间徐云山这醉里挑灯所“写”出的字竟然成了龙城的热闻,多少人都想豪掷千金包下风沙听大厅来好好观摩一番,这融入了刀法的字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是均被魏枫华魏大家婉言拒绝了。 魏大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风沙听现在还在翻新之中,不宜开放,就连书法大家周万法想一睹为快也被魏枫华给婉拒了。 要知道周万法的书法造诣可是当世第一宗师级别的存在,现在的文人争相模仿周万法开创的周体,都以能写一手周体为荣。 可是就是这样一名书法宗师想先睹为快都被魏大家拒之门外,这样一来,世人对徐云山这“龙城”二字更是趋之若鹜。 只是这一切的发生,身为当事人的徐文山并不知情,经过一夜宿醉后,第二天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早早的就去了徐远璟给他安排好的署衙坐镇办公,忙得屁股都要冒烟了,更别说有暇顾及其他。 现在时间对于徐云山来说,可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能浪费。 早一点把关中巡查司组建起来,将来关中争斗之际就多出一分胜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力之争。 这次的争斗涉及自家性命和天下安危,一个行将踏错,无论是他,还是远在京师的天子徐世藩,或者那些支持他们的人,以及相关的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因此付出深重甚至生命的代价。 徐云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232章 我还写了字了? 徐云山顶着宿醉的疲倦一忙就忙到了晌午,直到随行的心腹端着已经备好的饭菜进来,他才反应过来已是正午时分。 而原本宿醉的酒意随着忙碌也已消除了许多,酒意散去,慢慢就会有饥肠辘辘之感,所以这饭菜送来的倒是及时。 徐云山当即也将案几上的公文拨到一边,让出位置置放饭菜。 这关中人喜食面食,基本餐餐都以面食为主食,加上徐云山曾出任过镇西将军,也吃了好几年面食,所以倒没有吃不惯一说,甚至还有些许怀念起关中面食的味道。 所以,他今日入衙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午饭就给他弄上一碗羊肉汤面,撒点葱花就成。 徐云山闻到着熟悉的羊肉汤味,顿时忍不住将碗端起来就吸了几口汤,那热腾腾的汤水一进到胃里,顿时将昨夜被酒精捣鼓了一夜的胃给暖了起来,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徐云山刚喝完几口汤,正准备夹起面条和片好的羊肉往嘴里送之时,龙城留守岩淦王徐远璟不适时宜地走进了这属于徐云山办公地厅堂。 徐云山见状,来不及将食物送入口中,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起身相迎道:“殿下前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下官也好到门边相迎,如今却是失了礼数了。” 徐远璟随即摆了摆手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声道:“哈哈哈哈!孤昨日才跟你说过,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无须拘束,怎的你转头就忘了?” 徐云山亦是笑道:“那是两回事,殿下跟前说话随意些,那是殿下的恩典,但是出门迎客,乃是礼数,不能不守。” 徐远璟没有接茬,而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云山后笑道:“我说云山,你这铁面当真是长在脸上的?说不摘就不摘的?整天戴着也不嫌累?” 徐云山连忙答道:“此乃圣人恩典,云山焉敢不戴?” 徐远璟闻言随即无奈摇头道:“有时候孤还真看不透你,有时候死板得就像块石头一样,就像你这面具,怕是睡觉都戴着吧。可有时候又豪气潇洒得很,就像昨晚那场斗酒,完了醉里挑灯刻字,你这人好生矛盾!” 徐云山见徐远璟说起昨夜之事,连忙躬身行礼道:“云山昨夜酒后失态,倒是让殿下和诸位同僚见笑了,看来这酒还是少喝为妙,不然再来一出,我怕是真没脸见人了。” 徐远璟闻言,当即忍不住笑道:“再来一次?你知不知道,如今整个龙城都等着你再来一次呢!” 徐云山随即被徐远璟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道:“殿下此话何意?云山不懂。” 徐远璟顿时忍不住围着徐云山转了一圈打量道:“我知你身手不凡,却不曾想你昨夜舞刀所展示出来的修为,居然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看来孤还是小觑了你,更出乎孤意料的是,你居然写的一手好字,那龙城二字,经你长刀写出,笔笔铁划银钩,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自你一写,今后天下无人再敢落笔写此二字!” 徐云山闻言亦是疑惑道:“我还写了字了?” 第233章 名震龙城 徐远璟看徐云山的反应并不像装的,随即好奇道:“难不成你不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做出一副绞尽脑汁回忆的样子道:“我就记得,我跟黄将军斗酒,侥幸赢了他半坛,然后……然后好像因为喝的太多,就随手耍了一套刀法,耍完之后略微有些清醒,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有些挂不住脸,就落荒而逃了,再之后的……我就不太记得了。殿下也该知道,不管是谁,一口气喝了三大坛子酒,怕是很难不醉得发癫。” 徐远璟听完徐云山的解释,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好个醉得发癫,你知不知道,你昨夜看似舞刀,其实你在写字,那琵琶楼的风沙听的红木地板上可还留着你以刀作笔写的龙城二字,这事情如今已成了龙城最大的谈资,多少人听完之后无比向往,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去观摩你这铁划银钩的墨宝啊!就连当世书法宗师周万法亦是为了先睹为快,不惜屈尊请求魏大家让他进入风沙听,你啊,如今可是龙城数得上号的风流人物了。” 徐云山闻言亦是不由得傻了眼,呆道:“可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再说了,我那手字我自己知道,虽说不上不堪入目,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怎的还能引起周师的重视了?” 徐远璟随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拉着徐云山道:“你这小子,跟孤有什么好装的,昨夜全龙城的达官显贵都目睹了你亲手写下的字,还能有假?就算孤的水平不行,那近百官员哪一个不是读过几本书的?其中亦不乏文采斐然的首榜进士,难不成这些人也看走了眼不成?” 徐云山闻言更是哭笑不得道:“那可真的见了鬼了,不瞒殿下,我虽粗略读过几本书,但是文才有限,这笔上功夫怕是还不如那些还在公学苦读的少年来的规整。” 徐远璟随即一脸鄙视地望着徐云山道:“难不成你猜到了孤是特地上门求字的,有心不想写,才故意胡诌搪塞孤不成?” 徐云山随即无奈着转身从案几上的公文中抽取了几本无关机密的文书递给徐远璟道:“殿下一看便知,云山哪有那个斤两给人留字!” 徐远璟半信半疑地接过徐云山手中的公文打开一看,顿时大失所望,确实如同徐云山所言那般,虽不至于惨不忍睹,但是这一笔一划确实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徐远璟合上公文递归徐云山后道:“那这就奇了怪了,昨晚整个风沙听近两百人眼睁睁看着你挥刀而写的字,那两个字的气势可以说是已经通神,可你这公文上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孤认真比较了一番,这落笔的章法确实相差不大,但是这些个字个个无神无韵,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小子喝酒跟不喝酒写的字还不一样不成?” 徐云山苦笑道:“这个我哪知道,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曾经写过这两个字,殿下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要去观摩观摩我昨夜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字,以至于就连殿下和周师这样的人物都为之折服?” 徐远璟亦是没好气道:“如今魏大家已经将这风沙听封了起来,说是要重新翻新一下,就是孤想入内重新观摩一番都被婉拒了。” 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了徐云山一番后苦笑道:“你也是个奇人,来到龙城第一天跟人斗个酒都能斗出个名震龙城的威风。” 第234章 书法宗师周万法 听了徐远璟的话,徐云山顿时愣在当场,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初到龙城的五品小官,只不过一夜工夫,居然就成了龙城大热的风流人物了? 看到徐云山难以置信地样子,徐远璟亦是无奈苦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也罢,别人一生追求的境界你醉个酒就能达到,无心之举却造就了书法一途难以逾越的高峰,若是周师知道这两个字是这样写出来的,怕是会活生生给你气死。” 徐云山连忙撇开道:“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云山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要真是如此,您可得帮云山说句话啊,气坏周师这个罪名,云山可真的担不起啊!” 徐远璟闻言亦是忍不住调笑道:“你徐云山也有怕的时候?十五万俚贼重重包围你都能来去自如,杀得人仰马翻,居然会害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万法,倒是稀奇得很哟!” 徐云山当即苦笑道:“战阵厮杀唯死而已,可这周师乃当世书法宗师,开创周体,虽非读书人的领袖,但却是读书人的偶像,若是得罪了他,悠悠众口齐齐上阵,我的名字可是要钉在史书,遗臭万年的。云山虽不甚惜名,但也不愿被世人戳脊梁骨啊!” 徐远璟随即两手一摊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听说这周师最迟明日就要登门拜访,谁让这魏大家说什么都不让周师进入风沙听观摩你那酒后产物,所以周师决定直奔源头,到你这里求字。” 徐云山闻言,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道:“看来,我近期该偶然风寒才行。也不用近期了,就今日吧。” 徐远璟连忙拉住就要转身收拾的徐云山道:“你避得了一时,能避得了一世?那周师没有成就宗师大家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字痴,如今更是如此,他得知当世有能写得出形神意具化之字的人,他焉能轻易放过?” 徐云山此时的表情已经比哭还难看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向朝廷告病,让朝廷派一个别的人来接替我,我回珠崖去算了。” 徐远璟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板起了脸道:“胡闹!你整日将圣人天恩挂在嘴边,如今一个周万法就将你吓得不顾圣人天恩了?” 徐云山还待还嘴,就听见衙役进来通传:“使君,外头有一老先生,自称周万法,递帖求见!” 徐云山闻言顿时一愣,然后求助地望向徐远璟,徐远璟顿时会意,当即吩咐衙役道:“此人乃是当世书法大家,文坛宗师,轻易不可怠慢,你赶快去将中门打开,告诉周师稍后片刻,孤与你们使君即刻出迎!” 那名衙役连忙领命而去。 徐云山却是呆不住了焦急道:“殿下,怎的还将他放进来?万一他被气出什么好歹,那我可算混到头了!” 徐远璟摆了摆手道:“难不成你敢拒而不见?你能不知道,他今日若是去不得你这巡查司,不肖等他知道你书法平平一事,天下读书人现在就能用唾沫把你给淹咯。废话少说,你现在赶紧随我出去迎接周师!” 说完也顾不上徐云山排斥,就拉着徐云山往司衙大门赶去。 第235章 龙城第一坏种 当徐云山随着徐远璟来到了巡查司的大门之时,只见一个八旬的老叟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正倒坐在一头毛驴之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大汉,看样子是他的下人,帮他牵毛驴的。 没有意外,倒坐毛驴的老头就是万人敬仰的书法宗师,周体的开创者周万法。 只是这宗师的形象跟徐云山的想象大相庭径,在徐云山的脑海中,书法宗师应该是跟庙里的神仙那般,仙风道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法度。 可眼前这位小老头,邋里邋遢地不说,年近八旬居然胖的不像话,如此痴肥之人能活到这个年纪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但是他坐下的毛驴估计都是短寿之像,毕竟每日驮着这几乎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到处溜达,估计也活不长久。 而且这周万法长得也不咋地,别说现在这个年纪,就说他再年轻个四十五年也好看不起来,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塌的鼻子,厚厚的嘴唇还轻微有些龅牙,这已经不能说是不好看了,简直是丑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周万法没有意外亦是酒国高手,徐云山的判断并不是因为周万法那闻风不散的酒气,而是他那红润的脸庞和红彤彤的酒糟鼻,加上半醉不醒的神情,好家伙,又是一个宿醉未醒的老东西。 但是腹诽归腹诽,人家卖相再差,那也是大宗师,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自己在人家面前算个屁,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徐远璟上前朝着周万法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 周万法那半眯微张的小眼睛直接越过徐远璟望到了徐云山的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后,才笑道:“你这小子不是个爽快人,戴着个铁面,那就是没有打算诚心待人,说不定还想着怎么算计别人,肯定是个坏种。” 徐云山闻言直接愣在当场,还有这样的,才刚见面就指着人家鼻子骂的? 而徐远璟此时已经忍不住在憋笑了,可以说憋得十分痛苦,否则怎会浑身颤抖。 周万法随即用手中地竹子制成的拐杖敲了一下徐远璟的头道:“你笑个屁,你是龙城第一大坏种,若说阴险,这小子怕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徐远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周师还是这样,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万法随即也是哈哈笑道:“我以为我已经够快的了,不曾想你这混球居然抢在了我的前面,看来这第一幅墨宝算是落到了你的手里了,一会可得给我好好观摩一下。” 徐远璟闻言随即戏谑道:“墨宝里头倒是不少,一会周师喜欢就多挑几幅回去,我定然不跟周师争。” 徐云山闻言,脸刷一下就垮了下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躬身说道:“周师大驾光临,乃是学生无上荣幸,还请周师里头看茶。” 周万法随即瞥了徐远璟一眼道:“看看,这才是后进该有的姿态。” 随即也不等徐云山引路,就拄着拐杖脚步轻快地就进了巡查司,徐云山跟徐远璟对视一眼后,连忙小跑跟上,为周万法指路。 但是徐云山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没有意外,一会周万法知道真相后,原本安在徐远璟身上的“龙城第一坏种”的名头就要退位让贤了,而这新的“龙城第一坏种”的桂冠将由徐云山自己摘得。 第236章 刀法和书法 “什么?那你是酒后无心之作?决计无法再写得出这两个字!” 周万法在得知了真相之后,顿时气的跳脚,连拐杖都顾不上拄,而是挺着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背着手在厅堂中火冒三丈的来回踱步。 反观徐远璟的表情,还算淡定,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徐云山则是真的那脸陪笑的笑容当真比哭还难看,哪怕是戴着铁面也遮盖不住他如今的窘迫和尴尬。 于是徐云山苦笑道:“周师息怒,小子不敢对周师隐瞒,也隐瞒不住,昨夜酒醉本以为大出洋相,谁曾想竟意外写出这神来之笔,如今回想,竟是丝毫感觉都没有,实在惭愧得紧!” 周万法闻言亦是懊恼地摆了摆手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个屁用,你虽没有书法造诣,但那两个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见过之人无不惊叹此乃天书,老夫在写字一道上钻营了一生,定然是要一睹为快的。” 完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徐云山道:“对了,这书法之道,纵然有时灵气不足,但写出的字也难以马上脱胎于原有的书写规则和习惯,你把你的字帖拿一些出来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得到些什么启发!” 徐云山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不是云山不愿,只是云山这狗爬一般的字还是莫要污了周师的慧眼才好。” 周万法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过度谦虚,老夫相信,你能写出如此多人都叹为观止的字来,虽说乃是酒后胡为所至,但是若无夯实的章法基础,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徐云山顿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好苦笑着说道:“我素来没有写字的习惯,若非书写公文,绝不提笔。这样吧,我单独写几个字给周师一看便知,我这一手烂字究竟有多么不值一提。” 于是转身就坐在案几后头,抽出一张信纸,脑子一转,就提笔写到“龙城”二字。 一旁的徐远璟顿时不忍再看,将头转向一边,而周万法见到这两个字顿时怒不可恕道:“混账,老夫今日目睹你这一手烂字,道心已毁!” 当即一把夺过徐云山手中的纸张就要撕得粉碎。 就在他撕了两瓣之时,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咦”了一声后奇怪道:“你这字仔细一看,倒也有些意思。” 徐远璟闻言,连忙凑过来问道:“周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周万法将撕成两瓣的纸张整齐地铺平在案几上,凝视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严格说起来,这小子的字其实也不丑,但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可是这字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落笔苍劲有力,字虽中规中矩,但细看之下暗藏锋芒,且重而不锐,别有一番风骨,但是要以此就判定为好字,那确实远远不够的。” 说完,周万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盯着徐云山问道:“小子,听说昨夜你舞刀了?” 徐云山当即点点头道:“不错,小子昨夜酒意上头,眼看就要出洋相,当即抽刀耍了一阵,目的就是通过活动活动身子来舒缓醉意罢了,但是舞的是什么刀法,我自己也记不起来。” 周万法随即鄙夷地盯着乌云山道:“难不成你还会许多套刀法不成?尽吹牛皮!显摆什么?你现在,马上给老夫耍一套你最擅长的刀法来瞧瞧,说不定老夫能找到你那两个字的门道。” 不等徐云山回应,徐远璟当即似有所悟道:“周师的意思是,云山昨夜留下的字,并不是笔法,而是刀法?” 周万法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不错,我怀疑他昨晚的字乃是心之所向而入刀,刀之所至成文章,他昨晚可能因为喝醉之后,无意间将刀法融入了书法,万法贯通才写出了如此境界的字!” 第237章 不讲武德的老东西 徐远璟听了周万法的解释,亦是忙不迭地催促徐云山道:“这书法见不得人,这刀法你总该擅长啊,还不赶紧给周师亮一手!” 徐云山连忙走到墙边抽出了挂在壁上的长刀,来到了厅堂中央抱拳道:“那云山就献丑了!” 说完,徐云山当即就将手中长刀舞了起来。 按道理,徐云山最擅长的就是大虞皇族的徐氏刀法,只是这套刀法不同于其他意义上的武功。 徐氏刀法难练在重意不重形,蓄势不看招,截止目前为止,能在这套刀法上练至大成的,徐云山知道的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人分别依次是大虞开国太祖高皇帝徐承,他的祖父金东义王徐为,还有他自己。 当然其他宗室大多修炼徐氏家传的枪、槊,且多有成就,少数练剑的,亦是不凡,皆因徐氏刀法乃是徐氏家传武功之中最难修炼的。 但是徐氏皇族莫不想重现昔日太祖持刀的境界,大部分人早期都曾经选择过修炼刀法,所以,徐氏宗室大部分人对徐氏刀法并不陌生。 徐云山若不想被徐远璟看出破绽,那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徐远璟面前使出徐氏刀法的。 而且徐云山习刀多年,看过无数本刀谱,早已将这些刀谱上的武功融会贯通,如今出刀,已经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而是意与势的结合,力求一刀败敌! 所以,徐云山并没有向徐、周二人展示什么花哨的刀法,而是依照用刀的基础动作——劈、砍、勾、挑、刺、划、切分别出了七刀。 刀刀简单,却又刀刀不同,意不同,形不同,力不同,神不同,可以说是将刀法的精髓彻底提炼出来展示给二人看。 周万法还好,但徐远璟身为宗室,自幼则是文武双修,一手马槊亦是造诣不凡,焉能看不出来徐云山这七刀的厉害。 他甚至有种感觉,若是他跟徐云山比武,抛开年龄差距、拳怕少壮的因素,怕是一个回合,徐云山就能一刀将他毙命。 由此可见,徐云山的刀法,已经算是站在了世间武道之巅,近乎无敌,怪不得能在十几万俚贼的包围中杀得来去自如。 但是周万法的看法又不一样,他一边观摩徐云山的刀法,一边将那传说中绝品的“龙城”二字进行联想,偶然发现,确实有些道理。 虽说在他脑海构成的字体跟传闻有着不同,但这也说得通,毕竟昨夜酒醉的徐云山的心境跟当下的心境不同。 这心境不同,无论是神、形、势、劲也会有所区别,周万法甚至万分肯定,徐云山当下出刀还是有所保留,而昨夜酒醉之下才是毫无顾忌、行云流水,所以昨夜的字定然比现在他脑海中构造出来的还要惊艳百倍。 想到此处,周万法对琵琶楼里风沙听的那两个字更加的向往,恨不得现在就要看到。 于是心痒难耐的周万法当即一拍案几道:“老夫不管你们两个用什么法子,今日定要让老夫进入风沙听,否则老夫出去就给你们二人泼脏水,让你们受到天下读书人的诘难!” 徐云山和徐远璟闻言顿时忍不住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他们甚至都能读懂对方眼神的意思,那就是这个老东西忒不讲武德了! 第238章 魏枫华 对于周万法的无理要求,徐云山随即苦笑道:“周师这可为难小子了,小子昨日才到龙城,这琵琶楼怎么走都不记得了,如何带您进去?” 徐远璟也苦着脸道:“周师,云山说的不错。何况魏大家那脾气您也知道,您老人家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孤?” 周万法就差没有一口水喷在徐远璟脸上骂道:“放屁!你岩淦王乃是龙城留守,这圣人不在,龙城就是以你为尊,除了龙城的皇宫大内,还有你去不得的地方?你莫要诓骗老夫!” 徐远璟随即无奈道:“周师,你以为孤这留守是个什么官,看似尊贵,实则就是摆个样子,这龙城的大小事务也不是孤能一言决之的,亦是要形成奏章送往龙城由朝廷定夺的,孤其实跟龙城郡守没有什么区别,也就品秩高一些,俸禄多一些罢了。” 周万法闻言随即不依不饶耍起了无赖道:“老夫不管,今日你们若是不让老夫爽快咯,老夫就搞臭你们两个混球。” 不等徐远璟和徐云山回话,外头的衙役又进门报道:“使君,门外有一女子乘马车而来,说是琵琶楼的魏大家令她前来给使君送帖,想请使君今夜赴琵琶楼一聚。” 徐远璟和周万法闻言皆是大喜,尤其是周万法,当即等不及就直接对那衙役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让送帖之人进来!” 衙役闻言随即抬头望了望徐云山,得到徐云山无奈的首肯后,才急忙领命而去,没一会,就领了一名年轻女子进来。 这琵琶楼真不愧是龙城有名的销金窟,就是一介送信的女子都生的如此貌美,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粉色薄纱,那如玉滑嫩的肌肤在那薄纱之下隐隐可见,身形消瘦,但是婀娜多姿,尤其是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一双杏眼犹如装满了一杯清水一般,灵动明亮,一颦一笑皆是情波流转,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边上长了一颗美人痣,顿时使得原本多于艳丽的面容多了一丝少女的俏皮。 只见那女子进门前瞥了一眼厅堂中的三人,顿时大大方方地先朝三人中身份最尊的岩淦王徐远璟施礼道:“红俏拜见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接着又对名气最大的周万法亦是施了一礼道:“见过周师,愿周师身体爽利,笔下再出神作!” 最后才对着徐云山盈盈下拜道:“见过巡查使。” 末了起身便对徐云山道:“巡查使,请恕小女子唐突,不请自来,只因巡查使昨夜醉里挑灯、以刀落字,写出了书法至高之意,我琵琶楼掌柜魏大家见了之后对巡查使甚是仰慕,有心结交,却又不便前来,故而让我带帖来请,还望巡查使赏脸光临。” 说完后当即也朝徐远璟和周万法道:“原本大家也是想要请殿下和周师共同前往,却不料二位刚好都在,却省了红俏一番奔波。” 二人又岂能听不出,这琵琶楼当家魏枫华本意根本就没有邀请他们二人共同前往,只不过是红俏碍于他们的面子才如此之说。 但是这周万法实在是太想见到那两个神乎其技的“龙城”二字,不等徐云山答应,当即就急哄哄地对红俏说道:“红俏小娘子,你就回去跟你家当家的说,今夜我们三人定当准时赴约。” 徐云山还待说些什么,就被徐远璟一个眼神暗示给制止住了,但是魏枫华这个久负盛名的女子顿时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般手段在这勋贵如流的龙城平地起高楼,在朱雀大街站稳脚跟,就冲这份好奇心,这琵琶楼无论如何他今夜也是要去瞧瞧的,不为其他,就为了魏枫华这个人。 第239章 琵琶楼最大的贵客 周万法似乎赖定徐云山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守在这巡查司府衙,生怕徐云山反悔不去。 徐远璟自然是不愿跟周万法多做纠缠,早早就说今夜还另有要事,所以今夜不陪同二人前去。 临走前还特地交代了徐云山一番,今夜所有的开销都可以记在他的账上,但是要看着周万法,莫要让他喝多就是,说完也不等徐云山回话,亦是一溜烟就跑了。 只留下徐云山和周万法两人大眼瞪小眼,但是周万法丝毫不以为意,当即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笑道:“云山老弟,你愁眉苦脸作甚,你要知道,这龙城当得魏大家亲自派人发帖的人屈指可数,你能得到魏大家一张请帖,那就说明你在龙城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一号人物了,何况这送帖的还是魏大家的衣钵传人红俏小娘子,要知道这红俏小娘子那手琵琶绝技可是丝毫不逊于她的老师魏枫华的,而且红俏小娘子没有意外就是琵琶楼的继承人,你这面子啊,可比老哥哥我和岩淦王那个混球大得多了。” 徐云山听了不免对周万法一阵腹诽:“为老不尊的老东西,这把年纪做我爷爷都嫌老,居然跟老子称兄道弟,呸!” 但是面上还是无奈道:“周师莫要害小子,小子这年岁要是跟周师称兄道弟的,传扬出去,怕是明日就会有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小子不知尊卑、不守礼法!” 周万法闻言当即吹胡子瞪眼骂道:“混账,咱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帮子酸儒来议论,兄弟你放心,但凡有人敢乱嚼舌根,哥哥我亲自打上门去,将那这多管闲事之人的狗腿打断!” 徐云山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罢了罢了!你是书法大家宗师,我说不过你。不然你先回府歇息一阵,时间到了,小子再前往接您老人家一同前往如何?” 周万法随即不满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岂能这番见外?为兄就在此等你就是,你忙你的,为兄绝不干扰。” 说完转脸就瞥见了徐云山案几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羊肉汤面,当即走过去端了起来道:“这东西都凉了,吃了伤胃,但是我老人家不介意,此物正好解吾昨日宿醉之苦!” 然后端起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就将面条咕噜吃完,然后撸起袖子抹了抹嘴道:“汤虽凉了,但是面条劲道,是个充饥果腹的好东西。” 徐云山此时已经无力计较,反正他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随即无力的拱了拱手道:“既然周师不愿回去,那小子让人安排周师到后院休息,时间到了,小子再让人去通知周师可好?” 周万法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徐云山当即命人快速将一间后院收拾出来,然后将周万法安置进去,才又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地将整个人埋进案牍奋力操劳,直到日落黄昏。 徐云山疲倦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个懒腰后,顿时觉得身心疲倦得很,就准备去唤醒周万法。 而衙役再次来报:“使君,琵琶楼的待客马车已经到了,说是使君乃是今夜琵琶楼最大的贵客,要按照琵琶楼接待的最高规格来安排。” 第240章 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人家都已经来到府衙大门候着了,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毕竟脸面上已经给够自己面子。 所以徐云山也不好拿乔,连忙派人去后院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周万法,然后他也快速的换了一身常服,但是那具铁面依旧没有取下,就如此怪异的走出了房门。 途中遇到同样睡眼稀松也正要前往府衙大门的周万法,周万法对徐云山下了差还不愿摘下面具颇为不满。 只见他满脸不悦道:“我说云山老弟,这都下了差了,你怎的还戴着这鬼一样的面具,就不嫌憋的慌么!” 每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徐云山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道:“此乃圣人所赐,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在下‘铁面无私’四个字,为了时时刻刻钤记圣人之言,只要不是我独自一人之时,我就绝不摘下。” 周万法闻言不屑笑道:“放屁,难不成你还未成家?你跟夫人睡觉之时戴不戴?” 徐云山顿时被周万法这句颇为无赖的问题给噎住了道:“周师,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周万法闻言随即嗤笑道:“你小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假正经,明明就是一肚子坏水,偏生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忒不爽快,果然跟那岩淦王是一脉相承,你们老徐家就没几个好种!” 徐云山闻言心中大惊,倒不是因为周万法居然敢编排徐远璟或者说是大虞宗室,而是周万法言语之中已经将他作为大虞宗室看待。 他自付从未见过周万法此人,更不可能为他所见,毕竟自己在还是白山王徐远峰时期,亦是深居简出,低调得很,这天下见过他和他见过人的,则是有限得很。 但是徐云山断定,自己跟着周万法绝无见过面的可能,尤其他们都曾经或如今依旧是名动天下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彼此有过照面,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于是徐云山故作生气的试探道:“小子不明白周师的意思,而且周师言语之间屡次辱及宗室,似乎不太妥当!” 周万法随即白了徐云山一眼道:“老夫什么时候辱及宗室了?老夫只是说了你们姓徐的就没一个好种,关宗室什么事。” 徐云山亦是严肃道:“这大虞皇族姓徐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周师一句姓徐的都是坏种,难道不是也将宗室都给骂了进去了?” 周万法随即一副无赖嘴脸道:“我有说过这话么?你不要仗着跟我关系好,称兄道弟的,就要诬赖我,我可不认。”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府衙大门,周万法看了一眼这装饰华丽的马车,再看了看徐云山道:“看来你这面子是真的大,我在龙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魏大家请人赴宴还特地派出马车来接的,你绝对是第一个,就是岩淦王那混球都没有这个待遇。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 徐云山随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道:“您老人家还是赶快上车吧莫要一会魏大家反悔了,您可就看不成字了。” 这下可戳到周万法的痛处了,当即闭嘴,偌大个痴肥的身子轻轻一跃居然就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这一身法顿时让自信武功难有敌手的徐云山亦是万分震惊。 他想不到,那周万法这把年纪居然还有这等身法,若是他再年轻个三五十岁,就凭着这身法亦是可以笑傲武林了。 这也让徐云山对这深藏不露的周万法刮目相看,同时也警惕了起来,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周万法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为了那两个字而来这么简单,一定还另有目的,且拭目以待,看看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241章 绝代风华 琵琶楼的马车当真不会让人失望,里头的装饰布置如同楼内的厢房一般,奢华、舒适。 徐云山只是粗略扫视了一下,经过简单的估算,顿时惊觉要布置这么一辆马车,算上马匹,没有百金的花费是不可能置办得了的。 这琵琶楼的魏枫华,先不说到底身价几何,但是从她对琵琶楼乃至这小小一辆马车的花费都是极尽的奢华和铺张。 先不说是否有逾制的嫌疑,但是这手笔当真是让徐云山这个珠崖首富感到汗颜的,他自付以他的财力也不是不能做到魏枫华如今的规模,但是这么干的话,他的万贯家财也要去掉将近三至四成。 就这,还只是把买卖做下,所想要做起来,尤其在龙城这个不输于偃城的西京,那花费亦是天文数字。 想到此处,徐云山也不得不对魏枫华这一介女流暗暗钦佩,要知道当世女子想要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可比男子难上百倍,哪怕他坚信魏枫华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位神秘的金主,但也不妨碍他对魏枫华的钦佩。 约摸一刻钟的光景,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外头前来接待的下人连忙轻声告知道:“徐使君,到了。” 说完就将车门打开,徐云山也连忙将上了年岁的周万法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搀下了马车,哪怕周万法一身身法登峰造极,完全不需要他如此对待,但是这是礼,徐云山不得不这么做。 下了马车,就见到一位年约三十二三的中年美妇衣着华丽的站在一边,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今日到巡查司送帖子的红俏小娘子,那没有意外,这位中年美妇必定就是名动关中的琵琶师魏枫华了。 经过快速一眼,徐云山就已经将魏枫华给打量个透了。在他看来,他自幼长在皇城,经常出入皇宫,见过三代四位帝王,这皇宫之中那这个莺莺燕燕就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仕女图一般深深地映在了徐云山的脑海。 以至于徐云山对所谓的美女都已经免疫了,因为看得多了,自然就不觉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纵然如此,这魏枫华还是让阅女无数的徐云山眼前一亮。 首先,这魏枫华绝对是属于顶级美女的那一款,凤眼含情、鼻峰挺拔、一双朱唇水润光泽,配上这恰到好处的鹅蛋脸,当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整张脸结合起来,美得是那么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略微丰满的身材,白皙的肌肤,使得她平添一种成熟的韵味。加上她脸上始终保持着的温柔如水之笑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雍容华贵之感,但是联想到她曾经又是歌伎的身份,也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情难自禁。 尤其是站在更加年轻明艳的红俏身边,居然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甚至还有更胜一筹的风韵,这样的尤物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可是当得“绝代风华”四字,徐云山不由得如此想到。 这样深入灵魂欲望的美,也确实让徐云山有了瞬间的失神,但是毕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徐云山只是眨眼之间便马上调整回了自己该有的状态。 这也使得魏枫华望向徐云山的眼神瞬间多了一丝赞赏,不由得想着这个男人的定力,要算是他见过的所有男人之中最为坚定的存在了。 而身旁的红俏亦因为徐云山的定力而多了一丝讶然,她很难想象这天下间,居然还有男子在见识了老师的美貌之后能如此之快就能克制住眼中欲望的,看来此人当真不简单。 魏枫华见徐云山已经扶着周万法下了马车,连忙率着学生红俏上前盈盈拜道:“多谢周师和使君赏面,二位今夜光临,使得我琵琶楼蓬荜生辉!” 第242章 八面玲珑 魏枫华施礼,周万法可以坦然受之,毕竟年龄地位在那摆着。 若是徐云山以白山王的身份出现在此,亦是可以,只是这徐云山如今这个身份还不好在魏枫华面前拿乔。 这魏枫华虽说是曾是歌伎,属于贱籍,下九流之出身。但是经过她一番努力,使得那手琵琶技惊四座,名动天下,尤其在关中地区,这乐器上的造诣首屈一指,无人可与之比肩,成了一代大家。 也因此,身价水涨船高,最后得以脱籍,不再是昔日下九流之歌伎。 然后用毕生所积之所得,在龙城朱雀大街平地而起这么一座奢华的琵琶楼,赚尽达官贵人的银子,成了龙城明面上排的上号的豪商。 这样的人物,徐云山是打从心底敬佩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回她一礼的。 于是徐云山亦是在魏枫华礼毕的瞬间,微微躬身抱拳道:“得魏大家邀请,实乃在下之荣幸,这龙城中人无不以能得魏大家邀请为荣,尤其魏大家还派出自己的车驾前来迎接,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魏大家如此对待,实在不知让在下如何是好。” 魏枫华亦是柔声笑道:“使君客气了。谁不知道使君乃是当世英雄,去年使君在珠崖一战破二十万俚贼的事迹,妾身如今都还记忆犹新。加上使君在京师将连同禁军在内的各路兵马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如此的威风,妾身亦是倾心已久,就是苦无机会相见。昨夜见到使君醉里挑灯、以刀落笔的二字,更是惊为天人,若非有事耽搁,昨夜就该前来风沙听招待使君的,也因此没有一睹使君舞刀的风采,实在可惜,所以,妾身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请使君赏脸一叙。唐突之处,倒是让使君见笑了!” 徐云山第一次觉得被人夸赞到有些许汗颜,亦是不得不按赞这魏枫华果真心思灵巧、八面玲珑,这样的人,难怪她能撑起琵琶楼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个人物,绝不可小觑之。 而一旁的周万法听得他们相互吹捧的客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当即嚷嚷道:“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老夫还赶着去看字呢,你们能不能等老夫看完字了,再开个宴席慢慢聊可好?” 周万法是个出了名的字痴,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书法上取的如今的成就,成为一代开宗立派的宗师。 徐云山虽不擅长书法,但是一法通万法通,若是以他昔日苦练刀法的心态来看,这周万法爱字如命是说得通的。 在琵琶一道深得名利的魏枫华亦是如此,她特别理解周万法的心理,当即也不见怪,笑了笑道:“说起来,倒是妾身失礼了,两位贵人在此已站立多时,该进去坐坐才对!快里边请!” 说完转身示意弟子红俏在前头带路,自己却和徐云山一左一右落后周万法半步搀扶他入楼。 一进了琵琶楼,周万法就迫不及待的越过带路的红俏,就要直奔后头的风沙听而去。 魏枫华连忙一把拉住周万法道:“周师这是去哪?” 周万法顿时没好气道:“自然是去风沙听啊,难不成老夫还真的是来吃饭的?” 魏枫华随即笑道:“周师,今日白天我不是告诉过您,这风沙听正在翻新,如今里头都是桐油的味道,闻不得!” 周万法闻言当即跳脚道:“那还请老夫前来作甚,这看不了字,老夫还来个什么劲!” 魏枫华随即会心一笑道:“周师放心,我自有安排,且随我走便是。” 第243章 观雨凉 周万法闻言,当即有些不满的便随着红俏而走。 魏枫华随即与徐云山相视一笑,亦都摇头苦笑跟随而上。 这琵琶楼虽然号称为楼,其实乃是一片楼群,按照东西南北中分为五个院落。 最中央的中楼高达六层,也算是整个龙城数得着的高地之一,下三层乃是达官贵人们的聚集地。 大部分龙城显贵几人之间的相聚,都会选择中楼下三层。而上三层似乎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几乎没人知道上面是个什么光景。 剩余的四方楼群其实说是院群更为恰当,平均每个方位都有四个院群组成,其中按照院群楼体的高地排次为北、东、西、南。 按照豪华程度排次亦是如此。 其中北院的风格最为接近中楼,以金碧辉煌的奢华为主,最高的院子建筑高达三层,且都自带园林、假山等布置将各个院群隔开。 且除了主院落外,每个院落的建筑布局风格还完全不同,几乎大虞国土所及之处能够涉及的风格都被涵盖。 一般龙城地位高的大佬一般举办宴会都会原先选择北院,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导致北院的客人皆是出自于三品以上的大臣或是公爵以上的勋贵。 而级别达不到之人,就算给钱都未必能够订得到,而且都是官场老油子,在世人精,谁会自讨没趣来强撑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场面,除了惹人耻笑之外,并不会有人高看你一眼。 而昨夜徐云山所在的风沙听就是北院中最大的院群中最高最大的宴厅。 坐落东方的院子则是偏向江南风格的建筑,也搭配了部分岭南沿海元素,相对来说更具韵味。 院群的高度也有两层,但是院落占地相对北面更小一些。此处向来都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处。 据说东院的造景能让这帮子文人墨客在吟诗作对之时,更容易找到灵感,佳作频出。 而西边的建筑则是实实在在的西北风格,整个院群给人呈现一种荒凉沧桑的磅礴之感,很对龙城武官群体的胃口。 若非武官群体或是一些西域豪商,大部分都不会很喜欢西园的风格。 而南园则是琵琶楼的入门院群,和寻常酒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了一些,奢华一些,还有消费贵一些就是。 而这南园恰恰就是琵琶楼最为热闹的地方的,毕竟南院的消费属于琵琶楼最低的,虽然比起其他酒楼还是稍微贵了一些,但是比起其他中、北、东、西四院那可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是那点银子可以比拟的。 而南园几乎也聚集了龙城络绎不绝的过路豪商,因为本地商贾接待和生意应酬也最爱选择这南院。 而现在红俏领着他们前去的就是东院的最高处——观雨凉宴厅。 此处的布置相对于昨夜风沙听的气势,完全是两个风格,此处的风格犹如置地于岭南山林,错落有致的岭南植被以及露天的大露台,给人一种山林的野性和山谷的寂静结合之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第244章 不是书法是刀法 看着徐云山在这露台上四处观看,目之所至皆是眼神一亮,魏枫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没错。 随即笑着对徐云山道:“妾身知道使君乃是珠崖人士,而且听闻使君离家至今已经将近一年,想来颇为思念故乡,但是我这琵琶楼却没有珠崖风格的布置,想着珠崖隶属岭南和广南两道分治之郡,风土人情上应该有不少跟岭南诸郡有着许多相近之处,而这观雨凉的布置应该还是比较有岭南风味的,希望使君在此能够感受到一些故土的熟悉!” 徐云山亦是略带感慨地对魏枫华点了点头道:“魏大家有心了,此处的布置确实让我想起了珠崖,在下在此多谢了!” 此时琵琶楼那些俊俏得不像话的小厮侍女端着酒菜陆陆续续上来,分别摆放在早就布置好位置的案几上,留下一些伺候的人手,其余的又依次鱼贯而出。 睡觉也许对周万法来说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一觉睡醒到现在,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加上他过于痴肥,自然也不耐饿。 这不刚上桌的食物的香气早就将他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咕噜”的声响。 连忙打断正欲继续跟徐云山交谈的魏枫华道:“我说,咱们要不边吃边说吧。” 魏枫华连忙道歉道:“倒是妾身疏忽了,周师、使君,二位快请上座吧!” 于是周万法和徐云山也在魏枫华和红俏的张罗之下纷纷落座。 同时在红俏的安排下,一群身着岭南衣装的男女鱼贯而入,在一阵颇有异域风情的鼓锤之声的加持之下,疯狂的摆动着身姿。 这一幕徐云山并不陌生,这就是俚人的舞蹈,虽说整体风格上更偏向岭南的风情,但是无论是岭南还是珠崖俚人之间的习惯风俗,大差不差,也就那样。 伴随着最后一群少男少女类似于野兽一般的怪吼怪叫之下,就极尽狂野的舞蹈也就落下了帷幕。 周万法好像是初次见识到这么具备野性自然的表演。不由得放下酒杯,叼着一只烤的油香四溢的獐子腿,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激动的拍着手,明显的对这场极致的演出十分满意。 魏枫华等周万法那股激动劲过去后,才柔声一笑对着徐云山问道:“使君,不知这场俚舞可还地道?” 徐云山连忙笑道:“魏大家有心了,想不到今日还能在龙城这个地方能见到来自于俚人的舞蹈,使得在下顿时有种回到珠崖的错觉,闻得乡音,全赖大家有心!” 说完,徐云山当即起身对着魏枫华微微前倾拱手算是谢过。 周万法咽下了嘴里的獐子腿肉才打着酒嗝道:“我说魏大家,这吃也吃饱了,歌舞也看了,这小子昨夜写的那个字……” 魏枫华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周师看起来跟使君也是关系不差,像是忘年之交,难不成周师开口,这使君还能吝啬几个字不成?” 周万法闻言当即恼怒地摆了摆手道:“这事别提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懂书法,那手字写的马马虎虎,完全没有半分灵气,他昨夜那两个字根本就不是书法之道,而是刀法!” 第245章 不及原字的意境 听了周万法的解释,魏枫华亦是一惊道:“刀法?周师是说昨夜那已趋化境的‘龙城’二字乃是刀法,而非书法之道?” 周万法随即无奈地点头苦笑道:“谁说不是?若非我今日见了他那手惊人的‘墨宝’我也难以置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魏枫华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道:“周师所言可是真的?” 徐云山苦笑道:“确实如此,想来魏大家也是以为在下乃深藏不露书法高手,却不曾想,那两个字不过是在下昨夜酒醉误打误撞写下的,如今若是让在下再写一次,决计写不出这样的字了。” 魏枫华随即领会到徐云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使君误会了!若是使君能写一手好字,妾身自然敬佩,但是妾身敬佩使君乃是因为使君的才能,珠崖一战,使君豪气云天,以一己之力大破十五万俚贼,这样的战绩怕是只有之前威震万国的白山王可以比拟。” 徐云山连忙摆手道:“大家此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之功绩焉敢比拟大虞战神。” 周万法当即插嘴道:“云山老弟,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以你的身手,纵然白山王再生,若是与你比武相斗,怕是鹿死谁手也未可而知,何况你治军的才能,无论是在珠崖还是在偃城,亦是有目共睹,若当真指挥起千军万马,也不见得就比白山王差上多少。” 魏枫华闻言亦是带着些许打趣的口吻道:“周师也知兵?” 周万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端起酒杯讪讪笑道:“魏大家说什么笑话,老夫我握笔杆子行,握兵器可不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焉敢言兵事!” 周万法这话一说完,徐云山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但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被人瞧见。 此时,魏枫华端起酒杯对众人道:“今夜,无论如何,有周师和使君大驾光临,妾身这琵琶楼上下不胜荣幸,妾身以一杯薄酒敬二位。” 徐云山和周万法也连忙端杯饮下。 此时的周万法似乎喝得有些大舌头道:“我说魏大家,这都东拉西扯的大半夜就要过去了,你说好的要让老夫见识那幅字的。” 魏枫华随即对着红俏点了点头示意,红俏当即起身拍了拍手,就见到四名下人抬着一块红布盖住的大板子走了进来。 然后将其立在露台中央,魏枫华随即上前,一下子将那盖住的红布掀开,露出里头的物件。 赫然就是一幅被用木料所制的巨大框架,中间赫然就是拓印的“龙城”二字。 原来魏枫华早就命人将地板上二字用一块上好的料子将徐云山留在风沙听地板上的字给拓印了下来。 周万法当即放下酒杯,一把端起案几上的烛台,没有丝毫醉意的轻快而起,几个箭步就来到了那幅拓字当前。 只见他举着烛台将这幅字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口中呢喃有声,脸上皆是痴醉之意,似乎这幅字有着什么魔力一般,将他深深地吸引着。 但是看到了最后,周万法突然叹了口气后,转身对众人说:“此字铁划银钩,有千军万马肃杀之气,一笔一划都充斥了临阵之势、万胜之威!可惜!拓本始终是拓本,不及原字十分之一的意境!” 第246章 二绝合并,岂非佳话? 魏枫华闻言不由得衷心叹道:“周师不愧为书法一道的当世宗师,只看了这么一会,居然能将这拓本还原出本来面貌,妾身实在叹服!” 周万法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了案几,直接拎起酒壶就往口中倒入,直到整个酒壶中的美酒都倒完之后,才心有不甘的放下酒壶道:“魏大家,老夫今夜得观此字,心中实在畅快!但是若能得窥本源,老夫死而无憾!” 魏枫华连忙接道:“周师放心,一旦风沙听翻新完毕,第一位客人定然只能是周师!” 周万法闻言随即开怀笑道:“好!有你魏大家这话,老夫的心就放到肚子了!哈哈哈哈!来啊,给老夫拿酒来,拿大坛子,莫要小气!” 于是很快就有下人将三坛子酒抬了进来,周万法随即走过去拎了两坛子酒起来,径直走到徐云山面前,将两坛子酒都放在了徐云山的案几上道:“云山老弟,我听闻你昨夜跟那黄志年连干三大坛子,可谓豪气冲天,今夜老哥哥我也不要多,你我各饮一坛就是!” 徐云山若非戴着铁面,怕是就要当场出洋相,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可是比哭还难看。 先不说他昨夜宿醉之苦,就连今日唯一进食的一碗羊肉汤面都放凉了都吃不到几口,全都便宜了周万法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如今来到这琵琶楼,更是因为保持礼仪,导致说得多吃的少,这般肚子空空的,又要喝下这一坛子酒,怕是这胃当真要顶不住。 周万法却又哪里想得到这些,看出徐云山的踌躇之意,当即不满道:“怎的?跟老夫对饮还辱没了你小子?” 徐云山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不等徐云山解释,周万法就已经将两坛子的封盖拔出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就少废话,喝了再说,莫要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说完先拎起一坛子酒就对嘴灌了起来,徐云山见状只能无奈的也拎起剩下那坛子酒也对嘴灌了起来。 昨夜斗酒的场面,无论是魏枫华还是红俏都没有在场见到,但是光听都觉得热血沸腾,难得今晚有周万法这么个搞事情的,当即也不出言劝阻,因为她们也想看看这徐云山是不是真的如昨夜传闻的那般,腹有海量。 徐云山果然没让她们失望,几乎同时跟周万法喝完一整坛子酒,不等众人鼓掌喝彩,周万法随即有着摇晃道:“痛快!痛快!老夫还要再跟云山老弟喝上三坛,比昨夜那黄志年多上一坛!来人,上酒!” 于是,就在周万法的强行“逼迫”之下,第二坛也喝完了。 此时的周万法还带去取酒,徐云山连忙一把制止道:“周师莫要再喝了,云山不胜酒力,已经喝不下了。” 周万法也破天荒地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不喝也行,昨夜你醉里挑灯,老哥哥我没见识到,你再来一次,剩下那坛子酒就免了!” 魏枫华和红俏闻言,眼神皆是一亮,满怀期待地望着徐云山,希望他再舞一次昨夜的刀法。 徐云山此时也是醉得有些迷糊了,但听得周万法如此激将,心中顿时则是豪气顿生,随即朗声道:“这有何难?” 说完就要伸手去案几上抽刀,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万法再次拦下。 徐云山随即不解地望着周万法,而周万法则是笑眯眯地望着魏枫华和红俏师徒道:“英雄舞刀,岂能没有美人奏曲?魏大家的琵琶乃关中一绝,今夜你们二绝合并,岂非一段佳话?” 第247章 长刀醉舞琵琶曲 对于周万法的提议,在场之人皆是眼神一亮,纷纷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毕竟从十年前起,这魏大家就宣布封琴不弹,这十年来,无论多少王公贵族豪掷千金只求一曲,皆不能如愿。 若是今夜为了配合徐云山再拿起琵琶一弹,那众人这耳朵可就有福了。 但是魏枫华闻言则是一愣,随即有些无奈道:“周师,妾身十年前已经封琴不弹,这说过的话焉能不做数?” 不等周万法回应,魏枫华身旁的弟子红俏连忙站出来道:“诸位若不嫌弃,红俏自认已得老师七分真传,虽不及老师技艺高深,但也算造诣不浅,不如就由红俏代师为二位贵客奏上一曲如何?” 周万法闻言虽有些不开心,但是也随即想到,若是今夜魏枫华破例弹起了琵琶,那昔日为了听闻她一曲而不得的王公贵族岂不被得罪个干干净净。 想到她的为难,周万法亦不好强迫下去,何况红俏的琴艺却是有九分当年魏枫华的造诣,亦是名动龙城的大家,若非太年轻,弹奏之间少了些许岁月的苍然,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徐云山则是无所畏,且也看出了魏枫华的为难,当即豪迈笑道:“无妨,魏大家的琵琶已成绝响,但是红俏小娘子也必定会名动天下,成为一代宗师,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说完当即一脚将案几上的刀鞘踩得弹至半空,随即快速抽出刀身,一个凌空翻转就跃到了露台中央,刀法瞬间犹如狂龙出海施展开来。 众人见徐云山醉成这个样子,抽刀挥舞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没有丝毫停滞,一气呵成,且他的招式更是犹如一套优美的舞蹈一般,刷起来是那么潇洒从容,不由得大为震撼。 红俏见徐云山已经开始了,也连忙接过一旁侍女手中早已准备的琵琶,正襟危坐,屏气凝神,细细地感受着徐云山出招地轨迹和律动。 终于,琵琶声也随着徐云山的招式弹了起来。 起初时,以徐云山的节奏为主,而红俏的琵琶就真的纯属伴奏,只有点缀的作用,并没有凸显出她琵琶的高深。 但是在场之人,怕是只有魏枫华知道,想要用音律合上刀法的律动是一件多难的事,而且还要用音律来增强刀法的气势,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一切红俏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好,魏枫华自付纵然自己抱起琵琶做这事,最多也就做到红俏这个水平罢了。 不知是徐云山酒劲使然,还是红俏的琵琶所致,使得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长刀顿时由潇洒从容变成了霸道肃杀的气势。 只见他的身法不再流畅,反而有种厚重之感,就连手中长刀挥舞也伴随着阵阵风雷之声,身前三尺之处似乎都在这套刀法的刀气笼罩之内。 而红俏的琵琶之曲也似乎受到徐云山刀法的感染从而转变,近而转生出一股悲凉沧朴之意,甚至随着琵琶旋律的深入,居然隐隐有了凌驾于刀法之上的感觉。 若说从前是琵琶声随长刀走,现在则是反客为主,成了舞刀连斩伴琴声。 直到红俏弹完最后一个音后,徐云山也劈完最后一刀,接着看都不看,随手一甩,长刀就直直插入距离他十几尺外的案几上,那早已被周万法捡起的刀鞘之中。 第248章 再受瞩目 徐云山一套刀法耍完,脸不红、气不喘,但是酒意明显淡了许多。 反观红俏则是香汗淋漓,且由于琵琶弹得过于投入,那按着琵琶弦的手指则是血迹斑斑,可见她刚才是有多么的投入其中。 不仅如此,因为和徐云山的琴刀结合,使得她的琵琶技艺再上一层楼,如今比起她的老师魏枫华纵然还有所不足,但这不足怕是也有限得很了。 众人亦是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无论是徐云山的刀法,还是红俏琵琶,皆可以用出神入化、天作之合来形容。 就连原本醉醺醺的周万法也似乎被这震撼的场面给震撼得醒了酒,不由得感慨道:“昨夜那个醉里挑灯算个屁!今夜的琴刀合并才是一绝!老夫有幸目睹,亦不枉此生矣!” 魏枫华亦是欣慰地望了红俏一眼,才感慨万分地说道:“今夜这一出,倒是让我领悟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精髓,红俏只不过跟使君合了一曲,不曾想却大有裨益,使君的刀意有从容逐流、亦有金戈铁马、正是使君的刀意弥补了她阅历的不足,使得他这一手琵琶技艺更上一层楼,如今就是跟妾身对比,怕是都不遑多让,假以时日,定当超越妾身,成为新一代的大家!” 周万法亦是肃然点头道:“这也这一场合奏,老夫亦是大有收获,老夫甚至敢断定,云山老弟今夜的刀强过昨夜的刀,老夫亦从中领悟到了书法更新的境界,那风沙听的字不看也罢,今夜所得,怕是更甚于风沙听所留之字。” 徐云山也是有所得,他的刀法也在今夜更上一层楼。 要知道,武功练到了他这个地步,想再寸进无异于登天之难,不是勤奋苦练就可以达到的,更注重的是感悟。 今夜红俏的琵琶声让他在舞刀之际,更加沉浸其中,也终于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原有桎梏,彻底站在刀道之巅。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无论是合奏的红俏还是看热闹的周万法都从中有所顿悟,可见魏枫华所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世间之法确实是一法通万法通,只不过缺一个契机罢了。 但是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引起了整个琵琶楼的关注,尤其是当红俏一开始那酷似魏枫华的琵琶一响起,几乎听到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于是纷纷顺着琵琶声的方向寻找出处,最后许多在各个院落高层的客人发现了观雨凉这边的状况,纷纷朝着这边涌来,而过不来的则是直接想方设法登高而望。 所以,这一出刀琴合奏的名场面顿时落入了无数人的眼中,没有意外,第二天这观雨凉的四人即将成为龙城的焦点,因为徐云山和红俏的合奏实在太过于震撼人心了。 就连徐云山离开的时候,整个琵琶楼都是此起彼伏地欢呼声,徐使君的名头算是彻底在龙城打开了。 而红俏的琵琶也在今夜过后,一跃成为龙城新的琵琶大家,而魏枫华也终于也因此实现了真正的隐退。 恐怕她们自己都没想到,今夜一场小宴,居然会使得他们再次成为龙城备受瞩目的焦点,哪怕他们曾经都因为别的原因得到过类似的关注。 第249章 龙城兵部 对于这个变故,确实是徐云山意想不到的。 而且这个事情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范围,对于他来说算是有些玩脱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太受瞩目也不是好事。 所以其实一开始他的确有些炒作些名头的想法,以此来扩大一些影响力。 这对他将来征兵补充巡查司之时,多些民众基础,也顺便等到将来若是跟龙城乃至关中某些势力起了什么冲突之际,冲着如今累积的名头也能拉到一些支持。 只是玩脱了之后,一下子使得他的声望一跃成为龙城数得着的名流贵人,但从今以后他在龙城乃至关中有任何动作,很有可能就会被人无限放大,从而变成他备受攻击的致命之处。 这也是所谓的福祸相依。 但是徐云山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天大的事也得等它发生了再说,当下就做当下事。 这不,现在就有一件事迫切需要徐云山前去处理,就是他要在龙城发布公文征兵被龙城的兵部右侍郎叶秋凡给截住了。 听说是留守将军黄志年搞的鬼,因为这黄志年跟这叶秋凡乃是堂连襟,二人都娶了飞鸟洪氏族中女子为妻。 这两个女子乃是嫡亲的堂姐妹,黄洪氏年长一些,叶洪氏年幼一些。 就冲这层关系,怕是不用黄志年开口,那叶秋凡也会给徐云山下绊子,毕竟徐云山在龙城的名声起码有一半是踩着黄志年的脸得到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徐云山也要亲自去会会这叶秋凡,只要自己涉及征兵就绕不开叶秋凡这个龙城兵部实际的话事人。 于是,徐云山当即就起身朝兵部所在赶去,没一会就来到了兵部暑衙,径直下马就要进去。 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住,徐云山也不着恼,只是客气地对侍卫说道:“我乃龙城新来的关中巡查司使徐云山,有事求见侍郎老爷,烦请帮我通传!” 那名侍卫随即面无表情道:“侍郎不在,你改日再来!” 徐云山一听就知道他在扯谎,毕竟这文书刚发到龙城兵部就被驳回,还签着叶秋凡的大名,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就从巡查司赶到了兵部暑衙,这路上也根本没遇到叶秋凡的鬼影,他不在兵部才怪。 但是此时的徐云山乃是空降外来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也不好发作,随即压着性子道:“敢问侍郎去了何处?几时回来?我有急事要跟他商议,耽搁不起。” 那名侍卫依旧油盐不进地回道:“这我如何晓得?我一个小小门卫,哪管得了老爷们的事,你要是着急,大可在此候着,只要不闯进去,其他的我管不着。” 没有意外,这门卫就是事先得到了叶秋凡的交代,才如此应对,徐云山当即就不干了。 只见徐云山生气道:“好,我就在此候着,但是你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若是你敢骗我,被我看到叶侍郎从这兵部大门走出,你当知道后果!” 那名门卫闻言当即脸就垮了下来,这徐云山在偃城将禁军那帮人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事情,这门卫可是没少听说。 这龙城虽不比偃城,但也不是山高皇帝远的犄角旮旯之地,这徐云山别的不好说,但是收拾自己一个大头兵还是不难的,甚至他以巡查司的名义对自己所在的营区进行整顿可是名正言顺的。 于是连忙陪笑道:“徐使君,能不能不要为难小的,小的确实没有骗您,这是上头告诉我的,我也就这么告诉您。” 第250章 本官扒了你的皮 果不其然,徐云山随口恐吓一下,那门卫就绷不住了,直接将这事实吞吞吐吐地捅了出来。 徐云山也不会真的为难一个看门的侍卫,只是这叶秋凡的态度也着实让他恼火。 徐云山当即转身对随从而来的亲兵吩咐道:“你即刻回暑衙传令,巡查司全部司兵除留值人员外,全部集结,今日我们查处龙城兵部值守的军纪军容,一经查处有不合规范者,按规矩处置,绝不容情!” 徐云山这一手可以说是完全不给叶秋凡和黄志年半点面子了,你们不是不让老子进去吗?老子自己进去,还带着兵大摇大摆进去。 索性他们两个也没打算给自己面子,那就谁也别都好过,把事情闹大了,看谁最难受。 果不其然,那这个躲在门后趴墙根的听到徐云山的命令后,连忙跑去通知正准备躲在正堂看戏的叶秋凡。 叶秋凡一听徐云山居然胆敢召兵前来自己的兵部搞事情,如何能忍,当即就要发作。 只见他怒吼道:“混账,他徐云山区区五品小官,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触我的霉头,今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谁是大小王。马上派人告知黄将军,就说徐云山带兵前来兵部,意图不轨,请他派兵平叛。” 一旁的兵部郎中马伯修一见这阵势,连忙拦下准备领命而去的小吏,然后朝着叶秋凡躬身道:“侍郎老爷,不妥啊!” 叶秋凡此时早已在爆发边缘,亦是语气不善的吼道:“有何不妥?” 马伯修连忙道:“这徐云山虽说品秩不高,但是乃是京师圣人钦点而来之人,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手段,万一真有,那黄将军带兵前来,怕是就说不清楚了。” 马伯修这么一说,叶秋凡也随即醒悟过来道:“伯修所言有理,我险些酿出祸事。” 马伯修连忙继续道:“徐云山行事,皆是按照章法而来,挑不出半点错处,就算他要带兵进来,也是打着纠察兵部驻衙士兵的军纪军容的由头,没有半点问题啊!若是黄将军当真带兵前来,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秋凡亦是点头道:“不错,这徐云山此举就是要故意激怒我,让我失去理智,从而混招频出。我岂能如他的意!但是仔细一想,又着实恼怒,这徐云山未免欺人太甚!” 马伯修闻言,顿时暗中腹诽:“若非你这混球先为难人家,人家怕是都懒得搭理你。” 但是面上还是恭敬道:“侍郎老爷,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为好。” 叶秋凡随即不满道:“以你之见,当如何化解法?” 马伯修连忙答道:“这个可能就要稍微委屈一下侍郎老爷了。” 叶秋凡闻言,随即领会到马伯修的意思,顿时怒道:“混账!我堂堂兵部右侍郎焉能向他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低头!你想让本官给他道歉,你是什么居心?” 诺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马伯修如何肯干,连忙摆摆手道:“老爷误会了,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叶秋凡此时已经失去耐心道:“那你是哪个意思?今日不说清楚,本官扒了你的皮!” 第251章 这是何意 对于叶秋凡的怒火,马伯修只能无奈的说道:“老爷,此事若是当真追究起来,也是咱们理亏,若想平息此事,老爷只要出面打个哈哈,说是下面的人传错话,也就轻轻揭过了。” 叶秋凡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虽说也不用真的跟徐云山道歉,但是这头还是要低的。 只是让他向徐云山低头,无论如何他都心有不甘,难以做到。 马伯修见叶秋凡这次没有再反驳,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些许动摇,于是连忙继续劝道:“老爷,来日方长,这徐云山在龙城无依无靠,孤军奋战,迟早会有出问题的一天,届时咱们再揪住他的问题将他钉死又有何难?” 叶秋凡铁青着脸道:“好!就依你之言行事!本官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他日若是落到我的手上,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说完他就起身,朝署衙大门走去。 一出大门,就见到戴着铁面的徐云山犹如一尊冰雕一般,拄着长刀冷冷地站在那里,身后除了一名随从亲兵,再无他人。 可纵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徐云山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好像他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一般。 叶秋凡身为兵部右侍郎,虽是龙城留守官,但也是知兵之人,在他印象中,这大虞的将军挨个排在他面前,也找不出一个有徐云山这般不动如山的气势之人。 他亦是不由得有些后悔,惹上了徐云山这样的人物。 但是惹都惹了,再多说亦是无益,于是故作轻松地上前招呼道:“哎呀!巡查使大驾光临,怎的不让人事先通知一声?怎的站在此处,不进去坐坐?” 徐云山面无表情地应道:“我听闻侍郎老爷不在暑衙,在下官微言轻,自是入不得兵部的宝地,只能在大门等候了!” 叶秋凡闻言随即故作恼火道:“这是哪个混球说的,本官明明就在暑衙之中办公,缘何跟巡查使说我不在,累得巡查使在此等候半日!” 叶秋凡很明显已经服软,只是放不下面子,徐云山也不戳破,毕竟自己在龙城势力未成,还不是可以真正翻脸得罪人的时候。 所以,对于叶秋凡递过来的台阶,徐云山虽有不屑,却还是得将就着下。 于是徐云山直接将长刀挂回腰间,拱了拱手道:“无妨,许是传话的人传错了,既然侍郎在此,下官还有着公事要跟侍郎商议,不知侍郎可方便?” 叶秋凡见徐云山主动下了台阶,心中亦是松了口气笑道:“哈哈!巡查使说笑了,巡查使都亲临兵部了,本官岂有不方便之说。” 说完,当即转身吩咐道:“去,赶快入内将茶水泡好,这巡查使站了半日,定然口渴了。” 说完就哈哈一笑拍了拍徐云山的肩膀,示意他跟随自己进入兵部暑衙。 徐云山也不客气,当即迈步就要随他入内。 此时,传来阵阵“轰隆”的脚步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约摸六十人左右的兵士手执长棍整齐划一的朝此处小跑而来。 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乃是巡查司的司兵,因为全龙城乃至全天下也只有巡查司兵的武器乃是一杆长棍。 叶秋凡到底也是知兵之人,窥一斑而知全豹,只看那司兵行军便知,这些人若是换上战时装备,绝对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支精兵。 因此他也不得不对徐云山刮目相看,能带出这样一支兵马之人,其治军之才不可小觑。心中亦是更加庆幸,刚才没有真的跟徐云山撕破脸。 于是他连忙故作不解道:“巡查使,这是何意?” 第252章 难不成这龙城不归我大虞朝廷管制? 徐云山自然也不可能承认他就是来找茬的,于是半真半假道:“刚才以为侍郎老爷不在,就想着这兵部守卫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整顿的地方。谁知侍郎居然在暑衙,早知如此,下官焉敢冒犯?” 叶秋凡看这群司兵的阵势,哪里是来巡查的样子,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但是还是勉强堆起笑容道:“那巡查使现在可还要巡查一番?” 徐云山随即回道:“主官坐镇暑衙,下官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当着侍郎老爷的面来巡查,这也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也不等叶秋凡回话,当即转身一挥手道:“侍郎老爷在此,尔等不可放肆,速速退回暑衙,各司其职。” 领头的见自家主官这么一说,连忙停下抬手,示意众人停止行军,然后恭恭敬敬地朝徐云山行了一个礼后,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司兵得到命令后,也随即转身,有条不紊地列阵离开。 这司兵从出现到离开,所展现出来的素质当真让叶秋凡眼馋,可以说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或者说直接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令行禁止。 叶秋凡亦是不无感慨地说道:“巡查使治军之能实乃本官平生所见者之魁首,放眼整个大虞,找不出可以比肩的人物,若是出镇一方,定能建功立业。” 徐云山知道叶秋凡这话有捧杀之嫌疑,处处是陷阱,于是不慌不忙道:“侍郎老爷过誉了,下官何德何能敢跟我大虞那些个浴血奋战、赫赫威名的将军们相提并论,还请侍郎老爷今后也莫要再提这个话题。” 叶秋凡被徐云山这么挡了一下,心中亦是不快,但又不好发作,于是转了个话题道:“对了,还不知道巡查使为了何事前来?” 徐云山听了他这个话,顿时就有种想把他拖到南海喂鲨鱼的冲动,自己为什么前来,她叶秋凡能不知道? 但凡不是他叶秋凡搞小动作驳回了自己的征兵之请,就是用圣人御用的马车来请,自己都不屑于踏进这兵部大门半步。 但是腹诽归腹诽,徐云山面上还是得配合叶秋凡演戏道:“只因我巡查司的征兵之请被兵部驳回,所以下官只好前来向侍郎老爷请示一番,可是我司衙报批的流程出了什么问题或者纰漏,以至于兵部给予驳回的处理?”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兵部正堂,叶秋凡先是抬手示意徐云山入座后才故作为难道:“你这征兵的文书,非是本官不批。按理说,你巡查司不是军方序列之下的衙门,是不能征兵的,此乃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此乃大虞祖训,本官如何敢公然违背?” 徐云山闻言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才不慌不忙道:“若是我私自以关中巡查司的名义征兵确实不可,不但不可,还该处以极刑才是。只不过我这征兵的许可乃是京师两位圣人连同朝中内阁、六部等大臣共同商议之后通过的决议,乃是有内阁签发的文书作为背书的。甚至于在此之前已经在京师落实了此事,为何到了龙城反而就不行了?难不成这龙城不归我大虞朝廷管制?” 第253章 黄志年 对于徐云山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愣是驳得叶秋凡无话可说。 本来徐云山公文手续齐全,京师偃城那边也给龙城发了公文,他叶秋凡只要按照公文所述给予配合就是。 可是他偏生猪油蒙心,想在这个事情上刁难徐云山。却不曾想,这徐云山本就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根本不吃他那套。 把徐云山惹毛了,他可是敢直接掀桌子的,所以叶秋凡也在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了要在这种事情上面为难徐云山,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但是叶秋凡也不愧是官场老油子,眼咕噜一转,随即心中又有了计较。 于是叶秋凡有些尴尬地笑道:“话虽如此,可祖训毕竟是祖训,我也是综合考量了一番才做此决定的。何况朝廷文书也说了,本官只是配合,并无批复之责,巡查使若要征兵,只需自行进行就是,我西京兵部绝不干涉!” 徐云山闻言,心中冷笑,这叶秋凡也着实够阴险的,故意撇开兵部的关系,想忽悠徐云山绕过兵部,自行征兵,届时直接一道弹劾送入京城,这徐云山未经龙城兵部核验准许,就擅自征兵,怕是不死也要丢官。 于是徐云山当即反将一军道:“侍郎老爷若是要这么说,下官亦不敢反驳,只须侍郎老爷给下官一纸文书,言明龙城兵部无权批复我巡查司征兵一事,将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小官也好说得清楚!” 叶秋凡随即脸色不悦道:“巡查使这可就有些过了,本官说了西京兵部不能批复就不能批复,你却让本官给你出文书说明?难不成,我兵部做事,还要向你交代不成?怕是你还不到那个分量!” 徐云山冷笑道:“如此,下官只好让岩淦王殿下来评评这个理了,” 叶秋凡闻言当即就铁青个脸道:“怎的?你拿岩淦王来压我不成?” 徐云山亦是语气强硬道:“不错!既然讲理讲不通,那就索性不讲!” 叶秋凡随即嗤笑道:“你以为你请出岩淦王就能将此事做成?” 徐云山随即反击道:“若是岩淦王还不行,那咱们就将官司打到偃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偃城的朝廷说了算,还是你西京兵部说的算!” 叶秋凡闻言当即有些愤怒道:“既如此,那你且告去吧!本官倒要看看,你一个区区五品小官凭什么敢跟本官作对!” 徐云山索性也不装了,直接起身就要拂袖而走,却听闻外头的侍卫进来通传道:“老爷,留守将军到。” 叶秋凡闻言,随即挑衅的盯了一眼徐云山道:“怎的?听闻留守将军前来,怕了?” 徐云山懒得跟他啰嗦,当即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刚出了正堂门口,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留守将军黄志年。 当着面,徐云山该守的礼还是得守,于是正正经经地朝着黄志年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留守将军!” 黄志年似乎对徐云山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颔首道:“巡查使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