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母亲虐渣!太子妃成京城团宠》 第1章 借尸还魂 “池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我母亲的陪嫁,整个汴州就这么一个,你碰碎了,难不成说句歉意的话就完了?” 熟悉的声音让吕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扶额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七八个贵女,此刻围作一团。 缝隙间,她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等眼前的模糊散去后,她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不正是一年前被逼投缳自缢离世的母亲吗? 吕嫣有些不敢相信,此人看上去要比印象中的母亲年轻倨傲的多,但丧母的念想涌出来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地为何处,就饱含激动的喊了一声。 “母亲?”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为首的池归晚便是她口中的母亲,此刻眼神中带着盛怒的表情望向她,语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许。 “谁是你母亲?何令颐,你想家想疯了吧!” 出口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厌烦。 这与吕嫣印象中的那个常年忧愁,自怨自艾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衣袖一抽,桌上的砚台就被打翻在地,在场的七八个贵女皆噤若寒蝉。 唯独池归晚怒目而视,乖张的厉害。 吕嫣倒抽一口冷气,果然,她不是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儿好肉了,哪里能与面前这个正值妙龄,贵气天成的女子相提并论。 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凳之上,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既不是母亲,那她呢?又是谁? 忽而头疼的厉害,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停的往脑子里灌。 身边仍旧吵吵闹闹,片刻后,吕嫣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并且回到了母亲尚未出嫁之时,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寄居在兵部侍郎府池家的故交小姐,何令颐。 父母双亡,不过祖父却是南州有名的大儒何长章。 因着两家的交情好,知道侍郎府办了闺学,所以不远千里的把她给送来这儿进学,不仅是她,闺学中除了侍郎府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几个汴州官员家的女儿。 而地上正哭得凄惨的那一位,便是汴州驾部司员外郎之女,沈妙菱。 她的父亲位居六品,比之从四品的兵部侍郎池云敬自然是要矮些的,因此惹来今日之祸事,她除了哭还真没其他法子。 荣馨阁外,杨柳依依,日照凌空,映衬的内池波光粼粼。 内堂中,气氛却降至冰点。 泪眼婆娑的沈妙菱看着那盛怒的大姑娘池归晚,作势就要磕头赔罪。 “池大姐姐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要是知道那东西乃是你亡母的嫁妆定不会碰的,我人小福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还请池姐姐大人大量,就宽宥了吧……” 说完,人就跪下了,奴颜卑膝的表现顿时让被碎了东西的大姑娘池归晚反而成了作恶的人,看着四面投来不善的眼神,池归晚被激得手就抖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尖锐不少。 “你跪下是什么意思?今儿的事还是我不留情面了?” 她想拉那沈妙菱起身问个清楚,结果却被在场的人给拦下,个个以为她要动手打人了呢。 沈妙菱“害怕”,连连后退撞到了清醒后的何令颐。 何令颐一抬头就看到来旁边隔岸观火的侍郎府二姑娘池归萤对着沈妙菱就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了,此二人是故意的! 狼狈为奸碎了这海玉盏不说,甚至还想要踩着此事给自己立好名声! 这池归莹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扮作好人呢! 当初若不是她下药害母亲失了清白,也不至于会被镇国将军府退亲,还被逼下嫁吕家。 这么多年,母亲在吕家受过的每一个白眼和遭受的每一句恶言,都是源自于她! 甚至逼死母亲的那些人里头,她也赫然在列! 想到此处,心中的恨意霎时间就涌了出来,眼神投向池归莹时,恨不能啖肉饮血方消心头恨,眼见池归莹佯装好人,上前就挡在那沈妙菱身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大姐姐,消消气,妙菱妹妹真不是故意的,我们正看着那玉盏呢,你突然喊了一声把她给吓着这才会失手碰碎了的,要不,我拿我的赔给你,虽说比不上碎掉的那一盏,但也是舅舅特意从青州给我寻来的,还没用过两回呢,就跟新的一样……”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大姑娘池归晚给打断了。 她冷哼一声,“好啊,你胳膊肘也往外拐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妹妹!这姓沈的给你什么好处了,就偏着她说话。” 这一声喊,道尽了池归晚的委屈,连带着刚转醒的何令颐也红了眼眶。 可偏偏在场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向着母亲,反而是眼中流露出对沈妙菱的怜惜,以及对池归莹仗义执言的佩服。 记忆中,那些场面纷纷涌现。 自二月进学后,这些贵女们就在闲谈中知道了母亲的库房里堆着海一样的珍品异宝,因此都起了些羡慕嫉妒恨的心思。 明明就是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却偏偏有个侯府出身的娘家背景,贵女们平日里觉得稀奇珍巧的玩意儿,在母亲眼中不过尔尔。 一来二去的,自然是就生了些怨怼。 一开始,众人都害怕母亲的霹雳性子。 可惹恼了几次过后也就知道了,不过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因此作践母亲名声的同时,可没少从她那里得些好东西。 眼看着今日又是一场“好戏”,谁都乐意帮着踩上几句! 一时间众人皆对母亲颇为怨言,劝的劝,阴阳的阴阳,眼看着母亲陷入囹圄,就见那惯会做好人的池归莹又开了口。 “大姐姐,你我乃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不向着你呢,只是宗嬷嬷待会儿就回来了,要是她知道咱们在这里闹事,横竖是不会管谁对谁错,通通要一阵罚的,上回打手板的事情你忘了?我记得览云说你回去冰敷了好几天才消肿的,难不成又要再挨一次吗?” 霎时间,何令颐看到母亲有些偃旗息鼓了,这可不行! 难不成重生一回,还要让母亲受这等子窝囊气吗?于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看着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沈妙菱,面上带着几分严厉和无情,正义凛然的就开了口。 “哟,这年头,见过恃强凌弱的,还没见过恃弱凌强到如此无耻地步的人呢,一句无心,一句人小福薄,就不用赔了吗?笑死人了,那要不我也无心的把沈姐姐的狼毫笔给弄坏了,你要是怪罪我,岂不是你得理不饶人了吗?”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就揭破了二人的小心思。 第2章 撕破她的伪善 沈妙菱正扮委屈呢,突然被打脸,自然是愤怒的就看了过来。 不仅仅是她,一瞬间所有的贵女们皆厉眼相对,何令颐看着对她投来警告眼神的池归莹丝毫不惧,甚至有些蔑视。 “怎么?挡着你做好人了?” 池归萤心里也不爽的厉害,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场面,可容不得其他人来挑衅。 “何妹妹,你往日可是最温和的性子,今日是怎么了?刺得厉害!” 闻言,何令颐心中啐了一口。 看多了她那副伪善的面孔,今儿就是要把她这副假面撕碎了,所以淡定的走上前去,俯身拿起地上的碎盏看了看,就冷静的说道。 “这东西是海玉所制,听闻是当年的海伯侯出征特意寻来留给女儿做嫁妆的,池大姐姐的母亲亡故,她的嫁妆便也成了池大姐姐的私产,我记得池大姐姐原本用的是个白玉盏,并非这海玉盏,若不是池二姐姐开口要见识见识,她也不会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东西拿来了,也让你们见识了,连一刻钟都不到就摔碎了,池大姐姐还不能发火了?池二姐姐可真会慷他人之慨,添自己的好名声呢。” 随后斜眼看了一下她桌上放着的那瓷盏,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的那个,充其量就是个青瓷盏,若是去了青州,要多少有多少,拿这么个东西来换,你倒是怪好意思开口的!” “你!” 池归萤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给当面揭穿了目的,这么多年了,她踩着大姐姐在外头可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谁人不知侍郎府里有个嚣张跋扈的大姑娘,温柔好才情的二姑娘啊,现在却被人撕了那面皮丢在地上踩,一时间也面红耳赤的作势就要敌对起来! “自二月开闺学以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沈姐姐碎了海玉盏,董妹妹撕了灵珠扇面,王家小姐更是厉害,连徽州的贡墨都是想拿便拿,知道的呢是侍郎府办闺学,让诸位小姐们来听规矩的,不知道呢还以为是池大姐姐开慈善宴,拿自己库房里的好东西给诸位小姐们慷慨献宝呢!怪好意思!” 一番话,说的又尖又刺,那些贵女们纷纷红了脸。 何令颐眼神所到之处,人人都心虚的低下头,唯有池归晚忍住委屈,眼眶微红,甚是感激的看着这个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从小到大,她总是家人们口中那个“不思进取,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池大姑娘,人人在她面前都能当个菩萨劝两句。 久而久之,自然就让外头人也这么以为上了。 甚至连池归晚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这脾气到底该不该发出来,今日听到何令颐的话,才让她惊觉过来:这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自己的局! 于是眼神中带着厌恶的看向了“犯事”的沈妙菱,继而就想发作起来,结果却听到外头喊了一声,“宗嬷嬷到。” 一瞬间,何令颐看见贵女们都松了口气的样子,想这么简单的就把事儿给抹过去了? 不能够! 所有贵女回归原位,而她也低调站在自己的桌旁,神色平静,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这位宗嬷嬷向来严厉,才进门看到这一地狼藉,登时眼中就泛起些郁怒,急斥一声就问道。 “谁弄的?” 沈妙菱不由自主的脚软起来,整个人都斜了身子,作势就要跌在地上,脸色十分苍白,结果就听何令颐扬着嗓子就说道。 “沈姐姐说自己失手摔碎的。” 此言一出,何令颐再次成为众人焦点,宗嬷嬷利眼扫过那沈妙菱,她又急又怒的上瞪了一眼多嘴的何令颐,而后就迅速换了表情,神情哀戚的说道。 “嬷嬷,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荒唐,此乃海玉盏,满汴州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就这么碎了?沈小姐好大的本事,可曾想过以你父之俸银,便是三年五载也赔不出来。” 听到这话,沈妙菱慌了。 何令颐却大觉痛快,眼看着她滑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看向宗嬷嬷想要求饶,可宗嬷嬷一脸冷酷,她见行不通,只好转而对着母亲又哭诉起来。 “池大姐姐,我真是无心的,此事若真闹到我父亲面前,只怕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再说了,池伯父面上也会无光的,求你了,就宽宥我吧。” 沈妙菱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这一幕又惹得起贵女们纷纷以眼神谴责起母亲来。 做女儿这么多年,何令颐当然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人,随后就见她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海玉盏,叹息一声便松了口。 “罢了,我不怪你就是。” 话一出,沈妙菱倒是长松一口气,反而是宗嬷嬷眼神中多有复杂。 这样的孤品,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还真是“大方”! 可正主都不吭声了,她若是揪着不放,似乎有失公允,神情一转便打算散了这场子,结果却见何令颐上前一步,据理力争的开口说道。 “嬷嬷,今日之事我有一问。” “何小姐,有何疑问?” “在南州时,祖父曾教导我小错不惩,酿之大祸,小善不扬,直寒人心,因此沈姐姐今日纵使是无意,也该有些告罪的举措才对,如此一来,她记得住,我们也记得住,倘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岂非助长歪斜之风?还请嬷嬷替我解惑,此事该当如何办,才对?” 话落,宗嬷嬷略有些怔住。 自她二月入府以来,这位何家贵女基本上就没在堂上多余说过句话,她原想着或许这就是南州大儒家中的做派,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却见她有理有据的逼着沈家小姐认错认罚,顿时起了些兴趣。 表情虽镇定,但语气中多了些认可。 “何大儒所言,便是陛下都亲自赞许过公允的,当然言之有理,小错不惩,不足为戒,何小姐虽是无心,但海玉盏的确难得,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跪也跪了,错也认了,要不就赔付三千两银子,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嬷嬷以为呢?” 好大的口气,三千两银子! 沈妙菱此刻看何令颐可比大姑娘池归晚还要愤恨些,而其他贵女也都被她的话给吓得微微张了口,这钱虽说不至于让沈家破产,可也不是小数目。 倘若真赔了,那恐怕这位沈小姐出阁的嫁妆都要少了许多! 又丢面子又赔钱,还真是惨。 第3章 写下欠条,防止赖账! 阁内,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被逼着要赔付巨款,沈妙菱也不想装了,一双狐狸眼满是怨怼,直言就问道。 “何妹妹好利的嘴,池大姐姐都不计较了,你在这里撺掇着,是要败坏她和善大方的名声吗?” 二姑娘池归莹与沈妙菱一同制造的此局,当然要出来帮腔。 “都是在我家上闺学的姐妹,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妹妹松松手,就放过沈妹妹这一回吧,大姐姐院子里比这海玉盏金贵的物件何止百样,想必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 眼神看向自家姐姐,那神情仿佛就在说让她快帮着给个台阶下。 大姑娘池归晚,脾气是不好,但也不是真正心狠之人,嘴巴略张了张就想做回好人算了,谁知下一秒就被旁边站着的丫鬟纤春轻轻捏了捏衣袖。 这是二人的暗号,每当此举就是让自己闭嘴。 朱唇微启,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众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纷纷以为她默认了。 沈妙菱眼眶通红的看着池归晚,不可置信的就反口咬道。 “池大姐姐果然名不虚传,心肠真硬啊,赔就赔,且等我回府后送了银票过来就是。” 说罢,就起身站着,全然没有刚刚的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她却能义正严辞的指责对方过于苛刻。 还真是应了何令颐的那句话:以弱凌强,毫无羞耻。 宗嬷嬷看了一眼何令颐,颇为赞许的嘴角扬了扬,在她看来,无论是治家还是交友,就该规矩严明些,否则什么都搅和在一起,日后必生大乱。 “行了,都坐下吧。” 课还得上,只不过众人全然没了早晨的那份兴致,各自心中都有想法,唯独何令颐上得仔细认真。 前世的她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不是被祖母拘在后宅,就是被渣爹各种嫌弃,怎么可能会给她安排这样的闺学课程! 风过无痕,转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留了堂余作业,宗嬷嬷就先一步离开了,她一走,沈妙菱也不想待了,冷着脸起身就准备离开,结果却被何令颐不依不饶的拦住脚步。 眼神粹了毒一般的看过去,沈妙菱冷哼一声就问道。 “怎么?何大小姐还嫌欺辱的我不够,要再骂两句过过瘾吗?” 何令颐不怒反笑,过去的她和母亲就是容忍了太多这样的人,最后不但没有好下场还被其接连的落井下石,所以她不会再忍,径直就说道。 “哪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姐姐空口无凭,总该落了字据才好,否则到时候池大姐姐手里又没证据,你不认,她能奈你何?” “你!” 沈妙菱被气得怒目圆睁,脸颊通红。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折辱呢,抬手就想打回去,可南州何大儒虽无官阶,却是太子殿下都要奉为上宾之人,她今日若真的动手打了她,只怕要给家里招来横祸了。 胸口起起伏伏,最后咬着牙的快速写了一纸欠条,落款,数额,手印皆有,抵不了账了何令颐才肯放之离开。 走的时候,沈妙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但愿何小姐一生顺遂,大错小错都不要犯,否则今日之辱,我必定会让你也尝尝其中滋味就是!” 随后,就快着步的离开了。 贵女们见这位何小姐依依不饶的样子,不像是个善茬,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也没少跟着池二姑娘作践大姑娘,因此一个个的闭了嘴,心里发虚,脚步发软的也快速离开了。 只留下何令颐与池家两位姑娘,二人皆是一脸复杂。 “池大姐姐,欠条收好了,日后若是沈家不把钱还回来,那我们就上门去要。” 池归晚:…… 她自认也是个脾气暴躁,眼里不容沙子之人,可今日面对何令颐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罢了,每每遇到这种场合,总是被人激的下不来台。 白生一顿气恼不说,也换不回个好名声。 倒是今日,竟然有人替她出了头,因此心情复杂之余也多了不少的感激。 “何妹妹,为了个海玉盏,让你得罪人了。” 她难得说出这样的客气话,何令颐心中却如释重负,多少年了,从来只有人欺她们母女,没有她们回击的时候,老天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就不会再忍! “人善被人欺,也易被利用,池大姐姐嘴快心直更是容易被人激怒,还是要多小心身边人的好。” 话里话外,直指二姑娘池归莹。 她也不蠢,即刻就听出来了,沈妙菱怕何令颐但她却不惧! 怎么说这里也是侍郎府,是自己的家,没道理被个客人拿捏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反讽道。 “何妹妹还真火眼金睛,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撺掇我们姐妹不睦呢。” 她就是想让何令颐下不来台,谁知下一秒,那何令颐就目色冷漠的回了一句。 “姐妹睦不睦的,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反倒是池二姐姐着急认下这罪名做什么?可是心里有鬼啊?” 池归莹这下总算是体会到了刚刚沈妙菱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憋闷,只不过她可不是沈妙菱那种色厉内荏的草包,忽而想起什么事情,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继而毫不在乎的扬了个伪善的笑就说道。 “何妹妹大约是吃了炮仗,话赶话的一个字也不肯饶人,算了,与你计较反显得我侍郎府教养不好,大姐姐,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就不与你同行,先走一步了。” 说罢,还没等池归晚开口,就离开了荣馨阁。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何令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恨意。 当年要不是她,母亲也不至于在被掏空了偌大的陪嫁后,还落得那么个惨无人道的结局,而自己少了母亲这唯一的庇护,更是过得惨不忍睹。 明明该是国舅府原配嫡出最耀眼的大姑娘,却成了后院柴房的常客,那时候她就恨毒了渣爹和狠心外祖父一家,奈何势单力薄,死在无人问津的大雪天。 这一回,她定要让这位池二姑娘也尝尝被人算计,折磨至死的滋味! 复仇的念头蹭蹭的往外冒着,却突然被一声音给打断了。 第4章 富贵成了夺命符 地上,海玉盏的碎片被丫鬟纤春一一捡起,用帕子包好后放在盒中,随后上前对着何令颐就诚恳行礼的说道。 “多谢何小姐仗义执言,如今日这样的场合我们大姑娘可没少吃亏,但占理又占名声的还是头一遭呢。” 纤春姑姑,曾是母亲身边留到最后的人。 为了给她们母女争口热碳热饭吃,被灶房的婆子给欺辱得不行,最后惨死的不像样,而现在,何令颐看到她面上多有感激的表情时,她一瞬间也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母亲就在眼前,可她认不了。 纤春姑姑也在眼前,她同样不能露出相识的痕迹。 看着她们二人此刻还算明媚的眉眼,何令颐多么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一刻,能让她们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因此该挡的灾,该历的劫,她来就好。 “纤春姑娘客气了,路不平自然有人踩,池大姐姐就是太过性情中人,因此才会屡屡被她们给拿捏住的,认清楚就好。” 话落,池归晚就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往日还道你不爱说话呢,没想到一句话就点醒了我,若是何妹妹没什么事,就跟我回似锦院吃盏茶吧,算是我的谢礼!” 何令颐巴不得与母亲多点接触的机会呢,自然是应好同意。 池府,东南院角的似锦院。 院如其名,一进去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名贵的花卉草木,花团锦簇不说,还格外的灿烂耀眼。 行走在其中,何令颐顿生感慨。 当年在国舅府里,曾几何时母亲的小院中也是如这般的盛极一时,可后来,随着宫里姑姑的晋位,父亲的高迁,还有花姨娘的撺掇和祖母的不喜,母亲的院子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空落落的,就跟残园似的。 而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跟那院里的花草树木一般,逐渐枯萎。 因此,再一次看到满园春色的时候,何令颐笑了,恰好回头的池归晚看见就疑惑问了一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池大姐姐这院名起得真好,繁花似锦,真是好意头呢。” “名字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取的,这些花卉也都是从她院子里挪栽过来的,我特意找了四五个花匠仔细栽培着,所以才会开得这般好,你若是喜欢,挑上些我送你就是。” 闻言,何令颐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对生命的尊敬。 “不必了,它们开在这里极好,我若是想看就到池大姐姐这里来看吧,不知可否能行?” “行啊,怎么不行?”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经过刚刚荣馨阁之争,她俩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绕着抄手回廊走了小半圈,入正屋,里面的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中透着精致。 紫檀木描金山水纹样的桌椅立于正堂,上面还放着织锦缂丝绣白玉兰纹样的团垫,香案上供着个八宝葫芦鎏金华彩的香炉,三足鼎,此刻正燃着淡淡的松木香,煞是好闻。 三间阔屋,是用嵌了螺钿的隔帘分开的,左侧屋是书房,右侧屋是寝间,摆设的东西都是打眼一看就价格不菲的。 “里头坐吧。” 池归晚抬手掀了帘子就邀何令颐进了内室,与堂内一样的金玉贵重。 靠窗放着一个落地菱花铜镜,打磨的极好,上面的双鸾飞翼花纹也镌刻的十分细致,何令颐站在那铜镜面前仔细的看了看如今的身份。 才发现,这位何小姐竟是个绝色佳人。 云眉乌发,皓齿秀鼻。 一双圆圆的杏眼放在鹅蛋圆的脸上恰到好处,纤细高挑,广袖流仙的瀚澜裙穿在她身上,把那份独有的恬静表达的极好。 或许因为祖父是大儒的缘故,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甚至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有几分疏离和淡漠,也难怪,在她接收的记忆之中,这位何小姐从未有过什么挚交。 “何妹妹看够了吗?坐下先吃盏茶吧。” 身后,池归晚已经落座,眼中含笑的打趣了一句,何令颐转头过去就看到了她明媚的笑意,母亲还能这样笑,真好! “让池大姐姐笑话了,这铜镜似乎比我从前见过的都要更清晰些,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也是我母亲的陪嫁,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听说那边的匠人得了秘方能将铜镜锻造的更精密,所以看上去比寻常的清晰许多,外头一架就能卖到百金,所以何妹妹没见过也正常。” 池归晚的话里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口吻,可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只怕要起些龃龉。 何令颐目光中露出些复杂。 此刻的母亲,真是天真烂漫到极致。 压根不知道,就这一屋子的东西,日后都会成为她刀刀见血的催命符。 比如说那宝象缠枝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铺就着的寒玉凉席,一看就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存得住的底蕴。 这东西曾跟着母亲陪嫁去了国舅府。 可惜,用了还不到三年,就被祖母以孝敬老人之名抢走了。 其他的陪嫁也没多少好下场,大部分都被送到宫里给姑姑做打点,踩着母亲的嫁妆,吃喝都用母亲的钱,偏偏那国舅府的人还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厉害。 果然是人心恶毒! 叹息一声,如今再看到这些东西,何令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难过归难过,眼下算算日子,渣爹上门提亲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前世的一切罪孽皆因那桩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所起,因此这一回,何令颐说什么也不会让母亲嫁过去的。 因此有意无意的就提了一句。 “池大姐姐好福气,有如此多的好东西,难怪碎了海玉盏也想着饶了那沈小姐,不知道将来哪户人家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迎你入门,定是能家族昌盛,子孙兴旺的。” 人都爱听吹捧的话,池归晚也不例外。 诸如此类的话,她从小到大没少听,虽说阿娘走的早,但父亲后迎进门的继母郭夫人对她也是关怀备至的很,因此说她生在福乐窝里,也一点没错。 眼神中多了丝得意,继而就淡定的说道。 “我娘去世前,给我已经订了门亲。” “哪户?” “镇国将军府乔家的二公子,乔小将军。” 镇国将军府,满门荣耀。 就说这位乔小将军,也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 这郭夫人和池归莹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推她母亲入火坑不说,还抢了乔家的姻缘。 也不知池归莹每每在乔家享受和乐美满姻缘的时候,会不会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占了别人的福气不说,还要夺走别人的命! 真是恶毒到家了! 眼波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恨意,怕面前之人发现,何令颐只好低头饮茶盖过心中的怒气,谁知茶水还未饮尽呢,就听外面来人了。 脚步匆匆,面色担忧。 来人正是母亲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拂冬,面圆人和气,最是爱笑,但此刻却满脸乌云密布,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着急说道。 “姑娘,乔家来人了。” “来就来,怕什么,替我换身衣裳,我这就过去。” “不是的,姑娘,乔家……乔家是来退亲的!” 第5章 上门退亲 “退亲?!” 池归晚的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八度,别说是她了,就是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纤春都有些不可置信,连忙走到拂冬面前就神色紧张的问道。 “怎么回事?去岁乔老太太来家小坐的时候都还在商量姑娘和乔小将军成亲的日子呢,怎么翻过年来就说要退亲?原因呢?可有说?” 丫鬟拂冬也是一脸的无奈,摇摇头就哀戚的说道。 “消息是从老爷房里传出来的,我听秀芝姐姐说是因为咱们姑娘的……名声不太好,乔家那边有意见了,今年又闻乔老太太遇病,怎么看也不见好,找人算了以后说是咱们姑娘的八字与之相克,若是强行嫁娶,只怕会有灾祸,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呢,何令颐就被一声响给惊了一跳。 转头看去,母亲已经把手里的茶盏给碎了,原本姣好的面容顷刻之间就怒气冲冲,讥讽的说道。 “退就退,找什么劳什子的借口,说我命格相克老太太,他乔家怎么不说我嫁过去要家破人亡呢?可笑至极,拂冬,你去告诉父亲就说这亲事退定了,不是他乔家上门提的,是我池归晚不屑嫁!” 她这炮仗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炸,难怪这么多年总是吃亏的厉害。 两个丫鬟着急的很,何令颐叹息一声,但转而就镇定了下来。 想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郭夫人和池归莹的手笔,她们二人巴不得这桩亲事退了,好自己去嫁! 越是这般算计她们,何令颐越是不能让对方得逞,于是按住了气恼中的母亲就冷静的分析说道。 “池大姐姐,这里头透着蹊跷,你没看出来吗?” 一句话,就让池归晚的怒气被压制了不少,疑惑中带着些不解,“乔家都登门了,还能有错?” “据我所知,乔家可是与海伯侯府齐名的人家,在外名声也好,既然应了这门亲,自然是不会随意退掉的,依照纤春姑娘的话,去岁老太太都还好好的,今年怎么就突然病了?还冒出来个不着四五的算命先生,张口就说八字相克,要我说,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你嫁进乔家才会设此局的,你若是真信了,还退了亲,只怕是要亲者痛,仇者快了!”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旁边的两个丫鬟佩服不已,连连点头。 “何小姐说的是,姑娘别着急,咱们先筹划清楚了再做打算!” 池归晚狐疑不决的看了一眼何令颐,她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谁吃饱了撑的要来算计她的亲事呢? 一时间还真没头绪。 “池大姐姐没有怀疑过这家里的人吗?若是你的亲事黄了,谁又能渔翁得利呢?” 何令颐委婉的提醒了一句,谁知母亲却不信,脱口而出。 “你胡说!不可能!” 她的声音之大,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愣住了,尤其是何令颐,她痛心疾首的看着母亲,若非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折磨,她也不敢相信最亲近之人就是害她们之人。 可眼下,她又不能自爆身份,所以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转而对着丫鬟拂冬就吩咐说道。 “拂冬姑娘,麻烦你去再探听一番,看看池侍郎的态度,两家亲事缔结多年,不可能说散就散,想必今日只不过是先说明缘由,咱们还有时间来筹划。” 大约是何令颐身上的镇定平复了她们的担忧,丫鬟拂冬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先离开了。 而纤春则让外头的小丫鬟进门来收拾残局,她扶着自家姑娘与何令颐去往书房稍坐。 换了个地方,气氛也没有刚刚那般剑拔弩张。 何令颐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安慰的口吻就对池归晚说道。 “池大姐姐妙龄正盛,无论嫁到哪里都自然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是这桩亲事毕竟是过世的海夫人给你定下的,就为这,你都应该多多思量,再做决定不是吗?” 搬出了亡母,池归晚的气恼也没有刚刚那样多了。 她目色复杂的看着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脑子里跳出来的那个想法实在让人惊恐。 郭夫人,她的继母。 这么多年来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又和颜悦色的,便是父亲发火生气,她也是一贯护着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是她算计自己的亲事呢? 池归晚想不明白,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顿时如同泄气之人,带着三分无奈的点点头,“先听拂冬的消息吧,这亲事确如你所说,是阿娘给定下的,不好就这么轻易退了。” 听到她松口,丫鬟纤春感激不已的看了何令颐一眼。 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表面看人前人后都多有体面,可实则一个知心闺友都不曾有过,那些前来结交的小姐贵女们,不是冲着侍郎府就是冲着海伯侯府。 可谓是假模假样的厉害! 她做丫鬟的也曾提醒过不少,可每次都被二小姐和郭夫人给三言两语的哄过去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自家姑娘这动不动就与人吵嚷争闹不休的性格。 惹的府里老太太和老爷早就不喜了,连带着海伯侯府的舅舅舅母们也给得罪透了,真真是花团锦簇的背后满是荆棘。 偏偏自家姑娘还意识不到,全然烂漫心性。 所以难得遇到何小姐这么个真心为姑娘的好友,丫鬟纤春自然对她印象好极了。 “何小姐且坐坐,我再去端盏静心茶来,喝了去去火。” “好,你去吧,我陪着池大姐姐。” 丫鬟纤春点点头,很快就去了屋外,书房里徒留二人,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何令颐从她眉宇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母亲躲在房内忧愁不已的样子,难过又心疼,这一劫,无论如何她都要替母亲挡过去才行,所以开口就问了一句。 “池大姐姐的姻缘早定,但府里还有池二姐姐呢,她未曾定过亲吗?” 侍郎池云敬并非好色之人,这么多年了房里也就有过两房夫人。 原配海夫人离世半年后,迎了郭夫人进门。 她一进门就有身孕,先生下二小姐池归莹,而后又生了独子池归肇,期间还给夫君纳过两房姨娘,可惜,一个难产而亡,一个病故多年。 因此,侍郎府的后宅干净的很,一个庶出的孩子也没有。 第6章 招人眼红的好姻缘 当初她年纪还小,曾在国舅府听祖母与客人吹嘘过几句。 说亲家郭夫人贤惠知礼,掌家有方,体贴孝敬,总之什么好话都说过一遍,她也曾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这位继外祖母真真是这般的好。 可等日子慢慢过下来才知道,有些人,惯会披着羊皮的做恶事! “未曾,二妹妹小我一岁多,如今离及笄还差半年呢,母亲说等及笄礼后再考虑人家。” 听到这话,何令颐就愈发肯定了。 先用八字之说坏了母亲的亲事,而后用手段毁了母亲清白逼她嫁去吕家,等尘埃落定了再登门与乔家商谈亲事,反正都是池家的女儿,又有端庄大方,聪慧从容的名声在外,乔家也很难拒绝这门亲。 李代桃僵,耍得好手段!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你莫不是怀疑是母亲和二妹妹动的手?” “是。” 何令颐直言不讳,反正刚刚在荣馨阁的时候,她就揭穿了二姑娘池归莹的真面目,此刻也不怕再说她些。 见对方如此肯定的回答,池归晚沉默了。 “镇国将军府,功勋人家且手握实权,乔老将军和乔大将军都在边关镇守,家中乃是乔大夫人做主当家,她出自名门孔家,从来都是汴州官眷中翘楚,且子女皆有,若是嫁过去,上无公婆打压,下无衍嗣压力,人丁简单又权重,这样的人户可以说汴州少见,谁眼红都正常,尤其是比别人多一些近水楼台的池家人,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她们俩!” 池归晚看着何令颐,情感上她是无法信服这番话的,可理智上却又让她有些动摇。 难不成,真是她们? “池大姐姐不信,也正常,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母女姐妹,可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此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呢?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比起她们俩,我与你可从未深交过!” 何令颐听到这样略有防备的话,心里平静异常。 母亲若真是能这样一直对人设防就好了,也不至于走上不归路,于是眼神中带着些心疼,而后动容的说道。 “我无爹娘,从小就在祖父身边长大,人心算计见识过不少,早就练得一副铜墙铁壁之心,只是实在不忍池大姐姐这样心思直爽之人被骗入局,不得善终,所以我才仗义相帮!” 被骗入局,不得善终? 这话说的池归晚都有些害怕了,打小她就没吃过苦,因此对什么都是抱有最好的期盼,若真是如她所言,那自己日后岂不是要过的很惨? “听闻何大儒精通谋算之策,曾为我朝算过国运,三年五大事皆应了验,难不成,何妹妹也学会了算人命运之事?” 池归晚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猜想。 何令颐的脑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些过去祖父的教导,好啊,这理由足够了,有祖父珠玉在前,她这个丫头片子,即便是算不来国运,算算人命总该是信手拈来的。 于是笑着点点头就应了这话。 “祖父不让我对外说,毕竟算这些容易折寿,所以池大姐姐帮我保密的好。” 如此一来就能说通了,池归晚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深信,可不知为何,何令颐的话在她这里却保真的厉害,当即讲义气就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就是!” 丫鬟纤春泡壶茶的时间,进屋就看到了自家姑娘对何小姐一脸的推心置腹,她正疑惑着呢,就见拂冬旋风似的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着刚打听来的消息。 “老爷不同意,说此事过于荒唐,乔家也自知理亏,所以愿意对外说是乔小将军私德不修惹出来的退亲事宜,且聘礼留下一半给咱们姑娘做添妆,如此一来,姑娘就是再嫁也不会名声受损了,老爷说要想想,所以乔家的人先离开了,但是秀芝姐妹说,他似乎动摇了。” 那是当然。 何令颐心中不屑至极,她的这位外祖父对后宅妻妾之事确实没兴趣,可他对于如何往上爬却一步一步谋算的极好。 此番退亲,不但能卖乔家一个人情,还能全了脸面,又得巨额的进账,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他会不答应才怪! 如今说的想想,不过是装点慈父模样罢了。 说不定乔家还会再添些筹码,如此一来,这女儿嫁不嫁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过错方不在侍郎府。 见此,池归晚忽而认真的对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 “何妹妹,此事你怎么看?” 她难得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即便是存了些许疑窦,但有总比没有好,这才开口询问道。 何令颐镇定自若,把此事关联之人统统想了一遍。 要想让池云敬改变想法,不如从根本--乔家下手,倘若他们不退亲了,那这门亲事就还是母亲的保命符。 可乔家,她拢共也没去过几回。 还都是年幼时候,所以除了乔小将军熟悉些,其他的一无所知,因此要么就是找到与之旗鼓相当的海伯侯府亲自出门迂回,要么就是借由什么特殊时机帮着乔老太太化解危机。 此事或可能解! “亲事是海夫人定下的,里面少不得有海伯侯府的面子,池大姐姐要不往你舅舅家去一趟,说明此事缘由,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海伯侯府只有男丁,没有女儿,所以促成这门亲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最合理的,结果却见池归晚一脸尴尬,随后有些惭愧的说道。 “三年前,我说错了话,害得大表哥丢了御前的职位不说,名声也受损严重,自那之后,我与舅舅舅母就起龃龉了,逢年过节也没了来往,这时候凑上去,他们肯定不会理我的。” !!! 难怪,郭夫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母亲,原来是把她的后路都给断完了! 海伯侯府,这样大的靠山,也能说倒就倒了? 何令颐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可转念一想,郭夫人只怕是从嫁进来开始就算计着母亲了,先把她养得刁蛮任性,名声俱毁,再断她与海伯侯府的血缘至亲,接着李代桃僵,调换亲事,最后再一点点的水滴石穿。 即便是她们母女死在了国舅府,也无人会说一句郭夫人的不是。 占了所有的好处,还能过得这般顺心如意,哪有这样的道理,眼睛一转,一条计策就上了何令颐的心头! 第7章 装病 “池大姐姐装病吧。” “啊?为何?” 池归晚主仆三人都有些不明白,这种时候装病岂不是更要坐实那八字相克的无稽之谈,那这门亲事还怎么保留下来? 因此皆是一脸茫然的看向何令颐,她倒是从容,清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算计的味道。 “今日乔家上门,少不得有人要借此事散些谣言出去,抢在她们前面我们先把消息递出去,就说池大姐姐自从听闻乔家老太太生病以后就一直在潜心礼佛,背地里甚至听从了方士之说,打算净化身体,为乔老太太放血做药引治病,此前都是强撑着,今日听闻乔家登门说老太太病重了,一时间怒火攻心,少不得就倒下了。” 池归晚吃惊的看着何令颐,顿时有些心虚。 乔老太太生病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不过派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后就没怎么过问了,眼下要让她演出什么潜心礼佛,放血治病,还怒火攻心的倒下。 说实在的,她觉得难为情。 “这,这不是诓人吗?” “诓不诓的,都是后话,眼下一定要让外头的言论都向着池大姐姐才好,否则要是真的坐实了八字相克,你日后的姻缘问题就麻烦了。” 何令颐并没有夸大其词,这话两个丫鬟都听得出来。 她们皆是海夫人在世时精挑细选出来培养过才送到女儿身边伺候的,年纪较池归晚要大上两三岁。 因此,她们明白,后宅女子的名声若是受损,轻则自身利益难保,重则家族皆受牵连,想要跳出这陷阱,唯有布置一个更大的坑,把众人都给陷进去。 这样一来,别人挣扎向上走的时候,她们才有机会跟着一并逃出生天。 丫鬟纤春点点头,十分认可何令颐的说法。 只是自家小姐这气色,这身体底子,加上今早还在荣馨阁内大发雷霆,一看就与那气虚病弱的形象并不符合。 结果她还没开口呢,就听何令颐指着窗外的那些奇异珍贵的花草说道。 “纤春姑娘,若我没看错的话,院子里有海心沙棠,那东西寻常无毒,但若是碰了茶,就会让人有中毒体弱的效果,对吗?” 纤春微启朱唇,显然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南州大儒之家,什么世面没见过,想来这些奇珍异花也都记录在册了吧,所以就点点头说道。 “何小姐所言正是。” “趁现在旁人不注意,去弄点来给池大姐姐服下吧,做戏做全套,要让乔家无话可说!” 纤春眼中满是担忧,这些花草的作用她打小就记得清清楚楚,原本是海夫人为了保自家女儿性命的,现在竟然要用来自服吗? 一时间她有些不太确定。 谁知下一秒,何令颐手起刀落,拔下池归晚发髻上的金簪就对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划了几道,顿时间血流如注。 “你做什么?” 纤春和拂冬立刻冲过来就要给自家姑娘止血,可何令颐却阻止了,眼神中满是镇定,而后对着母亲就破釜沉舟的说道。 “成败在此一举,池大姐姐若是不信我,那我赔你几道伤就是!” 池归晚脑子乱作一团糨糊。 但不知道为何,她对于何令颐的信任与怜惜却增添了不少,转而对着两个丫鬟就吩咐说道。 “照何小姐的吩咐去做,要快!” “是!” 伤都有了,若是不照做,岂不是白出那么多血? 很快,池归晚就饮了那放有海心沙棠的茶水,不过片刻脸色难看的厉害,惨白中带着些灰意,不知道还以为是不是真要重病而亡了呢。 至于手臂上的几道划伤,池归晚则用海心沙棠的花叶敷在上面,止血效果极好的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着。 很快,那几条疤就变得难看异常,好似陈年旧疾。 “快,扶池大姐姐去歇息,纤春姑娘,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势力,把消息快速的散出去,尤其是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一定要让他们主子都知晓这里的情况。” “拂冬姑娘,你蓄蓄泪,绕着人多的地方跑跑,把这消息散给家里人听听,再去池侍郎的院子里哭求一番,但千万不要露出已经知晓退亲之事来,明白吗?” 二人皆是有谋算的丫头,所以何令颐的话记在心上,很快就去做了。 等人走后,何令颐则小心翼翼的收拾残局,将一切都归为原位后,才走到池归晚身边,心疼的说道。 “池大姐姐受苦了。” 池归晚此刻觉得五脏六腑有种说不出的疼,虽然不至于到打滚的程度,但与刚刚完全就是两样。 以她的脾气决计做不出这样的算计来,可她现在却不得不干,叹息一声,看着何令颐就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说来也奇怪,我竟对你能言听计从到如此地步,反而还觉得你不会害我!” 何令颐被她的这番话给震住了,转而多了些激动。 你是我母亲啊! 我当然不会害你! 可惜,这话只能在她心里不停的喊着,嘴里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只能是紧紧的抓着池归晚的手,安抚的说道。 “池大姐姐放心,我若害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令颐的表情让池归晚的腹痛变得稍微缓解了些许,她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条件的信任一个“外人”,这在她平安顺遂的十六年里,还是头一遭呢。 很快,外头就谣言四起。 郭夫人想散的话都还来不及走出院子门呢,就有了另一种说辞在外头无限蔓延着。 加上池家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所以这“池大姑娘为救夫家老太太”的戏码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们添油加醋的,就差没说拿人肉做药引了。 有的感慨这池大姑娘还真是心肠善良的女子,还没嫁过去呢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堪为女子楷模。 有的则怀疑这方士的话到底真假如何? 是不是真的以血做引,亦或者是以人肉做引,可起死回生? 总之,事态朝着何令颐想要的方向而去,很快,退亲一事就有了转机。 第8章 看清真面目 海伯侯府来人了。 正是侯夫人秦氏身边跟随多年的庞嬷嬷,她曾是秦氏的乳母,后跟着秦氏陪嫁到了海伯侯府,这么多年都跟在她身边管家理事,因此一看就是明事理,却又不谄媚的性子。 乐升院中。 郭夫人让人奉茶,却被这位庞嬷嬷不动声色的给拒了。 “侍郎夫人客气,茶不必上,老奴今日来是想看望一下晚姑娘,叨扰夫人了。” “庞嬷嬷说的什么话,海伯侯和侯夫人记挂着大姐儿也是理所应当的,前些日子她都还同我说想登门去给舅舅舅母,表哥赔罪呢,只不过却碰巧遇上这事了,哎,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所以才会着了那方士的道。” 说着就叹息了一声,脸上皆是对池归晚的担忧。 她嫁进侍郎府也有十几年了,这些日子对池归晚的用心良苦,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汴州城里谁不说一句她这个继母当得仔细,教养前头夫人留下的姑娘跟自己亲生似的。 海伯侯府虽然没吭声,但这么多年来还是将郭夫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因此庞嬷嬷也没有为难之,只是仍旧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并没有附和。 见此,郭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佯装用帕子擦擦泪角,随后就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我亲自带嬷嬷过去瞧吧,大姐儿自病了以后,整个人都不爱说话了,怕她言语间不当,说了什么话叫嬷嬷难受就不好了。” 庞嬷嬷蹙眉,表情有些严肃。 继而对着郭夫人就纠正的说了一句。 “夫人多虑了,老奴一介奴仆,主子便是呵斥也属正常,我做什么要难受?” 郭夫人哑然,这海伯侯府里出来的人物果然不好纠缠。 三年前才断了这条路,如今可不能叫她们旧火重燃的好,否则岂不是白折腾了,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句。 “是,嬷嬷说的是,走吧。” 郭夫人亲自引路,庞嬷嬷也没什么好说,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池归晚所居的似锦院,看着院名的牌匾,庞嬷嬷心中有些动容。 这字还是大姑娘在世时亲自题写的呢,可惜,那样的好才情却不长命。 跟着郭夫人一路向里走,路过那些花草树木栽种的地方,看着它们都养得好好的,庞嬷嬷心里也落了些放心,看样子,海姑娘并没有吃苦,否则院子里的花草可比人还不耐折腾。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正堂前。 丫鬟纤春掀帘出来就看到了郭夫人和庞嬷嬷,激动之余就问了一句。 “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侯爷夫人知晓我家姑娘病了的事情?” 她表现的格外诧异,郭夫人神色有些不虞。 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所以还未等庞嬷嬷开口呢,郭夫人就先一步打断说道。 “你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说胡话了吧,侯爷和夫人什么时候不疼大姐儿了,不过是府里事头多这才耽误了几日,这不,亲自遣了庞嬷嬷来,就是为了看看大姐儿怎么样的,今儿呢?大夫让吃的药吃的还好吗?” 话里话外的,看似是在给海伯侯府打圆场,但实则却是挑拨离间。 这人病了都好几日了才来看,还不是亲自来,只是叫个嬷嬷来,怎么看都知道还在气恼中。 也是,侯府嫡长子的前程何等重要,她三言两语的一通诬陷就害得人郁郁不得志这么些年,别说是舅舅舅母了,怕就是爹娘也得生好大的气才对。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舒坦了不少。 进了内屋,就走到八仙桌前,端了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随后走到池归晚面前就一副慈母做派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大姐儿都病瘦了,这药啊大夫说得吃上两月才能好呢,快,母亲喂你,张嘴吧。” 自打“病”了以后,外头的一切就如同令颐所预料的那般。 她的名声才刚刚好转起来,隔壁的二妹妹就动了心思。 听闻特意去大相国寺为之祈福,结果却不慎从阶梯上滚落下来,撞得头破血流还不肯离开,如此的姐妹情深,倒是一度成为了汴州热闻。 知道的呢说是池家教女有方,两个女儿皆有情有义。 不知道的呢则是吹捧池家二姑娘为亲姐祈福受伤乃是真性情所致,而池家大姑娘却偏听偏信方士的不善言论,导致城内不少人家争先效仿,一时间引来割肉放血之潮,乃是居心叵测。 总之,说法不一,言论各异。 话一点点的从纤春嘴里传到池归晚耳中,她也是全然没想到,二妹妹的心思竟然会被何令颐给猜了个底朝天。 所以自觉回想从前的许多事,心里也开始有了些觉醒。 每一回她在外与人争执,原都是些小事,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饶人,非得要二妹妹出面说和才肯罢休。 长此以往,自然人人都道,侍郎府内的大姑娘跋扈刁钻,二姑娘贤惠得体,还真是踩着她的名声一点点的往上爬呢。 想到这里,池归晚对郭夫人的热情,比之从前可就消磨了不少。 “女儿如何,做娘的难道会一无所知吗?” 何令颐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这一回当着庞嬷嬷的面郭夫人又惺惺作态起来后,她觉得厌烦不已,因此推了推那药碗就说道。 “不想喝,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是自己吓自己才发的邪,乖,吃了药就好了。” 郭夫人劝解的同时就把勺子往她嘴里送,结果触了池归晚的逆鳞,她抬手一拍,郭夫人顺势把药给撒了,随后还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就说道。 “大姐儿,你推我……” 话到一半,又佯装失言的表情,随后回头对着庞嬷嬷苦涩一笑便说道。 “病中脾气大些,庞嬷嬷别见怪,但大姐儿从前不这样的。” 一句话,就把池归晚又给安了条不敬继母的罪名,便是旁边的丫鬟纤春看了都觉得替自家姑娘委屈,但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哑巴亏她们吃过太多太多。 可从前,姑娘自己都察觉不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 不似现在,纤春看到自家姑娘眼神中的失望和薄怒,有一种总算是看清这一家子人真面目的通透了。 难免慰藉了三分。 第9章 她知错了 “出去,我不想见人。” 池归晚仍旧一副居高临下,不容人的表现,令前来探望的庞嬷嬷多有失望,原想着过了三年,晚姑娘也该长大些,心性稳定些了,可谁知道还是一样的脾气。 当即让人放下补品后,就平静的说道。 “侯夫人听闻晚姑娘病了,所以特意让老奴送这些东西过来,毕竟是血亲,也不好就这么断了,但姑娘既然不想见人,那就好好修身养病吧,老奴先告辞了。” 说罢,就行礼退下,走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给池家留。 她越是这般来去匆匆,郭夫人越是高兴,可还要装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池归晚就开口劝道。 “好好的机会,大姐儿怎么又给错过了,毕竟是你舅舅家,来往勤谨些,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病着,心烦,母亲就不要说了,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池归晚懒得与之虚以委蛇,干脆就翻身对着里面睡下了,如此不恭敬的样子,正如五六岁的孩童撒娇撒痴的模样。 可那是孩子,旁人看了会觉得童真有趣。 池归晚已经十六岁了,还这样,那便是品德不行的问题。 郭夫人满意极了,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愿再多待,又抹了抹泪,唉声叹气的离开了似锦院。 走的时候恨不能让家里的下人都瞧见自己的委屈,而寝屋中,床榻上,池归晚默默的流了两行清泪。 终究是她识人不明啊! 这么多年了,被人当枪使不说,还掏心掏肺的相信她们,当真是愚不可及! 纤春和拂冬都知道自家姑娘伤心,默默的陪在身边,不发一语。 侍郎府外,长兴街上。 庞嬷嬷坐着软顶小轿正往海伯侯府赶去,结果却被一衣衫褴褛的小孩给拦住了去路。 “行行好,贵人赏口饭吃吧。” 庞嬷嬷听到这话,掀帘看了一眼,天子脚下这样的行乞也怪可怜的,于是就对那孩子招招手,拿了随身的一小吊铜钱就放在他的破碗里,心平气和的说道。 “买点吃用去吧。”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小乞丐凑近的时候对着她低声耳语了一句,“大姑娘有难,请速往刘家馄饨摊一趟,有要事相商。” 说完,人就跑得没影了。 留下庞嬷嬷一脸的错愕,大姑娘?说的是谁? 她们海伯侯府可没有姑娘,难不成是刚刚才看望过的海姑娘? 一时间疑窦丛生。 可为免出差错,庞嬷嬷不敢不去,而后对着抬轿的几个小厮就说了一句,“突然想起来,夫人说要吃刘家的馄饨,我们过去买两碗吧。” “是,嬷嬷。” 长兴街上,人头攒动,无人会在意这顶软轿去了哪里,很快,庞嬷嬷就到了刘家的馄饨铺子。 做生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见着庞嬷嬷来,立刻就往里面请。 等进了门,从外面半遮掩的屋门,庞嬷嬷才看到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随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何小姐?” “是我,嬷嬷好记性。” 何令颐曾去过一次韩尚书令的家里做客,那时候海伯侯夫人秦氏也在,这位庞嬷嬷同样随行,席面上有人介绍过她,毕竟是南州大儒唯一的血脉,因此庞嬷嬷印象深刻。 随后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的就问了一句。 “小姐与我相约,为何要挑这地方?” “诸如酒楼一类的,进出皆是权贵,庞嬷嬷身份放在那里,只怕有些事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嬷嬷别计较才是。” “不敢,小姐所为何事?晚姑娘有什么难?请直言相告吧。” 庞嬷嬷既来了,路上就想得有些明白。 郭夫人不肯放她与晚姑娘单独说话,只怕是心中有鬼,因此这位何小姐的出现,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毕竟何小姐住在侍郎府上闺学的事情,她清楚。 而后,何令颐也不多废话,径直就说道。 “此番池大姐姐生病,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乔家前些日子登门,以老太太病重,池大姐姐八字相克为由想要退亲,池侍郎和郭夫人虽然说再想想,但八成是要应下了,大姐姐无力自保,对外又联系不上人,只能做此下策,还望庞嬷嬷能将此书信送呈至侯爷和侯夫人面前,池大姐姐说,她知错了。” 一番话,信息量极大。 饶是庞嬷嬷也没想到这里面有如此多的弯弯绕,于是虚掩了情绪就对着何令颐镇定自若的问道。 “这话当真?” “乔家门户在汴州城那是响当当的,这桩亲事更是海夫人临终前特意为池大姐姐挑选的,人为鱼肉之时,自然有多双眼睛盯得死死的,庞嬷嬷在后宅见过的腌臢事比我吃过的米还多些,想必也该明白背后是什么缘由了,池大姐姐亲服了海心沙棠的花叶,这才拖延到今日,若海伯侯府不肯出手相帮,那便是池大姐姐的命了。” 何令颐叹息一声,她此刻是真的为母亲做的蠢事而感到羞愧。 多好的靠山,听闻她生病就派了心腹嬷嬷来看。 即便是自己相邀在这不起眼的馄饨铺子,对方也应邀而至,可见对母亲还是存了照顾的念头。 此番若真是将海伯侯府给得罪狠了,不得人帮忙,也怪不了人家,那她们就只能另想办法。 总而言之,这乔家的亲事不能退。 即便是要退,那也要等到渣爹提亲结束以后,板上钉钉了,再行打算。 “海心沙棠?晚姑娘不要命了?” 庞嬷嬷大惊,她刚刚看到晚姑娘一脸苍白,还以为是真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原因,一下子心中就慌乱起来。 拿着信封的手,不由的抖了抖。 想起海夫人临终前拉着她们侯夫人苦苦哀求的样子,她也于心不忍了,所以神情严肃的就对着何令颐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多谢何小姐提醒,此事老奴会与我家夫人禀明的,你回去告诉晚姑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海伯侯府的血脉,勿要再伤己身以求目的了。” “好,我必定转达池大姐姐。” 二人分别后,庞嬷嬷先提了馄饨离开,过了约莫两刻钟,何令颐才带了纱帽出了门,一切水波无痕…… 第10章 海伯侯府出面 似锦院。 夕阳的余晖撒在院内的花草树木上,显得流光溢彩不少。 屋内,池归晚心思冷了大半,力气也跟着散了不少,恹恹的躺着不想动弹,直等到何令颐回来了,她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才亮了些许。 “怎么样?还顺利吗?” 何令颐点点头,“信交给庞嬷嬷了,她让我告诉大姐姐,不管怎么说海伯侯府都是你的血亲,让你静心等候就是。” 闻言,池归晚一阵鼻酸。 若非何令颐的劝阻,只怕她现在已经退亲成功,且不论乔家这亲事好与不好,但总归是如了郭夫人和二妹妹的愿。 她不蠢,静心下来想了那么多,早就想明白了。 自己的存在是碍着她们的路了,所以才会这样想方设法的给她设陷阱,过去跳了那么多,这次要不是何令颐伸手拉了她一把,只怕自己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于是眼泪在眶里打转,拉着何令颐的手不知该如何说。 何令颐明白,母亲这是想通了,早看透早避开祸端,她们算计了别人这么多,也该让她们尝尝看被人算计的滋味。 心中有了谋定,但一切还得等海伯侯府的消息才行。 夜幕低垂,月色皎洁。 海伯侯府内的羊角宫灯早早就挂起来了,从廊下一直到内堂,昭樾院内,侯夫人秦氏等自家侯爷已经多时了。 见他进门,立刻迎了上去。 海伯侯如今正是壮年,若非因为伤病过甚的缘故,也不会从前线退下来,因此,人看上去还是孔武精神的,只不过因着在汴州城内富贵滋养多年,又多了层权势榜身的味道。 “怎么了?着急叫我回来?” 夫妇成亲多年,秦氏也知道海伯侯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所以犹豫归犹豫,但还是把信拿了出来,随后就解释说道。 “今日我让庞嬷嬷去侍郎府看看晚丫头,结果全程那郭夫人都在,也就没说什么话,谁知庞嬷嬷离开后被南州何家的小姐给引到了馄饨铺子,之后把晚丫头的处境给说了个清楚,这信是晚丫头给我们的,侯爷,她怕是真遭难了。” 海伯侯吃惊,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妹妹死后就留了这么个外甥女,当年之事气恼归气恼,但也不至于真要与她个孩子计较到死,所以听到夫人的话,他立刻就打开信看了起来。 字迹是外甥女的没错,只不过力道看着弱了不少。 上面言辞恳切的为当年之事给海伯侯府上下道歉,随后又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之艰难。 “乔家一门亲,虽非我之念,但阿娘临终遗言,归晚不敢忘,因此还望舅舅舅母能看在血亲的份上出手相助,归晚感激不尽,待事情圆满解决后,必定亲自登门跪叩亲人。” 这话若是以前的池归晚必定不会写出来,但何令颐在旁边念着,她就是不动手也不行。 果不其然,看完信以后的海伯侯就怒了。 这外甥女再怎么不好,也是他们海伯侯府的血脉,怎么能被人欺负至此呢,八字相克,上门退亲,乔家还真敢说啊! 于是气得胡子都歪了不少,对着秦氏就说道。 “我记得当年薛神医留下了三粒救命用的回魂丹,去,拿一粒来,我这就送到乔家去,顺便问问,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睛的狗道士,竟然敢如此编排我外甥女的八字!我剁了他喂狗!” 语气之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秦氏明白此事耽误不得,早早就把药丸准备好了,这里面固然有为了挽回这门亲事的缘由,但也有想要报答当年乔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若非他出手,只怕如今的海伯侯就成自己儿子了。 因此,秦氏并不吝啬这救命的药丸,哪怕它价值千金。 拿了药丸,海伯侯正准备往外走呢,迎面就赶上了两个儿子来请安,见自家父亲怒气冲冲的,似乎是要找人算账,当即就问道。 “父亲,这是要去哪儿?” 开口的是海渝,侯府二公子,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前些日子做了太子亲卫,更是意气风发的厉害。 谁知他的话才说出来,就被海伯侯冷哼一声。 “亏得你还天天跟乔家小二在一起玩闹,他要退你表妹的亲,你知道吗?” 海渝惊讶了,这话他可从来没有听乔二提起过,于是拦了海伯侯的去路就问道。 “父亲是从哪儿听来的?会不会是谣传?” “谣传?你表妹都托人写信来求助了,你还说是谣传,等我这就去乔家问问,要真是乔二那小子出的主意,看我不狠狠收拾了他才行!” 说罢,就快速离开。 旁边站着的稳重之人,正是海伯侯府的大公子海津。 原本也是璀璨耀眼的性子,但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就拘在家中不爱出门了,性子也跟着沉闷了不少,见到父亲匆匆而去,他立刻对着弟弟就吩咐说道。 “跟着去,别让父亲把事闹大了,对表妹的名声不好。” 海渝向来最听大哥的话,于是快步赶了过去,侯夫人秦氏心疼的走到大儿子面前就叹气一声。 “我儿大度,你表妹遭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但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大公子海津摇摇头,表情上并无波澜。 “当年的事,表妹年纪还小,被人撺掇几句记不清也是有的,我不怪她,女子名声重要,若是乔家真退亲了,只怕她日后谈婚论嫁会艰难,儿子知道轻重,不会说什么的。” “好,好,我儿好啊。” 秦氏除了说这话,别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当年之事,断了儿子的前程不说,连带着继任侯爵位子的机会也给葬送了,所以说不生气绝不可能。 但此事事关外甥女一辈子的幸福,她们也不能真就不闻不问,那样岂不是伤了血亲,日后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老侯爷和小姑子。 马蹄飞驰,路上仍旧灯火辉煌。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所以夜晚有夜晚之景。 可惜父子俩谁也没兴趣逛,直奔到镇国将军府后,小厮见来人是海伯侯父子,连忙就迎了进去。 眼里满是疑惑,瞧其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是上门找茬呢! 第11章 人活了,亲事依旧不变 “你们府上主事的人在吗?” “在在,侯爷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你们镇国将军府做了亏心事,不就等着我上门来理论吗?” 海伯侯怒意冲冲,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门口的小厮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陪笑着把人往里头引,反而是二公子海渝一边走,一边凑到父亲身边就劝慰说道。 “父亲要问话也低声些,此事事关妹妹的声誉,我们既然还没得消息,说明乔家也没有大肆声张,别毁在我们手里,那才是麻烦。” 海伯侯气恼归气恼,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所以压住气愤后,对前来接他们的管家就说匆匆前来拜访是送药。 乔家上下对于老太太那叫一个敬重,否则也不会为了迷信之谈走到要退亲的地步了,因此听到了海伯侯的来意,快着就迎进内堂。 乔老将军,乔大将军皆在边关镇守,府内就是乔大夫人当家作主,上孝祖母,下教子女,还要替小叔子操办婚事。 因此可以说是长嫂如母,撑起了一个家。 看到她神色疲惫却又迸发希望的样子,海伯侯纵有千万句要骂出口的话,此刻也不能说了,随后就递了药丸过去。 “这是薛神医留下的回魂丹,你给老太太用一粒,应该会无事的。” 薛神医早已驾鹤西去,所以他的东西世间难寻。 难为海伯侯竟然能拿出来替他们救人,那乔大夫人当即对着海伯侯就行礼说道。 “伯父厚恩,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可差遣之处,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国治礼法,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武将人家的媳妇,说话的底气也硬。 海伯侯听了心里舒坦不少,这样好的人家,外甥女就是嫁过来了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偏偏就是遭小人撺掇,差点坏事。 于是面色一拉,又问了一句。 “乔二那小子呢?” “去城外道观给祖母求药,还未回来呢,伯父有事吗?” “哼,我瞧他是老子不在家中,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外甥女哪里不好,竟让他听信谗言佞语,要退了这门亲事,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夫人也差嬷嬷去看过了,病得厉害着呢,怎么?瞧不上我海家这门亲了?” 一番话说的甚重。 乔大夫人听了面色也有些难看,她出身孔家,面容仅占了个清秀,但多年养尊处优,管事理家下来,浑然天成一股不怒自威。 今日这些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难怪小叔子最近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估计就是为了这事。 “海伯父肚量大,纵使知道那小子好心办坏事也并未因此用药拿捏我们,这份情我记下了,等他回来一定让他上门去负荆请罪!海姑姑定下的亲事,我们乔家绝不会退!这一点,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做保,您放心就是。” 乔大夫人素来办事严谨,她的话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 因此,海伯侯的心情较刚刚来的时候平稳了许多,下一刻,就见乔大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快跑着出来,脸上挂满了喜悦。 “大夫人,老太太醒了!” 昏沉了近十日,镇国将军府都开始要准备丧仪冲喜了,结果没想到人醒了,定是因为服用了回魂丹的缘故。 乔大夫人千恩万谢,海伯侯也深感欣慰。 走这一趟,能救活乔老太太,海家父子俩也不枉此行,回去的路上,海渝在心中默念了好几次阿弥陀佛,还好乔二那小子不在家,否则,只怕此刻要皮开肉绽了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乔二那小子会想出退亲的昏招,少不得有你在背后撺掇,晚丫头害了你大哥,这事无可辩驳,但是你拿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做报复,你也不是什么磊落之人!你记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倘若这点气节都守不住,你也不配做我海伯侯府的子孙了。” 海伯侯骂得严重,海渝的脸上也挂着些羞愧。 当初大哥的前程葬送,他没少憎恶这个姑姑家的表妹,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被葬送前程的是自己,毕竟他行二,从小也没有承袭要肩负侯府的重担。 所以暗地里没少和乔二吐槽这位表妹的“各类事迹”。 刁钻,跋扈,古怪,不饶人,是非口舌多,还不明事理,不分黑白……总而言之,一切极尽贬低的词语,他都在乔二面前说过。 当时存的心思就最好让表妹嫁过去就遭到夫家嫌弃,让她也过过这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好宽慰大哥。 结果没想到乔二那小子竟然拿老太太的病来做文章,要退亲,他现在也觉得父亲骂自己骂得对,一时间有些无颜见人。 “对不起,父亲。”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晚丫头,要不是她此番托人送来消息,只怕等我们知道的时候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了。” 海渝自愧难当,随后就表态说道。 “我会亲自押着乔二去给妹妹道歉的,我也一样!” 儿子眼神中的坦荡让海伯侯看的心中舒坦了些许,他做舅舅的为外甥女保住名誉和亲事理所应当,但他作为父亲,也深深觉得对不住长子海津,因此不会轻易登池家门就是。 马蹄哒哒的响着,海家父子来去匆匆。 外人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还在街头巷尾传颂着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 三日后,乔大夫人亲自带着乔二公子和海伯侯府二公子登了池家门,来的时候,恨不能叫上礼仪队好让全城的人都知晓一下此行的目的。 乔二背上全是伤口,乔大夫人请了家法鞭笞了五十鞭。 所以今日登门,平常合身的衣裳都显得有些紧了,一看就知道绑了不少绷带。 至于旁边的海渝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腿和乔二对打的时候被踹伤了,此刻有些瘸。 池云敬和郭夫人在前厅接待了三人,都以为是不是又要来商谈退亲之事的,郭夫人内心激动的不行。 甚至还让人告诉了自家姑娘池归莹,于是厅后的屏风外,池归莹小脸微红的就等着,这一天她们母女可盼了好久! 今日之后,乔家与大姐姐再无瓜葛。 而她,也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乔家二夫人,从前过上让人羡慕的日子,美梦还没做完呢,就听乔大夫人开口了。 声音正派,态度恭敬,可惜话里的主角却不是她。 第12章 捉拿妖道归案 “我今日来叨扰池伯父,乃是事出有因,祖母病重,我们忙于照顾,二弟心急听了些妄言竟然就上门说退亲之事,实在是有违家训,因此我已经请家法收拾过了,今日押他前来,一则是给池伯父致歉,二则是想看看池大姑娘的病,三则就是想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两家的姻亲早就缔结,实在不好拖,正好祖母病着,借由二弟的亲事冲喜也是好事一桩,所以还请池伯父允准大姑娘出嫁,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敬之爱之,不容他人欺辱。” 掷地有声,措辞严谨。 乔大夫人的一番话,让池云敬陷入了沉默,而旁边的郭夫人则是错愕上了脸,怎么会? 她们不是该登门继续说退亲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要冲喜迎亲? 那她的二姐儿怎么办? 一时间千思万绪的涌了出来,扬了有些挂不住的笑就问道。 “这……乔家前后的说辞也太不一致了,我与老爷都有些糊涂了,究竟是要退亲还是要迎亲呀?” “郭夫人见谅,是迎亲。” 乔大夫人开口,乔二不敢造次,哪怕他心里早就对这个未来夫人有了不满的想法,可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呢,他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和前程去忤逆大嫂。 因此一直沉默着。 “那不是说我们大姐儿与贵府老太太八字相克吗?这要冲喜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郭夫人不死心,继续咬着此事不放。 乔大夫人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此刻看着郭夫人,即便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也都大致明白了,想到池家还有位郭夫人亲生的二姑娘,便知晓了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淡定回复了一句。 “那道士为骗钱财,四处胡言乱语,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请奏陛下捉拿此妖道归案,半日前大理寺说已经缉拿归案,估摸着很快就有结果了,也不知他是自己胡说八道,还是受人之托?” 听到这话,郭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妖道会这么说,自然是被人指使,她虽然是没有露面,但若是顺藤摸瓜少不得会牵连上。 这么多年了,她办事一贯小心谨慎,没想到临了竟然会栽在这里,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若是让乔家追究下去,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经营多年,可不能毁于一旦。 于是转而对着池云敬就帮劝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老爷也不必困扰了,乔大夫人不知道,小将军登门说要退亲那日后,老爷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有愧去世的海家姐姐,现而今好了,既然不退亲,那自然是要仔细斟酌着办的,海姐姐去的早,就留下大姐儿一个孩子,所以她的亲事不能马虎,不知道乔大夫人是已经定了日子了吗?” “暂未,我想先与池伯父商议看看。” 这郭夫人不愧是后宅打滚的妇人,张口就有了主意,进退有度的让人挑不出错来,随后冷静的回答着。 “这样啊,若是要为老太太冲喜,我们池家无有不应的,可是你们也知道,大姐儿因为老太太的事情病了好些日子,这样的情况去冲喜怕是不太合适,所以要不就寻个年底些的日子?到时候你们迎娶,我们出嫁,又是年关,三好齐聚,说不定老太太的病也好了,能亲自看着小孙儿娶亲,也是好事!” 池云敬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就问了一句。 “夫人此话有理,不知乔大夫人如何看?” 人家夫妇一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大夫人也不好不应,便松口了回答说道。 “行,那就定在年底左右的日子,我回去就找先生算日子,这下聘的事情也会尽早安排,池伯父,我们乔家可就等着迎大姑娘进门了呢!” 大姑娘三个字,乔大夫人咬的很重。 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这让躲在屏风后面的池归莹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乔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这样上门来作践自己?不就是个乔小将军吗?他们不想娶,自己还不想嫁呢! 她就不信了,凭借着今日这顿鞭子,大姐姐进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哼,说不定夫妇不睦,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才让人笑话。 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声略重了些。 乔二和海渝都是习过武的,自然耳力不俗,只是前厅商议事情,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偷听呢? 总不至于是那位言行出格的池家大姑娘吧。 二人对看一眼,表情有些压不住,乔大夫人既然来一趟,见不到正主自然是不愿意走的,所以得了允准,就带着乔二和海渝去往了似锦院。 他们俩一个是亲表哥,一个是订亲了的未来夫婿。 说起来,即便是进院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还有乔大夫人和郭夫人亲自带着,浩浩荡荡的便进了院门。 药汁苦涩,一连喝了小半月,池归晚嘴里早就没味道了。 她又不是真的病了,所以私底下就让拂冬给她找了些酸甜可口的樱桃煎备着,时不时拿出来回回滋味。 嘴里正吃得畅快着呢,就忽然听到外头喊了一声。 “郭夫人到,乔大夫人到,乔小将军到,海伯侯二公子到。” 池归晚一脸懵,怎么都来了? 她嘴里的樱桃煎还来不及咽下去呢,就连忙端了旁边的温水盏一口闷下,呛得她脸红脖子粗的正咳嗽呢,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众人看见,就以为她真是病得厉害。 一时间,乔家人和二公子海渝都有些面色复杂。 “怎么回事?池大姑娘一直不见好吗?” 乔大夫人上前关心了一句,她在席面上见过几回池归晚,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朝气蓬勃,不可一世的骄傲样子,就活脱脱的跟只红腹锦鸡似的,得意满满。 还从未见过她这副孱弱多病的模样呢,一想到是因为她们乔家,顿时对这位未来弟妹生了些心疼,随后就转头呵斥了乔二一声。 “还不过来?向池大姑娘赔罪!” 第13章 占便宜的来了 乔二不情不愿的上了前,双手抱拳就对着池归晚恭敬的行了一礼,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却并非被迫。 “池姑娘对我祖母的心意,若愚感激不尽,此前退亲一举确实是我胡闹了,还请池姑娘莫要记挂在心里,两家姻缘早就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还请池姑娘放心。” 他的话刚说完,海渝也上前。 自从三年前她坏了大哥的前程后,海渝就没有再见过这位表妹了,如今看来,她整个人都失去了从前的那种得意,变得沉闷不少,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经历过失去,才会明白来之不易。 “父亲让我告诉表妹一声,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等你病好了,就去侯府坐坐,母亲准备了些东西给你添妆。” 舅舅,舅母…… 池归晚此刻觉得万分羞愧,她阿娘去的早,所以舅舅舅母总是多牵挂她,三不五时的就要接她去侯府小住,怕的就是自己没了娘,在家里受欺负。 可她呢,是怎么回报这些对她真心的人呢? 不但不听规劝,还总是惹事生非,竟然为了旁人的几句撺掇就毁了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当真不是个人! 眼泪流的真心,哭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郭夫人冷眼旁观着,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岔了,不但没能退了这门亲,竟然还让大姐儿和海伯侯府又建立了联系。 折腾几年的成果,顷刻间就没了,她如何能不气? 可她看了看这屋子,这些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所以她觉得此番事情大约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否则若这大姐儿真是如此有心机之人,她怎么可能拿捏十几年呢。 于是就淡了心思,面上又挂着慈母表情。 乔家的到来,解了池归晚目前之困,她也因此“逐渐”的好了起来,整个五月都在养病中度过,倒是躲了场热。 这天午后,池归晚刚刚睡醒,正在更换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何小姐到了。” 听到何令颐过来,池归晚脸上就添了些光彩照人。 “快请。” 如今她对于何令颐可谓是心悦诚服的厉害,活了这么多年,打过唯一一次的翻身仗就是在她的指导下,池归晚如何能不佩服。 何令颐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母亲洋溢的笑脸,心里也跟着高兴。 养病的日子,补品也没少往她屋子里送,因此母亲原本还有些孱弱的脸色此刻早已大好,白里透红,光泽满满的如刚剥壳的鸡蛋,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欢喜。 从前她有三分圆润,这些日子病着,倒是瘦了些。 衣裳显得宽了点,不过料子却是极好的,见她进来,母亲连忙拉着手就说道。 “你来的凑巧,我让绣娘过来裁夏衣,给你也做几身吧,你自来了我们家,还没添过新衣裳呢吧。” 何家不穷,但也没有富的流油。 所以一应时节的衣裳是不缺,但也不至于如母亲这般豪横,每年都要更换,因此何令颐笑笑,倒是来者不拒。 “那我就不客气,先谢过池大姐姐了。” “几身衣裳罢了,你若是与我客气,那才是生分。” 当年海伯侯下嫁女儿,可是陪嫁了海量的嫁妆,海夫人死后,这些东西就被老海伯侯亲自上门厘算清楚全都归到了母亲的名下,才肯罢休。 因此,母亲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银钱。 便是她再投胎三辈子,也足够用了,自然出手也大方。 何令颐看着母亲娇俏的模样,不谙世事的性格就有些无奈,心里既盼着她能一辈子过得这样自由自在,又想让她多长两个心眼,起码在面对恶人的时候能应对之策。 落座片刻,茶才上来,绣娘们就到了。 这一次,母亲请的是汴州城内有名的宁安绣坊,为首的乃是她们店里首屈一指的金绣娘,她手里的针线千金难求,寻常人可请不到她来。 但这么多年,母亲可没少在她们绣坊撒钱,因此面对这样的金主,金绣娘乐得自己亲自伺候。 “金巧儿见过池大姑娘,见过何小姐。” 她年约三十,做少妇打扮,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衣裳,花色看着不怎么起眼,但配上她那一身略显丰润的身材就衬出了风韵。 何令颐对她略有些印象,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衣裳也还是这位金绣娘做的,可等大些了,便穿的是成衣,再后来,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做衣裳呢? 自然,与这位金绣娘也就再没见过。 乍然看到她,何令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金绣娘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何小姐呢,怎么她眼中会流露出故人的表情? 生意人从来都是嘴甜心热的,因此裁衣的同时不住的夸二人,一会儿是身材曼妙,一会儿是皮肤细腻,总归好话一箩筐的,也不得罪人。 “你挑着好的料子,多给我这朋友做几身,价钱不论,但一定要惊艳众人!这可是我送给她的谢礼,马虎不得,知道吗?” “大姑娘放心,别的金巧儿不敢保证,但衣裳料子交给我,您放心就是,至多一月,等到夏日赏荷的时候,必定让二位姑娘惊羡汴州城就是!” 何令颐笑笑,这位金绣娘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嘴甜。 东西还没收拾呢,就见外头又来人了。 “什么热闹啊,竟叫我赶上了?哟,这不是金绣娘吗?又来给大姐儿做衣裳了?” 说话间,郭夫人就带着池归莹来了。 身后还有个年岁不大不小的男子,看模样也知道是郭夫人的儿子,侍郎府唯一的男丁池归肇。 丹凤眼,长俊脸,整个人虽然清瘦,但是公子气质不减,跟在郭夫人身后,个子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家母亲了,但瞧着却让人不甚稀罕。 可能是因为何令颐先入为主吧,这个小舅舅,她也没曾沾过一次光,有一回她肚子饿,在家里拿了几块饼子垫肚子,他在旁边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小小年纪就这么爱吃甜,仔细以后胖得没法看!” 一句话,打击了当时年岁还小的何令颐,每每吃到饼子的时候,都会有负罪感。 第14章 不惯你的毛病 从前的她,总是在受欺负的时候不断内省,觉得自己很差劲。 可现在,重生一回她明白了,当恶意袭来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并且给出强有力的反击,叫对方知道自己可不是软柿子! 收了脸上的笑,何令颐对着郭夫人行了个礼。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寄住在侍郎府的,对于这位当家夫人,自然是要多些“尊敬”。 “郭夫人好。” “何小姐不必多礼,当这儿是自己家就是。” 她一贯是会做好人的,否则也不会让何令颐在侍郎府里住那么久,无非就是要借这机会与南州大儒拉近些关系罢了。 何老先生早就不收弟子了,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听说是王族中人。 所以,她们区区侍郎府如何能放的在眼里? 可为着儿子的前程,她必须想法子,若是有了这照顾的情谊,日后便是开口,也好多点底气。 于是看向何令颐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可惜,旁边的池归莹却对她多有防备,同样明媚的脸上却泛着些忌惮的神色,即便是容貌姣好,此刻看上去也显得局促不少。 金绣娘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于是对着突然到来的三人行礼问安。 池归莹旁的本事未体现,但这凑热闹又惯爱装无知的样子,倒是信手拈来,拿起金绣娘送来的布料就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 “大姐姐做衣裳呢,真好,日前母亲也说要给我们姐弟三人做几身,可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正好,金绣娘也在,就劳烦你给我和阿弟量量身子,也做上几身吧,阿弟又长高了不少,料子别不舍得用,要轻薄又透气的,男孩子骑马射箭的总是汗淋淋,捂出病来可不好。” 动作之行云流水,吩咐之镇定自若,真是叫人看了不得不佩服。 这种事情,从前她们母子三人可没少干。 绣娘入乐升院,自然是走公中账目付钱,可若是入的似锦院,那走的就是池归晚的私账,这么多年了,每每一到要做衣裳的时候,这些人就赶都赶不走。 以往池归晚还觉得不就是几套衣裳吗,直接给弟弟妹妹做了就是。 可现在,她才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看了一眼金绣娘准备量衣的动作就带着几分凉薄的说道。 “不巧,这回的衣裳不能给二妹妹和阿弟做了。” “什么意思?” 池归莹满脸疑惑,她还等着新的夏衣去参加聚会呢,这宁安绣坊的衣裳一件也是百余两银子才能做得出来,这些年要不是占了大姐姐的便宜,她们可做不起。 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结果就听池归晚淡定的解释说道。 “舅母来了消息,说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我了,所以让我过去走动走动,怕我病着这些日子衣裳瘦得不好穿,所以特意让金绣娘登门来给我裁衣的,因此走的是海伯侯府的账,要是给你们也做,只怕不太合适,毕竟上千两的银子就这么说撒就撒了,便是血亲,也得有个说法。” 一句话,给池归莹堵得脸色发烫。 “大姐姐,你做那么多,穿得过来吗?” “多与少,那都是舅母的心意,我作为晚辈可回绝不了,再说了我能得这些衣裳也是病了许久的缘故,二妹妹不是在大相国寺摔了吗?要不,去信问问你青州的舅舅,也出钱给你做两身?我想郭舅父不会吝啬这点银钱的。” 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别说是何令颐了,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都有一种胸口郁气一吐为快的舒坦。 她们看了这么多年,嘴皮子都劝疼了也没什么效果。 到底是奴婢,她们可越不过二姑娘和三公子去,结果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姑娘立起来了,她们做丫鬟也有了扬眉吐气的快乐! “你!大姐姐说话还真是变了呢,舅父远在青州,这信送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大姐姐就忍心让我没有夏衣穿吗?别的不提,阿弟在外行走,不也是我们侍郎府的脸面吗?若是让他穿了不合身的衣裳,别人笑话我们侍郎府怎么办?” 池归莹说的铮铮有词,不知情的还以为池归晚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心狠呢? 结果她却双手一摊,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 “母亲,家中没钱了吗?连给二妹妹和阿弟做衣裳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我今年做衣裳的银钱省出来给她们用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这家的长女,出些力气也应当。” 诚恳的态度,真心的语气,便是池云敬来了,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更何况还当着金绣娘的面呢,郭夫人也被她问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讪笑两声就说道。 “大姐儿说的什么话呢,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做衣裳的钱?” “有就好,吓着我了呢,我还怕是不是我年底要成亲的事情让家里压力太大,父亲总说我儿时丧母可怜,非要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才算对得住我,我听了都感激的不行,还得是母亲持家有方,所以我们这些年才能过得舒服自在。” 恭维的话才刚落下,池归晚就对着金绣娘吩咐说道。 “这些衣裳的钱,你到时候去海伯侯府拿,舅母吩咐过的,嬷嬷们不会为难你,另外二妹妹和阿弟也确实该做点衣裳,你看着用料子吧,不拘什么价钱,到时候去乐升院找母亲拿,都是为了侍郎府的脸面,母亲也不会为难你的!” 三言两语,就给池归莹的算计堵死了路。 池归肇见自己占不得便宜,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何令颐在旁边看了直摇头,蹙着眉就说道。 “祖父曾说过,长者问,对勿欺,长者令,行勿迟,长者赐,不敢辞,池家弟弟就这么走了,未免对郭夫人太不敬重了,怎么说您也是他母亲,走之前该行礼告退的。” 她出身自南州大儒之家,当然一言一行都有理有据。 郭夫人生怕儿子因为此事落了不好的名声,连忙解释说道。 “这孩子小,性子也内向些,所以平日里规矩学得也不太好,让何小姐见笑了,我这就让他去好好罚站,二姐儿走吧,你做姐姐的平日里也该多督促弟弟才是!” 说着话,母女二人就快速的逃离了现场。 等她们走后,池归晚才长舒一口气,颇有些解气的讲了一句,“这冤大头我算是做够了,以后爱谁谁!” 第15章 清算嫁妆 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破冰了。 金绣娘能做这么多年权贵人家的生意,除了手艺好,当然还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这么一场戏看下来,她还是一脸的平静,继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大姑娘,衣裳量好了,奴家就先回去做了,等衣裳量好是送海伯侯府还是送这边呢?” “往这里送就是,刚刚的话,不过是刺她们罢了,让你看笑话了,纤春,拿银票来。” “是,姑娘。” 很快,丫鬟纤春就拿来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金绣娘,她高高兴兴的接过去,笑着就回了一句。 “大姑娘放心,多一个字奴家都不会提起。” “拂冬,送金绣娘出去。” “是,姑娘。” 一场换衣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何令颐对于母亲能够想得明白,自己给自己做主这件事深感高兴。 她能住在侍郎府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所以能提醒一回算一回吧。 “郭夫人她们总是这样来占便宜吗?” “次数不少,有时候是衣裳,有时候是旁的,我家姑娘从前与她们好,什么都肯给,夫人留下的嫁妆,起码送出去二三成了。” 丫鬟纤春唉声叹气的说道。 老海伯侯死之前为外孙女保住了这些东西,郭夫人自觉没有理由拿走便换了招数,对池归晚表现的一副掏心掏肺的好,自然,要什么东西,她就会双手奉上。 碰的一声,池归晚一拳头砸在桌上,震的茶水都泼出来了,可见愤怒。 “纤春,去把阿娘的嫁妆单子拿来,这些日子我要好好的算一算,看看送出去了那么多东西,我最后得了个什么好!” “姑娘确定吗?夫人的嫁妆一直都锁在库房里没动过呢,若是要开了清理,只怕得找个好理由!” 纤春劝了一句,随后就把目光投向了何令颐。 在她看来,自己说一百句还顶不上何小姐的一句,因此盼着她开口呢。 何令颐也觉得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一来,海夫人留下的嫁妆丰厚,人人都清楚,可具体怎么丰厚尚无定论,要是让郭夫人探听明白,少不得又要作妖蛾子。 二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时候离渣爹登门拜访可不远呢,母亲亲事既然没有退,这火坑怎么的也要推池归莹进去,要是泄露了嫁妆单子,让渣爹又生念头,岂不麻烦? 于是就开口劝了一句。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池大姐姐且宽宽心,先拿单子过来对一对吧,也好知己知彼,看看到底哪些东西不在了,罗列出个四五六来,日后也好在池侍郎面前有理有据!” 这话说到池归晚主仆心里了,于是很快就拿出了库房单子。 海伯侯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出嫁的时候备下不少重礼,可这十几年过去了,库房里的东西被诓的诓,骗的骗,珍品少了一大半。 单子上面的东西总共分三类,书画字帖,金玉石器,布料首饰。 三人算的算,理的理,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是罗列清楚了。 “郭夫人和池二姐姐,多爱占布料首饰的便宜,如今看下来,已经有四成的珍品去了她们房里,书画字帖被池侍郎也要走了两成,金玉石器稍好些,仅一成,不过池大姐姐,纤春姑娘的话没说错,你的嫁妆已经没了两三成了,且珍品占大多数!” 何令颐的话,让池归晚既气愤又难过。 这些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她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水滴石穿,现在看也是惊人的数目啊。 “好啊,人家是散尽千金得知己,我倒好,散尽万金连个声都不会响!” 说着说着,池归晚眼眶就有些红了。 但她不肯示弱,哪怕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用衣袖随意擦擦,而后就吩咐说道。 “纤春,下回无论是谁来,以什么借口,统统不许再从库房里搬东西出去!”眼神扫过何令颐,复又补充了一句,“令颐妹妹除外!” 听到这话,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亲啊母亲,你就是太过相信别人了,若自己也是图谋不轨的人,那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得给母亲找个长久的靠山才好,于是便想起了她的母家海伯侯府。 “池大姐姐,机会难得,你该去海伯侯府走动走动了,不管怎么说,这一回若没有她们出手相助,这风波还未必能快速了结的。” 提到这个,池归晚的小脸上露出些无奈和悔恨。 “我也知道自己该去请罪的,可总觉得说几句对不起没用,大表哥的前程终究是我害的,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赔罪才能让他恢复往日容光焕发的样子,不再被人指指点点。” 何令颐觉得奇怪。 海伯侯府和母亲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人人都知道她得罪了舅舅家,可没多少人知晓原因究竟为何。 “到底是什么缘由?能毁了一个男子的前程啊?” 池归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旁边的丫鬟纤春开了口,替自家姑娘解围。 “何小姐与我们姑娘交好,奴婢也就不怕自揭其短了,大公子少年英雄,从小就是海伯侯府重点培养之人,因此文韬武略,样样都好,所以想要与之结交亲事的汴州人家也不少,侯夫人为了儿子也为了侯府日后的前程,一直谨慎此事,迟迟未定。三年前,一次赏春宴上,不知道是谁灌了大公子烈酒,所以醉得一塌糊涂就被下人扶去歇息了,我们姑娘正好路过就想着去看看,结果……结果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什么?他欺负奴婢了?还是哪家的小姐?” 何令颐担心的问了一句,若是这样确实对他的名声会有损伤。 “不是,是正好看到……看到大表哥和自己的贴身小厮,在……在胡闹,我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引来不少人,这事就被……被传开了。” 好男色?还是自己的贴身小厮? 何令颐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海伯侯府世代英武,人人也都习惯了他们的子孙清风朗月,怎么会? “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他们会不会是被人下药了?” 池归晚被何令颐的追问弄得心神不宁,脸上充满愧疚的就说道。 “我当时小,看到这场面吓得半死,引来了人不说,我怕惹火烧身,还故意撇了大表哥而去,随后舅母着急忙慌的来找我作证,我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在几位老夫人面前就开口说大表哥私德败坏,不为国容,所以……” 第16章 血包觉醒,不能够! “所以你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事虽然压了下来,但熟悉的人家再也不肯把姑娘嫁过去,海伯侯大公子的名声俱毁。” “嗯。” 池归晚说着说着就落了泪,她现在回想一下,其实自己也没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只是当时对于自己来说两个男子裸露相对,实在是有违体面。 舅母又逼迫的厉害了,所以才那般口不择言。 “那前程呢?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看中大表哥这门亲事的还有瑾王家的长宁郡主,她原先有多喜欢大表哥,知道此事后就有多恨,所以求了瑾王告到御前,大表哥原先定好的差事就黄了,陛下叫了舅舅去,直接取缔了大表哥承爵的机会,此事后,大表哥再也没出过侯府的门了。” …… 何令颐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一夜间什么都没了,想想都觉得可怕,也难怪此事过后,海伯侯府再也不和母亲来往。 因虽然是不是母亲挑起来的,但是她的话确实给了大公子致命一刀! 有什么是比亲人捅自己还难过的呢?叹息一声,何令颐当机立断的说道。 “大错铸成,多说无益,但是诚挚的歉意虽迟该到,这也是池大姐姐赎罪的第一步,大公子的名声和前程都毁了,想要再建,恐怕留在汴州是不行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建议自然是好的,但是能不能行不清楚。 池归晚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心绪早就不复当年。 “你说的对,该是我的错就得认!我去给大表哥道歉,就是磕头赔罪也应当!” 她不是坏人,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郭夫人养废了。 但心底的良知被唤醒后,该她做的她也不会推辞,哪怕是被舅舅打,被舅母骂,被大表哥唾弃,也是她应得的。 于是想明白这一点后,她也就不坐着了,立刻让人送了帖子去海伯侯府,准备第二日就登门赔罪。 似锦院中。 池归晚努力想要挽回自己做错的一切,但乐升院中的郭夫人和池归莹却对自己的恶行并不以为然,商量着对策。 “母亲,大姐姐突然与我们翻脸,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什么意思?” “乔大夫人登门那日就说过,妖道被抓了,那种人骨头本来就不硬,只怕是早就屈打成招,乔家都能知道的事,海伯侯府恐怕也知道,即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怀疑到我们头上也理所应当。” 郭夫人听了自家女儿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事情都已经出了,再纠结也无用,眼下还得捧着大姐儿些,否则麻烦就大了。 “她与海伯侯府的恩怨,眼看着就要被解决,若是让那头的人又成了她的靠山,咱们就白算计这么多年了!” 凑到郭夫人耳旁与之密谋了小半刻,只见池归莹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算计的味道,令她整个人看着都有些面目可憎。 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吸血大姐姐上的,要是这血包不给她吸了,她又去哪儿唱戏呢? 因此,绝不允准。 “放心,母亲这就去安排,绝不让大姐儿的亲事就这么成了!” “嗯。” 翌日,一大早的池归晚就去了海伯侯府。 何令颐没有跟随,主要还是为了顾及海伯侯大公子的颜面,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只怕是会给那位大公子增加莫名的心理负担。 闺学还是照常上着,只不过有两人没来。 沈妙菱上回闹事以后就再未来过,池归晚和何令颐虽然攥着她的欠条,可这么些日子也没有动静,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躲过了一劫,更不愿招惹。 而池归晚则是病着,因此宗嬷嬷也没有强求。 闺学结束的时候,正好是申时,贵女们三三俩俩的离开后,就只余何令颐与宗嬷嬷在场。 “池大姐姐让我与嬷嬷说一声,这两日上她就能来继续进学了,此前课上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嬷嬷见谅,往后该怎么教,您教就是。” 这话一出,宗嬷嬷也有些错愕。 闺学虽是侍郎府办的,但在宗嬷嬷看来最不认真的莫过于这位池大姑娘了,她每次上课都漫不经心,有时候迫于形势才勉强认真一刻。 但十成的功夫,她也就学会了二三成。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所以听到这话,深感欣慰的回了一句。 “大姑娘能明白过来就好,女子立世本就艰难,有时候太过随性了也并非好事,日后总会有苦头吃的。” 这话,说到了何令颐心里。 是啊,宗嬷嬷的课,这些日子她上着也觉得好的很,看似只是教些插花品茶焚香调韵的闺阁雅事,但实则却把许多人生的道理都参杂在其中一并给讲了。 她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所以能学到当然用心。 “嬷嬷说的是,您一辈子的心血都凝在字里行间,我等能听到受益颇多。” “不愧是何大儒家的孙女,何小姐就是格外通透些,不过与大儒比起来,我这点见解就不够看了,何小姐别笑话才是。” 话虽然自谦,但表情却对何令颐很满意。 她在王府浮浮沉沉一辈子,该见过的都见的差不多了,本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早就该回乡下去歇息了,要不是得了池侍郎的邀约,也不会来。 不过这里面更多的还是看在过世的海夫人面子上,她若是还在世,大姑娘何须跟着自己学,海夫人的闺学便是首屈一指的厉害,有她亲自教养,这位池大姑娘也不至于养成今日的样子。 想起了面善心恶的郭夫人,便生了些不屑。 只不过提醒了几回都没见大姑娘理解,她也就不好再“挑拨离间”了,眼下很好,有何小姐这样的挚交在旁,日后即便有事,也能与之商量着来了。 不至于太吃亏。 闲谈几句,二人就也离开了荣馨阁。 走的时候,宗嬷嬷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就低声对着何令颐嘱咐了一句。 “前两日我出门去买东西,恰巧遇到了郭夫人身边的彩屏姑娘出门办事,她神色自若的走进了一家府第侧门,我好奇就看了看,竟是平阳巷吕家,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吕家五年前送了姑娘进宫,吕采女生下七公主后,就晋为了才人,只是至今再无所出,吕家还有一个弟弟,今年算算岁数,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听闻,他们家与侍郎府还有些渊源呢。” 来了! 宗嬷嬷口中的平阳巷吕家,她再清楚不过。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有仇怨,尤其是她那心狠手辣的渣爹,若非他担不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自己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好啊,总算是出现了。 这一回,她要让吕家上下的每一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波一转,她突然就笑了。 “宗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样子,池二姐姐的好姻缘要到了呢。” “谁说不是呢?能攀上宫里的才人做姑姐,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吕才人就能诞下皇子,晋位都还是小事,日后才是大福气呢。” 宗嬷嬷的话让何令颐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多谢嬷嬷。” 宗嬷嬷笑着拍了拍何令颐的手背,满意的说道,“何小姐就是聪慧。” 三言两语的,何令颐就替池归莹想好了出路。 第17章 请罪 话不必点明,何令颐也知道这是宗嬷嬷给她找法子了呢。 要促成这门亲事,从郭夫人和池归莹下手可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池云敬钉死这门亲事。 对于池云敬而言,他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仕途。 若是以皇子之师的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怕池云敬动手的速度要比她们快得多了,于是,吕家还没登门呢,何令颐就已经准备好了。 日头逐渐升腾了起来。 五末六初的天,最是热,尤其是青石板上,那更是路过都要把鞋底给烤烫,就在这样的烈日下,海伯侯府中,池归晚跪的笔直。 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可神色却坚定无比。 旁边的丫鬟纤春和拂冬看了都觉得心疼,但她们知道,若是自家姑娘此举能让海伯侯府消消气,那也不算什么。 屋子里,海伯侯和侯夫人秦氏叹息了又叹息。 他们自然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想原谅,可胸中的那口气,还有儿子的前程被毁就梗在那里,他们如何能轻易开的了口。 大表哥海津不在,只有二表哥海渝,时不时的往外面瞟。 对于这个表妹,他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从前娇气的要命,别说是擦破点皮了,就是被人轻轻一撞,她都要不依不饶的骂上许久才肯放过。 每每如此,他都气愤不已。 姑姑那样贤惠稳重的性子,怎么会生了这样的表妹呢? 现在看着她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一声不吭,这大病一场,难不成把人的性子也给病转回来了? 奇怪。 “母亲,眼看要到用饭的时辰了,还让表妹就这么跪着吗?要不,先起来吃个饭,再跪?” 秦氏横了小儿子一眼,什么狗屁主意,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就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不管怎么说,晚丫头才刚好转,再晒下去怕是病都要复发了,你去扶起来吧,我们是她的舅舅舅母没错,但我们也是你大哥的亲爹娘,所以我们原谅她没什么,只是你大哥那里,或许心病难医了。” 海伯侯深叹一声,眼眶都有些红了。 多好的儿子,就这么烂在了家里,这些年,他们就怕儿子会生了死意,所以一直派人紧紧的看守着,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越是害怕。 平静海面之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呢。 屋子里叹息声不断,廊下,大公子海津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院子正中跪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他没有亲妹妹,所以当知道姑姑生了女儿的时候,他比谁都高兴。 跟着母亲去探望的时候,见到表妹的第一面他就告诉自己,以后这就是自己要疼惜爱护的小妹妹,他长池归晚六岁,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充当了保护的角色。 表妹哭了,他打抱不平。 表妹想要,他想法子寻来。 表妹不高兴,他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好东西,逗她开心。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以为坚不可摧的兄妹情谊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场阴谋给生生扯断了。 什么好男色,什么专宠身边的小厮。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那一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有人刻意陷害罢了。 小厮付出了生命,他毁了名声,可最令人难过的是,他疼爱多年的表妹当着那么多老夫人的面公然说他私德败坏,举止不为人所容。 他轻笑一声,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但是一切似乎都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候了。 于是抬步走过去,他平静的看了一眼池归晚,随后就说道。 “起来吧,日头晒的很,你的病才刚好,别又出事了。” 这话一出口,池归晚就哭了,眼圈红红的看着海津就重重的磕头谢罪说道。 “大表哥,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那是有人故意陷害,便不是你看见,也会有别人看见的,我的名声迟早要毁的,与你无关。” “不,大表哥说这话让我更是羞愧,我,真的对不起。” 池归晚哭的伤心,海津看着她,心里虽有些许的不忍,但却说不上太多安慰的话,大约他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吧,如今还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海伯侯,秦氏还有海渝统统走了出来,大家神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秦氏,颇为担忧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就怕他会情绪崩溃。 可见他平静的好似此事并非他经历过一样,秦氏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减而是愈发浓厚,随后上前抚摸着他的胸口就说了一句。 “津儿,没事吧。” 大表哥海津摇摇头,回了一句。 “儿子没事,母亲让表妹起来吧,总这么跪着身体会垮的。” 秦氏点点头,而后赶忙让人去扶,丫鬟纤春和拂冬早就等这句话了,因此她们一开口,马上就左右搀扶着自家姑娘起身。 奈何她跪得太久,脚都不听使唤了,起身的时候比跪着还疼些,可她不敢出声,比起大表哥,她的这点痛苦实在不值得一提! “走吧,先用饭,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 海伯侯打圆场的说道,其他人也是这意思,秦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药酒给池归晚揉膝盖,夏衣单薄,青石板又硬又烫,所以衣裳掀开的时候,丫鬟们都倒抽一口冷气。 秦氏看着也心疼,让丫鬟们动手的时候轻点。 “你也是,屋子里不跪,跪外头做什么?” “舅母,这是真的肯原谅我了吗?”池归晚眼中有些不确定的期待。 “不原谅你,还替你去乔家稳住这桩姻缘做什么?不原谅你,还能让你进得了侯府的大门?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明,关键时候笨的厉害。” “我是笨,那样的情况下不迂回,还故意闹大,简直就是蠢透了。” 说着说着,池归晚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巴掌是她欠侯府和大表哥的,她们舍不得打,她自己来打! 秦氏看着她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的小脸,连忙上去拉着,随后就呵斥说道,“胡闹,姑娘家的脸也是能这样糟蹋的?快,拿冰块来,给晚姑娘敷敷。” 第18章 首战吕家母子 “来了来了,冰块来了。” 庞嬷嬷手脚麻利,赶着就送来了冰块,用帕子包了几层,才往池归晚的脸上揉去。 一下子碰到冰块,凉的池归晚向后缩。 结果却被庞嬷嬷扶住了肩膀,好脾气的解释说道。 “冰敷一下,脸才不会肿的,晚姑娘别动,老奴一会儿就弄好了。” 池归晚闻言,只能是安静的坐着,起初还有些刺疼,后面就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感觉了。 “行了,你也别再自残了,说到底还是我们侯府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才会让对方布下这样的陷阱,津儿无辜,你也是被卷进其中的,既然说开了,那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池归晚点点头,今天来能听到的舅舅舅母的话,她已经多有安慰,大表哥虽然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她相信有朝一日,会改变的。 至于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她也得想想法子替他再挣回来才是。 一家人总算是吃上了顿团圆饭,虽然安静的有些可怕,但总比没有的好。 从海伯侯府离开的时候,池归晚心情比来之时要坦然多了,结果没想到等她才刚准备入府门,就遇到了从里头出来的一众陌生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送那些陌生人出门的竟然是郭夫人,顿时警铃大作,颇有些忌惮的看了看那几个陌生的面孔。 一妇人,年纪瞧着得有四五十岁了,身上的衣裳首饰并没有特别华贵,也就是个中等人家的情况,旁边还站着个俊俏的男子,个头高挑,面容白皙,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生得实在是好。 池归晚就这么看了一眼,都觉得他在勾人。 “母亲。” “巧了不是,你们上门探望却没见到正主,要回去了,倒是在门口碰上了,吕夫人,这位就是我们家大姐儿。” 郭夫人指着池归晚就给母子介绍了起来,吕母上下打探了一眼,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于是点点头就说道。 “果然是大家闺秀,生得极好,人瞧着也爽朗。” 用你说?! 池归晚心中吐槽了一句,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示,脸色臭臭的看着母子二人,表现的很是防备。 随后吕母就指了自己身后的儿子,多有骄傲的说道。 “池家大姐儿,这就是我儿吕异,长你三岁,从小就跟着夫子进学,如今虽说才十九,但早已是秀才加身,待明年春闱啊,说不定身份就又要长一长了,宫里头他姐姐吕才人也是没事就差人来问候,可见对这弟弟有多在意。” “奇怪,吕夫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池归晚突然打断了吕母的话,她大约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如此会呛人吧,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见此郭夫人出来打圆场的就说道。 “吕家与我们池家乃是一处地方的邻里,早先就相识了,只不过这几年没多多走动,大姐儿,你该称一声吕伯母和异哥哥的。” 异哥哥? 什么狗屁称呼,若是以前,池归晚必定傻乎乎的就叫了,但现在,她突然冷了面孔就教训起来。 “母亲慎言,我可是与乔家订亲过的人,年底就要成婚了,对未来夫君都没这么亲密,叫一个外人做什么哥哥,哪门子的哥哥?我的哥哥都在海伯侯府里待着呢,这一位,还是留给二妹妹去叫吧,至于伯母不伯母的,且说吧,我今日累了,就不陪各位说话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在丫鬟纤春和拂冬的搀扶下离开了大门。 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吕家母子看了有些惊讶,怎么没听说这池大姑娘是个瘸子啊?! 顿时眼神中流出不满的就对着郭夫人问责说道。 “侍郎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们吕家,要我们上门来遭这屈辱吧,大姑娘腿瘸口硬,如何能与我儿做良配?别是找了个次的打发我们呢吧!” 郭夫人立刻哎哟起来,生怕这亲事促不成。 “吕姐姐,你这就是戳我心窝子了,大姐儿什么时候瘸了,你四处去打听打听,从来没有的事儿,我要是哄你叫我遭雷劈,至于亲事什么的刚刚也同你解释过了,那是大姐儿过世的母亲给定下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想起来这桩早年间的娃娃亲,你们既然上门了,我们当然是要应的,所以自然会劝。” “可我瞧着这位大姑娘对晚辈无意啊。” 吕异不瞎,自己这副容貌走在街上从来都是招蜂引蝶的,可刚刚二人对视的时候,他丝毫看不出来池大姑娘对他有一分的关注,虽然谈不上嫌弃,但是冷漠对待也很明显。 他是想要通过娃娃亲来与侍郎家做捆绑,但却不愿意娶这么个眼瞎心盲的夫人,岂不是恶心他的后半辈子? 故而说话的时候,也透露出几分不耐烦。 吕母自小就把一双儿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尤其是丈夫去世后,这么多年都是她内外操持着,维护家里的体面。 送女儿入宫,固然是步险棋。 但怎么的也挣了个五品才人的位分,与这位池侍郎的从四品相比,没差到哪儿去,怎么落到这位池大姑娘眼里,竟然分毫看不上! 一时间有些气恼上头,对着郭夫人就冷声说道。 “我们吕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也是清贵出身,异儿更是我家的荣耀,大姑娘如此态度,我瞧这门亲还是不高攀的好!” 不高攀的几个字咬得极重,郭夫人千寻万盼的才有了这么个机会搅黄池归晚的亲事,如何肯罢休? 当即拉着吕母的手就劝慰起来。 “吕姐姐,你我也是做过姑娘的人,在娘家万事好,自然会有些小性子的,可成了亲不就事事都以夫家为主了吗?大姐儿的性子是耿直了些,但这样的人没心眼啊,若她真的为了侄儿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海家姐姐临终前给她留了海一样的嫁妆呢,我们老爷说了,都是要随大姐儿一起出嫁的,因此,还望吕姐姐看在大姐儿没了母亲的份上,多多体恤吧。” 话说的动听,吕母不看僧面也要看钱面。 与儿子吕异对视一眼,复又傲了起来,郭夫人亲自送她们上了小轿,拐出了街口,脸色才阴沉下来。 哼,若不是要用你们来当踏脚石,也配得我这么多好脸色? 郭夫人愤愤不满,但进门的时候,脸上又换回了刚刚的那副贤惠做派。 第19章 一女许两夫 乐升院中。 池云敬有些为难上了,手里拿着双方订下娃娃亲的玉佩,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亦或者是如何拒绝? 镇国将军府乔家和平阳巷吕家,是个傻子都会选前者的。 他对于吕家都快忘记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开口就要与他们家大姐儿结亲,一时间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郭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夫君沉思着,便觉得是时候添油加醋了,立刻上前叹息一声就说道。 “老爷,我劝也劝了,可吕家一口咬定他们订亲在前,海姐姐临终说的乔家亲事在后,所以不肯退让,还说若是要去官府打官司,他们也奉陪到底,还骂我们一女许两夫,做人不地道呢!这可怎么办啊?” “哼,这吕家当初早早的就搬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们还留着这玩意儿,说实在的,我都记不起有没有这回事了,等我去问过母亲再言其她。” “行,老爷说的是,断不能让人拿捏了我们才对!” 郭夫人在这件事上可没撒谎,吕家和池家的长辈们确实订过娃娃亲,可那时候别说是吕异和池归晚了,就是池云敬的年纪都还小小的呢。 两家都是儿子,自然不会成就良缘。 可现在不同,既然孙辈里有儿有女,那他们就该履行当日之诺言,吕家自知目前的身份不够,但为了宫里才人的前程,就是厚着脸皮也得让这门亲事促成! 这才让郭夫人有了可趁之机,特意引了麻烦入门。 华芳斋。 是池家老太太所居的小院,位于西北方,池云敬这个儿子对妻妾儿女都普普通通,但对母亲还是多有孝敬的,因此这院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很典雅大方。 靠东北角的位置,特意为池老太太修建一座小佛堂。 池老太太没事就在这里诵佛念经的,十分虔诚。 池云敬和郭夫人到的时候,见正堂无人,便知道母亲大约是又在小佛堂那边了,于是走了过去,还未抵达呢,就听到里头传出来阵阵笑意。 “难得见母亲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说给儿子听听吧。” 池云敬的话让池老太太面上一喜,转而就看了过来,瞧见他们夫妇,立刻招手就对着说道。 “快来看,这是乔家托大姐儿送来的千手观音佛像,天呐,我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质地,莹润光洁,慈眉善目,最要紧的是,听说这尊菩萨在南海的普光寺里头已经开过光了,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殊荣啊,乔家有心了。” 老太太一辈子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些,因此这礼甭管是谁送的,都算是送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因此,她对大姐儿即将要嫁的这户人家,可谓是满意的不得了。 见此,郭夫人心中咯噔一声。 她当然知道乔家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盼着自家姑娘嫁进去,可若是老太太先入为主的认下了这是大姐儿的亲事,那倒是有些不好办! 于是,上前就又捧又夸的说道。 “要我说啊,母亲常年修行,身上都沾了不少菩萨的光,您看,这尊菩萨做的确实好,眉眼间与母亲还有些相似呢。” 被她这么一赞,池老太太当即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看着看着,还真就有几分相似了,眼神中多了些兴奋,可嘴上还是谦卑的说道。 “哪儿的话,我一个凡间老婆子,哪里能与菩萨相提并论?” 甜乎话说完了,池老太太就让身边的老仆十姑把这尊观音像给尊供起来,而后问了一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夫妇今日来,是有话要说吧。” “母亲洞察世事,确实,儿子有一为难之事,还望母亲给拿个主意。” 说完,池云敬就把今日吕家登门所求之事给讲了一遍,池老太太静静地听着,等池云敬话落后才开口说道。 “这桩亲,原就是你祖父和吕家祖父口头订下的,那时候你和吕家小子都还年幼,总想着若我得个姑娘,或者他家得个姑娘,也就能两相情好了,不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拿着玉佩上门,倒是为难了吕家还能想得起来了。” “说的是呢,儿子也非冷血之人,倘若大姐儿的亲事没定,自然是该履行的,可前段日子才出了乔家老太太病重的事情,乔大夫人特意登门笃定的许诺过,这成婚的日子都定好了,现在反悔,岂不是要得罪乔家吗?” 池云敬面上难看,为了吕家得罪乔家,他不是白给人把柄捏吗? 因此,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 池老太太宽慰的拍拍他的手背就说了一句。 “既然都是订亲,自然分个先来后到,吕家与我们结亲在前不错,可是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消息,况且都过了三四辈人还来提,瞧也知道不是什么诚心要履约的,乔家不能得罪,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要不,就让二姐儿嫁吧,反正她也快及笄了,现在把亲事敲定,及笄后就立刻操办起来,明年夏秋差不多也就出嫁了,不算匆忙。” 池老太太的话,让池云敬有了出口。 如此外人可就说不得什么了,谁让你吕家来晚了,总不能让我家姑娘守着不嫁人吧,你来晚了,但既然有婚约,那我就让二姑娘嫁,名声一样能保下来。 他通身欢快了许多,越想越觉得母亲这主意不错,反倒是一旁的郭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着急的就立刻表示道。 “不不不,这怎么能成?二姐儿怎么能嫁吕家呢?” 她表现的过于激动了些,以至于池家母子都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的娘家不过是青州司马,虽然也是官户,但与海夫人可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只不过是因为娶继室,所以池家才不计较。 现在突然反抗起来,自然母子都不满,池老太太心中略有不屑的就说了一句。 “怎么?大姐儿嫁得,二姐儿就嫁不得了?吕家也不是什么破落门户,不还有个姐姐送进宫里了吗?若是二姐儿会经营,日后帮着夫家让姑姐在宫里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做个国舅夫人呢,这样不也是门好前程吗?” 第20章 池老太太的仗义直言 国舅夫人? 这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哪里有直接嫁进乔家舒服! 可这样的话,郭夫人不敢乱开口,怕被婆婆察觉了自己的私心,于是转而委屈的说道。 “母亲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可二姐儿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情,我怕她嫁过去了也难为吕家做什么,不如大姐儿背景厚,海伯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不顾,有他们在,只怕宫里的吕才人升迁才快呢,吕家想必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死咬着不肯放,非要与大姐儿结亲的。” “什么时候我们池家的姑娘轮得到他们吕家来挑挑选选了,能应下这门亲,都算是我们厚道待人,难不成侍郎府还要被一个区区无官无爵的人家给拿捏死了吗?云敬。” 池老太太的话没有回答郭夫人,而是给自家儿子施压。 是啊,池云敬很多事都为着前程计,当然有些瞻前顾后的,可被母亲这么点了一句后,他就豁然开朗了。 “更何况,海伯侯府若是知道你要把大姐儿许给吕家,他们会不闹?儿啊,你可别做蠢事,为了一个吕家得罪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要知道,他们俩家在汴州的势力,可比什么吕家大多了。”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 郭夫人听得心焦,她本来还想用吕家钉死了大姐儿的亲事呢,没想到竟然会被这老婆子给扭转乾坤。 几句话的事情,这烫手山芋就丢到二姐儿头上了。 她当然不肯让女儿下嫁,可现在却寻不到什么好由头拒绝,只能是默默的等回去再想法子。 池老太太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多有不屑。 小门户家的女儿,眼界就是窄,什么都想要自家儿女得最好的,可却忘记了,家族好,里头的人才会好这个最浅薄的道理。 “突然想吃梅花饼了,郭氏,你差人去给我买点吧,另外我这院里还有些杂事没处理好,你去看看吧,我同云敬说会话。” 郭夫人当然听得出来婆婆这是要支开她了,只能遵命。 待她离开后,池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有些不满的分析说道。 “短视之妇,就想着招惹是非,满足一己私欲,若非她暗中搜罗来这吕家,也不至于让你为难了。” 池云敬略感吃惊,“怎么会?” “说来也巧,那日宗嬷嬷要出门采买,刚好与十姑一道,结果就见着郭氏身边的彩屏进了吕家的侧门,其实吕家也未必想得起来这桩亲事,否则同样都在汴州城住着,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的时候,这不就是有人刻意所为吗?” 听到母亲的话,池云敬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对于郭氏这个夫人,没多少感情,无非就是图她温顺乖巧,能理后宅琐碎事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能耐,平日里倒是小瞧了她! “那大姐儿去填吕家这坑,为的就是给她的二姐儿铺路罢了,乔家这么好的姻缘,人人都眼红着呢,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咱们一府的人都置于二姐儿身后,她若是顶替大姐儿嫁进了乔家,儿啊,你信不信,即刻你就能收到各方的弹劾,说你罔顾发妻遗训,坑害原配子女,到时候,前程怎么办?侍郎府又该怎么办?” 池老太太分析利弊,一下子就让池云敬的脑袋上多了些虚汗。 “无知妇人,待儿子这就去收拾她!” 池云敬气的差点要掀桌子了,倒也不是为了池归晚,为了早亡的发妻,而是这样的把柄要是被人用来对付他,那他还怎么平步青云? “行了,与她一介后宅妇人多说无益,既然吕家找上门来了,那此事就得妥善处置,她招来的祸端,就让她自己的二姐儿去填吧,另外,肇儿可是我们池家唯一的儿子,你得自己看顾好了,要是被他母亲给带歪,那眼前的这些富贵便会做云烟了,明白吗?” “儿子明白。” 池老太太点点头,而后跟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吕家这门亲,眼前虽算不得好,但日后的前程确实不太好说,吕才人既然能生下七公主那说明身子没问题,也就是这几年的恩宠少,所以不得用了,倘若是真的找准机会一举得男,儿啊,这可就是咱们池家翻身的天赐良缘了,到时候以你之位,做皇子的教习师傅不在话下,等待日后飞黄腾达,还愁朝中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吕才人不成了,咱们家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多补贴二姐儿点嫁妆就是了。” 池云敬醍醐灌顶,他在朝堂永远都是兢兢业业的想要往上走。 可总苦于没什么机会,眼下母亲分析的有道理,左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但是能换来偌大的前程,他自然乐意。 起身,对着池老太太就恭敬的行礼说道。 “母亲良言,儿子谨记,这就去安排,乔家吕家都是好人家,我池家二女,若嫁过去了也都能过上好日子就是!” 母子俩说的高兴,而外头还在被杂事烦扰的郭夫人则心不在焉的处理着老太太口中的琐碎事,面上满是担忧。 吕家比起寻常人家来说自然是不错的,可问题配不上她们侍郎府啊,她的二姐儿打小就是用心培养长大的,便是王府的侧妃都做的,干嘛要去这样的小门户里头过苦日子。 她不愿,二姐儿也不会愿! 因此心中快速的想着应对之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几分。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母亲的膝盖也是说不上来的心疼,可她知道这是母亲做错事后该承受的,所以一边帮忙擦药,一边说着今日府里发生的一切。 “得亏有宗嬷嬷提点,我才想到了用老太太来给池侍郎提醒的法子,那千手观音像也是我让人从库房拿出来的,池大姐姐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 “说什么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祖母一定会说服父亲,让二妹妹去嫁吕家?” 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位池家老太太藏得深着呢,看似潜心礼佛,实则贪念不足,送千手观音像的时候,她还特意提点了一句。 “乔家既然认准了大姐姐做儿媳,少不得以后还有各种好东西要送来呢,倘若是得罪了,或者是换人了,只怕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一句话,拿捏住了池老太太,何愁她不开口呢? 哼,人性啊,就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第2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话,何令颐不想说给母亲听。 省得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补充道。 “宗嬷嬷可是王府出来的人物,她的话,池侍郎都要信三分,更何况是后宅妇人们了,所以估摸着池老太太就是明白这点,才会替大姐姐开口的吧,不过眼下还未确定,诸事仍有可能变化,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郭夫人和池归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池归晚点点头,一想到今日在门口遇见的那吕异就有些浑身生冷的厌恶,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人极坏! 这样的念头浮现心中,池归晚都有些波澜不惊了。 看着帮她认真上药的何令颐,不知怎么的,莫名加了些对亲人才有的喜欢和宠溺。 大约是冥冥中老天爷在庇佑她,所以才会送来何令颐这样的好人,替她解围。 越是这般想,她对何令颐就越是青睐有加。 吕家登门后,对于似锦院的人没什么影响。 该养病的养病,该去闺学的去闺学,反而是乐升院中,二姑娘池归莹砸了又砸,说什么都不肯嫁去吕家,闹得侍郎府内鸡犬不宁。 这一天,恰巧池云敬休沐在家,以死相逼的戏码又上演了。 “我不嫁,我不嫁,父亲若是要逼我,那我就去死!” 说着,池归莹手里就攥了条白绫,四处看着房梁,作势就要吊死给大家看,池云敬冷眼旁观着,他才不信呢。 而郭夫人则哭得眼睛都肿了,恨不能自己去替二姐儿受这委屈,一边劝还一边哭喊着说道。 “老爷,您就看在妾身嫁进门十几年都没犯过什么错的份上,帮帮二姐儿吧,吕家的亲事本就是定的大姐儿,怎么拿我的二姐儿去填呢?凭什么啊?” “就是,父亲不疼女儿,还不如让女儿去死呢!” 母女俩在乐升院里演了好一出的大戏,连带着池归肇也来了,他听从母亲的话,就一直都在旁边跪着,时不时补充两句,二姐儿无辜,不该用来替家里填坑。 鸡飞狗跳之下,池云敬还是头一回认真的看这母子三人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都有如此好的演技,真要死,直接吊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来他面前闹什么? 还有这个儿子也一样,平素看着不怎么吭声,他还想这孩子虽内敛但稳重,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依照他这样的品行,还真是别想撑起家门了。 于是静静的喝着茶,就任由她们母女随便闹。 近一个时辰,池云敬都没吭声,母女俩心中越来越慌,若是连上吊自杀都威胁不了,她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了。 谁知道,她们这一停,另一边池云敬就平静地问了一句。 “闹够了?” “父亲,你好狠的心啊,女儿的死活你竟都不顾了吗?”池归莹控诉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端的是楚楚可怜。 若是往日,或许池云敬就随她了,可现在不同。 事关他自己的前程和侍郎府未来的打算,他不会松口就是! 一双眼睛如同寒冰般的直视着母女二人,片刻后又看向了旁边的池归肇,他跪的膝盖疼,可是没有父母的发话也不好起来,此刻被父亲厉眼一扫,吓得抖了抖,立刻俯下身子不敢再多言。 “我还真是没想到,家门里还有这样的热闹瞧呢,二姐儿,你不是问为父做什么不管你的死活吗?可这条路,不是你母亲给你选的吗?” 一句话,让郭夫人脸色大惊。 怎么会?难不成是夫君发现了什么? 池归莹也害怕了,缩在母亲的怀里就嘤嘤嘤的哭泣着,但全然没有刚刚那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了。 “若不是你母亲找来了吕家,你本可以等及笄礼后再仔细挑选夫家的,以侍郎府如今的能力,虽说不一定能让你高嫁到何等地步,但选个平户人家轻而易举,偏你母亲就盯着大姐儿的亲事不放,所以才故意找来吕家恶心我们,既如此,那就让她也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楚吧。” 听到这里,郭夫人慌了。 “老爷是听了哪门子的胡话,妾身没有啊!若我有这样的心计,我当初直接对大姐儿下手不是更快吗?何苦哀哉要等到现在呢?冤枉,实在是冤枉!” 池云敬冷笑一声,随后就把她什么时候派人去与吕家接触的日子说的一清二楚。 郭夫人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谋如此紧密的一局,竟然被发现了,她这里都还没想道应对之策呢,就见池云敬拍拍手,而后一身是伤的彩屏被拖进来了,想也知道,必定已经屈打成招。 郭夫人神色凄凄,口中有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狡辩了。 “过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宅和气罢了,但如今算计到我头上,不顾大姐儿日后的前程就罢了,连带着我的仕途也要被你的私欲给葬送,郭氏,你也把我们池家想得太愚笨了些,会任由你个妇人随意拿捏?” “因此,今日二姐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若是开开心心的备嫁,看在她也是受了连累的份上,我可以同意把城郊那片庄子给她做嫁妆陪去吕家就是,但若是非要折腾,那想死便死吧,死了我也把你的牌位送到吕家去,全了这门几十年的约定!” 池云敬厉眼看过池归莹,早就识破了她不敢死的事情,因此话说的格外重,令池归莹一时间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你,一点琐碎事都能听之任之,可想平日里耳根子有多软,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外院去住,等为父联系好书院,就去读书吧,多与外头人接触接触,才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井底之蛙的货色!滚出去,别让我多废话!” 几句话,喷的池归肇面红耳赤,连忙起身,就跑了。 郭夫人看着儿子这般不中用,心里也觉得大势已去,只能默默的流泪。 池云敬看见了,可他对于家眷的眼泪从不在乎,当年海氏死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少了一大助力,更何况是郭氏的眼泪了呢。 随后就对郭夫人开口言道。 “无知妇人,害我儿女,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在后宅待着,给二姐儿准备嫁妆吧,至于家中事我另有安排,对了,前两日上司送了两个美婢,我原是不想收的,今日看来你这好日子过多了,非得要搅一搅,那就让你吃些苦头吧,待会儿就让她们俩来给你敬茶,这两房姨娘,我做主收下了!” 第22章 二姑娘就二姑娘吧,嫁! 三重打击,郭夫人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夫君绝情而去的身影,这一次,她和池归莹都知道回天乏术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痛哭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干脆死了算了。 可风光了这么多年,二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妥协? 眼泪擦去后,郭夫人就目光坚定的对着自家姑娘保证说道,“二姐儿放心,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我们还有机会,亲事定下就定下,我就不信了,还真能让大姐儿得逞嫁过去!” “可是母亲,你还有什么法子呢?” “眼下自然是不好再闹,且安静些日子,反正她的亲事还有大半年,真要挑毛病找机会,不愁下不了手!” 郭夫人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也在默默的给自己些心理暗示。 其实郭夫人也未必有什么主意了,只不过这种时候自乱阵脚会非常麻烦,所以还是稳住的好! “母亲,女儿可就靠你了!” 池归莹哭得情难自抑,郭夫人也觉得四面楚歌,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彩屏,只能安排说道。 “先送去庄子上养病吧,这些日子莫在老爷跟前晃悠,小心性命难保!” 她在侍郎府掌家多年,心腹也还是有些的,刚刚拖彩屏进来的奴仆们听完后就点点头,带着半死不活的彩屏先离开了。 闹剧歇了下来,乐升院倒是安静了。 可新来的两房姨娘却不是安分守纪的主,一个姓赵,一个姓白,二人皆是美艳之人,且又是常年养在府里的家妓出身,对于勾引爷们儿自然有的是手段。 所以才入府不过几日,就深得池云敬的喜爱。 一下朝就往二人所在的玲珑院去不说,还从公中给她们二人添了不少份例,一时间侍郎府内的下人不有不敬这两位新姨娘的。 哪怕是郭夫人的心腹们,也要避其锋芒不敢正面相对。 有了玲珑院的牵制,郭夫人确实没多少心思算计池归晚了,而这些日子,也是池归晚在府中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池归晚闲暇之余,觉得她的这位父亲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年纪也不小了,还想着这些风流韵事! 可她身为女儿,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丫鬟纤春从库房挑了两匹颜色俏丽的布送了过去,以贺新姨娘入府之礼。 “秀芝姐姐说,乐升院最近可热闹了,两位姨娘敬茶的时候,对郭夫人略有挑衅,她倒是忍下来了,反而是二姑娘闹起来,老爷听说后,直接就把二姑娘给禁足了,连着几天都歇在两个姨娘处,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气郭夫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丫鬟拂冬眉眼上蹿下跳的厉害,绘声绘色的恨不能把场面给演出来才好。 逗的池归晚,何令颐还有一旁伺候着的纤春都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她还解气的补充道。 “也该让二姑娘尝尝这滋味了,省得从小到大,她和郭夫人撺掇着老爷,没少关我们姑娘的禁足,动不动就是我们姑娘的错,哼!” 拂冬的脾气直爽,很多话当着何令颐就说出来了,倒是不将她当外人看,而纤春要比她稳重的多,连忙上了茶点就打圆场的说道。 “这妮子平日里嘴散惯了,还请何小姐莫要怪罪,回头我好好说她就是!” “拂冬姑娘快人快语,是难得的真性情,不妨事。” 何令颐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就提醒说道。 “此事虽说池侍郎已做出决定,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与郭夫人院子里的人,无论送什么来都得注意。” 池归晚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她当然不蠢。 “放心吧,便是我不仔细,纤春也会多注意的。” “何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看顾好姑娘。” 与主仆相视一笑,多年的陪伴让她们的感情比姐妹还要深厚些,互相信任也是应该的。 又回到茶饮之中,说些闲话家常。 似锦院内难得清闲,可风雨总是要来的,她们也不过得片刻安宁罢了。 两日后,吕家登门。 得知亲事从大姑娘换成二姑娘后,吕母和吕异都有些错愕,虽说都是池家的姑娘,但是这舅父家的助力还是区别甚大的。 一个是海伯侯府,一个是青州司马府,想也知道该选什么,更何况还有海量的嫁妆作陪,因此吕母很是不满。 “侍郎可真是会安排,拿鱼目换明珠,是当我们吕家没人好欺负吗?” 池云敬为官多年,什么场合没见过。 因此听着吕母的话并不在乎,只是平静的喝了一口茶随后就说道。 “同样都是我的嫡女,何来鱼目明珠之说?吕夫人上门说旧时姻亲的时候,池某确实不记得了,等问过了家中母亲才知道,此桩亲事定下的乃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吕兄故去,按理说这亲事早就该作废了,但既然吕夫人找上门来,那我等还是愿意为旧时话负责的,只是大姐儿定亲在前,实难再许,家里的二姐儿尚未及笄,因此可嫁吕家,但若是吕夫人瞧不上,那池某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就报官吧,看看官府怎么判,池某听之任之就是。” 池云敬坦然自若的样子,让吕母和吕异顿时有些尴尬了。 确实,这门亲定的时候可没说过无限往下续,找上门来都是移花接木的说辞罢了,当时郭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说一定可以让他们娶进大姑娘,所以才来的。 结果现在,娶二姑娘,那这位郭夫人又是何打算呢? “郭夫人呢?怎么不见来?” “夫人病了,在院子里歇息,儿女亲事,池某还是能做主的,吕夫人放心就是。” 一句话说的坚定又绝情,饶是吕母想搭话也搭不上了。 “此事唐突,池某给你们几日时间思考吧,若是愿意定下,那便是家中的二姐儿,若不愿,那就官府见。” 吕异与母亲对视一眼,都在思考娶二姑娘的可行性。 虽说母族是弱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侍郎府的小姐,也不算委屈了他,况且,姻亲姻亲,既然成了一家人,自然是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到时候,海伯侯府也好,镇国将军府也好,都能帮的上忙,如此一来宫里姐姐的情况也能过得舒坦些,因此吕母和吕异都露出了愿意结交的表情,因此便点头应下了。 “官府什么的就不去见了,日后都是一家人,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好,二姑娘就二姑娘吧,此事池侍郎能做主定下就好,这是我儿的八字,今日来,我们要带走二姑娘的八字,等算好了日子,自会上门!” “这个简单,管家,去拿二姐儿的八字庚贴过来。” “是,老爷。” 很快,双方就交换了八字庚贴,亲事也就算口头上的定下了,但后面的礼一样不能少,只不过这聘礼上,吕家也拿不出多少来,池云敬图谋的并非这些,因此倒是大方的应下了。 庚贴拿到手,吕家母子这才离开了侍郎府。 走的时候,吕异想起了那一日在大门口遇见的大姑娘池归晚,当时还以为就是此人呢,没想到竟成了大姨姐,当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而交换庚帖的事情落到池归莹的耳朵里,她又闹腾了一次,可惜这一回无人在意,池云敬依旧歇在两个美貌姨娘的玲珑院中,对于郭夫人不管不问。 第23章 要添妆? 某日午后,池归晚与何令颐刚从闺学上回来,却见郭夫人已经等在了似锦院中。 丫鬟拂冬一直盯着她和她身边的人,只要是她们去过的地方,站过的位置都牢牢记好了,待会儿人一走就要仔细的洒扫一遍,生怕留下什么祸端。 结果等二人有笑有说的走进来以后,看到郭夫人时,她立刻眼眶通红,冒着酸泡的就说道。 “到底是大姐儿春风得意啊,笑得如此开心。” 一句话成功让池归晚垮了脸,她佯装疑惑的就回问了一句。 “母亲这话说的奇怪,如今四海升平,天高气爽的,我不开心些,难道要丧着脸吗?” 郭夫人嘴角抽了抽,紧接着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连忙哭诉就说道。 “说的也是,毕竟要嫁去吕家吃苦受罪的不是大姐儿,你高兴也应当,就是可怜了我们二姐儿竟然要替家里去受这份苦,我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池归晚看着这个往日自己格外尊敬的母亲,突然觉得真是个唱戏的好角儿,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若不是自己早就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被她这眼泪给算计了呢。 因此,净手坐下后,就拿了块手中的糕点递给何令颐,配着茶径直吃了起来。 郭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姐儿,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让母亲见笑了,我大约是病中嘴巴馋吧,所以好了以后总是吃不饱,今日又逢宗嬷嬷说课的时间延长了些,所以饿的厉害,您说您的,我听着就是。” 表情无辜的样子,让何令颐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过却用吃糕点咳嗽的声音给遮掩过去了,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郭夫人心中怒意狂增,但多年来一直养成的慈母秉性让她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擦擦眼角的泪,就说明了此番来意。 “大姐儿既然叫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二姐儿此番的亲事是替家里,替大姐儿应承下的,咱们这些做亲人的既不能替她受苦,那就该多想着些,你父亲也说了,家里随嫁一万两,还有城郊的庄子也给她,我想着好归好,但是只怕填不住吕家那个窟窿,所以想来问问大姐儿,你打算添妆多少?” “添妆?” 做了这半天的戏,总算是说明缘由了。 池归晚看着郭夫人就想笑,敢情哭半天,这是要钱来了…… 俗话说的好,破财能免灾,只是若按照以往池归晚的性子,她自然是愿意奉上百金千金做添妆的,但现在要让她出钱,简直就是做梦。 而后沉思了片刻,就对着丫鬟纤春说道。 “你去把那张欠条拿来。” “是,姑娘。” “欠条?什么意思?”郭夫人并不知道荣馨阁内闹腾的一切,因此对于沈妙菱写下欠条的事情,一无所知。 随后就见丫鬟纤春拿出欠条给了自家姑娘,池归晚递过去的同时解释说道。 “驾部司之女沈妙菱,摔坏了我阿娘陪嫁的海玉盏,那东西价值连城,可念在是我们一处闺学的小姐,我就不多计较了,因此让她写了个三千两的欠条,如今还没归还,母亲拿这条子去找沈家讨要吧,谅她也不敢不给,我这里还有些布料也不错,匀出十匹来送去给二妹妹添妆,如此我想也足够量了。” 三千两银子加十匹华贵料子,出手也不算小气了。 可真的论说起来,这债要是要不回,那就等于只得了十匹料子而已,郭夫人如何肯,恨不能从池归晚的库房里搬走大半才满意。 于是将那欠条轻轻放下,露了个不痛不痒的表情来就说道。 “大姐儿这是打发要饭的呢,给我一张欠条做什么?这是你与沈家小姐的事情,我一个做长辈的如何好上门讨要?” “母亲想多了,这欠条你给二妹妹就是,她与那沈妙菱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长大似的,放心吧,她私底下去要,沈妙菱不会不给的,到时候面子也全了,钱也拿到了,三边都说得过去,我若是敲锣打鼓的去替二妹妹讨要,只怕是会损了她们二人多年的情谊吧。” 何令颐坐着看戏,觉得清醒之后的母亲说话就是中听。 不但不被郭夫人拿捏,还能反手给她制造个麻烦,不是想要钱吗?可以啊,给你欠条就是。 拿了欠条,至于能不能要的回来那就看郭夫人和池归莹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对外这三千两的添妆是给出去了的,便是说破大天,也无人能说池归晚的不是! 郭夫人听到这里,也不想装了。 冷笑着,眼神里就好似池归晚的库房活该就拿来填补侍郎府一般,开口就说道。 “我往日竟没有瞧出来,大姐儿是这样的人啊,守着金山银山不肯帮扶家里人就算了,二姐儿要替你遭罪嫁到吕家,你给这点就打发人了?说到底你那些东西不也是海姐姐活着的时候就陪嫁过来的了吗?不说你要开库房选多少东西送出来,便是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给你二妹妹挑一挑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贪婪的嘴脸一旦露出来,这人就变样子了。 刚刚还慈母做派的郭夫人立刻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说的话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可听在池归晚与何令颐的耳中怎么就那么刺呢? 何令颐也不惯着,三分讥笑的看着那郭夫人就开口说道。 “我在南州少见了,这自古以来嫁女娶媳,不都是父母长辈安排一切事宜吗?怎么到了侍郎府竟然是要池大姐姐的库房单子来做添妆?还是说汴州城的规矩是这般,与我们南州不同?” 池归晚听到何令颐的配合,自然是更有底气了。 “母亲想要我的库房单子,这可不行,阿娘去世以后,外祖父亲自登门与父亲厘清了再走的,因此不止我这里有单子,海伯侯府一样有单子,前两日舅母还说呢,让我仔细整理整理,看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养不熟的下人偷偷的拿走些,在我出嫁前一并收拾了的,因此母亲若想要,那就让父亲同我舅舅舅母说去吧,他们要是开口同意了,那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就是!” 第24章 初见海家人 “大姐儿这是全然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份了?” “母亲说笑了,若是情份要拿银钱来换,岂不是虚情假意?” 池归晚态度强硬,丝毫不肯让步。 这倒是让郭夫人有些投鼠忌器了,毕竟她今日来要添妆都还是瞒着夫君的,要是闹到海伯侯府面前,少不得又要再吃一顿排头。 她怎么说也在侍郎府劳心劳力了半辈子,总不能就这么被人扫地出门吧,因此眼神阴鸷的看着池归晚,见她如此表现,心里也就明白过来。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出手了。 于是收了那欠条,转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行,大姐儿今儿的话,我记着了,究竟是下人养不熟,还是面前的子女养不熟,我一时间也是辩驳不了了,就这样吧。” 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何令颐一眼,言不由衷的补充了一句。 “这知道的呢,大姐儿二姐儿是一家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姐儿的亲妹妹是何小姐呢,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形影不离到如此地步,要我说,干脆搬过来住算了,反正似锦院大的很,也不是住不下何小姐一人。” 而后就拂袖而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等她走后,丫鬟拂冬气恼的小声骂了一句。 “白送了三千两和十匹料子,还得受这样的窝囊气。” “行了,做丫鬟的几时轮得到你编排主家,这不是给姑娘找麻烦吗?你的嘴仔细管住了。” 丫鬟纤春开口说了一句,拂冬耸耸肩,立刻就嘘声了。 池归晚看见了,就出声帮腔了一句。 “拂冬说的也没错,等会儿我们去一趟舅舅家吧,我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的。” 她说完,就看了何令颐一眼,继而接着说道。 “上次舅母就说让我下回去的时候带上你,若不是你出主意替我送了消息过去,只怕今时今日二妹妹的处境就是我的困局了,所以一起吧。” 海伯侯府,何令颐还真没去过。 前世母亲成亲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吕家,偶尔才会跟着外出一趟,那时候她和海伯侯家早就闹翻也一直没有来往,因此何令颐也未见过这两位舅公舅婆。 心里充满好奇,自然就想看看,“行,那我就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了。” “什么话,舅母知道你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二人就出了门,直奔海伯侯府。 夏日炎炎,哪怕是已经临近傍晚,可汴州城内的热闹不散,就显得格外拥挤些。 从侍郎府到海伯侯府,她们要穿过三四条主街,街边小贩吆喝着,车马人群各走各的,倒是有自成一派的规矩。 不过越靠近侯府那边,就越清净了些。 等马车到了海伯侯府门前的时候,看门小厮见着来人乃是池家大姑娘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姐,立刻就上前行礼说道。 “小人见过大姑娘,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南州何家。” “小人见过何小姐。” “舅母没出门吧?” “没呢,不过二公子带了朋友登门,如今夫人怕是在花厅宴客。” 小厮的消息是最准确的,他这样说,池归晚就有些为难了。 二表哥的朋友登门,不知道所谓何事,她就这么带着人冒冒失失的来了,会不会影响到侯府? 如今她办事,是走一步想三步,不再是从前那个散漫性子,见她这样,那小厮倒是多嘴了一句。 “小人听二公子说,今日来不过是闲话几句,似乎并无要紧事,要不大姑娘先去夫人院子里等着?这样也不会碰见。” 怎么说面前的两位小姐,一个定了亲,一个瞧打扮也还是未婚模样,不好与外男相见,因此就提了这建议,闻言池归晚点点头就笑着应下了。 “你倒是机灵,看赏。” 话落,丫鬟纤春就上前给了那看门小厮点碎银子,出手大方惹得那小厮连连致谢,随后池归晚拉着何令颐就进了门,直奔舅母的昭樾院去。 谁知二人才准备进院子呢,就在廊下迎面撞见了府里的大公子海津,池归晚略有惊喜,上前就喊了一声。 “大表哥。” “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池归晚点点头,随后就让出半个身子对着他介绍说道,“这是南州何大儒家的孙女,在我家一同上闺学呢,今日恰逢有机会,所以带她来拜会一下舅母。” 话落,何令颐就规矩上前对着海津行礼说道。 “见过海大公子。” “何小姐客气,在下海津。” 话语很平静,听不出波澜,池归晚正视他一眼,就见其身形如松,面如冠玉,只不过眉宇间挂着散不去的雾霾,给这人的精神气就打些了折扣。 “你要见母亲去院子找不到的,她在花厅会客,差人叫我过去的,一起走吧。” “不好吧,二表哥的朋友登门,我们去不太合适。” 海津闻言,淡淡的扬了嘴角,整个人如清风般平静,随后就补充说道。 “是齐王世子来了,齐王妃在世的时候与姑姑感情极为要好,所以你与世子小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且母亲与齐王府是血亲,所以世子不算外男。” 也就是说,这位齐王世子和池归晚算是拐着几道弯的亲戚了。 见一见,似乎也没什么。 “他跟乔二也熟识,你们日后少不得会见面就是。” 抬出了未婚夫,池归晚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了,因此看了一眼何令颐,见她点点头便应下了,于是三人一道前行,没多会儿就到了侯府的花厅。 还未进门呢,就听到二公子海渝爽朗的笑声,伴着侯夫人秦氏的几句打趣,何令颐似乎还听到了一声轻笑。 大约就是那位齐王世子了吧。 前世的她,听说过这个人物,齐王年轻时候可谓是大隆的战神,护佑北疆,不受外戎侵袭多年,结果与他恩爱的齐王妃却早早去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世子。 故而一夜白头后就从前线退下来了,而后带着世子就一直隐居廊州,再无消息。 有人传他早已过世多年,有人说他思妻成疾得了疯病,但总归舆论哗然之处,皆是叹息这位战神的早早陨落,否则只怕北疆早就打下来,成为大隆的一部分了。 至于那位世子,更是神秘。 至她离世前,也没多少人见过其真容,只不过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有神灵庇佑一样,什么才貌出众,文武奇才,天纵英年…… 因此何令颐是好奇的,所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跟着入了花厅。 三步并作两步走,花厅中的三人听到脚步声,就一并回了头。 第25章 天纵英才的世子 侯夫人秦氏端庄大方,面容慈爱,保养得当的看上去像是位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与何令颐本尊记忆中曾在席面见过的那一位倒是重合了,只不过此刻看她,更多是吕嫣心境。 因而虽不熟,但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对亲者长辈的敬重。 至于二公子海渝则年轻些,整个人生得明艳张扬,面阔身挺。 说起来,他与母亲池归晚还有三分相像呢,尤其是笑起来嘴角边的弧度,一看就知道是血亲。 他见着大哥和表妹过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姑娘,颇为疑惑的就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是?” 闻言,何令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对着三人行礼就说道。 “祖父南州何长章,小女何令颐见过侯夫人,见过二公子,见过……齐王世子。” 一句“齐王世子”出口,原本还在品茗的沈颂安就抬头看了过去。 二人对视之时,何令颐有种被人看透到骨子里的震慑感。 明明不过是弱冠之年的男子罢了,整个人却面肃宛若寒冰雕成,一身气息收敛自如,仅仅是坐在原地喝茶而已,却给人一种可抵千军万马之势的傲态。 眼眸深邃如暗夜星空里最亮的一颗,一眼而已,何令颐就仿佛被抽夺走了全身的力气,不得不臣服其脚下。 仪态雍容,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些不可置疑的霸道。 而后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何令颐一眼后,就说出了一句令她胆寒之话。 “何小姐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何令颐庆幸自己今日穿的广袖裙衫,否则只怕是要让人看出她的双拳紧握的样子了。 努力调整着自己内心的慌张,而她正欲开口解释之时,只见齐王世子的眼神又掠过她的脸,随后沉声说道。 “我来之前,师傅特意交待过,若何小姐在汴州待得不愉快,可派人送你回南州,不过今日观小姐之气色,想必师傅多虑了。” 师傅? 他说的可是自己的祖父何长章? 可是他老人家不是多年前就已经不收弟子了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徒弟,竟还是个世子爷。 一时间脑子里不断的搜寻着与之有关的记忆,可却都无功而返。 倒是旁边的二公子海渝开口解了围。 “何大儒的孙女竟是如此绝色佳人,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失敬。” 他一开口,旁边的侯夫人秦氏就瞪了一眼。 “不会说话就好好学一学,何家小姐才貌双全,举止娴雅,是你这皮猴儿能随意攀谈的吗?行了,你不是还要带世子去外头逛逛吗?快些吧,省得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又等着急了。” “母亲还真是不给我台阶下,好好的人都要被你给形容成什么样子去了,何小姐莫要听我母亲胡诌,我身边的可都是良师益友……” 二公子海渝的话,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连带着大公子海津都眼中生了些笑意,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还是一副冰冷绝世于人间的样子,清寂孤傲。 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脱离世俗的羽化登仙之感,让人望而生威,畏而却步,他所在之处,连同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带了冰珠凝结的态势,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寒。 起身离开之时,沈颂安从何令颐身边走过。 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她这副样子还真是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一位不一样了,眼神略有些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世子,走吧!” “嗯。” 直等到三人离开后,花厅中的气温才有些许的回升。 明明是夏日正炎的时候,偏偏此人所到之处皆有压迫,何令颐吸吐几口气后,这才平静下来。 侯夫人秦氏看到了,眼眸带着温柔的笑意便解释说道。 “世子平日里少言寡语,与他父亲可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也就是渝儿不怕冻着,所以平日里最爱往他跟前凑,久而久之就成了至交,不过人品绝对贵重,否则也不会做了何大儒的关门弟子,这几年一直都在廊州和南州间来回,何小姐没见过他吗?” 何令颐想了想空空如也的记忆,随后诚实的摇摇头。 侯夫人秦氏却不意外,叹息一声就说道。 “朝中不少人在打他们父子的主意,所以何小姐没见过他也正常,估摸着南州除了何大儒外,其他人也不知其踪迹吧。” 这话倒是解了何令颐的惑,既然是齐王世子有意避开,那自己不清楚也就无碍了,只是他初见自己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二人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交集,而旁人无从得知。 一时间脑中乱麻一片,耳旁声音不断,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最后是池归晚碰了碰她的手臂,这才打断了她的思路。 “令颐,你怎么了?舅母问你话呢。” “啊?什么?” 见此,秦氏也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释怀了,笑着说了一句。 “此处人多,咱们回昭樾院再说吧。” “行。” 池归晚倒是没有受齐王世子出现的事情所影响,回到昭樾院后,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最后略有气恼的补充了一句。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母亲是那样的人,这些年从我身上都搜刮走多少好东西了还不满足,竟然要让我拿阿娘的嫁妆单子出来给二妹妹选,真是过分!” 闻言,秦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德不配位,果然要生邪念,晚丫头别怕,你阿娘留下的嫁妆谁也别想打这主意,明日我就让庞嬷嬷带人过去好好的与池侍郎说说道理。” 池云敬是他们的妹夫不错,可自从海夫人去世后,他们两家的来往也就不多了,他们夫妇看不惯池云敬在朝中钻营的样子,且他在原配夫人死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另娶生子,瞧着也不是什么深情仁义的。 因此,逢年过节的礼单上不会少,可要是交心的话就说不上几句了,所以让庞嬷嬷去,已是他们侯府给的体面,要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论这些,只怕那池云敬的面子上真是要过不去了。 池归晚点点头,显然很认可舅母的做法。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出声阻止了,她认真的分析说道。 “池侍郎因为吕家登门的缘故已经同郭夫人和二姑娘闹僵了,但毕竟是家宅内的琐事,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但要是让庞嬷嬷去说此事,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调转方向,对着吕家那母子俩亦或者宫里的吕才人吹吹风,等郭夫人和二姑娘为此事自己闹起来,池侍郎才会痛下决心的惩治她们的贪心不足吧。” 池归晚眼前一亮,果然还得是聪明人出主意才更有的放矢。 侯夫人秦氏闻言,也觉得法子不错,因此想了想就开口说道。 “叫吕才人知道知道这未来弟媳妇家中有金山银山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第26章 上门要债 一句话,尽显侯府夫人的手段。 话不会是从她们嘴里传出去的,但事儿最后却能演变成她们想要的样子,后宅内斗,无非就是这些借东风驳倒西风的手段罢了。 何令颐的话让秦氏有些好奇,何家一无妻妾之争,二无权利之斗,但她对于这些宅内厮斗的手段却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怎么会? 眼神看向何令颐,何令颐也不惧。 她既然敢跟着来出主意就不怕被侯夫人怀疑,因此调整好心绪后,又回到了最初的淡定,与秦氏说话之时滴水不漏,同时又带着几分对长辈的敬重。 侯夫人秦氏掌家多年,看得出人性如何。 因此感觉得到何令颐的心性纯良,只不过是为人处事上相比起自家外甥女要沉稳缜密的多,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培养的极好! 想到如今某人的年纪,不免觉得面前这位何家小姐,当真是个良配呢。 于是笑得更添几分真诚。 在海伯侯府用了晚饭,二人趁着天色还没黑,折返回了侍郎府。 才刚进似锦院的门,就见丫鬟拂冬笑得仿佛吃了三斤蜜枣一样高兴,池归晚疑惑就多嘴问了一句。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她眉眼弯弯,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继而就把今日她们二人离府后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姑娘是没见着,二姑娘回来的时候,头发衣衫都扯乱了,脸上好像也被挠花,碧云院的丫鬟婆子护着不让下人看,不过奴婢身手好,挑了个好位置,可是瞧得仔细着呢,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与人斗殴了,只不过是与谁打的,就不得而知。” “还能是谁,狗咬狗一嘴毛,估摸着是上门要债和沈妙菱打起来了呗。” 何令颐幸灾乐祸的调侃了一句,登时间池归晚就兴奋了。 “三千两就能打起来?哼,平日里不是要好的很吗?动不动就是池二姐姐,沈妹妹的唤着,真是笑话!” “谁说不是呢!” 丫鬟拂冬又补充了一句,她和自家姑娘一样,乐得看这种恶人内斗的热闹,但一旁的丫鬟纤春就没那么乐观了。 “姑娘,自古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如今她们那两头撕破脸了,只怕是更会下狠心对付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她刚开口池归晚就有种还在兴头上却被打断的不愉快,何令颐觉得纤春的担忧很正常,就帮着说了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纤春姑娘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池大姐姐,过几日不就是乞巧节了吗?此前乔家不是说要那时候来下聘礼嘛?看着吧,侍郎府又有热闹了。” 她这番话说的池归晚一头雾水,下个聘而已还能有什么热闹看?左不过就是郭夫人和二妹妹刺她几句而已,因此好奇的追问。 “会发生什么?” “猜测罢了,池大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母亲疑惑的样子,何令颐并没有直言相告,上一世,母亲的清白就是在乞巧节这天被渣爹给毁了的,彼时退亲和失了清白两重打击后,母亲不得不草草下嫁吕家。 之后就过起了委屈求全的日子! 郭夫人和池归莹倒是会,赶着就把她的亲事给顶了,半年后风光嫁入镇国将军府,与母亲出嫁时的潦草可谓天壤之别。 这一回,她就要让池归莹也感受一下,婚前失贞的痛苦!叫她也尝尝遭人白眼和非议下嫁的难堪! 心中有了计划,她与池归晚话谈了几句就先回了自己所住的含雪轩。 中间路过了池归莹在的碧云院,听到里头传出来不小的动静,尖叫声掺杂着叫骂,何令颐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 池归莹,这才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吗? 大戏还没登场呢! 风过无痕,夏树苍翠。 转眼就进了七月,这几日池归莹没在闺学之中上课,给宗嬷嬷告假的理由乃是病了。 至于沈妙菱更是直接退了学,没有了这两个出头鸟,课堂上显得安静多了。 宗嬷嬷最近几日都在讲刺绣之法,池归晚最头疼的就是这个,看着自己也还算纤细的手指,不知为何就是不够灵光,脑子想的甚好,可每次落针都显得迟钝又笨拙,因此绣出来的东西很是拿不出手。 但比起从前,态度上还是端正了不少,即便是起点低,跟不上也努力的在自我消化中。 荣馨阁内,人手一个团扇娟面,正在绣着各自喜欢的花样。 配色,针法,大小,布局皆有讲究,其中做的最好的乃是以女红闻名的王家小姐,她绣的彩蝶双飞活灵活现,宗嬷嬷看了都连连点头。 “不错,要是这个位置的针脚再细密些,就更出彩了。” “多谢嬷嬷指点。” 王家小姐话虽谦卑,但样子上的得意掩都掩盖不住,尤其是侧眼看到了旁边的池归晚,绣了一个时辰都还乱七八糟的时候,更是舒坦的不行。 有个侯府出身的母亲又如何,女子所需的德容言功,琴棋书画,绣簪博智,她一样都比不过,也就是命好才会得了嫁进镇国将军府罢了,想到这里,话虽然没从口出,但对于池归晚的嫌弃,从来没有少过。 宗嬷嬷走到池归晚面前,看了看那有些不堪入目的刺绣手艺,蹙着眉倒也没直说,只是点了几个地方补充道。 “慢慢来,刺绣非一朝一夕之功,心静方可大成。” “是,嬷嬷。” 若是以前,池归晚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在何令颐潜移默化的陪伴下,她的耐力和性子都好了许多,用剪刀挑了那些凌乱无序的部分,继续默默练习。 临窗边的何令颐则认真的绣着那娟面,乍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如宗嬷嬷这样的行家瞧见了,却不由一惊,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就问道。 “何小姐的绣法实在罕见,是南州特有的吗?” “让嬷嬷见笑了,从前家中有位绣娘是南州大艺,我跟着她学过几年,所以略知一二,此绣法确实是南州独有,唤做错绣针,是将丝线劈做十六份,而后揉融其他的丝线一并错绣的,因此看上去更细腻传神些。” 宗嬷嬷点点头,难怪了。 “果然是大儒之家,对于子女的培养就是格外用心些,大艺都能请到家里做绣娘,的确厉害!老奴在刺绣上已经没什么能教何小姐的,倒是闲来无事时,还想找你讨教一二呢。” “嬷嬷客气,学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令颐才是真正的谦卑,哪怕内里的吕嫣什么都不会,可每每闭眼凝神,本尊许多技艺就能自记忆中出现,她只需跟着做就好。 如此比对后方才晓得,当年祖母父亲对自己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想惯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自己罢了。 当真是可笑。 第27章 赵姨娘管家 风头被抢,王家小姐不乐意了。 原本还觉得极好的彩蝶双飞,此刻看着也变得平平无奇。 她侧着身子想要看看何令颐到底绣了个什么,能引得宗嬷嬷如此赞誉,结果却被旁边的人给拦了,人人皆开口称赞,一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想看的兴趣。 继而拿着自己手里的娟面,越看越生气,倒是那池归晚仍旧挣扎在初步阶段。 上了一下午的课,人人都累了,何令颐起身去找池归晚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厉害。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见着何令颐过来,池归晚满眼羡慕。 “还是你好,什么都会,我就不行,笨的要死,你看看好好的娟面叫我绣成了个什么?大杂烩吗?别说宗嬷嬷了,就是我自己都嫌弃的厉害,你说,我这样子要是嫁去了乔家,会不会被乔家人看不起啊?” 叹息一声,脸色上满是无奈和些许的自卑。 这么多年了,她过得一直如鱼得水。 可她现在才逐渐察觉出母亲对自己所谓的疼爱与纵容,无非就是要把她养废罢了,相比之下,二妹妹的任何一样都比她好得多。 这就是多年苦练下的结果。 自己也是真蠢,每每看到二妹妹为练技艺辛苦落泪的时候,她还在旁边感叹母亲对她真好,只怕她们母女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何令颐拍了拍她的手背,贴心的安慰说道。 “天生我才必有用,其实池大姐姐不必忧虑这些的,乔家老太太和善慈爱,乔大夫人端正持家,这些东西也不是乔家的立身之本,会不会的不打紧,我反而觉得池大姐姐若是非得要学点什么,不如从功夫下手吧。” “什么意思?” “武将人将的儿女,自然是功夫好最合适,反正你嫁过去也不会是要管家理事的,干脆抛开这些学点自己喜欢的吧,上次我见你练的鞭子就极好,只是似乎花架式多了些,要不咱们找个师傅来教点扎实的基本功?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鞭子吗? 池归晚有些不太确定。 她小时候见阿娘练过,练的极好,可惜父亲不爱,所以阿娘慢慢的就歇了这心思,只是在自己儿时表现出兴趣的时候,多余指点了几句,因此自己会是会,但是却不得其法。 若是贸然提起要练这个,父亲会不会有旁的想法? 她在父亲面前本来就不得重视,要是因此事又闹出什么父女不和的传闻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何令颐在一旁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里觉得母亲当真是顾虑重重,明明自己曾见过她练鞭子时脸上洋溢着的笑是那样的自信和开朗,何苦要为了成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合格贵女而放弃这些。 于是又劝了一句。 “乔家是武将出身,听闻当年乔老太太的功夫就很厉害,是能与乔老太爷上阵杀敌之人,池大姐姐不妨效之,找机会去问问看,若是乔家对此事也赞许,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练起来了,不是吗?”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 “总比在这里练字绣花抚琴焚香,来得舒坦吧。” 她的话给了池归晚动力,想想也是,起码练鞭子的她不觉得自己委屈,而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这就已经很好了,漫漫人生,若是能有一个为之努力和奋斗的爱好,是件幸事! 心结疏散,池归晚更是将何令颐视作了知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很久了,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替我化解之,开导之,真好。” 何令颐听着母亲对她的认可,心里也暖暖的。 在她看来,自己能得这一回重生的机会,一定是老天爷觉得母亲过的太难,所以派自己来帮她的,因此即便是母亲不与渣爹在一起,自己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她都在所不惜! 只要母亲过得好就行。 “池大姐姐这话说的真动听,要不我也从你的库房单子里挑几样,日后留着给自己做陪嫁?” 何令颐打趣的说了一句,谁知道池归晚还真的当真了,立刻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行啊,你去挑,随便挑,便是要拿走一半我都不吭声的!” 听到她的话,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笑了,若她真是那样的人,纤春也不会让自家姑娘与之多接触就是。 外头暖阳照着,阁内一片温馨。 距离乞巧节没几日了,府里就提前预备了起来。 乔家要在这天送聘礼上门乃是早早就订下的事情,可好巧不巧,吕家也送了消息来说是定在这里来纳吉。 两个姑娘的未来夫家都要在这天上门,侍郎府自然是要重视的。 郭夫人这段日子都“病”着,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池云敬亲自处理,管家报呈要做的事情后,他只需批和拒就是,倒也不费什么心思。 这天,他午歇在赵姨娘的房里。 赵姨娘比白姨娘更得他心,人温顺不说,还格外的会来事儿,自己手一抬,温水就递到了面前,刚有些热意,帕子和蒲扇就过来了,这般知冷知热的伺候,他许久都没享受过了。 因此对于赵姨娘也就格外疼爱些,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得势不少,进府不过才几日,就隐隐有了与郭夫人分庭抗礼的架势。 而这些,都是池云敬喜闻乐见的。 因此当管家来报要用多少红绸和奠雁礼的准备是,池云敬尚且没开口呢,那赵姨娘就跃跃欲试的张嘴了。 “老爷,这些小事要不交给妾来处置吧,自打入府以后,还未曾替府里做过什么呢,整日就这么白吃白喝的,妾都有些不安了。” 池云敬看了她一眼,赵姨娘却不害怕,反而撒娇似的腻在他身边,一副小女子做派,见此池云敬受用极了,按下心中那有些心痒难耐的想法,看了一眼管家交上来的那些琐碎事,瞧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于是就放权说道。 “行吧,也让你历练历练,不过凡是银钱超过三百两的皆要报于我,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也就是帮着出出主意罢了,银钱什么的还是您做主就是。” 池云敬享受着她的服侍,觉得过去那些年就守着一个郭夫人过日子实在是无趣极了,还是年轻的美人娇滴滴的说话好听。 看着看着,眼神中就生了些淫邪的念头,轻轻抓了一把赵姨娘腰间的肉,一下子逗弄的她脸颊发红,作势就倒在池云敬怀里。 管家见此,颇有眼力的立刻离开,等他走出去不过十几步,就听到房里传出来了些嬉笑之声。 老房子着火就是烧得格外厉害些。 管家耸耸肩,反正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就行。 第28章 没有对比,何来的天壤之别 很快,日子就到了乞巧节的这天。 自晨起,家里众人就都提着一口劲,知道今日是府里两位姑娘的好日子,所以谁也不能松懈。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今日打扮得体的母亲,心里就有一种为其骄傲的念头。 自她有记忆来,还从未见过这般明媚耀眼的母亲呢,虽然也有些烦忧的事,但好过嫁到吕家后的日子一百倍。 只见她身穿芙蓉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绣着意头极好的罗地缠枝莲花绣纹,配着月秀白的百褶裙,走起路来,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脖子上挂着海夫人留下来的金玉项圈,上面雕刻的都是吉祥如意的纹样,把母亲衬托的颇显贵气。 “好看,今日池大姐姐在人前晃悠一圈,只怕乔小将军要惊为天人了。” 听到这话,池归晚朗声笑了。 她对于这个未婚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难得自己被人夸赞一回,心里有些小得意罢了。 “走吧,咱们别耽搁了时辰,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再去前厅。” “好。” 何令颐的身份,在侍郎府内可谓是进出自由。 更何况她未雨绸缪的与池老太太多有联系,因此就跟是这家里的三姑娘似的,进到老太太在的华芳斋时,备受待见。 “孙女给祖母请安。” “令颐见过老太太。” 二人都规矩上前,依照着宗嬷嬷的教导给池老太太行礼,见此池老太太也是受用的很。 “起来吧,两个丫头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家中添喜,都是祖母的福荫罩着,孙女自然是要早早的过来伺候,好让祖母多庇佑才是。”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说到池老太太心里头去了,在她看来,自己供奉菩萨的时间久了,人也跟着沾了不少佛运,所以孙女说让自己庇佑这话,一点也没错。 因此生出两分真心的摸了摸池归晚的头就笑着说道。 “当初还是襁褓里的婴孩呢,一转眼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 “孙女虽然长大了,但祖母华光依旧,还是这般的慈眉善目。” “就你嘴甜,走,先去前厅吧,今日可迟不得。” 随后,池归晚就扶着池老太太出了华芳斋的门,而何令颐则在后面慢了半步跟着,并没有逾矩并排。 夏日无限好,早起也没有多少炎热。 凉风吹过来的时候,几人还都觉得舒服得很,漫步走到前厅之时,池云敬,郭夫人,还有池归莹和池归肇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见池老太太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儿子见过母亲。” “儿媳见过母亲。” “祖母安好。” 另一边池归晚和何令颐也在行礼。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二妹妹,三弟。” “令颐见过伯父伯父,池二姐姐,池家弟弟。” 今日的池云敬表情倒是放松,毕竟家里两桩喜事上门,且都对他日后的前程有大裨益,自然是高兴的。 反而是郭夫人笑得难看,哪怕还是一副侍郎府夫人的做派,但看上去却无精打采的厉害,更别提始终耷拉着个脸的池归莹和一脸不关我事的池归肇。 看到他们母子三人这幅表情,原本心情大好的池老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 眼睛扫过他们,继而警告的说道。 “哼,都给我拿出侍郎府的派头来,别一个个的臊眉搭眼,今日的喜事,若是有人诚心要坏,那就别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大早上的也不想着去给她请安,就知道在这里怨天怪地,什么东西? 她活到这般岁数了,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此的直接,就差没对着池归莹臭骂了。 郭夫人拉了拉池归莹的衣袖,让她千万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情愿,否则得罪了老太太也是给她们本就艰难的路再添麻烦。 池归莹不蠢,知道祖母在父亲心中,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因此咬着牙的把眼角的泪给抹了,随后就上前去给池老太太请安说道。 “孙女给祖母请安,今早起身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所以才没有去华芳斋拜见祖母,还望祖母见谅。” 她的话说的真心与否不重要,但眼下的面子能圆了也就行。 池老太太也不欲在众人面前非揪着她不放,所以点点头也就算把此事给揭过了,“吉时要到了吗?” “快了,还有一刻。” 池云敬的话才刚落,就见管家进门来了,腰上挂着一红绸带,显示出喜庆来,而后笑着就说道。 “老爷,镇国将军府的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都到了,另海伯侯府的侯爷,侯夫人和二公子也一并来了,说是要给大姑娘添妆!” 一下子就来两个重量级的富贵人家,池家自然脸上有光。 不过高兴的仅仅是池老太太,池云敬和池归晚,至于郭夫人母子三人顶多算得上一个强颜欢笑…… “快请。” “是,老爷。” 很快,管家就把两家人给迎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海量的聘礼,八十八抬悉数进了门,每一台都沉甸甸的,不到片刻就堆满了池家的院子。 其中礼金更是明晃晃的就堆在正中,足足八百八十八锭金,红绸一掀开的时候,连带着院子都亮堂不少。 池云敬这些年在朝中经营有道,家里原也有些底气,因此虽比不得汴州城的那些高门袭爵的阔气,但也不算太差,但今日见到了这些,还是有点小震惊的。 不过乔家几代人都是武将,军功堆积的赏赐自然不会少。 今日既然能送来这些,想必家里还有足量的底气,一想到未来亲家有这样的家底,他也是脸上有光的,因此笑着迎上去。 先是与海伯侯,侯夫人秦氏行了平礼。 “许久未见侯爷和夫人了,一切可都还安好。” “都好,侍郎瞧着面色红润,挺阔身昂的,想必也是如鱼得水的很啊。” “让侯爷见笑了。” 说罢,又对着乔大夫人也是点头问好,论辈分,他为长,乔大夫人为晚,即便是身份上不如人,但既然结为姻亲了,自然是要有些端着的。 “吕门孔氏见过池伯父。” “小侄乔若愚见过池伯父。” “好好,都起来吧,今日是喜庆日子,不拘这些俗礼了。” 说着就虚抬一把,无论平日里池归晚这个大女儿在他心里是什么样,但今日也得表现出一副慈父做派来,于是对着池归晚招招手就笑着说道。 “大姐儿,来见过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吧。” “是,父亲。” 宗嬷嬷的教导,她一字没有忘,越是这种场合越是要注意规矩和礼仪,因此一步步的走上前给二人行礼问好,动作上落落大方,神情上坦然以对,乔大夫人见了心里不免添了三分喜欢。 第29章 吕渣爹来了 她从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端庄知礼,行事皆为家族弟妹中的表率,因此很多时候她都是不得不遵礼为之,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以肃面示人。 可观面前的池归晚这个未来弟妹,眉眼间皆是英气和没有被世俗规劝过的天真与浪漫之态,自然是对她多了些羡慕。 于是上前就扶了她一把,妯娌还没真的当上呢,就已经欢喜的说道。 “今日瞧着你的气色可比那时候病中好太多了,祖母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睡也是有的,昨日下午睡久了,晚上反而失眠,因此就没一起过来,不过她老人家特意选了些好东西,就是外头最打眼的那几个箱子,等会儿你自看看就是。” 一番话说的客气又认真,饶是侯夫人秦氏听着也觉得这未来的大嫂不错,日后外甥女嫁过去也是会和气一团。 “大夫人说的哪里话,该是我去拜见老太太才是的。” 话说的不算圆乎,但胜在真诚,乔大夫人点点头就笑着回应道。 “祖母知道你去看,一定高兴。” 池归晚笑起来很甜,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尤其是常年与二公子海渝混在一起的乔二看了,就对她的这副笑颜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在知道了她亲自登侯门跪下求原谅的事情后,他对于这位池大姑娘从前的芥蒂也少了许多,用二公子海渝的话来说。 “歪树纠正了,还能长好果子。” 因此,他现在对于这门亲事已经很坦然了,加上他看得出大嫂对于池大姑娘的喜欢,在他这里长嫂如母,只要大嫂喜欢,一切都好说。 所以上前就抱拳对着池归晚说了一句。 “过去种种胡闹之举,还请池大姑娘别介意,往后我会与你好生过日子就是。” 武将人家,说话不似文臣那般弯弯绕绕,正好,太过含蓄池归晚也听不懂,因此她学着乔二的样子也表态说道。 “好说好说,乔小将军不嫌弃我,我也会与你好好过日子就是!” 二人的对话,惹得众人都笑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拜把子不是结良缘呢,何令颐在一旁看着乔二这个未来的“爹”,心里十分满意。 真好,这才是母亲该有的良配,什么狗屁吕家,害她母亲惨死! 她倒是要看看池归莹结下这门亲后,该如何翻盘? 因此笑容里带着些胜利的姿态,这副模样被郭夫人看见了,敌意也从池归晚一人身上蔓延过来。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如此好的女婿本该是她的。 池归晚一个整日就会惹事生非的主,凭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良好的出身,绝佳的姻缘,甚至还能有泼天的富贵,果然会投胎的就是好! 阴郁的心思爬满了脸上,她与池归莹并排站着,若是此刻热闹说话的众人回头来,一眼就能瞧出她的不满了! 侯夫人秦氏也不瞎,微笑应对着的同时瞥了一眼郭夫人,见她如此表情,心中计较了片刻就率先开口了,对着池云敬酒义正言辞的说道。 “说来也巧,昨儿晚上我还得晚丫头她娘托梦了,知道女儿要出嫁,高兴的不行,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拜托我千万要好生照看着,我想着大约是她心里头对女儿不放心吧,所以妹夫别见怪,晚丫头的亲事操办上,我们也想帮着出出主意,不知道成不成?” 话说的软乎,池云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侯夫人这话见外了,大姐儿她娘去的早,娘家舅大,你这个做舅母的替她多操办些也是人之常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 说着,就特意彰显出自己慈父做派的样子来,拿过陪嫁的礼单来就认真说道。 “她娘留下的东西,当年由岳父大人亲自登门厘清都是记在大姐儿名下的了,必定是要随她一起陪嫁去乔家的,今日乔家送来的这些聘礼也如数一起跟着去,另外我再添一万五千两和十三家城里的铺子给她,说来惭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这点能耐了,比不得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你们别笑话我寒碜才是。” 海伯侯心中冷哼一声,果然爱钻营。 他把话说的这般好听,他们就是嫌弃陪嫁少也不好开口了呢。 反倒是秦氏淡定的笑着回了一句,“陪嫁本就是量力而行,妹夫能做到这份上,我们心里也有谱了,放心,剩下的我们侯府自会看着办,定把这门亲事配合着你们办得风风光光就是,也不往她娘托梦一场了!” 她今日登门的醉翁之意本就不是要从侍郎府带走多少嫁妆的问题,而是只要能守得住库房里的还有乔家送来的,也足够外甥女享用一辈子了。 侯夫人的话说的大气,池侍郎面上也有光。 因此三家人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倒是把池归晚和乔若愚的亲事给订下了大半,日子就选在冬月二十九。 冷是冷了些,但从现在算起还有四个多月,准备上也比较充分,况且这日子又是司天监的监正挑出来的,因此池云敬也点头应下了。 就在众人刚刚商谈好,准备要将聘礼往似锦院挪的时候,管家又来了,这一回表情还是一样的喜庆,直言吕家登门了。 何令颐眼睛一亮,来了! “请。” “是,老爷。” 府里的奴仆动作再快,也不能一瞬间把这些聘礼都挪走,因此吕家带着媒婆和纳吉要用的东西进了院子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是……” “吕夫人莫见怪,这是乔家送来给大姑娘的聘礼,正准备挪走呢,您里面请!” 管家的话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偏巧落在吕家母子的耳朵里却有些故意为之! 这不是公然打他们吕家的脸吗? 知道她们给不出那么多的聘礼,还特意挑今日,因此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气,觉得自己是被迫娶的,现在更是有种你既然不仁,那我们也要不义了。 昂首挺胸的进了前厅,而后就与池家众人见礼,明明在场的就他们吕家没什么官爵位分,偏偏母子二人排场最大! “哟,吕夫人来了。” 第30章 不自量力的攀谈 至此,池云敬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为的就是让旁人看看他可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虽说两个女婿家区别甚大,但他这个做岳父的,一视同仁的很。 只可惜,他的笑脸相迎没有得到好的反应。 吕母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池侍郎府里既有客,那通知我们改个日子再来就是,何必要凑在一起呢,没得让人以为是不是池家的姑娘着急要嫁,耽误不得呢!” 一句话就让原本还平和的池云敬和池老太太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只不过碍于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都还在,就有些不好说了,只能隐忍的提醒道。 “家中大姐儿今日下聘,日子是早就定好的了,吕夫人差人告知吉日的时候也没提过不能与旁人同在,故而我想着一起热闹热闹,提前认识也好,反正将来都是亲戚,早些认识,早些走动不是吗?” 话里话外的就差没告诉吕家,瞪大眼睛瞧瞧,这是你平日里见得到的人物吗? 不想着快些巴结,还蹬鼻子上脸的摆派头,真是不知所谓! 吕家人自然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可这么多年了,他们家一直心高气傲的活着,明知自家处处不如人,但态度上却还要别人低头与他们和善才算完。 因此,吕母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复而冷笑了一声就说道。 “亲戚之间多走动当然是好事,不过也分是怎么个走动法,前些日子吕才人差了宫里人出来报信说七公主得了陛下的夸赞,说她甚懂规矩,我寻思着这也是我们吕家一直清白做人,耕读传家延续下来的好习惯,这什么金啊玉啊的,我们家也不缺,但不会这么直白向人,否则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未来亲家贪恋这些黄白之物吗?故而,我们今日礼带的虽薄,但意头却好。” 说着就让儿子吕异送上了一对大雁。 “大雁是我儿特意去猎的,如今不是秋日,所以此物甚少,也得亏是我儿骑艺精湛才能不伤秋毫的就把它们给带了回来,池侍郎看看,这可不是买来的那等子货色,观眼神都知道野性难寻呢。” 这话一出,旁人或许还做做样子,乔二和二公子海渝就有些憋不住了,大雁而已,不知道还以为这吕家子百步穿杨了什么金丝雀之类的,这也值得炫耀吗? 况且,这不是就是普通的大雁吗? 还野性难寻? 当真是以为他们这些公子哥都是只知风月,不善骑射的吗?一时间倍感无语,只不过今日的场合不适合他们斗嘴,因此二人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吕异环视一圈,正骄傲着。 结果就看到了这二人的表情,心里头就升腾起些不爽,再看其他人要么是无所谓的品茗中,要么是如郭夫人面无表情的站着,似乎丝毫没有为他激动的样子,登时就想发作。 只不过在场之人他一个也“打”不过,于是挑来挑去,挑了个最软的池归肇就一副大哥做派的样子说道。 “这就是池家弟弟吧,日后等我与你二姐儿成亲了,就带你多出去见见世面,书院的师傅可都说了要行万里路呢。” “哦,那吕家哥哥行了些什么路呢?” 池归肇人年纪小,但不代表他就瞧不明白吕家的刻意为之,挑自己无非就是其他人都得罪不了罢了,于是说话的时候故作天真,但话里却是要让吕异故意出丑。 果然,听了这话,吕异的脸色有些下不来台。 他总共也就去过郊外几次而已,平日里不是在家中就是在书院,两三年跟母亲回一趟老家祭祖,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行万里路的说法,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替自己解围呢,就见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姑娘开了口。 “池家弟弟这话就问的有些不对了,吕公子并非游侠,四处奔波自然是不妥的,当务之急还是明年春闱,要是高中了,那池二姐姐脸上也有光不是?” 何令颐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她身上,旁边的池归晚眼中露了些疑惑,对于她为何说这话有些不明白。 结果见何令颐淡定的对着她回了“放心”的眼神后,池归晚这才冷静下来,说不定她有自己的打算呢,于是就没开口。 听到这样“懂行”的话,吕家母子都觉得舒坦了。 连带着看向何令颐的表情都多了些喜欢,吕母当即就笑着问了一句,“这位姑娘甚是明理,不知要如何称呼?” 听言,何令颐起身规矩的行了个见长辈礼就说道。 “我出自南州何家。” “南州何家?你是何大儒的孙女?” 吕异吃惊一问,作为读书人,只怕无人不识这南州何家的名声,且大儒就一个亲人,便是他的孙女,自然也就做此猜想。 “正是。” 一下子母子二人看何令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但能与何家的孙女有些交集也是好的,当即正了正衣冠,露出自认最和煦的表情来,就对着她回了个礼。 “原来是何小姐,难怪有如此见识,少同失礼了。” 少同,乃是吕异的小字,对着一个头次见面的姑娘就这般开口,乔大夫人这个名门出身之人,心中颇为不屑。 池侍郎这步棋走的未免差劲了些,选这么个人做女婿也不怕日后牵扯出麻烦来吗? 一想到他们镇国将军府要有这样的人做连襟,表情就不甚满意,不过她一贯严肃,因此也没什么人发现她的不同,只是乔二隐约能感受的到自家大嫂似乎不高兴了。 也是,今日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没想到看这么一出戏,谁会乐意呢,想着还是早些结束的好,结果却听到未来岳父池侍郎开口了。 “今日双喜临门,我池家上下蓬荜生辉,已经在花厅安排了饭菜,诸位赏个薄面吧,这边请。” 池云敬如何瞧不出来这吕异的想法,心里也觉得恶心的很。 故而才会开口提醒他,今日他来此地的目的!不盯着自己未来的夫人看,反而去与何家小姐攀谈,算怎么回事? 眼神中冷了冷,但面上还是表现的一团和气。 在场的都是狐狸,谁都瞧得出池云敬的心思,想着日后也是一家人就无人驳他的面子,反而是吕家母子就跟耳朵里塞了棉花似的听不明白,便是走着也多将目光投向何令颐,时不时攀谈几句。 何令颐心里嫌弃的都快要呕出来了,可为了接下来的局,不得不忍。 第31章 诱饵 入了花厅,池老太太居正中,左右顾着两家人就坐在身边,和煦笑着全了侍郎府的脸面,都是人精,也不想坏了今日的气氛,故而侯夫人秦氏和乔大夫人也跟着帮腔了几句,场面就热了起来。 趁着让下人上菜的时候,池云敬带郭夫人去了侧室,压低了声音的就警告说道。 “哼,看看你招来的祸端!什么东西也敢妄图攀上何家女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我不管你心里愿不愿这门亲事,但待会儿你该怎么与吕夫人凑热闹,自凑去,我可不想让旁人传出什么笑话去!尤其是这个当口,秋日大选的日子就快到了,太子殿下可还没有正妃呢!要是耽误了此事,哼,我们侍郎府就是全家人都不够赔!” 池云敬眼神全是怒意,如此直白的话基本上就定了何令颐的前程,郭夫人也是没想到,当初以为何小姐来家里上闺学是真的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原因! “老爷的意思是……何家小姐是要入主东宫之人?” “哼,原本二姐儿也有这机会的,可你非要招惹吕家,所以就自己兜着吧!” 闻言,郭夫人心里又气又悔。 早知道就不该走这步棋,没有钉死大姑娘就算了,还白赔了二姐儿进去,可东宫那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要大选的消息传出,怎么突然就…… 叹息又懊恼,可眼下都没法子了,只能认怂的说道。 “老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池云敬闻言抬头长舒一口气,眼神从寒栗到和煦不过一瞬的事情,而后就挂着笑意进了花厅,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郭夫人此刻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十余年的枕边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无力感。 有了池云敬的提醒,郭夫人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让吕母有机会再与何令颐说话,她在后宅经营多年,对付一个半吊子的妇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因此,吕母虽然没能与何令颐攀谈上,但也感受到了池家的“诚意”,脸色自然比来的时候要好些,态度也跟着软化了不少。 至于池归莹的那副不愿与人多说一个字的冷漠表现,落到郭夫人的嘴里也变成了女儿家的些许矜持。 都是做过姑娘的人,吕母也就理解了些。 时不时的还会与其说两句,池归莹心里再不情愿,但今日的场合容不得她撒野,也就配合着笑笑,如此表现在吕母这里倒是做了些好。 不管怎么说,这未来媳妇的模样和家世还是没得挑的,就是这嫁妆上若是能多多的陪上些,那她会更满意。 另一边,乔二与池归晚坐在一起,反正没几个月二人就要成亲了,又都是爽朗性子,二人也不拘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而聊了起来。 这一聊倒是让乔二对于池归晚添了些好印象。 在他看来,这些权贵家的小姐们不是含羞拘束的,就是刚肃严谨的,甚少有像池大姑娘这种开朗大方性格的,她诗词歌赋没有多精通,反而是对那些玩乐之事了解多多。 换做别的人家,只怕觉得这样的媳妇太“事儿”,可他镇国将军府却觉得很好! 因此一顿饭吃下来,乔大夫人满意,乔二也满意。 至于池归晚,让她更满意的是今日的饭菜里有好几道都是她爱吃的菜色,因着心情好,她吃了整整一碗饭。 这般食量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也不知道在未来夫家面前稍微藏一藏! 于是,诸如“见笑了”的此类话开口说了许多次,连何令颐都察觉出侯爷侯夫人的窘态,偏偏池归晚吃得开心,压根就不在乎。 她无奈的宠笑着,觉得此刻的母亲真幸福。 希望她能一直就这么幸福下去,至于那些想要来沾边的货色,自己收拾就好,转而喝了一口汤羹,感受着渣爹那若有似无的眼神,心中冷笑不止! 吃过饭后,今日的热闹就该歇歇了。 秦氏借口想与外甥女说些话,特意留了留,因此乔大夫人只能带着乔二先离开的,走的时候又与池归晚话别了几句,大大方方的说道。 “等大姑娘嫁过来,饭菜一定叫厨房多备些,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们府里没那些造作的规矩就是!” “真的?” 池归晚眼前一亮的样子逗笑了乔大夫人,知道未来弟妹是个爱吃的性子,她就知道要如何“投其所好”了。 “自然是真的,这些日子我再搜罗些手艺厉害的厨娘回去备着就是,到时你只管吃,我保证没人会多说一句,是不是,二弟?” “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二也笑着看向池归晚,他打小就听祖母说能吃是福,看样子自己命不错,要娶个福星回家了。 这头,她们说说笑笑的,另一边吕异得了吕母的眼神也上前去与未来夫人池归莹寒暄两句,奈何二人本就是不情不愿的组合,一个强颜欢笑,一个没话找话,三两句后也就歇了下来。 与另一边的热火朝天相比,还真是冷灶的厉害。 郭夫人不愿女儿为难太甚,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的说道。 “二姐儿早起的时候头还些疼呢,要不就让她先回去歇歇吧,我与吕夫人说话就是。” 池归莹早就不想待了,这话一出,立刻请辞离去。 吕异对于她走不走的压根没什么感觉,只是挪动了一下站位,看着何令颐的背影,生出些想要再攀谈几句的念头。 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只能作罢。 送走了池老太太,池云敬也有要紧事处理,海伯侯一家陪着池归晚去了似锦院,何令颐则借口想回去午歇便也离了花厅。 这一散场,就剩郭夫人和吕家母子打哈哈。 吕异看着翩然而去的何令颐,只恨机会不合适,否则若能给何家人留下些印象,于日后他的前程也是大大的裨益! 刚刚在席面上,三杯两盏下肚,酒倒是不醉人,但此刻也有了些如厕的念头,于是跟着丫鬟就离了花厅,只留郭夫人和吕母越说越“亲密”。 第32章 大网展开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跟着丫鬟找出恭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 “侍郎府还真是大,不知道各处院子都是如何安排的啊?” 那丫鬟想着原也是府里未来的二姑爷就不设防的指着各处的院子所在说了一句,“回吕公子,老爷夫人住乐升院,大姑娘住似锦院,二姑娘住碧云院,三哥儿住前院,老太太居华芳斋,府里还有位做客的何小姐,现而今就住在含雪轩。” 含雪轩?! 吕异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一时半刻的他固然是没机会见了,但想着日后还是要多找理由上门来才行,不熟到熟,总归是有机会的。 正想着,就听丫鬟说了一句。 “吕公子,到了,奴婢就在这儿等您,请便。” 丫鬟指了指前面的恭房,做出个请的姿势来,吕异便上前去了。 一切都很平静,可正在如厕的吕异却不知道,一张专门为他精心设计的网正在逐渐收拢中。 异香飘过的时候,他起先还没注意。 可等反应过来之时,就觉得头已经昏昏沉沉的厉害,他费力的摇了摇,却觉得眼皮重的厉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眼前一黑,砸到在地上。 头要落地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两个面生的小厮,紧急扶住了。 当即四下看看,见他没什么大碍,就往他嘴里塞了个入口即化的药丸,随后当作无事发生的就悄然离开,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廊下背身等候的那丫鬟注意。 吕异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有种莫名的躁动,整个人都觉得奇怪极了。 “吕公子,吕公子?” 门口,丫鬟等的有些疑惑,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出来,这才走近些唤了一声,结果她才刚出声,就被人给敲晕了拖走。 等到吕异出来之时,外面早没了人。 此处距离花厅也还有些距离,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因此一时半刻的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回去,头沉的厉害,任他怎么拍打也无济于事。 最糟的是身体下面仿佛有股邪火往外冒,正午的烈日刺在他身上,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迷迷糊糊之间,他好似听到了有人对他说,“含雪轩在东南边。” 随后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脚步就有些不听指挥的往东南边去了。 等他彻底离开,那两小厮才跳出来,把丫鬟摆成被人从恭房内算计敲晕的模样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离开。 风过无痕,一吹,什么味道都没了…… 而此刻刚回到碧云院的池归莹,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人生会面临如何什么,只顾着今日两家人登门让她丢面子之事,整个人都委屈的哭了。 这两桩喜事放在一起,分明就是打她的脸。 原本她对吕家就没什么好印象,现而今更是厌恶到极致。 吕家什么门户竟能不自知到如此地步,当着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还如此猖狂得意,尤其是吕母那副嘴脸,一想到她日后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婆母,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感。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让母亲去招惹吕家。 现下恶果自尝,才叫她明白什么叫痛苦,家中祖母和父亲一点都不肯替她做主,唯一能做主的母亲又说不上话,弟弟靠不住,大姐儿更是死对头。 她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一直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慈母爱,虽然过得没有公主那般千尊玉贵的,可也不差其他贵女们什么。 可此刻摆在她面前的,竟是个死局。 眼眶通红,万念俱灰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问夏突然从外头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眼神中还带着些激动,随后就低声说道。 “姑娘,刚听到的消息,吕公子往含雪轩的方向去了,要不咱们把此事闹大,往二人头上泼些脏水,这样一来这门亲事不就被搅黄了,吗?您觉得如何?”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池归莹有些没回神过来。 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就冒出了激动,抓着丫鬟问夏的手就说道。 “当真?那吕异去含雪轩做什么?” “谁知道呢?刚刚在花厅何小姐不是帮腔了一句吗?估摸着想去道谢?姑娘,这种好机会可没有下次了,咱们若是要闹就得趁现在闹起来才好,否则就赶不上趟了!” 主仆二人刚刚可没听到池云敬威胁郭夫人的话,因此压根就不知何令颐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人。 但为了不嫁吕家,此刻的池归莹也是脑子离家出走了。 咬咬牙,眼里发狠的就看着丫鬟问夏说了句,“你去让人做两碗醒酒汤来,咱们去看看何小姐吧,好歹也住咱们家这么久了,我这个做主家姑娘的关心关心也没错!” 理由倒是找的极好,丫鬟问夏挑眉就说道。 “姑娘,醒酒汤早就备下了,咱们这就去!” 要不怎么说狼狈为奸呢?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池归莹欣赏的看了一眼问夏随后赞许的说了一句,“今日这事要是办妥了,大姐姐送来的十匹料子就都赏你!” “多谢姑娘!” 那些料子,做丫鬟的自然是不能穿,可要是都拿到外头去卖,少说也是几百上千两的价钱,那是她做一辈子丫鬟都拿不到的工钱,自然语气中满是兴奋。 端上了醒酒汤,主仆二人就带着六七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朝着含雪轩去了,动静之大,生怕旁人不晓得她要去做什么一样,招摇极了。 就住在两隔壁,她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池归晚的耳中。 她脸色一垮,站起身来就怒骂道。 “二妹妹定然没存好心,舅舅舅母稍坐,我去看看情况,若她要是敢欺负令颐妹妹,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表现一看就是去掐架的,今日可是她的好日子,要真闹出不愉快来,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这个胸无城府的外甥女,因此秦氏立刻出言就安抚道。 “别着急,我与你一同去,你舅舅和二表哥在这儿等着吧,到底是侍郎府的后院,他们不好乱走动!” 闻言,海伯侯和二公子海渝也认可,打算在似锦院内歇歇,等秦氏回来再离开。 说罢,池归晚拉着舅母秦氏也奔着含雪轩而去。 第33章 清白被辱!吕公子发疯了! 这么多人就往一处走,饶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生了好奇,消息还没送到花厅的时候,吕母和郭夫人已经聊得很是尴尬了。 “我儿去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 “吕夫人放心,引他去的时候我身边的得力丫鬟,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会不会是刚刚在席上酒喝多了,有些不适?要不,咱们去看看?” 郭夫人早就不想与吕母说话了,可一直找不到由头。 借着这个机会往外走,或许能好些,因此才这般提议说道,吕母担心儿子,自然无有不应的,二人朝着恭房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二人心里都藏着鬼。 郭夫人巴不得快点打发了这对母子,而吕母则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心里慌慌张张的,怕是要出事。 谁知道刚走到恭房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有婆子匆匆而来,随后对着郭夫人耳语几句,她脸上的笑都还挂着呢,下一刻眼里就射出些寒冰冷意。 “快去,看看吕公子还在不在恭房!” “是,夫人!” 婆子们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有回应,郭夫人越发觉得心凉。 而一旁的吕母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不是自家儿子出事呢,立刻就警觉的说道。 “怎么回事?我儿呢?” 郭夫人气怒到了胸口,下一刻就对着吕母发作出来。 “吕夫人最好盼着你儿子还在恭房,否则,怕是说不清了!” 吕母一头雾水,正准备往下问,就见刚刚派去看情况的婆子们惊呼一声,郭夫人连忙赶过去,等看到自己的得力丫鬟躺在地上,被人敲晕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婆子来报之事不假了。 她与女儿心意相通,互相都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一想到乔家和吕家的偌大悬殊,她们母女算计多年却落不到好,她也把自家老爷的警告抛诸脑后,立刻就策应着喊叫了起来。 “好啊,贤侄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吕夫人知道吗?他竟然在含雪轩内骚扰何小姐,那可是南州何家啊!这回准让你们吕家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就带着人也往含雪轩那个方向赶去! 边走还边大声的呼叫着,巴不得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主子都这般做了,丫鬟婆子也跟着一起。 好好的侍郎府,这下突然乱成一锅粥。 人人都往那含雪轩赶去,话里话外的似乎都在说吕公子要对何小姐行不轨之事了,场面那叫一个难堪…… 吕夫人被骂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难不成儿子真的对那何家小姐生了念头?还是说自己儿子魅力甚大,那何家的小姐对他也有些想法? 一时间,什么骚扰不骚扰的念头压根就没在她这里衍生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要是何家的也要嫁进来,这与池二姑娘,谁做妻,谁做妾的好? 当真是做梦想屁吃,美着呢! 郭夫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含雪轩更近,因此快众人一步先到了院子门口,可还没踏步进去呢,就忽而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吓得郭夫人脸都“白”了,可眼里却全是兴奋的,立刻惊呼着就喊道。 “何小姐,你没事吧?” “贤侄!不可伤了何小姐的清白啊!” 跟在后面十几步的池归晚和侯夫人秦氏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二人脸色皆是大惊,快步就赶了过去。 尤其是池归晚,手心额头全是汗,固然有烈日一路快来的缘由,但更多的却是对何令颐的担心! 她是这府里唯一真心对自己的人,要是她出了事,那也是因为维护自己得罪旁人才造祸的,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提裙跑到院子里,就看到郭夫人刚刚带来的丫鬟婆子围了一大圈,个个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 “完蛋了,定是出事了!” 说罢,池归晚就拼命挤开所有拦路的人,谁知下一秒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二妹妹池归莹衣衫被撕了个稀碎,她身边常跟着的那些婆子丫鬟也没什么好,一个个的都褴褛不整,哭天抢地的也有,喊着不活了的也有,而池归莹则是木楞楞的跌坐在地上,衣裙下摆处还看得出有血污。 “二姐儿!二姐儿!” 郭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看别人的热闹,结果竟然会发生在自家姑娘身上,一脸大惊的扑上去,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衫就脱了下来盖在女儿身上。 眼泪直流,眼中满是为母的心疼。 “二姐儿,你怎么了?别吓母亲,说话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摇晃,那池归莹都无动于衷,双目无神的看着不远处,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 池归晚身后,侯夫人秦氏好不容易挤上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经历过人事的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是全都遭了难了。 可谁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就在侍郎府里如此行乱! 当即脸色严肃的就拉了池归晚在身旁,对着身后的庞嬷嬷就吩咐道,“快,让人去请池侍郎,另外告诉侯爷和二公子,带人把这院子给围了,凶徒跑不远!” “是,夫人!” 海伯侯府出来的奴仆可不是侍郎府能比的,井然有序的就去做事,该通知的一个不落,而池云敬还在赵姨娘的房里准备歇歇呢,一听说是含雪轩出差池了,吓了个半死。 “什么?吕家的人是要拖死我侍郎府吗?” 一边骂,一边快速的穿着衣裳就往外冲,脸上满是要吃人的表情,要是何令颐在他这府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南州何家,还有太子那里,他该如何交代啊? 越想越觉得头大! 这门亲事,怎么这么恶心人啊! 快着步伐的离开,走的时候全然没顾身后已经宽衣解带的赵姨娘还佯装一头雾水的喊着。 等他走远了,那赵姨娘才抹去脸上的骄蛮,露出一副讥笑嘲讽的样子来。 哼,这报应,总算是来了…… 第34章 什么歹徒?分明是畜生! 含雪轩内,郭夫人早就不顶事了,她眼中如今除了女儿池归莹谁也不关心,那一地的丫鬟婆子这般模样,不妥的很。 不得已,秦氏只能呵斥了一句。 “都瞎了吗?还不快找衣服来给她们换上!先送到侧屋去,看顾着一个都不许出事!” “是!” 她这一说完,原本跟着郭夫人来的那些婆子们才反应过来,忙上去遮丑,可吕母却找不到自家儿子,不是说他来含雪轩看何家小姐了吗? 不会是恰巧撞到了什么不该撞的事情,被杀人灭口了吧?! 心中一阵激寒,不停的喊着,“儿啊,儿啊,你在哪儿!” 忽而从院子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啊啊啊啊……救命啊……”众人大惊,莫不是歹徒还在! 吕母担心儿子的安危自然是快步跑着过去,秦氏在看了外头站在凑热闹的那些小厮,连忙就吩咐道。 “抄家伙,你们去后面看看!” “是!” 池归晚担心何令颐的安危,不顾一切的想往前冲,却被秦氏死死的拉着,这可是歹徒啊,要是外甥女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有什么颜面见家里人! “不许去!让他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可是舅母,这是令颐的院子啊!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她着急忙慌的想要过去,秦氏险些没拉住,正是危机时刻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池大姐姐,发生何事了?” 池归晚回头一看正是何令颐,只见她露出一脸的疑惑,显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旁边还站着面肃的宗嬷嬷,她虽然没开口,可依照自己在王府多年的经验便知道里头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秦氏和池归晚立刻走过来。 池归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何令颐,随后还拉着她转圈看了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才拍拍胸脯的说道。 “吓死我了,不知哪里跑来了歹徒,就在你院子里行凶呢!家里的下人们都去查看了,我以为你也在里面,担心死了!” 闻言,何令颐后知后觉的惊呼说道。 “歹徒?什么情况?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听到这话,侯夫人秦氏看了一眼旁边镇定的宗嬷嬷和一脸无辜的何令颐,脸色也有些沉了沉。 “怕是比杀人放火还可怕些!” 婚前失贞,还是那么多人,这要是传出去一丝一毫的消息,那侍郎府内所有的女眷都没法做人了。 看着眼睛里只有何令颐安危的外甥女,秦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怜惜。 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不经事呢? 日后,可怎么办啊? “令颐,你不是说要回来歇歇吗?怎么会和宗嬷嬷在一起?” “我刚到院子门口,还没进去呢就遇到了宗嬷嬷,便去了她院子里一直在说错绣针法的特别处,要不是听到外头闹哄哄的,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并没有碰到池大姐姐口中的歹徒,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歹徒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堂堂天子脚下,侍郎府中,怎么会有歹徒呢? 刚刚是一阵乱象,可现在冷静下来,人人都一阵后怕。 想法才刚溢出,就见池云敬,海伯侯,二公子海渝都匆匆而来,三人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家丁,个个凶神恶煞的很。 尤其是二公子海渝,他听说含雪轩出事了,便想起初见何令颐的场面,那样的纤尘不染的姑娘要是惹上了麻烦,简直不敢想象。 “歹徒呢?在哪里?我去捉!” 几个纵步就飞到侯夫人秦氏面前,看着自家表妹还有何令颐都好好的站在原地,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随后脸上挂着怒气的就说道。 “在里面是吧?放心,今儿让他来得去不得!” 说罢就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飞跃进了院子,看到郭夫人抱着自家姑娘痛哭流涕的时候,他面上也显了些急躁。 而后听到后面动静颇大,立刻就奔了过去。 等到一众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时,还没来得及多问呢,就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 “是吕公子!他疯了!” 竟真是吕异?! 侯夫人秦氏面上看着无波无澜,但心里却大吃一惊,刚刚院子里的场景,她们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这吕家和池二姑娘本就是订了亲的,为何会突然发疯要这般强占呢? 随后眼神担忧的看向了和外甥女站在一起的何令颐,见她人看着虽然淡定,但面上也还是升腾起些不知风险的恐惧和担忧,霎那间就明白了。 冷哼一声,对着海伯侯就耳语了几句。 海伯侯是武将,可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闻言之突然就呵斥了一句,“畜生!” 随后对着池归晚与何令颐招招手就说道。 “来舅舅这边。” 池归晚不明所以,何令颐满脸煞白,但二人还是乖巧的站到了海伯侯身边,池云敬虽然不喜海伯侯在自家府里如此猖狂的样子,但碍于情份还是没开口。 径直走进院子里,随后就看到了刚刚秦氏她们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丫鬟婆子们都盖了衣裳,没有此前那般狼狈,但哭哭啼啼的还是没完,他有些不耐烦,就喊了一声。 “都给我闭嘴!” 家里的主事人都发话了,她们自然不敢再哭。 一个个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盼着一屋子的主子们能给自己做主,否则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大家伙儿一个也别想活了! “怎么回事?” 池云敬这话显然是对着郭夫人说的,郭夫人抬头看到是自家夫君来了,眼泪自顾自的流个不停,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就说道。 “老爷,咱们二姐儿,二姐儿魔怔了呀!” “什么?” 他蹲下去看了一眼女儿,前些日子都还闹腾着要死要活的不肯嫁,但那是做戏,可今日女儿眼中全然没了生气,这才是真正的死意之相,池云敬心里也不由一惊! “二姐儿,父亲在这,有什么话你同我说!我定给你做主就是!” 话刚落,池归莹还没什么反应呢,就见二公子海渝已经押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过来,池云敬见此,眼中满是骇然。 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的模样,顿时间火就上来了! 第35章 姓吕的,我要你死! “姑父,歹徒找到了,是吕异!我赶到后面的时候,他正在……奸污一名丫鬟,人赃俱获,由不得他狡辩!” 说罢,就对着吕异的小腿狠命一踢,剧痛让他有了些清醒。 发髻早就散开,身上的衣服也是胡乱提着的,隐约间还能看到他光着身子的样子,如此丢人现眼的模样,把池云敬气的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 而那被奸污的丫鬟提上来一看,正是池归莹身边的丫鬟问夏。 此刻也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身下痛的厉害不说,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如此不堪的场面,一脸的羞愧难当,恨不能碰死的好! 看到自家姑娘,立刻就扑上去哭喊着说道,“姑娘,姑娘……奴婢不活了啊!” 她纵然没多说什么,可在场之人谁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吕母从后头走出来的时候跌坐在廊下,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压根不知道为何自己好好的儿子会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竟……竟欺辱了这么多人?!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血一下子涌上心头,人跟着就晕了过去。 可惜,她晕不晕的院子里无人在乎,大家都怒火中烧的看着这为非作歹的吕异,尤其是郭夫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姓吕的,我要你死!” 说着就拔下头上的发簪,扑过去狠狠的扎进了吕异的胳膊里,这一回疼得他算是彻底清醒了,手也痛,腿也痛,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呜呼哀哉的喊着。 “侍郎府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可惜,他喊的再大声也无用,要是真的惊动了官府,单凭这么多人证在,头一个下大狱的就是他! 池云敬也是双目窜了火星子,抬脚就给地上的吕异猛猛的踢了几下,而后震慑四方的就说道。 “找绳子来,把他给我捆了,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泄,否则我要了你们的命!” “是,老爷。” 家丑自然是不能外扬,这道理谁都懂。 可是这么多人,还不全都是侍郎府内的,他就算权力再大,也没法去堵侯府下人的嘴,因此转身走到海伯侯面前,脸色沉肃的对着他们夫妇就说道。 “让侯爷夫人见笑了,家里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真是叫我羞愧死了,但事关姑娘们的清白,还请侯爷夫人约束一二,莫要把此事漏出去才好!” 海伯侯都不想搭理他了,可秦氏还要顾及两家人的关系。 随后认真的点点头保证了一句。 “池侍郎放心,我定约束好下人,绝不叫她们透露出一字半句就是!” “多谢侯夫人了!”池云敬对着秦氏就认认真真的鞠了躬,这一回他是真心实意的! 否则,全家老小就都别活了,怕是要一起去死了! “把涉事之人全都带回乐升院,其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扶夫人和二小姐先回去歇息,我来处理就是。” 池云敬对这吕异是起杀心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不管怎么样,吕家还有个才人姐姐在宫里,他就算要让吕家的人死,那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死在侍郎府,否则外头的洪水滔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大约是母子连心,吕异这边疼得要死,被五花大绑的堵了嘴押着要离开。 另一边昏倒的吕母也转醒了,看到自家儿子身上挂了彩,立刻就眼红发作起来,疯跑过去就搂他在怀里,也拔下簪子对着周围动粗的小厮们扯着嗓子的就喊道。 “做什么?你们要拉我儿去哪里?天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取我儿性命吗?你们就不怕宫里的才人告到御前吗?竟敢污蔑我儿是歹徒!简直不要命啦!” “什么歹徒?明明是个畜生!” 二公子海渝愤愤不满的喊了一句,结果却被秦氏打断了。 “渝儿,过来!” 他一脸的打抱不平,若是这种狗东西敢在他们侯府放肆,他早就刺他三百六十个血窟窿了,哪里还容得他这般鬼叫! 但他也知道,此事事关太多人的清誉,他虽然也不喜这侍郎府的二姑娘,但不代表他心里的正义会盼着此事泄漏出去,毕竟他的表妹也是侍郎府的姑娘。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能收起软剑,冷哼一声,随后走到海伯侯身边,护在表妹与何小姐的面前。 突然,刚刚还心死的池归莹仿佛重新聚回了神,看到面前被护着的吕异,顿时就想起刚刚的那些难堪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 双眼红着的就扑了过去,狠狠的咬在了吕异的脖子上,巴不得直接撕下一块肉来,吕母见有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簪子直接就朝着池归莹的脸颊划去。 这一下,又狠又准。 池归莹吃痛惨叫一声就彻底的晕了过去,而郭夫人护女心切也上前和吕母扭打在一起,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 海伯侯和秦氏护着外甥女池归晚与何令颐往后退了几步。 这两家人发了疯的要闹腾,别伤及无辜才好,随后对着池云敬就颇为愠怒的说道。 “池侍郎的家事自断吧,我们先回似锦院了。” 说罢,人就乌泱泱的离开,这一走,院子空了一大半。 宗嬷嬷看着这场面也是蹙眉不喜,只不过到底是池家自己的事,她一个闺学嬷嬷不便多说,就也跟着走了。 池云敬见该散的都散差不多了,眼神发狠的对着旁边的婆子们就呵斥了一句。 “都死了,还不拉开!着人去请大夫来给二姑娘看伤!” “是,老爷。” 命令收到了,一院子的人才开始活动起来。 吕家母子皆被压制着捆了起来,身上一切有可能行凶的东西都被搜罗出来统一保管。 至于郭夫人,在池归莹被抬走以后,也站立不稳了,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得力婆子王妈妈给扶住,低声安慰说道。 “夫人这种时候可不能倒下,你还得给二姑娘做主呢!” 是啊,做主! 给她的二姐儿做主! 这种丧德败坏的货色,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侍郎府,她一定要给二姐儿讨回公道才是! 这么想着,身体里莫名窜出一股力量来。 支撑着她原本已经瘫软的手脚,连带着目光也从涣散中变得聚力,眼神死死盯着嘴里塞了布条还不停折腾着的吕母。 竟然敢伤她的二姐儿,她定不会放过! 第36章 离开还是不离开? 一路行至似锦院。 整个侍郎府一下子没了今日早上的那般喜庆热闹,明明还是一样挂着红绸,可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染血模样,叫人一阵恶寒。 进了内屋,丫鬟纤春和拂冬立刻上茶。 而后两人都守在门前,不许院子里的一个下人靠近。 屋内,池归晚落座时还心有余悸,她虽然厌恶郭夫人和二妹妹池归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等真的看到她们报应分明的时候,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毕竟也是家人一场,她们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眼神略有些落寞,何令颐都看在眼里。 她心疼自己的母亲,可那些人的下场也是她们应得的! 如若不然,今日的这些手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母亲身上重演了,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为今日自己的算计而有丝毫的愧疚,但面对母亲的时候,她还是出言安慰了。 “池大姐姐别担心了,此事发生的突然,想必府里也是乱做一团,但池侍郎这么多年连朝堂上的局势都能看清并站稳脚跟,处理这点家宅事也不在话下的,我们等候结果吧。” “令颐说的对,不过眼下我更担心的是你们俩的安危,这池云敬要是权衡利弊还打算留下吕家做二姑爷,你们在侍郎府内就不好待了,要不,跟我们回去吧,侯府有的是院子,就住在你母亲出嫁前的景心园如何?” 侯夫人秦氏身为女子,最明白这名声代表什么。 池二姑娘算是废了,就算她不嫁吕家,日后想要相看到好人家只怕也难了,因此无论她嫁与不嫁,两个姑娘在这家待着都不安全,所以还是带走的好。 听言,海伯侯也觉得夫人说的话甚有道理。 “对,听你舅母的,今日我们就收拾东西走,你父亲那里我去说,谅他也不敢不同意,哼,瞎了眼给自己找这么个女婿,我倒是要看看,他日后怎么抬头做人!” 何令颐敛起对池云敬的鄙视。 怎么做人?她这位外祖父可会做人着呢,当初母亲不肯下嫁,为了家里的名声他竟然迷晕了母亲送去吕家,事后母亲遭到吕家的百般刁难和折辱,也未曾见他出来说过一个字!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还真是一字不假! 虚伪又利己,只怕今日的事情就是再闹得大些,他也能佯装无事一般,照常在朝堂上继续钻营。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要是外人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池归晚一时没了主意,眼神带着些求救的看向何令颐,她虽然也对家里人失了从前的信任,可毕竟自己姓池,将来也是要从池家嫁出去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到舅舅家去,只怕外头要议论纷纷了。 结果何令颐却安抚着她急躁的情绪,随后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海夫人早逝多年,就说海伯侯梦到自家妹妹啼哭不已,所以想外甥女了,想在成亲前接过去小住几日,外头人自然没话说,但今日走却是不妥当,毕竟乔家才送了聘礼过来,若是今日就跟着侯爷夫人离开,只怕要惹出些非议了!” 池归晚的名声可不大好听,这么多年了没少被郭夫人和池归莹在外面糟蹋,即便是她们暂时扭转不回来,但也不必再火上添油。 “眼下离池大姐姐嫁乔家,还有四个多月,一切还是低调处理的好。” 她的话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都陷入了沉思中。 不得不承认,何令颐说的话有道理,只是才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外甥女与何令颐留在这虎狼窝呢? 结果就听二公子海渝说道。 “要不,以表妹要出嫁的名义,母亲送两个武婢过来,何小姐也别住在那脏了的院子里,干脆搬过来和表妹一起住着吧,反正这院子足够宽敞,住下两人也不觉挤,等到时机合适,再接她们离开就是,如何?” “渝儿的提议甚好,只是武婢一时半刻的怕是不好找。” “这有什么?东宫每年都要培养一批,我去找太子求个情,让他送我两个厉害的,一准没问题!” 海渝是太子面前的红人,说话自然敢夸下海口。 “那太子殿下要是问你讨要这武婢做什么?你如何回答?”秦氏问了一声。 “乔二乃是将门虎子,嫁到他家去少不得会遇见些麻烦,表妹身手不好,我们做家里人的担心,送两个得力武婢陪着,理所应当!” 这借口听上去还不错,池归晚与何令颐对看一眼,都觉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于是也就点头应下了。 乐升院内。 池云敬看着地上被捆做两团的吕家母子,巴不得立刻让人给她俩埋了,好出一下心口的恶气。 可他为官多年,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外泄,处事急躁,因此喝了两口茶下肚后,整个人都比刚刚平静多了,继而对着管家就说道。 “让人守在门口,不许接近,拿了她们母子嘴里的布条,我有话要问!” “是,老爷!” 管家跟着池云敬多年,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他安排好一切后就又回到了池云敬身边,低头看着吕家母子二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嘴巴被塞的鼓鼓的,贸然就这么被扯掉,疼得吕母转了转牙口,随后就看向儿子,着急的问道。 “少同,你没事吧?” 吕异现在可谓是是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小腿被踢,手臂被刺,脖颈被咬,最让他有些难为情的还是下身那火辣辣的肿胀疼。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但有一点绝非他的本意!于是慌里慌张的对着池云敬就认真辩解的说道。 “池伯父,我知今日自己犯了大错,可是这并非我本意啊,且不说我与二姑娘是定了亲的人,她既然迟早都是我吕家的少夫人,我何苦要在婚前害她失贞,又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呢?这明明是有人恶意构陷!” “构陷?哼,你倒是说的轻巧,如今二姐儿房里从主子到奴婢,甚至连婆子你都没放过,你告诉我,一句恶意构陷就能让她们的名节通通恢复,让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池云敬怒而拍桌,表情里全是对吕异的憎恶。 吕异看着这未来岳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害怕,拼命的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是了! 是从他在恭房有些头晕开始! 第37章 无理都要辩三分 抓住了线头立刻就开始辩驳起来,激动的令手臂上的伤口又汩汩冒血不少,可惜现在不是顾及这事的时候,吕异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面露着急就说道。 “今日席面散了,我与母亲本打算离开,只不过侄儿突然想出恭,这才耽误了片刻,去到恭房,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头晕目眩起来,随后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说真的,后面发生了何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侯府二公子踢我的那一脚!伯父明鉴,定然是有人要害我,说不定在恭房给我下了什么猛药才会如此的!” 他的分析头头是道,听得旁边的吕母也十分认可。 养子艰难,所以这些年她要不是个硬气的妇人,只怕早就被人上门欺辱的不行了。 听到儿子的话,立刻就翻身起来,眼里反而投射出怒意,随后就骂道! “侍郎府里有居心叵测之人,害我儿到如此地步,池侍郎还不速速去找真凶,也好还我儿一个清白啊!” 清白?! 池云敬听到这话都笑了,“你让我还你儿一个清白?那谁来还我二姐儿,家里的奴婢和婆子们一个清白?她们可都是你这好儿子给玷污的!” 吕母被呛了一句,有些不太好回嘴。 可她从来都是个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脾气,随后扯着嗓子的就说道。 “反正迟早都是要做夫妻的,咱们干脆把亲事提前些算了,至于那些陪嫁去的丫鬟,要是懂事听话就抬做姨娘,要是闹腾的厉害,侍郎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婆子们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到处声张就是,大不了过了这风头,找个理由全都送去庄子上拘着就好,不怕她们闹事!” “你倒是会给你儿子摘出去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池云敬为官这么多年,要是被吕母三言两语的就给哄倒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吕异闻言,也是有些心虚。 不管如何,未来岳父说的对,这些人的清白确实都毁在自己手上,可他要是这种时候跳出来担责,侍郎府怪罪狠怎么办? 于是缩在母亲身后,不打算面对。 看到他这副模样,池云敬心里失望透顶。 本也不指望这个女婿要有多强多厉害,可他这样怂而怯懦,日后即便是入了仕途,也不会是与自己成为坚定的盟友就是。 因此,看明白这点后,他不想让自家姑娘嫁了。 宫里吕才人的泼天富贵,说到底还飘着呢,但眼下的这对母子有多恶心,他算是体会到了。 脸色沉了沉,眼神也开始表现出要与之断绝来往的念想,吕母再蠢,也能明白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自家儿子只怕是要折在侍郎府了,因此立刻就软下心思的说道。 “池侍郎这话说的,日后也是要做亲家的人,何必如此绝情呢,少同再不济,也还是吕才人的弟弟,七公主的亲舅舅,不说将来,就论现在,若是真在侍郎府里出了事情,丢人的也不止是我们吕家一门,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吕家得不了好,但池家也未必就能全然脱身,更何况二姑娘已经这般情况,再找亲事又能找到什么好的呢?” “你威胁我?” 池云敬看着吕母,眼神泛起一丝杀意。 他既然想要捂住了此事,那么与之相关的当然一个也不能留。 只不过现在动手不合适罢了,这才隐忍着没有发作。 但若是吕母非要闹大此事,为了自己的官声和体面,他也是做得出狠手来的,宫里的才人又如何,上面不还有皇后,贵妃,嫔位的娘娘们在吗? 她还能翻的起多大浪来。 因此,池云敬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继而就对着吕母说道。 “我池家固然不能全身而退,但我们占据了所有的道德上风,二姐儿纵然不能再嫁好的,我池家就是送她去家庙养一辈子,也能博个家风严谨的好名声!你们吕家呢?你确定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不会受此事影响而让本就艰难的生存空间愈发狭小?吕夫人,这些话,你诓诓无知妇人就算了,别想着来我这里威胁,我池云敬不是你能威胁得到的!” 作势就要让管家动手,吓得吕母心中大乱。 这些年她动不动就用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来压制外头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有个嫔妃出身的女儿体面又威严罢了。 可真是碰到硬茬,还真是没法子。 毕竟,她上一回见到吕才人和七公主,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若她当真在陛下面前有头有脸,也不至于连传递个消息都那么费劲了。 想到这些,膝盖软了软,正考虑着要不要求情呢,就听外头传来匆匆脚步。 “老爷,二姑娘上吊自杀了!” “什么?拦下来没有?” “拦是拦下了,可二姑娘那边一院子的人都喊着不要活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已经劝不住了!” 来报信的婆子也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池云敬努力平复着胸口的怒气,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吕家母子二人就说道。 “你们最好是盼着二姐儿没事,否则我就是告到御前,也要让陛下,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吕家出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说罢,丢下一句“关到柴房去”的话,便离开了乐升院,直奔碧云院。 管家也不跟她们客气,让小厮继续堵了嘴就提溜着送去柴房。 这好好的一天,竟就这么给毁了,因此别说是主人家,就是小厮们对吕家母子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碧云院中,惨不忍睹。 郭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池归莹就喊道,“二姐儿啊,你要是恨不过就拿母亲出气吧,别伤害自个儿。” 这一回她是真想死。 白绫吊不成,还有其他的法子。 碰柱总可以吧,于是鼓足了劲的推开面前的母亲郭夫人就朝着门口的那石墩子立柱而去,速度之快,旁人压根就拉不住! 池云敬刚准备进门,就被突如其来的莫大力量给撞得胸口齐疼,连连后退竟跌下了台阶,摔到尾骨,霎那间有种血冲脑门的断腿之感,脸色潮红的就骂道。 “你要弑父吗?” 第38章 要死去吕家死 郭夫人听到这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拉着池归莹,而后把她交给婆子们看着,就下台阶去瞧地上同样哀嚎不已的夫君。 “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我都要被你姑娘给撞死了,亏得我还在乐升院替她发作做主,要我看,疯成这样,干脆扭送去吕家好了,要死去吕家死!也好过作践我侍郎府的名声!” 疼痛之下,焉能有好话? 郭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陪伴多年的夫君能说得出这种不讲情面,不通人心的话来,也是呆愣在原地。 “快,找大夫过来看!” 管家着急忙慌的立刻叫人去抬,池云敬愤愤不满,捂着尾骨疼的汗珠子都落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这回伤重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惹来麻烦的郭夫人和池归莹更不顺眼,走之前还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哼,废物!” 如此绝情,别说是郭夫人了,就是身后死意明显的池归莹也忍不住的落泪下来,闭眼绝望的说了一句。 “父亲,这是要舍弃我们了。” 旁边的人劝的劝,扶的扶,碧云院中愁云惨淡,而赵姨娘在的玲珑院此刻也忙做一团。 池云敬被送到了这边,而这模样也是有些出乎赵姨娘所料。 她想要郭夫人的位子,想要二姑娘毁于一旦,但是她绝对不想池云敬出事,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靠山,因此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的就上前去问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啊?别吓妾啊!” 池云敬疼的都说不明白话,好在管家带着大夫立刻就赶了过来,仔细的诊断了一番。 衣裳之下池云敬的尾骨一片青紫,本来他就是从台阶上跌落的,被撞下去的时候恰巧又卡在了台阶上,这一下可是伤到了关键处。 大夫看了一眼,也觉得很严重,上手碰了碰,疼得池云敬叫出声来。 “伤到尾骨了,应该是有些轻微的骨裂,但摸着还好没有断,否则侍郎怕是一辈子都要瘫痪在床了,我且开点药方来,研磨成粉后调做膏,日日都需仔细上药,不可多挪动,否则要是养不好,日后刮风下雨的就遭罪了!” “你……你确定本侍郎没事?” “骨裂还不算大事吗?” “不会瘫痪吧!” “这个倒是不会,索性阶梯不算高,若是再多个十几阶,还真就不好说了!” 大夫的话给池云敬吃了颗定心丸,但也让他愈发憎恶起郭夫人和池归莹母女俩,要不是她们贪心不足招来了吕家,也不至于酿下这么多大祸! 听到这话,赵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连忙俯靠在池云敬身边就心疼的说道,“老爷受苦了,妾恨不得替你躺着。” 这尾骨的疼,池云敬也是头一次感受。 嘴唇都白了,额头的汗珠子也是没停下来过,他这里遭罪的厉害,可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却还是细心嘱咐着。 “去,找人去替我告假,就说今日双喜临门,我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小心踩踏摔倒了,需静养三月,但若是兵部的事情太多需要处理,就送到府里来便是。” 说这几句话,就耗费了池云敬许多的精力,伴随着脸颊发烫,嘴唇发白,他此刻双腿甚至都没什么知觉。 管家忙带了大夫去配药方,同时又安排了小厮去告假,正忙得一头乱的时候,却碰上了海伯侯等人,见他们来,立刻上前去请安行礼的说道。 “老奴见过侯爷,夫人,二公子。” “我们要回去了,但是乐升院的人说你们老爷伤到了身子要静养,怎么回事?” 管家叹息一声,就把今日之事说了个清楚。 “二姑娘羞愤要上吊,老爷赶去看,谁知道二姑娘触柱的时候就把老爷给撞到了,伤及尾骨,这不大夫说最少要静躺两个月,否则会落下病根,老奴正要差人去给老爷告假呢。” “断了?” “没断,但是裂了,大夫说更麻烦。” 海伯侯此刻有点想幸灾乐祸,但是觉着场合不对,就咳嗽两声把自己嘴角上扬的样子给遮掩一二。 侯夫人秦氏对付这些事情信手拈来,上前就客气的说道。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二姑娘也是心急才会不小心撞到池侍郎的,那便仔细养着吧,对了,过两天我们打算接晚丫头去侯府小住几日,正好也给她理理成亲前的一些琐事,池侍郎伤着,我们也不便去照看,待会儿送了人参和治外伤的药过来,让他切记别动怒,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侯夫人说的是,老奴替家主谢过了。” 表明了来意,海伯侯等人也没耽搁就离开了。 池家虽然到处倒是惨状,可对外还是把消息封得严严实实,池云敬也倒下了,家里主事的人就成了个麻烦。 赵姨娘自然是想冒头的,可上面还有池老太太在呢,她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姨娘就妄图掌权,定是不能够的。 但池老太太来看过儿子的伤情后,觉得二孙女和吕家的事情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她不想接,因此回去以后也谎称自己病倒了,把华芳斋的门一关,做起了不理俗世的“活菩萨”。 郭夫人倒是有能力,可池归莹的精神大受打击,稍微一点不注意就要死要活的,分走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自然也是管不了。 因此,最后这担子还是被赵姨娘如愿以偿的攥到了手里。 “这是府里的对牌钥匙,三五日的你就要检省一次有无差漏,管家跟我多年,府里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万事都得与他仔细商量,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定会照看好你,也照看好这个家的。” 赵姨娘表忠心的说道,可接下来她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 “吕家母子还关在柴房呢,妾只怕这样下去,无论日后是结亲还是不结亲,咱们家都少不得要与他们掰扯今日之事,老爷给个明示吧,妾该如何处置?” 池云敬自然是不想放过吕家母子的,但这个关口上他伤着也不好发落,最后咬咬牙就说道。 “关上三天再说,今日的事情倘若就这么揭过去了,我侍郎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那饭食这些……” “饿不死就成。” 第39章 赵姨娘当家,何令颐搬院 “妾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老爷先歇歇,待会儿妾来给您换药!” 说着,赵姨娘就在池云敬的脸上落下一个亲吻,如此大胆的动作,池云敬成亲两回都没能在夫人们那里感受过。 当即觉得受用的不行,还好当时他收下了这两个上司所赠之礼,否则今日伤重还不知是谁能贴身照顾呢! 叹息一声,后腰疼得厉害。 而出了门的赵姨娘,脸上则闪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高人就是高人。 自己不过照着她所说的做了几样事情,还真就把这侍郎府给攥在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的兴奋。 郭夫人人老珠黄,又因为女儿婚嫁之事惹怒了老爷,显然是不中用了,家里的二女将来都要嫁人,唯一对她有些威胁的也就是独子池归肇。 可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生养。 如今只要牢牢的占据老爷的心,何愁日后没机会,即便是做不到主母的位置,她也要成为这家里不容人小觑的姨娘,好让郭夫人也体会一下,被人践踏了尊严的滋味! 收起算计的表情,等走出玲珑院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娇滴滴的姨娘模样,跟着管家就去了柴房。 隔着外间的窗户,赵姨娘往里看了一眼。 吕家母子皆是满脸的狼狈不堪,柴房又燥又热,要在这里关三天,滋味可不好受。 转而她对着管家就吩咐说道。 “找人给吕公子看看伤口吧,别到时候化脓惹出什么病祸来连累到全家,三不五时的记着送点水去,老爷的意思是饿不死就成,但吃成什么样,管家自办吧。” “是,赵姨娘。” “我年纪小,经事也不多,这次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算不得什么体面主子,大主意上管家还是得多拿,这样对咱们侍郎府好,能平稳的渡过这段日子是最好的,且不说二姑娘的亲事,就是大姑娘的亲事迫在眉睫,让外头听了笑话可不成!” 管家点头,觉得赵姨娘的做法和说辞都很有道理。 小小年纪能讲出这样稳重知趣的话,也不容易,因此心里对她的忌惮少了些许。 “赵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力。” “那就麻烦管家了,我还得去给老爷换药,不耽搁了。” “是。” 二人走出柴房没多远,在廊下就遇到了正准备去玲珑院的何令颐,见到她来,赵姨娘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何小姐怎么来了?可是大姑娘那边有事?” “池大姐姐无妨,喝了安神汤歇着呢,我过来是想问问池伯父,能否让我搬到池大姐姐的院子里?毕竟含雪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再住,也不大合适了。” 听完这话,赵姨娘和管家对看一眼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瞧我们,都给忙糊涂了,那样的地方何小姐自然是不能再住了,搬,即刻就搬!屋子内的东西我让人立刻去收就是,但不知道大姑娘那边怎么说?” “正是大姐姐的好意,邀我一起住呢。” 闻言,赵姨娘笑了,明明自己没有比眼前的何令颐大几岁,但论资排辈来说,已经是长了一辈的人,因此说话间带上了些欣慰。 “那就好,还是大姑娘有福气啊。” 一句话,适可而止。 侍郎府里的两位姑娘如今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了。 起初名声不好的大姑娘现在要嫁的门户顶呱呱不说,自己手里的嫁妆也硬的厉害,一看就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反倒是起初名声好的那一位,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白没了,父亲和偏宠也没了,未来的夫家又摇摇欲坠,自己的脸还受了伤,这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何令颐看着赵姨娘也笑了笑,聪明人就是这样的,无需怎么说透,就互相都能明白。 说到底各取所需罢了,但同时又都攥着对方的把柄。 只要赵姨娘一日还没坐稳这家里的位子,她就一日不会牵连出自己给她出主意的事情,药反正是化在渣爹嘴里了,便是想查也查不到! 至于办事的那两个小厮嘛,那就看赵姨娘有多少手腕了。 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比何令颐这个外来暂住的故交女儿更不想此事被发现,否则她今日得到多少,来日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出去! 搬挪的速度很快,池归晚睡醒以后,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一出门就看到了何令颐已经住过来,丫鬟们正帮着她收拾呢,于是快步走了过去,“真好,你搬过来我就放心了。” 何令颐抬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发现凉下来后心里才彻底放心。 多有心疼的看着她就如同她小时候嘱咐自己一样的说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池大姐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好!” “哎,说来也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场热,我身子骨不差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何令颐心里头有点不好受。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动手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所以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呢?于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大姐姐,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信一些,不信一些吧,小时候我被父亲责罚,也没见哪路神仙保佑过我,所以后面就没怎么去过寺庙了。” 是吗? 那自己幼时有一次病重,母亲还特意去大相国寺里挨个的求菩萨保佑,想到这里,何令颐便觉得就是手段再凌厉,再狠心些也没关系。 能护着母亲顺利的嫁入乔家过幸福日子就是,剩下的若是真要遭报应,她来挡就好! 同住一院之后,二人显得比从前更亲密了。 侍郎府出了这样的事,但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所以一切照旧。 便是宗嬷嬷的闺学都没有停,只是进出府邸的时候,各家小姐们感觉到府内有些不太一样了,总感觉下人们愈发的管理严格。 见此,婆子们都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家里要办喜事了,怕日后席面上不周到,所以人人都要重新学规矩,自然而然就比从前要管的严格。 小姐们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故而来上课的就是来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好! 第40章 吕才人有孕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吕家母子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物,可平日里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因此折腾了三日,人的心气都跟着变弱不少。 吕异的各处伤口虽然涂了药,也包扎过,可没有怎么用心处理,理所当然的也就在这漫漫夏夜中有些发炎了。 浑身烧起来的时候,是大半夜的。 吕母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声哭喊了许久都无人应答,最后是惹恼了门口看守的婆子,进去把她嘴给堵了,而后找来水壶给那吕异灌了几口,随后就不耐烦的说道。 “做出这样的恶心事还想要找大夫来日日伺候不成,等着吧,我们老爷定是要发落的,这小命儿也不知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话落,吕母红着眼眶就想上去撕扯,可自己被捆着,嘴巴也堵住了,毫无机会施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无奈挪到儿子身边,心疼的让他靠在自己腿上,恨不能自己替他受这个罪! 一夜担惊受怕,最后怎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都不知道。 梦里,她好似身穿诰命服,风光荣耀的被人抬到宫里去,拜见已经进封为贵妃娘娘的女儿,那叫一个得意! 翌日,天光大亮。 侍郎府内各处院子都开始布置早饭,玲珑院也不例外。 这段日子,掌权的是赵姨娘,照顾老爷的也是赵姨娘,稍微有点脑子的下人都知道日后这府里的风声怕是要变了,因此一个个勤谨的很,都想在赵姨娘面前露露脸。 可赵姨娘却一心扑在照顾池云敬的身体上,从换药到喂饭,甚至是换洗和如厕基本上都不假人之手,而是亲力亲为,如此“真心真情”,也是让池云敬颇为感动,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爱。 “辛苦你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哪有辛苦,只盼着老爷快些好起来才是,兵部可离不开你,府里上下也离不开你,妾更是如此!” 娇媚女眷说这话,池云敬受用的很。 腰上敷着药,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因此表情也较刚刚受伤的时候放松了不少,正准备吃一口赵姨娘递过来的五子粥呢,忽而就见管家一脸严肃还带着些惊慌的说道。 “老爷,海伯侯府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宫里的吕才人有孕三月,昨晚刚被查出来了。” “什么?消息准确吗?” “侯府来人说千真万确!老爷,这……吕家母子还关在咱们府上呢,若是此事被她们知道,岂不是要闹出大麻烦来了!” 管家担忧的说着,池云敬的脸色也不好看。 早不孕,晚不孕,偏偏这个时候怀孕,还三个月了,胎像都稳固了消息才传出来,可见这一胎吕才人用了多少心思。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皇子。 虽说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可皇家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这要是让吕才人翻身了,吕家与他们的这些仇怨又该如何解呢? “去,派人去徐公公的外宅打听打听,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知道的消息一定最多,就问问看,这吕才人可是要晋位了?” “是,老爷。” 等管家离开后,赵姨娘才忧虑的问了一句。 “老爷,这……要不妾去把吕家母子先放出来?要是让吕才人知道我们软禁了她母亲和弟弟,只怕对侍郎府也是麻烦事一件。” 池云敬现在骑虎难下了。 对于他而言,如何化解与吕家的这门仇,成为了当务之急。 可消息得再确切些,他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没了吃饭的心思,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些事呢,忽而就听赵姨娘提了一句。 “要是主事的是夫人就好了,起码能给老爷出出主意,妾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姨娘,真是帮不上一点忙,让老爷白疼一场了。” 这话说的,突然给池云敬提了个醒。 是啊,若是一定有人要为此事负责,郭氏是个好人选。 吕异的手臂是她刺伤的,自己摔了尾骨以后就没再管事了,郭氏对吕家母子恨之入骨,要让她转变观念只怕比登山还难,索性就推她出去做替死鬼好了。 这样一来,池家和吕家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行性很大,继而拉过赵姨娘的手就带着些兴奋的说道。 “哭什么?这些日子有你伺候,我才觉得从前的日子都白过了,你刚刚的话倒是给我提醒了一句,等会儿管家回来,你就把对牌钥匙都交去给夫人吧,告诉她,家里乱作一团,你又没什么主意,家还得她来当才行,总之无论你怎么说,切记要让她收权才行!知道吗?” 赵姨娘娇嫩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般模样让池云敬心里又是一阵怜惜,只可惜现在他只能躺着,故而有心思也无用。 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随后就安抚的说道。 “可能要让你受些委屈的,但是你放心,日后我都会好好补偿你就是,便是重新选个院子也无妨,亦或者是白姨娘搬出去,此院子就你一人独居可好?” 白姨娘可没有赵姨娘这样的本事,因此刚开始还有些新鲜劲儿,现在都成了昨日黄花,即便是如现在就住在两隔壁,但她却连能来看望池云敬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姨娘心里乐开了花。 但她面上还得装作无辜小白花的样子,佯装大度的说道,“老爷说什么呢,妾是姨娘,夫人是当家主母,被她责骂几句也是应当的,哪有什么委屈?搬院子的事情也别再提了,我与白妹妹一同进府,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分开呢。” 池云敬显然很吃这一套,被赵姨娘迷得不行,搂她到面前,眼神都温柔了不少,笑着就说道。 “能得你陪伴,我后半辈子都有安慰了。” “老爷,妾愿意一辈子陪着您就是!” 二人互诉衷肠,恨不能肌肤相亲,可碍于池云敬的伤势严重,最后只能草草了事,但赵姨娘那媚眼如丝又带着三分清纯可人的样子,把池云敬的心一寸寸的蚕食着。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沦陷…… 第41章 谁是替罪羊? 玲珑院里如火如荼的暧昧着,似锦院中也同样知道了吕才人有孕的消息后,何令颐和池归晚都沉默了。 吕家最大的法宝无非就是这位宫里的娘娘,可自从生下七公主后,就没听到过什么好消息了,沉寂了这么几年,竟然在这个关口就怀孕了? 池归晚还好些,左不过就是吕家再翻身而已,到时候可能要与她们侍郎府交恶,她才不怕呢! 做出此等恶心事,就是皇帝来了也说不过大天去! 但何令颐心里却有些急躁,好不容易才拿捏住的局面,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让吕家给逃脱了呢? 于是逼着自己仔细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一切。 吕才人生下了皇子不假,但那是母亲嫁入吕家的第三年,因为得了母亲嫁妆源源不断的送进宫里,她凭着那些东西才有机会打点奴才们,继而得到面圣,重温旧情的机会。 可现在…… 提前了太多太多,现而今陛下有公主七位,皇子六位,可除了太子以外,也就是六皇子还在世,其他的都早夭了,因而想也知道吕才人的这一胎有多重要! 皇子,尤其是健康的皇子,那是皇室现在最需要的。 一想到吕家要靠着这个翻身,何令颐就觉得自己下手还轻了些,应该直接钉死这渣爹才对的! “吕家眼看就又要得势了,令颐,你说二妹妹这门亲会不会死灰复燃?” 母亲的话让何令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许不只是死灰复燃,还有可能越烧越旺!侍郎府怕是要出个替罪羊了!” 以她对池云敬这个曾经的外祖父之了解,只怕有个大阴谋要针对郭夫人而起了,在他眼中女人如衣服,若是能弃车保帅,也是郭夫人的命! 狗咬狗的戏码,何令颐乐得去看。 “什么意思?什么替罪羊?” “依照吕母的性格,此事怎么会肯善罢甘休,若是池侍郎还要结这门亲,大姐姐以为谁会成为此事的替罪羊呢?” 何令颐一句句的分析着,池归晚顺着她的话也往深了想。 片刻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母亲?” 何令颐点点头,眼神中平静的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那个吕母最是蛮横无理,此事明明是她儿子的错,她还能以此要挟不成?” “大姐姐忘记了吕家母子乃是良民吗?侍郎府就这么把人给拘了,可是触犯律法的,池二姐姐这件事池家不可能拿到外头去宣扬,因此只能吃哑巴亏,到时候吕母两边一发作,看着吧,郭夫人不但要为此事付出代价,二姐姐的这门亲也会提前。” 何令颐说的十分笃定。 池归晚不想相信都不成,最后她在错愕中露出些复杂的神情来,继而就对着何令颐说道。 “我是不喜欢她们算计我,但是二妹妹已经失了清白,遭受了莫大的打击,要是还得嫁去吕家,就凭那天她拼了命的咬过去那一口,只怕那吕家人也不会好生对她了!父亲,当真这样绝情吗?全然不顾她婚后的日子?” 当然不会顾! 何令颐心中坚定的回答着,否则她与母亲也不会在国舅府过上那么久痛苦不堪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回,是池归莹罢了。 何令颐心中生不出一点怜悯,但她却很理解母亲的矛盾心情,毕竟她现在的记忆里丝毫没有日后的痛苦,有的不过是池归莹占点银钱衣裳的便宜罢了,到不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出言安慰了一句。 “池侍郎走到今日,若不心狠些,只怕早就被其他人给踩在脚下了,大姐姐可以想想,以他的聪慧,会洞察不出郭夫人对你的捧杀吗?无非就是没有触及他的核心利益懒得管罢了,可现在不同,吕才人肚子里若是个皇子,池二姐姐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舅母,有了这一层身份,池侍郎日后的路子可就宽了。” 何令颐的话里,嫌弃终究还是没藏住。 池归晚听得出来她口中的嘲讽之意,不过却无可辩驳。 大儒之家最瞧不上的就是钻营,偏偏父亲最会的也是这个,因此池归晚一点都不怪何令颐瞧不上父亲。 只是叹息了又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池大姐姐,这世上有千万人,各自有各自的劫运要渡,你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你,所以放宽心思吧!” “可你,不就一直在帮我吗?” “我不一样。” 何令颐脱口而出,但下一句还是藏在了心里,能重生这一回,她全然是为了母亲,自然是要相帮到底的! “你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和戏本子里说的三太子哪吒一样有三头六臂不成?” 池归晚打趣了一句,何令颐笑笑。 “三头六臂没有,但是看清些局势的本领还是有的,但天机不可泄露,池大姐姐就别再问了,说多了我会折寿的!” 池归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眼神中全是惊讶,随后就立刻摆手说道。 “不问了,不问了,你就是叫我去滚刀子我都去!” 这份天然的信任让何令颐感动不已,真好,能守护着母亲,真好! 比起似锦院的温情脉脉,此刻的碧云院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 吕家母子虽然被扣押在府里,可至今都没有个定论,从主子到丫鬟,再到婆子们,清白被毁的不止两三个。 能跟在池归莹身边去凑这热闹的,可都是碧云院里的心腹,如今算是被一网打尽了,各有各的苦! 池归莹自那天自杀未遂后,就一直都在养伤。 她脸上可是被吕母用发簪狠狠刺过一道的,伤口深可见骨,就沿着脸颊滑落了指长的一大段,大夫给开了涂抹和入肚的药,非得一并吃才有效呢。 可她现在,别说是吃药了,就是正常的饭菜都咽不下去多少。 一吃就容易犯恶心! 郭夫人心里担忧,生怕是未婚先有孕的事情出现,那女儿这辈子就真完了,因此让人偷偷的去开了两副避孕药来,却因为拿不准,迟迟不敢给她用。 赵姨娘上门求见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郭夫人喂药。 第42章 移权 如今整个侍郎府都有可能与吕家重归于好,若是二姑娘腹中有了孩子,于她们而言可是有利的条件,但这样的话直说必然是要被郭夫人骂的,因此她转了表情,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就上前说道。 “妾见过夫人。” “你来做什么?”郭夫人的口吻可一点都不好听,毕竟这些日子夫君都宿在她房里,二人谈不上一点对付。 闻言,赵姨娘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就递上了对牌钥匙的盒子,神色哀戚的说了句。 “这些日子,老爷躺着养伤,二姑娘这里也是杂事繁多,老太太也病倒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找不出来,所以老爷让妾暂未代管,可妾一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姨娘,后宅里的这些事如何能处理得好,接二连三的办错了事已经被老爷呵斥了几回,思来想去,还是交给夫人处理的好,妾只管照顾好老爷的身体就是。” 郭夫人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蠢。 这权利的滋味一旦尝过,还有几人肯放手?赵姨娘此举背后一定有缘由,想到这个,她就眼里藏了心思的问道。 “是吗?你虽然不会,但家里还有管家在,他是老爷面前用久的老人了,有他帮着处理,你能操什么心?赵姨娘,莫不是背地里有鬼,想让本夫人替你去膛雷吧!” 赵姨娘低着的头,露出些慌张。 这事必定得交出去才能保命,可这郭夫人也太小心些,竟然就这么猜中了? 吞了吞口水,而后就对着郭夫人跪下了。 “夫人明鉴,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管家都清楚,你若不信喊来问问就是,管家不难,可难的是震慑下人,我一个资历尚浅的姨娘,如何能支使得动府里的老仆们,一个个的瞧我年纪小,又没什么底气,故而明里句句叫着姨娘,背地里是把交代下去的事情放了又放,我面皮薄,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就不攀这高枝了,省得跌下来摔的生疼,家没管好,老爷还生气,那妾岂不是不操心了?” 这番话说的比刚刚要诚恳些。 郭夫人听着信了三分,赵姨娘如今的局面不正是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吗? 虽说原先的夫人没了,可那些刁钻的老奴一口一个往日的规矩,往日的做派,往日的帖子安排,捆得她丝毫施展不开。 直到她生了二姐儿后,才腾出力气和精力把那些人都给清理出来,慢慢安排上自己的人手,这院子才好管了许多。 现而今,赵姨娘名不正是其一,时间短不够布置是其二,估摸着还吃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才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也是,一个姨娘而已,不就是盼着笼络住老爷的宠爱吗? 若是接连犯错,惹的老爷不喜,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放下了些忌惮,看着赵姨娘就问了一句,“你今日来移权,老爷可知道?” 一句话问到关键。 若只是赵姨娘自己做主送来的,那郭夫人绝不会收,可赵姨娘佯装尴尬的回了一句。 “正是老爷让妾送来的,说让夫人多担待些的好。” 听到这个,郭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毕竟是枕边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自家夫君的算计,于是敲打了赵姨娘几句后,就说道。 “既是老爷吩咐的,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告诉老爷,只管好生养病就是,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 “是,是,妾这就去。” 烫手山芋交出去后,赵姨娘心落了,走的时候看着那药碗欲言又止的说道。 “妾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有些事情夫人可能不清楚,若是身子弱些的女子喝多了凉药,对日后生产会落下病根的,妾从前有姐妹就是因此生不了孩子了,妾并非要诅咒二姑娘,只是,万事多想想后面吧,妾告退。” 她的话,让郭夫人的手一下子就抖了抖。 虽说眼下喂的药并非是避孕的,可她也知道但凡是能不怀孩子的药里必然有伤及女子根本的,因此也是犹豫不决的很。 听到赵姨娘这般说,心里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醒半睡的二姐儿,有种说不出来的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郭夫人若是个会自省的性子,也不至于偏颇多年。 看着那对牌钥匙,心里对于吕家母子还有安安稳稳的似锦院都表现出格外的憎恶,凭什么她们就能高枕无忧,而碧云院凄凄惨惨。 既然同样是姐妹,那就该有祸同担不是吗? 既然家里的对牌钥匙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等腾挪出时间来,她必定要和吕家母子还有似锦院的大姑娘算一算这笔帐! 而后调整了表情,又换上心疼的样子,折返回到池归莹的身边,一勺勺的喂着。 热浪渐袭,眼看就要到中元节。 可吕家母子还关在后院柴房中,这段日子她们过得苦不堪言。 以前不管怎么说,勉强能吃饱,喝水什么的也不必求就能有,可现在,那看门的婆子们愈发恶毒了,连饭食都吃不饱,更何况是得到些许的照顾。 要不是吕异身体还算硬朗,只怕都挺不过那波高烧。 嘴唇干裂的厉害,整个人有些虚脱。 伤口处因为隔着衣服,也看不太清楚究竟怎么样了,只是吕母凑近的时候,隐隐约约能闻到些腥臭。 想也知道,伤口必定是越来越严重了。 可看儿子这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暖声安慰着,“少同别怕,我们离家这么久,总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我就不信了,这侍郎府还真能把我们给关到死!等出去了你看着吧,定要让你姐姐到陛下面前告倒他们!” 此刻的吕母压根不知道女儿已经身怀有孕,他们吕家翻身的机会到了,因此只能是心里说着这样的话,能多几分慰藉也是好的。 吕异哪哪儿都疼,只是这么多天早就麻了。 因此,听着母亲这“善意的谎言”,也只能是无力的扬了笑,盼着这样的痛苦早点结束吧。 第43章 假意放人,算计开始 脑子晕沉沉的,也不知又过了几日。 母子二人都觉得愈发没指望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一个他们未曾见过的美妇人,瞧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的衣裳却华贵的不似寻常人,只见她匆匆走到二人面前,就一脸愧意的说道。 “让吕夫人和吕公子受苦了,我家老爷特意让妾身来放二位出去,一应药酒,吃食还有干净衣裳都备下了,二位先好好洗漱一番,一会儿老爷亲自来赔罪。” 听到赔罪二字的时候,吕家母子都有些恍惚了。 当初咬死了可是叫他们二人赔罪,怎么如今关了些日子反而成了他给自己赔罪了呢? 吕异头晕着想不出缘由,倒是吕母多年掌家的经验让她有些怀疑,颇为机警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什么意思?要放我们离开?” “吕夫人放心,我乃是侍郎府的姨娘,姓赵,此前老爷虽然生气捆了二位,但原想着只要吕公子低头认个错便罢休了,谁知道老爷去看二姑娘的时候不小心被撞倒在地,跌伤了骨头不说,还昏迷了好些日子,如今醒过来就听说二位还被关着,立刻就让妾身来放你们出去,哎,对不住了,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会这样吩咐,吕夫人莫怪才是!” 听到这话,那吕母如何还能坐得住。 眼眶猩红,恨不能要吃人,见赵姨娘给她松绑之后就又气又怒的发火了。 “我呸,打量着我是个蠢的瞧不出来你们侍郎府在唱红白双脸?池侍郎能跌得昏迷不醒?说给鬼听呢!退一万步讲,他就是不能主事了,家里还没个其他人帮着出出主意,竟然叫郭氏那个贱人拘了我们这么久!” 听到吕母跳脚骂人,赵姨娘心中暗爽。 但表情上还是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而后看着吕母就劝慰说道。 “吕夫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们家了,自出事后,二姑娘自杀未遂的消息就传到老太太院子里,这一激动就病倒了,药都喂不进去,还哪里能做主?何小姐吓的连含雪轩都不敢回,搬去和大姑娘住了,如今是一步都不敢踏出似锦院来,侯府那边听说也是要来接她俩去小住不在了,如何能管得了这摊子事?再说我,一个才入府的姨娘,便是管家的话也都是要仔细听从的,哪里有这本事替您出头呢?” 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毫不嫌弃的拉着吕母就说道。 “还请夫人相信,但凡我们挪得出一个人手来,也不至于会把你们关这么久,不管怎么说,吕公子与我们二姑娘的婚约还在,总不至于要跟未来亲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积仇到如此地步吧!” “您说是不是?” 赵姨娘惯是会哭会求情,连池云敬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吕母了。 这些日子关着,她心里也害怕。 害怕侍郎府真的不管不顾要了儿子的命,那她到哪儿去说理?可现在,听这赵姨娘话里话外的这门亲还要认下,一时间就有些回不上嘴了。 沉思片刻,蹲下扶着自己那苦命的儿,随后抬头就恶狠狠的说了句。 “还不来解开?” 赵姨娘能屈能伸,不就是给这发臭了的吕公子解绳子吗?这有什么的! 立刻蹲下就快速的帮忙,而后对着外头就喊了一声。 “快抬担架进来,送吕公子去小院换洗,再着人去请大夫来给吕公子和吕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赵姨娘。” 听到赵姨娘的话,吕母的心思才逐渐平静下来。 等儿子被抬出去的时候,母子俩都反射似的抬手遮了遮烈阳,被关几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都快要馊了,因此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的就跟在赵姨娘旁边,朝着小院而去。 结果,人才刚走出柴房没多久,就见郭夫人带着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婆子们来了。 “放肆!赵姨娘,这家岂是你能做主的了?这两个贱人也是你说放就能放的?我的二姐儿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呢!他们凭什么能放出来!” 一句话刚说完,那巴掌就扇了过来。 赵姨娘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为体现巴掌扇得有多重,还顺着这股力量就跌倒在地,连带着旁边的吕母也跟着滑了一脚,一屁股落地,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要死!你们侍郎府到底给不给人活路了?别忘了,我女儿可是宫里的才人娘娘,郭氏,你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拘禁我们这么多日,信不信我让娘娘处死你!” 吕母是个嘴不饶人的性子,即便是被关了这么多天,但该火的时候还是火起来了。 “处死我?哈哈哈哈,笑话,你连我侍郎府的门都走不出,你还想处死我?” 郭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上前去对着吕母就狠狠的踢了几脚,随后露出凶狠的目光凑近了就说道。 “你儿子毁我的二姐儿,就别想要好好的离开侍郎府了。” 随后看了一眼担架上格外虚弱的吕异,嘲讽一笑就说道,“丢回柴房去,我要他死透了发臭了,才能消心头恨!” 这些日子,郭夫人一直都在照顾池归莹。 可以说每一次池归莹的痛苦,都十倍百倍的加筑在她身上,因此郭夫人早就恨得牙痒痒,只是一直没时间收拾他们母子罢了。 今日一听到赵姨娘胆敢私自放人,如何还能坐得住,立刻就带了人来,还好,给堵住了,否则就算是她们俩跑出侍郎府,自己也一定要追究到底,还女儿一个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胆子再大,也没有你儿子大,这么多女子的清白加在一起,便是不判个死罪,也该是流放三千里的!” 被威胁着,吕母一时也无法辩驳了。 眼前的这郭夫人摆明就疯了,她要是真的不管女儿的名声硬是要让少同去坐牢,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心乱如麻,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办。 她这一犹豫,跟在郭夫人身后的那些婆子们便一拥而上。 第44章 夫妻决裂 很快就把吕母又给捆起来了,吕异同样的下场,只不过捆的时候那婆子得了郭夫人的命令,就往疼处挤压。 脓血顺着手臂直流,疼得他呲哇乱叫。 “轻点,轻点!” 吕母在旁边着急的不行,巴不得上前踢开那恶毒的老婆子们,正扭作一团呢,就见管家突然喊了一声。 “老爷到!” 一下子,婆子们手里的劲就散了,纷纷跪倒在地。 吕母挣脱了其中一人就忙往儿子身边过去,搀扶着心疼的直落泪,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他们这么折磨,简直就是不得好死。 于是对着赶来“救场”的池侍郎就怒喊了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母子,否则你们一定要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的!” 她的话,让池云敬心里咯噔一声。 今日若不能善了此事,怕是亲家做不成还要惹出一堆麻烦来,因此沉了心思,换个严肃的表情,看着前来行礼的郭夫人,就用足了劲的给她一巴掌,扇得郭夫人嘴巴都出血了。 跌落在地,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打! “疯妇!趁着这几日我顾不上家里的事,竟把持着做出这样的狠毒事情来,你当他们二人的这桩亲事是假的吗?” 气氛急转直下,别说是郭夫人,就是院里的婆子们也都傻了。 老爷这意思,难不成还要眼前人做二姑爷吗? 那她们岂不是得罪透人了? 一个个的静若寒蝉,把头放得低低的,生怕老爷一个发怒就让她们统统被发卖了,那才是完蛋。 “老爷,你打我做什么?这吕家的儿子毁了二姐儿,难不成还要让她嫁过去再受侮辱吗?” “不嫁?那你告诉我,她想嫁谁?亦或者是你想要她嫁给谁?” “我……” 当然是乔家! 不远处的何令颐冷漠的看着这场面,心里替郭夫人回答着,她今日是故意路过此地的,为的就是好好看看这场戏。 她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 因此尽情的疏解着胸中的那口恶气,看着池云敬和郭夫人狗咬狗的戏码! “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二姐儿也不能嫁给这个强奸犯!他们吕家不是人,二姐儿嫁过去还会有命在吗?” 郭夫人捂着高肿的脸颊哭喊道。 声音里满是对女儿的心疼和对丈夫的失望,即便是她没有那么多的底气,但为了女儿此刻也不惧了。 从地上站起来,就怒目而视。 池云敬因为尾骨还没好透,是被小厮们用担架抬过来的,快到面前了才改由管家搀扶,自然没有从前那般气势在,因而郭夫人往前站之时,眼里的坚定让他有了些蹙眉。 这人还真是不同以往了! 紧接着,就见郭夫人颇为不屑的露出个表情来,而后就说道。 “老爷做爹可真是轻松,需要女儿替你排忧解难的时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要强迫着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竟还想着拿女儿去做垫脚石,还联合赵姨娘这个小贱人,明为让权,实则是要我替你背锅罢了,别以为在这里演这么一出戏,吕家母子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呸!池云敬,为了往上爬你不惜拿二姐儿的命来铺,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突然就扑了过去。 郭夫人的力气很大,池云敬受伤压根就抵挡不住。 她也是瞧好了位置,背后就是假山,这一撞不死也要让池云敬落个残废的下场,因此眼神中皆是愤恨。 池云敬避闪不及,还以为今日就是死期,心下一乱,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虚浮不少,压根就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赵姨娘瞧准了时机,拼了命的往前跑去,碰的一声就把郭夫人给撞开了。 管家扶着池云敬,他只是又扭到了一下腰,但郭夫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脑子直接碰在假山上,顿时就血流不止! “啊啊啊,赵姨娘杀人了……” 一个婆子吓得半死,立刻就叫喊了一声。 赵姨娘平日里虽然算计颇多,可她也没想着真的要杀人,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郭夫人就支支吾吾的说道。 “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夫人她……我怕她伤着老爷,所以才……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啊!” 赵姨娘哭的伤心,在场所有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 池云敬腰疼的要死,但眼里满是对赵姨娘赶来救命的心疼和怜惜,于是怒斥一声就说道。 “谁说赵姨娘要杀人?明明是郭氏要杀我,赵姨娘拼命救人,你们都瞎了吗?” “是是是,老奴扶着老爷看的最清楚,夫人确实是想一头撞上来,结果却自食恶果了。” 管家的话里一点都没有把赵姨娘捎带进去,赵姨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都是在后宅混了几十年的人,眼下什么情况谁又能不清楚呢。 于是有一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出来说了句,“是夫人自己撞的,我们都看到了。” 紧接着那些婆子纷纷效仿,她们是郭夫人培养的心腹不错,可这侍郎府说到底是老爷的天下,她们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自然是要小心些的。 眼下,刚刚贸然发言的那婆子害怕极了。 得罪了老爷和赵姨娘,她还能有什么活路,因此冷汗直流,紧接着就听到了主家发话。 “夫人郭氏疯病犯了,安排人过来看看,至于吕夫人和吕公子,只不过因为喜欢所以多在府里住了两日,我若是听到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一个与我今日之话不同的,那她就是害夫人的罪魁祸首,谋害官眷,这可不是等闲小事,轻则获罪斩首,重则连坐家人,明白了吗?” “是,老爷。” 池云敬眼光所到之处,上下无有不尊。 而本来还有些不想息事宁人的吕母却被儿子吕异给拉住了,虚弱的摇摇头,示意母亲别闹了。 要是再闹下去,只怕他们真出不了门了。 如今最好,互相都有牵制的把柄,他的那些事儿也就可以不了了之。 第45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母接收到他的表态,欲言又止。 可看着被人抬走的郭氏,八成也没几日好活了,因此略有些踌躇,还想着要不要继续发飙让池家人也看看她们吕家不是好惹的。 结果就见池云敬走了过来,含着三分歉意和威胁的说道。 “让吕夫人受苦了,家丑不外扬,想必你也与我是同样的想法,本来好好的一桩亲,闹成今日这样,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若你们同意的话,这门亲事就及早办了吧,也省得有些流言蜚语往外传,郭氏这样子,恐怕熬不住多久了,若是二姐儿嫁过去,你我两家仍是好亲家,但若是二姐儿嫁不过去,吕夫人非要讨一讨公道的话,那郭氏这条命,我也会一五一十的算在吕贤侄的头上就是!” “你威胁我?” 吕母眼中多有不满。 “看你怎么做了,若是交好这便是盟约,但若是交恶,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分两头,可压根就没有给吕母余地。 到底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人,心思就与旁人不同些! 吕异见母亲还在犹豫,他浑身疼得厉害,只想早早医治别留下什么祸端才好,因此抱拳就表态说道。 “池伯父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少同的福气,我与二姑娘的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眼下不过提前了些许,只要二姑娘愿意,我们吕家的少夫人一定是她,包括这几日的事情,绝不会有一个字是从我吕家漏出去就是!” 池云敬颇感欣慰。 起码这吕异比吕母有脑子,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放心,我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二姐儿那里我自会安排就是,吕夫人呢?怎么说?” “我儿子都同意,我还能说什么?但我有言在先,她既然嫁了我吕家就别整日翻旧账,否则我也是拿一拿婆母的款儿,别到时候又回娘家来闹,说我们吕家欺负人!” 池云敬对于吕母这个亲家实在是喜欢不上,算计来算计去的却总是在一些蝇头小利上挣扎,不知所谓。 “那是自然,婆母的说两句,做儿媳的理应听从。” 听到池云敬这话,吕母的气顺了不少,看着他行动确实也艰难,对于他受伤管不了事的借口也就听之信之。 赵姨娘此刻已经安抚好自己的情绪,随后对着吕母就说道。 “吕夫人,快先去洗漱吧,还有吕公子的伤势得尽早看呢,别拖延了才好。” “嗯。” 对于赵姨娘刚刚因为维护她们而被扇了一巴掌,吕母还是记在心里的,因此对她的态度要更好些。 “多谢赵姨娘了。” “您客气。” 送走了吕家母子,池云敬就站不稳了,赵姨娘和管家两边扶着,很快就让小厮抬了担架过来,可他却多有心疼的看着赵姨娘就说道。 “让你受苦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让池云敬更是记到了心里,大约他的人生里也没出现过这样可以豁出命来帮他的女子,因此赵姨娘算是正式的住进了池云敬的生命之中,连带着旁边的管家也瞧得出来。 这侍郎府后宅的天,的确要变了。 匆匆离开后,这地方就没了刚才的热闹,不一会儿就有丫鬟们打水来清洗地上的血迹,很快这里就恢复如初。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还是回到了原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郭夫人为此,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何令颐静静的看了一出大戏,表现的十分冷漠,等到人都走完了,她才开口说了一句。 “走吧。” 站在她旁边的是丫鬟纤春,此刻眼中也是都既有恶气尽出的痛快,但也有些后怕。 这样的事,若是落在了她们姑娘头上,可没有人愿意为之与老爷硬刚啊,因此还是避过这劫难的好! 回去的路上,何令颐一直没开口,等到快要进似锦院了,丫鬟纤春才有些忍不住的对着何令颐说道。 “何小姐今日带奴婢去看是想让奴婢清楚老爷是如何的人,对吗?” “怎么说?” “往日郭夫人与老爷没冲突,所以为了后宅的平静或者他自己省事,郭夫人愿意怎么欺负我们家姑娘都可以,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可今日她触碰到了老爷的利益,就成了弃子,即便是如受宠的二姑娘也一样,为了侍郎府的名声和老爷的利益,同样得去嫁那杀千刀的吕家,因此,你是想让奴婢看清楚,日后好劝住姑娘,娘家的事情一律少管甚至不管,对吗?” 听着纤春镇定的话语,何令颐心里舒坦了不少。 “是,大姐姐看似张扬跋扈,但那都是被人诓了才会有的反应,事实上心肠却很软,我担心日后池侍郎会以亲情裹挟她,做出些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因此只能让纤春姑娘先看清楚池侍郎是什么样的人,你才好从旁规劝,我与池大姐姐的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因此必须替她多做准备!” 母亲没有如前世嫁给渣爹,那么意味着不会有她的出生。 虽说现在自己是借了何令颐的躯壳,与当初的吕嫣毫无关系,但谁知道呢? 万一新生命的诞生,让她烟消云散,那么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越早安排好一切,越早安心! 她的话,让纤春有些不太理解。 “何小姐是打算回南州了吗?” “目前还不会,但日后不好说,即便是我不回,也不可能陪池大姐姐一辈子的,等她嫁人了我总不能跟着去镇国将军府吧,到那时,你和拂冬姑娘,就会是她最坚定的依仗,所以,务必记好了,侍郎府内的所有人,一个都靠不住!若真有事,去海伯侯府才能得到帮助!” 纤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其实她也这么认为。 只是过去她劝姑娘总是劝不住,这些日子看着何小姐每每与姑娘说话都是分析利弊的讲一遍,好过她从前那种没头脑的乱出牌,因此她还有好一段路要学! 就从记住侍郎府一个人都不可靠开始! 第46章 挖肉补疮 二人换了换心情,随即就走进了似锦院。 院中,池归晚早就醒了,此刻正在花丛中看着花匠们打理那些名贵的花朵,眼神中满是天真与平静。 都是娇滴滴的东西,自然是要小心呵护。 一如她的母亲,池归晚。 …… 小院中。 吕母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这才算是活了过来,饿了好几日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勉强喝了点饱腹的粥就歇下了。 而隔壁的吕异情况要糟糕的多,他手臂上的伤,小腿上的伤,还有脖颈上的伤,每一处都或多或少的开始变糟,尤其是手臂上那个被发簪刺破后又没有好好医治的伤口,已经是乌紫肿胀一片。 连带着他的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 三四个小厮伺候着洗干净后,才让大夫诊治。 大夫看了看,面色严肃的说道,“公子的伤若是要全好,非得挖肉补疮了,眼下老朽没有带麻沸散,只能是硬来,您挺得住吗?” “什么?挖肉补疮?!” 吕异现在洗干净了,看着又是个白面郎君,只不过因为脸色很差所以瞧着没有从前那般勾人罢了,听到要挖肉补疮,脸色噌得就红了,激动之余,伤口又疼了起来。 “没法子,若是不这样做,只怕胳膊保不住了,公子还是忍忍吧,老朽这就动手!” “啊?这么快?” 那大夫也是个硬着来的性子,叫小厮们压好了就开始动手,手起刀落之处,皆是脓血,疼得吕异鬼叫起来,隔壁的吕母听见了腾的一下就破门而出,却被婆子给拦住了。 “大夫在给吕公子治伤呢,夫人还是别去看了,若是耽搁了影响到吕公子的病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哪有治伤这么痛的啊?莫不是你们府上的人在恶意报复?” “吕夫人这话说的,可就让我们不敢担了!老爷亲口定下的二姑爷,我们怎么敢怠慢?又不是不想活了,您放心吧,那大夫是出了名的圣手,保管药到病除!” “是吗?”吕夫人狐疑不决。 可她又不敢真的去打扰,生怕儿子的伤治不好,只能在旁边听着惨叫一声接一声的过来,心里担忧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声音了。 吕异疼得脸色都煞白,一身大汗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厮们给他擦身的擦身,换衣的换衣,折腾了好半天,才算弄清爽。 等到吕母过来的时候,吕异已经躺在床上了。 药包扎的很好,但是人肉眼可见的虚弱,吕母心疼摸着他的脸颊就说道。 “我儿遭罪了。” “没事,大夫说脓血已经挤出,只要好好换药,儿子的胳膊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眼下病也治了,衣裳也换了,她想要离开侍郎府回自己家才安心,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结果就见外头刚刚那帮她们的赵姨娘又来了。 “老爷想着吕夫人可能思家心切,所以特意让妾身准备了马车,如此吕公子也能少折腾些回去好好养伤,另外既然亲事要提前,那繁文缛节的虚礼就不拘了,若是可以的话,就定在八月十三如何?” 八月十三? 离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这够吗? 吕母甚是怀疑。 赵姨娘看出了她的顾虑,立马就说道,“吕夫人放心,二姑娘的亲事虽说快是快了些,但东西都是早就预备下的,一应礼节不缺的,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些事情不好说的,所以还是早办早安心。” 她的话,让吕母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要娶了,那他们吕家的脸面就得顾好,倘若真的因为这事怀上了孩子,起码月份上还能瞒一瞒,一两个月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可要是时间拖长了,还真是两家都没脸。 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没反驳就点头应下,“行吧,我们也回去快些准备,过两日就把聘礼送来。” “成,我们对外就说是夫人得了急症,怕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看着二姑娘先成亲,因此才着急办的,这样你我两家都好交代。” “赵姨娘安排的妥当,就依你说的办!” “好,好,吕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妾身就知道你不会为难两个孩子的。”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赵姨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虽是侍郎府的人,可位置就是个姨娘,因此吕母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些莫名的抬举和捧高,这种心情是她想要的,因此乐得和赵姨娘结个善缘。 很快,吕家母子就在掩护下回去了,可侍郎府内的风波却没有停。 乐升院中。 郭氏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都昏睡着,一副死态。 从她被抬回来的那一天起,院子里的婆子们就被发卖的发卖,调离的调离,除了留着两个给她吊口气以外,其他的人都不在这院子里伺候了。 过去那个侍郎夫人成为了永久的过去,迎接郭夫人的无非就是个死,只不过要拖到池归莹嫁了以后再死! 消息终归还是没有瞒住池归晚。 等到她去到乐升院的时候,原本还气派温馨的此地倏然间就萧条了下来,屋子内,池归晚看着床上已经没多少生气的郭夫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池归晚知道,郭夫人对自己当然是动了坏心眼儿的,但那些虚假的岁月里或许也曾投放过一丝丝的真情,她对于病逝多年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在她十几年的岁月里,面前的郭夫人,或者说那个善于掩饰的郭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叹息一声,对着伺候她的两个婆子就说道。 “我带了些补气的药来,你们找机会问问看能不能给母亲用,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多谢大姑娘!” “另外,这里有二百两碎银,你们……节省着点用吧,否则怕是不好过。” 两个婆子都是在郭夫人身边伺候许多年的了,因此知道池归晚是出于真心,面有愧疚的看着她。 那些夫人曾经捧在手心的子女们,一个都没出现,反倒是这个算计了许多年的大姑娘,还记挂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若是郭夫人此刻醒来,会不会也后悔这么多年没有真心待之…… 第47章 逼嫁 离开了乐升院,池归晚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有些事,若是一直记在心里,那么她就会一辈子都被困扰其中,她不愿意,所以才会做此决定,正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同院的何令颐说呢,结果就看到她迎面而来。 她有些尴尬的笑着走过去,正准备说两句,结果却见其担心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有些嗔怪的说道。 “池大姐姐要来,也不说一声,让院子里的丫鬟们好找,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就是来看看她,她虽然对我不真心,可我也喊了许多年的母亲,真要是硬着心肠的不管我做不到,但也仅此一次了,明日二表哥就来接我们,日后能回来的机会不多了,也算是做个了结。”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而后认真看着她。 见她眉目舒展,仿佛放下了一件心结,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池大姐姐心善,做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只是如今侍郎府内杂乱的很,出门还是要多带人的好。” 之所以说杂乱无章,是因为池云敬借口要给池归莹办喜事,上上下下的换了又换,所以来了好一批没见过的下人们,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呢,因此少接触的好。 “知道啦,下不为例,对了,库房的东西还没怎么收拾呢,咱们回去吧,理顺了明日也好离开!” “好。” 池归晚伸手挽上了何令颐的手臂,笑得天真可爱。 何令颐盼着与母亲相依的场面许久了,因此也就不再多言,管她前方还有多少的阴诡伎俩,只要此刻母亲是开心的就好。 二人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的相亲相爱。 回头看,夕阳西下的乐升院早就没了过去那般热闹和尊贵,取而代之的是靠西边的玲珑院,一跃成为了侍郎府内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果然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人有千缕愁。 比方说,此刻的碧云院上下,就是一片愁云惨淡。 原本就在病重的池归莹在听闻母亲不小心碰到了假山,此刻危在旦夕后就激动的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哭喊着要见郭夫人。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比她早一步看清楚了府里的天变了,因此都不知道要如何劝。 “二姑娘,还是别闹了,老爷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便是谁也更改不了的,您就收拾收拾准备嫁人吧,要是再折腾下去,只怕……咱们一院子的人都没活路了。” 乐升院是怎么被收拾干净的,她们心里一清二楚。 生怕下一把刀就落在自己头上,所以即便是屈辱的跟着嫁去吕家,也好过被发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过那种不如人的苦日子! 池归莹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劝。 于是一巴掌就打在来劝说的婆子脸上,恶狠狠的痛骂道。 “好啊,你个贱蹄子,要嫁你去嫁,为老不尊的丑陋东西,你哦怕不是记挂着要离了夫家去找那吕狗男做姘头吧!不要脸!” 说话那叫一个伤人,婆子也是无辜被害者之一。 就这么赤裸裸的被骂了,脸上当然挂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就说道。 “二姑娘好狠的心,奴婢若不是跟着你去的含雪轩,如何会有这大祸临头,如今夫家个个嫌弃我不做人就罢了,你怎么还这般撕人疼处?我是不要脸了,反正就这么一条烂命,可二姑娘呢?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婚前失贞,唯一能替你做主的夫人也眼看着要没了,你自己想想,不嫁吕家,你还有什么活路?” 婆子也是发了狠的,开口自然不留情面。 池归莹“你你你”个半天,还没等到她处置了这个婆子呢,就见外头传了一声。 “赵姨娘到,管家到。” 赵姨娘! 她竟然还敢来?! 要不是她,母亲也走不到这一步! 可母亲还生死未知呢,她就四处招摇的好似她是这个家的主母了,一脸的得意洋洋,池归莹恨极,可现在却无力施展。 而赵姨娘显然已经不把这个被池家给“舍弃”的二姑娘放在眼里了,生怕池归莹不知道似的,还对着她就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串菩提手链。 看到那个,池归莹显然愣住了。 那可是父亲的心头宝,母亲求了许多次都没得手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戴到她手腕上去了,可想而知她如今的宠爱有多甚! 看到了池归莹眼神中的忌惮,那赵姨娘才缓缓坐下,道出今日目的。 “二姑娘,要我说啊你也命苦,摊上吕家这么个婆家的确是委屈了,可有些事你在闺中或许不清楚,老爷已经探到消息,说中秋之后吕才人就要晋位,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再等半年若能一举得男,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呢,你嫁过去,此刻瞧是委屈了些,可日后前程好啊,皇子的舅母,满汴州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说着,就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嫁衣,继而笑着说道。 “因此,老爷也是为了你好,才忍痛答应的吕家,他们送来的聘礼一律跟着你带过去,原先老爷答应你的也都算数,另外再添五千两,算是侍郎府对你的疼惜,二姑娘,这嫁妆不少了,你就安心待嫁吧。” 池归莹听着这些话,眼泪就在眶里忍着不肯落下。 欺负她的登徒子,竟然还要她去嫁!那般恶毒的老婆子,日后是管她的婆母!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池归莹气得手抖,可她却做不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只能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若是不从呢?” “哎,郭夫人的药一直都在供着,你也知道有多金贵,就是为了二姑娘的亲事才这般操心,可若是你不嫁,那老爷也不能逼你,左不过就是没心思再顾及后院的事情,到时候郭夫人的药……也就未必能续的上了。” “你们拿母亲的命来威胁我?赵姨娘,她才是侍郎府的夫人!是我父亲的枕边人!” 池归莹激动的骂了一句。 “我没说她不是啊,我知道的,我一个姨娘做不了这侍郎府的主,所以我也盼着夫人好好的躺着呢,对不对?” 赵姨娘惯会装无辜的,而这招过去的池归莹可没少用。 现而今调转了位置,才知道这副嘴脸是如此的恶心,她真是追悔莫及! 第48章 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对了,还有三少爷呢,听说他在书院里的表现也平平,夫子什么的不甚喜欢,老爷最近也是头疼的很,正巧老家来了消息要重修家庙,问老爷能不能派个得力人过去盯着呢,我瞧着三少爷就很不错,府里唯一的嫡子!主持这样的事情,功德无量啊!池家的祖先们一定保佑他茁壮长大!你说是不是啊,二姑娘?” 话落,池归莹的泪再也忍不住了。 母亲和弟弟,是她在家里唯一的亲人了,其他的她一个也指望不上,所以此刻真的是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否则,母亲会因断药而死,弟弟也会被送回老家,那她更是孤立无援。 “我嫁,我嫁!” 池归莹咬着牙的应下了这门恶心人的亲事,她这一松口,这一院子的人个个都神色凄凉。 原本还指望着老爷和夫人能给她们做主呢,可现在夫人生死不明,老爷薄情寡义,二姑娘自身难保,她们更是漂泊无定的浮萍…… 可她们的死活,谁又在乎呢? 反正赵姨娘是不在乎的,听到了池归莹的松口,也不枉费她今日跑这一趟,于是笑着说了一句。 “好好,我就把好消息说给老爷听,他知道了也会欣慰二姑娘的懂事的,对了,这些日子郭夫人还在养病,不好叫她坏你的运气,所以等成亲前去院子里叩拜就是,备嫁的这些天就别去了。” 池归莹胸口起伏着,一字一句的问道。 “天伦之情,父亲也要阻拦我吗?” 赵姨娘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池归莹气急,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管家,可她见其不发一语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靠山了,因此哀莫大于心死。 “知道了,我听父亲安排就是。” 挣扎无用,只能听之任之,为鱼肉了,还能蹦跶个什么劲儿呢? “好好,二姑娘蕙质兰心,嫁去吕家后一定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妾就在家里日日烧香拜佛的祈祷着就是。” 呸,祈祷? 诅咒还差不多! 等赵姨娘笑着离开后,池归莹伏在桌上就哭出了声,身后的丫鬟问夏也跟着落泪,对于这个未来姑爷,她也恶心。 毕竟他对自己做那恶心事的时候,可是无数人都看见了,她还能撑到今日活着,完全是因为想要得个公道,可现在,哪来的什么公道? 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她都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不受重视的通房了,一想到这些,凄凉上了头,要跟着池归莹抹起了眼泪…… 准备亲事繁琐又麻烦,可那是准备池归晚的亲事。 至于池归莹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细枝末节的无人会在意。 海伯侯府,景心园中。 搬过来已经有小半月的池归晚和何令颐正在喂鱼。 到底是侯府,这亭台楼阁的就是不一般,虽说这园子是几十年前海夫人还未出嫁的时候住的闺房,可一点都不显陈旧,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与厚重。 住在这里,何令颐很高兴。 因为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一些外祖母故日的旧闻,她虽然没有机会承欢在这位外祖母的膝下,但她相信,若是外祖母还活着,一定会让她和母亲都过得好好的就是! 同样的,池归晚也在这个小院找到了归属感。 想象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曾有阿娘的身影,她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中秋节,令颐打算怎么过?” “嗯,暂时没什么好点子,池大姐姐觉得呢?” “我想着给舅舅舅母做点什么吧,他们帮了我那么多,一直都用心良苦,我却屡屡伤害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报,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就沉思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对海伯侯府的印象实在不多,所以未卜先知的这时候也不灵了,但她知道侯爷和夫人什么都不缺,唯一的心结就是大公子,所以从他下手或许好些。 “池大姐姐可知道侯爷和夫人最在乎什么?” 这话问出口,池归晚仔细想了想,“名利不缺,银钱也不缺,身边人不缺,缺……缺个儿媳妇?” 她自己要嫁人了,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舅母忙上忙下的帮着处理,因此脑子里也想不出别的。 听着她的回答,何令颐簇然一笑,旁边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也跟着抿嘴偷笑,惹得池归晚有些红了脸。 “难道不是吗?若是有了儿媳妇,家里就热闹了,说不定过两年还能给舅舅舅母添个孙儿孙女什么的,那时候他们就有的忙了!” “我的好姐姐,话是没错,可是你一个做外甥女的想着给侯府添了儿媳妇,这……这也太奇怪了,你本身都还没出嫁呢,要是叫人知道了你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怕是又要笑了。” “怕什么?从小到大,我被笑的还少吗?” 一句话,本来是玩笑,可却刺疼了何令颐,她叹息一声,心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是点拨的说道。 “侯爷和夫人的心结还是在大公子身上,池大姐姐若是能令大公子放下心中的执念,这可比帮他们想看十个百个的儿媳妇要更得他们欢心的多。” 听到何令颐的说法,池归晚犯难了。 “这我如何不知?但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大表哥的名声我恢复不了,官位我也恢复不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歉意的话,他怕是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吧,没用的,大表哥连笑都很少笑,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啊,我们要投其所好!据我所知,大公子以前可是个剑痴,听闻收藏了上百把名剑,倘若我们能替他寻到一柄,说不定能博他一笑,池大姐姐觉得如何?” 闻言,池归晚眼前一亮。 “好啊,这主意好,可是去哪里找名剑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何令颐卖关子的表情让池归晚一脸疑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惊喜的问道,“你是说乔家?” “嗯,镇国将军府几代都是武将,对于兵器自然不少见,锻造的匠人肯定也有诸多联系,池大姐姐可以上门去问问乔大夫人,依照她对你的喜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9章 花满楼之行 “是吗?大夫人会找到这些人吗?” “笨啊,纵然大夫人找不到,乔小将军也一定清楚,不是吗?” 何令颐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撮合母亲与未来“父亲”的机会,她能待到什么时候都不清楚,但能在一日就要有一日的推进。 眼下母亲对于她的这位未来夫君,全然就是“兄弟般的情谊”,丝毫看不出男女之情,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多培养,总归能早一些获得。 因此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让他们多接触。 果然,母亲在提到乔小将军的时候丝毫没有女子般的害羞和娇俏,一拍大腿就豪迈的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行,我这就让人下帖子,明日就去乔家问清楚!” “你要问什么?”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吓的池归晚一哆嗦,等她们回头就看到了三人。 二表哥海渝并乔二就站在那里,眼里满是好奇带笑。 而另一边,齐王世子沈颂安则是眼眸深邃的看向了何令颐,这一眼,让她又生起些冷寒…… 见着来人,池归晚与何令颐站了起来,随后整理了衣裙就对着三人行礼说道。 “见过齐王世子,乔小将军,二表哥(二公子)。” “行了,都是一家人,先说说刚刚你要去乔家问什么?”二表哥海渝对于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只不过池归晚觉得此事还是单独说的好,毕竟可能牵扯到一些秘密。 万一乔家不愿意旁人知晓太多工匠知道的事情呢。 于是就打了马虎眼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上回大夫人送来的衣裳里有几个花样是没见过的,令颐在南州跟着大艺学过些因此好奇罢了,所以我们打算去问问,若是能找到绣娘传授一下技艺就好了。” 海渝和乔二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有未曾吭声的沈颂安平静的看着二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二人却生出来些心虚。 这齐王世子可不好对付,还是远离些的好。 何令颐如是想,而行动上也是这么做的,稍稍往后站了点,尽可能的隐藏在母亲身后,看着她与二公子海津,乔小将军都说的开心,就行了。 “今日花满楼要办盛宴,说是从众多的月饼中挑选今年的饼王,我们打算去凑凑热闹,你们二人要一起吗?” 乔小将军率先开口,池归晚自然是想应下的。 可看了一眼何令颐后,见她神色平静没什么波动就知其不想去了,那她一个人跟着表哥和未婚夫出门,不太合适就摇摇头的给拒了。 “算了吧,来之前宗嬷嬷特意交代过让我好好练习闺学的那些本事,要不然日后露怯可不让我说是她老人家的学生呢,我还是乖乖在家吧。” 二公子海渝挑眉看着她,仿佛能说出此话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表妹一般,随后带着三分笑意的说道。 “表妹不必如此,你纵然是会,也比不过乔大嫂嫂的,所以过得去就成了,放心吧,乔二这小子粗人一个,看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你说是不是?” 手肘拐了一下乔二,乔二连忙接话说道。 “就是就是,你自来了侯府后还没出过门的吧,拘着做什么?还不如去凑这热闹呢,听闻今年花满楼做了个旷古绝今的月饼要争头彩呢,咱们去看看,若不错就快些下订,晚了可没有。” 汴州城内食肆林立,豪奢酒楼更是遍地开花。 其中以花满楼的名气最大,异军突起不过十年就成了众酒楼争先恐后效仿的“前辈”,三年前开创了这饼王争霸赛后,更是把名声远播。 无论是小作坊还是大酒楼都可参加,若是能一举拿下饼王的称号,等同于拿下了无数的订单,这一年的生意也就不愁了,因此参赛者众多。 从每年的六月开始就要报名,直到八月初揭晓谜底。 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尽的单子,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订购,可谓是一夜成名的大好机会,自然参赛者都卯足了力气! 池归晚越听越是觉得心痒难耐,若是以前,她必定要去看看,但现在,眼神投向何令颐的时候颇有一种你不去我就不去的“委屈”,惹得何令颐无奈,最后只能同意。 “就我们几个人吗?要不请上侯爷侯夫人还有大公子一起?人多也热闹些。”何令颐建议了一句,却见海渝摇头了。 “大哥不爱参与这些,父亲一大早的就去了神机营,至于母亲刚刚来之前我去问过了,她说忙着给表妹准备亲事呢,没空,让我们叫上你俩自己去就是。” 海渝的话让何令颐叹息一声,若是只有乔小将军和二公子,她倒是不介意,可偏偏多了个齐王世子,就有些不好说了。 按理来说也奇怪,这齐王世子如此的鹤立独行,怎么从前会有人说他行踪诡秘呢?这不是挺招摇过市的吗? 还是说那些人都瞎了?看不见这么个人物在街上逛来逛去的? 无奈加好奇,何令颐同意前往。 池归晚兴奋不已,随即就对着二表哥问询起出门的这些事来,见她这般高兴,乔二站在一旁也跟着沾染上了喜悦,所以说娶个爱热闹的夫人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不但不会泼凉水,还会跟着出主意!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池归晚看得顺眼了。 何令颐旁观者清,瞧得出来这位小将军对母亲有些心思了,趁热打铁,这才是她最重要的目的,于是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冰块,冻不冻人,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来,时不时的也会参与到话题中。 四人聊的热火朝天,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一直都很安静。 可他的那份安静并不会让人忽略不计,反而如同五行元素缺一不可的始终在那里存在着。 出门在外,垂纱帽是一定要的。 坐在马车里,池归晚听着外头络绎不绝的吆喝声,恨不能跳下去什么都尝尝看,掀开帘子的一角,就指着旁边摊子上的小食说道。 “拂冬,待会儿给我买这个,许久没吃了,怪想念的很呢,对了令颐,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话,可不能错过了何家果脯的酸角子,味道一绝,今儿就让你吃个够!” 第50章 齐王世子的秘密 拂冬也爱出门逛,因此拍胸脯的保证说道。 “姑娘放心,我把从前您爱吃的都买些回来,何小姐也尝尝,若有喜欢的,下次我多买就是!” 纤春无奈的苦笑着,看着何令颐就说道。 “何小姐别见怪,这丫头就是嘴馋。” “这有什么,民以食为天嘛,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风荷居的奶皮酥和椰汁糕,我还蛮喜欢的,若是拂冬姑娘方便的话,就帮我带些。” “你也喜欢奶皮酥?椰汁糕?” 池归晚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见此何令颐笑着点头。 她会喜欢,也是因为母亲喜欢的缘故,所以吃多了自然就喜欢,只不过后来她们母女越过越寄人篱下的委屈,便很多年都没再吃上那东西了! “我也喜欢,拂冬,多买点我们带回去给舅母尝尝,我记着她也喜欢吃甜口的糕点。” “好咧,姑娘放心,待会儿我就去!” 正说话呢,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乔二开口说了一句。 “到了。” 几人掀帘下车,随后就看到了气势辉煌的花满楼,牌匾上的字如同酒楼的格局一样,龙飞凤舞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刻意为之。 在汴州城,最不缺的就是豪奢。 越是打造的盛世辉煌,越是能得到客人们的青睐,所以花满楼也不例外,店如其名招摇的很。 因为今日有斗饼盛宴,所以此处人满为患,何令颐瞧了瞧周围人的表现,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店家极致推崇。 花满楼,她从前还真没来过! “走吧,已经订好了雅间,就在五楼。”海渝一出声,大家伙就随着人流慢慢走了进去,至此,何令颐才真正的看到了什么叫做雕龙画凤,金玉堆砌的繁华富丽。 这花满楼五层高,上下看着就跟宝塔似的,精妙绝伦的装潢透出一股异域奢华的风采,别说何令颐从未来过,就是池归晚也看得眼花缭乱。 上了云塔,门合上不过小会儿,她们就已经从一楼到了五楼。 不得不说,这花满楼还真是会做贵人生意,连云塔都修建的比别人要更快捷方便,随后门口就有侍婢引几人入了雅间。 雅间上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以图案为代表。 白云绕青松,还真是特别。 不过进了雅间,何令颐才知道什么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里面的陈设饶是她这段日子在母亲库房里见多识广了,有许多东西也还是说不出名字来。 比方说面前的那个,她就不知道。 “这是什么?” “铜铸金卷捧桃贺喜座钟。” “座钟?” 别说何令颐了,池归晚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从犀利阿国传来的,就这么一小个,万金才可得。”乔二解释说道,他显然是经常出入此地,所以很是了解。 “万金?就这么个小东西?” 池归晚不明白,它贵在何处,结果正说话呢,就见里面的时针跳动了一下,吓得她连连后退,“怎么会动?” 她的动作惹的乔二和海渝都笑了,于是解释说道。 “里面有两根针,分别对应了刻度,短针两格为一个时辰,长针三格为一刻钟,所以自然会动。” 听完乔二的解释,池归晚与何令颐都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果然片刻后那长针又动了,她们二人惊喜不已。 “还真是厉害,这花满楼背后的东家是谁啊?这样的稀有之物竟然能买的到。” “太子。” …… 如果说是太子,那她们二人就不奇怪了,毕竟倾一国之力都寻不到的东西,旁人怎么会有? 只是太子怎么会想到要开这样的一个酒楼呢,收集消息?还是遍交天下友? 这样的话放在何令颐心里,却不好问出口。 只不过照这样看来,海伯侯府,镇国将军府都是太子党了,只是那位没开口过的齐王世子呢?也是代表齐王府站定在了太子身边吗? 她不得而知。 不过下一刻她就有些吃惊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面容却大变样,与他真正的容貌完全不同,不但容貌变了,连气息也变了,若不是何令颐想起来身边有这么个人,她差点都要忘记屋子内有五人的事实。 “世子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出其不意。” 何令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又后悔不已,没事招惹他干嘛? 她这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就都看了过去,乔二和海渝显然已经很习惯,倒是池归晚有些惊讶。 “令颐不说还真是没发现,世子什么时候变的啊?” “出门前。”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 池归晚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乔二看着她如同肉包子一样的脸颊,差点就上手去捏捏了,只不过这种亲密动作还是藏着点吧,否则海伯侯府的那位侯爷可能要打断他的手! “我不喜欢太多人知晓行踪,自然会易容乔装,池小姐,何小姐见谅。” “难怪!你们日日都在外头跑,却从未有过齐王世子到京的消息传出来,藏得真深!” 池归晚对着沈颂安就竖了大拇指,显然是对这种技艺的佩服,看着她坦诚又爽朗的样子,齐王世子难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但池归晚好骗,不代表何令颐好骗。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位齐王世子的身上藏了诸多秘密,就算是他低调不愿意人知道他的情况,但为何又能与海家二公子,乔小将军走的如此相近却不被他人起疑呢? “开始了。” 忽而二公子海渝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只见楼下开始有了动静,要说这花满楼还真是汴州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楼。 纵然五层高,可内里乾坤也不少。 早就搭建好的台子上此刻站了十队人,有的衣着华贵,满目高傲,有的平平无奇,却淡定自若,各自面前都放着一辆铜鎏金打造的推车,上面用红绸布盖着大小不一的盒子。 想也知道里面放着的必定的是进选入局的月饼,而花满楼占据了其中最大的一个位置,瞧那样子,势在必得。 第51章 马甲掉了? 开口主持的乃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少妇,看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以及客人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大约就是花满楼对外的东家了吧。 果不其然,只见她笑笑就拿着一个苍蓝色的玉珠提声说道。 “感谢诸位的光临,让奴家的花满楼蓬荜生辉,今日入选的十佳皆是此前通过了各项考验才留下的,诸位手里皆有一张选票,待各自介绍完毕后,可自行投票,票最高者便是今年的饼王所得!” 她的话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声音竟然能扩散的如此之大。 定然与那颗珠子有关! “那是汉兰达国进贡来的扩声珠,非价高所能得。” 海渝的话,说简单些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毕竟这是外藩贡品,自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闻言,何令颐也有些讶然。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民间,无人会质疑花满楼背后的东家身份不菲吗?如此岂不是会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不会。” 一向寡言少语的齐王世子沈颂安突然开口答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太子从来没有想隐瞒过花满楼是他的这件事。” …… 也对,能在汴州城里混出如此声望的食肆酒楼,哪一家背后没点贵人支持呢,外人要查就查好了,等查出来是这花满楼隶属东宫,更是无人敢动。 只是何令颐不明白,皇室中人不是都讲究韬光养晦吗? 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一点都怕被朝臣弹劾,被陛下忌惮,从而惹出那许多麻烦来吗? 还是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压根就不会倒下! 呵,还真是个怪人! “太子殿下艺高人胆大啊!” 池归晚感慨一句,乔二忍不住的想偷笑,可碍于在场的众人,他只能佯装咳嗽的遮掩过去,而海渝则有些挪揄的撇了一眼齐王世子,见他还是一脸的淡定,只能跟着乔二一起咳嗽两声,装作无事人。 锣鼓齐鸣,这饼王争霸赛也就开始了。 最先上来展示的是汴州城内另一家金牌老字号淮阳饼店,他们家就是以糕饼出名,自然在饼皮和芯子上都做了很多巧思。 “此乃奔月仙子饼,造型上特意定制了两款月下嫦娥和玉兔捣药,饼皮是用的千层酥,馅料则用了十二种果仁调制而成,味道偏甜口,但吃起来却不觉腻味,诸位客人尝尝看,可是不同?” 底下的食客们,只要是手里有选票的,此刻人手一份,他们看着造型精致如此模样的月饼,就有人调侃的说道。 “这嫦娥做的也太细致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口?” 一句话,逗得众人纷纷大笑,那掌柜的也满目自信,这可是他们花费了许多力气,调制了无数种配方才敲定下来的,一定能让大家满意! 果不其然,吃过的都纷纷点头。 “甜而不腻,香溢满口,酥脆的饼皮,厚实的内馅,中和的很不错!我投一票!” 说着就有人举手示意了,食客们手里各有三票,只要选自己最喜欢的前三即可,那淮阳饼店的掌柜看着下面纷纷回应的食客,觉得这次的饼王有希望了,因此还补充了一句说道。 “若小店能当选,这奔月仙子饼只售八十八文一饼,定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吃上就是!” 八十八文,价格可以说是很公道了。 因此又拉了不少赞同的选票,掌柜的看着那些选票不停的增加,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好,淮阳饼店的咱们见识过了,下一位有请。” 来者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样式,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月饼,酥皮烤得金黄,宛若一个馒头造型,上面印了个红色的团圆章,简单明了。 却让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儿时见过的月饼。 拿出此月饼的那男人随后平静的说道,“此月饼乃是祖母留下的秘方做出来的,酥皮内馅没什么特别,就是最简单的砂糖馅,不过里面加了点蜜桔,因此吃起来是酸甜口的,诸位尝尝看,这就是我们周家饼店唯一在售卖的月饼了。” 月饼分发到食客们的手中,看样子与前一个相差甚远,但也是因为足够质朴无华,反而让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结果一口下去却有了惊艳之感,让无数人都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好吃,就跟家里做的一样!” “是啊,哪哪都普通,但哪哪都特别,这蜜桔砂糖馅的月饼可许久没吃到过了,周家这次的果然厉害!我投一票!” 食客们的心就如同摆钟一样,就这么给勾走了,于是投票的人也一拥而上,很快周家饼店的箱子也装得满满当当。 其他人羡慕不已,唯有淮阳饼店的掌柜露出些不喜来。 他们今年可是做足准备要冲击饼王称号的,原本以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花满楼,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家饼店,简直可恶。 但眼下还不到唱票的时候,胜负未分,他不好说什么。 雅间里,五人都尝过了两家饼店的月饼,一直认为周家的更好吃,随后看着下面仍旧在推举着新的月饼时,乔二就开口问了一句。 “咱们可以打赌?看看今年的饼王花落谁家?” “赌什么赌什么?我最喜欢打赌了!” 池归晚的配合,让何令颐有那么一瞬间头疼,规劝了几个月,可母亲似乎还是不变那性子,张口就是最喜欢打赌,若是寻常的未婚夫听了,怕是不喜。 偏偏这位乔小将军是个特别的,接过她的话就说道。 “就赌一匹从斡州进贡的汗血马如何?” “行,我赌周家赢!” “我也赌周家赢!” “那我剑走偏锋,赌淮阳饼店赢!”说完此话的海渝看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何小姐呢,你觉得谁会赢?” 何令颐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答案。 “我赌花满楼会赢!” 她的话,让齐王世子不免多看了一眼,“如何见得?” 何令颐并没有正面回答齐王世子提出的问题,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对着其再次恭敬行礼的就问安说道。 “何令颐见过太子殿下。” 第52章 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唯独沈颂安依旧淡定。 站在那里,坦然接受此礼,但若是细细的看就能瞧得出来他眼神中的笑意。 池归晚是压根没想到这齐王世子是太子本尊,而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则是没想到她竟然能猜得出来? 因此都有些错愕了,反而是沈颂安目露欣赏的对着她就问道。 “何小姐莫不是拜错人了?我乃齐王世子,并非太子殿下。” “假作真时真亦假,在我的记忆里,我压根没见过齐王世子,可世子却说是我祖父的关门弟子,当时我就有些奇怪了,而世子脱口而出说的那句我与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那就意味着世子见过我本人,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南州,因此搜遍所有记忆,唯独记得当年太子殿下曾路过南州拜访祖父时的场景,故而就有些怀疑,再着,二公子乃是东宫太子亲卫,从前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自从在侯府见过齐王世子后,便与世子形影不离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刚刚的那些话,若我还猜不出来,那就有辱祖父威名了。” 一席话,解了在场人的疑惑,同时也让沈颂安愈发的欣赏何令颐了。 身份,模样,才情,能力,她处处皆出色。 当初刻意顶了齐王世子的名头去侯府,不过是有要事办不便惹人闲言罢了,谁知道竟让个姑娘瞧出了猫腻,他难得露出些轻松自如的表情,随后对着何令颐就说道。 “之前师傅就同孤说过,让孤小心他家孙女,孤还不信,没想到……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一句话,就算是沈颂安认下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殿下,不可。” 乔二对于太子直接就把身份承认的行迹觉得不太妥当,因此出言阻止了一句,在他看来,太子可是大隆的未来,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那他们这些人就麻烦了。 结果却见沈颂安挥手一摆,不甚在乎的说道。 “此乃花满楼,若是孤在此地都能涉险,那汴州城也成筛子了,无妨。” 话题一转,他再次看向了何令颐。 “何小姐既然能猜得出孤的身份,那么孤也想问问,你怎么就笃定今日的饼王称号会是花满楼的?” 何令颐赌对了。 其实她也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直截了当的就承认了,所以她只能继续回答说道。 “太子亲临此地,倘若饼王之名还能被其他店给拿走,岂不是有些……打脸吗?” 听到这话,别说是海渝和乔二了,就是池归晚这个大线条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就说道。 “令颐,不可与太子殿下如此说话。” 眼中的担忧尽显,何令颐感受了母亲的关心,而后给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太子若是这般狭小心胸的人,万万是得不到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后辈们的尊崇就是,武将人家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弯弯绕,忠心就是忠心,可以拿命去护。 但是要想得到这份忠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何令颐看得出,海渝和乔小将军虽然是属下,但平日里与太子的相处很平等,所以她不认为太子会因为这句话,就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沈颂安看着何令颐的动作,好奇愈发浓烈。 侍郎府内的事情,他也听海渝和乔二提起过些,知道这位何小姐的本事,在后宅替池家小姐争取了不少利益,只是他从未正面感受过她的聪慧。 今日倒是见识了,不免让他想起秋日大选的事情来。 他的东宫至今无一女眷,无非就是见多了宫里的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样子不愿把心思放在其中罢了,但若是那人是面前之人,似乎也不是不行。 何令颐被他这略有些炙热的眼神看得毛立。 什么意思? 这是要化寒冰为烈火,改走别的路子了? 看了眼大家伙儿似乎都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她干脆自己开口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指着那淮阳饼店的月饼就说道。 “饼王之称,不可否,但这第二名我觉得还是淮阳饼店。” “可何小姐刚刚也觉得是周家饼店的更好吃,不是吗?” “好吃是好吃,但权贵来往面子更重要,因此淮阳饼店的月饼若作为贺礼相赠,更拿得出手罢了,另外,见那掌柜通身打扮就知道,也是背后有主之人,若在其他地方或许周家饼店能混得更好些,但在汴州城,背后的主人什么位置,食肆酒楼的地位就是什么位置。” 猜周家饼店会赢的池归晚和乔二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甚有道理,海渝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赌淮阳饼店赢,结果却忘记了身边人的身份。 这一次,倒是让何令颐抢了个“风头”。 “那孤还想再问,你可知淮阳饼店后的主人是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想必与在场之人有关吧。” 何令颐略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一个念头。 抬头看了一眼二公子海渝眼神中带着些肃杀之感,继而就有七八成确定了。 “莫不是长宁郡主?” 提到这个名字,池归晚和海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毕竟当初大公子海津被陷害,固然是有人算计,加上池归晚的拎不清将事态扩大,可终究还是私事,偏偏这位瑾王家的长宁郡主非要闹腾,最后告到御前,这才把此事给捅大了。 知道内情的人虽然不算多,可人人却都瞧得明白,这海伯侯府的大公子废了。 所以,可以说海伯侯府与瑾王府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这几年皆是如此,因此等闲的席面请了瑾王府,就不会送帖子到海伯侯府,请了海伯侯府,那一定见不到瑾王府内的人。 何令颐虽然对此事了解的不算多,但既然太子殿下今日刻意到,必定是有缘故的。 但仅仅就为了让花满楼拿个头彩,侮辱一下淮阳饼店吗? 杀鸡焉用牛刀,因此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第53章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只是何令颐猜不到了,于是看着沈颂安就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就直言相告吧,今日之举意在何处?” “能猜到背后之人是长宁,何小姐已经是聪慧过人了,这几年长宁仗着瑾王府的权力没少惹事,海津无辜,撞在了她的刀口上,所以至今都走不出阴影来,孤的人可轮不到她来指指点点,所以今日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孤也要让她尝尝看,什么叫遭世人唾骂的痛苦!” 海渝闻言猛砸了一拳在墙上。 太子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三年了,大哥受辱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们海伯侯府大大小小的也没少查背后之人,可却总是迟一步被人把线索给毁了,因此至今都不知道当初陷害之人是谁? 但瑾王府的落井下石是明摆着的,因此太子要对他们动手,海渝第一个赞同! “殿下,此事若有用得到臣的地方,一定相告,海大哥哥受的屈辱,我们要让瑾王府十倍百倍的偿还之!” 乔二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所以开口就对太子表忠心的说道。 海渝不必开口,端看样子也清楚他有多恨,至于旁边站着的池归晚,也是愧疚和怨愤齐上头,开口就说道。 “我是个蠢的,当初害了大表哥,如今殿下要替大表哥出头,一定要算我一份,就算让我抱着长宁郡主去投江,绝不眨一下眼睛!” 投江? 池归晚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呛到了一下乔二。 怎么说呢,未来夫人的这脾气……还真对他胃口,人生在世,本就该活的热烈些,因此嫉恶如仇,涌泉相报,都是他奉行的处世道理。 否则,也不会说出要去池家退亲的话来。 今日听到池归晚的表态,他突然觉得,还是大嫂眼光好,及时纠正了他的糊涂想法,否则错失了这么一个合他心意的夫人,日后只怕大腿拍紫了都无济于事! 何令颐看到了乔小将军眼神中对母亲流露出的欣赏和赞许,这是她最想看到的! 因此,觉得今日没白来。 而沈颂安听到池归晚的话时,也是眼中添了丝笑意,随即表示说道,“投江不至于,但确实有用得到池小姐的地方,待会儿淮阳饼店的月饼,你点名道姓的以侍郎府名义多买些就好。” “这么简单?” “嗯。” 池归晚虽然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可是既然他胸有成竹,那么自己听指挥就好,于是对着外头的丫鬟纤春就喊了一句。 “纤春,你去帮我订五百份淮阳饼店家的月饼,就说二妹妹亲事在即,少不得要赠礼,让他们提前预备上,尽快送到侍郎府!” “是,姑娘。” 只要姑娘是与何小姐在一起做出的决定,纤春从来都不会质疑。 五百份月饼的单子一出,可是把其他人的光彩抢了不少,又因为是侍郎府的小姐订下的,因此有些还在踌躇的人家便跟风起来,一时间那淮阳饼店面前人声鼎沸的厉害。 掌柜的面露喜色,当即就表示说道。 “姑娘放心,东西都是预备好的,明日一大早就能送到侍郎府门上,绝不会耽误了池二姑娘的亲事!” 池家二姑娘要嫁人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清楚。 但是这掌柜的脱口而出,丫鬟纤春便多了个心眼记下了,笑着付了定钱,随后就遇到买好东西回来的拂冬,她两颊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吃着回来的,见着纤春立刻走上去就说道。 “纤春姐姐怎么在这里?” “姑娘让我订点月饼送回侍郎府,当作二姑娘成亲的贺礼。” 听到这话,拂冬不乐意了,撅着嘴露出些烦躁的表情就说道,“干嘛去贴二姑娘啊?上回送出去的三千两银票和十匹料子我可还记着呢,郭夫人多有不满!” “行了,再不满如今也躺床上了,你这张嘴少说多吃吧。” 拂冬如松鼠般的脸颊闻言就瘪了下去,赶忙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整理好了才跟着纤春去了五楼。 争夺饼王的热闹还在继续,其余七家也不遑多让,都是用了看家本领的,只不过珠玉在前,他们也就没多少看头了。 雅间中,五人都在吃着拂冬买回来的糕点。 椰汁糕和奶皮酥,大部分都入了池归晚与何令颐的嘴巴,乔二跟着尝了两口,但因为不太喜欢吃甜,也就放下了。 至于太子沈颂安和二公子海渝压根就没动,或许是不爱吃,或许是不能吃,何令颐看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旁的。 忽而,沈颂安开口解释了一句。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红疹?这是对甜味的东西有什么忌讳吧,何令颐突然想起南州的一道点心,继而就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南州有一点心名唤耙子糕,倒是没有加过任何的糖,殿下或可一试。” “是吗?孤倒是听说过。” 太子的话刚落下,旁边的海渝就凑了一句。 “听闻何小姐的手艺不错,要不做一些给我们尝尝看?” 何令颐正准备拒绝呢,结果就见母亲边吃边凑热闹的说了一句,“二表哥还真是个机灵鬼,令颐的手艺从不外泄,可只要是吃过的都说好!” “你吃过?” “何止耙子糕,多的是吃食我都尝过了,比府里做的,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这话一出,何令颐骑虎难下。 她此前住在似锦院的时候,就凭着记忆露了几手,不得不说这位何家小姐的本事实在是厉害,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且做出来都像模像样的很。 因此何令颐就尝试着给母亲做了几道可口的饭菜,这一下可算是虏获芳心了,却没想到一时技痒,反而给今日添了麻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做,岂不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只能诚心回道。 “耙子糕不难做,改日我就送些过去,太子殿下尝尝看可否喜欢?” “嗯。” 沈颂安从来不吃任何的糕点,可偏偏今日却点头应下了。 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猫腻,不过转而一想家里对他们的叮嘱,似乎也就起了些成人之美的心思。 第54章 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秋日大选在即,太子东宫女眷空缺,眼前的这位何小姐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是最佳人选,因此他们乐得撮合。 何令颐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一则是她并不知道秋日大选之事,二则是她前世压根就没关注过太子后宫的问题,自然就没想过太子妃的差事有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脸平静的接受了为太子做耙子糕的事情,却忘记了背后可能另有深意。 突然,雅间内的众人被楼下的喝彩声给吸引了。 等看过去的时候就见花满楼一直盖着的盒子里总算是拿出了杀手锏,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饼皮就已经和其他九家区分开来,并非酥皮,而是带着一些沙砾感的软皮,轻轻一掰开,里面的奶黄流心就出现了,如金沙般的质感让人一看就生了好奇。 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月饼,食客们的情绪自然高涨。 在试吃过后,就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不愧是花满楼,做的东西都与旁人不同,今日的饼王称号非他们不可了,我投一票!” “我也投一票,就是不知这月饼如何出售?” “六两银子三枚,恕不讲价。” 这么说要二两银子一枚了?食客们看着自己手里分到的那一小半,这一口一两银子,还真是贵价的厉害。 不过既然能来花满楼参与此事的,家底不厚可进不来,于是选票和订单齐飞,那花满楼的掌柜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眉眼兴奋。 结果不出所料,确实是花满楼的金沙奶黄流心月饼夺得饼王称号。 但是因为价格高昂的缘故,除了部分的权贵下订单,其余的平民百姓只能是凑个热闹了。 淮阳饼店的掌柜借机大力宣传起来,六十六文和二两银子的对比下,他虽然没能拿下头彩,可订单却是在场最多的。 短短半个时辰,就拿下了近万的订单。 这还不算后面源源不断发酵而来的生意,所以若是要说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一时间花满楼和淮阳饼店,不分伯仲。 从花满楼出来,众人就折返回了海伯侯府。 马车里,拂冬络绎不绝的和几人说着去买小食的见闻,池归晚听得兴趣满满,但是何令颐却在想别的事情。 太子要让长宁郡主也体会一下万人唾弃的滋味? 他想如何做? 莫不是从此次淮阳饼店售出的月饼里动手脚?所以才会让母亲出面以侍郎府的名义买下许多,而那近万单的生意里头,又有多少人是受太子之意而吹捧购买的呢? 何令颐不得而知,但等她们回到海伯侯府的时候,却听说宗嬷嬷来了。 侍郎府的闺学,在两位姑娘备亲以后就停了。 主人家的女儿都不在场,其他的小姐登门也显得有些奇怪,干脆就被池云敬给断了,众人原本以为宗嬷嬷辞了这差事是要告老还乡的,却没想到又被侯夫人秦氏给请来了。 随后她带着人,直接到了景心园就对池归晚说道。 “舅母好说歹说才留了宗嬷嬷在你身边帮着调教些得力的人手出来,等你出嫁嬷嬷也就离开了,所以这段日子不可惹事生非令嬷嬷不愉,明白吗?” 经过半年多的教导,池归晚对于宗嬷嬷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她老人家出面帮着调教丫鬟们,池归晚乐得高兴。 于是恭敬有礼的就说道。 “舅母放心,我一定听话,宗嬷嬷指东不往西就是。” 侯夫人秦氏看着这个外甥女的偌大变化,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她们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呢,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忙前忙后的竟然给她筹备起婚事来。 还乐此不疲的很,说来也是怪哉。 “行了,过几日嫁衣就能送上门来,到时候咱们看看可还有要改动的地方,其他的就是调教好奴仆便没什么了,我也算能歇歇脚了。” “舅母辛苦,这是晚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奶皮酥和椰汁糕,知道舅母喜欢,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秦氏没有女儿,两个儿子虽然都出人头地,可是到底不如女儿亲密,所以乍然听到这话,眼里升腾些慈母之情就笑着接了过去,对着宗嬷嬷就说道。 “总算是长大些了,那就有劳嬷嬷多费心。” “夫人放心,大姑娘是天资聪颖之人,老奴不过帮着相看一二,算不上费心就是。” 来往皆客气,宗嬷嬷也就顺理成章的住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池归晚与何令颐还是照常跟着宗嬷嬷上闺学课,但每日只是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则用来调教丫鬟们。 以纤春和拂冬为首,这一次大家伙儿个个都要从头学规矩。 她们俩是池归晚身边的大丫鬟,会的自然比旁人多,且当初又是海夫人亲自挑选的,所以问题不大。 可余下的二等丫鬟,三等丫鬟,还有婆子们的规矩就不够看了。 都是从侍郎府里头带出来的,一个个就跟木头似的,要么不理解宗嬷嬷说的要义,要么就做不好她指派的事情,甚至私下里还怨天尤人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恰巧被纤春路过听见了,就提了其中的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出来杀鸡儆猴,可谓是一扫从前这些奴仆们的惰性,如今能留下的个个提着心眼子办事,生怕得罪了主子一点,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她们! 这日午后,何令颐刚午歇起来。 人都还有点发懵呢,就见母亲池归晚已经在外敲门了。 “令颐,令颐,你醒了吗?我有事找你说。” “醒了,池大姐姐等我片刻,这就来。” 说罢,她就起身穿戴整齐后去开了门,说来也是个巧合,何令颐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她来的时候只是带了两个洒扫的婆子而已,因此如今也跟着宗嬷嬷学规矩呢。 一应事情都自己做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打开门就见母亲旋风似的的进了门,而后又着急又兴奋的就对着她说道。 “你可知我买了送回侍郎府的那五百盒月饼起作用了!” “什么意思?” 第55章 长宁郡主的麻烦来了 “月饼是第二日早上送去的,父亲还差人送了消息过来夸我懂事多了,而后就吩咐管家按着往日的节礼添了进去,送往各个府邸,结果没想到其他家也有此月饼,食之,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红疹不退,听闻发病的还不止是权贵,有些百姓也中招了,所以现在汴州城内生意最好的就是医馆,而淮阳饼店的铺子已经被查封,掌柜的被抓,伙计们全都扣押在牢里,正审着呢。” 她话语里满是激动,虽然此次涉猎的人很多。 可红疹死不了人,却能让人火气变大,烦躁之下自然是各种不满就会被激发出来,长宁郡主这一次,别想跑! 一想到大表哥的这口恶气要被太子殿下给报复回去,她就巴不得放几串鞭炮开心开心! 何令颐错愕,她是猜过这事会发生,可她没想到太子出手可比自己狠多了,有多少订单,那就意味着牵连了多少人,其中那些权贵人家更是受灾严重。 上至主人家,下至奴仆们。 七八成的都倒下了,一个赛一个抓得厉害,太医院最近调配止痒去红的药膏都快忙死了,因此好些人都只能用凉冰消痒。 百姓们还好,毕竟这东西再便宜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所以分食而之,似乎症状浅些,再加上太子听闻此事后,大开方便之门,在城内四角设立了赠药点,所以一场红疹风波就成了百姓们没怎么受苦,反倒是权贵们抢药抢得厉害! “侯府没中招吧?” “没有。” “那岂不是会让人怀疑?” 何令颐提醒了一句,随后池归晚才反应过来,“对啊,要是侯府上下都好好的,那外人不就会怀疑到舅舅舅母头上了吗?” 然后立刻拍案而起,对着纤春就说道。 “去,拿几盒月饼过来,我吃,我若是起疹子了,别人也能少怀疑侯府些!” 纤春和拂冬也露出了与主子共进退的表情,“我们陪姑娘一起吃,人多些,也能让外人更信服些!” 何谓忠仆?正是此也。 池归晚感动的拉着她们二人的手就点点头说道。 “行,我们一起吃!” 三人这副视死而归的表情让旁边的何令颐看得也是动容之余有些无奈,于是按住了纤春和拂冬继而就说道。 “不必折磨自己,太子殿下既然能出这法子,必然想好了应对之策,相信很快就会有长宁郡主是淮阳饼店幕后之人的消息放出来了,侯府与瑾王府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买她们家的东西呢?所以不吃也没关系!” 一句话,解释清楚。 池归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出所料,在众多权贵们都纷纷中招的时候,有人质疑起了海伯侯府为何上下皆好? 但这质疑的声音还没散出去多少呢,就见自发的有百姓围在了瑾王府要找长宁郡主讨回公道! 饼店背后的主人竟是长宁郡主? 这些权贵们平日里从百姓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连月饼这种阖家团圆才吃的时令吃食也要染指? 一时间自然群民激愤! 围在王府外面的百姓少说也有上千人,府内的家丁们纷纷出动,可即便他们有三头六臂这种时候也是抵挡不住的。 因此特意找来了城防司帮忙。 调集了一队驻城军帮着看家护院,有将士拔刀而出,立刻就有百姓怒骂道。 “你们家里没有人因此吃了饼子而出红疹的吗?只会对百姓下手,无能!” 话一出,那些将士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因此只敢在王府外盯着,不闹事就成,但却阻止不了百姓们的合理维权,毕竟他们背后也有上司和家人,大家都纷纷中招的情况下,可没几人对瑾王府有好感。 “鱼肉百姓到这份上,瑾王府真是傲慢!” “听说长宁郡主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这一次若不是事情闹大了,肯定又要拿饼店的掌柜做替罪羊!” “不行,天子脚下敢有人如此猖狂,简直可恶!” 随后七七八八的百姓们就在情绪的共同激化之下变得暴动异常,高声喊着“道歉!” 话从王府的四面八方传入,前院听得清清楚楚,后院稍微好些。 瑾王府中。 长宁郡主所在的对月轩内,一地狼藉。 “贱民!贱民!快让府里的家丁把那些贱民都给本郡主驱散了,抓几个冒头的直接打死!本郡主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再这般污蔑!” 破口大骂的自然是长宁郡主,月饼一事让她格外气愤。 淮阳饼店开了多少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毁名声的事情出现,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故意针对她亦或者瑾王府,竟然偷着把果仁给换了,所以导致这城内许多人中招长疹子!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饼店已经被查封。 掌柜和活计们统统被抓,原料也搜出来了,经过比证,就是她们材料出了纰漏才会导致此事发生。 一时间,辩无可辩! 要是依照她平日的性子,早就拿那些贱民开倒以儆效尤了,可这次涉及的权贵也不少,因此平日里帮她腔的一个也不出现。 孤掌难鸣,就是她如今最大的感受。 瑾王走进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发怒的女儿,脸色也不大好看,旁边跟着表情同样凝重的瑾王妃,此刻快走几步到了长宁郡主的旁边就安慰说道。 “都是干什么吃的,惹郡主发这么大的脾气?还不快收拾了!” “是,王妃!” 瑾王妃开口,那跪了一地的丫鬟们才敢开始行动,否则若是谁惹了郡主不快,下场可就是送去做花肥了。 “长宁,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瑾王径直问道,此事发酵的如此快,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可是汴州城内权贵之多,能促成此事的人也不少,一时半刻的瑾王还真是没头绪,只能来问答案。 长宁郡主暴躁的捶桌,整个人都有些发疯。 “父王,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不收拾对方呢?这分明就是要我被万人唾弃!门口的那些贱民也一定是收钱办事的!您叫人砍几个冒头的,就安静了!” 第56章 言官挑错,瑾王暗杀之 “胡闹,门前杀人,还是中秋节前,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把柄吗?” 瑾王还有些理智,可长宁郡主明显已经被此事折腾的没了脑子,只想着快些安静。 “怕什么?贱民而已,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踩死就踩死,还能翻出了天大的浪来不成?” 听着女儿这近乎疯狂的话,瑾王沉了脸色。 “哼,如今你什么都没做呢,就有人煽动百姓在王府门口闹事,若真如你所言杀鸡儆猴,只怕不必到明日,今晚陛下案桌前就堆满了参奏本王的奏折了,天家赐你的权利,也可收回,倘若你不是郡主了,你以为你与外面那些贱民又有何不同?” 长宁不服气的看着自家父亲,拿她和贱民比? 真是过分! 倘若对方不是父王,只怕她早就出手了,因此虽然闭口不言,但心里却堆着不少气,继而说道。 “父王不帮就不帮吧,何必如此作贱女儿的名声,贱民?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长宁!不可这么与你父王说话!” 瑾王妃从旁劝阻了一句,她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因此夫妇二人很是宠爱,从小到大就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当初他们明里暗里的都露出了想要与海伯侯府结亲的念头,可对方迟迟不应,后来才有了她们拉踩海津的事情,因此和海伯侯府结怨颇深。 这次的事情,她们一开始也觉得是不是海伯侯府在背后操控着。 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真要报仇,何必等这么久?还要选这样的法子,因此海伯侯府上下虽然没中招,但说实在的,瑾王和瑾王妃都不认为是对方动的手。 毕竟长宁性子跋扈,这些年没少惹麻烦。 树敌颇多的结果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家也多。 譬如此次,多得是与他们瑾王府划清界限的人家,可却没听谁开口替她们解释一句,实在是世态炎凉啊! “行了,这几日你就安生在府里待着吧,别出去乱跑,宫里中秋节宴在即,惹出麻烦不好,听明白了吗?” 瑾王厉声交代着,长宁郡主即便是心中不愿,此刻也只能低头应下。 见此,瑾王才快步离开。 瑾王妃摸着女儿的发丝,就安抚的说道。 “别怪你父王生气,实在是此事闹得太大,已经有言官递了奏折挑我们瑾王府的错处了,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安生点吧,明白吗?”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递奏折挑拨我们王府与陛下的关系?” 瑾王妃冷哼一声,随即说道。 “言官不就是长舌妇吗?总是见不得别人家好,非得折腾些麻烦出来,你父王已经准备进宫替你辩驳与此事无关了,所以听话,知道吗?” 听话,此刻长宁郡主最不想要听见的就是这个词。 奈何她却查不出背后害她之人,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但她绝不是个喜欢吞噬恶果不吭声的人,所以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外头闹外头的,对瑾王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百姓们围聚了三两个时辰都没人出面来应对后,渐渐的也就散了。 消息传回东宫之时,太子沈颂安正在左右手博弈。 各执一子,静坐中早已洞察世间百态。 明黄色绣四爪金龙的蟒袍让他整个人都透出凌厉和威严,头发用珠玉发冠束着,东珠的莹润增添了他的贵气,可若是靠近些,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冰冷绝情就溢出了。 黑棋落,白子满盘皆输。 “殿下,瑾王找人暗中埋伏要给张大人些苦头吃,属下已经命人监视上了,可要从中作梗?” “一个不留,再把这消息散出去,孤倒要看看瑾王府能否只手遮天!” “是。” 答话的正是侯府二公子海渝,在东宫,他则是太子亲卫队的副队领,得令后就亲自带人去埋伏了。 他早就想对瑾王府动手,无奈这些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今东宫把他们的恶行皆收集齐全了,借用太子殿下话,动则一击毙命,因此从现在开始,就是瑾王府的死亡倒计时! 长宁郡主,仇咱们慢慢报! 快步流星的离开了东宫,很快就消失了。 是夜,四处安静。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一说,但市集上的热闹传不到官员府邸聚集的地方,因此路上除了巡视的官兵队伍,打更人外再无其他。 张天佑一脸疲倦的坐在软轿中,今日入宫为百姓请命,状告瑾王府的事情让他在陛下面前舌战瑾王,一直保持着高亢的情绪,自然疲乏不堪。 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回家还得再写折子继续上奏。 谁知脑子里刚对此事有些眉目了,软轿却突然落地吓了他一跳,掀开帘子,就看到抬轿子的小厮们个个吓得都面如死灰,他定睛细看着面前那些黑衣人,冷笑一声就高喊道。 “怎么?瑾王在宫里说不过本官,打算玩阴的?在这里派人阻了我的去处是何道理?难不成还要杀了本官出气吗?” 他反正是孤臣一个,所以压根就不在乎死不死的。 只是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一身的浩然正气与胆小如鼠的小厮们对比强烈,便是为首的黑衣人看着都有些忌惮了,这般直白的话,倒是让他们不好下手。 王爷的意思是教训一二,又不是真要他的命! 所以想来想去的觉得还是断他一臂或者一腿比较合适,于是冷酷从眼神中传递出来,继而说道。 “张大人临危不惧,让人佩服,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了,你今儿的手脚必须留下一只才行!” 说罢,就挥舞着刀剑过来。 张天佑死都不怕,更何况是断手断脚?但他不怕,不代表他就会坦然接受,趁着那几个黑衣人往前冲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袖箭就对着其中三人奋力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一招毙命! 这可是他在家中苦练多年的防身本事,从未有过差错,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了,却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小厮们早就吓跑了,唯独剩他一人还坐在轿子中不动如山。 第57章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 “你偷袭我们?”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明明他们才是来刺杀的,怎么现在调转方向了? “哼,蠢货!” 一句话刺激的剩下的那两个黑衣人憋不住了,他们本来是不想要张天佑性命的,奈何他下手如此狠毒,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眼神杀机立现,快步冲过去就对着软轿里的张天佑刺了过去。 结果刀剑的银光一闪,就见脸上被撒了一把白粉,顷刻之间就疼得他们二人嗷嗷叫了起来,捂着脸,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 “你!你撒的什么?” “蛇毒粉!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说着,张天佑就从软轿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压根就不露惧色。 如此表现,看得藏在暗处的海渝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文官赢弱,不堪一击呢? 这……这一位压根就不用他们出手就能对付掉一队王府死士,还真是出乎意料! 因此打了几个手势让底下人莫要乱动,东宫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看这位张大人的战斗力就知道,明日的朝堂肯定精彩! 月色下,张天佑的脸上满是恶寒。 说他是地狱恶鬼一点也不为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因疼痛而不断翻滚的两个黑衣人就厉声说道。 “回去告诉瑾王,有种的明日朝堂上见,就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哼!丢人!” “你!王爷定不会饶了你!” 其中一个黑衣人也回怼说道,可惜却看不见张天佑一丝一毫的担心和惧怕,随后朗声一笑就说道。 “敢做言官的,有几人怕死?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让瑾王府息事宁人!” 态度之强硬,让人无法反驳。 没办法,黑衣人已经无法得手,只能狼狈离开,等他们跑了之后,那几个逃命的小厮才从暗巷里跑了出来,听候差遣。 “你去报给城防司,就说瑾王找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若是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不报,那本官下一本参的就是他城防司!” “是,老爷。” 随后,张天佑甩了官袍就折返回软轿,小厮们抬着又继续往府邸走去,神情淡定的似乎早已演练多遍,暗处的海渝心里对于这位言官也是佩服不已。 难怪甚少有人敢与之硬碰硬,原本他以为是说不过,现在看来也打不过!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的,才扛得住。 兵分两路,一路守着尸体等到城防司的人来接手了才悄然离开,另一路则一直默默护送着张天佑回府,随后便蹲守在附近守护他的安全。 直到天明,书房的灯都没有熄。 海渝不知道这位张大人在书房里捣鼓些什么,只是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见其已经面色清爽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三大本厚厚的奏折,步履坚定,眼神如炬,一看就是奔着“杀场”去的! 有那么一瞬间,海渝觉得瑾王死定了! 但同时,他也在告诫自己,惹谁也别惹这位孤臣张言官! 大殿之上,老皇帝觉得头疼不已。 张天佑滔滔不绝的列举着瑾王府的种种罪名,随便一条拿出来,不是欺君,就是虐民,总而言之,统统都是大罪。 若是定下来,就是全族被抄斩都还有些不够数。 瑾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了几句,结果却被其他言官盯得死死的,恨不能组成一个防护团围绕在张天佑的身边,让其继续“告”! 而群臣们在面对以张天佑为首的这群言官们也是避之不及,因此没什么人肯站出来替瑾王说两句。 太子已经监国,如今就站在龙椅旁。 剑眉入鬓,鼻挺面阔,眼神中冷漠让其周遭满是冰封之态,虽有收敛,但贵气与威仪却不是旁人所能及的,对比之下,皇帝都显得有些老迈年重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了局面,沈颂安并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张天佑告的嘴皮子都有些出沫了,才堪堪停下来发表总结陈词。 “故而,臣以为瑾王府罪大恶极,若是陛下不加以严惩,恐其他宗亲皆会效仿,到时候我大隆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些蛀国之虫身上了!陛下!” 说着就跪了下来,激动之余眼眶都有些红了。 他这一跪,言官们也跟着跪了,高祖皇帝有曰:不杀言官,故而也给了言官们莫大的权势,就是陛下不施行仁政,那也是一样提头来谏! “你……张天佑诛心言论,陛下,可不要轻易相信了才好!” 瑾王也跪了,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停下来过。 张天佑固然可恶,但他手里那些确凿的证据却不是假的,可自古以来,皇室宗亲本就享有各种权利,他们无非就是在父辈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些许而已,怎么就能定罪严惩了呢? 心中不服气! 可嘴上却说不出更好的由头来,看着他这副吃瘪着急的样子,海伯侯头一次觉得胸口的恶气尽消! 哼,当初长宁郡主害他们一家,如今也该尝尝被人压着打的滋味了,故而站出来抱拳朗声就说道。 “陛下,张大人所告桩桩件件,有理可查,有法可依,臣也认为若是不严惩实在难平民愤!请陛下降旨彻查,臣愿意负责此事!绝不偏颇和和袒护!” 海伯侯府与瑾王府的恩怨,朝堂之上谁人不知? 若是交给海伯侯查证,不如直接判刑的好,瑾王阴冷着脸色回头看了一眼海伯侯就骂道。 “怎么?海伯侯这是要替儿子喊冤叫屈了不成?当初你儿子私德不修,败坏名声的时候你怎么躲在家中装病不上朝呢?差点就害得我家长宁误入狼窝,现在这是要出气不成!” “你!少血口喷人!我儿与你家长宁郡主可曾订立过婚约?什么误入狼窝,简直就是谬论!” 海伯侯乃是武将出身,自然斗不过心思缜密的瑾王。 借着这个由头,瑾王作势就想把这些事情栽到两家的纷争中,到时候水一搅浑,他瑾王府就有机会逃脱了。 结果刚准备开口,就被张天佑追着打了起来。 第58章 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瑾王!今日定论的是你府内的条条大罪,扯什么儿女情长,莫不是想要借机逃脱?不能够!” 还得是战斗力爆表的言官上场才能稳住局面。 瑾王无论骂什么,张天佑都只回一句,“你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骂到最后瑾王都无可反驳了,他还是这么一句话,就压制的瑾王方寸大乱,看着他低头苦思良策之时,太子沈颂安开口了。 “父皇,今日之事恐不能轻易翻篇,否则激起民愤就麻烦了,儿臣的意思是会请三司审理此事吧,若瑾王府无辜,自然能脱罪,若瑾王府确实有不当之处,就以国法定罪论刑便是,再这样吵闹下去,也得不出结论,还会有损我大隆国威!” 三两句话,看似公允,实在却将海伯侯府给摘了出来。 “三司会审,牵连甚大,太子,不合适吧。” 老皇帝开口带着浓浓的疲惫,看着下面的瑾王和其他的那些宗亲国戚此刻满脸的忌惮,心中也有些烦躁,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因为皇权仍需依仗,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瑾王也是蠢,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不怕死的张天佑。 自己就是想维护也维护不了,只能是低头看着太子,想让他编出个万全之策来,既能保全宗亲,又能堵住言官们的嘴。 奈何儿大不由人,太子设局,太子诱其入瓮,要的就是瑾王府付出血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就收手呢? 于是面对老皇帝的时候,沈颂安眼神毫无松动,一字一句的说道。 “父皇,正是因为牵连甚大,所以才需三司会审,大隆立国百年,而今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刻,这些都与您励精图治有关,但民为国之本,倘若民愤不泄,积滞太久,那也是毁国之相,还请父皇慎重思量。” 老皇帝有些不满了,太子虽是他亲封的,这些日子监国以来也未曾出过纰漏,但他对于宗亲国戚们的态度一直都不卑不亢,今日怎么发了狠的非要与瑾王府过不去呢? “太子殿下,哪来的什么群民激愤?不过是一些刁民受人撺掇才会围困我瑾王府,城防司的人可以作证,本王一人未伤的就放他们走了呢!” 这话一出,张天佑更是火气蹭蹭的冒。 “城防司?好啊,正好叫了城防司的人来御前对峙,瑾王倒是没有对百姓下手,可却找了人来要断臣之手脚,若非我有点防备心思,只怕都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更何谈御前告状!高祖都曰:不杀言官,你算是哪门子的货色,敢对我等下手?!” 他这话,成功激怒了言官们。 能做言官的,必定都是性子耿直又不畏强权之人,区区一个瑾王而已,十几人联合起来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眼看着瑾王都要呕出血来了,老皇帝才有些坐不住的呵斥了一声。 “行了,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诸位爱卿们也都消停了吧,骂得朕头疼,瑾王即便有罪,那也是要三司会审后才能下的定论,非你等口舌争辩下就定罪的,此事,准了太子的奏,你看着处理吧,退朝!” “是,父皇!” 落到太子手里,瑾王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这人与陛下不同,无论自己怎么示好也从未见过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过,也不仅仅是自己,他的身边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能靠近,所以说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也不为过。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人何在?” “臣等在。” “瑾王一案,自今日起就交由你们三司共同审理,务必做到不使一人冤屈,不令一人逃脱,明白吗?” “是,臣等遵命!” 三人都是常年累月与案子打交道之人,自然身上带了些阴损之气,于是六只眼睛向瑾王看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生寒的厉害! 张天佑冷哼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为民请命,为君分忧,一直是他信奉的官场准则,要怪就怪瑾王坏事做绝,否则也不至于会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来! 散朝之后,海伯侯有意想要请张天佑去家里坐坐,奈何张天佑却个孤傲冷僻的性子,谁的面他都不卖,径直就说道。 “我与侯爷从未有过交集,这茶就不喝了,免得有人说我张天佑是你侯府的爪牙,专盯着瑾王府斗!你们宅院里头那些腌臢事自己关起门来处理就好,我没兴趣,告辞!” 脾气之耿直,刺得海伯侯当场下不来台。 他的儿子,他们侯府尽全力培养的未来顶梁柱,就这么被人说,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可他却无可辩驳,唯一期盼的就是此次三司会审能够多用些心思。 倘若能查到当初是谁动的手,他必定要杀上门去! 替子伸冤! 朝堂上风云莫测,瑾王被彻查,府内上下所有的人被拘禁在府里不可随意外出,奉命而来的正好是乔若愚(乔二),当他带兵冲进瑾王府的时候,不少奴仆都吓坏了。 瑾王妃和长宁郡主从后院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官兵,顿时就怒火中烧,尤其是长宁郡主,从来是只有她嚣张跋扈的对别人,还没有别人敢这么对她的呢。 于是上前对着乔若愚就厉声说道。 “乔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瑾王府放肆!怎么?是嫌好日子过多了,要与本郡主斗斗法吗?” 态度之恶劣,让乔若愚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要瞎。 他立刻拿出圣旨就径直说道,“我奉陛下之命,协助三司彻查瑾王府一案,郡主还是先看看清楚,再开口吧。” 随后就把圣旨递了过去,瑾王妃和长宁郡主大为震惊。 今天早上父王去上朝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风向了? “彻查?彻查什么?” “言官张大人状告瑾王府共六十二条罪名,自然是一一要查证的,还请瑾王妃配合,约束好府内的人,刀剑不长眼,倘若有人非要往外闯,那就莫要怪臣出手不饶人了!” 说着,就把刀鞘里的长刀唰的抽了半段出来,刀上的寒锋淬着冷峻的光,一如乔若愚的脸色让人不敢随意动弹。 第59章 王府危矣 “你当本郡主是被吓大的吗?我要进宫,我要去告御状!” “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头疾发作,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全权处理,臣在来之前特意去东宫请旨,只得到一句,反抗者就地诛杀,不知郡主有几个脑袋够臣砍的呢?” “你!” 长宁郡主被气得脸颊通红,她一贯娇生惯养,身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斥责过,自然有些拉不下脸面来,于是梗着脖子的就说道。 “我就不信了,你真敢砍?本郡主就是要出去,你试试看!” 说着,就不顾旁人的阻拦,快步的朝着门口而去,见此,乔若愚也没有手下留情,对着她身后的那几个丫鬟就抽刀而去,一击毙命。 她们甚至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脖颈处就已经咕咕冒血了,死状极为难看,吓得院子里的奴仆们纷纷跪倒在地。 主子们斗法,往往都是拿她们下人出气,可谁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惜命,自然不想要成为下一个冤死鬼。 乔若愚砍的,都是平日里助纣为虐的那几个嚣张奴婢。 同时也是长宁郡主的心腹们,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咽了气,长宁郡主总算有些害怕了。 “臣说过,刀剑无眼,倘若郡主非要试试看,那臣下次就不留情面了。” “你你你……你有种!” “行了,长宁闭嘴!”瑾王妃冷眼看着事情发生,她跟随在瑾王身边多年,这些事情没少见,但为人臣子的总要给皇亲国戚些面子,但此次乔若愚下手这般不讲情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王府危矣。 如今王爷下落不明,她能护住的就是王府上下。 至于那些罪名成立与否,少说也要几个月才能定论下来,她们还有机会去翻盘,所以此刻韬光养晦是最好的法子。 往前站了一步,神色严峻的说道。 “长宁不懂事,乔小将军别与之计较,府内的人我自会约束好,但王爷是家中的主心骨,他不在,我们这一府的老弱妇孺可坐立不安,敢问王爷呢?什么时候送回?” “王妃见谅,臣得到的命令就是封了王府,确保无一人逃窜,至于其他的实在不知。” 乔若愚没必要骗人,他确实不知道。 但若要猜的话,大约是在刑部“做客”了吧,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想对瑾王妃说,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瑾王妃眼神沉了沉,知道面前之人与她们往日没什么来往,故而也不好攀交情,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就上前送了个不大的荷包,继而有礼貌的说道。 “看守王府是个辛苦活,这点小意思就当是王妃请诸位喝茶了。” 瑾王府出手自然是阔绰的,一张千两的银票就这么送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乔若愚看了一眼,嘴角一扬就接了过去。 不要白不要,还能趁机再告她个贿赂之名,再好不过! 于是收下银票就对着身后的副将阿衡说道。 “去,送到大理寺交给郑寺卿,就说王妃大方请诸位喝茶了!” “是,将军。” 瑾王妃想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神瞪大,此刻也是淬了毒一般的看着乔若愚就威胁说道。 “好一个正直的乔小将军,本王妃倒是要看看,三司会审到底能审出个什么东西来?哼……” 随后拂袖而去,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冲动的女儿长宁郡主给带走,乔若愚平静的看着她们离开,随后对着跟随而来的将士们就喊了一声。 “封死了,别说是人,就是只萤虫飞出去,都提头来见!” “是,将军!” 就这样,风光无极的瑾王府成了众人避之如蛇虫的地方,而此刻离这里不过三条街的侍郎府池家,却张灯喝彩着要准备嫁女了。 八月十三。 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的时间,侍郎府在全城都为瑾王府一案议论纷纷的时候,与吕家结为姻亲了。 池归晚自然是要回去的,何令颐与之寸步不离,因此同样也出现在了侍郎府内。 郭夫人伤重未愈,躺在床上出不来,因此在前厅招呼的只有同样尾骨疼得厉害的池云敬,旁边站着不善言辞的池归肇,不知为何,父子二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老弱病残之感。 至于后院,则是池老太太主事。 她的精神头还算好,但对于池归莹这个孙女没多少喜欢,加上今日来的客人比她们预期的少了一大半,所以场面办的热闹也没有,零零碎碎的看着真是晦气。 “要我说,二姐儿这命格也太差了些,未出嫁呢就闹出那么大一摊子事,现而今连登门贺喜的人家也三三俩俩,这……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嫁过去的日子也跟今日一样啊?” 池老太太与旁边陪伴她多年的十姑低声说着这话,眼神中完全没有对孙女的怜悯,反而是诸多嫌弃。 十姑作为奴婢,也不好说主子们的事儿,只能轻声安慰道。 “先苦后甜吧,说不定二姑娘嫁过去就都好了,老爷不是来说过吕家在宫里的那位才人娘娘要晋封了,如此一来,二姑娘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池老太太并不在意。 只是觉得这孙女嫁的人家若是对家里没什么益处,就等于白嫁,看着不远处正在与何家小姐说话的大孙女,心情才舒畅些许。 “你去,把大姐儿叫过来,我同她说说话。” “是,老太太。” 很快,十姑就走到池归晚面前,说了几句,就见池归晚带着何令颐走到池老太太身边给她请安。 “祖母,可是有事找我?” “没事,就是你离家好些日子了也没回来,想得紧,你爹爹如今的情况也不好与你置办亲事,所以才劳烦了侯府,不过你终归是要从咱们家嫁出去的,所以啊,等忙完了还是就回来吧,多到华芳斋去走动走动,祖母也好多看看你!” 一副慈爱模样,与刚刚嫌弃池归莹的样子截然不同。 若是从前,池归晚可能会信了池老太太的这番话,可现在,她成长了,听得出池老太太背后的含义,无非就是让她记着她永远都是池家的姑娘,即便是嫁出去了也要记着回馈娘家而已。 第60章 池家人的算计 可悲,可叹。 在侯府的这些日子,舅母忙得头晕眼花,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反而是担心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日后叫夫家瞧了笑话。 但她曾经是那样的识人不清。 好心当作驴肝肺,坏人捧在手心疼。 眼波流转处,都是对池家人的寒心,但她掩藏的很好,没叫池老太太看出破绽,继而说道。 “祖母说的是,但舅母说镇国将军府虽然是武将人家,可因为乔大夫人出自名门孔氏,规矩和礼节都十分繁复,我们不好俭省,免得让对方看了笑话,故而还要一段日子呢。” “这样啊?也罢,总之亲事办妥了我们侍郎府脸上也有光,那就多待些日子吧。” 话是蜜语,也是刀剑。 此刻的池归晚懂得分清善恶了,因此也能听得明白。 “老太太好福气,年内就要嫁两个孙女,等来年就要抱重孙子了吧,真真是让人羡慕。” 来恭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夫人,正是池云敬下属的家眷们,郭夫人不在,她们能吹捧的自然就是池老太太,因此她们一来,就把池归晚与何令颐给“挤走”了。 她俩趁机就离了后院往小花园去,透透气。 阔别一月不到,这府里的东西就开始有些变换了,池归晚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生疏感却是日益增长。 “这家来一次我怕一次,总觉得和每个人说话都要提着心思,否则就可能会是个坑,还是在舅舅家好,我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也不会这般模样。” 何令颐看着母亲叹息又无奈的样子,不由的心疼。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池归莹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若是叫母亲要看透这家人的丑恶嘴脸,只怕还要段时日呢。 “池大姐姐也别多想了,待会儿就回侯府去便是,不过三朝回门时,你还想来吗?” 池归晚坚定的摇摇头,她刚刚看到池归莹拜堂时候板着的脸就知道她嫁得有多不情愿。 “当初母亲去似锦院找我讨要陪嫁,张口闭口的就说二妹妹是替我,替家里去受罪的,这些话只怕早就在她心里根种了吧,反正嫁人以后各自在夫家待着,日后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能不来往还是不来往的好,说真的,我都怕她了,三言两语的总是能把我给激怒,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我没嫁人,自己丢脸就丢脸罢了,可日后要是丢了脸,那就是镇国将军府,海伯侯府,侍郎府和我一起丢脸,所以还是少招惹的好。” 何令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多有鼓励。 “池大姐姐性子直爽有趣,若是真与你深交就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若是为这些面子什么的失去了原有的天真烂漫,那才是可悲呢,想想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不就是这么一步步的把自己给禁锢住了吗?” “是吗?” “当然,世间规矩的小姐千千万,但池大姐姐只有一个,不是吗?” 这话说的给了池归晚极大的信心,她听得都要流眼泪了,抓着何令颐的手就说道。 “你真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仙女,没有你开解着,我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呢!” “池大姐姐放心,我一定在你身边陪着。”直到老天爷收走这份福气! 后半句何令颐只在心里说,但眼神中却是对母亲的珍视和关心。 又是一阵鞭炮齐鸣,吕家的人顺顺利利的把池归莹及其房里的一切都带走了,包括四十八抬嫁妆和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等陪嫁。 坐在火红的轿子里,身着喜庆的嫁衣。 池归莹却没有一点点的兴奋与激动,脑子里全是今早去拜见母亲时的场面! 短短半月不到,母亲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头上裹着的渗血的布条,脸颊两侧深深的凹陷下去,看上去就跟活死人一般。 因此要吊着这口气,所以郭夫人院子里还有药炉咕咕作响的声音,可池归莹却明白,自己这一去,怕是母亲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眼下是八月,天气还算凉爽。 再往后呢,入了寒冬腊月以后,依照母亲的身体肯定是熬不过的,所以她定要想法子救一救才好! 留在侍郎府,一定是赵姨娘的眼中钉,为今之计要么她把人带去吕家照顾,要么就是送到庄子上养病,父亲虽然绝情,但好在答应她的庄子还是给了。 因此,池归莹此刻心中只有救活母亲这一想法了,至于弟弟,怎么说也是池家独子,应该还能应付一段日子。 眼泪顺着面颊流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半年前她们母女还风光无限呢,怎么突然之间就急转而下,落得这副下场? 风吹过花轿,正好路过风荷居。 他们才刚新鲜出炉的奶皮酥自然就飘香而来,闻到这熟悉味道的时候,池归莹的面容开始狰狞了起来。 是啊,不就是从大姐姐与那何令颐交好开始吗? 她们母女说也错,做也错,错上加错,才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她如今替嫁到吕家不也是因为大姐姐躲过了乔家退亲吗?哼,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当姐姐的能过的顺心如意,做妹妹的却要水深火热呢? 大姐姐,等着吧。 我今日的苦楚,他日必定要你十倍偿还就是! 丹蔻涂抹过的指甲不自觉的刺进了肉里,池归莹浑然不觉痛,鸳鸯戏水的盖头下,面容愈发狰狞。 吕家,同样也披红挂彩。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吕家母子的脸色比刚从侍郎府回去的时候好多了,再加上喜事上门,所以眉眼间添了些喜色。 对于池归莹这个儿媳妇,吕母瞧不上。 也就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四十八抬嫁妆进府了,神情才稍微舒展些。 拜天地,入洞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但不知道为何,来恭贺的人家冷眼瞧着,总觉得吕家这门亲事透着些淡淡的不情愿。 可对方是侍郎府的嫡女啊,凭她们家的身份也算是高攀了,怎么还仿佛是他们委屈似的。 吕异身上有伤,所以不便饮酒,找了几个同日好友帮着喝,这才让气氛好了些许。 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吕母耳旁“告状”。 第61章 池归莹处境艰难 “夫人,少夫人说肚子饿,要让厨房送点吃的过去,但这大喜日子奴婢也不敢听从,特意来问问夫人,可要送去?” 按理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吕家上下都对池归莹这个新妇不甚满意,故而奴仆们也就看脸色行事,想要给这位新少夫人个下马威。 “哼,就知道吃,不许送,少同都还没去掀盖头呢,此刻吃东西算怎么回事?”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新房之中,池归莹忍住怒气听那婆子来回话,跟着她一起嫁过来的丫鬟问夏也是觉得倍感屈辱。 什么狗屁吕家,竟然连点吃食都不给自家姑娘准备,还堂而皇之的说那么多,他们吕家要真是那么重面子的人,何苦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逼得她们姑娘非嫁不可?! 正准备骂回去呢,就见自家小姐挥了挥手,全然不在意的说道。 “行吧,既然是府里的规矩,那我作为少夫人自当遵从,下去吧,就留我贴身的丫鬟伺候便是。” “是,少夫人。” 表面恭敬,背地里瞧不上,吕家上下倒是一心。 等人走后,那丫鬟问夏才上前来对着池归莹说道,“姑娘委屈了,若是咱们夫人还好好的,这等气她们吕家如何敢给!” “你也知道是要母亲好好的,但现在母亲生死不明,还能活多少日子都不清楚,所以我们必须得韬光养晦,服低做小些,这几日姑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轻易惹恼了他,我还想要让他帮我开口接母亲到庄子上养病,否则只怕真是死路一条了。” 丫鬟问夏抹抹眼泪,知道自家姑娘的苦了,只好点点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我身边如今就你一个贴心的,所以千万别与我离德离心了才好啊,我知道姑爷对你也做过些恶心事,但你既然随我嫁过来,这种事情日后也是少不了的,且忍忍,等母亲好起来了,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出路,明白吗?” 问夏听言,立刻就跪倒在池归莹面前,泪眼婆娑的保证说道。 “姑娘说的什么话,奴婢自小就跟着你,命都是你的了,自然是听你的吩咐,我们一起等夫人好起来,一定会有机会的!” 主仆二人皆哭得伤心,但因为是喜事,又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所以呜呜咽咽的,从外面听不太清楚。 吕异回到新房的时候,主仆二人的情绪都收拾好了。 因着没喝酒,所以他整个人都清醒的很,挑了盖头,喝了交杯,各自剪下一穗头发束在一起,帐子内也撒了些意头好的桂圆花生,这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换了身简单些的寝衣,池归莹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吕异也不是清修道友,看见这些自然是会有反应的。 人都说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幸,于是压了压嗓音,就对着池归莹眼露波动的说道。 “安置了吧。” 说着手就伸向了她的衣襟,想要解开那盘扣,结果却被池归莹给阻止了。 “且慢。”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我碰?” 吕异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虽然他也知道这池家二姑娘嫁他并非出自真心,又有许多事情横亘在中间,可大婚当夜就这么被拒了,他也做不出什么正人君子的样来。 “夫君想左了,既已嫁过来,那你我便是夫妻,我该尽的本分还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还是先说明白最好,否则日后怕起龃龉。” 池归莹装得可怜又无辜,那吕异自然识破不了,便问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当日之事,对我实在打击大,为此母亲也受伤严重,我如今既嫁了,也算是从那家里出来了,可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母亲的伤势,我想着若是夫君能出面帮我与父亲说一声,让我把母亲给接走去庄子上养病,我定感激不尽就是!” 吕异不傻,知道那郭夫人是池家威胁她嫁过来的理由之一,若是贸然答应,也未见得侍郎府能同意,于是开口就回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在岳父大人面前怕是没这样的面子。” “夫君怎会没有?我这次嫁过来的时候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到时候让婆母往宫里送去吧,那些东西大姐姐尽管处置就是,或自用或送人,总归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见她如此的“识抬举”,吕异也动了心思。 “夫人有此念,是好事,但是我也不能打包票就能得到岳父的允准,毕竟,你我的亲事在岳父大人眼里可没多体面,所以……” 话分两头,既不应下,也不拒绝。 池归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筹码,于是压抑住内心对吕异的诸多嫌弃,继而就对着他主动献媚讨好。 双手勾上他的脖颈,露珠般的眼睛里满是委曲求全。 “夫君,你就看在我母亲也是为了我的份上,帮一帮吧,否则我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家里自处了,况且我母亲要是好转了,也还是侍郎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日后便是为着我,也得对这门亲多上些心的,不是吗?” 话说的没错,吕异也懂这个道理。 只不过眼下不想让池归莹得逞罢了,于是挑逗的抓了一把她的浑圆,惊得池归莹想缩手回去,却被吕异反客为主压制住了。 “夫人说了那么多,可却没什么行动上的表示,这可不行。” 池归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差点要作呕出来。 可为着母亲的命,她不得不虚情委身,最后红着脸攀上了吕异的后背,二人春风帐暖,一夜不得安宁。 翌日,池归莹一早就醒来了。 看着旁边还在熟睡的夫君,眼底的嫌弃真是藏都藏不住,看着如狼似虎的,实则却是个花架子,本来二人的初夜该是羞涩又美好的,可偏偏全是糟心的记忆。 昨晚上还故意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无非就是想让外人以为他多厉害罢了,可实际上…… 池归莹冷笑一声,这门亲,她迟早要退! 起身换了衣裳,让丫鬟问夏进来伺候着,她看到自家姑娘那些辩驳的伤痕,眼眶不自觉的就湿润了,“姑娘,还好吧?” 第62章 晋封嘉美人 “要唤少夫人了。” “是。” “无妨,小伤而已,打水来我好好洗漱一番,至于夫君那里,让吕家的奴婢进来伺候吧。” “是。” 主仆二人去了耳房没多久,水声就响起了,吵得吕异就算是想睡,也睡不踏实。 醒来没看到池归莹,他对着进来伺候的丫鬟问了一声。 “少夫人呢?” “正在洗漱,不过少夫人交代了奴婢们好生伺候着就是。” 听到这话,吕异心安理得的让丫鬟们服侍着穿衣洗漱,整理床铺的丫鬟并没有看到那白喜帕上有落红,但因知道事情原委,故而神情镇定的继续铺床。 等到池归莹整理好走进来的时候,吕异也精神饱满的换了套衣裳,衬得人也更俊俏了。 单论模样,吕异不差,甚至可以说貌比潘安。 可池归莹先入为主的恶心上了这人,纵然他生得再俊俏也没用,可面子上还得装。 “人靠衣裳马靠鞍,夫君这样打扮甚是好看。” “夫人喜欢就好,走吧,我们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好。” 说完,二人就携手去了吕母所在的寿辉堂,路上遇到些吕家的奴仆,纷纷低头行礼,可等二人离开后,又侧目仔细的看着,觉得这少爷和少夫人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剑拔弩张嘛。 这不是挺美满的吗? 进了寿辉堂,这里比不得池老太太住的华芳斋雅致。 古朴中透着简单,对比起二人的新房来说,甚至是有些寒酸,可即便如此,池归莹也还是收敛了心中的嫌弃和不耐烦,装得一副乖顺温和的儿媳妇模样,恭敬的给吕母上茶请安。 “嗯,瞧你也还算识趣,过去种种我也就不再提了,记得既然嫁进来了就是我吕家的人,凡事得以我吕家为主,少抬娘家的头,否则我可不轻饶!” “婆母教训的是,儿媳谨记。” 带了那么多年的假意面具,池归莹这点忽悠人的本事还是信手拈来的,伺候着吕母吃早饭,前前后后的用心极了。 吕家母子哪里想得到侍郎府里的姑娘竟然能有这种眼力见,还以为都是如同池大姑娘那般说话不留情面的炮仗脾气呢,故而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对池归莹改观不少。 “明日就是中秋,吃过团圆饭,后日你们回门就留在侍郎府用了饭再回吧,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婆母。” “是,婆母。” 低眉顺眼的高门媳妇儿,吕母可算是得了个乖。 加上池归莹主动献出了从大姐姐那里得来的十匹好料子,吕母更是笑得开心,对于过去的那点恩怨,和郭夫人的撕扯斗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吕家难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就迎来了好消息。 宫里头,吕才人因为有孕的事情得了老皇帝的眼,这些日子都在她的殿中多走动,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得宠了不少。 海一样的赏赐都往清辉殿送去的同时,还特意下旨册封吕才人为美人,往上大大的跃了一级不说,还特意赐了个“嘉”字作为封号。 吕家的才人娘娘就变成了嘉美人娘娘,这可是无上恩宠。 接到消息时,吕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借着中秋节的缘由,还特意在院子内燃了爆竹,上上下下的那叫一个喜庆。 “好啊,如今你姐姐在宫中也有了依仗,少同,你也不能松懈才是,明年春闱必定要高中,也好叫外人知道我们吕家的人,皆有能耐!” 吕母激动的对着儿子开口说道,吕异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但旁边站着的池归莹脸上虽挂了笑,心中却是不屑的。 张口就想高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安危性命,她才不会在这里与这对恶心人的母子说这些,还好,她的月信到了,否则若是真怀上孩子,她也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落地就是! 帕子盖住了手下攥着的狠劲,她心里对于眼下一切的不满,都化作空中那绚烂的烟火,乍然出现,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是中秋,其他人家过得却很顺意。 海伯侯府。 花厅内,这是侯府里头一次人这么齐全的过节。 海伯侯,侯夫人秦氏,大公子海津,二公子海渝,还有池归晚和何令颐都围坐在一起赏月品茗。 这些日子住在一起,何令颐看着母亲与海伯侯一家都越来越亲密,打从心眼里的高兴,即便是自己有一日突然消失了,母亲也不会再被人随意践踏就是! 拿起手边的一个奶黄流心月饼就轻咬一口,不由想起了花满楼的“高招”。 淮阳饼店的人被抓以后,花满楼趁势而上。 原先订他们家单子的门户不算很多,可现在即便是贵,也没法子了,因此花满楼踩着淮阳饼店,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何令颐都能想象得到这一次,给太子白送了多少收益。 果然啊,还得是这些朝局中人才能走一步看三步,既要对方身败名裂,还要让自己获利满盘!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下手怪轻的。 虽然是让郭夫人和池归莹得了报应,可其他人都还好好的呢,这可算不上复仇成功! 前世的他们既然没想让她们母女二人活,那这辈子也一样! 一起去死,才算是对得起这桩恩怨! 大团圆的节日,何令颐想的却是些肃杀手段。 侯府的人都在谈笑风生,自然没注意到她这里的表情有些变化,不过坐在对面一直不吭声的大公子海津倒是瞧出来了些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很少有心力去干预别人的事,因此低头喝了口茶,再看月色虽皎洁明亮,但也冷风冷清。 “过了今日,距离你成亲的日子也就没剩多久了,你爹没说要让你回去住的话吗?” 秦氏好奇的问了一句,池归晚点点头。 “不是父亲说的,是二妹妹出嫁那天祖母对我说的,但我给回绝了,我怕那个家,总觉得住在里面不是被这个算计就是被那个惦记的,住的不自由。” 听到这话,秦氏叹息一声,随后心疼的搂了她一把就说道。 “那就不回去,就留在侯府,左右就是成亲前回去住一宿,等嫁去了乔家,有的是借口。” 第63章 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 “嗯,你舅母说的对,你的那位父亲和祖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也不知道父亲和你娘是哪根弦搭错了会瞧得上他们家,我若早知这样的结果,定不让你娘嫁过去就是!” 海伯侯也是感慨万千,结果旁边的海渝却笑了。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纵然池姑父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若是没有他们俩的结合,也就不会有表妹了,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这话打中了何令颐的心。 是啊,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显然不可能了。 她得尽快计划才好,侍郎府的人暂且不好动,毕竟母亲成亲在即,留着他们的命不过是不想让母亲的婚事有变动罢了,但她可以先收拾吕家。 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很快机会就送上门了。 “秋日大选,令颐可准备好了?” 话题一转,侯夫人秦氏就笑着看了过来,何令颐有些错愕和疑惑,“什么大选?” “你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秦氏和海伯侯干瞪眼了。 何令颐摇摇头,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海渝忍不住的拍腿就笑了起来,那么多人盘算着这位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偏偏她自己却什么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这何家到底是有没有这心思? 说有吧,却连当事人都不告知,更别提什么准备了,说没有,又提前半年就把人从南州送来了汴州,还以为是要预备下呢。 见此,池归晚也是一脸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二表哥,你笑什么呢?” “笑你整日里就知道拉着何家小姐东游西逛的,没得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啊?我耽误了令颐的前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天真的表情让大家都跟着笑出了声,而何令颐敏锐的察觉到了缘由,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日在花满楼,太子殿下并未就身份进行隐藏的事情,难不成…… 大选,是为了太子妃? 脑子里不停的搜索着记忆,她离开南州的时候,祖父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啊,无非就是让她多见见世面罢了,当时的何令颐也没有任何的拒绝,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拒绝,无非就是早已明白了结果。 想了想太子殿下初次假扮齐王世子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此刻也深觉大有含义。 绕了这么一圈,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呢,结果没想到跳出那个局,她又成了别人的棋,真是可笑。 “三年前,温皇后仙去,太子殿下就为母守节到今日,东宫后宫空悬,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故而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就说了要让太子春选秀女,可太子拒绝了,说是要等到温皇后的忌日去皇陵告祀后才肯选妃,说起来,也就是九月中的事情。” 侯夫人秦氏见何令颐有些不明白,所以特意解释了一番。 二公子海渝也在旁边点头,“对,东宫如今在筹备皇陵告祀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都得去!” “要去多久?” “一来一回的,三五日吧,等回来应该就要开始大选了。” 海伯侯等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安排的很妥当,他们家没有女儿,所以也不肖想太子妃的位置,外甥女定了乔家也是门上好的亲事,这些日子,何家小姐跟着外甥女住在家里,观其行,听其言,都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若是配上太子…… 海伯侯觉得,倒是对佳偶呢,于是笑着就对何令颐补充了一句。 “晚丫头唤我一声舅舅,何小姐既然与她是好友,便当我们侯府也是家里人吧,何大儒人在南州,一时半刻的也来不了,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快让夫人去办就是,别客气。” 何令颐起身,对着海伯侯和秦氏就行礼说道。 “令颐这些日子住得舒心又自在,都是托了侯爷夫人的福气,万不敢再让夫人费心了,来之前祖父给了我一个箱子,里头装得大多是字画,让我若有需求时便送去当了,所以令颐只需找个妥帖的当铺就是。” “字画?什么字画?” “我看过一眼,有杜达川的春日赏景图,徐舟的贺武陵春图,嗯……应该还有王踅的猛虎下山图吧,字帖倒是多些,祖父的也有,邱春的也有。”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不识货的池归晚都沉默了。 这是一箱子的字画吗?明明是一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库! 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千金甚至万金都未必买得到的,从前海伯侯跟着其他权贵附庸风雅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了,就拿里头最不出名的邱春来说,一字值百金,这还是一堆! 此刻的海伯侯觉得自己真是小瞧这样的风雅人家,看着清贫,实则随便出手一样都是寻常人不可及的。 “当铺就算了,怕是没几家能收得了,要我说,直接卖给花满楼的老板吧,他可是有取之不尽的钱呢,正好,花满楼缺这些镇店之宝,何小姐以为呢?” 海渝是认真回答的,何令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旁边的池归晚露出些不解来,这花满楼不是太子殿下的产业吗? “卖给太子,然后去秋日大选,若令颐成了太子妃,四舍五入就等于还是自己的东西了吧,二表哥,我说的对吗?” 海渝呵呵两声,对倒是对,但是表妹啊,咱能长点心眼子不? 实话,干嘛非得说出来呢? 风吹过汴州城的千家万户,人人都在团圆。 东宫中,太子沈颂安正在独自对弈,忽而觉得身后有阵恶寒,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被人给盯上了呢! 翌日,花满楼就收了一箱不起眼的珍宝。 掌柜十二娘还没看明白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就被人给抬走了,而后笑着送上了一个小而精的盒子,就对着面前戴了垂纱帽的何令颐说道。 “姑娘数数看,十万金都在里面了,您拿去天宝钱庄兑换就是,一个子都不会少。” “花满楼的声誉我信得过,不必数。” 这话说的好听,十二娘也觉得面上有光,随后殷勤的补充了一句,“姑娘看得上我花满楼就好,日后若还有好的,记得我花满楼就是。” 何令颐点点头,随后抱着那小盒子就离开了。 第64章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 若不是海渝的提醒,她都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卖给太子也不会让那些墨宝被糟践就是,于是拿了盒子就直奔天宝钱庄。 等她走后,十二娘才对着旁边的伙计感叹了一句。 “咱们苦哈哈的赚点辛苦钱,全都被殿下拿来做人情了,十万金!天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掌柜的心疼了?” “我心疼?钱又不是我的,殿下都不心疼,我心疼个什么劲?” 说完,二人对笑一声,又自顾自的干活去了。 而东宫内,当沈颂安看到那箱子送到的时候,连箱子都没打开就让人送到书房存着,海渝和乔二见此就忍不住的打趣了一句。 “还是殿下大方。” 沈颂安头都没抬,批阅了一封奏折后就说道。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哼,我瞧你也别在孤这里做什么亲卫队的副统领,直接去户部报道吧,就按这样的法子,给孤把那些硬茬子都榨干了就行。” …… 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乔二挑眉看了一眼海渝,满脸写着:活该,让你出这馊主意! 这主意馊吗? 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过是顺嘴提一句罢了。 二人一直腹语,并没有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口来,随后等太子批阅完面前的奏折后,才敢开口说话。 “殿下,皇陵告祀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沈颂安捏了捏眉宇得高耸,散去些许疲惫,稍显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就往后靠了靠,神色有些远长的说了句。 “二十七日启程吧,赶在母后忌日前到,孤陪一陪她。”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海渝抱拳离去,独留乔二一人在屋子里继续听候差遣。 “瑾王府怎么样?” “安静的有些奇怪,别说是人,连往外送消息的情况都没发生过,臣想着会不会是他们外面有后手?毕竟瑾王世子可不在汴州城,咱们送去洪州的消息也不知当地官员收到没有,有没有将其收监?” 闻言,太子冷静的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平静的说道。 “孤的这位堂兄可不蠢,估摸着消息已经被劫了,此刻洪州内找不到他人就是。” “那殿下还不速速让人去抓?” “抓?” 太子冷笑一声,一贯孤傲的脸色露出些许嘲讽。 “他不配费孤的力气,把消息散出去,瑾王府的死对头有的是法子找到他,东躲西藏的日子孤看他能过多久,至多年底,他就会出现在汴州求孤保他一命了!” 借力打力,太子倒是运用的极好。 “还是太子的计划周全。” 挥挥手,沈颂安对于这种恭维的话从来没什么兴趣,眼下他需要应对的是因为瑾王府一案而逐渐抱团的皇室宗亲们。 “太祖子嗣丰茂,父皇的兄弟就有三十四位,除去那些病逝的亡故的,还余下十六人在世,人人都想要享富贵王爷的闲散,可哪有这么多资源供他们挥霍,百姓还活不活了?瑾王,不是孤下手的第一个王叔,但却是最狠的一个,其他的那些王叔大约也是害怕了吧,所以才沆瀣一气的要对付孤,孤岂能让他们如愿?” 乔二跟随太子已有六七年的时间,亲眼目睹他一点点的瓦解冰消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势力,即便是陛下仍在位,但其实朝局中六成以上的人都已服归太子。 可以说大局已定。 唯一麻烦些的就是这些个皇亲国戚。 陛下子嗣不丰,活下来的皇子除了太子,只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六皇子,所以太子可谓没什么兄弟敌手,但因为太祖子嗣昌隆的缘故,所以堂兄弟姐妹多如牛毛。 一层层的往下剥削,各封地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倘若再不对王族们动刀子,只怕大隆的安稳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对于太子的宏图伟志,他和海渝第一个赞同,也愿为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殿下放心,臣誓死追随!” 太子轻易不用人,可一旦用人就会尽信之,这一点乔二明白,海渝也明白,至于海津,等到瑾王府一案结束后,还有机会再重回朝堂,到时候太子也会委以重任就是! “你去好好查查这份名单,各自有什么背景,都是哪位王叔选送来的,不要只看表面,往深了查,等孤从皇陵回来,要看到真正的名单。” “是,殿下。” 乔二接过那份名单,定睛细看竟是过几日秋日大选,各地选送的秀女名单,他简单的翻阅了一下,不下三百人。 这竞争,丝毫不比朝廷选官员弱。 不过他脑子里对于太子妃的人选却仅此一个,何令颐。 看到第四页名单上写着她的名字,籍贯,家中有何人,谁做的举荐等消息时,就单独的把这一页抽了出来放到太子面前,随后淡定回复道。 “其他人,臣自然会彻查,至于何小姐,还是殿下亲鉴吧,要是让何大儒知道臣背地里对他孙女下手,臣怕会被大儒骂得抬不起头来!” 沈颂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对这几个属下是不是太宽容了些,一个个就知道在他这里耍滑头,靠在椅背上,身上冒出丝丝寒意,正准备好好教训两句呢,就见面前的乔二跑路了。 嗯,跑路了。 顿时间才提起的精气神又瘫软了下去,随后看着书桌前那高高的两沓奏折,都是各地的纷争,灾祸源源不断的上报,要朝廷的支援。 他不蠢,当然知道这是各地王叔故意向他施压,以便保住自己的利益,可他既然动手了,就万没有停下的道理,因此面对这些,从未有过惧怕。 风过无痕,桌子上还放着的那一张名单此刻微微有些卷边。 太子沈颂安拿起来认真的看了一遍,不知为何,那道倩影就跃然纸上,成为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一道光。 可明明二人相见的次数甚少,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这……大约就是母后曾对他说过的一见钟情了吧,因此将名单仔细叠好,随后默默的放进怀里,仿佛自喃的说了一句。 “母后,若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位何家小姐的。” …… 第65章 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三日回门。 侍郎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这一次池归晚告病未曾前来,但该备下的贺礼早就差人送了过来,因此池家也不好挑她的毛病。 花厅间,饭桌上。 上一回吃饭都还是未嫁女的身份,这一次就成了带姑爷回门,池归莹心中无限感慨,可面上却装得淡定。 尤其是与夫君吕异表现出来的夫妻恩爱,着实让池云敬有些不解了,明明几天前还要死不活的喊着不嫁,怎么现在就变脸了? 端起面前的水盏,喝了一口,但眼神却没有从二人之间离开,多有考究。 对比下,旁边的池老太太大约是吃得最走心的一位。 席面上还时不时的让人给二孙女和孙姑爷布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祖母呢,殊不知却都是看在了那尊鎏金弥勒佛的面子上。 东西是池归莹回门的时候特意给池老太太带的,打造的惟妙惟肖,着实讨喜。 为此,池老太太还赞许了一句。 “二姐儿嫁人了,也变得体贴入微不少,没事就多往家里走动走动,祖母的华芳斋备了不少你爱吃的点心呢,姑爷也一同来,好让我老婆子也沾沾你们的福气才是!” 池归莹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失贞的时候不见祖母来看望,母亲伤重未有祖母的怜惜,现在倒是要备了点心,倘若没有那尊鎏金弥勒佛,只怕她连回门都要受些冷脸了吧。 但面上还是表现的和善又恭敬。 “祖母说的是呢,如今姑姐得以晋封了嘉美人,吕家上下都为这消息高兴着呢,夫君也一样,只不过这几个月都得静心读书了,就等春闱高中!” “是了是了,上回来你母亲就说过你要考试,行,那我老婆子就在小佛堂里多给你燃几炷香,好让满天神佛多多保佑,让姑爷明年登第才是!” 吕异听着这话,心里顺畅不少。 新婚燕尔,又加上姐姐在宫里重新获宠,眼看着都是好事,故而脸色滋润的很,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便觉得时机到了,于是端起水盏敬了一杯,而后就说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岳父允准?” “何事?贤婿只管开口就是。” “过去种种皆是小婿的错,如今与夫人情投意合也就不再提及,唯一挂念的就是岳母大人的伤,她当日撞得厉害,听闻至今都还未苏醒,我这个做人女婿的也想要尽点心,所以要不就让我和夫人把岳母大人给接走吧,也好让夫人尽孝才是。” 乍然听闻此话,别说是池云敬了,就是池老太太都有些愕然。 这吕家母子原先不是还跟郭夫人拼得死去活来吗?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还要接出去尽孝? 池云敬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却淡定中透着两分自怜自艾表情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佩服自家女儿的本事和手段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拒绝道。 “郭氏伤重,留在府里下人们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就是,你们接去算怎么回事?岂不是要让外人说我这个做丈夫的不顾及旧日情分吗?” “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不过是觉得从前与岳母大人多有嫌隙,想着若是她病中我能帮夫人仔细照顾些,将来若能清醒,也好让她看清楚我的品行,那些事非我所愿,但确实对夫人不公平,来之前我还特意问了母亲,她也觉得此事应该这么做,也好让两家能够真正的重修旧好。”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池云敬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碍于情面不肯就这么轻易应下。 旁边的池老太太收了鎏金弥勒佛,倒是乐意帮腔两句,反正郭氏离死也不远了,她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送出去也好,省得忌讳。 于是就拍拍儿子的手背说道。 “她们小夫妻俩能有这种孝顺的想法也是好事,郭氏久病未愈,或许换个地方能有些新气儿注入呢,别忘了,家里可是还有喜事,别冲撞才好。” “喜事?什么喜事?” 吕异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池归莹却知道说的是大姐姐的亲事。 要是郭氏死在了家里,侍郎府难免要扯些麻烦出来,到时候若是侯府要让他们家的大姑娘从侯府嫁出去也不是不能的! 念及此处,池云敬动摇了。 “我想想吧,过两日再予你们回话。” 没有一口应下,这是他为官多年来的习惯,凡事给自己留个余地,日后也好有回旋的机会。 吕异原还打算再补两句,结果却被旁边的池归莹拉住了,她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副贴心女儿的样子。 “父亲说的是,那我们就等父亲的回话了,女儿以水代酒,敬父亲一杯。” “好好。” 一家人又回到了刚刚的愉快对话中,仿佛这一段从未提及过。 饭后,夫妇二人就告别离开。 马车上,吕异吃得有些饭饱神虚,但看着旁边夫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怎么不继续让我说下去,我瞧着岳父似有动摇了呢。” 结果池归莹却轻声嘲讽道,“夫君有所不知,我这位父亲惯是会权衡利弊的,母亲待在侍郎府他就有继续拿捏我的可能,所以轻易不会放手的。” “那怎么办?” 池归莹沉默了,一时半刻的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计划。 原先以为母亲对侍郎府来说已经是弃子,但现在看来,或许还需要点什么事情推波助澜一下,才有可能把母亲接回来。 “我想去信给青州的外祖母了,她对母亲一惯疼爱,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会来,到时候夫君再帮我施施压,或许此事就能成了。” 吕异在马车的摇晃中抓住了她的手背,继而就做出好丈夫的嘴脸来对她保证说道。 “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助你接出岳母大人就是!” 这番话说的池归莹心中有那么片刻的感动,但她不傻,区区三日而已,二人怎么可能就情深意重了呢?无非还是为了那四十八抬嫁妆而已,故而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他们这对好夫妇,倒是一个也没诓另一个! 第66章 赵姨娘有孕 她们走后,池老太太就回了华芳斋,新得的弥勒佛自然是要好好供奉着,而另一边,池云敬又躺回了担架上,让小厮抬进了玲珑院。 这些日子给他折腾的够呛,尾骨压根就没好。 可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不得不强撑着一会儿招待这个,一会儿招待那个的,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当然是要回到福乐窝里享清闲的。 告假三月,如今才过去一月,还有日子呢。 反正大姐儿的亲事不必他亲自办,因此倒是为官以来最得自由的一段时日,出门是不能够的了,但在家里好生养病,又有娇妾在旁伺候,也是人生一快哉。 想着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结果才刚进门就看到赵姨娘在暗自垂泪,见他进去,赵姨娘连忙擦擦眼泪,掩盖住自己的伤心。 池云敬如今可是把赵姨娘当作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见美人落泪怎么可能不着急,随后就上前问道。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老爷看错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说!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又胡说八道了,看我这次不狠狠发卖了他们!” 说完就搂她在怀中一阵怜惜,赵姨娘依偎着,眼神里却都是算计的眼泪。 “不是的,老爷真误会了,是……妾有喜了。” 有喜? 池云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家里上一次添丁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突然听闻这消息,当然是有惊讶也有错愕。 “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日不舒服,妾让大夫来看过以后才知道是有孕了,快两个月了,估摸着就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情,老爷就又要当爹了。” “好事啊,这是大好事!那你哭什么?咱们该放炮仗庆贺一下才对!” 闻言,赵姨娘就露出了哀戚的表情。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都说夫人撑不了多久了,这孩子若是在家中有丧的情况下出生,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呢,即便是今日不说,来日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妾一个卑微之人,被骂也习惯,可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血,所以妾不敢留。” “不敢留?有什么不敢留的!” 池云敬拍胸脯的说了一句。 “我的孩儿出生理所当然,哪里需要这些东西,既然你有孕了,那郭氏还真不能死!最起码得熬到孩子出生,记为嫡子再死!放心,我来安排,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剩下的无需操心!” 他子嗣不丰,等两个女儿出嫁后就只有独子池归肇了,可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盼着赵姨娘能够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这一回他必定从小悉心教导,将来才有大出息! “老爷想的也太早了些,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就嫡子了呢?” “放心,我有数。” 赵姨娘身份不够,所以池云敬压根就没想过要扶妾为妻的事情,而孩子要有对外的名声,最好的就是记在郭氏名下,做嫡子的好。 家祠那边好安排,但眼下看,保住郭氏的命成了当务之急。 不免想起今日女儿女婿上门的请求,倘若允了,也不是不行。 一则他们照顾的一定更用心,短期内不必担心郭氏的安危,二则郭氏被接走,这家里也少了些晦气,到时候操办大姐儿的亲事也能更有排面些,三则即便日后郭氏真的醒了也无妨,只要安排好赵姨娘的孩子就成,到时候若郭氏醒悟,就让她继续做个泥塑的侍郎夫人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立即就安抚赵姨娘说道。 “安心养着,我会给你和孩子应有的名分,郭氏也不会碍着你们的事儿就是,刚才二姐儿回来提出说要接走郭氏去庄子上养病,我原先还不愿意同意,如今看来是最好的,这样既碍不着大姐儿出嫁的喜气也不会影响你养胎,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是吗?二姑娘真这么说?” “我骗你做甚?”池云敬轻轻的在赵姨娘额头上落了一吻,老都老了,突然生了感情,这一下子真的就是忘乎所以的投入,压根就没有了在朝堂上为官的机敏。 在他怀中,赵姨娘有种得逞的兴奋。 孩子啊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她正愁没地方打发郭氏那个碍眼的呢,就这么给她铺了个好台阶! 伸手抚摸上尚未隆起的肚子,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见一次贵人了,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仔细问问! 海伯侯府。 何令颐接到赵姨娘送来的消息时,正在喂鱼。 池子里的锦鲤们纷纷张开嘴巴,凑到她面前的水面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啊,都来了,那我一条条的喂,不着急。” 说完就对着身后来送消息的婆子说了一句。 “你去告诉赵姨娘,我会准时赴宴就是。” “是。” 翌日,何令颐出了门。 走的时候池归晚还问了一句她要去干嘛,结果何令颐却神秘兮兮的回答道,惩恶扬善,逗得池归晚恨不能长了翅膀跟她一起去的好,可偏偏她得去乔家赴宴。 原先就是定好的,可不能爽约。 故而只能唉声叹气的嘱咐道,“回来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令颐笑着点头,随后就带了垂纱帽,上了侯府外停着的普通马车,她是去办事的,无需招摇,就这样最好! 马车在汴州城内转悠了许久,何令颐买了不少东西,乍一看好似是哪家小姐带人出门采购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直到她慢悠悠的进了一家果脯店,这才见到了今日出门要见的赵姨娘。 与何令颐的正常装扮不同,她怕被人发现,所以刻意打扮成丫鬟模样,脸上也涂了些脂黄,与原本细腻白皙判若两人,再加上身上穿的也是青绿色的帛衣,若非对赵姨娘十分熟悉之人,当真是瞧不出来。 她见着何令颐,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二人佯装刚好要采买一样的果脯,便凑到了一起,一边装袋,一边低声说道。 “我照着贵人的话,好生撺掇了老爷,如今夫人在府里是没有一丝指望了,如今我肚子里还有了老爷的孩子,贵人,你可以有法子助我登上夫人之位?我一定投桃报李,对大姑娘好!” 第67章 何令颐拿捏赵姨娘 有孕? 这倒是何令颐没想到的。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位赵姨娘压根就没出现过,所以哪里谈得上有孕二字,不过她此刻有孕对于何令颐而言,却是好事一桩。 当初自己会选中赵姨娘来做那些筹谋,无非就是看上了她想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一句“大姑娘没有亲兄弟做依仗,若是姨娘能一举得男,日后与大姑娘再走的亲近些,何愁没机会平步青云”的话就哄得她帮着自己下手了。 如今赵姨娘在侍郎府内的路,都是自己亲自铺就的。 所以添了个孩子,对于她要让赵姨娘掌权侍郎府,是个极好的助力,但却不是现在就得帮! 养狗也得养只听话的狗,若是一味助长了她的权势,等到这赵姨娘稳坐侍郎府夫人的位置,那她还怎么拿捏? 于是心中有万千盘算,随后平心静气的说了一句。 “倒是要恭喜你了,不过这孩子来得不凑巧啊,”这话让原本心中还窃喜万分的赵姨娘突然就愣住了,“怎么会?” “你的身份,想要让池侍郎扶妾为妻太难了,除非他不为官,因此这孩子想要生成嫡子的命,唯有记在郭夫人名下才有机会,她就这么昏迷着还好,后宅慢慢的也就是你做主了,可若是她醒了呢?依照她的性子,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前程?” 这话,何令颐并非只是威胁,因此赵姨娘听得后背发凉。 “不……不至于吧,大夫说了,她伤的很严重,八九成醒不过来的!” “八九成醒不过来,不是还有一二成的机会吗?万事都不好说,池二姑娘会想得到自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嫁进吕家吗?可见事在人为!” 何令颐的淡定戳中了赵姨娘的心,她着急的很。 作为舞姬,能混成她今日这样的已经是个中翘楚,但人总是贪心的,既然感受过了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愿意折回去过那低人一等的日子呢? 眼下她有池侍郎的疼爱,自然风光无限。 但日后呢?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下一个王姨娘,刘姨娘取缔了她的位子,所以往上爬,稳稳的占据了夫人的位子,亦或者是池家儿子生母的位子,那才是她晚年的保障。 故而心思一大把,全然都被何令颐看在眼中。 “其实赵姨娘所求不多,若真要让这孩子平安落地,就别在乎这一时的名声,若是得宠的,便是姨娘的孩子又如何?若是不得宠的,夫人的孩子又如何,这些赵姨娘在侍郎府里应当是看得透透的了!不是吗?” 这话不假,赵姨娘也跟着点点头。 “所以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捂住这个消息,平安的把孩子生出来,,毕竟池侍郎年纪放在这里,你能得这一胎,想必也是意外,不是吗?” 听到何令颐的规劝,赵姨娘顿觉背后生寒。 是啊,她如今能顺利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没人能想到她还能有孕罢了,要是叫二姑娘知道,只怕是还有的闹了! 立刻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贵人提醒的是,我都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豺狼虎豹呢!有孕的事情一定让老爷瞒着,瞒到瞒不住为止。” 赵姨娘如今还对何令颐多有仰仗,自然言听计从。 但何令颐时不时的也要给她些盼头,才能让其更认真的为自己做事! “至于夫人的位子,你现在坐不上不代表以后坐不上,但前提是郭夫人永远成为过去式!” “贵人的意思是?” “死了也好,休妻也罢,总归是让她不能再成为你的拦路石,这样,你和孩子才能彻底的安全!” 点点头,赵姨娘觉得何令颐说得十分有道理,可又想不出好法子,于是就问了句。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由头不太好找,贵人觉得什么更好?” “八字相克就是最好的由头,但切记别从你嘴里说出来,池家不是有位老太太对此笃信不疑吗?从她那里下手,池侍郎信服得更快!九月初九,大相国寺有一场庙会要办,途径山脚,会有一云游和尚路过,见池老太太脑门上黑云压城,大凶之兆,路子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怎么游说老太太去上香,便是你的本事了。”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激动不已。 仿佛下一秒侍郎府夫人的位子就能唾手可得,因此何令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贵人看着吧,我自有法子!” 看着她眼神中窜出得意忘形的目光,何令颐冷漠至极,拿捏这种一心只想登高的人,无需动多少脑子就是! 片刻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走的时候很快就隐避在人群之中,并无旁人注意。 马车上,何令颐放下垂纱帽,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心里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郭夫人,你们怎么对付母亲,我就怎么对付的你! 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逃出这泼天大祸去! 归程的路上,恰巧路过了花满楼,何令颐进门选了几样可口的小吃带回了侯府,一切表现的毫无破绽。 与此同时,乔家的家宴上。 乔老太太正可心的拉着池归晚这个未来的小孙媳妇,不住嘴的笑呢。 “瞧瞧,海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生得眉眼标致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老婆子见多了那些如木头一样的贵女,就喜欢你这样天真烂漫些的,二小子,你可真是有福气了,日后他若是敢对你不好,只管来祖母这里告状就是,打他一顿藤条板子,比什么都见效!” 乔老太太病了一场,原本都快要去地下和乔老太爷汇合了。 结果没想到硬是被海伯侯送来的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养了大半年,精神好了,身体也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要多圆润些,自然说话也有的是气力。 “当真?我来告状了乔祖母真的能为我打乔小将军一顿板子?” 她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令在场之人都笑开了,难得遇到这样心性简单的人,大家都生了逗她的意思。 第68章 乔家也有待选秀女 坐在旁边的除了乔大夫人,乔二,还有几位是乔家的族亲。 二堂叔,二堂叔母,还有他们夫妇的一对龙凤胎,乔若年和乔若芙,如今刚满十六,正是风光无限好的年纪,二人生得很相似,明明性别不同,但若是换了一样的钗环打扮还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池归晚甚少见过,因此听到对方一开口,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池大姐姐厉害了,还没进门的已经有了收拾二哥的法子,要我看啊,二哥以后别想做坏事,否则啊,池大姐姐一拿一个准,要不了多少日子,你的身上就得开花了!” 说话的是乔若芙,人如其名,就跟朵芙蓉花似的雍容大气。 微胖但肤润白皙,眉眼弯弯似林间的小鹿,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但比起池归晚来说,各方的规矩要学得严明不少,也就是在家里才会这般开玩笑,若在外头也是知情识礼的大家闺秀一个。 听到她跟自己打趣,池归晚笑笑。 眼神看向旁边的乔二,想瞧他的反应,结果乔二淡定不已,只是眼里含了些狡黠,随后就开口说道。 “芙妹妹想多了,池大姑娘可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若是日后入了东宫,该怎么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们相处的好!” “二哥哥!” 乔若芙被他的话给逗得脸都红了,旁边乔家二堂叔和堂婶并未开口阻止,但瞧得出来她们对于女儿入东宫的事也都默许了。 池归晚错愕了。 乔家也有女儿是待选秀女?那她岂不是要与何令颐一起入东宫? 虽然她知道太子的东宫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是何令颐也要经历这些所谓的“分享”“大度”“包容”,她就会为闺友有些抱不平。 因此,兴致没有刚刚那般高涨。 乔家的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听听,过了过耳朵便不再接话。 一顿家宴吃下来,乔家的人对于池归晚倒是颇为满意,二堂叔一家还要陪着乔老太太说话,因此送她出门的就只有乔大夫人和乔若愚。 乔家没有海伯侯府那般风景秀丽,所到之处皆有些肃穆刚严,但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是不缺,因此一边走乔大夫人一边说道。 “池大姑娘日前提起的锻造宝剑一事,我已经着人送消息去给大爷了,他们随军的一锻造师傅是位大艺,因此按你要求来做,应该不难,只是工期或许会长些,你也知道,边关路远,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两个月,所以再等等吧。” “多谢大夫人帮忙,归晚感激不尽。” 旁边的乔二听了有些不明白,故而疑惑的问了句,“什么宝剑?” “我想给大表哥做一柄宝剑为歉礼,可我身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求助到大夫人这里的。” “哦!难怪,上次问你,你支支吾吾的换了个话题,是怕海渝说漏嘴吧,你放心,我保证不像他一样四处乱嚼舌根!” 乔二信誓旦旦的样子,说实在话,乔大夫人和池归晚都不太相信,要不怎么会有那话:蛇鼠一窝呢? 只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池归晚告别了二人就登上了归家的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海伯侯府。 等她进门的时候,何令颐早就到了。 桌上还放着特意给她买回来的小食,见她进来就温婉一笑的问道,“怎么样?乔家的人都还好相处吧?” “嗯,老太太很喜欢我,这次见了二堂叔一家,不过令颐,我有了个新发现。” “什么?” “乔二堂叔家的姑娘乔若芙,此次也是要参加秋日大选的,且很有可能留下。” 太子妃未必做得,但四侧妃一定能当上! 只不过这话池归晚没说出来,看向何令颐的眼神中多有担忧,结果何令颐却笑了,透着淡然处之。 “这不是好事吗?乔小将军在东宫做事,乔家女入东宫为妃,理所应当,池大姐姐怎么了?是为我打抱不平吗?”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原先觉得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一想到你日后要跟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我又觉得有些可惜,你该当有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相待才是!” 闻言,何令颐笑得温暖。 倒不是为着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话,更多的是那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母亲啊,母亲。 我虽不能与你相认,但能有这样的一个殊荣,也不枉自己筹谋那么多的事情了,放下手中的吃食,随后就平静的说道。 “池大姐姐想多了,我可不想嫁入东宫。” “啊?你不想吗?可是你不是拿了东西去花满楼换钱了吗?若是不参加秋日大选,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收买各种人为自己报仇雪恨啊! 只不过这种话,何令颐不会同母亲说就是,毕竟阴暗爬行的人有她一个足够了,母亲还是只用过堂堂正正的快活日子就好,于是找了个由头就说道。 “我来汴州也有大半年了,身上随携的钱也用得七七八八,不换成钱,我拿什么生活?” “啊?你不早说,纤春,快去拿五千两银票来给令颐。” “是,姑娘。” 丫鬟纤春可一点都不吝啬这钱,毕竟比起何小姐帮自家姑娘的那些事,区区五千两算什么!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拦下了脚步,随后眼神中多了不少调侃的说道。 “纤春姑娘不必去拿了,我如今存在钱庄里的钱不比池大姐姐少了,等池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要好好的给她添妆才是!” 一听这话,池归晚感动的鼻子微酸。 家里的亲姐妹整日就惦记着从她这里捞油水,可偏偏这不是亲姐妹的姐妹还记挂着要卖了祖父给的东西替自己添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的嫁妆足够了,你不必添!但我不理解,若你不嫁入东宫,又有何打算呢?”突然灵光一现,眼睛透着亮光的问道,“莫非,你是看上我的两个表哥之一吗?也好啊,舅舅舅母慈爱,两个表哥都是正人君子,你看上谁!跟我说!我这就去替你撮合!” 第69章 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池归晚不愧是行动派。 一有了想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安排,何令颐按住兴奋的她,无奈苦笑的就说道。 “池大姐姐冷静些,我不嫁太子,也不代表我一定要嫁侯府啊!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当初祖父送我来汴州并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自己选择日后的路罢了,如今我心中已有计较,等你出嫁后,我也该回南州去了,到时候陪在祖父身边学礼学艺的不是也很好吗?对不对?侯府的两位公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不是我的良缘。” 这话池归晚就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我出嫁后,你也该回南州去了?意思你来一趟就是为了送我出嫁吗?” 是啊! 就是这个缘由啊! 何令颐巴不得把这话给喊出来,但是怕吓着母亲,只能是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就同她说道。 “能与池大姐姐相识相知,也是我的运气,因此陪着你,等你出嫁了我的心事也就了结了,到时候自然有我该走的路要走,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侯府吧,也是时候要离开的。” “我不想让你走!” 池归晚着急的拉着何令颐的手,这些日子她本以为何令颐也是要嫁在汴州城的,即便是二人不能再如现在这般日日相对,但见面总不是难事! 可是没想到她张口就是要回南州。 这相隔千里,二人见面都会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知心人,池归晚不愿意让她离开。 何令颐感受的到母亲的不舍,心里也无奈的很,若能终身相伴,她又何曾愿意离开呢! “放心,你还有好几个月才出嫁的,且我还有未完成之事,一时半刻的也离不开!” “什么事?我能帮忙吗?对了,你今日出门不是说有要去惩恶扬善吗?到底所为何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叽叽喳喳的就跳了出来,何令颐能感受得到母亲的心急,但她不便说太多,只是提了一句。 “赵姨娘有孕了。” 池归晚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事,在她看来,这辈子家里的弟妹也就一个二妹妹和阿弟,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有?!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今日出门就是去见赵姨娘,她怕直接联系你,你会心有忌惮,所以托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孩子日后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有可能是依仗,望你看在血缘的份上,帮她一把。” “我……我能做什么?我要怎么帮她?” “帮?大姐姐怎么又忘记了,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郭夫人和池归莹的亏你还没吃够吗?这赵姨娘焉知不是下一个郭夫人?只不过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罢了!” 何令颐提起这些人,心里就满是嘲讽。 只不过她要借着这些事再让母亲看透彻些罢了,侍郎府的任何人都不值得相帮! “何小姐说的对,姑娘冷静些,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吧。” 丫鬟纤春明显要更有心思些,听到赵姨娘有孕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郭夫人与赵姨娘要有一场恶斗了。 只是如今郭夫人还躺着呢,因此想也知道二姑娘若得了消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她弟弟的前程,赵姨娘的这孩子都不能留。 自家姑娘若是帮了忙,那就是引火烧身! 没得把旁人的争斗惹过来,因此何小姐说的对,不能帮! “我这脑子,关键的时候就是不顶用!那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姨娘想保住孩子,自然不会让消息走漏的太快,一时半刻的池归莹未必会知道,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把郭夫人救出去的事情上,所以必定会求助青州外祖一家,她们两边还没斗起来的这段日子里,池大姐姐最要紧的是安分自保,别忘了,海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乔家送去的聘礼,如今都还在似锦院的库房里锁着呢,最好是找个由头腾挪出来的好!免得有损失!” 听着何令颐的分析,主仆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由头又要怎么找才合适呢?何令颐心中不是没有人选,但这种恶人只怕是不好让侯夫人秦氏去做。 但思来想去,母亲也没有旁人可依靠了,所以她还是带着母亲去了昭樾院。 侯夫人秦氏看到她们来的时候还笑呢,结果听到池侍郎的姨娘有孕,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哼,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了!” 当年小姑子过世还不到半年,郭夫人就进了门,现而今郭夫人都还没死呢,这赵姨娘倒是又登场了。 这是铁打的侍郎,流水的夫人啊! 连带着孩子都给怀上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 见池归晚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大致就明白了,于是保证的说道。 “放心,你的东西舅母上门去要!没得拿你的嫁妆去养那么一大家子人,还落得全是恶名声!池侍郎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也碍不着你的事!看着吧,郭夫人若是醒得过来,且有的闹了!” 谁也不会任由别人把自己碗里的大鱼给拿走就是。 侍郎府明明可以是她唯一的儿子继承一切的,如今再来一个潜在的威胁,郭夫人不跳脚才怪! “夫人要上门,还需要个更好的理由!且等等吧,再过几日机会就来了!” “什么意思?” “我听闻池二姑娘要上门去把郭夫人接走,若是不小心闹腾起来知道了此事,必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夫人再出面,也顺理成章!” 秦氏每次听何令颐说话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的才智也好,谋算也罢,总是要看得更远些,虽说秦氏并不介意做恶人,但是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去走,不也省力许多吗? 因此点点头,就对着身后的庞嬷嬷说了一句。 “去安排一下吧,这赵姨娘有孕的消息最好是从侍郎府自己漏出去的!” “是,夫人。” 大家族里的嬷嬷们自有手段,因此侍郎府内挂着的嫁女红绸还没取下来呢,就见麻烦登门了。 第70章 青州郭家 八月末,金秋桂花香已经到了尾声。 院子里红枫开始登场,一片片叶子变得赤红,秋日也逐渐显出了自己的风采。 侍郎府,此刻沉默得厉害。 池归莹带着青州外祖一家登门的时候,池云敬有些讶然,她们怎么会突然来了?莫不是要找茬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这几日他仔细调养下尾骨的疼稍稍好了些,时不时的也能坐立片刻,但行动上还是没有从前自如,因此等他到前厅时候,是管家扶着进去的。 郭老太太原有些生气,自己来了都好半天了,这女婿还不见人,莫不是要给她们下马威? 谁知打眼看过去就见他步履蹒跚的进来,顿时盛怒变成了疑惑。 “姑爷这是怎么了?腿伤了?” “岳母见谅,前些日子伤到了尾骨,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要不是听闻岳母来,只怕还起不得身呢,故而来迟些,岳母莫见怪。” 原本来兴师问罪的郭老太太此前可不知道池侍郎有这一出,准备好的话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口了,旁边的儿媳夏氏见此,连忙上前就帮腔的说了一句。 “哎哟,也怪我们住的太远,这侍郎府出了那么多事是一点消息都不清楚,要不是恰逢此次到汴州有点事要办,还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呢,姐夫,我姐姐可还好?” 夏氏的娘家是青州的一富户,自小耳濡目染的就很会看眼色,打圆场,故而她三两句话的事情就把几人的来意给说了明白。 池归莹虽然站在后面些,可池云敬心里清楚,定是她把郭家人给招来的,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回了一句。 “不怎么好?大夫看了又看,药也喝了不少,但没什么效果,前些日子二姐儿和姑爷还说要接她去庄子养病呢,我原本都想答应了,可瞧这几天的情况,怕是挪动不了了。” 池归莹略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父亲又对母亲做了什么吗?怎么会挪动不了? 她话还没问出口呢,就见郭老太太着急上前就说道,“快,让我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女儿吧,上回去信都还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人事不省了呢?” 她这一撒泼的哭起来,谁也没法子。 池云敬忍着怒气,就让人带她们去乐升院,而自己则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对策。 乐升院中。 郭老太太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儿现在都变了样,双颊消瘦,面容憔悴,头上裹着的纱布虽然拆了,可是偌大的一个疤就横亘在额头,怎么看怎么惨,心里那叫一个伤心。 旁边的池归莹也扑倒在母亲的床榻前,哭成了泪人。 若不是为了她,母亲也不至于受这份苦楚,但她却无能为力,连把母亲从这个地方救走都十分吃力,因此心里也悲痛欲绝。 夏氏站在旁边,跟着抹泪。 还拉着站在旁边的两个婆子就问道,“我姑姐怎么样?进食进药可还好?” 听到这种话,两个婆子都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夫人受伤好些日子了,起初流食和药都还能吃几口下去,但最近越来越虚弱,其实前些日子夫人还微微有些睁眼的,可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药材也一样,供应虽没断过,可是上好的药材一样也没有,夫人……怕是撑不过去了!” 一听这话,郭老太太更是捶胸顿足的厉害。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年前不是还来信说人都好好的吗?怎么才不到一年就……就被作践……” 哭声盖过了骂语,刚好走到门口的池云敬听见了,脸色就沉了下来,可还是收拾了一下眼中的嫌弃,随后进门。 他虽然瞧不上岳父家,但好歹也是个司马,真要是让她们家闹起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所以一进门就看了一眼正抹泪的池归莹,随后就嗔怪的说道。 “你母亲这样,不也是为你的亲事吗?此事你没同你外祖母说清楚吗?” “父亲……我……” 池归莹此刻真是有苦难言,母亲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眼眶红红的,带着些怨恨,还没等她反驳两句,就见刚刚还在哭的郭老太太就转过头来冷笑着说道。 “说起这个事,我老婆子倒是要跟池侍郎念叨念叨了,二姐儿成亲怎么这般仓促,连去封信给青州告知我们一二都没有,您是贵人事忙啊?还是故意这么干的?是要到她和她娘都被折磨死才肯说吗?” 一番话说的很重。 郭老太太也是跟随郭司马混了几十年官眷圈子的人了,自然说话办事都有章程,池云敬吃了哑巴亏,在这件事上确实无可辩驳。 可他这种人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忘记了又怎么样,且听他解释就是。 “岳母见谅,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二姐儿婚前失贞,郭氏闹腾的险些和对方都要上公堂了,不说对方的姐姐才刚封了嘉美人,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如这样的事情要是闹开了,这一家子的女眷就不要活了,岳母说我要折磨她们母女?呵呵,我至于拿全家子的前程来做这种事吗?” 反驳的时候,池云敬可一点都没惯着。 郭氏他不想留,可却不能让郭家人诟病于他,所以难听话要说,难看事也得做,但对外的名声还得护得好好的才行! 听到这些,那夏氏眼睛滴溜一转就看向了委屈的池归莹,低声问了句。 “姑爷是怎么来的?” “舅母见谅,此事我确实没来得及说清楚,吕家与池家定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突然找上门来,父亲说大姐姐已经许了乔家,只能让我去嫁,我不肯但为着家里的名声也只能同意,订亲纳吉的那一日,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害了,所以……所以才会发疯失狂的糟蹋了我们一院子的人,母亲为我打抱不平去找她们母子理论,不知怎么的就重伤被抬了回来,父亲说要是想要此事抹过去,这吕家我不嫁也得嫁,所以才会匆匆忙忙的就赶着成了亲。” 听到这话,郭老太太和舅母夏氏都有些嘴短。 毕竟她们收到池归莹去信的时候只是听说了郭氏重伤不醒,自己又被迫嫁人的情况,可没与她们细说这些,因此一时也不好反驳。 第1章 借尸还魂 “池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我母亲的陪嫁,整个汴州就这么一个,你碰碎了,难不成说句歉意的话就完了?” 熟悉的声音让吕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扶额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七八个贵女,此刻围作一团。 缝隙间,她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等眼前的模糊散去后,她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不正是一年前被逼投缳自缢离世的母亲吗? 吕嫣有些不敢相信,此人看上去要比印象中的母亲年轻倨傲的多,但丧母的念想涌出来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地为何处,就饱含激动的喊了一声。 “母亲?”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为首的池归晚便是她口中的母亲,此刻眼神中带着盛怒的表情望向她,语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许。 “谁是你母亲?何令颐,你想家想疯了吧!” 出口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厌烦。 这与吕嫣印象中的那个常年忧愁,自怨自艾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衣袖一抽,桌上的砚台就被打翻在地,在场的七八个贵女皆噤若寒蝉。 唯独池归晚怒目而视,乖张的厉害。 吕嫣倒抽一口冷气,果然,她不是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儿好肉了,哪里能与面前这个正值妙龄,贵气天成的女子相提并论。 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凳之上,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既不是母亲,那她呢?又是谁? 忽而头疼的厉害,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停的往脑子里灌。 身边仍旧吵吵闹闹,片刻后,吕嫣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并且回到了母亲尚未出嫁之时,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寄居在兵部侍郎府池家的故交小姐,何令颐。 父母双亡,不过祖父却是南州有名的大儒何长章。 因着两家的交情好,知道侍郎府办了闺学,所以不远千里的把她给送来这儿进学,不仅是她,闺学中除了侍郎府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几个汴州官员家的女儿。 而地上正哭得凄惨的那一位,便是汴州驾部司员外郎之女,沈妙菱。 她的父亲位居六品,比之从四品的兵部侍郎池云敬自然是要矮些的,因此惹来今日之祸事,她除了哭还真没其他法子。 荣馨阁外,杨柳依依,日照凌空,映衬的内池波光粼粼。 内堂中,气氛却降至冰点。 泪眼婆娑的沈妙菱看着那盛怒的大姑娘池归晚,作势就要磕头赔罪。 “池大姐姐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要是知道那东西乃是你亡母的嫁妆定不会碰的,我人小福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还请池姐姐大人大量,就宽宥了吧……” 说完,人就跪下了,奴颜卑膝的表现顿时让被碎了东西的大姑娘池归晚反而成了作恶的人,看着四面投来不善的眼神,池归晚被激得手就抖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尖锐不少。 “你跪下是什么意思?今儿的事还是我不留情面了?” 她想拉那沈妙菱起身问个清楚,结果却被在场的人给拦下,个个以为她要动手打人了呢。 沈妙菱“害怕”,连连后退撞到了清醒后的何令颐。 何令颐一抬头就看到来旁边隔岸观火的侍郎府二姑娘池归萤对着沈妙菱就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了,此二人是故意的! 狼狈为奸碎了这海玉盏不说,甚至还想要踩着此事给自己立好名声! 这池归莹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扮作好人呢! 当初若不是她下药害母亲失了清白,也不至于会被镇国将军府退亲,还被逼下嫁吕家。 这么多年,母亲在吕家受过的每一个白眼和遭受的每一句恶言,都是源自于她! 甚至逼死母亲的那些人里头,她也赫然在列! 想到此处,心中的恨意霎时间就涌了出来,眼神投向池归莹时,恨不能啖肉饮血方消心头恨,眼见池归莹佯装好人,上前就挡在那沈妙菱身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大姐姐,消消气,妙菱妹妹真不是故意的,我们正看着那玉盏呢,你突然喊了一声把她给吓着这才会失手碰碎了的,要不,我拿我的赔给你,虽说比不上碎掉的那一盏,但也是舅舅特意从青州给我寻来的,还没用过两回呢,就跟新的一样……”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大姑娘池归晚给打断了。 她冷哼一声,“好啊,你胳膊肘也往外拐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妹妹!这姓沈的给你什么好处了,就偏着她说话。” 这一声喊,道尽了池归晚的委屈,连带着刚转醒的何令颐也红了眼眶。 可偏偏在场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向着母亲,反而是眼中流露出对沈妙菱的怜惜,以及对池归莹仗义执言的佩服。 记忆中,那些场面纷纷涌现。 自二月进学后,这些贵女们就在闲谈中知道了母亲的库房里堆着海一样的珍品异宝,因此都起了些羡慕嫉妒恨的心思。 明明就是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却偏偏有个侯府出身的娘家背景,贵女们平日里觉得稀奇珍巧的玩意儿,在母亲眼中不过尔尔。 一来二去的,自然是就生了些怨怼。 一开始,众人都害怕母亲的霹雳性子。 可惹恼了几次过后也就知道了,不过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因此作践母亲名声的同时,可没少从她那里得些好东西。 眼看着今日又是一场“好戏”,谁都乐意帮着踩上几句! 一时间众人皆对母亲颇为怨言,劝的劝,阴阳的阴阳,眼看着母亲陷入囹圄,就见那惯会做好人的池归莹又开了口。 “大姐姐,你我乃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不向着你呢,只是宗嬷嬷待会儿就回来了,要是她知道咱们在这里闹事,横竖是不会管谁对谁错,通通要一阵罚的,上回打手板的事情你忘了?我记得览云说你回去冰敷了好几天才消肿的,难不成又要再挨一次吗?” 霎时间,何令颐看到母亲有些偃旗息鼓了,这可不行! 难不成重生一回,还要让母亲受这等子窝囊气吗?于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看着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沈妙菱,面上带着几分严厉和无情,正义凛然的就开了口。 “哟,这年头,见过恃强凌弱的,还没见过恃弱凌强到如此无耻地步的人呢,一句无心,一句人小福薄,就不用赔了吗?笑死人了,那要不我也无心的把沈姐姐的狼毫笔给弄坏了,你要是怪罪我,岂不是你得理不饶人了吗?”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就揭破了二人的小心思。 第2章 撕破她的伪善 沈妙菱正扮委屈呢,突然被打脸,自然是愤怒的就看了过来。 不仅仅是她,一瞬间所有的贵女们皆厉眼相对,何令颐看着对她投来警告眼神的池归莹丝毫不惧,甚至有些蔑视。 “怎么?挡着你做好人了?” 池归萤心里也不爽的厉害,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场面,可容不得其他人来挑衅。 “何妹妹,你往日可是最温和的性子,今日是怎么了?刺得厉害!” 闻言,何令颐心中啐了一口。 看多了她那副伪善的面孔,今儿就是要把她这副假面撕碎了,所以淡定的走上前去,俯身拿起地上的碎盏看了看,就冷静的说道。 “这东西是海玉所制,听闻是当年的海伯侯出征特意寻来留给女儿做嫁妆的,池大姐姐的母亲亡故,她的嫁妆便也成了池大姐姐的私产,我记得池大姐姐原本用的是个白玉盏,并非这海玉盏,若不是池二姐姐开口要见识见识,她也不会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东西拿来了,也让你们见识了,连一刻钟都不到就摔碎了,池大姐姐还不能发火了?池二姐姐可真会慷他人之慨,添自己的好名声呢。” 随后斜眼看了一下她桌上放着的那瓷盏,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的那个,充其量就是个青瓷盏,若是去了青州,要多少有多少,拿这么个东西来换,你倒是怪好意思开口的!” “你!” 池归萤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给当面揭穿了目的,这么多年了,她踩着大姐姐在外头可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谁人不知侍郎府里有个嚣张跋扈的大姑娘,温柔好才情的二姑娘啊,现在却被人撕了那面皮丢在地上踩,一时间也面红耳赤的作势就要敌对起来! “自二月开闺学以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沈姐姐碎了海玉盏,董妹妹撕了灵珠扇面,王家小姐更是厉害,连徽州的贡墨都是想拿便拿,知道的呢是侍郎府办闺学,让诸位小姐们来听规矩的,不知道呢还以为是池大姐姐开慈善宴,拿自己库房里的好东西给诸位小姐们慷慨献宝呢!怪好意思!” 一番话,说的又尖又刺,那些贵女们纷纷红了脸。 何令颐眼神所到之处,人人都心虚的低下头,唯有池归晚忍住委屈,眼眶微红,甚是感激的看着这个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从小到大,她总是家人们口中那个“不思进取,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池大姑娘,人人在她面前都能当个菩萨劝两句。 久而久之,自然就让外头人也这么以为上了。 甚至连池归晚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这脾气到底该不该发出来,今日听到何令颐的话,才让她惊觉过来:这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自己的局! 于是眼神中带着厌恶的看向了“犯事”的沈妙菱,继而就想发作起来,结果却听到外头喊了一声,“宗嬷嬷到。” 一瞬间,何令颐看见贵女们都松了口气的样子,想这么简单的就把事儿给抹过去了? 不能够! 所有贵女回归原位,而她也低调站在自己的桌旁,神色平静,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这位宗嬷嬷向来严厉,才进门看到这一地狼藉,登时眼中就泛起些郁怒,急斥一声就问道。 “谁弄的?” 沈妙菱不由自主的脚软起来,整个人都斜了身子,作势就要跌在地上,脸色十分苍白,结果就听何令颐扬着嗓子就说道。 “沈姐姐说自己失手摔碎的。” 此言一出,何令颐再次成为众人焦点,宗嬷嬷利眼扫过那沈妙菱,她又急又怒的上瞪了一眼多嘴的何令颐,而后就迅速换了表情,神情哀戚的说道。 “嬷嬷,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荒唐,此乃海玉盏,满汴州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就这么碎了?沈小姐好大的本事,可曾想过以你父之俸银,便是三年五载也赔不出来。” 听到这话,沈妙菱慌了。 何令颐却大觉痛快,眼看着她滑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看向宗嬷嬷想要求饶,可宗嬷嬷一脸冷酷,她见行不通,只好转而对着母亲又哭诉起来。 “池大姐姐,我真是无心的,此事若真闹到我父亲面前,只怕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再说了,池伯父面上也会无光的,求你了,就宽宥我吧。” 沈妙菱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这一幕又惹得起贵女们纷纷以眼神谴责起母亲来。 做女儿这么多年,何令颐当然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人,随后就见她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海玉盏,叹息一声便松了口。 “罢了,我不怪你就是。” 话一出,沈妙菱倒是长松一口气,反而是宗嬷嬷眼神中多有复杂。 这样的孤品,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还真是“大方”! 可正主都不吭声了,她若是揪着不放,似乎有失公允,神情一转便打算散了这场子,结果却见何令颐上前一步,据理力争的开口说道。 “嬷嬷,今日之事我有一问。” “何小姐,有何疑问?” “在南州时,祖父曾教导我小错不惩,酿之大祸,小善不扬,直寒人心,因此沈姐姐今日纵使是无意,也该有些告罪的举措才对,如此一来,她记得住,我们也记得住,倘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岂非助长歪斜之风?还请嬷嬷替我解惑,此事该当如何办,才对?” 话落,宗嬷嬷略有些怔住。 自她二月入府以来,这位何家贵女基本上就没在堂上多余说过句话,她原想着或许这就是南州大儒家中的做派,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却见她有理有据的逼着沈家小姐认错认罚,顿时起了些兴趣。 表情虽镇定,但语气中多了些认可。 “何大儒所言,便是陛下都亲自赞许过公允的,当然言之有理,小错不惩,不足为戒,何小姐虽是无心,但海玉盏的确难得,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跪也跪了,错也认了,要不就赔付三千两银子,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嬷嬷以为呢?” 好大的口气,三千两银子! 沈妙菱此刻看何令颐可比大姑娘池归晚还要愤恨些,而其他贵女也都被她的话给吓得微微张了口,这钱虽说不至于让沈家破产,可也不是小数目。 倘若真赔了,那恐怕这位沈小姐出阁的嫁妆都要少了许多! 又丢面子又赔钱,还真是惨。 第3章 写下欠条,防止赖账! 阁内,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被逼着要赔付巨款,沈妙菱也不想装了,一双狐狸眼满是怨怼,直言就问道。 “何妹妹好利的嘴,池大姐姐都不计较了,你在这里撺掇着,是要败坏她和善大方的名声吗?” 二姑娘池归莹与沈妙菱一同制造的此局,当然要出来帮腔。 “都是在我家上闺学的姐妹,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妹妹松松手,就放过沈妹妹这一回吧,大姐姐院子里比这海玉盏金贵的物件何止百样,想必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 眼神看向自家姐姐,那神情仿佛就在说让她快帮着给个台阶下。 大姑娘池归晚,脾气是不好,但也不是真正心狠之人,嘴巴略张了张就想做回好人算了,谁知下一秒就被旁边站着的丫鬟纤春轻轻捏了捏衣袖。 这是二人的暗号,每当此举就是让自己闭嘴。 朱唇微启,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众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纷纷以为她默认了。 沈妙菱眼眶通红的看着池归晚,不可置信的就反口咬道。 “池大姐姐果然名不虚传,心肠真硬啊,赔就赔,且等我回府后送了银票过来就是。” 说罢,就起身站着,全然没有刚刚的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她却能义正严辞的指责对方过于苛刻。 还真是应了何令颐的那句话:以弱凌强,毫无羞耻。 宗嬷嬷看了一眼何令颐,颇为赞许的嘴角扬了扬,在她看来,无论是治家还是交友,就该规矩严明些,否则什么都搅和在一起,日后必生大乱。 “行了,都坐下吧。” 课还得上,只不过众人全然没了早晨的那份兴致,各自心中都有想法,唯独何令颐上得仔细认真。 前世的她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不是被祖母拘在后宅,就是被渣爹各种嫌弃,怎么可能会给她安排这样的闺学课程! 风过无痕,转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留了堂余作业,宗嬷嬷就先一步离开了,她一走,沈妙菱也不想待了,冷着脸起身就准备离开,结果却被何令颐不依不饶的拦住脚步。 眼神粹了毒一般的看过去,沈妙菱冷哼一声就问道。 “怎么?何大小姐还嫌欺辱的我不够,要再骂两句过过瘾吗?” 何令颐不怒反笑,过去的她和母亲就是容忍了太多这样的人,最后不但没有好下场还被其接连的落井下石,所以她不会再忍,径直就说道。 “哪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姐姐空口无凭,总该落了字据才好,否则到时候池大姐姐手里又没证据,你不认,她能奈你何?” “你!” 沈妙菱被气得怒目圆睁,脸颊通红。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折辱呢,抬手就想打回去,可南州何大儒虽无官阶,却是太子殿下都要奉为上宾之人,她今日若真的动手打了她,只怕要给家里招来横祸了。 胸口起起伏伏,最后咬着牙的快速写了一纸欠条,落款,数额,手印皆有,抵不了账了何令颐才肯放之离开。 走的时候,沈妙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但愿何小姐一生顺遂,大错小错都不要犯,否则今日之辱,我必定会让你也尝尝其中滋味就是!” 随后,就快着步的离开了。 贵女们见这位何小姐依依不饶的样子,不像是个善茬,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也没少跟着池二姑娘作践大姑娘,因此一个个的闭了嘴,心里发虚,脚步发软的也快速离开了。 只留下何令颐与池家两位姑娘,二人皆是一脸复杂。 “池大姐姐,欠条收好了,日后若是沈家不把钱还回来,那我们就上门去要。” 池归晚:…… 她自认也是个脾气暴躁,眼里不容沙子之人,可今日面对何令颐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罢了,每每遇到这种场合,总是被人激的下不来台。 白生一顿气恼不说,也换不回个好名声。 倒是今日,竟然有人替她出了头,因此心情复杂之余也多了不少的感激。 “何妹妹,为了个海玉盏,让你得罪人了。” 她难得说出这样的客气话,何令颐心中却如释重负,多少年了,从来只有人欺她们母女,没有她们回击的时候,老天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就不会再忍! “人善被人欺,也易被利用,池大姐姐嘴快心直更是容易被人激怒,还是要多小心身边人的好。” 话里话外,直指二姑娘池归莹。 她也不蠢,即刻就听出来了,沈妙菱怕何令颐但她却不惧! 怎么说这里也是侍郎府,是自己的家,没道理被个客人拿捏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反讽道。 “何妹妹还真火眼金睛,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撺掇我们姐妹不睦呢。” 她就是想让何令颐下不来台,谁知下一秒,那何令颐就目色冷漠的回了一句。 “姐妹睦不睦的,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反倒是池二姐姐着急认下这罪名做什么?可是心里有鬼啊?” 池归莹这下总算是体会到了刚刚沈妙菱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憋闷,只不过她可不是沈妙菱那种色厉内荏的草包,忽而想起什么事情,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继而毫不在乎的扬了个伪善的笑就说道。 “何妹妹大约是吃了炮仗,话赶话的一个字也不肯饶人,算了,与你计较反显得我侍郎府教养不好,大姐姐,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就不与你同行,先走一步了。” 说罢,还没等池归晚开口,就离开了荣馨阁。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何令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恨意。 当年要不是她,母亲也不至于在被掏空了偌大的陪嫁后,还落得那么个惨无人道的结局,而自己少了母亲这唯一的庇护,更是过得惨不忍睹。 明明该是国舅府原配嫡出最耀眼的大姑娘,却成了后院柴房的常客,那时候她就恨毒了渣爹和狠心外祖父一家,奈何势单力薄,死在无人问津的大雪天。 这一回,她定要让这位池二姑娘也尝尝被人算计,折磨至死的滋味! 复仇的念头蹭蹭的往外冒着,却突然被一声音给打断了。 第4章 富贵成了夺命符 地上,海玉盏的碎片被丫鬟纤春一一捡起,用帕子包好后放在盒中,随后上前对着何令颐就诚恳行礼的说道。 “多谢何小姐仗义执言,如今日这样的场合我们大姑娘可没少吃亏,但占理又占名声的还是头一遭呢。” 纤春姑姑,曾是母亲身边留到最后的人。 为了给她们母女争口热碳热饭吃,被灶房的婆子给欺辱得不行,最后惨死的不像样,而现在,何令颐看到她面上多有感激的表情时,她一瞬间也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母亲就在眼前,可她认不了。 纤春姑姑也在眼前,她同样不能露出相识的痕迹。 看着她们二人此刻还算明媚的眉眼,何令颐多么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一刻,能让她们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因此该挡的灾,该历的劫,她来就好。 “纤春姑娘客气了,路不平自然有人踩,池大姐姐就是太过性情中人,因此才会屡屡被她们给拿捏住的,认清楚就好。” 话落,池归晚就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往日还道你不爱说话呢,没想到一句话就点醒了我,若是何妹妹没什么事,就跟我回似锦院吃盏茶吧,算是我的谢礼!” 何令颐巴不得与母亲多点接触的机会呢,自然是应好同意。 池府,东南院角的似锦院。 院如其名,一进去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名贵的花卉草木,花团锦簇不说,还格外的灿烂耀眼。 行走在其中,何令颐顿生感慨。 当年在国舅府里,曾几何时母亲的小院中也是如这般的盛极一时,可后来,随着宫里姑姑的晋位,父亲的高迁,还有花姨娘的撺掇和祖母的不喜,母亲的院子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空落落的,就跟残园似的。 而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跟那院里的花草树木一般,逐渐枯萎。 因此,再一次看到满园春色的时候,何令颐笑了,恰好回头的池归晚看见就疑惑问了一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池大姐姐这院名起得真好,繁花似锦,真是好意头呢。” “名字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取的,这些花卉也都是从她院子里挪栽过来的,我特意找了四五个花匠仔细栽培着,所以才会开得这般好,你若是喜欢,挑上些我送你就是。” 闻言,何令颐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对生命的尊敬。 “不必了,它们开在这里极好,我若是想看就到池大姐姐这里来看吧,不知可否能行?” “行啊,怎么不行?”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经过刚刚荣馨阁之争,她俩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绕着抄手回廊走了小半圈,入正屋,里面的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中透着精致。 紫檀木描金山水纹样的桌椅立于正堂,上面还放着织锦缂丝绣白玉兰纹样的团垫,香案上供着个八宝葫芦鎏金华彩的香炉,三足鼎,此刻正燃着淡淡的松木香,煞是好闻。 三间阔屋,是用嵌了螺钿的隔帘分开的,左侧屋是书房,右侧屋是寝间,摆设的东西都是打眼一看就价格不菲的。 “里头坐吧。” 池归晚抬手掀了帘子就邀何令颐进了内室,与堂内一样的金玉贵重。 靠窗放着一个落地菱花铜镜,打磨的极好,上面的双鸾飞翼花纹也镌刻的十分细致,何令颐站在那铜镜面前仔细的看了看如今的身份。 才发现,这位何小姐竟是个绝色佳人。 云眉乌发,皓齿秀鼻。 一双圆圆的杏眼放在鹅蛋圆的脸上恰到好处,纤细高挑,广袖流仙的瀚澜裙穿在她身上,把那份独有的恬静表达的极好。 或许因为祖父是大儒的缘故,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甚至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有几分疏离和淡漠,也难怪,在她接收的记忆之中,这位何小姐从未有过什么挚交。 “何妹妹看够了吗?坐下先吃盏茶吧。” 身后,池归晚已经落座,眼中含笑的打趣了一句,何令颐转头过去就看到了她明媚的笑意,母亲还能这样笑,真好! “让池大姐姐笑话了,这铜镜似乎比我从前见过的都要更清晰些,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也是我母亲的陪嫁,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听说那边的匠人得了秘方能将铜镜锻造的更精密,所以看上去比寻常的清晰许多,外头一架就能卖到百金,所以何妹妹没见过也正常。” 池归晚的话里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口吻,可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只怕要起些龃龉。 何令颐目光中露出些复杂。 此刻的母亲,真是天真烂漫到极致。 压根不知道,就这一屋子的东西,日后都会成为她刀刀见血的催命符。 比如说那宝象缠枝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铺就着的寒玉凉席,一看就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存得住的底蕴。 这东西曾跟着母亲陪嫁去了国舅府。 可惜,用了还不到三年,就被祖母以孝敬老人之名抢走了。 其他的陪嫁也没多少好下场,大部分都被送到宫里给姑姑做打点,踩着母亲的嫁妆,吃喝都用母亲的钱,偏偏那国舅府的人还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厉害。 果然是人心恶毒! 叹息一声,如今再看到这些东西,何令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难过归难过,眼下算算日子,渣爹上门提亲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前世的一切罪孽皆因那桩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所起,因此这一回,何令颐说什么也不会让母亲嫁过去的。 因此有意无意的就提了一句。 “池大姐姐好福气,有如此多的好东西,难怪碎了海玉盏也想着饶了那沈小姐,不知道将来哪户人家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迎你入门,定是能家族昌盛,子孙兴旺的。” 人都爱听吹捧的话,池归晚也不例外。 诸如此类的话,她从小到大没少听,虽说阿娘走的早,但父亲后迎进门的继母郭夫人对她也是关怀备至的很,因此说她生在福乐窝里,也一点没错。 眼神中多了丝得意,继而就淡定的说道。 “我娘去世前,给我已经订了门亲。” “哪户?” “镇国将军府乔家的二公子,乔小将军。” 镇国将军府,满门荣耀。 就说这位乔小将军,也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 这郭夫人和池归莹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推她母亲入火坑不说,还抢了乔家的姻缘。 也不知池归莹每每在乔家享受和乐美满姻缘的时候,会不会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占了别人的福气不说,还要夺走别人的命! 真是恶毒到家了! 眼波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恨意,怕面前之人发现,何令颐只好低头饮茶盖过心中的怒气,谁知茶水还未饮尽呢,就听外面来人了。 脚步匆匆,面色担忧。 来人正是母亲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拂冬,面圆人和气,最是爱笑,但此刻却满脸乌云密布,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着急说道。 “姑娘,乔家来人了。” “来就来,怕什么,替我换身衣裳,我这就过去。” “不是的,姑娘,乔家……乔家是来退亲的!” 第5章 上门退亲 “退亲?!” 池归晚的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八度,别说是她了,就是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纤春都有些不可置信,连忙走到拂冬面前就神色紧张的问道。 “怎么回事?去岁乔老太太来家小坐的时候都还在商量姑娘和乔小将军成亲的日子呢,怎么翻过年来就说要退亲?原因呢?可有说?” 丫鬟拂冬也是一脸的无奈,摇摇头就哀戚的说道。 “消息是从老爷房里传出来的,我听秀芝姐姐说是因为咱们姑娘的……名声不太好,乔家那边有意见了,今年又闻乔老太太遇病,怎么看也不见好,找人算了以后说是咱们姑娘的八字与之相克,若是强行嫁娶,只怕会有灾祸,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呢,何令颐就被一声响给惊了一跳。 转头看去,母亲已经把手里的茶盏给碎了,原本姣好的面容顷刻之间就怒气冲冲,讥讽的说道。 “退就退,找什么劳什子的借口,说我命格相克老太太,他乔家怎么不说我嫁过去要家破人亡呢?可笑至极,拂冬,你去告诉父亲就说这亲事退定了,不是他乔家上门提的,是我池归晚不屑嫁!” 她这炮仗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炸,难怪这么多年总是吃亏的厉害。 两个丫鬟着急的很,何令颐叹息一声,但转而就镇定了下来。 想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郭夫人和池归莹的手笔,她们二人巴不得这桩亲事退了,好自己去嫁! 越是这般算计她们,何令颐越是不能让对方得逞,于是按住了气恼中的母亲就冷静的分析说道。 “池大姐姐,这里头透着蹊跷,你没看出来吗?” 一句话,就让池归晚的怒气被压制了不少,疑惑中带着些不解,“乔家都登门了,还能有错?” “据我所知,乔家可是与海伯侯府齐名的人家,在外名声也好,既然应了这门亲,自然是不会随意退掉的,依照纤春姑娘的话,去岁老太太都还好好的,今年怎么就突然病了?还冒出来个不着四五的算命先生,张口就说八字相克,要我说,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你嫁进乔家才会设此局的,你若是真信了,还退了亲,只怕是要亲者痛,仇者快了!”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旁边的两个丫鬟佩服不已,连连点头。 “何小姐说的是,姑娘别着急,咱们先筹划清楚了再做打算!” 池归晚狐疑不决的看了一眼何令颐,她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谁吃饱了撑的要来算计她的亲事呢? 一时间还真没头绪。 “池大姐姐没有怀疑过这家里的人吗?若是你的亲事黄了,谁又能渔翁得利呢?” 何令颐委婉的提醒了一句,谁知母亲却不信,脱口而出。 “你胡说!不可能!” 她的声音之大,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愣住了,尤其是何令颐,她痛心疾首的看着母亲,若非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折磨,她也不敢相信最亲近之人就是害她们之人。 可眼下,她又不能自爆身份,所以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转而对着丫鬟拂冬就吩咐说道。 “拂冬姑娘,麻烦你去再探听一番,看看池侍郎的态度,两家亲事缔结多年,不可能说散就散,想必今日只不过是先说明缘由,咱们还有时间来筹划。” 大约是何令颐身上的镇定平复了她们的担忧,丫鬟拂冬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先离开了。 而纤春则让外头的小丫鬟进门来收拾残局,她扶着自家姑娘与何令颐去往书房稍坐。 换了个地方,气氛也没有刚刚那般剑拔弩张。 何令颐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安慰的口吻就对池归晚说道。 “池大姐姐妙龄正盛,无论嫁到哪里都自然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是这桩亲事毕竟是过世的海夫人给你定下的,就为这,你都应该多多思量,再做决定不是吗?” 搬出了亡母,池归晚的气恼也没有刚刚那样多了。 她目色复杂的看着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脑子里跳出来的那个想法实在让人惊恐。 郭夫人,她的继母。 这么多年来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又和颜悦色的,便是父亲发火生气,她也是一贯护着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是她算计自己的亲事呢? 池归晚想不明白,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顿时如同泄气之人,带着三分无奈的点点头,“先听拂冬的消息吧,这亲事确如你所说,是阿娘给定下的,不好就这么轻易退了。” 听到她松口,丫鬟纤春感激不已的看了何令颐一眼。 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表面看人前人后都多有体面,可实则一个知心闺友都不曾有过,那些前来结交的小姐贵女们,不是冲着侍郎府就是冲着海伯侯府。 可谓是假模假样的厉害! 她做丫鬟的也曾提醒过不少,可每次都被二小姐和郭夫人给三言两语的哄过去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自家姑娘这动不动就与人吵嚷争闹不休的性格。 惹的府里老太太和老爷早就不喜了,连带着海伯侯府的舅舅舅母们也给得罪透了,真真是花团锦簇的背后满是荆棘。 偏偏自家姑娘还意识不到,全然烂漫心性。 所以难得遇到何小姐这么个真心为姑娘的好友,丫鬟纤春自然对她印象好极了。 “何小姐且坐坐,我再去端盏静心茶来,喝了去去火。” “好,你去吧,我陪着池大姐姐。” 丫鬟纤春点点头,很快就去了屋外,书房里徒留二人,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何令颐从她眉宇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母亲躲在房内忧愁不已的样子,难过又心疼,这一劫,无论如何她都要替母亲挡过去才行,所以开口就问了一句。 “池大姐姐的姻缘早定,但府里还有池二姐姐呢,她未曾定过亲吗?” 侍郎池云敬并非好色之人,这么多年了房里也就有过两房夫人。 原配海夫人离世半年后,迎了郭夫人进门。 她一进门就有身孕,先生下二小姐池归莹,而后又生了独子池归肇,期间还给夫君纳过两房姨娘,可惜,一个难产而亡,一个病故多年。 因此,侍郎府的后宅干净的很,一个庶出的孩子也没有。 第6章 招人眼红的好姻缘 当初她年纪还小,曾在国舅府听祖母与客人吹嘘过几句。 说亲家郭夫人贤惠知礼,掌家有方,体贴孝敬,总之什么好话都说过一遍,她也曾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这位继外祖母真真是这般的好。 可等日子慢慢过下来才知道,有些人,惯会披着羊皮的做恶事! “未曾,二妹妹小我一岁多,如今离及笄还差半年呢,母亲说等及笄礼后再考虑人家。” 听到这话,何令颐就愈发肯定了。 先用八字之说坏了母亲的亲事,而后用手段毁了母亲清白逼她嫁去吕家,等尘埃落定了再登门与乔家商谈亲事,反正都是池家的女儿,又有端庄大方,聪慧从容的名声在外,乔家也很难拒绝这门亲。 李代桃僵,耍得好手段!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你莫不是怀疑是母亲和二妹妹动的手?” “是。” 何令颐直言不讳,反正刚刚在荣馨阁的时候,她就揭穿了二姑娘池归莹的真面目,此刻也不怕再说她些。 见对方如此肯定的回答,池归晚沉默了。 “镇国将军府,功勋人家且手握实权,乔老将军和乔大将军都在边关镇守,家中乃是乔大夫人做主当家,她出自名门孔家,从来都是汴州官眷中翘楚,且子女皆有,若是嫁过去,上无公婆打压,下无衍嗣压力,人丁简单又权重,这样的人户可以说汴州少见,谁眼红都正常,尤其是比别人多一些近水楼台的池家人,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她们俩!” 池归晚看着何令颐,情感上她是无法信服这番话的,可理智上却又让她有些动摇。 难不成,真是她们? “池大姐姐不信,也正常,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母女姐妹,可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此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呢?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比起她们俩,我与你可从未深交过!” 何令颐听到这样略有防备的话,心里平静异常。 母亲若真是能这样一直对人设防就好了,也不至于走上不归路,于是眼神中带着些心疼,而后动容的说道。 “我无爹娘,从小就在祖父身边长大,人心算计见识过不少,早就练得一副铜墙铁壁之心,只是实在不忍池大姐姐这样心思直爽之人被骗入局,不得善终,所以我才仗义相帮!” 被骗入局,不得善终? 这话说的池归晚都有些害怕了,打小她就没吃过苦,因此对什么都是抱有最好的期盼,若真是如她所言,那自己日后岂不是要过的很惨? “听闻何大儒精通谋算之策,曾为我朝算过国运,三年五大事皆应了验,难不成,何妹妹也学会了算人命运之事?” 池归晚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猜想。 何令颐的脑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些过去祖父的教导,好啊,这理由足够了,有祖父珠玉在前,她这个丫头片子,即便是算不来国运,算算人命总该是信手拈来的。 于是笑着点点头就应了这话。 “祖父不让我对外说,毕竟算这些容易折寿,所以池大姐姐帮我保密的好。” 如此一来就能说通了,池归晚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深信,可不知为何,何令颐的话在她这里却保真的厉害,当即讲义气就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就是!” 丫鬟纤春泡壶茶的时间,进屋就看到了自家姑娘对何小姐一脸的推心置腹,她正疑惑着呢,就见拂冬旋风似的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着刚打听来的消息。 “老爷不同意,说此事过于荒唐,乔家也自知理亏,所以愿意对外说是乔小将军私德不修惹出来的退亲事宜,且聘礼留下一半给咱们姑娘做添妆,如此一来,姑娘就是再嫁也不会名声受损了,老爷说要想想,所以乔家的人先离开了,但是秀芝姐妹说,他似乎动摇了。” 那是当然。 何令颐心中不屑至极,她的这位外祖父对后宅妻妾之事确实没兴趣,可他对于如何往上爬却一步一步谋算的极好。 此番退亲,不但能卖乔家一个人情,还能全了脸面,又得巨额的进账,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他会不答应才怪! 如今说的想想,不过是装点慈父模样罢了。 说不定乔家还会再添些筹码,如此一来,这女儿嫁不嫁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过错方不在侍郎府。 见此,池归晚忽而认真的对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 “何妹妹,此事你怎么看?” 她难得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即便是存了些许疑窦,但有总比没有好,这才开口询问道。 何令颐镇定自若,把此事关联之人统统想了一遍。 要想让池云敬改变想法,不如从根本--乔家下手,倘若他们不退亲了,那这门亲事就还是母亲的保命符。 可乔家,她拢共也没去过几回。 还都是年幼时候,所以除了乔小将军熟悉些,其他的一无所知,因此要么就是找到与之旗鼓相当的海伯侯府亲自出门迂回,要么就是借由什么特殊时机帮着乔老太太化解危机。 此事或可能解! “亲事是海夫人定下的,里面少不得有海伯侯府的面子,池大姐姐要不往你舅舅家去一趟,说明此事缘由,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海伯侯府只有男丁,没有女儿,所以促成这门亲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最合理的,结果却见池归晚一脸尴尬,随后有些惭愧的说道。 “三年前,我说错了话,害得大表哥丢了御前的职位不说,名声也受损严重,自那之后,我与舅舅舅母就起龃龉了,逢年过节也没了来往,这时候凑上去,他们肯定不会理我的。” !!! 难怪,郭夫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母亲,原来是把她的后路都给断完了! 海伯侯府,这样大的靠山,也能说倒就倒了? 何令颐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可转念一想,郭夫人只怕是从嫁进来开始就算计着母亲了,先把她养得刁蛮任性,名声俱毁,再断她与海伯侯府的血缘至亲,接着李代桃僵,调换亲事,最后再一点点的水滴石穿。 即便是她们母女死在了国舅府,也无人会说一句郭夫人的不是。 占了所有的好处,还能过得这般顺心如意,哪有这样的道理,眼睛一转,一条计策就上了何令颐的心头! 第7章 装病 “池大姐姐装病吧。” “啊?为何?” 池归晚主仆三人都有些不明白,这种时候装病岂不是更要坐实那八字相克的无稽之谈,那这门亲事还怎么保留下来? 因此皆是一脸茫然的看向何令颐,她倒是从容,清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算计的味道。 “今日乔家上门,少不得有人要借此事散些谣言出去,抢在她们前面我们先把消息递出去,就说池大姐姐自从听闻乔家老太太生病以后就一直在潜心礼佛,背地里甚至听从了方士之说,打算净化身体,为乔老太太放血做药引治病,此前都是强撑着,今日听闻乔家登门说老太太病重了,一时间怒火攻心,少不得就倒下了。” 池归晚吃惊的看着何令颐,顿时有些心虚。 乔老太太生病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不过派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后就没怎么过问了,眼下要让她演出什么潜心礼佛,放血治病,还怒火攻心的倒下。 说实在的,她觉得难为情。 “这,这不是诓人吗?” “诓不诓的,都是后话,眼下一定要让外头的言论都向着池大姐姐才好,否则要是真的坐实了八字相克,你日后的姻缘问题就麻烦了。” 何令颐并没有夸大其词,这话两个丫鬟都听得出来。 她们皆是海夫人在世时精挑细选出来培养过才送到女儿身边伺候的,年纪较池归晚要大上两三岁。 因此,她们明白,后宅女子的名声若是受损,轻则自身利益难保,重则家族皆受牵连,想要跳出这陷阱,唯有布置一个更大的坑,把众人都给陷进去。 这样一来,别人挣扎向上走的时候,她们才有机会跟着一并逃出生天。 丫鬟纤春点点头,十分认可何令颐的说法。 只是自家小姐这气色,这身体底子,加上今早还在荣馨阁内大发雷霆,一看就与那气虚病弱的形象并不符合。 结果她还没开口呢,就听何令颐指着窗外的那些奇异珍贵的花草说道。 “纤春姑娘,若我没看错的话,院子里有海心沙棠,那东西寻常无毒,但若是碰了茶,就会让人有中毒体弱的效果,对吗?” 纤春微启朱唇,显然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南州大儒之家,什么世面没见过,想来这些奇珍异花也都记录在册了吧,所以就点点头说道。 “何小姐所言正是。” “趁现在旁人不注意,去弄点来给池大姐姐服下吧,做戏做全套,要让乔家无话可说!” 纤春眼中满是担忧,这些花草的作用她打小就记得清清楚楚,原本是海夫人为了保自家女儿性命的,现在竟然要用来自服吗? 一时间她有些不太确定。 谁知下一秒,何令颐手起刀落,拔下池归晚发髻上的金簪就对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划了几道,顿时间血流如注。 “你做什么?” 纤春和拂冬立刻冲过来就要给自家姑娘止血,可何令颐却阻止了,眼神中满是镇定,而后对着母亲就破釜沉舟的说道。 “成败在此一举,池大姐姐若是不信我,那我赔你几道伤就是!” 池归晚脑子乱作一团糨糊。 但不知道为何,她对于何令颐的信任与怜惜却增添了不少,转而对着两个丫鬟就吩咐说道。 “照何小姐的吩咐去做,要快!” “是!” 伤都有了,若是不照做,岂不是白出那么多血? 很快,池归晚就饮了那放有海心沙棠的茶水,不过片刻脸色难看的厉害,惨白中带着些灰意,不知道还以为是不是真要重病而亡了呢。 至于手臂上的几道划伤,池归晚则用海心沙棠的花叶敷在上面,止血效果极好的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着。 很快,那几条疤就变得难看异常,好似陈年旧疾。 “快,扶池大姐姐去歇息,纤春姑娘,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势力,把消息快速的散出去,尤其是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一定要让他们主子都知晓这里的情况。” “拂冬姑娘,你蓄蓄泪,绕着人多的地方跑跑,把这消息散给家里人听听,再去池侍郎的院子里哭求一番,但千万不要露出已经知晓退亲之事来,明白吗?” 二人皆是有谋算的丫头,所以何令颐的话记在心上,很快就去做了。 等人走后,何令颐则小心翼翼的收拾残局,将一切都归为原位后,才走到池归晚身边,心疼的说道。 “池大姐姐受苦了。” 池归晚此刻觉得五脏六腑有种说不出的疼,虽然不至于到打滚的程度,但与刚刚完全就是两样。 以她的脾气决计做不出这样的算计来,可她现在却不得不干,叹息一声,看着何令颐就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说来也奇怪,我竟对你能言听计从到如此地步,反而还觉得你不会害我!” 何令颐被她的这番话给震住了,转而多了些激动。 你是我母亲啊! 我当然不会害你! 可惜,这话只能在她心里不停的喊着,嘴里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只能是紧紧的抓着池归晚的手,安抚的说道。 “池大姐姐放心,我若害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令颐的表情让池归晚的腹痛变得稍微缓解了些许,她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条件的信任一个“外人”,这在她平安顺遂的十六年里,还是头一遭呢。 很快,外头就谣言四起。 郭夫人想散的话都还来不及走出院子门呢,就有了另一种说辞在外头无限蔓延着。 加上池家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所以这“池大姑娘为救夫家老太太”的戏码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们添油加醋的,就差没说拿人肉做药引了。 有的感慨这池大姑娘还真是心肠善良的女子,还没嫁过去呢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堪为女子楷模。 有的则怀疑这方士的话到底真假如何? 是不是真的以血做引,亦或者是以人肉做引,可起死回生? 总之,事态朝着何令颐想要的方向而去,很快,退亲一事就有了转机。 第8章 看清真面目 海伯侯府来人了。 正是侯夫人秦氏身边跟随多年的庞嬷嬷,她曾是秦氏的乳母,后跟着秦氏陪嫁到了海伯侯府,这么多年都跟在她身边管家理事,因此一看就是明事理,却又不谄媚的性子。 乐升院中。 郭夫人让人奉茶,却被这位庞嬷嬷不动声色的给拒了。 “侍郎夫人客气,茶不必上,老奴今日来是想看望一下晚姑娘,叨扰夫人了。” “庞嬷嬷说的什么话,海伯侯和侯夫人记挂着大姐儿也是理所应当的,前些日子她都还同我说想登门去给舅舅舅母,表哥赔罪呢,只不过却碰巧遇上这事了,哎,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所以才会着了那方士的道。” 说着就叹息了一声,脸上皆是对池归晚的担忧。 她嫁进侍郎府也有十几年了,这些日子对池归晚的用心良苦,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汴州城里谁不说一句她这个继母当得仔细,教养前头夫人留下的姑娘跟自己亲生似的。 海伯侯府虽然没吭声,但这么多年来还是将郭夫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因此庞嬷嬷也没有为难之,只是仍旧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并没有附和。 见此,郭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佯装用帕子擦擦泪角,随后就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我亲自带嬷嬷过去瞧吧,大姐儿自病了以后,整个人都不爱说话了,怕她言语间不当,说了什么话叫嬷嬷难受就不好了。” 庞嬷嬷蹙眉,表情有些严肃。 继而对着郭夫人就纠正的说了一句。 “夫人多虑了,老奴一介奴仆,主子便是呵斥也属正常,我做什么要难受?” 郭夫人哑然,这海伯侯府里出来的人物果然不好纠缠。 三年前才断了这条路,如今可不能叫她们旧火重燃的好,否则岂不是白折腾了,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句。 “是,嬷嬷说的是,走吧。” 郭夫人亲自引路,庞嬷嬷也没什么好说,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池归晚所居的似锦院,看着院名的牌匾,庞嬷嬷心中有些动容。 这字还是大姑娘在世时亲自题写的呢,可惜,那样的好才情却不长命。 跟着郭夫人一路向里走,路过那些花草树木栽种的地方,看着它们都养得好好的,庞嬷嬷心里也落了些放心,看样子,海姑娘并没有吃苦,否则院子里的花草可比人还不耐折腾。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正堂前。 丫鬟纤春掀帘出来就看到了郭夫人和庞嬷嬷,激动之余就问了一句。 “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侯爷夫人知晓我家姑娘病了的事情?” 她表现的格外诧异,郭夫人神色有些不虞。 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所以还未等庞嬷嬷开口呢,郭夫人就先一步打断说道。 “你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说胡话了吧,侯爷和夫人什么时候不疼大姐儿了,不过是府里事头多这才耽误了几日,这不,亲自遣了庞嬷嬷来,就是为了看看大姐儿怎么样的,今儿呢?大夫让吃的药吃的还好吗?” 话里话外的,看似是在给海伯侯府打圆场,但实则却是挑拨离间。 这人病了都好几日了才来看,还不是亲自来,只是叫个嬷嬷来,怎么看都知道还在气恼中。 也是,侯府嫡长子的前程何等重要,她三言两语的一通诬陷就害得人郁郁不得志这么些年,别说是舅舅舅母了,怕就是爹娘也得生好大的气才对。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舒坦了不少。 进了内屋,就走到八仙桌前,端了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随后走到池归晚面前就一副慈母做派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大姐儿都病瘦了,这药啊大夫说得吃上两月才能好呢,快,母亲喂你,张嘴吧。” 自打“病”了以后,外头的一切就如同令颐所预料的那般。 她的名声才刚刚好转起来,隔壁的二妹妹就动了心思。 听闻特意去大相国寺为之祈福,结果却不慎从阶梯上滚落下来,撞得头破血流还不肯离开,如此的姐妹情深,倒是一度成为了汴州热闻。 知道的呢说是池家教女有方,两个女儿皆有情有义。 不知道的呢则是吹捧池家二姑娘为亲姐祈福受伤乃是真性情所致,而池家大姑娘却偏听偏信方士的不善言论,导致城内不少人家争先效仿,一时间引来割肉放血之潮,乃是居心叵测。 总之,说法不一,言论各异。 话一点点的从纤春嘴里传到池归晚耳中,她也是全然没想到,二妹妹的心思竟然会被何令颐给猜了个底朝天。 所以自觉回想从前的许多事,心里也开始有了些觉醒。 每一回她在外与人争执,原都是些小事,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饶人,非得要二妹妹出面说和才肯罢休。 长此以往,自然人人都道,侍郎府内的大姑娘跋扈刁钻,二姑娘贤惠得体,还真是踩着她的名声一点点的往上爬呢。 想到这里,池归晚对郭夫人的热情,比之从前可就消磨了不少。 “女儿如何,做娘的难道会一无所知吗?” 何令颐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这一回当着庞嬷嬷的面郭夫人又惺惺作态起来后,她觉得厌烦不已,因此推了推那药碗就说道。 “不想喝,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是自己吓自己才发的邪,乖,吃了药就好了。” 郭夫人劝解的同时就把勺子往她嘴里送,结果触了池归晚的逆鳞,她抬手一拍,郭夫人顺势把药给撒了,随后还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就说道。 “大姐儿,你推我……” 话到一半,又佯装失言的表情,随后回头对着庞嬷嬷苦涩一笑便说道。 “病中脾气大些,庞嬷嬷别见怪,但大姐儿从前不这样的。” 一句话,就把池归晚又给安了条不敬继母的罪名,便是旁边的丫鬟纤春看了都觉得替自家姑娘委屈,但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哑巴亏她们吃过太多太多。 可从前,姑娘自己都察觉不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 不似现在,纤春看到自家姑娘眼神中的失望和薄怒,有一种总算是看清这一家子人真面目的通透了。 难免慰藉了三分。 第9章 她知错了 “出去,我不想见人。” 池归晚仍旧一副居高临下,不容人的表现,令前来探望的庞嬷嬷多有失望,原想着过了三年,晚姑娘也该长大些,心性稳定些了,可谁知道还是一样的脾气。 当即让人放下补品后,就平静的说道。 “侯夫人听闻晚姑娘病了,所以特意让老奴送这些东西过来,毕竟是血亲,也不好就这么断了,但姑娘既然不想见人,那就好好修身养病吧,老奴先告辞了。” 说罢,就行礼退下,走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给池家留。 她越是这般来去匆匆,郭夫人越是高兴,可还要装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池归晚就开口劝道。 “好好的机会,大姐儿怎么又给错过了,毕竟是你舅舅家,来往勤谨些,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病着,心烦,母亲就不要说了,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池归晚懒得与之虚以委蛇,干脆就翻身对着里面睡下了,如此不恭敬的样子,正如五六岁的孩童撒娇撒痴的模样。 可那是孩子,旁人看了会觉得童真有趣。 池归晚已经十六岁了,还这样,那便是品德不行的问题。 郭夫人满意极了,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愿再多待,又抹了抹泪,唉声叹气的离开了似锦院。 走的时候恨不能让家里的下人都瞧见自己的委屈,而寝屋中,床榻上,池归晚默默的流了两行清泪。 终究是她识人不明啊! 这么多年了,被人当枪使不说,还掏心掏肺的相信她们,当真是愚不可及! 纤春和拂冬都知道自家姑娘伤心,默默的陪在身边,不发一语。 侍郎府外,长兴街上。 庞嬷嬷坐着软顶小轿正往海伯侯府赶去,结果却被一衣衫褴褛的小孩给拦住了去路。 “行行好,贵人赏口饭吃吧。” 庞嬷嬷听到这话,掀帘看了一眼,天子脚下这样的行乞也怪可怜的,于是就对那孩子招招手,拿了随身的一小吊铜钱就放在他的破碗里,心平气和的说道。 “买点吃用去吧。”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小乞丐凑近的时候对着她低声耳语了一句,“大姑娘有难,请速往刘家馄饨摊一趟,有要事相商。” 说完,人就跑得没影了。 留下庞嬷嬷一脸的错愕,大姑娘?说的是谁? 她们海伯侯府可没有姑娘,难不成是刚刚才看望过的海姑娘? 一时间疑窦丛生。 可为免出差错,庞嬷嬷不敢不去,而后对着抬轿的几个小厮就说了一句,“突然想起来,夫人说要吃刘家的馄饨,我们过去买两碗吧。” “是,嬷嬷。” 长兴街上,人头攒动,无人会在意这顶软轿去了哪里,很快,庞嬷嬷就到了刘家的馄饨铺子。 做生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见着庞嬷嬷来,立刻就往里面请。 等进了门,从外面半遮掩的屋门,庞嬷嬷才看到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随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何小姐?” “是我,嬷嬷好记性。” 何令颐曾去过一次韩尚书令的家里做客,那时候海伯侯夫人秦氏也在,这位庞嬷嬷同样随行,席面上有人介绍过她,毕竟是南州大儒唯一的血脉,因此庞嬷嬷印象深刻。 随后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的就问了一句。 “小姐与我相约,为何要挑这地方?” “诸如酒楼一类的,进出皆是权贵,庞嬷嬷身份放在那里,只怕有些事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嬷嬷别计较才是。” “不敢,小姐所为何事?晚姑娘有什么难?请直言相告吧。” 庞嬷嬷既来了,路上就想得有些明白。 郭夫人不肯放她与晚姑娘单独说话,只怕是心中有鬼,因此这位何小姐的出现,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毕竟何小姐住在侍郎府上闺学的事情,她清楚。 而后,何令颐也不多废话,径直就说道。 “此番池大姐姐生病,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乔家前些日子登门,以老太太病重,池大姐姐八字相克为由想要退亲,池侍郎和郭夫人虽然说再想想,但八成是要应下了,大姐姐无力自保,对外又联系不上人,只能做此下策,还望庞嬷嬷能将此书信送呈至侯爷和侯夫人面前,池大姐姐说,她知错了。” 一番话,信息量极大。 饶是庞嬷嬷也没想到这里面有如此多的弯弯绕,于是虚掩了情绪就对着何令颐镇定自若的问道。 “这话当真?” “乔家门户在汴州城那是响当当的,这桩亲事更是海夫人临终前特意为池大姐姐挑选的,人为鱼肉之时,自然有多双眼睛盯得死死的,庞嬷嬷在后宅见过的腌臢事比我吃过的米还多些,想必也该明白背后是什么缘由了,池大姐姐亲服了海心沙棠的花叶,这才拖延到今日,若海伯侯府不肯出手相帮,那便是池大姐姐的命了。” 何令颐叹息一声,她此刻是真的为母亲做的蠢事而感到羞愧。 多好的靠山,听闻她生病就派了心腹嬷嬷来看。 即便是自己相邀在这不起眼的馄饨铺子,对方也应邀而至,可见对母亲还是存了照顾的念头。 此番若真是将海伯侯府给得罪狠了,不得人帮忙,也怪不了人家,那她们就只能另想办法。 总而言之,这乔家的亲事不能退。 即便是要退,那也要等到渣爹提亲结束以后,板上钉钉了,再行打算。 “海心沙棠?晚姑娘不要命了?” 庞嬷嬷大惊,她刚刚看到晚姑娘一脸苍白,还以为是真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原因,一下子心中就慌乱起来。 拿着信封的手,不由的抖了抖。 想起海夫人临终前拉着她们侯夫人苦苦哀求的样子,她也于心不忍了,所以神情严肃的就对着何令颐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多谢何小姐提醒,此事老奴会与我家夫人禀明的,你回去告诉晚姑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海伯侯府的血脉,勿要再伤己身以求目的了。” “好,我必定转达池大姐姐。” 二人分别后,庞嬷嬷先提了馄饨离开,过了约莫两刻钟,何令颐才带了纱帽出了门,一切水波无痕…… 第10章 海伯侯府出面 似锦院。 夕阳的余晖撒在院内的花草树木上,显得流光溢彩不少。 屋内,池归晚心思冷了大半,力气也跟着散了不少,恹恹的躺着不想动弹,直等到何令颐回来了,她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才亮了些许。 “怎么样?还顺利吗?” 何令颐点点头,“信交给庞嬷嬷了,她让我告诉大姐姐,不管怎么说海伯侯府都是你的血亲,让你静心等候就是。” 闻言,池归晚一阵鼻酸。 若非何令颐的劝阻,只怕她现在已经退亲成功,且不论乔家这亲事好与不好,但总归是如了郭夫人和二妹妹的愿。 她不蠢,静心下来想了那么多,早就想明白了。 自己的存在是碍着她们的路了,所以才会这样想方设法的给她设陷阱,过去跳了那么多,这次要不是何令颐伸手拉了她一把,只怕自己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于是眼泪在眶里打转,拉着何令颐的手不知该如何说。 何令颐明白,母亲这是想通了,早看透早避开祸端,她们算计了别人这么多,也该让她们尝尝看被人算计的滋味。 心中有了谋定,但一切还得等海伯侯府的消息才行。 夜幕低垂,月色皎洁。 海伯侯府内的羊角宫灯早早就挂起来了,从廊下一直到内堂,昭樾院内,侯夫人秦氏等自家侯爷已经多时了。 见他进门,立刻迎了上去。 海伯侯如今正是壮年,若非因为伤病过甚的缘故,也不会从前线退下来,因此,人看上去还是孔武精神的,只不过因着在汴州城内富贵滋养多年,又多了层权势榜身的味道。 “怎么了?着急叫我回来?” 夫妇成亲多年,秦氏也知道海伯侯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所以犹豫归犹豫,但还是把信拿了出来,随后就解释说道。 “今日我让庞嬷嬷去侍郎府看看晚丫头,结果全程那郭夫人都在,也就没说什么话,谁知庞嬷嬷离开后被南州何家的小姐给引到了馄饨铺子,之后把晚丫头的处境给说了个清楚,这信是晚丫头给我们的,侯爷,她怕是真遭难了。” 海伯侯吃惊,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妹妹死后就留了这么个外甥女,当年之事气恼归气恼,但也不至于真要与她个孩子计较到死,所以听到夫人的话,他立刻就打开信看了起来。 字迹是外甥女的没错,只不过力道看着弱了不少。 上面言辞恳切的为当年之事给海伯侯府上下道歉,随后又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之艰难。 “乔家一门亲,虽非我之念,但阿娘临终遗言,归晚不敢忘,因此还望舅舅舅母能看在血亲的份上出手相助,归晚感激不尽,待事情圆满解决后,必定亲自登门跪叩亲人。” 这话若是以前的池归晚必定不会写出来,但何令颐在旁边念着,她就是不动手也不行。 果不其然,看完信以后的海伯侯就怒了。 这外甥女再怎么不好,也是他们海伯侯府的血脉,怎么能被人欺负至此呢,八字相克,上门退亲,乔家还真敢说啊! 于是气得胡子都歪了不少,对着秦氏就说道。 “我记得当年薛神医留下了三粒救命用的回魂丹,去,拿一粒来,我这就送到乔家去,顺便问问,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睛的狗道士,竟然敢如此编排我外甥女的八字!我剁了他喂狗!” 语气之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秦氏明白此事耽误不得,早早就把药丸准备好了,这里面固然有为了挽回这门亲事的缘由,但也有想要报答当年乔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若非他出手,只怕如今的海伯侯就成自己儿子了。 因此,秦氏并不吝啬这救命的药丸,哪怕它价值千金。 拿了药丸,海伯侯正准备往外走呢,迎面就赶上了两个儿子来请安,见自家父亲怒气冲冲的,似乎是要找人算账,当即就问道。 “父亲,这是要去哪儿?” 开口的是海渝,侯府二公子,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前些日子做了太子亲卫,更是意气风发的厉害。 谁知他的话才说出来,就被海伯侯冷哼一声。 “亏得你还天天跟乔家小二在一起玩闹,他要退你表妹的亲,你知道吗?” 海渝惊讶了,这话他可从来没有听乔二提起过,于是拦了海伯侯的去路就问道。 “父亲是从哪儿听来的?会不会是谣传?” “谣传?你表妹都托人写信来求助了,你还说是谣传,等我这就去乔家问问,要真是乔二那小子出的主意,看我不狠狠收拾了他才行!” 说罢,就快速离开。 旁边站着的稳重之人,正是海伯侯府的大公子海津。 原本也是璀璨耀眼的性子,但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就拘在家中不爱出门了,性子也跟着沉闷了不少,见到父亲匆匆而去,他立刻对着弟弟就吩咐说道。 “跟着去,别让父亲把事闹大了,对表妹的名声不好。” 海渝向来最听大哥的话,于是快步赶了过去,侯夫人秦氏心疼的走到大儿子面前就叹气一声。 “我儿大度,你表妹遭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但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大公子海津摇摇头,表情上并无波澜。 “当年的事,表妹年纪还小,被人撺掇几句记不清也是有的,我不怪她,女子名声重要,若是乔家真退亲了,只怕她日后谈婚论嫁会艰难,儿子知道轻重,不会说什么的。” “好,好,我儿好啊。” 秦氏除了说这话,别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当年之事,断了儿子的前程不说,连带着继任侯爵位子的机会也给葬送了,所以说不生气绝不可能。 但此事事关外甥女一辈子的幸福,她们也不能真就不闻不问,那样岂不是伤了血亲,日后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老侯爷和小姑子。 马蹄飞驰,路上仍旧灯火辉煌。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所以夜晚有夜晚之景。 可惜父子俩谁也没兴趣逛,直奔到镇国将军府后,小厮见来人是海伯侯父子,连忙就迎了进去。 眼里满是疑惑,瞧其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是上门找茬呢! 第11章 人活了,亲事依旧不变 “你们府上主事的人在吗?” “在在,侯爷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你们镇国将军府做了亏心事,不就等着我上门来理论吗?” 海伯侯怒意冲冲,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门口的小厮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陪笑着把人往里头引,反而是二公子海渝一边走,一边凑到父亲身边就劝慰说道。 “父亲要问话也低声些,此事事关妹妹的声誉,我们既然还没得消息,说明乔家也没有大肆声张,别毁在我们手里,那才是麻烦。” 海伯侯气恼归气恼,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所以压住气愤后,对前来接他们的管家就说匆匆前来拜访是送药。 乔家上下对于老太太那叫一个敬重,否则也不会为了迷信之谈走到要退亲的地步了,因此听到了海伯侯的来意,快着就迎进内堂。 乔老将军,乔大将军皆在边关镇守,府内就是乔大夫人当家作主,上孝祖母,下教子女,还要替小叔子操办婚事。 因此可以说是长嫂如母,撑起了一个家。 看到她神色疲惫却又迸发希望的样子,海伯侯纵有千万句要骂出口的话,此刻也不能说了,随后就递了药丸过去。 “这是薛神医留下的回魂丹,你给老太太用一粒,应该会无事的。” 薛神医早已驾鹤西去,所以他的东西世间难寻。 难为海伯侯竟然能拿出来替他们救人,那乔大夫人当即对着海伯侯就行礼说道。 “伯父厚恩,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可差遣之处,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国治礼法,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武将人家的媳妇,说话的底气也硬。 海伯侯听了心里舒坦不少,这样好的人家,外甥女就是嫁过来了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偏偏就是遭小人撺掇,差点坏事。 于是面色一拉,又问了一句。 “乔二那小子呢?” “去城外道观给祖母求药,还未回来呢,伯父有事吗?” “哼,我瞧他是老子不在家中,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外甥女哪里不好,竟让他听信谗言佞语,要退了这门亲事,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夫人也差嬷嬷去看过了,病得厉害着呢,怎么?瞧不上我海家这门亲了?” 一番话说的甚重。 乔大夫人听了面色也有些难看,她出身孔家,面容仅占了个清秀,但多年养尊处优,管事理家下来,浑然天成一股不怒自威。 今日这些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难怪小叔子最近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估计就是为了这事。 “海伯父肚量大,纵使知道那小子好心办坏事也并未因此用药拿捏我们,这份情我记下了,等他回来一定让他上门去负荆请罪!海姑姑定下的亲事,我们乔家绝不会退!这一点,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做保,您放心就是。” 乔大夫人素来办事严谨,她的话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 因此,海伯侯的心情较刚刚来的时候平稳了许多,下一刻,就见乔大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快跑着出来,脸上挂满了喜悦。 “大夫人,老太太醒了!” 昏沉了近十日,镇国将军府都开始要准备丧仪冲喜了,结果没想到人醒了,定是因为服用了回魂丹的缘故。 乔大夫人千恩万谢,海伯侯也深感欣慰。 走这一趟,能救活乔老太太,海家父子俩也不枉此行,回去的路上,海渝在心中默念了好几次阿弥陀佛,还好乔二那小子不在家,否则,只怕此刻要皮开肉绽了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乔二那小子会想出退亲的昏招,少不得有你在背后撺掇,晚丫头害了你大哥,这事无可辩驳,但是你拿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做报复,你也不是什么磊落之人!你记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倘若这点气节都守不住,你也不配做我海伯侯府的子孙了。” 海伯侯骂得严重,海渝的脸上也挂着些羞愧。 当初大哥的前程葬送,他没少憎恶这个姑姑家的表妹,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被葬送前程的是自己,毕竟他行二,从小也没有承袭要肩负侯府的重担。 所以暗地里没少和乔二吐槽这位表妹的“各类事迹”。 刁钻,跋扈,古怪,不饶人,是非口舌多,还不明事理,不分黑白……总而言之,一切极尽贬低的词语,他都在乔二面前说过。 当时存的心思就最好让表妹嫁过去就遭到夫家嫌弃,让她也过过这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好宽慰大哥。 结果没想到乔二那小子竟然拿老太太的病来做文章,要退亲,他现在也觉得父亲骂自己骂得对,一时间有些无颜见人。 “对不起,父亲。”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晚丫头,要不是她此番托人送来消息,只怕等我们知道的时候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了。” 海渝自愧难当,随后就表态说道。 “我会亲自押着乔二去给妹妹道歉的,我也一样!” 儿子眼神中的坦荡让海伯侯看的心中舒坦了些许,他做舅舅的为外甥女保住名誉和亲事理所应当,但他作为父亲,也深深觉得对不住长子海津,因此不会轻易登池家门就是。 马蹄哒哒的响着,海家父子来去匆匆。 外人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还在街头巷尾传颂着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 三日后,乔大夫人亲自带着乔二公子和海伯侯府二公子登了池家门,来的时候,恨不能叫上礼仪队好让全城的人都知晓一下此行的目的。 乔二背上全是伤口,乔大夫人请了家法鞭笞了五十鞭。 所以今日登门,平常合身的衣裳都显得有些紧了,一看就知道绑了不少绷带。 至于旁边的海渝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腿和乔二对打的时候被踹伤了,此刻有些瘸。 池云敬和郭夫人在前厅接待了三人,都以为是不是又要来商谈退亲之事的,郭夫人内心激动的不行。 甚至还让人告诉了自家姑娘池归莹,于是厅后的屏风外,池归莹小脸微红的就等着,这一天她们母女可盼了好久! 今日之后,乔家与大姐姐再无瓜葛。 而她,也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乔家二夫人,从前过上让人羡慕的日子,美梦还没做完呢,就听乔大夫人开口了。 声音正派,态度恭敬,可惜话里的主角却不是她。 第12章 捉拿妖道归案 “我今日来叨扰池伯父,乃是事出有因,祖母病重,我们忙于照顾,二弟心急听了些妄言竟然就上门说退亲之事,实在是有违家训,因此我已经请家法收拾过了,今日押他前来,一则是给池伯父致歉,二则是想看看池大姑娘的病,三则就是想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两家的姻亲早就缔结,实在不好拖,正好祖母病着,借由二弟的亲事冲喜也是好事一桩,所以还请池伯父允准大姑娘出嫁,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敬之爱之,不容他人欺辱。” 掷地有声,措辞严谨。 乔大夫人的一番话,让池云敬陷入了沉默,而旁边的郭夫人则是错愕上了脸,怎么会? 她们不是该登门继续说退亲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要冲喜迎亲? 那她的二姐儿怎么办? 一时间千思万绪的涌了出来,扬了有些挂不住的笑就问道。 “这……乔家前后的说辞也太不一致了,我与老爷都有些糊涂了,究竟是要退亲还是要迎亲呀?” “郭夫人见谅,是迎亲。” 乔大夫人开口,乔二不敢造次,哪怕他心里早就对这个未来夫人有了不满的想法,可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呢,他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和前程去忤逆大嫂。 因此一直沉默着。 “那不是说我们大姐儿与贵府老太太八字相克吗?这要冲喜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郭夫人不死心,继续咬着此事不放。 乔大夫人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此刻看着郭夫人,即便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也都大致明白了,想到池家还有位郭夫人亲生的二姑娘,便知晓了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淡定回复了一句。 “那道士为骗钱财,四处胡言乱语,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请奏陛下捉拿此妖道归案,半日前大理寺说已经缉拿归案,估摸着很快就有结果了,也不知他是自己胡说八道,还是受人之托?” 听到这话,郭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妖道会这么说,自然是被人指使,她虽然是没有露面,但若是顺藤摸瓜少不得会牵连上。 这么多年了,她办事一贯小心谨慎,没想到临了竟然会栽在这里,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若是让乔家追究下去,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经营多年,可不能毁于一旦。 于是转而对着池云敬就帮劝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老爷也不必困扰了,乔大夫人不知道,小将军登门说要退亲那日后,老爷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有愧去世的海家姐姐,现而今好了,既然不退亲,那自然是要仔细斟酌着办的,海姐姐去的早,就留下大姐儿一个孩子,所以她的亲事不能马虎,不知道乔大夫人是已经定了日子了吗?” “暂未,我想先与池伯父商议看看。” 这郭夫人不愧是后宅打滚的妇人,张口就有了主意,进退有度的让人挑不出错来,随后冷静的回答着。 “这样啊,若是要为老太太冲喜,我们池家无有不应的,可是你们也知道,大姐儿因为老太太的事情病了好些日子,这样的情况去冲喜怕是不太合适,所以要不就寻个年底些的日子?到时候你们迎娶,我们出嫁,又是年关,三好齐聚,说不定老太太的病也好了,能亲自看着小孙儿娶亲,也是好事!” 池云敬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就问了一句。 “夫人此话有理,不知乔大夫人如何看?” 人家夫妇一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大夫人也不好不应,便松口了回答说道。 “行,那就定在年底左右的日子,我回去就找先生算日子,这下聘的事情也会尽早安排,池伯父,我们乔家可就等着迎大姑娘进门了呢!” 大姑娘三个字,乔大夫人咬的很重。 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这让躲在屏风后面的池归莹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乔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这样上门来作践自己?不就是个乔小将军吗?他们不想娶,自己还不想嫁呢! 她就不信了,凭借着今日这顿鞭子,大姐姐进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哼,说不定夫妇不睦,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才让人笑话。 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声略重了些。 乔二和海渝都是习过武的,自然耳力不俗,只是前厅商议事情,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偷听呢? 总不至于是那位言行出格的池家大姑娘吧。 二人对看一眼,表情有些压不住,乔大夫人既然来一趟,见不到正主自然是不愿意走的,所以得了允准,就带着乔二和海渝去往了似锦院。 他们俩一个是亲表哥,一个是订亲了的未来夫婿。 说起来,即便是进院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还有乔大夫人和郭夫人亲自带着,浩浩荡荡的便进了院门。 药汁苦涩,一连喝了小半月,池归晚嘴里早就没味道了。 她又不是真的病了,所以私底下就让拂冬给她找了些酸甜可口的樱桃煎备着,时不时拿出来回回滋味。 嘴里正吃得畅快着呢,就忽然听到外头喊了一声。 “郭夫人到,乔大夫人到,乔小将军到,海伯侯二公子到。” 池归晚一脸懵,怎么都来了? 她嘴里的樱桃煎还来不及咽下去呢,就连忙端了旁边的温水盏一口闷下,呛得她脸红脖子粗的正咳嗽呢,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众人看见,就以为她真是病得厉害。 一时间,乔家人和二公子海渝都有些面色复杂。 “怎么回事?池大姑娘一直不见好吗?” 乔大夫人上前关心了一句,她在席面上见过几回池归晚,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朝气蓬勃,不可一世的骄傲样子,就活脱脱的跟只红腹锦鸡似的,得意满满。 还从未见过她这副孱弱多病的模样呢,一想到是因为她们乔家,顿时对这位未来弟妹生了些心疼,随后就转头呵斥了乔二一声。 “还不过来?向池大姑娘赔罪!” 第13章 占便宜的来了 乔二不情不愿的上了前,双手抱拳就对着池归晚恭敬的行了一礼,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却并非被迫。 “池姑娘对我祖母的心意,若愚感激不尽,此前退亲一举确实是我胡闹了,还请池姑娘莫要记挂在心里,两家姻缘早就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还请池姑娘放心。” 他的话刚说完,海渝也上前。 自从三年前她坏了大哥的前程后,海渝就没有再见过这位表妹了,如今看来,她整个人都失去了从前的那种得意,变得沉闷不少,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经历过失去,才会明白来之不易。 “父亲让我告诉表妹一声,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等你病好了,就去侯府坐坐,母亲准备了些东西给你添妆。” 舅舅,舅母…… 池归晚此刻觉得万分羞愧,她阿娘去的早,所以舅舅舅母总是多牵挂她,三不五时的就要接她去侯府小住,怕的就是自己没了娘,在家里受欺负。 可她呢,是怎么回报这些对她真心的人呢? 不但不听规劝,还总是惹事生非,竟然为了旁人的几句撺掇就毁了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当真不是个人! 眼泪流的真心,哭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郭夫人冷眼旁观着,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岔了,不但没能退了这门亲,竟然还让大姐儿和海伯侯府又建立了联系。 折腾几年的成果,顷刻间就没了,她如何能不气? 可她看了看这屋子,这些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所以她觉得此番事情大约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否则若这大姐儿真是如此有心机之人,她怎么可能拿捏十几年呢。 于是就淡了心思,面上又挂着慈母表情。 乔家的到来,解了池归晚目前之困,她也因此“逐渐”的好了起来,整个五月都在养病中度过,倒是躲了场热。 这天午后,池归晚刚刚睡醒,正在更换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何小姐到了。” 听到何令颐过来,池归晚脸上就添了些光彩照人。 “快请。” 如今她对于何令颐可谓是心悦诚服的厉害,活了这么多年,打过唯一一次的翻身仗就是在她的指导下,池归晚如何能不佩服。 何令颐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母亲洋溢的笑脸,心里也跟着高兴。 养病的日子,补品也没少往她屋子里送,因此母亲原本还有些孱弱的脸色此刻早已大好,白里透红,光泽满满的如刚剥壳的鸡蛋,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欢喜。 从前她有三分圆润,这些日子病着,倒是瘦了些。 衣裳显得宽了点,不过料子却是极好的,见她进来,母亲连忙拉着手就说道。 “你来的凑巧,我让绣娘过来裁夏衣,给你也做几身吧,你自来了我们家,还没添过新衣裳呢吧。” 何家不穷,但也没有富的流油。 所以一应时节的衣裳是不缺,但也不至于如母亲这般豪横,每年都要更换,因此何令颐笑笑,倒是来者不拒。 “那我就不客气,先谢过池大姐姐了。” “几身衣裳罢了,你若是与我客气,那才是生分。” 当年海伯侯下嫁女儿,可是陪嫁了海量的嫁妆,海夫人死后,这些东西就被老海伯侯亲自上门厘算清楚全都归到了母亲的名下,才肯罢休。 因此,母亲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银钱。 便是她再投胎三辈子,也足够用了,自然出手也大方。 何令颐看着母亲娇俏的模样,不谙世事的性格就有些无奈,心里既盼着她能一辈子过得这样自由自在,又想让她多长两个心眼,起码在面对恶人的时候能应对之策。 落座片刻,茶才上来,绣娘们就到了。 这一次,母亲请的是汴州城内有名的宁安绣坊,为首的乃是她们店里首屈一指的金绣娘,她手里的针线千金难求,寻常人可请不到她来。 但这么多年,母亲可没少在她们绣坊撒钱,因此面对这样的金主,金绣娘乐得自己亲自伺候。 “金巧儿见过池大姑娘,见过何小姐。” 她年约三十,做少妇打扮,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衣裳,花色看着不怎么起眼,但配上她那一身略显丰润的身材就衬出了风韵。 何令颐对她略有些印象,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衣裳也还是这位金绣娘做的,可等大些了,便穿的是成衣,再后来,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做衣裳呢? 自然,与这位金绣娘也就再没见过。 乍然看到她,何令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金绣娘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何小姐呢,怎么她眼中会流露出故人的表情? 生意人从来都是嘴甜心热的,因此裁衣的同时不住的夸二人,一会儿是身材曼妙,一会儿是皮肤细腻,总归好话一箩筐的,也不得罪人。 “你挑着好的料子,多给我这朋友做几身,价钱不论,但一定要惊艳众人!这可是我送给她的谢礼,马虎不得,知道吗?” “大姑娘放心,别的金巧儿不敢保证,但衣裳料子交给我,您放心就是,至多一月,等到夏日赏荷的时候,必定让二位姑娘惊羡汴州城就是!” 何令颐笑笑,这位金绣娘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嘴甜。 东西还没收拾呢,就见外头又来人了。 “什么热闹啊,竟叫我赶上了?哟,这不是金绣娘吗?又来给大姐儿做衣裳了?” 说话间,郭夫人就带着池归莹来了。 身后还有个年岁不大不小的男子,看模样也知道是郭夫人的儿子,侍郎府唯一的男丁池归肇。 丹凤眼,长俊脸,整个人虽然清瘦,但是公子气质不减,跟在郭夫人身后,个子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家母亲了,但瞧着却让人不甚稀罕。 可能是因为何令颐先入为主吧,这个小舅舅,她也没曾沾过一次光,有一回她肚子饿,在家里拿了几块饼子垫肚子,他在旁边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小小年纪就这么爱吃甜,仔细以后胖得没法看!” 一句话,打击了当时年岁还小的何令颐,每每吃到饼子的时候,都会有负罪感。 第14章 不惯你的毛病 从前的她,总是在受欺负的时候不断内省,觉得自己很差劲。 可现在,重生一回她明白了,当恶意袭来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并且给出强有力的反击,叫对方知道自己可不是软柿子! 收了脸上的笑,何令颐对着郭夫人行了个礼。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寄住在侍郎府的,对于这位当家夫人,自然是要多些“尊敬”。 “郭夫人好。” “何小姐不必多礼,当这儿是自己家就是。” 她一贯是会做好人的,否则也不会让何令颐在侍郎府里住那么久,无非就是要借这机会与南州大儒拉近些关系罢了。 何老先生早就不收弟子了,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听说是王族中人。 所以,她们区区侍郎府如何能放的在眼里? 可为着儿子的前程,她必须想法子,若是有了这照顾的情谊,日后便是开口,也好多点底气。 于是看向何令颐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可惜,旁边的池归莹却对她多有防备,同样明媚的脸上却泛着些忌惮的神色,即便是容貌姣好,此刻看上去也显得局促不少。 金绣娘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于是对着突然到来的三人行礼问安。 池归莹旁的本事未体现,但这凑热闹又惯爱装无知的样子,倒是信手拈来,拿起金绣娘送来的布料就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 “大姐姐做衣裳呢,真好,日前母亲也说要给我们姐弟三人做几身,可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正好,金绣娘也在,就劳烦你给我和阿弟量量身子,也做上几身吧,阿弟又长高了不少,料子别不舍得用,要轻薄又透气的,男孩子骑马射箭的总是汗淋淋,捂出病来可不好。” 动作之行云流水,吩咐之镇定自若,真是叫人看了不得不佩服。 这种事情,从前她们母子三人可没少干。 绣娘入乐升院,自然是走公中账目付钱,可若是入的似锦院,那走的就是池归晚的私账,这么多年了,每每一到要做衣裳的时候,这些人就赶都赶不走。 以往池归晚还觉得不就是几套衣裳吗,直接给弟弟妹妹做了就是。 可现在,她才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看了一眼金绣娘准备量衣的动作就带着几分凉薄的说道。 “不巧,这回的衣裳不能给二妹妹和阿弟做了。” “什么意思?” 池归莹满脸疑惑,她还等着新的夏衣去参加聚会呢,这宁安绣坊的衣裳一件也是百余两银子才能做得出来,这些年要不是占了大姐姐的便宜,她们可做不起。 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结果就听池归晚淡定的解释说道。 “舅母来了消息,说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我了,所以让我过去走动走动,怕我病着这些日子衣裳瘦得不好穿,所以特意让金绣娘登门来给我裁衣的,因此走的是海伯侯府的账,要是给你们也做,只怕不太合适,毕竟上千两的银子就这么说撒就撒了,便是血亲,也得有个说法。” 一句话,给池归莹堵得脸色发烫。 “大姐姐,你做那么多,穿得过来吗?” “多与少,那都是舅母的心意,我作为晚辈可回绝不了,再说了我能得这些衣裳也是病了许久的缘故,二妹妹不是在大相国寺摔了吗?要不,去信问问你青州的舅舅,也出钱给你做两身?我想郭舅父不会吝啬这点银钱的。” 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别说是何令颐了,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都有一种胸口郁气一吐为快的舒坦。 她们看了这么多年,嘴皮子都劝疼了也没什么效果。 到底是奴婢,她们可越不过二姑娘和三公子去,结果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姑娘立起来了,她们做丫鬟也有了扬眉吐气的快乐! “你!大姐姐说话还真是变了呢,舅父远在青州,这信送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大姐姐就忍心让我没有夏衣穿吗?别的不提,阿弟在外行走,不也是我们侍郎府的脸面吗?若是让他穿了不合身的衣裳,别人笑话我们侍郎府怎么办?” 池归莹说的铮铮有词,不知情的还以为池归晚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心狠呢? 结果她却双手一摊,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 “母亲,家中没钱了吗?连给二妹妹和阿弟做衣裳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我今年做衣裳的银钱省出来给她们用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这家的长女,出些力气也应当。” 诚恳的态度,真心的语气,便是池云敬来了,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更何况还当着金绣娘的面呢,郭夫人也被她问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讪笑两声就说道。 “大姐儿说的什么话呢,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做衣裳的钱?” “有就好,吓着我了呢,我还怕是不是我年底要成亲的事情让家里压力太大,父亲总说我儿时丧母可怜,非要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才算对得住我,我听了都感激的不行,还得是母亲持家有方,所以我们这些年才能过得舒服自在。” 恭维的话才刚落下,池归晚就对着金绣娘吩咐说道。 “这些衣裳的钱,你到时候去海伯侯府拿,舅母吩咐过的,嬷嬷们不会为难你,另外二妹妹和阿弟也确实该做点衣裳,你看着用料子吧,不拘什么价钱,到时候去乐升院找母亲拿,都是为了侍郎府的脸面,母亲也不会为难你的!” 三言两语,就给池归莹的算计堵死了路。 池归肇见自己占不得便宜,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何令颐在旁边看了直摇头,蹙着眉就说道。 “祖父曾说过,长者问,对勿欺,长者令,行勿迟,长者赐,不敢辞,池家弟弟就这么走了,未免对郭夫人太不敬重了,怎么说您也是他母亲,走之前该行礼告退的。” 她出身自南州大儒之家,当然一言一行都有理有据。 郭夫人生怕儿子因为此事落了不好的名声,连忙解释说道。 “这孩子小,性子也内向些,所以平日里规矩学得也不太好,让何小姐见笑了,我这就让他去好好罚站,二姐儿走吧,你做姐姐的平日里也该多督促弟弟才是!” 说着话,母女二人就快速的逃离了现场。 等她们走后,池归晚才长舒一口气,颇有些解气的讲了一句,“这冤大头我算是做够了,以后爱谁谁!” 第15章 清算嫁妆 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破冰了。 金绣娘能做这么多年权贵人家的生意,除了手艺好,当然还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这么一场戏看下来,她还是一脸的平静,继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大姑娘,衣裳量好了,奴家就先回去做了,等衣裳量好是送海伯侯府还是送这边呢?” “往这里送就是,刚刚的话,不过是刺她们罢了,让你看笑话了,纤春,拿银票来。” “是,姑娘。” 很快,丫鬟纤春就拿来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金绣娘,她高高兴兴的接过去,笑着就回了一句。 “大姑娘放心,多一个字奴家都不会提起。” “拂冬,送金绣娘出去。” “是,姑娘。” 一场换衣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何令颐对于母亲能够想得明白,自己给自己做主这件事深感高兴。 她能住在侍郎府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所以能提醒一回算一回吧。 “郭夫人她们总是这样来占便宜吗?” “次数不少,有时候是衣裳,有时候是旁的,我家姑娘从前与她们好,什么都肯给,夫人留下的嫁妆,起码送出去二三成了。” 丫鬟纤春唉声叹气的说道。 老海伯侯死之前为外孙女保住了这些东西,郭夫人自觉没有理由拿走便换了招数,对池归晚表现的一副掏心掏肺的好,自然,要什么东西,她就会双手奉上。 碰的一声,池归晚一拳头砸在桌上,震的茶水都泼出来了,可见愤怒。 “纤春,去把阿娘的嫁妆单子拿来,这些日子我要好好的算一算,看看送出去了那么多东西,我最后得了个什么好!” “姑娘确定吗?夫人的嫁妆一直都锁在库房里没动过呢,若是要开了清理,只怕得找个好理由!” 纤春劝了一句,随后就把目光投向了何令颐。 在她看来,自己说一百句还顶不上何小姐的一句,因此盼着她开口呢。 何令颐也觉得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一来,海夫人留下的嫁妆丰厚,人人都清楚,可具体怎么丰厚尚无定论,要是让郭夫人探听明白,少不得又要作妖蛾子。 二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时候离渣爹登门拜访可不远呢,母亲亲事既然没有退,这火坑怎么的也要推池归莹进去,要是泄露了嫁妆单子,让渣爹又生念头,岂不麻烦? 于是就开口劝了一句。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池大姐姐且宽宽心,先拿单子过来对一对吧,也好知己知彼,看看到底哪些东西不在了,罗列出个四五六来,日后也好在池侍郎面前有理有据!” 这话说到池归晚主仆心里了,于是很快就拿出了库房单子。 海伯侯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出嫁的时候备下不少重礼,可这十几年过去了,库房里的东西被诓的诓,骗的骗,珍品少了一大半。 单子上面的东西总共分三类,书画字帖,金玉石器,布料首饰。 三人算的算,理的理,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是罗列清楚了。 “郭夫人和池二姐姐,多爱占布料首饰的便宜,如今看下来,已经有四成的珍品去了她们房里,书画字帖被池侍郎也要走了两成,金玉石器稍好些,仅一成,不过池大姐姐,纤春姑娘的话没说错,你的嫁妆已经没了两三成了,且珍品占大多数!” 何令颐的话,让池归晚既气愤又难过。 这些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她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水滴石穿,现在看也是惊人的数目啊。 “好啊,人家是散尽千金得知己,我倒好,散尽万金连个声都不会响!” 说着说着,池归晚眼眶就有些红了。 但她不肯示弱,哪怕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用衣袖随意擦擦,而后就吩咐说道。 “纤春,下回无论是谁来,以什么借口,统统不许再从库房里搬东西出去!”眼神扫过何令颐,复又补充了一句,“令颐妹妹除外!” 听到这话,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亲啊母亲,你就是太过相信别人了,若自己也是图谋不轨的人,那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得给母亲找个长久的靠山才好,于是便想起了她的母家海伯侯府。 “池大姐姐,机会难得,你该去海伯侯府走动走动了,不管怎么说,这一回若没有她们出手相助,这风波还未必能快速了结的。” 提到这个,池归晚的小脸上露出些无奈和悔恨。 “我也知道自己该去请罪的,可总觉得说几句对不起没用,大表哥的前程终究是我害的,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赔罪才能让他恢复往日容光焕发的样子,不再被人指指点点。” 何令颐觉得奇怪。 海伯侯府和母亲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人人都知道她得罪了舅舅家,可没多少人知晓原因究竟为何。 “到底是什么缘由?能毁了一个男子的前程啊?” 池归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旁边的丫鬟纤春开了口,替自家姑娘解围。 “何小姐与我们姑娘交好,奴婢也就不怕自揭其短了,大公子少年英雄,从小就是海伯侯府重点培养之人,因此文韬武略,样样都好,所以想要与之结交亲事的汴州人家也不少,侯夫人为了儿子也为了侯府日后的前程,一直谨慎此事,迟迟未定。三年前,一次赏春宴上,不知道是谁灌了大公子烈酒,所以醉得一塌糊涂就被下人扶去歇息了,我们姑娘正好路过就想着去看看,结果……结果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什么?他欺负奴婢了?还是哪家的小姐?” 何令颐担心的问了一句,若是这样确实对他的名声会有损伤。 “不是,是正好看到……看到大表哥和自己的贴身小厮,在……在胡闹,我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引来不少人,这事就被……被传开了。” 好男色?还是自己的贴身小厮? 何令颐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海伯侯府世代英武,人人也都习惯了他们的子孙清风朗月,怎么会? “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他们会不会是被人下药了?” 池归晚被何令颐的追问弄得心神不宁,脸上充满愧疚的就说道。 “我当时小,看到这场面吓得半死,引来了人不说,我怕惹火烧身,还故意撇了大表哥而去,随后舅母着急忙慌的来找我作证,我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在几位老夫人面前就开口说大表哥私德败坏,不为国容,所以……” 第16章 血包觉醒,不能够! “所以你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事虽然压了下来,但熟悉的人家再也不肯把姑娘嫁过去,海伯侯大公子的名声俱毁。” “嗯。” 池归晚说着说着就落了泪,她现在回想一下,其实自己也没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只是当时对于自己来说两个男子裸露相对,实在是有违体面。 舅母又逼迫的厉害了,所以才那般口不择言。 “那前程呢?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看中大表哥这门亲事的还有瑾王家的长宁郡主,她原先有多喜欢大表哥,知道此事后就有多恨,所以求了瑾王告到御前,大表哥原先定好的差事就黄了,陛下叫了舅舅去,直接取缔了大表哥承爵的机会,此事后,大表哥再也没出过侯府的门了。” …… 何令颐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一夜间什么都没了,想想都觉得可怕,也难怪此事过后,海伯侯府再也不和母亲来往。 因虽然是不是母亲挑起来的,但是她的话确实给了大公子致命一刀! 有什么是比亲人捅自己还难过的呢?叹息一声,何令颐当机立断的说道。 “大错铸成,多说无益,但是诚挚的歉意虽迟该到,这也是池大姐姐赎罪的第一步,大公子的名声和前程都毁了,想要再建,恐怕留在汴州是不行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建议自然是好的,但是能不能行不清楚。 池归晚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心绪早就不复当年。 “你说的对,该是我的错就得认!我去给大表哥道歉,就是磕头赔罪也应当!” 她不是坏人,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郭夫人养废了。 但心底的良知被唤醒后,该她做的她也不会推辞,哪怕是被舅舅打,被舅母骂,被大表哥唾弃,也是她应得的。 于是想明白这一点后,她也就不坐着了,立刻让人送了帖子去海伯侯府,准备第二日就登门赔罪。 似锦院中。 池归晚努力想要挽回自己做错的一切,但乐升院中的郭夫人和池归莹却对自己的恶行并不以为然,商量着对策。 “母亲,大姐姐突然与我们翻脸,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什么意思?” “乔大夫人登门那日就说过,妖道被抓了,那种人骨头本来就不硬,只怕是早就屈打成招,乔家都能知道的事,海伯侯府恐怕也知道,即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怀疑到我们头上也理所应当。” 郭夫人听了自家女儿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事情都已经出了,再纠结也无用,眼下还得捧着大姐儿些,否则麻烦就大了。 “她与海伯侯府的恩怨,眼看着就要被解决,若是让那头的人又成了她的靠山,咱们就白算计这么多年了!” 凑到郭夫人耳旁与之密谋了小半刻,只见池归莹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算计的味道,令她整个人看着都有些面目可憎。 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吸血大姐姐上的,要是这血包不给她吸了,她又去哪儿唱戏呢? 因此,绝不允准。 “放心,母亲这就去安排,绝不让大姐儿的亲事就这么成了!” “嗯。” 翌日,一大早的池归晚就去了海伯侯府。 何令颐没有跟随,主要还是为了顾及海伯侯大公子的颜面,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只怕是会给那位大公子增加莫名的心理负担。 闺学还是照常上着,只不过有两人没来。 沈妙菱上回闹事以后就再未来过,池归晚和何令颐虽然攥着她的欠条,可这么些日子也没有动静,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躲过了一劫,更不愿招惹。 而池归晚则是病着,因此宗嬷嬷也没有强求。 闺学结束的时候,正好是申时,贵女们三三俩俩的离开后,就只余何令颐与宗嬷嬷在场。 “池大姐姐让我与嬷嬷说一声,这两日上她就能来继续进学了,此前课上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嬷嬷见谅,往后该怎么教,您教就是。” 这话一出,宗嬷嬷也有些错愕。 闺学虽是侍郎府办的,但在宗嬷嬷看来最不认真的莫过于这位池大姑娘了,她每次上课都漫不经心,有时候迫于形势才勉强认真一刻。 但十成的功夫,她也就学会了二三成。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所以听到这话,深感欣慰的回了一句。 “大姑娘能明白过来就好,女子立世本就艰难,有时候太过随性了也并非好事,日后总会有苦头吃的。” 这话,说到了何令颐心里。 是啊,宗嬷嬷的课,这些日子她上着也觉得好的很,看似只是教些插花品茶焚香调韵的闺阁雅事,但实则却把许多人生的道理都参杂在其中一并给讲了。 她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所以能学到当然用心。 “嬷嬷说的是,您一辈子的心血都凝在字里行间,我等能听到受益颇多。” “不愧是何大儒家的孙女,何小姐就是格外通透些,不过与大儒比起来,我这点见解就不够看了,何小姐别笑话才是。” 话虽然自谦,但表情却对何令颐很满意。 她在王府浮浮沉沉一辈子,该见过的都见的差不多了,本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早就该回乡下去歇息了,要不是得了池侍郎的邀约,也不会来。 不过这里面更多的还是看在过世的海夫人面子上,她若是还在世,大姑娘何须跟着自己学,海夫人的闺学便是首屈一指的厉害,有她亲自教养,这位池大姑娘也不至于养成今日的样子。 想起了面善心恶的郭夫人,便生了些不屑。 只不过提醒了几回都没见大姑娘理解,她也就不好再“挑拨离间”了,眼下很好,有何小姐这样的挚交在旁,日后即便有事,也能与之商量着来了。 不至于太吃亏。 闲谈几句,二人就也离开了荣馨阁。 走的时候,宗嬷嬷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就低声对着何令颐嘱咐了一句。 “前两日我出门去买东西,恰巧遇到了郭夫人身边的彩屏姑娘出门办事,她神色自若的走进了一家府第侧门,我好奇就看了看,竟是平阳巷吕家,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吕家五年前送了姑娘进宫,吕采女生下七公主后,就晋为了才人,只是至今再无所出,吕家还有一个弟弟,今年算算岁数,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听闻,他们家与侍郎府还有些渊源呢。” 来了! 宗嬷嬷口中的平阳巷吕家,她再清楚不过。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有仇怨,尤其是她那心狠手辣的渣爹,若非他担不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自己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好啊,总算是出现了。 这一回,她要让吕家上下的每一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波一转,她突然就笑了。 “宗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样子,池二姐姐的好姻缘要到了呢。” “谁说不是呢?能攀上宫里的才人做姑姐,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吕才人就能诞下皇子,晋位都还是小事,日后才是大福气呢。” 宗嬷嬷的话让何令颐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多谢嬷嬷。” 宗嬷嬷笑着拍了拍何令颐的手背,满意的说道,“何小姐就是聪慧。” 三言两语的,何令颐就替池归莹想好了出路。 第17章 请罪 话不必点明,何令颐也知道这是宗嬷嬷给她找法子了呢。 要促成这门亲事,从郭夫人和池归莹下手可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池云敬钉死这门亲事。 对于池云敬而言,他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仕途。 若是以皇子之师的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怕池云敬动手的速度要比她们快得多了,于是,吕家还没登门呢,何令颐就已经准备好了。 日头逐渐升腾了起来。 五末六初的天,最是热,尤其是青石板上,那更是路过都要把鞋底给烤烫,就在这样的烈日下,海伯侯府中,池归晚跪的笔直。 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可神色却坚定无比。 旁边的丫鬟纤春和拂冬看了都觉得心疼,但她们知道,若是自家姑娘此举能让海伯侯府消消气,那也不算什么。 屋子里,海伯侯和侯夫人秦氏叹息了又叹息。 他们自然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想原谅,可胸中的那口气,还有儿子的前程被毁就梗在那里,他们如何能轻易开的了口。 大表哥海津不在,只有二表哥海渝,时不时的往外面瞟。 对于这个表妹,他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从前娇气的要命,别说是擦破点皮了,就是被人轻轻一撞,她都要不依不饶的骂上许久才肯放过。 每每如此,他都气愤不已。 姑姑那样贤惠稳重的性子,怎么会生了这样的表妹呢? 现在看着她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一声不吭,这大病一场,难不成把人的性子也给病转回来了? 奇怪。 “母亲,眼看要到用饭的时辰了,还让表妹就这么跪着吗?要不,先起来吃个饭,再跪?” 秦氏横了小儿子一眼,什么狗屁主意,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就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不管怎么说,晚丫头才刚好转,再晒下去怕是病都要复发了,你去扶起来吧,我们是她的舅舅舅母没错,但我们也是你大哥的亲爹娘,所以我们原谅她没什么,只是你大哥那里,或许心病难医了。” 海伯侯深叹一声,眼眶都有些红了。 多好的儿子,就这么烂在了家里,这些年,他们就怕儿子会生了死意,所以一直派人紧紧的看守着,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越是害怕。 平静海面之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呢。 屋子里叹息声不断,廊下,大公子海津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院子正中跪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他没有亲妹妹,所以当知道姑姑生了女儿的时候,他比谁都高兴。 跟着母亲去探望的时候,见到表妹的第一面他就告诉自己,以后这就是自己要疼惜爱护的小妹妹,他长池归晚六岁,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充当了保护的角色。 表妹哭了,他打抱不平。 表妹想要,他想法子寻来。 表妹不高兴,他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好东西,逗她开心。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以为坚不可摧的兄妹情谊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场阴谋给生生扯断了。 什么好男色,什么专宠身边的小厮。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那一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有人刻意陷害罢了。 小厮付出了生命,他毁了名声,可最令人难过的是,他疼爱多年的表妹当着那么多老夫人的面公然说他私德败坏,举止不为人所容。 他轻笑一声,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但是一切似乎都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候了。 于是抬步走过去,他平静的看了一眼池归晚,随后就说道。 “起来吧,日头晒的很,你的病才刚好,别又出事了。” 这话一出口,池归晚就哭了,眼圈红红的看着海津就重重的磕头谢罪说道。 “大表哥,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那是有人故意陷害,便不是你看见,也会有别人看见的,我的名声迟早要毁的,与你无关。” “不,大表哥说这话让我更是羞愧,我,真的对不起。” 池归晚哭的伤心,海津看着她,心里虽有些许的不忍,但却说不上太多安慰的话,大约他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吧,如今还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海伯侯,秦氏还有海渝统统走了出来,大家神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秦氏,颇为担忧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就怕他会情绪崩溃。 可见他平静的好似此事并非他经历过一样,秦氏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减而是愈发浓厚,随后上前抚摸着他的胸口就说了一句。 “津儿,没事吧。” 大表哥海津摇摇头,回了一句。 “儿子没事,母亲让表妹起来吧,总这么跪着身体会垮的。” 秦氏点点头,而后赶忙让人去扶,丫鬟纤春和拂冬早就等这句话了,因此她们一开口,马上就左右搀扶着自家姑娘起身。 奈何她跪得太久,脚都不听使唤了,起身的时候比跪着还疼些,可她不敢出声,比起大表哥,她的这点痛苦实在不值得一提! “走吧,先用饭,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 海伯侯打圆场的说道,其他人也是这意思,秦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药酒给池归晚揉膝盖,夏衣单薄,青石板又硬又烫,所以衣裳掀开的时候,丫鬟们都倒抽一口冷气。 秦氏看着也心疼,让丫鬟们动手的时候轻点。 “你也是,屋子里不跪,跪外头做什么?” “舅母,这是真的肯原谅我了吗?”池归晚眼中有些不确定的期待。 “不原谅你,还替你去乔家稳住这桩姻缘做什么?不原谅你,还能让你进得了侯府的大门?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明,关键时候笨的厉害。” “我是笨,那样的情况下不迂回,还故意闹大,简直就是蠢透了。” 说着说着,池归晚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巴掌是她欠侯府和大表哥的,她们舍不得打,她自己来打! 秦氏看着她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的小脸,连忙上去拉着,随后就呵斥说道,“胡闹,姑娘家的脸也是能这样糟蹋的?快,拿冰块来,给晚姑娘敷敷。” 第18章 首战吕家母子 “来了来了,冰块来了。” 庞嬷嬷手脚麻利,赶着就送来了冰块,用帕子包了几层,才往池归晚的脸上揉去。 一下子碰到冰块,凉的池归晚向后缩。 结果却被庞嬷嬷扶住了肩膀,好脾气的解释说道。 “冰敷一下,脸才不会肿的,晚姑娘别动,老奴一会儿就弄好了。” 池归晚闻言,只能是安静的坐着,起初还有些刺疼,后面就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感觉了。 “行了,你也别再自残了,说到底还是我们侯府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才会让对方布下这样的陷阱,津儿无辜,你也是被卷进其中的,既然说开了,那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池归晚点点头,今天来能听到的舅舅舅母的话,她已经多有安慰,大表哥虽然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她相信有朝一日,会改变的。 至于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她也得想想法子替他再挣回来才是。 一家人总算是吃上了顿团圆饭,虽然安静的有些可怕,但总比没有的好。 从海伯侯府离开的时候,池归晚心情比来之时要坦然多了,结果没想到等她才刚准备入府门,就遇到了从里头出来的一众陌生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送那些陌生人出门的竟然是郭夫人,顿时警铃大作,颇有些忌惮的看了看那几个陌生的面孔。 一妇人,年纪瞧着得有四五十岁了,身上的衣裳首饰并没有特别华贵,也就是个中等人家的情况,旁边还站着个俊俏的男子,个头高挑,面容白皙,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生得实在是好。 池归晚就这么看了一眼,都觉得他在勾人。 “母亲。” “巧了不是,你们上门探望却没见到正主,要回去了,倒是在门口碰上了,吕夫人,这位就是我们家大姐儿。” 郭夫人指着池归晚就给母子介绍了起来,吕母上下打探了一眼,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于是点点头就说道。 “果然是大家闺秀,生得极好,人瞧着也爽朗。” 用你说?! 池归晚心中吐槽了一句,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示,脸色臭臭的看着母子二人,表现的很是防备。 随后吕母就指了自己身后的儿子,多有骄傲的说道。 “池家大姐儿,这就是我儿吕异,长你三岁,从小就跟着夫子进学,如今虽说才十九,但早已是秀才加身,待明年春闱啊,说不定身份就又要长一长了,宫里头他姐姐吕才人也是没事就差人来问候,可见对这弟弟有多在意。” “奇怪,吕夫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池归晚突然打断了吕母的话,她大约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如此会呛人吧,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见此郭夫人出来打圆场的就说道。 “吕家与我们池家乃是一处地方的邻里,早先就相识了,只不过这几年没多多走动,大姐儿,你该称一声吕伯母和异哥哥的。” 异哥哥? 什么狗屁称呼,若是以前,池归晚必定傻乎乎的就叫了,但现在,她突然冷了面孔就教训起来。 “母亲慎言,我可是与乔家订亲过的人,年底就要成婚了,对未来夫君都没这么亲密,叫一个外人做什么哥哥,哪门子的哥哥?我的哥哥都在海伯侯府里待着呢,这一位,还是留给二妹妹去叫吧,至于伯母不伯母的,且说吧,我今日累了,就不陪各位说话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在丫鬟纤春和拂冬的搀扶下离开了大门。 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吕家母子看了有些惊讶,怎么没听说这池大姑娘是个瘸子啊?! 顿时眼神中流出不满的就对着郭夫人问责说道。 “侍郎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们吕家,要我们上门来遭这屈辱吧,大姑娘腿瘸口硬,如何能与我儿做良配?别是找了个次的打发我们呢吧!” 郭夫人立刻哎哟起来,生怕这亲事促不成。 “吕姐姐,你这就是戳我心窝子了,大姐儿什么时候瘸了,你四处去打听打听,从来没有的事儿,我要是哄你叫我遭雷劈,至于亲事什么的刚刚也同你解释过了,那是大姐儿过世的母亲给定下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想起来这桩早年间的娃娃亲,你们既然上门了,我们当然是要应的,所以自然会劝。” “可我瞧着这位大姑娘对晚辈无意啊。” 吕异不瞎,自己这副容貌走在街上从来都是招蜂引蝶的,可刚刚二人对视的时候,他丝毫看不出来池大姑娘对他有一分的关注,虽然谈不上嫌弃,但是冷漠对待也很明显。 他是想要通过娃娃亲来与侍郎家做捆绑,但却不愿意娶这么个眼瞎心盲的夫人,岂不是恶心他的后半辈子? 故而说话的时候,也透露出几分不耐烦。 吕母自小就把一双儿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尤其是丈夫去世后,这么多年都是她内外操持着,维护家里的体面。 送女儿入宫,固然是步险棋。 但怎么的也挣了个五品才人的位分,与这位池侍郎的从四品相比,没差到哪儿去,怎么落到这位池大姑娘眼里,竟然分毫看不上! 一时间有些气恼上头,对着郭夫人就冷声说道。 “我们吕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也是清贵出身,异儿更是我家的荣耀,大姑娘如此态度,我瞧这门亲还是不高攀的好!” 不高攀的几个字咬得极重,郭夫人千寻万盼的才有了这么个机会搅黄池归晚的亲事,如何肯罢休? 当即拉着吕母的手就劝慰起来。 “吕姐姐,你我也是做过姑娘的人,在娘家万事好,自然会有些小性子的,可成了亲不就事事都以夫家为主了吗?大姐儿的性子是耿直了些,但这样的人没心眼啊,若她真的为了侄儿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海家姐姐临终前给她留了海一样的嫁妆呢,我们老爷说了,都是要随大姐儿一起出嫁的,因此,还望吕姐姐看在大姐儿没了母亲的份上,多多体恤吧。” 话说的动听,吕母不看僧面也要看钱面。 与儿子吕异对视一眼,复又傲了起来,郭夫人亲自送她们上了小轿,拐出了街口,脸色才阴沉下来。 哼,若不是要用你们来当踏脚石,也配得我这么多好脸色? 郭夫人愤愤不满,但进门的时候,脸上又换回了刚刚的那副贤惠做派。 第19章 一女许两夫 乐升院中。 池云敬有些为难上了,手里拿着双方订下娃娃亲的玉佩,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亦或者是如何拒绝? 镇国将军府乔家和平阳巷吕家,是个傻子都会选前者的。 他对于吕家都快忘记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开口就要与他们家大姐儿结亲,一时间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郭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夫君沉思着,便觉得是时候添油加醋了,立刻上前叹息一声就说道。 “老爷,我劝也劝了,可吕家一口咬定他们订亲在前,海姐姐临终说的乔家亲事在后,所以不肯退让,还说若是要去官府打官司,他们也奉陪到底,还骂我们一女许两夫,做人不地道呢!这可怎么办啊?” “哼,这吕家当初早早的就搬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们还留着这玩意儿,说实在的,我都记不起有没有这回事了,等我去问过母亲再言其她。” “行,老爷说的是,断不能让人拿捏了我们才对!” 郭夫人在这件事上可没撒谎,吕家和池家的长辈们确实订过娃娃亲,可那时候别说是吕异和池归晚了,就是池云敬的年纪都还小小的呢。 两家都是儿子,自然不会成就良缘。 可现在不同,既然孙辈里有儿有女,那他们就该履行当日之诺言,吕家自知目前的身份不够,但为了宫里才人的前程,就是厚着脸皮也得让这门亲事促成! 这才让郭夫人有了可趁之机,特意引了麻烦入门。 华芳斋。 是池家老太太所居的小院,位于西北方,池云敬这个儿子对妻妾儿女都普普通通,但对母亲还是多有孝敬的,因此这院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很典雅大方。 靠东北角的位置,特意为池老太太修建一座小佛堂。 池老太太没事就在这里诵佛念经的,十分虔诚。 池云敬和郭夫人到的时候,见正堂无人,便知道母亲大约是又在小佛堂那边了,于是走了过去,还未抵达呢,就听到里头传出来阵阵笑意。 “难得见母亲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说给儿子听听吧。” 池云敬的话让池老太太面上一喜,转而就看了过来,瞧见他们夫妇,立刻招手就对着说道。 “快来看,这是乔家托大姐儿送来的千手观音佛像,天呐,我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质地,莹润光洁,慈眉善目,最要紧的是,听说这尊菩萨在南海的普光寺里头已经开过光了,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殊荣啊,乔家有心了。” 老太太一辈子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些,因此这礼甭管是谁送的,都算是送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因此,她对大姐儿即将要嫁的这户人家,可谓是满意的不得了。 见此,郭夫人心中咯噔一声。 她当然知道乔家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盼着自家姑娘嫁进去,可若是老太太先入为主的认下了这是大姐儿的亲事,那倒是有些不好办! 于是,上前就又捧又夸的说道。 “要我说啊,母亲常年修行,身上都沾了不少菩萨的光,您看,这尊菩萨做的确实好,眉眼间与母亲还有些相似呢。” 被她这么一赞,池老太太当即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看着看着,还真就有几分相似了,眼神中多了些兴奋,可嘴上还是谦卑的说道。 “哪儿的话,我一个凡间老婆子,哪里能与菩萨相提并论?” 甜乎话说完了,池老太太就让身边的老仆十姑把这尊观音像给尊供起来,而后问了一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夫妇今日来,是有话要说吧。” “母亲洞察世事,确实,儿子有一为难之事,还望母亲给拿个主意。” 说完,池云敬就把今日吕家登门所求之事给讲了一遍,池老太太静静地听着,等池云敬话落后才开口说道。 “这桩亲,原就是你祖父和吕家祖父口头订下的,那时候你和吕家小子都还年幼,总想着若我得个姑娘,或者他家得个姑娘,也就能两相情好了,不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拿着玉佩上门,倒是为难了吕家还能想得起来了。” “说的是呢,儿子也非冷血之人,倘若大姐儿的亲事没定,自然是该履行的,可前段日子才出了乔家老太太病重的事情,乔大夫人特意登门笃定的许诺过,这成婚的日子都定好了,现在反悔,岂不是要得罪乔家吗?” 池云敬面上难看,为了吕家得罪乔家,他不是白给人把柄捏吗? 因此,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 池老太太宽慰的拍拍他的手背就说了一句。 “既然都是订亲,自然分个先来后到,吕家与我们结亲在前不错,可是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消息,况且都过了三四辈人还来提,瞧也知道不是什么诚心要履约的,乔家不能得罪,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要不,就让二姐儿嫁吧,反正她也快及笄了,现在把亲事敲定,及笄后就立刻操办起来,明年夏秋差不多也就出嫁了,不算匆忙。” 池老太太的话,让池云敬有了出口。 如此外人可就说不得什么了,谁让你吕家来晚了,总不能让我家姑娘守着不嫁人吧,你来晚了,但既然有婚约,那我就让二姑娘嫁,名声一样能保下来。 他通身欢快了许多,越想越觉得母亲这主意不错,反倒是一旁的郭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着急的就立刻表示道。 “不不不,这怎么能成?二姐儿怎么能嫁吕家呢?” 她表现的过于激动了些,以至于池家母子都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的娘家不过是青州司马,虽然也是官户,但与海夫人可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只不过是因为娶继室,所以池家才不计较。 现在突然反抗起来,自然母子都不满,池老太太心中略有不屑的就说了一句。 “怎么?大姐儿嫁得,二姐儿就嫁不得了?吕家也不是什么破落门户,不还有个姐姐送进宫里了吗?若是二姐儿会经营,日后帮着夫家让姑姐在宫里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做个国舅夫人呢,这样不也是门好前程吗?” 第20章 池老太太的仗义直言 国舅夫人? 这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哪里有直接嫁进乔家舒服! 可这样的话,郭夫人不敢乱开口,怕被婆婆察觉了自己的私心,于是转而委屈的说道。 “母亲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可二姐儿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情,我怕她嫁过去了也难为吕家做什么,不如大姐儿背景厚,海伯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不顾,有他们在,只怕宫里的吕才人升迁才快呢,吕家想必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死咬着不肯放,非要与大姐儿结亲的。” “什么时候我们池家的姑娘轮得到他们吕家来挑挑选选了,能应下这门亲,都算是我们厚道待人,难不成侍郎府还要被一个区区无官无爵的人家给拿捏死了吗?云敬。” 池老太太的话没有回答郭夫人,而是给自家儿子施压。 是啊,池云敬很多事都为着前程计,当然有些瞻前顾后的,可被母亲这么点了一句后,他就豁然开朗了。 “更何况,海伯侯府若是知道你要把大姐儿许给吕家,他们会不闹?儿啊,你可别做蠢事,为了一个吕家得罪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要知道,他们俩家在汴州的势力,可比什么吕家大多了。”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 郭夫人听得心焦,她本来还想用吕家钉死了大姐儿的亲事呢,没想到竟然会被这老婆子给扭转乾坤。 几句话的事情,这烫手山芋就丢到二姐儿头上了。 她当然不肯让女儿下嫁,可现在却寻不到什么好由头拒绝,只能是默默的等回去再想法子。 池老太太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多有不屑。 小门户家的女儿,眼界就是窄,什么都想要自家儿女得最好的,可却忘记了,家族好,里头的人才会好这个最浅薄的道理。 “突然想吃梅花饼了,郭氏,你差人去给我买点吧,另外我这院里还有些杂事没处理好,你去看看吧,我同云敬说会话。” 郭夫人当然听得出来婆婆这是要支开她了,只能遵命。 待她离开后,池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有些不满的分析说道。 “短视之妇,就想着招惹是非,满足一己私欲,若非她暗中搜罗来这吕家,也不至于让你为难了。” 池云敬略感吃惊,“怎么会?” “说来也巧,那日宗嬷嬷要出门采买,刚好与十姑一道,结果就见着郭氏身边的彩屏进了吕家的侧门,其实吕家也未必想得起来这桩亲事,否则同样都在汴州城住着,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的时候,这不就是有人刻意所为吗?” 听到母亲的话,池云敬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对于郭氏这个夫人,没多少感情,无非就是图她温顺乖巧,能理后宅琐碎事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能耐,平日里倒是小瞧了她! “那大姐儿去填吕家这坑,为的就是给她的二姐儿铺路罢了,乔家这么好的姻缘,人人都眼红着呢,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咱们一府的人都置于二姐儿身后,她若是顶替大姐儿嫁进了乔家,儿啊,你信不信,即刻你就能收到各方的弹劾,说你罔顾发妻遗训,坑害原配子女,到时候,前程怎么办?侍郎府又该怎么办?” 池老太太分析利弊,一下子就让池云敬的脑袋上多了些虚汗。 “无知妇人,待儿子这就去收拾她!” 池云敬气的差点要掀桌子了,倒也不是为了池归晚,为了早亡的发妻,而是这样的把柄要是被人用来对付他,那他还怎么平步青云? “行了,与她一介后宅妇人多说无益,既然吕家找上门来了,那此事就得妥善处置,她招来的祸端,就让她自己的二姐儿去填吧,另外,肇儿可是我们池家唯一的儿子,你得自己看顾好了,要是被他母亲给带歪,那眼前的这些富贵便会做云烟了,明白吗?” “儿子明白。” 池老太太点点头,而后跟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吕家这门亲,眼前虽算不得好,但日后的前程确实不太好说,吕才人既然能生下七公主那说明身子没问题,也就是这几年的恩宠少,所以不得用了,倘若是真的找准机会一举得男,儿啊,这可就是咱们池家翻身的天赐良缘了,到时候以你之位,做皇子的教习师傅不在话下,等待日后飞黄腾达,还愁朝中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吕才人不成了,咱们家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多补贴二姐儿点嫁妆就是了。” 池云敬醍醐灌顶,他在朝堂永远都是兢兢业业的想要往上走。 可总苦于没什么机会,眼下母亲分析的有道理,左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但是能换来偌大的前程,他自然乐意。 起身,对着池老太太就恭敬的行礼说道。 “母亲良言,儿子谨记,这就去安排,乔家吕家都是好人家,我池家二女,若嫁过去了也都能过上好日子就是!” 母子俩说的高兴,而外头还在被杂事烦扰的郭夫人则心不在焉的处理着老太太口中的琐碎事,面上满是担忧。 吕家比起寻常人家来说自然是不错的,可问题配不上她们侍郎府啊,她的二姐儿打小就是用心培养长大的,便是王府的侧妃都做的,干嘛要去这样的小门户里头过苦日子。 她不愿,二姐儿也不会愿! 因此心中快速的想着应对之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几分。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母亲的膝盖也是说不上来的心疼,可她知道这是母亲做错事后该承受的,所以一边帮忙擦药,一边说着今日府里发生的一切。 “得亏有宗嬷嬷提点,我才想到了用老太太来给池侍郎提醒的法子,那千手观音像也是我让人从库房拿出来的,池大姐姐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 “说什么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祖母一定会说服父亲,让二妹妹去嫁吕家?” 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位池家老太太藏得深着呢,看似潜心礼佛,实则贪念不足,送千手观音像的时候,她还特意提点了一句。 “乔家既然认准了大姐姐做儿媳,少不得以后还有各种好东西要送来呢,倘若是得罪了,或者是换人了,只怕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一句话,拿捏住了池老太太,何愁她不开口呢? 哼,人性啊,就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第2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话,何令颐不想说给母亲听。 省得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补充道。 “宗嬷嬷可是王府出来的人物,她的话,池侍郎都要信三分,更何况是后宅妇人们了,所以估摸着池老太太就是明白这点,才会替大姐姐开口的吧,不过眼下还未确定,诸事仍有可能变化,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郭夫人和池归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池归晚点点头,一想到今日在门口遇见的那吕异就有些浑身生冷的厌恶,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人极坏! 这样的念头浮现心中,池归晚都有些波澜不惊了。 看着帮她认真上药的何令颐,不知怎么的,莫名加了些对亲人才有的喜欢和宠溺。 大约是冥冥中老天爷在庇佑她,所以才会送来何令颐这样的好人,替她解围。 越是这般想,她对何令颐就越是青睐有加。 吕家登门后,对于似锦院的人没什么影响。 该养病的养病,该去闺学的去闺学,反而是乐升院中,二姑娘池归莹砸了又砸,说什么都不肯嫁去吕家,闹得侍郎府内鸡犬不宁。 这一天,恰巧池云敬休沐在家,以死相逼的戏码又上演了。 “我不嫁,我不嫁,父亲若是要逼我,那我就去死!” 说着,池归莹手里就攥了条白绫,四处看着房梁,作势就要吊死给大家看,池云敬冷眼旁观着,他才不信呢。 而郭夫人则哭得眼睛都肿了,恨不能自己去替二姐儿受这委屈,一边劝还一边哭喊着说道。 “老爷,您就看在妾身嫁进门十几年都没犯过什么错的份上,帮帮二姐儿吧,吕家的亲事本就是定的大姐儿,怎么拿我的二姐儿去填呢?凭什么啊?” “就是,父亲不疼女儿,还不如让女儿去死呢!” 母女俩在乐升院里演了好一出的大戏,连带着池归肇也来了,他听从母亲的话,就一直都在旁边跪着,时不时补充两句,二姐儿无辜,不该用来替家里填坑。 鸡飞狗跳之下,池云敬还是头一回认真的看这母子三人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都有如此好的演技,真要死,直接吊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来他面前闹什么? 还有这个儿子也一样,平素看着不怎么吭声,他还想这孩子虽内敛但稳重,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依照他这样的品行,还真是别想撑起家门了。 于是静静的喝着茶,就任由她们母女随便闹。 近一个时辰,池云敬都没吭声,母女俩心中越来越慌,若是连上吊自杀都威胁不了,她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了。 谁知道,她们这一停,另一边池云敬就平静地问了一句。 “闹够了?” “父亲,你好狠的心啊,女儿的死活你竟都不顾了吗?”池归莹控诉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端的是楚楚可怜。 若是往日,或许池云敬就随她了,可现在不同。 事关他自己的前程和侍郎府未来的打算,他不会松口就是! 一双眼睛如同寒冰般的直视着母女二人,片刻后又看向了旁边的池归肇,他跪的膝盖疼,可是没有父母的发话也不好起来,此刻被父亲厉眼一扫,吓得抖了抖,立刻俯下身子不敢再多言。 “我还真是没想到,家门里还有这样的热闹瞧呢,二姐儿,你不是问为父做什么不管你的死活吗?可这条路,不是你母亲给你选的吗?” 一句话,让郭夫人脸色大惊。 怎么会?难不成是夫君发现了什么? 池归莹也害怕了,缩在母亲的怀里就嘤嘤嘤的哭泣着,但全然没有刚刚那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了。 “若不是你母亲找来了吕家,你本可以等及笄礼后再仔细挑选夫家的,以侍郎府如今的能力,虽说不一定能让你高嫁到何等地步,但选个平户人家轻而易举,偏你母亲就盯着大姐儿的亲事不放,所以才故意找来吕家恶心我们,既如此,那就让她也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楚吧。” 听到这里,郭夫人慌了。 “老爷是听了哪门子的胡话,妾身没有啊!若我有这样的心计,我当初直接对大姐儿下手不是更快吗?何苦哀哉要等到现在呢?冤枉,实在是冤枉!” 池云敬冷笑一声,随后就把她什么时候派人去与吕家接触的日子说的一清二楚。 郭夫人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谋如此紧密的一局,竟然被发现了,她这里都还没想道应对之策呢,就见池云敬拍拍手,而后一身是伤的彩屏被拖进来了,想也知道,必定已经屈打成招。 郭夫人神色凄凄,口中有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狡辩了。 “过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宅和气罢了,但如今算计到我头上,不顾大姐儿日后的前程就罢了,连带着我的仕途也要被你的私欲给葬送,郭氏,你也把我们池家想得太愚笨了些,会任由你个妇人随意拿捏?” “因此,今日二姐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若是开开心心的备嫁,看在她也是受了连累的份上,我可以同意把城郊那片庄子给她做嫁妆陪去吕家就是,但若是非要折腾,那想死便死吧,死了我也把你的牌位送到吕家去,全了这门几十年的约定!” 池云敬厉眼看过池归莹,早就识破了她不敢死的事情,因此话说的格外重,令池归莹一时间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你,一点琐碎事都能听之任之,可想平日里耳根子有多软,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外院去住,等为父联系好书院,就去读书吧,多与外头人接触接触,才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井底之蛙的货色!滚出去,别让我多废话!” 几句话,喷的池归肇面红耳赤,连忙起身,就跑了。 郭夫人看着儿子这般不中用,心里也觉得大势已去,只能默默的流泪。 池云敬看见了,可他对于家眷的眼泪从不在乎,当年海氏死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少了一大助力,更何况是郭氏的眼泪了呢。 随后就对郭夫人开口言道。 “无知妇人,害我儿女,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在后宅待着,给二姐儿准备嫁妆吧,至于家中事我另有安排,对了,前两日上司送了两个美婢,我原是不想收的,今日看来你这好日子过多了,非得要搅一搅,那就让你吃些苦头吧,待会儿就让她们俩来给你敬茶,这两房姨娘,我做主收下了!” 第22章 二姑娘就二姑娘吧,嫁! 三重打击,郭夫人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夫君绝情而去的身影,这一次,她和池归莹都知道回天乏术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痛哭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干脆死了算了。 可风光了这么多年,二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妥协? 眼泪擦去后,郭夫人就目光坚定的对着自家姑娘保证说道,“二姐儿放心,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我们还有机会,亲事定下就定下,我就不信了,还真能让大姐儿得逞嫁过去!” “可是母亲,你还有什么法子呢?” “眼下自然是不好再闹,且安静些日子,反正她的亲事还有大半年,真要挑毛病找机会,不愁下不了手!” 郭夫人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也在默默的给自己些心理暗示。 其实郭夫人也未必有什么主意了,只不过这种时候自乱阵脚会非常麻烦,所以还是稳住的好! “母亲,女儿可就靠你了!” 池归莹哭得情难自抑,郭夫人也觉得四面楚歌,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彩屏,只能安排说道。 “先送去庄子上养病吧,这些日子莫在老爷跟前晃悠,小心性命难保!” 她在侍郎府掌家多年,心腹也还是有些的,刚刚拖彩屏进来的奴仆们听完后就点点头,带着半死不活的彩屏先离开了。 闹剧歇了下来,乐升院倒是安静了。 可新来的两房姨娘却不是安分守纪的主,一个姓赵,一个姓白,二人皆是美艳之人,且又是常年养在府里的家妓出身,对于勾引爷们儿自然有的是手段。 所以才入府不过几日,就深得池云敬的喜爱。 一下朝就往二人所在的玲珑院去不说,还从公中给她们二人添了不少份例,一时间侍郎府内的下人不有不敬这两位新姨娘的。 哪怕是郭夫人的心腹们,也要避其锋芒不敢正面相对。 有了玲珑院的牵制,郭夫人确实没多少心思算计池归晚了,而这些日子,也是池归晚在府中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池归晚闲暇之余,觉得她的这位父亲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年纪也不小了,还想着这些风流韵事! 可她身为女儿,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丫鬟纤春从库房挑了两匹颜色俏丽的布送了过去,以贺新姨娘入府之礼。 “秀芝姐姐说,乐升院最近可热闹了,两位姨娘敬茶的时候,对郭夫人略有挑衅,她倒是忍下来了,反而是二姑娘闹起来,老爷听说后,直接就把二姑娘给禁足了,连着几天都歇在两个姨娘处,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气郭夫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丫鬟拂冬眉眼上蹿下跳的厉害,绘声绘色的恨不能把场面给演出来才好。 逗的池归晚,何令颐还有一旁伺候着的纤春都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她还解气的补充道。 “也该让二姑娘尝尝这滋味了,省得从小到大,她和郭夫人撺掇着老爷,没少关我们姑娘的禁足,动不动就是我们姑娘的错,哼!” 拂冬的脾气直爽,很多话当着何令颐就说出来了,倒是不将她当外人看,而纤春要比她稳重的多,连忙上了茶点就打圆场的说道。 “这妮子平日里嘴散惯了,还请何小姐莫要怪罪,回头我好好说她就是!” “拂冬姑娘快人快语,是难得的真性情,不妨事。” 何令颐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就提醒说道。 “此事虽说池侍郎已做出决定,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与郭夫人院子里的人,无论送什么来都得注意。” 池归晚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她当然不蠢。 “放心吧,便是我不仔细,纤春也会多注意的。” “何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看顾好姑娘。” 与主仆相视一笑,多年的陪伴让她们的感情比姐妹还要深厚些,互相信任也是应该的。 又回到茶饮之中,说些闲话家常。 似锦院内难得清闲,可风雨总是要来的,她们也不过得片刻安宁罢了。 两日后,吕家登门。 得知亲事从大姑娘换成二姑娘后,吕母和吕异都有些错愕,虽说都是池家的姑娘,但是这舅父家的助力还是区别甚大的。 一个是海伯侯府,一个是青州司马府,想也知道该选什么,更何况还有海量的嫁妆作陪,因此吕母很是不满。 “侍郎可真是会安排,拿鱼目换明珠,是当我们吕家没人好欺负吗?” 池云敬为官多年,什么场合没见过。 因此听着吕母的话并不在乎,只是平静的喝了一口茶随后就说道。 “同样都是我的嫡女,何来鱼目明珠之说?吕夫人上门说旧时姻亲的时候,池某确实不记得了,等问过了家中母亲才知道,此桩亲事定下的乃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吕兄故去,按理说这亲事早就该作废了,但既然吕夫人找上门来,那我等还是愿意为旧时话负责的,只是大姐儿定亲在前,实难再许,家里的二姐儿尚未及笄,因此可嫁吕家,但若是吕夫人瞧不上,那池某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就报官吧,看看官府怎么判,池某听之任之就是。” 池云敬坦然自若的样子,让吕母和吕异顿时有些尴尬了。 确实,这门亲定的时候可没说过无限往下续,找上门来都是移花接木的说辞罢了,当时郭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说一定可以让他们娶进大姑娘,所以才来的。 结果现在,娶二姑娘,那这位郭夫人又是何打算呢? “郭夫人呢?怎么不见来?” “夫人病了,在院子里歇息,儿女亲事,池某还是能做主的,吕夫人放心就是。” 一句话说的坚定又绝情,饶是吕母想搭话也搭不上了。 “此事唐突,池某给你们几日时间思考吧,若是愿意定下,那便是家中的二姐儿,若不愿,那就官府见。” 吕异与母亲对视一眼,都在思考娶二姑娘的可行性。 虽说母族是弱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侍郎府的小姐,也不算委屈了他,况且,姻亲姻亲,既然成了一家人,自然是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到时候,海伯侯府也好,镇国将军府也好,都能帮的上忙,如此一来宫里姐姐的情况也能过得舒坦些,因此吕母和吕异都露出了愿意结交的表情,因此便点头应下了。 “官府什么的就不去见了,日后都是一家人,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好,二姑娘就二姑娘吧,此事池侍郎能做主定下就好,这是我儿的八字,今日来,我们要带走二姑娘的八字,等算好了日子,自会上门!” “这个简单,管家,去拿二姐儿的八字庚贴过来。” “是,老爷。” 很快,双方就交换了八字庚贴,亲事也就算口头上的定下了,但后面的礼一样不能少,只不过这聘礼上,吕家也拿不出多少来,池云敬图谋的并非这些,因此倒是大方的应下了。 庚贴拿到手,吕家母子这才离开了侍郎府。 走的时候,吕异想起了那一日在大门口遇见的大姑娘池归晚,当时还以为就是此人呢,没想到竟成了大姨姐,当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而交换庚帖的事情落到池归莹的耳朵里,她又闹腾了一次,可惜这一回无人在意,池云敬依旧歇在两个美貌姨娘的玲珑院中,对于郭夫人不管不问。 第23章 要添妆? 某日午后,池归晚与何令颐刚从闺学上回来,却见郭夫人已经等在了似锦院中。 丫鬟拂冬一直盯着她和她身边的人,只要是她们去过的地方,站过的位置都牢牢记好了,待会儿人一走就要仔细的洒扫一遍,生怕留下什么祸端。 结果等二人有笑有说的走进来以后,看到郭夫人时,她立刻眼眶通红,冒着酸泡的就说道。 “到底是大姐儿春风得意啊,笑得如此开心。” 一句话成功让池归晚垮了脸,她佯装疑惑的就回问了一句。 “母亲这话说的奇怪,如今四海升平,天高气爽的,我不开心些,难道要丧着脸吗?” 郭夫人嘴角抽了抽,紧接着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连忙哭诉就说道。 “说的也是,毕竟要嫁去吕家吃苦受罪的不是大姐儿,你高兴也应当,就是可怜了我们二姐儿竟然要替家里去受这份苦,我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池归晚看着这个往日自己格外尊敬的母亲,突然觉得真是个唱戏的好角儿,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若不是自己早就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被她这眼泪给算计了呢。 因此,净手坐下后,就拿了块手中的糕点递给何令颐,配着茶径直吃了起来。 郭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姐儿,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让母亲见笑了,我大约是病中嘴巴馋吧,所以好了以后总是吃不饱,今日又逢宗嬷嬷说课的时间延长了些,所以饿的厉害,您说您的,我听着就是。” 表情无辜的样子,让何令颐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过却用吃糕点咳嗽的声音给遮掩过去了,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郭夫人心中怒意狂增,但多年来一直养成的慈母秉性让她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擦擦眼角的泪,就说明了此番来意。 “大姐儿既然叫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二姐儿此番的亲事是替家里,替大姐儿应承下的,咱们这些做亲人的既不能替她受苦,那就该多想着些,你父亲也说了,家里随嫁一万两,还有城郊的庄子也给她,我想着好归好,但是只怕填不住吕家那个窟窿,所以想来问问大姐儿,你打算添妆多少?” “添妆?” 做了这半天的戏,总算是说明缘由了。 池归晚看着郭夫人就想笑,敢情哭半天,这是要钱来了…… 俗话说的好,破财能免灾,只是若按照以往池归晚的性子,她自然是愿意奉上百金千金做添妆的,但现在要让她出钱,简直就是做梦。 而后沉思了片刻,就对着丫鬟纤春说道。 “你去把那张欠条拿来。” “是,姑娘。” “欠条?什么意思?”郭夫人并不知道荣馨阁内闹腾的一切,因此对于沈妙菱写下欠条的事情,一无所知。 随后就见丫鬟纤春拿出欠条给了自家姑娘,池归晚递过去的同时解释说道。 “驾部司之女沈妙菱,摔坏了我阿娘陪嫁的海玉盏,那东西价值连城,可念在是我们一处闺学的小姐,我就不多计较了,因此让她写了个三千两的欠条,如今还没归还,母亲拿这条子去找沈家讨要吧,谅她也不敢不给,我这里还有些布料也不错,匀出十匹来送去给二妹妹添妆,如此我想也足够量了。” 三千两银子加十匹华贵料子,出手也不算小气了。 可真的论说起来,这债要是要不回,那就等于只得了十匹料子而已,郭夫人如何肯,恨不能从池归晚的库房里搬走大半才满意。 于是将那欠条轻轻放下,露了个不痛不痒的表情来就说道。 “大姐儿这是打发要饭的呢,给我一张欠条做什么?这是你与沈家小姐的事情,我一个做长辈的如何好上门讨要?” “母亲想多了,这欠条你给二妹妹就是,她与那沈妙菱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长大似的,放心吧,她私底下去要,沈妙菱不会不给的,到时候面子也全了,钱也拿到了,三边都说得过去,我若是敲锣打鼓的去替二妹妹讨要,只怕是会损了她们二人多年的情谊吧。” 何令颐坐着看戏,觉得清醒之后的母亲说话就是中听。 不但不被郭夫人拿捏,还能反手给她制造个麻烦,不是想要钱吗?可以啊,给你欠条就是。 拿了欠条,至于能不能要的回来那就看郭夫人和池归莹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对外这三千两的添妆是给出去了的,便是说破大天,也无人能说池归晚的不是! 郭夫人听到这里,也不想装了。 冷笑着,眼神里就好似池归晚的库房活该就拿来填补侍郎府一般,开口就说道。 “我往日竟没有瞧出来,大姐儿是这样的人啊,守着金山银山不肯帮扶家里人就算了,二姐儿要替你遭罪嫁到吕家,你给这点就打发人了?说到底你那些东西不也是海姐姐活着的时候就陪嫁过来的了吗?不说你要开库房选多少东西送出来,便是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给你二妹妹挑一挑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贪婪的嘴脸一旦露出来,这人就变样子了。 刚刚还慈母做派的郭夫人立刻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说的话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可听在池归晚与何令颐的耳中怎么就那么刺呢? 何令颐也不惯着,三分讥笑的看着那郭夫人就开口说道。 “我在南州少见了,这自古以来嫁女娶媳,不都是父母长辈安排一切事宜吗?怎么到了侍郎府竟然是要池大姐姐的库房单子来做添妆?还是说汴州城的规矩是这般,与我们南州不同?” 池归晚听到何令颐的配合,自然是更有底气了。 “母亲想要我的库房单子,这可不行,阿娘去世以后,外祖父亲自登门与父亲厘清了再走的,因此不止我这里有单子,海伯侯府一样有单子,前两日舅母还说呢,让我仔细整理整理,看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养不熟的下人偷偷的拿走些,在我出嫁前一并收拾了的,因此母亲若想要,那就让父亲同我舅舅舅母说去吧,他们要是开口同意了,那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就是!” 第24章 初见海家人 “大姐儿这是全然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份了?” “母亲说笑了,若是情份要拿银钱来换,岂不是虚情假意?” 池归晚态度强硬,丝毫不肯让步。 这倒是让郭夫人有些投鼠忌器了,毕竟她今日来要添妆都还是瞒着夫君的,要是闹到海伯侯府面前,少不得又要再吃一顿排头。 她怎么说也在侍郎府劳心劳力了半辈子,总不能就这么被人扫地出门吧,因此眼神阴鸷的看着池归晚,见她如此表现,心里也就明白过来。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出手了。 于是收了那欠条,转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行,大姐儿今儿的话,我记着了,究竟是下人养不熟,还是面前的子女养不熟,我一时间也是辩驳不了了,就这样吧。” 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何令颐一眼,言不由衷的补充了一句。 “这知道的呢,大姐儿二姐儿是一家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姐儿的亲妹妹是何小姐呢,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形影不离到如此地步,要我说,干脆搬过来住算了,反正似锦院大的很,也不是住不下何小姐一人。” 而后就拂袖而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等她走后,丫鬟拂冬气恼的小声骂了一句。 “白送了三千两和十匹料子,还得受这样的窝囊气。” “行了,做丫鬟的几时轮得到你编排主家,这不是给姑娘找麻烦吗?你的嘴仔细管住了。” 丫鬟纤春开口说了一句,拂冬耸耸肩,立刻就嘘声了。 池归晚看见了,就出声帮腔了一句。 “拂冬说的也没错,等会儿我们去一趟舅舅家吧,我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的。” 她说完,就看了何令颐一眼,继而接着说道。 “上次舅母就说让我下回去的时候带上你,若不是你出主意替我送了消息过去,只怕今时今日二妹妹的处境就是我的困局了,所以一起吧。” 海伯侯府,何令颐还真没去过。 前世母亲成亲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吕家,偶尔才会跟着外出一趟,那时候她和海伯侯家早就闹翻也一直没有来往,因此何令颐也未见过这两位舅公舅婆。 心里充满好奇,自然就想看看,“行,那我就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了。” “什么话,舅母知道你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二人就出了门,直奔海伯侯府。 夏日炎炎,哪怕是已经临近傍晚,可汴州城内的热闹不散,就显得格外拥挤些。 从侍郎府到海伯侯府,她们要穿过三四条主街,街边小贩吆喝着,车马人群各走各的,倒是有自成一派的规矩。 不过越靠近侯府那边,就越清净了些。 等马车到了海伯侯府门前的时候,看门小厮见着来人乃是池家大姑娘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姐,立刻就上前行礼说道。 “小人见过大姑娘,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南州何家。” “小人见过何小姐。” “舅母没出门吧?” “没呢,不过二公子带了朋友登门,如今夫人怕是在花厅宴客。” 小厮的消息是最准确的,他这样说,池归晚就有些为难了。 二表哥的朋友登门,不知道所谓何事,她就这么带着人冒冒失失的来了,会不会影响到侯府? 如今她办事,是走一步想三步,不再是从前那个散漫性子,见她这样,那小厮倒是多嘴了一句。 “小人听二公子说,今日来不过是闲话几句,似乎并无要紧事,要不大姑娘先去夫人院子里等着?这样也不会碰见。” 怎么说面前的两位小姐,一个定了亲,一个瞧打扮也还是未婚模样,不好与外男相见,因此就提了这建议,闻言池归晚点点头就笑着应下了。 “你倒是机灵,看赏。” 话落,丫鬟纤春就上前给了那看门小厮点碎银子,出手大方惹得那小厮连连致谢,随后池归晚拉着何令颐就进了门,直奔舅母的昭樾院去。 谁知二人才准备进院子呢,就在廊下迎面撞见了府里的大公子海津,池归晚略有惊喜,上前就喊了一声。 “大表哥。” “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池归晚点点头,随后就让出半个身子对着他介绍说道,“这是南州何大儒家的孙女,在我家一同上闺学呢,今日恰逢有机会,所以带她来拜会一下舅母。” 话落,何令颐就规矩上前对着海津行礼说道。 “见过海大公子。” “何小姐客气,在下海津。” 话语很平静,听不出波澜,池归晚正视他一眼,就见其身形如松,面如冠玉,只不过眉宇间挂着散不去的雾霾,给这人的精神气就打些了折扣。 “你要见母亲去院子找不到的,她在花厅会客,差人叫我过去的,一起走吧。” “不好吧,二表哥的朋友登门,我们去不太合适。” 海津闻言,淡淡的扬了嘴角,整个人如清风般平静,随后就补充说道。 “是齐王世子来了,齐王妃在世的时候与姑姑感情极为要好,所以你与世子小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且母亲与齐王府是血亲,所以世子不算外男。” 也就是说,这位齐王世子和池归晚算是拐着几道弯的亲戚了。 见一见,似乎也没什么。 “他跟乔二也熟识,你们日后少不得会见面就是。” 抬出了未婚夫,池归晚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了,因此看了一眼何令颐,见她点点头便应下了,于是三人一道前行,没多会儿就到了侯府的花厅。 还未进门呢,就听到二公子海渝爽朗的笑声,伴着侯夫人秦氏的几句打趣,何令颐似乎还听到了一声轻笑。 大约就是那位齐王世子了吧。 前世的她,听说过这个人物,齐王年轻时候可谓是大隆的战神,护佑北疆,不受外戎侵袭多年,结果与他恩爱的齐王妃却早早去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世子。 故而一夜白头后就从前线退下来了,而后带着世子就一直隐居廊州,再无消息。 有人传他早已过世多年,有人说他思妻成疾得了疯病,但总归舆论哗然之处,皆是叹息这位战神的早早陨落,否则只怕北疆早就打下来,成为大隆的一部分了。 至于那位世子,更是神秘。 至她离世前,也没多少人见过其真容,只不过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有神灵庇佑一样,什么才貌出众,文武奇才,天纵英年…… 因此何令颐是好奇的,所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跟着入了花厅。 三步并作两步走,花厅中的三人听到脚步声,就一并回了头。 第25章 天纵英才的世子 侯夫人秦氏端庄大方,面容慈爱,保养得当的看上去像是位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与何令颐本尊记忆中曾在席面见过的那一位倒是重合了,只不过此刻看她,更多是吕嫣心境。 因而虽不熟,但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对亲者长辈的敬重。 至于二公子海渝则年轻些,整个人生得明艳张扬,面阔身挺。 说起来,他与母亲池归晚还有三分相像呢,尤其是笑起来嘴角边的弧度,一看就知道是血亲。 他见着大哥和表妹过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姑娘,颇为疑惑的就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是?” 闻言,何令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对着三人行礼就说道。 “祖父南州何长章,小女何令颐见过侯夫人,见过二公子,见过……齐王世子。” 一句“齐王世子”出口,原本还在品茗的沈颂安就抬头看了过去。 二人对视之时,何令颐有种被人看透到骨子里的震慑感。 明明不过是弱冠之年的男子罢了,整个人却面肃宛若寒冰雕成,一身气息收敛自如,仅仅是坐在原地喝茶而已,却给人一种可抵千军万马之势的傲态。 眼眸深邃如暗夜星空里最亮的一颗,一眼而已,何令颐就仿佛被抽夺走了全身的力气,不得不臣服其脚下。 仪态雍容,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些不可置疑的霸道。 而后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何令颐一眼后,就说出了一句令她胆寒之话。 “何小姐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何令颐庆幸自己今日穿的广袖裙衫,否则只怕是要让人看出她的双拳紧握的样子了。 努力调整着自己内心的慌张,而她正欲开口解释之时,只见齐王世子的眼神又掠过她的脸,随后沉声说道。 “我来之前,师傅特意交待过,若何小姐在汴州待得不愉快,可派人送你回南州,不过今日观小姐之气色,想必师傅多虑了。” 师傅? 他说的可是自己的祖父何长章? 可是他老人家不是多年前就已经不收弟子了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徒弟,竟还是个世子爷。 一时间脑子里不断的搜寻着与之有关的记忆,可却都无功而返。 倒是旁边的二公子海渝开口解了围。 “何大儒的孙女竟是如此绝色佳人,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失敬。” 他一开口,旁边的侯夫人秦氏就瞪了一眼。 “不会说话就好好学一学,何家小姐才貌双全,举止娴雅,是你这皮猴儿能随意攀谈的吗?行了,你不是还要带世子去外头逛逛吗?快些吧,省得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又等着急了。” “母亲还真是不给我台阶下,好好的人都要被你给形容成什么样子去了,何小姐莫要听我母亲胡诌,我身边的可都是良师益友……” 二公子海渝的话,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连带着大公子海津都眼中生了些笑意,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还是一副冰冷绝世于人间的样子,清寂孤傲。 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脱离世俗的羽化登仙之感,让人望而生威,畏而却步,他所在之处,连同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带了冰珠凝结的态势,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寒。 起身离开之时,沈颂安从何令颐身边走过。 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她这副样子还真是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一位不一样了,眼神略有些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世子,走吧!” “嗯。” 直等到三人离开后,花厅中的气温才有些许的回升。 明明是夏日正炎的时候,偏偏此人所到之处皆有压迫,何令颐吸吐几口气后,这才平静下来。 侯夫人秦氏看到了,眼眸带着温柔的笑意便解释说道。 “世子平日里少言寡语,与他父亲可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也就是渝儿不怕冻着,所以平日里最爱往他跟前凑,久而久之就成了至交,不过人品绝对贵重,否则也不会做了何大儒的关门弟子,这几年一直都在廊州和南州间来回,何小姐没见过他吗?” 何令颐想了想空空如也的记忆,随后诚实的摇摇头。 侯夫人秦氏却不意外,叹息一声就说道。 “朝中不少人在打他们父子的主意,所以何小姐没见过他也正常,估摸着南州除了何大儒外,其他人也不知其踪迹吧。” 这话倒是解了何令颐的惑,既然是齐王世子有意避开,那自己不清楚也就无碍了,只是他初见自己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二人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交集,而旁人无从得知。 一时间脑中乱麻一片,耳旁声音不断,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最后是池归晚碰了碰她的手臂,这才打断了她的思路。 “令颐,你怎么了?舅母问你话呢。” “啊?什么?” 见此,秦氏也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释怀了,笑着说了一句。 “此处人多,咱们回昭樾院再说吧。” “行。” 池归晚倒是没有受齐王世子出现的事情所影响,回到昭樾院后,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最后略有气恼的补充了一句。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母亲是那样的人,这些年从我身上都搜刮走多少好东西了还不满足,竟然要让我拿阿娘的嫁妆单子出来给二妹妹选,真是过分!” 闻言,秦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德不配位,果然要生邪念,晚丫头别怕,你阿娘留下的嫁妆谁也别想打这主意,明日我就让庞嬷嬷带人过去好好的与池侍郎说说道理。” 池云敬是他们的妹夫不错,可自从海夫人去世后,他们两家的来往也就不多了,他们夫妇看不惯池云敬在朝中钻营的样子,且他在原配夫人死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另娶生子,瞧着也不是什么深情仁义的。 因此,逢年过节的礼单上不会少,可要是交心的话就说不上几句了,所以让庞嬷嬷去,已是他们侯府给的体面,要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论这些,只怕那池云敬的面子上真是要过不去了。 池归晚点点头,显然很认可舅母的做法。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出声阻止了,她认真的分析说道。 “池侍郎因为吕家登门的缘故已经同郭夫人和二姑娘闹僵了,但毕竟是家宅内的琐事,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但要是让庞嬷嬷去说此事,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调转方向,对着吕家那母子俩亦或者宫里的吕才人吹吹风,等郭夫人和二姑娘为此事自己闹起来,池侍郎才会痛下决心的惩治她们的贪心不足吧。” 池归晚眼前一亮,果然还得是聪明人出主意才更有的放矢。 侯夫人秦氏闻言,也觉得法子不错,因此想了想就开口说道。 “叫吕才人知道知道这未来弟媳妇家中有金山银山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第26章 上门要债 一句话,尽显侯府夫人的手段。 话不会是从她们嘴里传出去的,但事儿最后却能演变成她们想要的样子,后宅内斗,无非就是这些借东风驳倒西风的手段罢了。 何令颐的话让秦氏有些好奇,何家一无妻妾之争,二无权利之斗,但她对于这些宅内厮斗的手段却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怎么会? 眼神看向何令颐,何令颐也不惧。 她既然敢跟着来出主意就不怕被侯夫人怀疑,因此调整好心绪后,又回到了最初的淡定,与秦氏说话之时滴水不漏,同时又带着几分对长辈的敬重。 侯夫人秦氏掌家多年,看得出人性如何。 因此感觉得到何令颐的心性纯良,只不过是为人处事上相比起自家外甥女要沉稳缜密的多,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培养的极好! 想到如今某人的年纪,不免觉得面前这位何家小姐,当真是个良配呢。 于是笑得更添几分真诚。 在海伯侯府用了晚饭,二人趁着天色还没黑,折返回了侍郎府。 才刚进似锦院的门,就见丫鬟拂冬笑得仿佛吃了三斤蜜枣一样高兴,池归晚疑惑就多嘴问了一句。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她眉眼弯弯,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继而就把今日她们二人离府后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姑娘是没见着,二姑娘回来的时候,头发衣衫都扯乱了,脸上好像也被挠花,碧云院的丫鬟婆子护着不让下人看,不过奴婢身手好,挑了个好位置,可是瞧得仔细着呢,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与人斗殴了,只不过是与谁打的,就不得而知。” “还能是谁,狗咬狗一嘴毛,估摸着是上门要债和沈妙菱打起来了呗。” 何令颐幸灾乐祸的调侃了一句,登时间池归晚就兴奋了。 “三千两就能打起来?哼,平日里不是要好的很吗?动不动就是池二姐姐,沈妹妹的唤着,真是笑话!” “谁说不是呢!” 丫鬟拂冬又补充了一句,她和自家姑娘一样,乐得看这种恶人内斗的热闹,但一旁的丫鬟纤春就没那么乐观了。 “姑娘,自古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如今她们那两头撕破脸了,只怕是更会下狠心对付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她刚开口池归晚就有种还在兴头上却被打断的不愉快,何令颐觉得纤春的担忧很正常,就帮着说了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纤春姑娘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池大姐姐,过几日不就是乞巧节了吗?此前乔家不是说要那时候来下聘礼嘛?看着吧,侍郎府又有热闹了。” 她这番话说的池归晚一头雾水,下个聘而已还能有什么热闹看?左不过就是郭夫人和二妹妹刺她几句而已,因此好奇的追问。 “会发生什么?” “猜测罢了,池大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母亲疑惑的样子,何令颐并没有直言相告,上一世,母亲的清白就是在乞巧节这天被渣爹给毁了的,彼时退亲和失了清白两重打击后,母亲不得不草草下嫁吕家。 之后就过起了委屈求全的日子! 郭夫人和池归莹倒是会,赶着就把她的亲事给顶了,半年后风光嫁入镇国将军府,与母亲出嫁时的潦草可谓天壤之别。 这一回,她就要让池归莹也感受一下,婚前失贞的痛苦!叫她也尝尝遭人白眼和非议下嫁的难堪! 心中有了计划,她与池归晚话谈了几句就先回了自己所住的含雪轩。 中间路过了池归莹在的碧云院,听到里头传出来不小的动静,尖叫声掺杂着叫骂,何令颐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 池归莹,这才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吗? 大戏还没登场呢! 风过无痕,夏树苍翠。 转眼就进了七月,这几日池归莹没在闺学之中上课,给宗嬷嬷告假的理由乃是病了。 至于沈妙菱更是直接退了学,没有了这两个出头鸟,课堂上显得安静多了。 宗嬷嬷最近几日都在讲刺绣之法,池归晚最头疼的就是这个,看着自己也还算纤细的手指,不知为何就是不够灵光,脑子想的甚好,可每次落针都显得迟钝又笨拙,因此绣出来的东西很是拿不出手。 但比起从前,态度上还是端正了不少,即便是起点低,跟不上也努力的在自我消化中。 荣馨阁内,人手一个团扇娟面,正在绣着各自喜欢的花样。 配色,针法,大小,布局皆有讲究,其中做的最好的乃是以女红闻名的王家小姐,她绣的彩蝶双飞活灵活现,宗嬷嬷看了都连连点头。 “不错,要是这个位置的针脚再细密些,就更出彩了。” “多谢嬷嬷指点。” 王家小姐话虽谦卑,但样子上的得意掩都掩盖不住,尤其是侧眼看到了旁边的池归晚,绣了一个时辰都还乱七八糟的时候,更是舒坦的不行。 有个侯府出身的母亲又如何,女子所需的德容言功,琴棋书画,绣簪博智,她一样都比不过,也就是命好才会得了嫁进镇国将军府罢了,想到这里,话虽然没从口出,但对于池归晚的嫌弃,从来没有少过。 宗嬷嬷走到池归晚面前,看了看那有些不堪入目的刺绣手艺,蹙着眉倒也没直说,只是点了几个地方补充道。 “慢慢来,刺绣非一朝一夕之功,心静方可大成。” “是,嬷嬷。” 若是以前,池归晚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在何令颐潜移默化的陪伴下,她的耐力和性子都好了许多,用剪刀挑了那些凌乱无序的部分,继续默默练习。 临窗边的何令颐则认真的绣着那娟面,乍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如宗嬷嬷这样的行家瞧见了,却不由一惊,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就问道。 “何小姐的绣法实在罕见,是南州特有的吗?” “让嬷嬷见笑了,从前家中有位绣娘是南州大艺,我跟着她学过几年,所以略知一二,此绣法确实是南州独有,唤做错绣针,是将丝线劈做十六份,而后揉融其他的丝线一并错绣的,因此看上去更细腻传神些。” 宗嬷嬷点点头,难怪了。 “果然是大儒之家,对于子女的培养就是格外用心些,大艺都能请到家里做绣娘,的确厉害!老奴在刺绣上已经没什么能教何小姐的,倒是闲来无事时,还想找你讨教一二呢。” “嬷嬷客气,学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令颐才是真正的谦卑,哪怕内里的吕嫣什么都不会,可每每闭眼凝神,本尊许多技艺就能自记忆中出现,她只需跟着做就好。 如此比对后方才晓得,当年祖母父亲对自己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想惯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自己罢了。 当真是可笑。 第27章 赵姨娘管家 风头被抢,王家小姐不乐意了。 原本还觉得极好的彩蝶双飞,此刻看着也变得平平无奇。 她侧着身子想要看看何令颐到底绣了个什么,能引得宗嬷嬷如此赞誉,结果却被旁边的人给拦了,人人皆开口称赞,一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想看的兴趣。 继而拿着自己手里的娟面,越看越生气,倒是那池归晚仍旧挣扎在初步阶段。 上了一下午的课,人人都累了,何令颐起身去找池归晚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厉害。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见着何令颐过来,池归晚满眼羡慕。 “还是你好,什么都会,我就不行,笨的要死,你看看好好的娟面叫我绣成了个什么?大杂烩吗?别说宗嬷嬷了,就是我自己都嫌弃的厉害,你说,我这样子要是嫁去了乔家,会不会被乔家人看不起啊?” 叹息一声,脸色上满是无奈和些许的自卑。 这么多年了,她过得一直如鱼得水。 可她现在才逐渐察觉出母亲对自己所谓的疼爱与纵容,无非就是要把她养废罢了,相比之下,二妹妹的任何一样都比她好得多。 这就是多年苦练下的结果。 自己也是真蠢,每每看到二妹妹为练技艺辛苦落泪的时候,她还在旁边感叹母亲对她真好,只怕她们母女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何令颐拍了拍她的手背,贴心的安慰说道。 “天生我才必有用,其实池大姐姐不必忧虑这些的,乔家老太太和善慈爱,乔大夫人端正持家,这些东西也不是乔家的立身之本,会不会的不打紧,我反而觉得池大姐姐若是非得要学点什么,不如从功夫下手吧。” “什么意思?” “武将人将的儿女,自然是功夫好最合适,反正你嫁过去也不会是要管家理事的,干脆抛开这些学点自己喜欢的吧,上次我见你练的鞭子就极好,只是似乎花架式多了些,要不咱们找个师傅来教点扎实的基本功?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鞭子吗? 池归晚有些不太确定。 她小时候见阿娘练过,练的极好,可惜父亲不爱,所以阿娘慢慢的就歇了这心思,只是在自己儿时表现出兴趣的时候,多余指点了几句,因此自己会是会,但是却不得其法。 若是贸然提起要练这个,父亲会不会有旁的想法? 她在父亲面前本来就不得重视,要是因此事又闹出什么父女不和的传闻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何令颐在一旁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里觉得母亲当真是顾虑重重,明明自己曾见过她练鞭子时脸上洋溢着的笑是那样的自信和开朗,何苦要为了成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合格贵女而放弃这些。 于是又劝了一句。 “乔家是武将出身,听闻当年乔老太太的功夫就很厉害,是能与乔老太爷上阵杀敌之人,池大姐姐不妨效之,找机会去问问看,若是乔家对此事也赞许,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练起来了,不是吗?”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 “总比在这里练字绣花抚琴焚香,来得舒坦吧。” 她的话给了池归晚动力,想想也是,起码练鞭子的她不觉得自己委屈,而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这就已经很好了,漫漫人生,若是能有一个为之努力和奋斗的爱好,是件幸事! 心结疏散,池归晚更是将何令颐视作了知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很久了,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替我化解之,开导之,真好。” 何令颐听着母亲对她的认可,心里也暖暖的。 在她看来,自己能得这一回重生的机会,一定是老天爷觉得母亲过的太难,所以派自己来帮她的,因此即便是母亲不与渣爹在一起,自己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她都在所不惜! 只要母亲过得好就行。 “池大姐姐这话说的真动听,要不我也从你的库房单子里挑几样,日后留着给自己做陪嫁?” 何令颐打趣的说了一句,谁知道池归晚还真的当真了,立刻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行啊,你去挑,随便挑,便是要拿走一半我都不吭声的!” 听到她的话,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笑了,若她真是那样的人,纤春也不会让自家姑娘与之多接触就是。 外头暖阳照着,阁内一片温馨。 距离乞巧节没几日了,府里就提前预备了起来。 乔家要在这天送聘礼上门乃是早早就订下的事情,可好巧不巧,吕家也送了消息来说是定在这里来纳吉。 两个姑娘的未来夫家都要在这天上门,侍郎府自然是要重视的。 郭夫人这段日子都“病”着,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池云敬亲自处理,管家报呈要做的事情后,他只需批和拒就是,倒也不费什么心思。 这天,他午歇在赵姨娘的房里。 赵姨娘比白姨娘更得他心,人温顺不说,还格外的会来事儿,自己手一抬,温水就递到了面前,刚有些热意,帕子和蒲扇就过来了,这般知冷知热的伺候,他许久都没享受过了。 因此对于赵姨娘也就格外疼爱些,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得势不少,进府不过才几日,就隐隐有了与郭夫人分庭抗礼的架势。 而这些,都是池云敬喜闻乐见的。 因此当管家来报要用多少红绸和奠雁礼的准备是,池云敬尚且没开口呢,那赵姨娘就跃跃欲试的张嘴了。 “老爷,这些小事要不交给妾来处置吧,自打入府以后,还未曾替府里做过什么呢,整日就这么白吃白喝的,妾都有些不安了。” 池云敬看了她一眼,赵姨娘却不害怕,反而撒娇似的腻在他身边,一副小女子做派,见此池云敬受用极了,按下心中那有些心痒难耐的想法,看了一眼管家交上来的那些琐碎事,瞧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于是就放权说道。 “行吧,也让你历练历练,不过凡是银钱超过三百两的皆要报于我,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也就是帮着出出主意罢了,银钱什么的还是您做主就是。” 池云敬享受着她的服侍,觉得过去那些年就守着一个郭夫人过日子实在是无趣极了,还是年轻的美人娇滴滴的说话好听。 看着看着,眼神中就生了些淫邪的念头,轻轻抓了一把赵姨娘腰间的肉,一下子逗弄的她脸颊发红,作势就倒在池云敬怀里。 管家见此,颇有眼力的立刻离开,等他走出去不过十几步,就听到房里传出来了些嬉笑之声。 老房子着火就是烧得格外厉害些。 管家耸耸肩,反正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就行。 第28章 没有对比,何来的天壤之别 很快,日子就到了乞巧节的这天。 自晨起,家里众人就都提着一口劲,知道今日是府里两位姑娘的好日子,所以谁也不能松懈。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今日打扮得体的母亲,心里就有一种为其骄傲的念头。 自她有记忆来,还从未见过这般明媚耀眼的母亲呢,虽然也有些烦忧的事,但好过嫁到吕家后的日子一百倍。 只见她身穿芙蓉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绣着意头极好的罗地缠枝莲花绣纹,配着月秀白的百褶裙,走起路来,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脖子上挂着海夫人留下来的金玉项圈,上面雕刻的都是吉祥如意的纹样,把母亲衬托的颇显贵气。 “好看,今日池大姐姐在人前晃悠一圈,只怕乔小将军要惊为天人了。” 听到这话,池归晚朗声笑了。 她对于这个未婚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难得自己被人夸赞一回,心里有些小得意罢了。 “走吧,咱们别耽搁了时辰,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再去前厅。” “好。” 何令颐的身份,在侍郎府内可谓是进出自由。 更何况她未雨绸缪的与池老太太多有联系,因此就跟是这家里的三姑娘似的,进到老太太在的华芳斋时,备受待见。 “孙女给祖母请安。” “令颐见过老太太。” 二人都规矩上前,依照着宗嬷嬷的教导给池老太太行礼,见此池老太太也是受用的很。 “起来吧,两个丫头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家中添喜,都是祖母的福荫罩着,孙女自然是要早早的过来伺候,好让祖母多庇佑才是。”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说到池老太太心里头去了,在她看来,自己供奉菩萨的时间久了,人也跟着沾了不少佛运,所以孙女说让自己庇佑这话,一点也没错。 因此生出两分真心的摸了摸池归晚的头就笑着说道。 “当初还是襁褓里的婴孩呢,一转眼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 “孙女虽然长大了,但祖母华光依旧,还是这般的慈眉善目。” “就你嘴甜,走,先去前厅吧,今日可迟不得。” 随后,池归晚就扶着池老太太出了华芳斋的门,而何令颐则在后面慢了半步跟着,并没有逾矩并排。 夏日无限好,早起也没有多少炎热。 凉风吹过来的时候,几人还都觉得舒服得很,漫步走到前厅之时,池云敬,郭夫人,还有池归莹和池归肇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见池老太太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儿子见过母亲。” “儿媳见过母亲。” “祖母安好。” 另一边池归晚和何令颐也在行礼。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二妹妹,三弟。” “令颐见过伯父伯父,池二姐姐,池家弟弟。” 今日的池云敬表情倒是放松,毕竟家里两桩喜事上门,且都对他日后的前程有大裨益,自然是高兴的。 反而是郭夫人笑得难看,哪怕还是一副侍郎府夫人的做派,但看上去却无精打采的厉害,更别提始终耷拉着个脸的池归莹和一脸不关我事的池归肇。 看到他们母子三人这幅表情,原本心情大好的池老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 眼睛扫过他们,继而警告的说道。 “哼,都给我拿出侍郎府的派头来,别一个个的臊眉搭眼,今日的喜事,若是有人诚心要坏,那就别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大早上的也不想着去给她请安,就知道在这里怨天怪地,什么东西? 她活到这般岁数了,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此的直接,就差没对着池归莹臭骂了。 郭夫人拉了拉池归莹的衣袖,让她千万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情愿,否则得罪了老太太也是给她们本就艰难的路再添麻烦。 池归莹不蠢,知道祖母在父亲心中,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因此咬着牙的把眼角的泪给抹了,随后就上前去给池老太太请安说道。 “孙女给祖母请安,今早起身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所以才没有去华芳斋拜见祖母,还望祖母见谅。” 她的话说的真心与否不重要,但眼下的面子能圆了也就行。 池老太太也不欲在众人面前非揪着她不放,所以点点头也就算把此事给揭过了,“吉时要到了吗?” “快了,还有一刻。” 池云敬的话才刚落,就见管家进门来了,腰上挂着一红绸带,显示出喜庆来,而后笑着就说道。 “老爷,镇国将军府的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都到了,另海伯侯府的侯爷,侯夫人和二公子也一并来了,说是要给大姑娘添妆!” 一下子就来两个重量级的富贵人家,池家自然脸上有光。 不过高兴的仅仅是池老太太,池云敬和池归晚,至于郭夫人母子三人顶多算得上一个强颜欢笑…… “快请。” “是,老爷。” 很快,管家就把两家人给迎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海量的聘礼,八十八抬悉数进了门,每一台都沉甸甸的,不到片刻就堆满了池家的院子。 其中礼金更是明晃晃的就堆在正中,足足八百八十八锭金,红绸一掀开的时候,连带着院子都亮堂不少。 池云敬这些年在朝中经营有道,家里原也有些底气,因此虽比不得汴州城的那些高门袭爵的阔气,但也不算太差,但今日见到了这些,还是有点小震惊的。 不过乔家几代人都是武将,军功堆积的赏赐自然不会少。 今日既然能送来这些,想必家里还有足量的底气,一想到未来亲家有这样的家底,他也是脸上有光的,因此笑着迎上去。 先是与海伯侯,侯夫人秦氏行了平礼。 “许久未见侯爷和夫人了,一切可都还安好。” “都好,侍郎瞧着面色红润,挺阔身昂的,想必也是如鱼得水的很啊。” “让侯爷见笑了。” 说罢,又对着乔大夫人也是点头问好,论辈分,他为长,乔大夫人为晚,即便是身份上不如人,但既然结为姻亲了,自然是要有些端着的。 “吕门孔氏见过池伯父。” “小侄乔若愚见过池伯父。” “好好,都起来吧,今日是喜庆日子,不拘这些俗礼了。” 说着就虚抬一把,无论平日里池归晚这个大女儿在他心里是什么样,但今日也得表现出一副慈父做派来,于是对着池归晚招招手就笑着说道。 “大姐儿,来见过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吧。” “是,父亲。” 宗嬷嬷的教导,她一字没有忘,越是这种场合越是要注意规矩和礼仪,因此一步步的走上前给二人行礼问好,动作上落落大方,神情上坦然以对,乔大夫人见了心里不免添了三分喜欢。 第29章 吕渣爹来了 她从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端庄知礼,行事皆为家族弟妹中的表率,因此很多时候她都是不得不遵礼为之,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以肃面示人。 可观面前的池归晚这个未来弟妹,眉眼间皆是英气和没有被世俗规劝过的天真与浪漫之态,自然是对她多了些羡慕。 于是上前就扶了她一把,妯娌还没真的当上呢,就已经欢喜的说道。 “今日瞧着你的气色可比那时候病中好太多了,祖母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睡也是有的,昨日下午睡久了,晚上反而失眠,因此就没一起过来,不过她老人家特意选了些好东西,就是外头最打眼的那几个箱子,等会儿你自看看就是。” 一番话说的客气又认真,饶是侯夫人秦氏听着也觉得这未来的大嫂不错,日后外甥女嫁过去也是会和气一团。 “大夫人说的哪里话,该是我去拜见老太太才是的。” 话说的不算圆乎,但胜在真诚,乔大夫人点点头就笑着回应道。 “祖母知道你去看,一定高兴。” 池归晚笑起来很甜,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尤其是常年与二公子海渝混在一起的乔二看了,就对她的这副笑颜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在知道了她亲自登侯门跪下求原谅的事情后,他对于这位池大姑娘从前的芥蒂也少了许多,用二公子海渝的话来说。 “歪树纠正了,还能长好果子。” 因此,他现在对于这门亲事已经很坦然了,加上他看得出大嫂对于池大姑娘的喜欢,在他这里长嫂如母,只要大嫂喜欢,一切都好说。 所以上前就抱拳对着池归晚说了一句。 “过去种种胡闹之举,还请池大姑娘别介意,往后我会与你好生过日子就是。” 武将人家,说话不似文臣那般弯弯绕绕,正好,太过含蓄池归晚也听不懂,因此她学着乔二的样子也表态说道。 “好说好说,乔小将军不嫌弃我,我也会与你好好过日子就是!” 二人的对话,惹得众人都笑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拜把子不是结良缘呢,何令颐在一旁看着乔二这个未来的“爹”,心里十分满意。 真好,这才是母亲该有的良配,什么狗屁吕家,害她母亲惨死! 她倒是要看看池归莹结下这门亲后,该如何翻盘? 因此笑容里带着些胜利的姿态,这副模样被郭夫人看见了,敌意也从池归晚一人身上蔓延过来。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如此好的女婿本该是她的。 池归晚一个整日就会惹事生非的主,凭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良好的出身,绝佳的姻缘,甚至还能有泼天的富贵,果然会投胎的就是好! 阴郁的心思爬满了脸上,她与池归莹并排站着,若是此刻热闹说话的众人回头来,一眼就能瞧出她的不满了! 侯夫人秦氏也不瞎,微笑应对着的同时瞥了一眼郭夫人,见她如此表情,心中计较了片刻就率先开口了,对着池云敬酒义正言辞的说道。 “说来也巧,昨儿晚上我还得晚丫头她娘托梦了,知道女儿要出嫁,高兴的不行,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拜托我千万要好生照看着,我想着大约是她心里头对女儿不放心吧,所以妹夫别见怪,晚丫头的亲事操办上,我们也想帮着出出主意,不知道成不成?” 话说的软乎,池云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侯夫人这话见外了,大姐儿她娘去的早,娘家舅大,你这个做舅母的替她多操办些也是人之常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 说着,就特意彰显出自己慈父做派的样子来,拿过陪嫁的礼单来就认真说道。 “她娘留下的东西,当年由岳父大人亲自登门厘清都是记在大姐儿名下的了,必定是要随她一起陪嫁去乔家的,今日乔家送来的这些聘礼也如数一起跟着去,另外我再添一万五千两和十三家城里的铺子给她,说来惭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这点能耐了,比不得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你们别笑话我寒碜才是。” 海伯侯心中冷哼一声,果然爱钻营。 他把话说的这般好听,他们就是嫌弃陪嫁少也不好开口了呢。 反倒是秦氏淡定的笑着回了一句,“陪嫁本就是量力而行,妹夫能做到这份上,我们心里也有谱了,放心,剩下的我们侯府自会看着办,定把这门亲事配合着你们办得风风光光就是,也不往她娘托梦一场了!” 她今日登门的醉翁之意本就不是要从侍郎府带走多少嫁妆的问题,而是只要能守得住库房里的还有乔家送来的,也足够外甥女享用一辈子了。 侯夫人的话说的大气,池侍郎面上也有光。 因此三家人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倒是把池归晚和乔若愚的亲事给订下了大半,日子就选在冬月二十九。 冷是冷了些,但从现在算起还有四个多月,准备上也比较充分,况且这日子又是司天监的监正挑出来的,因此池云敬也点头应下了。 就在众人刚刚商谈好,准备要将聘礼往似锦院挪的时候,管家又来了,这一回表情还是一样的喜庆,直言吕家登门了。 何令颐眼睛一亮,来了! “请。” “是,老爷。” 府里的奴仆动作再快,也不能一瞬间把这些聘礼都挪走,因此吕家带着媒婆和纳吉要用的东西进了院子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是……” “吕夫人莫见怪,这是乔家送来给大姑娘的聘礼,正准备挪走呢,您里面请!” 管家的话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偏巧落在吕家母子的耳朵里却有些故意为之! 这不是公然打他们吕家的脸吗? 知道她们给不出那么多的聘礼,还特意挑今日,因此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气,觉得自己是被迫娶的,现在更是有种你既然不仁,那我们也要不义了。 昂首挺胸的进了前厅,而后就与池家众人见礼,明明在场的就他们吕家没什么官爵位分,偏偏母子二人排场最大! “哟,吕夫人来了。” 第30章 不自量力的攀谈 至此,池云敬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为的就是让旁人看看他可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虽说两个女婿家区别甚大,但他这个做岳父的,一视同仁的很。 只可惜,他的笑脸相迎没有得到好的反应。 吕母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池侍郎府里既有客,那通知我们改个日子再来就是,何必要凑在一起呢,没得让人以为是不是池家的姑娘着急要嫁,耽误不得呢!” 一句话就让原本还平和的池云敬和池老太太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只不过碍于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都还在,就有些不好说了,只能隐忍的提醒道。 “家中大姐儿今日下聘,日子是早就定好的了,吕夫人差人告知吉日的时候也没提过不能与旁人同在,故而我想着一起热闹热闹,提前认识也好,反正将来都是亲戚,早些认识,早些走动不是吗?” 话里话外的就差没告诉吕家,瞪大眼睛瞧瞧,这是你平日里见得到的人物吗? 不想着快些巴结,还蹬鼻子上脸的摆派头,真是不知所谓! 吕家人自然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可这么多年了,他们家一直心高气傲的活着,明知自家处处不如人,但态度上却还要别人低头与他们和善才算完。 因此,吕母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复而冷笑了一声就说道。 “亲戚之间多走动当然是好事,不过也分是怎么个走动法,前些日子吕才人差了宫里人出来报信说七公主得了陛下的夸赞,说她甚懂规矩,我寻思着这也是我们吕家一直清白做人,耕读传家延续下来的好习惯,这什么金啊玉啊的,我们家也不缺,但不会这么直白向人,否则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未来亲家贪恋这些黄白之物吗?故而,我们今日礼带的虽薄,但意头却好。” 说着就让儿子吕异送上了一对大雁。 “大雁是我儿特意去猎的,如今不是秋日,所以此物甚少,也得亏是我儿骑艺精湛才能不伤秋毫的就把它们给带了回来,池侍郎看看,这可不是买来的那等子货色,观眼神都知道野性难寻呢。” 这话一出,旁人或许还做做样子,乔二和二公子海渝就有些憋不住了,大雁而已,不知道还以为这吕家子百步穿杨了什么金丝雀之类的,这也值得炫耀吗? 况且,这不是就是普通的大雁吗? 还野性难寻? 当真是以为他们这些公子哥都是只知风月,不善骑射的吗?一时间倍感无语,只不过今日的场合不适合他们斗嘴,因此二人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吕异环视一圈,正骄傲着。 结果就看到了这二人的表情,心里头就升腾起些不爽,再看其他人要么是无所谓的品茗中,要么是如郭夫人面无表情的站着,似乎丝毫没有为他激动的样子,登时就想发作。 只不过在场之人他一个也“打”不过,于是挑来挑去,挑了个最软的池归肇就一副大哥做派的样子说道。 “这就是池家弟弟吧,日后等我与你二姐儿成亲了,就带你多出去见见世面,书院的师傅可都说了要行万里路呢。” “哦,那吕家哥哥行了些什么路呢?” 池归肇人年纪小,但不代表他就瞧不明白吕家的刻意为之,挑自己无非就是其他人都得罪不了罢了,于是说话的时候故作天真,但话里却是要让吕异故意出丑。 果然,听了这话,吕异的脸色有些下不来台。 他总共也就去过郊外几次而已,平日里不是在家中就是在书院,两三年跟母亲回一趟老家祭祖,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行万里路的说法,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替自己解围呢,就见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姑娘开了口。 “池家弟弟这话就问的有些不对了,吕公子并非游侠,四处奔波自然是不妥的,当务之急还是明年春闱,要是高中了,那池二姐姐脸上也有光不是?” 何令颐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她身上,旁边的池归晚眼中露了些疑惑,对于她为何说这话有些不明白。 结果见何令颐淡定的对着她回了“放心”的眼神后,池归晚这才冷静下来,说不定她有自己的打算呢,于是就没开口。 听到这样“懂行”的话,吕家母子都觉得舒坦了。 连带着看向何令颐的表情都多了些喜欢,吕母当即就笑着问了一句,“这位姑娘甚是明理,不知要如何称呼?” 听言,何令颐起身规矩的行了个见长辈礼就说道。 “我出自南州何家。” “南州何家?你是何大儒的孙女?” 吕异吃惊一问,作为读书人,只怕无人不识这南州何家的名声,且大儒就一个亲人,便是他的孙女,自然也就做此猜想。 “正是。” 一下子母子二人看何令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但能与何家的孙女有些交集也是好的,当即正了正衣冠,露出自认最和煦的表情来,就对着她回了个礼。 “原来是何小姐,难怪有如此见识,少同失礼了。” 少同,乃是吕异的小字,对着一个头次见面的姑娘就这般开口,乔大夫人这个名门出身之人,心中颇为不屑。 池侍郎这步棋走的未免差劲了些,选这么个人做女婿也不怕日后牵扯出麻烦来吗? 一想到他们镇国将军府要有这样的人做连襟,表情就不甚满意,不过她一贯严肃,因此也没什么人发现她的不同,只是乔二隐约能感受的到自家大嫂似乎不高兴了。 也是,今日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没想到看这么一出戏,谁会乐意呢,想着还是早些结束的好,结果却听到未来岳父池侍郎开口了。 “今日双喜临门,我池家上下蓬荜生辉,已经在花厅安排了饭菜,诸位赏个薄面吧,这边请。” 池云敬如何瞧不出来这吕异的想法,心里也觉得恶心的很。 故而才会开口提醒他,今日他来此地的目的!不盯着自己未来的夫人看,反而去与何家小姐攀谈,算怎么回事? 眼神中冷了冷,但面上还是表现的一团和气。 在场的都是狐狸,谁都瞧得出池云敬的心思,想着日后也是一家人就无人驳他的面子,反而是吕家母子就跟耳朵里塞了棉花似的听不明白,便是走着也多将目光投向何令颐,时不时攀谈几句。 何令颐心里嫌弃的都快要呕出来了,可为了接下来的局,不得不忍。 第31章 诱饵 入了花厅,池老太太居正中,左右顾着两家人就坐在身边,和煦笑着全了侍郎府的脸面,都是人精,也不想坏了今日的气氛,故而侯夫人秦氏和乔大夫人也跟着帮腔了几句,场面就热了起来。 趁着让下人上菜的时候,池云敬带郭夫人去了侧室,压低了声音的就警告说道。 “哼,看看你招来的祸端!什么东西也敢妄图攀上何家女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我不管你心里愿不愿这门亲事,但待会儿你该怎么与吕夫人凑热闹,自凑去,我可不想让旁人传出什么笑话去!尤其是这个当口,秋日大选的日子就快到了,太子殿下可还没有正妃呢!要是耽误了此事,哼,我们侍郎府就是全家人都不够赔!” 池云敬眼神全是怒意,如此直白的话基本上就定了何令颐的前程,郭夫人也是没想到,当初以为何小姐来家里上闺学是真的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原因! “老爷的意思是……何家小姐是要入主东宫之人?” “哼,原本二姐儿也有这机会的,可你非要招惹吕家,所以就自己兜着吧!” 闻言,郭夫人心里又气又悔。 早知道就不该走这步棋,没有钉死大姑娘就算了,还白赔了二姐儿进去,可东宫那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要大选的消息传出,怎么突然就…… 叹息又懊恼,可眼下都没法子了,只能认怂的说道。 “老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池云敬闻言抬头长舒一口气,眼神从寒栗到和煦不过一瞬的事情,而后就挂着笑意进了花厅,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郭夫人此刻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十余年的枕边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无力感。 有了池云敬的提醒,郭夫人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让吕母有机会再与何令颐说话,她在后宅经营多年,对付一个半吊子的妇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因此,吕母虽然没能与何令颐攀谈上,但也感受到了池家的“诚意”,脸色自然比来的时候要好些,态度也跟着软化了不少。 至于池归莹的那副不愿与人多说一个字的冷漠表现,落到郭夫人的嘴里也变成了女儿家的些许矜持。 都是做过姑娘的人,吕母也就理解了些。 时不时的还会与其说两句,池归莹心里再不情愿,但今日的场合容不得她撒野,也就配合着笑笑,如此表现在吕母这里倒是做了些好。 不管怎么说,这未来媳妇的模样和家世还是没得挑的,就是这嫁妆上若是能多多的陪上些,那她会更满意。 另一边,乔二与池归晚坐在一起,反正没几个月二人就要成亲了,又都是爽朗性子,二人也不拘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而聊了起来。 这一聊倒是让乔二对于池归晚添了些好印象。 在他看来,这些权贵家的小姐们不是含羞拘束的,就是刚肃严谨的,甚少有像池大姑娘这种开朗大方性格的,她诗词歌赋没有多精通,反而是对那些玩乐之事了解多多。 换做别的人家,只怕觉得这样的媳妇太“事儿”,可他镇国将军府却觉得很好! 因此一顿饭吃下来,乔大夫人满意,乔二也满意。 至于池归晚,让她更满意的是今日的饭菜里有好几道都是她爱吃的菜色,因着心情好,她吃了整整一碗饭。 这般食量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也不知道在未来夫家面前稍微藏一藏! 于是,诸如“见笑了”的此类话开口说了许多次,连何令颐都察觉出侯爷侯夫人的窘态,偏偏池归晚吃得开心,压根就不在乎。 她无奈的宠笑着,觉得此刻的母亲真幸福。 希望她能一直就这么幸福下去,至于那些想要来沾边的货色,自己收拾就好,转而喝了一口汤羹,感受着渣爹那若有似无的眼神,心中冷笑不止! 吃过饭后,今日的热闹就该歇歇了。 秦氏借口想与外甥女说些话,特意留了留,因此乔大夫人只能带着乔二先离开的,走的时候又与池归晚话别了几句,大大方方的说道。 “等大姑娘嫁过来,饭菜一定叫厨房多备些,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们府里没那些造作的规矩就是!” “真的?” 池归晚眼前一亮的样子逗笑了乔大夫人,知道未来弟妹是个爱吃的性子,她就知道要如何“投其所好”了。 “自然是真的,这些日子我再搜罗些手艺厉害的厨娘回去备着就是,到时你只管吃,我保证没人会多说一句,是不是,二弟?” “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二也笑着看向池归晚,他打小就听祖母说能吃是福,看样子自己命不错,要娶个福星回家了。 这头,她们说说笑笑的,另一边吕异得了吕母的眼神也上前去与未来夫人池归莹寒暄两句,奈何二人本就是不情不愿的组合,一个强颜欢笑,一个没话找话,三两句后也就歇了下来。 与另一边的热火朝天相比,还真是冷灶的厉害。 郭夫人不愿女儿为难太甚,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的说道。 “二姐儿早起的时候头还些疼呢,要不就让她先回去歇歇吧,我与吕夫人说话就是。” 池归莹早就不想待了,这话一出,立刻请辞离去。 吕异对于她走不走的压根没什么感觉,只是挪动了一下站位,看着何令颐的背影,生出些想要再攀谈几句的念头。 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只能作罢。 送走了池老太太,池云敬也有要紧事处理,海伯侯一家陪着池归晚去了似锦院,何令颐则借口想回去午歇便也离了花厅。 这一散场,就剩郭夫人和吕家母子打哈哈。 吕异看着翩然而去的何令颐,只恨机会不合适,否则若能给何家人留下些印象,于日后他的前程也是大大的裨益! 刚刚在席面上,三杯两盏下肚,酒倒是不醉人,但此刻也有了些如厕的念头,于是跟着丫鬟就离了花厅,只留郭夫人和吕母越说越“亲密”。 第32章 大网展开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跟着丫鬟找出恭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 “侍郎府还真是大,不知道各处院子都是如何安排的啊?” 那丫鬟想着原也是府里未来的二姑爷就不设防的指着各处的院子所在说了一句,“回吕公子,老爷夫人住乐升院,大姑娘住似锦院,二姑娘住碧云院,三哥儿住前院,老太太居华芳斋,府里还有位做客的何小姐,现而今就住在含雪轩。” 含雪轩?! 吕异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一时半刻的他固然是没机会见了,但想着日后还是要多找理由上门来才行,不熟到熟,总归是有机会的。 正想着,就听丫鬟说了一句。 “吕公子,到了,奴婢就在这儿等您,请便。” 丫鬟指了指前面的恭房,做出个请的姿势来,吕异便上前去了。 一切都很平静,可正在如厕的吕异却不知道,一张专门为他精心设计的网正在逐渐收拢中。 异香飘过的时候,他起先还没注意。 可等反应过来之时,就觉得头已经昏昏沉沉的厉害,他费力的摇了摇,却觉得眼皮重的厉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眼前一黑,砸到在地上。 头要落地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两个面生的小厮,紧急扶住了。 当即四下看看,见他没什么大碍,就往他嘴里塞了个入口即化的药丸,随后当作无事发生的就悄然离开,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廊下背身等候的那丫鬟注意。 吕异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有种莫名的躁动,整个人都觉得奇怪极了。 “吕公子,吕公子?” 门口,丫鬟等的有些疑惑,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出来,这才走近些唤了一声,结果她才刚出声,就被人给敲晕了拖走。 等到吕异出来之时,外面早没了人。 此处距离花厅也还有些距离,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因此一时半刻的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回去,头沉的厉害,任他怎么拍打也无济于事。 最糟的是身体下面仿佛有股邪火往外冒,正午的烈日刺在他身上,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迷迷糊糊之间,他好似听到了有人对他说,“含雪轩在东南边。” 随后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脚步就有些不听指挥的往东南边去了。 等他彻底离开,那两小厮才跳出来,把丫鬟摆成被人从恭房内算计敲晕的模样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离开。 风过无痕,一吹,什么味道都没了…… 而此刻刚回到碧云院的池归莹,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人生会面临如何什么,只顾着今日两家人登门让她丢面子之事,整个人都委屈的哭了。 这两桩喜事放在一起,分明就是打她的脸。 原本她对吕家就没什么好印象,现而今更是厌恶到极致。 吕家什么门户竟能不自知到如此地步,当着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还如此猖狂得意,尤其是吕母那副嘴脸,一想到她日后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婆母,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感。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让母亲去招惹吕家。 现下恶果自尝,才叫她明白什么叫痛苦,家中祖母和父亲一点都不肯替她做主,唯一能做主的母亲又说不上话,弟弟靠不住,大姐儿更是死对头。 她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一直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慈母爱,虽然过得没有公主那般千尊玉贵的,可也不差其他贵女们什么。 可此刻摆在她面前的,竟是个死局。 眼眶通红,万念俱灰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问夏突然从外头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眼神中还带着些激动,随后就低声说道。 “姑娘,刚听到的消息,吕公子往含雪轩的方向去了,要不咱们把此事闹大,往二人头上泼些脏水,这样一来这门亲事不就被搅黄了,吗?您觉得如何?”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池归莹有些没回神过来。 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就冒出了激动,抓着丫鬟问夏的手就说道。 “当真?那吕异去含雪轩做什么?” “谁知道呢?刚刚在花厅何小姐不是帮腔了一句吗?估摸着想去道谢?姑娘,这种好机会可没有下次了,咱们若是要闹就得趁现在闹起来才好,否则就赶不上趟了!” 主仆二人刚刚可没听到池云敬威胁郭夫人的话,因此压根就不知何令颐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人。 但为了不嫁吕家,此刻的池归莹也是脑子离家出走了。 咬咬牙,眼里发狠的就看着丫鬟问夏说了句,“你去让人做两碗醒酒汤来,咱们去看看何小姐吧,好歹也住咱们家这么久了,我这个做主家姑娘的关心关心也没错!” 理由倒是找的极好,丫鬟问夏挑眉就说道。 “姑娘,醒酒汤早就备下了,咱们这就去!” 要不怎么说狼狈为奸呢?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池归莹欣赏的看了一眼问夏随后赞许的说了一句,“今日这事要是办妥了,大姐姐送来的十匹料子就都赏你!” “多谢姑娘!” 那些料子,做丫鬟的自然是不能穿,可要是都拿到外头去卖,少说也是几百上千两的价钱,那是她做一辈子丫鬟都拿不到的工钱,自然语气中满是兴奋。 端上了醒酒汤,主仆二人就带着六七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朝着含雪轩去了,动静之大,生怕旁人不晓得她要去做什么一样,招摇极了。 就住在两隔壁,她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池归晚的耳中。 她脸色一垮,站起身来就怒骂道。 “二妹妹定然没存好心,舅舅舅母稍坐,我去看看情况,若她要是敢欺负令颐妹妹,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表现一看就是去掐架的,今日可是她的好日子,要真闹出不愉快来,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这个胸无城府的外甥女,因此秦氏立刻出言就安抚道。 “别着急,我与你一同去,你舅舅和二表哥在这儿等着吧,到底是侍郎府的后院,他们不好乱走动!” 闻言,海伯侯和二公子海渝也认可,打算在似锦院内歇歇,等秦氏回来再离开。 说罢,池归晚拉着舅母秦氏也奔着含雪轩而去。 第33章 清白被辱!吕公子发疯了! 这么多人就往一处走,饶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生了好奇,消息还没送到花厅的时候,吕母和郭夫人已经聊得很是尴尬了。 “我儿去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 “吕夫人放心,引他去的时候我身边的得力丫鬟,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会不会是刚刚在席上酒喝多了,有些不适?要不,咱们去看看?” 郭夫人早就不想与吕母说话了,可一直找不到由头。 借着这个机会往外走,或许能好些,因此才这般提议说道,吕母担心儿子,自然无有不应的,二人朝着恭房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二人心里都藏着鬼。 郭夫人巴不得快点打发了这对母子,而吕母则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心里慌慌张张的,怕是要出事。 谁知道刚走到恭房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有婆子匆匆而来,随后对着郭夫人耳语几句,她脸上的笑都还挂着呢,下一刻眼里就射出些寒冰冷意。 “快去,看看吕公子还在不在恭房!” “是,夫人!” 婆子们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有回应,郭夫人越发觉得心凉。 而一旁的吕母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不是自家儿子出事呢,立刻就警觉的说道。 “怎么回事?我儿呢?” 郭夫人气怒到了胸口,下一刻就对着吕母发作出来。 “吕夫人最好盼着你儿子还在恭房,否则,怕是说不清了!” 吕母一头雾水,正准备往下问,就见刚刚派去看情况的婆子们惊呼一声,郭夫人连忙赶过去,等看到自己的得力丫鬟躺在地上,被人敲晕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婆子来报之事不假了。 她与女儿心意相通,互相都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一想到乔家和吕家的偌大悬殊,她们母女算计多年却落不到好,她也把自家老爷的警告抛诸脑后,立刻就策应着喊叫了起来。 “好啊,贤侄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吕夫人知道吗?他竟然在含雪轩内骚扰何小姐,那可是南州何家啊!这回准让你们吕家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就带着人也往含雪轩那个方向赶去! 边走还边大声的呼叫着,巴不得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主子都这般做了,丫鬟婆子也跟着一起。 好好的侍郎府,这下突然乱成一锅粥。 人人都往那含雪轩赶去,话里话外的似乎都在说吕公子要对何小姐行不轨之事了,场面那叫一个难堪…… 吕夫人被骂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难不成儿子真的对那何家小姐生了念头?还是说自己儿子魅力甚大,那何家的小姐对他也有些想法? 一时间,什么骚扰不骚扰的念头压根就没在她这里衍生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要是何家的也要嫁进来,这与池二姑娘,谁做妻,谁做妾的好? 当真是做梦想屁吃,美着呢! 郭夫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含雪轩更近,因此快众人一步先到了院子门口,可还没踏步进去呢,就忽而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吓得郭夫人脸都“白”了,可眼里却全是兴奋的,立刻惊呼着就喊道。 “何小姐,你没事吧?” “贤侄!不可伤了何小姐的清白啊!” 跟在后面十几步的池归晚和侯夫人秦氏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二人脸色皆是大惊,快步就赶了过去。 尤其是池归晚,手心额头全是汗,固然有烈日一路快来的缘由,但更多的却是对何令颐的担心! 她是这府里唯一真心对自己的人,要是她出了事,那也是因为维护自己得罪旁人才造祸的,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提裙跑到院子里,就看到郭夫人刚刚带来的丫鬟婆子围了一大圈,个个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 “完蛋了,定是出事了!” 说罢,池归晚就拼命挤开所有拦路的人,谁知下一秒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二妹妹池归莹衣衫被撕了个稀碎,她身边常跟着的那些婆子丫鬟也没什么好,一个个的都褴褛不整,哭天抢地的也有,喊着不活了的也有,而池归莹则是木楞楞的跌坐在地上,衣裙下摆处还看得出有血污。 “二姐儿!二姐儿!” 郭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看别人的热闹,结果竟然会发生在自家姑娘身上,一脸大惊的扑上去,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衫就脱了下来盖在女儿身上。 眼泪直流,眼中满是为母的心疼。 “二姐儿,你怎么了?别吓母亲,说话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摇晃,那池归莹都无动于衷,双目无神的看着不远处,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 池归晚身后,侯夫人秦氏好不容易挤上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经历过人事的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是全都遭了难了。 可谁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就在侍郎府里如此行乱! 当即脸色严肃的就拉了池归晚在身旁,对着身后的庞嬷嬷就吩咐道,“快,让人去请池侍郎,另外告诉侯爷和二公子,带人把这院子给围了,凶徒跑不远!” “是,夫人!” 海伯侯府出来的奴仆可不是侍郎府能比的,井然有序的就去做事,该通知的一个不落,而池云敬还在赵姨娘的房里准备歇歇呢,一听说是含雪轩出差池了,吓了个半死。 “什么?吕家的人是要拖死我侍郎府吗?” 一边骂,一边快速的穿着衣裳就往外冲,脸上满是要吃人的表情,要是何令颐在他这府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南州何家,还有太子那里,他该如何交代啊? 越想越觉得头大! 这门亲事,怎么这么恶心人啊! 快着步伐的离开,走的时候全然没顾身后已经宽衣解带的赵姨娘还佯装一头雾水的喊着。 等他走远了,那赵姨娘才抹去脸上的骄蛮,露出一副讥笑嘲讽的样子来。 哼,这报应,总算是来了…… 第34章 什么歹徒?分明是畜生! 含雪轩内,郭夫人早就不顶事了,她眼中如今除了女儿池归莹谁也不关心,那一地的丫鬟婆子这般模样,不妥的很。 不得已,秦氏只能呵斥了一句。 “都瞎了吗?还不快找衣服来给她们换上!先送到侧屋去,看顾着一个都不许出事!” “是!” 她这一说完,原本跟着郭夫人来的那些婆子们才反应过来,忙上去遮丑,可吕母却找不到自家儿子,不是说他来含雪轩看何家小姐了吗? 不会是恰巧撞到了什么不该撞的事情,被杀人灭口了吧?! 心中一阵激寒,不停的喊着,“儿啊,儿啊,你在哪儿!” 忽而从院子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啊啊啊啊……救命啊……”众人大惊,莫不是歹徒还在! 吕母担心儿子的安危自然是快步跑着过去,秦氏在看了外头站在凑热闹的那些小厮,连忙就吩咐道。 “抄家伙,你们去后面看看!” “是!” 池归晚担心何令颐的安危,不顾一切的想往前冲,却被秦氏死死的拉着,这可是歹徒啊,要是外甥女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有什么颜面见家里人! “不许去!让他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可是舅母,这是令颐的院子啊!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她着急忙慌的想要过去,秦氏险些没拉住,正是危机时刻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池大姐姐,发生何事了?” 池归晚回头一看正是何令颐,只见她露出一脸的疑惑,显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旁边还站着面肃的宗嬷嬷,她虽然没开口,可依照自己在王府多年的经验便知道里头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秦氏和池归晚立刻走过来。 池归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何令颐,随后还拉着她转圈看了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才拍拍胸脯的说道。 “吓死我了,不知哪里跑来了歹徒,就在你院子里行凶呢!家里的下人们都去查看了,我以为你也在里面,担心死了!” 闻言,何令颐后知后觉的惊呼说道。 “歹徒?什么情况?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听到这话,侯夫人秦氏看了一眼旁边镇定的宗嬷嬷和一脸无辜的何令颐,脸色也有些沉了沉。 “怕是比杀人放火还可怕些!” 婚前失贞,还是那么多人,这要是传出去一丝一毫的消息,那侍郎府内所有的女眷都没法做人了。 看着眼睛里只有何令颐安危的外甥女,秦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怜惜。 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不经事呢? 日后,可怎么办啊? “令颐,你不是说要回来歇歇吗?怎么会和宗嬷嬷在一起?” “我刚到院子门口,还没进去呢就遇到了宗嬷嬷,便去了她院子里一直在说错绣针法的特别处,要不是听到外头闹哄哄的,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并没有碰到池大姐姐口中的歹徒,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歹徒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堂堂天子脚下,侍郎府中,怎么会有歹徒呢? 刚刚是一阵乱象,可现在冷静下来,人人都一阵后怕。 想法才刚溢出,就见池云敬,海伯侯,二公子海渝都匆匆而来,三人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家丁,个个凶神恶煞的很。 尤其是二公子海渝,他听说含雪轩出事了,便想起初见何令颐的场面,那样的纤尘不染的姑娘要是惹上了麻烦,简直不敢想象。 “歹徒呢?在哪里?我去捉!” 几个纵步就飞到侯夫人秦氏面前,看着自家表妹还有何令颐都好好的站在原地,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随后脸上挂着怒气的就说道。 “在里面是吧?放心,今儿让他来得去不得!” 说罢就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飞跃进了院子,看到郭夫人抱着自家姑娘痛哭流涕的时候,他面上也显了些急躁。 而后听到后面动静颇大,立刻就奔了过去。 等到一众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时,还没来得及多问呢,就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 “是吕公子!他疯了!” 竟真是吕异?! 侯夫人秦氏面上看着无波无澜,但心里却大吃一惊,刚刚院子里的场景,她们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这吕家和池二姑娘本就是订了亲的,为何会突然发疯要这般强占呢? 随后眼神担忧的看向了和外甥女站在一起的何令颐,见她人看着虽然淡定,但面上也还是升腾起些不知风险的恐惧和担忧,霎那间就明白了。 冷哼一声,对着海伯侯就耳语了几句。 海伯侯是武将,可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闻言之突然就呵斥了一句,“畜生!” 随后对着池归晚与何令颐招招手就说道。 “来舅舅这边。” 池归晚不明所以,何令颐满脸煞白,但二人还是乖巧的站到了海伯侯身边,池云敬虽然不喜海伯侯在自家府里如此猖狂的样子,但碍于情份还是没开口。 径直走进院子里,随后就看到了刚刚秦氏她们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丫鬟婆子们都盖了衣裳,没有此前那般狼狈,但哭哭啼啼的还是没完,他有些不耐烦,就喊了一声。 “都给我闭嘴!” 家里的主事人都发话了,她们自然不敢再哭。 一个个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盼着一屋子的主子们能给自己做主,否则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大家伙儿一个也别想活了! “怎么回事?” 池云敬这话显然是对着郭夫人说的,郭夫人抬头看到是自家夫君来了,眼泪自顾自的流个不停,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就说道。 “老爷,咱们二姐儿,二姐儿魔怔了呀!” “什么?” 他蹲下去看了一眼女儿,前些日子都还闹腾着要死要活的不肯嫁,但那是做戏,可今日女儿眼中全然没了生气,这才是真正的死意之相,池云敬心里也不由一惊! “二姐儿,父亲在这,有什么话你同我说!我定给你做主就是!” 话刚落,池归莹还没什么反应呢,就见二公子海渝已经押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过来,池云敬见此,眼中满是骇然。 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的模样,顿时间火就上来了! 第35章 姓吕的,我要你死! “姑父,歹徒找到了,是吕异!我赶到后面的时候,他正在……奸污一名丫鬟,人赃俱获,由不得他狡辩!” 说罢,就对着吕异的小腿狠命一踢,剧痛让他有了些清醒。 发髻早就散开,身上的衣服也是胡乱提着的,隐约间还能看到他光着身子的样子,如此丢人现眼的模样,把池云敬气的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 而那被奸污的丫鬟提上来一看,正是池归莹身边的丫鬟问夏。 此刻也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身下痛的厉害不说,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如此不堪的场面,一脸的羞愧难当,恨不能碰死的好! 看到自家姑娘,立刻就扑上去哭喊着说道,“姑娘,姑娘……奴婢不活了啊!” 她纵然没多说什么,可在场之人谁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吕母从后头走出来的时候跌坐在廊下,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压根不知道为何自己好好的儿子会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竟……竟欺辱了这么多人?!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血一下子涌上心头,人跟着就晕了过去。 可惜,她晕不晕的院子里无人在乎,大家都怒火中烧的看着这为非作歹的吕异,尤其是郭夫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姓吕的,我要你死!” 说着就拔下头上的发簪,扑过去狠狠的扎进了吕异的胳膊里,这一回疼得他算是彻底清醒了,手也痛,腿也痛,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呜呼哀哉的喊着。 “侍郎府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可惜,他喊的再大声也无用,要是真的惊动了官府,单凭这么多人证在,头一个下大狱的就是他! 池云敬也是双目窜了火星子,抬脚就给地上的吕异猛猛的踢了几下,而后震慑四方的就说道。 “找绳子来,把他给我捆了,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泄,否则我要了你们的命!” “是,老爷。” 家丑自然是不能外扬,这道理谁都懂。 可是这么多人,还不全都是侍郎府内的,他就算权力再大,也没法去堵侯府下人的嘴,因此转身走到海伯侯面前,脸色沉肃的对着他们夫妇就说道。 “让侯爷夫人见笑了,家里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真是叫我羞愧死了,但事关姑娘们的清白,还请侯爷夫人约束一二,莫要把此事漏出去才好!” 海伯侯都不想搭理他了,可秦氏还要顾及两家人的关系。 随后认真的点点头保证了一句。 “池侍郎放心,我定约束好下人,绝不叫她们透露出一字半句就是!” “多谢侯夫人了!”池云敬对着秦氏就认认真真的鞠了躬,这一回他是真心实意的! 否则,全家老小就都别活了,怕是要一起去死了! “把涉事之人全都带回乐升院,其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扶夫人和二小姐先回去歇息,我来处理就是。” 池云敬对这吕异是起杀心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不管怎么样,吕家还有个才人姐姐在宫里,他就算要让吕家的人死,那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死在侍郎府,否则外头的洪水滔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大约是母子连心,吕异这边疼得要死,被五花大绑的堵了嘴押着要离开。 另一边昏倒的吕母也转醒了,看到自家儿子身上挂了彩,立刻就眼红发作起来,疯跑过去就搂他在怀里,也拔下簪子对着周围动粗的小厮们扯着嗓子的就喊道。 “做什么?你们要拉我儿去哪里?天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取我儿性命吗?你们就不怕宫里的才人告到御前吗?竟敢污蔑我儿是歹徒!简直不要命啦!” “什么歹徒?明明是个畜生!” 二公子海渝愤愤不满的喊了一句,结果却被秦氏打断了。 “渝儿,过来!” 他一脸的打抱不平,若是这种狗东西敢在他们侯府放肆,他早就刺他三百六十个血窟窿了,哪里还容得他这般鬼叫! 但他也知道,此事事关太多人的清誉,他虽然也不喜这侍郎府的二姑娘,但不代表他心里的正义会盼着此事泄漏出去,毕竟他的表妹也是侍郎府的姑娘。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能收起软剑,冷哼一声,随后走到海伯侯身边,护在表妹与何小姐的面前。 突然,刚刚还心死的池归莹仿佛重新聚回了神,看到面前被护着的吕异,顿时就想起刚刚的那些难堪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 双眼红着的就扑了过去,狠狠的咬在了吕异的脖子上,巴不得直接撕下一块肉来,吕母见有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簪子直接就朝着池归莹的脸颊划去。 这一下,又狠又准。 池归莹吃痛惨叫一声就彻底的晕了过去,而郭夫人护女心切也上前和吕母扭打在一起,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 海伯侯和秦氏护着外甥女池归晚与何令颐往后退了几步。 这两家人发了疯的要闹腾,别伤及无辜才好,随后对着池云敬就颇为愠怒的说道。 “池侍郎的家事自断吧,我们先回似锦院了。” 说罢,人就乌泱泱的离开,这一走,院子空了一大半。 宗嬷嬷看着这场面也是蹙眉不喜,只不过到底是池家自己的事,她一个闺学嬷嬷不便多说,就也跟着走了。 池云敬见该散的都散差不多了,眼神发狠的对着旁边的婆子们就呵斥了一句。 “都死了,还不拉开!着人去请大夫来给二姑娘看伤!” “是,老爷。” 命令收到了,一院子的人才开始活动起来。 吕家母子皆被压制着捆了起来,身上一切有可能行凶的东西都被搜罗出来统一保管。 至于郭夫人,在池归莹被抬走以后,也站立不稳了,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得力婆子王妈妈给扶住,低声安慰说道。 “夫人这种时候可不能倒下,你还得给二姑娘做主呢!” 是啊,做主! 给她的二姐儿做主! 这种丧德败坏的货色,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侍郎府,她一定要给二姐儿讨回公道才是! 这么想着,身体里莫名窜出一股力量来。 支撑着她原本已经瘫软的手脚,连带着目光也从涣散中变得聚力,眼神死死盯着嘴里塞了布条还不停折腾着的吕母。 竟然敢伤她的二姐儿,她定不会放过! 第36章 离开还是不离开? 一路行至似锦院。 整个侍郎府一下子没了今日早上的那般喜庆热闹,明明还是一样挂着红绸,可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染血模样,叫人一阵恶寒。 进了内屋,丫鬟纤春和拂冬立刻上茶。 而后两人都守在门前,不许院子里的一个下人靠近。 屋内,池归晚落座时还心有余悸,她虽然厌恶郭夫人和二妹妹池归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等真的看到她们报应分明的时候,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毕竟也是家人一场,她们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眼神略有些落寞,何令颐都看在眼里。 她心疼自己的母亲,可那些人的下场也是她们应得的! 如若不然,今日的这些手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母亲身上重演了,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为今日自己的算计而有丝毫的愧疚,但面对母亲的时候,她还是出言安慰了。 “池大姐姐别担心了,此事发生的突然,想必府里也是乱做一团,但池侍郎这么多年连朝堂上的局势都能看清并站稳脚跟,处理这点家宅事也不在话下的,我们等候结果吧。” “令颐说的对,不过眼下我更担心的是你们俩的安危,这池云敬要是权衡利弊还打算留下吕家做二姑爷,你们在侍郎府内就不好待了,要不,跟我们回去吧,侯府有的是院子,就住在你母亲出嫁前的景心园如何?” 侯夫人秦氏身为女子,最明白这名声代表什么。 池二姑娘算是废了,就算她不嫁吕家,日后想要相看到好人家只怕也难了,因此无论她嫁与不嫁,两个姑娘在这家待着都不安全,所以还是带走的好。 听言,海伯侯也觉得夫人说的话甚有道理。 “对,听你舅母的,今日我们就收拾东西走,你父亲那里我去说,谅他也不敢不同意,哼,瞎了眼给自己找这么个女婿,我倒是要看看,他日后怎么抬头做人!” 何令颐敛起对池云敬的鄙视。 怎么做人?她这位外祖父可会做人着呢,当初母亲不肯下嫁,为了家里的名声他竟然迷晕了母亲送去吕家,事后母亲遭到吕家的百般刁难和折辱,也未曾见他出来说过一个字!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还真是一字不假! 虚伪又利己,只怕今日的事情就是再闹得大些,他也能佯装无事一般,照常在朝堂上继续钻营。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要是外人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池归晚一时没了主意,眼神带着些求救的看向何令颐,她虽然也对家里人失了从前的信任,可毕竟自己姓池,将来也是要从池家嫁出去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到舅舅家去,只怕外头要议论纷纷了。 结果何令颐却安抚着她急躁的情绪,随后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海夫人早逝多年,就说海伯侯梦到自家妹妹啼哭不已,所以想外甥女了,想在成亲前接过去小住几日,外头人自然没话说,但今日走却是不妥当,毕竟乔家才送了聘礼过来,若是今日就跟着侯爷夫人离开,只怕要惹出些非议了!” 池归晚的名声可不大好听,这么多年了没少被郭夫人和池归莹在外面糟蹋,即便是她们暂时扭转不回来,但也不必再火上添油。 “眼下离池大姐姐嫁乔家,还有四个多月,一切还是低调处理的好。” 她的话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都陷入了沉思中。 不得不承认,何令颐说的话有道理,只是才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外甥女与何令颐留在这虎狼窝呢? 结果就听二公子海渝说道。 “要不,以表妹要出嫁的名义,母亲送两个武婢过来,何小姐也别住在那脏了的院子里,干脆搬过来和表妹一起住着吧,反正这院子足够宽敞,住下两人也不觉挤,等到时机合适,再接她们离开就是,如何?” “渝儿的提议甚好,只是武婢一时半刻的怕是不好找。” “这有什么?东宫每年都要培养一批,我去找太子求个情,让他送我两个厉害的,一准没问题!” 海渝是太子面前的红人,说话自然敢夸下海口。 “那太子殿下要是问你讨要这武婢做什么?你如何回答?”秦氏问了一声。 “乔二乃是将门虎子,嫁到他家去少不得会遇见些麻烦,表妹身手不好,我们做家里人的担心,送两个得力武婢陪着,理所应当!” 这借口听上去还不错,池归晚与何令颐对看一眼,都觉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于是也就点头应下了。 乐升院内。 池云敬看着地上被捆做两团的吕家母子,巴不得立刻让人给她俩埋了,好出一下心口的恶气。 可他为官多年,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外泄,处事急躁,因此喝了两口茶下肚后,整个人都比刚刚平静多了,继而对着管家就说道。 “让人守在门口,不许接近,拿了她们母子嘴里的布条,我有话要问!” “是,老爷!” 管家跟着池云敬多年,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他安排好一切后就又回到了池云敬身边,低头看着吕家母子二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嘴巴被塞的鼓鼓的,贸然就这么被扯掉,疼得吕母转了转牙口,随后就看向儿子,着急的问道。 “少同,你没事吧?” 吕异现在可谓是是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小腿被踢,手臂被刺,脖颈被咬,最让他有些难为情的还是下身那火辣辣的肿胀疼。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但有一点绝非他的本意!于是慌里慌张的对着池云敬就认真辩解的说道。 “池伯父,我知今日自己犯了大错,可是这并非我本意啊,且不说我与二姑娘是定了亲的人,她既然迟早都是我吕家的少夫人,我何苦要在婚前害她失贞,又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呢?这明明是有人恶意构陷!” “构陷?哼,你倒是说的轻巧,如今二姐儿房里从主子到奴婢,甚至连婆子你都没放过,你告诉我,一句恶意构陷就能让她们的名节通通恢复,让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池云敬怒而拍桌,表情里全是对吕异的憎恶。 吕异看着这未来岳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害怕,拼命的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是了! 是从他在恭房有些头晕开始! 第37章 无理都要辩三分 抓住了线头立刻就开始辩驳起来,激动的令手臂上的伤口又汩汩冒血不少,可惜现在不是顾及这事的时候,吕异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面露着急就说道。 “今日席面散了,我与母亲本打算离开,只不过侄儿突然想出恭,这才耽误了片刻,去到恭房,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头晕目眩起来,随后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说真的,后面发生了何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侯府二公子踢我的那一脚!伯父明鉴,定然是有人要害我,说不定在恭房给我下了什么猛药才会如此的!” 他的分析头头是道,听得旁边的吕母也十分认可。 养子艰难,所以这些年她要不是个硬气的妇人,只怕早就被人上门欺辱的不行了。 听到儿子的话,立刻就翻身起来,眼里反而投射出怒意,随后就骂道! “侍郎府里有居心叵测之人,害我儿到如此地步,池侍郎还不速速去找真凶,也好还我儿一个清白啊!” 清白?! 池云敬听到这话都笑了,“你让我还你儿一个清白?那谁来还我二姐儿,家里的奴婢和婆子们一个清白?她们可都是你这好儿子给玷污的!” 吕母被呛了一句,有些不太好回嘴。 可她从来都是个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脾气,随后扯着嗓子的就说道。 “反正迟早都是要做夫妻的,咱们干脆把亲事提前些算了,至于那些陪嫁去的丫鬟,要是懂事听话就抬做姨娘,要是闹腾的厉害,侍郎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婆子们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到处声张就是,大不了过了这风头,找个理由全都送去庄子上拘着就好,不怕她们闹事!” “你倒是会给你儿子摘出去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池云敬为官这么多年,要是被吕母三言两语的就给哄倒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吕异闻言,也是有些心虚。 不管如何,未来岳父说的对,这些人的清白确实都毁在自己手上,可他要是这种时候跳出来担责,侍郎府怪罪狠怎么办? 于是缩在母亲身后,不打算面对。 看到他这副模样,池云敬心里失望透顶。 本也不指望这个女婿要有多强多厉害,可他这样怂而怯懦,日后即便是入了仕途,也不会是与自己成为坚定的盟友就是。 因此,看明白这点后,他不想让自家姑娘嫁了。 宫里吕才人的泼天富贵,说到底还飘着呢,但眼下的这对母子有多恶心,他算是体会到了。 脸色沉了沉,眼神也开始表现出要与之断绝来往的念想,吕母再蠢,也能明白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自家儿子只怕是要折在侍郎府了,因此立刻就软下心思的说道。 “池侍郎这话说的,日后也是要做亲家的人,何必如此绝情呢,少同再不济,也还是吕才人的弟弟,七公主的亲舅舅,不说将来,就论现在,若是真在侍郎府里出了事情,丢人的也不止是我们吕家一门,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吕家得不了好,但池家也未必就能全然脱身,更何况二姑娘已经这般情况,再找亲事又能找到什么好的呢?” “你威胁我?” 池云敬看着吕母,眼神泛起一丝杀意。 他既然想要捂住了此事,那么与之相关的当然一个也不能留。 只不过现在动手不合适罢了,这才隐忍着没有发作。 但若是吕母非要闹大此事,为了自己的官声和体面,他也是做得出狠手来的,宫里的才人又如何,上面不还有皇后,贵妃,嫔位的娘娘们在吗? 她还能翻的起多大浪来。 因此,池云敬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继而就对着吕母说道。 “我池家固然不能全身而退,但我们占据了所有的道德上风,二姐儿纵然不能再嫁好的,我池家就是送她去家庙养一辈子,也能博个家风严谨的好名声!你们吕家呢?你确定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不会受此事影响而让本就艰难的生存空间愈发狭小?吕夫人,这些话,你诓诓无知妇人就算了,别想着来我这里威胁,我池云敬不是你能威胁得到的!” 作势就要让管家动手,吓得吕母心中大乱。 这些年她动不动就用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来压制外头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有个嫔妃出身的女儿体面又威严罢了。 可真是碰到硬茬,还真是没法子。 毕竟,她上一回见到吕才人和七公主,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若她当真在陛下面前有头有脸,也不至于连传递个消息都那么费劲了。 想到这些,膝盖软了软,正考虑着要不要求情呢,就听外头传来匆匆脚步。 “老爷,二姑娘上吊自杀了!” “什么?拦下来没有?” “拦是拦下了,可二姑娘那边一院子的人都喊着不要活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已经劝不住了!” 来报信的婆子也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池云敬努力平复着胸口的怒气,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吕家母子二人就说道。 “你们最好是盼着二姐儿没事,否则我就是告到御前,也要让陛下,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吕家出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说罢,丢下一句“关到柴房去”的话,便离开了乐升院,直奔碧云院。 管家也不跟她们客气,让小厮继续堵了嘴就提溜着送去柴房。 这好好的一天,竟就这么给毁了,因此别说是主人家,就是小厮们对吕家母子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碧云院中,惨不忍睹。 郭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池归莹就喊道,“二姐儿啊,你要是恨不过就拿母亲出气吧,别伤害自个儿。” 这一回她是真想死。 白绫吊不成,还有其他的法子。 碰柱总可以吧,于是鼓足了劲的推开面前的母亲郭夫人就朝着门口的那石墩子立柱而去,速度之快,旁人压根就拉不住! 池云敬刚准备进门,就被突如其来的莫大力量给撞得胸口齐疼,连连后退竟跌下了台阶,摔到尾骨,霎那间有种血冲脑门的断腿之感,脸色潮红的就骂道。 “你要弑父吗?” 第38章 要死去吕家死 郭夫人听到这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拉着池归莹,而后把她交给婆子们看着,就下台阶去瞧地上同样哀嚎不已的夫君。 “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我都要被你姑娘给撞死了,亏得我还在乐升院替她发作做主,要我看,疯成这样,干脆扭送去吕家好了,要死去吕家死!也好过作践我侍郎府的名声!” 疼痛之下,焉能有好话? 郭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陪伴多年的夫君能说得出这种不讲情面,不通人心的话来,也是呆愣在原地。 “快,找大夫过来看!” 管家着急忙慌的立刻叫人去抬,池云敬愤愤不满,捂着尾骨疼的汗珠子都落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这回伤重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惹来麻烦的郭夫人和池归莹更不顺眼,走之前还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哼,废物!” 如此绝情,别说是郭夫人了,就是身后死意明显的池归莹也忍不住的落泪下来,闭眼绝望的说了一句。 “父亲,这是要舍弃我们了。” 旁边的人劝的劝,扶的扶,碧云院中愁云惨淡,而赵姨娘在的玲珑院此刻也忙做一团。 池云敬被送到了这边,而这模样也是有些出乎赵姨娘所料。 她想要郭夫人的位子,想要二姑娘毁于一旦,但是她绝对不想池云敬出事,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靠山,因此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的就上前去问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啊?别吓妾啊!” 池云敬疼的都说不明白话,好在管家带着大夫立刻就赶了过来,仔细的诊断了一番。 衣裳之下池云敬的尾骨一片青紫,本来他就是从台阶上跌落的,被撞下去的时候恰巧又卡在了台阶上,这一下可是伤到了关键处。 大夫看了一眼,也觉得很严重,上手碰了碰,疼得池云敬叫出声来。 “伤到尾骨了,应该是有些轻微的骨裂,但摸着还好没有断,否则侍郎怕是一辈子都要瘫痪在床了,我且开点药方来,研磨成粉后调做膏,日日都需仔细上药,不可多挪动,否则要是养不好,日后刮风下雨的就遭罪了!” “你……你确定本侍郎没事?” “骨裂还不算大事吗?” “不会瘫痪吧!” “这个倒是不会,索性阶梯不算高,若是再多个十几阶,还真就不好说了!” 大夫的话给池云敬吃了颗定心丸,但也让他愈发憎恶起郭夫人和池归莹母女俩,要不是她们贪心不足招来了吕家,也不至于酿下这么多大祸! 听到这话,赵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连忙俯靠在池云敬身边就心疼的说道,“老爷受苦了,妾恨不得替你躺着。” 这尾骨的疼,池云敬也是头一次感受。 嘴唇都白了,额头的汗珠子也是没停下来过,他这里遭罪的厉害,可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却还是细心嘱咐着。 “去,找人去替我告假,就说今日双喜临门,我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小心踩踏摔倒了,需静养三月,但若是兵部的事情太多需要处理,就送到府里来便是。” 说这几句话,就耗费了池云敬许多的精力,伴随着脸颊发烫,嘴唇发白,他此刻双腿甚至都没什么知觉。 管家忙带了大夫去配药方,同时又安排了小厮去告假,正忙得一头乱的时候,却碰上了海伯侯等人,见他们来,立刻上前去请安行礼的说道。 “老奴见过侯爷,夫人,二公子。” “我们要回去了,但是乐升院的人说你们老爷伤到了身子要静养,怎么回事?” 管家叹息一声,就把今日之事说了个清楚。 “二姑娘羞愤要上吊,老爷赶去看,谁知道二姑娘触柱的时候就把老爷给撞到了,伤及尾骨,这不大夫说最少要静躺两个月,否则会落下病根,老奴正要差人去给老爷告假呢。” “断了?” “没断,但是裂了,大夫说更麻烦。” 海伯侯此刻有点想幸灾乐祸,但是觉着场合不对,就咳嗽两声把自己嘴角上扬的样子给遮掩一二。 侯夫人秦氏对付这些事情信手拈来,上前就客气的说道。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二姑娘也是心急才会不小心撞到池侍郎的,那便仔细养着吧,对了,过两天我们打算接晚丫头去侯府小住几日,正好也给她理理成亲前的一些琐事,池侍郎伤着,我们也不便去照看,待会儿送了人参和治外伤的药过来,让他切记别动怒,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侯夫人说的是,老奴替家主谢过了。” 表明了来意,海伯侯等人也没耽搁就离开了。 池家虽然到处倒是惨状,可对外还是把消息封得严严实实,池云敬也倒下了,家里主事的人就成了个麻烦。 赵姨娘自然是想冒头的,可上面还有池老太太在呢,她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姨娘就妄图掌权,定是不能够的。 但池老太太来看过儿子的伤情后,觉得二孙女和吕家的事情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她不想接,因此回去以后也谎称自己病倒了,把华芳斋的门一关,做起了不理俗世的“活菩萨”。 郭夫人倒是有能力,可池归莹的精神大受打击,稍微一点不注意就要死要活的,分走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自然也是管不了。 因此,最后这担子还是被赵姨娘如愿以偿的攥到了手里。 “这是府里的对牌钥匙,三五日的你就要检省一次有无差漏,管家跟我多年,府里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万事都得与他仔细商量,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定会照看好你,也照看好这个家的。” 赵姨娘表忠心的说道,可接下来她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 “吕家母子还关在柴房呢,妾只怕这样下去,无论日后是结亲还是不结亲,咱们家都少不得要与他们掰扯今日之事,老爷给个明示吧,妾该如何处置?” 池云敬自然是不想放过吕家母子的,但这个关口上他伤着也不好发落,最后咬咬牙就说道。 “关上三天再说,今日的事情倘若就这么揭过去了,我侍郎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那饭食这些……” “饿不死就成。” 第39章 赵姨娘当家,何令颐搬院 “妾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老爷先歇歇,待会儿妾来给您换药!” 说着,赵姨娘就在池云敬的脸上落下一个亲吻,如此大胆的动作,池云敬成亲两回都没能在夫人们那里感受过。 当即觉得受用的不行,还好当时他收下了这两个上司所赠之礼,否则今日伤重还不知是谁能贴身照顾呢! 叹息一声,后腰疼得厉害。 而出了门的赵姨娘,脸上则闪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高人就是高人。 自己不过照着她所说的做了几样事情,还真就把这侍郎府给攥在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的兴奋。 郭夫人人老珠黄,又因为女儿婚嫁之事惹怒了老爷,显然是不中用了,家里的二女将来都要嫁人,唯一对她有些威胁的也就是独子池归肇。 可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生养。 如今只要牢牢的占据老爷的心,何愁日后没机会,即便是做不到主母的位置,她也要成为这家里不容人小觑的姨娘,好让郭夫人也体会一下,被人践踏了尊严的滋味! 收起算计的表情,等走出玲珑院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娇滴滴的姨娘模样,跟着管家就去了柴房。 隔着外间的窗户,赵姨娘往里看了一眼。 吕家母子皆是满脸的狼狈不堪,柴房又燥又热,要在这里关三天,滋味可不好受。 转而她对着管家就吩咐说道。 “找人给吕公子看看伤口吧,别到时候化脓惹出什么病祸来连累到全家,三不五时的记着送点水去,老爷的意思是饿不死就成,但吃成什么样,管家自办吧。” “是,赵姨娘。” “我年纪小,经事也不多,这次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算不得什么体面主子,大主意上管家还是得多拿,这样对咱们侍郎府好,能平稳的渡过这段日子是最好的,且不说二姑娘的亲事,就是大姑娘的亲事迫在眉睫,让外头听了笑话可不成!” 管家点头,觉得赵姨娘的做法和说辞都很有道理。 小小年纪能讲出这样稳重知趣的话,也不容易,因此心里对她的忌惮少了些许。 “赵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力。” “那就麻烦管家了,我还得去给老爷换药,不耽搁了。” “是。” 二人走出柴房没多远,在廊下就遇到了正准备去玲珑院的何令颐,见到她来,赵姨娘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何小姐怎么来了?可是大姑娘那边有事?” “池大姐姐无妨,喝了安神汤歇着呢,我过来是想问问池伯父,能否让我搬到池大姐姐的院子里?毕竟含雪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再住,也不大合适了。” 听完这话,赵姨娘和管家对看一眼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瞧我们,都给忙糊涂了,那样的地方何小姐自然是不能再住了,搬,即刻就搬!屋子内的东西我让人立刻去收就是,但不知道大姑娘那边怎么说?” “正是大姐姐的好意,邀我一起住呢。” 闻言,赵姨娘笑了,明明自己没有比眼前的何令颐大几岁,但论资排辈来说,已经是长了一辈的人,因此说话间带上了些欣慰。 “那就好,还是大姑娘有福气啊。” 一句话,适可而止。 侍郎府里的两位姑娘如今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了。 起初名声不好的大姑娘现在要嫁的门户顶呱呱不说,自己手里的嫁妆也硬的厉害,一看就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反倒是起初名声好的那一位,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白没了,父亲和偏宠也没了,未来的夫家又摇摇欲坠,自己的脸还受了伤,这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何令颐看着赵姨娘也笑了笑,聪明人就是这样的,无需怎么说透,就互相都能明白。 说到底各取所需罢了,但同时又都攥着对方的把柄。 只要赵姨娘一日还没坐稳这家里的位子,她就一日不会牵连出自己给她出主意的事情,药反正是化在渣爹嘴里了,便是想查也查不到! 至于办事的那两个小厮嘛,那就看赵姨娘有多少手腕了。 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比何令颐这个外来暂住的故交女儿更不想此事被发现,否则她今日得到多少,来日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出去! 搬挪的速度很快,池归晚睡醒以后,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一出门就看到了何令颐已经住过来,丫鬟们正帮着她收拾呢,于是快步走了过去,“真好,你搬过来我就放心了。” 何令颐抬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发现凉下来后心里才彻底放心。 多有心疼的看着她就如同她小时候嘱咐自己一样的说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池大姐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好!” “哎,说来也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场热,我身子骨不差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何令颐心里头有点不好受。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动手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所以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呢?于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大姐姐,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信一些,不信一些吧,小时候我被父亲责罚,也没见哪路神仙保佑过我,所以后面就没怎么去过寺庙了。” 是吗? 那自己幼时有一次病重,母亲还特意去大相国寺里挨个的求菩萨保佑,想到这里,何令颐便觉得就是手段再凌厉,再狠心些也没关系。 能护着母亲顺利的嫁入乔家过幸福日子就是,剩下的若是真要遭报应,她来挡就好! 同住一院之后,二人显得比从前更亲密了。 侍郎府出了这样的事,但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所以一切照旧。 便是宗嬷嬷的闺学都没有停,只是进出府邸的时候,各家小姐们感觉到府内有些不太一样了,总感觉下人们愈发的管理严格。 见此,婆子们都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家里要办喜事了,怕日后席面上不周到,所以人人都要重新学规矩,自然而然就比从前要管的严格。 小姐们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故而来上课的就是来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好! 第40章 吕才人有孕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吕家母子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物,可平日里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因此折腾了三日,人的心气都跟着变弱不少。 吕异的各处伤口虽然涂了药,也包扎过,可没有怎么用心处理,理所当然的也就在这漫漫夏夜中有些发炎了。 浑身烧起来的时候,是大半夜的。 吕母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声哭喊了许久都无人应答,最后是惹恼了门口看守的婆子,进去把她嘴给堵了,而后找来水壶给那吕异灌了几口,随后就不耐烦的说道。 “做出这样的恶心事还想要找大夫来日日伺候不成,等着吧,我们老爷定是要发落的,这小命儿也不知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话落,吕母红着眼眶就想上去撕扯,可自己被捆着,嘴巴也堵住了,毫无机会施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无奈挪到儿子身边,心疼的让他靠在自己腿上,恨不能自己替他受这个罪! 一夜担惊受怕,最后怎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都不知道。 梦里,她好似身穿诰命服,风光荣耀的被人抬到宫里去,拜见已经进封为贵妃娘娘的女儿,那叫一个得意! 翌日,天光大亮。 侍郎府内各处院子都开始布置早饭,玲珑院也不例外。 这段日子,掌权的是赵姨娘,照顾老爷的也是赵姨娘,稍微有点脑子的下人都知道日后这府里的风声怕是要变了,因此一个个勤谨的很,都想在赵姨娘面前露露脸。 可赵姨娘却一心扑在照顾池云敬的身体上,从换药到喂饭,甚至是换洗和如厕基本上都不假人之手,而是亲力亲为,如此“真心真情”,也是让池云敬颇为感动,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爱。 “辛苦你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哪有辛苦,只盼着老爷快些好起来才是,兵部可离不开你,府里上下也离不开你,妾更是如此!” 娇媚女眷说这话,池云敬受用的很。 腰上敷着药,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因此表情也较刚刚受伤的时候放松了不少,正准备吃一口赵姨娘递过来的五子粥呢,忽而就见管家一脸严肃还带着些惊慌的说道。 “老爷,海伯侯府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宫里的吕才人有孕三月,昨晚刚被查出来了。” “什么?消息准确吗?” “侯府来人说千真万确!老爷,这……吕家母子还关在咱们府上呢,若是此事被她们知道,岂不是要闹出大麻烦来了!” 管家担忧的说着,池云敬的脸色也不好看。 早不孕,晚不孕,偏偏这个时候怀孕,还三个月了,胎像都稳固了消息才传出来,可见这一胎吕才人用了多少心思。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皇子。 虽说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可皇家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这要是让吕才人翻身了,吕家与他们的这些仇怨又该如何解呢? “去,派人去徐公公的外宅打听打听,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知道的消息一定最多,就问问看,这吕才人可是要晋位了?” “是,老爷。” 等管家离开后,赵姨娘才忧虑的问了一句。 “老爷,这……要不妾去把吕家母子先放出来?要是让吕才人知道我们软禁了她母亲和弟弟,只怕对侍郎府也是麻烦事一件。” 池云敬现在骑虎难下了。 对于他而言,如何化解与吕家的这门仇,成为了当务之急。 可消息得再确切些,他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没了吃饭的心思,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些事呢,忽而就听赵姨娘提了一句。 “要是主事的是夫人就好了,起码能给老爷出出主意,妾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姨娘,真是帮不上一点忙,让老爷白疼一场了。” 这话说的,突然给池云敬提了个醒。 是啊,若是一定有人要为此事负责,郭氏是个好人选。 吕异的手臂是她刺伤的,自己摔了尾骨以后就没再管事了,郭氏对吕家母子恨之入骨,要让她转变观念只怕比登山还难,索性就推她出去做替死鬼好了。 这样一来,池家和吕家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行性很大,继而拉过赵姨娘的手就带着些兴奋的说道。 “哭什么?这些日子有你伺候,我才觉得从前的日子都白过了,你刚刚的话倒是给我提醒了一句,等会儿管家回来,你就把对牌钥匙都交去给夫人吧,告诉她,家里乱作一团,你又没什么主意,家还得她来当才行,总之无论你怎么说,切记要让她收权才行!知道吗?” 赵姨娘娇嫩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般模样让池云敬心里又是一阵怜惜,只可惜现在他只能躺着,故而有心思也无用。 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随后就安抚的说道。 “可能要让你受些委屈的,但是你放心,日后我都会好好补偿你就是,便是重新选个院子也无妨,亦或者是白姨娘搬出去,此院子就你一人独居可好?” 白姨娘可没有赵姨娘这样的本事,因此刚开始还有些新鲜劲儿,现在都成了昨日黄花,即便是如现在就住在两隔壁,但她却连能来看望池云敬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姨娘心里乐开了花。 但她面上还得装作无辜小白花的样子,佯装大度的说道,“老爷说什么呢,妾是姨娘,夫人是当家主母,被她责骂几句也是应当的,哪有什么委屈?搬院子的事情也别再提了,我与白妹妹一同进府,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分开呢。” 池云敬显然很吃这一套,被赵姨娘迷得不行,搂她到面前,眼神都温柔了不少,笑着就说道。 “能得你陪伴,我后半辈子都有安慰了。” “老爷,妾愿意一辈子陪着您就是!” 二人互诉衷肠,恨不能肌肤相亲,可碍于池云敬的伤势严重,最后只能草草了事,但赵姨娘那媚眼如丝又带着三分清纯可人的样子,把池云敬的心一寸寸的蚕食着。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沦陷…… 第41章 谁是替罪羊? 玲珑院里如火如荼的暧昧着,似锦院中也同样知道了吕才人有孕的消息后,何令颐和池归晚都沉默了。 吕家最大的法宝无非就是这位宫里的娘娘,可自从生下七公主后,就没听到过什么好消息了,沉寂了这么几年,竟然在这个关口就怀孕了? 池归晚还好些,左不过就是吕家再翻身而已,到时候可能要与她们侍郎府交恶,她才不怕呢! 做出此等恶心事,就是皇帝来了也说不过大天去! 但何令颐心里却有些急躁,好不容易才拿捏住的局面,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让吕家给逃脱了呢? 于是逼着自己仔细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一切。 吕才人生下了皇子不假,但那是母亲嫁入吕家的第三年,因为得了母亲嫁妆源源不断的送进宫里,她凭着那些东西才有机会打点奴才们,继而得到面圣,重温旧情的机会。 可现在…… 提前了太多太多,现而今陛下有公主七位,皇子六位,可除了太子以外,也就是六皇子还在世,其他的都早夭了,因而想也知道吕才人的这一胎有多重要! 皇子,尤其是健康的皇子,那是皇室现在最需要的。 一想到吕家要靠着这个翻身,何令颐就觉得自己下手还轻了些,应该直接钉死这渣爹才对的! “吕家眼看就又要得势了,令颐,你说二妹妹这门亲会不会死灰复燃?” 母亲的话让何令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许不只是死灰复燃,还有可能越烧越旺!侍郎府怕是要出个替罪羊了!” 以她对池云敬这个曾经的外祖父之了解,只怕有个大阴谋要针对郭夫人而起了,在他眼中女人如衣服,若是能弃车保帅,也是郭夫人的命! 狗咬狗的戏码,何令颐乐得去看。 “什么意思?什么替罪羊?” “依照吕母的性格,此事怎么会肯善罢甘休,若是池侍郎还要结这门亲,大姐姐以为谁会成为此事的替罪羊呢?” 何令颐一句句的分析着,池归晚顺着她的话也往深了想。 片刻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母亲?” 何令颐点点头,眼神中平静的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那个吕母最是蛮横无理,此事明明是她儿子的错,她还能以此要挟不成?” “大姐姐忘记了吕家母子乃是良民吗?侍郎府就这么把人给拘了,可是触犯律法的,池二姐姐这件事池家不可能拿到外头去宣扬,因此只能吃哑巴亏,到时候吕母两边一发作,看着吧,郭夫人不但要为此事付出代价,二姐姐的这门亲也会提前。” 何令颐说的十分笃定。 池归晚不想相信都不成,最后她在错愕中露出些复杂的神情来,继而就对着何令颐说道。 “我是不喜欢她们算计我,但是二妹妹已经失了清白,遭受了莫大的打击,要是还得嫁去吕家,就凭那天她拼了命的咬过去那一口,只怕那吕家人也不会好生对她了!父亲,当真这样绝情吗?全然不顾她婚后的日子?” 当然不会顾! 何令颐心中坚定的回答着,否则她与母亲也不会在国舅府过上那么久痛苦不堪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回,是池归莹罢了。 何令颐心中生不出一点怜悯,但她却很理解母亲的矛盾心情,毕竟她现在的记忆里丝毫没有日后的痛苦,有的不过是池归莹占点银钱衣裳的便宜罢了,到不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出言安慰了一句。 “池侍郎走到今日,若不心狠些,只怕早就被其他人给踩在脚下了,大姐姐可以想想,以他的聪慧,会洞察不出郭夫人对你的捧杀吗?无非就是没有触及他的核心利益懒得管罢了,可现在不同,吕才人肚子里若是个皇子,池二姐姐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舅母,有了这一层身份,池侍郎日后的路子可就宽了。” 何令颐的话里,嫌弃终究还是没藏住。 池归晚听得出来她口中的嘲讽之意,不过却无可辩驳。 大儒之家最瞧不上的就是钻营,偏偏父亲最会的也是这个,因此池归晚一点都不怪何令颐瞧不上父亲。 只是叹息了又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池大姐姐,这世上有千万人,各自有各自的劫运要渡,你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你,所以放宽心思吧!” “可你,不就一直在帮我吗?” “我不一样。” 何令颐脱口而出,但下一句还是藏在了心里,能重生这一回,她全然是为了母亲,自然是要相帮到底的! “你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和戏本子里说的三太子哪吒一样有三头六臂不成?” 池归晚打趣了一句,何令颐笑笑。 “三头六臂没有,但是看清些局势的本领还是有的,但天机不可泄露,池大姐姐就别再问了,说多了我会折寿的!” 池归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眼神中全是惊讶,随后就立刻摆手说道。 “不问了,不问了,你就是叫我去滚刀子我都去!” 这份天然的信任让何令颐感动不已,真好,能守护着母亲,真好! 比起似锦院的温情脉脉,此刻的碧云院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 吕家母子虽然被扣押在府里,可至今都没有个定论,从主子到丫鬟,再到婆子们,清白被毁的不止两三个。 能跟在池归莹身边去凑这热闹的,可都是碧云院里的心腹,如今算是被一网打尽了,各有各的苦! 池归莹自那天自杀未遂后,就一直都在养伤。 她脸上可是被吕母用发簪狠狠刺过一道的,伤口深可见骨,就沿着脸颊滑落了指长的一大段,大夫给开了涂抹和入肚的药,非得一并吃才有效呢。 可她现在,别说是吃药了,就是正常的饭菜都咽不下去多少。 一吃就容易犯恶心! 郭夫人心里担忧,生怕是未婚先有孕的事情出现,那女儿这辈子就真完了,因此让人偷偷的去开了两副避孕药来,却因为拿不准,迟迟不敢给她用。 赵姨娘上门求见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郭夫人喂药。 第42章 移权 如今整个侍郎府都有可能与吕家重归于好,若是二姑娘腹中有了孩子,于她们而言可是有利的条件,但这样的话直说必然是要被郭夫人骂的,因此她转了表情,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就上前说道。 “妾见过夫人。” “你来做什么?”郭夫人的口吻可一点都不好听,毕竟这些日子夫君都宿在她房里,二人谈不上一点对付。 闻言,赵姨娘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就递上了对牌钥匙的盒子,神色哀戚的说了句。 “这些日子,老爷躺着养伤,二姑娘这里也是杂事繁多,老太太也病倒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找不出来,所以老爷让妾暂未代管,可妾一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姨娘,后宅里的这些事如何能处理得好,接二连三的办错了事已经被老爷呵斥了几回,思来想去,还是交给夫人处理的好,妾只管照顾好老爷的身体就是。” 郭夫人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蠢。 这权利的滋味一旦尝过,还有几人肯放手?赵姨娘此举背后一定有缘由,想到这个,她就眼里藏了心思的问道。 “是吗?你虽然不会,但家里还有管家在,他是老爷面前用久的老人了,有他帮着处理,你能操什么心?赵姨娘,莫不是背地里有鬼,想让本夫人替你去膛雷吧!” 赵姨娘低着的头,露出些慌张。 这事必定得交出去才能保命,可这郭夫人也太小心些,竟然就这么猜中了? 吞了吞口水,而后就对着郭夫人跪下了。 “夫人明鉴,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管家都清楚,你若不信喊来问问就是,管家不难,可难的是震慑下人,我一个资历尚浅的姨娘,如何能支使得动府里的老仆们,一个个的瞧我年纪小,又没什么底气,故而明里句句叫着姨娘,背地里是把交代下去的事情放了又放,我面皮薄,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就不攀这高枝了,省得跌下来摔的生疼,家没管好,老爷还生气,那妾岂不是不操心了?” 这番话说的比刚刚要诚恳些。 郭夫人听着信了三分,赵姨娘如今的局面不正是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吗? 虽说原先的夫人没了,可那些刁钻的老奴一口一个往日的规矩,往日的做派,往日的帖子安排,捆得她丝毫施展不开。 直到她生了二姐儿后,才腾出力气和精力把那些人都给清理出来,慢慢安排上自己的人手,这院子才好管了许多。 现而今,赵姨娘名不正是其一,时间短不够布置是其二,估摸着还吃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才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也是,一个姨娘而已,不就是盼着笼络住老爷的宠爱吗? 若是接连犯错,惹的老爷不喜,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放下了些忌惮,看着赵姨娘就问了一句,“你今日来移权,老爷可知道?” 一句话问到关键。 若只是赵姨娘自己做主送来的,那郭夫人绝不会收,可赵姨娘佯装尴尬的回了一句。 “正是老爷让妾送来的,说让夫人多担待些的好。” 听到这个,郭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毕竟是枕边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自家夫君的算计,于是敲打了赵姨娘几句后,就说道。 “既是老爷吩咐的,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告诉老爷,只管好生养病就是,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 “是,是,妾这就去。” 烫手山芋交出去后,赵姨娘心落了,走的时候看着那药碗欲言又止的说道。 “妾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有些事情夫人可能不清楚,若是身子弱些的女子喝多了凉药,对日后生产会落下病根的,妾从前有姐妹就是因此生不了孩子了,妾并非要诅咒二姑娘,只是,万事多想想后面吧,妾告退。” 她的话,让郭夫人的手一下子就抖了抖。 虽说眼下喂的药并非是避孕的,可她也知道但凡是能不怀孩子的药里必然有伤及女子根本的,因此也是犹豫不决的很。 听到赵姨娘这般说,心里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醒半睡的二姐儿,有种说不出来的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郭夫人若是个会自省的性子,也不至于偏颇多年。 看着那对牌钥匙,心里对于吕家母子还有安安稳稳的似锦院都表现出格外的憎恶,凭什么她们就能高枕无忧,而碧云院凄凄惨惨。 既然同样是姐妹,那就该有祸同担不是吗? 既然家里的对牌钥匙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等腾挪出时间来,她必定要和吕家母子还有似锦院的大姑娘算一算这笔帐! 而后调整了表情,又换上心疼的样子,折返回到池归莹的身边,一勺勺的喂着。 热浪渐袭,眼看就要到中元节。 可吕家母子还关在后院柴房中,这段日子她们过得苦不堪言。 以前不管怎么说,勉强能吃饱,喝水什么的也不必求就能有,可现在,那看门的婆子们愈发恶毒了,连饭食都吃不饱,更何况是得到些许的照顾。 要不是吕异身体还算硬朗,只怕都挺不过那波高烧。 嘴唇干裂的厉害,整个人有些虚脱。 伤口处因为隔着衣服,也看不太清楚究竟怎么样了,只是吕母凑近的时候,隐隐约约能闻到些腥臭。 想也知道,伤口必定是越来越严重了。 可看儿子这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暖声安慰着,“少同别怕,我们离家这么久,总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我就不信了,这侍郎府还真能把我们给关到死!等出去了你看着吧,定要让你姐姐到陛下面前告倒他们!” 此刻的吕母压根不知道女儿已经身怀有孕,他们吕家翻身的机会到了,因此只能是心里说着这样的话,能多几分慰藉也是好的。 吕异哪哪儿都疼,只是这么多天早就麻了。 因此,听着母亲这“善意的谎言”,也只能是无力的扬了笑,盼着这样的痛苦早点结束吧。 第43章 假意放人,算计开始 脑子晕沉沉的,也不知又过了几日。 母子二人都觉得愈发没指望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一个他们未曾见过的美妇人,瞧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的衣裳却华贵的不似寻常人,只见她匆匆走到二人面前,就一脸愧意的说道。 “让吕夫人和吕公子受苦了,我家老爷特意让妾身来放二位出去,一应药酒,吃食还有干净衣裳都备下了,二位先好好洗漱一番,一会儿老爷亲自来赔罪。” 听到赔罪二字的时候,吕家母子都有些恍惚了。 当初咬死了可是叫他们二人赔罪,怎么如今关了些日子反而成了他给自己赔罪了呢? 吕异头晕着想不出缘由,倒是吕母多年掌家的经验让她有些怀疑,颇为机警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什么意思?要放我们离开?” “吕夫人放心,我乃是侍郎府的姨娘,姓赵,此前老爷虽然生气捆了二位,但原想着只要吕公子低头认个错便罢休了,谁知道老爷去看二姑娘的时候不小心被撞倒在地,跌伤了骨头不说,还昏迷了好些日子,如今醒过来就听说二位还被关着,立刻就让妾身来放你们出去,哎,对不住了,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会这样吩咐,吕夫人莫怪才是!” 听到这话,那吕母如何还能坐得住。 眼眶猩红,恨不能要吃人,见赵姨娘给她松绑之后就又气又怒的发火了。 “我呸,打量着我是个蠢的瞧不出来你们侍郎府在唱红白双脸?池侍郎能跌得昏迷不醒?说给鬼听呢!退一万步讲,他就是不能主事了,家里还没个其他人帮着出出主意,竟然叫郭氏那个贱人拘了我们这么久!” 听到吕母跳脚骂人,赵姨娘心中暗爽。 但表情上还是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而后看着吕母就劝慰说道。 “吕夫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们家了,自出事后,二姑娘自杀未遂的消息就传到老太太院子里,这一激动就病倒了,药都喂不进去,还哪里能做主?何小姐吓的连含雪轩都不敢回,搬去和大姑娘住了,如今是一步都不敢踏出似锦院来,侯府那边听说也是要来接她俩去小住不在了,如何能管得了这摊子事?再说我,一个才入府的姨娘,便是管家的话也都是要仔细听从的,哪里有这本事替您出头呢?” 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毫不嫌弃的拉着吕母就说道。 “还请夫人相信,但凡我们挪得出一个人手来,也不至于会把你们关这么久,不管怎么说,吕公子与我们二姑娘的婚约还在,总不至于要跟未来亲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积仇到如此地步吧!” “您说是不是?” 赵姨娘惯是会哭会求情,连池云敬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吕母了。 这些日子关着,她心里也害怕。 害怕侍郎府真的不管不顾要了儿子的命,那她到哪儿去说理?可现在,听这赵姨娘话里话外的这门亲还要认下,一时间就有些回不上嘴了。 沉思片刻,蹲下扶着自己那苦命的儿,随后抬头就恶狠狠的说了句。 “还不来解开?” 赵姨娘能屈能伸,不就是给这发臭了的吕公子解绳子吗?这有什么的! 立刻蹲下就快速的帮忙,而后对着外头就喊了一声。 “快抬担架进来,送吕公子去小院换洗,再着人去请大夫来给吕公子和吕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赵姨娘。” 听到赵姨娘的话,吕母的心思才逐渐平静下来。 等儿子被抬出去的时候,母子俩都反射似的抬手遮了遮烈阳,被关几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都快要馊了,因此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的就跟在赵姨娘旁边,朝着小院而去。 结果,人才刚走出柴房没多久,就见郭夫人带着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婆子们来了。 “放肆!赵姨娘,这家岂是你能做主的了?这两个贱人也是你说放就能放的?我的二姐儿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呢!他们凭什么能放出来!” 一句话刚说完,那巴掌就扇了过来。 赵姨娘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为体现巴掌扇得有多重,还顺着这股力量就跌倒在地,连带着旁边的吕母也跟着滑了一脚,一屁股落地,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要死!你们侍郎府到底给不给人活路了?别忘了,我女儿可是宫里的才人娘娘,郭氏,你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拘禁我们这么多日,信不信我让娘娘处死你!” 吕母是个嘴不饶人的性子,即便是被关了这么多天,但该火的时候还是火起来了。 “处死我?哈哈哈哈,笑话,你连我侍郎府的门都走不出,你还想处死我?” 郭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上前去对着吕母就狠狠的踢了几脚,随后露出凶狠的目光凑近了就说道。 “你儿子毁我的二姐儿,就别想要好好的离开侍郎府了。” 随后看了一眼担架上格外虚弱的吕异,嘲讽一笑就说道,“丢回柴房去,我要他死透了发臭了,才能消心头恨!” 这些日子,郭夫人一直都在照顾池归莹。 可以说每一次池归莹的痛苦,都十倍百倍的加筑在她身上,因此郭夫人早就恨得牙痒痒,只是一直没时间收拾他们母子罢了。 今日一听到赵姨娘胆敢私自放人,如何还能坐得住,立刻就带了人来,还好,给堵住了,否则就算是她们俩跑出侍郎府,自己也一定要追究到底,还女儿一个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胆子再大,也没有你儿子大,这么多女子的清白加在一起,便是不判个死罪,也该是流放三千里的!” 被威胁着,吕母一时也无法辩驳了。 眼前的这郭夫人摆明就疯了,她要是真的不管女儿的名声硬是要让少同去坐牢,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心乱如麻,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办。 她这一犹豫,跟在郭夫人身后的那些婆子们便一拥而上。 第44章 夫妻决裂 很快就把吕母又给捆起来了,吕异同样的下场,只不过捆的时候那婆子得了郭夫人的命令,就往疼处挤压。 脓血顺着手臂直流,疼得他呲哇乱叫。 “轻点,轻点!” 吕母在旁边着急的不行,巴不得上前踢开那恶毒的老婆子们,正扭作一团呢,就见管家突然喊了一声。 “老爷到!” 一下子,婆子们手里的劲就散了,纷纷跪倒在地。 吕母挣脱了其中一人就忙往儿子身边过去,搀扶着心疼的直落泪,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他们这么折磨,简直就是不得好死。 于是对着赶来“救场”的池侍郎就怒喊了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母子,否则你们一定要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的!” 她的话,让池云敬心里咯噔一声。 今日若不能善了此事,怕是亲家做不成还要惹出一堆麻烦来,因此沉了心思,换个严肃的表情,看着前来行礼的郭夫人,就用足了劲的给她一巴掌,扇得郭夫人嘴巴都出血了。 跌落在地,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打! “疯妇!趁着这几日我顾不上家里的事,竟把持着做出这样的狠毒事情来,你当他们二人的这桩亲事是假的吗?” 气氛急转直下,别说是郭夫人,就是院里的婆子们也都傻了。 老爷这意思,难不成还要眼前人做二姑爷吗? 那她们岂不是得罪透人了? 一个个的静若寒蝉,把头放得低低的,生怕老爷一个发怒就让她们统统被发卖了,那才是完蛋。 “老爷,你打我做什么?这吕家的儿子毁了二姐儿,难不成还要让她嫁过去再受侮辱吗?” “不嫁?那你告诉我,她想嫁谁?亦或者是你想要她嫁给谁?” “我……” 当然是乔家! 不远处的何令颐冷漠的看着这场面,心里替郭夫人回答着,她今日是故意路过此地的,为的就是好好看看这场戏。 她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 因此尽情的疏解着胸中的那口恶气,看着池云敬和郭夫人狗咬狗的戏码! “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二姐儿也不能嫁给这个强奸犯!他们吕家不是人,二姐儿嫁过去还会有命在吗?” 郭夫人捂着高肿的脸颊哭喊道。 声音里满是对女儿的心疼和对丈夫的失望,即便是她没有那么多的底气,但为了女儿此刻也不惧了。 从地上站起来,就怒目而视。 池云敬因为尾骨还没好透,是被小厮们用担架抬过来的,快到面前了才改由管家搀扶,自然没有从前那般气势在,因而郭夫人往前站之时,眼里的坚定让他有了些蹙眉。 这人还真是不同以往了! 紧接着,就见郭夫人颇为不屑的露出个表情来,而后就说道。 “老爷做爹可真是轻松,需要女儿替你排忧解难的时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要强迫着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竟还想着拿女儿去做垫脚石,还联合赵姨娘这个小贱人,明为让权,实则是要我替你背锅罢了,别以为在这里演这么一出戏,吕家母子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呸!池云敬,为了往上爬你不惜拿二姐儿的命来铺,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突然就扑了过去。 郭夫人的力气很大,池云敬受伤压根就抵挡不住。 她也是瞧好了位置,背后就是假山,这一撞不死也要让池云敬落个残废的下场,因此眼神中皆是愤恨。 池云敬避闪不及,还以为今日就是死期,心下一乱,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虚浮不少,压根就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赵姨娘瞧准了时机,拼了命的往前跑去,碰的一声就把郭夫人给撞开了。 管家扶着池云敬,他只是又扭到了一下腰,但郭夫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脑子直接碰在假山上,顿时就血流不止! “啊啊啊,赵姨娘杀人了……” 一个婆子吓得半死,立刻就叫喊了一声。 赵姨娘平日里虽然算计颇多,可她也没想着真的要杀人,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郭夫人就支支吾吾的说道。 “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夫人她……我怕她伤着老爷,所以才……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啊!” 赵姨娘哭的伤心,在场所有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 池云敬腰疼的要死,但眼里满是对赵姨娘赶来救命的心疼和怜惜,于是怒斥一声就说道。 “谁说赵姨娘要杀人?明明是郭氏要杀我,赵姨娘拼命救人,你们都瞎了吗?” “是是是,老奴扶着老爷看的最清楚,夫人确实是想一头撞上来,结果却自食恶果了。” 管家的话里一点都没有把赵姨娘捎带进去,赵姨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都是在后宅混了几十年的人,眼下什么情况谁又能不清楚呢。 于是有一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出来说了句,“是夫人自己撞的,我们都看到了。” 紧接着那些婆子纷纷效仿,她们是郭夫人培养的心腹不错,可这侍郎府说到底是老爷的天下,她们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自然是要小心些的。 眼下,刚刚贸然发言的那婆子害怕极了。 得罪了老爷和赵姨娘,她还能有什么活路,因此冷汗直流,紧接着就听到了主家发话。 “夫人郭氏疯病犯了,安排人过来看看,至于吕夫人和吕公子,只不过因为喜欢所以多在府里住了两日,我若是听到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一个与我今日之话不同的,那她就是害夫人的罪魁祸首,谋害官眷,这可不是等闲小事,轻则获罪斩首,重则连坐家人,明白了吗?” “是,老爷。” 池云敬眼光所到之处,上下无有不尊。 而本来还有些不想息事宁人的吕母却被儿子吕异给拉住了,虚弱的摇摇头,示意母亲别闹了。 要是再闹下去,只怕他们真出不了门了。 如今最好,互相都有牵制的把柄,他的那些事儿也就可以不了了之。 第45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母接收到他的表态,欲言又止。 可看着被人抬走的郭氏,八成也没几日好活了,因此略有些踌躇,还想着要不要继续发飙让池家人也看看她们吕家不是好惹的。 结果就见池云敬走了过来,含着三分歉意和威胁的说道。 “让吕夫人受苦了,家丑不外扬,想必你也与我是同样的想法,本来好好的一桩亲,闹成今日这样,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若你们同意的话,这门亲事就及早办了吧,也省得有些流言蜚语往外传,郭氏这样子,恐怕熬不住多久了,若是二姐儿嫁过去,你我两家仍是好亲家,但若是二姐儿嫁不过去,吕夫人非要讨一讨公道的话,那郭氏这条命,我也会一五一十的算在吕贤侄的头上就是!” “你威胁我?” 吕母眼中多有不满。 “看你怎么做了,若是交好这便是盟约,但若是交恶,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分两头,可压根就没有给吕母余地。 到底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人,心思就与旁人不同些! 吕异见母亲还在犹豫,他浑身疼得厉害,只想早早医治别留下什么祸端才好,因此抱拳就表态说道。 “池伯父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少同的福气,我与二姑娘的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眼下不过提前了些许,只要二姑娘愿意,我们吕家的少夫人一定是她,包括这几日的事情,绝不会有一个字是从我吕家漏出去就是!” 池云敬颇感欣慰。 起码这吕异比吕母有脑子,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放心,我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二姐儿那里我自会安排就是,吕夫人呢?怎么说?” “我儿子都同意,我还能说什么?但我有言在先,她既然嫁了我吕家就别整日翻旧账,否则我也是拿一拿婆母的款儿,别到时候又回娘家来闹,说我们吕家欺负人!” 池云敬对于吕母这个亲家实在是喜欢不上,算计来算计去的却总是在一些蝇头小利上挣扎,不知所谓。 “那是自然,婆母的说两句,做儿媳的理应听从。” 听到池云敬这话,吕母的气顺了不少,看着他行动确实也艰难,对于他受伤管不了事的借口也就听之信之。 赵姨娘此刻已经安抚好自己的情绪,随后对着吕母就说道。 “吕夫人,快先去洗漱吧,还有吕公子的伤势得尽早看呢,别拖延了才好。” “嗯。” 对于赵姨娘刚刚因为维护她们而被扇了一巴掌,吕母还是记在心里的,因此对她的态度要更好些。 “多谢赵姨娘了。” “您客气。” 送走了吕家母子,池云敬就站不稳了,赵姨娘和管家两边扶着,很快就让小厮抬了担架过来,可他却多有心疼的看着赵姨娘就说道。 “让你受苦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让池云敬更是记到了心里,大约他的人生里也没出现过这样可以豁出命来帮他的女子,因此赵姨娘算是正式的住进了池云敬的生命之中,连带着旁边的管家也瞧得出来。 这侍郎府后宅的天,的确要变了。 匆匆离开后,这地方就没了刚才的热闹,不一会儿就有丫鬟们打水来清洗地上的血迹,很快这里就恢复如初。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还是回到了原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郭夫人为此,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何令颐静静的看了一出大戏,表现的十分冷漠,等到人都走完了,她才开口说了一句。 “走吧。” 站在她旁边的是丫鬟纤春,此刻眼中也是都既有恶气尽出的痛快,但也有些后怕。 这样的事,若是落在了她们姑娘头上,可没有人愿意为之与老爷硬刚啊,因此还是避过这劫难的好! 回去的路上,何令颐一直没开口,等到快要进似锦院了,丫鬟纤春才有些忍不住的对着何令颐说道。 “何小姐今日带奴婢去看是想让奴婢清楚老爷是如何的人,对吗?” “怎么说?” “往日郭夫人与老爷没冲突,所以为了后宅的平静或者他自己省事,郭夫人愿意怎么欺负我们家姑娘都可以,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可今日她触碰到了老爷的利益,就成了弃子,即便是如受宠的二姑娘也一样,为了侍郎府的名声和老爷的利益,同样得去嫁那杀千刀的吕家,因此,你是想让奴婢看清楚,日后好劝住姑娘,娘家的事情一律少管甚至不管,对吗?” 听着纤春镇定的话语,何令颐心里舒坦了不少。 “是,大姐姐看似张扬跋扈,但那都是被人诓了才会有的反应,事实上心肠却很软,我担心日后池侍郎会以亲情裹挟她,做出些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因此只能让纤春姑娘先看清楚池侍郎是什么样的人,你才好从旁规劝,我与池大姐姐的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因此必须替她多做准备!” 母亲没有如前世嫁给渣爹,那么意味着不会有她的出生。 虽说现在自己是借了何令颐的躯壳,与当初的吕嫣毫无关系,但谁知道呢? 万一新生命的诞生,让她烟消云散,那么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越早安排好一切,越早安心! 她的话,让纤春有些不太理解。 “何小姐是打算回南州了吗?” “目前还不会,但日后不好说,即便是我不回,也不可能陪池大姐姐一辈子的,等她嫁人了我总不能跟着去镇国将军府吧,到那时,你和拂冬姑娘,就会是她最坚定的依仗,所以,务必记好了,侍郎府内的所有人,一个都靠不住!若真有事,去海伯侯府才能得到帮助!” 纤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其实她也这么认为。 只是过去她劝姑娘总是劝不住,这些日子看着何小姐每每与姑娘说话都是分析利弊的讲一遍,好过她从前那种没头脑的乱出牌,因此她还有好一段路要学! 就从记住侍郎府一个人都不可靠开始! 第46章 挖肉补疮 二人换了换心情,随即就走进了似锦院。 院中,池归晚早就醒了,此刻正在花丛中看着花匠们打理那些名贵的花朵,眼神中满是天真与平静。 都是娇滴滴的东西,自然是要小心呵护。 一如她的母亲,池归晚。 …… 小院中。 吕母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这才算是活了过来,饿了好几日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勉强喝了点饱腹的粥就歇下了。 而隔壁的吕异情况要糟糕的多,他手臂上的伤,小腿上的伤,还有脖颈上的伤,每一处都或多或少的开始变糟,尤其是手臂上那个被发簪刺破后又没有好好医治的伤口,已经是乌紫肿胀一片。 连带着他的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 三四个小厮伺候着洗干净后,才让大夫诊治。 大夫看了看,面色严肃的说道,“公子的伤若是要全好,非得挖肉补疮了,眼下老朽没有带麻沸散,只能是硬来,您挺得住吗?” “什么?挖肉补疮?!” 吕异现在洗干净了,看着又是个白面郎君,只不过因为脸色很差所以瞧着没有从前那般勾人罢了,听到要挖肉补疮,脸色噌得就红了,激动之余,伤口又疼了起来。 “没法子,若是不这样做,只怕胳膊保不住了,公子还是忍忍吧,老朽这就动手!” “啊?这么快?” 那大夫也是个硬着来的性子,叫小厮们压好了就开始动手,手起刀落之处,皆是脓血,疼得吕异鬼叫起来,隔壁的吕母听见了腾的一下就破门而出,却被婆子给拦住了。 “大夫在给吕公子治伤呢,夫人还是别去看了,若是耽搁了影响到吕公子的病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哪有治伤这么痛的啊?莫不是你们府上的人在恶意报复?” “吕夫人这话说的,可就让我们不敢担了!老爷亲口定下的二姑爷,我们怎么敢怠慢?又不是不想活了,您放心吧,那大夫是出了名的圣手,保管药到病除!” “是吗?”吕夫人狐疑不决。 可她又不敢真的去打扰,生怕儿子的伤治不好,只能在旁边听着惨叫一声接一声的过来,心里担忧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声音了。 吕异疼得脸色都煞白,一身大汗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厮们给他擦身的擦身,换衣的换衣,折腾了好半天,才算弄清爽。 等到吕母过来的时候,吕异已经躺在床上了。 药包扎的很好,但是人肉眼可见的虚弱,吕母心疼摸着他的脸颊就说道。 “我儿遭罪了。” “没事,大夫说脓血已经挤出,只要好好换药,儿子的胳膊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眼下病也治了,衣裳也换了,她想要离开侍郎府回自己家才安心,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结果就见外头刚刚那帮她们的赵姨娘又来了。 “老爷想着吕夫人可能思家心切,所以特意让妾身准备了马车,如此吕公子也能少折腾些回去好好养伤,另外既然亲事要提前,那繁文缛节的虚礼就不拘了,若是可以的话,就定在八月十三如何?” 八月十三? 离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这够吗? 吕母甚是怀疑。 赵姨娘看出了她的顾虑,立马就说道,“吕夫人放心,二姑娘的亲事虽说快是快了些,但东西都是早就预备下的,一应礼节不缺的,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些事情不好说的,所以还是早办早安心。” 她的话,让吕母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要娶了,那他们吕家的脸面就得顾好,倘若真的因为这事怀上了孩子,起码月份上还能瞒一瞒,一两个月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可要是时间拖长了,还真是两家都没脸。 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没反驳就点头应下,“行吧,我们也回去快些准备,过两日就把聘礼送来。” “成,我们对外就说是夫人得了急症,怕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看着二姑娘先成亲,因此才着急办的,这样你我两家都好交代。” “赵姨娘安排的妥当,就依你说的办!” “好,好,吕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妾身就知道你不会为难两个孩子的。”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赵姨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虽是侍郎府的人,可位置就是个姨娘,因此吕母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些莫名的抬举和捧高,这种心情是她想要的,因此乐得和赵姨娘结个善缘。 很快,吕家母子就在掩护下回去了,可侍郎府内的风波却没有停。 乐升院中。 郭氏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都昏睡着,一副死态。 从她被抬回来的那一天起,院子里的婆子们就被发卖的发卖,调离的调离,除了留着两个给她吊口气以外,其他的人都不在这院子里伺候了。 过去那个侍郎夫人成为了永久的过去,迎接郭夫人的无非就是个死,只不过要拖到池归莹嫁了以后再死! 消息终归还是没有瞒住池归晚。 等到她去到乐升院的时候,原本还气派温馨的此地倏然间就萧条了下来,屋子内,池归晚看着床上已经没多少生气的郭夫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池归晚知道,郭夫人对自己当然是动了坏心眼儿的,但那些虚假的岁月里或许也曾投放过一丝丝的真情,她对于病逝多年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在她十几年的岁月里,面前的郭夫人,或者说那个善于掩饰的郭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叹息一声,对着伺候她的两个婆子就说道。 “我带了些补气的药来,你们找机会问问看能不能给母亲用,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多谢大姑娘!” “另外,这里有二百两碎银,你们……节省着点用吧,否则怕是不好过。” 两个婆子都是在郭夫人身边伺候许多年的了,因此知道池归晚是出于真心,面有愧疚的看着她。 那些夫人曾经捧在手心的子女们,一个都没出现,反倒是这个算计了许多年的大姑娘,还记挂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若是郭夫人此刻醒来,会不会也后悔这么多年没有真心待之…… 第47章 逼嫁 离开了乐升院,池归晚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有些事,若是一直记在心里,那么她就会一辈子都被困扰其中,她不愿意,所以才会做此决定,正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同院的何令颐说呢,结果就看到她迎面而来。 她有些尴尬的笑着走过去,正准备说两句,结果却见其担心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有些嗔怪的说道。 “池大姐姐要来,也不说一声,让院子里的丫鬟们好找,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就是来看看她,她虽然对我不真心,可我也喊了许多年的母亲,真要是硬着心肠的不管我做不到,但也仅此一次了,明日二表哥就来接我们,日后能回来的机会不多了,也算是做个了结。”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而后认真看着她。 见她眉目舒展,仿佛放下了一件心结,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池大姐姐心善,做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只是如今侍郎府内杂乱的很,出门还是要多带人的好。” 之所以说杂乱无章,是因为池云敬借口要给池归莹办喜事,上上下下的换了又换,所以来了好一批没见过的下人们,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呢,因此少接触的好。 “知道啦,下不为例,对了,库房的东西还没怎么收拾呢,咱们回去吧,理顺了明日也好离开!” “好。” 池归晚伸手挽上了何令颐的手臂,笑得天真可爱。 何令颐盼着与母亲相依的场面许久了,因此也就不再多言,管她前方还有多少的阴诡伎俩,只要此刻母亲是开心的就好。 二人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的相亲相爱。 回头看,夕阳西下的乐升院早就没了过去那般热闹和尊贵,取而代之的是靠西边的玲珑院,一跃成为了侍郎府内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果然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人有千缕愁。 比方说,此刻的碧云院上下,就是一片愁云惨淡。 原本就在病重的池归莹在听闻母亲不小心碰到了假山,此刻危在旦夕后就激动的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哭喊着要见郭夫人。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比她早一步看清楚了府里的天变了,因此都不知道要如何劝。 “二姑娘,还是别闹了,老爷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便是谁也更改不了的,您就收拾收拾准备嫁人吧,要是再折腾下去,只怕……咱们一院子的人都没活路了。” 乐升院是怎么被收拾干净的,她们心里一清二楚。 生怕下一把刀就落在自己头上,所以即便是屈辱的跟着嫁去吕家,也好过被发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过那种不如人的苦日子! 池归莹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劝。 于是一巴掌就打在来劝说的婆子脸上,恶狠狠的痛骂道。 “好啊,你个贱蹄子,要嫁你去嫁,为老不尊的丑陋东西,你哦怕不是记挂着要离了夫家去找那吕狗男做姘头吧!不要脸!” 说话那叫一个伤人,婆子也是无辜被害者之一。 就这么赤裸裸的被骂了,脸上当然挂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就说道。 “二姑娘好狠的心,奴婢若不是跟着你去的含雪轩,如何会有这大祸临头,如今夫家个个嫌弃我不做人就罢了,你怎么还这般撕人疼处?我是不要脸了,反正就这么一条烂命,可二姑娘呢?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婚前失贞,唯一能替你做主的夫人也眼看着要没了,你自己想想,不嫁吕家,你还有什么活路?” 婆子也是发了狠的,开口自然不留情面。 池归莹“你你你”个半天,还没等到她处置了这个婆子呢,就见外头传了一声。 “赵姨娘到,管家到。” 赵姨娘! 她竟然还敢来?! 要不是她,母亲也走不到这一步! 可母亲还生死未知呢,她就四处招摇的好似她是这个家的主母了,一脸的得意洋洋,池归莹恨极,可现在却无力施展。 而赵姨娘显然已经不把这个被池家给“舍弃”的二姑娘放在眼里了,生怕池归莹不知道似的,还对着她就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串菩提手链。 看到那个,池归莹显然愣住了。 那可是父亲的心头宝,母亲求了许多次都没得手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戴到她手腕上去了,可想而知她如今的宠爱有多甚! 看到了池归莹眼神中的忌惮,那赵姨娘才缓缓坐下,道出今日目的。 “二姑娘,要我说啊你也命苦,摊上吕家这么个婆家的确是委屈了,可有些事你在闺中或许不清楚,老爷已经探到消息,说中秋之后吕才人就要晋位,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再等半年若能一举得男,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呢,你嫁过去,此刻瞧是委屈了些,可日后前程好啊,皇子的舅母,满汴州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说着,就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嫁衣,继而笑着说道。 “因此,老爷也是为了你好,才忍痛答应的吕家,他们送来的聘礼一律跟着你带过去,原先老爷答应你的也都算数,另外再添五千两,算是侍郎府对你的疼惜,二姑娘,这嫁妆不少了,你就安心待嫁吧。” 池归莹听着这些话,眼泪就在眶里忍着不肯落下。 欺负她的登徒子,竟然还要她去嫁!那般恶毒的老婆子,日后是管她的婆母!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池归莹气得手抖,可她却做不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只能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若是不从呢?” “哎,郭夫人的药一直都在供着,你也知道有多金贵,就是为了二姑娘的亲事才这般操心,可若是你不嫁,那老爷也不能逼你,左不过就是没心思再顾及后院的事情,到时候郭夫人的药……也就未必能续的上了。” “你们拿母亲的命来威胁我?赵姨娘,她才是侍郎府的夫人!是我父亲的枕边人!” 池归莹激动的骂了一句。 “我没说她不是啊,我知道的,我一个姨娘做不了这侍郎府的主,所以我也盼着夫人好好的躺着呢,对不对?” 赵姨娘惯会装无辜的,而这招过去的池归莹可没少用。 现而今调转了位置,才知道这副嘴脸是如此的恶心,她真是追悔莫及! 第48章 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对了,还有三少爷呢,听说他在书院里的表现也平平,夫子什么的不甚喜欢,老爷最近也是头疼的很,正巧老家来了消息要重修家庙,问老爷能不能派个得力人过去盯着呢,我瞧着三少爷就很不错,府里唯一的嫡子!主持这样的事情,功德无量啊!池家的祖先们一定保佑他茁壮长大!你说是不是啊,二姑娘?” 话落,池归莹的泪再也忍不住了。 母亲和弟弟,是她在家里唯一的亲人了,其他的她一个也指望不上,所以此刻真的是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否则,母亲会因断药而死,弟弟也会被送回老家,那她更是孤立无援。 “我嫁,我嫁!” 池归莹咬着牙的应下了这门恶心人的亲事,她这一松口,这一院子的人个个都神色凄凉。 原本还指望着老爷和夫人能给她们做主呢,可现在夫人生死不明,老爷薄情寡义,二姑娘自身难保,她们更是漂泊无定的浮萍…… 可她们的死活,谁又在乎呢? 反正赵姨娘是不在乎的,听到了池归莹的松口,也不枉费她今日跑这一趟,于是笑着说了一句。 “好好,我就把好消息说给老爷听,他知道了也会欣慰二姑娘的懂事的,对了,这些日子郭夫人还在养病,不好叫她坏你的运气,所以等成亲前去院子里叩拜就是,备嫁的这些天就别去了。” 池归莹胸口起伏着,一字一句的问道。 “天伦之情,父亲也要阻拦我吗?” 赵姨娘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池归莹气急,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管家,可她见其不发一语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靠山了,因此哀莫大于心死。 “知道了,我听父亲安排就是。” 挣扎无用,只能听之任之,为鱼肉了,还能蹦跶个什么劲儿呢? “好好,二姑娘蕙质兰心,嫁去吕家后一定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妾就在家里日日烧香拜佛的祈祷着就是。” 呸,祈祷? 诅咒还差不多! 等赵姨娘笑着离开后,池归莹伏在桌上就哭出了声,身后的丫鬟问夏也跟着落泪,对于这个未来姑爷,她也恶心。 毕竟他对自己做那恶心事的时候,可是无数人都看见了,她还能撑到今日活着,完全是因为想要得个公道,可现在,哪来的什么公道? 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她都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不受重视的通房了,一想到这些,凄凉上了头,要跟着池归莹抹起了眼泪…… 准备亲事繁琐又麻烦,可那是准备池归晚的亲事。 至于池归莹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细枝末节的无人会在意。 海伯侯府,景心园中。 搬过来已经有小半月的池归晚和何令颐正在喂鱼。 到底是侯府,这亭台楼阁的就是不一般,虽说这园子是几十年前海夫人还未出嫁的时候住的闺房,可一点都不显陈旧,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与厚重。 住在这里,何令颐很高兴。 因为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一些外祖母故日的旧闻,她虽然没有机会承欢在这位外祖母的膝下,但她相信,若是外祖母还活着,一定会让她和母亲都过得好好的就是! 同样的,池归晚也在这个小院找到了归属感。 想象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曾有阿娘的身影,她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中秋节,令颐打算怎么过?” “嗯,暂时没什么好点子,池大姐姐觉得呢?” “我想着给舅舅舅母做点什么吧,他们帮了我那么多,一直都用心良苦,我却屡屡伤害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报,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就沉思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对海伯侯府的印象实在不多,所以未卜先知的这时候也不灵了,但她知道侯爷和夫人什么都不缺,唯一的心结就是大公子,所以从他下手或许好些。 “池大姐姐可知道侯爷和夫人最在乎什么?” 这话问出口,池归晚仔细想了想,“名利不缺,银钱也不缺,身边人不缺,缺……缺个儿媳妇?” 她自己要嫁人了,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舅母忙上忙下的帮着处理,因此脑子里也想不出别的。 听着她的回答,何令颐簇然一笑,旁边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也跟着抿嘴偷笑,惹得池归晚有些红了脸。 “难道不是吗?若是有了儿媳妇,家里就热闹了,说不定过两年还能给舅舅舅母添个孙儿孙女什么的,那时候他们就有的忙了!” “我的好姐姐,话是没错,可是你一个做外甥女的想着给侯府添了儿媳妇,这……这也太奇怪了,你本身都还没出嫁呢,要是叫人知道了你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怕是又要笑了。” “怕什么?从小到大,我被笑的还少吗?” 一句话,本来是玩笑,可却刺疼了何令颐,她叹息一声,心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是点拨的说道。 “侯爷和夫人的心结还是在大公子身上,池大姐姐若是能令大公子放下心中的执念,这可比帮他们想看十个百个的儿媳妇要更得他们欢心的多。” 听到何令颐的说法,池归晚犯难了。 “这我如何不知?但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大表哥的名声我恢复不了,官位我也恢复不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歉意的话,他怕是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吧,没用的,大表哥连笑都很少笑,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啊,我们要投其所好!据我所知,大公子以前可是个剑痴,听闻收藏了上百把名剑,倘若我们能替他寻到一柄,说不定能博他一笑,池大姐姐觉得如何?” 闻言,池归晚眼前一亮。 “好啊,这主意好,可是去哪里找名剑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何令颐卖关子的表情让池归晚一脸疑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惊喜的问道,“你是说乔家?” “嗯,镇国将军府几代都是武将,对于兵器自然不少见,锻造的匠人肯定也有诸多联系,池大姐姐可以上门去问问乔大夫人,依照她对你的喜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9章 花满楼之行 “是吗?大夫人会找到这些人吗?” “笨啊,纵然大夫人找不到,乔小将军也一定清楚,不是吗?” 何令颐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撮合母亲与未来“父亲”的机会,她能待到什么时候都不清楚,但能在一日就要有一日的推进。 眼下母亲对于她的这位未来夫君,全然就是“兄弟般的情谊”,丝毫看不出男女之情,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多培养,总归能早一些获得。 因此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让他们多接触。 果然,母亲在提到乔小将军的时候丝毫没有女子般的害羞和娇俏,一拍大腿就豪迈的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行,我这就让人下帖子,明日就去乔家问清楚!” “你要问什么?”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吓的池归晚一哆嗦,等她们回头就看到了三人。 二表哥海渝并乔二就站在那里,眼里满是好奇带笑。 而另一边,齐王世子沈颂安则是眼眸深邃的看向了何令颐,这一眼,让她又生起些冷寒…… 见着来人,池归晚与何令颐站了起来,随后整理了衣裙就对着三人行礼说道。 “见过齐王世子,乔小将军,二表哥(二公子)。” “行了,都是一家人,先说说刚刚你要去乔家问什么?”二表哥海渝对于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只不过池归晚觉得此事还是单独说的好,毕竟可能牵扯到一些秘密。 万一乔家不愿意旁人知晓太多工匠知道的事情呢。 于是就打了马虎眼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上回大夫人送来的衣裳里有几个花样是没见过的,令颐在南州跟着大艺学过些因此好奇罢了,所以我们打算去问问,若是能找到绣娘传授一下技艺就好了。” 海渝和乔二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有未曾吭声的沈颂安平静的看着二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二人却生出来些心虚。 这齐王世子可不好对付,还是远离些的好。 何令颐如是想,而行动上也是这么做的,稍稍往后站了点,尽可能的隐藏在母亲身后,看着她与二公子海津,乔小将军都说的开心,就行了。 “今日花满楼要办盛宴,说是从众多的月饼中挑选今年的饼王,我们打算去凑凑热闹,你们二人要一起吗?” 乔小将军率先开口,池归晚自然是想应下的。 可看了一眼何令颐后,见她神色平静没什么波动就知其不想去了,那她一个人跟着表哥和未婚夫出门,不太合适就摇摇头的给拒了。 “算了吧,来之前宗嬷嬷特意交代过让我好好练习闺学的那些本事,要不然日后露怯可不让我说是她老人家的学生呢,我还是乖乖在家吧。” 二公子海渝挑眉看着她,仿佛能说出此话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表妹一般,随后带着三分笑意的说道。 “表妹不必如此,你纵然是会,也比不过乔大嫂嫂的,所以过得去就成了,放心吧,乔二这小子粗人一个,看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你说是不是?” 手肘拐了一下乔二,乔二连忙接话说道。 “就是就是,你自来了侯府后还没出过门的吧,拘着做什么?还不如去凑这热闹呢,听闻今年花满楼做了个旷古绝今的月饼要争头彩呢,咱们去看看,若不错就快些下订,晚了可没有。” 汴州城内食肆林立,豪奢酒楼更是遍地开花。 其中以花满楼的名气最大,异军突起不过十年就成了众酒楼争先恐后效仿的“前辈”,三年前开创了这饼王争霸赛后,更是把名声远播。 无论是小作坊还是大酒楼都可参加,若是能一举拿下饼王的称号,等同于拿下了无数的订单,这一年的生意也就不愁了,因此参赛者众多。 从每年的六月开始就要报名,直到八月初揭晓谜底。 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尽的单子,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订购,可谓是一夜成名的大好机会,自然参赛者都卯足了力气! 池归晚越听越是觉得心痒难耐,若是以前,她必定要去看看,但现在,眼神投向何令颐的时候颇有一种你不去我就不去的“委屈”,惹得何令颐无奈,最后只能同意。 “就我们几个人吗?要不请上侯爷侯夫人还有大公子一起?人多也热闹些。”何令颐建议了一句,却见海渝摇头了。 “大哥不爱参与这些,父亲一大早的就去了神机营,至于母亲刚刚来之前我去问过了,她说忙着给表妹准备亲事呢,没空,让我们叫上你俩自己去就是。” 海渝的话让何令颐叹息一声,若是只有乔小将军和二公子,她倒是不介意,可偏偏多了个齐王世子,就有些不好说了。 按理来说也奇怪,这齐王世子如此的鹤立独行,怎么从前会有人说他行踪诡秘呢?这不是挺招摇过市的吗? 还是说那些人都瞎了?看不见这么个人物在街上逛来逛去的? 无奈加好奇,何令颐同意前往。 池归晚兴奋不已,随即就对着二表哥问询起出门的这些事来,见她这般高兴,乔二站在一旁也跟着沾染上了喜悦,所以说娶个爱热闹的夫人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不但不会泼凉水,还会跟着出主意!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池归晚看得顺眼了。 何令颐旁观者清,瞧得出来这位小将军对母亲有些心思了,趁热打铁,这才是她最重要的目的,于是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冰块,冻不冻人,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来,时不时的也会参与到话题中。 四人聊的热火朝天,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一直都很安静。 可他的那份安静并不会让人忽略不计,反而如同五行元素缺一不可的始终在那里存在着。 出门在外,垂纱帽是一定要的。 坐在马车里,池归晚听着外头络绎不绝的吆喝声,恨不能跳下去什么都尝尝看,掀开帘子的一角,就指着旁边摊子上的小食说道。 “拂冬,待会儿给我买这个,许久没吃了,怪想念的很呢,对了令颐,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话,可不能错过了何家果脯的酸角子,味道一绝,今儿就让你吃个够!” 第50章 齐王世子的秘密 拂冬也爱出门逛,因此拍胸脯的保证说道。 “姑娘放心,我把从前您爱吃的都买些回来,何小姐也尝尝,若有喜欢的,下次我多买就是!” 纤春无奈的苦笑着,看着何令颐就说道。 “何小姐别见怪,这丫头就是嘴馋。” “这有什么,民以食为天嘛,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风荷居的奶皮酥和椰汁糕,我还蛮喜欢的,若是拂冬姑娘方便的话,就帮我带些。” “你也喜欢奶皮酥?椰汁糕?” 池归晚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见此何令颐笑着点头。 她会喜欢,也是因为母亲喜欢的缘故,所以吃多了自然就喜欢,只不过后来她们母女越过越寄人篱下的委屈,便很多年都没再吃上那东西了! “我也喜欢,拂冬,多买点我们带回去给舅母尝尝,我记着她也喜欢吃甜口的糕点。” “好咧,姑娘放心,待会儿我就去!” 正说话呢,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乔二开口说了一句。 “到了。” 几人掀帘下车,随后就看到了气势辉煌的花满楼,牌匾上的字如同酒楼的格局一样,龙飞凤舞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刻意为之。 在汴州城,最不缺的就是豪奢。 越是打造的盛世辉煌,越是能得到客人们的青睐,所以花满楼也不例外,店如其名招摇的很。 因为今日有斗饼盛宴,所以此处人满为患,何令颐瞧了瞧周围人的表现,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店家极致推崇。 花满楼,她从前还真没来过! “走吧,已经订好了雅间,就在五楼。”海渝一出声,大家伙就随着人流慢慢走了进去,至此,何令颐才真正的看到了什么叫做雕龙画凤,金玉堆砌的繁华富丽。 这花满楼五层高,上下看着就跟宝塔似的,精妙绝伦的装潢透出一股异域奢华的风采,别说何令颐从未来过,就是池归晚也看得眼花缭乱。 上了云塔,门合上不过小会儿,她们就已经从一楼到了五楼。 不得不说,这花满楼还真是会做贵人生意,连云塔都修建的比别人要更快捷方便,随后门口就有侍婢引几人入了雅间。 雅间上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以图案为代表。 白云绕青松,还真是特别。 不过进了雅间,何令颐才知道什么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里面的陈设饶是她这段日子在母亲库房里见多识广了,有许多东西也还是说不出名字来。 比方说面前的那个,她就不知道。 “这是什么?” “铜铸金卷捧桃贺喜座钟。” “座钟?” 别说何令颐了,池归晚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从犀利阿国传来的,就这么一小个,万金才可得。”乔二解释说道,他显然是经常出入此地,所以很是了解。 “万金?就这么个小东西?” 池归晚不明白,它贵在何处,结果正说话呢,就见里面的时针跳动了一下,吓得她连连后退,“怎么会动?” 她的动作惹的乔二和海渝都笑了,于是解释说道。 “里面有两根针,分别对应了刻度,短针两格为一个时辰,长针三格为一刻钟,所以自然会动。” 听完乔二的解释,池归晚与何令颐都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果然片刻后那长针又动了,她们二人惊喜不已。 “还真是厉害,这花满楼背后的东家是谁啊?这样的稀有之物竟然能买的到。” “太子。” …… 如果说是太子,那她们二人就不奇怪了,毕竟倾一国之力都寻不到的东西,旁人怎么会有? 只是太子怎么会想到要开这样的一个酒楼呢,收集消息?还是遍交天下友? 这样的话放在何令颐心里,却不好问出口。 只不过照这样看来,海伯侯府,镇国将军府都是太子党了,只是那位没开口过的齐王世子呢?也是代表齐王府站定在了太子身边吗? 她不得而知。 不过下一刻她就有些吃惊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面容却大变样,与他真正的容貌完全不同,不但容貌变了,连气息也变了,若不是何令颐想起来身边有这么个人,她差点都要忘记屋子内有五人的事实。 “世子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出其不意。” 何令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又后悔不已,没事招惹他干嘛? 她这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就都看了过去,乔二和海渝显然已经很习惯,倒是池归晚有些惊讶。 “令颐不说还真是没发现,世子什么时候变的啊?” “出门前。”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 池归晚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乔二看着她如同肉包子一样的脸颊,差点就上手去捏捏了,只不过这种亲密动作还是藏着点吧,否则海伯侯府的那位侯爷可能要打断他的手! “我不喜欢太多人知晓行踪,自然会易容乔装,池小姐,何小姐见谅。” “难怪!你们日日都在外头跑,却从未有过齐王世子到京的消息传出来,藏得真深!” 池归晚对着沈颂安就竖了大拇指,显然是对这种技艺的佩服,看着她坦诚又爽朗的样子,齐王世子难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但池归晚好骗,不代表何令颐好骗。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位齐王世子的身上藏了诸多秘密,就算是他低调不愿意人知道他的情况,但为何又能与海家二公子,乔小将军走的如此相近却不被他人起疑呢? “开始了。” 忽而二公子海渝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只见楼下开始有了动静,要说这花满楼还真是汴州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楼。 纵然五层高,可内里乾坤也不少。 早就搭建好的台子上此刻站了十队人,有的衣着华贵,满目高傲,有的平平无奇,却淡定自若,各自面前都放着一辆铜鎏金打造的推车,上面用红绸布盖着大小不一的盒子。 想也知道里面放着的必定的是进选入局的月饼,而花满楼占据了其中最大的一个位置,瞧那样子,势在必得。 第51章 马甲掉了? 开口主持的乃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少妇,看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以及客人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大约就是花满楼对外的东家了吧。 果不其然,只见她笑笑就拿着一个苍蓝色的玉珠提声说道。 “感谢诸位的光临,让奴家的花满楼蓬荜生辉,今日入选的十佳皆是此前通过了各项考验才留下的,诸位手里皆有一张选票,待各自介绍完毕后,可自行投票,票最高者便是今年的饼王所得!” 她的话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声音竟然能扩散的如此之大。 定然与那颗珠子有关! “那是汉兰达国进贡来的扩声珠,非价高所能得。” 海渝的话,说简单些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毕竟这是外藩贡品,自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闻言,何令颐也有些讶然。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民间,无人会质疑花满楼背后的东家身份不菲吗?如此岂不是会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不会。” 一向寡言少语的齐王世子沈颂安突然开口答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太子从来没有想隐瞒过花满楼是他的这件事。” …… 也对,能在汴州城里混出如此声望的食肆酒楼,哪一家背后没点贵人支持呢,外人要查就查好了,等查出来是这花满楼隶属东宫,更是无人敢动。 只是何令颐不明白,皇室中人不是都讲究韬光养晦吗? 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一点都怕被朝臣弹劾,被陛下忌惮,从而惹出那许多麻烦来吗? 还是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压根就不会倒下! 呵,还真是个怪人! “太子殿下艺高人胆大啊!” 池归晚感慨一句,乔二忍不住的想偷笑,可碍于在场的众人,他只能佯装咳嗽的遮掩过去,而海渝则有些挪揄的撇了一眼齐王世子,见他还是一脸的淡定,只能跟着乔二一起咳嗽两声,装作无事人。 锣鼓齐鸣,这饼王争霸赛也就开始了。 最先上来展示的是汴州城内另一家金牌老字号淮阳饼店,他们家就是以糕饼出名,自然在饼皮和芯子上都做了很多巧思。 “此乃奔月仙子饼,造型上特意定制了两款月下嫦娥和玉兔捣药,饼皮是用的千层酥,馅料则用了十二种果仁调制而成,味道偏甜口,但吃起来却不觉腻味,诸位客人尝尝看,可是不同?” 底下的食客们,只要是手里有选票的,此刻人手一份,他们看着造型精致如此模样的月饼,就有人调侃的说道。 “这嫦娥做的也太细致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口?” 一句话,逗得众人纷纷大笑,那掌柜的也满目自信,这可是他们花费了许多力气,调制了无数种配方才敲定下来的,一定能让大家满意! 果不其然,吃过的都纷纷点头。 “甜而不腻,香溢满口,酥脆的饼皮,厚实的内馅,中和的很不错!我投一票!” 说着就有人举手示意了,食客们手里各有三票,只要选自己最喜欢的前三即可,那淮阳饼店的掌柜看着下面纷纷回应的食客,觉得这次的饼王有希望了,因此还补充了一句说道。 “若小店能当选,这奔月仙子饼只售八十八文一饼,定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吃上就是!” 八十八文,价格可以说是很公道了。 因此又拉了不少赞同的选票,掌柜的看着那些选票不停的增加,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好,淮阳饼店的咱们见识过了,下一位有请。” 来者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样式,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月饼,酥皮烤得金黄,宛若一个馒头造型,上面印了个红色的团圆章,简单明了。 却让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儿时见过的月饼。 拿出此月饼的那男人随后平静的说道,“此月饼乃是祖母留下的秘方做出来的,酥皮内馅没什么特别,就是最简单的砂糖馅,不过里面加了点蜜桔,因此吃起来是酸甜口的,诸位尝尝看,这就是我们周家饼店唯一在售卖的月饼了。” 月饼分发到食客们的手中,看样子与前一个相差甚远,但也是因为足够质朴无华,反而让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结果一口下去却有了惊艳之感,让无数人都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好吃,就跟家里做的一样!” “是啊,哪哪都普通,但哪哪都特别,这蜜桔砂糖馅的月饼可许久没吃到过了,周家这次的果然厉害!我投一票!” 食客们的心就如同摆钟一样,就这么给勾走了,于是投票的人也一拥而上,很快周家饼店的箱子也装得满满当当。 其他人羡慕不已,唯有淮阳饼店的掌柜露出些不喜来。 他们今年可是做足准备要冲击饼王称号的,原本以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花满楼,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家饼店,简直可恶。 但眼下还不到唱票的时候,胜负未分,他不好说什么。 雅间里,五人都尝过了两家饼店的月饼,一直认为周家的更好吃,随后看着下面仍旧在推举着新的月饼时,乔二就开口问了一句。 “咱们可以打赌?看看今年的饼王花落谁家?” “赌什么赌什么?我最喜欢打赌了!” 池归晚的配合,让何令颐有那么一瞬间头疼,规劝了几个月,可母亲似乎还是不变那性子,张口就是最喜欢打赌,若是寻常的未婚夫听了,怕是不喜。 偏偏这位乔小将军是个特别的,接过她的话就说道。 “就赌一匹从斡州进贡的汗血马如何?” “行,我赌周家赢!” “我也赌周家赢!” “那我剑走偏锋,赌淮阳饼店赢!”说完此话的海渝看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何小姐呢,你觉得谁会赢?” 何令颐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答案。 “我赌花满楼会赢!” 她的话,让齐王世子不免多看了一眼,“如何见得?” 何令颐并没有正面回答齐王世子提出的问题,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对着其再次恭敬行礼的就问安说道。 “何令颐见过太子殿下。” 第52章 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唯独沈颂安依旧淡定。 站在那里,坦然接受此礼,但若是细细的看就能瞧得出来他眼神中的笑意。 池归晚是压根没想到这齐王世子是太子本尊,而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则是没想到她竟然能猜得出来? 因此都有些错愕了,反而是沈颂安目露欣赏的对着她就问道。 “何小姐莫不是拜错人了?我乃齐王世子,并非太子殿下。” “假作真时真亦假,在我的记忆里,我压根没见过齐王世子,可世子却说是我祖父的关门弟子,当时我就有些奇怪了,而世子脱口而出说的那句我与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那就意味着世子见过我本人,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南州,因此搜遍所有记忆,唯独记得当年太子殿下曾路过南州拜访祖父时的场景,故而就有些怀疑,再着,二公子乃是东宫太子亲卫,从前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自从在侯府见过齐王世子后,便与世子形影不离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刚刚的那些话,若我还猜不出来,那就有辱祖父威名了。” 一席话,解了在场人的疑惑,同时也让沈颂安愈发的欣赏何令颐了。 身份,模样,才情,能力,她处处皆出色。 当初刻意顶了齐王世子的名头去侯府,不过是有要事办不便惹人闲言罢了,谁知道竟让个姑娘瞧出了猫腻,他难得露出些轻松自如的表情,随后对着何令颐就说道。 “之前师傅就同孤说过,让孤小心他家孙女,孤还不信,没想到……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一句话,就算是沈颂安认下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殿下,不可。” 乔二对于太子直接就把身份承认的行迹觉得不太妥当,因此出言阻止了一句,在他看来,太子可是大隆的未来,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那他们这些人就麻烦了。 结果却见沈颂安挥手一摆,不甚在乎的说道。 “此乃花满楼,若是孤在此地都能涉险,那汴州城也成筛子了,无妨。” 话题一转,他再次看向了何令颐。 “何小姐既然能猜得出孤的身份,那么孤也想问问,你怎么就笃定今日的饼王称号会是花满楼的?” 何令颐赌对了。 其实她也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直截了当的就承认了,所以她只能继续回答说道。 “太子亲临此地,倘若饼王之名还能被其他店给拿走,岂不是有些……打脸吗?” 听到这话,别说是海渝和乔二了,就是池归晚这个大线条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就说道。 “令颐,不可与太子殿下如此说话。” 眼中的担忧尽显,何令颐感受了母亲的关心,而后给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太子若是这般狭小心胸的人,万万是得不到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后辈们的尊崇就是,武将人家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弯弯绕,忠心就是忠心,可以拿命去护。 但是要想得到这份忠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何令颐看得出,海渝和乔小将军虽然是属下,但平日里与太子的相处很平等,所以她不认为太子会因为这句话,就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沈颂安看着何令颐的动作,好奇愈发浓烈。 侍郎府内的事情,他也听海渝和乔二提起过些,知道这位何小姐的本事,在后宅替池家小姐争取了不少利益,只是他从未正面感受过她的聪慧。 今日倒是见识了,不免让他想起秋日大选的事情来。 他的东宫至今无一女眷,无非就是见多了宫里的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样子不愿把心思放在其中罢了,但若是那人是面前之人,似乎也不是不行。 何令颐被他这略有些炙热的眼神看得毛立。 什么意思? 这是要化寒冰为烈火,改走别的路子了? 看了眼大家伙儿似乎都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她干脆自己开口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指着那淮阳饼店的月饼就说道。 “饼王之称,不可否,但这第二名我觉得还是淮阳饼店。” “可何小姐刚刚也觉得是周家饼店的更好吃,不是吗?” “好吃是好吃,但权贵来往面子更重要,因此淮阳饼店的月饼若作为贺礼相赠,更拿得出手罢了,另外,见那掌柜通身打扮就知道,也是背后有主之人,若在其他地方或许周家饼店能混得更好些,但在汴州城,背后的主人什么位置,食肆酒楼的地位就是什么位置。” 猜周家饼店会赢的池归晚和乔二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甚有道理,海渝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赌淮阳饼店赢,结果却忘记了身边人的身份。 这一次,倒是让何令颐抢了个“风头”。 “那孤还想再问,你可知淮阳饼店后的主人是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想必与在场之人有关吧。” 何令颐略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一个念头。 抬头看了一眼二公子海渝眼神中带着些肃杀之感,继而就有七八成确定了。 “莫不是长宁郡主?” 提到这个名字,池归晚和海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毕竟当初大公子海津被陷害,固然是有人算计,加上池归晚的拎不清将事态扩大,可终究还是私事,偏偏这位瑾王家的长宁郡主非要闹腾,最后告到御前,这才把此事给捅大了。 知道内情的人虽然不算多,可人人却都瞧得明白,这海伯侯府的大公子废了。 所以,可以说海伯侯府与瑾王府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这几年皆是如此,因此等闲的席面请了瑾王府,就不会送帖子到海伯侯府,请了海伯侯府,那一定见不到瑾王府内的人。 何令颐虽然对此事了解的不算多,但既然太子殿下今日刻意到,必定是有缘故的。 但仅仅就为了让花满楼拿个头彩,侮辱一下淮阳饼店吗? 杀鸡焉用牛刀,因此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第53章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只是何令颐猜不到了,于是看着沈颂安就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就直言相告吧,今日之举意在何处?” “能猜到背后之人是长宁,何小姐已经是聪慧过人了,这几年长宁仗着瑾王府的权力没少惹事,海津无辜,撞在了她的刀口上,所以至今都走不出阴影来,孤的人可轮不到她来指指点点,所以今日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孤也要让她尝尝看,什么叫遭世人唾骂的痛苦!” 海渝闻言猛砸了一拳在墙上。 太子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三年了,大哥受辱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们海伯侯府大大小小的也没少查背后之人,可却总是迟一步被人把线索给毁了,因此至今都不知道当初陷害之人是谁? 但瑾王府的落井下石是明摆着的,因此太子要对他们动手,海渝第一个赞同! “殿下,此事若有用得到臣的地方,一定相告,海大哥哥受的屈辱,我们要让瑾王府十倍百倍的偿还之!” 乔二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所以开口就对太子表忠心的说道。 海渝不必开口,端看样子也清楚他有多恨,至于旁边站着的池归晚,也是愧疚和怨愤齐上头,开口就说道。 “我是个蠢的,当初害了大表哥,如今殿下要替大表哥出头,一定要算我一份,就算让我抱着长宁郡主去投江,绝不眨一下眼睛!” 投江? 池归晚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呛到了一下乔二。 怎么说呢,未来夫人的这脾气……还真对他胃口,人生在世,本就该活的热烈些,因此嫉恶如仇,涌泉相报,都是他奉行的处世道理。 否则,也不会说出要去池家退亲的话来。 今日听到池归晚的表态,他突然觉得,还是大嫂眼光好,及时纠正了他的糊涂想法,否则错失了这么一个合他心意的夫人,日后只怕大腿拍紫了都无济于事! 何令颐看到了乔小将军眼神中对母亲流露出的欣赏和赞许,这是她最想看到的! 因此,觉得今日没白来。 而沈颂安听到池归晚的话时,也是眼中添了丝笑意,随即表示说道,“投江不至于,但确实有用得到池小姐的地方,待会儿淮阳饼店的月饼,你点名道姓的以侍郎府名义多买些就好。” “这么简单?” “嗯。” 池归晚虽然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可是既然他胸有成竹,那么自己听指挥就好,于是对着外头的丫鬟纤春就喊了一句。 “纤春,你去帮我订五百份淮阳饼店家的月饼,就说二妹妹亲事在即,少不得要赠礼,让他们提前预备上,尽快送到侍郎府!” “是,姑娘。” 只要姑娘是与何小姐在一起做出的决定,纤春从来都不会质疑。 五百份月饼的单子一出,可是把其他人的光彩抢了不少,又因为是侍郎府的小姐订下的,因此有些还在踌躇的人家便跟风起来,一时间那淮阳饼店面前人声鼎沸的厉害。 掌柜的面露喜色,当即就表示说道。 “姑娘放心,东西都是预备好的,明日一大早就能送到侍郎府门上,绝不会耽误了池二姑娘的亲事!” 池家二姑娘要嫁人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清楚。 但是这掌柜的脱口而出,丫鬟纤春便多了个心眼记下了,笑着付了定钱,随后就遇到买好东西回来的拂冬,她两颊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吃着回来的,见着纤春立刻走上去就说道。 “纤春姐姐怎么在这里?” “姑娘让我订点月饼送回侍郎府,当作二姑娘成亲的贺礼。” 听到这话,拂冬不乐意了,撅着嘴露出些烦躁的表情就说道,“干嘛去贴二姑娘啊?上回送出去的三千两银票和十匹料子我可还记着呢,郭夫人多有不满!” “行了,再不满如今也躺床上了,你这张嘴少说多吃吧。” 拂冬如松鼠般的脸颊闻言就瘪了下去,赶忙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整理好了才跟着纤春去了五楼。 争夺饼王的热闹还在继续,其余七家也不遑多让,都是用了看家本领的,只不过珠玉在前,他们也就没多少看头了。 雅间中,五人都在吃着拂冬买回来的糕点。 椰汁糕和奶皮酥,大部分都入了池归晚与何令颐的嘴巴,乔二跟着尝了两口,但因为不太喜欢吃甜,也就放下了。 至于太子沈颂安和二公子海渝压根就没动,或许是不爱吃,或许是不能吃,何令颐看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旁的。 忽而,沈颂安开口解释了一句。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红疹?这是对甜味的东西有什么忌讳吧,何令颐突然想起南州的一道点心,继而就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南州有一点心名唤耙子糕,倒是没有加过任何的糖,殿下或可一试。” “是吗?孤倒是听说过。” 太子的话刚落下,旁边的海渝就凑了一句。 “听闻何小姐的手艺不错,要不做一些给我们尝尝看?” 何令颐正准备拒绝呢,结果就见母亲边吃边凑热闹的说了一句,“二表哥还真是个机灵鬼,令颐的手艺从不外泄,可只要是吃过的都说好!” “你吃过?” “何止耙子糕,多的是吃食我都尝过了,比府里做的,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这话一出,何令颐骑虎难下。 她此前住在似锦院的时候,就凭着记忆露了几手,不得不说这位何家小姐的本事实在是厉害,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且做出来都像模像样的很。 因此何令颐就尝试着给母亲做了几道可口的饭菜,这一下可算是虏获芳心了,却没想到一时技痒,反而给今日添了麻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做,岂不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只能诚心回道。 “耙子糕不难做,改日我就送些过去,太子殿下尝尝看可否喜欢?” “嗯。” 沈颂安从来不吃任何的糕点,可偏偏今日却点头应下了。 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猫腻,不过转而一想家里对他们的叮嘱,似乎也就起了些成人之美的心思。 第54章 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秋日大选在即,太子东宫女眷空缺,眼前的这位何小姐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是最佳人选,因此他们乐得撮合。 何令颐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一则是她并不知道秋日大选之事,二则是她前世压根就没关注过太子后宫的问题,自然就没想过太子妃的差事有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脸平静的接受了为太子做耙子糕的事情,却忘记了背后可能另有深意。 突然,雅间内的众人被楼下的喝彩声给吸引了。 等看过去的时候就见花满楼一直盖着的盒子里总算是拿出了杀手锏,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饼皮就已经和其他九家区分开来,并非酥皮,而是带着一些沙砾感的软皮,轻轻一掰开,里面的奶黄流心就出现了,如金沙般的质感让人一看就生了好奇。 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月饼,食客们的情绪自然高涨。 在试吃过后,就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不愧是花满楼,做的东西都与旁人不同,今日的饼王称号非他们不可了,我投一票!” “我也投一票,就是不知这月饼如何出售?” “六两银子三枚,恕不讲价。” 这么说要二两银子一枚了?食客们看着自己手里分到的那一小半,这一口一两银子,还真是贵价的厉害。 不过既然能来花满楼参与此事的,家底不厚可进不来,于是选票和订单齐飞,那花满楼的掌柜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眉眼兴奋。 结果不出所料,确实是花满楼的金沙奶黄流心月饼夺得饼王称号。 但是因为价格高昂的缘故,除了部分的权贵下订单,其余的平民百姓只能是凑个热闹了。 淮阳饼店的掌柜借机大力宣传起来,六十六文和二两银子的对比下,他虽然没能拿下头彩,可订单却是在场最多的。 短短半个时辰,就拿下了近万的订单。 这还不算后面源源不断发酵而来的生意,所以若是要说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一时间花满楼和淮阳饼店,不分伯仲。 从花满楼出来,众人就折返回了海伯侯府。 马车里,拂冬络绎不绝的和几人说着去买小食的见闻,池归晚听得兴趣满满,但是何令颐却在想别的事情。 太子要让长宁郡主也体会一下万人唾弃的滋味? 他想如何做? 莫不是从此次淮阳饼店售出的月饼里动手脚?所以才会让母亲出面以侍郎府的名义买下许多,而那近万单的生意里头,又有多少人是受太子之意而吹捧购买的呢? 何令颐不得而知,但等她们回到海伯侯府的时候,却听说宗嬷嬷来了。 侍郎府的闺学,在两位姑娘备亲以后就停了。 主人家的女儿都不在场,其他的小姐登门也显得有些奇怪,干脆就被池云敬给断了,众人原本以为宗嬷嬷辞了这差事是要告老还乡的,却没想到又被侯夫人秦氏给请来了。 随后她带着人,直接到了景心园就对池归晚说道。 “舅母好说歹说才留了宗嬷嬷在你身边帮着调教些得力的人手出来,等你出嫁嬷嬷也就离开了,所以这段日子不可惹事生非令嬷嬷不愉,明白吗?” 经过半年多的教导,池归晚对于宗嬷嬷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她老人家出面帮着调教丫鬟们,池归晚乐得高兴。 于是恭敬有礼的就说道。 “舅母放心,我一定听话,宗嬷嬷指东不往西就是。” 侯夫人秦氏看着这个外甥女的偌大变化,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她们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呢,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忙前忙后的竟然给她筹备起婚事来。 还乐此不疲的很,说来也是怪哉。 “行了,过几日嫁衣就能送上门来,到时候咱们看看可还有要改动的地方,其他的就是调教好奴仆便没什么了,我也算能歇歇脚了。” “舅母辛苦,这是晚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奶皮酥和椰汁糕,知道舅母喜欢,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秦氏没有女儿,两个儿子虽然都出人头地,可是到底不如女儿亲密,所以乍然听到这话,眼里升腾些慈母之情就笑着接了过去,对着宗嬷嬷就说道。 “总算是长大些了,那就有劳嬷嬷多费心。” “夫人放心,大姑娘是天资聪颖之人,老奴不过帮着相看一二,算不上费心就是。” 来往皆客气,宗嬷嬷也就顺理成章的住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池归晚与何令颐还是照常跟着宗嬷嬷上闺学课,但每日只是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则用来调教丫鬟们。 以纤春和拂冬为首,这一次大家伙儿个个都要从头学规矩。 她们俩是池归晚身边的大丫鬟,会的自然比旁人多,且当初又是海夫人亲自挑选的,所以问题不大。 可余下的二等丫鬟,三等丫鬟,还有婆子们的规矩就不够看了。 都是从侍郎府里头带出来的,一个个就跟木头似的,要么不理解宗嬷嬷说的要义,要么就做不好她指派的事情,甚至私下里还怨天尤人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恰巧被纤春路过听见了,就提了其中的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出来杀鸡儆猴,可谓是一扫从前这些奴仆们的惰性,如今能留下的个个提着心眼子办事,生怕得罪了主子一点,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她们! 这日午后,何令颐刚午歇起来。 人都还有点发懵呢,就见母亲池归晚已经在外敲门了。 “令颐,令颐,你醒了吗?我有事找你说。” “醒了,池大姐姐等我片刻,这就来。” 说罢,她就起身穿戴整齐后去开了门,说来也是个巧合,何令颐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她来的时候只是带了两个洒扫的婆子而已,因此如今也跟着宗嬷嬷学规矩呢。 一应事情都自己做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打开门就见母亲旋风似的的进了门,而后又着急又兴奋的就对着她说道。 “你可知我买了送回侍郎府的那五百盒月饼起作用了!” “什么意思?” 第55章 长宁郡主的麻烦来了 “月饼是第二日早上送去的,父亲还差人送了消息过来夸我懂事多了,而后就吩咐管家按着往日的节礼添了进去,送往各个府邸,结果没想到其他家也有此月饼,食之,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红疹不退,听闻发病的还不止是权贵,有些百姓也中招了,所以现在汴州城内生意最好的就是医馆,而淮阳饼店的铺子已经被查封,掌柜的被抓,伙计们全都扣押在牢里,正审着呢。” 她话语里满是激动,虽然此次涉猎的人很多。 可红疹死不了人,却能让人火气变大,烦躁之下自然是各种不满就会被激发出来,长宁郡主这一次,别想跑! 一想到大表哥的这口恶气要被太子殿下给报复回去,她就巴不得放几串鞭炮开心开心! 何令颐错愕,她是猜过这事会发生,可她没想到太子出手可比自己狠多了,有多少订单,那就意味着牵连了多少人,其中那些权贵人家更是受灾严重。 上至主人家,下至奴仆们。 七八成的都倒下了,一个赛一个抓得厉害,太医院最近调配止痒去红的药膏都快忙死了,因此好些人都只能用凉冰消痒。 百姓们还好,毕竟这东西再便宜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所以分食而之,似乎症状浅些,再加上太子听闻此事后,大开方便之门,在城内四角设立了赠药点,所以一场红疹风波就成了百姓们没怎么受苦,反倒是权贵们抢药抢得厉害! “侯府没中招吧?” “没有。” “那岂不是会让人怀疑?” 何令颐提醒了一句,随后池归晚才反应过来,“对啊,要是侯府上下都好好的,那外人不就会怀疑到舅舅舅母头上了吗?” 然后立刻拍案而起,对着纤春就说道。 “去,拿几盒月饼过来,我吃,我若是起疹子了,别人也能少怀疑侯府些!” 纤春和拂冬也露出了与主子共进退的表情,“我们陪姑娘一起吃,人多些,也能让外人更信服些!” 何谓忠仆?正是此也。 池归晚感动的拉着她们二人的手就点点头说道。 “行,我们一起吃!” 三人这副视死而归的表情让旁边的何令颐看得也是动容之余有些无奈,于是按住了纤春和拂冬继而就说道。 “不必折磨自己,太子殿下既然能出这法子,必然想好了应对之策,相信很快就会有长宁郡主是淮阳饼店幕后之人的消息放出来了,侯府与瑾王府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买她们家的东西呢?所以不吃也没关系!” 一句话,解释清楚。 池归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出所料,在众多权贵们都纷纷中招的时候,有人质疑起了海伯侯府为何上下皆好? 但这质疑的声音还没散出去多少呢,就见自发的有百姓围在了瑾王府要找长宁郡主讨回公道! 饼店背后的主人竟是长宁郡主? 这些权贵们平日里从百姓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连月饼这种阖家团圆才吃的时令吃食也要染指? 一时间自然群民激愤! 围在王府外面的百姓少说也有上千人,府内的家丁们纷纷出动,可即便他们有三头六臂这种时候也是抵挡不住的。 因此特意找来了城防司帮忙。 调集了一队驻城军帮着看家护院,有将士拔刀而出,立刻就有百姓怒骂道。 “你们家里没有人因此吃了饼子而出红疹的吗?只会对百姓下手,无能!” 话一出,那些将士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因此只敢在王府外盯着,不闹事就成,但却阻止不了百姓们的合理维权,毕竟他们背后也有上司和家人,大家都纷纷中招的情况下,可没几人对瑾王府有好感。 “鱼肉百姓到这份上,瑾王府真是傲慢!” “听说长宁郡主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这一次若不是事情闹大了,肯定又要拿饼店的掌柜做替罪羊!” “不行,天子脚下敢有人如此猖狂,简直可恶!” 随后七七八八的百姓们就在情绪的共同激化之下变得暴动异常,高声喊着“道歉!” 话从王府的四面八方传入,前院听得清清楚楚,后院稍微好些。 瑾王府中。 长宁郡主所在的对月轩内,一地狼藉。 “贱民!贱民!快让府里的家丁把那些贱民都给本郡主驱散了,抓几个冒头的直接打死!本郡主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再这般污蔑!” 破口大骂的自然是长宁郡主,月饼一事让她格外气愤。 淮阳饼店开了多少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毁名声的事情出现,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故意针对她亦或者瑾王府,竟然偷着把果仁给换了,所以导致这城内许多人中招长疹子!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饼店已经被查封。 掌柜和活计们统统被抓,原料也搜出来了,经过比证,就是她们材料出了纰漏才会导致此事发生。 一时间,辩无可辩! 要是依照她平日的性子,早就拿那些贱民开倒以儆效尤了,可这次涉及的权贵也不少,因此平日里帮她腔的一个也不出现。 孤掌难鸣,就是她如今最大的感受。 瑾王走进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发怒的女儿,脸色也不大好看,旁边跟着表情同样凝重的瑾王妃,此刻快走几步到了长宁郡主的旁边就安慰说道。 “都是干什么吃的,惹郡主发这么大的脾气?还不快收拾了!” “是,王妃!” 瑾王妃开口,那跪了一地的丫鬟们才敢开始行动,否则若是谁惹了郡主不快,下场可就是送去做花肥了。 “长宁,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瑾王径直问道,此事发酵的如此快,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可是汴州城内权贵之多,能促成此事的人也不少,一时半刻的瑾王还真是没头绪,只能来问答案。 长宁郡主暴躁的捶桌,整个人都有些发疯。 “父王,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不收拾对方呢?这分明就是要我被万人唾弃!门口的那些贱民也一定是收钱办事的!您叫人砍几个冒头的,就安静了!” 第56章 言官挑错,瑾王暗杀之 “胡闹,门前杀人,还是中秋节前,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把柄吗?” 瑾王还有些理智,可长宁郡主明显已经被此事折腾的没了脑子,只想着快些安静。 “怕什么?贱民而已,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踩死就踩死,还能翻出了天大的浪来不成?” 听着女儿这近乎疯狂的话,瑾王沉了脸色。 “哼,如今你什么都没做呢,就有人煽动百姓在王府门口闹事,若真如你所言杀鸡儆猴,只怕不必到明日,今晚陛下案桌前就堆满了参奏本王的奏折了,天家赐你的权利,也可收回,倘若你不是郡主了,你以为你与外面那些贱民又有何不同?” 长宁不服气的看着自家父亲,拿她和贱民比? 真是过分! 倘若对方不是父王,只怕她早就出手了,因此虽然闭口不言,但心里却堆着不少气,继而说道。 “父王不帮就不帮吧,何必如此作贱女儿的名声,贱民?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长宁!不可这么与你父王说话!” 瑾王妃从旁劝阻了一句,她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因此夫妇二人很是宠爱,从小到大就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当初他们明里暗里的都露出了想要与海伯侯府结亲的念头,可对方迟迟不应,后来才有了她们拉踩海津的事情,因此和海伯侯府结怨颇深。 这次的事情,她们一开始也觉得是不是海伯侯府在背后操控着。 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真要报仇,何必等这么久?还要选这样的法子,因此海伯侯府上下虽然没中招,但说实在的,瑾王和瑾王妃都不认为是对方动的手。 毕竟长宁性子跋扈,这些年没少惹麻烦。 树敌颇多的结果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家也多。 譬如此次,多得是与他们瑾王府划清界限的人家,可却没听谁开口替她们解释一句,实在是世态炎凉啊! “行了,这几日你就安生在府里待着吧,别出去乱跑,宫里中秋节宴在即,惹出麻烦不好,听明白了吗?” 瑾王厉声交代着,长宁郡主即便是心中不愿,此刻也只能低头应下。 见此,瑾王才快步离开。 瑾王妃摸着女儿的发丝,就安抚的说道。 “别怪你父王生气,实在是此事闹得太大,已经有言官递了奏折挑我们瑾王府的错处了,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安生点吧,明白吗?”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递奏折挑拨我们王府与陛下的关系?” 瑾王妃冷哼一声,随即说道。 “言官不就是长舌妇吗?总是见不得别人家好,非得折腾些麻烦出来,你父王已经准备进宫替你辩驳与此事无关了,所以听话,知道吗?” 听话,此刻长宁郡主最不想要听见的就是这个词。 奈何她却查不出背后害她之人,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但她绝不是个喜欢吞噬恶果不吭声的人,所以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外头闹外头的,对瑾王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百姓们围聚了三两个时辰都没人出面来应对后,渐渐的也就散了。 消息传回东宫之时,太子沈颂安正在左右手博弈。 各执一子,静坐中早已洞察世间百态。 明黄色绣四爪金龙的蟒袍让他整个人都透出凌厉和威严,头发用珠玉发冠束着,东珠的莹润增添了他的贵气,可若是靠近些,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冰冷绝情就溢出了。 黑棋落,白子满盘皆输。 “殿下,瑾王找人暗中埋伏要给张大人些苦头吃,属下已经命人监视上了,可要从中作梗?” “一个不留,再把这消息散出去,孤倒要看看瑾王府能否只手遮天!” “是。” 答话的正是侯府二公子海渝,在东宫,他则是太子亲卫队的副队领,得令后就亲自带人去埋伏了。 他早就想对瑾王府动手,无奈这些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今东宫把他们的恶行皆收集齐全了,借用太子殿下话,动则一击毙命,因此从现在开始,就是瑾王府的死亡倒计时! 长宁郡主,仇咱们慢慢报! 快步流星的离开了东宫,很快就消失了。 是夜,四处安静。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一说,但市集上的热闹传不到官员府邸聚集的地方,因此路上除了巡视的官兵队伍,打更人外再无其他。 张天佑一脸疲倦的坐在软轿中,今日入宫为百姓请命,状告瑾王府的事情让他在陛下面前舌战瑾王,一直保持着高亢的情绪,自然疲乏不堪。 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回家还得再写折子继续上奏。 谁知脑子里刚对此事有些眉目了,软轿却突然落地吓了他一跳,掀开帘子,就看到抬轿子的小厮们个个吓得都面如死灰,他定睛细看着面前那些黑衣人,冷笑一声就高喊道。 “怎么?瑾王在宫里说不过本官,打算玩阴的?在这里派人阻了我的去处是何道理?难不成还要杀了本官出气吗?” 他反正是孤臣一个,所以压根就不在乎死不死的。 只是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一身的浩然正气与胆小如鼠的小厮们对比强烈,便是为首的黑衣人看着都有些忌惮了,这般直白的话,倒是让他们不好下手。 王爷的意思是教训一二,又不是真要他的命! 所以想来想去的觉得还是断他一臂或者一腿比较合适,于是冷酷从眼神中传递出来,继而说道。 “张大人临危不惧,让人佩服,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了,你今儿的手脚必须留下一只才行!” 说罢,就挥舞着刀剑过来。 张天佑死都不怕,更何况是断手断脚?但他不怕,不代表他就会坦然接受,趁着那几个黑衣人往前冲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袖箭就对着其中三人奋力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一招毙命! 这可是他在家中苦练多年的防身本事,从未有过差错,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了,却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小厮们早就吓跑了,唯独剩他一人还坐在轿子中不动如山。 第57章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 “你偷袭我们?”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明明他们才是来刺杀的,怎么现在调转方向了? “哼,蠢货!” 一句话刺激的剩下的那两个黑衣人憋不住了,他们本来是不想要张天佑性命的,奈何他下手如此狠毒,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眼神杀机立现,快步冲过去就对着软轿里的张天佑刺了过去。 结果刀剑的银光一闪,就见脸上被撒了一把白粉,顷刻之间就疼得他们二人嗷嗷叫了起来,捂着脸,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 “你!你撒的什么?” “蛇毒粉!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说着,张天佑就从软轿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压根就不露惧色。 如此表现,看得藏在暗处的海渝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文官赢弱,不堪一击呢? 这……这一位压根就不用他们出手就能对付掉一队王府死士,还真是出乎意料! 因此打了几个手势让底下人莫要乱动,东宫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看这位张大人的战斗力就知道,明日的朝堂肯定精彩! 月色下,张天佑的脸上满是恶寒。 说他是地狱恶鬼一点也不为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因疼痛而不断翻滚的两个黑衣人就厉声说道。 “回去告诉瑾王,有种的明日朝堂上见,就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哼!丢人!” “你!王爷定不会饶了你!” 其中一个黑衣人也回怼说道,可惜却看不见张天佑一丝一毫的担心和惧怕,随后朗声一笑就说道。 “敢做言官的,有几人怕死?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让瑾王府息事宁人!” 态度之强硬,让人无法反驳。 没办法,黑衣人已经无法得手,只能狼狈离开,等他们跑了之后,那几个逃命的小厮才从暗巷里跑了出来,听候差遣。 “你去报给城防司,就说瑾王找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若是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不报,那本官下一本参的就是他城防司!” “是,老爷。” 随后,张天佑甩了官袍就折返回软轿,小厮们抬着又继续往府邸走去,神情淡定的似乎早已演练多遍,暗处的海渝心里对于这位言官也是佩服不已。 难怪甚少有人敢与之硬碰硬,原本他以为是说不过,现在看来也打不过!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的,才扛得住。 兵分两路,一路守着尸体等到城防司的人来接手了才悄然离开,另一路则一直默默护送着张天佑回府,随后便蹲守在附近守护他的安全。 直到天明,书房的灯都没有熄。 海渝不知道这位张大人在书房里捣鼓些什么,只是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见其已经面色清爽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三大本厚厚的奏折,步履坚定,眼神如炬,一看就是奔着“杀场”去的! 有那么一瞬间,海渝觉得瑾王死定了! 但同时,他也在告诫自己,惹谁也别惹这位孤臣张言官! 大殿之上,老皇帝觉得头疼不已。 张天佑滔滔不绝的列举着瑾王府的种种罪名,随便一条拿出来,不是欺君,就是虐民,总而言之,统统都是大罪。 若是定下来,就是全族被抄斩都还有些不够数。 瑾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了几句,结果却被其他言官盯得死死的,恨不能组成一个防护团围绕在张天佑的身边,让其继续“告”! 而群臣们在面对以张天佑为首的这群言官们也是避之不及,因此没什么人肯站出来替瑾王说两句。 太子已经监国,如今就站在龙椅旁。 剑眉入鬓,鼻挺面阔,眼神中冷漠让其周遭满是冰封之态,虽有收敛,但贵气与威仪却不是旁人所能及的,对比之下,皇帝都显得有些老迈年重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了局面,沈颂安并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张天佑告的嘴皮子都有些出沫了,才堪堪停下来发表总结陈词。 “故而,臣以为瑾王府罪大恶极,若是陛下不加以严惩,恐其他宗亲皆会效仿,到时候我大隆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些蛀国之虫身上了!陛下!” 说着就跪了下来,激动之余眼眶都有些红了。 他这一跪,言官们也跟着跪了,高祖皇帝有曰:不杀言官,故而也给了言官们莫大的权势,就是陛下不施行仁政,那也是一样提头来谏! “你……张天佑诛心言论,陛下,可不要轻易相信了才好!” 瑾王也跪了,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停下来过。 张天佑固然可恶,但他手里那些确凿的证据却不是假的,可自古以来,皇室宗亲本就享有各种权利,他们无非就是在父辈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些许而已,怎么就能定罪严惩了呢? 心中不服气! 可嘴上却说不出更好的由头来,看着他这副吃瘪着急的样子,海伯侯头一次觉得胸口的恶气尽消! 哼,当初长宁郡主害他们一家,如今也该尝尝被人压着打的滋味了,故而站出来抱拳朗声就说道。 “陛下,张大人所告桩桩件件,有理可查,有法可依,臣也认为若是不严惩实在难平民愤!请陛下降旨彻查,臣愿意负责此事!绝不偏颇和和袒护!” 海伯侯府与瑾王府的恩怨,朝堂之上谁人不知? 若是交给海伯侯查证,不如直接判刑的好,瑾王阴冷着脸色回头看了一眼海伯侯就骂道。 “怎么?海伯侯这是要替儿子喊冤叫屈了不成?当初你儿子私德不修,败坏名声的时候你怎么躲在家中装病不上朝呢?差点就害得我家长宁误入狼窝,现在这是要出气不成!” “你!少血口喷人!我儿与你家长宁郡主可曾订立过婚约?什么误入狼窝,简直就是谬论!” 海伯侯乃是武将出身,自然斗不过心思缜密的瑾王。 借着这个由头,瑾王作势就想把这些事情栽到两家的纷争中,到时候水一搅浑,他瑾王府就有机会逃脱了。 结果刚准备开口,就被张天佑追着打了起来。 第58章 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瑾王!今日定论的是你府内的条条大罪,扯什么儿女情长,莫不是想要借机逃脱?不能够!” 还得是战斗力爆表的言官上场才能稳住局面。 瑾王无论骂什么,张天佑都只回一句,“你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骂到最后瑾王都无可反驳了,他还是这么一句话,就压制的瑾王方寸大乱,看着他低头苦思良策之时,太子沈颂安开口了。 “父皇,今日之事恐不能轻易翻篇,否则激起民愤就麻烦了,儿臣的意思是会请三司审理此事吧,若瑾王府无辜,自然能脱罪,若瑾王府确实有不当之处,就以国法定罪论刑便是,再这样吵闹下去,也得不出结论,还会有损我大隆国威!” 三两句话,看似公允,实在却将海伯侯府给摘了出来。 “三司会审,牵连甚大,太子,不合适吧。” 老皇帝开口带着浓浓的疲惫,看着下面的瑾王和其他的那些宗亲国戚此刻满脸的忌惮,心中也有些烦躁,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因为皇权仍需依仗,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瑾王也是蠢,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不怕死的张天佑。 自己就是想维护也维护不了,只能是低头看着太子,想让他编出个万全之策来,既能保全宗亲,又能堵住言官们的嘴。 奈何儿大不由人,太子设局,太子诱其入瓮,要的就是瑾王府付出血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就收手呢? 于是面对老皇帝的时候,沈颂安眼神毫无松动,一字一句的说道。 “父皇,正是因为牵连甚大,所以才需三司会审,大隆立国百年,而今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刻,这些都与您励精图治有关,但民为国之本,倘若民愤不泄,积滞太久,那也是毁国之相,还请父皇慎重思量。” 老皇帝有些不满了,太子虽是他亲封的,这些日子监国以来也未曾出过纰漏,但他对于宗亲国戚们的态度一直都不卑不亢,今日怎么发了狠的非要与瑾王府过不去呢? “太子殿下,哪来的什么群民激愤?不过是一些刁民受人撺掇才会围困我瑾王府,城防司的人可以作证,本王一人未伤的就放他们走了呢!” 这话一出,张天佑更是火气蹭蹭的冒。 “城防司?好啊,正好叫了城防司的人来御前对峙,瑾王倒是没有对百姓下手,可却找了人来要断臣之手脚,若非我有点防备心思,只怕都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更何谈御前告状!高祖都曰:不杀言官,你算是哪门子的货色,敢对我等下手?!” 他这话,成功激怒了言官们。 能做言官的,必定都是性子耿直又不畏强权之人,区区一个瑾王而已,十几人联合起来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眼看着瑾王都要呕出血来了,老皇帝才有些坐不住的呵斥了一声。 “行了,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诸位爱卿们也都消停了吧,骂得朕头疼,瑾王即便有罪,那也是要三司会审后才能下的定论,非你等口舌争辩下就定罪的,此事,准了太子的奏,你看着处理吧,退朝!” “是,父皇!” 落到太子手里,瑾王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这人与陛下不同,无论自己怎么示好也从未见过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过,也不仅仅是自己,他的身边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能靠近,所以说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也不为过。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人何在?” “臣等在。” “瑾王一案,自今日起就交由你们三司共同审理,务必做到不使一人冤屈,不令一人逃脱,明白吗?” “是,臣等遵命!” 三人都是常年累月与案子打交道之人,自然身上带了些阴损之气,于是六只眼睛向瑾王看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生寒的厉害! 张天佑冷哼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为民请命,为君分忧,一直是他信奉的官场准则,要怪就怪瑾王坏事做绝,否则也不至于会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来! 散朝之后,海伯侯有意想要请张天佑去家里坐坐,奈何张天佑却个孤傲冷僻的性子,谁的面他都不卖,径直就说道。 “我与侯爷从未有过交集,这茶就不喝了,免得有人说我张天佑是你侯府的爪牙,专盯着瑾王府斗!你们宅院里头那些腌臢事自己关起门来处理就好,我没兴趣,告辞!” 脾气之耿直,刺得海伯侯当场下不来台。 他的儿子,他们侯府尽全力培养的未来顶梁柱,就这么被人说,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可他却无可辩驳,唯一期盼的就是此次三司会审能够多用些心思。 倘若能查到当初是谁动的手,他必定要杀上门去! 替子伸冤! 朝堂上风云莫测,瑾王被彻查,府内上下所有的人被拘禁在府里不可随意外出,奉命而来的正好是乔若愚(乔二),当他带兵冲进瑾王府的时候,不少奴仆都吓坏了。 瑾王妃和长宁郡主从后院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官兵,顿时就怒火中烧,尤其是长宁郡主,从来是只有她嚣张跋扈的对别人,还没有别人敢这么对她的呢。 于是上前对着乔若愚就厉声说道。 “乔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瑾王府放肆!怎么?是嫌好日子过多了,要与本郡主斗斗法吗?” 态度之恶劣,让乔若愚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要瞎。 他立刻拿出圣旨就径直说道,“我奉陛下之命,协助三司彻查瑾王府一案,郡主还是先看看清楚,再开口吧。” 随后就把圣旨递了过去,瑾王妃和长宁郡主大为震惊。 今天早上父王去上朝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风向了? “彻查?彻查什么?” “言官张大人状告瑾王府共六十二条罪名,自然是一一要查证的,还请瑾王妃配合,约束好府内的人,刀剑不长眼,倘若有人非要往外闯,那就莫要怪臣出手不饶人了!” 说着,就把刀鞘里的长刀唰的抽了半段出来,刀上的寒锋淬着冷峻的光,一如乔若愚的脸色让人不敢随意动弹。 第59章 王府危矣 “你当本郡主是被吓大的吗?我要进宫,我要去告御状!” “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头疾发作,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全权处理,臣在来之前特意去东宫请旨,只得到一句,反抗者就地诛杀,不知郡主有几个脑袋够臣砍的呢?” “你!” 长宁郡主被气得脸颊通红,她一贯娇生惯养,身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斥责过,自然有些拉不下脸面来,于是梗着脖子的就说道。 “我就不信了,你真敢砍?本郡主就是要出去,你试试看!” 说着,就不顾旁人的阻拦,快步的朝着门口而去,见此,乔若愚也没有手下留情,对着她身后的那几个丫鬟就抽刀而去,一击毙命。 她们甚至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脖颈处就已经咕咕冒血了,死状极为难看,吓得院子里的奴仆们纷纷跪倒在地。 主子们斗法,往往都是拿她们下人出气,可谁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惜命,自然不想要成为下一个冤死鬼。 乔若愚砍的,都是平日里助纣为虐的那几个嚣张奴婢。 同时也是长宁郡主的心腹们,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咽了气,长宁郡主总算有些害怕了。 “臣说过,刀剑无眼,倘若郡主非要试试看,那臣下次就不留情面了。” “你你你……你有种!” “行了,长宁闭嘴!”瑾王妃冷眼看着事情发生,她跟随在瑾王身边多年,这些事情没少见,但为人臣子的总要给皇亲国戚些面子,但此次乔若愚下手这般不讲情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王府危矣。 如今王爷下落不明,她能护住的就是王府上下。 至于那些罪名成立与否,少说也要几个月才能定论下来,她们还有机会去翻盘,所以此刻韬光养晦是最好的法子。 往前站了一步,神色严峻的说道。 “长宁不懂事,乔小将军别与之计较,府内的人我自会约束好,但王爷是家中的主心骨,他不在,我们这一府的老弱妇孺可坐立不安,敢问王爷呢?什么时候送回?” “王妃见谅,臣得到的命令就是封了王府,确保无一人逃窜,至于其他的实在不知。” 乔若愚没必要骗人,他确实不知道。 但若要猜的话,大约是在刑部“做客”了吧,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想对瑾王妃说,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瑾王妃眼神沉了沉,知道面前之人与她们往日没什么来往,故而也不好攀交情,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就上前送了个不大的荷包,继而有礼貌的说道。 “看守王府是个辛苦活,这点小意思就当是王妃请诸位喝茶了。” 瑾王府出手自然是阔绰的,一张千两的银票就这么送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乔若愚看了一眼,嘴角一扬就接了过去。 不要白不要,还能趁机再告她个贿赂之名,再好不过! 于是收下银票就对着身后的副将阿衡说道。 “去,送到大理寺交给郑寺卿,就说王妃大方请诸位喝茶了!” “是,将军。” 瑾王妃想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神瞪大,此刻也是淬了毒一般的看着乔若愚就威胁说道。 “好一个正直的乔小将军,本王妃倒是要看看,三司会审到底能审出个什么东西来?哼……” 随后拂袖而去,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冲动的女儿长宁郡主给带走,乔若愚平静的看着她们离开,随后对着跟随而来的将士们就喊了一声。 “封死了,别说是人,就是只萤虫飞出去,都提头来见!” “是,将军!” 就这样,风光无极的瑾王府成了众人避之如蛇虫的地方,而此刻离这里不过三条街的侍郎府池家,却张灯喝彩着要准备嫁女了。 八月十三。 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的时间,侍郎府在全城都为瑾王府一案议论纷纷的时候,与吕家结为姻亲了。 池归晚自然是要回去的,何令颐与之寸步不离,因此同样也出现在了侍郎府内。 郭夫人伤重未愈,躺在床上出不来,因此在前厅招呼的只有同样尾骨疼得厉害的池云敬,旁边站着不善言辞的池归肇,不知为何,父子二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老弱病残之感。 至于后院,则是池老太太主事。 她的精神头还算好,但对于池归莹这个孙女没多少喜欢,加上今日来的客人比她们预期的少了一大半,所以场面办的热闹也没有,零零碎碎的看着真是晦气。 “要我说,二姐儿这命格也太差了些,未出嫁呢就闹出那么大一摊子事,现而今连登门贺喜的人家也三三俩俩,这……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嫁过去的日子也跟今日一样啊?” 池老太太与旁边陪伴她多年的十姑低声说着这话,眼神中完全没有对孙女的怜悯,反而是诸多嫌弃。 十姑作为奴婢,也不好说主子们的事儿,只能轻声安慰道。 “先苦后甜吧,说不定二姑娘嫁过去就都好了,老爷不是来说过吕家在宫里的那位才人娘娘要晋封了,如此一来,二姑娘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池老太太并不在意。 只是觉得这孙女嫁的人家若是对家里没什么益处,就等于白嫁,看着不远处正在与何家小姐说话的大孙女,心情才舒畅些许。 “你去,把大姐儿叫过来,我同她说说话。” “是,老太太。” 很快,十姑就走到池归晚面前,说了几句,就见池归晚带着何令颐走到池老太太身边给她请安。 “祖母,可是有事找我?” “没事,就是你离家好些日子了也没回来,想得紧,你爹爹如今的情况也不好与你置办亲事,所以才劳烦了侯府,不过你终归是要从咱们家嫁出去的,所以啊,等忙完了还是就回来吧,多到华芳斋去走动走动,祖母也好多看看你!” 一副慈爱模样,与刚刚嫌弃池归莹的样子截然不同。 若是从前,池归晚可能会信了池老太太的这番话,可现在,她成长了,听得出池老太太背后的含义,无非就是让她记着她永远都是池家的姑娘,即便是嫁出去了也要记着回馈娘家而已。 第60章 池家人的算计 可悲,可叹。 在侯府的这些日子,舅母忙得头晕眼花,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反而是担心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日后叫夫家瞧了笑话。 但她曾经是那样的识人不清。 好心当作驴肝肺,坏人捧在手心疼。 眼波流转处,都是对池家人的寒心,但她掩藏的很好,没叫池老太太看出破绽,继而说道。 “祖母说的是,但舅母说镇国将军府虽然是武将人家,可因为乔大夫人出自名门孔氏,规矩和礼节都十分繁复,我们不好俭省,免得让对方看了笑话,故而还要一段日子呢。” “这样啊?也罢,总之亲事办妥了我们侍郎府脸上也有光,那就多待些日子吧。” 话是蜜语,也是刀剑。 此刻的池归晚懂得分清善恶了,因此也能听得明白。 “老太太好福气,年内就要嫁两个孙女,等来年就要抱重孙子了吧,真真是让人羡慕。” 来恭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夫人,正是池云敬下属的家眷们,郭夫人不在,她们能吹捧的自然就是池老太太,因此她们一来,就把池归晚与何令颐给“挤走”了。 她俩趁机就离了后院往小花园去,透透气。 阔别一月不到,这府里的东西就开始有些变换了,池归晚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生疏感却是日益增长。 “这家来一次我怕一次,总觉得和每个人说话都要提着心思,否则就可能会是个坑,还是在舅舅家好,我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也不会这般模样。” 何令颐看着母亲叹息又无奈的样子,不由的心疼。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池归莹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若是叫母亲要看透这家人的丑恶嘴脸,只怕还要段时日呢。 “池大姐姐也别多想了,待会儿就回侯府去便是,不过三朝回门时,你还想来吗?” 池归晚坚定的摇摇头,她刚刚看到池归莹拜堂时候板着的脸就知道她嫁得有多不情愿。 “当初母亲去似锦院找我讨要陪嫁,张口闭口的就说二妹妹是替我,替家里去受罪的,这些话只怕早就在她心里根种了吧,反正嫁人以后各自在夫家待着,日后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能不来往还是不来往的好,说真的,我都怕她了,三言两语的总是能把我给激怒,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我没嫁人,自己丢脸就丢脸罢了,可日后要是丢了脸,那就是镇国将军府,海伯侯府,侍郎府和我一起丢脸,所以还是少招惹的好。” 何令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多有鼓励。 “池大姐姐性子直爽有趣,若是真与你深交就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若是为这些面子什么的失去了原有的天真烂漫,那才是可悲呢,想想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不就是这么一步步的把自己给禁锢住了吗?” “是吗?” “当然,世间规矩的小姐千千万,但池大姐姐只有一个,不是吗?” 这话说的给了池归晚极大的信心,她听得都要流眼泪了,抓着何令颐的手就说道。 “你真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仙女,没有你开解着,我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呢!” “池大姐姐放心,我一定在你身边陪着。”直到老天爷收走这份福气! 后半句何令颐只在心里说,但眼神中却是对母亲的珍视和关心。 又是一阵鞭炮齐鸣,吕家的人顺顺利利的把池归莹及其房里的一切都带走了,包括四十八抬嫁妆和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等陪嫁。 坐在火红的轿子里,身着喜庆的嫁衣。 池归莹却没有一点点的兴奋与激动,脑子里全是今早去拜见母亲时的场面! 短短半月不到,母亲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头上裹着的渗血的布条,脸颊两侧深深的凹陷下去,看上去就跟活死人一般。 因此要吊着这口气,所以郭夫人院子里还有药炉咕咕作响的声音,可池归莹却明白,自己这一去,怕是母亲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眼下是八月,天气还算凉爽。 再往后呢,入了寒冬腊月以后,依照母亲的身体肯定是熬不过的,所以她定要想法子救一救才好! 留在侍郎府,一定是赵姨娘的眼中钉,为今之计要么她把人带去吕家照顾,要么就是送到庄子上养病,父亲虽然绝情,但好在答应她的庄子还是给了。 因此,池归莹此刻心中只有救活母亲这一想法了,至于弟弟,怎么说也是池家独子,应该还能应付一段日子。 眼泪顺着面颊流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半年前她们母女还风光无限呢,怎么突然之间就急转而下,落得这副下场? 风吹过花轿,正好路过风荷居。 他们才刚新鲜出炉的奶皮酥自然就飘香而来,闻到这熟悉味道的时候,池归莹的面容开始狰狞了起来。 是啊,不就是从大姐姐与那何令颐交好开始吗? 她们母女说也错,做也错,错上加错,才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她如今替嫁到吕家不也是因为大姐姐躲过了乔家退亲吗?哼,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当姐姐的能过的顺心如意,做妹妹的却要水深火热呢? 大姐姐,等着吧。 我今日的苦楚,他日必定要你十倍偿还就是! 丹蔻涂抹过的指甲不自觉的刺进了肉里,池归莹浑然不觉痛,鸳鸯戏水的盖头下,面容愈发狰狞。 吕家,同样也披红挂彩。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吕家母子的脸色比刚从侍郎府回去的时候好多了,再加上喜事上门,所以眉眼间添了些喜色。 对于池归莹这个儿媳妇,吕母瞧不上。 也就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四十八抬嫁妆进府了,神情才稍微舒展些。 拜天地,入洞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但不知道为何,来恭贺的人家冷眼瞧着,总觉得吕家这门亲事透着些淡淡的不情愿。 可对方是侍郎府的嫡女啊,凭她们家的身份也算是高攀了,怎么还仿佛是他们委屈似的。 吕异身上有伤,所以不便饮酒,找了几个同日好友帮着喝,这才让气氛好了些许。 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吕母耳旁“告状”。 第61章 池归莹处境艰难 “夫人,少夫人说肚子饿,要让厨房送点吃的过去,但这大喜日子奴婢也不敢听从,特意来问问夫人,可要送去?” 按理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吕家上下都对池归莹这个新妇不甚满意,故而奴仆们也就看脸色行事,想要给这位新少夫人个下马威。 “哼,就知道吃,不许送,少同都还没去掀盖头呢,此刻吃东西算怎么回事?”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新房之中,池归莹忍住怒气听那婆子来回话,跟着她一起嫁过来的丫鬟问夏也是觉得倍感屈辱。 什么狗屁吕家,竟然连点吃食都不给自家姑娘准备,还堂而皇之的说那么多,他们吕家要真是那么重面子的人,何苦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逼得她们姑娘非嫁不可?! 正准备骂回去呢,就见自家小姐挥了挥手,全然不在意的说道。 “行吧,既然是府里的规矩,那我作为少夫人自当遵从,下去吧,就留我贴身的丫鬟伺候便是。” “是,少夫人。” 表面恭敬,背地里瞧不上,吕家上下倒是一心。 等人走后,那丫鬟问夏才上前来对着池归莹说道,“姑娘委屈了,若是咱们夫人还好好的,这等气她们吕家如何敢给!” “你也知道是要母亲好好的,但现在母亲生死不明,还能活多少日子都不清楚,所以我们必须得韬光养晦,服低做小些,这几日姑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轻易惹恼了他,我还想要让他帮我开口接母亲到庄子上养病,否则只怕真是死路一条了。” 丫鬟问夏抹抹眼泪,知道自家姑娘的苦了,只好点点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我身边如今就你一个贴心的,所以千万别与我离德离心了才好啊,我知道姑爷对你也做过些恶心事,但你既然随我嫁过来,这种事情日后也是少不了的,且忍忍,等母亲好起来了,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出路,明白吗?” 问夏听言,立刻就跪倒在池归莹面前,泪眼婆娑的保证说道。 “姑娘说的什么话,奴婢自小就跟着你,命都是你的了,自然是听你的吩咐,我们一起等夫人好起来,一定会有机会的!” 主仆二人皆哭得伤心,但因为是喜事,又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所以呜呜咽咽的,从外面听不太清楚。 吕异回到新房的时候,主仆二人的情绪都收拾好了。 因着没喝酒,所以他整个人都清醒的很,挑了盖头,喝了交杯,各自剪下一穗头发束在一起,帐子内也撒了些意头好的桂圆花生,这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换了身简单些的寝衣,池归莹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吕异也不是清修道友,看见这些自然是会有反应的。 人都说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幸,于是压了压嗓音,就对着池归莹眼露波动的说道。 “安置了吧。” 说着手就伸向了她的衣襟,想要解开那盘扣,结果却被池归莹给阻止了。 “且慢。”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我碰?” 吕异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虽然他也知道这池家二姑娘嫁他并非出自真心,又有许多事情横亘在中间,可大婚当夜就这么被拒了,他也做不出什么正人君子的样来。 “夫君想左了,既已嫁过来,那你我便是夫妻,我该尽的本分还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还是先说明白最好,否则日后怕起龃龉。” 池归莹装得可怜又无辜,那吕异自然识破不了,便问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当日之事,对我实在打击大,为此母亲也受伤严重,我如今既嫁了,也算是从那家里出来了,可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母亲的伤势,我想着若是夫君能出面帮我与父亲说一声,让我把母亲给接走去庄子上养病,我定感激不尽就是!” 吕异不傻,知道那郭夫人是池家威胁她嫁过来的理由之一,若是贸然答应,也未见得侍郎府能同意,于是开口就回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在岳父大人面前怕是没这样的面子。” “夫君怎会没有?我这次嫁过来的时候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到时候让婆母往宫里送去吧,那些东西大姐姐尽管处置就是,或自用或送人,总归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见她如此的“识抬举”,吕异也动了心思。 “夫人有此念,是好事,但是我也不能打包票就能得到岳父的允准,毕竟,你我的亲事在岳父大人眼里可没多体面,所以……” 话分两头,既不应下,也不拒绝。 池归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筹码,于是压抑住内心对吕异的诸多嫌弃,继而就对着他主动献媚讨好。 双手勾上他的脖颈,露珠般的眼睛里满是委曲求全。 “夫君,你就看在我母亲也是为了我的份上,帮一帮吧,否则我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家里自处了,况且我母亲要是好转了,也还是侍郎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日后便是为着我,也得对这门亲多上些心的,不是吗?” 话说的没错,吕异也懂这个道理。 只不过眼下不想让池归莹得逞罢了,于是挑逗的抓了一把她的浑圆,惊得池归莹想缩手回去,却被吕异反客为主压制住了。 “夫人说了那么多,可却没什么行动上的表示,这可不行。” 池归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差点要作呕出来。 可为着母亲的命,她不得不虚情委身,最后红着脸攀上了吕异的后背,二人春风帐暖,一夜不得安宁。 翌日,池归莹一早就醒来了。 看着旁边还在熟睡的夫君,眼底的嫌弃真是藏都藏不住,看着如狼似虎的,实则却是个花架子,本来二人的初夜该是羞涩又美好的,可偏偏全是糟心的记忆。 昨晚上还故意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无非就是想让外人以为他多厉害罢了,可实际上…… 池归莹冷笑一声,这门亲,她迟早要退! 起身换了衣裳,让丫鬟问夏进来伺候着,她看到自家姑娘那些辩驳的伤痕,眼眶不自觉的就湿润了,“姑娘,还好吧?” 第62章 晋封嘉美人 “要唤少夫人了。” “是。” “无妨,小伤而已,打水来我好好洗漱一番,至于夫君那里,让吕家的奴婢进来伺候吧。” “是。” 主仆二人去了耳房没多久,水声就响起了,吵得吕异就算是想睡,也睡不踏实。 醒来没看到池归莹,他对着进来伺候的丫鬟问了一声。 “少夫人呢?” “正在洗漱,不过少夫人交代了奴婢们好生伺候着就是。” 听到这话,吕异心安理得的让丫鬟们服侍着穿衣洗漱,整理床铺的丫鬟并没有看到那白喜帕上有落红,但因知道事情原委,故而神情镇定的继续铺床。 等到池归莹整理好走进来的时候,吕异也精神饱满的换了套衣裳,衬得人也更俊俏了。 单论模样,吕异不差,甚至可以说貌比潘安。 可池归莹先入为主的恶心上了这人,纵然他生得再俊俏也没用,可面子上还得装。 “人靠衣裳马靠鞍,夫君这样打扮甚是好看。” “夫人喜欢就好,走吧,我们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好。” 说完,二人就携手去了吕母所在的寿辉堂,路上遇到些吕家的奴仆,纷纷低头行礼,可等二人离开后,又侧目仔细的看着,觉得这少爷和少夫人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剑拔弩张嘛。 这不是挺美满的吗? 进了寿辉堂,这里比不得池老太太住的华芳斋雅致。 古朴中透着简单,对比起二人的新房来说,甚至是有些寒酸,可即便如此,池归莹也还是收敛了心中的嫌弃和不耐烦,装得一副乖顺温和的儿媳妇模样,恭敬的给吕母上茶请安。 “嗯,瞧你也还算识趣,过去种种我也就不再提了,记得既然嫁进来了就是我吕家的人,凡事得以我吕家为主,少抬娘家的头,否则我可不轻饶!” “婆母教训的是,儿媳谨记。” 带了那么多年的假意面具,池归莹这点忽悠人的本事还是信手拈来的,伺候着吕母吃早饭,前前后后的用心极了。 吕家母子哪里想得到侍郎府里的姑娘竟然能有这种眼力见,还以为都是如同池大姑娘那般说话不留情面的炮仗脾气呢,故而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对池归莹改观不少。 “明日就是中秋,吃过团圆饭,后日你们回门就留在侍郎府用了饭再回吧,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婆母。” “是,婆母。” 低眉顺眼的高门媳妇儿,吕母可算是得了个乖。 加上池归莹主动献出了从大姐姐那里得来的十匹好料子,吕母更是笑得开心,对于过去的那点恩怨,和郭夫人的撕扯斗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吕家难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就迎来了好消息。 宫里头,吕才人因为有孕的事情得了老皇帝的眼,这些日子都在她的殿中多走动,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得宠了不少。 海一样的赏赐都往清辉殿送去的同时,还特意下旨册封吕才人为美人,往上大大的跃了一级不说,还特意赐了个“嘉”字作为封号。 吕家的才人娘娘就变成了嘉美人娘娘,这可是无上恩宠。 接到消息时,吕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借着中秋节的缘由,还特意在院子内燃了爆竹,上上下下的那叫一个喜庆。 “好啊,如今你姐姐在宫中也有了依仗,少同,你也不能松懈才是,明年春闱必定要高中,也好叫外人知道我们吕家的人,皆有能耐!” 吕母激动的对着儿子开口说道,吕异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但旁边站着的池归莹脸上虽挂了笑,心中却是不屑的。 张口就想高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安危性命,她才不会在这里与这对恶心人的母子说这些,还好,她的月信到了,否则若是真怀上孩子,她也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落地就是! 帕子盖住了手下攥着的狠劲,她心里对于眼下一切的不满,都化作空中那绚烂的烟火,乍然出现,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是中秋,其他人家过得却很顺意。 海伯侯府。 花厅内,这是侯府里头一次人这么齐全的过节。 海伯侯,侯夫人秦氏,大公子海津,二公子海渝,还有池归晚和何令颐都围坐在一起赏月品茗。 这些日子住在一起,何令颐看着母亲与海伯侯一家都越来越亲密,打从心眼里的高兴,即便是自己有一日突然消失了,母亲也不会再被人随意践踏就是! 拿起手边的一个奶黄流心月饼就轻咬一口,不由想起了花满楼的“高招”。 淮阳饼店的人被抓以后,花满楼趁势而上。 原先订他们家单子的门户不算很多,可现在即便是贵,也没法子了,因此花满楼踩着淮阳饼店,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何令颐都能想象得到这一次,给太子白送了多少收益。 果然啊,还得是这些朝局中人才能走一步看三步,既要对方身败名裂,还要让自己获利满盘!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下手怪轻的。 虽然是让郭夫人和池归莹得了报应,可其他人都还好好的呢,这可算不上复仇成功! 前世的他们既然没想让她们母女二人活,那这辈子也一样! 一起去死,才算是对得起这桩恩怨! 大团圆的节日,何令颐想的却是些肃杀手段。 侯府的人都在谈笑风生,自然没注意到她这里的表情有些变化,不过坐在对面一直不吭声的大公子海津倒是瞧出来了些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很少有心力去干预别人的事,因此低头喝了口茶,再看月色虽皎洁明亮,但也冷风冷清。 “过了今日,距离你成亲的日子也就没剩多久了,你爹没说要让你回去住的话吗?” 秦氏好奇的问了一句,池归晚点点头。 “不是父亲说的,是二妹妹出嫁那天祖母对我说的,但我给回绝了,我怕那个家,总觉得住在里面不是被这个算计就是被那个惦记的,住的不自由。” 听到这话,秦氏叹息一声,随后心疼的搂了她一把就说道。 “那就不回去,就留在侯府,左右就是成亲前回去住一宿,等嫁去了乔家,有的是借口。” 第63章 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 “嗯,你舅母说的对,你的那位父亲和祖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也不知道父亲和你娘是哪根弦搭错了会瞧得上他们家,我若早知这样的结果,定不让你娘嫁过去就是!” 海伯侯也是感慨万千,结果旁边的海渝却笑了。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纵然池姑父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若是没有他们俩的结合,也就不会有表妹了,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这话打中了何令颐的心。 是啊,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显然不可能了。 她得尽快计划才好,侍郎府的人暂且不好动,毕竟母亲成亲在即,留着他们的命不过是不想让母亲的婚事有变动罢了,但她可以先收拾吕家。 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很快机会就送上门了。 “秋日大选,令颐可准备好了?” 话题一转,侯夫人秦氏就笑着看了过来,何令颐有些错愕和疑惑,“什么大选?” “你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秦氏和海伯侯干瞪眼了。 何令颐摇摇头,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海渝忍不住的拍腿就笑了起来,那么多人盘算着这位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偏偏她自己却什么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这何家到底是有没有这心思? 说有吧,却连当事人都不告知,更别提什么准备了,说没有,又提前半年就把人从南州送来了汴州,还以为是要预备下呢。 见此,池归晚也是一脸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二表哥,你笑什么呢?” “笑你整日里就知道拉着何家小姐东游西逛的,没得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啊?我耽误了令颐的前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天真的表情让大家都跟着笑出了声,而何令颐敏锐的察觉到了缘由,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日在花满楼,太子殿下并未就身份进行隐藏的事情,难不成…… 大选,是为了太子妃? 脑子里不停的搜索着记忆,她离开南州的时候,祖父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啊,无非就是让她多见见世面罢了,当时的何令颐也没有任何的拒绝,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拒绝,无非就是早已明白了结果。 想了想太子殿下初次假扮齐王世子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此刻也深觉大有含义。 绕了这么一圈,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呢,结果没想到跳出那个局,她又成了别人的棋,真是可笑。 “三年前,温皇后仙去,太子殿下就为母守节到今日,东宫后宫空悬,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故而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就说了要让太子春选秀女,可太子拒绝了,说是要等到温皇后的忌日去皇陵告祀后才肯选妃,说起来,也就是九月中的事情。” 侯夫人秦氏见何令颐有些不明白,所以特意解释了一番。 二公子海渝也在旁边点头,“对,东宫如今在筹备皇陵告祀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都得去!” “要去多久?” “一来一回的,三五日吧,等回来应该就要开始大选了。” 海伯侯等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安排的很妥当,他们家没有女儿,所以也不肖想太子妃的位置,外甥女定了乔家也是门上好的亲事,这些日子,何家小姐跟着外甥女住在家里,观其行,听其言,都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若是配上太子…… 海伯侯觉得,倒是对佳偶呢,于是笑着就对何令颐补充了一句。 “晚丫头唤我一声舅舅,何小姐既然与她是好友,便当我们侯府也是家里人吧,何大儒人在南州,一时半刻的也来不了,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快让夫人去办就是,别客气。” 何令颐起身,对着海伯侯和秦氏就行礼说道。 “令颐这些日子住得舒心又自在,都是托了侯爷夫人的福气,万不敢再让夫人费心了,来之前祖父给了我一个箱子,里头装得大多是字画,让我若有需求时便送去当了,所以令颐只需找个妥帖的当铺就是。” “字画?什么字画?” “我看过一眼,有杜达川的春日赏景图,徐舟的贺武陵春图,嗯……应该还有王踅的猛虎下山图吧,字帖倒是多些,祖父的也有,邱春的也有。”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不识货的池归晚都沉默了。 这是一箱子的字画吗?明明是一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库! 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千金甚至万金都未必买得到的,从前海伯侯跟着其他权贵附庸风雅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了,就拿里头最不出名的邱春来说,一字值百金,这还是一堆! 此刻的海伯侯觉得自己真是小瞧这样的风雅人家,看着清贫,实则随便出手一样都是寻常人不可及的。 “当铺就算了,怕是没几家能收得了,要我说,直接卖给花满楼的老板吧,他可是有取之不尽的钱呢,正好,花满楼缺这些镇店之宝,何小姐以为呢?” 海渝是认真回答的,何令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旁边的池归晚露出些不解来,这花满楼不是太子殿下的产业吗? “卖给太子,然后去秋日大选,若令颐成了太子妃,四舍五入就等于还是自己的东西了吧,二表哥,我说的对吗?” 海渝呵呵两声,对倒是对,但是表妹啊,咱能长点心眼子不? 实话,干嘛非得说出来呢? 风吹过汴州城的千家万户,人人都在团圆。 东宫中,太子沈颂安正在独自对弈,忽而觉得身后有阵恶寒,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被人给盯上了呢! 翌日,花满楼就收了一箱不起眼的珍宝。 掌柜十二娘还没看明白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就被人给抬走了,而后笑着送上了一个小而精的盒子,就对着面前戴了垂纱帽的何令颐说道。 “姑娘数数看,十万金都在里面了,您拿去天宝钱庄兑换就是,一个子都不会少。” “花满楼的声誉我信得过,不必数。” 这话说的好听,十二娘也觉得面上有光,随后殷勤的补充了一句,“姑娘看得上我花满楼就好,日后若还有好的,记得我花满楼就是。” 何令颐点点头,随后抱着那小盒子就离开了。 第64章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 若不是海渝的提醒,她都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卖给太子也不会让那些墨宝被糟践就是,于是拿了盒子就直奔天宝钱庄。 等她走后,十二娘才对着旁边的伙计感叹了一句。 “咱们苦哈哈的赚点辛苦钱,全都被殿下拿来做人情了,十万金!天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掌柜的心疼了?” “我心疼?钱又不是我的,殿下都不心疼,我心疼个什么劲?” 说完,二人对笑一声,又自顾自的干活去了。 而东宫内,当沈颂安看到那箱子送到的时候,连箱子都没打开就让人送到书房存着,海渝和乔二见此就忍不住的打趣了一句。 “还是殿下大方。” 沈颂安头都没抬,批阅了一封奏折后就说道。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哼,我瞧你也别在孤这里做什么亲卫队的副统领,直接去户部报道吧,就按这样的法子,给孤把那些硬茬子都榨干了就行。” …… 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乔二挑眉看了一眼海渝,满脸写着:活该,让你出这馊主意! 这主意馊吗? 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过是顺嘴提一句罢了。 二人一直腹语,并没有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口来,随后等太子批阅完面前的奏折后,才敢开口说话。 “殿下,皇陵告祀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沈颂安捏了捏眉宇得高耸,散去些许疲惫,稍显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就往后靠了靠,神色有些远长的说了句。 “二十七日启程吧,赶在母后忌日前到,孤陪一陪她。”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海渝抱拳离去,独留乔二一人在屋子里继续听候差遣。 “瑾王府怎么样?” “安静的有些奇怪,别说是人,连往外送消息的情况都没发生过,臣想着会不会是他们外面有后手?毕竟瑾王世子可不在汴州城,咱们送去洪州的消息也不知当地官员收到没有,有没有将其收监?” 闻言,太子冷静的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平静的说道。 “孤的这位堂兄可不蠢,估摸着消息已经被劫了,此刻洪州内找不到他人就是。” “那殿下还不速速让人去抓?” “抓?” 太子冷笑一声,一贯孤傲的脸色露出些许嘲讽。 “他不配费孤的力气,把消息散出去,瑾王府的死对头有的是法子找到他,东躲西藏的日子孤看他能过多久,至多年底,他就会出现在汴州求孤保他一命了!” 借力打力,太子倒是运用的极好。 “还是太子的计划周全。” 挥挥手,沈颂安对于这种恭维的话从来没什么兴趣,眼下他需要应对的是因为瑾王府一案而逐渐抱团的皇室宗亲们。 “太祖子嗣丰茂,父皇的兄弟就有三十四位,除去那些病逝的亡故的,还余下十六人在世,人人都想要享富贵王爷的闲散,可哪有这么多资源供他们挥霍,百姓还活不活了?瑾王,不是孤下手的第一个王叔,但却是最狠的一个,其他的那些王叔大约也是害怕了吧,所以才沆瀣一气的要对付孤,孤岂能让他们如愿?” 乔二跟随太子已有六七年的时间,亲眼目睹他一点点的瓦解冰消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势力,即便是陛下仍在位,但其实朝局中六成以上的人都已服归太子。 可以说大局已定。 唯一麻烦些的就是这些个皇亲国戚。 陛下子嗣不丰,活下来的皇子除了太子,只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六皇子,所以太子可谓没什么兄弟敌手,但因为太祖子嗣昌隆的缘故,所以堂兄弟姐妹多如牛毛。 一层层的往下剥削,各封地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倘若再不对王族们动刀子,只怕大隆的安稳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对于太子的宏图伟志,他和海渝第一个赞同,也愿为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殿下放心,臣誓死追随!” 太子轻易不用人,可一旦用人就会尽信之,这一点乔二明白,海渝也明白,至于海津,等到瑾王府一案结束后,还有机会再重回朝堂,到时候太子也会委以重任就是! “你去好好查查这份名单,各自有什么背景,都是哪位王叔选送来的,不要只看表面,往深了查,等孤从皇陵回来,要看到真正的名单。” “是,殿下。” 乔二接过那份名单,定睛细看竟是过几日秋日大选,各地选送的秀女名单,他简单的翻阅了一下,不下三百人。 这竞争,丝毫不比朝廷选官员弱。 不过他脑子里对于太子妃的人选却仅此一个,何令颐。 看到第四页名单上写着她的名字,籍贯,家中有何人,谁做的举荐等消息时,就单独的把这一页抽了出来放到太子面前,随后淡定回复道。 “其他人,臣自然会彻查,至于何小姐,还是殿下亲鉴吧,要是让何大儒知道臣背地里对他孙女下手,臣怕会被大儒骂得抬不起头来!” 沈颂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对这几个属下是不是太宽容了些,一个个就知道在他这里耍滑头,靠在椅背上,身上冒出丝丝寒意,正准备好好教训两句呢,就见面前的乔二跑路了。 嗯,跑路了。 顿时间才提起的精气神又瘫软了下去,随后看着书桌前那高高的两沓奏折,都是各地的纷争,灾祸源源不断的上报,要朝廷的支援。 他不蠢,当然知道这是各地王叔故意向他施压,以便保住自己的利益,可他既然动手了,就万没有停下的道理,因此面对这些,从未有过惧怕。 风过无痕,桌子上还放着的那一张名单此刻微微有些卷边。 太子沈颂安拿起来认真的看了一遍,不知为何,那道倩影就跃然纸上,成为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一道光。 可明明二人相见的次数甚少,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这……大约就是母后曾对他说过的一见钟情了吧,因此将名单仔细叠好,随后默默的放进怀里,仿佛自喃的说了一句。 “母后,若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位何家小姐的。” …… 第65章 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三日回门。 侍郎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这一次池归晚告病未曾前来,但该备下的贺礼早就差人送了过来,因此池家也不好挑她的毛病。 花厅间,饭桌上。 上一回吃饭都还是未嫁女的身份,这一次就成了带姑爷回门,池归莹心中无限感慨,可面上却装得淡定。 尤其是与夫君吕异表现出来的夫妻恩爱,着实让池云敬有些不解了,明明几天前还要死不活的喊着不嫁,怎么现在就变脸了? 端起面前的水盏,喝了一口,但眼神却没有从二人之间离开,多有考究。 对比下,旁边的池老太太大约是吃得最走心的一位。 席面上还时不时的让人给二孙女和孙姑爷布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祖母呢,殊不知却都是看在了那尊鎏金弥勒佛的面子上。 东西是池归莹回门的时候特意给池老太太带的,打造的惟妙惟肖,着实讨喜。 为此,池老太太还赞许了一句。 “二姐儿嫁人了,也变得体贴入微不少,没事就多往家里走动走动,祖母的华芳斋备了不少你爱吃的点心呢,姑爷也一同来,好让我老婆子也沾沾你们的福气才是!” 池归莹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失贞的时候不见祖母来看望,母亲伤重未有祖母的怜惜,现在倒是要备了点心,倘若没有那尊鎏金弥勒佛,只怕她连回门都要受些冷脸了吧。 但面上还是表现的和善又恭敬。 “祖母说的是呢,如今姑姐得以晋封了嘉美人,吕家上下都为这消息高兴着呢,夫君也一样,只不过这几个月都得静心读书了,就等春闱高中!” “是了是了,上回来你母亲就说过你要考试,行,那我老婆子就在小佛堂里多给你燃几炷香,好让满天神佛多多保佑,让姑爷明年登第才是!” 吕异听着这话,心里顺畅不少。 新婚燕尔,又加上姐姐在宫里重新获宠,眼看着都是好事,故而脸色滋润的很,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便觉得时机到了,于是端起水盏敬了一杯,而后就说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岳父允准?” “何事?贤婿只管开口就是。” “过去种种皆是小婿的错,如今与夫人情投意合也就不再提及,唯一挂念的就是岳母大人的伤,她当日撞得厉害,听闻至今都还未苏醒,我这个做人女婿的也想要尽点心,所以要不就让我和夫人把岳母大人给接走吧,也好让夫人尽孝才是。” 乍然听闻此话,别说是池云敬了,就是池老太太都有些愕然。 这吕家母子原先不是还跟郭夫人拼得死去活来吗?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还要接出去尽孝? 池云敬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却淡定中透着两分自怜自艾表情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佩服自家女儿的本事和手段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拒绝道。 “郭氏伤重,留在府里下人们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就是,你们接去算怎么回事?岂不是要让外人说我这个做丈夫的不顾及旧日情分吗?” “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不过是觉得从前与岳母大人多有嫌隙,想着若是她病中我能帮夫人仔细照顾些,将来若能清醒,也好让她看清楚我的品行,那些事非我所愿,但确实对夫人不公平,来之前我还特意问了母亲,她也觉得此事应该这么做,也好让两家能够真正的重修旧好。”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池云敬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碍于情面不肯就这么轻易应下。 旁边的池老太太收了鎏金弥勒佛,倒是乐意帮腔两句,反正郭氏离死也不远了,她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送出去也好,省得忌讳。 于是就拍拍儿子的手背说道。 “她们小夫妻俩能有这种孝顺的想法也是好事,郭氏久病未愈,或许换个地方能有些新气儿注入呢,别忘了,家里可是还有喜事,别冲撞才好。” “喜事?什么喜事?” 吕异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池归莹却知道说的是大姐姐的亲事。 要是郭氏死在了家里,侍郎府难免要扯些麻烦出来,到时候若是侯府要让他们家的大姑娘从侯府嫁出去也不是不能的! 念及此处,池云敬动摇了。 “我想想吧,过两日再予你们回话。” 没有一口应下,这是他为官多年来的习惯,凡事给自己留个余地,日后也好有回旋的机会。 吕异原还打算再补两句,结果却被旁边的池归莹拉住了,她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副贴心女儿的样子。 “父亲说的是,那我们就等父亲的回话了,女儿以水代酒,敬父亲一杯。” “好好。” 一家人又回到了刚刚的愉快对话中,仿佛这一段从未提及过。 饭后,夫妇二人就告别离开。 马车上,吕异吃得有些饭饱神虚,但看着旁边夫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怎么不继续让我说下去,我瞧着岳父似有动摇了呢。” 结果池归莹却轻声嘲讽道,“夫君有所不知,我这位父亲惯是会权衡利弊的,母亲待在侍郎府他就有继续拿捏我的可能,所以轻易不会放手的。” “那怎么办?” 池归莹沉默了,一时半刻的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计划。 原先以为母亲对侍郎府来说已经是弃子,但现在看来,或许还需要点什么事情推波助澜一下,才有可能把母亲接回来。 “我想去信给青州的外祖母了,她对母亲一惯疼爱,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会来,到时候夫君再帮我施施压,或许此事就能成了。” 吕异在马车的摇晃中抓住了她的手背,继而就做出好丈夫的嘴脸来对她保证说道。 “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助你接出岳母大人就是!” 这番话说的池归莹心中有那么片刻的感动,但她不傻,区区三日而已,二人怎么可能就情深意重了呢?无非还是为了那四十八抬嫁妆而已,故而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他们这对好夫妇,倒是一个也没诓另一个! 第66章 赵姨娘有孕 她们走后,池老太太就回了华芳斋,新得的弥勒佛自然是要好好供奉着,而另一边,池云敬又躺回了担架上,让小厮抬进了玲珑院。 这些日子给他折腾的够呛,尾骨压根就没好。 可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不得不强撑着一会儿招待这个,一会儿招待那个的,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当然是要回到福乐窝里享清闲的。 告假三月,如今才过去一月,还有日子呢。 反正大姐儿的亲事不必他亲自办,因此倒是为官以来最得自由的一段时日,出门是不能够的了,但在家里好生养病,又有娇妾在旁伺候,也是人生一快哉。 想着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结果才刚进门就看到赵姨娘在暗自垂泪,见他进去,赵姨娘连忙擦擦眼泪,掩盖住自己的伤心。 池云敬如今可是把赵姨娘当作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见美人落泪怎么可能不着急,随后就上前问道。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老爷看错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说!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又胡说八道了,看我这次不狠狠发卖了他们!” 说完就搂她在怀中一阵怜惜,赵姨娘依偎着,眼神里却都是算计的眼泪。 “不是的,老爷真误会了,是……妾有喜了。” 有喜? 池云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家里上一次添丁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突然听闻这消息,当然是有惊讶也有错愕。 “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日不舒服,妾让大夫来看过以后才知道是有孕了,快两个月了,估摸着就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情,老爷就又要当爹了。” “好事啊,这是大好事!那你哭什么?咱们该放炮仗庆贺一下才对!” 闻言,赵姨娘就露出了哀戚的表情。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都说夫人撑不了多久了,这孩子若是在家中有丧的情况下出生,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呢,即便是今日不说,来日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妾一个卑微之人,被骂也习惯,可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血,所以妾不敢留。” “不敢留?有什么不敢留的!” 池云敬拍胸脯的说了一句。 “我的孩儿出生理所当然,哪里需要这些东西,既然你有孕了,那郭氏还真不能死!最起码得熬到孩子出生,记为嫡子再死!放心,我来安排,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剩下的无需操心!” 他子嗣不丰,等两个女儿出嫁后就只有独子池归肇了,可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盼着赵姨娘能够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这一回他必定从小悉心教导,将来才有大出息! “老爷想的也太早了些,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就嫡子了呢?” “放心,我有数。” 赵姨娘身份不够,所以池云敬压根就没想过要扶妾为妻的事情,而孩子要有对外的名声,最好的就是记在郭氏名下,做嫡子的好。 家祠那边好安排,但眼下看,保住郭氏的命成了当务之急。 不免想起今日女儿女婿上门的请求,倘若允了,也不是不行。 一则他们照顾的一定更用心,短期内不必担心郭氏的安危,二则郭氏被接走,这家里也少了些晦气,到时候操办大姐儿的亲事也能更有排面些,三则即便日后郭氏真的醒了也无妨,只要安排好赵姨娘的孩子就成,到时候若郭氏醒悟,就让她继续做个泥塑的侍郎夫人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立即就安抚赵姨娘说道。 “安心养着,我会给你和孩子应有的名分,郭氏也不会碍着你们的事儿就是,刚才二姐儿回来提出说要接走郭氏去庄子上养病,我原先还不愿意同意,如今看来是最好的,这样既碍不着大姐儿出嫁的喜气也不会影响你养胎,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是吗?二姑娘真这么说?” “我骗你做甚?”池云敬轻轻的在赵姨娘额头上落了一吻,老都老了,突然生了感情,这一下子真的就是忘乎所以的投入,压根就没有了在朝堂上为官的机敏。 在他怀中,赵姨娘有种得逞的兴奋。 孩子啊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她正愁没地方打发郭氏那个碍眼的呢,就这么给她铺了个好台阶! 伸手抚摸上尚未隆起的肚子,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见一次贵人了,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仔细问问! 海伯侯府。 何令颐接到赵姨娘送来的消息时,正在喂鱼。 池子里的锦鲤们纷纷张开嘴巴,凑到她面前的水面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啊,都来了,那我一条条的喂,不着急。” 说完就对着身后来送消息的婆子说了一句。 “你去告诉赵姨娘,我会准时赴宴就是。” “是。” 翌日,何令颐出了门。 走的时候池归晚还问了一句她要去干嘛,结果何令颐却神秘兮兮的回答道,惩恶扬善,逗得池归晚恨不能长了翅膀跟她一起去的好,可偏偏她得去乔家赴宴。 原先就是定好的,可不能爽约。 故而只能唉声叹气的嘱咐道,“回来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令颐笑着点头,随后就带了垂纱帽,上了侯府外停着的普通马车,她是去办事的,无需招摇,就这样最好! 马车在汴州城内转悠了许久,何令颐买了不少东西,乍一看好似是哪家小姐带人出门采购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直到她慢悠悠的进了一家果脯店,这才见到了今日出门要见的赵姨娘。 与何令颐的正常装扮不同,她怕被人发现,所以刻意打扮成丫鬟模样,脸上也涂了些脂黄,与原本细腻白皙判若两人,再加上身上穿的也是青绿色的帛衣,若非对赵姨娘十分熟悉之人,当真是瞧不出来。 她见着何令颐,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二人佯装刚好要采买一样的果脯,便凑到了一起,一边装袋,一边低声说道。 “我照着贵人的话,好生撺掇了老爷,如今夫人在府里是没有一丝指望了,如今我肚子里还有了老爷的孩子,贵人,你可以有法子助我登上夫人之位?我一定投桃报李,对大姑娘好!” 第67章 何令颐拿捏赵姨娘 有孕? 这倒是何令颐没想到的。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位赵姨娘压根就没出现过,所以哪里谈得上有孕二字,不过她此刻有孕对于何令颐而言,却是好事一桩。 当初自己会选中赵姨娘来做那些筹谋,无非就是看上了她想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一句“大姑娘没有亲兄弟做依仗,若是姨娘能一举得男,日后与大姑娘再走的亲近些,何愁没机会平步青云”的话就哄得她帮着自己下手了。 如今赵姨娘在侍郎府内的路,都是自己亲自铺就的。 所以添了个孩子,对于她要让赵姨娘掌权侍郎府,是个极好的助力,但却不是现在就得帮! 养狗也得养只听话的狗,若是一味助长了她的权势,等到这赵姨娘稳坐侍郎府夫人的位置,那她还怎么拿捏? 于是心中有万千盘算,随后平心静气的说了一句。 “倒是要恭喜你了,不过这孩子来得不凑巧啊,”这话让原本心中还窃喜万分的赵姨娘突然就愣住了,“怎么会?” “你的身份,想要让池侍郎扶妾为妻太难了,除非他不为官,因此这孩子想要生成嫡子的命,唯有记在郭夫人名下才有机会,她就这么昏迷着还好,后宅慢慢的也就是你做主了,可若是她醒了呢?依照她的性子,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前程?” 这话,何令颐并非只是威胁,因此赵姨娘听得后背发凉。 “不……不至于吧,大夫说了,她伤的很严重,八九成醒不过来的!” “八九成醒不过来,不是还有一二成的机会吗?万事都不好说,池二姑娘会想得到自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嫁进吕家吗?可见事在人为!” 何令颐的淡定戳中了赵姨娘的心,她着急的很。 作为舞姬,能混成她今日这样的已经是个中翘楚,但人总是贪心的,既然感受过了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愿意折回去过那低人一等的日子呢? 眼下她有池侍郎的疼爱,自然风光无限。 但日后呢?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下一个王姨娘,刘姨娘取缔了她的位子,所以往上爬,稳稳的占据了夫人的位子,亦或者是池家儿子生母的位子,那才是她晚年的保障。 故而心思一大把,全然都被何令颐看在眼中。 “其实赵姨娘所求不多,若真要让这孩子平安落地,就别在乎这一时的名声,若是得宠的,便是姨娘的孩子又如何?若是不得宠的,夫人的孩子又如何,这些赵姨娘在侍郎府里应当是看得透透的了!不是吗?” 这话不假,赵姨娘也跟着点点头。 “所以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捂住这个消息,平安的把孩子生出来,,毕竟池侍郎年纪放在这里,你能得这一胎,想必也是意外,不是吗?” 听到何令颐的规劝,赵姨娘顿觉背后生寒。 是啊,她如今能顺利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没人能想到她还能有孕罢了,要是叫二姑娘知道,只怕是还有的闹了! 立刻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贵人提醒的是,我都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豺狼虎豹呢!有孕的事情一定让老爷瞒着,瞒到瞒不住为止。” 赵姨娘如今还对何令颐多有仰仗,自然言听计从。 但何令颐时不时的也要给她些盼头,才能让其更认真的为自己做事! “至于夫人的位子,你现在坐不上不代表以后坐不上,但前提是郭夫人永远成为过去式!” “贵人的意思是?” “死了也好,休妻也罢,总归是让她不能再成为你的拦路石,这样,你和孩子才能彻底的安全!” 点点头,赵姨娘觉得何令颐说得十分有道理,可又想不出好法子,于是就问了句。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由头不太好找,贵人觉得什么更好?” “八字相克就是最好的由头,但切记别从你嘴里说出来,池家不是有位老太太对此笃信不疑吗?从她那里下手,池侍郎信服得更快!九月初九,大相国寺有一场庙会要办,途径山脚,会有一云游和尚路过,见池老太太脑门上黑云压城,大凶之兆,路子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怎么游说老太太去上香,便是你的本事了。”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激动不已。 仿佛下一秒侍郎府夫人的位子就能唾手可得,因此何令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贵人看着吧,我自有法子!” 看着她眼神中窜出得意忘形的目光,何令颐冷漠至极,拿捏这种一心只想登高的人,无需动多少脑子就是! 片刻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走的时候很快就隐避在人群之中,并无旁人注意。 马车上,何令颐放下垂纱帽,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心里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郭夫人,你们怎么对付母亲,我就怎么对付的你! 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逃出这泼天大祸去! 归程的路上,恰巧路过了花满楼,何令颐进门选了几样可口的小吃带回了侯府,一切表现的毫无破绽。 与此同时,乔家的家宴上。 乔老太太正可心的拉着池归晚这个未来的小孙媳妇,不住嘴的笑呢。 “瞧瞧,海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生得眉眼标致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老婆子见多了那些如木头一样的贵女,就喜欢你这样天真烂漫些的,二小子,你可真是有福气了,日后他若是敢对你不好,只管来祖母这里告状就是,打他一顿藤条板子,比什么都见效!” 乔老太太病了一场,原本都快要去地下和乔老太爷汇合了。 结果没想到硬是被海伯侯送来的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养了大半年,精神好了,身体也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要多圆润些,自然说话也有的是气力。 “当真?我来告状了乔祖母真的能为我打乔小将军一顿板子?” 她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令在场之人都笑开了,难得遇到这样心性简单的人,大家都生了逗她的意思。 第68章 乔家也有待选秀女 坐在旁边的除了乔大夫人,乔二,还有几位是乔家的族亲。 二堂叔,二堂叔母,还有他们夫妇的一对龙凤胎,乔若年和乔若芙,如今刚满十六,正是风光无限好的年纪,二人生得很相似,明明性别不同,但若是换了一样的钗环打扮还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池归晚甚少见过,因此听到对方一开口,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池大姐姐厉害了,还没进门的已经有了收拾二哥的法子,要我看啊,二哥以后别想做坏事,否则啊,池大姐姐一拿一个准,要不了多少日子,你的身上就得开花了!” 说话的是乔若芙,人如其名,就跟朵芙蓉花似的雍容大气。 微胖但肤润白皙,眉眼弯弯似林间的小鹿,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但比起池归晚来说,各方的规矩要学得严明不少,也就是在家里才会这般开玩笑,若在外头也是知情识礼的大家闺秀一个。 听到她跟自己打趣,池归晚笑笑。 眼神看向旁边的乔二,想瞧他的反应,结果乔二淡定不已,只是眼里含了些狡黠,随后就开口说道。 “芙妹妹想多了,池大姑娘可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若是日后入了东宫,该怎么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们相处的好!” “二哥哥!” 乔若芙被他的话给逗得脸都红了,旁边乔家二堂叔和堂婶并未开口阻止,但瞧得出来她们对于女儿入东宫的事也都默许了。 池归晚错愕了。 乔家也有女儿是待选秀女?那她岂不是要与何令颐一起入东宫? 虽然她知道太子的东宫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是何令颐也要经历这些所谓的“分享”“大度”“包容”,她就会为闺友有些抱不平。 因此,兴致没有刚刚那般高涨。 乔家的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听听,过了过耳朵便不再接话。 一顿家宴吃下来,乔家的人对于池归晚倒是颇为满意,二堂叔一家还要陪着乔老太太说话,因此送她出门的就只有乔大夫人和乔若愚。 乔家没有海伯侯府那般风景秀丽,所到之处皆有些肃穆刚严,但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是不缺,因此一边走乔大夫人一边说道。 “池大姑娘日前提起的锻造宝剑一事,我已经着人送消息去给大爷了,他们随军的一锻造师傅是位大艺,因此按你要求来做,应该不难,只是工期或许会长些,你也知道,边关路远,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两个月,所以再等等吧。” “多谢大夫人帮忙,归晚感激不尽。” 旁边的乔二听了有些不明白,故而疑惑的问了句,“什么宝剑?” “我想给大表哥做一柄宝剑为歉礼,可我身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求助到大夫人这里的。” “哦!难怪,上次问你,你支支吾吾的换了个话题,是怕海渝说漏嘴吧,你放心,我保证不像他一样四处乱嚼舌根!” 乔二信誓旦旦的样子,说实在话,乔大夫人和池归晚都不太相信,要不怎么会有那话:蛇鼠一窝呢? 只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池归晚告别了二人就登上了归家的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海伯侯府。 等她进门的时候,何令颐早就到了。 桌上还放着特意给她买回来的小食,见她进来就温婉一笑的问道,“怎么样?乔家的人都还好相处吧?” “嗯,老太太很喜欢我,这次见了二堂叔一家,不过令颐,我有了个新发现。” “什么?” “乔二堂叔家的姑娘乔若芙,此次也是要参加秋日大选的,且很有可能留下。” 太子妃未必做得,但四侧妃一定能当上! 只不过这话池归晚没说出来,看向何令颐的眼神中多有担忧,结果何令颐却笑了,透着淡然处之。 “这不是好事吗?乔小将军在东宫做事,乔家女入东宫为妃,理所应当,池大姐姐怎么了?是为我打抱不平吗?”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原先觉得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一想到你日后要跟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我又觉得有些可惜,你该当有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相待才是!” 闻言,何令颐笑得温暖。 倒不是为着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话,更多的是那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母亲啊,母亲。 我虽不能与你相认,但能有这样的一个殊荣,也不枉自己筹谋那么多的事情了,放下手中的吃食,随后就平静的说道。 “池大姐姐想多了,我可不想嫁入东宫。” “啊?你不想吗?可是你不是拿了东西去花满楼换钱了吗?若是不参加秋日大选,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收买各种人为自己报仇雪恨啊! 只不过这种话,何令颐不会同母亲说就是,毕竟阴暗爬行的人有她一个足够了,母亲还是只用过堂堂正正的快活日子就好,于是找了个由头就说道。 “我来汴州也有大半年了,身上随携的钱也用得七七八八,不换成钱,我拿什么生活?” “啊?你不早说,纤春,快去拿五千两银票来给令颐。” “是,姑娘。” 丫鬟纤春可一点都不吝啬这钱,毕竟比起何小姐帮自家姑娘的那些事,区区五千两算什么!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拦下了脚步,随后眼神中多了不少调侃的说道。 “纤春姑娘不必去拿了,我如今存在钱庄里的钱不比池大姐姐少了,等池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要好好的给她添妆才是!” 一听这话,池归晚感动的鼻子微酸。 家里的亲姐妹整日就惦记着从她这里捞油水,可偏偏这不是亲姐妹的姐妹还记挂着要卖了祖父给的东西替自己添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的嫁妆足够了,你不必添!但我不理解,若你不嫁入东宫,又有何打算呢?”突然灵光一现,眼睛透着亮光的问道,“莫非,你是看上我的两个表哥之一吗?也好啊,舅舅舅母慈爱,两个表哥都是正人君子,你看上谁!跟我说!我这就去替你撮合!” 第69章 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池归晚不愧是行动派。 一有了想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安排,何令颐按住兴奋的她,无奈苦笑的就说道。 “池大姐姐冷静些,我不嫁太子,也不代表我一定要嫁侯府啊!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当初祖父送我来汴州并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自己选择日后的路罢了,如今我心中已有计较,等你出嫁后,我也该回南州去了,到时候陪在祖父身边学礼学艺的不是也很好吗?对不对?侯府的两位公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不是我的良缘。” 这话池归晚就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我出嫁后,你也该回南州去了?意思你来一趟就是为了送我出嫁吗?” 是啊! 就是这个缘由啊! 何令颐巴不得把这话给喊出来,但是怕吓着母亲,只能是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就同她说道。 “能与池大姐姐相识相知,也是我的运气,因此陪着你,等你出嫁了我的心事也就了结了,到时候自然有我该走的路要走,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侯府吧,也是时候要离开的。” “我不想让你走!” 池归晚着急的拉着何令颐的手,这些日子她本以为何令颐也是要嫁在汴州城的,即便是二人不能再如现在这般日日相对,但见面总不是难事! 可是没想到她张口就是要回南州。 这相隔千里,二人见面都会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知心人,池归晚不愿意让她离开。 何令颐感受的到母亲的不舍,心里也无奈的很,若能终身相伴,她又何曾愿意离开呢! “放心,你还有好几个月才出嫁的,且我还有未完成之事,一时半刻的也离不开!” “什么事?我能帮忙吗?对了,你今日出门不是说有要去惩恶扬善吗?到底所为何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叽叽喳喳的就跳了出来,何令颐能感受得到母亲的心急,但她不便说太多,只是提了一句。 “赵姨娘有孕了。” 池归晚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事,在她看来,这辈子家里的弟妹也就一个二妹妹和阿弟,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有?!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今日出门就是去见赵姨娘,她怕直接联系你,你会心有忌惮,所以托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孩子日后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有可能是依仗,望你看在血缘的份上,帮她一把。” “我……我能做什么?我要怎么帮她?” “帮?大姐姐怎么又忘记了,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郭夫人和池归莹的亏你还没吃够吗?这赵姨娘焉知不是下一个郭夫人?只不过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罢了!” 何令颐提起这些人,心里就满是嘲讽。 只不过她要借着这些事再让母亲看透彻些罢了,侍郎府的任何人都不值得相帮! “何小姐说的对,姑娘冷静些,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吧。” 丫鬟纤春明显要更有心思些,听到赵姨娘有孕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郭夫人与赵姨娘要有一场恶斗了。 只是如今郭夫人还躺着呢,因此想也知道二姑娘若得了消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她弟弟的前程,赵姨娘的这孩子都不能留。 自家姑娘若是帮了忙,那就是引火烧身! 没得把旁人的争斗惹过来,因此何小姐说的对,不能帮! “我这脑子,关键的时候就是不顶用!那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姨娘想保住孩子,自然不会让消息走漏的太快,一时半刻的池归莹未必会知道,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把郭夫人救出去的事情上,所以必定会求助青州外祖一家,她们两边还没斗起来的这段日子里,池大姐姐最要紧的是安分自保,别忘了,海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乔家送去的聘礼,如今都还在似锦院的库房里锁着呢,最好是找个由头腾挪出来的好!免得有损失!” 听着何令颐的分析,主仆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由头又要怎么找才合适呢?何令颐心中不是没有人选,但这种恶人只怕是不好让侯夫人秦氏去做。 但思来想去,母亲也没有旁人可依靠了,所以她还是带着母亲去了昭樾院。 侯夫人秦氏看到她们来的时候还笑呢,结果听到池侍郎的姨娘有孕,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哼,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了!” 当年小姑子过世还不到半年,郭夫人就进了门,现而今郭夫人都还没死呢,这赵姨娘倒是又登场了。 这是铁打的侍郎,流水的夫人啊! 连带着孩子都给怀上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 见池归晚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大致就明白了,于是保证的说道。 “放心,你的东西舅母上门去要!没得拿你的嫁妆去养那么一大家子人,还落得全是恶名声!池侍郎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也碍不着你的事!看着吧,郭夫人若是醒得过来,且有的闹了!” 谁也不会任由别人把自己碗里的大鱼给拿走就是。 侍郎府明明可以是她唯一的儿子继承一切的,如今再来一个潜在的威胁,郭夫人不跳脚才怪! “夫人要上门,还需要个更好的理由!且等等吧,再过几日机会就来了!” “什么意思?” “我听闻池二姑娘要上门去把郭夫人接走,若是不小心闹腾起来知道了此事,必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夫人再出面,也顺理成章!” 秦氏每次听何令颐说话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的才智也好,谋算也罢,总是要看得更远些,虽说秦氏并不介意做恶人,但是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去走,不也省力许多吗? 因此点点头,就对着身后的庞嬷嬷说了一句。 “去安排一下吧,这赵姨娘有孕的消息最好是从侍郎府自己漏出去的!” “是,夫人。” 大家族里的嬷嬷们自有手段,因此侍郎府内挂着的嫁女红绸还没取下来呢,就见麻烦登门了。 第70章 青州郭家 八月末,金秋桂花香已经到了尾声。 院子里红枫开始登场,一片片叶子变得赤红,秋日也逐渐显出了自己的风采。 侍郎府,此刻沉默得厉害。 池归莹带着青州外祖一家登门的时候,池云敬有些讶然,她们怎么会突然来了?莫不是要找茬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这几日他仔细调养下尾骨的疼稍稍好了些,时不时的也能坐立片刻,但行动上还是没有从前自如,因此等他到前厅时候,是管家扶着进去的。 郭老太太原有些生气,自己来了都好半天了,这女婿还不见人,莫不是要给她们下马威? 谁知打眼看过去就见他步履蹒跚的进来,顿时盛怒变成了疑惑。 “姑爷这是怎么了?腿伤了?” “岳母见谅,前些日子伤到了尾骨,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要不是听闻岳母来,只怕还起不得身呢,故而来迟些,岳母莫见怪。” 原本来兴师问罪的郭老太太此前可不知道池侍郎有这一出,准备好的话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口了,旁边的儿媳夏氏见此,连忙上前就帮腔的说了一句。 “哎哟,也怪我们住的太远,这侍郎府出了那么多事是一点消息都不清楚,要不是恰逢此次到汴州有点事要办,还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呢,姐夫,我姐姐可还好?” 夏氏的娘家是青州的一富户,自小耳濡目染的就很会看眼色,打圆场,故而她三两句话的事情就把几人的来意给说了明白。 池归莹虽然站在后面些,可池云敬心里清楚,定是她把郭家人给招来的,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回了一句。 “不怎么好?大夫看了又看,药也喝了不少,但没什么效果,前些日子二姐儿和姑爷还说要接她去庄子养病呢,我原本都想答应了,可瞧这几天的情况,怕是挪动不了了。” 池归莹略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父亲又对母亲做了什么吗?怎么会挪动不了? 她话还没问出口呢,就见郭老太太着急上前就说道,“快,让我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女儿吧,上回去信都还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人事不省了呢?” 她这一撒泼的哭起来,谁也没法子。 池云敬忍着怒气,就让人带她们去乐升院,而自己则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对策。 乐升院中。 郭老太太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儿现在都变了样,双颊消瘦,面容憔悴,头上裹着的纱布虽然拆了,可是偌大的一个疤就横亘在额头,怎么看怎么惨,心里那叫一个伤心。 旁边的池归莹也扑倒在母亲的床榻前,哭成了泪人。 若不是为了她,母亲也不至于受这份苦楚,但她却无能为力,连把母亲从这个地方救走都十分吃力,因此心里也悲痛欲绝。 夏氏站在旁边,跟着抹泪。 还拉着站在旁边的两个婆子就问道,“我姑姐怎么样?进食进药可还好?” 听到这种话,两个婆子都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夫人受伤好些日子了,起初流食和药都还能吃几口下去,但最近越来越虚弱,其实前些日子夫人还微微有些睁眼的,可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药材也一样,供应虽没断过,可是上好的药材一样也没有,夫人……怕是撑不过去了!” 一听这话,郭老太太更是捶胸顿足的厉害。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年前不是还来信说人都好好的吗?怎么才不到一年就……就被作践……” 哭声盖过了骂语,刚好走到门口的池云敬听见了,脸色就沉了下来,可还是收拾了一下眼中的嫌弃,随后进门。 他虽然瞧不上岳父家,但好歹也是个司马,真要是让她们家闹起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所以一进门就看了一眼正抹泪的池归莹,随后就嗔怪的说道。 “你母亲这样,不也是为你的亲事吗?此事你没同你外祖母说清楚吗?” “父亲……我……” 池归莹此刻真是有苦难言,母亲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眼眶红红的,带着些怨恨,还没等她反驳两句,就见刚刚还在哭的郭老太太就转过头来冷笑着说道。 “说起这个事,我老婆子倒是要跟池侍郎念叨念叨了,二姐儿成亲怎么这般仓促,连去封信给青州告知我们一二都没有,您是贵人事忙啊?还是故意这么干的?是要到她和她娘都被折磨死才肯说吗?” 一番话说的很重。 郭老太太也是跟随郭司马混了几十年官眷圈子的人了,自然说话办事都有章程,池云敬吃了哑巴亏,在这件事上确实无可辩驳。 可他这种人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忘记了又怎么样,且听他解释就是。 “岳母见谅,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二姐儿婚前失贞,郭氏闹腾的险些和对方都要上公堂了,不说对方的姐姐才刚封了嘉美人,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如这样的事情要是闹开了,这一家子的女眷就不要活了,岳母说我要折磨她们母女?呵呵,我至于拿全家子的前程来做这种事吗?” 反驳的时候,池云敬可一点都没惯着。 郭氏他不想留,可却不能让郭家人诟病于他,所以难听话要说,难看事也得做,但对外的名声还得护得好好的才行! 听到这些,那夏氏眼睛滴溜一转就看向了委屈的池归莹,低声问了句。 “姑爷是怎么来的?” “舅母见谅,此事我确实没来得及说清楚,吕家与池家定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突然找上门来,父亲说大姐姐已经许了乔家,只能让我去嫁,我不肯但为着家里的名声也只能同意,订亲纳吉的那一日,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害了,所以……所以才会发疯失狂的糟蹋了我们一院子的人,母亲为我打抱不平去找她们母子理论,不知怎么的就重伤被抬了回来,父亲说要是想要此事抹过去,这吕家我不嫁也得嫁,所以才会匆匆忙忙的就赶着成了亲。” 听到这话,郭老太太和舅母夏氏都有些嘴短。 毕竟她们收到池归莹去信的时候只是听说了郭氏重伤不醒,自己又被迫嫁人的情况,可没与她们细说这些,因此一时也不好反驳。 第1章 借尸还魂 “池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我母亲的陪嫁,整个汴州就这么一个,你碰碎了,难不成说句歉意的话就完了?” 熟悉的声音让吕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扶额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七八个贵女,此刻围作一团。 缝隙间,她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等眼前的模糊散去后,她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不正是一年前被逼投缳自缢离世的母亲吗? 吕嫣有些不敢相信,此人看上去要比印象中的母亲年轻倨傲的多,但丧母的念想涌出来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地为何处,就饱含激动的喊了一声。 “母亲?”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为首的池归晚便是她口中的母亲,此刻眼神中带着盛怒的表情望向她,语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许。 “谁是你母亲?何令颐,你想家想疯了吧!” 出口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厌烦。 这与吕嫣印象中的那个常年忧愁,自怨自艾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衣袖一抽,桌上的砚台就被打翻在地,在场的七八个贵女皆噤若寒蝉。 唯独池归晚怒目而视,乖张的厉害。 吕嫣倒抽一口冷气,果然,她不是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儿好肉了,哪里能与面前这个正值妙龄,贵气天成的女子相提并论。 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凳之上,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既不是母亲,那她呢?又是谁? 忽而头疼的厉害,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停的往脑子里灌。 身边仍旧吵吵闹闹,片刻后,吕嫣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并且回到了母亲尚未出嫁之时,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寄居在兵部侍郎府池家的故交小姐,何令颐。 父母双亡,不过祖父却是南州有名的大儒何长章。 因着两家的交情好,知道侍郎府办了闺学,所以不远千里的把她给送来这儿进学,不仅是她,闺学中除了侍郎府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几个汴州官员家的女儿。 而地上正哭得凄惨的那一位,便是汴州驾部司员外郎之女,沈妙菱。 她的父亲位居六品,比之从四品的兵部侍郎池云敬自然是要矮些的,因此惹来今日之祸事,她除了哭还真没其他法子。 荣馨阁外,杨柳依依,日照凌空,映衬的内池波光粼粼。 内堂中,气氛却降至冰点。 泪眼婆娑的沈妙菱看着那盛怒的大姑娘池归晚,作势就要磕头赔罪。 “池大姐姐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要是知道那东西乃是你亡母的嫁妆定不会碰的,我人小福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还请池姐姐大人大量,就宽宥了吧……” 说完,人就跪下了,奴颜卑膝的表现顿时让被碎了东西的大姑娘池归晚反而成了作恶的人,看着四面投来不善的眼神,池归晚被激得手就抖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尖锐不少。 “你跪下是什么意思?今儿的事还是我不留情面了?” 她想拉那沈妙菱起身问个清楚,结果却被在场的人给拦下,个个以为她要动手打人了呢。 沈妙菱“害怕”,连连后退撞到了清醒后的何令颐。 何令颐一抬头就看到来旁边隔岸观火的侍郎府二姑娘池归萤对着沈妙菱就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了,此二人是故意的! 狼狈为奸碎了这海玉盏不说,甚至还想要踩着此事给自己立好名声! 这池归莹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扮作好人呢! 当初若不是她下药害母亲失了清白,也不至于会被镇国将军府退亲,还被逼下嫁吕家。 这么多年,母亲在吕家受过的每一个白眼和遭受的每一句恶言,都是源自于她! 甚至逼死母亲的那些人里头,她也赫然在列! 想到此处,心中的恨意霎时间就涌了出来,眼神投向池归莹时,恨不能啖肉饮血方消心头恨,眼见池归莹佯装好人,上前就挡在那沈妙菱身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大姐姐,消消气,妙菱妹妹真不是故意的,我们正看着那玉盏呢,你突然喊了一声把她给吓着这才会失手碰碎了的,要不,我拿我的赔给你,虽说比不上碎掉的那一盏,但也是舅舅特意从青州给我寻来的,还没用过两回呢,就跟新的一样……”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大姑娘池归晚给打断了。 她冷哼一声,“好啊,你胳膊肘也往外拐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妹妹!这姓沈的给你什么好处了,就偏着她说话。” 这一声喊,道尽了池归晚的委屈,连带着刚转醒的何令颐也红了眼眶。 可偏偏在场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向着母亲,反而是眼中流露出对沈妙菱的怜惜,以及对池归莹仗义执言的佩服。 记忆中,那些场面纷纷涌现。 自二月进学后,这些贵女们就在闲谈中知道了母亲的库房里堆着海一样的珍品异宝,因此都起了些羡慕嫉妒恨的心思。 明明就是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却偏偏有个侯府出身的娘家背景,贵女们平日里觉得稀奇珍巧的玩意儿,在母亲眼中不过尔尔。 一来二去的,自然是就生了些怨怼。 一开始,众人都害怕母亲的霹雳性子。 可惹恼了几次过后也就知道了,不过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因此作践母亲名声的同时,可没少从她那里得些好东西。 眼看着今日又是一场“好戏”,谁都乐意帮着踩上几句! 一时间众人皆对母亲颇为怨言,劝的劝,阴阳的阴阳,眼看着母亲陷入囹圄,就见那惯会做好人的池归莹又开了口。 “大姐姐,你我乃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不向着你呢,只是宗嬷嬷待会儿就回来了,要是她知道咱们在这里闹事,横竖是不会管谁对谁错,通通要一阵罚的,上回打手板的事情你忘了?我记得览云说你回去冰敷了好几天才消肿的,难不成又要再挨一次吗?” 霎时间,何令颐看到母亲有些偃旗息鼓了,这可不行! 难不成重生一回,还要让母亲受这等子窝囊气吗?于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看着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沈妙菱,面上带着几分严厉和无情,正义凛然的就开了口。 “哟,这年头,见过恃强凌弱的,还没见过恃弱凌强到如此无耻地步的人呢,一句无心,一句人小福薄,就不用赔了吗?笑死人了,那要不我也无心的把沈姐姐的狼毫笔给弄坏了,你要是怪罪我,岂不是你得理不饶人了吗?”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就揭破了二人的小心思。 第2章 撕破她的伪善 沈妙菱正扮委屈呢,突然被打脸,自然是愤怒的就看了过来。 不仅仅是她,一瞬间所有的贵女们皆厉眼相对,何令颐看着对她投来警告眼神的池归莹丝毫不惧,甚至有些蔑视。 “怎么?挡着你做好人了?” 池归萤心里也不爽的厉害,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场面,可容不得其他人来挑衅。 “何妹妹,你往日可是最温和的性子,今日是怎么了?刺得厉害!” 闻言,何令颐心中啐了一口。 看多了她那副伪善的面孔,今儿就是要把她这副假面撕碎了,所以淡定的走上前去,俯身拿起地上的碎盏看了看,就冷静的说道。 “这东西是海玉所制,听闻是当年的海伯侯出征特意寻来留给女儿做嫁妆的,池大姐姐的母亲亡故,她的嫁妆便也成了池大姐姐的私产,我记得池大姐姐原本用的是个白玉盏,并非这海玉盏,若不是池二姐姐开口要见识见识,她也不会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东西拿来了,也让你们见识了,连一刻钟都不到就摔碎了,池大姐姐还不能发火了?池二姐姐可真会慷他人之慨,添自己的好名声呢。” 随后斜眼看了一下她桌上放着的那瓷盏,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的那个,充其量就是个青瓷盏,若是去了青州,要多少有多少,拿这么个东西来换,你倒是怪好意思开口的!” “你!” 池归萤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给当面揭穿了目的,这么多年了,她踩着大姐姐在外头可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谁人不知侍郎府里有个嚣张跋扈的大姑娘,温柔好才情的二姑娘啊,现在却被人撕了那面皮丢在地上踩,一时间也面红耳赤的作势就要敌对起来! “自二月开闺学以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沈姐姐碎了海玉盏,董妹妹撕了灵珠扇面,王家小姐更是厉害,连徽州的贡墨都是想拿便拿,知道的呢是侍郎府办闺学,让诸位小姐们来听规矩的,不知道呢还以为是池大姐姐开慈善宴,拿自己库房里的好东西给诸位小姐们慷慨献宝呢!怪好意思!” 一番话,说的又尖又刺,那些贵女们纷纷红了脸。 何令颐眼神所到之处,人人都心虚的低下头,唯有池归晚忍住委屈,眼眶微红,甚是感激的看着这个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从小到大,她总是家人们口中那个“不思进取,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池大姑娘,人人在她面前都能当个菩萨劝两句。 久而久之,自然就让外头人也这么以为上了。 甚至连池归晚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这脾气到底该不该发出来,今日听到何令颐的话,才让她惊觉过来:这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自己的局! 于是眼神中带着厌恶的看向了“犯事”的沈妙菱,继而就想发作起来,结果却听到外头喊了一声,“宗嬷嬷到。” 一瞬间,何令颐看见贵女们都松了口气的样子,想这么简单的就把事儿给抹过去了? 不能够! 所有贵女回归原位,而她也低调站在自己的桌旁,神色平静,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这位宗嬷嬷向来严厉,才进门看到这一地狼藉,登时眼中就泛起些郁怒,急斥一声就问道。 “谁弄的?” 沈妙菱不由自主的脚软起来,整个人都斜了身子,作势就要跌在地上,脸色十分苍白,结果就听何令颐扬着嗓子就说道。 “沈姐姐说自己失手摔碎的。” 此言一出,何令颐再次成为众人焦点,宗嬷嬷利眼扫过那沈妙菱,她又急又怒的上瞪了一眼多嘴的何令颐,而后就迅速换了表情,神情哀戚的说道。 “嬷嬷,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荒唐,此乃海玉盏,满汴州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就这么碎了?沈小姐好大的本事,可曾想过以你父之俸银,便是三年五载也赔不出来。” 听到这话,沈妙菱慌了。 何令颐却大觉痛快,眼看着她滑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看向宗嬷嬷想要求饶,可宗嬷嬷一脸冷酷,她见行不通,只好转而对着母亲又哭诉起来。 “池大姐姐,我真是无心的,此事若真闹到我父亲面前,只怕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再说了,池伯父面上也会无光的,求你了,就宽宥我吧。” 沈妙菱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这一幕又惹得起贵女们纷纷以眼神谴责起母亲来。 做女儿这么多年,何令颐当然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人,随后就见她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海玉盏,叹息一声便松了口。 “罢了,我不怪你就是。” 话一出,沈妙菱倒是长松一口气,反而是宗嬷嬷眼神中多有复杂。 这样的孤品,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还真是“大方”! 可正主都不吭声了,她若是揪着不放,似乎有失公允,神情一转便打算散了这场子,结果却见何令颐上前一步,据理力争的开口说道。 “嬷嬷,今日之事我有一问。” “何小姐,有何疑问?” “在南州时,祖父曾教导我小错不惩,酿之大祸,小善不扬,直寒人心,因此沈姐姐今日纵使是无意,也该有些告罪的举措才对,如此一来,她记得住,我们也记得住,倘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岂非助长歪斜之风?还请嬷嬷替我解惑,此事该当如何办,才对?” 话落,宗嬷嬷略有些怔住。 自她二月入府以来,这位何家贵女基本上就没在堂上多余说过句话,她原想着或许这就是南州大儒家中的做派,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却见她有理有据的逼着沈家小姐认错认罚,顿时起了些兴趣。 表情虽镇定,但语气中多了些认可。 “何大儒所言,便是陛下都亲自赞许过公允的,当然言之有理,小错不惩,不足为戒,何小姐虽是无心,但海玉盏的确难得,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跪也跪了,错也认了,要不就赔付三千两银子,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嬷嬷以为呢?” 好大的口气,三千两银子! 沈妙菱此刻看何令颐可比大姑娘池归晚还要愤恨些,而其他贵女也都被她的话给吓得微微张了口,这钱虽说不至于让沈家破产,可也不是小数目。 倘若真赔了,那恐怕这位沈小姐出阁的嫁妆都要少了许多! 又丢面子又赔钱,还真是惨。 第3章 写下欠条,防止赖账! 阁内,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被逼着要赔付巨款,沈妙菱也不想装了,一双狐狸眼满是怨怼,直言就问道。 “何妹妹好利的嘴,池大姐姐都不计较了,你在这里撺掇着,是要败坏她和善大方的名声吗?” 二姑娘池归莹与沈妙菱一同制造的此局,当然要出来帮腔。 “都是在我家上闺学的姐妹,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妹妹松松手,就放过沈妹妹这一回吧,大姐姐院子里比这海玉盏金贵的物件何止百样,想必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 眼神看向自家姐姐,那神情仿佛就在说让她快帮着给个台阶下。 大姑娘池归晚,脾气是不好,但也不是真正心狠之人,嘴巴略张了张就想做回好人算了,谁知下一秒就被旁边站着的丫鬟纤春轻轻捏了捏衣袖。 这是二人的暗号,每当此举就是让自己闭嘴。 朱唇微启,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众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纷纷以为她默认了。 沈妙菱眼眶通红的看着池归晚,不可置信的就反口咬道。 “池大姐姐果然名不虚传,心肠真硬啊,赔就赔,且等我回府后送了银票过来就是。” 说罢,就起身站着,全然没有刚刚的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她却能义正严辞的指责对方过于苛刻。 还真是应了何令颐的那句话:以弱凌强,毫无羞耻。 宗嬷嬷看了一眼何令颐,颇为赞许的嘴角扬了扬,在她看来,无论是治家还是交友,就该规矩严明些,否则什么都搅和在一起,日后必生大乱。 “行了,都坐下吧。” 课还得上,只不过众人全然没了早晨的那份兴致,各自心中都有想法,唯独何令颐上得仔细认真。 前世的她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不是被祖母拘在后宅,就是被渣爹各种嫌弃,怎么可能会给她安排这样的闺学课程! 风过无痕,转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留了堂余作业,宗嬷嬷就先一步离开了,她一走,沈妙菱也不想待了,冷着脸起身就准备离开,结果却被何令颐不依不饶的拦住脚步。 眼神粹了毒一般的看过去,沈妙菱冷哼一声就问道。 “怎么?何大小姐还嫌欺辱的我不够,要再骂两句过过瘾吗?” 何令颐不怒反笑,过去的她和母亲就是容忍了太多这样的人,最后不但没有好下场还被其接连的落井下石,所以她不会再忍,径直就说道。 “哪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姐姐空口无凭,总该落了字据才好,否则到时候池大姐姐手里又没证据,你不认,她能奈你何?” “你!” 沈妙菱被气得怒目圆睁,脸颊通红。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折辱呢,抬手就想打回去,可南州何大儒虽无官阶,却是太子殿下都要奉为上宾之人,她今日若真的动手打了她,只怕要给家里招来横祸了。 胸口起起伏伏,最后咬着牙的快速写了一纸欠条,落款,数额,手印皆有,抵不了账了何令颐才肯放之离开。 走的时候,沈妙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但愿何小姐一生顺遂,大错小错都不要犯,否则今日之辱,我必定会让你也尝尝其中滋味就是!” 随后,就快着步的离开了。 贵女们见这位何小姐依依不饶的样子,不像是个善茬,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也没少跟着池二姑娘作践大姑娘,因此一个个的闭了嘴,心里发虚,脚步发软的也快速离开了。 只留下何令颐与池家两位姑娘,二人皆是一脸复杂。 “池大姐姐,欠条收好了,日后若是沈家不把钱还回来,那我们就上门去要。” 池归晚:…… 她自认也是个脾气暴躁,眼里不容沙子之人,可今日面对何令颐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罢了,每每遇到这种场合,总是被人激的下不来台。 白生一顿气恼不说,也换不回个好名声。 倒是今日,竟然有人替她出了头,因此心情复杂之余也多了不少的感激。 “何妹妹,为了个海玉盏,让你得罪人了。” 她难得说出这样的客气话,何令颐心中却如释重负,多少年了,从来只有人欺她们母女,没有她们回击的时候,老天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就不会再忍! “人善被人欺,也易被利用,池大姐姐嘴快心直更是容易被人激怒,还是要多小心身边人的好。” 话里话外,直指二姑娘池归莹。 她也不蠢,即刻就听出来了,沈妙菱怕何令颐但她却不惧! 怎么说这里也是侍郎府,是自己的家,没道理被个客人拿捏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反讽道。 “何妹妹还真火眼金睛,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撺掇我们姐妹不睦呢。” 她就是想让何令颐下不来台,谁知下一秒,那何令颐就目色冷漠的回了一句。 “姐妹睦不睦的,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反倒是池二姐姐着急认下这罪名做什么?可是心里有鬼啊?” 池归莹这下总算是体会到了刚刚沈妙菱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憋闷,只不过她可不是沈妙菱那种色厉内荏的草包,忽而想起什么事情,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继而毫不在乎的扬了个伪善的笑就说道。 “何妹妹大约是吃了炮仗,话赶话的一个字也不肯饶人,算了,与你计较反显得我侍郎府教养不好,大姐姐,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就不与你同行,先走一步了。” 说罢,还没等池归晚开口,就离开了荣馨阁。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何令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恨意。 当年要不是她,母亲也不至于在被掏空了偌大的陪嫁后,还落得那么个惨无人道的结局,而自己少了母亲这唯一的庇护,更是过得惨不忍睹。 明明该是国舅府原配嫡出最耀眼的大姑娘,却成了后院柴房的常客,那时候她就恨毒了渣爹和狠心外祖父一家,奈何势单力薄,死在无人问津的大雪天。 这一回,她定要让这位池二姑娘也尝尝被人算计,折磨至死的滋味! 复仇的念头蹭蹭的往外冒着,却突然被一声音给打断了。 第4章 富贵成了夺命符 地上,海玉盏的碎片被丫鬟纤春一一捡起,用帕子包好后放在盒中,随后上前对着何令颐就诚恳行礼的说道。 “多谢何小姐仗义执言,如今日这样的场合我们大姑娘可没少吃亏,但占理又占名声的还是头一遭呢。” 纤春姑姑,曾是母亲身边留到最后的人。 为了给她们母女争口热碳热饭吃,被灶房的婆子给欺辱得不行,最后惨死的不像样,而现在,何令颐看到她面上多有感激的表情时,她一瞬间也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母亲就在眼前,可她认不了。 纤春姑姑也在眼前,她同样不能露出相识的痕迹。 看着她们二人此刻还算明媚的眉眼,何令颐多么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一刻,能让她们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因此该挡的灾,该历的劫,她来就好。 “纤春姑娘客气了,路不平自然有人踩,池大姐姐就是太过性情中人,因此才会屡屡被她们给拿捏住的,认清楚就好。” 话落,池归晚就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往日还道你不爱说话呢,没想到一句话就点醒了我,若是何妹妹没什么事,就跟我回似锦院吃盏茶吧,算是我的谢礼!” 何令颐巴不得与母亲多点接触的机会呢,自然是应好同意。 池府,东南院角的似锦院。 院如其名,一进去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名贵的花卉草木,花团锦簇不说,还格外的灿烂耀眼。 行走在其中,何令颐顿生感慨。 当年在国舅府里,曾几何时母亲的小院中也是如这般的盛极一时,可后来,随着宫里姑姑的晋位,父亲的高迁,还有花姨娘的撺掇和祖母的不喜,母亲的院子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空落落的,就跟残园似的。 而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跟那院里的花草树木一般,逐渐枯萎。 因此,再一次看到满园春色的时候,何令颐笑了,恰好回头的池归晚看见就疑惑问了一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池大姐姐这院名起得真好,繁花似锦,真是好意头呢。” “名字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取的,这些花卉也都是从她院子里挪栽过来的,我特意找了四五个花匠仔细栽培着,所以才会开得这般好,你若是喜欢,挑上些我送你就是。” 闻言,何令颐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对生命的尊敬。 “不必了,它们开在这里极好,我若是想看就到池大姐姐这里来看吧,不知可否能行?” “行啊,怎么不行?”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经过刚刚荣馨阁之争,她俩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绕着抄手回廊走了小半圈,入正屋,里面的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中透着精致。 紫檀木描金山水纹样的桌椅立于正堂,上面还放着织锦缂丝绣白玉兰纹样的团垫,香案上供着个八宝葫芦鎏金华彩的香炉,三足鼎,此刻正燃着淡淡的松木香,煞是好闻。 三间阔屋,是用嵌了螺钿的隔帘分开的,左侧屋是书房,右侧屋是寝间,摆设的东西都是打眼一看就价格不菲的。 “里头坐吧。” 池归晚抬手掀了帘子就邀何令颐进了内室,与堂内一样的金玉贵重。 靠窗放着一个落地菱花铜镜,打磨的极好,上面的双鸾飞翼花纹也镌刻的十分细致,何令颐站在那铜镜面前仔细的看了看如今的身份。 才发现,这位何小姐竟是个绝色佳人。 云眉乌发,皓齿秀鼻。 一双圆圆的杏眼放在鹅蛋圆的脸上恰到好处,纤细高挑,广袖流仙的瀚澜裙穿在她身上,把那份独有的恬静表达的极好。 或许因为祖父是大儒的缘故,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甚至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有几分疏离和淡漠,也难怪,在她接收的记忆之中,这位何小姐从未有过什么挚交。 “何妹妹看够了吗?坐下先吃盏茶吧。” 身后,池归晚已经落座,眼中含笑的打趣了一句,何令颐转头过去就看到了她明媚的笑意,母亲还能这样笑,真好! “让池大姐姐笑话了,这铜镜似乎比我从前见过的都要更清晰些,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也是我母亲的陪嫁,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听说那边的匠人得了秘方能将铜镜锻造的更精密,所以看上去比寻常的清晰许多,外头一架就能卖到百金,所以何妹妹没见过也正常。” 池归晚的话里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口吻,可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只怕要起些龃龉。 何令颐目光中露出些复杂。 此刻的母亲,真是天真烂漫到极致。 压根不知道,就这一屋子的东西,日后都会成为她刀刀见血的催命符。 比如说那宝象缠枝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铺就着的寒玉凉席,一看就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存得住的底蕴。 这东西曾跟着母亲陪嫁去了国舅府。 可惜,用了还不到三年,就被祖母以孝敬老人之名抢走了。 其他的陪嫁也没多少好下场,大部分都被送到宫里给姑姑做打点,踩着母亲的嫁妆,吃喝都用母亲的钱,偏偏那国舅府的人还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厉害。 果然是人心恶毒! 叹息一声,如今再看到这些东西,何令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难过归难过,眼下算算日子,渣爹上门提亲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前世的一切罪孽皆因那桩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所起,因此这一回,何令颐说什么也不会让母亲嫁过去的。 因此有意无意的就提了一句。 “池大姐姐好福气,有如此多的好东西,难怪碎了海玉盏也想着饶了那沈小姐,不知道将来哪户人家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迎你入门,定是能家族昌盛,子孙兴旺的。” 人都爱听吹捧的话,池归晚也不例外。 诸如此类的话,她从小到大没少听,虽说阿娘走的早,但父亲后迎进门的继母郭夫人对她也是关怀备至的很,因此说她生在福乐窝里,也一点没错。 眼神中多了丝得意,继而就淡定的说道。 “我娘去世前,给我已经订了门亲。” “哪户?” “镇国将军府乔家的二公子,乔小将军。” 镇国将军府,满门荣耀。 就说这位乔小将军,也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 这郭夫人和池归莹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推她母亲入火坑不说,还抢了乔家的姻缘。 也不知池归莹每每在乔家享受和乐美满姻缘的时候,会不会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占了别人的福气不说,还要夺走别人的命! 真是恶毒到家了! 眼波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恨意,怕面前之人发现,何令颐只好低头饮茶盖过心中的怒气,谁知茶水还未饮尽呢,就听外面来人了。 脚步匆匆,面色担忧。 来人正是母亲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拂冬,面圆人和气,最是爱笑,但此刻却满脸乌云密布,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着急说道。 “姑娘,乔家来人了。” “来就来,怕什么,替我换身衣裳,我这就过去。” “不是的,姑娘,乔家……乔家是来退亲的!” 第5章 上门退亲 “退亲?!” 池归晚的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八度,别说是她了,就是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纤春都有些不可置信,连忙走到拂冬面前就神色紧张的问道。 “怎么回事?去岁乔老太太来家小坐的时候都还在商量姑娘和乔小将军成亲的日子呢,怎么翻过年来就说要退亲?原因呢?可有说?” 丫鬟拂冬也是一脸的无奈,摇摇头就哀戚的说道。 “消息是从老爷房里传出来的,我听秀芝姐姐说是因为咱们姑娘的……名声不太好,乔家那边有意见了,今年又闻乔老太太遇病,怎么看也不见好,找人算了以后说是咱们姑娘的八字与之相克,若是强行嫁娶,只怕会有灾祸,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呢,何令颐就被一声响给惊了一跳。 转头看去,母亲已经把手里的茶盏给碎了,原本姣好的面容顷刻之间就怒气冲冲,讥讽的说道。 “退就退,找什么劳什子的借口,说我命格相克老太太,他乔家怎么不说我嫁过去要家破人亡呢?可笑至极,拂冬,你去告诉父亲就说这亲事退定了,不是他乔家上门提的,是我池归晚不屑嫁!” 她这炮仗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炸,难怪这么多年总是吃亏的厉害。 两个丫鬟着急的很,何令颐叹息一声,但转而就镇定了下来。 想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郭夫人和池归莹的手笔,她们二人巴不得这桩亲事退了,好自己去嫁! 越是这般算计她们,何令颐越是不能让对方得逞,于是按住了气恼中的母亲就冷静的分析说道。 “池大姐姐,这里头透着蹊跷,你没看出来吗?” 一句话,就让池归晚的怒气被压制了不少,疑惑中带着些不解,“乔家都登门了,还能有错?” “据我所知,乔家可是与海伯侯府齐名的人家,在外名声也好,既然应了这门亲,自然是不会随意退掉的,依照纤春姑娘的话,去岁老太太都还好好的,今年怎么就突然病了?还冒出来个不着四五的算命先生,张口就说八字相克,要我说,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你嫁进乔家才会设此局的,你若是真信了,还退了亲,只怕是要亲者痛,仇者快了!”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旁边的两个丫鬟佩服不已,连连点头。 “何小姐说的是,姑娘别着急,咱们先筹划清楚了再做打算!” 池归晚狐疑不决的看了一眼何令颐,她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谁吃饱了撑的要来算计她的亲事呢? 一时间还真没头绪。 “池大姐姐没有怀疑过这家里的人吗?若是你的亲事黄了,谁又能渔翁得利呢?” 何令颐委婉的提醒了一句,谁知母亲却不信,脱口而出。 “你胡说!不可能!” 她的声音之大,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愣住了,尤其是何令颐,她痛心疾首的看着母亲,若非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折磨,她也不敢相信最亲近之人就是害她们之人。 可眼下,她又不能自爆身份,所以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转而对着丫鬟拂冬就吩咐说道。 “拂冬姑娘,麻烦你去再探听一番,看看池侍郎的态度,两家亲事缔结多年,不可能说散就散,想必今日只不过是先说明缘由,咱们还有时间来筹划。” 大约是何令颐身上的镇定平复了她们的担忧,丫鬟拂冬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先离开了。 而纤春则让外头的小丫鬟进门来收拾残局,她扶着自家姑娘与何令颐去往书房稍坐。 换了个地方,气氛也没有刚刚那般剑拔弩张。 何令颐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安慰的口吻就对池归晚说道。 “池大姐姐妙龄正盛,无论嫁到哪里都自然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是这桩亲事毕竟是过世的海夫人给你定下的,就为这,你都应该多多思量,再做决定不是吗?” 搬出了亡母,池归晚的气恼也没有刚刚那样多了。 她目色复杂的看着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脑子里跳出来的那个想法实在让人惊恐。 郭夫人,她的继母。 这么多年来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又和颜悦色的,便是父亲发火生气,她也是一贯护着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是她算计自己的亲事呢? 池归晚想不明白,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顿时如同泄气之人,带着三分无奈的点点头,“先听拂冬的消息吧,这亲事确如你所说,是阿娘给定下的,不好就这么轻易退了。” 听到她松口,丫鬟纤春感激不已的看了何令颐一眼。 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表面看人前人后都多有体面,可实则一个知心闺友都不曾有过,那些前来结交的小姐贵女们,不是冲着侍郎府就是冲着海伯侯府。 可谓是假模假样的厉害! 她做丫鬟的也曾提醒过不少,可每次都被二小姐和郭夫人给三言两语的哄过去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自家姑娘这动不动就与人吵嚷争闹不休的性格。 惹的府里老太太和老爷早就不喜了,连带着海伯侯府的舅舅舅母们也给得罪透了,真真是花团锦簇的背后满是荆棘。 偏偏自家姑娘还意识不到,全然烂漫心性。 所以难得遇到何小姐这么个真心为姑娘的好友,丫鬟纤春自然对她印象好极了。 “何小姐且坐坐,我再去端盏静心茶来,喝了去去火。” “好,你去吧,我陪着池大姐姐。” 丫鬟纤春点点头,很快就去了屋外,书房里徒留二人,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何令颐从她眉宇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母亲躲在房内忧愁不已的样子,难过又心疼,这一劫,无论如何她都要替母亲挡过去才行,所以开口就问了一句。 “池大姐姐的姻缘早定,但府里还有池二姐姐呢,她未曾定过亲吗?” 侍郎池云敬并非好色之人,这么多年了房里也就有过两房夫人。 原配海夫人离世半年后,迎了郭夫人进门。 她一进门就有身孕,先生下二小姐池归莹,而后又生了独子池归肇,期间还给夫君纳过两房姨娘,可惜,一个难产而亡,一个病故多年。 因此,侍郎府的后宅干净的很,一个庶出的孩子也没有。 第6章 招人眼红的好姻缘 当初她年纪还小,曾在国舅府听祖母与客人吹嘘过几句。 说亲家郭夫人贤惠知礼,掌家有方,体贴孝敬,总之什么好话都说过一遍,她也曾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这位继外祖母真真是这般的好。 可等日子慢慢过下来才知道,有些人,惯会披着羊皮的做恶事! “未曾,二妹妹小我一岁多,如今离及笄还差半年呢,母亲说等及笄礼后再考虑人家。” 听到这话,何令颐就愈发肯定了。 先用八字之说坏了母亲的亲事,而后用手段毁了母亲清白逼她嫁去吕家,等尘埃落定了再登门与乔家商谈亲事,反正都是池家的女儿,又有端庄大方,聪慧从容的名声在外,乔家也很难拒绝这门亲。 李代桃僵,耍得好手段!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你莫不是怀疑是母亲和二妹妹动的手?” “是。” 何令颐直言不讳,反正刚刚在荣馨阁的时候,她就揭穿了二姑娘池归莹的真面目,此刻也不怕再说她些。 见对方如此肯定的回答,池归晚沉默了。 “镇国将军府,功勋人家且手握实权,乔老将军和乔大将军都在边关镇守,家中乃是乔大夫人做主当家,她出自名门孔家,从来都是汴州官眷中翘楚,且子女皆有,若是嫁过去,上无公婆打压,下无衍嗣压力,人丁简单又权重,这样的人户可以说汴州少见,谁眼红都正常,尤其是比别人多一些近水楼台的池家人,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她们俩!” 池归晚看着何令颐,情感上她是无法信服这番话的,可理智上却又让她有些动摇。 难不成,真是她们? “池大姐姐不信,也正常,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母女姐妹,可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此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呢?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比起她们俩,我与你可从未深交过!” 何令颐听到这样略有防备的话,心里平静异常。 母亲若真是能这样一直对人设防就好了,也不至于走上不归路,于是眼神中带着些心疼,而后动容的说道。 “我无爹娘,从小就在祖父身边长大,人心算计见识过不少,早就练得一副铜墙铁壁之心,只是实在不忍池大姐姐这样心思直爽之人被骗入局,不得善终,所以我才仗义相帮!” 被骗入局,不得善终? 这话说的池归晚都有些害怕了,打小她就没吃过苦,因此对什么都是抱有最好的期盼,若真是如她所言,那自己日后岂不是要过的很惨? “听闻何大儒精通谋算之策,曾为我朝算过国运,三年五大事皆应了验,难不成,何妹妹也学会了算人命运之事?” 池归晚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猜想。 何令颐的脑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些过去祖父的教导,好啊,这理由足够了,有祖父珠玉在前,她这个丫头片子,即便是算不来国运,算算人命总该是信手拈来的。 于是笑着点点头就应了这话。 “祖父不让我对外说,毕竟算这些容易折寿,所以池大姐姐帮我保密的好。” 如此一来就能说通了,池归晚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深信,可不知为何,何令颐的话在她这里却保真的厉害,当即讲义气就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就是!” 丫鬟纤春泡壶茶的时间,进屋就看到了自家姑娘对何小姐一脸的推心置腹,她正疑惑着呢,就见拂冬旋风似的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着刚打听来的消息。 “老爷不同意,说此事过于荒唐,乔家也自知理亏,所以愿意对外说是乔小将军私德不修惹出来的退亲事宜,且聘礼留下一半给咱们姑娘做添妆,如此一来,姑娘就是再嫁也不会名声受损了,老爷说要想想,所以乔家的人先离开了,但是秀芝姐妹说,他似乎动摇了。” 那是当然。 何令颐心中不屑至极,她的这位外祖父对后宅妻妾之事确实没兴趣,可他对于如何往上爬却一步一步谋算的极好。 此番退亲,不但能卖乔家一个人情,还能全了脸面,又得巨额的进账,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他会不答应才怪! 如今说的想想,不过是装点慈父模样罢了。 说不定乔家还会再添些筹码,如此一来,这女儿嫁不嫁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过错方不在侍郎府。 见此,池归晚忽而认真的对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 “何妹妹,此事你怎么看?” 她难得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即便是存了些许疑窦,但有总比没有好,这才开口询问道。 何令颐镇定自若,把此事关联之人统统想了一遍。 要想让池云敬改变想法,不如从根本--乔家下手,倘若他们不退亲了,那这门亲事就还是母亲的保命符。 可乔家,她拢共也没去过几回。 还都是年幼时候,所以除了乔小将军熟悉些,其他的一无所知,因此要么就是找到与之旗鼓相当的海伯侯府亲自出门迂回,要么就是借由什么特殊时机帮着乔老太太化解危机。 此事或可能解! “亲事是海夫人定下的,里面少不得有海伯侯府的面子,池大姐姐要不往你舅舅家去一趟,说明此事缘由,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海伯侯府只有男丁,没有女儿,所以促成这门亲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最合理的,结果却见池归晚一脸尴尬,随后有些惭愧的说道。 “三年前,我说错了话,害得大表哥丢了御前的职位不说,名声也受损严重,自那之后,我与舅舅舅母就起龃龉了,逢年过节也没了来往,这时候凑上去,他们肯定不会理我的。” !!! 难怪,郭夫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母亲,原来是把她的后路都给断完了! 海伯侯府,这样大的靠山,也能说倒就倒了? 何令颐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可转念一想,郭夫人只怕是从嫁进来开始就算计着母亲了,先把她养得刁蛮任性,名声俱毁,再断她与海伯侯府的血缘至亲,接着李代桃僵,调换亲事,最后再一点点的水滴石穿。 即便是她们母女死在了国舅府,也无人会说一句郭夫人的不是。 占了所有的好处,还能过得这般顺心如意,哪有这样的道理,眼睛一转,一条计策就上了何令颐的心头! 第7章 装病 “池大姐姐装病吧。” “啊?为何?” 池归晚主仆三人都有些不明白,这种时候装病岂不是更要坐实那八字相克的无稽之谈,那这门亲事还怎么保留下来? 因此皆是一脸茫然的看向何令颐,她倒是从容,清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算计的味道。 “今日乔家上门,少不得有人要借此事散些谣言出去,抢在她们前面我们先把消息递出去,就说池大姐姐自从听闻乔家老太太生病以后就一直在潜心礼佛,背地里甚至听从了方士之说,打算净化身体,为乔老太太放血做药引治病,此前都是强撑着,今日听闻乔家登门说老太太病重了,一时间怒火攻心,少不得就倒下了。” 池归晚吃惊的看着何令颐,顿时有些心虚。 乔老太太生病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不过派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后就没怎么过问了,眼下要让她演出什么潜心礼佛,放血治病,还怒火攻心的倒下。 说实在的,她觉得难为情。 “这,这不是诓人吗?” “诓不诓的,都是后话,眼下一定要让外头的言论都向着池大姐姐才好,否则要是真的坐实了八字相克,你日后的姻缘问题就麻烦了。” 何令颐并没有夸大其词,这话两个丫鬟都听得出来。 她们皆是海夫人在世时精挑细选出来培养过才送到女儿身边伺候的,年纪较池归晚要大上两三岁。 因此,她们明白,后宅女子的名声若是受损,轻则自身利益难保,重则家族皆受牵连,想要跳出这陷阱,唯有布置一个更大的坑,把众人都给陷进去。 这样一来,别人挣扎向上走的时候,她们才有机会跟着一并逃出生天。 丫鬟纤春点点头,十分认可何令颐的说法。 只是自家小姐这气色,这身体底子,加上今早还在荣馨阁内大发雷霆,一看就与那气虚病弱的形象并不符合。 结果她还没开口呢,就听何令颐指着窗外的那些奇异珍贵的花草说道。 “纤春姑娘,若我没看错的话,院子里有海心沙棠,那东西寻常无毒,但若是碰了茶,就会让人有中毒体弱的效果,对吗?” 纤春微启朱唇,显然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南州大儒之家,什么世面没见过,想来这些奇珍异花也都记录在册了吧,所以就点点头说道。 “何小姐所言正是。” “趁现在旁人不注意,去弄点来给池大姐姐服下吧,做戏做全套,要让乔家无话可说!” 纤春眼中满是担忧,这些花草的作用她打小就记得清清楚楚,原本是海夫人为了保自家女儿性命的,现在竟然要用来自服吗? 一时间她有些不太确定。 谁知下一秒,何令颐手起刀落,拔下池归晚发髻上的金簪就对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划了几道,顿时间血流如注。 “你做什么?” 纤春和拂冬立刻冲过来就要给自家姑娘止血,可何令颐却阻止了,眼神中满是镇定,而后对着母亲就破釜沉舟的说道。 “成败在此一举,池大姐姐若是不信我,那我赔你几道伤就是!” 池归晚脑子乱作一团糨糊。 但不知道为何,她对于何令颐的信任与怜惜却增添了不少,转而对着两个丫鬟就吩咐说道。 “照何小姐的吩咐去做,要快!” “是!” 伤都有了,若是不照做,岂不是白出那么多血? 很快,池归晚就饮了那放有海心沙棠的茶水,不过片刻脸色难看的厉害,惨白中带着些灰意,不知道还以为是不是真要重病而亡了呢。 至于手臂上的几道划伤,池归晚则用海心沙棠的花叶敷在上面,止血效果极好的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着。 很快,那几条疤就变得难看异常,好似陈年旧疾。 “快,扶池大姐姐去歇息,纤春姑娘,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势力,把消息快速的散出去,尤其是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一定要让他们主子都知晓这里的情况。” “拂冬姑娘,你蓄蓄泪,绕着人多的地方跑跑,把这消息散给家里人听听,再去池侍郎的院子里哭求一番,但千万不要露出已经知晓退亲之事来,明白吗?” 二人皆是有谋算的丫头,所以何令颐的话记在心上,很快就去做了。 等人走后,何令颐则小心翼翼的收拾残局,将一切都归为原位后,才走到池归晚身边,心疼的说道。 “池大姐姐受苦了。” 池归晚此刻觉得五脏六腑有种说不出的疼,虽然不至于到打滚的程度,但与刚刚完全就是两样。 以她的脾气决计做不出这样的算计来,可她现在却不得不干,叹息一声,看着何令颐就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说来也奇怪,我竟对你能言听计从到如此地步,反而还觉得你不会害我!” 何令颐被她的这番话给震住了,转而多了些激动。 你是我母亲啊! 我当然不会害你! 可惜,这话只能在她心里不停的喊着,嘴里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只能是紧紧的抓着池归晚的手,安抚的说道。 “池大姐姐放心,我若害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令颐的表情让池归晚的腹痛变得稍微缓解了些许,她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条件的信任一个“外人”,这在她平安顺遂的十六年里,还是头一遭呢。 很快,外头就谣言四起。 郭夫人想散的话都还来不及走出院子门呢,就有了另一种说辞在外头无限蔓延着。 加上池家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所以这“池大姑娘为救夫家老太太”的戏码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们添油加醋的,就差没说拿人肉做药引了。 有的感慨这池大姑娘还真是心肠善良的女子,还没嫁过去呢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堪为女子楷模。 有的则怀疑这方士的话到底真假如何? 是不是真的以血做引,亦或者是以人肉做引,可起死回生? 总之,事态朝着何令颐想要的方向而去,很快,退亲一事就有了转机。 第8章 看清真面目 海伯侯府来人了。 正是侯夫人秦氏身边跟随多年的庞嬷嬷,她曾是秦氏的乳母,后跟着秦氏陪嫁到了海伯侯府,这么多年都跟在她身边管家理事,因此一看就是明事理,却又不谄媚的性子。 乐升院中。 郭夫人让人奉茶,却被这位庞嬷嬷不动声色的给拒了。 “侍郎夫人客气,茶不必上,老奴今日来是想看望一下晚姑娘,叨扰夫人了。” “庞嬷嬷说的什么话,海伯侯和侯夫人记挂着大姐儿也是理所应当的,前些日子她都还同我说想登门去给舅舅舅母,表哥赔罪呢,只不过却碰巧遇上这事了,哎,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所以才会着了那方士的道。” 说着就叹息了一声,脸上皆是对池归晚的担忧。 她嫁进侍郎府也有十几年了,这些日子对池归晚的用心良苦,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汴州城里谁不说一句她这个继母当得仔细,教养前头夫人留下的姑娘跟自己亲生似的。 海伯侯府虽然没吭声,但这么多年来还是将郭夫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因此庞嬷嬷也没有为难之,只是仍旧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并没有附和。 见此,郭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佯装用帕子擦擦泪角,随后就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我亲自带嬷嬷过去瞧吧,大姐儿自病了以后,整个人都不爱说话了,怕她言语间不当,说了什么话叫嬷嬷难受就不好了。” 庞嬷嬷蹙眉,表情有些严肃。 继而对着郭夫人就纠正的说了一句。 “夫人多虑了,老奴一介奴仆,主子便是呵斥也属正常,我做什么要难受?” 郭夫人哑然,这海伯侯府里出来的人物果然不好纠缠。 三年前才断了这条路,如今可不能叫她们旧火重燃的好,否则岂不是白折腾了,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句。 “是,嬷嬷说的是,走吧。” 郭夫人亲自引路,庞嬷嬷也没什么好说,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池归晚所居的似锦院,看着院名的牌匾,庞嬷嬷心中有些动容。 这字还是大姑娘在世时亲自题写的呢,可惜,那样的好才情却不长命。 跟着郭夫人一路向里走,路过那些花草树木栽种的地方,看着它们都养得好好的,庞嬷嬷心里也落了些放心,看样子,海姑娘并没有吃苦,否则院子里的花草可比人还不耐折腾。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正堂前。 丫鬟纤春掀帘出来就看到了郭夫人和庞嬷嬷,激动之余就问了一句。 “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侯爷夫人知晓我家姑娘病了的事情?” 她表现的格外诧异,郭夫人神色有些不虞。 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所以还未等庞嬷嬷开口呢,郭夫人就先一步打断说道。 “你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说胡话了吧,侯爷和夫人什么时候不疼大姐儿了,不过是府里事头多这才耽误了几日,这不,亲自遣了庞嬷嬷来,就是为了看看大姐儿怎么样的,今儿呢?大夫让吃的药吃的还好吗?” 话里话外的,看似是在给海伯侯府打圆场,但实则却是挑拨离间。 这人病了都好几日了才来看,还不是亲自来,只是叫个嬷嬷来,怎么看都知道还在气恼中。 也是,侯府嫡长子的前程何等重要,她三言两语的一通诬陷就害得人郁郁不得志这么些年,别说是舅舅舅母了,怕就是爹娘也得生好大的气才对。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舒坦了不少。 进了内屋,就走到八仙桌前,端了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随后走到池归晚面前就一副慈母做派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大姐儿都病瘦了,这药啊大夫说得吃上两月才能好呢,快,母亲喂你,张嘴吧。” 自打“病”了以后,外头的一切就如同令颐所预料的那般。 她的名声才刚刚好转起来,隔壁的二妹妹就动了心思。 听闻特意去大相国寺为之祈福,结果却不慎从阶梯上滚落下来,撞得头破血流还不肯离开,如此的姐妹情深,倒是一度成为了汴州热闻。 知道的呢说是池家教女有方,两个女儿皆有情有义。 不知道的呢则是吹捧池家二姑娘为亲姐祈福受伤乃是真性情所致,而池家大姑娘却偏听偏信方士的不善言论,导致城内不少人家争先效仿,一时间引来割肉放血之潮,乃是居心叵测。 总之,说法不一,言论各异。 话一点点的从纤春嘴里传到池归晚耳中,她也是全然没想到,二妹妹的心思竟然会被何令颐给猜了个底朝天。 所以自觉回想从前的许多事,心里也开始有了些觉醒。 每一回她在外与人争执,原都是些小事,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饶人,非得要二妹妹出面说和才肯罢休。 长此以往,自然人人都道,侍郎府内的大姑娘跋扈刁钻,二姑娘贤惠得体,还真是踩着她的名声一点点的往上爬呢。 想到这里,池归晚对郭夫人的热情,比之从前可就消磨了不少。 “女儿如何,做娘的难道会一无所知吗?” 何令颐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这一回当着庞嬷嬷的面郭夫人又惺惺作态起来后,她觉得厌烦不已,因此推了推那药碗就说道。 “不想喝,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是自己吓自己才发的邪,乖,吃了药就好了。” 郭夫人劝解的同时就把勺子往她嘴里送,结果触了池归晚的逆鳞,她抬手一拍,郭夫人顺势把药给撒了,随后还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就说道。 “大姐儿,你推我……” 话到一半,又佯装失言的表情,随后回头对着庞嬷嬷苦涩一笑便说道。 “病中脾气大些,庞嬷嬷别见怪,但大姐儿从前不这样的。” 一句话,就把池归晚又给安了条不敬继母的罪名,便是旁边的丫鬟纤春看了都觉得替自家姑娘委屈,但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哑巴亏她们吃过太多太多。 可从前,姑娘自己都察觉不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 不似现在,纤春看到自家姑娘眼神中的失望和薄怒,有一种总算是看清这一家子人真面目的通透了。 难免慰藉了三分。 第9章 她知错了 “出去,我不想见人。” 池归晚仍旧一副居高临下,不容人的表现,令前来探望的庞嬷嬷多有失望,原想着过了三年,晚姑娘也该长大些,心性稳定些了,可谁知道还是一样的脾气。 当即让人放下补品后,就平静的说道。 “侯夫人听闻晚姑娘病了,所以特意让老奴送这些东西过来,毕竟是血亲,也不好就这么断了,但姑娘既然不想见人,那就好好修身养病吧,老奴先告辞了。” 说罢,就行礼退下,走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给池家留。 她越是这般来去匆匆,郭夫人越是高兴,可还要装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池归晚就开口劝道。 “好好的机会,大姐儿怎么又给错过了,毕竟是你舅舅家,来往勤谨些,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病着,心烦,母亲就不要说了,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池归晚懒得与之虚以委蛇,干脆就翻身对着里面睡下了,如此不恭敬的样子,正如五六岁的孩童撒娇撒痴的模样。 可那是孩子,旁人看了会觉得童真有趣。 池归晚已经十六岁了,还这样,那便是品德不行的问题。 郭夫人满意极了,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愿再多待,又抹了抹泪,唉声叹气的离开了似锦院。 走的时候恨不能让家里的下人都瞧见自己的委屈,而寝屋中,床榻上,池归晚默默的流了两行清泪。 终究是她识人不明啊! 这么多年了,被人当枪使不说,还掏心掏肺的相信她们,当真是愚不可及! 纤春和拂冬都知道自家姑娘伤心,默默的陪在身边,不发一语。 侍郎府外,长兴街上。 庞嬷嬷坐着软顶小轿正往海伯侯府赶去,结果却被一衣衫褴褛的小孩给拦住了去路。 “行行好,贵人赏口饭吃吧。” 庞嬷嬷听到这话,掀帘看了一眼,天子脚下这样的行乞也怪可怜的,于是就对那孩子招招手,拿了随身的一小吊铜钱就放在他的破碗里,心平气和的说道。 “买点吃用去吧。”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小乞丐凑近的时候对着她低声耳语了一句,“大姑娘有难,请速往刘家馄饨摊一趟,有要事相商。” 说完,人就跑得没影了。 留下庞嬷嬷一脸的错愕,大姑娘?说的是谁? 她们海伯侯府可没有姑娘,难不成是刚刚才看望过的海姑娘? 一时间疑窦丛生。 可为免出差错,庞嬷嬷不敢不去,而后对着抬轿的几个小厮就说了一句,“突然想起来,夫人说要吃刘家的馄饨,我们过去买两碗吧。” “是,嬷嬷。” 长兴街上,人头攒动,无人会在意这顶软轿去了哪里,很快,庞嬷嬷就到了刘家的馄饨铺子。 做生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见着庞嬷嬷来,立刻就往里面请。 等进了门,从外面半遮掩的屋门,庞嬷嬷才看到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随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何小姐?” “是我,嬷嬷好记性。” 何令颐曾去过一次韩尚书令的家里做客,那时候海伯侯夫人秦氏也在,这位庞嬷嬷同样随行,席面上有人介绍过她,毕竟是南州大儒唯一的血脉,因此庞嬷嬷印象深刻。 随后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的就问了一句。 “小姐与我相约,为何要挑这地方?” “诸如酒楼一类的,进出皆是权贵,庞嬷嬷身份放在那里,只怕有些事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嬷嬷别计较才是。” “不敢,小姐所为何事?晚姑娘有什么难?请直言相告吧。” 庞嬷嬷既来了,路上就想得有些明白。 郭夫人不肯放她与晚姑娘单独说话,只怕是心中有鬼,因此这位何小姐的出现,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毕竟何小姐住在侍郎府上闺学的事情,她清楚。 而后,何令颐也不多废话,径直就说道。 “此番池大姐姐生病,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乔家前些日子登门,以老太太病重,池大姐姐八字相克为由想要退亲,池侍郎和郭夫人虽然说再想想,但八成是要应下了,大姐姐无力自保,对外又联系不上人,只能做此下策,还望庞嬷嬷能将此书信送呈至侯爷和侯夫人面前,池大姐姐说,她知错了。” 一番话,信息量极大。 饶是庞嬷嬷也没想到这里面有如此多的弯弯绕,于是虚掩了情绪就对着何令颐镇定自若的问道。 “这话当真?” “乔家门户在汴州城那是响当当的,这桩亲事更是海夫人临终前特意为池大姐姐挑选的,人为鱼肉之时,自然有多双眼睛盯得死死的,庞嬷嬷在后宅见过的腌臢事比我吃过的米还多些,想必也该明白背后是什么缘由了,池大姐姐亲服了海心沙棠的花叶,这才拖延到今日,若海伯侯府不肯出手相帮,那便是池大姐姐的命了。” 何令颐叹息一声,她此刻是真的为母亲做的蠢事而感到羞愧。 多好的靠山,听闻她生病就派了心腹嬷嬷来看。 即便是自己相邀在这不起眼的馄饨铺子,对方也应邀而至,可见对母亲还是存了照顾的念头。 此番若真是将海伯侯府给得罪狠了,不得人帮忙,也怪不了人家,那她们就只能另想办法。 总而言之,这乔家的亲事不能退。 即便是要退,那也要等到渣爹提亲结束以后,板上钉钉了,再行打算。 “海心沙棠?晚姑娘不要命了?” 庞嬷嬷大惊,她刚刚看到晚姑娘一脸苍白,还以为是真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原因,一下子心中就慌乱起来。 拿着信封的手,不由的抖了抖。 想起海夫人临终前拉着她们侯夫人苦苦哀求的样子,她也于心不忍了,所以神情严肃的就对着何令颐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多谢何小姐提醒,此事老奴会与我家夫人禀明的,你回去告诉晚姑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海伯侯府的血脉,勿要再伤己身以求目的了。” “好,我必定转达池大姐姐。” 二人分别后,庞嬷嬷先提了馄饨离开,过了约莫两刻钟,何令颐才带了纱帽出了门,一切水波无痕…… 第10章 海伯侯府出面 似锦院。 夕阳的余晖撒在院内的花草树木上,显得流光溢彩不少。 屋内,池归晚心思冷了大半,力气也跟着散了不少,恹恹的躺着不想动弹,直等到何令颐回来了,她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才亮了些许。 “怎么样?还顺利吗?” 何令颐点点头,“信交给庞嬷嬷了,她让我告诉大姐姐,不管怎么说海伯侯府都是你的血亲,让你静心等候就是。” 闻言,池归晚一阵鼻酸。 若非何令颐的劝阻,只怕她现在已经退亲成功,且不论乔家这亲事好与不好,但总归是如了郭夫人和二妹妹的愿。 她不蠢,静心下来想了那么多,早就想明白了。 自己的存在是碍着她们的路了,所以才会这样想方设法的给她设陷阱,过去跳了那么多,这次要不是何令颐伸手拉了她一把,只怕自己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于是眼泪在眶里打转,拉着何令颐的手不知该如何说。 何令颐明白,母亲这是想通了,早看透早避开祸端,她们算计了别人这么多,也该让她们尝尝看被人算计的滋味。 心中有了谋定,但一切还得等海伯侯府的消息才行。 夜幕低垂,月色皎洁。 海伯侯府内的羊角宫灯早早就挂起来了,从廊下一直到内堂,昭樾院内,侯夫人秦氏等自家侯爷已经多时了。 见他进门,立刻迎了上去。 海伯侯如今正是壮年,若非因为伤病过甚的缘故,也不会从前线退下来,因此,人看上去还是孔武精神的,只不过因着在汴州城内富贵滋养多年,又多了层权势榜身的味道。 “怎么了?着急叫我回来?” 夫妇成亲多年,秦氏也知道海伯侯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所以犹豫归犹豫,但还是把信拿了出来,随后就解释说道。 “今日我让庞嬷嬷去侍郎府看看晚丫头,结果全程那郭夫人都在,也就没说什么话,谁知庞嬷嬷离开后被南州何家的小姐给引到了馄饨铺子,之后把晚丫头的处境给说了个清楚,这信是晚丫头给我们的,侯爷,她怕是真遭难了。” 海伯侯吃惊,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妹妹死后就留了这么个外甥女,当年之事气恼归气恼,但也不至于真要与她个孩子计较到死,所以听到夫人的话,他立刻就打开信看了起来。 字迹是外甥女的没错,只不过力道看着弱了不少。 上面言辞恳切的为当年之事给海伯侯府上下道歉,随后又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之艰难。 “乔家一门亲,虽非我之念,但阿娘临终遗言,归晚不敢忘,因此还望舅舅舅母能看在血亲的份上出手相助,归晚感激不尽,待事情圆满解决后,必定亲自登门跪叩亲人。” 这话若是以前的池归晚必定不会写出来,但何令颐在旁边念着,她就是不动手也不行。 果不其然,看完信以后的海伯侯就怒了。 这外甥女再怎么不好,也是他们海伯侯府的血脉,怎么能被人欺负至此呢,八字相克,上门退亲,乔家还真敢说啊! 于是气得胡子都歪了不少,对着秦氏就说道。 “我记得当年薛神医留下了三粒救命用的回魂丹,去,拿一粒来,我这就送到乔家去,顺便问问,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睛的狗道士,竟然敢如此编排我外甥女的八字!我剁了他喂狗!” 语气之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秦氏明白此事耽误不得,早早就把药丸准备好了,这里面固然有为了挽回这门亲事的缘由,但也有想要报答当年乔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若非他出手,只怕如今的海伯侯就成自己儿子了。 因此,秦氏并不吝啬这救命的药丸,哪怕它价值千金。 拿了药丸,海伯侯正准备往外走呢,迎面就赶上了两个儿子来请安,见自家父亲怒气冲冲的,似乎是要找人算账,当即就问道。 “父亲,这是要去哪儿?” 开口的是海渝,侯府二公子,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前些日子做了太子亲卫,更是意气风发的厉害。 谁知他的话才说出来,就被海伯侯冷哼一声。 “亏得你还天天跟乔家小二在一起玩闹,他要退你表妹的亲,你知道吗?” 海渝惊讶了,这话他可从来没有听乔二提起过,于是拦了海伯侯的去路就问道。 “父亲是从哪儿听来的?会不会是谣传?” “谣传?你表妹都托人写信来求助了,你还说是谣传,等我这就去乔家问问,要真是乔二那小子出的主意,看我不狠狠收拾了他才行!” 说罢,就快速离开。 旁边站着的稳重之人,正是海伯侯府的大公子海津。 原本也是璀璨耀眼的性子,但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就拘在家中不爱出门了,性子也跟着沉闷了不少,见到父亲匆匆而去,他立刻对着弟弟就吩咐说道。 “跟着去,别让父亲把事闹大了,对表妹的名声不好。” 海渝向来最听大哥的话,于是快步赶了过去,侯夫人秦氏心疼的走到大儿子面前就叹气一声。 “我儿大度,你表妹遭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但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大公子海津摇摇头,表情上并无波澜。 “当年的事,表妹年纪还小,被人撺掇几句记不清也是有的,我不怪她,女子名声重要,若是乔家真退亲了,只怕她日后谈婚论嫁会艰难,儿子知道轻重,不会说什么的。” “好,好,我儿好啊。” 秦氏除了说这话,别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当年之事,断了儿子的前程不说,连带着继任侯爵位子的机会也给葬送了,所以说不生气绝不可能。 但此事事关外甥女一辈子的幸福,她们也不能真就不闻不问,那样岂不是伤了血亲,日后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老侯爷和小姑子。 马蹄飞驰,路上仍旧灯火辉煌。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所以夜晚有夜晚之景。 可惜父子俩谁也没兴趣逛,直奔到镇国将军府后,小厮见来人是海伯侯父子,连忙就迎了进去。 眼里满是疑惑,瞧其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是上门找茬呢! 第11章 人活了,亲事依旧不变 “你们府上主事的人在吗?” “在在,侯爷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你们镇国将军府做了亏心事,不就等着我上门来理论吗?” 海伯侯怒意冲冲,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门口的小厮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陪笑着把人往里头引,反而是二公子海渝一边走,一边凑到父亲身边就劝慰说道。 “父亲要问话也低声些,此事事关妹妹的声誉,我们既然还没得消息,说明乔家也没有大肆声张,别毁在我们手里,那才是麻烦。” 海伯侯气恼归气恼,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所以压住气愤后,对前来接他们的管家就说匆匆前来拜访是送药。 乔家上下对于老太太那叫一个敬重,否则也不会为了迷信之谈走到要退亲的地步了,因此听到了海伯侯的来意,快着就迎进内堂。 乔老将军,乔大将军皆在边关镇守,府内就是乔大夫人当家作主,上孝祖母,下教子女,还要替小叔子操办婚事。 因此可以说是长嫂如母,撑起了一个家。 看到她神色疲惫却又迸发希望的样子,海伯侯纵有千万句要骂出口的话,此刻也不能说了,随后就递了药丸过去。 “这是薛神医留下的回魂丹,你给老太太用一粒,应该会无事的。” 薛神医早已驾鹤西去,所以他的东西世间难寻。 难为海伯侯竟然能拿出来替他们救人,那乔大夫人当即对着海伯侯就行礼说道。 “伯父厚恩,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可差遣之处,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国治礼法,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武将人家的媳妇,说话的底气也硬。 海伯侯听了心里舒坦不少,这样好的人家,外甥女就是嫁过来了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偏偏就是遭小人撺掇,差点坏事。 于是面色一拉,又问了一句。 “乔二那小子呢?” “去城外道观给祖母求药,还未回来呢,伯父有事吗?” “哼,我瞧他是老子不在家中,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外甥女哪里不好,竟让他听信谗言佞语,要退了这门亲事,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夫人也差嬷嬷去看过了,病得厉害着呢,怎么?瞧不上我海家这门亲了?” 一番话说的甚重。 乔大夫人听了面色也有些难看,她出身孔家,面容仅占了个清秀,但多年养尊处优,管事理家下来,浑然天成一股不怒自威。 今日这些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难怪小叔子最近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估计就是为了这事。 “海伯父肚量大,纵使知道那小子好心办坏事也并未因此用药拿捏我们,这份情我记下了,等他回来一定让他上门去负荆请罪!海姑姑定下的亲事,我们乔家绝不会退!这一点,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做保,您放心就是。” 乔大夫人素来办事严谨,她的话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 因此,海伯侯的心情较刚刚来的时候平稳了许多,下一刻,就见乔大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快跑着出来,脸上挂满了喜悦。 “大夫人,老太太醒了!” 昏沉了近十日,镇国将军府都开始要准备丧仪冲喜了,结果没想到人醒了,定是因为服用了回魂丹的缘故。 乔大夫人千恩万谢,海伯侯也深感欣慰。 走这一趟,能救活乔老太太,海家父子俩也不枉此行,回去的路上,海渝在心中默念了好几次阿弥陀佛,还好乔二那小子不在家,否则,只怕此刻要皮开肉绽了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乔二那小子会想出退亲的昏招,少不得有你在背后撺掇,晚丫头害了你大哥,这事无可辩驳,但是你拿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做报复,你也不是什么磊落之人!你记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倘若这点气节都守不住,你也不配做我海伯侯府的子孙了。” 海伯侯骂得严重,海渝的脸上也挂着些羞愧。 当初大哥的前程葬送,他没少憎恶这个姑姑家的表妹,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被葬送前程的是自己,毕竟他行二,从小也没有承袭要肩负侯府的重担。 所以暗地里没少和乔二吐槽这位表妹的“各类事迹”。 刁钻,跋扈,古怪,不饶人,是非口舌多,还不明事理,不分黑白……总而言之,一切极尽贬低的词语,他都在乔二面前说过。 当时存的心思就最好让表妹嫁过去就遭到夫家嫌弃,让她也过过这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好宽慰大哥。 结果没想到乔二那小子竟然拿老太太的病来做文章,要退亲,他现在也觉得父亲骂自己骂得对,一时间有些无颜见人。 “对不起,父亲。”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晚丫头,要不是她此番托人送来消息,只怕等我们知道的时候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了。” 海渝自愧难当,随后就表态说道。 “我会亲自押着乔二去给妹妹道歉的,我也一样!” 儿子眼神中的坦荡让海伯侯看的心中舒坦了些许,他做舅舅的为外甥女保住名誉和亲事理所应当,但他作为父亲,也深深觉得对不住长子海津,因此不会轻易登池家门就是。 马蹄哒哒的响着,海家父子来去匆匆。 外人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还在街头巷尾传颂着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 三日后,乔大夫人亲自带着乔二公子和海伯侯府二公子登了池家门,来的时候,恨不能叫上礼仪队好让全城的人都知晓一下此行的目的。 乔二背上全是伤口,乔大夫人请了家法鞭笞了五十鞭。 所以今日登门,平常合身的衣裳都显得有些紧了,一看就知道绑了不少绷带。 至于旁边的海渝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腿和乔二对打的时候被踹伤了,此刻有些瘸。 池云敬和郭夫人在前厅接待了三人,都以为是不是又要来商谈退亲之事的,郭夫人内心激动的不行。 甚至还让人告诉了自家姑娘池归莹,于是厅后的屏风外,池归莹小脸微红的就等着,这一天她们母女可盼了好久! 今日之后,乔家与大姐姐再无瓜葛。 而她,也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乔家二夫人,从前过上让人羡慕的日子,美梦还没做完呢,就听乔大夫人开口了。 声音正派,态度恭敬,可惜话里的主角却不是她。 第12章 捉拿妖道归案 “我今日来叨扰池伯父,乃是事出有因,祖母病重,我们忙于照顾,二弟心急听了些妄言竟然就上门说退亲之事,实在是有违家训,因此我已经请家法收拾过了,今日押他前来,一则是给池伯父致歉,二则是想看看池大姑娘的病,三则就是想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两家的姻亲早就缔结,实在不好拖,正好祖母病着,借由二弟的亲事冲喜也是好事一桩,所以还请池伯父允准大姑娘出嫁,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敬之爱之,不容他人欺辱。” 掷地有声,措辞严谨。 乔大夫人的一番话,让池云敬陷入了沉默,而旁边的郭夫人则是错愕上了脸,怎么会? 她们不是该登门继续说退亲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要冲喜迎亲? 那她的二姐儿怎么办? 一时间千思万绪的涌了出来,扬了有些挂不住的笑就问道。 “这……乔家前后的说辞也太不一致了,我与老爷都有些糊涂了,究竟是要退亲还是要迎亲呀?” “郭夫人见谅,是迎亲。” 乔大夫人开口,乔二不敢造次,哪怕他心里早就对这个未来夫人有了不满的想法,可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呢,他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和前程去忤逆大嫂。 因此一直沉默着。 “那不是说我们大姐儿与贵府老太太八字相克吗?这要冲喜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郭夫人不死心,继续咬着此事不放。 乔大夫人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此刻看着郭夫人,即便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也都大致明白了,想到池家还有位郭夫人亲生的二姑娘,便知晓了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淡定回复了一句。 “那道士为骗钱财,四处胡言乱语,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请奏陛下捉拿此妖道归案,半日前大理寺说已经缉拿归案,估摸着很快就有结果了,也不知他是自己胡说八道,还是受人之托?” 听到这话,郭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妖道会这么说,自然是被人指使,她虽然是没有露面,但若是顺藤摸瓜少不得会牵连上。 这么多年了,她办事一贯小心谨慎,没想到临了竟然会栽在这里,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若是让乔家追究下去,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经营多年,可不能毁于一旦。 于是转而对着池云敬就帮劝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老爷也不必困扰了,乔大夫人不知道,小将军登门说要退亲那日后,老爷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有愧去世的海家姐姐,现而今好了,既然不退亲,那自然是要仔细斟酌着办的,海姐姐去的早,就留下大姐儿一个孩子,所以她的亲事不能马虎,不知道乔大夫人是已经定了日子了吗?” “暂未,我想先与池伯父商议看看。” 这郭夫人不愧是后宅打滚的妇人,张口就有了主意,进退有度的让人挑不出错来,随后冷静的回答着。 “这样啊,若是要为老太太冲喜,我们池家无有不应的,可是你们也知道,大姐儿因为老太太的事情病了好些日子,这样的情况去冲喜怕是不太合适,所以要不就寻个年底些的日子?到时候你们迎娶,我们出嫁,又是年关,三好齐聚,说不定老太太的病也好了,能亲自看着小孙儿娶亲,也是好事!” 池云敬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就问了一句。 “夫人此话有理,不知乔大夫人如何看?” 人家夫妇一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大夫人也不好不应,便松口了回答说道。 “行,那就定在年底左右的日子,我回去就找先生算日子,这下聘的事情也会尽早安排,池伯父,我们乔家可就等着迎大姑娘进门了呢!” 大姑娘三个字,乔大夫人咬的很重。 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这让躲在屏风后面的池归莹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乔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这样上门来作践自己?不就是个乔小将军吗?他们不想娶,自己还不想嫁呢! 她就不信了,凭借着今日这顿鞭子,大姐姐进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哼,说不定夫妇不睦,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才让人笑话。 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声略重了些。 乔二和海渝都是习过武的,自然耳力不俗,只是前厅商议事情,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偷听呢? 总不至于是那位言行出格的池家大姑娘吧。 二人对看一眼,表情有些压不住,乔大夫人既然来一趟,见不到正主自然是不愿意走的,所以得了允准,就带着乔二和海渝去往了似锦院。 他们俩一个是亲表哥,一个是订亲了的未来夫婿。 说起来,即便是进院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还有乔大夫人和郭夫人亲自带着,浩浩荡荡的便进了院门。 药汁苦涩,一连喝了小半月,池归晚嘴里早就没味道了。 她又不是真的病了,所以私底下就让拂冬给她找了些酸甜可口的樱桃煎备着,时不时拿出来回回滋味。 嘴里正吃得畅快着呢,就忽然听到外头喊了一声。 “郭夫人到,乔大夫人到,乔小将军到,海伯侯二公子到。” 池归晚一脸懵,怎么都来了? 她嘴里的樱桃煎还来不及咽下去呢,就连忙端了旁边的温水盏一口闷下,呛得她脸红脖子粗的正咳嗽呢,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众人看见,就以为她真是病得厉害。 一时间,乔家人和二公子海渝都有些面色复杂。 “怎么回事?池大姑娘一直不见好吗?” 乔大夫人上前关心了一句,她在席面上见过几回池归晚,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朝气蓬勃,不可一世的骄傲样子,就活脱脱的跟只红腹锦鸡似的,得意满满。 还从未见过她这副孱弱多病的模样呢,一想到是因为她们乔家,顿时对这位未来弟妹生了些心疼,随后就转头呵斥了乔二一声。 “还不过来?向池大姑娘赔罪!” 第13章 占便宜的来了 乔二不情不愿的上了前,双手抱拳就对着池归晚恭敬的行了一礼,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却并非被迫。 “池姑娘对我祖母的心意,若愚感激不尽,此前退亲一举确实是我胡闹了,还请池姑娘莫要记挂在心里,两家姻缘早就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还请池姑娘放心。” 他的话刚说完,海渝也上前。 自从三年前她坏了大哥的前程后,海渝就没有再见过这位表妹了,如今看来,她整个人都失去了从前的那种得意,变得沉闷不少,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经历过失去,才会明白来之不易。 “父亲让我告诉表妹一声,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等你病好了,就去侯府坐坐,母亲准备了些东西给你添妆。” 舅舅,舅母…… 池归晚此刻觉得万分羞愧,她阿娘去的早,所以舅舅舅母总是多牵挂她,三不五时的就要接她去侯府小住,怕的就是自己没了娘,在家里受欺负。 可她呢,是怎么回报这些对她真心的人呢? 不但不听规劝,还总是惹事生非,竟然为了旁人的几句撺掇就毁了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当真不是个人! 眼泪流的真心,哭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郭夫人冷眼旁观着,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岔了,不但没能退了这门亲,竟然还让大姐儿和海伯侯府又建立了联系。 折腾几年的成果,顷刻间就没了,她如何能不气? 可她看了看这屋子,这些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所以她觉得此番事情大约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否则若这大姐儿真是如此有心机之人,她怎么可能拿捏十几年呢。 于是就淡了心思,面上又挂着慈母表情。 乔家的到来,解了池归晚目前之困,她也因此“逐渐”的好了起来,整个五月都在养病中度过,倒是躲了场热。 这天午后,池归晚刚刚睡醒,正在更换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何小姐到了。” 听到何令颐过来,池归晚脸上就添了些光彩照人。 “快请。” 如今她对于何令颐可谓是心悦诚服的厉害,活了这么多年,打过唯一一次的翻身仗就是在她的指导下,池归晚如何能不佩服。 何令颐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母亲洋溢的笑脸,心里也跟着高兴。 养病的日子,补品也没少往她屋子里送,因此母亲原本还有些孱弱的脸色此刻早已大好,白里透红,光泽满满的如刚剥壳的鸡蛋,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欢喜。 从前她有三分圆润,这些日子病着,倒是瘦了些。 衣裳显得宽了点,不过料子却是极好的,见她进来,母亲连忙拉着手就说道。 “你来的凑巧,我让绣娘过来裁夏衣,给你也做几身吧,你自来了我们家,还没添过新衣裳呢吧。” 何家不穷,但也没有富的流油。 所以一应时节的衣裳是不缺,但也不至于如母亲这般豪横,每年都要更换,因此何令颐笑笑,倒是来者不拒。 “那我就不客气,先谢过池大姐姐了。” “几身衣裳罢了,你若是与我客气,那才是生分。” 当年海伯侯下嫁女儿,可是陪嫁了海量的嫁妆,海夫人死后,这些东西就被老海伯侯亲自上门厘算清楚全都归到了母亲的名下,才肯罢休。 因此,母亲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银钱。 便是她再投胎三辈子,也足够用了,自然出手也大方。 何令颐看着母亲娇俏的模样,不谙世事的性格就有些无奈,心里既盼着她能一辈子过得这样自由自在,又想让她多长两个心眼,起码在面对恶人的时候能应对之策。 落座片刻,茶才上来,绣娘们就到了。 这一次,母亲请的是汴州城内有名的宁安绣坊,为首的乃是她们店里首屈一指的金绣娘,她手里的针线千金难求,寻常人可请不到她来。 但这么多年,母亲可没少在她们绣坊撒钱,因此面对这样的金主,金绣娘乐得自己亲自伺候。 “金巧儿见过池大姑娘,见过何小姐。” 她年约三十,做少妇打扮,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衣裳,花色看着不怎么起眼,但配上她那一身略显丰润的身材就衬出了风韵。 何令颐对她略有些印象,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衣裳也还是这位金绣娘做的,可等大些了,便穿的是成衣,再后来,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做衣裳呢? 自然,与这位金绣娘也就再没见过。 乍然看到她,何令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金绣娘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何小姐呢,怎么她眼中会流露出故人的表情? 生意人从来都是嘴甜心热的,因此裁衣的同时不住的夸二人,一会儿是身材曼妙,一会儿是皮肤细腻,总归好话一箩筐的,也不得罪人。 “你挑着好的料子,多给我这朋友做几身,价钱不论,但一定要惊艳众人!这可是我送给她的谢礼,马虎不得,知道吗?” “大姑娘放心,别的金巧儿不敢保证,但衣裳料子交给我,您放心就是,至多一月,等到夏日赏荷的时候,必定让二位姑娘惊羡汴州城就是!” 何令颐笑笑,这位金绣娘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嘴甜。 东西还没收拾呢,就见外头又来人了。 “什么热闹啊,竟叫我赶上了?哟,这不是金绣娘吗?又来给大姐儿做衣裳了?” 说话间,郭夫人就带着池归莹来了。 身后还有个年岁不大不小的男子,看模样也知道是郭夫人的儿子,侍郎府唯一的男丁池归肇。 丹凤眼,长俊脸,整个人虽然清瘦,但是公子气质不减,跟在郭夫人身后,个子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家母亲了,但瞧着却让人不甚稀罕。 可能是因为何令颐先入为主吧,这个小舅舅,她也没曾沾过一次光,有一回她肚子饿,在家里拿了几块饼子垫肚子,他在旁边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小小年纪就这么爱吃甜,仔细以后胖得没法看!” 一句话,打击了当时年岁还小的何令颐,每每吃到饼子的时候,都会有负罪感。 第14章 不惯你的毛病 从前的她,总是在受欺负的时候不断内省,觉得自己很差劲。 可现在,重生一回她明白了,当恶意袭来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并且给出强有力的反击,叫对方知道自己可不是软柿子! 收了脸上的笑,何令颐对着郭夫人行了个礼。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寄住在侍郎府的,对于这位当家夫人,自然是要多些“尊敬”。 “郭夫人好。” “何小姐不必多礼,当这儿是自己家就是。” 她一贯是会做好人的,否则也不会让何令颐在侍郎府里住那么久,无非就是要借这机会与南州大儒拉近些关系罢了。 何老先生早就不收弟子了,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听说是王族中人。 所以,她们区区侍郎府如何能放的在眼里? 可为着儿子的前程,她必须想法子,若是有了这照顾的情谊,日后便是开口,也好多点底气。 于是看向何令颐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可惜,旁边的池归莹却对她多有防备,同样明媚的脸上却泛着些忌惮的神色,即便是容貌姣好,此刻看上去也显得局促不少。 金绣娘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于是对着突然到来的三人行礼问安。 池归莹旁的本事未体现,但这凑热闹又惯爱装无知的样子,倒是信手拈来,拿起金绣娘送来的布料就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 “大姐姐做衣裳呢,真好,日前母亲也说要给我们姐弟三人做几身,可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正好,金绣娘也在,就劳烦你给我和阿弟量量身子,也做上几身吧,阿弟又长高了不少,料子别不舍得用,要轻薄又透气的,男孩子骑马射箭的总是汗淋淋,捂出病来可不好。” 动作之行云流水,吩咐之镇定自若,真是叫人看了不得不佩服。 这种事情,从前她们母子三人可没少干。 绣娘入乐升院,自然是走公中账目付钱,可若是入的似锦院,那走的就是池归晚的私账,这么多年了,每每一到要做衣裳的时候,这些人就赶都赶不走。 以往池归晚还觉得不就是几套衣裳吗,直接给弟弟妹妹做了就是。 可现在,她才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看了一眼金绣娘准备量衣的动作就带着几分凉薄的说道。 “不巧,这回的衣裳不能给二妹妹和阿弟做了。” “什么意思?” 池归莹满脸疑惑,她还等着新的夏衣去参加聚会呢,这宁安绣坊的衣裳一件也是百余两银子才能做得出来,这些年要不是占了大姐姐的便宜,她们可做不起。 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结果就听池归晚淡定的解释说道。 “舅母来了消息,说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我了,所以让我过去走动走动,怕我病着这些日子衣裳瘦得不好穿,所以特意让金绣娘登门来给我裁衣的,因此走的是海伯侯府的账,要是给你们也做,只怕不太合适,毕竟上千两的银子就这么说撒就撒了,便是血亲,也得有个说法。” 一句话,给池归莹堵得脸色发烫。 “大姐姐,你做那么多,穿得过来吗?” “多与少,那都是舅母的心意,我作为晚辈可回绝不了,再说了我能得这些衣裳也是病了许久的缘故,二妹妹不是在大相国寺摔了吗?要不,去信问问你青州的舅舅,也出钱给你做两身?我想郭舅父不会吝啬这点银钱的。” 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别说是何令颐了,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都有一种胸口郁气一吐为快的舒坦。 她们看了这么多年,嘴皮子都劝疼了也没什么效果。 到底是奴婢,她们可越不过二姑娘和三公子去,结果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姑娘立起来了,她们做丫鬟也有了扬眉吐气的快乐! “你!大姐姐说话还真是变了呢,舅父远在青州,这信送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大姐姐就忍心让我没有夏衣穿吗?别的不提,阿弟在外行走,不也是我们侍郎府的脸面吗?若是让他穿了不合身的衣裳,别人笑话我们侍郎府怎么办?” 池归莹说的铮铮有词,不知情的还以为池归晚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心狠呢? 结果她却双手一摊,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 “母亲,家中没钱了吗?连给二妹妹和阿弟做衣裳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我今年做衣裳的银钱省出来给她们用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这家的长女,出些力气也应当。” 诚恳的态度,真心的语气,便是池云敬来了,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更何况还当着金绣娘的面呢,郭夫人也被她问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讪笑两声就说道。 “大姐儿说的什么话呢,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做衣裳的钱?” “有就好,吓着我了呢,我还怕是不是我年底要成亲的事情让家里压力太大,父亲总说我儿时丧母可怜,非要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才算对得住我,我听了都感激的不行,还得是母亲持家有方,所以我们这些年才能过得舒服自在。” 恭维的话才刚落下,池归晚就对着金绣娘吩咐说道。 “这些衣裳的钱,你到时候去海伯侯府拿,舅母吩咐过的,嬷嬷们不会为难你,另外二妹妹和阿弟也确实该做点衣裳,你看着用料子吧,不拘什么价钱,到时候去乐升院找母亲拿,都是为了侍郎府的脸面,母亲也不会为难你的!” 三言两语,就给池归莹的算计堵死了路。 池归肇见自己占不得便宜,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何令颐在旁边看了直摇头,蹙着眉就说道。 “祖父曾说过,长者问,对勿欺,长者令,行勿迟,长者赐,不敢辞,池家弟弟就这么走了,未免对郭夫人太不敬重了,怎么说您也是他母亲,走之前该行礼告退的。” 她出身自南州大儒之家,当然一言一行都有理有据。 郭夫人生怕儿子因为此事落了不好的名声,连忙解释说道。 “这孩子小,性子也内向些,所以平日里规矩学得也不太好,让何小姐见笑了,我这就让他去好好罚站,二姐儿走吧,你做姐姐的平日里也该多督促弟弟才是!” 说着话,母女二人就快速的逃离了现场。 等她们走后,池归晚才长舒一口气,颇有些解气的讲了一句,“这冤大头我算是做够了,以后爱谁谁!” 第15章 清算嫁妆 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破冰了。 金绣娘能做这么多年权贵人家的生意,除了手艺好,当然还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这么一场戏看下来,她还是一脸的平静,继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大姑娘,衣裳量好了,奴家就先回去做了,等衣裳量好是送海伯侯府还是送这边呢?” “往这里送就是,刚刚的话,不过是刺她们罢了,让你看笑话了,纤春,拿银票来。” “是,姑娘。” 很快,丫鬟纤春就拿来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金绣娘,她高高兴兴的接过去,笑着就回了一句。 “大姑娘放心,多一个字奴家都不会提起。” “拂冬,送金绣娘出去。” “是,姑娘。” 一场换衣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何令颐对于母亲能够想得明白,自己给自己做主这件事深感高兴。 她能住在侍郎府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所以能提醒一回算一回吧。 “郭夫人她们总是这样来占便宜吗?” “次数不少,有时候是衣裳,有时候是旁的,我家姑娘从前与她们好,什么都肯给,夫人留下的嫁妆,起码送出去二三成了。” 丫鬟纤春唉声叹气的说道。 老海伯侯死之前为外孙女保住了这些东西,郭夫人自觉没有理由拿走便换了招数,对池归晚表现的一副掏心掏肺的好,自然,要什么东西,她就会双手奉上。 碰的一声,池归晚一拳头砸在桌上,震的茶水都泼出来了,可见愤怒。 “纤春,去把阿娘的嫁妆单子拿来,这些日子我要好好的算一算,看看送出去了那么多东西,我最后得了个什么好!” “姑娘确定吗?夫人的嫁妆一直都锁在库房里没动过呢,若是要开了清理,只怕得找个好理由!” 纤春劝了一句,随后就把目光投向了何令颐。 在她看来,自己说一百句还顶不上何小姐的一句,因此盼着她开口呢。 何令颐也觉得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一来,海夫人留下的嫁妆丰厚,人人都清楚,可具体怎么丰厚尚无定论,要是让郭夫人探听明白,少不得又要作妖蛾子。 二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时候离渣爹登门拜访可不远呢,母亲亲事既然没有退,这火坑怎么的也要推池归莹进去,要是泄露了嫁妆单子,让渣爹又生念头,岂不麻烦? 于是就开口劝了一句。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池大姐姐且宽宽心,先拿单子过来对一对吧,也好知己知彼,看看到底哪些东西不在了,罗列出个四五六来,日后也好在池侍郎面前有理有据!” 这话说到池归晚主仆心里了,于是很快就拿出了库房单子。 海伯侯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出嫁的时候备下不少重礼,可这十几年过去了,库房里的东西被诓的诓,骗的骗,珍品少了一大半。 单子上面的东西总共分三类,书画字帖,金玉石器,布料首饰。 三人算的算,理的理,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是罗列清楚了。 “郭夫人和池二姐姐,多爱占布料首饰的便宜,如今看下来,已经有四成的珍品去了她们房里,书画字帖被池侍郎也要走了两成,金玉石器稍好些,仅一成,不过池大姐姐,纤春姑娘的话没说错,你的嫁妆已经没了两三成了,且珍品占大多数!” 何令颐的话,让池归晚既气愤又难过。 这些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她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水滴石穿,现在看也是惊人的数目啊。 “好啊,人家是散尽千金得知己,我倒好,散尽万金连个声都不会响!” 说着说着,池归晚眼眶就有些红了。 但她不肯示弱,哪怕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用衣袖随意擦擦,而后就吩咐说道。 “纤春,下回无论是谁来,以什么借口,统统不许再从库房里搬东西出去!”眼神扫过何令颐,复又补充了一句,“令颐妹妹除外!” 听到这话,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亲啊母亲,你就是太过相信别人了,若自己也是图谋不轨的人,那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得给母亲找个长久的靠山才好,于是便想起了她的母家海伯侯府。 “池大姐姐,机会难得,你该去海伯侯府走动走动了,不管怎么说,这一回若没有她们出手相助,这风波还未必能快速了结的。” 提到这个,池归晚的小脸上露出些无奈和悔恨。 “我也知道自己该去请罪的,可总觉得说几句对不起没用,大表哥的前程终究是我害的,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赔罪才能让他恢复往日容光焕发的样子,不再被人指指点点。” 何令颐觉得奇怪。 海伯侯府和母亲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人人都知道她得罪了舅舅家,可没多少人知晓原因究竟为何。 “到底是什么缘由?能毁了一个男子的前程啊?” 池归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旁边的丫鬟纤春开了口,替自家姑娘解围。 “何小姐与我们姑娘交好,奴婢也就不怕自揭其短了,大公子少年英雄,从小就是海伯侯府重点培养之人,因此文韬武略,样样都好,所以想要与之结交亲事的汴州人家也不少,侯夫人为了儿子也为了侯府日后的前程,一直谨慎此事,迟迟未定。三年前,一次赏春宴上,不知道是谁灌了大公子烈酒,所以醉得一塌糊涂就被下人扶去歇息了,我们姑娘正好路过就想着去看看,结果……结果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什么?他欺负奴婢了?还是哪家的小姐?” 何令颐担心的问了一句,若是这样确实对他的名声会有损伤。 “不是,是正好看到……看到大表哥和自己的贴身小厮,在……在胡闹,我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引来不少人,这事就被……被传开了。” 好男色?还是自己的贴身小厮? 何令颐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海伯侯府世代英武,人人也都习惯了他们的子孙清风朗月,怎么会? “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他们会不会是被人下药了?” 池归晚被何令颐的追问弄得心神不宁,脸上充满愧疚的就说道。 “我当时小,看到这场面吓得半死,引来了人不说,我怕惹火烧身,还故意撇了大表哥而去,随后舅母着急忙慌的来找我作证,我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在几位老夫人面前就开口说大表哥私德败坏,不为国容,所以……” 第16章 血包觉醒,不能够! “所以你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事虽然压了下来,但熟悉的人家再也不肯把姑娘嫁过去,海伯侯大公子的名声俱毁。” “嗯。” 池归晚说着说着就落了泪,她现在回想一下,其实自己也没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只是当时对于自己来说两个男子裸露相对,实在是有违体面。 舅母又逼迫的厉害了,所以才那般口不择言。 “那前程呢?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看中大表哥这门亲事的还有瑾王家的长宁郡主,她原先有多喜欢大表哥,知道此事后就有多恨,所以求了瑾王告到御前,大表哥原先定好的差事就黄了,陛下叫了舅舅去,直接取缔了大表哥承爵的机会,此事后,大表哥再也没出过侯府的门了。” …… 何令颐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一夜间什么都没了,想想都觉得可怕,也难怪此事过后,海伯侯府再也不和母亲来往。 因虽然是不是母亲挑起来的,但是她的话确实给了大公子致命一刀! 有什么是比亲人捅自己还难过的呢?叹息一声,何令颐当机立断的说道。 “大错铸成,多说无益,但是诚挚的歉意虽迟该到,这也是池大姐姐赎罪的第一步,大公子的名声和前程都毁了,想要再建,恐怕留在汴州是不行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建议自然是好的,但是能不能行不清楚。 池归晚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心绪早就不复当年。 “你说的对,该是我的错就得认!我去给大表哥道歉,就是磕头赔罪也应当!” 她不是坏人,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郭夫人养废了。 但心底的良知被唤醒后,该她做的她也不会推辞,哪怕是被舅舅打,被舅母骂,被大表哥唾弃,也是她应得的。 于是想明白这一点后,她也就不坐着了,立刻让人送了帖子去海伯侯府,准备第二日就登门赔罪。 似锦院中。 池归晚努力想要挽回自己做错的一切,但乐升院中的郭夫人和池归莹却对自己的恶行并不以为然,商量着对策。 “母亲,大姐姐突然与我们翻脸,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什么意思?” “乔大夫人登门那日就说过,妖道被抓了,那种人骨头本来就不硬,只怕是早就屈打成招,乔家都能知道的事,海伯侯府恐怕也知道,即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怀疑到我们头上也理所应当。” 郭夫人听了自家女儿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事情都已经出了,再纠结也无用,眼下还得捧着大姐儿些,否则麻烦就大了。 “她与海伯侯府的恩怨,眼看着就要被解决,若是让那头的人又成了她的靠山,咱们就白算计这么多年了!” 凑到郭夫人耳旁与之密谋了小半刻,只见池归莹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算计的味道,令她整个人看着都有些面目可憎。 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吸血大姐姐上的,要是这血包不给她吸了,她又去哪儿唱戏呢? 因此,绝不允准。 “放心,母亲这就去安排,绝不让大姐儿的亲事就这么成了!” “嗯。” 翌日,一大早的池归晚就去了海伯侯府。 何令颐没有跟随,主要还是为了顾及海伯侯大公子的颜面,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只怕是会给那位大公子增加莫名的心理负担。 闺学还是照常上着,只不过有两人没来。 沈妙菱上回闹事以后就再未来过,池归晚和何令颐虽然攥着她的欠条,可这么些日子也没有动静,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躲过了一劫,更不愿招惹。 而池归晚则是病着,因此宗嬷嬷也没有强求。 闺学结束的时候,正好是申时,贵女们三三俩俩的离开后,就只余何令颐与宗嬷嬷在场。 “池大姐姐让我与嬷嬷说一声,这两日上她就能来继续进学了,此前课上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嬷嬷见谅,往后该怎么教,您教就是。” 这话一出,宗嬷嬷也有些错愕。 闺学虽是侍郎府办的,但在宗嬷嬷看来最不认真的莫过于这位池大姑娘了,她每次上课都漫不经心,有时候迫于形势才勉强认真一刻。 但十成的功夫,她也就学会了二三成。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所以听到这话,深感欣慰的回了一句。 “大姑娘能明白过来就好,女子立世本就艰难,有时候太过随性了也并非好事,日后总会有苦头吃的。” 这话,说到了何令颐心里。 是啊,宗嬷嬷的课,这些日子她上着也觉得好的很,看似只是教些插花品茶焚香调韵的闺阁雅事,但实则却把许多人生的道理都参杂在其中一并给讲了。 她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所以能学到当然用心。 “嬷嬷说的是,您一辈子的心血都凝在字里行间,我等能听到受益颇多。” “不愧是何大儒家的孙女,何小姐就是格外通透些,不过与大儒比起来,我这点见解就不够看了,何小姐别笑话才是。” 话虽然自谦,但表情却对何令颐很满意。 她在王府浮浮沉沉一辈子,该见过的都见的差不多了,本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早就该回乡下去歇息了,要不是得了池侍郎的邀约,也不会来。 不过这里面更多的还是看在过世的海夫人面子上,她若是还在世,大姑娘何须跟着自己学,海夫人的闺学便是首屈一指的厉害,有她亲自教养,这位池大姑娘也不至于养成今日的样子。 想起了面善心恶的郭夫人,便生了些不屑。 只不过提醒了几回都没见大姑娘理解,她也就不好再“挑拨离间”了,眼下很好,有何小姐这样的挚交在旁,日后即便有事,也能与之商量着来了。 不至于太吃亏。 闲谈几句,二人就也离开了荣馨阁。 走的时候,宗嬷嬷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就低声对着何令颐嘱咐了一句。 “前两日我出门去买东西,恰巧遇到了郭夫人身边的彩屏姑娘出门办事,她神色自若的走进了一家府第侧门,我好奇就看了看,竟是平阳巷吕家,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吕家五年前送了姑娘进宫,吕采女生下七公主后,就晋为了才人,只是至今再无所出,吕家还有一个弟弟,今年算算岁数,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听闻,他们家与侍郎府还有些渊源呢。” 来了! 宗嬷嬷口中的平阳巷吕家,她再清楚不过。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有仇怨,尤其是她那心狠手辣的渣爹,若非他担不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自己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好啊,总算是出现了。 这一回,她要让吕家上下的每一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波一转,她突然就笑了。 “宗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样子,池二姐姐的好姻缘要到了呢。” “谁说不是呢?能攀上宫里的才人做姑姐,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吕才人就能诞下皇子,晋位都还是小事,日后才是大福气呢。” 宗嬷嬷的话让何令颐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多谢嬷嬷。” 宗嬷嬷笑着拍了拍何令颐的手背,满意的说道,“何小姐就是聪慧。” 三言两语的,何令颐就替池归莹想好了出路。 第17章 请罪 话不必点明,何令颐也知道这是宗嬷嬷给她找法子了呢。 要促成这门亲事,从郭夫人和池归莹下手可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池云敬钉死这门亲事。 对于池云敬而言,他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仕途。 若是以皇子之师的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怕池云敬动手的速度要比她们快得多了,于是,吕家还没登门呢,何令颐就已经准备好了。 日头逐渐升腾了起来。 五末六初的天,最是热,尤其是青石板上,那更是路过都要把鞋底给烤烫,就在这样的烈日下,海伯侯府中,池归晚跪的笔直。 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可神色却坚定无比。 旁边的丫鬟纤春和拂冬看了都觉得心疼,但她们知道,若是自家姑娘此举能让海伯侯府消消气,那也不算什么。 屋子里,海伯侯和侯夫人秦氏叹息了又叹息。 他们自然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想原谅,可胸中的那口气,还有儿子的前程被毁就梗在那里,他们如何能轻易开的了口。 大表哥海津不在,只有二表哥海渝,时不时的往外面瞟。 对于这个表妹,他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从前娇气的要命,别说是擦破点皮了,就是被人轻轻一撞,她都要不依不饶的骂上许久才肯放过。 每每如此,他都气愤不已。 姑姑那样贤惠稳重的性子,怎么会生了这样的表妹呢? 现在看着她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一声不吭,这大病一场,难不成把人的性子也给病转回来了? 奇怪。 “母亲,眼看要到用饭的时辰了,还让表妹就这么跪着吗?要不,先起来吃个饭,再跪?” 秦氏横了小儿子一眼,什么狗屁主意,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就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不管怎么说,晚丫头才刚好转,再晒下去怕是病都要复发了,你去扶起来吧,我们是她的舅舅舅母没错,但我们也是你大哥的亲爹娘,所以我们原谅她没什么,只是你大哥那里,或许心病难医了。” 海伯侯深叹一声,眼眶都有些红了。 多好的儿子,就这么烂在了家里,这些年,他们就怕儿子会生了死意,所以一直派人紧紧的看守着,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越是害怕。 平静海面之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呢。 屋子里叹息声不断,廊下,大公子海津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院子正中跪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他没有亲妹妹,所以当知道姑姑生了女儿的时候,他比谁都高兴。 跟着母亲去探望的时候,见到表妹的第一面他就告诉自己,以后这就是自己要疼惜爱护的小妹妹,他长池归晚六岁,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充当了保护的角色。 表妹哭了,他打抱不平。 表妹想要,他想法子寻来。 表妹不高兴,他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好东西,逗她开心。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以为坚不可摧的兄妹情谊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场阴谋给生生扯断了。 什么好男色,什么专宠身边的小厮。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那一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有人刻意陷害罢了。 小厮付出了生命,他毁了名声,可最令人难过的是,他疼爱多年的表妹当着那么多老夫人的面公然说他私德败坏,举止不为人所容。 他轻笑一声,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但是一切似乎都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候了。 于是抬步走过去,他平静的看了一眼池归晚,随后就说道。 “起来吧,日头晒的很,你的病才刚好,别又出事了。” 这话一出口,池归晚就哭了,眼圈红红的看着海津就重重的磕头谢罪说道。 “大表哥,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那是有人故意陷害,便不是你看见,也会有别人看见的,我的名声迟早要毁的,与你无关。” “不,大表哥说这话让我更是羞愧,我,真的对不起。” 池归晚哭的伤心,海津看着她,心里虽有些许的不忍,但却说不上太多安慰的话,大约他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吧,如今还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海伯侯,秦氏还有海渝统统走了出来,大家神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秦氏,颇为担忧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就怕他会情绪崩溃。 可见他平静的好似此事并非他经历过一样,秦氏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减而是愈发浓厚,随后上前抚摸着他的胸口就说了一句。 “津儿,没事吧。” 大表哥海津摇摇头,回了一句。 “儿子没事,母亲让表妹起来吧,总这么跪着身体会垮的。” 秦氏点点头,而后赶忙让人去扶,丫鬟纤春和拂冬早就等这句话了,因此她们一开口,马上就左右搀扶着自家姑娘起身。 奈何她跪得太久,脚都不听使唤了,起身的时候比跪着还疼些,可她不敢出声,比起大表哥,她的这点痛苦实在不值得一提! “走吧,先用饭,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 海伯侯打圆场的说道,其他人也是这意思,秦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药酒给池归晚揉膝盖,夏衣单薄,青石板又硬又烫,所以衣裳掀开的时候,丫鬟们都倒抽一口冷气。 秦氏看着也心疼,让丫鬟们动手的时候轻点。 “你也是,屋子里不跪,跪外头做什么?” “舅母,这是真的肯原谅我了吗?”池归晚眼中有些不确定的期待。 “不原谅你,还替你去乔家稳住这桩姻缘做什么?不原谅你,还能让你进得了侯府的大门?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明,关键时候笨的厉害。” “我是笨,那样的情况下不迂回,还故意闹大,简直就是蠢透了。” 说着说着,池归晚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巴掌是她欠侯府和大表哥的,她们舍不得打,她自己来打! 秦氏看着她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的小脸,连忙上去拉着,随后就呵斥说道,“胡闹,姑娘家的脸也是能这样糟蹋的?快,拿冰块来,给晚姑娘敷敷。” 第18章 首战吕家母子 “来了来了,冰块来了。” 庞嬷嬷手脚麻利,赶着就送来了冰块,用帕子包了几层,才往池归晚的脸上揉去。 一下子碰到冰块,凉的池归晚向后缩。 结果却被庞嬷嬷扶住了肩膀,好脾气的解释说道。 “冰敷一下,脸才不会肿的,晚姑娘别动,老奴一会儿就弄好了。” 池归晚闻言,只能是安静的坐着,起初还有些刺疼,后面就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感觉了。 “行了,你也别再自残了,说到底还是我们侯府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才会让对方布下这样的陷阱,津儿无辜,你也是被卷进其中的,既然说开了,那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池归晚点点头,今天来能听到的舅舅舅母的话,她已经多有安慰,大表哥虽然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她相信有朝一日,会改变的。 至于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她也得想想法子替他再挣回来才是。 一家人总算是吃上了顿团圆饭,虽然安静的有些可怕,但总比没有的好。 从海伯侯府离开的时候,池归晚心情比来之时要坦然多了,结果没想到等她才刚准备入府门,就遇到了从里头出来的一众陌生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送那些陌生人出门的竟然是郭夫人,顿时警铃大作,颇有些忌惮的看了看那几个陌生的面孔。 一妇人,年纪瞧着得有四五十岁了,身上的衣裳首饰并没有特别华贵,也就是个中等人家的情况,旁边还站着个俊俏的男子,个头高挑,面容白皙,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生得实在是好。 池归晚就这么看了一眼,都觉得他在勾人。 “母亲。” “巧了不是,你们上门探望却没见到正主,要回去了,倒是在门口碰上了,吕夫人,这位就是我们家大姐儿。” 郭夫人指着池归晚就给母子介绍了起来,吕母上下打探了一眼,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于是点点头就说道。 “果然是大家闺秀,生得极好,人瞧着也爽朗。” 用你说?! 池归晚心中吐槽了一句,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示,脸色臭臭的看着母子二人,表现的很是防备。 随后吕母就指了自己身后的儿子,多有骄傲的说道。 “池家大姐儿,这就是我儿吕异,长你三岁,从小就跟着夫子进学,如今虽说才十九,但早已是秀才加身,待明年春闱啊,说不定身份就又要长一长了,宫里头他姐姐吕才人也是没事就差人来问候,可见对这弟弟有多在意。” “奇怪,吕夫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池归晚突然打断了吕母的话,她大约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如此会呛人吧,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见此郭夫人出来打圆场的就说道。 “吕家与我们池家乃是一处地方的邻里,早先就相识了,只不过这几年没多多走动,大姐儿,你该称一声吕伯母和异哥哥的。” 异哥哥? 什么狗屁称呼,若是以前,池归晚必定傻乎乎的就叫了,但现在,她突然冷了面孔就教训起来。 “母亲慎言,我可是与乔家订亲过的人,年底就要成婚了,对未来夫君都没这么亲密,叫一个外人做什么哥哥,哪门子的哥哥?我的哥哥都在海伯侯府里待着呢,这一位,还是留给二妹妹去叫吧,至于伯母不伯母的,且说吧,我今日累了,就不陪各位说话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在丫鬟纤春和拂冬的搀扶下离开了大门。 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吕家母子看了有些惊讶,怎么没听说这池大姑娘是个瘸子啊?! 顿时眼神中流出不满的就对着郭夫人问责说道。 “侍郎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们吕家,要我们上门来遭这屈辱吧,大姑娘腿瘸口硬,如何能与我儿做良配?别是找了个次的打发我们呢吧!” 郭夫人立刻哎哟起来,生怕这亲事促不成。 “吕姐姐,你这就是戳我心窝子了,大姐儿什么时候瘸了,你四处去打听打听,从来没有的事儿,我要是哄你叫我遭雷劈,至于亲事什么的刚刚也同你解释过了,那是大姐儿过世的母亲给定下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想起来这桩早年间的娃娃亲,你们既然上门了,我们当然是要应的,所以自然会劝。” “可我瞧着这位大姑娘对晚辈无意啊。” 吕异不瞎,自己这副容貌走在街上从来都是招蜂引蝶的,可刚刚二人对视的时候,他丝毫看不出来池大姑娘对他有一分的关注,虽然谈不上嫌弃,但是冷漠对待也很明显。 他是想要通过娃娃亲来与侍郎家做捆绑,但却不愿意娶这么个眼瞎心盲的夫人,岂不是恶心他的后半辈子? 故而说话的时候,也透露出几分不耐烦。 吕母自小就把一双儿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尤其是丈夫去世后,这么多年都是她内外操持着,维护家里的体面。 送女儿入宫,固然是步险棋。 但怎么的也挣了个五品才人的位分,与这位池侍郎的从四品相比,没差到哪儿去,怎么落到这位池大姑娘眼里,竟然分毫看不上! 一时间有些气恼上头,对着郭夫人就冷声说道。 “我们吕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也是清贵出身,异儿更是我家的荣耀,大姑娘如此态度,我瞧这门亲还是不高攀的好!” 不高攀的几个字咬得极重,郭夫人千寻万盼的才有了这么个机会搅黄池归晚的亲事,如何肯罢休? 当即拉着吕母的手就劝慰起来。 “吕姐姐,你我也是做过姑娘的人,在娘家万事好,自然会有些小性子的,可成了亲不就事事都以夫家为主了吗?大姐儿的性子是耿直了些,但这样的人没心眼啊,若她真的为了侄儿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海家姐姐临终前给她留了海一样的嫁妆呢,我们老爷说了,都是要随大姐儿一起出嫁的,因此,还望吕姐姐看在大姐儿没了母亲的份上,多多体恤吧。” 话说的动听,吕母不看僧面也要看钱面。 与儿子吕异对视一眼,复又傲了起来,郭夫人亲自送她们上了小轿,拐出了街口,脸色才阴沉下来。 哼,若不是要用你们来当踏脚石,也配得我这么多好脸色? 郭夫人愤愤不满,但进门的时候,脸上又换回了刚刚的那副贤惠做派。 第19章 一女许两夫 乐升院中。 池云敬有些为难上了,手里拿着双方订下娃娃亲的玉佩,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亦或者是如何拒绝? 镇国将军府乔家和平阳巷吕家,是个傻子都会选前者的。 他对于吕家都快忘记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开口就要与他们家大姐儿结亲,一时间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郭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夫君沉思着,便觉得是时候添油加醋了,立刻上前叹息一声就说道。 “老爷,我劝也劝了,可吕家一口咬定他们订亲在前,海姐姐临终说的乔家亲事在后,所以不肯退让,还说若是要去官府打官司,他们也奉陪到底,还骂我们一女许两夫,做人不地道呢!这可怎么办啊?” “哼,这吕家当初早早的就搬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们还留着这玩意儿,说实在的,我都记不起有没有这回事了,等我去问过母亲再言其她。” “行,老爷说的是,断不能让人拿捏了我们才对!” 郭夫人在这件事上可没撒谎,吕家和池家的长辈们确实订过娃娃亲,可那时候别说是吕异和池归晚了,就是池云敬的年纪都还小小的呢。 两家都是儿子,自然不会成就良缘。 可现在不同,既然孙辈里有儿有女,那他们就该履行当日之诺言,吕家自知目前的身份不够,但为了宫里才人的前程,就是厚着脸皮也得让这门亲事促成! 这才让郭夫人有了可趁之机,特意引了麻烦入门。 华芳斋。 是池家老太太所居的小院,位于西北方,池云敬这个儿子对妻妾儿女都普普通通,但对母亲还是多有孝敬的,因此这院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很典雅大方。 靠东北角的位置,特意为池老太太修建一座小佛堂。 池老太太没事就在这里诵佛念经的,十分虔诚。 池云敬和郭夫人到的时候,见正堂无人,便知道母亲大约是又在小佛堂那边了,于是走了过去,还未抵达呢,就听到里头传出来阵阵笑意。 “难得见母亲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说给儿子听听吧。” 池云敬的话让池老太太面上一喜,转而就看了过来,瞧见他们夫妇,立刻招手就对着说道。 “快来看,这是乔家托大姐儿送来的千手观音佛像,天呐,我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质地,莹润光洁,慈眉善目,最要紧的是,听说这尊菩萨在南海的普光寺里头已经开过光了,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殊荣啊,乔家有心了。” 老太太一辈子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些,因此这礼甭管是谁送的,都算是送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因此,她对大姐儿即将要嫁的这户人家,可谓是满意的不得了。 见此,郭夫人心中咯噔一声。 她当然知道乔家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盼着自家姑娘嫁进去,可若是老太太先入为主的认下了这是大姐儿的亲事,那倒是有些不好办! 于是,上前就又捧又夸的说道。 “要我说啊,母亲常年修行,身上都沾了不少菩萨的光,您看,这尊菩萨做的确实好,眉眼间与母亲还有些相似呢。” 被她这么一赞,池老太太当即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看着看着,还真就有几分相似了,眼神中多了些兴奋,可嘴上还是谦卑的说道。 “哪儿的话,我一个凡间老婆子,哪里能与菩萨相提并论?” 甜乎话说完了,池老太太就让身边的老仆十姑把这尊观音像给尊供起来,而后问了一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夫妇今日来,是有话要说吧。” “母亲洞察世事,确实,儿子有一为难之事,还望母亲给拿个主意。” 说完,池云敬就把今日吕家登门所求之事给讲了一遍,池老太太静静地听着,等池云敬话落后才开口说道。 “这桩亲,原就是你祖父和吕家祖父口头订下的,那时候你和吕家小子都还年幼,总想着若我得个姑娘,或者他家得个姑娘,也就能两相情好了,不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拿着玉佩上门,倒是为难了吕家还能想得起来了。” “说的是呢,儿子也非冷血之人,倘若大姐儿的亲事没定,自然是该履行的,可前段日子才出了乔家老太太病重的事情,乔大夫人特意登门笃定的许诺过,这成婚的日子都定好了,现在反悔,岂不是要得罪乔家吗?” 池云敬面上难看,为了吕家得罪乔家,他不是白给人把柄捏吗? 因此,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 池老太太宽慰的拍拍他的手背就说了一句。 “既然都是订亲,自然分个先来后到,吕家与我们结亲在前不错,可是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消息,况且都过了三四辈人还来提,瞧也知道不是什么诚心要履约的,乔家不能得罪,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要不,就让二姐儿嫁吧,反正她也快及笄了,现在把亲事敲定,及笄后就立刻操办起来,明年夏秋差不多也就出嫁了,不算匆忙。” 池老太太的话,让池云敬有了出口。 如此外人可就说不得什么了,谁让你吕家来晚了,总不能让我家姑娘守着不嫁人吧,你来晚了,但既然有婚约,那我就让二姑娘嫁,名声一样能保下来。 他通身欢快了许多,越想越觉得母亲这主意不错,反倒是一旁的郭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着急的就立刻表示道。 “不不不,这怎么能成?二姐儿怎么能嫁吕家呢?” 她表现的过于激动了些,以至于池家母子都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的娘家不过是青州司马,虽然也是官户,但与海夫人可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只不过是因为娶继室,所以池家才不计较。 现在突然反抗起来,自然母子都不满,池老太太心中略有不屑的就说了一句。 “怎么?大姐儿嫁得,二姐儿就嫁不得了?吕家也不是什么破落门户,不还有个姐姐送进宫里了吗?若是二姐儿会经营,日后帮着夫家让姑姐在宫里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做个国舅夫人呢,这样不也是门好前程吗?” 第20章 池老太太的仗义直言 国舅夫人? 这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哪里有直接嫁进乔家舒服! 可这样的话,郭夫人不敢乱开口,怕被婆婆察觉了自己的私心,于是转而委屈的说道。 “母亲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可二姐儿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情,我怕她嫁过去了也难为吕家做什么,不如大姐儿背景厚,海伯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不顾,有他们在,只怕宫里的吕才人升迁才快呢,吕家想必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死咬着不肯放,非要与大姐儿结亲的。” “什么时候我们池家的姑娘轮得到他们吕家来挑挑选选了,能应下这门亲,都算是我们厚道待人,难不成侍郎府还要被一个区区无官无爵的人家给拿捏死了吗?云敬。” 池老太太的话没有回答郭夫人,而是给自家儿子施压。 是啊,池云敬很多事都为着前程计,当然有些瞻前顾后的,可被母亲这么点了一句后,他就豁然开朗了。 “更何况,海伯侯府若是知道你要把大姐儿许给吕家,他们会不闹?儿啊,你可别做蠢事,为了一个吕家得罪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要知道,他们俩家在汴州的势力,可比什么吕家大多了。”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 郭夫人听得心焦,她本来还想用吕家钉死了大姐儿的亲事呢,没想到竟然会被这老婆子给扭转乾坤。 几句话的事情,这烫手山芋就丢到二姐儿头上了。 她当然不肯让女儿下嫁,可现在却寻不到什么好由头拒绝,只能是默默的等回去再想法子。 池老太太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多有不屑。 小门户家的女儿,眼界就是窄,什么都想要自家儿女得最好的,可却忘记了,家族好,里头的人才会好这个最浅薄的道理。 “突然想吃梅花饼了,郭氏,你差人去给我买点吧,另外我这院里还有些杂事没处理好,你去看看吧,我同云敬说会话。” 郭夫人当然听得出来婆婆这是要支开她了,只能遵命。 待她离开后,池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有些不满的分析说道。 “短视之妇,就想着招惹是非,满足一己私欲,若非她暗中搜罗来这吕家,也不至于让你为难了。” 池云敬略感吃惊,“怎么会?” “说来也巧,那日宗嬷嬷要出门采买,刚好与十姑一道,结果就见着郭氏身边的彩屏进了吕家的侧门,其实吕家也未必想得起来这桩亲事,否则同样都在汴州城住着,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的时候,这不就是有人刻意所为吗?” 听到母亲的话,池云敬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对于郭氏这个夫人,没多少感情,无非就是图她温顺乖巧,能理后宅琐碎事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能耐,平日里倒是小瞧了她! “那大姐儿去填吕家这坑,为的就是给她的二姐儿铺路罢了,乔家这么好的姻缘,人人都眼红着呢,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咱们一府的人都置于二姐儿身后,她若是顶替大姐儿嫁进了乔家,儿啊,你信不信,即刻你就能收到各方的弹劾,说你罔顾发妻遗训,坑害原配子女,到时候,前程怎么办?侍郎府又该怎么办?” 池老太太分析利弊,一下子就让池云敬的脑袋上多了些虚汗。 “无知妇人,待儿子这就去收拾她!” 池云敬气的差点要掀桌子了,倒也不是为了池归晚,为了早亡的发妻,而是这样的把柄要是被人用来对付他,那他还怎么平步青云? “行了,与她一介后宅妇人多说无益,既然吕家找上门来了,那此事就得妥善处置,她招来的祸端,就让她自己的二姐儿去填吧,另外,肇儿可是我们池家唯一的儿子,你得自己看顾好了,要是被他母亲给带歪,那眼前的这些富贵便会做云烟了,明白吗?” “儿子明白。” 池老太太点点头,而后跟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吕家这门亲,眼前虽算不得好,但日后的前程确实不太好说,吕才人既然能生下七公主那说明身子没问题,也就是这几年的恩宠少,所以不得用了,倘若是真的找准机会一举得男,儿啊,这可就是咱们池家翻身的天赐良缘了,到时候以你之位,做皇子的教习师傅不在话下,等待日后飞黄腾达,还愁朝中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吕才人不成了,咱们家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多补贴二姐儿点嫁妆就是了。” 池云敬醍醐灌顶,他在朝堂永远都是兢兢业业的想要往上走。 可总苦于没什么机会,眼下母亲分析的有道理,左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但是能换来偌大的前程,他自然乐意。 起身,对着池老太太就恭敬的行礼说道。 “母亲良言,儿子谨记,这就去安排,乔家吕家都是好人家,我池家二女,若嫁过去了也都能过上好日子就是!” 母子俩说的高兴,而外头还在被杂事烦扰的郭夫人则心不在焉的处理着老太太口中的琐碎事,面上满是担忧。 吕家比起寻常人家来说自然是不错的,可问题配不上她们侍郎府啊,她的二姐儿打小就是用心培养长大的,便是王府的侧妃都做的,干嘛要去这样的小门户里头过苦日子。 她不愿,二姐儿也不会愿! 因此心中快速的想着应对之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几分。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母亲的膝盖也是说不上来的心疼,可她知道这是母亲做错事后该承受的,所以一边帮忙擦药,一边说着今日府里发生的一切。 “得亏有宗嬷嬷提点,我才想到了用老太太来给池侍郎提醒的法子,那千手观音像也是我让人从库房拿出来的,池大姐姐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 “说什么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祖母一定会说服父亲,让二妹妹去嫁吕家?” 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位池家老太太藏得深着呢,看似潜心礼佛,实则贪念不足,送千手观音像的时候,她还特意提点了一句。 “乔家既然认准了大姐姐做儿媳,少不得以后还有各种好东西要送来呢,倘若是得罪了,或者是换人了,只怕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一句话,拿捏住了池老太太,何愁她不开口呢? 哼,人性啊,就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第2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话,何令颐不想说给母亲听。 省得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补充道。 “宗嬷嬷可是王府出来的人物,她的话,池侍郎都要信三分,更何况是后宅妇人们了,所以估摸着池老太太就是明白这点,才会替大姐姐开口的吧,不过眼下还未确定,诸事仍有可能变化,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郭夫人和池归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池归晚点点头,一想到今日在门口遇见的那吕异就有些浑身生冷的厌恶,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人极坏! 这样的念头浮现心中,池归晚都有些波澜不惊了。 看着帮她认真上药的何令颐,不知怎么的,莫名加了些对亲人才有的喜欢和宠溺。 大约是冥冥中老天爷在庇佑她,所以才会送来何令颐这样的好人,替她解围。 越是这般想,她对何令颐就越是青睐有加。 吕家登门后,对于似锦院的人没什么影响。 该养病的养病,该去闺学的去闺学,反而是乐升院中,二姑娘池归莹砸了又砸,说什么都不肯嫁去吕家,闹得侍郎府内鸡犬不宁。 这一天,恰巧池云敬休沐在家,以死相逼的戏码又上演了。 “我不嫁,我不嫁,父亲若是要逼我,那我就去死!” 说着,池归莹手里就攥了条白绫,四处看着房梁,作势就要吊死给大家看,池云敬冷眼旁观着,他才不信呢。 而郭夫人则哭得眼睛都肿了,恨不能自己去替二姐儿受这委屈,一边劝还一边哭喊着说道。 “老爷,您就看在妾身嫁进门十几年都没犯过什么错的份上,帮帮二姐儿吧,吕家的亲事本就是定的大姐儿,怎么拿我的二姐儿去填呢?凭什么啊?” “就是,父亲不疼女儿,还不如让女儿去死呢!” 母女俩在乐升院里演了好一出的大戏,连带着池归肇也来了,他听从母亲的话,就一直都在旁边跪着,时不时补充两句,二姐儿无辜,不该用来替家里填坑。 鸡飞狗跳之下,池云敬还是头一回认真的看这母子三人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都有如此好的演技,真要死,直接吊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来他面前闹什么? 还有这个儿子也一样,平素看着不怎么吭声,他还想这孩子虽内敛但稳重,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依照他这样的品行,还真是别想撑起家门了。 于是静静的喝着茶,就任由她们母女随便闹。 近一个时辰,池云敬都没吭声,母女俩心中越来越慌,若是连上吊自杀都威胁不了,她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了。 谁知道,她们这一停,另一边池云敬就平静地问了一句。 “闹够了?” “父亲,你好狠的心啊,女儿的死活你竟都不顾了吗?”池归莹控诉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端的是楚楚可怜。 若是往日,或许池云敬就随她了,可现在不同。 事关他自己的前程和侍郎府未来的打算,他不会松口就是! 一双眼睛如同寒冰般的直视着母女二人,片刻后又看向了旁边的池归肇,他跪的膝盖疼,可是没有父母的发话也不好起来,此刻被父亲厉眼一扫,吓得抖了抖,立刻俯下身子不敢再多言。 “我还真是没想到,家门里还有这样的热闹瞧呢,二姐儿,你不是问为父做什么不管你的死活吗?可这条路,不是你母亲给你选的吗?” 一句话,让郭夫人脸色大惊。 怎么会?难不成是夫君发现了什么? 池归莹也害怕了,缩在母亲的怀里就嘤嘤嘤的哭泣着,但全然没有刚刚那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了。 “若不是你母亲找来了吕家,你本可以等及笄礼后再仔细挑选夫家的,以侍郎府如今的能力,虽说不一定能让你高嫁到何等地步,但选个平户人家轻而易举,偏你母亲就盯着大姐儿的亲事不放,所以才故意找来吕家恶心我们,既如此,那就让她也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楚吧。” 听到这里,郭夫人慌了。 “老爷是听了哪门子的胡话,妾身没有啊!若我有这样的心计,我当初直接对大姐儿下手不是更快吗?何苦哀哉要等到现在呢?冤枉,实在是冤枉!” 池云敬冷笑一声,随后就把她什么时候派人去与吕家接触的日子说的一清二楚。 郭夫人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谋如此紧密的一局,竟然被发现了,她这里都还没想道应对之策呢,就见池云敬拍拍手,而后一身是伤的彩屏被拖进来了,想也知道,必定已经屈打成招。 郭夫人神色凄凄,口中有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狡辩了。 “过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宅和气罢了,但如今算计到我头上,不顾大姐儿日后的前程就罢了,连带着我的仕途也要被你的私欲给葬送,郭氏,你也把我们池家想得太愚笨了些,会任由你个妇人随意拿捏?” “因此,今日二姐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若是开开心心的备嫁,看在她也是受了连累的份上,我可以同意把城郊那片庄子给她做嫁妆陪去吕家就是,但若是非要折腾,那想死便死吧,死了我也把你的牌位送到吕家去,全了这门几十年的约定!” 池云敬厉眼看过池归莹,早就识破了她不敢死的事情,因此话说的格外重,令池归莹一时间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你,一点琐碎事都能听之任之,可想平日里耳根子有多软,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外院去住,等为父联系好书院,就去读书吧,多与外头人接触接触,才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井底之蛙的货色!滚出去,别让我多废话!” 几句话,喷的池归肇面红耳赤,连忙起身,就跑了。 郭夫人看着儿子这般不中用,心里也觉得大势已去,只能默默的流泪。 池云敬看见了,可他对于家眷的眼泪从不在乎,当年海氏死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少了一大助力,更何况是郭氏的眼泪了呢。 随后就对郭夫人开口言道。 “无知妇人,害我儿女,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在后宅待着,给二姐儿准备嫁妆吧,至于家中事我另有安排,对了,前两日上司送了两个美婢,我原是不想收的,今日看来你这好日子过多了,非得要搅一搅,那就让你吃些苦头吧,待会儿就让她们俩来给你敬茶,这两房姨娘,我做主收下了!” 第22章 二姑娘就二姑娘吧,嫁! 三重打击,郭夫人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夫君绝情而去的身影,这一次,她和池归莹都知道回天乏术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痛哭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干脆死了算了。 可风光了这么多年,二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妥协? 眼泪擦去后,郭夫人就目光坚定的对着自家姑娘保证说道,“二姐儿放心,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我们还有机会,亲事定下就定下,我就不信了,还真能让大姐儿得逞嫁过去!” “可是母亲,你还有什么法子呢?” “眼下自然是不好再闹,且安静些日子,反正她的亲事还有大半年,真要挑毛病找机会,不愁下不了手!” 郭夫人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也在默默的给自己些心理暗示。 其实郭夫人也未必有什么主意了,只不过这种时候自乱阵脚会非常麻烦,所以还是稳住的好! “母亲,女儿可就靠你了!” 池归莹哭得情难自抑,郭夫人也觉得四面楚歌,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彩屏,只能安排说道。 “先送去庄子上养病吧,这些日子莫在老爷跟前晃悠,小心性命难保!” 她在侍郎府掌家多年,心腹也还是有些的,刚刚拖彩屏进来的奴仆们听完后就点点头,带着半死不活的彩屏先离开了。 闹剧歇了下来,乐升院倒是安静了。 可新来的两房姨娘却不是安分守纪的主,一个姓赵,一个姓白,二人皆是美艳之人,且又是常年养在府里的家妓出身,对于勾引爷们儿自然有的是手段。 所以才入府不过几日,就深得池云敬的喜爱。 一下朝就往二人所在的玲珑院去不说,还从公中给她们二人添了不少份例,一时间侍郎府内的下人不有不敬这两位新姨娘的。 哪怕是郭夫人的心腹们,也要避其锋芒不敢正面相对。 有了玲珑院的牵制,郭夫人确实没多少心思算计池归晚了,而这些日子,也是池归晚在府中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池归晚闲暇之余,觉得她的这位父亲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年纪也不小了,还想着这些风流韵事! 可她身为女儿,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丫鬟纤春从库房挑了两匹颜色俏丽的布送了过去,以贺新姨娘入府之礼。 “秀芝姐姐说,乐升院最近可热闹了,两位姨娘敬茶的时候,对郭夫人略有挑衅,她倒是忍下来了,反而是二姑娘闹起来,老爷听说后,直接就把二姑娘给禁足了,连着几天都歇在两个姨娘处,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气郭夫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丫鬟拂冬眉眼上蹿下跳的厉害,绘声绘色的恨不能把场面给演出来才好。 逗的池归晚,何令颐还有一旁伺候着的纤春都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她还解气的补充道。 “也该让二姑娘尝尝这滋味了,省得从小到大,她和郭夫人撺掇着老爷,没少关我们姑娘的禁足,动不动就是我们姑娘的错,哼!” 拂冬的脾气直爽,很多话当着何令颐就说出来了,倒是不将她当外人看,而纤春要比她稳重的多,连忙上了茶点就打圆场的说道。 “这妮子平日里嘴散惯了,还请何小姐莫要怪罪,回头我好好说她就是!” “拂冬姑娘快人快语,是难得的真性情,不妨事。” 何令颐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就提醒说道。 “此事虽说池侍郎已做出决定,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与郭夫人院子里的人,无论送什么来都得注意。” 池归晚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她当然不蠢。 “放心吧,便是我不仔细,纤春也会多注意的。” “何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看顾好姑娘。” 与主仆相视一笑,多年的陪伴让她们的感情比姐妹还要深厚些,互相信任也是应该的。 又回到茶饮之中,说些闲话家常。 似锦院内难得清闲,可风雨总是要来的,她们也不过得片刻安宁罢了。 两日后,吕家登门。 得知亲事从大姑娘换成二姑娘后,吕母和吕异都有些错愕,虽说都是池家的姑娘,但是这舅父家的助力还是区别甚大的。 一个是海伯侯府,一个是青州司马府,想也知道该选什么,更何况还有海量的嫁妆作陪,因此吕母很是不满。 “侍郎可真是会安排,拿鱼目换明珠,是当我们吕家没人好欺负吗?” 池云敬为官多年,什么场合没见过。 因此听着吕母的话并不在乎,只是平静的喝了一口茶随后就说道。 “同样都是我的嫡女,何来鱼目明珠之说?吕夫人上门说旧时姻亲的时候,池某确实不记得了,等问过了家中母亲才知道,此桩亲事定下的乃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吕兄故去,按理说这亲事早就该作废了,但既然吕夫人找上门来,那我等还是愿意为旧时话负责的,只是大姐儿定亲在前,实难再许,家里的二姐儿尚未及笄,因此可嫁吕家,但若是吕夫人瞧不上,那池某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就报官吧,看看官府怎么判,池某听之任之就是。” 池云敬坦然自若的样子,让吕母和吕异顿时有些尴尬了。 确实,这门亲定的时候可没说过无限往下续,找上门来都是移花接木的说辞罢了,当时郭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说一定可以让他们娶进大姑娘,所以才来的。 结果现在,娶二姑娘,那这位郭夫人又是何打算呢? “郭夫人呢?怎么不见来?” “夫人病了,在院子里歇息,儿女亲事,池某还是能做主的,吕夫人放心就是。” 一句话说的坚定又绝情,饶是吕母想搭话也搭不上了。 “此事唐突,池某给你们几日时间思考吧,若是愿意定下,那便是家中的二姐儿,若不愿,那就官府见。” 吕异与母亲对视一眼,都在思考娶二姑娘的可行性。 虽说母族是弱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侍郎府的小姐,也不算委屈了他,况且,姻亲姻亲,既然成了一家人,自然是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到时候,海伯侯府也好,镇国将军府也好,都能帮的上忙,如此一来宫里姐姐的情况也能过得舒坦些,因此吕母和吕异都露出了愿意结交的表情,因此便点头应下了。 “官府什么的就不去见了,日后都是一家人,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好,二姑娘就二姑娘吧,此事池侍郎能做主定下就好,这是我儿的八字,今日来,我们要带走二姑娘的八字,等算好了日子,自会上门!” “这个简单,管家,去拿二姐儿的八字庚贴过来。” “是,老爷。” 很快,双方就交换了八字庚贴,亲事也就算口头上的定下了,但后面的礼一样不能少,只不过这聘礼上,吕家也拿不出多少来,池云敬图谋的并非这些,因此倒是大方的应下了。 庚贴拿到手,吕家母子这才离开了侍郎府。 走的时候,吕异想起了那一日在大门口遇见的大姑娘池归晚,当时还以为就是此人呢,没想到竟成了大姨姐,当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而交换庚帖的事情落到池归莹的耳朵里,她又闹腾了一次,可惜这一回无人在意,池云敬依旧歇在两个美貌姨娘的玲珑院中,对于郭夫人不管不问。 第23章 要添妆? 某日午后,池归晚与何令颐刚从闺学上回来,却见郭夫人已经等在了似锦院中。 丫鬟拂冬一直盯着她和她身边的人,只要是她们去过的地方,站过的位置都牢牢记好了,待会儿人一走就要仔细的洒扫一遍,生怕留下什么祸端。 结果等二人有笑有说的走进来以后,看到郭夫人时,她立刻眼眶通红,冒着酸泡的就说道。 “到底是大姐儿春风得意啊,笑得如此开心。” 一句话成功让池归晚垮了脸,她佯装疑惑的就回问了一句。 “母亲这话说的奇怪,如今四海升平,天高气爽的,我不开心些,难道要丧着脸吗?” 郭夫人嘴角抽了抽,紧接着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连忙哭诉就说道。 “说的也是,毕竟要嫁去吕家吃苦受罪的不是大姐儿,你高兴也应当,就是可怜了我们二姐儿竟然要替家里去受这份苦,我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池归晚看着这个往日自己格外尊敬的母亲,突然觉得真是个唱戏的好角儿,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若不是自己早就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被她这眼泪给算计了呢。 因此,净手坐下后,就拿了块手中的糕点递给何令颐,配着茶径直吃了起来。 郭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姐儿,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让母亲见笑了,我大约是病中嘴巴馋吧,所以好了以后总是吃不饱,今日又逢宗嬷嬷说课的时间延长了些,所以饿的厉害,您说您的,我听着就是。” 表情无辜的样子,让何令颐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过却用吃糕点咳嗽的声音给遮掩过去了,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郭夫人心中怒意狂增,但多年来一直养成的慈母秉性让她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擦擦眼角的泪,就说明了此番来意。 “大姐儿既然叫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二姐儿此番的亲事是替家里,替大姐儿应承下的,咱们这些做亲人的既不能替她受苦,那就该多想着些,你父亲也说了,家里随嫁一万两,还有城郊的庄子也给她,我想着好归好,但是只怕填不住吕家那个窟窿,所以想来问问大姐儿,你打算添妆多少?” “添妆?” 做了这半天的戏,总算是说明缘由了。 池归晚看着郭夫人就想笑,敢情哭半天,这是要钱来了…… 俗话说的好,破财能免灾,只是若按照以往池归晚的性子,她自然是愿意奉上百金千金做添妆的,但现在要让她出钱,简直就是做梦。 而后沉思了片刻,就对着丫鬟纤春说道。 “你去把那张欠条拿来。” “是,姑娘。” “欠条?什么意思?”郭夫人并不知道荣馨阁内闹腾的一切,因此对于沈妙菱写下欠条的事情,一无所知。 随后就见丫鬟纤春拿出欠条给了自家姑娘,池归晚递过去的同时解释说道。 “驾部司之女沈妙菱,摔坏了我阿娘陪嫁的海玉盏,那东西价值连城,可念在是我们一处闺学的小姐,我就不多计较了,因此让她写了个三千两的欠条,如今还没归还,母亲拿这条子去找沈家讨要吧,谅她也不敢不给,我这里还有些布料也不错,匀出十匹来送去给二妹妹添妆,如此我想也足够量了。” 三千两银子加十匹华贵料子,出手也不算小气了。 可真的论说起来,这债要是要不回,那就等于只得了十匹料子而已,郭夫人如何肯,恨不能从池归晚的库房里搬走大半才满意。 于是将那欠条轻轻放下,露了个不痛不痒的表情来就说道。 “大姐儿这是打发要饭的呢,给我一张欠条做什么?这是你与沈家小姐的事情,我一个做长辈的如何好上门讨要?” “母亲想多了,这欠条你给二妹妹就是,她与那沈妙菱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长大似的,放心吧,她私底下去要,沈妙菱不会不给的,到时候面子也全了,钱也拿到了,三边都说得过去,我若是敲锣打鼓的去替二妹妹讨要,只怕是会损了她们二人多年的情谊吧。” 何令颐坐着看戏,觉得清醒之后的母亲说话就是中听。 不但不被郭夫人拿捏,还能反手给她制造个麻烦,不是想要钱吗?可以啊,给你欠条就是。 拿了欠条,至于能不能要的回来那就看郭夫人和池归莹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对外这三千两的添妆是给出去了的,便是说破大天,也无人能说池归晚的不是! 郭夫人听到这里,也不想装了。 冷笑着,眼神里就好似池归晚的库房活该就拿来填补侍郎府一般,开口就说道。 “我往日竟没有瞧出来,大姐儿是这样的人啊,守着金山银山不肯帮扶家里人就算了,二姐儿要替你遭罪嫁到吕家,你给这点就打发人了?说到底你那些东西不也是海姐姐活着的时候就陪嫁过来的了吗?不说你要开库房选多少东西送出来,便是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给你二妹妹挑一挑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贪婪的嘴脸一旦露出来,这人就变样子了。 刚刚还慈母做派的郭夫人立刻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说的话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可听在池归晚与何令颐的耳中怎么就那么刺呢? 何令颐也不惯着,三分讥笑的看着那郭夫人就开口说道。 “我在南州少见了,这自古以来嫁女娶媳,不都是父母长辈安排一切事宜吗?怎么到了侍郎府竟然是要池大姐姐的库房单子来做添妆?还是说汴州城的规矩是这般,与我们南州不同?” 池归晚听到何令颐的配合,自然是更有底气了。 “母亲想要我的库房单子,这可不行,阿娘去世以后,外祖父亲自登门与父亲厘清了再走的,因此不止我这里有单子,海伯侯府一样有单子,前两日舅母还说呢,让我仔细整理整理,看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养不熟的下人偷偷的拿走些,在我出嫁前一并收拾了的,因此母亲若想要,那就让父亲同我舅舅舅母说去吧,他们要是开口同意了,那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就是!” 第24章 初见海家人 “大姐儿这是全然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份了?” “母亲说笑了,若是情份要拿银钱来换,岂不是虚情假意?” 池归晚态度强硬,丝毫不肯让步。 这倒是让郭夫人有些投鼠忌器了,毕竟她今日来要添妆都还是瞒着夫君的,要是闹到海伯侯府面前,少不得又要再吃一顿排头。 她怎么说也在侍郎府劳心劳力了半辈子,总不能就这么被人扫地出门吧,因此眼神阴鸷的看着池归晚,见她如此表现,心里也就明白过来。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出手了。 于是收了那欠条,转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行,大姐儿今儿的话,我记着了,究竟是下人养不熟,还是面前的子女养不熟,我一时间也是辩驳不了了,就这样吧。” 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何令颐一眼,言不由衷的补充了一句。 “这知道的呢,大姐儿二姐儿是一家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姐儿的亲妹妹是何小姐呢,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形影不离到如此地步,要我说,干脆搬过来住算了,反正似锦院大的很,也不是住不下何小姐一人。” 而后就拂袖而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等她走后,丫鬟拂冬气恼的小声骂了一句。 “白送了三千两和十匹料子,还得受这样的窝囊气。” “行了,做丫鬟的几时轮得到你编排主家,这不是给姑娘找麻烦吗?你的嘴仔细管住了。” 丫鬟纤春开口说了一句,拂冬耸耸肩,立刻就嘘声了。 池归晚看见了,就出声帮腔了一句。 “拂冬说的也没错,等会儿我们去一趟舅舅家吧,我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的。” 她说完,就看了何令颐一眼,继而接着说道。 “上次舅母就说让我下回去的时候带上你,若不是你出主意替我送了消息过去,只怕今时今日二妹妹的处境就是我的困局了,所以一起吧。” 海伯侯府,何令颐还真没去过。 前世母亲成亲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吕家,偶尔才会跟着外出一趟,那时候她和海伯侯家早就闹翻也一直没有来往,因此何令颐也未见过这两位舅公舅婆。 心里充满好奇,自然就想看看,“行,那我就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了。” “什么话,舅母知道你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二人就出了门,直奔海伯侯府。 夏日炎炎,哪怕是已经临近傍晚,可汴州城内的热闹不散,就显得格外拥挤些。 从侍郎府到海伯侯府,她们要穿过三四条主街,街边小贩吆喝着,车马人群各走各的,倒是有自成一派的规矩。 不过越靠近侯府那边,就越清净了些。 等马车到了海伯侯府门前的时候,看门小厮见着来人乃是池家大姑娘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姐,立刻就上前行礼说道。 “小人见过大姑娘,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南州何家。” “小人见过何小姐。” “舅母没出门吧?” “没呢,不过二公子带了朋友登门,如今夫人怕是在花厅宴客。” 小厮的消息是最准确的,他这样说,池归晚就有些为难了。 二表哥的朋友登门,不知道所谓何事,她就这么带着人冒冒失失的来了,会不会影响到侯府? 如今她办事,是走一步想三步,不再是从前那个散漫性子,见她这样,那小厮倒是多嘴了一句。 “小人听二公子说,今日来不过是闲话几句,似乎并无要紧事,要不大姑娘先去夫人院子里等着?这样也不会碰见。” 怎么说面前的两位小姐,一个定了亲,一个瞧打扮也还是未婚模样,不好与外男相见,因此就提了这建议,闻言池归晚点点头就笑着应下了。 “你倒是机灵,看赏。” 话落,丫鬟纤春就上前给了那看门小厮点碎银子,出手大方惹得那小厮连连致谢,随后池归晚拉着何令颐就进了门,直奔舅母的昭樾院去。 谁知二人才准备进院子呢,就在廊下迎面撞见了府里的大公子海津,池归晚略有惊喜,上前就喊了一声。 “大表哥。” “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池归晚点点头,随后就让出半个身子对着他介绍说道,“这是南州何大儒家的孙女,在我家一同上闺学呢,今日恰逢有机会,所以带她来拜会一下舅母。” 话落,何令颐就规矩上前对着海津行礼说道。 “见过海大公子。” “何小姐客气,在下海津。” 话语很平静,听不出波澜,池归晚正视他一眼,就见其身形如松,面如冠玉,只不过眉宇间挂着散不去的雾霾,给这人的精神气就打些了折扣。 “你要见母亲去院子找不到的,她在花厅会客,差人叫我过去的,一起走吧。” “不好吧,二表哥的朋友登门,我们去不太合适。” 海津闻言,淡淡的扬了嘴角,整个人如清风般平静,随后就补充说道。 “是齐王世子来了,齐王妃在世的时候与姑姑感情极为要好,所以你与世子小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且母亲与齐王府是血亲,所以世子不算外男。” 也就是说,这位齐王世子和池归晚算是拐着几道弯的亲戚了。 见一见,似乎也没什么。 “他跟乔二也熟识,你们日后少不得会见面就是。” 抬出了未婚夫,池归晚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了,因此看了一眼何令颐,见她点点头便应下了,于是三人一道前行,没多会儿就到了侯府的花厅。 还未进门呢,就听到二公子海渝爽朗的笑声,伴着侯夫人秦氏的几句打趣,何令颐似乎还听到了一声轻笑。 大约就是那位齐王世子了吧。 前世的她,听说过这个人物,齐王年轻时候可谓是大隆的战神,护佑北疆,不受外戎侵袭多年,结果与他恩爱的齐王妃却早早去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世子。 故而一夜白头后就从前线退下来了,而后带着世子就一直隐居廊州,再无消息。 有人传他早已过世多年,有人说他思妻成疾得了疯病,但总归舆论哗然之处,皆是叹息这位战神的早早陨落,否则只怕北疆早就打下来,成为大隆的一部分了。 至于那位世子,更是神秘。 至她离世前,也没多少人见过其真容,只不过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有神灵庇佑一样,什么才貌出众,文武奇才,天纵英年…… 因此何令颐是好奇的,所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跟着入了花厅。 三步并作两步走,花厅中的三人听到脚步声,就一并回了头。 第25章 天纵英才的世子 侯夫人秦氏端庄大方,面容慈爱,保养得当的看上去像是位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与何令颐本尊记忆中曾在席面见过的那一位倒是重合了,只不过此刻看她,更多是吕嫣心境。 因而虽不熟,但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对亲者长辈的敬重。 至于二公子海渝则年轻些,整个人生得明艳张扬,面阔身挺。 说起来,他与母亲池归晚还有三分相像呢,尤其是笑起来嘴角边的弧度,一看就知道是血亲。 他见着大哥和表妹过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姑娘,颇为疑惑的就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是?” 闻言,何令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对着三人行礼就说道。 “祖父南州何长章,小女何令颐见过侯夫人,见过二公子,见过……齐王世子。” 一句“齐王世子”出口,原本还在品茗的沈颂安就抬头看了过去。 二人对视之时,何令颐有种被人看透到骨子里的震慑感。 明明不过是弱冠之年的男子罢了,整个人却面肃宛若寒冰雕成,一身气息收敛自如,仅仅是坐在原地喝茶而已,却给人一种可抵千军万马之势的傲态。 眼眸深邃如暗夜星空里最亮的一颗,一眼而已,何令颐就仿佛被抽夺走了全身的力气,不得不臣服其脚下。 仪态雍容,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些不可置疑的霸道。 而后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何令颐一眼后,就说出了一句令她胆寒之话。 “何小姐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何令颐庆幸自己今日穿的广袖裙衫,否则只怕是要让人看出她的双拳紧握的样子了。 努力调整着自己内心的慌张,而她正欲开口解释之时,只见齐王世子的眼神又掠过她的脸,随后沉声说道。 “我来之前,师傅特意交待过,若何小姐在汴州待得不愉快,可派人送你回南州,不过今日观小姐之气色,想必师傅多虑了。” 师傅? 他说的可是自己的祖父何长章? 可是他老人家不是多年前就已经不收弟子了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徒弟,竟还是个世子爷。 一时间脑子里不断的搜寻着与之有关的记忆,可却都无功而返。 倒是旁边的二公子海渝开口解了围。 “何大儒的孙女竟是如此绝色佳人,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失敬。” 他一开口,旁边的侯夫人秦氏就瞪了一眼。 “不会说话就好好学一学,何家小姐才貌双全,举止娴雅,是你这皮猴儿能随意攀谈的吗?行了,你不是还要带世子去外头逛逛吗?快些吧,省得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又等着急了。” “母亲还真是不给我台阶下,好好的人都要被你给形容成什么样子去了,何小姐莫要听我母亲胡诌,我身边的可都是良师益友……” 二公子海渝的话,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连带着大公子海津都眼中生了些笑意,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还是一副冰冷绝世于人间的样子,清寂孤傲。 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脱离世俗的羽化登仙之感,让人望而生威,畏而却步,他所在之处,连同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带了冰珠凝结的态势,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寒。 起身离开之时,沈颂安从何令颐身边走过。 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她这副样子还真是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一位不一样了,眼神略有些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世子,走吧!” “嗯。” 直等到三人离开后,花厅中的气温才有些许的回升。 明明是夏日正炎的时候,偏偏此人所到之处皆有压迫,何令颐吸吐几口气后,这才平静下来。 侯夫人秦氏看到了,眼眸带着温柔的笑意便解释说道。 “世子平日里少言寡语,与他父亲可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也就是渝儿不怕冻着,所以平日里最爱往他跟前凑,久而久之就成了至交,不过人品绝对贵重,否则也不会做了何大儒的关门弟子,这几年一直都在廊州和南州间来回,何小姐没见过他吗?” 何令颐想了想空空如也的记忆,随后诚实的摇摇头。 侯夫人秦氏却不意外,叹息一声就说道。 “朝中不少人在打他们父子的主意,所以何小姐没见过他也正常,估摸着南州除了何大儒外,其他人也不知其踪迹吧。” 这话倒是解了何令颐的惑,既然是齐王世子有意避开,那自己不清楚也就无碍了,只是他初见自己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二人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交集,而旁人无从得知。 一时间脑中乱麻一片,耳旁声音不断,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最后是池归晚碰了碰她的手臂,这才打断了她的思路。 “令颐,你怎么了?舅母问你话呢。” “啊?什么?” 见此,秦氏也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释怀了,笑着说了一句。 “此处人多,咱们回昭樾院再说吧。” “行。” 池归晚倒是没有受齐王世子出现的事情所影响,回到昭樾院后,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最后略有气恼的补充了一句。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母亲是那样的人,这些年从我身上都搜刮走多少好东西了还不满足,竟然要让我拿阿娘的嫁妆单子出来给二妹妹选,真是过分!” 闻言,秦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德不配位,果然要生邪念,晚丫头别怕,你阿娘留下的嫁妆谁也别想打这主意,明日我就让庞嬷嬷带人过去好好的与池侍郎说说道理。” 池云敬是他们的妹夫不错,可自从海夫人去世后,他们两家的来往也就不多了,他们夫妇看不惯池云敬在朝中钻营的样子,且他在原配夫人死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另娶生子,瞧着也不是什么深情仁义的。 因此,逢年过节的礼单上不会少,可要是交心的话就说不上几句了,所以让庞嬷嬷去,已是他们侯府给的体面,要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论这些,只怕那池云敬的面子上真是要过不去了。 池归晚点点头,显然很认可舅母的做法。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出声阻止了,她认真的分析说道。 “池侍郎因为吕家登门的缘故已经同郭夫人和二姑娘闹僵了,但毕竟是家宅内的琐事,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但要是让庞嬷嬷去说此事,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调转方向,对着吕家那母子俩亦或者宫里的吕才人吹吹风,等郭夫人和二姑娘为此事自己闹起来,池侍郎才会痛下决心的惩治她们的贪心不足吧。” 池归晚眼前一亮,果然还得是聪明人出主意才更有的放矢。 侯夫人秦氏闻言,也觉得法子不错,因此想了想就开口说道。 “叫吕才人知道知道这未来弟媳妇家中有金山银山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第26章 上门要债 一句话,尽显侯府夫人的手段。 话不会是从她们嘴里传出去的,但事儿最后却能演变成她们想要的样子,后宅内斗,无非就是这些借东风驳倒西风的手段罢了。 何令颐的话让秦氏有些好奇,何家一无妻妾之争,二无权利之斗,但她对于这些宅内厮斗的手段却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怎么会? 眼神看向何令颐,何令颐也不惧。 她既然敢跟着来出主意就不怕被侯夫人怀疑,因此调整好心绪后,又回到了最初的淡定,与秦氏说话之时滴水不漏,同时又带着几分对长辈的敬重。 侯夫人秦氏掌家多年,看得出人性如何。 因此感觉得到何令颐的心性纯良,只不过是为人处事上相比起自家外甥女要沉稳缜密的多,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培养的极好! 想到如今某人的年纪,不免觉得面前这位何家小姐,当真是个良配呢。 于是笑得更添几分真诚。 在海伯侯府用了晚饭,二人趁着天色还没黑,折返回了侍郎府。 才刚进似锦院的门,就见丫鬟拂冬笑得仿佛吃了三斤蜜枣一样高兴,池归晚疑惑就多嘴问了一句。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她眉眼弯弯,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继而就把今日她们二人离府后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姑娘是没见着,二姑娘回来的时候,头发衣衫都扯乱了,脸上好像也被挠花,碧云院的丫鬟婆子护着不让下人看,不过奴婢身手好,挑了个好位置,可是瞧得仔细着呢,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与人斗殴了,只不过是与谁打的,就不得而知。” “还能是谁,狗咬狗一嘴毛,估摸着是上门要债和沈妙菱打起来了呗。” 何令颐幸灾乐祸的调侃了一句,登时间池归晚就兴奋了。 “三千两就能打起来?哼,平日里不是要好的很吗?动不动就是池二姐姐,沈妹妹的唤着,真是笑话!” “谁说不是呢!” 丫鬟拂冬又补充了一句,她和自家姑娘一样,乐得看这种恶人内斗的热闹,但一旁的丫鬟纤春就没那么乐观了。 “姑娘,自古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如今她们那两头撕破脸了,只怕是更会下狠心对付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她刚开口池归晚就有种还在兴头上却被打断的不愉快,何令颐觉得纤春的担忧很正常,就帮着说了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纤春姑娘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池大姐姐,过几日不就是乞巧节了吗?此前乔家不是说要那时候来下聘礼嘛?看着吧,侍郎府又有热闹了。” 她这番话说的池归晚一头雾水,下个聘而已还能有什么热闹看?左不过就是郭夫人和二妹妹刺她几句而已,因此好奇的追问。 “会发生什么?” “猜测罢了,池大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母亲疑惑的样子,何令颐并没有直言相告,上一世,母亲的清白就是在乞巧节这天被渣爹给毁了的,彼时退亲和失了清白两重打击后,母亲不得不草草下嫁吕家。 之后就过起了委屈求全的日子! 郭夫人和池归莹倒是会,赶着就把她的亲事给顶了,半年后风光嫁入镇国将军府,与母亲出嫁时的潦草可谓天壤之别。 这一回,她就要让池归莹也感受一下,婚前失贞的痛苦!叫她也尝尝遭人白眼和非议下嫁的难堪! 心中有了计划,她与池归晚话谈了几句就先回了自己所住的含雪轩。 中间路过了池归莹在的碧云院,听到里头传出来不小的动静,尖叫声掺杂着叫骂,何令颐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 池归莹,这才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吗? 大戏还没登场呢! 风过无痕,夏树苍翠。 转眼就进了七月,这几日池归莹没在闺学之中上课,给宗嬷嬷告假的理由乃是病了。 至于沈妙菱更是直接退了学,没有了这两个出头鸟,课堂上显得安静多了。 宗嬷嬷最近几日都在讲刺绣之法,池归晚最头疼的就是这个,看着自己也还算纤细的手指,不知为何就是不够灵光,脑子想的甚好,可每次落针都显得迟钝又笨拙,因此绣出来的东西很是拿不出手。 但比起从前,态度上还是端正了不少,即便是起点低,跟不上也努力的在自我消化中。 荣馨阁内,人手一个团扇娟面,正在绣着各自喜欢的花样。 配色,针法,大小,布局皆有讲究,其中做的最好的乃是以女红闻名的王家小姐,她绣的彩蝶双飞活灵活现,宗嬷嬷看了都连连点头。 “不错,要是这个位置的针脚再细密些,就更出彩了。” “多谢嬷嬷指点。” 王家小姐话虽谦卑,但样子上的得意掩都掩盖不住,尤其是侧眼看到了旁边的池归晚,绣了一个时辰都还乱七八糟的时候,更是舒坦的不行。 有个侯府出身的母亲又如何,女子所需的德容言功,琴棋书画,绣簪博智,她一样都比不过,也就是命好才会得了嫁进镇国将军府罢了,想到这里,话虽然没从口出,但对于池归晚的嫌弃,从来没有少过。 宗嬷嬷走到池归晚面前,看了看那有些不堪入目的刺绣手艺,蹙着眉倒也没直说,只是点了几个地方补充道。 “慢慢来,刺绣非一朝一夕之功,心静方可大成。” “是,嬷嬷。” 若是以前,池归晚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在何令颐潜移默化的陪伴下,她的耐力和性子都好了许多,用剪刀挑了那些凌乱无序的部分,继续默默练习。 临窗边的何令颐则认真的绣着那娟面,乍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如宗嬷嬷这样的行家瞧见了,却不由一惊,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就问道。 “何小姐的绣法实在罕见,是南州特有的吗?” “让嬷嬷见笑了,从前家中有位绣娘是南州大艺,我跟着她学过几年,所以略知一二,此绣法确实是南州独有,唤做错绣针,是将丝线劈做十六份,而后揉融其他的丝线一并错绣的,因此看上去更细腻传神些。” 宗嬷嬷点点头,难怪了。 “果然是大儒之家,对于子女的培养就是格外用心些,大艺都能请到家里做绣娘,的确厉害!老奴在刺绣上已经没什么能教何小姐的,倒是闲来无事时,还想找你讨教一二呢。” “嬷嬷客气,学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令颐才是真正的谦卑,哪怕内里的吕嫣什么都不会,可每每闭眼凝神,本尊许多技艺就能自记忆中出现,她只需跟着做就好。 如此比对后方才晓得,当年祖母父亲对自己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想惯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自己罢了。 当真是可笑。 第27章 赵姨娘管家 风头被抢,王家小姐不乐意了。 原本还觉得极好的彩蝶双飞,此刻看着也变得平平无奇。 她侧着身子想要看看何令颐到底绣了个什么,能引得宗嬷嬷如此赞誉,结果却被旁边的人给拦了,人人皆开口称赞,一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想看的兴趣。 继而拿着自己手里的娟面,越看越生气,倒是那池归晚仍旧挣扎在初步阶段。 上了一下午的课,人人都累了,何令颐起身去找池归晚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厉害。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见着何令颐过来,池归晚满眼羡慕。 “还是你好,什么都会,我就不行,笨的要死,你看看好好的娟面叫我绣成了个什么?大杂烩吗?别说宗嬷嬷了,就是我自己都嫌弃的厉害,你说,我这样子要是嫁去了乔家,会不会被乔家人看不起啊?” 叹息一声,脸色上满是无奈和些许的自卑。 这么多年了,她过得一直如鱼得水。 可她现在才逐渐察觉出母亲对自己所谓的疼爱与纵容,无非就是要把她养废罢了,相比之下,二妹妹的任何一样都比她好得多。 这就是多年苦练下的结果。 自己也是真蠢,每每看到二妹妹为练技艺辛苦落泪的时候,她还在旁边感叹母亲对她真好,只怕她们母女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何令颐拍了拍她的手背,贴心的安慰说道。 “天生我才必有用,其实池大姐姐不必忧虑这些的,乔家老太太和善慈爱,乔大夫人端正持家,这些东西也不是乔家的立身之本,会不会的不打紧,我反而觉得池大姐姐若是非得要学点什么,不如从功夫下手吧。” “什么意思?” “武将人将的儿女,自然是功夫好最合适,反正你嫁过去也不会是要管家理事的,干脆抛开这些学点自己喜欢的吧,上次我见你练的鞭子就极好,只是似乎花架式多了些,要不咱们找个师傅来教点扎实的基本功?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鞭子吗? 池归晚有些不太确定。 她小时候见阿娘练过,练的极好,可惜父亲不爱,所以阿娘慢慢的就歇了这心思,只是在自己儿时表现出兴趣的时候,多余指点了几句,因此自己会是会,但是却不得其法。 若是贸然提起要练这个,父亲会不会有旁的想法? 她在父亲面前本来就不得重视,要是因此事又闹出什么父女不和的传闻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何令颐在一旁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里觉得母亲当真是顾虑重重,明明自己曾见过她练鞭子时脸上洋溢着的笑是那样的自信和开朗,何苦要为了成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合格贵女而放弃这些。 于是又劝了一句。 “乔家是武将出身,听闻当年乔老太太的功夫就很厉害,是能与乔老太爷上阵杀敌之人,池大姐姐不妨效之,找机会去问问看,若是乔家对此事也赞许,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练起来了,不是吗?”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 “总比在这里练字绣花抚琴焚香,来得舒坦吧。” 她的话给了池归晚动力,想想也是,起码练鞭子的她不觉得自己委屈,而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这就已经很好了,漫漫人生,若是能有一个为之努力和奋斗的爱好,是件幸事! 心结疏散,池归晚更是将何令颐视作了知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很久了,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替我化解之,开导之,真好。” 何令颐听着母亲对她的认可,心里也暖暖的。 在她看来,自己能得这一回重生的机会,一定是老天爷觉得母亲过的太难,所以派自己来帮她的,因此即便是母亲不与渣爹在一起,自己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她都在所不惜! 只要母亲过得好就行。 “池大姐姐这话说的真动听,要不我也从你的库房单子里挑几样,日后留着给自己做陪嫁?” 何令颐打趣的说了一句,谁知道池归晚还真的当真了,立刻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行啊,你去挑,随便挑,便是要拿走一半我都不吭声的!” 听到她的话,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笑了,若她真是那样的人,纤春也不会让自家姑娘与之多接触就是。 外头暖阳照着,阁内一片温馨。 距离乞巧节没几日了,府里就提前预备了起来。 乔家要在这天送聘礼上门乃是早早就订下的事情,可好巧不巧,吕家也送了消息来说是定在这里来纳吉。 两个姑娘的未来夫家都要在这天上门,侍郎府自然是要重视的。 郭夫人这段日子都“病”着,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池云敬亲自处理,管家报呈要做的事情后,他只需批和拒就是,倒也不费什么心思。 这天,他午歇在赵姨娘的房里。 赵姨娘比白姨娘更得他心,人温顺不说,还格外的会来事儿,自己手一抬,温水就递到了面前,刚有些热意,帕子和蒲扇就过来了,这般知冷知热的伺候,他许久都没享受过了。 因此对于赵姨娘也就格外疼爱些,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得势不少,进府不过才几日,就隐隐有了与郭夫人分庭抗礼的架势。 而这些,都是池云敬喜闻乐见的。 因此当管家来报要用多少红绸和奠雁礼的准备是,池云敬尚且没开口呢,那赵姨娘就跃跃欲试的张嘴了。 “老爷,这些小事要不交给妾来处置吧,自打入府以后,还未曾替府里做过什么呢,整日就这么白吃白喝的,妾都有些不安了。” 池云敬看了她一眼,赵姨娘却不害怕,反而撒娇似的腻在他身边,一副小女子做派,见此池云敬受用极了,按下心中那有些心痒难耐的想法,看了一眼管家交上来的那些琐碎事,瞧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于是就放权说道。 “行吧,也让你历练历练,不过凡是银钱超过三百两的皆要报于我,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也就是帮着出出主意罢了,银钱什么的还是您做主就是。” 池云敬享受着她的服侍,觉得过去那些年就守着一个郭夫人过日子实在是无趣极了,还是年轻的美人娇滴滴的说话好听。 看着看着,眼神中就生了些淫邪的念头,轻轻抓了一把赵姨娘腰间的肉,一下子逗弄的她脸颊发红,作势就倒在池云敬怀里。 管家见此,颇有眼力的立刻离开,等他走出去不过十几步,就听到房里传出来了些嬉笑之声。 老房子着火就是烧得格外厉害些。 管家耸耸肩,反正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就行。 第28章 没有对比,何来的天壤之别 很快,日子就到了乞巧节的这天。 自晨起,家里众人就都提着一口劲,知道今日是府里两位姑娘的好日子,所以谁也不能松懈。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今日打扮得体的母亲,心里就有一种为其骄傲的念头。 自她有记忆来,还从未见过这般明媚耀眼的母亲呢,虽然也有些烦忧的事,但好过嫁到吕家后的日子一百倍。 只见她身穿芙蓉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绣着意头极好的罗地缠枝莲花绣纹,配着月秀白的百褶裙,走起路来,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脖子上挂着海夫人留下来的金玉项圈,上面雕刻的都是吉祥如意的纹样,把母亲衬托的颇显贵气。 “好看,今日池大姐姐在人前晃悠一圈,只怕乔小将军要惊为天人了。” 听到这话,池归晚朗声笑了。 她对于这个未婚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难得自己被人夸赞一回,心里有些小得意罢了。 “走吧,咱们别耽搁了时辰,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再去前厅。” “好。” 何令颐的身份,在侍郎府内可谓是进出自由。 更何况她未雨绸缪的与池老太太多有联系,因此就跟是这家里的三姑娘似的,进到老太太在的华芳斋时,备受待见。 “孙女给祖母请安。” “令颐见过老太太。” 二人都规矩上前,依照着宗嬷嬷的教导给池老太太行礼,见此池老太太也是受用的很。 “起来吧,两个丫头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家中添喜,都是祖母的福荫罩着,孙女自然是要早早的过来伺候,好让祖母多庇佑才是。”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说到池老太太心里头去了,在她看来,自己供奉菩萨的时间久了,人也跟着沾了不少佛运,所以孙女说让自己庇佑这话,一点也没错。 因此生出两分真心的摸了摸池归晚的头就笑着说道。 “当初还是襁褓里的婴孩呢,一转眼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 “孙女虽然长大了,但祖母华光依旧,还是这般的慈眉善目。” “就你嘴甜,走,先去前厅吧,今日可迟不得。” 随后,池归晚就扶着池老太太出了华芳斋的门,而何令颐则在后面慢了半步跟着,并没有逾矩并排。 夏日无限好,早起也没有多少炎热。 凉风吹过来的时候,几人还都觉得舒服得很,漫步走到前厅之时,池云敬,郭夫人,还有池归莹和池归肇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见池老太太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儿子见过母亲。” “儿媳见过母亲。” “祖母安好。” 另一边池归晚和何令颐也在行礼。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二妹妹,三弟。” “令颐见过伯父伯父,池二姐姐,池家弟弟。” 今日的池云敬表情倒是放松,毕竟家里两桩喜事上门,且都对他日后的前程有大裨益,自然是高兴的。 反而是郭夫人笑得难看,哪怕还是一副侍郎府夫人的做派,但看上去却无精打采的厉害,更别提始终耷拉着个脸的池归莹和一脸不关我事的池归肇。 看到他们母子三人这幅表情,原本心情大好的池老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 眼睛扫过他们,继而警告的说道。 “哼,都给我拿出侍郎府的派头来,别一个个的臊眉搭眼,今日的喜事,若是有人诚心要坏,那就别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大早上的也不想着去给她请安,就知道在这里怨天怪地,什么东西? 她活到这般岁数了,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此的直接,就差没对着池归莹臭骂了。 郭夫人拉了拉池归莹的衣袖,让她千万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情愿,否则得罪了老太太也是给她们本就艰难的路再添麻烦。 池归莹不蠢,知道祖母在父亲心中,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因此咬着牙的把眼角的泪给抹了,随后就上前去给池老太太请安说道。 “孙女给祖母请安,今早起身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所以才没有去华芳斋拜见祖母,还望祖母见谅。” 她的话说的真心与否不重要,但眼下的面子能圆了也就行。 池老太太也不欲在众人面前非揪着她不放,所以点点头也就算把此事给揭过了,“吉时要到了吗?” “快了,还有一刻。” 池云敬的话才刚落,就见管家进门来了,腰上挂着一红绸带,显示出喜庆来,而后笑着就说道。 “老爷,镇国将军府的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都到了,另海伯侯府的侯爷,侯夫人和二公子也一并来了,说是要给大姑娘添妆!” 一下子就来两个重量级的富贵人家,池家自然脸上有光。 不过高兴的仅仅是池老太太,池云敬和池归晚,至于郭夫人母子三人顶多算得上一个强颜欢笑…… “快请。” “是,老爷。” 很快,管家就把两家人给迎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海量的聘礼,八十八抬悉数进了门,每一台都沉甸甸的,不到片刻就堆满了池家的院子。 其中礼金更是明晃晃的就堆在正中,足足八百八十八锭金,红绸一掀开的时候,连带着院子都亮堂不少。 池云敬这些年在朝中经营有道,家里原也有些底气,因此虽比不得汴州城的那些高门袭爵的阔气,但也不算太差,但今日见到了这些,还是有点小震惊的。 不过乔家几代人都是武将,军功堆积的赏赐自然不会少。 今日既然能送来这些,想必家里还有足量的底气,一想到未来亲家有这样的家底,他也是脸上有光的,因此笑着迎上去。 先是与海伯侯,侯夫人秦氏行了平礼。 “许久未见侯爷和夫人了,一切可都还安好。” “都好,侍郎瞧着面色红润,挺阔身昂的,想必也是如鱼得水的很啊。” “让侯爷见笑了。” 说罢,又对着乔大夫人也是点头问好,论辈分,他为长,乔大夫人为晚,即便是身份上不如人,但既然结为姻亲了,自然是要有些端着的。 “吕门孔氏见过池伯父。” “小侄乔若愚见过池伯父。” “好好,都起来吧,今日是喜庆日子,不拘这些俗礼了。” 说着就虚抬一把,无论平日里池归晚这个大女儿在他心里是什么样,但今日也得表现出一副慈父做派来,于是对着池归晚招招手就笑着说道。 “大姐儿,来见过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吧。” “是,父亲。” 宗嬷嬷的教导,她一字没有忘,越是这种场合越是要注意规矩和礼仪,因此一步步的走上前给二人行礼问好,动作上落落大方,神情上坦然以对,乔大夫人见了心里不免添了三分喜欢。 第29章 吕渣爹来了 她从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端庄知礼,行事皆为家族弟妹中的表率,因此很多时候她都是不得不遵礼为之,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以肃面示人。 可观面前的池归晚这个未来弟妹,眉眼间皆是英气和没有被世俗规劝过的天真与浪漫之态,自然是对她多了些羡慕。 于是上前就扶了她一把,妯娌还没真的当上呢,就已经欢喜的说道。 “今日瞧着你的气色可比那时候病中好太多了,祖母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睡也是有的,昨日下午睡久了,晚上反而失眠,因此就没一起过来,不过她老人家特意选了些好东西,就是外头最打眼的那几个箱子,等会儿你自看看就是。” 一番话说的客气又认真,饶是侯夫人秦氏听着也觉得这未来的大嫂不错,日后外甥女嫁过去也是会和气一团。 “大夫人说的哪里话,该是我去拜见老太太才是的。” 话说的不算圆乎,但胜在真诚,乔大夫人点点头就笑着回应道。 “祖母知道你去看,一定高兴。” 池归晚笑起来很甜,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尤其是常年与二公子海渝混在一起的乔二看了,就对她的这副笑颜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在知道了她亲自登侯门跪下求原谅的事情后,他对于这位池大姑娘从前的芥蒂也少了许多,用二公子海渝的话来说。 “歪树纠正了,还能长好果子。” 因此,他现在对于这门亲事已经很坦然了,加上他看得出大嫂对于池大姑娘的喜欢,在他这里长嫂如母,只要大嫂喜欢,一切都好说。 所以上前就抱拳对着池归晚说了一句。 “过去种种胡闹之举,还请池大姑娘别介意,往后我会与你好生过日子就是。” 武将人家,说话不似文臣那般弯弯绕绕,正好,太过含蓄池归晚也听不懂,因此她学着乔二的样子也表态说道。 “好说好说,乔小将军不嫌弃我,我也会与你好好过日子就是!” 二人的对话,惹得众人都笑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拜把子不是结良缘呢,何令颐在一旁看着乔二这个未来的“爹”,心里十分满意。 真好,这才是母亲该有的良配,什么狗屁吕家,害她母亲惨死! 她倒是要看看池归莹结下这门亲后,该如何翻盘? 因此笑容里带着些胜利的姿态,这副模样被郭夫人看见了,敌意也从池归晚一人身上蔓延过来。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如此好的女婿本该是她的。 池归晚一个整日就会惹事生非的主,凭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良好的出身,绝佳的姻缘,甚至还能有泼天的富贵,果然会投胎的就是好! 阴郁的心思爬满了脸上,她与池归莹并排站着,若是此刻热闹说话的众人回头来,一眼就能瞧出她的不满了! 侯夫人秦氏也不瞎,微笑应对着的同时瞥了一眼郭夫人,见她如此表情,心中计较了片刻就率先开口了,对着池云敬酒义正言辞的说道。 “说来也巧,昨儿晚上我还得晚丫头她娘托梦了,知道女儿要出嫁,高兴的不行,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拜托我千万要好生照看着,我想着大约是她心里头对女儿不放心吧,所以妹夫别见怪,晚丫头的亲事操办上,我们也想帮着出出主意,不知道成不成?” 话说的软乎,池云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侯夫人这话见外了,大姐儿她娘去的早,娘家舅大,你这个做舅母的替她多操办些也是人之常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 说着,就特意彰显出自己慈父做派的样子来,拿过陪嫁的礼单来就认真说道。 “她娘留下的东西,当年由岳父大人亲自登门厘清都是记在大姐儿名下的了,必定是要随她一起陪嫁去乔家的,今日乔家送来的这些聘礼也如数一起跟着去,另外我再添一万五千两和十三家城里的铺子给她,说来惭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这点能耐了,比不得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你们别笑话我寒碜才是。” 海伯侯心中冷哼一声,果然爱钻营。 他把话说的这般好听,他们就是嫌弃陪嫁少也不好开口了呢。 反倒是秦氏淡定的笑着回了一句,“陪嫁本就是量力而行,妹夫能做到这份上,我们心里也有谱了,放心,剩下的我们侯府自会看着办,定把这门亲事配合着你们办得风风光光就是,也不往她娘托梦一场了!” 她今日登门的醉翁之意本就不是要从侍郎府带走多少嫁妆的问题,而是只要能守得住库房里的还有乔家送来的,也足够外甥女享用一辈子了。 侯夫人的话说的大气,池侍郎面上也有光。 因此三家人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倒是把池归晚和乔若愚的亲事给订下了大半,日子就选在冬月二十九。 冷是冷了些,但从现在算起还有四个多月,准备上也比较充分,况且这日子又是司天监的监正挑出来的,因此池云敬也点头应下了。 就在众人刚刚商谈好,准备要将聘礼往似锦院挪的时候,管家又来了,这一回表情还是一样的喜庆,直言吕家登门了。 何令颐眼睛一亮,来了! “请。” “是,老爷。” 府里的奴仆动作再快,也不能一瞬间把这些聘礼都挪走,因此吕家带着媒婆和纳吉要用的东西进了院子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是……” “吕夫人莫见怪,这是乔家送来给大姑娘的聘礼,正准备挪走呢,您里面请!” 管家的话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偏巧落在吕家母子的耳朵里却有些故意为之! 这不是公然打他们吕家的脸吗? 知道她们给不出那么多的聘礼,还特意挑今日,因此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气,觉得自己是被迫娶的,现在更是有种你既然不仁,那我们也要不义了。 昂首挺胸的进了前厅,而后就与池家众人见礼,明明在场的就他们吕家没什么官爵位分,偏偏母子二人排场最大! “哟,吕夫人来了。” 第30章 不自量力的攀谈 至此,池云敬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为的就是让旁人看看他可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虽说两个女婿家区别甚大,但他这个做岳父的,一视同仁的很。 只可惜,他的笑脸相迎没有得到好的反应。 吕母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池侍郎府里既有客,那通知我们改个日子再来就是,何必要凑在一起呢,没得让人以为是不是池家的姑娘着急要嫁,耽误不得呢!” 一句话就让原本还平和的池云敬和池老太太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只不过碍于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都还在,就有些不好说了,只能隐忍的提醒道。 “家中大姐儿今日下聘,日子是早就定好的了,吕夫人差人告知吉日的时候也没提过不能与旁人同在,故而我想着一起热闹热闹,提前认识也好,反正将来都是亲戚,早些认识,早些走动不是吗?” 话里话外的就差没告诉吕家,瞪大眼睛瞧瞧,这是你平日里见得到的人物吗? 不想着快些巴结,还蹬鼻子上脸的摆派头,真是不知所谓! 吕家人自然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可这么多年了,他们家一直心高气傲的活着,明知自家处处不如人,但态度上却还要别人低头与他们和善才算完。 因此,吕母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复而冷笑了一声就说道。 “亲戚之间多走动当然是好事,不过也分是怎么个走动法,前些日子吕才人差了宫里人出来报信说七公主得了陛下的夸赞,说她甚懂规矩,我寻思着这也是我们吕家一直清白做人,耕读传家延续下来的好习惯,这什么金啊玉啊的,我们家也不缺,但不会这么直白向人,否则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未来亲家贪恋这些黄白之物吗?故而,我们今日礼带的虽薄,但意头却好。” 说着就让儿子吕异送上了一对大雁。 “大雁是我儿特意去猎的,如今不是秋日,所以此物甚少,也得亏是我儿骑艺精湛才能不伤秋毫的就把它们给带了回来,池侍郎看看,这可不是买来的那等子货色,观眼神都知道野性难寻呢。” 这话一出,旁人或许还做做样子,乔二和二公子海渝就有些憋不住了,大雁而已,不知道还以为这吕家子百步穿杨了什么金丝雀之类的,这也值得炫耀吗? 况且,这不是就是普通的大雁吗? 还野性难寻? 当真是以为他们这些公子哥都是只知风月,不善骑射的吗?一时间倍感无语,只不过今日的场合不适合他们斗嘴,因此二人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吕异环视一圈,正骄傲着。 结果就看到了这二人的表情,心里头就升腾起些不爽,再看其他人要么是无所谓的品茗中,要么是如郭夫人面无表情的站着,似乎丝毫没有为他激动的样子,登时就想发作。 只不过在场之人他一个也“打”不过,于是挑来挑去,挑了个最软的池归肇就一副大哥做派的样子说道。 “这就是池家弟弟吧,日后等我与你二姐儿成亲了,就带你多出去见见世面,书院的师傅可都说了要行万里路呢。” “哦,那吕家哥哥行了些什么路呢?” 池归肇人年纪小,但不代表他就瞧不明白吕家的刻意为之,挑自己无非就是其他人都得罪不了罢了,于是说话的时候故作天真,但话里却是要让吕异故意出丑。 果然,听了这话,吕异的脸色有些下不来台。 他总共也就去过郊外几次而已,平日里不是在家中就是在书院,两三年跟母亲回一趟老家祭祖,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行万里路的说法,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替自己解围呢,就见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姑娘开了口。 “池家弟弟这话就问的有些不对了,吕公子并非游侠,四处奔波自然是不妥的,当务之急还是明年春闱,要是高中了,那池二姐姐脸上也有光不是?” 何令颐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她身上,旁边的池归晚眼中露了些疑惑,对于她为何说这话有些不明白。 结果见何令颐淡定的对着她回了“放心”的眼神后,池归晚这才冷静下来,说不定她有自己的打算呢,于是就没开口。 听到这样“懂行”的话,吕家母子都觉得舒坦了。 连带着看向何令颐的表情都多了些喜欢,吕母当即就笑着问了一句,“这位姑娘甚是明理,不知要如何称呼?” 听言,何令颐起身规矩的行了个见长辈礼就说道。 “我出自南州何家。” “南州何家?你是何大儒的孙女?” 吕异吃惊一问,作为读书人,只怕无人不识这南州何家的名声,且大儒就一个亲人,便是他的孙女,自然也就做此猜想。 “正是。” 一下子母子二人看何令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但能与何家的孙女有些交集也是好的,当即正了正衣冠,露出自认最和煦的表情来,就对着她回了个礼。 “原来是何小姐,难怪有如此见识,少同失礼了。” 少同,乃是吕异的小字,对着一个头次见面的姑娘就这般开口,乔大夫人这个名门出身之人,心中颇为不屑。 池侍郎这步棋走的未免差劲了些,选这么个人做女婿也不怕日后牵扯出麻烦来吗? 一想到他们镇国将军府要有这样的人做连襟,表情就不甚满意,不过她一贯严肃,因此也没什么人发现她的不同,只是乔二隐约能感受的到自家大嫂似乎不高兴了。 也是,今日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没想到看这么一出戏,谁会乐意呢,想着还是早些结束的好,结果却听到未来岳父池侍郎开口了。 “今日双喜临门,我池家上下蓬荜生辉,已经在花厅安排了饭菜,诸位赏个薄面吧,这边请。” 池云敬如何瞧不出来这吕异的想法,心里也觉得恶心的很。 故而才会开口提醒他,今日他来此地的目的!不盯着自己未来的夫人看,反而去与何家小姐攀谈,算怎么回事? 眼神中冷了冷,但面上还是表现的一团和气。 在场的都是狐狸,谁都瞧得出池云敬的心思,想着日后也是一家人就无人驳他的面子,反而是吕家母子就跟耳朵里塞了棉花似的听不明白,便是走着也多将目光投向何令颐,时不时攀谈几句。 何令颐心里嫌弃的都快要呕出来了,可为了接下来的局,不得不忍。 第31章 诱饵 入了花厅,池老太太居正中,左右顾着两家人就坐在身边,和煦笑着全了侍郎府的脸面,都是人精,也不想坏了今日的气氛,故而侯夫人秦氏和乔大夫人也跟着帮腔了几句,场面就热了起来。 趁着让下人上菜的时候,池云敬带郭夫人去了侧室,压低了声音的就警告说道。 “哼,看看你招来的祸端!什么东西也敢妄图攀上何家女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我不管你心里愿不愿这门亲事,但待会儿你该怎么与吕夫人凑热闹,自凑去,我可不想让旁人传出什么笑话去!尤其是这个当口,秋日大选的日子就快到了,太子殿下可还没有正妃呢!要是耽误了此事,哼,我们侍郎府就是全家人都不够赔!” 池云敬眼神全是怒意,如此直白的话基本上就定了何令颐的前程,郭夫人也是没想到,当初以为何小姐来家里上闺学是真的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原因! “老爷的意思是……何家小姐是要入主东宫之人?” “哼,原本二姐儿也有这机会的,可你非要招惹吕家,所以就自己兜着吧!” 闻言,郭夫人心里又气又悔。 早知道就不该走这步棋,没有钉死大姑娘就算了,还白赔了二姐儿进去,可东宫那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要大选的消息传出,怎么突然就…… 叹息又懊恼,可眼下都没法子了,只能认怂的说道。 “老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池云敬闻言抬头长舒一口气,眼神从寒栗到和煦不过一瞬的事情,而后就挂着笑意进了花厅,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郭夫人此刻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十余年的枕边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无力感。 有了池云敬的提醒,郭夫人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让吕母有机会再与何令颐说话,她在后宅经营多年,对付一个半吊子的妇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因此,吕母虽然没能与何令颐攀谈上,但也感受到了池家的“诚意”,脸色自然比来的时候要好些,态度也跟着软化了不少。 至于池归莹的那副不愿与人多说一个字的冷漠表现,落到郭夫人的嘴里也变成了女儿家的些许矜持。 都是做过姑娘的人,吕母也就理解了些。 时不时的还会与其说两句,池归莹心里再不情愿,但今日的场合容不得她撒野,也就配合着笑笑,如此表现在吕母这里倒是做了些好。 不管怎么说,这未来媳妇的模样和家世还是没得挑的,就是这嫁妆上若是能多多的陪上些,那她会更满意。 另一边,乔二与池归晚坐在一起,反正没几个月二人就要成亲了,又都是爽朗性子,二人也不拘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而聊了起来。 这一聊倒是让乔二对于池归晚添了些好印象。 在他看来,这些权贵家的小姐们不是含羞拘束的,就是刚肃严谨的,甚少有像池大姑娘这种开朗大方性格的,她诗词歌赋没有多精通,反而是对那些玩乐之事了解多多。 换做别的人家,只怕觉得这样的媳妇太“事儿”,可他镇国将军府却觉得很好! 因此一顿饭吃下来,乔大夫人满意,乔二也满意。 至于池归晚,让她更满意的是今日的饭菜里有好几道都是她爱吃的菜色,因着心情好,她吃了整整一碗饭。 这般食量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也不知道在未来夫家面前稍微藏一藏! 于是,诸如“见笑了”的此类话开口说了许多次,连何令颐都察觉出侯爷侯夫人的窘态,偏偏池归晚吃得开心,压根就不在乎。 她无奈的宠笑着,觉得此刻的母亲真幸福。 希望她能一直就这么幸福下去,至于那些想要来沾边的货色,自己收拾就好,转而喝了一口汤羹,感受着渣爹那若有似无的眼神,心中冷笑不止! 吃过饭后,今日的热闹就该歇歇了。 秦氏借口想与外甥女说些话,特意留了留,因此乔大夫人只能带着乔二先离开的,走的时候又与池归晚话别了几句,大大方方的说道。 “等大姑娘嫁过来,饭菜一定叫厨房多备些,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们府里没那些造作的规矩就是!” “真的?” 池归晚眼前一亮的样子逗笑了乔大夫人,知道未来弟妹是个爱吃的性子,她就知道要如何“投其所好”了。 “自然是真的,这些日子我再搜罗些手艺厉害的厨娘回去备着就是,到时你只管吃,我保证没人会多说一句,是不是,二弟?” “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二也笑着看向池归晚,他打小就听祖母说能吃是福,看样子自己命不错,要娶个福星回家了。 这头,她们说说笑笑的,另一边吕异得了吕母的眼神也上前去与未来夫人池归莹寒暄两句,奈何二人本就是不情不愿的组合,一个强颜欢笑,一个没话找话,三两句后也就歇了下来。 与另一边的热火朝天相比,还真是冷灶的厉害。 郭夫人不愿女儿为难太甚,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的说道。 “二姐儿早起的时候头还些疼呢,要不就让她先回去歇歇吧,我与吕夫人说话就是。” 池归莹早就不想待了,这话一出,立刻请辞离去。 吕异对于她走不走的压根没什么感觉,只是挪动了一下站位,看着何令颐的背影,生出些想要再攀谈几句的念头。 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只能作罢。 送走了池老太太,池云敬也有要紧事处理,海伯侯一家陪着池归晚去了似锦院,何令颐则借口想回去午歇便也离了花厅。 这一散场,就剩郭夫人和吕家母子打哈哈。 吕异看着翩然而去的何令颐,只恨机会不合适,否则若能给何家人留下些印象,于日后他的前程也是大大的裨益! 刚刚在席面上,三杯两盏下肚,酒倒是不醉人,但此刻也有了些如厕的念头,于是跟着丫鬟就离了花厅,只留郭夫人和吕母越说越“亲密”。 第32章 大网展开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跟着丫鬟找出恭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 “侍郎府还真是大,不知道各处院子都是如何安排的啊?” 那丫鬟想着原也是府里未来的二姑爷就不设防的指着各处的院子所在说了一句,“回吕公子,老爷夫人住乐升院,大姑娘住似锦院,二姑娘住碧云院,三哥儿住前院,老太太居华芳斋,府里还有位做客的何小姐,现而今就住在含雪轩。” 含雪轩?! 吕异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一时半刻的他固然是没机会见了,但想着日后还是要多找理由上门来才行,不熟到熟,总归是有机会的。 正想着,就听丫鬟说了一句。 “吕公子,到了,奴婢就在这儿等您,请便。” 丫鬟指了指前面的恭房,做出个请的姿势来,吕异便上前去了。 一切都很平静,可正在如厕的吕异却不知道,一张专门为他精心设计的网正在逐渐收拢中。 异香飘过的时候,他起先还没注意。 可等反应过来之时,就觉得头已经昏昏沉沉的厉害,他费力的摇了摇,却觉得眼皮重的厉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眼前一黑,砸到在地上。 头要落地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两个面生的小厮,紧急扶住了。 当即四下看看,见他没什么大碍,就往他嘴里塞了个入口即化的药丸,随后当作无事发生的就悄然离开,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廊下背身等候的那丫鬟注意。 吕异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有种莫名的躁动,整个人都觉得奇怪极了。 “吕公子,吕公子?” 门口,丫鬟等的有些疑惑,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出来,这才走近些唤了一声,结果她才刚出声,就被人给敲晕了拖走。 等到吕异出来之时,外面早没了人。 此处距离花厅也还有些距离,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因此一时半刻的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回去,头沉的厉害,任他怎么拍打也无济于事。 最糟的是身体下面仿佛有股邪火往外冒,正午的烈日刺在他身上,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迷迷糊糊之间,他好似听到了有人对他说,“含雪轩在东南边。” 随后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脚步就有些不听指挥的往东南边去了。 等他彻底离开,那两小厮才跳出来,把丫鬟摆成被人从恭房内算计敲晕的模样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离开。 风过无痕,一吹,什么味道都没了…… 而此刻刚回到碧云院的池归莹,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人生会面临如何什么,只顾着今日两家人登门让她丢面子之事,整个人都委屈的哭了。 这两桩喜事放在一起,分明就是打她的脸。 原本她对吕家就没什么好印象,现而今更是厌恶到极致。 吕家什么门户竟能不自知到如此地步,当着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还如此猖狂得意,尤其是吕母那副嘴脸,一想到她日后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婆母,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感。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让母亲去招惹吕家。 现下恶果自尝,才叫她明白什么叫痛苦,家中祖母和父亲一点都不肯替她做主,唯一能做主的母亲又说不上话,弟弟靠不住,大姐儿更是死对头。 她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一直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慈母爱,虽然过得没有公主那般千尊玉贵的,可也不差其他贵女们什么。 可此刻摆在她面前的,竟是个死局。 眼眶通红,万念俱灰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问夏突然从外头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眼神中还带着些激动,随后就低声说道。 “姑娘,刚听到的消息,吕公子往含雪轩的方向去了,要不咱们把此事闹大,往二人头上泼些脏水,这样一来这门亲事不就被搅黄了,吗?您觉得如何?”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池归莹有些没回神过来。 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就冒出了激动,抓着丫鬟问夏的手就说道。 “当真?那吕异去含雪轩做什么?” “谁知道呢?刚刚在花厅何小姐不是帮腔了一句吗?估摸着想去道谢?姑娘,这种好机会可没有下次了,咱们若是要闹就得趁现在闹起来才好,否则就赶不上趟了!” 主仆二人刚刚可没听到池云敬威胁郭夫人的话,因此压根就不知何令颐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人。 但为了不嫁吕家,此刻的池归莹也是脑子离家出走了。 咬咬牙,眼里发狠的就看着丫鬟问夏说了句,“你去让人做两碗醒酒汤来,咱们去看看何小姐吧,好歹也住咱们家这么久了,我这个做主家姑娘的关心关心也没错!” 理由倒是找的极好,丫鬟问夏挑眉就说道。 “姑娘,醒酒汤早就备下了,咱们这就去!” 要不怎么说狼狈为奸呢?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池归莹欣赏的看了一眼问夏随后赞许的说了一句,“今日这事要是办妥了,大姐姐送来的十匹料子就都赏你!” “多谢姑娘!” 那些料子,做丫鬟的自然是不能穿,可要是都拿到外头去卖,少说也是几百上千两的价钱,那是她做一辈子丫鬟都拿不到的工钱,自然语气中满是兴奋。 端上了醒酒汤,主仆二人就带着六七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朝着含雪轩去了,动静之大,生怕旁人不晓得她要去做什么一样,招摇极了。 就住在两隔壁,她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池归晚的耳中。 她脸色一垮,站起身来就怒骂道。 “二妹妹定然没存好心,舅舅舅母稍坐,我去看看情况,若她要是敢欺负令颐妹妹,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表现一看就是去掐架的,今日可是她的好日子,要真闹出不愉快来,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这个胸无城府的外甥女,因此秦氏立刻出言就安抚道。 “别着急,我与你一同去,你舅舅和二表哥在这儿等着吧,到底是侍郎府的后院,他们不好乱走动!” 闻言,海伯侯和二公子海渝也认可,打算在似锦院内歇歇,等秦氏回来再离开。 说罢,池归晚拉着舅母秦氏也奔着含雪轩而去。 第33章 清白被辱!吕公子发疯了! 这么多人就往一处走,饶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生了好奇,消息还没送到花厅的时候,吕母和郭夫人已经聊得很是尴尬了。 “我儿去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 “吕夫人放心,引他去的时候我身边的得力丫鬟,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会不会是刚刚在席上酒喝多了,有些不适?要不,咱们去看看?” 郭夫人早就不想与吕母说话了,可一直找不到由头。 借着这个机会往外走,或许能好些,因此才这般提议说道,吕母担心儿子,自然无有不应的,二人朝着恭房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二人心里都藏着鬼。 郭夫人巴不得快点打发了这对母子,而吕母则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心里慌慌张张的,怕是要出事。 谁知道刚走到恭房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有婆子匆匆而来,随后对着郭夫人耳语几句,她脸上的笑都还挂着呢,下一刻眼里就射出些寒冰冷意。 “快去,看看吕公子还在不在恭房!” “是,夫人!” 婆子们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有回应,郭夫人越发觉得心凉。 而一旁的吕母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不是自家儿子出事呢,立刻就警觉的说道。 “怎么回事?我儿呢?” 郭夫人气怒到了胸口,下一刻就对着吕母发作出来。 “吕夫人最好盼着你儿子还在恭房,否则,怕是说不清了!” 吕母一头雾水,正准备往下问,就见刚刚派去看情况的婆子们惊呼一声,郭夫人连忙赶过去,等看到自己的得力丫鬟躺在地上,被人敲晕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婆子来报之事不假了。 她与女儿心意相通,互相都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一想到乔家和吕家的偌大悬殊,她们母女算计多年却落不到好,她也把自家老爷的警告抛诸脑后,立刻就策应着喊叫了起来。 “好啊,贤侄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吕夫人知道吗?他竟然在含雪轩内骚扰何小姐,那可是南州何家啊!这回准让你们吕家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就带着人也往含雪轩那个方向赶去! 边走还边大声的呼叫着,巴不得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主子都这般做了,丫鬟婆子也跟着一起。 好好的侍郎府,这下突然乱成一锅粥。 人人都往那含雪轩赶去,话里话外的似乎都在说吕公子要对何小姐行不轨之事了,场面那叫一个难堪…… 吕夫人被骂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难不成儿子真的对那何家小姐生了念头?还是说自己儿子魅力甚大,那何家的小姐对他也有些想法? 一时间,什么骚扰不骚扰的念头压根就没在她这里衍生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要是何家的也要嫁进来,这与池二姑娘,谁做妻,谁做妾的好? 当真是做梦想屁吃,美着呢! 郭夫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含雪轩更近,因此快众人一步先到了院子门口,可还没踏步进去呢,就忽而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吓得郭夫人脸都“白”了,可眼里却全是兴奋的,立刻惊呼着就喊道。 “何小姐,你没事吧?” “贤侄!不可伤了何小姐的清白啊!” 跟在后面十几步的池归晚和侯夫人秦氏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二人脸色皆是大惊,快步就赶了过去。 尤其是池归晚,手心额头全是汗,固然有烈日一路快来的缘由,但更多的却是对何令颐的担心! 她是这府里唯一真心对自己的人,要是她出了事,那也是因为维护自己得罪旁人才造祸的,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提裙跑到院子里,就看到郭夫人刚刚带来的丫鬟婆子围了一大圈,个个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 “完蛋了,定是出事了!” 说罢,池归晚就拼命挤开所有拦路的人,谁知下一秒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二妹妹池归莹衣衫被撕了个稀碎,她身边常跟着的那些婆子丫鬟也没什么好,一个个的都褴褛不整,哭天抢地的也有,喊着不活了的也有,而池归莹则是木楞楞的跌坐在地上,衣裙下摆处还看得出有血污。 “二姐儿!二姐儿!” 郭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看别人的热闹,结果竟然会发生在自家姑娘身上,一脸大惊的扑上去,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衫就脱了下来盖在女儿身上。 眼泪直流,眼中满是为母的心疼。 “二姐儿,你怎么了?别吓母亲,说话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摇晃,那池归莹都无动于衷,双目无神的看着不远处,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 池归晚身后,侯夫人秦氏好不容易挤上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经历过人事的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是全都遭了难了。 可谁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就在侍郎府里如此行乱! 当即脸色严肃的就拉了池归晚在身旁,对着身后的庞嬷嬷就吩咐道,“快,让人去请池侍郎,另外告诉侯爷和二公子,带人把这院子给围了,凶徒跑不远!” “是,夫人!” 海伯侯府出来的奴仆可不是侍郎府能比的,井然有序的就去做事,该通知的一个不落,而池云敬还在赵姨娘的房里准备歇歇呢,一听说是含雪轩出差池了,吓了个半死。 “什么?吕家的人是要拖死我侍郎府吗?” 一边骂,一边快速的穿着衣裳就往外冲,脸上满是要吃人的表情,要是何令颐在他这府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南州何家,还有太子那里,他该如何交代啊? 越想越觉得头大! 这门亲事,怎么这么恶心人啊! 快着步伐的离开,走的时候全然没顾身后已经宽衣解带的赵姨娘还佯装一头雾水的喊着。 等他走远了,那赵姨娘才抹去脸上的骄蛮,露出一副讥笑嘲讽的样子来。 哼,这报应,总算是来了…… 第34章 什么歹徒?分明是畜生! 含雪轩内,郭夫人早就不顶事了,她眼中如今除了女儿池归莹谁也不关心,那一地的丫鬟婆子这般模样,不妥的很。 不得已,秦氏只能呵斥了一句。 “都瞎了吗?还不快找衣服来给她们换上!先送到侧屋去,看顾着一个都不许出事!” “是!” 她这一说完,原本跟着郭夫人来的那些婆子们才反应过来,忙上去遮丑,可吕母却找不到自家儿子,不是说他来含雪轩看何家小姐了吗? 不会是恰巧撞到了什么不该撞的事情,被杀人灭口了吧?! 心中一阵激寒,不停的喊着,“儿啊,儿啊,你在哪儿!” 忽而从院子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啊啊啊啊……救命啊……”众人大惊,莫不是歹徒还在! 吕母担心儿子的安危自然是快步跑着过去,秦氏在看了外头站在凑热闹的那些小厮,连忙就吩咐道。 “抄家伙,你们去后面看看!” “是!” 池归晚担心何令颐的安危,不顾一切的想往前冲,却被秦氏死死的拉着,这可是歹徒啊,要是外甥女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有什么颜面见家里人! “不许去!让他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可是舅母,这是令颐的院子啊!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她着急忙慌的想要过去,秦氏险些没拉住,正是危机时刻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池大姐姐,发生何事了?” 池归晚回头一看正是何令颐,只见她露出一脸的疑惑,显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旁边还站着面肃的宗嬷嬷,她虽然没开口,可依照自己在王府多年的经验便知道里头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秦氏和池归晚立刻走过来。 池归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何令颐,随后还拉着她转圈看了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才拍拍胸脯的说道。 “吓死我了,不知哪里跑来了歹徒,就在你院子里行凶呢!家里的下人们都去查看了,我以为你也在里面,担心死了!” 闻言,何令颐后知后觉的惊呼说道。 “歹徒?什么情况?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听到这话,侯夫人秦氏看了一眼旁边镇定的宗嬷嬷和一脸无辜的何令颐,脸色也有些沉了沉。 “怕是比杀人放火还可怕些!” 婚前失贞,还是那么多人,这要是传出去一丝一毫的消息,那侍郎府内所有的女眷都没法做人了。 看着眼睛里只有何令颐安危的外甥女,秦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怜惜。 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不经事呢? 日后,可怎么办啊? “令颐,你不是说要回来歇歇吗?怎么会和宗嬷嬷在一起?” “我刚到院子门口,还没进去呢就遇到了宗嬷嬷,便去了她院子里一直在说错绣针法的特别处,要不是听到外头闹哄哄的,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并没有碰到池大姐姐口中的歹徒,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歹徒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堂堂天子脚下,侍郎府中,怎么会有歹徒呢? 刚刚是一阵乱象,可现在冷静下来,人人都一阵后怕。 想法才刚溢出,就见池云敬,海伯侯,二公子海渝都匆匆而来,三人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家丁,个个凶神恶煞的很。 尤其是二公子海渝,他听说含雪轩出事了,便想起初见何令颐的场面,那样的纤尘不染的姑娘要是惹上了麻烦,简直不敢想象。 “歹徒呢?在哪里?我去捉!” 几个纵步就飞到侯夫人秦氏面前,看着自家表妹还有何令颐都好好的站在原地,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随后脸上挂着怒气的就说道。 “在里面是吧?放心,今儿让他来得去不得!” 说罢就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飞跃进了院子,看到郭夫人抱着自家姑娘痛哭流涕的时候,他面上也显了些急躁。 而后听到后面动静颇大,立刻就奔了过去。 等到一众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时,还没来得及多问呢,就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 “是吕公子!他疯了!” 竟真是吕异?! 侯夫人秦氏面上看着无波无澜,但心里却大吃一惊,刚刚院子里的场景,她们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这吕家和池二姑娘本就是订了亲的,为何会突然发疯要这般强占呢? 随后眼神担忧的看向了和外甥女站在一起的何令颐,见她人看着虽然淡定,但面上也还是升腾起些不知风险的恐惧和担忧,霎那间就明白了。 冷哼一声,对着海伯侯就耳语了几句。 海伯侯是武将,可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闻言之突然就呵斥了一句,“畜生!” 随后对着池归晚与何令颐招招手就说道。 “来舅舅这边。” 池归晚不明所以,何令颐满脸煞白,但二人还是乖巧的站到了海伯侯身边,池云敬虽然不喜海伯侯在自家府里如此猖狂的样子,但碍于情份还是没开口。 径直走进院子里,随后就看到了刚刚秦氏她们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丫鬟婆子们都盖了衣裳,没有此前那般狼狈,但哭哭啼啼的还是没完,他有些不耐烦,就喊了一声。 “都给我闭嘴!” 家里的主事人都发话了,她们自然不敢再哭。 一个个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盼着一屋子的主子们能给自己做主,否则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大家伙儿一个也别想活了! “怎么回事?” 池云敬这话显然是对着郭夫人说的,郭夫人抬头看到是自家夫君来了,眼泪自顾自的流个不停,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就说道。 “老爷,咱们二姐儿,二姐儿魔怔了呀!” “什么?” 他蹲下去看了一眼女儿,前些日子都还闹腾着要死要活的不肯嫁,但那是做戏,可今日女儿眼中全然没了生气,这才是真正的死意之相,池云敬心里也不由一惊! “二姐儿,父亲在这,有什么话你同我说!我定给你做主就是!” 话刚落,池归莹还没什么反应呢,就见二公子海渝已经押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过来,池云敬见此,眼中满是骇然。 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的模样,顿时间火就上来了! 第35章 姓吕的,我要你死! “姑父,歹徒找到了,是吕异!我赶到后面的时候,他正在……奸污一名丫鬟,人赃俱获,由不得他狡辩!” 说罢,就对着吕异的小腿狠命一踢,剧痛让他有了些清醒。 发髻早就散开,身上的衣服也是胡乱提着的,隐约间还能看到他光着身子的样子,如此丢人现眼的模样,把池云敬气的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 而那被奸污的丫鬟提上来一看,正是池归莹身边的丫鬟问夏。 此刻也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身下痛的厉害不说,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如此不堪的场面,一脸的羞愧难当,恨不能碰死的好! 看到自家姑娘,立刻就扑上去哭喊着说道,“姑娘,姑娘……奴婢不活了啊!” 她纵然没多说什么,可在场之人谁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吕母从后头走出来的时候跌坐在廊下,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压根不知道为何自己好好的儿子会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竟……竟欺辱了这么多人?!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血一下子涌上心头,人跟着就晕了过去。 可惜,她晕不晕的院子里无人在乎,大家都怒火中烧的看着这为非作歹的吕异,尤其是郭夫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姓吕的,我要你死!” 说着就拔下头上的发簪,扑过去狠狠的扎进了吕异的胳膊里,这一回疼得他算是彻底清醒了,手也痛,腿也痛,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呜呼哀哉的喊着。 “侍郎府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可惜,他喊的再大声也无用,要是真的惊动了官府,单凭这么多人证在,头一个下大狱的就是他! 池云敬也是双目窜了火星子,抬脚就给地上的吕异猛猛的踢了几下,而后震慑四方的就说道。 “找绳子来,把他给我捆了,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泄,否则我要了你们的命!” “是,老爷。” 家丑自然是不能外扬,这道理谁都懂。 可是这么多人,还不全都是侍郎府内的,他就算权力再大,也没法去堵侯府下人的嘴,因此转身走到海伯侯面前,脸色沉肃的对着他们夫妇就说道。 “让侯爷夫人见笑了,家里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真是叫我羞愧死了,但事关姑娘们的清白,还请侯爷夫人约束一二,莫要把此事漏出去才好!” 海伯侯都不想搭理他了,可秦氏还要顾及两家人的关系。 随后认真的点点头保证了一句。 “池侍郎放心,我定约束好下人,绝不叫她们透露出一字半句就是!” “多谢侯夫人了!”池云敬对着秦氏就认认真真的鞠了躬,这一回他是真心实意的! 否则,全家老小就都别活了,怕是要一起去死了! “把涉事之人全都带回乐升院,其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扶夫人和二小姐先回去歇息,我来处理就是。” 池云敬对这吕异是起杀心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不管怎么样,吕家还有个才人姐姐在宫里,他就算要让吕家的人死,那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死在侍郎府,否则外头的洪水滔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大约是母子连心,吕异这边疼得要死,被五花大绑的堵了嘴押着要离开。 另一边昏倒的吕母也转醒了,看到自家儿子身上挂了彩,立刻就眼红发作起来,疯跑过去就搂他在怀里,也拔下簪子对着周围动粗的小厮们扯着嗓子的就喊道。 “做什么?你们要拉我儿去哪里?天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取我儿性命吗?你们就不怕宫里的才人告到御前吗?竟敢污蔑我儿是歹徒!简直不要命啦!” “什么歹徒?明明是个畜生!” 二公子海渝愤愤不满的喊了一句,结果却被秦氏打断了。 “渝儿,过来!” 他一脸的打抱不平,若是这种狗东西敢在他们侯府放肆,他早就刺他三百六十个血窟窿了,哪里还容得他这般鬼叫! 但他也知道,此事事关太多人的清誉,他虽然也不喜这侍郎府的二姑娘,但不代表他心里的正义会盼着此事泄漏出去,毕竟他的表妹也是侍郎府的姑娘。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能收起软剑,冷哼一声,随后走到海伯侯身边,护在表妹与何小姐的面前。 突然,刚刚还心死的池归莹仿佛重新聚回了神,看到面前被护着的吕异,顿时就想起刚刚的那些难堪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 双眼红着的就扑了过去,狠狠的咬在了吕异的脖子上,巴不得直接撕下一块肉来,吕母见有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簪子直接就朝着池归莹的脸颊划去。 这一下,又狠又准。 池归莹吃痛惨叫一声就彻底的晕了过去,而郭夫人护女心切也上前和吕母扭打在一起,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 海伯侯和秦氏护着外甥女池归晚与何令颐往后退了几步。 这两家人发了疯的要闹腾,别伤及无辜才好,随后对着池云敬就颇为愠怒的说道。 “池侍郎的家事自断吧,我们先回似锦院了。” 说罢,人就乌泱泱的离开,这一走,院子空了一大半。 宗嬷嬷看着这场面也是蹙眉不喜,只不过到底是池家自己的事,她一个闺学嬷嬷不便多说,就也跟着走了。 池云敬见该散的都散差不多了,眼神发狠的对着旁边的婆子们就呵斥了一句。 “都死了,还不拉开!着人去请大夫来给二姑娘看伤!” “是,老爷。” 命令收到了,一院子的人才开始活动起来。 吕家母子皆被压制着捆了起来,身上一切有可能行凶的东西都被搜罗出来统一保管。 至于郭夫人,在池归莹被抬走以后,也站立不稳了,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得力婆子王妈妈给扶住,低声安慰说道。 “夫人这种时候可不能倒下,你还得给二姑娘做主呢!” 是啊,做主! 给她的二姐儿做主! 这种丧德败坏的货色,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侍郎府,她一定要给二姐儿讨回公道才是! 这么想着,身体里莫名窜出一股力量来。 支撑着她原本已经瘫软的手脚,连带着目光也从涣散中变得聚力,眼神死死盯着嘴里塞了布条还不停折腾着的吕母。 竟然敢伤她的二姐儿,她定不会放过! 第36章 离开还是不离开? 一路行至似锦院。 整个侍郎府一下子没了今日早上的那般喜庆热闹,明明还是一样挂着红绸,可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染血模样,叫人一阵恶寒。 进了内屋,丫鬟纤春和拂冬立刻上茶。 而后两人都守在门前,不许院子里的一个下人靠近。 屋内,池归晚落座时还心有余悸,她虽然厌恶郭夫人和二妹妹池归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等真的看到她们报应分明的时候,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毕竟也是家人一场,她们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眼神略有些落寞,何令颐都看在眼里。 她心疼自己的母亲,可那些人的下场也是她们应得的! 如若不然,今日的这些手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母亲身上重演了,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为今日自己的算计而有丝毫的愧疚,但面对母亲的时候,她还是出言安慰了。 “池大姐姐别担心了,此事发生的突然,想必府里也是乱做一团,但池侍郎这么多年连朝堂上的局势都能看清并站稳脚跟,处理这点家宅事也不在话下的,我们等候结果吧。” “令颐说的对,不过眼下我更担心的是你们俩的安危,这池云敬要是权衡利弊还打算留下吕家做二姑爷,你们在侍郎府内就不好待了,要不,跟我们回去吧,侯府有的是院子,就住在你母亲出嫁前的景心园如何?” 侯夫人秦氏身为女子,最明白这名声代表什么。 池二姑娘算是废了,就算她不嫁吕家,日后想要相看到好人家只怕也难了,因此无论她嫁与不嫁,两个姑娘在这家待着都不安全,所以还是带走的好。 听言,海伯侯也觉得夫人说的话甚有道理。 “对,听你舅母的,今日我们就收拾东西走,你父亲那里我去说,谅他也不敢不同意,哼,瞎了眼给自己找这么个女婿,我倒是要看看,他日后怎么抬头做人!” 何令颐敛起对池云敬的鄙视。 怎么做人?她这位外祖父可会做人着呢,当初母亲不肯下嫁,为了家里的名声他竟然迷晕了母亲送去吕家,事后母亲遭到吕家的百般刁难和折辱,也未曾见他出来说过一个字!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还真是一字不假! 虚伪又利己,只怕今日的事情就是再闹得大些,他也能佯装无事一般,照常在朝堂上继续钻营。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要是外人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池归晚一时没了主意,眼神带着些求救的看向何令颐,她虽然也对家里人失了从前的信任,可毕竟自己姓池,将来也是要从池家嫁出去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到舅舅家去,只怕外头要议论纷纷了。 结果何令颐却安抚着她急躁的情绪,随后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海夫人早逝多年,就说海伯侯梦到自家妹妹啼哭不已,所以想外甥女了,想在成亲前接过去小住几日,外头人自然没话说,但今日走却是不妥当,毕竟乔家才送了聘礼过来,若是今日就跟着侯爷夫人离开,只怕要惹出些非议了!” 池归晚的名声可不大好听,这么多年了没少被郭夫人和池归莹在外面糟蹋,即便是她们暂时扭转不回来,但也不必再火上添油。 “眼下离池大姐姐嫁乔家,还有四个多月,一切还是低调处理的好。” 她的话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都陷入了沉思中。 不得不承认,何令颐说的话有道理,只是才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外甥女与何令颐留在这虎狼窝呢? 结果就听二公子海渝说道。 “要不,以表妹要出嫁的名义,母亲送两个武婢过来,何小姐也别住在那脏了的院子里,干脆搬过来和表妹一起住着吧,反正这院子足够宽敞,住下两人也不觉挤,等到时机合适,再接她们离开就是,如何?” “渝儿的提议甚好,只是武婢一时半刻的怕是不好找。” “这有什么?东宫每年都要培养一批,我去找太子求个情,让他送我两个厉害的,一准没问题!” 海渝是太子面前的红人,说话自然敢夸下海口。 “那太子殿下要是问你讨要这武婢做什么?你如何回答?”秦氏问了一声。 “乔二乃是将门虎子,嫁到他家去少不得会遇见些麻烦,表妹身手不好,我们做家里人的担心,送两个得力武婢陪着,理所应当!” 这借口听上去还不错,池归晚与何令颐对看一眼,都觉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于是也就点头应下了。 乐升院内。 池云敬看着地上被捆做两团的吕家母子,巴不得立刻让人给她俩埋了,好出一下心口的恶气。 可他为官多年,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外泄,处事急躁,因此喝了两口茶下肚后,整个人都比刚刚平静多了,继而对着管家就说道。 “让人守在门口,不许接近,拿了她们母子嘴里的布条,我有话要问!” “是,老爷!” 管家跟着池云敬多年,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他安排好一切后就又回到了池云敬身边,低头看着吕家母子二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嘴巴被塞的鼓鼓的,贸然就这么被扯掉,疼得吕母转了转牙口,随后就看向儿子,着急的问道。 “少同,你没事吧?” 吕异现在可谓是是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小腿被踢,手臂被刺,脖颈被咬,最让他有些难为情的还是下身那火辣辣的肿胀疼。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但有一点绝非他的本意!于是慌里慌张的对着池云敬就认真辩解的说道。 “池伯父,我知今日自己犯了大错,可是这并非我本意啊,且不说我与二姑娘是定了亲的人,她既然迟早都是我吕家的少夫人,我何苦要在婚前害她失贞,又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呢?这明明是有人恶意构陷!” “构陷?哼,你倒是说的轻巧,如今二姐儿房里从主子到奴婢,甚至连婆子你都没放过,你告诉我,一句恶意构陷就能让她们的名节通通恢复,让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池云敬怒而拍桌,表情里全是对吕异的憎恶。 吕异看着这未来岳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害怕,拼命的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是了! 是从他在恭房有些头晕开始! 第37章 无理都要辩三分 抓住了线头立刻就开始辩驳起来,激动的令手臂上的伤口又汩汩冒血不少,可惜现在不是顾及这事的时候,吕异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面露着急就说道。 “今日席面散了,我与母亲本打算离开,只不过侄儿突然想出恭,这才耽误了片刻,去到恭房,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头晕目眩起来,随后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说真的,后面发生了何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侯府二公子踢我的那一脚!伯父明鉴,定然是有人要害我,说不定在恭房给我下了什么猛药才会如此的!” 他的分析头头是道,听得旁边的吕母也十分认可。 养子艰难,所以这些年她要不是个硬气的妇人,只怕早就被人上门欺辱的不行了。 听到儿子的话,立刻就翻身起来,眼里反而投射出怒意,随后就骂道! “侍郎府里有居心叵测之人,害我儿到如此地步,池侍郎还不速速去找真凶,也好还我儿一个清白啊!” 清白?! 池云敬听到这话都笑了,“你让我还你儿一个清白?那谁来还我二姐儿,家里的奴婢和婆子们一个清白?她们可都是你这好儿子给玷污的!” 吕母被呛了一句,有些不太好回嘴。 可她从来都是个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脾气,随后扯着嗓子的就说道。 “反正迟早都是要做夫妻的,咱们干脆把亲事提前些算了,至于那些陪嫁去的丫鬟,要是懂事听话就抬做姨娘,要是闹腾的厉害,侍郎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婆子们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到处声张就是,大不了过了这风头,找个理由全都送去庄子上拘着就好,不怕她们闹事!” “你倒是会给你儿子摘出去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池云敬为官这么多年,要是被吕母三言两语的就给哄倒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吕异闻言,也是有些心虚。 不管如何,未来岳父说的对,这些人的清白确实都毁在自己手上,可他要是这种时候跳出来担责,侍郎府怪罪狠怎么办? 于是缩在母亲身后,不打算面对。 看到他这副模样,池云敬心里失望透顶。 本也不指望这个女婿要有多强多厉害,可他这样怂而怯懦,日后即便是入了仕途,也不会是与自己成为坚定的盟友就是。 因此,看明白这点后,他不想让自家姑娘嫁了。 宫里吕才人的泼天富贵,说到底还飘着呢,但眼下的这对母子有多恶心,他算是体会到了。 脸色沉了沉,眼神也开始表现出要与之断绝来往的念想,吕母再蠢,也能明白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自家儿子只怕是要折在侍郎府了,因此立刻就软下心思的说道。 “池侍郎这话说的,日后也是要做亲家的人,何必如此绝情呢,少同再不济,也还是吕才人的弟弟,七公主的亲舅舅,不说将来,就论现在,若是真在侍郎府里出了事情,丢人的也不止是我们吕家一门,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吕家得不了好,但池家也未必就能全然脱身,更何况二姑娘已经这般情况,再找亲事又能找到什么好的呢?” “你威胁我?” 池云敬看着吕母,眼神泛起一丝杀意。 他既然想要捂住了此事,那么与之相关的当然一个也不能留。 只不过现在动手不合适罢了,这才隐忍着没有发作。 但若是吕母非要闹大此事,为了自己的官声和体面,他也是做得出狠手来的,宫里的才人又如何,上面不还有皇后,贵妃,嫔位的娘娘们在吗? 她还能翻的起多大浪来。 因此,池云敬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继而就对着吕母说道。 “我池家固然不能全身而退,但我们占据了所有的道德上风,二姐儿纵然不能再嫁好的,我池家就是送她去家庙养一辈子,也能博个家风严谨的好名声!你们吕家呢?你确定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不会受此事影响而让本就艰难的生存空间愈发狭小?吕夫人,这些话,你诓诓无知妇人就算了,别想着来我这里威胁,我池云敬不是你能威胁得到的!” 作势就要让管家动手,吓得吕母心中大乱。 这些年她动不动就用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来压制外头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有个嫔妃出身的女儿体面又威严罢了。 可真是碰到硬茬,还真是没法子。 毕竟,她上一回见到吕才人和七公主,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若她当真在陛下面前有头有脸,也不至于连传递个消息都那么费劲了。 想到这些,膝盖软了软,正考虑着要不要求情呢,就听外头传来匆匆脚步。 “老爷,二姑娘上吊自杀了!” “什么?拦下来没有?” “拦是拦下了,可二姑娘那边一院子的人都喊着不要活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已经劝不住了!” 来报信的婆子也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池云敬努力平复着胸口的怒气,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吕家母子二人就说道。 “你们最好是盼着二姐儿没事,否则我就是告到御前,也要让陛下,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吕家出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说罢,丢下一句“关到柴房去”的话,便离开了乐升院,直奔碧云院。 管家也不跟她们客气,让小厮继续堵了嘴就提溜着送去柴房。 这好好的一天,竟就这么给毁了,因此别说是主人家,就是小厮们对吕家母子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碧云院中,惨不忍睹。 郭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池归莹就喊道,“二姐儿啊,你要是恨不过就拿母亲出气吧,别伤害自个儿。” 这一回她是真想死。 白绫吊不成,还有其他的法子。 碰柱总可以吧,于是鼓足了劲的推开面前的母亲郭夫人就朝着门口的那石墩子立柱而去,速度之快,旁人压根就拉不住! 池云敬刚准备进门,就被突如其来的莫大力量给撞得胸口齐疼,连连后退竟跌下了台阶,摔到尾骨,霎那间有种血冲脑门的断腿之感,脸色潮红的就骂道。 “你要弑父吗?” 第38章 要死去吕家死 郭夫人听到这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拉着池归莹,而后把她交给婆子们看着,就下台阶去瞧地上同样哀嚎不已的夫君。 “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我都要被你姑娘给撞死了,亏得我还在乐升院替她发作做主,要我看,疯成这样,干脆扭送去吕家好了,要死去吕家死!也好过作践我侍郎府的名声!” 疼痛之下,焉能有好话? 郭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陪伴多年的夫君能说得出这种不讲情面,不通人心的话来,也是呆愣在原地。 “快,找大夫过来看!” 管家着急忙慌的立刻叫人去抬,池云敬愤愤不满,捂着尾骨疼的汗珠子都落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这回伤重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惹来麻烦的郭夫人和池归莹更不顺眼,走之前还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哼,废物!” 如此绝情,别说是郭夫人了,就是身后死意明显的池归莹也忍不住的落泪下来,闭眼绝望的说了一句。 “父亲,这是要舍弃我们了。” 旁边的人劝的劝,扶的扶,碧云院中愁云惨淡,而赵姨娘在的玲珑院此刻也忙做一团。 池云敬被送到了这边,而这模样也是有些出乎赵姨娘所料。 她想要郭夫人的位子,想要二姑娘毁于一旦,但是她绝对不想池云敬出事,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靠山,因此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的就上前去问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啊?别吓妾啊!” 池云敬疼的都说不明白话,好在管家带着大夫立刻就赶了过来,仔细的诊断了一番。 衣裳之下池云敬的尾骨一片青紫,本来他就是从台阶上跌落的,被撞下去的时候恰巧又卡在了台阶上,这一下可是伤到了关键处。 大夫看了一眼,也觉得很严重,上手碰了碰,疼得池云敬叫出声来。 “伤到尾骨了,应该是有些轻微的骨裂,但摸着还好没有断,否则侍郎怕是一辈子都要瘫痪在床了,我且开点药方来,研磨成粉后调做膏,日日都需仔细上药,不可多挪动,否则要是养不好,日后刮风下雨的就遭罪了!” “你……你确定本侍郎没事?” “骨裂还不算大事吗?” “不会瘫痪吧!” “这个倒是不会,索性阶梯不算高,若是再多个十几阶,还真就不好说了!” 大夫的话给池云敬吃了颗定心丸,但也让他愈发憎恶起郭夫人和池归莹母女俩,要不是她们贪心不足招来了吕家,也不至于酿下这么多大祸! 听到这话,赵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连忙俯靠在池云敬身边就心疼的说道,“老爷受苦了,妾恨不得替你躺着。” 这尾骨的疼,池云敬也是头一次感受。 嘴唇都白了,额头的汗珠子也是没停下来过,他这里遭罪的厉害,可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却还是细心嘱咐着。 “去,找人去替我告假,就说今日双喜临门,我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小心踩踏摔倒了,需静养三月,但若是兵部的事情太多需要处理,就送到府里来便是。” 说这几句话,就耗费了池云敬许多的精力,伴随着脸颊发烫,嘴唇发白,他此刻双腿甚至都没什么知觉。 管家忙带了大夫去配药方,同时又安排了小厮去告假,正忙得一头乱的时候,却碰上了海伯侯等人,见他们来,立刻上前去请安行礼的说道。 “老奴见过侯爷,夫人,二公子。” “我们要回去了,但是乐升院的人说你们老爷伤到了身子要静养,怎么回事?” 管家叹息一声,就把今日之事说了个清楚。 “二姑娘羞愤要上吊,老爷赶去看,谁知道二姑娘触柱的时候就把老爷给撞到了,伤及尾骨,这不大夫说最少要静躺两个月,否则会落下病根,老奴正要差人去给老爷告假呢。” “断了?” “没断,但是裂了,大夫说更麻烦。” 海伯侯此刻有点想幸灾乐祸,但是觉着场合不对,就咳嗽两声把自己嘴角上扬的样子给遮掩一二。 侯夫人秦氏对付这些事情信手拈来,上前就客气的说道。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二姑娘也是心急才会不小心撞到池侍郎的,那便仔细养着吧,对了,过两天我们打算接晚丫头去侯府小住几日,正好也给她理理成亲前的一些琐事,池侍郎伤着,我们也不便去照看,待会儿送了人参和治外伤的药过来,让他切记别动怒,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侯夫人说的是,老奴替家主谢过了。” 表明了来意,海伯侯等人也没耽搁就离开了。 池家虽然到处倒是惨状,可对外还是把消息封得严严实实,池云敬也倒下了,家里主事的人就成了个麻烦。 赵姨娘自然是想冒头的,可上面还有池老太太在呢,她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姨娘就妄图掌权,定是不能够的。 但池老太太来看过儿子的伤情后,觉得二孙女和吕家的事情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她不想接,因此回去以后也谎称自己病倒了,把华芳斋的门一关,做起了不理俗世的“活菩萨”。 郭夫人倒是有能力,可池归莹的精神大受打击,稍微一点不注意就要死要活的,分走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自然也是管不了。 因此,最后这担子还是被赵姨娘如愿以偿的攥到了手里。 “这是府里的对牌钥匙,三五日的你就要检省一次有无差漏,管家跟我多年,府里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万事都得与他仔细商量,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定会照看好你,也照看好这个家的。” 赵姨娘表忠心的说道,可接下来她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 “吕家母子还关在柴房呢,妾只怕这样下去,无论日后是结亲还是不结亲,咱们家都少不得要与他们掰扯今日之事,老爷给个明示吧,妾该如何处置?” 池云敬自然是不想放过吕家母子的,但这个关口上他伤着也不好发落,最后咬咬牙就说道。 “关上三天再说,今日的事情倘若就这么揭过去了,我侍郎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那饭食这些……” “饿不死就成。” 第39章 赵姨娘当家,何令颐搬院 “妾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老爷先歇歇,待会儿妾来给您换药!” 说着,赵姨娘就在池云敬的脸上落下一个亲吻,如此大胆的动作,池云敬成亲两回都没能在夫人们那里感受过。 当即觉得受用的不行,还好当时他收下了这两个上司所赠之礼,否则今日伤重还不知是谁能贴身照顾呢! 叹息一声,后腰疼得厉害。 而出了门的赵姨娘,脸上则闪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高人就是高人。 自己不过照着她所说的做了几样事情,还真就把这侍郎府给攥在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的兴奋。 郭夫人人老珠黄,又因为女儿婚嫁之事惹怒了老爷,显然是不中用了,家里的二女将来都要嫁人,唯一对她有些威胁的也就是独子池归肇。 可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生养。 如今只要牢牢的占据老爷的心,何愁日后没机会,即便是做不到主母的位置,她也要成为这家里不容人小觑的姨娘,好让郭夫人也体会一下,被人践踏了尊严的滋味! 收起算计的表情,等走出玲珑院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娇滴滴的姨娘模样,跟着管家就去了柴房。 隔着外间的窗户,赵姨娘往里看了一眼。 吕家母子皆是满脸的狼狈不堪,柴房又燥又热,要在这里关三天,滋味可不好受。 转而她对着管家就吩咐说道。 “找人给吕公子看看伤口吧,别到时候化脓惹出什么病祸来连累到全家,三不五时的记着送点水去,老爷的意思是饿不死就成,但吃成什么样,管家自办吧。” “是,赵姨娘。” “我年纪小,经事也不多,这次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算不得什么体面主子,大主意上管家还是得多拿,这样对咱们侍郎府好,能平稳的渡过这段日子是最好的,且不说二姑娘的亲事,就是大姑娘的亲事迫在眉睫,让外头听了笑话可不成!” 管家点头,觉得赵姨娘的做法和说辞都很有道理。 小小年纪能讲出这样稳重知趣的话,也不容易,因此心里对她的忌惮少了些许。 “赵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力。” “那就麻烦管家了,我还得去给老爷换药,不耽搁了。” “是。” 二人走出柴房没多远,在廊下就遇到了正准备去玲珑院的何令颐,见到她来,赵姨娘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何小姐怎么来了?可是大姑娘那边有事?” “池大姐姐无妨,喝了安神汤歇着呢,我过来是想问问池伯父,能否让我搬到池大姐姐的院子里?毕竟含雪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再住,也不大合适了。” 听完这话,赵姨娘和管家对看一眼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瞧我们,都给忙糊涂了,那样的地方何小姐自然是不能再住了,搬,即刻就搬!屋子内的东西我让人立刻去收就是,但不知道大姑娘那边怎么说?” “正是大姐姐的好意,邀我一起住呢。” 闻言,赵姨娘笑了,明明自己没有比眼前的何令颐大几岁,但论资排辈来说,已经是长了一辈的人,因此说话间带上了些欣慰。 “那就好,还是大姑娘有福气啊。” 一句话,适可而止。 侍郎府里的两位姑娘如今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了。 起初名声不好的大姑娘现在要嫁的门户顶呱呱不说,自己手里的嫁妆也硬的厉害,一看就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反倒是起初名声好的那一位,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白没了,父亲和偏宠也没了,未来的夫家又摇摇欲坠,自己的脸还受了伤,这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何令颐看着赵姨娘也笑了笑,聪明人就是这样的,无需怎么说透,就互相都能明白。 说到底各取所需罢了,但同时又都攥着对方的把柄。 只要赵姨娘一日还没坐稳这家里的位子,她就一日不会牵连出自己给她出主意的事情,药反正是化在渣爹嘴里了,便是想查也查不到! 至于办事的那两个小厮嘛,那就看赵姨娘有多少手腕了。 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比何令颐这个外来暂住的故交女儿更不想此事被发现,否则她今日得到多少,来日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出去! 搬挪的速度很快,池归晚睡醒以后,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一出门就看到了何令颐已经住过来,丫鬟们正帮着她收拾呢,于是快步走了过去,“真好,你搬过来我就放心了。” 何令颐抬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发现凉下来后心里才彻底放心。 多有心疼的看着她就如同她小时候嘱咐自己一样的说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池大姐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好!” “哎,说来也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场热,我身子骨不差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何令颐心里头有点不好受。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动手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所以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呢?于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大姐姐,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信一些,不信一些吧,小时候我被父亲责罚,也没见哪路神仙保佑过我,所以后面就没怎么去过寺庙了。” 是吗? 那自己幼时有一次病重,母亲还特意去大相国寺里挨个的求菩萨保佑,想到这里,何令颐便觉得就是手段再凌厉,再狠心些也没关系。 能护着母亲顺利的嫁入乔家过幸福日子就是,剩下的若是真要遭报应,她来挡就好! 同住一院之后,二人显得比从前更亲密了。 侍郎府出了这样的事,但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所以一切照旧。 便是宗嬷嬷的闺学都没有停,只是进出府邸的时候,各家小姐们感觉到府内有些不太一样了,总感觉下人们愈发的管理严格。 见此,婆子们都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家里要办喜事了,怕日后席面上不周到,所以人人都要重新学规矩,自然而然就比从前要管的严格。 小姐们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故而来上课的就是来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好! 第40章 吕才人有孕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吕家母子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物,可平日里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因此折腾了三日,人的心气都跟着变弱不少。 吕异的各处伤口虽然涂了药,也包扎过,可没有怎么用心处理,理所当然的也就在这漫漫夏夜中有些发炎了。 浑身烧起来的时候,是大半夜的。 吕母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声哭喊了许久都无人应答,最后是惹恼了门口看守的婆子,进去把她嘴给堵了,而后找来水壶给那吕异灌了几口,随后就不耐烦的说道。 “做出这样的恶心事还想要找大夫来日日伺候不成,等着吧,我们老爷定是要发落的,这小命儿也不知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话落,吕母红着眼眶就想上去撕扯,可自己被捆着,嘴巴也堵住了,毫无机会施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无奈挪到儿子身边,心疼的让他靠在自己腿上,恨不能自己替他受这个罪! 一夜担惊受怕,最后怎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都不知道。 梦里,她好似身穿诰命服,风光荣耀的被人抬到宫里去,拜见已经进封为贵妃娘娘的女儿,那叫一个得意! 翌日,天光大亮。 侍郎府内各处院子都开始布置早饭,玲珑院也不例外。 这段日子,掌权的是赵姨娘,照顾老爷的也是赵姨娘,稍微有点脑子的下人都知道日后这府里的风声怕是要变了,因此一个个勤谨的很,都想在赵姨娘面前露露脸。 可赵姨娘却一心扑在照顾池云敬的身体上,从换药到喂饭,甚至是换洗和如厕基本上都不假人之手,而是亲力亲为,如此“真心真情”,也是让池云敬颇为感动,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爱。 “辛苦你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哪有辛苦,只盼着老爷快些好起来才是,兵部可离不开你,府里上下也离不开你,妾更是如此!” 娇媚女眷说这话,池云敬受用的很。 腰上敷着药,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因此表情也较刚刚受伤的时候放松了不少,正准备吃一口赵姨娘递过来的五子粥呢,忽而就见管家一脸严肃还带着些惊慌的说道。 “老爷,海伯侯府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宫里的吕才人有孕三月,昨晚刚被查出来了。” “什么?消息准确吗?” “侯府来人说千真万确!老爷,这……吕家母子还关在咱们府上呢,若是此事被她们知道,岂不是要闹出大麻烦来了!” 管家担忧的说着,池云敬的脸色也不好看。 早不孕,晚不孕,偏偏这个时候怀孕,还三个月了,胎像都稳固了消息才传出来,可见这一胎吕才人用了多少心思。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皇子。 虽说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可皇家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这要是让吕才人翻身了,吕家与他们的这些仇怨又该如何解呢? “去,派人去徐公公的外宅打听打听,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知道的消息一定最多,就问问看,这吕才人可是要晋位了?” “是,老爷。” 等管家离开后,赵姨娘才忧虑的问了一句。 “老爷,这……要不妾去把吕家母子先放出来?要是让吕才人知道我们软禁了她母亲和弟弟,只怕对侍郎府也是麻烦事一件。” 池云敬现在骑虎难下了。 对于他而言,如何化解与吕家的这门仇,成为了当务之急。 可消息得再确切些,他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没了吃饭的心思,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些事呢,忽而就听赵姨娘提了一句。 “要是主事的是夫人就好了,起码能给老爷出出主意,妾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姨娘,真是帮不上一点忙,让老爷白疼一场了。” 这话说的,突然给池云敬提了个醒。 是啊,若是一定有人要为此事负责,郭氏是个好人选。 吕异的手臂是她刺伤的,自己摔了尾骨以后就没再管事了,郭氏对吕家母子恨之入骨,要让她转变观念只怕比登山还难,索性就推她出去做替死鬼好了。 这样一来,池家和吕家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行性很大,继而拉过赵姨娘的手就带着些兴奋的说道。 “哭什么?这些日子有你伺候,我才觉得从前的日子都白过了,你刚刚的话倒是给我提醒了一句,等会儿管家回来,你就把对牌钥匙都交去给夫人吧,告诉她,家里乱作一团,你又没什么主意,家还得她来当才行,总之无论你怎么说,切记要让她收权才行!知道吗?” 赵姨娘娇嫩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般模样让池云敬心里又是一阵怜惜,只可惜现在他只能躺着,故而有心思也无用。 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随后就安抚的说道。 “可能要让你受些委屈的,但是你放心,日后我都会好好补偿你就是,便是重新选个院子也无妨,亦或者是白姨娘搬出去,此院子就你一人独居可好?” 白姨娘可没有赵姨娘这样的本事,因此刚开始还有些新鲜劲儿,现在都成了昨日黄花,即便是如现在就住在两隔壁,但她却连能来看望池云敬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姨娘心里乐开了花。 但她面上还得装作无辜小白花的样子,佯装大度的说道,“老爷说什么呢,妾是姨娘,夫人是当家主母,被她责骂几句也是应当的,哪有什么委屈?搬院子的事情也别再提了,我与白妹妹一同进府,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分开呢。” 池云敬显然很吃这一套,被赵姨娘迷得不行,搂她到面前,眼神都温柔了不少,笑着就说道。 “能得你陪伴,我后半辈子都有安慰了。” “老爷,妾愿意一辈子陪着您就是!” 二人互诉衷肠,恨不能肌肤相亲,可碍于池云敬的伤势严重,最后只能草草了事,但赵姨娘那媚眼如丝又带着三分清纯可人的样子,把池云敬的心一寸寸的蚕食着。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沦陷…… 第41章 谁是替罪羊? 玲珑院里如火如荼的暧昧着,似锦院中也同样知道了吕才人有孕的消息后,何令颐和池归晚都沉默了。 吕家最大的法宝无非就是这位宫里的娘娘,可自从生下七公主后,就没听到过什么好消息了,沉寂了这么几年,竟然在这个关口就怀孕了? 池归晚还好些,左不过就是吕家再翻身而已,到时候可能要与她们侍郎府交恶,她才不怕呢! 做出此等恶心事,就是皇帝来了也说不过大天去! 但何令颐心里却有些急躁,好不容易才拿捏住的局面,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让吕家给逃脱了呢? 于是逼着自己仔细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一切。 吕才人生下了皇子不假,但那是母亲嫁入吕家的第三年,因为得了母亲嫁妆源源不断的送进宫里,她凭着那些东西才有机会打点奴才们,继而得到面圣,重温旧情的机会。 可现在…… 提前了太多太多,现而今陛下有公主七位,皇子六位,可除了太子以外,也就是六皇子还在世,其他的都早夭了,因而想也知道吕才人的这一胎有多重要! 皇子,尤其是健康的皇子,那是皇室现在最需要的。 一想到吕家要靠着这个翻身,何令颐就觉得自己下手还轻了些,应该直接钉死这渣爹才对的! “吕家眼看就又要得势了,令颐,你说二妹妹这门亲会不会死灰复燃?” 母亲的话让何令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许不只是死灰复燃,还有可能越烧越旺!侍郎府怕是要出个替罪羊了!” 以她对池云敬这个曾经的外祖父之了解,只怕有个大阴谋要针对郭夫人而起了,在他眼中女人如衣服,若是能弃车保帅,也是郭夫人的命! 狗咬狗的戏码,何令颐乐得去看。 “什么意思?什么替罪羊?” “依照吕母的性格,此事怎么会肯善罢甘休,若是池侍郎还要结这门亲,大姐姐以为谁会成为此事的替罪羊呢?” 何令颐一句句的分析着,池归晚顺着她的话也往深了想。 片刻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母亲?” 何令颐点点头,眼神中平静的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那个吕母最是蛮横无理,此事明明是她儿子的错,她还能以此要挟不成?” “大姐姐忘记了吕家母子乃是良民吗?侍郎府就这么把人给拘了,可是触犯律法的,池二姐姐这件事池家不可能拿到外头去宣扬,因此只能吃哑巴亏,到时候吕母两边一发作,看着吧,郭夫人不但要为此事付出代价,二姐姐的这门亲也会提前。” 何令颐说的十分笃定。 池归晚不想相信都不成,最后她在错愕中露出些复杂的神情来,继而就对着何令颐说道。 “我是不喜欢她们算计我,但是二妹妹已经失了清白,遭受了莫大的打击,要是还得嫁去吕家,就凭那天她拼了命的咬过去那一口,只怕那吕家人也不会好生对她了!父亲,当真这样绝情吗?全然不顾她婚后的日子?” 当然不会顾! 何令颐心中坚定的回答着,否则她与母亲也不会在国舅府过上那么久痛苦不堪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回,是池归莹罢了。 何令颐心中生不出一点怜悯,但她却很理解母亲的矛盾心情,毕竟她现在的记忆里丝毫没有日后的痛苦,有的不过是池归莹占点银钱衣裳的便宜罢了,到不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出言安慰了一句。 “池侍郎走到今日,若不心狠些,只怕早就被其他人给踩在脚下了,大姐姐可以想想,以他的聪慧,会洞察不出郭夫人对你的捧杀吗?无非就是没有触及他的核心利益懒得管罢了,可现在不同,吕才人肚子里若是个皇子,池二姐姐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舅母,有了这一层身份,池侍郎日后的路子可就宽了。” 何令颐的话里,嫌弃终究还是没藏住。 池归晚听得出来她口中的嘲讽之意,不过却无可辩驳。 大儒之家最瞧不上的就是钻营,偏偏父亲最会的也是这个,因此池归晚一点都不怪何令颐瞧不上父亲。 只是叹息了又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池大姐姐,这世上有千万人,各自有各自的劫运要渡,你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你,所以放宽心思吧!” “可你,不就一直在帮我吗?” “我不一样。” 何令颐脱口而出,但下一句还是藏在了心里,能重生这一回,她全然是为了母亲,自然是要相帮到底的! “你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和戏本子里说的三太子哪吒一样有三头六臂不成?” 池归晚打趣了一句,何令颐笑笑。 “三头六臂没有,但是看清些局势的本领还是有的,但天机不可泄露,池大姐姐就别再问了,说多了我会折寿的!” 池归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眼神中全是惊讶,随后就立刻摆手说道。 “不问了,不问了,你就是叫我去滚刀子我都去!” 这份天然的信任让何令颐感动不已,真好,能守护着母亲,真好! 比起似锦院的温情脉脉,此刻的碧云院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 吕家母子虽然被扣押在府里,可至今都没有个定论,从主子到丫鬟,再到婆子们,清白被毁的不止两三个。 能跟在池归莹身边去凑这热闹的,可都是碧云院里的心腹,如今算是被一网打尽了,各有各的苦! 池归莹自那天自杀未遂后,就一直都在养伤。 她脸上可是被吕母用发簪狠狠刺过一道的,伤口深可见骨,就沿着脸颊滑落了指长的一大段,大夫给开了涂抹和入肚的药,非得一并吃才有效呢。 可她现在,别说是吃药了,就是正常的饭菜都咽不下去多少。 一吃就容易犯恶心! 郭夫人心里担忧,生怕是未婚先有孕的事情出现,那女儿这辈子就真完了,因此让人偷偷的去开了两副避孕药来,却因为拿不准,迟迟不敢给她用。 赵姨娘上门求见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郭夫人喂药。 第42章 移权 如今整个侍郎府都有可能与吕家重归于好,若是二姑娘腹中有了孩子,于她们而言可是有利的条件,但这样的话直说必然是要被郭夫人骂的,因此她转了表情,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就上前说道。 “妾见过夫人。” “你来做什么?”郭夫人的口吻可一点都不好听,毕竟这些日子夫君都宿在她房里,二人谈不上一点对付。 闻言,赵姨娘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就递上了对牌钥匙的盒子,神色哀戚的说了句。 “这些日子,老爷躺着养伤,二姑娘这里也是杂事繁多,老太太也病倒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找不出来,所以老爷让妾暂未代管,可妾一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姨娘,后宅里的这些事如何能处理得好,接二连三的办错了事已经被老爷呵斥了几回,思来想去,还是交给夫人处理的好,妾只管照顾好老爷的身体就是。” 郭夫人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蠢。 这权利的滋味一旦尝过,还有几人肯放手?赵姨娘此举背后一定有缘由,想到这个,她就眼里藏了心思的问道。 “是吗?你虽然不会,但家里还有管家在,他是老爷面前用久的老人了,有他帮着处理,你能操什么心?赵姨娘,莫不是背地里有鬼,想让本夫人替你去膛雷吧!” 赵姨娘低着的头,露出些慌张。 这事必定得交出去才能保命,可这郭夫人也太小心些,竟然就这么猜中了? 吞了吞口水,而后就对着郭夫人跪下了。 “夫人明鉴,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管家都清楚,你若不信喊来问问就是,管家不难,可难的是震慑下人,我一个资历尚浅的姨娘,如何能支使得动府里的老仆们,一个个的瞧我年纪小,又没什么底气,故而明里句句叫着姨娘,背地里是把交代下去的事情放了又放,我面皮薄,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就不攀这高枝了,省得跌下来摔的生疼,家没管好,老爷还生气,那妾岂不是不操心了?” 这番话说的比刚刚要诚恳些。 郭夫人听着信了三分,赵姨娘如今的局面不正是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吗? 虽说原先的夫人没了,可那些刁钻的老奴一口一个往日的规矩,往日的做派,往日的帖子安排,捆得她丝毫施展不开。 直到她生了二姐儿后,才腾出力气和精力把那些人都给清理出来,慢慢安排上自己的人手,这院子才好管了许多。 现而今,赵姨娘名不正是其一,时间短不够布置是其二,估摸着还吃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才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也是,一个姨娘而已,不就是盼着笼络住老爷的宠爱吗? 若是接连犯错,惹的老爷不喜,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放下了些忌惮,看着赵姨娘就问了一句,“你今日来移权,老爷可知道?” 一句话问到关键。 若只是赵姨娘自己做主送来的,那郭夫人绝不会收,可赵姨娘佯装尴尬的回了一句。 “正是老爷让妾送来的,说让夫人多担待些的好。” 听到这个,郭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毕竟是枕边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自家夫君的算计,于是敲打了赵姨娘几句后,就说道。 “既是老爷吩咐的,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告诉老爷,只管好生养病就是,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 “是,是,妾这就去。” 烫手山芋交出去后,赵姨娘心落了,走的时候看着那药碗欲言又止的说道。 “妾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有些事情夫人可能不清楚,若是身子弱些的女子喝多了凉药,对日后生产会落下病根的,妾从前有姐妹就是因此生不了孩子了,妾并非要诅咒二姑娘,只是,万事多想想后面吧,妾告退。” 她的话,让郭夫人的手一下子就抖了抖。 虽说眼下喂的药并非是避孕的,可她也知道但凡是能不怀孩子的药里必然有伤及女子根本的,因此也是犹豫不决的很。 听到赵姨娘这般说,心里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醒半睡的二姐儿,有种说不出来的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郭夫人若是个会自省的性子,也不至于偏颇多年。 看着那对牌钥匙,心里对于吕家母子还有安安稳稳的似锦院都表现出格外的憎恶,凭什么她们就能高枕无忧,而碧云院凄凄惨惨。 既然同样是姐妹,那就该有祸同担不是吗? 既然家里的对牌钥匙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等腾挪出时间来,她必定要和吕家母子还有似锦院的大姑娘算一算这笔帐! 而后调整了表情,又换上心疼的样子,折返回到池归莹的身边,一勺勺的喂着。 热浪渐袭,眼看就要到中元节。 可吕家母子还关在后院柴房中,这段日子她们过得苦不堪言。 以前不管怎么说,勉强能吃饱,喝水什么的也不必求就能有,可现在,那看门的婆子们愈发恶毒了,连饭食都吃不饱,更何况是得到些许的照顾。 要不是吕异身体还算硬朗,只怕都挺不过那波高烧。 嘴唇干裂的厉害,整个人有些虚脱。 伤口处因为隔着衣服,也看不太清楚究竟怎么样了,只是吕母凑近的时候,隐隐约约能闻到些腥臭。 想也知道,伤口必定是越来越严重了。 可看儿子这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暖声安慰着,“少同别怕,我们离家这么久,总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我就不信了,这侍郎府还真能把我们给关到死!等出去了你看着吧,定要让你姐姐到陛下面前告倒他们!” 此刻的吕母压根不知道女儿已经身怀有孕,他们吕家翻身的机会到了,因此只能是心里说着这样的话,能多几分慰藉也是好的。 吕异哪哪儿都疼,只是这么多天早就麻了。 因此,听着母亲这“善意的谎言”,也只能是无力的扬了笑,盼着这样的痛苦早点结束吧。 第43章 假意放人,算计开始 脑子晕沉沉的,也不知又过了几日。 母子二人都觉得愈发没指望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一个他们未曾见过的美妇人,瞧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的衣裳却华贵的不似寻常人,只见她匆匆走到二人面前,就一脸愧意的说道。 “让吕夫人和吕公子受苦了,我家老爷特意让妾身来放二位出去,一应药酒,吃食还有干净衣裳都备下了,二位先好好洗漱一番,一会儿老爷亲自来赔罪。” 听到赔罪二字的时候,吕家母子都有些恍惚了。 当初咬死了可是叫他们二人赔罪,怎么如今关了些日子反而成了他给自己赔罪了呢? 吕异头晕着想不出缘由,倒是吕母多年掌家的经验让她有些怀疑,颇为机警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什么意思?要放我们离开?” “吕夫人放心,我乃是侍郎府的姨娘,姓赵,此前老爷虽然生气捆了二位,但原想着只要吕公子低头认个错便罢休了,谁知道老爷去看二姑娘的时候不小心被撞倒在地,跌伤了骨头不说,还昏迷了好些日子,如今醒过来就听说二位还被关着,立刻就让妾身来放你们出去,哎,对不住了,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会这样吩咐,吕夫人莫怪才是!” 听到这话,那吕母如何还能坐得住。 眼眶猩红,恨不能要吃人,见赵姨娘给她松绑之后就又气又怒的发火了。 “我呸,打量着我是个蠢的瞧不出来你们侍郎府在唱红白双脸?池侍郎能跌得昏迷不醒?说给鬼听呢!退一万步讲,他就是不能主事了,家里还没个其他人帮着出出主意,竟然叫郭氏那个贱人拘了我们这么久!” 听到吕母跳脚骂人,赵姨娘心中暗爽。 但表情上还是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而后看着吕母就劝慰说道。 “吕夫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们家了,自出事后,二姑娘自杀未遂的消息就传到老太太院子里,这一激动就病倒了,药都喂不进去,还哪里能做主?何小姐吓的连含雪轩都不敢回,搬去和大姑娘住了,如今是一步都不敢踏出似锦院来,侯府那边听说也是要来接她俩去小住不在了,如何能管得了这摊子事?再说我,一个才入府的姨娘,便是管家的话也都是要仔细听从的,哪里有这本事替您出头呢?” 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毫不嫌弃的拉着吕母就说道。 “还请夫人相信,但凡我们挪得出一个人手来,也不至于会把你们关这么久,不管怎么说,吕公子与我们二姑娘的婚约还在,总不至于要跟未来亲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积仇到如此地步吧!” “您说是不是?” 赵姨娘惯是会哭会求情,连池云敬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吕母了。 这些日子关着,她心里也害怕。 害怕侍郎府真的不管不顾要了儿子的命,那她到哪儿去说理?可现在,听这赵姨娘话里话外的这门亲还要认下,一时间就有些回不上嘴了。 沉思片刻,蹲下扶着自己那苦命的儿,随后抬头就恶狠狠的说了句。 “还不来解开?” 赵姨娘能屈能伸,不就是给这发臭了的吕公子解绳子吗?这有什么的! 立刻蹲下就快速的帮忙,而后对着外头就喊了一声。 “快抬担架进来,送吕公子去小院换洗,再着人去请大夫来给吕公子和吕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赵姨娘。” 听到赵姨娘的话,吕母的心思才逐渐平静下来。 等儿子被抬出去的时候,母子俩都反射似的抬手遮了遮烈阳,被关几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都快要馊了,因此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的就跟在赵姨娘旁边,朝着小院而去。 结果,人才刚走出柴房没多久,就见郭夫人带着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婆子们来了。 “放肆!赵姨娘,这家岂是你能做主的了?这两个贱人也是你说放就能放的?我的二姐儿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呢!他们凭什么能放出来!” 一句话刚说完,那巴掌就扇了过来。 赵姨娘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为体现巴掌扇得有多重,还顺着这股力量就跌倒在地,连带着旁边的吕母也跟着滑了一脚,一屁股落地,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要死!你们侍郎府到底给不给人活路了?别忘了,我女儿可是宫里的才人娘娘,郭氏,你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拘禁我们这么多日,信不信我让娘娘处死你!” 吕母是个嘴不饶人的性子,即便是被关了这么多天,但该火的时候还是火起来了。 “处死我?哈哈哈哈,笑话,你连我侍郎府的门都走不出,你还想处死我?” 郭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上前去对着吕母就狠狠的踢了几脚,随后露出凶狠的目光凑近了就说道。 “你儿子毁我的二姐儿,就别想要好好的离开侍郎府了。” 随后看了一眼担架上格外虚弱的吕异,嘲讽一笑就说道,“丢回柴房去,我要他死透了发臭了,才能消心头恨!” 这些日子,郭夫人一直都在照顾池归莹。 可以说每一次池归莹的痛苦,都十倍百倍的加筑在她身上,因此郭夫人早就恨得牙痒痒,只是一直没时间收拾他们母子罢了。 今日一听到赵姨娘胆敢私自放人,如何还能坐得住,立刻就带了人来,还好,给堵住了,否则就算是她们俩跑出侍郎府,自己也一定要追究到底,还女儿一个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胆子再大,也没有你儿子大,这么多女子的清白加在一起,便是不判个死罪,也该是流放三千里的!” 被威胁着,吕母一时也无法辩驳了。 眼前的这郭夫人摆明就疯了,她要是真的不管女儿的名声硬是要让少同去坐牢,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心乱如麻,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办。 她这一犹豫,跟在郭夫人身后的那些婆子们便一拥而上。 第44章 夫妻决裂 很快就把吕母又给捆起来了,吕异同样的下场,只不过捆的时候那婆子得了郭夫人的命令,就往疼处挤压。 脓血顺着手臂直流,疼得他呲哇乱叫。 “轻点,轻点!” 吕母在旁边着急的不行,巴不得上前踢开那恶毒的老婆子们,正扭作一团呢,就见管家突然喊了一声。 “老爷到!” 一下子,婆子们手里的劲就散了,纷纷跪倒在地。 吕母挣脱了其中一人就忙往儿子身边过去,搀扶着心疼的直落泪,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他们这么折磨,简直就是不得好死。 于是对着赶来“救场”的池侍郎就怒喊了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母子,否则你们一定要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的!” 她的话,让池云敬心里咯噔一声。 今日若不能善了此事,怕是亲家做不成还要惹出一堆麻烦来,因此沉了心思,换个严肃的表情,看着前来行礼的郭夫人,就用足了劲的给她一巴掌,扇得郭夫人嘴巴都出血了。 跌落在地,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打! “疯妇!趁着这几日我顾不上家里的事,竟把持着做出这样的狠毒事情来,你当他们二人的这桩亲事是假的吗?” 气氛急转直下,别说是郭夫人,就是院里的婆子们也都傻了。 老爷这意思,难不成还要眼前人做二姑爷吗? 那她们岂不是得罪透人了? 一个个的静若寒蝉,把头放得低低的,生怕老爷一个发怒就让她们统统被发卖了,那才是完蛋。 “老爷,你打我做什么?这吕家的儿子毁了二姐儿,难不成还要让她嫁过去再受侮辱吗?” “不嫁?那你告诉我,她想嫁谁?亦或者是你想要她嫁给谁?” “我……” 当然是乔家! 不远处的何令颐冷漠的看着这场面,心里替郭夫人回答着,她今日是故意路过此地的,为的就是好好看看这场戏。 她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 因此尽情的疏解着胸中的那口恶气,看着池云敬和郭夫人狗咬狗的戏码! “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二姐儿也不能嫁给这个强奸犯!他们吕家不是人,二姐儿嫁过去还会有命在吗?” 郭夫人捂着高肿的脸颊哭喊道。 声音里满是对女儿的心疼和对丈夫的失望,即便是她没有那么多的底气,但为了女儿此刻也不惧了。 从地上站起来,就怒目而视。 池云敬因为尾骨还没好透,是被小厮们用担架抬过来的,快到面前了才改由管家搀扶,自然没有从前那般气势在,因而郭夫人往前站之时,眼里的坚定让他有了些蹙眉。 这人还真是不同以往了! 紧接着,就见郭夫人颇为不屑的露出个表情来,而后就说道。 “老爷做爹可真是轻松,需要女儿替你排忧解难的时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要强迫着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竟还想着拿女儿去做垫脚石,还联合赵姨娘这个小贱人,明为让权,实则是要我替你背锅罢了,别以为在这里演这么一出戏,吕家母子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呸!池云敬,为了往上爬你不惜拿二姐儿的命来铺,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突然就扑了过去。 郭夫人的力气很大,池云敬受伤压根就抵挡不住。 她也是瞧好了位置,背后就是假山,这一撞不死也要让池云敬落个残废的下场,因此眼神中皆是愤恨。 池云敬避闪不及,还以为今日就是死期,心下一乱,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虚浮不少,压根就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赵姨娘瞧准了时机,拼了命的往前跑去,碰的一声就把郭夫人给撞开了。 管家扶着池云敬,他只是又扭到了一下腰,但郭夫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脑子直接碰在假山上,顿时就血流不止! “啊啊啊,赵姨娘杀人了……” 一个婆子吓得半死,立刻就叫喊了一声。 赵姨娘平日里虽然算计颇多,可她也没想着真的要杀人,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郭夫人就支支吾吾的说道。 “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夫人她……我怕她伤着老爷,所以才……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啊!” 赵姨娘哭的伤心,在场所有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 池云敬腰疼的要死,但眼里满是对赵姨娘赶来救命的心疼和怜惜,于是怒斥一声就说道。 “谁说赵姨娘要杀人?明明是郭氏要杀我,赵姨娘拼命救人,你们都瞎了吗?” “是是是,老奴扶着老爷看的最清楚,夫人确实是想一头撞上来,结果却自食恶果了。” 管家的话里一点都没有把赵姨娘捎带进去,赵姨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都是在后宅混了几十年的人,眼下什么情况谁又能不清楚呢。 于是有一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出来说了句,“是夫人自己撞的,我们都看到了。” 紧接着那些婆子纷纷效仿,她们是郭夫人培养的心腹不错,可这侍郎府说到底是老爷的天下,她们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自然是要小心些的。 眼下,刚刚贸然发言的那婆子害怕极了。 得罪了老爷和赵姨娘,她还能有什么活路,因此冷汗直流,紧接着就听到了主家发话。 “夫人郭氏疯病犯了,安排人过来看看,至于吕夫人和吕公子,只不过因为喜欢所以多在府里住了两日,我若是听到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一个与我今日之话不同的,那她就是害夫人的罪魁祸首,谋害官眷,这可不是等闲小事,轻则获罪斩首,重则连坐家人,明白了吗?” “是,老爷。” 池云敬眼光所到之处,上下无有不尊。 而本来还有些不想息事宁人的吕母却被儿子吕异给拉住了,虚弱的摇摇头,示意母亲别闹了。 要是再闹下去,只怕他们真出不了门了。 如今最好,互相都有牵制的把柄,他的那些事儿也就可以不了了之。 第45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母接收到他的表态,欲言又止。 可看着被人抬走的郭氏,八成也没几日好活了,因此略有些踌躇,还想着要不要继续发飙让池家人也看看她们吕家不是好惹的。 结果就见池云敬走了过来,含着三分歉意和威胁的说道。 “让吕夫人受苦了,家丑不外扬,想必你也与我是同样的想法,本来好好的一桩亲,闹成今日这样,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若你们同意的话,这门亲事就及早办了吧,也省得有些流言蜚语往外传,郭氏这样子,恐怕熬不住多久了,若是二姐儿嫁过去,你我两家仍是好亲家,但若是二姐儿嫁不过去,吕夫人非要讨一讨公道的话,那郭氏这条命,我也会一五一十的算在吕贤侄的头上就是!” “你威胁我?” 吕母眼中多有不满。 “看你怎么做了,若是交好这便是盟约,但若是交恶,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分两头,可压根就没有给吕母余地。 到底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人,心思就与旁人不同些! 吕异见母亲还在犹豫,他浑身疼得厉害,只想早早医治别留下什么祸端才好,因此抱拳就表态说道。 “池伯父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少同的福气,我与二姑娘的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眼下不过提前了些许,只要二姑娘愿意,我们吕家的少夫人一定是她,包括这几日的事情,绝不会有一个字是从我吕家漏出去就是!” 池云敬颇感欣慰。 起码这吕异比吕母有脑子,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放心,我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二姐儿那里我自会安排就是,吕夫人呢?怎么说?” “我儿子都同意,我还能说什么?但我有言在先,她既然嫁了我吕家就别整日翻旧账,否则我也是拿一拿婆母的款儿,别到时候又回娘家来闹,说我们吕家欺负人!” 池云敬对于吕母这个亲家实在是喜欢不上,算计来算计去的却总是在一些蝇头小利上挣扎,不知所谓。 “那是自然,婆母的说两句,做儿媳的理应听从。” 听到池云敬这话,吕母的气顺了不少,看着他行动确实也艰难,对于他受伤管不了事的借口也就听之信之。 赵姨娘此刻已经安抚好自己的情绪,随后对着吕母就说道。 “吕夫人,快先去洗漱吧,还有吕公子的伤势得尽早看呢,别拖延了才好。” “嗯。” 对于赵姨娘刚刚因为维护她们而被扇了一巴掌,吕母还是记在心里的,因此对她的态度要更好些。 “多谢赵姨娘了。” “您客气。” 送走了吕家母子,池云敬就站不稳了,赵姨娘和管家两边扶着,很快就让小厮抬了担架过来,可他却多有心疼的看着赵姨娘就说道。 “让你受苦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让池云敬更是记到了心里,大约他的人生里也没出现过这样可以豁出命来帮他的女子,因此赵姨娘算是正式的住进了池云敬的生命之中,连带着旁边的管家也瞧得出来。 这侍郎府后宅的天,的确要变了。 匆匆离开后,这地方就没了刚才的热闹,不一会儿就有丫鬟们打水来清洗地上的血迹,很快这里就恢复如初。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还是回到了原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郭夫人为此,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何令颐静静的看了一出大戏,表现的十分冷漠,等到人都走完了,她才开口说了一句。 “走吧。” 站在她旁边的是丫鬟纤春,此刻眼中也是都既有恶气尽出的痛快,但也有些后怕。 这样的事,若是落在了她们姑娘头上,可没有人愿意为之与老爷硬刚啊,因此还是避过这劫难的好! 回去的路上,何令颐一直没开口,等到快要进似锦院了,丫鬟纤春才有些忍不住的对着何令颐说道。 “何小姐今日带奴婢去看是想让奴婢清楚老爷是如何的人,对吗?” “怎么说?” “往日郭夫人与老爷没冲突,所以为了后宅的平静或者他自己省事,郭夫人愿意怎么欺负我们家姑娘都可以,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可今日她触碰到了老爷的利益,就成了弃子,即便是如受宠的二姑娘也一样,为了侍郎府的名声和老爷的利益,同样得去嫁那杀千刀的吕家,因此,你是想让奴婢看清楚,日后好劝住姑娘,娘家的事情一律少管甚至不管,对吗?” 听着纤春镇定的话语,何令颐心里舒坦了不少。 “是,大姐姐看似张扬跋扈,但那都是被人诓了才会有的反应,事实上心肠却很软,我担心日后池侍郎会以亲情裹挟她,做出些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因此只能让纤春姑娘先看清楚池侍郎是什么样的人,你才好从旁规劝,我与池大姐姐的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因此必须替她多做准备!” 母亲没有如前世嫁给渣爹,那么意味着不会有她的出生。 虽说现在自己是借了何令颐的躯壳,与当初的吕嫣毫无关系,但谁知道呢? 万一新生命的诞生,让她烟消云散,那么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越早安排好一切,越早安心! 她的话,让纤春有些不太理解。 “何小姐是打算回南州了吗?” “目前还不会,但日后不好说,即便是我不回,也不可能陪池大姐姐一辈子的,等她嫁人了我总不能跟着去镇国将军府吧,到那时,你和拂冬姑娘,就会是她最坚定的依仗,所以,务必记好了,侍郎府内的所有人,一个都靠不住!若真有事,去海伯侯府才能得到帮助!” 纤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其实她也这么认为。 只是过去她劝姑娘总是劝不住,这些日子看着何小姐每每与姑娘说话都是分析利弊的讲一遍,好过她从前那种没头脑的乱出牌,因此她还有好一段路要学! 就从记住侍郎府一个人都不可靠开始! 第46章 挖肉补疮 二人换了换心情,随即就走进了似锦院。 院中,池归晚早就醒了,此刻正在花丛中看着花匠们打理那些名贵的花朵,眼神中满是天真与平静。 都是娇滴滴的东西,自然是要小心呵护。 一如她的母亲,池归晚。 …… 小院中。 吕母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这才算是活了过来,饿了好几日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勉强喝了点饱腹的粥就歇下了。 而隔壁的吕异情况要糟糕的多,他手臂上的伤,小腿上的伤,还有脖颈上的伤,每一处都或多或少的开始变糟,尤其是手臂上那个被发簪刺破后又没有好好医治的伤口,已经是乌紫肿胀一片。 连带着他的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 三四个小厮伺候着洗干净后,才让大夫诊治。 大夫看了看,面色严肃的说道,“公子的伤若是要全好,非得挖肉补疮了,眼下老朽没有带麻沸散,只能是硬来,您挺得住吗?” “什么?挖肉补疮?!” 吕异现在洗干净了,看着又是个白面郎君,只不过因为脸色很差所以瞧着没有从前那般勾人罢了,听到要挖肉补疮,脸色噌得就红了,激动之余,伤口又疼了起来。 “没法子,若是不这样做,只怕胳膊保不住了,公子还是忍忍吧,老朽这就动手!” “啊?这么快?” 那大夫也是个硬着来的性子,叫小厮们压好了就开始动手,手起刀落之处,皆是脓血,疼得吕异鬼叫起来,隔壁的吕母听见了腾的一下就破门而出,却被婆子给拦住了。 “大夫在给吕公子治伤呢,夫人还是别去看了,若是耽搁了影响到吕公子的病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哪有治伤这么痛的啊?莫不是你们府上的人在恶意报复?” “吕夫人这话说的,可就让我们不敢担了!老爷亲口定下的二姑爷,我们怎么敢怠慢?又不是不想活了,您放心吧,那大夫是出了名的圣手,保管药到病除!” “是吗?”吕夫人狐疑不决。 可她又不敢真的去打扰,生怕儿子的伤治不好,只能在旁边听着惨叫一声接一声的过来,心里担忧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声音了。 吕异疼得脸色都煞白,一身大汗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厮们给他擦身的擦身,换衣的换衣,折腾了好半天,才算弄清爽。 等到吕母过来的时候,吕异已经躺在床上了。 药包扎的很好,但是人肉眼可见的虚弱,吕母心疼摸着他的脸颊就说道。 “我儿遭罪了。” “没事,大夫说脓血已经挤出,只要好好换药,儿子的胳膊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眼下病也治了,衣裳也换了,她想要离开侍郎府回自己家才安心,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结果就见外头刚刚那帮她们的赵姨娘又来了。 “老爷想着吕夫人可能思家心切,所以特意让妾身准备了马车,如此吕公子也能少折腾些回去好好养伤,另外既然亲事要提前,那繁文缛节的虚礼就不拘了,若是可以的话,就定在八月十三如何?” 八月十三? 离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这够吗? 吕母甚是怀疑。 赵姨娘看出了她的顾虑,立马就说道,“吕夫人放心,二姑娘的亲事虽说快是快了些,但东西都是早就预备下的,一应礼节不缺的,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些事情不好说的,所以还是早办早安心。” 她的话,让吕母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要娶了,那他们吕家的脸面就得顾好,倘若真的因为这事怀上了孩子,起码月份上还能瞒一瞒,一两个月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可要是时间拖长了,还真是两家都没脸。 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没反驳就点头应下,“行吧,我们也回去快些准备,过两日就把聘礼送来。” “成,我们对外就说是夫人得了急症,怕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看着二姑娘先成亲,因此才着急办的,这样你我两家都好交代。” “赵姨娘安排的妥当,就依你说的办!” “好,好,吕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妾身就知道你不会为难两个孩子的。”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赵姨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虽是侍郎府的人,可位置就是个姨娘,因此吕母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些莫名的抬举和捧高,这种心情是她想要的,因此乐得和赵姨娘结个善缘。 很快,吕家母子就在掩护下回去了,可侍郎府内的风波却没有停。 乐升院中。 郭氏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都昏睡着,一副死态。 从她被抬回来的那一天起,院子里的婆子们就被发卖的发卖,调离的调离,除了留着两个给她吊口气以外,其他的人都不在这院子里伺候了。 过去那个侍郎夫人成为了永久的过去,迎接郭夫人的无非就是个死,只不过要拖到池归莹嫁了以后再死! 消息终归还是没有瞒住池归晚。 等到她去到乐升院的时候,原本还气派温馨的此地倏然间就萧条了下来,屋子内,池归晚看着床上已经没多少生气的郭夫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池归晚知道,郭夫人对自己当然是动了坏心眼儿的,但那些虚假的岁月里或许也曾投放过一丝丝的真情,她对于病逝多年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在她十几年的岁月里,面前的郭夫人,或者说那个善于掩饰的郭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叹息一声,对着伺候她的两个婆子就说道。 “我带了些补气的药来,你们找机会问问看能不能给母亲用,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多谢大姑娘!” “另外,这里有二百两碎银,你们……节省着点用吧,否则怕是不好过。” 两个婆子都是在郭夫人身边伺候许多年的了,因此知道池归晚是出于真心,面有愧疚的看着她。 那些夫人曾经捧在手心的子女们,一个都没出现,反倒是这个算计了许多年的大姑娘,还记挂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若是郭夫人此刻醒来,会不会也后悔这么多年没有真心待之…… 第47章 逼嫁 离开了乐升院,池归晚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有些事,若是一直记在心里,那么她就会一辈子都被困扰其中,她不愿意,所以才会做此决定,正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同院的何令颐说呢,结果就看到她迎面而来。 她有些尴尬的笑着走过去,正准备说两句,结果却见其担心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有些嗔怪的说道。 “池大姐姐要来,也不说一声,让院子里的丫鬟们好找,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就是来看看她,她虽然对我不真心,可我也喊了许多年的母亲,真要是硬着心肠的不管我做不到,但也仅此一次了,明日二表哥就来接我们,日后能回来的机会不多了,也算是做个了结。”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而后认真看着她。 见她眉目舒展,仿佛放下了一件心结,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池大姐姐心善,做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只是如今侍郎府内杂乱的很,出门还是要多带人的好。” 之所以说杂乱无章,是因为池云敬借口要给池归莹办喜事,上上下下的换了又换,所以来了好一批没见过的下人们,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呢,因此少接触的好。 “知道啦,下不为例,对了,库房的东西还没怎么收拾呢,咱们回去吧,理顺了明日也好离开!” “好。” 池归晚伸手挽上了何令颐的手臂,笑得天真可爱。 何令颐盼着与母亲相依的场面许久了,因此也就不再多言,管她前方还有多少的阴诡伎俩,只要此刻母亲是开心的就好。 二人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的相亲相爱。 回头看,夕阳西下的乐升院早就没了过去那般热闹和尊贵,取而代之的是靠西边的玲珑院,一跃成为了侍郎府内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果然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人有千缕愁。 比方说,此刻的碧云院上下,就是一片愁云惨淡。 原本就在病重的池归莹在听闻母亲不小心碰到了假山,此刻危在旦夕后就激动的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哭喊着要见郭夫人。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比她早一步看清楚了府里的天变了,因此都不知道要如何劝。 “二姑娘,还是别闹了,老爷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便是谁也更改不了的,您就收拾收拾准备嫁人吧,要是再折腾下去,只怕……咱们一院子的人都没活路了。” 乐升院是怎么被收拾干净的,她们心里一清二楚。 生怕下一把刀就落在自己头上,所以即便是屈辱的跟着嫁去吕家,也好过被发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过那种不如人的苦日子! 池归莹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劝。 于是一巴掌就打在来劝说的婆子脸上,恶狠狠的痛骂道。 “好啊,你个贱蹄子,要嫁你去嫁,为老不尊的丑陋东西,你哦怕不是记挂着要离了夫家去找那吕狗男做姘头吧!不要脸!” 说话那叫一个伤人,婆子也是无辜被害者之一。 就这么赤裸裸的被骂了,脸上当然挂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就说道。 “二姑娘好狠的心,奴婢若不是跟着你去的含雪轩,如何会有这大祸临头,如今夫家个个嫌弃我不做人就罢了,你怎么还这般撕人疼处?我是不要脸了,反正就这么一条烂命,可二姑娘呢?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婚前失贞,唯一能替你做主的夫人也眼看着要没了,你自己想想,不嫁吕家,你还有什么活路?” 婆子也是发了狠的,开口自然不留情面。 池归莹“你你你”个半天,还没等到她处置了这个婆子呢,就见外头传了一声。 “赵姨娘到,管家到。” 赵姨娘! 她竟然还敢来?! 要不是她,母亲也走不到这一步! 可母亲还生死未知呢,她就四处招摇的好似她是这个家的主母了,一脸的得意洋洋,池归莹恨极,可现在却无力施展。 而赵姨娘显然已经不把这个被池家给“舍弃”的二姑娘放在眼里了,生怕池归莹不知道似的,还对着她就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串菩提手链。 看到那个,池归莹显然愣住了。 那可是父亲的心头宝,母亲求了许多次都没得手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戴到她手腕上去了,可想而知她如今的宠爱有多甚! 看到了池归莹眼神中的忌惮,那赵姨娘才缓缓坐下,道出今日目的。 “二姑娘,要我说啊你也命苦,摊上吕家这么个婆家的确是委屈了,可有些事你在闺中或许不清楚,老爷已经探到消息,说中秋之后吕才人就要晋位,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再等半年若能一举得男,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呢,你嫁过去,此刻瞧是委屈了些,可日后前程好啊,皇子的舅母,满汴州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说着,就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嫁衣,继而笑着说道。 “因此,老爷也是为了你好,才忍痛答应的吕家,他们送来的聘礼一律跟着你带过去,原先老爷答应你的也都算数,另外再添五千两,算是侍郎府对你的疼惜,二姑娘,这嫁妆不少了,你就安心待嫁吧。” 池归莹听着这些话,眼泪就在眶里忍着不肯落下。 欺负她的登徒子,竟然还要她去嫁!那般恶毒的老婆子,日后是管她的婆母!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池归莹气得手抖,可她却做不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只能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若是不从呢?” “哎,郭夫人的药一直都在供着,你也知道有多金贵,就是为了二姑娘的亲事才这般操心,可若是你不嫁,那老爷也不能逼你,左不过就是没心思再顾及后院的事情,到时候郭夫人的药……也就未必能续的上了。” “你们拿母亲的命来威胁我?赵姨娘,她才是侍郎府的夫人!是我父亲的枕边人!” 池归莹激动的骂了一句。 “我没说她不是啊,我知道的,我一个姨娘做不了这侍郎府的主,所以我也盼着夫人好好的躺着呢,对不对?” 赵姨娘惯会装无辜的,而这招过去的池归莹可没少用。 现而今调转了位置,才知道这副嘴脸是如此的恶心,她真是追悔莫及! 第48章 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对了,还有三少爷呢,听说他在书院里的表现也平平,夫子什么的不甚喜欢,老爷最近也是头疼的很,正巧老家来了消息要重修家庙,问老爷能不能派个得力人过去盯着呢,我瞧着三少爷就很不错,府里唯一的嫡子!主持这样的事情,功德无量啊!池家的祖先们一定保佑他茁壮长大!你说是不是啊,二姑娘?” 话落,池归莹的泪再也忍不住了。 母亲和弟弟,是她在家里唯一的亲人了,其他的她一个也指望不上,所以此刻真的是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否则,母亲会因断药而死,弟弟也会被送回老家,那她更是孤立无援。 “我嫁,我嫁!” 池归莹咬着牙的应下了这门恶心人的亲事,她这一松口,这一院子的人个个都神色凄凉。 原本还指望着老爷和夫人能给她们做主呢,可现在夫人生死不明,老爷薄情寡义,二姑娘自身难保,她们更是漂泊无定的浮萍…… 可她们的死活,谁又在乎呢? 反正赵姨娘是不在乎的,听到了池归莹的松口,也不枉费她今日跑这一趟,于是笑着说了一句。 “好好,我就把好消息说给老爷听,他知道了也会欣慰二姑娘的懂事的,对了,这些日子郭夫人还在养病,不好叫她坏你的运气,所以等成亲前去院子里叩拜就是,备嫁的这些天就别去了。” 池归莹胸口起伏着,一字一句的问道。 “天伦之情,父亲也要阻拦我吗?” 赵姨娘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池归莹气急,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管家,可她见其不发一语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靠山了,因此哀莫大于心死。 “知道了,我听父亲安排就是。” 挣扎无用,只能听之任之,为鱼肉了,还能蹦跶个什么劲儿呢? “好好,二姑娘蕙质兰心,嫁去吕家后一定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妾就在家里日日烧香拜佛的祈祷着就是。” 呸,祈祷? 诅咒还差不多! 等赵姨娘笑着离开后,池归莹伏在桌上就哭出了声,身后的丫鬟问夏也跟着落泪,对于这个未来姑爷,她也恶心。 毕竟他对自己做那恶心事的时候,可是无数人都看见了,她还能撑到今日活着,完全是因为想要得个公道,可现在,哪来的什么公道? 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她都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不受重视的通房了,一想到这些,凄凉上了头,要跟着池归莹抹起了眼泪…… 准备亲事繁琐又麻烦,可那是准备池归晚的亲事。 至于池归莹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细枝末节的无人会在意。 海伯侯府,景心园中。 搬过来已经有小半月的池归晚和何令颐正在喂鱼。 到底是侯府,这亭台楼阁的就是不一般,虽说这园子是几十年前海夫人还未出嫁的时候住的闺房,可一点都不显陈旧,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与厚重。 住在这里,何令颐很高兴。 因为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一些外祖母故日的旧闻,她虽然没有机会承欢在这位外祖母的膝下,但她相信,若是外祖母还活着,一定会让她和母亲都过得好好的就是! 同样的,池归晚也在这个小院找到了归属感。 想象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曾有阿娘的身影,她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中秋节,令颐打算怎么过?” “嗯,暂时没什么好点子,池大姐姐觉得呢?” “我想着给舅舅舅母做点什么吧,他们帮了我那么多,一直都用心良苦,我却屡屡伤害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报,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就沉思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对海伯侯府的印象实在不多,所以未卜先知的这时候也不灵了,但她知道侯爷和夫人什么都不缺,唯一的心结就是大公子,所以从他下手或许好些。 “池大姐姐可知道侯爷和夫人最在乎什么?” 这话问出口,池归晚仔细想了想,“名利不缺,银钱也不缺,身边人不缺,缺……缺个儿媳妇?” 她自己要嫁人了,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舅母忙上忙下的帮着处理,因此脑子里也想不出别的。 听着她的回答,何令颐簇然一笑,旁边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也跟着抿嘴偷笑,惹得池归晚有些红了脸。 “难道不是吗?若是有了儿媳妇,家里就热闹了,说不定过两年还能给舅舅舅母添个孙儿孙女什么的,那时候他们就有的忙了!” “我的好姐姐,话是没错,可是你一个做外甥女的想着给侯府添了儿媳妇,这……这也太奇怪了,你本身都还没出嫁呢,要是叫人知道了你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怕是又要笑了。” “怕什么?从小到大,我被笑的还少吗?” 一句话,本来是玩笑,可却刺疼了何令颐,她叹息一声,心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是点拨的说道。 “侯爷和夫人的心结还是在大公子身上,池大姐姐若是能令大公子放下心中的执念,这可比帮他们想看十个百个的儿媳妇要更得他们欢心的多。” 听到何令颐的说法,池归晚犯难了。 “这我如何不知?但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大表哥的名声我恢复不了,官位我也恢复不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歉意的话,他怕是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吧,没用的,大表哥连笑都很少笑,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啊,我们要投其所好!据我所知,大公子以前可是个剑痴,听闻收藏了上百把名剑,倘若我们能替他寻到一柄,说不定能博他一笑,池大姐姐觉得如何?” 闻言,池归晚眼前一亮。 “好啊,这主意好,可是去哪里找名剑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何令颐卖关子的表情让池归晚一脸疑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惊喜的问道,“你是说乔家?” “嗯,镇国将军府几代都是武将,对于兵器自然不少见,锻造的匠人肯定也有诸多联系,池大姐姐可以上门去问问乔大夫人,依照她对你的喜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9章 花满楼之行 “是吗?大夫人会找到这些人吗?” “笨啊,纵然大夫人找不到,乔小将军也一定清楚,不是吗?” 何令颐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撮合母亲与未来“父亲”的机会,她能待到什么时候都不清楚,但能在一日就要有一日的推进。 眼下母亲对于她的这位未来夫君,全然就是“兄弟般的情谊”,丝毫看不出男女之情,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多培养,总归能早一些获得。 因此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让他们多接触。 果然,母亲在提到乔小将军的时候丝毫没有女子般的害羞和娇俏,一拍大腿就豪迈的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行,我这就让人下帖子,明日就去乔家问清楚!” “你要问什么?”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吓的池归晚一哆嗦,等她们回头就看到了三人。 二表哥海渝并乔二就站在那里,眼里满是好奇带笑。 而另一边,齐王世子沈颂安则是眼眸深邃的看向了何令颐,这一眼,让她又生起些冷寒…… 见着来人,池归晚与何令颐站了起来,随后整理了衣裙就对着三人行礼说道。 “见过齐王世子,乔小将军,二表哥(二公子)。” “行了,都是一家人,先说说刚刚你要去乔家问什么?”二表哥海渝对于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只不过池归晚觉得此事还是单独说的好,毕竟可能牵扯到一些秘密。 万一乔家不愿意旁人知晓太多工匠知道的事情呢。 于是就打了马虎眼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上回大夫人送来的衣裳里有几个花样是没见过的,令颐在南州跟着大艺学过些因此好奇罢了,所以我们打算去问问,若是能找到绣娘传授一下技艺就好了。” 海渝和乔二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有未曾吭声的沈颂安平静的看着二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二人却生出来些心虚。 这齐王世子可不好对付,还是远离些的好。 何令颐如是想,而行动上也是这么做的,稍稍往后站了点,尽可能的隐藏在母亲身后,看着她与二公子海津,乔小将军都说的开心,就行了。 “今日花满楼要办盛宴,说是从众多的月饼中挑选今年的饼王,我们打算去凑凑热闹,你们二人要一起吗?” 乔小将军率先开口,池归晚自然是想应下的。 可看了一眼何令颐后,见她神色平静没什么波动就知其不想去了,那她一个人跟着表哥和未婚夫出门,不太合适就摇摇头的给拒了。 “算了吧,来之前宗嬷嬷特意交代过让我好好练习闺学的那些本事,要不然日后露怯可不让我说是她老人家的学生呢,我还是乖乖在家吧。” 二公子海渝挑眉看着她,仿佛能说出此话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表妹一般,随后带着三分笑意的说道。 “表妹不必如此,你纵然是会,也比不过乔大嫂嫂的,所以过得去就成了,放心吧,乔二这小子粗人一个,看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你说是不是?” 手肘拐了一下乔二,乔二连忙接话说道。 “就是就是,你自来了侯府后还没出过门的吧,拘着做什么?还不如去凑这热闹呢,听闻今年花满楼做了个旷古绝今的月饼要争头彩呢,咱们去看看,若不错就快些下订,晚了可没有。” 汴州城内食肆林立,豪奢酒楼更是遍地开花。 其中以花满楼的名气最大,异军突起不过十年就成了众酒楼争先恐后效仿的“前辈”,三年前开创了这饼王争霸赛后,更是把名声远播。 无论是小作坊还是大酒楼都可参加,若是能一举拿下饼王的称号,等同于拿下了无数的订单,这一年的生意也就不愁了,因此参赛者众多。 从每年的六月开始就要报名,直到八月初揭晓谜底。 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尽的单子,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订购,可谓是一夜成名的大好机会,自然参赛者都卯足了力气! 池归晚越听越是觉得心痒难耐,若是以前,她必定要去看看,但现在,眼神投向何令颐的时候颇有一种你不去我就不去的“委屈”,惹得何令颐无奈,最后只能同意。 “就我们几个人吗?要不请上侯爷侯夫人还有大公子一起?人多也热闹些。”何令颐建议了一句,却见海渝摇头了。 “大哥不爱参与这些,父亲一大早的就去了神机营,至于母亲刚刚来之前我去问过了,她说忙着给表妹准备亲事呢,没空,让我们叫上你俩自己去就是。” 海渝的话让何令颐叹息一声,若是只有乔小将军和二公子,她倒是不介意,可偏偏多了个齐王世子,就有些不好说了。 按理来说也奇怪,这齐王世子如此的鹤立独行,怎么从前会有人说他行踪诡秘呢?这不是挺招摇过市的吗? 还是说那些人都瞎了?看不见这么个人物在街上逛来逛去的? 无奈加好奇,何令颐同意前往。 池归晚兴奋不已,随即就对着二表哥问询起出门的这些事来,见她这般高兴,乔二站在一旁也跟着沾染上了喜悦,所以说娶个爱热闹的夫人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不但不会泼凉水,还会跟着出主意!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池归晚看得顺眼了。 何令颐旁观者清,瞧得出来这位小将军对母亲有些心思了,趁热打铁,这才是她最重要的目的,于是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冰块,冻不冻人,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来,时不时的也会参与到话题中。 四人聊的热火朝天,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一直都很安静。 可他的那份安静并不会让人忽略不计,反而如同五行元素缺一不可的始终在那里存在着。 出门在外,垂纱帽是一定要的。 坐在马车里,池归晚听着外头络绎不绝的吆喝声,恨不能跳下去什么都尝尝看,掀开帘子的一角,就指着旁边摊子上的小食说道。 “拂冬,待会儿给我买这个,许久没吃了,怪想念的很呢,对了令颐,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话,可不能错过了何家果脯的酸角子,味道一绝,今儿就让你吃个够!” 第50章 齐王世子的秘密 拂冬也爱出门逛,因此拍胸脯的保证说道。 “姑娘放心,我把从前您爱吃的都买些回来,何小姐也尝尝,若有喜欢的,下次我多买就是!” 纤春无奈的苦笑着,看着何令颐就说道。 “何小姐别见怪,这丫头就是嘴馋。” “这有什么,民以食为天嘛,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风荷居的奶皮酥和椰汁糕,我还蛮喜欢的,若是拂冬姑娘方便的话,就帮我带些。” “你也喜欢奶皮酥?椰汁糕?” 池归晚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见此何令颐笑着点头。 她会喜欢,也是因为母亲喜欢的缘故,所以吃多了自然就喜欢,只不过后来她们母女越过越寄人篱下的委屈,便很多年都没再吃上那东西了! “我也喜欢,拂冬,多买点我们带回去给舅母尝尝,我记着她也喜欢吃甜口的糕点。” “好咧,姑娘放心,待会儿我就去!” 正说话呢,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乔二开口说了一句。 “到了。” 几人掀帘下车,随后就看到了气势辉煌的花满楼,牌匾上的字如同酒楼的格局一样,龙飞凤舞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刻意为之。 在汴州城,最不缺的就是豪奢。 越是打造的盛世辉煌,越是能得到客人们的青睐,所以花满楼也不例外,店如其名招摇的很。 因为今日有斗饼盛宴,所以此处人满为患,何令颐瞧了瞧周围人的表现,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店家极致推崇。 花满楼,她从前还真没来过! “走吧,已经订好了雅间,就在五楼。”海渝一出声,大家伙就随着人流慢慢走了进去,至此,何令颐才真正的看到了什么叫做雕龙画凤,金玉堆砌的繁华富丽。 这花满楼五层高,上下看着就跟宝塔似的,精妙绝伦的装潢透出一股异域奢华的风采,别说何令颐从未来过,就是池归晚也看得眼花缭乱。 上了云塔,门合上不过小会儿,她们就已经从一楼到了五楼。 不得不说,这花满楼还真是会做贵人生意,连云塔都修建的比别人要更快捷方便,随后门口就有侍婢引几人入了雅间。 雅间上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以图案为代表。 白云绕青松,还真是特别。 不过进了雅间,何令颐才知道什么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里面的陈设饶是她这段日子在母亲库房里见多识广了,有许多东西也还是说不出名字来。 比方说面前的那个,她就不知道。 “这是什么?” “铜铸金卷捧桃贺喜座钟。” “座钟?” 别说何令颐了,池归晚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从犀利阿国传来的,就这么一小个,万金才可得。”乔二解释说道,他显然是经常出入此地,所以很是了解。 “万金?就这么个小东西?” 池归晚不明白,它贵在何处,结果正说话呢,就见里面的时针跳动了一下,吓得她连连后退,“怎么会动?” 她的动作惹的乔二和海渝都笑了,于是解释说道。 “里面有两根针,分别对应了刻度,短针两格为一个时辰,长针三格为一刻钟,所以自然会动。” 听完乔二的解释,池归晚与何令颐都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果然片刻后那长针又动了,她们二人惊喜不已。 “还真是厉害,这花满楼背后的东家是谁啊?这样的稀有之物竟然能买的到。” “太子。” …… 如果说是太子,那她们二人就不奇怪了,毕竟倾一国之力都寻不到的东西,旁人怎么会有? 只是太子怎么会想到要开这样的一个酒楼呢,收集消息?还是遍交天下友? 这样的话放在何令颐心里,却不好问出口。 只不过照这样看来,海伯侯府,镇国将军府都是太子党了,只是那位没开口过的齐王世子呢?也是代表齐王府站定在了太子身边吗? 她不得而知。 不过下一刻她就有些吃惊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面容却大变样,与他真正的容貌完全不同,不但容貌变了,连气息也变了,若不是何令颐想起来身边有这么个人,她差点都要忘记屋子内有五人的事实。 “世子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出其不意。” 何令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又后悔不已,没事招惹他干嘛? 她这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就都看了过去,乔二和海渝显然已经很习惯,倒是池归晚有些惊讶。 “令颐不说还真是没发现,世子什么时候变的啊?” “出门前。”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 池归晚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乔二看着她如同肉包子一样的脸颊,差点就上手去捏捏了,只不过这种亲密动作还是藏着点吧,否则海伯侯府的那位侯爷可能要打断他的手! “我不喜欢太多人知晓行踪,自然会易容乔装,池小姐,何小姐见谅。” “难怪!你们日日都在外头跑,却从未有过齐王世子到京的消息传出来,藏得真深!” 池归晚对着沈颂安就竖了大拇指,显然是对这种技艺的佩服,看着她坦诚又爽朗的样子,齐王世子难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但池归晚好骗,不代表何令颐好骗。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位齐王世子的身上藏了诸多秘密,就算是他低调不愿意人知道他的情况,但为何又能与海家二公子,乔小将军走的如此相近却不被他人起疑呢? “开始了。” 忽而二公子海渝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只见楼下开始有了动静,要说这花满楼还真是汴州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楼。 纵然五层高,可内里乾坤也不少。 早就搭建好的台子上此刻站了十队人,有的衣着华贵,满目高傲,有的平平无奇,却淡定自若,各自面前都放着一辆铜鎏金打造的推车,上面用红绸布盖着大小不一的盒子。 想也知道里面放着的必定的是进选入局的月饼,而花满楼占据了其中最大的一个位置,瞧那样子,势在必得。 第51章 马甲掉了? 开口主持的乃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少妇,看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以及客人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大约就是花满楼对外的东家了吧。 果不其然,只见她笑笑就拿着一个苍蓝色的玉珠提声说道。 “感谢诸位的光临,让奴家的花满楼蓬荜生辉,今日入选的十佳皆是此前通过了各项考验才留下的,诸位手里皆有一张选票,待各自介绍完毕后,可自行投票,票最高者便是今年的饼王所得!” 她的话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声音竟然能扩散的如此之大。 定然与那颗珠子有关! “那是汉兰达国进贡来的扩声珠,非价高所能得。” 海渝的话,说简单些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毕竟这是外藩贡品,自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闻言,何令颐也有些讶然。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民间,无人会质疑花满楼背后的东家身份不菲吗?如此岂不是会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不会。” 一向寡言少语的齐王世子沈颂安突然开口答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太子从来没有想隐瞒过花满楼是他的这件事。” …… 也对,能在汴州城里混出如此声望的食肆酒楼,哪一家背后没点贵人支持呢,外人要查就查好了,等查出来是这花满楼隶属东宫,更是无人敢动。 只是何令颐不明白,皇室中人不是都讲究韬光养晦吗? 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一点都怕被朝臣弹劾,被陛下忌惮,从而惹出那许多麻烦来吗? 还是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压根就不会倒下! 呵,还真是个怪人! “太子殿下艺高人胆大啊!” 池归晚感慨一句,乔二忍不住的想偷笑,可碍于在场的众人,他只能佯装咳嗽的遮掩过去,而海渝则有些挪揄的撇了一眼齐王世子,见他还是一脸的淡定,只能跟着乔二一起咳嗽两声,装作无事人。 锣鼓齐鸣,这饼王争霸赛也就开始了。 最先上来展示的是汴州城内另一家金牌老字号淮阳饼店,他们家就是以糕饼出名,自然在饼皮和芯子上都做了很多巧思。 “此乃奔月仙子饼,造型上特意定制了两款月下嫦娥和玉兔捣药,饼皮是用的千层酥,馅料则用了十二种果仁调制而成,味道偏甜口,但吃起来却不觉腻味,诸位客人尝尝看,可是不同?” 底下的食客们,只要是手里有选票的,此刻人手一份,他们看着造型精致如此模样的月饼,就有人调侃的说道。 “这嫦娥做的也太细致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口?” 一句话,逗得众人纷纷大笑,那掌柜的也满目自信,这可是他们花费了许多力气,调制了无数种配方才敲定下来的,一定能让大家满意! 果不其然,吃过的都纷纷点头。 “甜而不腻,香溢满口,酥脆的饼皮,厚实的内馅,中和的很不错!我投一票!” 说着就有人举手示意了,食客们手里各有三票,只要选自己最喜欢的前三即可,那淮阳饼店的掌柜看着下面纷纷回应的食客,觉得这次的饼王有希望了,因此还补充了一句说道。 “若小店能当选,这奔月仙子饼只售八十八文一饼,定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吃上就是!” 八十八文,价格可以说是很公道了。 因此又拉了不少赞同的选票,掌柜的看着那些选票不停的增加,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好,淮阳饼店的咱们见识过了,下一位有请。” 来者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样式,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月饼,酥皮烤得金黄,宛若一个馒头造型,上面印了个红色的团圆章,简单明了。 却让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儿时见过的月饼。 拿出此月饼的那男人随后平静的说道,“此月饼乃是祖母留下的秘方做出来的,酥皮内馅没什么特别,就是最简单的砂糖馅,不过里面加了点蜜桔,因此吃起来是酸甜口的,诸位尝尝看,这就是我们周家饼店唯一在售卖的月饼了。” 月饼分发到食客们的手中,看样子与前一个相差甚远,但也是因为足够质朴无华,反而让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结果一口下去却有了惊艳之感,让无数人都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好吃,就跟家里做的一样!” “是啊,哪哪都普通,但哪哪都特别,这蜜桔砂糖馅的月饼可许久没吃到过了,周家这次的果然厉害!我投一票!” 食客们的心就如同摆钟一样,就这么给勾走了,于是投票的人也一拥而上,很快周家饼店的箱子也装得满满当当。 其他人羡慕不已,唯有淮阳饼店的掌柜露出些不喜来。 他们今年可是做足准备要冲击饼王称号的,原本以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花满楼,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家饼店,简直可恶。 但眼下还不到唱票的时候,胜负未分,他不好说什么。 雅间里,五人都尝过了两家饼店的月饼,一直认为周家的更好吃,随后看着下面仍旧在推举着新的月饼时,乔二就开口问了一句。 “咱们可以打赌?看看今年的饼王花落谁家?” “赌什么赌什么?我最喜欢打赌了!” 池归晚的配合,让何令颐有那么一瞬间头疼,规劝了几个月,可母亲似乎还是不变那性子,张口就是最喜欢打赌,若是寻常的未婚夫听了,怕是不喜。 偏偏这位乔小将军是个特别的,接过她的话就说道。 “就赌一匹从斡州进贡的汗血马如何?” “行,我赌周家赢!” “我也赌周家赢!” “那我剑走偏锋,赌淮阳饼店赢!”说完此话的海渝看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何小姐呢,你觉得谁会赢?” 何令颐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答案。 “我赌花满楼会赢!” 她的话,让齐王世子不免多看了一眼,“如何见得?” 何令颐并没有正面回答齐王世子提出的问题,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对着其再次恭敬行礼的就问安说道。 “何令颐见过太子殿下。” 第52章 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唯独沈颂安依旧淡定。 站在那里,坦然接受此礼,但若是细细的看就能瞧得出来他眼神中的笑意。 池归晚是压根没想到这齐王世子是太子本尊,而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则是没想到她竟然能猜得出来? 因此都有些错愕了,反而是沈颂安目露欣赏的对着她就问道。 “何小姐莫不是拜错人了?我乃齐王世子,并非太子殿下。” “假作真时真亦假,在我的记忆里,我压根没见过齐王世子,可世子却说是我祖父的关门弟子,当时我就有些奇怪了,而世子脱口而出说的那句我与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那就意味着世子见过我本人,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南州,因此搜遍所有记忆,唯独记得当年太子殿下曾路过南州拜访祖父时的场景,故而就有些怀疑,再着,二公子乃是东宫太子亲卫,从前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自从在侯府见过齐王世子后,便与世子形影不离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刚刚的那些话,若我还猜不出来,那就有辱祖父威名了。” 一席话,解了在场人的疑惑,同时也让沈颂安愈发的欣赏何令颐了。 身份,模样,才情,能力,她处处皆出色。 当初刻意顶了齐王世子的名头去侯府,不过是有要事办不便惹人闲言罢了,谁知道竟让个姑娘瞧出了猫腻,他难得露出些轻松自如的表情,随后对着何令颐就说道。 “之前师傅就同孤说过,让孤小心他家孙女,孤还不信,没想到……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一句话,就算是沈颂安认下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殿下,不可。” 乔二对于太子直接就把身份承认的行迹觉得不太妥当,因此出言阻止了一句,在他看来,太子可是大隆的未来,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那他们这些人就麻烦了。 结果却见沈颂安挥手一摆,不甚在乎的说道。 “此乃花满楼,若是孤在此地都能涉险,那汴州城也成筛子了,无妨。” 话题一转,他再次看向了何令颐。 “何小姐既然能猜得出孤的身份,那么孤也想问问,你怎么就笃定今日的饼王称号会是花满楼的?” 何令颐赌对了。 其实她也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直截了当的就承认了,所以她只能继续回答说道。 “太子亲临此地,倘若饼王之名还能被其他店给拿走,岂不是有些……打脸吗?” 听到这话,别说是海渝和乔二了,就是池归晚这个大线条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就说道。 “令颐,不可与太子殿下如此说话。” 眼中的担忧尽显,何令颐感受了母亲的关心,而后给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太子若是这般狭小心胸的人,万万是得不到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后辈们的尊崇就是,武将人家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弯弯绕,忠心就是忠心,可以拿命去护。 但是要想得到这份忠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何令颐看得出,海渝和乔小将军虽然是属下,但平日里与太子的相处很平等,所以她不认为太子会因为这句话,就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沈颂安看着何令颐的动作,好奇愈发浓烈。 侍郎府内的事情,他也听海渝和乔二提起过些,知道这位何小姐的本事,在后宅替池家小姐争取了不少利益,只是他从未正面感受过她的聪慧。 今日倒是见识了,不免让他想起秋日大选的事情来。 他的东宫至今无一女眷,无非就是见多了宫里的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样子不愿把心思放在其中罢了,但若是那人是面前之人,似乎也不是不行。 何令颐被他这略有些炙热的眼神看得毛立。 什么意思? 这是要化寒冰为烈火,改走别的路子了? 看了眼大家伙儿似乎都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她干脆自己开口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指着那淮阳饼店的月饼就说道。 “饼王之称,不可否,但这第二名我觉得还是淮阳饼店。” “可何小姐刚刚也觉得是周家饼店的更好吃,不是吗?” “好吃是好吃,但权贵来往面子更重要,因此淮阳饼店的月饼若作为贺礼相赠,更拿得出手罢了,另外,见那掌柜通身打扮就知道,也是背后有主之人,若在其他地方或许周家饼店能混得更好些,但在汴州城,背后的主人什么位置,食肆酒楼的地位就是什么位置。” 猜周家饼店会赢的池归晚和乔二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甚有道理,海渝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赌淮阳饼店赢,结果却忘记了身边人的身份。 这一次,倒是让何令颐抢了个“风头”。 “那孤还想再问,你可知淮阳饼店后的主人是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想必与在场之人有关吧。” 何令颐略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一个念头。 抬头看了一眼二公子海渝眼神中带着些肃杀之感,继而就有七八成确定了。 “莫不是长宁郡主?” 提到这个名字,池归晚和海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毕竟当初大公子海津被陷害,固然是有人算计,加上池归晚的拎不清将事态扩大,可终究还是私事,偏偏这位瑾王家的长宁郡主非要闹腾,最后告到御前,这才把此事给捅大了。 知道内情的人虽然不算多,可人人却都瞧得明白,这海伯侯府的大公子废了。 所以,可以说海伯侯府与瑾王府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这几年皆是如此,因此等闲的席面请了瑾王府,就不会送帖子到海伯侯府,请了海伯侯府,那一定见不到瑾王府内的人。 何令颐虽然对此事了解的不算多,但既然太子殿下今日刻意到,必定是有缘故的。 但仅仅就为了让花满楼拿个头彩,侮辱一下淮阳饼店吗? 杀鸡焉用牛刀,因此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第53章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只是何令颐猜不到了,于是看着沈颂安就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就直言相告吧,今日之举意在何处?” “能猜到背后之人是长宁,何小姐已经是聪慧过人了,这几年长宁仗着瑾王府的权力没少惹事,海津无辜,撞在了她的刀口上,所以至今都走不出阴影来,孤的人可轮不到她来指指点点,所以今日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孤也要让她尝尝看,什么叫遭世人唾骂的痛苦!” 海渝闻言猛砸了一拳在墙上。 太子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三年了,大哥受辱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们海伯侯府大大小小的也没少查背后之人,可却总是迟一步被人把线索给毁了,因此至今都不知道当初陷害之人是谁? 但瑾王府的落井下石是明摆着的,因此太子要对他们动手,海渝第一个赞同! “殿下,此事若有用得到臣的地方,一定相告,海大哥哥受的屈辱,我们要让瑾王府十倍百倍的偿还之!” 乔二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所以开口就对太子表忠心的说道。 海渝不必开口,端看样子也清楚他有多恨,至于旁边站着的池归晚,也是愧疚和怨愤齐上头,开口就说道。 “我是个蠢的,当初害了大表哥,如今殿下要替大表哥出头,一定要算我一份,就算让我抱着长宁郡主去投江,绝不眨一下眼睛!” 投江? 池归晚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呛到了一下乔二。 怎么说呢,未来夫人的这脾气……还真对他胃口,人生在世,本就该活的热烈些,因此嫉恶如仇,涌泉相报,都是他奉行的处世道理。 否则,也不会说出要去池家退亲的话来。 今日听到池归晚的表态,他突然觉得,还是大嫂眼光好,及时纠正了他的糊涂想法,否则错失了这么一个合他心意的夫人,日后只怕大腿拍紫了都无济于事! 何令颐看到了乔小将军眼神中对母亲流露出的欣赏和赞许,这是她最想看到的! 因此,觉得今日没白来。 而沈颂安听到池归晚的话时,也是眼中添了丝笑意,随即表示说道,“投江不至于,但确实有用得到池小姐的地方,待会儿淮阳饼店的月饼,你点名道姓的以侍郎府名义多买些就好。” “这么简单?” “嗯。” 池归晚虽然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可是既然他胸有成竹,那么自己听指挥就好,于是对着外头的丫鬟纤春就喊了一句。 “纤春,你去帮我订五百份淮阳饼店家的月饼,就说二妹妹亲事在即,少不得要赠礼,让他们提前预备上,尽快送到侍郎府!” “是,姑娘。” 只要姑娘是与何小姐在一起做出的决定,纤春从来都不会质疑。 五百份月饼的单子一出,可是把其他人的光彩抢了不少,又因为是侍郎府的小姐订下的,因此有些还在踌躇的人家便跟风起来,一时间那淮阳饼店面前人声鼎沸的厉害。 掌柜的面露喜色,当即就表示说道。 “姑娘放心,东西都是预备好的,明日一大早就能送到侍郎府门上,绝不会耽误了池二姑娘的亲事!” 池家二姑娘要嫁人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清楚。 但是这掌柜的脱口而出,丫鬟纤春便多了个心眼记下了,笑着付了定钱,随后就遇到买好东西回来的拂冬,她两颊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吃着回来的,见着纤春立刻走上去就说道。 “纤春姐姐怎么在这里?” “姑娘让我订点月饼送回侍郎府,当作二姑娘成亲的贺礼。” 听到这话,拂冬不乐意了,撅着嘴露出些烦躁的表情就说道,“干嘛去贴二姑娘啊?上回送出去的三千两银票和十匹料子我可还记着呢,郭夫人多有不满!” “行了,再不满如今也躺床上了,你这张嘴少说多吃吧。” 拂冬如松鼠般的脸颊闻言就瘪了下去,赶忙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整理好了才跟着纤春去了五楼。 争夺饼王的热闹还在继续,其余七家也不遑多让,都是用了看家本领的,只不过珠玉在前,他们也就没多少看头了。 雅间中,五人都在吃着拂冬买回来的糕点。 椰汁糕和奶皮酥,大部分都入了池归晚与何令颐的嘴巴,乔二跟着尝了两口,但因为不太喜欢吃甜,也就放下了。 至于太子沈颂安和二公子海渝压根就没动,或许是不爱吃,或许是不能吃,何令颐看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旁的。 忽而,沈颂安开口解释了一句。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红疹?这是对甜味的东西有什么忌讳吧,何令颐突然想起南州的一道点心,继而就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南州有一点心名唤耙子糕,倒是没有加过任何的糖,殿下或可一试。” “是吗?孤倒是听说过。” 太子的话刚落下,旁边的海渝就凑了一句。 “听闻何小姐的手艺不错,要不做一些给我们尝尝看?” 何令颐正准备拒绝呢,结果就见母亲边吃边凑热闹的说了一句,“二表哥还真是个机灵鬼,令颐的手艺从不外泄,可只要是吃过的都说好!” “你吃过?” “何止耙子糕,多的是吃食我都尝过了,比府里做的,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这话一出,何令颐骑虎难下。 她此前住在似锦院的时候,就凭着记忆露了几手,不得不说这位何家小姐的本事实在是厉害,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且做出来都像模像样的很。 因此何令颐就尝试着给母亲做了几道可口的饭菜,这一下可算是虏获芳心了,却没想到一时技痒,反而给今日添了麻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做,岂不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只能诚心回道。 “耙子糕不难做,改日我就送些过去,太子殿下尝尝看可否喜欢?” “嗯。” 沈颂安从来不吃任何的糕点,可偏偏今日却点头应下了。 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猫腻,不过转而一想家里对他们的叮嘱,似乎也就起了些成人之美的心思。 第54章 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秋日大选在即,太子东宫女眷空缺,眼前的这位何小姐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是最佳人选,因此他们乐得撮合。 何令颐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一则是她并不知道秋日大选之事,二则是她前世压根就没关注过太子后宫的问题,自然就没想过太子妃的差事有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脸平静的接受了为太子做耙子糕的事情,却忘记了背后可能另有深意。 突然,雅间内的众人被楼下的喝彩声给吸引了。 等看过去的时候就见花满楼一直盖着的盒子里总算是拿出了杀手锏,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饼皮就已经和其他九家区分开来,并非酥皮,而是带着一些沙砾感的软皮,轻轻一掰开,里面的奶黄流心就出现了,如金沙般的质感让人一看就生了好奇。 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月饼,食客们的情绪自然高涨。 在试吃过后,就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不愧是花满楼,做的东西都与旁人不同,今日的饼王称号非他们不可了,我投一票!” “我也投一票,就是不知这月饼如何出售?” “六两银子三枚,恕不讲价。” 这么说要二两银子一枚了?食客们看着自己手里分到的那一小半,这一口一两银子,还真是贵价的厉害。 不过既然能来花满楼参与此事的,家底不厚可进不来,于是选票和订单齐飞,那花满楼的掌柜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眉眼兴奋。 结果不出所料,确实是花满楼的金沙奶黄流心月饼夺得饼王称号。 但是因为价格高昂的缘故,除了部分的权贵下订单,其余的平民百姓只能是凑个热闹了。 淮阳饼店的掌柜借机大力宣传起来,六十六文和二两银子的对比下,他虽然没能拿下头彩,可订单却是在场最多的。 短短半个时辰,就拿下了近万的订单。 这还不算后面源源不断发酵而来的生意,所以若是要说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一时间花满楼和淮阳饼店,不分伯仲。 从花满楼出来,众人就折返回了海伯侯府。 马车里,拂冬络绎不绝的和几人说着去买小食的见闻,池归晚听得兴趣满满,但是何令颐却在想别的事情。 太子要让长宁郡主也体会一下万人唾弃的滋味? 他想如何做? 莫不是从此次淮阳饼店售出的月饼里动手脚?所以才会让母亲出面以侍郎府的名义买下许多,而那近万单的生意里头,又有多少人是受太子之意而吹捧购买的呢? 何令颐不得而知,但等她们回到海伯侯府的时候,却听说宗嬷嬷来了。 侍郎府的闺学,在两位姑娘备亲以后就停了。 主人家的女儿都不在场,其他的小姐登门也显得有些奇怪,干脆就被池云敬给断了,众人原本以为宗嬷嬷辞了这差事是要告老还乡的,却没想到又被侯夫人秦氏给请来了。 随后她带着人,直接到了景心园就对池归晚说道。 “舅母好说歹说才留了宗嬷嬷在你身边帮着调教些得力的人手出来,等你出嫁嬷嬷也就离开了,所以这段日子不可惹事生非令嬷嬷不愉,明白吗?” 经过半年多的教导,池归晚对于宗嬷嬷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她老人家出面帮着调教丫鬟们,池归晚乐得高兴。 于是恭敬有礼的就说道。 “舅母放心,我一定听话,宗嬷嬷指东不往西就是。” 侯夫人秦氏看着这个外甥女的偌大变化,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她们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呢,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忙前忙后的竟然给她筹备起婚事来。 还乐此不疲的很,说来也是怪哉。 “行了,过几日嫁衣就能送上门来,到时候咱们看看可还有要改动的地方,其他的就是调教好奴仆便没什么了,我也算能歇歇脚了。” “舅母辛苦,这是晚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奶皮酥和椰汁糕,知道舅母喜欢,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秦氏没有女儿,两个儿子虽然都出人头地,可是到底不如女儿亲密,所以乍然听到这话,眼里升腾些慈母之情就笑着接了过去,对着宗嬷嬷就说道。 “总算是长大些了,那就有劳嬷嬷多费心。” “夫人放心,大姑娘是天资聪颖之人,老奴不过帮着相看一二,算不上费心就是。” 来往皆客气,宗嬷嬷也就顺理成章的住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池归晚与何令颐还是照常跟着宗嬷嬷上闺学课,但每日只是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则用来调教丫鬟们。 以纤春和拂冬为首,这一次大家伙儿个个都要从头学规矩。 她们俩是池归晚身边的大丫鬟,会的自然比旁人多,且当初又是海夫人亲自挑选的,所以问题不大。 可余下的二等丫鬟,三等丫鬟,还有婆子们的规矩就不够看了。 都是从侍郎府里头带出来的,一个个就跟木头似的,要么不理解宗嬷嬷说的要义,要么就做不好她指派的事情,甚至私下里还怨天尤人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恰巧被纤春路过听见了,就提了其中的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出来杀鸡儆猴,可谓是一扫从前这些奴仆们的惰性,如今能留下的个个提着心眼子办事,生怕得罪了主子一点,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她们! 这日午后,何令颐刚午歇起来。 人都还有点发懵呢,就见母亲池归晚已经在外敲门了。 “令颐,令颐,你醒了吗?我有事找你说。” “醒了,池大姐姐等我片刻,这就来。” 说罢,她就起身穿戴整齐后去开了门,说来也是个巧合,何令颐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她来的时候只是带了两个洒扫的婆子而已,因此如今也跟着宗嬷嬷学规矩呢。 一应事情都自己做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打开门就见母亲旋风似的的进了门,而后又着急又兴奋的就对着她说道。 “你可知我买了送回侍郎府的那五百盒月饼起作用了!” “什么意思?” 第55章 长宁郡主的麻烦来了 “月饼是第二日早上送去的,父亲还差人送了消息过来夸我懂事多了,而后就吩咐管家按着往日的节礼添了进去,送往各个府邸,结果没想到其他家也有此月饼,食之,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红疹不退,听闻发病的还不止是权贵,有些百姓也中招了,所以现在汴州城内生意最好的就是医馆,而淮阳饼店的铺子已经被查封,掌柜的被抓,伙计们全都扣押在牢里,正审着呢。” 她话语里满是激动,虽然此次涉猎的人很多。 可红疹死不了人,却能让人火气变大,烦躁之下自然是各种不满就会被激发出来,长宁郡主这一次,别想跑! 一想到大表哥的这口恶气要被太子殿下给报复回去,她就巴不得放几串鞭炮开心开心! 何令颐错愕,她是猜过这事会发生,可她没想到太子出手可比自己狠多了,有多少订单,那就意味着牵连了多少人,其中那些权贵人家更是受灾严重。 上至主人家,下至奴仆们。 七八成的都倒下了,一个赛一个抓得厉害,太医院最近调配止痒去红的药膏都快忙死了,因此好些人都只能用凉冰消痒。 百姓们还好,毕竟这东西再便宜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所以分食而之,似乎症状浅些,再加上太子听闻此事后,大开方便之门,在城内四角设立了赠药点,所以一场红疹风波就成了百姓们没怎么受苦,反倒是权贵们抢药抢得厉害! “侯府没中招吧?” “没有。” “那岂不是会让人怀疑?” 何令颐提醒了一句,随后池归晚才反应过来,“对啊,要是侯府上下都好好的,那外人不就会怀疑到舅舅舅母头上了吗?” 然后立刻拍案而起,对着纤春就说道。 “去,拿几盒月饼过来,我吃,我若是起疹子了,别人也能少怀疑侯府些!” 纤春和拂冬也露出了与主子共进退的表情,“我们陪姑娘一起吃,人多些,也能让外人更信服些!” 何谓忠仆?正是此也。 池归晚感动的拉着她们二人的手就点点头说道。 “行,我们一起吃!” 三人这副视死而归的表情让旁边的何令颐看得也是动容之余有些无奈,于是按住了纤春和拂冬继而就说道。 “不必折磨自己,太子殿下既然能出这法子,必然想好了应对之策,相信很快就会有长宁郡主是淮阳饼店幕后之人的消息放出来了,侯府与瑾王府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买她们家的东西呢?所以不吃也没关系!” 一句话,解释清楚。 池归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出所料,在众多权贵们都纷纷中招的时候,有人质疑起了海伯侯府为何上下皆好? 但这质疑的声音还没散出去多少呢,就见自发的有百姓围在了瑾王府要找长宁郡主讨回公道! 饼店背后的主人竟是长宁郡主? 这些权贵们平日里从百姓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连月饼这种阖家团圆才吃的时令吃食也要染指? 一时间自然群民激愤! 围在王府外面的百姓少说也有上千人,府内的家丁们纷纷出动,可即便他们有三头六臂这种时候也是抵挡不住的。 因此特意找来了城防司帮忙。 调集了一队驻城军帮着看家护院,有将士拔刀而出,立刻就有百姓怒骂道。 “你们家里没有人因此吃了饼子而出红疹的吗?只会对百姓下手,无能!” 话一出,那些将士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因此只敢在王府外盯着,不闹事就成,但却阻止不了百姓们的合理维权,毕竟他们背后也有上司和家人,大家都纷纷中招的情况下,可没几人对瑾王府有好感。 “鱼肉百姓到这份上,瑾王府真是傲慢!” “听说长宁郡主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这一次若不是事情闹大了,肯定又要拿饼店的掌柜做替罪羊!” “不行,天子脚下敢有人如此猖狂,简直可恶!” 随后七七八八的百姓们就在情绪的共同激化之下变得暴动异常,高声喊着“道歉!” 话从王府的四面八方传入,前院听得清清楚楚,后院稍微好些。 瑾王府中。 长宁郡主所在的对月轩内,一地狼藉。 “贱民!贱民!快让府里的家丁把那些贱民都给本郡主驱散了,抓几个冒头的直接打死!本郡主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再这般污蔑!” 破口大骂的自然是长宁郡主,月饼一事让她格外气愤。 淮阳饼店开了多少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毁名声的事情出现,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故意针对她亦或者瑾王府,竟然偷着把果仁给换了,所以导致这城内许多人中招长疹子!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饼店已经被查封。 掌柜和活计们统统被抓,原料也搜出来了,经过比证,就是她们材料出了纰漏才会导致此事发生。 一时间,辩无可辩! 要是依照她平日的性子,早就拿那些贱民开倒以儆效尤了,可这次涉及的权贵也不少,因此平日里帮她腔的一个也不出现。 孤掌难鸣,就是她如今最大的感受。 瑾王走进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发怒的女儿,脸色也不大好看,旁边跟着表情同样凝重的瑾王妃,此刻快走几步到了长宁郡主的旁边就安慰说道。 “都是干什么吃的,惹郡主发这么大的脾气?还不快收拾了!” “是,王妃!” 瑾王妃开口,那跪了一地的丫鬟们才敢开始行动,否则若是谁惹了郡主不快,下场可就是送去做花肥了。 “长宁,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瑾王径直问道,此事发酵的如此快,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可是汴州城内权贵之多,能促成此事的人也不少,一时半刻的瑾王还真是没头绪,只能来问答案。 长宁郡主暴躁的捶桌,整个人都有些发疯。 “父王,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不收拾对方呢?这分明就是要我被万人唾弃!门口的那些贱民也一定是收钱办事的!您叫人砍几个冒头的,就安静了!” 第56章 言官挑错,瑾王暗杀之 “胡闹,门前杀人,还是中秋节前,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把柄吗?” 瑾王还有些理智,可长宁郡主明显已经被此事折腾的没了脑子,只想着快些安静。 “怕什么?贱民而已,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踩死就踩死,还能翻出了天大的浪来不成?” 听着女儿这近乎疯狂的话,瑾王沉了脸色。 “哼,如今你什么都没做呢,就有人煽动百姓在王府门口闹事,若真如你所言杀鸡儆猴,只怕不必到明日,今晚陛下案桌前就堆满了参奏本王的奏折了,天家赐你的权利,也可收回,倘若你不是郡主了,你以为你与外面那些贱民又有何不同?” 长宁不服气的看着自家父亲,拿她和贱民比? 真是过分! 倘若对方不是父王,只怕她早就出手了,因此虽然闭口不言,但心里却堆着不少气,继而说道。 “父王不帮就不帮吧,何必如此作贱女儿的名声,贱民?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长宁!不可这么与你父王说话!” 瑾王妃从旁劝阻了一句,她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因此夫妇二人很是宠爱,从小到大就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当初他们明里暗里的都露出了想要与海伯侯府结亲的念头,可对方迟迟不应,后来才有了她们拉踩海津的事情,因此和海伯侯府结怨颇深。 这次的事情,她们一开始也觉得是不是海伯侯府在背后操控着。 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真要报仇,何必等这么久?还要选这样的法子,因此海伯侯府上下虽然没中招,但说实在的,瑾王和瑾王妃都不认为是对方动的手。 毕竟长宁性子跋扈,这些年没少惹麻烦。 树敌颇多的结果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家也多。 譬如此次,多得是与他们瑾王府划清界限的人家,可却没听谁开口替她们解释一句,实在是世态炎凉啊! “行了,这几日你就安生在府里待着吧,别出去乱跑,宫里中秋节宴在即,惹出麻烦不好,听明白了吗?” 瑾王厉声交代着,长宁郡主即便是心中不愿,此刻也只能低头应下。 见此,瑾王才快步离开。 瑾王妃摸着女儿的发丝,就安抚的说道。 “别怪你父王生气,实在是此事闹得太大,已经有言官递了奏折挑我们瑾王府的错处了,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安生点吧,明白吗?”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递奏折挑拨我们王府与陛下的关系?” 瑾王妃冷哼一声,随即说道。 “言官不就是长舌妇吗?总是见不得别人家好,非得折腾些麻烦出来,你父王已经准备进宫替你辩驳与此事无关了,所以听话,知道吗?” 听话,此刻长宁郡主最不想要听见的就是这个词。 奈何她却查不出背后害她之人,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但她绝不是个喜欢吞噬恶果不吭声的人,所以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外头闹外头的,对瑾王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百姓们围聚了三两个时辰都没人出面来应对后,渐渐的也就散了。 消息传回东宫之时,太子沈颂安正在左右手博弈。 各执一子,静坐中早已洞察世间百态。 明黄色绣四爪金龙的蟒袍让他整个人都透出凌厉和威严,头发用珠玉发冠束着,东珠的莹润增添了他的贵气,可若是靠近些,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冰冷绝情就溢出了。 黑棋落,白子满盘皆输。 “殿下,瑾王找人暗中埋伏要给张大人些苦头吃,属下已经命人监视上了,可要从中作梗?” “一个不留,再把这消息散出去,孤倒要看看瑾王府能否只手遮天!” “是。” 答话的正是侯府二公子海渝,在东宫,他则是太子亲卫队的副队领,得令后就亲自带人去埋伏了。 他早就想对瑾王府动手,无奈这些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今东宫把他们的恶行皆收集齐全了,借用太子殿下话,动则一击毙命,因此从现在开始,就是瑾王府的死亡倒计时! 长宁郡主,仇咱们慢慢报! 快步流星的离开了东宫,很快就消失了。 是夜,四处安静。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一说,但市集上的热闹传不到官员府邸聚集的地方,因此路上除了巡视的官兵队伍,打更人外再无其他。 张天佑一脸疲倦的坐在软轿中,今日入宫为百姓请命,状告瑾王府的事情让他在陛下面前舌战瑾王,一直保持着高亢的情绪,自然疲乏不堪。 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回家还得再写折子继续上奏。 谁知脑子里刚对此事有些眉目了,软轿却突然落地吓了他一跳,掀开帘子,就看到抬轿子的小厮们个个吓得都面如死灰,他定睛细看着面前那些黑衣人,冷笑一声就高喊道。 “怎么?瑾王在宫里说不过本官,打算玩阴的?在这里派人阻了我的去处是何道理?难不成还要杀了本官出气吗?” 他反正是孤臣一个,所以压根就不在乎死不死的。 只是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一身的浩然正气与胆小如鼠的小厮们对比强烈,便是为首的黑衣人看着都有些忌惮了,这般直白的话,倒是让他们不好下手。 王爷的意思是教训一二,又不是真要他的命! 所以想来想去的觉得还是断他一臂或者一腿比较合适,于是冷酷从眼神中传递出来,继而说道。 “张大人临危不惧,让人佩服,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了,你今儿的手脚必须留下一只才行!” 说罢,就挥舞着刀剑过来。 张天佑死都不怕,更何况是断手断脚?但他不怕,不代表他就会坦然接受,趁着那几个黑衣人往前冲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袖箭就对着其中三人奋力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一招毙命! 这可是他在家中苦练多年的防身本事,从未有过差错,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了,却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小厮们早就吓跑了,唯独剩他一人还坐在轿子中不动如山。 第57章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 “你偷袭我们?”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明明他们才是来刺杀的,怎么现在调转方向了? “哼,蠢货!” 一句话刺激的剩下的那两个黑衣人憋不住了,他们本来是不想要张天佑性命的,奈何他下手如此狠毒,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眼神杀机立现,快步冲过去就对着软轿里的张天佑刺了过去。 结果刀剑的银光一闪,就见脸上被撒了一把白粉,顷刻之间就疼得他们二人嗷嗷叫了起来,捂着脸,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 “你!你撒的什么?” “蛇毒粉!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说着,张天佑就从软轿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压根就不露惧色。 如此表现,看得藏在暗处的海渝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文官赢弱,不堪一击呢? 这……这一位压根就不用他们出手就能对付掉一队王府死士,还真是出乎意料! 因此打了几个手势让底下人莫要乱动,东宫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看这位张大人的战斗力就知道,明日的朝堂肯定精彩! 月色下,张天佑的脸上满是恶寒。 说他是地狱恶鬼一点也不为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因疼痛而不断翻滚的两个黑衣人就厉声说道。 “回去告诉瑾王,有种的明日朝堂上见,就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哼!丢人!” “你!王爷定不会饶了你!” 其中一个黑衣人也回怼说道,可惜却看不见张天佑一丝一毫的担心和惧怕,随后朗声一笑就说道。 “敢做言官的,有几人怕死?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让瑾王府息事宁人!” 态度之强硬,让人无法反驳。 没办法,黑衣人已经无法得手,只能狼狈离开,等他们跑了之后,那几个逃命的小厮才从暗巷里跑了出来,听候差遣。 “你去报给城防司,就说瑾王找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若是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不报,那本官下一本参的就是他城防司!” “是,老爷。” 随后,张天佑甩了官袍就折返回软轿,小厮们抬着又继续往府邸走去,神情淡定的似乎早已演练多遍,暗处的海渝心里对于这位言官也是佩服不已。 难怪甚少有人敢与之硬碰硬,原本他以为是说不过,现在看来也打不过!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的,才扛得住。 兵分两路,一路守着尸体等到城防司的人来接手了才悄然离开,另一路则一直默默护送着张天佑回府,随后便蹲守在附近守护他的安全。 直到天明,书房的灯都没有熄。 海渝不知道这位张大人在书房里捣鼓些什么,只是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见其已经面色清爽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三大本厚厚的奏折,步履坚定,眼神如炬,一看就是奔着“杀场”去的! 有那么一瞬间,海渝觉得瑾王死定了! 但同时,他也在告诫自己,惹谁也别惹这位孤臣张言官! 大殿之上,老皇帝觉得头疼不已。 张天佑滔滔不绝的列举着瑾王府的种种罪名,随便一条拿出来,不是欺君,就是虐民,总而言之,统统都是大罪。 若是定下来,就是全族被抄斩都还有些不够数。 瑾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了几句,结果却被其他言官盯得死死的,恨不能组成一个防护团围绕在张天佑的身边,让其继续“告”! 而群臣们在面对以张天佑为首的这群言官们也是避之不及,因此没什么人肯站出来替瑾王说两句。 太子已经监国,如今就站在龙椅旁。 剑眉入鬓,鼻挺面阔,眼神中冷漠让其周遭满是冰封之态,虽有收敛,但贵气与威仪却不是旁人所能及的,对比之下,皇帝都显得有些老迈年重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了局面,沈颂安并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张天佑告的嘴皮子都有些出沫了,才堪堪停下来发表总结陈词。 “故而,臣以为瑾王府罪大恶极,若是陛下不加以严惩,恐其他宗亲皆会效仿,到时候我大隆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些蛀国之虫身上了!陛下!” 说着就跪了下来,激动之余眼眶都有些红了。 他这一跪,言官们也跟着跪了,高祖皇帝有曰:不杀言官,故而也给了言官们莫大的权势,就是陛下不施行仁政,那也是一样提头来谏! “你……张天佑诛心言论,陛下,可不要轻易相信了才好!” 瑾王也跪了,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停下来过。 张天佑固然可恶,但他手里那些确凿的证据却不是假的,可自古以来,皇室宗亲本就享有各种权利,他们无非就是在父辈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些许而已,怎么就能定罪严惩了呢? 心中不服气! 可嘴上却说不出更好的由头来,看着他这副吃瘪着急的样子,海伯侯头一次觉得胸口的恶气尽消! 哼,当初长宁郡主害他们一家,如今也该尝尝被人压着打的滋味了,故而站出来抱拳朗声就说道。 “陛下,张大人所告桩桩件件,有理可查,有法可依,臣也认为若是不严惩实在难平民愤!请陛下降旨彻查,臣愿意负责此事!绝不偏颇和和袒护!” 海伯侯府与瑾王府的恩怨,朝堂之上谁人不知? 若是交给海伯侯查证,不如直接判刑的好,瑾王阴冷着脸色回头看了一眼海伯侯就骂道。 “怎么?海伯侯这是要替儿子喊冤叫屈了不成?当初你儿子私德不修,败坏名声的时候你怎么躲在家中装病不上朝呢?差点就害得我家长宁误入狼窝,现在这是要出气不成!” “你!少血口喷人!我儿与你家长宁郡主可曾订立过婚约?什么误入狼窝,简直就是谬论!” 海伯侯乃是武将出身,自然斗不过心思缜密的瑾王。 借着这个由头,瑾王作势就想把这些事情栽到两家的纷争中,到时候水一搅浑,他瑾王府就有机会逃脱了。 结果刚准备开口,就被张天佑追着打了起来。 第58章 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瑾王!今日定论的是你府内的条条大罪,扯什么儿女情长,莫不是想要借机逃脱?不能够!” 还得是战斗力爆表的言官上场才能稳住局面。 瑾王无论骂什么,张天佑都只回一句,“你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骂到最后瑾王都无可反驳了,他还是这么一句话,就压制的瑾王方寸大乱,看着他低头苦思良策之时,太子沈颂安开口了。 “父皇,今日之事恐不能轻易翻篇,否则激起民愤就麻烦了,儿臣的意思是会请三司审理此事吧,若瑾王府无辜,自然能脱罪,若瑾王府确实有不当之处,就以国法定罪论刑便是,再这样吵闹下去,也得不出结论,还会有损我大隆国威!” 三两句话,看似公允,实在却将海伯侯府给摘了出来。 “三司会审,牵连甚大,太子,不合适吧。” 老皇帝开口带着浓浓的疲惫,看着下面的瑾王和其他的那些宗亲国戚此刻满脸的忌惮,心中也有些烦躁,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因为皇权仍需依仗,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瑾王也是蠢,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不怕死的张天佑。 自己就是想维护也维护不了,只能是低头看着太子,想让他编出个万全之策来,既能保全宗亲,又能堵住言官们的嘴。 奈何儿大不由人,太子设局,太子诱其入瓮,要的就是瑾王府付出血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就收手呢? 于是面对老皇帝的时候,沈颂安眼神毫无松动,一字一句的说道。 “父皇,正是因为牵连甚大,所以才需三司会审,大隆立国百年,而今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刻,这些都与您励精图治有关,但民为国之本,倘若民愤不泄,积滞太久,那也是毁国之相,还请父皇慎重思量。” 老皇帝有些不满了,太子虽是他亲封的,这些日子监国以来也未曾出过纰漏,但他对于宗亲国戚们的态度一直都不卑不亢,今日怎么发了狠的非要与瑾王府过不去呢? “太子殿下,哪来的什么群民激愤?不过是一些刁民受人撺掇才会围困我瑾王府,城防司的人可以作证,本王一人未伤的就放他们走了呢!” 这话一出,张天佑更是火气蹭蹭的冒。 “城防司?好啊,正好叫了城防司的人来御前对峙,瑾王倒是没有对百姓下手,可却找了人来要断臣之手脚,若非我有点防备心思,只怕都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更何谈御前告状!高祖都曰:不杀言官,你算是哪门子的货色,敢对我等下手?!” 他这话,成功激怒了言官们。 能做言官的,必定都是性子耿直又不畏强权之人,区区一个瑾王而已,十几人联合起来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眼看着瑾王都要呕出血来了,老皇帝才有些坐不住的呵斥了一声。 “行了,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诸位爱卿们也都消停了吧,骂得朕头疼,瑾王即便有罪,那也是要三司会审后才能下的定论,非你等口舌争辩下就定罪的,此事,准了太子的奏,你看着处理吧,退朝!” “是,父皇!” 落到太子手里,瑾王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这人与陛下不同,无论自己怎么示好也从未见过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过,也不仅仅是自己,他的身边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能靠近,所以说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也不为过。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人何在?” “臣等在。” “瑾王一案,自今日起就交由你们三司共同审理,务必做到不使一人冤屈,不令一人逃脱,明白吗?” “是,臣等遵命!” 三人都是常年累月与案子打交道之人,自然身上带了些阴损之气,于是六只眼睛向瑾王看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生寒的厉害! 张天佑冷哼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为民请命,为君分忧,一直是他信奉的官场准则,要怪就怪瑾王坏事做绝,否则也不至于会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来! 散朝之后,海伯侯有意想要请张天佑去家里坐坐,奈何张天佑却个孤傲冷僻的性子,谁的面他都不卖,径直就说道。 “我与侯爷从未有过交集,这茶就不喝了,免得有人说我张天佑是你侯府的爪牙,专盯着瑾王府斗!你们宅院里头那些腌臢事自己关起门来处理就好,我没兴趣,告辞!” 脾气之耿直,刺得海伯侯当场下不来台。 他的儿子,他们侯府尽全力培养的未来顶梁柱,就这么被人说,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可他却无可辩驳,唯一期盼的就是此次三司会审能够多用些心思。 倘若能查到当初是谁动的手,他必定要杀上门去! 替子伸冤! 朝堂上风云莫测,瑾王被彻查,府内上下所有的人被拘禁在府里不可随意外出,奉命而来的正好是乔若愚(乔二),当他带兵冲进瑾王府的时候,不少奴仆都吓坏了。 瑾王妃和长宁郡主从后院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官兵,顿时就怒火中烧,尤其是长宁郡主,从来是只有她嚣张跋扈的对别人,还没有别人敢这么对她的呢。 于是上前对着乔若愚就厉声说道。 “乔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瑾王府放肆!怎么?是嫌好日子过多了,要与本郡主斗斗法吗?” 态度之恶劣,让乔若愚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要瞎。 他立刻拿出圣旨就径直说道,“我奉陛下之命,协助三司彻查瑾王府一案,郡主还是先看看清楚,再开口吧。” 随后就把圣旨递了过去,瑾王妃和长宁郡主大为震惊。 今天早上父王去上朝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风向了? “彻查?彻查什么?” “言官张大人状告瑾王府共六十二条罪名,自然是一一要查证的,还请瑾王妃配合,约束好府内的人,刀剑不长眼,倘若有人非要往外闯,那就莫要怪臣出手不饶人了!” 说着,就把刀鞘里的长刀唰的抽了半段出来,刀上的寒锋淬着冷峻的光,一如乔若愚的脸色让人不敢随意动弹。 第59章 王府危矣 “你当本郡主是被吓大的吗?我要进宫,我要去告御状!” “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头疾发作,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全权处理,臣在来之前特意去东宫请旨,只得到一句,反抗者就地诛杀,不知郡主有几个脑袋够臣砍的呢?” “你!” 长宁郡主被气得脸颊通红,她一贯娇生惯养,身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斥责过,自然有些拉不下脸面来,于是梗着脖子的就说道。 “我就不信了,你真敢砍?本郡主就是要出去,你试试看!” 说着,就不顾旁人的阻拦,快步的朝着门口而去,见此,乔若愚也没有手下留情,对着她身后的那几个丫鬟就抽刀而去,一击毙命。 她们甚至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脖颈处就已经咕咕冒血了,死状极为难看,吓得院子里的奴仆们纷纷跪倒在地。 主子们斗法,往往都是拿她们下人出气,可谁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惜命,自然不想要成为下一个冤死鬼。 乔若愚砍的,都是平日里助纣为虐的那几个嚣张奴婢。 同时也是长宁郡主的心腹们,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咽了气,长宁郡主总算有些害怕了。 “臣说过,刀剑无眼,倘若郡主非要试试看,那臣下次就不留情面了。” “你你你……你有种!” “行了,长宁闭嘴!”瑾王妃冷眼看着事情发生,她跟随在瑾王身边多年,这些事情没少见,但为人臣子的总要给皇亲国戚些面子,但此次乔若愚下手这般不讲情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王府危矣。 如今王爷下落不明,她能护住的就是王府上下。 至于那些罪名成立与否,少说也要几个月才能定论下来,她们还有机会去翻盘,所以此刻韬光养晦是最好的法子。 往前站了一步,神色严峻的说道。 “长宁不懂事,乔小将军别与之计较,府内的人我自会约束好,但王爷是家中的主心骨,他不在,我们这一府的老弱妇孺可坐立不安,敢问王爷呢?什么时候送回?” “王妃见谅,臣得到的命令就是封了王府,确保无一人逃窜,至于其他的实在不知。” 乔若愚没必要骗人,他确实不知道。 但若要猜的话,大约是在刑部“做客”了吧,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想对瑾王妃说,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瑾王妃眼神沉了沉,知道面前之人与她们往日没什么来往,故而也不好攀交情,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就上前送了个不大的荷包,继而有礼貌的说道。 “看守王府是个辛苦活,这点小意思就当是王妃请诸位喝茶了。” 瑾王府出手自然是阔绰的,一张千两的银票就这么送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乔若愚看了一眼,嘴角一扬就接了过去。 不要白不要,还能趁机再告她个贿赂之名,再好不过! 于是收下银票就对着身后的副将阿衡说道。 “去,送到大理寺交给郑寺卿,就说王妃大方请诸位喝茶了!” “是,将军。” 瑾王妃想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神瞪大,此刻也是淬了毒一般的看着乔若愚就威胁说道。 “好一个正直的乔小将军,本王妃倒是要看看,三司会审到底能审出个什么东西来?哼……” 随后拂袖而去,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冲动的女儿长宁郡主给带走,乔若愚平静的看着她们离开,随后对着跟随而来的将士们就喊了一声。 “封死了,别说是人,就是只萤虫飞出去,都提头来见!” “是,将军!” 就这样,风光无极的瑾王府成了众人避之如蛇虫的地方,而此刻离这里不过三条街的侍郎府池家,却张灯喝彩着要准备嫁女了。 八月十三。 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的时间,侍郎府在全城都为瑾王府一案议论纷纷的时候,与吕家结为姻亲了。 池归晚自然是要回去的,何令颐与之寸步不离,因此同样也出现在了侍郎府内。 郭夫人伤重未愈,躺在床上出不来,因此在前厅招呼的只有同样尾骨疼得厉害的池云敬,旁边站着不善言辞的池归肇,不知为何,父子二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老弱病残之感。 至于后院,则是池老太太主事。 她的精神头还算好,但对于池归莹这个孙女没多少喜欢,加上今日来的客人比她们预期的少了一大半,所以场面办的热闹也没有,零零碎碎的看着真是晦气。 “要我说,二姐儿这命格也太差了些,未出嫁呢就闹出那么大一摊子事,现而今连登门贺喜的人家也三三俩俩,这……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嫁过去的日子也跟今日一样啊?” 池老太太与旁边陪伴她多年的十姑低声说着这话,眼神中完全没有对孙女的怜悯,反而是诸多嫌弃。 十姑作为奴婢,也不好说主子们的事儿,只能轻声安慰道。 “先苦后甜吧,说不定二姑娘嫁过去就都好了,老爷不是来说过吕家在宫里的那位才人娘娘要晋封了,如此一来,二姑娘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池老太太并不在意。 只是觉得这孙女嫁的人家若是对家里没什么益处,就等于白嫁,看着不远处正在与何家小姐说话的大孙女,心情才舒畅些许。 “你去,把大姐儿叫过来,我同她说说话。” “是,老太太。” 很快,十姑就走到池归晚面前,说了几句,就见池归晚带着何令颐走到池老太太身边给她请安。 “祖母,可是有事找我?” “没事,就是你离家好些日子了也没回来,想得紧,你爹爹如今的情况也不好与你置办亲事,所以才劳烦了侯府,不过你终归是要从咱们家嫁出去的,所以啊,等忙完了还是就回来吧,多到华芳斋去走动走动,祖母也好多看看你!” 一副慈爱模样,与刚刚嫌弃池归莹的样子截然不同。 若是从前,池归晚可能会信了池老太太的这番话,可现在,她成长了,听得出池老太太背后的含义,无非就是让她记着她永远都是池家的姑娘,即便是嫁出去了也要记着回馈娘家而已。 第60章 池家人的算计 可悲,可叹。 在侯府的这些日子,舅母忙得头晕眼花,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反而是担心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日后叫夫家瞧了笑话。 但她曾经是那样的识人不清。 好心当作驴肝肺,坏人捧在手心疼。 眼波流转处,都是对池家人的寒心,但她掩藏的很好,没叫池老太太看出破绽,继而说道。 “祖母说的是,但舅母说镇国将军府虽然是武将人家,可因为乔大夫人出自名门孔氏,规矩和礼节都十分繁复,我们不好俭省,免得让对方看了笑话,故而还要一段日子呢。” “这样啊?也罢,总之亲事办妥了我们侍郎府脸上也有光,那就多待些日子吧。” 话是蜜语,也是刀剑。 此刻的池归晚懂得分清善恶了,因此也能听得明白。 “老太太好福气,年内就要嫁两个孙女,等来年就要抱重孙子了吧,真真是让人羡慕。” 来恭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夫人,正是池云敬下属的家眷们,郭夫人不在,她们能吹捧的自然就是池老太太,因此她们一来,就把池归晚与何令颐给“挤走”了。 她俩趁机就离了后院往小花园去,透透气。 阔别一月不到,这府里的东西就开始有些变换了,池归晚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生疏感却是日益增长。 “这家来一次我怕一次,总觉得和每个人说话都要提着心思,否则就可能会是个坑,还是在舅舅家好,我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也不会这般模样。” 何令颐看着母亲叹息又无奈的样子,不由的心疼。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池归莹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若是叫母亲要看透这家人的丑恶嘴脸,只怕还要段时日呢。 “池大姐姐也别多想了,待会儿就回侯府去便是,不过三朝回门时,你还想来吗?” 池归晚坚定的摇摇头,她刚刚看到池归莹拜堂时候板着的脸就知道她嫁得有多不情愿。 “当初母亲去似锦院找我讨要陪嫁,张口闭口的就说二妹妹是替我,替家里去受罪的,这些话只怕早就在她心里根种了吧,反正嫁人以后各自在夫家待着,日后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能不来往还是不来往的好,说真的,我都怕她了,三言两语的总是能把我给激怒,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我没嫁人,自己丢脸就丢脸罢了,可日后要是丢了脸,那就是镇国将军府,海伯侯府,侍郎府和我一起丢脸,所以还是少招惹的好。” 何令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多有鼓励。 “池大姐姐性子直爽有趣,若是真与你深交就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若是为这些面子什么的失去了原有的天真烂漫,那才是可悲呢,想想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不就是这么一步步的把自己给禁锢住了吗?” “是吗?” “当然,世间规矩的小姐千千万,但池大姐姐只有一个,不是吗?” 这话说的给了池归晚极大的信心,她听得都要流眼泪了,抓着何令颐的手就说道。 “你真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仙女,没有你开解着,我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呢!” “池大姐姐放心,我一定在你身边陪着。”直到老天爷收走这份福气! 后半句何令颐只在心里说,但眼神中却是对母亲的珍视和关心。 又是一阵鞭炮齐鸣,吕家的人顺顺利利的把池归莹及其房里的一切都带走了,包括四十八抬嫁妆和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等陪嫁。 坐在火红的轿子里,身着喜庆的嫁衣。 池归莹却没有一点点的兴奋与激动,脑子里全是今早去拜见母亲时的场面! 短短半月不到,母亲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头上裹着的渗血的布条,脸颊两侧深深的凹陷下去,看上去就跟活死人一般。 因此要吊着这口气,所以郭夫人院子里还有药炉咕咕作响的声音,可池归莹却明白,自己这一去,怕是母亲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眼下是八月,天气还算凉爽。 再往后呢,入了寒冬腊月以后,依照母亲的身体肯定是熬不过的,所以她定要想法子救一救才好! 留在侍郎府,一定是赵姨娘的眼中钉,为今之计要么她把人带去吕家照顾,要么就是送到庄子上养病,父亲虽然绝情,但好在答应她的庄子还是给了。 因此,池归莹此刻心中只有救活母亲这一想法了,至于弟弟,怎么说也是池家独子,应该还能应付一段日子。 眼泪顺着面颊流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半年前她们母女还风光无限呢,怎么突然之间就急转而下,落得这副下场? 风吹过花轿,正好路过风荷居。 他们才刚新鲜出炉的奶皮酥自然就飘香而来,闻到这熟悉味道的时候,池归莹的面容开始狰狞了起来。 是啊,不就是从大姐姐与那何令颐交好开始吗? 她们母女说也错,做也错,错上加错,才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她如今替嫁到吕家不也是因为大姐姐躲过了乔家退亲吗?哼,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当姐姐的能过的顺心如意,做妹妹的却要水深火热呢? 大姐姐,等着吧。 我今日的苦楚,他日必定要你十倍偿还就是! 丹蔻涂抹过的指甲不自觉的刺进了肉里,池归莹浑然不觉痛,鸳鸯戏水的盖头下,面容愈发狰狞。 吕家,同样也披红挂彩。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吕家母子的脸色比刚从侍郎府回去的时候好多了,再加上喜事上门,所以眉眼间添了些喜色。 对于池归莹这个儿媳妇,吕母瞧不上。 也就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四十八抬嫁妆进府了,神情才稍微舒展些。 拜天地,入洞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但不知道为何,来恭贺的人家冷眼瞧着,总觉得吕家这门亲事透着些淡淡的不情愿。 可对方是侍郎府的嫡女啊,凭她们家的身份也算是高攀了,怎么还仿佛是他们委屈似的。 吕异身上有伤,所以不便饮酒,找了几个同日好友帮着喝,这才让气氛好了些许。 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吕母耳旁“告状”。 第61章 池归莹处境艰难 “夫人,少夫人说肚子饿,要让厨房送点吃的过去,但这大喜日子奴婢也不敢听从,特意来问问夫人,可要送去?” 按理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吕家上下都对池归莹这个新妇不甚满意,故而奴仆们也就看脸色行事,想要给这位新少夫人个下马威。 “哼,就知道吃,不许送,少同都还没去掀盖头呢,此刻吃东西算怎么回事?”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新房之中,池归莹忍住怒气听那婆子来回话,跟着她一起嫁过来的丫鬟问夏也是觉得倍感屈辱。 什么狗屁吕家,竟然连点吃食都不给自家姑娘准备,还堂而皇之的说那么多,他们吕家要真是那么重面子的人,何苦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逼得她们姑娘非嫁不可?! 正准备骂回去呢,就见自家小姐挥了挥手,全然不在意的说道。 “行吧,既然是府里的规矩,那我作为少夫人自当遵从,下去吧,就留我贴身的丫鬟伺候便是。” “是,少夫人。” 表面恭敬,背地里瞧不上,吕家上下倒是一心。 等人走后,那丫鬟问夏才上前来对着池归莹说道,“姑娘委屈了,若是咱们夫人还好好的,这等气她们吕家如何敢给!” “你也知道是要母亲好好的,但现在母亲生死不明,还能活多少日子都不清楚,所以我们必须得韬光养晦,服低做小些,这几日姑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轻易惹恼了他,我还想要让他帮我开口接母亲到庄子上养病,否则只怕真是死路一条了。” 丫鬟问夏抹抹眼泪,知道自家姑娘的苦了,只好点点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我身边如今就你一个贴心的,所以千万别与我离德离心了才好啊,我知道姑爷对你也做过些恶心事,但你既然随我嫁过来,这种事情日后也是少不了的,且忍忍,等母亲好起来了,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出路,明白吗?” 问夏听言,立刻就跪倒在池归莹面前,泪眼婆娑的保证说道。 “姑娘说的什么话,奴婢自小就跟着你,命都是你的了,自然是听你的吩咐,我们一起等夫人好起来,一定会有机会的!” 主仆二人皆哭得伤心,但因为是喜事,又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所以呜呜咽咽的,从外面听不太清楚。 吕异回到新房的时候,主仆二人的情绪都收拾好了。 因着没喝酒,所以他整个人都清醒的很,挑了盖头,喝了交杯,各自剪下一穗头发束在一起,帐子内也撒了些意头好的桂圆花生,这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换了身简单些的寝衣,池归莹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吕异也不是清修道友,看见这些自然是会有反应的。 人都说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幸,于是压了压嗓音,就对着池归莹眼露波动的说道。 “安置了吧。” 说着手就伸向了她的衣襟,想要解开那盘扣,结果却被池归莹给阻止了。 “且慢。”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我碰?” 吕异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虽然他也知道这池家二姑娘嫁他并非出自真心,又有许多事情横亘在中间,可大婚当夜就这么被拒了,他也做不出什么正人君子的样来。 “夫君想左了,既已嫁过来,那你我便是夫妻,我该尽的本分还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还是先说明白最好,否则日后怕起龃龉。” 池归莹装得可怜又无辜,那吕异自然识破不了,便问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当日之事,对我实在打击大,为此母亲也受伤严重,我如今既嫁了,也算是从那家里出来了,可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母亲的伤势,我想着若是夫君能出面帮我与父亲说一声,让我把母亲给接走去庄子上养病,我定感激不尽就是!” 吕异不傻,知道那郭夫人是池家威胁她嫁过来的理由之一,若是贸然答应,也未见得侍郎府能同意,于是开口就回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在岳父大人面前怕是没这样的面子。” “夫君怎会没有?我这次嫁过来的时候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到时候让婆母往宫里送去吧,那些东西大姐姐尽管处置就是,或自用或送人,总归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见她如此的“识抬举”,吕异也动了心思。 “夫人有此念,是好事,但是我也不能打包票就能得到岳父的允准,毕竟,你我的亲事在岳父大人眼里可没多体面,所以……” 话分两头,既不应下,也不拒绝。 池归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筹码,于是压抑住内心对吕异的诸多嫌弃,继而就对着他主动献媚讨好。 双手勾上他的脖颈,露珠般的眼睛里满是委曲求全。 “夫君,你就看在我母亲也是为了我的份上,帮一帮吧,否则我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家里自处了,况且我母亲要是好转了,也还是侍郎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日后便是为着我,也得对这门亲多上些心的,不是吗?” 话说的没错,吕异也懂这个道理。 只不过眼下不想让池归莹得逞罢了,于是挑逗的抓了一把她的浑圆,惊得池归莹想缩手回去,却被吕异反客为主压制住了。 “夫人说了那么多,可却没什么行动上的表示,这可不行。” 池归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差点要作呕出来。 可为着母亲的命,她不得不虚情委身,最后红着脸攀上了吕异的后背,二人春风帐暖,一夜不得安宁。 翌日,池归莹一早就醒来了。 看着旁边还在熟睡的夫君,眼底的嫌弃真是藏都藏不住,看着如狼似虎的,实则却是个花架子,本来二人的初夜该是羞涩又美好的,可偏偏全是糟心的记忆。 昨晚上还故意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无非就是想让外人以为他多厉害罢了,可实际上…… 池归莹冷笑一声,这门亲,她迟早要退! 起身换了衣裳,让丫鬟问夏进来伺候着,她看到自家姑娘那些辩驳的伤痕,眼眶不自觉的就湿润了,“姑娘,还好吧?” 第62章 晋封嘉美人 “要唤少夫人了。” “是。” “无妨,小伤而已,打水来我好好洗漱一番,至于夫君那里,让吕家的奴婢进来伺候吧。” “是。” 主仆二人去了耳房没多久,水声就响起了,吵得吕异就算是想睡,也睡不踏实。 醒来没看到池归莹,他对着进来伺候的丫鬟问了一声。 “少夫人呢?” “正在洗漱,不过少夫人交代了奴婢们好生伺候着就是。” 听到这话,吕异心安理得的让丫鬟们服侍着穿衣洗漱,整理床铺的丫鬟并没有看到那白喜帕上有落红,但因知道事情原委,故而神情镇定的继续铺床。 等到池归莹整理好走进来的时候,吕异也精神饱满的换了套衣裳,衬得人也更俊俏了。 单论模样,吕异不差,甚至可以说貌比潘安。 可池归莹先入为主的恶心上了这人,纵然他生得再俊俏也没用,可面子上还得装。 “人靠衣裳马靠鞍,夫君这样打扮甚是好看。” “夫人喜欢就好,走吧,我们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好。” 说完,二人就携手去了吕母所在的寿辉堂,路上遇到些吕家的奴仆,纷纷低头行礼,可等二人离开后,又侧目仔细的看着,觉得这少爷和少夫人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剑拔弩张嘛。 这不是挺美满的吗? 进了寿辉堂,这里比不得池老太太住的华芳斋雅致。 古朴中透着简单,对比起二人的新房来说,甚至是有些寒酸,可即便如此,池归莹也还是收敛了心中的嫌弃和不耐烦,装得一副乖顺温和的儿媳妇模样,恭敬的给吕母上茶请安。 “嗯,瞧你也还算识趣,过去种种我也就不再提了,记得既然嫁进来了就是我吕家的人,凡事得以我吕家为主,少抬娘家的头,否则我可不轻饶!” “婆母教训的是,儿媳谨记。” 带了那么多年的假意面具,池归莹这点忽悠人的本事还是信手拈来的,伺候着吕母吃早饭,前前后后的用心极了。 吕家母子哪里想得到侍郎府里的姑娘竟然能有这种眼力见,还以为都是如同池大姑娘那般说话不留情面的炮仗脾气呢,故而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对池归莹改观不少。 “明日就是中秋,吃过团圆饭,后日你们回门就留在侍郎府用了饭再回吧,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婆母。” “是,婆母。” 低眉顺眼的高门媳妇儿,吕母可算是得了个乖。 加上池归莹主动献出了从大姐姐那里得来的十匹好料子,吕母更是笑得开心,对于过去的那点恩怨,和郭夫人的撕扯斗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吕家难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就迎来了好消息。 宫里头,吕才人因为有孕的事情得了老皇帝的眼,这些日子都在她的殿中多走动,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得宠了不少。 海一样的赏赐都往清辉殿送去的同时,还特意下旨册封吕才人为美人,往上大大的跃了一级不说,还特意赐了个“嘉”字作为封号。 吕家的才人娘娘就变成了嘉美人娘娘,这可是无上恩宠。 接到消息时,吕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借着中秋节的缘由,还特意在院子内燃了爆竹,上上下下的那叫一个喜庆。 “好啊,如今你姐姐在宫中也有了依仗,少同,你也不能松懈才是,明年春闱必定要高中,也好叫外人知道我们吕家的人,皆有能耐!” 吕母激动的对着儿子开口说道,吕异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但旁边站着的池归莹脸上虽挂了笑,心中却是不屑的。 张口就想高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安危性命,她才不会在这里与这对恶心人的母子说这些,还好,她的月信到了,否则若是真怀上孩子,她也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落地就是! 帕子盖住了手下攥着的狠劲,她心里对于眼下一切的不满,都化作空中那绚烂的烟火,乍然出现,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是中秋,其他人家过得却很顺意。 海伯侯府。 花厅内,这是侯府里头一次人这么齐全的过节。 海伯侯,侯夫人秦氏,大公子海津,二公子海渝,还有池归晚和何令颐都围坐在一起赏月品茗。 这些日子住在一起,何令颐看着母亲与海伯侯一家都越来越亲密,打从心眼里的高兴,即便是自己有一日突然消失了,母亲也不会再被人随意践踏就是! 拿起手边的一个奶黄流心月饼就轻咬一口,不由想起了花满楼的“高招”。 淮阳饼店的人被抓以后,花满楼趁势而上。 原先订他们家单子的门户不算很多,可现在即便是贵,也没法子了,因此花满楼踩着淮阳饼店,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何令颐都能想象得到这一次,给太子白送了多少收益。 果然啊,还得是这些朝局中人才能走一步看三步,既要对方身败名裂,还要让自己获利满盘!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下手怪轻的。 虽然是让郭夫人和池归莹得了报应,可其他人都还好好的呢,这可算不上复仇成功! 前世的他们既然没想让她们母女二人活,那这辈子也一样! 一起去死,才算是对得起这桩恩怨! 大团圆的节日,何令颐想的却是些肃杀手段。 侯府的人都在谈笑风生,自然没注意到她这里的表情有些变化,不过坐在对面一直不吭声的大公子海津倒是瞧出来了些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很少有心力去干预别人的事,因此低头喝了口茶,再看月色虽皎洁明亮,但也冷风冷清。 “过了今日,距离你成亲的日子也就没剩多久了,你爹没说要让你回去住的话吗?” 秦氏好奇的问了一句,池归晚点点头。 “不是父亲说的,是二妹妹出嫁那天祖母对我说的,但我给回绝了,我怕那个家,总觉得住在里面不是被这个算计就是被那个惦记的,住的不自由。” 听到这话,秦氏叹息一声,随后心疼的搂了她一把就说道。 “那就不回去,就留在侯府,左右就是成亲前回去住一宿,等嫁去了乔家,有的是借口。” 第63章 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 “嗯,你舅母说的对,你的那位父亲和祖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也不知道父亲和你娘是哪根弦搭错了会瞧得上他们家,我若早知这样的结果,定不让你娘嫁过去就是!” 海伯侯也是感慨万千,结果旁边的海渝却笑了。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纵然池姑父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若是没有他们俩的结合,也就不会有表妹了,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这话打中了何令颐的心。 是啊,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显然不可能了。 她得尽快计划才好,侍郎府的人暂且不好动,毕竟母亲成亲在即,留着他们的命不过是不想让母亲的婚事有变动罢了,但她可以先收拾吕家。 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很快机会就送上门了。 “秋日大选,令颐可准备好了?” 话题一转,侯夫人秦氏就笑着看了过来,何令颐有些错愕和疑惑,“什么大选?” “你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秦氏和海伯侯干瞪眼了。 何令颐摇摇头,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海渝忍不住的拍腿就笑了起来,那么多人盘算着这位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偏偏她自己却什么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这何家到底是有没有这心思? 说有吧,却连当事人都不告知,更别提什么准备了,说没有,又提前半年就把人从南州送来了汴州,还以为是要预备下呢。 见此,池归晚也是一脸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二表哥,你笑什么呢?” “笑你整日里就知道拉着何家小姐东游西逛的,没得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啊?我耽误了令颐的前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天真的表情让大家都跟着笑出了声,而何令颐敏锐的察觉到了缘由,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日在花满楼,太子殿下并未就身份进行隐藏的事情,难不成…… 大选,是为了太子妃? 脑子里不停的搜索着记忆,她离开南州的时候,祖父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啊,无非就是让她多见见世面罢了,当时的何令颐也没有任何的拒绝,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拒绝,无非就是早已明白了结果。 想了想太子殿下初次假扮齐王世子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此刻也深觉大有含义。 绕了这么一圈,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呢,结果没想到跳出那个局,她又成了别人的棋,真是可笑。 “三年前,温皇后仙去,太子殿下就为母守节到今日,东宫后宫空悬,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故而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就说了要让太子春选秀女,可太子拒绝了,说是要等到温皇后的忌日去皇陵告祀后才肯选妃,说起来,也就是九月中的事情。” 侯夫人秦氏见何令颐有些不明白,所以特意解释了一番。 二公子海渝也在旁边点头,“对,东宫如今在筹备皇陵告祀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都得去!” “要去多久?” “一来一回的,三五日吧,等回来应该就要开始大选了。” 海伯侯等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安排的很妥当,他们家没有女儿,所以也不肖想太子妃的位置,外甥女定了乔家也是门上好的亲事,这些日子,何家小姐跟着外甥女住在家里,观其行,听其言,都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若是配上太子…… 海伯侯觉得,倒是对佳偶呢,于是笑着就对何令颐补充了一句。 “晚丫头唤我一声舅舅,何小姐既然与她是好友,便当我们侯府也是家里人吧,何大儒人在南州,一时半刻的也来不了,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快让夫人去办就是,别客气。” 何令颐起身,对着海伯侯和秦氏就行礼说道。 “令颐这些日子住得舒心又自在,都是托了侯爷夫人的福气,万不敢再让夫人费心了,来之前祖父给了我一个箱子,里头装得大多是字画,让我若有需求时便送去当了,所以令颐只需找个妥帖的当铺就是。” “字画?什么字画?” “我看过一眼,有杜达川的春日赏景图,徐舟的贺武陵春图,嗯……应该还有王踅的猛虎下山图吧,字帖倒是多些,祖父的也有,邱春的也有。”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不识货的池归晚都沉默了。 这是一箱子的字画吗?明明是一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库! 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千金甚至万金都未必买得到的,从前海伯侯跟着其他权贵附庸风雅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了,就拿里头最不出名的邱春来说,一字值百金,这还是一堆! 此刻的海伯侯觉得自己真是小瞧这样的风雅人家,看着清贫,实则随便出手一样都是寻常人不可及的。 “当铺就算了,怕是没几家能收得了,要我说,直接卖给花满楼的老板吧,他可是有取之不尽的钱呢,正好,花满楼缺这些镇店之宝,何小姐以为呢?” 海渝是认真回答的,何令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旁边的池归晚露出些不解来,这花满楼不是太子殿下的产业吗? “卖给太子,然后去秋日大选,若令颐成了太子妃,四舍五入就等于还是自己的东西了吧,二表哥,我说的对吗?” 海渝呵呵两声,对倒是对,但是表妹啊,咱能长点心眼子不? 实话,干嘛非得说出来呢? 风吹过汴州城的千家万户,人人都在团圆。 东宫中,太子沈颂安正在独自对弈,忽而觉得身后有阵恶寒,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被人给盯上了呢! 翌日,花满楼就收了一箱不起眼的珍宝。 掌柜十二娘还没看明白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就被人给抬走了,而后笑着送上了一个小而精的盒子,就对着面前戴了垂纱帽的何令颐说道。 “姑娘数数看,十万金都在里面了,您拿去天宝钱庄兑换就是,一个子都不会少。” “花满楼的声誉我信得过,不必数。” 这话说的好听,十二娘也觉得面上有光,随后殷勤的补充了一句,“姑娘看得上我花满楼就好,日后若还有好的,记得我花满楼就是。” 何令颐点点头,随后抱着那小盒子就离开了。 第64章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 若不是海渝的提醒,她都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卖给太子也不会让那些墨宝被糟践就是,于是拿了盒子就直奔天宝钱庄。 等她走后,十二娘才对着旁边的伙计感叹了一句。 “咱们苦哈哈的赚点辛苦钱,全都被殿下拿来做人情了,十万金!天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掌柜的心疼了?” “我心疼?钱又不是我的,殿下都不心疼,我心疼个什么劲?” 说完,二人对笑一声,又自顾自的干活去了。 而东宫内,当沈颂安看到那箱子送到的时候,连箱子都没打开就让人送到书房存着,海渝和乔二见此就忍不住的打趣了一句。 “还是殿下大方。” 沈颂安头都没抬,批阅了一封奏折后就说道。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哼,我瞧你也别在孤这里做什么亲卫队的副统领,直接去户部报道吧,就按这样的法子,给孤把那些硬茬子都榨干了就行。” …… 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乔二挑眉看了一眼海渝,满脸写着:活该,让你出这馊主意! 这主意馊吗? 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过是顺嘴提一句罢了。 二人一直腹语,并没有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口来,随后等太子批阅完面前的奏折后,才敢开口说话。 “殿下,皇陵告祀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沈颂安捏了捏眉宇得高耸,散去些许疲惫,稍显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就往后靠了靠,神色有些远长的说了句。 “二十七日启程吧,赶在母后忌日前到,孤陪一陪她。”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海渝抱拳离去,独留乔二一人在屋子里继续听候差遣。 “瑾王府怎么样?” “安静的有些奇怪,别说是人,连往外送消息的情况都没发生过,臣想着会不会是他们外面有后手?毕竟瑾王世子可不在汴州城,咱们送去洪州的消息也不知当地官员收到没有,有没有将其收监?” 闻言,太子冷静的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平静的说道。 “孤的这位堂兄可不蠢,估摸着消息已经被劫了,此刻洪州内找不到他人就是。” “那殿下还不速速让人去抓?” “抓?” 太子冷笑一声,一贯孤傲的脸色露出些许嘲讽。 “他不配费孤的力气,把消息散出去,瑾王府的死对头有的是法子找到他,东躲西藏的日子孤看他能过多久,至多年底,他就会出现在汴州求孤保他一命了!” 借力打力,太子倒是运用的极好。 “还是太子的计划周全。” 挥挥手,沈颂安对于这种恭维的话从来没什么兴趣,眼下他需要应对的是因为瑾王府一案而逐渐抱团的皇室宗亲们。 “太祖子嗣丰茂,父皇的兄弟就有三十四位,除去那些病逝的亡故的,还余下十六人在世,人人都想要享富贵王爷的闲散,可哪有这么多资源供他们挥霍,百姓还活不活了?瑾王,不是孤下手的第一个王叔,但却是最狠的一个,其他的那些王叔大约也是害怕了吧,所以才沆瀣一气的要对付孤,孤岂能让他们如愿?” 乔二跟随太子已有六七年的时间,亲眼目睹他一点点的瓦解冰消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势力,即便是陛下仍在位,但其实朝局中六成以上的人都已服归太子。 可以说大局已定。 唯一麻烦些的就是这些个皇亲国戚。 陛下子嗣不丰,活下来的皇子除了太子,只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六皇子,所以太子可谓没什么兄弟敌手,但因为太祖子嗣昌隆的缘故,所以堂兄弟姐妹多如牛毛。 一层层的往下剥削,各封地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倘若再不对王族们动刀子,只怕大隆的安稳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对于太子的宏图伟志,他和海渝第一个赞同,也愿为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殿下放心,臣誓死追随!” 太子轻易不用人,可一旦用人就会尽信之,这一点乔二明白,海渝也明白,至于海津,等到瑾王府一案结束后,还有机会再重回朝堂,到时候太子也会委以重任就是! “你去好好查查这份名单,各自有什么背景,都是哪位王叔选送来的,不要只看表面,往深了查,等孤从皇陵回来,要看到真正的名单。” “是,殿下。” 乔二接过那份名单,定睛细看竟是过几日秋日大选,各地选送的秀女名单,他简单的翻阅了一下,不下三百人。 这竞争,丝毫不比朝廷选官员弱。 不过他脑子里对于太子妃的人选却仅此一个,何令颐。 看到第四页名单上写着她的名字,籍贯,家中有何人,谁做的举荐等消息时,就单独的把这一页抽了出来放到太子面前,随后淡定回复道。 “其他人,臣自然会彻查,至于何小姐,还是殿下亲鉴吧,要是让何大儒知道臣背地里对他孙女下手,臣怕会被大儒骂得抬不起头来!” 沈颂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对这几个属下是不是太宽容了些,一个个就知道在他这里耍滑头,靠在椅背上,身上冒出丝丝寒意,正准备好好教训两句呢,就见面前的乔二跑路了。 嗯,跑路了。 顿时间才提起的精气神又瘫软了下去,随后看着书桌前那高高的两沓奏折,都是各地的纷争,灾祸源源不断的上报,要朝廷的支援。 他不蠢,当然知道这是各地王叔故意向他施压,以便保住自己的利益,可他既然动手了,就万没有停下的道理,因此面对这些,从未有过惧怕。 风过无痕,桌子上还放着的那一张名单此刻微微有些卷边。 太子沈颂安拿起来认真的看了一遍,不知为何,那道倩影就跃然纸上,成为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一道光。 可明明二人相见的次数甚少,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这……大约就是母后曾对他说过的一见钟情了吧,因此将名单仔细叠好,随后默默的放进怀里,仿佛自喃的说了一句。 “母后,若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位何家小姐的。” …… 第65章 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三日回门。 侍郎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这一次池归晚告病未曾前来,但该备下的贺礼早就差人送了过来,因此池家也不好挑她的毛病。 花厅间,饭桌上。 上一回吃饭都还是未嫁女的身份,这一次就成了带姑爷回门,池归莹心中无限感慨,可面上却装得淡定。 尤其是与夫君吕异表现出来的夫妻恩爱,着实让池云敬有些不解了,明明几天前还要死不活的喊着不嫁,怎么现在就变脸了? 端起面前的水盏,喝了一口,但眼神却没有从二人之间离开,多有考究。 对比下,旁边的池老太太大约是吃得最走心的一位。 席面上还时不时的让人给二孙女和孙姑爷布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祖母呢,殊不知却都是看在了那尊鎏金弥勒佛的面子上。 东西是池归莹回门的时候特意给池老太太带的,打造的惟妙惟肖,着实讨喜。 为此,池老太太还赞许了一句。 “二姐儿嫁人了,也变得体贴入微不少,没事就多往家里走动走动,祖母的华芳斋备了不少你爱吃的点心呢,姑爷也一同来,好让我老婆子也沾沾你们的福气才是!” 池归莹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失贞的时候不见祖母来看望,母亲伤重未有祖母的怜惜,现在倒是要备了点心,倘若没有那尊鎏金弥勒佛,只怕她连回门都要受些冷脸了吧。 但面上还是表现的和善又恭敬。 “祖母说的是呢,如今姑姐得以晋封了嘉美人,吕家上下都为这消息高兴着呢,夫君也一样,只不过这几个月都得静心读书了,就等春闱高中!” “是了是了,上回来你母亲就说过你要考试,行,那我老婆子就在小佛堂里多给你燃几炷香,好让满天神佛多多保佑,让姑爷明年登第才是!” 吕异听着这话,心里顺畅不少。 新婚燕尔,又加上姐姐在宫里重新获宠,眼看着都是好事,故而脸色滋润的很,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便觉得时机到了,于是端起水盏敬了一杯,而后就说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岳父允准?” “何事?贤婿只管开口就是。” “过去种种皆是小婿的错,如今与夫人情投意合也就不再提及,唯一挂念的就是岳母大人的伤,她当日撞得厉害,听闻至今都还未苏醒,我这个做人女婿的也想要尽点心,所以要不就让我和夫人把岳母大人给接走吧,也好让夫人尽孝才是。” 乍然听闻此话,别说是池云敬了,就是池老太太都有些愕然。 这吕家母子原先不是还跟郭夫人拼得死去活来吗?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还要接出去尽孝? 池云敬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却淡定中透着两分自怜自艾表情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佩服自家女儿的本事和手段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拒绝道。 “郭氏伤重,留在府里下人们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就是,你们接去算怎么回事?岂不是要让外人说我这个做丈夫的不顾及旧日情分吗?” “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不过是觉得从前与岳母大人多有嫌隙,想着若是她病中我能帮夫人仔细照顾些,将来若能清醒,也好让她看清楚我的品行,那些事非我所愿,但确实对夫人不公平,来之前我还特意问了母亲,她也觉得此事应该这么做,也好让两家能够真正的重修旧好。”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池云敬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碍于情面不肯就这么轻易应下。 旁边的池老太太收了鎏金弥勒佛,倒是乐意帮腔两句,反正郭氏离死也不远了,她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送出去也好,省得忌讳。 于是就拍拍儿子的手背说道。 “她们小夫妻俩能有这种孝顺的想法也是好事,郭氏久病未愈,或许换个地方能有些新气儿注入呢,别忘了,家里可是还有喜事,别冲撞才好。” “喜事?什么喜事?” 吕异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池归莹却知道说的是大姐姐的亲事。 要是郭氏死在了家里,侍郎府难免要扯些麻烦出来,到时候若是侯府要让他们家的大姑娘从侯府嫁出去也不是不能的! 念及此处,池云敬动摇了。 “我想想吧,过两日再予你们回话。” 没有一口应下,这是他为官多年来的习惯,凡事给自己留个余地,日后也好有回旋的机会。 吕异原还打算再补两句,结果却被旁边的池归莹拉住了,她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副贴心女儿的样子。 “父亲说的是,那我们就等父亲的回话了,女儿以水代酒,敬父亲一杯。” “好好。” 一家人又回到了刚刚的愉快对话中,仿佛这一段从未提及过。 饭后,夫妇二人就告别离开。 马车上,吕异吃得有些饭饱神虚,但看着旁边夫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怎么不继续让我说下去,我瞧着岳父似有动摇了呢。” 结果池归莹却轻声嘲讽道,“夫君有所不知,我这位父亲惯是会权衡利弊的,母亲待在侍郎府他就有继续拿捏我的可能,所以轻易不会放手的。” “那怎么办?” 池归莹沉默了,一时半刻的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计划。 原先以为母亲对侍郎府来说已经是弃子,但现在看来,或许还需要点什么事情推波助澜一下,才有可能把母亲接回来。 “我想去信给青州的外祖母了,她对母亲一惯疼爱,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会来,到时候夫君再帮我施施压,或许此事就能成了。” 吕异在马车的摇晃中抓住了她的手背,继而就做出好丈夫的嘴脸来对她保证说道。 “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助你接出岳母大人就是!” 这番话说的池归莹心中有那么片刻的感动,但她不傻,区区三日而已,二人怎么可能就情深意重了呢?无非还是为了那四十八抬嫁妆而已,故而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他们这对好夫妇,倒是一个也没诓另一个! 第66章 赵姨娘有孕 她们走后,池老太太就回了华芳斋,新得的弥勒佛自然是要好好供奉着,而另一边,池云敬又躺回了担架上,让小厮抬进了玲珑院。 这些日子给他折腾的够呛,尾骨压根就没好。 可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不得不强撑着一会儿招待这个,一会儿招待那个的,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当然是要回到福乐窝里享清闲的。 告假三月,如今才过去一月,还有日子呢。 反正大姐儿的亲事不必他亲自办,因此倒是为官以来最得自由的一段时日,出门是不能够的了,但在家里好生养病,又有娇妾在旁伺候,也是人生一快哉。 想着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结果才刚进门就看到赵姨娘在暗自垂泪,见他进去,赵姨娘连忙擦擦眼泪,掩盖住自己的伤心。 池云敬如今可是把赵姨娘当作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见美人落泪怎么可能不着急,随后就上前问道。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老爷看错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说!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又胡说八道了,看我这次不狠狠发卖了他们!” 说完就搂她在怀中一阵怜惜,赵姨娘依偎着,眼神里却都是算计的眼泪。 “不是的,老爷真误会了,是……妾有喜了。” 有喜? 池云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家里上一次添丁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突然听闻这消息,当然是有惊讶也有错愕。 “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日不舒服,妾让大夫来看过以后才知道是有孕了,快两个月了,估摸着就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情,老爷就又要当爹了。” “好事啊,这是大好事!那你哭什么?咱们该放炮仗庆贺一下才对!” 闻言,赵姨娘就露出了哀戚的表情。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都说夫人撑不了多久了,这孩子若是在家中有丧的情况下出生,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呢,即便是今日不说,来日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妾一个卑微之人,被骂也习惯,可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血,所以妾不敢留。” “不敢留?有什么不敢留的!” 池云敬拍胸脯的说了一句。 “我的孩儿出生理所当然,哪里需要这些东西,既然你有孕了,那郭氏还真不能死!最起码得熬到孩子出生,记为嫡子再死!放心,我来安排,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剩下的无需操心!” 他子嗣不丰,等两个女儿出嫁后就只有独子池归肇了,可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盼着赵姨娘能够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这一回他必定从小悉心教导,将来才有大出息! “老爷想的也太早了些,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就嫡子了呢?” “放心,我有数。” 赵姨娘身份不够,所以池云敬压根就没想过要扶妾为妻的事情,而孩子要有对外的名声,最好的就是记在郭氏名下,做嫡子的好。 家祠那边好安排,但眼下看,保住郭氏的命成了当务之急。 不免想起今日女儿女婿上门的请求,倘若允了,也不是不行。 一则他们照顾的一定更用心,短期内不必担心郭氏的安危,二则郭氏被接走,这家里也少了些晦气,到时候操办大姐儿的亲事也能更有排面些,三则即便日后郭氏真的醒了也无妨,只要安排好赵姨娘的孩子就成,到时候若郭氏醒悟,就让她继续做个泥塑的侍郎夫人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立即就安抚赵姨娘说道。 “安心养着,我会给你和孩子应有的名分,郭氏也不会碍着你们的事儿就是,刚才二姐儿回来提出说要接走郭氏去庄子上养病,我原先还不愿意同意,如今看来是最好的,这样既碍不着大姐儿出嫁的喜气也不会影响你养胎,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是吗?二姑娘真这么说?” “我骗你做甚?”池云敬轻轻的在赵姨娘额头上落了一吻,老都老了,突然生了感情,这一下子真的就是忘乎所以的投入,压根就没有了在朝堂上为官的机敏。 在他怀中,赵姨娘有种得逞的兴奋。 孩子啊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她正愁没地方打发郭氏那个碍眼的呢,就这么给她铺了个好台阶! 伸手抚摸上尚未隆起的肚子,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见一次贵人了,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仔细问问! 海伯侯府。 何令颐接到赵姨娘送来的消息时,正在喂鱼。 池子里的锦鲤们纷纷张开嘴巴,凑到她面前的水面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啊,都来了,那我一条条的喂,不着急。” 说完就对着身后来送消息的婆子说了一句。 “你去告诉赵姨娘,我会准时赴宴就是。” “是。” 翌日,何令颐出了门。 走的时候池归晚还问了一句她要去干嘛,结果何令颐却神秘兮兮的回答道,惩恶扬善,逗得池归晚恨不能长了翅膀跟她一起去的好,可偏偏她得去乔家赴宴。 原先就是定好的,可不能爽约。 故而只能唉声叹气的嘱咐道,“回来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令颐笑着点头,随后就带了垂纱帽,上了侯府外停着的普通马车,她是去办事的,无需招摇,就这样最好! 马车在汴州城内转悠了许久,何令颐买了不少东西,乍一看好似是哪家小姐带人出门采购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直到她慢悠悠的进了一家果脯店,这才见到了今日出门要见的赵姨娘。 与何令颐的正常装扮不同,她怕被人发现,所以刻意打扮成丫鬟模样,脸上也涂了些脂黄,与原本细腻白皙判若两人,再加上身上穿的也是青绿色的帛衣,若非对赵姨娘十分熟悉之人,当真是瞧不出来。 她见着何令颐,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二人佯装刚好要采买一样的果脯,便凑到了一起,一边装袋,一边低声说道。 “我照着贵人的话,好生撺掇了老爷,如今夫人在府里是没有一丝指望了,如今我肚子里还有了老爷的孩子,贵人,你可以有法子助我登上夫人之位?我一定投桃报李,对大姑娘好!” 第67章 何令颐拿捏赵姨娘 有孕? 这倒是何令颐没想到的。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位赵姨娘压根就没出现过,所以哪里谈得上有孕二字,不过她此刻有孕对于何令颐而言,却是好事一桩。 当初自己会选中赵姨娘来做那些筹谋,无非就是看上了她想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一句“大姑娘没有亲兄弟做依仗,若是姨娘能一举得男,日后与大姑娘再走的亲近些,何愁没机会平步青云”的话就哄得她帮着自己下手了。 如今赵姨娘在侍郎府内的路,都是自己亲自铺就的。 所以添了个孩子,对于她要让赵姨娘掌权侍郎府,是个极好的助力,但却不是现在就得帮! 养狗也得养只听话的狗,若是一味助长了她的权势,等到这赵姨娘稳坐侍郎府夫人的位置,那她还怎么拿捏? 于是心中有万千盘算,随后平心静气的说了一句。 “倒是要恭喜你了,不过这孩子来得不凑巧啊,”这话让原本心中还窃喜万分的赵姨娘突然就愣住了,“怎么会?” “你的身份,想要让池侍郎扶妾为妻太难了,除非他不为官,因此这孩子想要生成嫡子的命,唯有记在郭夫人名下才有机会,她就这么昏迷着还好,后宅慢慢的也就是你做主了,可若是她醒了呢?依照她的性子,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前程?” 这话,何令颐并非只是威胁,因此赵姨娘听得后背发凉。 “不……不至于吧,大夫说了,她伤的很严重,八九成醒不过来的!” “八九成醒不过来,不是还有一二成的机会吗?万事都不好说,池二姑娘会想得到自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嫁进吕家吗?可见事在人为!” 何令颐的淡定戳中了赵姨娘的心,她着急的很。 作为舞姬,能混成她今日这样的已经是个中翘楚,但人总是贪心的,既然感受过了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愿意折回去过那低人一等的日子呢? 眼下她有池侍郎的疼爱,自然风光无限。 但日后呢?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下一个王姨娘,刘姨娘取缔了她的位子,所以往上爬,稳稳的占据了夫人的位子,亦或者是池家儿子生母的位子,那才是她晚年的保障。 故而心思一大把,全然都被何令颐看在眼中。 “其实赵姨娘所求不多,若真要让这孩子平安落地,就别在乎这一时的名声,若是得宠的,便是姨娘的孩子又如何?若是不得宠的,夫人的孩子又如何,这些赵姨娘在侍郎府里应当是看得透透的了!不是吗?” 这话不假,赵姨娘也跟着点点头。 “所以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捂住这个消息,平安的把孩子生出来,,毕竟池侍郎年纪放在这里,你能得这一胎,想必也是意外,不是吗?” 听到何令颐的规劝,赵姨娘顿觉背后生寒。 是啊,她如今能顺利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没人能想到她还能有孕罢了,要是叫二姑娘知道,只怕是还有的闹了! 立刻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贵人提醒的是,我都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豺狼虎豹呢!有孕的事情一定让老爷瞒着,瞒到瞒不住为止。” 赵姨娘如今还对何令颐多有仰仗,自然言听计从。 但何令颐时不时的也要给她些盼头,才能让其更认真的为自己做事! “至于夫人的位子,你现在坐不上不代表以后坐不上,但前提是郭夫人永远成为过去式!” “贵人的意思是?” “死了也好,休妻也罢,总归是让她不能再成为你的拦路石,这样,你和孩子才能彻底的安全!” 点点头,赵姨娘觉得何令颐说得十分有道理,可又想不出好法子,于是就问了句。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由头不太好找,贵人觉得什么更好?” “八字相克就是最好的由头,但切记别从你嘴里说出来,池家不是有位老太太对此笃信不疑吗?从她那里下手,池侍郎信服得更快!九月初九,大相国寺有一场庙会要办,途径山脚,会有一云游和尚路过,见池老太太脑门上黑云压城,大凶之兆,路子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怎么游说老太太去上香,便是你的本事了。”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激动不已。 仿佛下一秒侍郎府夫人的位子就能唾手可得,因此何令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贵人看着吧,我自有法子!” 看着她眼神中窜出得意忘形的目光,何令颐冷漠至极,拿捏这种一心只想登高的人,无需动多少脑子就是! 片刻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走的时候很快就隐避在人群之中,并无旁人注意。 马车上,何令颐放下垂纱帽,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心里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郭夫人,你们怎么对付母亲,我就怎么对付的你! 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逃出这泼天大祸去! 归程的路上,恰巧路过了花满楼,何令颐进门选了几样可口的小吃带回了侯府,一切表现的毫无破绽。 与此同时,乔家的家宴上。 乔老太太正可心的拉着池归晚这个未来的小孙媳妇,不住嘴的笑呢。 “瞧瞧,海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生得眉眼标致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老婆子见多了那些如木头一样的贵女,就喜欢你这样天真烂漫些的,二小子,你可真是有福气了,日后他若是敢对你不好,只管来祖母这里告状就是,打他一顿藤条板子,比什么都见效!” 乔老太太病了一场,原本都快要去地下和乔老太爷汇合了。 结果没想到硬是被海伯侯送来的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养了大半年,精神好了,身体也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要多圆润些,自然说话也有的是气力。 “当真?我来告状了乔祖母真的能为我打乔小将军一顿板子?” 她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令在场之人都笑开了,难得遇到这样心性简单的人,大家都生了逗她的意思。 第68章 乔家也有待选秀女 坐在旁边的除了乔大夫人,乔二,还有几位是乔家的族亲。 二堂叔,二堂叔母,还有他们夫妇的一对龙凤胎,乔若年和乔若芙,如今刚满十六,正是风光无限好的年纪,二人生得很相似,明明性别不同,但若是换了一样的钗环打扮还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池归晚甚少见过,因此听到对方一开口,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池大姐姐厉害了,还没进门的已经有了收拾二哥的法子,要我看啊,二哥以后别想做坏事,否则啊,池大姐姐一拿一个准,要不了多少日子,你的身上就得开花了!” 说话的是乔若芙,人如其名,就跟朵芙蓉花似的雍容大气。 微胖但肤润白皙,眉眼弯弯似林间的小鹿,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但比起池归晚来说,各方的规矩要学得严明不少,也就是在家里才会这般开玩笑,若在外头也是知情识礼的大家闺秀一个。 听到她跟自己打趣,池归晚笑笑。 眼神看向旁边的乔二,想瞧他的反应,结果乔二淡定不已,只是眼里含了些狡黠,随后就开口说道。 “芙妹妹想多了,池大姑娘可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若是日后入了东宫,该怎么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们相处的好!” “二哥哥!” 乔若芙被他的话给逗得脸都红了,旁边乔家二堂叔和堂婶并未开口阻止,但瞧得出来她们对于女儿入东宫的事也都默许了。 池归晚错愕了。 乔家也有女儿是待选秀女?那她岂不是要与何令颐一起入东宫? 虽然她知道太子的东宫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是何令颐也要经历这些所谓的“分享”“大度”“包容”,她就会为闺友有些抱不平。 因此,兴致没有刚刚那般高涨。 乔家的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听听,过了过耳朵便不再接话。 一顿家宴吃下来,乔家的人对于池归晚倒是颇为满意,二堂叔一家还要陪着乔老太太说话,因此送她出门的就只有乔大夫人和乔若愚。 乔家没有海伯侯府那般风景秀丽,所到之处皆有些肃穆刚严,但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是不缺,因此一边走乔大夫人一边说道。 “池大姑娘日前提起的锻造宝剑一事,我已经着人送消息去给大爷了,他们随军的一锻造师傅是位大艺,因此按你要求来做,应该不难,只是工期或许会长些,你也知道,边关路远,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两个月,所以再等等吧。” “多谢大夫人帮忙,归晚感激不尽。” 旁边的乔二听了有些不明白,故而疑惑的问了句,“什么宝剑?” “我想给大表哥做一柄宝剑为歉礼,可我身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求助到大夫人这里的。” “哦!难怪,上次问你,你支支吾吾的换了个话题,是怕海渝说漏嘴吧,你放心,我保证不像他一样四处乱嚼舌根!” 乔二信誓旦旦的样子,说实在话,乔大夫人和池归晚都不太相信,要不怎么会有那话:蛇鼠一窝呢? 只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池归晚告别了二人就登上了归家的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海伯侯府。 等她进门的时候,何令颐早就到了。 桌上还放着特意给她买回来的小食,见她进来就温婉一笑的问道,“怎么样?乔家的人都还好相处吧?” “嗯,老太太很喜欢我,这次见了二堂叔一家,不过令颐,我有了个新发现。” “什么?” “乔二堂叔家的姑娘乔若芙,此次也是要参加秋日大选的,且很有可能留下。” 太子妃未必做得,但四侧妃一定能当上! 只不过这话池归晚没说出来,看向何令颐的眼神中多有担忧,结果何令颐却笑了,透着淡然处之。 “这不是好事吗?乔小将军在东宫做事,乔家女入东宫为妃,理所应当,池大姐姐怎么了?是为我打抱不平吗?”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原先觉得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一想到你日后要跟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我又觉得有些可惜,你该当有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相待才是!” 闻言,何令颐笑得温暖。 倒不是为着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话,更多的是那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母亲啊,母亲。 我虽不能与你相认,但能有这样的一个殊荣,也不枉自己筹谋那么多的事情了,放下手中的吃食,随后就平静的说道。 “池大姐姐想多了,我可不想嫁入东宫。” “啊?你不想吗?可是你不是拿了东西去花满楼换钱了吗?若是不参加秋日大选,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收买各种人为自己报仇雪恨啊! 只不过这种话,何令颐不会同母亲说就是,毕竟阴暗爬行的人有她一个足够了,母亲还是只用过堂堂正正的快活日子就好,于是找了个由头就说道。 “我来汴州也有大半年了,身上随携的钱也用得七七八八,不换成钱,我拿什么生活?” “啊?你不早说,纤春,快去拿五千两银票来给令颐。” “是,姑娘。” 丫鬟纤春可一点都不吝啬这钱,毕竟比起何小姐帮自家姑娘的那些事,区区五千两算什么!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拦下了脚步,随后眼神中多了不少调侃的说道。 “纤春姑娘不必去拿了,我如今存在钱庄里的钱不比池大姐姐少了,等池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要好好的给她添妆才是!” 一听这话,池归晚感动的鼻子微酸。 家里的亲姐妹整日就惦记着从她这里捞油水,可偏偏这不是亲姐妹的姐妹还记挂着要卖了祖父给的东西替自己添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的嫁妆足够了,你不必添!但我不理解,若你不嫁入东宫,又有何打算呢?”突然灵光一现,眼睛透着亮光的问道,“莫非,你是看上我的两个表哥之一吗?也好啊,舅舅舅母慈爱,两个表哥都是正人君子,你看上谁!跟我说!我这就去替你撮合!” 第69章 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池归晚不愧是行动派。 一有了想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安排,何令颐按住兴奋的她,无奈苦笑的就说道。 “池大姐姐冷静些,我不嫁太子,也不代表我一定要嫁侯府啊!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当初祖父送我来汴州并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自己选择日后的路罢了,如今我心中已有计较,等你出嫁后,我也该回南州去了,到时候陪在祖父身边学礼学艺的不是也很好吗?对不对?侯府的两位公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不是我的良缘。” 这话池归晚就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我出嫁后,你也该回南州去了?意思你来一趟就是为了送我出嫁吗?” 是啊! 就是这个缘由啊! 何令颐巴不得把这话给喊出来,但是怕吓着母亲,只能是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就同她说道。 “能与池大姐姐相识相知,也是我的运气,因此陪着你,等你出嫁了我的心事也就了结了,到时候自然有我该走的路要走,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侯府吧,也是时候要离开的。” “我不想让你走!” 池归晚着急的拉着何令颐的手,这些日子她本以为何令颐也是要嫁在汴州城的,即便是二人不能再如现在这般日日相对,但见面总不是难事! 可是没想到她张口就是要回南州。 这相隔千里,二人见面都会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知心人,池归晚不愿意让她离开。 何令颐感受的到母亲的不舍,心里也无奈的很,若能终身相伴,她又何曾愿意离开呢! “放心,你还有好几个月才出嫁的,且我还有未完成之事,一时半刻的也离不开!” “什么事?我能帮忙吗?对了,你今日出门不是说有要去惩恶扬善吗?到底所为何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叽叽喳喳的就跳了出来,何令颐能感受得到母亲的心急,但她不便说太多,只是提了一句。 “赵姨娘有孕了。” 池归晚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事,在她看来,这辈子家里的弟妹也就一个二妹妹和阿弟,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有?!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今日出门就是去见赵姨娘,她怕直接联系你,你会心有忌惮,所以托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孩子日后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有可能是依仗,望你看在血缘的份上,帮她一把。” “我……我能做什么?我要怎么帮她?” “帮?大姐姐怎么又忘记了,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郭夫人和池归莹的亏你还没吃够吗?这赵姨娘焉知不是下一个郭夫人?只不过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罢了!” 何令颐提起这些人,心里就满是嘲讽。 只不过她要借着这些事再让母亲看透彻些罢了,侍郎府的任何人都不值得相帮! “何小姐说的对,姑娘冷静些,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吧。” 丫鬟纤春明显要更有心思些,听到赵姨娘有孕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郭夫人与赵姨娘要有一场恶斗了。 只是如今郭夫人还躺着呢,因此想也知道二姑娘若得了消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她弟弟的前程,赵姨娘的这孩子都不能留。 自家姑娘若是帮了忙,那就是引火烧身! 没得把旁人的争斗惹过来,因此何小姐说的对,不能帮! “我这脑子,关键的时候就是不顶用!那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姨娘想保住孩子,自然不会让消息走漏的太快,一时半刻的池归莹未必会知道,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把郭夫人救出去的事情上,所以必定会求助青州外祖一家,她们两边还没斗起来的这段日子里,池大姐姐最要紧的是安分自保,别忘了,海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乔家送去的聘礼,如今都还在似锦院的库房里锁着呢,最好是找个由头腾挪出来的好!免得有损失!” 听着何令颐的分析,主仆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由头又要怎么找才合适呢?何令颐心中不是没有人选,但这种恶人只怕是不好让侯夫人秦氏去做。 但思来想去,母亲也没有旁人可依靠了,所以她还是带着母亲去了昭樾院。 侯夫人秦氏看到她们来的时候还笑呢,结果听到池侍郎的姨娘有孕,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哼,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了!” 当年小姑子过世还不到半年,郭夫人就进了门,现而今郭夫人都还没死呢,这赵姨娘倒是又登场了。 这是铁打的侍郎,流水的夫人啊! 连带着孩子都给怀上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 见池归晚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大致就明白了,于是保证的说道。 “放心,你的东西舅母上门去要!没得拿你的嫁妆去养那么一大家子人,还落得全是恶名声!池侍郎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也碍不着你的事!看着吧,郭夫人若是醒得过来,且有的闹了!” 谁也不会任由别人把自己碗里的大鱼给拿走就是。 侍郎府明明可以是她唯一的儿子继承一切的,如今再来一个潜在的威胁,郭夫人不跳脚才怪! “夫人要上门,还需要个更好的理由!且等等吧,再过几日机会就来了!” “什么意思?” “我听闻池二姑娘要上门去把郭夫人接走,若是不小心闹腾起来知道了此事,必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夫人再出面,也顺理成章!” 秦氏每次听何令颐说话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的才智也好,谋算也罢,总是要看得更远些,虽说秦氏并不介意做恶人,但是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去走,不也省力许多吗? 因此点点头,就对着身后的庞嬷嬷说了一句。 “去安排一下吧,这赵姨娘有孕的消息最好是从侍郎府自己漏出去的!” “是,夫人。” 大家族里的嬷嬷们自有手段,因此侍郎府内挂着的嫁女红绸还没取下来呢,就见麻烦登门了。 第70章 青州郭家 八月末,金秋桂花香已经到了尾声。 院子里红枫开始登场,一片片叶子变得赤红,秋日也逐渐显出了自己的风采。 侍郎府,此刻沉默得厉害。 池归莹带着青州外祖一家登门的时候,池云敬有些讶然,她们怎么会突然来了?莫不是要找茬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这几日他仔细调养下尾骨的疼稍稍好了些,时不时的也能坐立片刻,但行动上还是没有从前自如,因此等他到前厅时候,是管家扶着进去的。 郭老太太原有些生气,自己来了都好半天了,这女婿还不见人,莫不是要给她们下马威? 谁知打眼看过去就见他步履蹒跚的进来,顿时盛怒变成了疑惑。 “姑爷这是怎么了?腿伤了?” “岳母见谅,前些日子伤到了尾骨,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要不是听闻岳母来,只怕还起不得身呢,故而来迟些,岳母莫见怪。” 原本来兴师问罪的郭老太太此前可不知道池侍郎有这一出,准备好的话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口了,旁边的儿媳夏氏见此,连忙上前就帮腔的说了一句。 “哎哟,也怪我们住的太远,这侍郎府出了那么多事是一点消息都不清楚,要不是恰逢此次到汴州有点事要办,还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呢,姐夫,我姐姐可还好?” 夏氏的娘家是青州的一富户,自小耳濡目染的就很会看眼色,打圆场,故而她三两句话的事情就把几人的来意给说了明白。 池归莹虽然站在后面些,可池云敬心里清楚,定是她把郭家人给招来的,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回了一句。 “不怎么好?大夫看了又看,药也喝了不少,但没什么效果,前些日子二姐儿和姑爷还说要接她去庄子养病呢,我原本都想答应了,可瞧这几天的情况,怕是挪动不了了。” 池归莹略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父亲又对母亲做了什么吗?怎么会挪动不了? 她话还没问出口呢,就见郭老太太着急上前就说道,“快,让我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女儿吧,上回去信都还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人事不省了呢?” 她这一撒泼的哭起来,谁也没法子。 池云敬忍着怒气,就让人带她们去乐升院,而自己则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对策。 乐升院中。 郭老太太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儿现在都变了样,双颊消瘦,面容憔悴,头上裹着的纱布虽然拆了,可是偌大的一个疤就横亘在额头,怎么看怎么惨,心里那叫一个伤心。 旁边的池归莹也扑倒在母亲的床榻前,哭成了泪人。 若不是为了她,母亲也不至于受这份苦楚,但她却无能为力,连把母亲从这个地方救走都十分吃力,因此心里也悲痛欲绝。 夏氏站在旁边,跟着抹泪。 还拉着站在旁边的两个婆子就问道,“我姑姐怎么样?进食进药可还好?” 听到这种话,两个婆子都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夫人受伤好些日子了,起初流食和药都还能吃几口下去,但最近越来越虚弱,其实前些日子夫人还微微有些睁眼的,可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药材也一样,供应虽没断过,可是上好的药材一样也没有,夫人……怕是撑不过去了!” 一听这话,郭老太太更是捶胸顿足的厉害。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年前不是还来信说人都好好的吗?怎么才不到一年就……就被作践……” 哭声盖过了骂语,刚好走到门口的池云敬听见了,脸色就沉了下来,可还是收拾了一下眼中的嫌弃,随后进门。 他虽然瞧不上岳父家,但好歹也是个司马,真要是让她们家闹起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所以一进门就看了一眼正抹泪的池归莹,随后就嗔怪的说道。 “你母亲这样,不也是为你的亲事吗?此事你没同你外祖母说清楚吗?” “父亲……我……” 池归莹此刻真是有苦难言,母亲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眼眶红红的,带着些怨恨,还没等她反驳两句,就见刚刚还在哭的郭老太太就转过头来冷笑着说道。 “说起这个事,我老婆子倒是要跟池侍郎念叨念叨了,二姐儿成亲怎么这般仓促,连去封信给青州告知我们一二都没有,您是贵人事忙啊?还是故意这么干的?是要到她和她娘都被折磨死才肯说吗?” 一番话说的很重。 郭老太太也是跟随郭司马混了几十年官眷圈子的人了,自然说话办事都有章程,池云敬吃了哑巴亏,在这件事上确实无可辩驳。 可他这种人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忘记了又怎么样,且听他解释就是。 “岳母见谅,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二姐儿婚前失贞,郭氏闹腾的险些和对方都要上公堂了,不说对方的姐姐才刚封了嘉美人,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如这样的事情要是闹开了,这一家子的女眷就不要活了,岳母说我要折磨她们母女?呵呵,我至于拿全家子的前程来做这种事吗?” 反驳的时候,池云敬可一点都没惯着。 郭氏他不想留,可却不能让郭家人诟病于他,所以难听话要说,难看事也得做,但对外的名声还得护得好好的才行! 听到这些,那夏氏眼睛滴溜一转就看向了委屈的池归莹,低声问了句。 “姑爷是怎么来的?” “舅母见谅,此事我确实没来得及说清楚,吕家与池家定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突然找上门来,父亲说大姐姐已经许了乔家,只能让我去嫁,我不肯但为着家里的名声也只能同意,订亲纳吉的那一日,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害了,所以……所以才会发疯失狂的糟蹋了我们一院子的人,母亲为我打抱不平去找她们母子理论,不知怎么的就重伤被抬了回来,父亲说要是想要此事抹过去,这吕家我不嫁也得嫁,所以才会匆匆忙忙的就赶着成了亲。” 听到这话,郭老太太和舅母夏氏都有些嘴短。 毕竟她们收到池归莹去信的时候只是听说了郭氏重伤不醒,自己又被迫嫁人的情况,可没与她们细说这些,因此一时也不好反驳。 第1章 借尸还魂 “池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我母亲的陪嫁,整个汴州就这么一个,你碰碎了,难不成说句歉意的话就完了?” 熟悉的声音让吕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扶额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七八个贵女,此刻围作一团。 缝隙间,她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等眼前的模糊散去后,她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不正是一年前被逼投缳自缢离世的母亲吗? 吕嫣有些不敢相信,此人看上去要比印象中的母亲年轻倨傲的多,但丧母的念想涌出来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地为何处,就饱含激动的喊了一声。 “母亲?”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为首的池归晚便是她口中的母亲,此刻眼神中带着盛怒的表情望向她,语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许。 “谁是你母亲?何令颐,你想家想疯了吧!” 出口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厌烦。 这与吕嫣印象中的那个常年忧愁,自怨自艾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衣袖一抽,桌上的砚台就被打翻在地,在场的七八个贵女皆噤若寒蝉。 唯独池归晚怒目而视,乖张的厉害。 吕嫣倒抽一口冷气,果然,她不是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儿好肉了,哪里能与面前这个正值妙龄,贵气天成的女子相提并论。 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凳之上,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既不是母亲,那她呢?又是谁? 忽而头疼的厉害,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停的往脑子里灌。 身边仍旧吵吵闹闹,片刻后,吕嫣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并且回到了母亲尚未出嫁之时,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寄居在兵部侍郎府池家的故交小姐,何令颐。 父母双亡,不过祖父却是南州有名的大儒何长章。 因着两家的交情好,知道侍郎府办了闺学,所以不远千里的把她给送来这儿进学,不仅是她,闺学中除了侍郎府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几个汴州官员家的女儿。 而地上正哭得凄惨的那一位,便是汴州驾部司员外郎之女,沈妙菱。 她的父亲位居六品,比之从四品的兵部侍郎池云敬自然是要矮些的,因此惹来今日之祸事,她除了哭还真没其他法子。 荣馨阁外,杨柳依依,日照凌空,映衬的内池波光粼粼。 内堂中,气氛却降至冰点。 泪眼婆娑的沈妙菱看着那盛怒的大姑娘池归晚,作势就要磕头赔罪。 “池大姐姐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要是知道那东西乃是你亡母的嫁妆定不会碰的,我人小福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还请池姐姐大人大量,就宽宥了吧……” 说完,人就跪下了,奴颜卑膝的表现顿时让被碎了东西的大姑娘池归晚反而成了作恶的人,看着四面投来不善的眼神,池归晚被激得手就抖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尖锐不少。 “你跪下是什么意思?今儿的事还是我不留情面了?” 她想拉那沈妙菱起身问个清楚,结果却被在场的人给拦下,个个以为她要动手打人了呢。 沈妙菱“害怕”,连连后退撞到了清醒后的何令颐。 何令颐一抬头就看到来旁边隔岸观火的侍郎府二姑娘池归萤对着沈妙菱就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了,此二人是故意的! 狼狈为奸碎了这海玉盏不说,甚至还想要踩着此事给自己立好名声! 这池归莹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扮作好人呢! 当初若不是她下药害母亲失了清白,也不至于会被镇国将军府退亲,还被逼下嫁吕家。 这么多年,母亲在吕家受过的每一个白眼和遭受的每一句恶言,都是源自于她! 甚至逼死母亲的那些人里头,她也赫然在列! 想到此处,心中的恨意霎时间就涌了出来,眼神投向池归莹时,恨不能啖肉饮血方消心头恨,眼见池归莹佯装好人,上前就挡在那沈妙菱身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大姐姐,消消气,妙菱妹妹真不是故意的,我们正看着那玉盏呢,你突然喊了一声把她给吓着这才会失手碰碎了的,要不,我拿我的赔给你,虽说比不上碎掉的那一盏,但也是舅舅特意从青州给我寻来的,还没用过两回呢,就跟新的一样……”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大姑娘池归晚给打断了。 她冷哼一声,“好啊,你胳膊肘也往外拐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妹妹!这姓沈的给你什么好处了,就偏着她说话。” 这一声喊,道尽了池归晚的委屈,连带着刚转醒的何令颐也红了眼眶。 可偏偏在场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向着母亲,反而是眼中流露出对沈妙菱的怜惜,以及对池归莹仗义执言的佩服。 记忆中,那些场面纷纷涌现。 自二月进学后,这些贵女们就在闲谈中知道了母亲的库房里堆着海一样的珍品异宝,因此都起了些羡慕嫉妒恨的心思。 明明就是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却偏偏有个侯府出身的娘家背景,贵女们平日里觉得稀奇珍巧的玩意儿,在母亲眼中不过尔尔。 一来二去的,自然是就生了些怨怼。 一开始,众人都害怕母亲的霹雳性子。 可惹恼了几次过后也就知道了,不过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因此作践母亲名声的同时,可没少从她那里得些好东西。 眼看着今日又是一场“好戏”,谁都乐意帮着踩上几句! 一时间众人皆对母亲颇为怨言,劝的劝,阴阳的阴阳,眼看着母亲陷入囹圄,就见那惯会做好人的池归莹又开了口。 “大姐姐,你我乃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不向着你呢,只是宗嬷嬷待会儿就回来了,要是她知道咱们在这里闹事,横竖是不会管谁对谁错,通通要一阵罚的,上回打手板的事情你忘了?我记得览云说你回去冰敷了好几天才消肿的,难不成又要再挨一次吗?” 霎时间,何令颐看到母亲有些偃旗息鼓了,这可不行! 难不成重生一回,还要让母亲受这等子窝囊气吗?于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看着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沈妙菱,面上带着几分严厉和无情,正义凛然的就开了口。 “哟,这年头,见过恃强凌弱的,还没见过恃弱凌强到如此无耻地步的人呢,一句无心,一句人小福薄,就不用赔了吗?笑死人了,那要不我也无心的把沈姐姐的狼毫笔给弄坏了,你要是怪罪我,岂不是你得理不饶人了吗?”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就揭破了二人的小心思。 第2章 撕破她的伪善 沈妙菱正扮委屈呢,突然被打脸,自然是愤怒的就看了过来。 不仅仅是她,一瞬间所有的贵女们皆厉眼相对,何令颐看着对她投来警告眼神的池归莹丝毫不惧,甚至有些蔑视。 “怎么?挡着你做好人了?” 池归萤心里也不爽的厉害,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场面,可容不得其他人来挑衅。 “何妹妹,你往日可是最温和的性子,今日是怎么了?刺得厉害!” 闻言,何令颐心中啐了一口。 看多了她那副伪善的面孔,今儿就是要把她这副假面撕碎了,所以淡定的走上前去,俯身拿起地上的碎盏看了看,就冷静的说道。 “这东西是海玉所制,听闻是当年的海伯侯出征特意寻来留给女儿做嫁妆的,池大姐姐的母亲亡故,她的嫁妆便也成了池大姐姐的私产,我记得池大姐姐原本用的是个白玉盏,并非这海玉盏,若不是池二姐姐开口要见识见识,她也不会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东西拿来了,也让你们见识了,连一刻钟都不到就摔碎了,池大姐姐还不能发火了?池二姐姐可真会慷他人之慨,添自己的好名声呢。” 随后斜眼看了一下她桌上放着的那瓷盏,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的那个,充其量就是个青瓷盏,若是去了青州,要多少有多少,拿这么个东西来换,你倒是怪好意思开口的!” “你!” 池归萤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给当面揭穿了目的,这么多年了,她踩着大姐姐在外头可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谁人不知侍郎府里有个嚣张跋扈的大姑娘,温柔好才情的二姑娘啊,现在却被人撕了那面皮丢在地上踩,一时间也面红耳赤的作势就要敌对起来! “自二月开闺学以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沈姐姐碎了海玉盏,董妹妹撕了灵珠扇面,王家小姐更是厉害,连徽州的贡墨都是想拿便拿,知道的呢是侍郎府办闺学,让诸位小姐们来听规矩的,不知道呢还以为是池大姐姐开慈善宴,拿自己库房里的好东西给诸位小姐们慷慨献宝呢!怪好意思!” 一番话,说的又尖又刺,那些贵女们纷纷红了脸。 何令颐眼神所到之处,人人都心虚的低下头,唯有池归晚忍住委屈,眼眶微红,甚是感激的看着这个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从小到大,她总是家人们口中那个“不思进取,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池大姑娘,人人在她面前都能当个菩萨劝两句。 久而久之,自然就让外头人也这么以为上了。 甚至连池归晚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这脾气到底该不该发出来,今日听到何令颐的话,才让她惊觉过来:这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自己的局! 于是眼神中带着厌恶的看向了“犯事”的沈妙菱,继而就想发作起来,结果却听到外头喊了一声,“宗嬷嬷到。” 一瞬间,何令颐看见贵女们都松了口气的样子,想这么简单的就把事儿给抹过去了? 不能够! 所有贵女回归原位,而她也低调站在自己的桌旁,神色平静,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这位宗嬷嬷向来严厉,才进门看到这一地狼藉,登时眼中就泛起些郁怒,急斥一声就问道。 “谁弄的?” 沈妙菱不由自主的脚软起来,整个人都斜了身子,作势就要跌在地上,脸色十分苍白,结果就听何令颐扬着嗓子就说道。 “沈姐姐说自己失手摔碎的。” 此言一出,何令颐再次成为众人焦点,宗嬷嬷利眼扫过那沈妙菱,她又急又怒的上瞪了一眼多嘴的何令颐,而后就迅速换了表情,神情哀戚的说道。 “嬷嬷,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荒唐,此乃海玉盏,满汴州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就这么碎了?沈小姐好大的本事,可曾想过以你父之俸银,便是三年五载也赔不出来。” 听到这话,沈妙菱慌了。 何令颐却大觉痛快,眼看着她滑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看向宗嬷嬷想要求饶,可宗嬷嬷一脸冷酷,她见行不通,只好转而对着母亲又哭诉起来。 “池大姐姐,我真是无心的,此事若真闹到我父亲面前,只怕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再说了,池伯父面上也会无光的,求你了,就宽宥我吧。” 沈妙菱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这一幕又惹得起贵女们纷纷以眼神谴责起母亲来。 做女儿这么多年,何令颐当然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人,随后就见她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海玉盏,叹息一声便松了口。 “罢了,我不怪你就是。” 话一出,沈妙菱倒是长松一口气,反而是宗嬷嬷眼神中多有复杂。 这样的孤品,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还真是“大方”! 可正主都不吭声了,她若是揪着不放,似乎有失公允,神情一转便打算散了这场子,结果却见何令颐上前一步,据理力争的开口说道。 “嬷嬷,今日之事我有一问。” “何小姐,有何疑问?” “在南州时,祖父曾教导我小错不惩,酿之大祸,小善不扬,直寒人心,因此沈姐姐今日纵使是无意,也该有些告罪的举措才对,如此一来,她记得住,我们也记得住,倘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岂非助长歪斜之风?还请嬷嬷替我解惑,此事该当如何办,才对?” 话落,宗嬷嬷略有些怔住。 自她二月入府以来,这位何家贵女基本上就没在堂上多余说过句话,她原想着或许这就是南州大儒家中的做派,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却见她有理有据的逼着沈家小姐认错认罚,顿时起了些兴趣。 表情虽镇定,但语气中多了些认可。 “何大儒所言,便是陛下都亲自赞许过公允的,当然言之有理,小错不惩,不足为戒,何小姐虽是无心,但海玉盏的确难得,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跪也跪了,错也认了,要不就赔付三千两银子,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嬷嬷以为呢?” 好大的口气,三千两银子! 沈妙菱此刻看何令颐可比大姑娘池归晚还要愤恨些,而其他贵女也都被她的话给吓得微微张了口,这钱虽说不至于让沈家破产,可也不是小数目。 倘若真赔了,那恐怕这位沈小姐出阁的嫁妆都要少了许多! 又丢面子又赔钱,还真是惨。 第3章 写下欠条,防止赖账! 阁内,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被逼着要赔付巨款,沈妙菱也不想装了,一双狐狸眼满是怨怼,直言就问道。 “何妹妹好利的嘴,池大姐姐都不计较了,你在这里撺掇着,是要败坏她和善大方的名声吗?” 二姑娘池归莹与沈妙菱一同制造的此局,当然要出来帮腔。 “都是在我家上闺学的姐妹,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妹妹松松手,就放过沈妹妹这一回吧,大姐姐院子里比这海玉盏金贵的物件何止百样,想必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 眼神看向自家姐姐,那神情仿佛就在说让她快帮着给个台阶下。 大姑娘池归晚,脾气是不好,但也不是真正心狠之人,嘴巴略张了张就想做回好人算了,谁知下一秒就被旁边站着的丫鬟纤春轻轻捏了捏衣袖。 这是二人的暗号,每当此举就是让自己闭嘴。 朱唇微启,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众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纷纷以为她默认了。 沈妙菱眼眶通红的看着池归晚,不可置信的就反口咬道。 “池大姐姐果然名不虚传,心肠真硬啊,赔就赔,且等我回府后送了银票过来就是。” 说罢,就起身站着,全然没有刚刚的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她却能义正严辞的指责对方过于苛刻。 还真是应了何令颐的那句话:以弱凌强,毫无羞耻。 宗嬷嬷看了一眼何令颐,颇为赞许的嘴角扬了扬,在她看来,无论是治家还是交友,就该规矩严明些,否则什么都搅和在一起,日后必生大乱。 “行了,都坐下吧。” 课还得上,只不过众人全然没了早晨的那份兴致,各自心中都有想法,唯独何令颐上得仔细认真。 前世的她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不是被祖母拘在后宅,就是被渣爹各种嫌弃,怎么可能会给她安排这样的闺学课程! 风过无痕,转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留了堂余作业,宗嬷嬷就先一步离开了,她一走,沈妙菱也不想待了,冷着脸起身就准备离开,结果却被何令颐不依不饶的拦住脚步。 眼神粹了毒一般的看过去,沈妙菱冷哼一声就问道。 “怎么?何大小姐还嫌欺辱的我不够,要再骂两句过过瘾吗?” 何令颐不怒反笑,过去的她和母亲就是容忍了太多这样的人,最后不但没有好下场还被其接连的落井下石,所以她不会再忍,径直就说道。 “哪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姐姐空口无凭,总该落了字据才好,否则到时候池大姐姐手里又没证据,你不认,她能奈你何?” “你!” 沈妙菱被气得怒目圆睁,脸颊通红。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折辱呢,抬手就想打回去,可南州何大儒虽无官阶,却是太子殿下都要奉为上宾之人,她今日若真的动手打了她,只怕要给家里招来横祸了。 胸口起起伏伏,最后咬着牙的快速写了一纸欠条,落款,数额,手印皆有,抵不了账了何令颐才肯放之离开。 走的时候,沈妙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但愿何小姐一生顺遂,大错小错都不要犯,否则今日之辱,我必定会让你也尝尝其中滋味就是!” 随后,就快着步的离开了。 贵女们见这位何小姐依依不饶的样子,不像是个善茬,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也没少跟着池二姑娘作践大姑娘,因此一个个的闭了嘴,心里发虚,脚步发软的也快速离开了。 只留下何令颐与池家两位姑娘,二人皆是一脸复杂。 “池大姐姐,欠条收好了,日后若是沈家不把钱还回来,那我们就上门去要。” 池归晚:…… 她自认也是个脾气暴躁,眼里不容沙子之人,可今日面对何令颐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罢了,每每遇到这种场合,总是被人激的下不来台。 白生一顿气恼不说,也换不回个好名声。 倒是今日,竟然有人替她出了头,因此心情复杂之余也多了不少的感激。 “何妹妹,为了个海玉盏,让你得罪人了。” 她难得说出这样的客气话,何令颐心中却如释重负,多少年了,从来只有人欺她们母女,没有她们回击的时候,老天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就不会再忍! “人善被人欺,也易被利用,池大姐姐嘴快心直更是容易被人激怒,还是要多小心身边人的好。” 话里话外,直指二姑娘池归莹。 她也不蠢,即刻就听出来了,沈妙菱怕何令颐但她却不惧! 怎么说这里也是侍郎府,是自己的家,没道理被个客人拿捏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反讽道。 “何妹妹还真火眼金睛,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撺掇我们姐妹不睦呢。” 她就是想让何令颐下不来台,谁知下一秒,那何令颐就目色冷漠的回了一句。 “姐妹睦不睦的,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反倒是池二姐姐着急认下这罪名做什么?可是心里有鬼啊?” 池归莹这下总算是体会到了刚刚沈妙菱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憋闷,只不过她可不是沈妙菱那种色厉内荏的草包,忽而想起什么事情,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继而毫不在乎的扬了个伪善的笑就说道。 “何妹妹大约是吃了炮仗,话赶话的一个字也不肯饶人,算了,与你计较反显得我侍郎府教养不好,大姐姐,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就不与你同行,先走一步了。” 说罢,还没等池归晚开口,就离开了荣馨阁。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何令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恨意。 当年要不是她,母亲也不至于在被掏空了偌大的陪嫁后,还落得那么个惨无人道的结局,而自己少了母亲这唯一的庇护,更是过得惨不忍睹。 明明该是国舅府原配嫡出最耀眼的大姑娘,却成了后院柴房的常客,那时候她就恨毒了渣爹和狠心外祖父一家,奈何势单力薄,死在无人问津的大雪天。 这一回,她定要让这位池二姑娘也尝尝被人算计,折磨至死的滋味! 复仇的念头蹭蹭的往外冒着,却突然被一声音给打断了。 第4章 富贵成了夺命符 地上,海玉盏的碎片被丫鬟纤春一一捡起,用帕子包好后放在盒中,随后上前对着何令颐就诚恳行礼的说道。 “多谢何小姐仗义执言,如今日这样的场合我们大姑娘可没少吃亏,但占理又占名声的还是头一遭呢。” 纤春姑姑,曾是母亲身边留到最后的人。 为了给她们母女争口热碳热饭吃,被灶房的婆子给欺辱得不行,最后惨死的不像样,而现在,何令颐看到她面上多有感激的表情时,她一瞬间也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母亲就在眼前,可她认不了。 纤春姑姑也在眼前,她同样不能露出相识的痕迹。 看着她们二人此刻还算明媚的眉眼,何令颐多么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一刻,能让她们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因此该挡的灾,该历的劫,她来就好。 “纤春姑娘客气了,路不平自然有人踩,池大姐姐就是太过性情中人,因此才会屡屡被她们给拿捏住的,认清楚就好。” 话落,池归晚就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往日还道你不爱说话呢,没想到一句话就点醒了我,若是何妹妹没什么事,就跟我回似锦院吃盏茶吧,算是我的谢礼!” 何令颐巴不得与母亲多点接触的机会呢,自然是应好同意。 池府,东南院角的似锦院。 院如其名,一进去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名贵的花卉草木,花团锦簇不说,还格外的灿烂耀眼。 行走在其中,何令颐顿生感慨。 当年在国舅府里,曾几何时母亲的小院中也是如这般的盛极一时,可后来,随着宫里姑姑的晋位,父亲的高迁,还有花姨娘的撺掇和祖母的不喜,母亲的院子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空落落的,就跟残园似的。 而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跟那院里的花草树木一般,逐渐枯萎。 因此,再一次看到满园春色的时候,何令颐笑了,恰好回头的池归晚看见就疑惑问了一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池大姐姐这院名起得真好,繁花似锦,真是好意头呢。” “名字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取的,这些花卉也都是从她院子里挪栽过来的,我特意找了四五个花匠仔细栽培着,所以才会开得这般好,你若是喜欢,挑上些我送你就是。” 闻言,何令颐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对生命的尊敬。 “不必了,它们开在这里极好,我若是想看就到池大姐姐这里来看吧,不知可否能行?” “行啊,怎么不行?”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经过刚刚荣馨阁之争,她俩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绕着抄手回廊走了小半圈,入正屋,里面的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中透着精致。 紫檀木描金山水纹样的桌椅立于正堂,上面还放着织锦缂丝绣白玉兰纹样的团垫,香案上供着个八宝葫芦鎏金华彩的香炉,三足鼎,此刻正燃着淡淡的松木香,煞是好闻。 三间阔屋,是用嵌了螺钿的隔帘分开的,左侧屋是书房,右侧屋是寝间,摆设的东西都是打眼一看就价格不菲的。 “里头坐吧。” 池归晚抬手掀了帘子就邀何令颐进了内室,与堂内一样的金玉贵重。 靠窗放着一个落地菱花铜镜,打磨的极好,上面的双鸾飞翼花纹也镌刻的十分细致,何令颐站在那铜镜面前仔细的看了看如今的身份。 才发现,这位何小姐竟是个绝色佳人。 云眉乌发,皓齿秀鼻。 一双圆圆的杏眼放在鹅蛋圆的脸上恰到好处,纤细高挑,广袖流仙的瀚澜裙穿在她身上,把那份独有的恬静表达的极好。 或许因为祖父是大儒的缘故,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甚至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有几分疏离和淡漠,也难怪,在她接收的记忆之中,这位何小姐从未有过什么挚交。 “何妹妹看够了吗?坐下先吃盏茶吧。” 身后,池归晚已经落座,眼中含笑的打趣了一句,何令颐转头过去就看到了她明媚的笑意,母亲还能这样笑,真好! “让池大姐姐笑话了,这铜镜似乎比我从前见过的都要更清晰些,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也是我母亲的陪嫁,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听说那边的匠人得了秘方能将铜镜锻造的更精密,所以看上去比寻常的清晰许多,外头一架就能卖到百金,所以何妹妹没见过也正常。” 池归晚的话里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口吻,可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只怕要起些龃龉。 何令颐目光中露出些复杂。 此刻的母亲,真是天真烂漫到极致。 压根不知道,就这一屋子的东西,日后都会成为她刀刀见血的催命符。 比如说那宝象缠枝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铺就着的寒玉凉席,一看就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存得住的底蕴。 这东西曾跟着母亲陪嫁去了国舅府。 可惜,用了还不到三年,就被祖母以孝敬老人之名抢走了。 其他的陪嫁也没多少好下场,大部分都被送到宫里给姑姑做打点,踩着母亲的嫁妆,吃喝都用母亲的钱,偏偏那国舅府的人还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厉害。 果然是人心恶毒! 叹息一声,如今再看到这些东西,何令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难过归难过,眼下算算日子,渣爹上门提亲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前世的一切罪孽皆因那桩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所起,因此这一回,何令颐说什么也不会让母亲嫁过去的。 因此有意无意的就提了一句。 “池大姐姐好福气,有如此多的好东西,难怪碎了海玉盏也想着饶了那沈小姐,不知道将来哪户人家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迎你入门,定是能家族昌盛,子孙兴旺的。” 人都爱听吹捧的话,池归晚也不例外。 诸如此类的话,她从小到大没少听,虽说阿娘走的早,但父亲后迎进门的继母郭夫人对她也是关怀备至的很,因此说她生在福乐窝里,也一点没错。 眼神中多了丝得意,继而就淡定的说道。 “我娘去世前,给我已经订了门亲。” “哪户?” “镇国将军府乔家的二公子,乔小将军。” 镇国将军府,满门荣耀。 就说这位乔小将军,也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 这郭夫人和池归莹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推她母亲入火坑不说,还抢了乔家的姻缘。 也不知池归莹每每在乔家享受和乐美满姻缘的时候,会不会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占了别人的福气不说,还要夺走别人的命! 真是恶毒到家了! 眼波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恨意,怕面前之人发现,何令颐只好低头饮茶盖过心中的怒气,谁知茶水还未饮尽呢,就听外面来人了。 脚步匆匆,面色担忧。 来人正是母亲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拂冬,面圆人和气,最是爱笑,但此刻却满脸乌云密布,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着急说道。 “姑娘,乔家来人了。” “来就来,怕什么,替我换身衣裳,我这就过去。” “不是的,姑娘,乔家……乔家是来退亲的!” 第5章 上门退亲 “退亲?!” 池归晚的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八度,别说是她了,就是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纤春都有些不可置信,连忙走到拂冬面前就神色紧张的问道。 “怎么回事?去岁乔老太太来家小坐的时候都还在商量姑娘和乔小将军成亲的日子呢,怎么翻过年来就说要退亲?原因呢?可有说?” 丫鬟拂冬也是一脸的无奈,摇摇头就哀戚的说道。 “消息是从老爷房里传出来的,我听秀芝姐姐说是因为咱们姑娘的……名声不太好,乔家那边有意见了,今年又闻乔老太太遇病,怎么看也不见好,找人算了以后说是咱们姑娘的八字与之相克,若是强行嫁娶,只怕会有灾祸,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呢,何令颐就被一声响给惊了一跳。 转头看去,母亲已经把手里的茶盏给碎了,原本姣好的面容顷刻之间就怒气冲冲,讥讽的说道。 “退就退,找什么劳什子的借口,说我命格相克老太太,他乔家怎么不说我嫁过去要家破人亡呢?可笑至极,拂冬,你去告诉父亲就说这亲事退定了,不是他乔家上门提的,是我池归晚不屑嫁!” 她这炮仗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炸,难怪这么多年总是吃亏的厉害。 两个丫鬟着急的很,何令颐叹息一声,但转而就镇定了下来。 想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郭夫人和池归莹的手笔,她们二人巴不得这桩亲事退了,好自己去嫁! 越是这般算计她们,何令颐越是不能让对方得逞,于是按住了气恼中的母亲就冷静的分析说道。 “池大姐姐,这里头透着蹊跷,你没看出来吗?” 一句话,就让池归晚的怒气被压制了不少,疑惑中带着些不解,“乔家都登门了,还能有错?” “据我所知,乔家可是与海伯侯府齐名的人家,在外名声也好,既然应了这门亲,自然是不会随意退掉的,依照纤春姑娘的话,去岁老太太都还好好的,今年怎么就突然病了?还冒出来个不着四五的算命先生,张口就说八字相克,要我说,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你嫁进乔家才会设此局的,你若是真信了,还退了亲,只怕是要亲者痛,仇者快了!”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旁边的两个丫鬟佩服不已,连连点头。 “何小姐说的是,姑娘别着急,咱们先筹划清楚了再做打算!” 池归晚狐疑不决的看了一眼何令颐,她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谁吃饱了撑的要来算计她的亲事呢? 一时间还真没头绪。 “池大姐姐没有怀疑过这家里的人吗?若是你的亲事黄了,谁又能渔翁得利呢?” 何令颐委婉的提醒了一句,谁知母亲却不信,脱口而出。 “你胡说!不可能!” 她的声音之大,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愣住了,尤其是何令颐,她痛心疾首的看着母亲,若非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折磨,她也不敢相信最亲近之人就是害她们之人。 可眼下,她又不能自爆身份,所以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转而对着丫鬟拂冬就吩咐说道。 “拂冬姑娘,麻烦你去再探听一番,看看池侍郎的态度,两家亲事缔结多年,不可能说散就散,想必今日只不过是先说明缘由,咱们还有时间来筹划。” 大约是何令颐身上的镇定平复了她们的担忧,丫鬟拂冬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先离开了。 而纤春则让外头的小丫鬟进门来收拾残局,她扶着自家姑娘与何令颐去往书房稍坐。 换了个地方,气氛也没有刚刚那般剑拔弩张。 何令颐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安慰的口吻就对池归晚说道。 “池大姐姐妙龄正盛,无论嫁到哪里都自然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是这桩亲事毕竟是过世的海夫人给你定下的,就为这,你都应该多多思量,再做决定不是吗?” 搬出了亡母,池归晚的气恼也没有刚刚那样多了。 她目色复杂的看着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脑子里跳出来的那个想法实在让人惊恐。 郭夫人,她的继母。 这么多年来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又和颜悦色的,便是父亲发火生气,她也是一贯护着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是她算计自己的亲事呢? 池归晚想不明白,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顿时如同泄气之人,带着三分无奈的点点头,“先听拂冬的消息吧,这亲事确如你所说,是阿娘给定下的,不好就这么轻易退了。” 听到她松口,丫鬟纤春感激不已的看了何令颐一眼。 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表面看人前人后都多有体面,可实则一个知心闺友都不曾有过,那些前来结交的小姐贵女们,不是冲着侍郎府就是冲着海伯侯府。 可谓是假模假样的厉害! 她做丫鬟的也曾提醒过不少,可每次都被二小姐和郭夫人给三言两语的哄过去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自家姑娘这动不动就与人吵嚷争闹不休的性格。 惹的府里老太太和老爷早就不喜了,连带着海伯侯府的舅舅舅母们也给得罪透了,真真是花团锦簇的背后满是荆棘。 偏偏自家姑娘还意识不到,全然烂漫心性。 所以难得遇到何小姐这么个真心为姑娘的好友,丫鬟纤春自然对她印象好极了。 “何小姐且坐坐,我再去端盏静心茶来,喝了去去火。” “好,你去吧,我陪着池大姐姐。” 丫鬟纤春点点头,很快就去了屋外,书房里徒留二人,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何令颐从她眉宇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母亲躲在房内忧愁不已的样子,难过又心疼,这一劫,无论如何她都要替母亲挡过去才行,所以开口就问了一句。 “池大姐姐的姻缘早定,但府里还有池二姐姐呢,她未曾定过亲吗?” 侍郎池云敬并非好色之人,这么多年了房里也就有过两房夫人。 原配海夫人离世半年后,迎了郭夫人进门。 她一进门就有身孕,先生下二小姐池归莹,而后又生了独子池归肇,期间还给夫君纳过两房姨娘,可惜,一个难产而亡,一个病故多年。 因此,侍郎府的后宅干净的很,一个庶出的孩子也没有。 第6章 招人眼红的好姻缘 当初她年纪还小,曾在国舅府听祖母与客人吹嘘过几句。 说亲家郭夫人贤惠知礼,掌家有方,体贴孝敬,总之什么好话都说过一遍,她也曾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这位继外祖母真真是这般的好。 可等日子慢慢过下来才知道,有些人,惯会披着羊皮的做恶事! “未曾,二妹妹小我一岁多,如今离及笄还差半年呢,母亲说等及笄礼后再考虑人家。” 听到这话,何令颐就愈发肯定了。 先用八字之说坏了母亲的亲事,而后用手段毁了母亲清白逼她嫁去吕家,等尘埃落定了再登门与乔家商谈亲事,反正都是池家的女儿,又有端庄大方,聪慧从容的名声在外,乔家也很难拒绝这门亲。 李代桃僵,耍得好手段!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你莫不是怀疑是母亲和二妹妹动的手?” “是。” 何令颐直言不讳,反正刚刚在荣馨阁的时候,她就揭穿了二姑娘池归莹的真面目,此刻也不怕再说她些。 见对方如此肯定的回答,池归晚沉默了。 “镇国将军府,功勋人家且手握实权,乔老将军和乔大将军都在边关镇守,家中乃是乔大夫人做主当家,她出自名门孔家,从来都是汴州官眷中翘楚,且子女皆有,若是嫁过去,上无公婆打压,下无衍嗣压力,人丁简单又权重,这样的人户可以说汴州少见,谁眼红都正常,尤其是比别人多一些近水楼台的池家人,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她们俩!” 池归晚看着何令颐,情感上她是无法信服这番话的,可理智上却又让她有些动摇。 难不成,真是她们? “池大姐姐不信,也正常,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母女姐妹,可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此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呢?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比起她们俩,我与你可从未深交过!” 何令颐听到这样略有防备的话,心里平静异常。 母亲若真是能这样一直对人设防就好了,也不至于走上不归路,于是眼神中带着些心疼,而后动容的说道。 “我无爹娘,从小就在祖父身边长大,人心算计见识过不少,早就练得一副铜墙铁壁之心,只是实在不忍池大姐姐这样心思直爽之人被骗入局,不得善终,所以我才仗义相帮!” 被骗入局,不得善终? 这话说的池归晚都有些害怕了,打小她就没吃过苦,因此对什么都是抱有最好的期盼,若真是如她所言,那自己日后岂不是要过的很惨? “听闻何大儒精通谋算之策,曾为我朝算过国运,三年五大事皆应了验,难不成,何妹妹也学会了算人命运之事?” 池归晚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猜想。 何令颐的脑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些过去祖父的教导,好啊,这理由足够了,有祖父珠玉在前,她这个丫头片子,即便是算不来国运,算算人命总该是信手拈来的。 于是笑着点点头就应了这话。 “祖父不让我对外说,毕竟算这些容易折寿,所以池大姐姐帮我保密的好。” 如此一来就能说通了,池归晚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深信,可不知为何,何令颐的话在她这里却保真的厉害,当即讲义气就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就是!” 丫鬟纤春泡壶茶的时间,进屋就看到了自家姑娘对何小姐一脸的推心置腹,她正疑惑着呢,就见拂冬旋风似的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着刚打听来的消息。 “老爷不同意,说此事过于荒唐,乔家也自知理亏,所以愿意对外说是乔小将军私德不修惹出来的退亲事宜,且聘礼留下一半给咱们姑娘做添妆,如此一来,姑娘就是再嫁也不会名声受损了,老爷说要想想,所以乔家的人先离开了,但是秀芝姐妹说,他似乎动摇了。” 那是当然。 何令颐心中不屑至极,她的这位外祖父对后宅妻妾之事确实没兴趣,可他对于如何往上爬却一步一步谋算的极好。 此番退亲,不但能卖乔家一个人情,还能全了脸面,又得巨额的进账,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他会不答应才怪! 如今说的想想,不过是装点慈父模样罢了。 说不定乔家还会再添些筹码,如此一来,这女儿嫁不嫁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过错方不在侍郎府。 见此,池归晚忽而认真的对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 “何妹妹,此事你怎么看?” 她难得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即便是存了些许疑窦,但有总比没有好,这才开口询问道。 何令颐镇定自若,把此事关联之人统统想了一遍。 要想让池云敬改变想法,不如从根本--乔家下手,倘若他们不退亲了,那这门亲事就还是母亲的保命符。 可乔家,她拢共也没去过几回。 还都是年幼时候,所以除了乔小将军熟悉些,其他的一无所知,因此要么就是找到与之旗鼓相当的海伯侯府亲自出门迂回,要么就是借由什么特殊时机帮着乔老太太化解危机。 此事或可能解! “亲事是海夫人定下的,里面少不得有海伯侯府的面子,池大姐姐要不往你舅舅家去一趟,说明此事缘由,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海伯侯府只有男丁,没有女儿,所以促成这门亲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最合理的,结果却见池归晚一脸尴尬,随后有些惭愧的说道。 “三年前,我说错了话,害得大表哥丢了御前的职位不说,名声也受损严重,自那之后,我与舅舅舅母就起龃龉了,逢年过节也没了来往,这时候凑上去,他们肯定不会理我的。” !!! 难怪,郭夫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母亲,原来是把她的后路都给断完了! 海伯侯府,这样大的靠山,也能说倒就倒了? 何令颐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可转念一想,郭夫人只怕是从嫁进来开始就算计着母亲了,先把她养得刁蛮任性,名声俱毁,再断她与海伯侯府的血缘至亲,接着李代桃僵,调换亲事,最后再一点点的水滴石穿。 即便是她们母女死在了国舅府,也无人会说一句郭夫人的不是。 占了所有的好处,还能过得这般顺心如意,哪有这样的道理,眼睛一转,一条计策就上了何令颐的心头! 第7章 装病 “池大姐姐装病吧。” “啊?为何?” 池归晚主仆三人都有些不明白,这种时候装病岂不是更要坐实那八字相克的无稽之谈,那这门亲事还怎么保留下来? 因此皆是一脸茫然的看向何令颐,她倒是从容,清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算计的味道。 “今日乔家上门,少不得有人要借此事散些谣言出去,抢在她们前面我们先把消息递出去,就说池大姐姐自从听闻乔家老太太生病以后就一直在潜心礼佛,背地里甚至听从了方士之说,打算净化身体,为乔老太太放血做药引治病,此前都是强撑着,今日听闻乔家登门说老太太病重了,一时间怒火攻心,少不得就倒下了。” 池归晚吃惊的看着何令颐,顿时有些心虚。 乔老太太生病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不过派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后就没怎么过问了,眼下要让她演出什么潜心礼佛,放血治病,还怒火攻心的倒下。 说实在的,她觉得难为情。 “这,这不是诓人吗?” “诓不诓的,都是后话,眼下一定要让外头的言论都向着池大姐姐才好,否则要是真的坐实了八字相克,你日后的姻缘问题就麻烦了。” 何令颐并没有夸大其词,这话两个丫鬟都听得出来。 她们皆是海夫人在世时精挑细选出来培养过才送到女儿身边伺候的,年纪较池归晚要大上两三岁。 因此,她们明白,后宅女子的名声若是受损,轻则自身利益难保,重则家族皆受牵连,想要跳出这陷阱,唯有布置一个更大的坑,把众人都给陷进去。 这样一来,别人挣扎向上走的时候,她们才有机会跟着一并逃出生天。 丫鬟纤春点点头,十分认可何令颐的说法。 只是自家小姐这气色,这身体底子,加上今早还在荣馨阁内大发雷霆,一看就与那气虚病弱的形象并不符合。 结果她还没开口呢,就听何令颐指着窗外的那些奇异珍贵的花草说道。 “纤春姑娘,若我没看错的话,院子里有海心沙棠,那东西寻常无毒,但若是碰了茶,就会让人有中毒体弱的效果,对吗?” 纤春微启朱唇,显然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南州大儒之家,什么世面没见过,想来这些奇珍异花也都记录在册了吧,所以就点点头说道。 “何小姐所言正是。” “趁现在旁人不注意,去弄点来给池大姐姐服下吧,做戏做全套,要让乔家无话可说!” 纤春眼中满是担忧,这些花草的作用她打小就记得清清楚楚,原本是海夫人为了保自家女儿性命的,现在竟然要用来自服吗? 一时间她有些不太确定。 谁知下一秒,何令颐手起刀落,拔下池归晚发髻上的金簪就对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划了几道,顿时间血流如注。 “你做什么?” 纤春和拂冬立刻冲过来就要给自家姑娘止血,可何令颐却阻止了,眼神中满是镇定,而后对着母亲就破釜沉舟的说道。 “成败在此一举,池大姐姐若是不信我,那我赔你几道伤就是!” 池归晚脑子乱作一团糨糊。 但不知道为何,她对于何令颐的信任与怜惜却增添了不少,转而对着两个丫鬟就吩咐说道。 “照何小姐的吩咐去做,要快!” “是!” 伤都有了,若是不照做,岂不是白出那么多血? 很快,池归晚就饮了那放有海心沙棠的茶水,不过片刻脸色难看的厉害,惨白中带着些灰意,不知道还以为是不是真要重病而亡了呢。 至于手臂上的几道划伤,池归晚则用海心沙棠的花叶敷在上面,止血效果极好的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着。 很快,那几条疤就变得难看异常,好似陈年旧疾。 “快,扶池大姐姐去歇息,纤春姑娘,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势力,把消息快速的散出去,尤其是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一定要让他们主子都知晓这里的情况。” “拂冬姑娘,你蓄蓄泪,绕着人多的地方跑跑,把这消息散给家里人听听,再去池侍郎的院子里哭求一番,但千万不要露出已经知晓退亲之事来,明白吗?” 二人皆是有谋算的丫头,所以何令颐的话记在心上,很快就去做了。 等人走后,何令颐则小心翼翼的收拾残局,将一切都归为原位后,才走到池归晚身边,心疼的说道。 “池大姐姐受苦了。” 池归晚此刻觉得五脏六腑有种说不出的疼,虽然不至于到打滚的程度,但与刚刚完全就是两样。 以她的脾气决计做不出这样的算计来,可她现在却不得不干,叹息一声,看着何令颐就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说来也奇怪,我竟对你能言听计从到如此地步,反而还觉得你不会害我!” 何令颐被她的这番话给震住了,转而多了些激动。 你是我母亲啊! 我当然不会害你! 可惜,这话只能在她心里不停的喊着,嘴里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只能是紧紧的抓着池归晚的手,安抚的说道。 “池大姐姐放心,我若害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令颐的表情让池归晚的腹痛变得稍微缓解了些许,她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无条件的信任一个“外人”,这在她平安顺遂的十六年里,还是头一遭呢。 很快,外头就谣言四起。 郭夫人想散的话都还来不及走出院子门呢,就有了另一种说辞在外头无限蔓延着。 加上池家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所以这“池大姑娘为救夫家老太太”的戏码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们添油加醋的,就差没说拿人肉做药引了。 有的感慨这池大姑娘还真是心肠善良的女子,还没嫁过去呢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堪为女子楷模。 有的则怀疑这方士的话到底真假如何? 是不是真的以血做引,亦或者是以人肉做引,可起死回生? 总之,事态朝着何令颐想要的方向而去,很快,退亲一事就有了转机。 第8章 看清真面目 海伯侯府来人了。 正是侯夫人秦氏身边跟随多年的庞嬷嬷,她曾是秦氏的乳母,后跟着秦氏陪嫁到了海伯侯府,这么多年都跟在她身边管家理事,因此一看就是明事理,却又不谄媚的性子。 乐升院中。 郭夫人让人奉茶,却被这位庞嬷嬷不动声色的给拒了。 “侍郎夫人客气,茶不必上,老奴今日来是想看望一下晚姑娘,叨扰夫人了。” “庞嬷嬷说的什么话,海伯侯和侯夫人记挂着大姐儿也是理所应当的,前些日子她都还同我说想登门去给舅舅舅母,表哥赔罪呢,只不过却碰巧遇上这事了,哎,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所以才会着了那方士的道。” 说着就叹息了一声,脸上皆是对池归晚的担忧。 她嫁进侍郎府也有十几年了,这些日子对池归晚的用心良苦,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汴州城里谁不说一句她这个继母当得仔细,教养前头夫人留下的姑娘跟自己亲生似的。 海伯侯府虽然没吭声,但这么多年来还是将郭夫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因此庞嬷嬷也没有为难之,只是仍旧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并没有附和。 见此,郭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佯装用帕子擦擦泪角,随后就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我亲自带嬷嬷过去瞧吧,大姐儿自病了以后,整个人都不爱说话了,怕她言语间不当,说了什么话叫嬷嬷难受就不好了。” 庞嬷嬷蹙眉,表情有些严肃。 继而对着郭夫人就纠正的说了一句。 “夫人多虑了,老奴一介奴仆,主子便是呵斥也属正常,我做什么要难受?” 郭夫人哑然,这海伯侯府里出来的人物果然不好纠缠。 三年前才断了这条路,如今可不能叫她们旧火重燃的好,否则岂不是白折腾了,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句。 “是,嬷嬷说的是,走吧。” 郭夫人亲自引路,庞嬷嬷也没什么好说,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池归晚所居的似锦院,看着院名的牌匾,庞嬷嬷心中有些动容。 这字还是大姑娘在世时亲自题写的呢,可惜,那样的好才情却不长命。 跟着郭夫人一路向里走,路过那些花草树木栽种的地方,看着它们都养得好好的,庞嬷嬷心里也落了些放心,看样子,海姑娘并没有吃苦,否则院子里的花草可比人还不耐折腾。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正堂前。 丫鬟纤春掀帘出来就看到了郭夫人和庞嬷嬷,激动之余就问了一句。 “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侯爷夫人知晓我家姑娘病了的事情?” 她表现的格外诧异,郭夫人神色有些不虞。 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所以还未等庞嬷嬷开口呢,郭夫人就先一步打断说道。 “你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说胡话了吧,侯爷和夫人什么时候不疼大姐儿了,不过是府里事头多这才耽误了几日,这不,亲自遣了庞嬷嬷来,就是为了看看大姐儿怎么样的,今儿呢?大夫让吃的药吃的还好吗?” 话里话外的,看似是在给海伯侯府打圆场,但实则却是挑拨离间。 这人病了都好几日了才来看,还不是亲自来,只是叫个嬷嬷来,怎么看都知道还在气恼中。 也是,侯府嫡长子的前程何等重要,她三言两语的一通诬陷就害得人郁郁不得志这么些年,别说是舅舅舅母了,怕就是爹娘也得生好大的气才对。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舒坦了不少。 进了内屋,就走到八仙桌前,端了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随后走到池归晚面前就一副慈母做派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大姐儿都病瘦了,这药啊大夫说得吃上两月才能好呢,快,母亲喂你,张嘴吧。” 自打“病”了以后,外头的一切就如同令颐所预料的那般。 她的名声才刚刚好转起来,隔壁的二妹妹就动了心思。 听闻特意去大相国寺为之祈福,结果却不慎从阶梯上滚落下来,撞得头破血流还不肯离开,如此的姐妹情深,倒是一度成为了汴州热闻。 知道的呢说是池家教女有方,两个女儿皆有情有义。 不知道的呢则是吹捧池家二姑娘为亲姐祈福受伤乃是真性情所致,而池家大姑娘却偏听偏信方士的不善言论,导致城内不少人家争先效仿,一时间引来割肉放血之潮,乃是居心叵测。 总之,说法不一,言论各异。 话一点点的从纤春嘴里传到池归晚耳中,她也是全然没想到,二妹妹的心思竟然会被何令颐给猜了个底朝天。 所以自觉回想从前的许多事,心里也开始有了些觉醒。 每一回她在外与人争执,原都是些小事,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饶人,非得要二妹妹出面说和才肯罢休。 长此以往,自然人人都道,侍郎府内的大姑娘跋扈刁钻,二姑娘贤惠得体,还真是踩着她的名声一点点的往上爬呢。 想到这里,池归晚对郭夫人的热情,比之从前可就消磨了不少。 “女儿如何,做娘的难道会一无所知吗?” 何令颐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这一回当着庞嬷嬷的面郭夫人又惺惺作态起来后,她觉得厌烦不已,因此推了推那药碗就说道。 “不想喝,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是自己吓自己才发的邪,乖,吃了药就好了。” 郭夫人劝解的同时就把勺子往她嘴里送,结果触了池归晚的逆鳞,她抬手一拍,郭夫人顺势把药给撒了,随后还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就说道。 “大姐儿,你推我……” 话到一半,又佯装失言的表情,随后回头对着庞嬷嬷苦涩一笑便说道。 “病中脾气大些,庞嬷嬷别见怪,但大姐儿从前不这样的。” 一句话,就把池归晚又给安了条不敬继母的罪名,便是旁边的丫鬟纤春看了都觉得替自家姑娘委屈,但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哑巴亏她们吃过太多太多。 可从前,姑娘自己都察觉不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 不似现在,纤春看到自家姑娘眼神中的失望和薄怒,有一种总算是看清这一家子人真面目的通透了。 难免慰藉了三分。 第9章 她知错了 “出去,我不想见人。” 池归晚仍旧一副居高临下,不容人的表现,令前来探望的庞嬷嬷多有失望,原想着过了三年,晚姑娘也该长大些,心性稳定些了,可谁知道还是一样的脾气。 当即让人放下补品后,就平静的说道。 “侯夫人听闻晚姑娘病了,所以特意让老奴送这些东西过来,毕竟是血亲,也不好就这么断了,但姑娘既然不想见人,那就好好修身养病吧,老奴先告辞了。” 说罢,就行礼退下,走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给池家留。 她越是这般来去匆匆,郭夫人越是高兴,可还要装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池归晚就开口劝道。 “好好的机会,大姐儿怎么又给错过了,毕竟是你舅舅家,来往勤谨些,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病着,心烦,母亲就不要说了,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池归晚懒得与之虚以委蛇,干脆就翻身对着里面睡下了,如此不恭敬的样子,正如五六岁的孩童撒娇撒痴的模样。 可那是孩子,旁人看了会觉得童真有趣。 池归晚已经十六岁了,还这样,那便是品德不行的问题。 郭夫人满意极了,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愿再多待,又抹了抹泪,唉声叹气的离开了似锦院。 走的时候恨不能让家里的下人都瞧见自己的委屈,而寝屋中,床榻上,池归晚默默的流了两行清泪。 终究是她识人不明啊! 这么多年了,被人当枪使不说,还掏心掏肺的相信她们,当真是愚不可及! 纤春和拂冬都知道自家姑娘伤心,默默的陪在身边,不发一语。 侍郎府外,长兴街上。 庞嬷嬷坐着软顶小轿正往海伯侯府赶去,结果却被一衣衫褴褛的小孩给拦住了去路。 “行行好,贵人赏口饭吃吧。” 庞嬷嬷听到这话,掀帘看了一眼,天子脚下这样的行乞也怪可怜的,于是就对那孩子招招手,拿了随身的一小吊铜钱就放在他的破碗里,心平气和的说道。 “买点吃用去吧。”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小乞丐凑近的时候对着她低声耳语了一句,“大姑娘有难,请速往刘家馄饨摊一趟,有要事相商。” 说完,人就跑得没影了。 留下庞嬷嬷一脸的错愕,大姑娘?说的是谁? 她们海伯侯府可没有姑娘,难不成是刚刚才看望过的海姑娘? 一时间疑窦丛生。 可为免出差错,庞嬷嬷不敢不去,而后对着抬轿的几个小厮就说了一句,“突然想起来,夫人说要吃刘家的馄饨,我们过去买两碗吧。” “是,嬷嬷。” 长兴街上,人头攒动,无人会在意这顶软轿去了哪里,很快,庞嬷嬷就到了刘家的馄饨铺子。 做生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见着庞嬷嬷来,立刻就往里面请。 等进了门,从外面半遮掩的屋门,庞嬷嬷才看到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随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何小姐?” “是我,嬷嬷好记性。” 何令颐曾去过一次韩尚书令的家里做客,那时候海伯侯夫人秦氏也在,这位庞嬷嬷同样随行,席面上有人介绍过她,毕竟是南州大儒唯一的血脉,因此庞嬷嬷印象深刻。 随后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的就问了一句。 “小姐与我相约,为何要挑这地方?” “诸如酒楼一类的,进出皆是权贵,庞嬷嬷身份放在那里,只怕有些事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嬷嬷别计较才是。” “不敢,小姐所为何事?晚姑娘有什么难?请直言相告吧。” 庞嬷嬷既来了,路上就想得有些明白。 郭夫人不肯放她与晚姑娘单独说话,只怕是心中有鬼,因此这位何小姐的出现,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毕竟何小姐住在侍郎府上闺学的事情,她清楚。 而后,何令颐也不多废话,径直就说道。 “此番池大姐姐生病,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乔家前些日子登门,以老太太病重,池大姐姐八字相克为由想要退亲,池侍郎和郭夫人虽然说再想想,但八成是要应下了,大姐姐无力自保,对外又联系不上人,只能做此下策,还望庞嬷嬷能将此书信送呈至侯爷和侯夫人面前,池大姐姐说,她知错了。” 一番话,信息量极大。 饶是庞嬷嬷也没想到这里面有如此多的弯弯绕,于是虚掩了情绪就对着何令颐镇定自若的问道。 “这话当真?” “乔家门户在汴州城那是响当当的,这桩亲事更是海夫人临终前特意为池大姐姐挑选的,人为鱼肉之时,自然有多双眼睛盯得死死的,庞嬷嬷在后宅见过的腌臢事比我吃过的米还多些,想必也该明白背后是什么缘由了,池大姐姐亲服了海心沙棠的花叶,这才拖延到今日,若海伯侯府不肯出手相帮,那便是池大姐姐的命了。” 何令颐叹息一声,她此刻是真的为母亲做的蠢事而感到羞愧。 多好的靠山,听闻她生病就派了心腹嬷嬷来看。 即便是自己相邀在这不起眼的馄饨铺子,对方也应邀而至,可见对母亲还是存了照顾的念头。 此番若真是将海伯侯府给得罪狠了,不得人帮忙,也怪不了人家,那她们就只能另想办法。 总而言之,这乔家的亲事不能退。 即便是要退,那也要等到渣爹提亲结束以后,板上钉钉了,再行打算。 “海心沙棠?晚姑娘不要命了?” 庞嬷嬷大惊,她刚刚看到晚姑娘一脸苍白,还以为是真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原因,一下子心中就慌乱起来。 拿着信封的手,不由的抖了抖。 想起海夫人临终前拉着她们侯夫人苦苦哀求的样子,她也于心不忍了,所以神情严肃的就对着何令颐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多谢何小姐提醒,此事老奴会与我家夫人禀明的,你回去告诉晚姑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海伯侯府的血脉,勿要再伤己身以求目的了。” “好,我必定转达池大姐姐。” 二人分别后,庞嬷嬷先提了馄饨离开,过了约莫两刻钟,何令颐才带了纱帽出了门,一切水波无痕…… 第10章 海伯侯府出面 似锦院。 夕阳的余晖撒在院内的花草树木上,显得流光溢彩不少。 屋内,池归晚心思冷了大半,力气也跟着散了不少,恹恹的躺着不想动弹,直等到何令颐回来了,她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才亮了些许。 “怎么样?还顺利吗?” 何令颐点点头,“信交给庞嬷嬷了,她让我告诉大姐姐,不管怎么说海伯侯府都是你的血亲,让你静心等候就是。” 闻言,池归晚一阵鼻酸。 若非何令颐的劝阻,只怕她现在已经退亲成功,且不论乔家这亲事好与不好,但总归是如了郭夫人和二妹妹的愿。 她不蠢,静心下来想了那么多,早就想明白了。 自己的存在是碍着她们的路了,所以才会这样想方设法的给她设陷阱,过去跳了那么多,这次要不是何令颐伸手拉了她一把,只怕自己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于是眼泪在眶里打转,拉着何令颐的手不知该如何说。 何令颐明白,母亲这是想通了,早看透早避开祸端,她们算计了别人这么多,也该让她们尝尝看被人算计的滋味。 心中有了谋定,但一切还得等海伯侯府的消息才行。 夜幕低垂,月色皎洁。 海伯侯府内的羊角宫灯早早就挂起来了,从廊下一直到内堂,昭樾院内,侯夫人秦氏等自家侯爷已经多时了。 见他进门,立刻迎了上去。 海伯侯如今正是壮年,若非因为伤病过甚的缘故,也不会从前线退下来,因此,人看上去还是孔武精神的,只不过因着在汴州城内富贵滋养多年,又多了层权势榜身的味道。 “怎么了?着急叫我回来?” 夫妇成亲多年,秦氏也知道海伯侯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所以犹豫归犹豫,但还是把信拿了出来,随后就解释说道。 “今日我让庞嬷嬷去侍郎府看看晚丫头,结果全程那郭夫人都在,也就没说什么话,谁知庞嬷嬷离开后被南州何家的小姐给引到了馄饨铺子,之后把晚丫头的处境给说了个清楚,这信是晚丫头给我们的,侯爷,她怕是真遭难了。” 海伯侯吃惊,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妹妹死后就留了这么个外甥女,当年之事气恼归气恼,但也不至于真要与她个孩子计较到死,所以听到夫人的话,他立刻就打开信看了起来。 字迹是外甥女的没错,只不过力道看着弱了不少。 上面言辞恳切的为当年之事给海伯侯府上下道歉,随后又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之艰难。 “乔家一门亲,虽非我之念,但阿娘临终遗言,归晚不敢忘,因此还望舅舅舅母能看在血亲的份上出手相助,归晚感激不尽,待事情圆满解决后,必定亲自登门跪叩亲人。” 这话若是以前的池归晚必定不会写出来,但何令颐在旁边念着,她就是不动手也不行。 果不其然,看完信以后的海伯侯就怒了。 这外甥女再怎么不好,也是他们海伯侯府的血脉,怎么能被人欺负至此呢,八字相克,上门退亲,乔家还真敢说啊! 于是气得胡子都歪了不少,对着秦氏就说道。 “我记得当年薛神医留下了三粒救命用的回魂丹,去,拿一粒来,我这就送到乔家去,顺便问问,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睛的狗道士,竟然敢如此编排我外甥女的八字!我剁了他喂狗!” 语气之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秦氏明白此事耽误不得,早早就把药丸准备好了,这里面固然有为了挽回这门亲事的缘由,但也有想要报答当年乔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若非他出手,只怕如今的海伯侯就成自己儿子了。 因此,秦氏并不吝啬这救命的药丸,哪怕它价值千金。 拿了药丸,海伯侯正准备往外走呢,迎面就赶上了两个儿子来请安,见自家父亲怒气冲冲的,似乎是要找人算账,当即就问道。 “父亲,这是要去哪儿?” 开口的是海渝,侯府二公子,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前些日子做了太子亲卫,更是意气风发的厉害。 谁知他的话才说出来,就被海伯侯冷哼一声。 “亏得你还天天跟乔家小二在一起玩闹,他要退你表妹的亲,你知道吗?” 海渝惊讶了,这话他可从来没有听乔二提起过,于是拦了海伯侯的去路就问道。 “父亲是从哪儿听来的?会不会是谣传?” “谣传?你表妹都托人写信来求助了,你还说是谣传,等我这就去乔家问问,要真是乔二那小子出的主意,看我不狠狠收拾了他才行!” 说罢,就快速离开。 旁边站着的稳重之人,正是海伯侯府的大公子海津。 原本也是璀璨耀眼的性子,但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就拘在家中不爱出门了,性子也跟着沉闷了不少,见到父亲匆匆而去,他立刻对着弟弟就吩咐说道。 “跟着去,别让父亲把事闹大了,对表妹的名声不好。” 海渝向来最听大哥的话,于是快步赶了过去,侯夫人秦氏心疼的走到大儿子面前就叹气一声。 “我儿大度,你表妹遭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但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大公子海津摇摇头,表情上并无波澜。 “当年的事,表妹年纪还小,被人撺掇几句记不清也是有的,我不怪她,女子名声重要,若是乔家真退亲了,只怕她日后谈婚论嫁会艰难,儿子知道轻重,不会说什么的。” “好,好,我儿好啊。” 秦氏除了说这话,别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当年之事,断了儿子的前程不说,连带着继任侯爵位子的机会也给葬送了,所以说不生气绝不可能。 但此事事关外甥女一辈子的幸福,她们也不能真就不闻不问,那样岂不是伤了血亲,日后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老侯爷和小姑子。 马蹄飞驰,路上仍旧灯火辉煌。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所以夜晚有夜晚之景。 可惜父子俩谁也没兴趣逛,直奔到镇国将军府后,小厮见来人是海伯侯父子,连忙就迎了进去。 眼里满是疑惑,瞧其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是上门找茬呢! 第11章 人活了,亲事依旧不变 “你们府上主事的人在吗?” “在在,侯爷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你们镇国将军府做了亏心事,不就等着我上门来理论吗?” 海伯侯怒意冲冲,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门口的小厮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陪笑着把人往里头引,反而是二公子海渝一边走,一边凑到父亲身边就劝慰说道。 “父亲要问话也低声些,此事事关妹妹的声誉,我们既然还没得消息,说明乔家也没有大肆声张,别毁在我们手里,那才是麻烦。” 海伯侯气恼归气恼,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所以压住气愤后,对前来接他们的管家就说匆匆前来拜访是送药。 乔家上下对于老太太那叫一个敬重,否则也不会为了迷信之谈走到要退亲的地步了,因此听到了海伯侯的来意,快着就迎进内堂。 乔老将军,乔大将军皆在边关镇守,府内就是乔大夫人当家作主,上孝祖母,下教子女,还要替小叔子操办婚事。 因此可以说是长嫂如母,撑起了一个家。 看到她神色疲惫却又迸发希望的样子,海伯侯纵有千万句要骂出口的话,此刻也不能说了,随后就递了药丸过去。 “这是薛神医留下的回魂丹,你给老太太用一粒,应该会无事的。” 薛神医早已驾鹤西去,所以他的东西世间难寻。 难为海伯侯竟然能拿出来替他们救人,那乔大夫人当即对着海伯侯就行礼说道。 “伯父厚恩,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可差遣之处,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国治礼法,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武将人家的媳妇,说话的底气也硬。 海伯侯听了心里舒坦不少,这样好的人家,外甥女就是嫁过来了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偏偏就是遭小人撺掇,差点坏事。 于是面色一拉,又问了一句。 “乔二那小子呢?” “去城外道观给祖母求药,还未回来呢,伯父有事吗?” “哼,我瞧他是老子不在家中,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外甥女哪里不好,竟让他听信谗言佞语,要退了这门亲事,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夫人也差嬷嬷去看过了,病得厉害着呢,怎么?瞧不上我海家这门亲了?” 一番话说的甚重。 乔大夫人听了面色也有些难看,她出身孔家,面容仅占了个清秀,但多年养尊处优,管事理家下来,浑然天成一股不怒自威。 今日这些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难怪小叔子最近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估计就是为了这事。 “海伯父肚量大,纵使知道那小子好心办坏事也并未因此用药拿捏我们,这份情我记下了,等他回来一定让他上门去负荆请罪!海姑姑定下的亲事,我们乔家绝不会退!这一点,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做保,您放心就是。” 乔大夫人素来办事严谨,她的话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 因此,海伯侯的心情较刚刚来的时候平稳了许多,下一刻,就见乔大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快跑着出来,脸上挂满了喜悦。 “大夫人,老太太醒了!” 昏沉了近十日,镇国将军府都开始要准备丧仪冲喜了,结果没想到人醒了,定是因为服用了回魂丹的缘故。 乔大夫人千恩万谢,海伯侯也深感欣慰。 走这一趟,能救活乔老太太,海家父子俩也不枉此行,回去的路上,海渝在心中默念了好几次阿弥陀佛,还好乔二那小子不在家,否则,只怕此刻要皮开肉绽了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乔二那小子会想出退亲的昏招,少不得有你在背后撺掇,晚丫头害了你大哥,这事无可辩驳,但是你拿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做报复,你也不是什么磊落之人!你记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倘若这点气节都守不住,你也不配做我海伯侯府的子孙了。” 海伯侯骂得严重,海渝的脸上也挂着些羞愧。 当初大哥的前程葬送,他没少憎恶这个姑姑家的表妹,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被葬送前程的是自己,毕竟他行二,从小也没有承袭要肩负侯府的重担。 所以暗地里没少和乔二吐槽这位表妹的“各类事迹”。 刁钻,跋扈,古怪,不饶人,是非口舌多,还不明事理,不分黑白……总而言之,一切极尽贬低的词语,他都在乔二面前说过。 当时存的心思就最好让表妹嫁过去就遭到夫家嫌弃,让她也过过这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好宽慰大哥。 结果没想到乔二那小子竟然拿老太太的病来做文章,要退亲,他现在也觉得父亲骂自己骂得对,一时间有些无颜见人。 “对不起,父亲。”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晚丫头,要不是她此番托人送来消息,只怕等我们知道的时候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了。” 海渝自愧难当,随后就表态说道。 “我会亲自押着乔二去给妹妹道歉的,我也一样!” 儿子眼神中的坦荡让海伯侯看的心中舒坦了些许,他做舅舅的为外甥女保住名誉和亲事理所应当,但他作为父亲,也深深觉得对不住长子海津,因此不会轻易登池家门就是。 马蹄哒哒的响着,海家父子来去匆匆。 外人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还在街头巷尾传颂着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 三日后,乔大夫人亲自带着乔二公子和海伯侯府二公子登了池家门,来的时候,恨不能叫上礼仪队好让全城的人都知晓一下此行的目的。 乔二背上全是伤口,乔大夫人请了家法鞭笞了五十鞭。 所以今日登门,平常合身的衣裳都显得有些紧了,一看就知道绑了不少绷带。 至于旁边的海渝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腿和乔二对打的时候被踹伤了,此刻有些瘸。 池云敬和郭夫人在前厅接待了三人,都以为是不是又要来商谈退亲之事的,郭夫人内心激动的不行。 甚至还让人告诉了自家姑娘池归莹,于是厅后的屏风外,池归莹小脸微红的就等着,这一天她们母女可盼了好久! 今日之后,乔家与大姐姐再无瓜葛。 而她,也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乔家二夫人,从前过上让人羡慕的日子,美梦还没做完呢,就听乔大夫人开口了。 声音正派,态度恭敬,可惜话里的主角却不是她。 第12章 捉拿妖道归案 “我今日来叨扰池伯父,乃是事出有因,祖母病重,我们忙于照顾,二弟心急听了些妄言竟然就上门说退亲之事,实在是有违家训,因此我已经请家法收拾过了,今日押他前来,一则是给池伯父致歉,二则是想看看池大姑娘的病,三则就是想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两家的姻亲早就缔结,实在不好拖,正好祖母病着,借由二弟的亲事冲喜也是好事一桩,所以还请池伯父允准大姑娘出嫁,我镇国将军府上下必敬之爱之,不容他人欺辱。” 掷地有声,措辞严谨。 乔大夫人的一番话,让池云敬陷入了沉默,而旁边的郭夫人则是错愕上了脸,怎么会? 她们不是该登门继续说退亲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要冲喜迎亲? 那她的二姐儿怎么办? 一时间千思万绪的涌了出来,扬了有些挂不住的笑就问道。 “这……乔家前后的说辞也太不一致了,我与老爷都有些糊涂了,究竟是要退亲还是要迎亲呀?” “郭夫人见谅,是迎亲。” 乔大夫人开口,乔二不敢造次,哪怕他心里早就对这个未来夫人有了不满的想法,可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呢,他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和前程去忤逆大嫂。 因此一直沉默着。 “那不是说我们大姐儿与贵府老太太八字相克吗?这要冲喜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郭夫人不死心,继续咬着此事不放。 乔大夫人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此刻看着郭夫人,即便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也都大致明白了,想到池家还有位郭夫人亲生的二姑娘,便知晓了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淡定回复了一句。 “那道士为骗钱财,四处胡言乱语,我以镇国将军府的名义请奏陛下捉拿此妖道归案,半日前大理寺说已经缉拿归案,估摸着很快就有结果了,也不知他是自己胡说八道,还是受人之托?” 听到这话,郭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妖道会这么说,自然是被人指使,她虽然是没有露面,但若是顺藤摸瓜少不得会牵连上。 这么多年了,她办事一贯小心谨慎,没想到临了竟然会栽在这里,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若是让乔家追究下去,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经营多年,可不能毁于一旦。 于是转而对着池云敬就帮劝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老爷也不必困扰了,乔大夫人不知道,小将军登门说要退亲那日后,老爷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有愧去世的海家姐姐,现而今好了,既然不退亲,那自然是要仔细斟酌着办的,海姐姐去的早,就留下大姐儿一个孩子,所以她的亲事不能马虎,不知道乔大夫人是已经定了日子了吗?” “暂未,我想先与池伯父商议看看。” 这郭夫人不愧是后宅打滚的妇人,张口就有了主意,进退有度的让人挑不出错来,随后冷静的回答着。 “这样啊,若是要为老太太冲喜,我们池家无有不应的,可是你们也知道,大姐儿因为老太太的事情病了好些日子,这样的情况去冲喜怕是不太合适,所以要不就寻个年底些的日子?到时候你们迎娶,我们出嫁,又是年关,三好齐聚,说不定老太太的病也好了,能亲自看着小孙儿娶亲,也是好事!” 池云敬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就问了一句。 “夫人此话有理,不知乔大夫人如何看?” 人家夫妇一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大夫人也不好不应,便松口了回答说道。 “行,那就定在年底左右的日子,我回去就找先生算日子,这下聘的事情也会尽早安排,池伯父,我们乔家可就等着迎大姑娘进门了呢!” 大姑娘三个字,乔大夫人咬的很重。 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这让躲在屏风后面的池归莹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乔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这样上门来作践自己?不就是个乔小将军吗?他们不想娶,自己还不想嫁呢! 她就不信了,凭借着今日这顿鞭子,大姐姐进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哼,说不定夫妇不睦,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才让人笑话。 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声略重了些。 乔二和海渝都是习过武的,自然耳力不俗,只是前厅商议事情,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偷听呢? 总不至于是那位言行出格的池家大姑娘吧。 二人对看一眼,表情有些压不住,乔大夫人既然来一趟,见不到正主自然是不愿意走的,所以得了允准,就带着乔二和海渝去往了似锦院。 他们俩一个是亲表哥,一个是订亲了的未来夫婿。 说起来,即便是进院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还有乔大夫人和郭夫人亲自带着,浩浩荡荡的便进了院门。 药汁苦涩,一连喝了小半月,池归晚嘴里早就没味道了。 她又不是真的病了,所以私底下就让拂冬给她找了些酸甜可口的樱桃煎备着,时不时拿出来回回滋味。 嘴里正吃得畅快着呢,就忽然听到外头喊了一声。 “郭夫人到,乔大夫人到,乔小将军到,海伯侯二公子到。” 池归晚一脸懵,怎么都来了? 她嘴里的樱桃煎还来不及咽下去呢,就连忙端了旁边的温水盏一口闷下,呛得她脸红脖子粗的正咳嗽呢,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众人看见,就以为她真是病得厉害。 一时间,乔家人和二公子海渝都有些面色复杂。 “怎么回事?池大姑娘一直不见好吗?” 乔大夫人上前关心了一句,她在席面上见过几回池归晚,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朝气蓬勃,不可一世的骄傲样子,就活脱脱的跟只红腹锦鸡似的,得意满满。 还从未见过她这副孱弱多病的模样呢,一想到是因为她们乔家,顿时对这位未来弟妹生了些心疼,随后就转头呵斥了乔二一声。 “还不过来?向池大姑娘赔罪!” 第13章 占便宜的来了 乔二不情不愿的上了前,双手抱拳就对着池归晚恭敬的行了一礼,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却并非被迫。 “池姑娘对我祖母的心意,若愚感激不尽,此前退亲一举确实是我胡闹了,还请池姑娘莫要记挂在心里,两家姻缘早就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还请池姑娘放心。” 他的话刚说完,海渝也上前。 自从三年前她坏了大哥的前程后,海渝就没有再见过这位表妹了,如今看来,她整个人都失去了从前的那种得意,变得沉闷不少,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经历过失去,才会明白来之不易。 “父亲让我告诉表妹一声,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等你病好了,就去侯府坐坐,母亲准备了些东西给你添妆。” 舅舅,舅母…… 池归晚此刻觉得万分羞愧,她阿娘去的早,所以舅舅舅母总是多牵挂她,三不五时的就要接她去侯府小住,怕的就是自己没了娘,在家里受欺负。 可她呢,是怎么回报这些对她真心的人呢? 不但不听规劝,还总是惹事生非,竟然为了旁人的几句撺掇就毁了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当真不是个人! 眼泪流的真心,哭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郭夫人冷眼旁观着,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岔了,不但没能退了这门亲,竟然还让大姐儿和海伯侯府又建立了联系。 折腾几年的成果,顷刻间就没了,她如何能不气? 可她看了看这屋子,这些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所以她觉得此番事情大约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否则若这大姐儿真是如此有心机之人,她怎么可能拿捏十几年呢。 于是就淡了心思,面上又挂着慈母表情。 乔家的到来,解了池归晚目前之困,她也因此“逐渐”的好了起来,整个五月都在养病中度过,倒是躲了场热。 这天午后,池归晚刚刚睡醒,正在更换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何小姐到了。” 听到何令颐过来,池归晚脸上就添了些光彩照人。 “快请。” 如今她对于何令颐可谓是心悦诚服的厉害,活了这么多年,打过唯一一次的翻身仗就是在她的指导下,池归晚如何能不佩服。 何令颐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母亲洋溢的笑脸,心里也跟着高兴。 养病的日子,补品也没少往她屋子里送,因此母亲原本还有些孱弱的脸色此刻早已大好,白里透红,光泽满满的如刚剥壳的鸡蛋,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欢喜。 从前她有三分圆润,这些日子病着,倒是瘦了些。 衣裳显得宽了点,不过料子却是极好的,见她进来,母亲连忙拉着手就说道。 “你来的凑巧,我让绣娘过来裁夏衣,给你也做几身吧,你自来了我们家,还没添过新衣裳呢吧。” 何家不穷,但也没有富的流油。 所以一应时节的衣裳是不缺,但也不至于如母亲这般豪横,每年都要更换,因此何令颐笑笑,倒是来者不拒。 “那我就不客气,先谢过池大姐姐了。” “几身衣裳罢了,你若是与我客气,那才是生分。” 当年海伯侯下嫁女儿,可是陪嫁了海量的嫁妆,海夫人死后,这些东西就被老海伯侯亲自上门厘算清楚全都归到了母亲的名下,才肯罢休。 因此,母亲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银钱。 便是她再投胎三辈子,也足够用了,自然出手也大方。 何令颐看着母亲娇俏的模样,不谙世事的性格就有些无奈,心里既盼着她能一辈子过得这样自由自在,又想让她多长两个心眼,起码在面对恶人的时候能应对之策。 落座片刻,茶才上来,绣娘们就到了。 这一次,母亲请的是汴州城内有名的宁安绣坊,为首的乃是她们店里首屈一指的金绣娘,她手里的针线千金难求,寻常人可请不到她来。 但这么多年,母亲可没少在她们绣坊撒钱,因此面对这样的金主,金绣娘乐得自己亲自伺候。 “金巧儿见过池大姑娘,见过何小姐。” 她年约三十,做少妇打扮,身上穿着裁剪得当的衣裳,花色看着不怎么起眼,但配上她那一身略显丰润的身材就衬出了风韵。 何令颐对她略有些印象,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衣裳也还是这位金绣娘做的,可等大些了,便穿的是成衣,再后来,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做衣裳呢? 自然,与这位金绣娘也就再没见过。 乍然看到她,何令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金绣娘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何小姐呢,怎么她眼中会流露出故人的表情? 生意人从来都是嘴甜心热的,因此裁衣的同时不住的夸二人,一会儿是身材曼妙,一会儿是皮肤细腻,总归好话一箩筐的,也不得罪人。 “你挑着好的料子,多给我这朋友做几身,价钱不论,但一定要惊艳众人!这可是我送给她的谢礼,马虎不得,知道吗?” “大姑娘放心,别的金巧儿不敢保证,但衣裳料子交给我,您放心就是,至多一月,等到夏日赏荷的时候,必定让二位姑娘惊羡汴州城就是!” 何令颐笑笑,这位金绣娘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嘴甜。 东西还没收拾呢,就见外头又来人了。 “什么热闹啊,竟叫我赶上了?哟,这不是金绣娘吗?又来给大姐儿做衣裳了?” 说话间,郭夫人就带着池归莹来了。 身后还有个年岁不大不小的男子,看模样也知道是郭夫人的儿子,侍郎府唯一的男丁池归肇。 丹凤眼,长俊脸,整个人虽然清瘦,但是公子气质不减,跟在郭夫人身后,个子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家母亲了,但瞧着却让人不甚稀罕。 可能是因为何令颐先入为主吧,这个小舅舅,她也没曾沾过一次光,有一回她肚子饿,在家里拿了几块饼子垫肚子,他在旁边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小小年纪就这么爱吃甜,仔细以后胖得没法看!” 一句话,打击了当时年岁还小的何令颐,每每吃到饼子的时候,都会有负罪感。 第14章 不惯你的毛病 从前的她,总是在受欺负的时候不断内省,觉得自己很差劲。 可现在,重生一回她明白了,当恶意袭来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并且给出强有力的反击,叫对方知道自己可不是软柿子! 收了脸上的笑,何令颐对着郭夫人行了个礼。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寄住在侍郎府的,对于这位当家夫人,自然是要多些“尊敬”。 “郭夫人好。” “何小姐不必多礼,当这儿是自己家就是。” 她一贯是会做好人的,否则也不会让何令颐在侍郎府里住那么久,无非就是要借这机会与南州大儒拉近些关系罢了。 何老先生早就不收弟子了,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听说是王族中人。 所以,她们区区侍郎府如何能放的在眼里? 可为着儿子的前程,她必须想法子,若是有了这照顾的情谊,日后便是开口,也好多点底气。 于是看向何令颐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可惜,旁边的池归莹却对她多有防备,同样明媚的脸上却泛着些忌惮的神色,即便是容貌姣好,此刻看上去也显得局促不少。 金绣娘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于是对着突然到来的三人行礼问安。 池归莹旁的本事未体现,但这凑热闹又惯爱装无知的样子,倒是信手拈来,拿起金绣娘送来的布料就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 “大姐姐做衣裳呢,真好,日前母亲也说要给我们姐弟三人做几身,可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儿正好,金绣娘也在,就劳烦你给我和阿弟量量身子,也做上几身吧,阿弟又长高了不少,料子别不舍得用,要轻薄又透气的,男孩子骑马射箭的总是汗淋淋,捂出病来可不好。” 动作之行云流水,吩咐之镇定自若,真是叫人看了不得不佩服。 这种事情,从前她们母子三人可没少干。 绣娘入乐升院,自然是走公中账目付钱,可若是入的似锦院,那走的就是池归晚的私账,这么多年了,每每一到要做衣裳的时候,这些人就赶都赶不走。 以往池归晚还觉得不就是几套衣裳吗,直接给弟弟妹妹做了就是。 可现在,她才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看了一眼金绣娘准备量衣的动作就带着几分凉薄的说道。 “不巧,这回的衣裳不能给二妹妹和阿弟做了。” “什么意思?” 池归莹满脸疑惑,她还等着新的夏衣去参加聚会呢,这宁安绣坊的衣裳一件也是百余两银子才能做得出来,这些年要不是占了大姐姐的便宜,她们可做不起。 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结果就听池归晚淡定的解释说道。 “舅母来了消息,说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我了,所以让我过去走动走动,怕我病着这些日子衣裳瘦得不好穿,所以特意让金绣娘登门来给我裁衣的,因此走的是海伯侯府的账,要是给你们也做,只怕不太合适,毕竟上千两的银子就这么说撒就撒了,便是血亲,也得有个说法。” 一句话,给池归莹堵得脸色发烫。 “大姐姐,你做那么多,穿得过来吗?” “多与少,那都是舅母的心意,我作为晚辈可回绝不了,再说了我能得这些衣裳也是病了许久的缘故,二妹妹不是在大相国寺摔了吗?要不,去信问问你青州的舅舅,也出钱给你做两身?我想郭舅父不会吝啬这点银钱的。” 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别说是何令颐了,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都有一种胸口郁气一吐为快的舒坦。 她们看了这么多年,嘴皮子都劝疼了也没什么效果。 到底是奴婢,她们可越不过二姑娘和三公子去,结果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姑娘立起来了,她们做丫鬟也有了扬眉吐气的快乐! “你!大姐姐说话还真是变了呢,舅父远在青州,这信送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大姐姐就忍心让我没有夏衣穿吗?别的不提,阿弟在外行走,不也是我们侍郎府的脸面吗?若是让他穿了不合身的衣裳,别人笑话我们侍郎府怎么办?” 池归莹说的铮铮有词,不知情的还以为池归晚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心狠呢? 结果她却双手一摊,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 “母亲,家中没钱了吗?连给二妹妹和阿弟做衣裳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我今年做衣裳的银钱省出来给她们用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这家的长女,出些力气也应当。” 诚恳的态度,真心的语气,便是池云敬来了,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更何况还当着金绣娘的面呢,郭夫人也被她问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讪笑两声就说道。 “大姐儿说的什么话呢,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做衣裳的钱?” “有就好,吓着我了呢,我还怕是不是我年底要成亲的事情让家里压力太大,父亲总说我儿时丧母可怜,非要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才算对得住我,我听了都感激的不行,还得是母亲持家有方,所以我们这些年才能过得舒服自在。” 恭维的话才刚落下,池归晚就对着金绣娘吩咐说道。 “这些衣裳的钱,你到时候去海伯侯府拿,舅母吩咐过的,嬷嬷们不会为难你,另外二妹妹和阿弟也确实该做点衣裳,你看着用料子吧,不拘什么价钱,到时候去乐升院找母亲拿,都是为了侍郎府的脸面,母亲也不会为难你的!” 三言两语,就给池归莹的算计堵死了路。 池归肇见自己占不得便宜,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何令颐在旁边看了直摇头,蹙着眉就说道。 “祖父曾说过,长者问,对勿欺,长者令,行勿迟,长者赐,不敢辞,池家弟弟就这么走了,未免对郭夫人太不敬重了,怎么说您也是他母亲,走之前该行礼告退的。” 她出身自南州大儒之家,当然一言一行都有理有据。 郭夫人生怕儿子因为此事落了不好的名声,连忙解释说道。 “这孩子小,性子也内向些,所以平日里规矩学得也不太好,让何小姐见笑了,我这就让他去好好罚站,二姐儿走吧,你做姐姐的平日里也该多督促弟弟才是!” 说着话,母女二人就快速的逃离了现场。 等她们走后,池归晚才长舒一口气,颇有些解气的讲了一句,“这冤大头我算是做够了,以后爱谁谁!” 第15章 清算嫁妆 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破冰了。 金绣娘能做这么多年权贵人家的生意,除了手艺好,当然还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这么一场戏看下来,她还是一脸的平静,继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大姑娘,衣裳量好了,奴家就先回去做了,等衣裳量好是送海伯侯府还是送这边呢?” “往这里送就是,刚刚的话,不过是刺她们罢了,让你看笑话了,纤春,拿银票来。” “是,姑娘。” 很快,丫鬟纤春就拿来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金绣娘,她高高兴兴的接过去,笑着就回了一句。 “大姑娘放心,多一个字奴家都不会提起。” “拂冬,送金绣娘出去。” “是,姑娘。” 一场换衣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何令颐对于母亲能够想得明白,自己给自己做主这件事深感高兴。 她能住在侍郎府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所以能提醒一回算一回吧。 “郭夫人她们总是这样来占便宜吗?” “次数不少,有时候是衣裳,有时候是旁的,我家姑娘从前与她们好,什么都肯给,夫人留下的嫁妆,起码送出去二三成了。” 丫鬟纤春唉声叹气的说道。 老海伯侯死之前为外孙女保住了这些东西,郭夫人自觉没有理由拿走便换了招数,对池归晚表现的一副掏心掏肺的好,自然,要什么东西,她就会双手奉上。 碰的一声,池归晚一拳头砸在桌上,震的茶水都泼出来了,可见愤怒。 “纤春,去把阿娘的嫁妆单子拿来,这些日子我要好好的算一算,看看送出去了那么多东西,我最后得了个什么好!” “姑娘确定吗?夫人的嫁妆一直都锁在库房里没动过呢,若是要开了清理,只怕得找个好理由!” 纤春劝了一句,随后就把目光投向了何令颐。 在她看来,自己说一百句还顶不上何小姐的一句,因此盼着她开口呢。 何令颐也觉得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一来,海夫人留下的嫁妆丰厚,人人都清楚,可具体怎么丰厚尚无定论,要是让郭夫人探听明白,少不得又要作妖蛾子。 二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时候离渣爹登门拜访可不远呢,母亲亲事既然没有退,这火坑怎么的也要推池归莹进去,要是泄露了嫁妆单子,让渣爹又生念头,岂不麻烦? 于是就开口劝了一句。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池大姐姐且宽宽心,先拿单子过来对一对吧,也好知己知彼,看看到底哪些东西不在了,罗列出个四五六来,日后也好在池侍郎面前有理有据!” 这话说到池归晚主仆心里了,于是很快就拿出了库房单子。 海伯侯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出嫁的时候备下不少重礼,可这十几年过去了,库房里的东西被诓的诓,骗的骗,珍品少了一大半。 单子上面的东西总共分三类,书画字帖,金玉石器,布料首饰。 三人算的算,理的理,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是罗列清楚了。 “郭夫人和池二姐姐,多爱占布料首饰的便宜,如今看下来,已经有四成的珍品去了她们房里,书画字帖被池侍郎也要走了两成,金玉石器稍好些,仅一成,不过池大姐姐,纤春姑娘的话没说错,你的嫁妆已经没了两三成了,且珍品占大多数!” 何令颐的话,让池归晚既气愤又难过。 这些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她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水滴石穿,现在看也是惊人的数目啊。 “好啊,人家是散尽千金得知己,我倒好,散尽万金连个声都不会响!” 说着说着,池归晚眼眶就有些红了。 但她不肯示弱,哪怕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用衣袖随意擦擦,而后就吩咐说道。 “纤春,下回无论是谁来,以什么借口,统统不许再从库房里搬东西出去!”眼神扫过何令颐,复又补充了一句,“令颐妹妹除外!” 听到这话,何令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亲啊母亲,你就是太过相信别人了,若自己也是图谋不轨的人,那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得给母亲找个长久的靠山才好,于是便想起了她的母家海伯侯府。 “池大姐姐,机会难得,你该去海伯侯府走动走动了,不管怎么说,这一回若没有她们出手相助,这风波还未必能快速了结的。” 提到这个,池归晚的小脸上露出些无奈和悔恨。 “我也知道自己该去请罪的,可总觉得说几句对不起没用,大表哥的前程终究是我害的,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赔罪才能让他恢复往日容光焕发的样子,不再被人指指点点。” 何令颐觉得奇怪。 海伯侯府和母亲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人人都知道她得罪了舅舅家,可没多少人知晓原因究竟为何。 “到底是什么缘由?能毁了一个男子的前程啊?” 池归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旁边的丫鬟纤春开了口,替自家姑娘解围。 “何小姐与我们姑娘交好,奴婢也就不怕自揭其短了,大公子少年英雄,从小就是海伯侯府重点培养之人,因此文韬武略,样样都好,所以想要与之结交亲事的汴州人家也不少,侯夫人为了儿子也为了侯府日后的前程,一直谨慎此事,迟迟未定。三年前,一次赏春宴上,不知道是谁灌了大公子烈酒,所以醉得一塌糊涂就被下人扶去歇息了,我们姑娘正好路过就想着去看看,结果……结果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什么?他欺负奴婢了?还是哪家的小姐?” 何令颐担心的问了一句,若是这样确实对他的名声会有损伤。 “不是,是正好看到……看到大表哥和自己的贴身小厮,在……在胡闹,我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引来不少人,这事就被……被传开了。” 好男色?还是自己的贴身小厮? 何令颐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海伯侯府世代英武,人人也都习惯了他们的子孙清风朗月,怎么会? “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他们会不会是被人下药了?” 池归晚被何令颐的追问弄得心神不宁,脸上充满愧疚的就说道。 “我当时小,看到这场面吓得半死,引来了人不说,我怕惹火烧身,还故意撇了大表哥而去,随后舅母着急忙慌的来找我作证,我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在几位老夫人面前就开口说大表哥私德败坏,不为国容,所以……” 第16章 血包觉醒,不能够! “所以你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事虽然压了下来,但熟悉的人家再也不肯把姑娘嫁过去,海伯侯大公子的名声俱毁。” “嗯。” 池归晚说着说着就落了泪,她现在回想一下,其实自己也没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只是当时对于自己来说两个男子裸露相对,实在是有违体面。 舅母又逼迫的厉害了,所以才那般口不择言。 “那前程呢?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看中大表哥这门亲事的还有瑾王家的长宁郡主,她原先有多喜欢大表哥,知道此事后就有多恨,所以求了瑾王告到御前,大表哥原先定好的差事就黄了,陛下叫了舅舅去,直接取缔了大表哥承爵的机会,此事后,大表哥再也没出过侯府的门了。” …… 何令颐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一夜间什么都没了,想想都觉得可怕,也难怪此事过后,海伯侯府再也不和母亲来往。 因虽然是不是母亲挑起来的,但是她的话确实给了大公子致命一刀! 有什么是比亲人捅自己还难过的呢?叹息一声,何令颐当机立断的说道。 “大错铸成,多说无益,但是诚挚的歉意虽迟该到,这也是池大姐姐赎罪的第一步,大公子的名声和前程都毁了,想要再建,恐怕留在汴州是不行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建议自然是好的,但是能不能行不清楚。 池归晚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心绪早就不复当年。 “你说的对,该是我的错就得认!我去给大表哥道歉,就是磕头赔罪也应当!” 她不是坏人,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郭夫人养废了。 但心底的良知被唤醒后,该她做的她也不会推辞,哪怕是被舅舅打,被舅母骂,被大表哥唾弃,也是她应得的。 于是想明白这一点后,她也就不坐着了,立刻让人送了帖子去海伯侯府,准备第二日就登门赔罪。 似锦院中。 池归晚努力想要挽回自己做错的一切,但乐升院中的郭夫人和池归莹却对自己的恶行并不以为然,商量着对策。 “母亲,大姐姐突然与我们翻脸,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什么意思?” “乔大夫人登门那日就说过,妖道被抓了,那种人骨头本来就不硬,只怕是早就屈打成招,乔家都能知道的事,海伯侯府恐怕也知道,即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怀疑到我们头上也理所应当。” 郭夫人听了自家女儿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事情都已经出了,再纠结也无用,眼下还得捧着大姐儿些,否则麻烦就大了。 “她与海伯侯府的恩怨,眼看着就要被解决,若是让那头的人又成了她的靠山,咱们就白算计这么多年了!” 凑到郭夫人耳旁与之密谋了小半刻,只见池归莹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算计的味道,令她整个人看着都有些面目可憎。 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吸血大姐姐上的,要是这血包不给她吸了,她又去哪儿唱戏呢? 因此,绝不允准。 “放心,母亲这就去安排,绝不让大姐儿的亲事就这么成了!” “嗯。” 翌日,一大早的池归晚就去了海伯侯府。 何令颐没有跟随,主要还是为了顾及海伯侯大公子的颜面,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只怕是会给那位大公子增加莫名的心理负担。 闺学还是照常上着,只不过有两人没来。 沈妙菱上回闹事以后就再未来过,池归晚和何令颐虽然攥着她的欠条,可这么些日子也没有动静,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躲过了一劫,更不愿招惹。 而池归晚则是病着,因此宗嬷嬷也没有强求。 闺学结束的时候,正好是申时,贵女们三三俩俩的离开后,就只余何令颐与宗嬷嬷在场。 “池大姐姐让我与嬷嬷说一声,这两日上她就能来继续进学了,此前课上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嬷嬷见谅,往后该怎么教,您教就是。” 这话一出,宗嬷嬷也有些错愕。 闺学虽是侍郎府办的,但在宗嬷嬷看来最不认真的莫过于这位池大姑娘了,她每次上课都漫不经心,有时候迫于形势才勉强认真一刻。 但十成的功夫,她也就学会了二三成。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所以听到这话,深感欣慰的回了一句。 “大姑娘能明白过来就好,女子立世本就艰难,有时候太过随性了也并非好事,日后总会有苦头吃的。” 这话,说到了何令颐心里。 是啊,宗嬷嬷的课,这些日子她上着也觉得好的很,看似只是教些插花品茶焚香调韵的闺阁雅事,但实则却把许多人生的道理都参杂在其中一并给讲了。 她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所以能学到当然用心。 “嬷嬷说的是,您一辈子的心血都凝在字里行间,我等能听到受益颇多。” “不愧是何大儒家的孙女,何小姐就是格外通透些,不过与大儒比起来,我这点见解就不够看了,何小姐别笑话才是。” 话虽然自谦,但表情却对何令颐很满意。 她在王府浮浮沉沉一辈子,该见过的都见的差不多了,本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早就该回乡下去歇息了,要不是得了池侍郎的邀约,也不会来。 不过这里面更多的还是看在过世的海夫人面子上,她若是还在世,大姑娘何须跟着自己学,海夫人的闺学便是首屈一指的厉害,有她亲自教养,这位池大姑娘也不至于养成今日的样子。 想起了面善心恶的郭夫人,便生了些不屑。 只不过提醒了几回都没见大姑娘理解,她也就不好再“挑拨离间”了,眼下很好,有何小姐这样的挚交在旁,日后即便有事,也能与之商量着来了。 不至于太吃亏。 闲谈几句,二人就也离开了荣馨阁。 走的时候,宗嬷嬷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就低声对着何令颐嘱咐了一句。 “前两日我出门去买东西,恰巧遇到了郭夫人身边的彩屏姑娘出门办事,她神色自若的走进了一家府第侧门,我好奇就看了看,竟是平阳巷吕家,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吕家五年前送了姑娘进宫,吕采女生下七公主后,就晋为了才人,只是至今再无所出,吕家还有一个弟弟,今年算算岁数,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听闻,他们家与侍郎府还有些渊源呢。” 来了! 宗嬷嬷口中的平阳巷吕家,她再清楚不过。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有仇怨,尤其是她那心狠手辣的渣爹,若非他担不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自己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好啊,总算是出现了。 这一回,她要让吕家上下的每一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波一转,她突然就笑了。 “宗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样子,池二姐姐的好姻缘要到了呢。” “谁说不是呢?能攀上宫里的才人做姑姐,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吕才人就能诞下皇子,晋位都还是小事,日后才是大福气呢。” 宗嬷嬷的话让何令颐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多谢嬷嬷。” 宗嬷嬷笑着拍了拍何令颐的手背,满意的说道,“何小姐就是聪慧。” 三言两语的,何令颐就替池归莹想好了出路。 第17章 请罪 话不必点明,何令颐也知道这是宗嬷嬷给她找法子了呢。 要促成这门亲事,从郭夫人和池归莹下手可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池云敬钉死这门亲事。 对于池云敬而言,他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仕途。 若是以皇子之师的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怕池云敬动手的速度要比她们快得多了,于是,吕家还没登门呢,何令颐就已经准备好了。 日头逐渐升腾了起来。 五末六初的天,最是热,尤其是青石板上,那更是路过都要把鞋底给烤烫,就在这样的烈日下,海伯侯府中,池归晚跪的笔直。 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可神色却坚定无比。 旁边的丫鬟纤春和拂冬看了都觉得心疼,但她们知道,若是自家姑娘此举能让海伯侯府消消气,那也不算什么。 屋子里,海伯侯和侯夫人秦氏叹息了又叹息。 他们自然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想原谅,可胸中的那口气,还有儿子的前程被毁就梗在那里,他们如何能轻易开的了口。 大表哥海津不在,只有二表哥海渝,时不时的往外面瞟。 对于这个表妹,他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从前娇气的要命,别说是擦破点皮了,就是被人轻轻一撞,她都要不依不饶的骂上许久才肯放过。 每每如此,他都气愤不已。 姑姑那样贤惠稳重的性子,怎么会生了这样的表妹呢? 现在看着她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一声不吭,这大病一场,难不成把人的性子也给病转回来了? 奇怪。 “母亲,眼看要到用饭的时辰了,还让表妹就这么跪着吗?要不,先起来吃个饭,再跪?” 秦氏横了小儿子一眼,什么狗屁主意,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就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不管怎么说,晚丫头才刚好转,再晒下去怕是病都要复发了,你去扶起来吧,我们是她的舅舅舅母没错,但我们也是你大哥的亲爹娘,所以我们原谅她没什么,只是你大哥那里,或许心病难医了。” 海伯侯深叹一声,眼眶都有些红了。 多好的儿子,就这么烂在了家里,这些年,他们就怕儿子会生了死意,所以一直派人紧紧的看守着,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越是害怕。 平静海面之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呢。 屋子里叹息声不断,廊下,大公子海津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院子正中跪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他没有亲妹妹,所以当知道姑姑生了女儿的时候,他比谁都高兴。 跟着母亲去探望的时候,见到表妹的第一面他就告诉自己,以后这就是自己要疼惜爱护的小妹妹,他长池归晚六岁,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充当了保护的角色。 表妹哭了,他打抱不平。 表妹想要,他想法子寻来。 表妹不高兴,他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好东西,逗她开心。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以为坚不可摧的兄妹情谊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场阴谋给生生扯断了。 什么好男色,什么专宠身边的小厮。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那一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有人刻意陷害罢了。 小厮付出了生命,他毁了名声,可最令人难过的是,他疼爱多年的表妹当着那么多老夫人的面公然说他私德败坏,举止不为人所容。 他轻笑一声,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但是一切似乎都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候了。 于是抬步走过去,他平静的看了一眼池归晚,随后就说道。 “起来吧,日头晒的很,你的病才刚好,别又出事了。” 这话一出口,池归晚就哭了,眼圈红红的看着海津就重重的磕头谢罪说道。 “大表哥,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那是有人故意陷害,便不是你看见,也会有别人看见的,我的名声迟早要毁的,与你无关。” “不,大表哥说这话让我更是羞愧,我,真的对不起。” 池归晚哭的伤心,海津看着她,心里虽有些许的不忍,但却说不上太多安慰的话,大约他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吧,如今还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海伯侯,秦氏还有海渝统统走了出来,大家神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秦氏,颇为担忧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就怕他会情绪崩溃。 可见他平静的好似此事并非他经历过一样,秦氏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减而是愈发浓厚,随后上前抚摸着他的胸口就说了一句。 “津儿,没事吧。” 大表哥海津摇摇头,回了一句。 “儿子没事,母亲让表妹起来吧,总这么跪着身体会垮的。” 秦氏点点头,而后赶忙让人去扶,丫鬟纤春和拂冬早就等这句话了,因此她们一开口,马上就左右搀扶着自家姑娘起身。 奈何她跪得太久,脚都不听使唤了,起身的时候比跪着还疼些,可她不敢出声,比起大表哥,她的这点痛苦实在不值得一提! “走吧,先用饭,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 海伯侯打圆场的说道,其他人也是这意思,秦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药酒给池归晚揉膝盖,夏衣单薄,青石板又硬又烫,所以衣裳掀开的时候,丫鬟们都倒抽一口冷气。 秦氏看着也心疼,让丫鬟们动手的时候轻点。 “你也是,屋子里不跪,跪外头做什么?” “舅母,这是真的肯原谅我了吗?”池归晚眼中有些不确定的期待。 “不原谅你,还替你去乔家稳住这桩姻缘做什么?不原谅你,还能让你进得了侯府的大门?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明,关键时候笨的厉害。” “我是笨,那样的情况下不迂回,还故意闹大,简直就是蠢透了。” 说着说着,池归晚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巴掌是她欠侯府和大表哥的,她们舍不得打,她自己来打! 秦氏看着她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的小脸,连忙上去拉着,随后就呵斥说道,“胡闹,姑娘家的脸也是能这样糟蹋的?快,拿冰块来,给晚姑娘敷敷。” 第18章 首战吕家母子 “来了来了,冰块来了。” 庞嬷嬷手脚麻利,赶着就送来了冰块,用帕子包了几层,才往池归晚的脸上揉去。 一下子碰到冰块,凉的池归晚向后缩。 结果却被庞嬷嬷扶住了肩膀,好脾气的解释说道。 “冰敷一下,脸才不会肿的,晚姑娘别动,老奴一会儿就弄好了。” 池归晚闻言,只能是安静的坐着,起初还有些刺疼,后面就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感觉了。 “行了,你也别再自残了,说到底还是我们侯府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才会让对方布下这样的陷阱,津儿无辜,你也是被卷进其中的,既然说开了,那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池归晚点点头,今天来能听到的舅舅舅母的话,她已经多有安慰,大表哥虽然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她相信有朝一日,会改变的。 至于大表哥的名声和前程,她也得想想法子替他再挣回来才是。 一家人总算是吃上了顿团圆饭,虽然安静的有些可怕,但总比没有的好。 从海伯侯府离开的时候,池归晚心情比来之时要坦然多了,结果没想到等她才刚准备入府门,就遇到了从里头出来的一众陌生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送那些陌生人出门的竟然是郭夫人,顿时警铃大作,颇有些忌惮的看了看那几个陌生的面孔。 一妇人,年纪瞧着得有四五十岁了,身上的衣裳首饰并没有特别华贵,也就是个中等人家的情况,旁边还站着个俊俏的男子,个头高挑,面容白皙,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生得实在是好。 池归晚就这么看了一眼,都觉得他在勾人。 “母亲。” “巧了不是,你们上门探望却没见到正主,要回去了,倒是在门口碰上了,吕夫人,这位就是我们家大姐儿。” 郭夫人指着池归晚就给母子介绍了起来,吕母上下打探了一眼,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于是点点头就说道。 “果然是大家闺秀,生得极好,人瞧着也爽朗。” 用你说?! 池归晚心中吐槽了一句,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示,脸色臭臭的看着母子二人,表现的很是防备。 随后吕母就指了自己身后的儿子,多有骄傲的说道。 “池家大姐儿,这就是我儿吕异,长你三岁,从小就跟着夫子进学,如今虽说才十九,但早已是秀才加身,待明年春闱啊,说不定身份就又要长一长了,宫里头他姐姐吕才人也是没事就差人来问候,可见对这弟弟有多在意。” “奇怪,吕夫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池归晚突然打断了吕母的话,她大约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如此会呛人吧,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见此郭夫人出来打圆场的就说道。 “吕家与我们池家乃是一处地方的邻里,早先就相识了,只不过这几年没多多走动,大姐儿,你该称一声吕伯母和异哥哥的。” 异哥哥? 什么狗屁称呼,若是以前,池归晚必定傻乎乎的就叫了,但现在,她突然冷了面孔就教训起来。 “母亲慎言,我可是与乔家订亲过的人,年底就要成婚了,对未来夫君都没这么亲密,叫一个外人做什么哥哥,哪门子的哥哥?我的哥哥都在海伯侯府里待着呢,这一位,还是留给二妹妹去叫吧,至于伯母不伯母的,且说吧,我今日累了,就不陪各位说话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在丫鬟纤春和拂冬的搀扶下离开了大门。 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吕家母子看了有些惊讶,怎么没听说这池大姑娘是个瘸子啊?! 顿时眼神中流出不满的就对着郭夫人问责说道。 “侍郎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们吕家,要我们上门来遭这屈辱吧,大姑娘腿瘸口硬,如何能与我儿做良配?别是找了个次的打发我们呢吧!” 郭夫人立刻哎哟起来,生怕这亲事促不成。 “吕姐姐,你这就是戳我心窝子了,大姐儿什么时候瘸了,你四处去打听打听,从来没有的事儿,我要是哄你叫我遭雷劈,至于亲事什么的刚刚也同你解释过了,那是大姐儿过世的母亲给定下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想起来这桩早年间的娃娃亲,你们既然上门了,我们当然是要应的,所以自然会劝。” “可我瞧着这位大姑娘对晚辈无意啊。” 吕异不瞎,自己这副容貌走在街上从来都是招蜂引蝶的,可刚刚二人对视的时候,他丝毫看不出来池大姑娘对他有一分的关注,虽然谈不上嫌弃,但是冷漠对待也很明显。 他是想要通过娃娃亲来与侍郎家做捆绑,但却不愿意娶这么个眼瞎心盲的夫人,岂不是恶心他的后半辈子? 故而说话的时候,也透露出几分不耐烦。 吕母自小就把一双儿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尤其是丈夫去世后,这么多年都是她内外操持着,维护家里的体面。 送女儿入宫,固然是步险棋。 但怎么的也挣了个五品才人的位分,与这位池侍郎的从四品相比,没差到哪儿去,怎么落到这位池大姑娘眼里,竟然分毫看不上! 一时间有些气恼上头,对着郭夫人就冷声说道。 “我们吕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也是清贵出身,异儿更是我家的荣耀,大姑娘如此态度,我瞧这门亲还是不高攀的好!” 不高攀的几个字咬得极重,郭夫人千寻万盼的才有了这么个机会搅黄池归晚的亲事,如何肯罢休? 当即拉着吕母的手就劝慰起来。 “吕姐姐,你我也是做过姑娘的人,在娘家万事好,自然会有些小性子的,可成了亲不就事事都以夫家为主了吗?大姐儿的性子是耿直了些,但这样的人没心眼啊,若她真的为了侄儿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海家姐姐临终前给她留了海一样的嫁妆呢,我们老爷说了,都是要随大姐儿一起出嫁的,因此,还望吕姐姐看在大姐儿没了母亲的份上,多多体恤吧。” 话说的动听,吕母不看僧面也要看钱面。 与儿子吕异对视一眼,复又傲了起来,郭夫人亲自送她们上了小轿,拐出了街口,脸色才阴沉下来。 哼,若不是要用你们来当踏脚石,也配得我这么多好脸色? 郭夫人愤愤不满,但进门的时候,脸上又换回了刚刚的那副贤惠做派。 第19章 一女许两夫 乐升院中。 池云敬有些为难上了,手里拿着双方订下娃娃亲的玉佩,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亦或者是如何拒绝? 镇国将军府乔家和平阳巷吕家,是个傻子都会选前者的。 他对于吕家都快忘记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开口就要与他们家大姐儿结亲,一时间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郭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夫君沉思着,便觉得是时候添油加醋了,立刻上前叹息一声就说道。 “老爷,我劝也劝了,可吕家一口咬定他们订亲在前,海姐姐临终说的乔家亲事在后,所以不肯退让,还说若是要去官府打官司,他们也奉陪到底,还骂我们一女许两夫,做人不地道呢!这可怎么办啊?” “哼,这吕家当初早早的就搬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们还留着这玩意儿,说实在的,我都记不起有没有这回事了,等我去问过母亲再言其她。” “行,老爷说的是,断不能让人拿捏了我们才对!” 郭夫人在这件事上可没撒谎,吕家和池家的长辈们确实订过娃娃亲,可那时候别说是吕异和池归晚了,就是池云敬的年纪都还小小的呢。 两家都是儿子,自然不会成就良缘。 可现在不同,既然孙辈里有儿有女,那他们就该履行当日之诺言,吕家自知目前的身份不够,但为了宫里才人的前程,就是厚着脸皮也得让这门亲事促成! 这才让郭夫人有了可趁之机,特意引了麻烦入门。 华芳斋。 是池家老太太所居的小院,位于西北方,池云敬这个儿子对妻妾儿女都普普通通,但对母亲还是多有孝敬的,因此这院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很典雅大方。 靠东北角的位置,特意为池老太太修建一座小佛堂。 池老太太没事就在这里诵佛念经的,十分虔诚。 池云敬和郭夫人到的时候,见正堂无人,便知道母亲大约是又在小佛堂那边了,于是走了过去,还未抵达呢,就听到里头传出来阵阵笑意。 “难得见母亲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说给儿子听听吧。” 池云敬的话让池老太太面上一喜,转而就看了过来,瞧见他们夫妇,立刻招手就对着说道。 “快来看,这是乔家托大姐儿送来的千手观音佛像,天呐,我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质地,莹润光洁,慈眉善目,最要紧的是,听说这尊菩萨在南海的普光寺里头已经开过光了,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殊荣啊,乔家有心了。” 老太太一辈子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些,因此这礼甭管是谁送的,都算是送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因此,她对大姐儿即将要嫁的这户人家,可谓是满意的不得了。 见此,郭夫人心中咯噔一声。 她当然知道乔家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盼着自家姑娘嫁进去,可若是老太太先入为主的认下了这是大姐儿的亲事,那倒是有些不好办! 于是,上前就又捧又夸的说道。 “要我说啊,母亲常年修行,身上都沾了不少菩萨的光,您看,这尊菩萨做的确实好,眉眼间与母亲还有些相似呢。” 被她这么一赞,池老太太当即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看着看着,还真就有几分相似了,眼神中多了些兴奋,可嘴上还是谦卑的说道。 “哪儿的话,我一个凡间老婆子,哪里能与菩萨相提并论?” 甜乎话说完了,池老太太就让身边的老仆十姑把这尊观音像给尊供起来,而后问了一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夫妇今日来,是有话要说吧。” “母亲洞察世事,确实,儿子有一为难之事,还望母亲给拿个主意。” 说完,池云敬就把今日吕家登门所求之事给讲了一遍,池老太太静静地听着,等池云敬话落后才开口说道。 “这桩亲,原就是你祖父和吕家祖父口头订下的,那时候你和吕家小子都还年幼,总想着若我得个姑娘,或者他家得个姑娘,也就能两相情好了,不过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拿着玉佩上门,倒是为难了吕家还能想得起来了。” “说的是呢,儿子也非冷血之人,倘若大姐儿的亲事没定,自然是该履行的,可前段日子才出了乔家老太太病重的事情,乔大夫人特意登门笃定的许诺过,这成婚的日子都定好了,现在反悔,岂不是要得罪乔家吗?” 池云敬面上难看,为了吕家得罪乔家,他不是白给人把柄捏吗? 因此,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 池老太太宽慰的拍拍他的手背就说了一句。 “既然都是订亲,自然分个先来后到,吕家与我们结亲在前不错,可是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消息,况且都过了三四辈人还来提,瞧也知道不是什么诚心要履约的,乔家不能得罪,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要不,就让二姐儿嫁吧,反正她也快及笄了,现在把亲事敲定,及笄后就立刻操办起来,明年夏秋差不多也就出嫁了,不算匆忙。” 池老太太的话,让池云敬有了出口。 如此外人可就说不得什么了,谁让你吕家来晚了,总不能让我家姑娘守着不嫁人吧,你来晚了,但既然有婚约,那我就让二姑娘嫁,名声一样能保下来。 他通身欢快了许多,越想越觉得母亲这主意不错,反倒是一旁的郭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着急的就立刻表示道。 “不不不,这怎么能成?二姐儿怎么能嫁吕家呢?” 她表现的过于激动了些,以至于池家母子都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的娘家不过是青州司马,虽然也是官户,但与海夫人可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只不过是因为娶继室,所以池家才不计较。 现在突然反抗起来,自然母子都不满,池老太太心中略有不屑的就说了一句。 “怎么?大姐儿嫁得,二姐儿就嫁不得了?吕家也不是什么破落门户,不还有个姐姐送进宫里了吗?若是二姐儿会经营,日后帮着夫家让姑姐在宫里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做个国舅夫人呢,这样不也是门好前程吗?” 第20章 池老太太的仗义直言 国舅夫人? 这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哪里有直接嫁进乔家舒服! 可这样的话,郭夫人不敢乱开口,怕被婆婆察觉了自己的私心,于是转而委屈的说道。 “母亲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可二姐儿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情,我怕她嫁过去了也难为吕家做什么,不如大姐儿背景厚,海伯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不顾,有他们在,只怕宫里的吕才人升迁才快呢,吕家想必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死咬着不肯放,非要与大姐儿结亲的。” “什么时候我们池家的姑娘轮得到他们吕家来挑挑选选了,能应下这门亲,都算是我们厚道待人,难不成侍郎府还要被一个区区无官无爵的人家给拿捏死了吗?云敬。” 池老太太的话没有回答郭夫人,而是给自家儿子施压。 是啊,池云敬很多事都为着前程计,当然有些瞻前顾后的,可被母亲这么点了一句后,他就豁然开朗了。 “更何况,海伯侯府若是知道你要把大姐儿许给吕家,他们会不闹?儿啊,你可别做蠢事,为了一个吕家得罪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要知道,他们俩家在汴州的势力,可比什么吕家大多了。”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 郭夫人听得心焦,她本来还想用吕家钉死了大姐儿的亲事呢,没想到竟然会被这老婆子给扭转乾坤。 几句话的事情,这烫手山芋就丢到二姐儿头上了。 她当然不肯让女儿下嫁,可现在却寻不到什么好由头拒绝,只能是默默的等回去再想法子。 池老太太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多有不屑。 小门户家的女儿,眼界就是窄,什么都想要自家儿女得最好的,可却忘记了,家族好,里头的人才会好这个最浅薄的道理。 “突然想吃梅花饼了,郭氏,你差人去给我买点吧,另外我这院里还有些杂事没处理好,你去看看吧,我同云敬说会话。” 郭夫人当然听得出来婆婆这是要支开她了,只能遵命。 待她离开后,池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有些不满的分析说道。 “短视之妇,就想着招惹是非,满足一己私欲,若非她暗中搜罗来这吕家,也不至于让你为难了。” 池云敬略感吃惊,“怎么会?” “说来也巧,那日宗嬷嬷要出门采买,刚好与十姑一道,结果就见着郭氏身边的彩屏进了吕家的侧门,其实吕家也未必想得起来这桩亲事,否则同样都在汴州城住着,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大姐儿的亲事板上钉钉的时候,这不就是有人刻意所为吗?” 听到母亲的话,池云敬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对于郭氏这个夫人,没多少感情,无非就是图她温顺乖巧,能理后宅琐碎事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能耐,平日里倒是小瞧了她! “那大姐儿去填吕家这坑,为的就是给她的二姐儿铺路罢了,乔家这么好的姻缘,人人都眼红着呢,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咱们一府的人都置于二姐儿身后,她若是顶替大姐儿嫁进了乔家,儿啊,你信不信,即刻你就能收到各方的弹劾,说你罔顾发妻遗训,坑害原配子女,到时候,前程怎么办?侍郎府又该怎么办?” 池老太太分析利弊,一下子就让池云敬的脑袋上多了些虚汗。 “无知妇人,待儿子这就去收拾她!” 池云敬气的差点要掀桌子了,倒也不是为了池归晚,为了早亡的发妻,而是这样的把柄要是被人用来对付他,那他还怎么平步青云? “行了,与她一介后宅妇人多说无益,既然吕家找上门来了,那此事就得妥善处置,她招来的祸端,就让她自己的二姐儿去填吧,另外,肇儿可是我们池家唯一的儿子,你得自己看顾好了,要是被他母亲给带歪,那眼前的这些富贵便会做云烟了,明白吗?” “儿子明白。” 池老太太点点头,而后跟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吕家这门亲,眼前虽算不得好,但日后的前程确实不太好说,吕才人既然能生下七公主那说明身子没问题,也就是这几年的恩宠少,所以不得用了,倘若是真的找准机会一举得男,儿啊,这可就是咱们池家翻身的天赐良缘了,到时候以你之位,做皇子的教习师傅不在话下,等待日后飞黄腾达,还愁朝中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吕才人不成了,咱们家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多补贴二姐儿点嫁妆就是了。” 池云敬醍醐灌顶,他在朝堂永远都是兢兢业业的想要往上走。 可总苦于没什么机会,眼下母亲分析的有道理,左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但是能换来偌大的前程,他自然乐意。 起身,对着池老太太就恭敬的行礼说道。 “母亲良言,儿子谨记,这就去安排,乔家吕家都是好人家,我池家二女,若嫁过去了也都能过上好日子就是!” 母子俩说的高兴,而外头还在被杂事烦扰的郭夫人则心不在焉的处理着老太太口中的琐碎事,面上满是担忧。 吕家比起寻常人家来说自然是不错的,可问题配不上她们侍郎府啊,她的二姐儿打小就是用心培养长大的,便是王府的侧妃都做的,干嘛要去这样的小门户里头过苦日子。 她不愿,二姐儿也不会愿! 因此心中快速的想着应对之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几分。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母亲的膝盖也是说不上来的心疼,可她知道这是母亲做错事后该承受的,所以一边帮忙擦药,一边说着今日府里发生的一切。 “得亏有宗嬷嬷提点,我才想到了用老太太来给池侍郎提醒的法子,那千手观音像也是我让人从库房拿出来的,池大姐姐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 “说什么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祖母一定会说服父亲,让二妹妹去嫁吕家?” 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位池家老太太藏得深着呢,看似潜心礼佛,实则贪念不足,送千手观音像的时候,她还特意提点了一句。 “乔家既然认准了大姐姐做儿媳,少不得以后还有各种好东西要送来呢,倘若是得罪了,或者是换人了,只怕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一句话,拿捏住了池老太太,何愁她不开口呢? 哼,人性啊,就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第2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话,何令颐不想说给母亲听。 省得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补充道。 “宗嬷嬷可是王府出来的人物,她的话,池侍郎都要信三分,更何况是后宅妇人们了,所以估摸着池老太太就是明白这点,才会替大姐姐开口的吧,不过眼下还未确定,诸事仍有可能变化,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郭夫人和池归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池归晚点点头,一想到今日在门口遇见的那吕异就有些浑身生冷的厌恶,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人极坏! 这样的念头浮现心中,池归晚都有些波澜不惊了。 看着帮她认真上药的何令颐,不知怎么的,莫名加了些对亲人才有的喜欢和宠溺。 大约是冥冥中老天爷在庇佑她,所以才会送来何令颐这样的好人,替她解围。 越是这般想,她对何令颐就越是青睐有加。 吕家登门后,对于似锦院的人没什么影响。 该养病的养病,该去闺学的去闺学,反而是乐升院中,二姑娘池归莹砸了又砸,说什么都不肯嫁去吕家,闹得侍郎府内鸡犬不宁。 这一天,恰巧池云敬休沐在家,以死相逼的戏码又上演了。 “我不嫁,我不嫁,父亲若是要逼我,那我就去死!” 说着,池归莹手里就攥了条白绫,四处看着房梁,作势就要吊死给大家看,池云敬冷眼旁观着,他才不信呢。 而郭夫人则哭得眼睛都肿了,恨不能自己去替二姐儿受这委屈,一边劝还一边哭喊着说道。 “老爷,您就看在妾身嫁进门十几年都没犯过什么错的份上,帮帮二姐儿吧,吕家的亲事本就是定的大姐儿,怎么拿我的二姐儿去填呢?凭什么啊?” “就是,父亲不疼女儿,还不如让女儿去死呢!” 母女俩在乐升院里演了好一出的大戏,连带着池归肇也来了,他听从母亲的话,就一直都在旁边跪着,时不时补充两句,二姐儿无辜,不该用来替家里填坑。 鸡飞狗跳之下,池云敬还是头一回认真的看这母子三人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都有如此好的演技,真要死,直接吊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来他面前闹什么? 还有这个儿子也一样,平素看着不怎么吭声,他还想这孩子虽内敛但稳重,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依照他这样的品行,还真是别想撑起家门了。 于是静静的喝着茶,就任由她们母女随便闹。 近一个时辰,池云敬都没吭声,母女俩心中越来越慌,若是连上吊自杀都威胁不了,她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了。 谁知道,她们这一停,另一边池云敬就平静地问了一句。 “闹够了?” “父亲,你好狠的心啊,女儿的死活你竟都不顾了吗?”池归莹控诉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端的是楚楚可怜。 若是往日,或许池云敬就随她了,可现在不同。 事关他自己的前程和侍郎府未来的打算,他不会松口就是! 一双眼睛如同寒冰般的直视着母女二人,片刻后又看向了旁边的池归肇,他跪的膝盖疼,可是没有父母的发话也不好起来,此刻被父亲厉眼一扫,吓得抖了抖,立刻俯下身子不敢再多言。 “我还真是没想到,家门里还有这样的热闹瞧呢,二姐儿,你不是问为父做什么不管你的死活吗?可这条路,不是你母亲给你选的吗?” 一句话,让郭夫人脸色大惊。 怎么会?难不成是夫君发现了什么? 池归莹也害怕了,缩在母亲的怀里就嘤嘤嘤的哭泣着,但全然没有刚刚那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了。 “若不是你母亲找来了吕家,你本可以等及笄礼后再仔细挑选夫家的,以侍郎府如今的能力,虽说不一定能让你高嫁到何等地步,但选个平户人家轻而易举,偏你母亲就盯着大姐儿的亲事不放,所以才故意找来吕家恶心我们,既如此,那就让她也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楚吧。” 听到这里,郭夫人慌了。 “老爷是听了哪门子的胡话,妾身没有啊!若我有这样的心计,我当初直接对大姐儿下手不是更快吗?何苦哀哉要等到现在呢?冤枉,实在是冤枉!” 池云敬冷笑一声,随后就把她什么时候派人去与吕家接触的日子说的一清二楚。 郭夫人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谋如此紧密的一局,竟然被发现了,她这里都还没想道应对之策呢,就见池云敬拍拍手,而后一身是伤的彩屏被拖进来了,想也知道,必定已经屈打成招。 郭夫人神色凄凄,口中有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狡辩了。 “过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宅和气罢了,但如今算计到我头上,不顾大姐儿日后的前程就罢了,连带着我的仕途也要被你的私欲给葬送,郭氏,你也把我们池家想得太愚笨了些,会任由你个妇人随意拿捏?” “因此,今日二姐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若是开开心心的备嫁,看在她也是受了连累的份上,我可以同意把城郊那片庄子给她做嫁妆陪去吕家就是,但若是非要折腾,那想死便死吧,死了我也把你的牌位送到吕家去,全了这门几十年的约定!” 池云敬厉眼看过池归莹,早就识破了她不敢死的事情,因此话说的格外重,令池归莹一时间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你,一点琐碎事都能听之任之,可想平日里耳根子有多软,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外院去住,等为父联系好书院,就去读书吧,多与外头人接触接触,才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井底之蛙的货色!滚出去,别让我多废话!” 几句话,喷的池归肇面红耳赤,连忙起身,就跑了。 郭夫人看着儿子这般不中用,心里也觉得大势已去,只能默默的流泪。 池云敬看见了,可他对于家眷的眼泪从不在乎,当年海氏死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少了一大助力,更何况是郭氏的眼泪了呢。 随后就对郭夫人开口言道。 “无知妇人,害我儿女,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在后宅待着,给二姐儿准备嫁妆吧,至于家中事我另有安排,对了,前两日上司送了两个美婢,我原是不想收的,今日看来你这好日子过多了,非得要搅一搅,那就让你吃些苦头吧,待会儿就让她们俩来给你敬茶,这两房姨娘,我做主收下了!” 第22章 二姑娘就二姑娘吧,嫁! 三重打击,郭夫人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夫君绝情而去的身影,这一次,她和池归莹都知道回天乏术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痛哭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干脆死了算了。 可风光了这么多年,二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妥协? 眼泪擦去后,郭夫人就目光坚定的对着自家姑娘保证说道,“二姐儿放心,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我们还有机会,亲事定下就定下,我就不信了,还真能让大姐儿得逞嫁过去!” “可是母亲,你还有什么法子呢?” “眼下自然是不好再闹,且安静些日子,反正她的亲事还有大半年,真要挑毛病找机会,不愁下不了手!” 郭夫人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也在默默的给自己些心理暗示。 其实郭夫人也未必有什么主意了,只不过这种时候自乱阵脚会非常麻烦,所以还是稳住的好! “母亲,女儿可就靠你了!” 池归莹哭得情难自抑,郭夫人也觉得四面楚歌,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彩屏,只能安排说道。 “先送去庄子上养病吧,这些日子莫在老爷跟前晃悠,小心性命难保!” 她在侍郎府掌家多年,心腹也还是有些的,刚刚拖彩屏进来的奴仆们听完后就点点头,带着半死不活的彩屏先离开了。 闹剧歇了下来,乐升院倒是安静了。 可新来的两房姨娘却不是安分守纪的主,一个姓赵,一个姓白,二人皆是美艳之人,且又是常年养在府里的家妓出身,对于勾引爷们儿自然有的是手段。 所以才入府不过几日,就深得池云敬的喜爱。 一下朝就往二人所在的玲珑院去不说,还从公中给她们二人添了不少份例,一时间侍郎府内的下人不有不敬这两位新姨娘的。 哪怕是郭夫人的心腹们,也要避其锋芒不敢正面相对。 有了玲珑院的牵制,郭夫人确实没多少心思算计池归晚了,而这些日子,也是池归晚在府中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池归晚闲暇之余,觉得她的这位父亲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年纪也不小了,还想着这些风流韵事! 可她身为女儿,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丫鬟纤春从库房挑了两匹颜色俏丽的布送了过去,以贺新姨娘入府之礼。 “秀芝姐姐说,乐升院最近可热闹了,两位姨娘敬茶的时候,对郭夫人略有挑衅,她倒是忍下来了,反而是二姑娘闹起来,老爷听说后,直接就把二姑娘给禁足了,连着几天都歇在两个姨娘处,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气郭夫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丫鬟拂冬眉眼上蹿下跳的厉害,绘声绘色的恨不能把场面给演出来才好。 逗的池归晚,何令颐还有一旁伺候着的纤春都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她还解气的补充道。 “也该让二姑娘尝尝这滋味了,省得从小到大,她和郭夫人撺掇着老爷,没少关我们姑娘的禁足,动不动就是我们姑娘的错,哼!” 拂冬的脾气直爽,很多话当着何令颐就说出来了,倒是不将她当外人看,而纤春要比她稳重的多,连忙上了茶点就打圆场的说道。 “这妮子平日里嘴散惯了,还请何小姐莫要怪罪,回头我好好说她就是!” “拂冬姑娘快人快语,是难得的真性情,不妨事。” 何令颐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就提醒说道。 “此事虽说池侍郎已做出决定,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大姐姐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与郭夫人院子里的人,无论送什么来都得注意。” 池归晚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她当然不蠢。 “放心吧,便是我不仔细,纤春也会多注意的。” “何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看顾好姑娘。” 与主仆相视一笑,多年的陪伴让她们的感情比姐妹还要深厚些,互相信任也是应该的。 又回到茶饮之中,说些闲话家常。 似锦院内难得清闲,可风雨总是要来的,她们也不过得片刻安宁罢了。 两日后,吕家登门。 得知亲事从大姑娘换成二姑娘后,吕母和吕异都有些错愕,虽说都是池家的姑娘,但是这舅父家的助力还是区别甚大的。 一个是海伯侯府,一个是青州司马府,想也知道该选什么,更何况还有海量的嫁妆作陪,因此吕母很是不满。 “侍郎可真是会安排,拿鱼目换明珠,是当我们吕家没人好欺负吗?” 池云敬为官多年,什么场合没见过。 因此听着吕母的话并不在乎,只是平静的喝了一口茶随后就说道。 “同样都是我的嫡女,何来鱼目明珠之说?吕夫人上门说旧时姻亲的时候,池某确实不记得了,等问过了家中母亲才知道,此桩亲事定下的乃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吕兄故去,按理说这亲事早就该作废了,但既然吕夫人找上门来,那我等还是愿意为旧时话负责的,只是大姐儿定亲在前,实难再许,家里的二姐儿尚未及笄,因此可嫁吕家,但若是吕夫人瞧不上,那池某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就报官吧,看看官府怎么判,池某听之任之就是。” 池云敬坦然自若的样子,让吕母和吕异顿时有些尴尬了。 确实,这门亲定的时候可没说过无限往下续,找上门来都是移花接木的说辞罢了,当时郭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说一定可以让他们娶进大姑娘,所以才来的。 结果现在,娶二姑娘,那这位郭夫人又是何打算呢? “郭夫人呢?怎么不见来?” “夫人病了,在院子里歇息,儿女亲事,池某还是能做主的,吕夫人放心就是。” 一句话说的坚定又绝情,饶是吕母想搭话也搭不上了。 “此事唐突,池某给你们几日时间思考吧,若是愿意定下,那便是家中的二姐儿,若不愿,那就官府见。” 吕异与母亲对视一眼,都在思考娶二姑娘的可行性。 虽说母族是弱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侍郎府的小姐,也不算委屈了他,况且,姻亲姻亲,既然成了一家人,自然是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到时候,海伯侯府也好,镇国将军府也好,都能帮的上忙,如此一来宫里姐姐的情况也能过得舒坦些,因此吕母和吕异都露出了愿意结交的表情,因此便点头应下了。 “官府什么的就不去见了,日后都是一家人,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好,二姑娘就二姑娘吧,此事池侍郎能做主定下就好,这是我儿的八字,今日来,我们要带走二姑娘的八字,等算好了日子,自会上门!” “这个简单,管家,去拿二姐儿的八字庚贴过来。” “是,老爷。” 很快,双方就交换了八字庚贴,亲事也就算口头上的定下了,但后面的礼一样不能少,只不过这聘礼上,吕家也拿不出多少来,池云敬图谋的并非这些,因此倒是大方的应下了。 庚贴拿到手,吕家母子这才离开了侍郎府。 走的时候,吕异想起了那一日在大门口遇见的大姑娘池归晚,当时还以为就是此人呢,没想到竟成了大姨姐,当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而交换庚帖的事情落到池归莹的耳朵里,她又闹腾了一次,可惜这一回无人在意,池云敬依旧歇在两个美貌姨娘的玲珑院中,对于郭夫人不管不问。 第23章 要添妆? 某日午后,池归晚与何令颐刚从闺学上回来,却见郭夫人已经等在了似锦院中。 丫鬟拂冬一直盯着她和她身边的人,只要是她们去过的地方,站过的位置都牢牢记好了,待会儿人一走就要仔细的洒扫一遍,生怕留下什么祸端。 结果等二人有笑有说的走进来以后,看到郭夫人时,她立刻眼眶通红,冒着酸泡的就说道。 “到底是大姐儿春风得意啊,笑得如此开心。” 一句话成功让池归晚垮了脸,她佯装疑惑的就回问了一句。 “母亲这话说的奇怪,如今四海升平,天高气爽的,我不开心些,难道要丧着脸吗?” 郭夫人嘴角抽了抽,紧接着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连忙哭诉就说道。 “说的也是,毕竟要嫁去吕家吃苦受罪的不是大姐儿,你高兴也应当,就是可怜了我们二姐儿竟然要替家里去受这份苦,我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池归晚看着这个往日自己格外尊敬的母亲,突然觉得真是个唱戏的好角儿,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若不是自己早就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被她这眼泪给算计了呢。 因此,净手坐下后,就拿了块手中的糕点递给何令颐,配着茶径直吃了起来。 郭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姐儿,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让母亲见笑了,我大约是病中嘴巴馋吧,所以好了以后总是吃不饱,今日又逢宗嬷嬷说课的时间延长了些,所以饿的厉害,您说您的,我听着就是。” 表情无辜的样子,让何令颐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过却用吃糕点咳嗽的声音给遮掩过去了,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郭夫人心中怒意狂增,但多年来一直养成的慈母秉性让她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擦擦眼角的泪,就说明了此番来意。 “大姐儿既然叫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二姐儿此番的亲事是替家里,替大姐儿应承下的,咱们这些做亲人的既不能替她受苦,那就该多想着些,你父亲也说了,家里随嫁一万两,还有城郊的庄子也给她,我想着好归好,但是只怕填不住吕家那个窟窿,所以想来问问大姐儿,你打算添妆多少?” “添妆?” 做了这半天的戏,总算是说明缘由了。 池归晚看着郭夫人就想笑,敢情哭半天,这是要钱来了…… 俗话说的好,破财能免灾,只是若按照以往池归晚的性子,她自然是愿意奉上百金千金做添妆的,但现在要让她出钱,简直就是做梦。 而后沉思了片刻,就对着丫鬟纤春说道。 “你去把那张欠条拿来。” “是,姑娘。” “欠条?什么意思?”郭夫人并不知道荣馨阁内闹腾的一切,因此对于沈妙菱写下欠条的事情,一无所知。 随后就见丫鬟纤春拿出欠条给了自家姑娘,池归晚递过去的同时解释说道。 “驾部司之女沈妙菱,摔坏了我阿娘陪嫁的海玉盏,那东西价值连城,可念在是我们一处闺学的小姐,我就不多计较了,因此让她写了个三千两的欠条,如今还没归还,母亲拿这条子去找沈家讨要吧,谅她也不敢不给,我这里还有些布料也不错,匀出十匹来送去给二妹妹添妆,如此我想也足够量了。” 三千两银子加十匹华贵料子,出手也不算小气了。 可真的论说起来,这债要是要不回,那就等于只得了十匹料子而已,郭夫人如何肯,恨不能从池归晚的库房里搬走大半才满意。 于是将那欠条轻轻放下,露了个不痛不痒的表情来就说道。 “大姐儿这是打发要饭的呢,给我一张欠条做什么?这是你与沈家小姐的事情,我一个做长辈的如何好上门讨要?” “母亲想多了,这欠条你给二妹妹就是,她与那沈妙菱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长大似的,放心吧,她私底下去要,沈妙菱不会不给的,到时候面子也全了,钱也拿到了,三边都说得过去,我若是敲锣打鼓的去替二妹妹讨要,只怕是会损了她们二人多年的情谊吧。” 何令颐坐着看戏,觉得清醒之后的母亲说话就是中听。 不但不被郭夫人拿捏,还能反手给她制造个麻烦,不是想要钱吗?可以啊,给你欠条就是。 拿了欠条,至于能不能要的回来那就看郭夫人和池归莹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对外这三千两的添妆是给出去了的,便是说破大天,也无人能说池归晚的不是! 郭夫人听到这里,也不想装了。 冷笑着,眼神里就好似池归晚的库房活该就拿来填补侍郎府一般,开口就说道。 “我往日竟没有瞧出来,大姐儿是这样的人啊,守着金山银山不肯帮扶家里人就算了,二姐儿要替你遭罪嫁到吕家,你给这点就打发人了?说到底你那些东西不也是海姐姐活着的时候就陪嫁过来的了吗?不说你要开库房选多少东西送出来,便是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给你二妹妹挑一挑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贪婪的嘴脸一旦露出来,这人就变样子了。 刚刚还慈母做派的郭夫人立刻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说的话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可听在池归晚与何令颐的耳中怎么就那么刺呢? 何令颐也不惯着,三分讥笑的看着那郭夫人就开口说道。 “我在南州少见了,这自古以来嫁女娶媳,不都是父母长辈安排一切事宜吗?怎么到了侍郎府竟然是要池大姐姐的库房单子来做添妆?还是说汴州城的规矩是这般,与我们南州不同?” 池归晚听到何令颐的配合,自然是更有底气了。 “母亲想要我的库房单子,这可不行,阿娘去世以后,外祖父亲自登门与父亲厘清了再走的,因此不止我这里有单子,海伯侯府一样有单子,前两日舅母还说呢,让我仔细整理整理,看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养不熟的下人偷偷的拿走些,在我出嫁前一并收拾了的,因此母亲若想要,那就让父亲同我舅舅舅母说去吧,他们要是开口同意了,那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就是!” 第24章 初见海家人 “大姐儿这是全然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份了?” “母亲说笑了,若是情份要拿银钱来换,岂不是虚情假意?” 池归晚态度强硬,丝毫不肯让步。 这倒是让郭夫人有些投鼠忌器了,毕竟她今日来要添妆都还是瞒着夫君的,要是闹到海伯侯府面前,少不得又要再吃一顿排头。 她怎么说也在侍郎府劳心劳力了半辈子,总不能就这么被人扫地出门吧,因此眼神阴鸷的看着池归晚,见她如此表现,心里也就明白过来。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出手了。 于是收了那欠条,转而对着池归晚就说道。 “行,大姐儿今儿的话,我记着了,究竟是下人养不熟,还是面前的子女养不熟,我一时间也是辩驳不了了,就这样吧。” 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何令颐一眼,言不由衷的补充了一句。 “这知道的呢,大姐儿二姐儿是一家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姐儿的亲妹妹是何小姐呢,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形影不离到如此地步,要我说,干脆搬过来住算了,反正似锦院大的很,也不是住不下何小姐一人。” 而后就拂袖而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等她走后,丫鬟拂冬气恼的小声骂了一句。 “白送了三千两和十匹料子,还得受这样的窝囊气。” “行了,做丫鬟的几时轮得到你编排主家,这不是给姑娘找麻烦吗?你的嘴仔细管住了。” 丫鬟纤春开口说了一句,拂冬耸耸肩,立刻就嘘声了。 池归晚看见了,就出声帮腔了一句。 “拂冬说的也没错,等会儿我们去一趟舅舅家吧,我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的。” 她说完,就看了何令颐一眼,继而接着说道。 “上次舅母就说让我下回去的时候带上你,若不是你出主意替我送了消息过去,只怕今时今日二妹妹的处境就是我的困局了,所以一起吧。” 海伯侯府,何令颐还真没去过。 前世母亲成亲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吕家,偶尔才会跟着外出一趟,那时候她和海伯侯家早就闹翻也一直没有来往,因此何令颐也未见过这两位舅公舅婆。 心里充满好奇,自然就想看看,“行,那我就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了。” “什么话,舅母知道你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二人就出了门,直奔海伯侯府。 夏日炎炎,哪怕是已经临近傍晚,可汴州城内的热闹不散,就显得格外拥挤些。 从侍郎府到海伯侯府,她们要穿过三四条主街,街边小贩吆喝着,车马人群各走各的,倒是有自成一派的规矩。 不过越靠近侯府那边,就越清净了些。 等马车到了海伯侯府门前的时候,看门小厮见着来人乃是池家大姑娘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姐,立刻就上前行礼说道。 “小人见过大姑娘,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南州何家。” “小人见过何小姐。” “舅母没出门吧?” “没呢,不过二公子带了朋友登门,如今夫人怕是在花厅宴客。” 小厮的消息是最准确的,他这样说,池归晚就有些为难了。 二表哥的朋友登门,不知道所谓何事,她就这么带着人冒冒失失的来了,会不会影响到侯府? 如今她办事,是走一步想三步,不再是从前那个散漫性子,见她这样,那小厮倒是多嘴了一句。 “小人听二公子说,今日来不过是闲话几句,似乎并无要紧事,要不大姑娘先去夫人院子里等着?这样也不会碰见。” 怎么说面前的两位小姐,一个定了亲,一个瞧打扮也还是未婚模样,不好与外男相见,因此就提了这建议,闻言池归晚点点头就笑着应下了。 “你倒是机灵,看赏。” 话落,丫鬟纤春就上前给了那看门小厮点碎银子,出手大方惹得那小厮连连致谢,随后池归晚拉着何令颐就进了门,直奔舅母的昭樾院去。 谁知二人才准备进院子呢,就在廊下迎面撞见了府里的大公子海津,池归晚略有惊喜,上前就喊了一声。 “大表哥。” “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池归晚点点头,随后就让出半个身子对着他介绍说道,“这是南州何大儒家的孙女,在我家一同上闺学呢,今日恰逢有机会,所以带她来拜会一下舅母。” 话落,何令颐就规矩上前对着海津行礼说道。 “见过海大公子。” “何小姐客气,在下海津。” 话语很平静,听不出波澜,池归晚正视他一眼,就见其身形如松,面如冠玉,只不过眉宇间挂着散不去的雾霾,给这人的精神气就打些了折扣。 “你要见母亲去院子找不到的,她在花厅会客,差人叫我过去的,一起走吧。” “不好吧,二表哥的朋友登门,我们去不太合适。” 海津闻言,淡淡的扬了嘴角,整个人如清风般平静,随后就补充说道。 “是齐王世子来了,齐王妃在世的时候与姑姑感情极为要好,所以你与世子小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且母亲与齐王府是血亲,所以世子不算外男。” 也就是说,这位齐王世子和池归晚算是拐着几道弯的亲戚了。 见一见,似乎也没什么。 “他跟乔二也熟识,你们日后少不得会见面就是。” 抬出了未婚夫,池归晚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了,因此看了一眼何令颐,见她点点头便应下了,于是三人一道前行,没多会儿就到了侯府的花厅。 还未进门呢,就听到二公子海渝爽朗的笑声,伴着侯夫人秦氏的几句打趣,何令颐似乎还听到了一声轻笑。 大约就是那位齐王世子了吧。 前世的她,听说过这个人物,齐王年轻时候可谓是大隆的战神,护佑北疆,不受外戎侵袭多年,结果与他恩爱的齐王妃却早早去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世子。 故而一夜白头后就从前线退下来了,而后带着世子就一直隐居廊州,再无消息。 有人传他早已过世多年,有人说他思妻成疾得了疯病,但总归舆论哗然之处,皆是叹息这位战神的早早陨落,否则只怕北疆早就打下来,成为大隆的一部分了。 至于那位世子,更是神秘。 至她离世前,也没多少人见过其真容,只不过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有神灵庇佑一样,什么才貌出众,文武奇才,天纵英年…… 因此何令颐是好奇的,所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跟着入了花厅。 三步并作两步走,花厅中的三人听到脚步声,就一并回了头。 第25章 天纵英才的世子 侯夫人秦氏端庄大方,面容慈爱,保养得当的看上去像是位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与何令颐本尊记忆中曾在席面见过的那一位倒是重合了,只不过此刻看她,更多是吕嫣心境。 因而虽不熟,但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对亲者长辈的敬重。 至于二公子海渝则年轻些,整个人生得明艳张扬,面阔身挺。 说起来,他与母亲池归晚还有三分相像呢,尤其是笑起来嘴角边的弧度,一看就知道是血亲。 他见着大哥和表妹过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姑娘,颇为疑惑的就开口问道。 “这位姑娘是?” 闻言,何令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对着三人行礼就说道。 “祖父南州何长章,小女何令颐见过侯夫人,见过二公子,见过……齐王世子。” 一句“齐王世子”出口,原本还在品茗的沈颂安就抬头看了过去。 二人对视之时,何令颐有种被人看透到骨子里的震慑感。 明明不过是弱冠之年的男子罢了,整个人却面肃宛若寒冰雕成,一身气息收敛自如,仅仅是坐在原地喝茶而已,却给人一种可抵千军万马之势的傲态。 眼眸深邃如暗夜星空里最亮的一颗,一眼而已,何令颐就仿佛被抽夺走了全身的力气,不得不臣服其脚下。 仪态雍容,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些不可置疑的霸道。 而后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何令颐一眼后,就说出了一句令她胆寒之话。 “何小姐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何令颐庆幸自己今日穿的广袖裙衫,否则只怕是要让人看出她的双拳紧握的样子了。 努力调整着自己内心的慌张,而她正欲开口解释之时,只见齐王世子的眼神又掠过她的脸,随后沉声说道。 “我来之前,师傅特意交待过,若何小姐在汴州待得不愉快,可派人送你回南州,不过今日观小姐之气色,想必师傅多虑了。” 师傅? 他说的可是自己的祖父何长章? 可是他老人家不是多年前就已经不收弟子了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徒弟,竟还是个世子爷。 一时间脑子里不断的搜寻着与之有关的记忆,可却都无功而返。 倒是旁边的二公子海渝开口解了围。 “何大儒的孙女竟是如此绝色佳人,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失敬。” 他一开口,旁边的侯夫人秦氏就瞪了一眼。 “不会说话就好好学一学,何家小姐才貌双全,举止娴雅,是你这皮猴儿能随意攀谈的吗?行了,你不是还要带世子去外头逛逛吗?快些吧,省得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又等着急了。” “母亲还真是不给我台阶下,好好的人都要被你给形容成什么样子去了,何小姐莫要听我母亲胡诌,我身边的可都是良师益友……” 二公子海渝的话,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连带着大公子海津都眼中生了些笑意,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还是一副冰冷绝世于人间的样子,清寂孤傲。 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脱离世俗的羽化登仙之感,让人望而生威,畏而却步,他所在之处,连同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带了冰珠凝结的态势,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寒。 起身离开之时,沈颂安从何令颐身边走过。 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她这副样子还真是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一位不一样了,眼神略有些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世子,走吧!” “嗯。” 直等到三人离开后,花厅中的气温才有些许的回升。 明明是夏日正炎的时候,偏偏此人所到之处皆有压迫,何令颐吸吐几口气后,这才平静下来。 侯夫人秦氏看到了,眼眸带着温柔的笑意便解释说道。 “世子平日里少言寡语,与他父亲可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也就是渝儿不怕冻着,所以平日里最爱往他跟前凑,久而久之就成了至交,不过人品绝对贵重,否则也不会做了何大儒的关门弟子,这几年一直都在廊州和南州间来回,何小姐没见过他吗?” 何令颐想了想空空如也的记忆,随后诚实的摇摇头。 侯夫人秦氏却不意外,叹息一声就说道。 “朝中不少人在打他们父子的主意,所以何小姐没见过他也正常,估摸着南州除了何大儒外,其他人也不知其踪迹吧。” 这话倒是解了何令颐的惑,既然是齐王世子有意避开,那自己不清楚也就无碍了,只是他初见自己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二人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交集,而旁人无从得知。 一时间脑中乱麻一片,耳旁声音不断,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最后是池归晚碰了碰她的手臂,这才打断了她的思路。 “令颐,你怎么了?舅母问你话呢。” “啊?什么?” 见此,秦氏也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释怀了,笑着说了一句。 “此处人多,咱们回昭樾院再说吧。” “行。” 池归晚倒是没有受齐王世子出现的事情所影响,回到昭樾院后,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最后略有气恼的补充了一句。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母亲是那样的人,这些年从我身上都搜刮走多少好东西了还不满足,竟然要让我拿阿娘的嫁妆单子出来给二妹妹选,真是过分!” 闻言,秦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德不配位,果然要生邪念,晚丫头别怕,你阿娘留下的嫁妆谁也别想打这主意,明日我就让庞嬷嬷带人过去好好的与池侍郎说说道理。” 池云敬是他们的妹夫不错,可自从海夫人去世后,他们两家的来往也就不多了,他们夫妇看不惯池云敬在朝中钻营的样子,且他在原配夫人死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另娶生子,瞧着也不是什么深情仁义的。 因此,逢年过节的礼单上不会少,可要是交心的话就说不上几句了,所以让庞嬷嬷去,已是他们侯府给的体面,要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论这些,只怕那池云敬的面子上真是要过不去了。 池归晚点点头,显然很认可舅母的做法。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出声阻止了,她认真的分析说道。 “池侍郎因为吕家登门的缘故已经同郭夫人和二姑娘闹僵了,但毕竟是家宅内的琐事,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但要是让庞嬷嬷去说此事,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调转方向,对着吕家那母子俩亦或者宫里的吕才人吹吹风,等郭夫人和二姑娘为此事自己闹起来,池侍郎才会痛下决心的惩治她们的贪心不足吧。” 池归晚眼前一亮,果然还得是聪明人出主意才更有的放矢。 侯夫人秦氏闻言,也觉得法子不错,因此想了想就开口说道。 “叫吕才人知道知道这未来弟媳妇家中有金山银山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第26章 上门要债 一句话,尽显侯府夫人的手段。 话不会是从她们嘴里传出去的,但事儿最后却能演变成她们想要的样子,后宅内斗,无非就是这些借东风驳倒西风的手段罢了。 何令颐的话让秦氏有些好奇,何家一无妻妾之争,二无权利之斗,但她对于这些宅内厮斗的手段却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怎么会? 眼神看向何令颐,何令颐也不惧。 她既然敢跟着来出主意就不怕被侯夫人怀疑,因此调整好心绪后,又回到了最初的淡定,与秦氏说话之时滴水不漏,同时又带着几分对长辈的敬重。 侯夫人秦氏掌家多年,看得出人性如何。 因此感觉得到何令颐的心性纯良,只不过是为人处事上相比起自家外甥女要沉稳缜密的多,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培养的极好! 想到如今某人的年纪,不免觉得面前这位何家小姐,当真是个良配呢。 于是笑得更添几分真诚。 在海伯侯府用了晚饭,二人趁着天色还没黑,折返回了侍郎府。 才刚进似锦院的门,就见丫鬟拂冬笑得仿佛吃了三斤蜜枣一样高兴,池归晚疑惑就多嘴问了一句。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她眉眼弯弯,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继而就把今日她们二人离府后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姑娘是没见着,二姑娘回来的时候,头发衣衫都扯乱了,脸上好像也被挠花,碧云院的丫鬟婆子护着不让下人看,不过奴婢身手好,挑了个好位置,可是瞧得仔细着呢,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与人斗殴了,只不过是与谁打的,就不得而知。” “还能是谁,狗咬狗一嘴毛,估摸着是上门要债和沈妙菱打起来了呗。” 何令颐幸灾乐祸的调侃了一句,登时间池归晚就兴奋了。 “三千两就能打起来?哼,平日里不是要好的很吗?动不动就是池二姐姐,沈妹妹的唤着,真是笑话!” “谁说不是呢!” 丫鬟拂冬又补充了一句,她和自家姑娘一样,乐得看这种恶人内斗的热闹,但一旁的丫鬟纤春就没那么乐观了。 “姑娘,自古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如今她们那两头撕破脸了,只怕是更会下狠心对付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她刚开口池归晚就有种还在兴头上却被打断的不愉快,何令颐觉得纤春的担忧很正常,就帮着说了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纤春姑娘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池大姐姐,过几日不就是乞巧节了吗?此前乔家不是说要那时候来下聘礼嘛?看着吧,侍郎府又有热闹了。” 她这番话说的池归晚一头雾水,下个聘而已还能有什么热闹看?左不过就是郭夫人和二妹妹刺她几句而已,因此好奇的追问。 “会发生什么?” “猜测罢了,池大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母亲疑惑的样子,何令颐并没有直言相告,上一世,母亲的清白就是在乞巧节这天被渣爹给毁了的,彼时退亲和失了清白两重打击后,母亲不得不草草下嫁吕家。 之后就过起了委屈求全的日子! 郭夫人和池归莹倒是会,赶着就把她的亲事给顶了,半年后风光嫁入镇国将军府,与母亲出嫁时的潦草可谓天壤之别。 这一回,她就要让池归莹也感受一下,婚前失贞的痛苦!叫她也尝尝遭人白眼和非议下嫁的难堪! 心中有了计划,她与池归晚话谈了几句就先回了自己所住的含雪轩。 中间路过了池归莹在的碧云院,听到里头传出来不小的动静,尖叫声掺杂着叫骂,何令颐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 池归莹,这才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吗? 大戏还没登场呢! 风过无痕,夏树苍翠。 转眼就进了七月,这几日池归莹没在闺学之中上课,给宗嬷嬷告假的理由乃是病了。 至于沈妙菱更是直接退了学,没有了这两个出头鸟,课堂上显得安静多了。 宗嬷嬷最近几日都在讲刺绣之法,池归晚最头疼的就是这个,看着自己也还算纤细的手指,不知为何就是不够灵光,脑子想的甚好,可每次落针都显得迟钝又笨拙,因此绣出来的东西很是拿不出手。 但比起从前,态度上还是端正了不少,即便是起点低,跟不上也努力的在自我消化中。 荣馨阁内,人手一个团扇娟面,正在绣着各自喜欢的花样。 配色,针法,大小,布局皆有讲究,其中做的最好的乃是以女红闻名的王家小姐,她绣的彩蝶双飞活灵活现,宗嬷嬷看了都连连点头。 “不错,要是这个位置的针脚再细密些,就更出彩了。” “多谢嬷嬷指点。” 王家小姐话虽谦卑,但样子上的得意掩都掩盖不住,尤其是侧眼看到了旁边的池归晚,绣了一个时辰都还乱七八糟的时候,更是舒坦的不行。 有个侯府出身的母亲又如何,女子所需的德容言功,琴棋书画,绣簪博智,她一样都比不过,也就是命好才会得了嫁进镇国将军府罢了,想到这里,话虽然没从口出,但对于池归晚的嫌弃,从来没有少过。 宗嬷嬷走到池归晚面前,看了看那有些不堪入目的刺绣手艺,蹙着眉倒也没直说,只是点了几个地方补充道。 “慢慢来,刺绣非一朝一夕之功,心静方可大成。” “是,嬷嬷。” 若是以前,池归晚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在何令颐潜移默化的陪伴下,她的耐力和性子都好了许多,用剪刀挑了那些凌乱无序的部分,继续默默练习。 临窗边的何令颐则认真的绣着那娟面,乍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如宗嬷嬷这样的行家瞧见了,却不由一惊,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就问道。 “何小姐的绣法实在罕见,是南州特有的吗?” “让嬷嬷见笑了,从前家中有位绣娘是南州大艺,我跟着她学过几年,所以略知一二,此绣法确实是南州独有,唤做错绣针,是将丝线劈做十六份,而后揉融其他的丝线一并错绣的,因此看上去更细腻传神些。” 宗嬷嬷点点头,难怪了。 “果然是大儒之家,对于子女的培养就是格外用心些,大艺都能请到家里做绣娘,的确厉害!老奴在刺绣上已经没什么能教何小姐的,倒是闲来无事时,还想找你讨教一二呢。” “嬷嬷客气,学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令颐才是真正的谦卑,哪怕内里的吕嫣什么都不会,可每每闭眼凝神,本尊许多技艺就能自记忆中出现,她只需跟着做就好。 如此比对后方才晓得,当年祖母父亲对自己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想惯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自己罢了。 当真是可笑。 第27章 赵姨娘管家 风头被抢,王家小姐不乐意了。 原本还觉得极好的彩蝶双飞,此刻看着也变得平平无奇。 她侧着身子想要看看何令颐到底绣了个什么,能引得宗嬷嬷如此赞誉,结果却被旁边的人给拦了,人人皆开口称赞,一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想看的兴趣。 继而拿着自己手里的娟面,越看越生气,倒是那池归晚仍旧挣扎在初步阶段。 上了一下午的课,人人都累了,何令颐起身去找池归晚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厉害。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见着何令颐过来,池归晚满眼羡慕。 “还是你好,什么都会,我就不行,笨的要死,你看看好好的娟面叫我绣成了个什么?大杂烩吗?别说宗嬷嬷了,就是我自己都嫌弃的厉害,你说,我这样子要是嫁去了乔家,会不会被乔家人看不起啊?” 叹息一声,脸色上满是无奈和些许的自卑。 这么多年了,她过得一直如鱼得水。 可她现在才逐渐察觉出母亲对自己所谓的疼爱与纵容,无非就是要把她养废罢了,相比之下,二妹妹的任何一样都比她好得多。 这就是多年苦练下的结果。 自己也是真蠢,每每看到二妹妹为练技艺辛苦落泪的时候,她还在旁边感叹母亲对她真好,只怕她们母女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何令颐拍了拍她的手背,贴心的安慰说道。 “天生我才必有用,其实池大姐姐不必忧虑这些的,乔家老太太和善慈爱,乔大夫人端正持家,这些东西也不是乔家的立身之本,会不会的不打紧,我反而觉得池大姐姐若是非得要学点什么,不如从功夫下手吧。” “什么意思?” “武将人将的儿女,自然是功夫好最合适,反正你嫁过去也不会是要管家理事的,干脆抛开这些学点自己喜欢的吧,上次我见你练的鞭子就极好,只是似乎花架式多了些,要不咱们找个师傅来教点扎实的基本功?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鞭子吗? 池归晚有些不太确定。 她小时候见阿娘练过,练的极好,可惜父亲不爱,所以阿娘慢慢的就歇了这心思,只是在自己儿时表现出兴趣的时候,多余指点了几句,因此自己会是会,但是却不得其法。 若是贸然提起要练这个,父亲会不会有旁的想法? 她在父亲面前本来就不得重视,要是因此事又闹出什么父女不和的传闻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何令颐在一旁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里觉得母亲当真是顾虑重重,明明自己曾见过她练鞭子时脸上洋溢着的笑是那样的自信和开朗,何苦要为了成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合格贵女而放弃这些。 于是又劝了一句。 “乔家是武将出身,听闻当年乔老太太的功夫就很厉害,是能与乔老太爷上阵杀敌之人,池大姐姐不妨效之,找机会去问问看,若是乔家对此事也赞许,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练起来了,不是吗?”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 “总比在这里练字绣花抚琴焚香,来得舒坦吧。” 她的话给了池归晚动力,想想也是,起码练鞭子的她不觉得自己委屈,而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这就已经很好了,漫漫人生,若是能有一个为之努力和奋斗的爱好,是件幸事! 心结疏散,池归晚更是将何令颐视作了知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很久了,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替我化解之,开导之,真好。” 何令颐听着母亲对她的认可,心里也暖暖的。 在她看来,自己能得这一回重生的机会,一定是老天爷觉得母亲过的太难,所以派自己来帮她的,因此即便是母亲不与渣爹在一起,自己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她都在所不惜! 只要母亲过得好就行。 “池大姐姐这话说的真动听,要不我也从你的库房单子里挑几样,日后留着给自己做陪嫁?” 何令颐打趣的说了一句,谁知道池归晚还真的当真了,立刻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行啊,你去挑,随便挑,便是要拿走一半我都不吭声的!” 听到她的话,何令颐和两个丫鬟都笑了,若她真是那样的人,纤春也不会让自家姑娘与之多接触就是。 外头暖阳照着,阁内一片温馨。 距离乞巧节没几日了,府里就提前预备了起来。 乔家要在这天送聘礼上门乃是早早就订下的事情,可好巧不巧,吕家也送了消息来说是定在这里来纳吉。 两个姑娘的未来夫家都要在这天上门,侍郎府自然是要重视的。 郭夫人这段日子都“病”着,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池云敬亲自处理,管家报呈要做的事情后,他只需批和拒就是,倒也不费什么心思。 这天,他午歇在赵姨娘的房里。 赵姨娘比白姨娘更得他心,人温顺不说,还格外的会来事儿,自己手一抬,温水就递到了面前,刚有些热意,帕子和蒲扇就过来了,这般知冷知热的伺候,他许久都没享受过了。 因此对于赵姨娘也就格外疼爱些,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得势不少,进府不过才几日,就隐隐有了与郭夫人分庭抗礼的架势。 而这些,都是池云敬喜闻乐见的。 因此当管家来报要用多少红绸和奠雁礼的准备是,池云敬尚且没开口呢,那赵姨娘就跃跃欲试的张嘴了。 “老爷,这些小事要不交给妾来处置吧,自打入府以后,还未曾替府里做过什么呢,整日就这么白吃白喝的,妾都有些不安了。” 池云敬看了她一眼,赵姨娘却不害怕,反而撒娇似的腻在他身边,一副小女子做派,见此池云敬受用极了,按下心中那有些心痒难耐的想法,看了一眼管家交上来的那些琐碎事,瞧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于是就放权说道。 “行吧,也让你历练历练,不过凡是银钱超过三百两的皆要报于我,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也就是帮着出出主意罢了,银钱什么的还是您做主就是。” 池云敬享受着她的服侍,觉得过去那些年就守着一个郭夫人过日子实在是无趣极了,还是年轻的美人娇滴滴的说话好听。 看着看着,眼神中就生了些淫邪的念头,轻轻抓了一把赵姨娘腰间的肉,一下子逗弄的她脸颊发红,作势就倒在池云敬怀里。 管家见此,颇有眼力的立刻离开,等他走出去不过十几步,就听到房里传出来了些嬉笑之声。 老房子着火就是烧得格外厉害些。 管家耸耸肩,反正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就行。 第28章 没有对比,何来的天壤之别 很快,日子就到了乞巧节的这天。 自晨起,家里众人就都提着一口劲,知道今日是府里两位姑娘的好日子,所以谁也不能松懈。 似锦院中。 何令颐看着今日打扮得体的母亲,心里就有一种为其骄傲的念头。 自她有记忆来,还从未见过这般明媚耀眼的母亲呢,虽然也有些烦忧的事,但好过嫁到吕家后的日子一百倍。 只见她身穿芙蓉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绣着意头极好的罗地缠枝莲花绣纹,配着月秀白的百褶裙,走起路来,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脖子上挂着海夫人留下来的金玉项圈,上面雕刻的都是吉祥如意的纹样,把母亲衬托的颇显贵气。 “好看,今日池大姐姐在人前晃悠一圈,只怕乔小将军要惊为天人了。” 听到这话,池归晚朗声笑了。 她对于这个未婚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难得自己被人夸赞一回,心里有些小得意罢了。 “走吧,咱们别耽搁了时辰,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再去前厅。” “好。” 何令颐的身份,在侍郎府内可谓是进出自由。 更何况她未雨绸缪的与池老太太多有联系,因此就跟是这家里的三姑娘似的,进到老太太在的华芳斋时,备受待见。 “孙女给祖母请安。” “令颐见过老太太。” 二人都规矩上前,依照着宗嬷嬷的教导给池老太太行礼,见此池老太太也是受用的很。 “起来吧,两个丫头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家中添喜,都是祖母的福荫罩着,孙女自然是要早早的过来伺候,好让祖母多庇佑才是。”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说到池老太太心里头去了,在她看来,自己供奉菩萨的时间久了,人也跟着沾了不少佛运,所以孙女说让自己庇佑这话,一点也没错。 因此生出两分真心的摸了摸池归晚的头就笑着说道。 “当初还是襁褓里的婴孩呢,一转眼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 “孙女虽然长大了,但祖母华光依旧,还是这般的慈眉善目。” “就你嘴甜,走,先去前厅吧,今日可迟不得。” 随后,池归晚就扶着池老太太出了华芳斋的门,而何令颐则在后面慢了半步跟着,并没有逾矩并排。 夏日无限好,早起也没有多少炎热。 凉风吹过来的时候,几人还都觉得舒服得很,漫步走到前厅之时,池云敬,郭夫人,还有池归莹和池归肇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见池老太太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儿子见过母亲。” “儿媳见过母亲。” “祖母安好。” 另一边池归晚和何令颐也在行礼。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二妹妹,三弟。” “令颐见过伯父伯父,池二姐姐,池家弟弟。” 今日的池云敬表情倒是放松,毕竟家里两桩喜事上门,且都对他日后的前程有大裨益,自然是高兴的。 反而是郭夫人笑得难看,哪怕还是一副侍郎府夫人的做派,但看上去却无精打采的厉害,更别提始终耷拉着个脸的池归莹和一脸不关我事的池归肇。 看到他们母子三人这幅表情,原本心情大好的池老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 眼睛扫过他们,继而警告的说道。 “哼,都给我拿出侍郎府的派头来,别一个个的臊眉搭眼,今日的喜事,若是有人诚心要坏,那就别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大早上的也不想着去给她请安,就知道在这里怨天怪地,什么东西? 她活到这般岁数了,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此的直接,就差没对着池归莹臭骂了。 郭夫人拉了拉池归莹的衣袖,让她千万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情愿,否则得罪了老太太也是给她们本就艰难的路再添麻烦。 池归莹不蠢,知道祖母在父亲心中,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因此咬着牙的把眼角的泪给抹了,随后就上前去给池老太太请安说道。 “孙女给祖母请安,今早起身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所以才没有去华芳斋拜见祖母,还望祖母见谅。” 她的话说的真心与否不重要,但眼下的面子能圆了也就行。 池老太太也不欲在众人面前非揪着她不放,所以点点头也就算把此事给揭过了,“吉时要到了吗?” “快了,还有一刻。” 池云敬的话才刚落,就见管家进门来了,腰上挂着一红绸带,显示出喜庆来,而后笑着就说道。 “老爷,镇国将军府的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都到了,另海伯侯府的侯爷,侯夫人和二公子也一并来了,说是要给大姑娘添妆!” 一下子就来两个重量级的富贵人家,池家自然脸上有光。 不过高兴的仅仅是池老太太,池云敬和池归晚,至于郭夫人母子三人顶多算得上一个强颜欢笑…… “快请。” “是,老爷。” 很快,管家就把两家人给迎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海量的聘礼,八十八抬悉数进了门,每一台都沉甸甸的,不到片刻就堆满了池家的院子。 其中礼金更是明晃晃的就堆在正中,足足八百八十八锭金,红绸一掀开的时候,连带着院子都亮堂不少。 池云敬这些年在朝中经营有道,家里原也有些底气,因此虽比不得汴州城的那些高门袭爵的阔气,但也不算太差,但今日见到了这些,还是有点小震惊的。 不过乔家几代人都是武将,军功堆积的赏赐自然不会少。 今日既然能送来这些,想必家里还有足量的底气,一想到未来亲家有这样的家底,他也是脸上有光的,因此笑着迎上去。 先是与海伯侯,侯夫人秦氏行了平礼。 “许久未见侯爷和夫人了,一切可都还安好。” “都好,侍郎瞧着面色红润,挺阔身昂的,想必也是如鱼得水的很啊。” “让侯爷见笑了。” 说罢,又对着乔大夫人也是点头问好,论辈分,他为长,乔大夫人为晚,即便是身份上不如人,但既然结为姻亲了,自然是要有些端着的。 “吕门孔氏见过池伯父。” “小侄乔若愚见过池伯父。” “好好,都起来吧,今日是喜庆日子,不拘这些俗礼了。” 说着就虚抬一把,无论平日里池归晚这个大女儿在他心里是什么样,但今日也得表现出一副慈父做派来,于是对着池归晚招招手就笑着说道。 “大姐儿,来见过乔大夫人和乔小将军吧。” “是,父亲。” 宗嬷嬷的教导,她一字没有忘,越是这种场合越是要注意规矩和礼仪,因此一步步的走上前给二人行礼问好,动作上落落大方,神情上坦然以对,乔大夫人见了心里不免添了三分喜欢。 第29章 吕渣爹来了 她从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端庄知礼,行事皆为家族弟妹中的表率,因此很多时候她都是不得不遵礼为之,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以肃面示人。 可观面前的池归晚这个未来弟妹,眉眼间皆是英气和没有被世俗规劝过的天真与浪漫之态,自然是对她多了些羡慕。 于是上前就扶了她一把,妯娌还没真的当上呢,就已经欢喜的说道。 “今日瞧着你的气色可比那时候病中好太多了,祖母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睡也是有的,昨日下午睡久了,晚上反而失眠,因此就没一起过来,不过她老人家特意选了些好东西,就是外头最打眼的那几个箱子,等会儿你自看看就是。” 一番话说的客气又认真,饶是侯夫人秦氏听着也觉得这未来的大嫂不错,日后外甥女嫁过去也是会和气一团。 “大夫人说的哪里话,该是我去拜见老太太才是的。” 话说的不算圆乎,但胜在真诚,乔大夫人点点头就笑着回应道。 “祖母知道你去看,一定高兴。” 池归晚笑起来很甜,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尤其是常年与二公子海渝混在一起的乔二看了,就对她的这副笑颜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在知道了她亲自登侯门跪下求原谅的事情后,他对于这位池大姑娘从前的芥蒂也少了许多,用二公子海渝的话来说。 “歪树纠正了,还能长好果子。” 因此,他现在对于这门亲事已经很坦然了,加上他看得出大嫂对于池大姑娘的喜欢,在他这里长嫂如母,只要大嫂喜欢,一切都好说。 所以上前就抱拳对着池归晚说了一句。 “过去种种胡闹之举,还请池大姑娘别介意,往后我会与你好生过日子就是。” 武将人家,说话不似文臣那般弯弯绕绕,正好,太过含蓄池归晚也听不懂,因此她学着乔二的样子也表态说道。 “好说好说,乔小将军不嫌弃我,我也会与你好好过日子就是!” 二人的对话,惹得众人都笑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拜把子不是结良缘呢,何令颐在一旁看着乔二这个未来的“爹”,心里十分满意。 真好,这才是母亲该有的良配,什么狗屁吕家,害她母亲惨死! 她倒是要看看池归莹结下这门亲后,该如何翻盘? 因此笑容里带着些胜利的姿态,这副模样被郭夫人看见了,敌意也从池归晚一人身上蔓延过来。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如此好的女婿本该是她的。 池归晚一个整日就会惹事生非的主,凭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良好的出身,绝佳的姻缘,甚至还能有泼天的富贵,果然会投胎的就是好! 阴郁的心思爬满了脸上,她与池归莹并排站着,若是此刻热闹说话的众人回头来,一眼就能瞧出她的不满了! 侯夫人秦氏也不瞎,微笑应对着的同时瞥了一眼郭夫人,见她如此表情,心中计较了片刻就率先开口了,对着池云敬酒义正言辞的说道。 “说来也巧,昨儿晚上我还得晚丫头她娘托梦了,知道女儿要出嫁,高兴的不行,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拜托我千万要好生照看着,我想着大约是她心里头对女儿不放心吧,所以妹夫别见怪,晚丫头的亲事操办上,我们也想帮着出出主意,不知道成不成?” 话说的软乎,池云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侯夫人这话见外了,大姐儿她娘去的早,娘家舅大,你这个做舅母的替她多操办些也是人之常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 说着,就特意彰显出自己慈父做派的样子来,拿过陪嫁的礼单来就认真说道。 “她娘留下的东西,当年由岳父大人亲自登门厘清都是记在大姐儿名下的了,必定是要随她一起陪嫁去乔家的,今日乔家送来的这些聘礼也如数一起跟着去,另外我再添一万五千两和十三家城里的铺子给她,说来惭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这点能耐了,比不得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你们别笑话我寒碜才是。” 海伯侯心中冷哼一声,果然爱钻营。 他把话说的这般好听,他们就是嫌弃陪嫁少也不好开口了呢。 反倒是秦氏淡定的笑着回了一句,“陪嫁本就是量力而行,妹夫能做到这份上,我们心里也有谱了,放心,剩下的我们侯府自会看着办,定把这门亲事配合着你们办得风风光光就是,也不往她娘托梦一场了!” 她今日登门的醉翁之意本就不是要从侍郎府带走多少嫁妆的问题,而是只要能守得住库房里的还有乔家送来的,也足够外甥女享用一辈子了。 侯夫人的话说的大气,池侍郎面上也有光。 因此三家人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倒是把池归晚和乔若愚的亲事给订下了大半,日子就选在冬月二十九。 冷是冷了些,但从现在算起还有四个多月,准备上也比较充分,况且这日子又是司天监的监正挑出来的,因此池云敬也点头应下了。 就在众人刚刚商谈好,准备要将聘礼往似锦院挪的时候,管家又来了,这一回表情还是一样的喜庆,直言吕家登门了。 何令颐眼睛一亮,来了! “请。” “是,老爷。” 府里的奴仆动作再快,也不能一瞬间把这些聘礼都挪走,因此吕家带着媒婆和纳吉要用的东西进了院子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是……” “吕夫人莫见怪,这是乔家送来给大姑娘的聘礼,正准备挪走呢,您里面请!” 管家的话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偏巧落在吕家母子的耳朵里却有些故意为之! 这不是公然打他们吕家的脸吗? 知道她们给不出那么多的聘礼,还特意挑今日,因此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气,觉得自己是被迫娶的,现在更是有种你既然不仁,那我们也要不义了。 昂首挺胸的进了前厅,而后就与池家众人见礼,明明在场的就他们吕家没什么官爵位分,偏偏母子二人排场最大! “哟,吕夫人来了。” 第30章 不自量力的攀谈 至此,池云敬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为的就是让旁人看看他可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虽说两个女婿家区别甚大,但他这个做岳父的,一视同仁的很。 只可惜,他的笑脸相迎没有得到好的反应。 吕母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池侍郎府里既有客,那通知我们改个日子再来就是,何必要凑在一起呢,没得让人以为是不是池家的姑娘着急要嫁,耽误不得呢!” 一句话就让原本还平和的池云敬和池老太太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只不过碍于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都还在,就有些不好说了,只能隐忍的提醒道。 “家中大姐儿今日下聘,日子是早就定好的了,吕夫人差人告知吉日的时候也没提过不能与旁人同在,故而我想着一起热闹热闹,提前认识也好,反正将来都是亲戚,早些认识,早些走动不是吗?” 话里话外的就差没告诉吕家,瞪大眼睛瞧瞧,这是你平日里见得到的人物吗? 不想着快些巴结,还蹬鼻子上脸的摆派头,真是不知所谓! 吕家人自然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可这么多年了,他们家一直心高气傲的活着,明知自家处处不如人,但态度上却还要别人低头与他们和善才算完。 因此,吕母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复而冷笑了一声就说道。 “亲戚之间多走动当然是好事,不过也分是怎么个走动法,前些日子吕才人差了宫里人出来报信说七公主得了陛下的夸赞,说她甚懂规矩,我寻思着这也是我们吕家一直清白做人,耕读传家延续下来的好习惯,这什么金啊玉啊的,我们家也不缺,但不会这么直白向人,否则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未来亲家贪恋这些黄白之物吗?故而,我们今日礼带的虽薄,但意头却好。” 说着就让儿子吕异送上了一对大雁。 “大雁是我儿特意去猎的,如今不是秋日,所以此物甚少,也得亏是我儿骑艺精湛才能不伤秋毫的就把它们给带了回来,池侍郎看看,这可不是买来的那等子货色,观眼神都知道野性难寻呢。” 这话一出,旁人或许还做做样子,乔二和二公子海渝就有些憋不住了,大雁而已,不知道还以为这吕家子百步穿杨了什么金丝雀之类的,这也值得炫耀吗? 况且,这不是就是普通的大雁吗? 还野性难寻? 当真是以为他们这些公子哥都是只知风月,不善骑射的吗?一时间倍感无语,只不过今日的场合不适合他们斗嘴,因此二人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吕异环视一圈,正骄傲着。 结果就看到了这二人的表情,心里头就升腾起些不爽,再看其他人要么是无所谓的品茗中,要么是如郭夫人面无表情的站着,似乎丝毫没有为他激动的样子,登时就想发作。 只不过在场之人他一个也“打”不过,于是挑来挑去,挑了个最软的池归肇就一副大哥做派的样子说道。 “这就是池家弟弟吧,日后等我与你二姐儿成亲了,就带你多出去见见世面,书院的师傅可都说了要行万里路呢。” “哦,那吕家哥哥行了些什么路呢?” 池归肇人年纪小,但不代表他就瞧不明白吕家的刻意为之,挑自己无非就是其他人都得罪不了罢了,于是说话的时候故作天真,但话里却是要让吕异故意出丑。 果然,听了这话,吕异的脸色有些下不来台。 他总共也就去过郊外几次而已,平日里不是在家中就是在书院,两三年跟母亲回一趟老家祭祖,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行万里路的说法,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替自己解围呢,就见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姑娘开了口。 “池家弟弟这话就问的有些不对了,吕公子并非游侠,四处奔波自然是不妥的,当务之急还是明年春闱,要是高中了,那池二姐姐脸上也有光不是?” 何令颐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她身上,旁边的池归晚眼中露了些疑惑,对于她为何说这话有些不明白。 结果见何令颐淡定的对着她回了“放心”的眼神后,池归晚这才冷静下来,说不定她有自己的打算呢,于是就没开口。 听到这样“懂行”的话,吕家母子都觉得舒坦了。 连带着看向何令颐的表情都多了些喜欢,吕母当即就笑着问了一句,“这位姑娘甚是明理,不知要如何称呼?” 听言,何令颐起身规矩的行了个见长辈礼就说道。 “我出自南州何家。” “南州何家?你是何大儒的孙女?” 吕异吃惊一问,作为读书人,只怕无人不识这南州何家的名声,且大儒就一个亲人,便是他的孙女,自然也就做此猜想。 “正是。” 一下子母子二人看何令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但能与何家的孙女有些交集也是好的,当即正了正衣冠,露出自认最和煦的表情来,就对着她回了个礼。 “原来是何小姐,难怪有如此见识,少同失礼了。” 少同,乃是吕异的小字,对着一个头次见面的姑娘就这般开口,乔大夫人这个名门出身之人,心中颇为不屑。 池侍郎这步棋走的未免差劲了些,选这么个人做女婿也不怕日后牵扯出麻烦来吗? 一想到他们镇国将军府要有这样的人做连襟,表情就不甚满意,不过她一贯严肃,因此也没什么人发现她的不同,只是乔二隐约能感受的到自家大嫂似乎不高兴了。 也是,今日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没想到看这么一出戏,谁会乐意呢,想着还是早些结束的好,结果却听到未来岳父池侍郎开口了。 “今日双喜临门,我池家上下蓬荜生辉,已经在花厅安排了饭菜,诸位赏个薄面吧,这边请。” 池云敬如何瞧不出来这吕异的想法,心里也觉得恶心的很。 故而才会开口提醒他,今日他来此地的目的!不盯着自己未来的夫人看,反而去与何家小姐攀谈,算怎么回事? 眼神中冷了冷,但面上还是表现的一团和气。 在场的都是狐狸,谁都瞧得出池云敬的心思,想着日后也是一家人就无人驳他的面子,反而是吕家母子就跟耳朵里塞了棉花似的听不明白,便是走着也多将目光投向何令颐,时不时攀谈几句。 何令颐心里嫌弃的都快要呕出来了,可为了接下来的局,不得不忍。 第31章 诱饵 入了花厅,池老太太居正中,左右顾着两家人就坐在身边,和煦笑着全了侍郎府的脸面,都是人精,也不想坏了今日的气氛,故而侯夫人秦氏和乔大夫人也跟着帮腔了几句,场面就热了起来。 趁着让下人上菜的时候,池云敬带郭夫人去了侧室,压低了声音的就警告说道。 “哼,看看你招来的祸端!什么东西也敢妄图攀上何家女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我不管你心里愿不愿这门亲事,但待会儿你该怎么与吕夫人凑热闹,自凑去,我可不想让旁人传出什么笑话去!尤其是这个当口,秋日大选的日子就快到了,太子殿下可还没有正妃呢!要是耽误了此事,哼,我们侍郎府就是全家人都不够赔!” 池云敬眼神全是怒意,如此直白的话基本上就定了何令颐的前程,郭夫人也是没想到,当初以为何小姐来家里上闺学是真的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原因! “老爷的意思是……何家小姐是要入主东宫之人?” “哼,原本二姐儿也有这机会的,可你非要招惹吕家,所以就自己兜着吧!” 闻言,郭夫人心里又气又悔。 早知道就不该走这步棋,没有钉死大姑娘就算了,还白赔了二姐儿进去,可东宫那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要大选的消息传出,怎么突然就…… 叹息又懊恼,可眼下都没法子了,只能认怂的说道。 “老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池云敬闻言抬头长舒一口气,眼神从寒栗到和煦不过一瞬的事情,而后就挂着笑意进了花厅,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郭夫人此刻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十余年的枕边人,有种雾里看花的无力感。 有了池云敬的提醒,郭夫人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让吕母有机会再与何令颐说话,她在后宅经营多年,对付一个半吊子的妇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因此,吕母虽然没能与何令颐攀谈上,但也感受到了池家的“诚意”,脸色自然比来的时候要好些,态度也跟着软化了不少。 至于池归莹的那副不愿与人多说一个字的冷漠表现,落到郭夫人的嘴里也变成了女儿家的些许矜持。 都是做过姑娘的人,吕母也就理解了些。 时不时的还会与其说两句,池归莹心里再不情愿,但今日的场合容不得她撒野,也就配合着笑笑,如此表现在吕母这里倒是做了些好。 不管怎么说,这未来媳妇的模样和家世还是没得挑的,就是这嫁妆上若是能多多的陪上些,那她会更满意。 另一边,乔二与池归晚坐在一起,反正没几个月二人就要成亲了,又都是爽朗性子,二人也不拘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而聊了起来。 这一聊倒是让乔二对于池归晚添了些好印象。 在他看来,这些权贵家的小姐们不是含羞拘束的,就是刚肃严谨的,甚少有像池大姑娘这种开朗大方性格的,她诗词歌赋没有多精通,反而是对那些玩乐之事了解多多。 换做别的人家,只怕觉得这样的媳妇太“事儿”,可他镇国将军府却觉得很好! 因此一顿饭吃下来,乔大夫人满意,乔二也满意。 至于池归晚,让她更满意的是今日的饭菜里有好几道都是她爱吃的菜色,因着心情好,她吃了整整一碗饭。 这般食量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也不知道在未来夫家面前稍微藏一藏! 于是,诸如“见笑了”的此类话开口说了许多次,连何令颐都察觉出侯爷侯夫人的窘态,偏偏池归晚吃得开心,压根就不在乎。 她无奈的宠笑着,觉得此刻的母亲真幸福。 希望她能一直就这么幸福下去,至于那些想要来沾边的货色,自己收拾就好,转而喝了一口汤羹,感受着渣爹那若有似无的眼神,心中冷笑不止! 吃过饭后,今日的热闹就该歇歇了。 秦氏借口想与外甥女说些话,特意留了留,因此乔大夫人只能带着乔二先离开的,走的时候又与池归晚话别了几句,大大方方的说道。 “等大姑娘嫁过来,饭菜一定叫厨房多备些,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们府里没那些造作的规矩就是!” “真的?” 池归晚眼前一亮的样子逗笑了乔大夫人,知道未来弟妹是个爱吃的性子,她就知道要如何“投其所好”了。 “自然是真的,这些日子我再搜罗些手艺厉害的厨娘回去备着就是,到时你只管吃,我保证没人会多说一句,是不是,二弟?” “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二也笑着看向池归晚,他打小就听祖母说能吃是福,看样子自己命不错,要娶个福星回家了。 这头,她们说说笑笑的,另一边吕异得了吕母的眼神也上前去与未来夫人池归莹寒暄两句,奈何二人本就是不情不愿的组合,一个强颜欢笑,一个没话找话,三两句后也就歇了下来。 与另一边的热火朝天相比,还真是冷灶的厉害。 郭夫人不愿女儿为难太甚,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的说道。 “二姐儿早起的时候头还些疼呢,要不就让她先回去歇歇吧,我与吕夫人说话就是。” 池归莹早就不想待了,这话一出,立刻请辞离去。 吕异对于她走不走的压根没什么感觉,只是挪动了一下站位,看着何令颐的背影,生出些想要再攀谈几句的念头。 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只能作罢。 送走了池老太太,池云敬也有要紧事处理,海伯侯一家陪着池归晚去了似锦院,何令颐则借口想回去午歇便也离了花厅。 这一散场,就剩郭夫人和吕家母子打哈哈。 吕异看着翩然而去的何令颐,只恨机会不合适,否则若能给何家人留下些印象,于日后他的前程也是大大的裨益! 刚刚在席面上,三杯两盏下肚,酒倒是不醉人,但此刻也有了些如厕的念头,于是跟着丫鬟就离了花厅,只留郭夫人和吕母越说越“亲密”。 第32章 大网展开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跟着丫鬟找出恭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 “侍郎府还真是大,不知道各处院子都是如何安排的啊?” 那丫鬟想着原也是府里未来的二姑爷就不设防的指着各处的院子所在说了一句,“回吕公子,老爷夫人住乐升院,大姑娘住似锦院,二姑娘住碧云院,三哥儿住前院,老太太居华芳斋,府里还有位做客的何小姐,现而今就住在含雪轩。” 含雪轩?! 吕异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一时半刻的他固然是没机会见了,但想着日后还是要多找理由上门来才行,不熟到熟,总归是有机会的。 正想着,就听丫鬟说了一句。 “吕公子,到了,奴婢就在这儿等您,请便。” 丫鬟指了指前面的恭房,做出个请的姿势来,吕异便上前去了。 一切都很平静,可正在如厕的吕异却不知道,一张专门为他精心设计的网正在逐渐收拢中。 异香飘过的时候,他起先还没注意。 可等反应过来之时,就觉得头已经昏昏沉沉的厉害,他费力的摇了摇,却觉得眼皮重的厉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眼前一黑,砸到在地上。 头要落地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两个面生的小厮,紧急扶住了。 当即四下看看,见他没什么大碍,就往他嘴里塞了个入口即化的药丸,随后当作无事发生的就悄然离开,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廊下背身等候的那丫鬟注意。 吕异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有种莫名的躁动,整个人都觉得奇怪极了。 “吕公子,吕公子?” 门口,丫鬟等的有些疑惑,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出来,这才走近些唤了一声,结果她才刚出声,就被人给敲晕了拖走。 等到吕异出来之时,外面早没了人。 此处距离花厅也还有些距离,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因此一时半刻的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回去,头沉的厉害,任他怎么拍打也无济于事。 最糟的是身体下面仿佛有股邪火往外冒,正午的烈日刺在他身上,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迷迷糊糊之间,他好似听到了有人对他说,“含雪轩在东南边。” 随后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脚步就有些不听指挥的往东南边去了。 等他彻底离开,那两小厮才跳出来,把丫鬟摆成被人从恭房内算计敲晕的模样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离开。 风过无痕,一吹,什么味道都没了…… 而此刻刚回到碧云院的池归莹,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人生会面临如何什么,只顾着今日两家人登门让她丢面子之事,整个人都委屈的哭了。 这两桩喜事放在一起,分明就是打她的脸。 原本她对吕家就没什么好印象,现而今更是厌恶到极致。 吕家什么门户竟能不自知到如此地步,当着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人还如此猖狂得意,尤其是吕母那副嘴脸,一想到她日后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婆母,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感。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让母亲去招惹吕家。 现下恶果自尝,才叫她明白什么叫痛苦,家中祖母和父亲一点都不肯替她做主,唯一能做主的母亲又说不上话,弟弟靠不住,大姐儿更是死对头。 她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一直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慈母爱,虽然过得没有公主那般千尊玉贵的,可也不差其他贵女们什么。 可此刻摆在她面前的,竟是个死局。 眼眶通红,万念俱灰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问夏突然从外头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眼神中还带着些激动,随后就低声说道。 “姑娘,刚听到的消息,吕公子往含雪轩的方向去了,要不咱们把此事闹大,往二人头上泼些脏水,这样一来这门亲事不就被搅黄了,吗?您觉得如何?”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池归莹有些没回神过来。 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就冒出了激动,抓着丫鬟问夏的手就说道。 “当真?那吕异去含雪轩做什么?” “谁知道呢?刚刚在花厅何小姐不是帮腔了一句吗?估摸着想去道谢?姑娘,这种好机会可没有下次了,咱们若是要闹就得趁现在闹起来才好,否则就赶不上趟了!” 主仆二人刚刚可没听到池云敬威胁郭夫人的话,因此压根就不知何令颐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人。 但为了不嫁吕家,此刻的池归莹也是脑子离家出走了。 咬咬牙,眼里发狠的就看着丫鬟问夏说了句,“你去让人做两碗醒酒汤来,咱们去看看何小姐吧,好歹也住咱们家这么久了,我这个做主家姑娘的关心关心也没错!” 理由倒是找的极好,丫鬟问夏挑眉就说道。 “姑娘,醒酒汤早就备下了,咱们这就去!” 要不怎么说狼狈为奸呢?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池归莹欣赏的看了一眼问夏随后赞许的说了一句,“今日这事要是办妥了,大姐姐送来的十匹料子就都赏你!” “多谢姑娘!” 那些料子,做丫鬟的自然是不能穿,可要是都拿到外头去卖,少说也是几百上千两的价钱,那是她做一辈子丫鬟都拿不到的工钱,自然语气中满是兴奋。 端上了醒酒汤,主仆二人就带着六七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朝着含雪轩去了,动静之大,生怕旁人不晓得她要去做什么一样,招摇极了。 就住在两隔壁,她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池归晚的耳中。 她脸色一垮,站起身来就怒骂道。 “二妹妹定然没存好心,舅舅舅母稍坐,我去看看情况,若她要是敢欺负令颐妹妹,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表现一看就是去掐架的,今日可是她的好日子,要真闹出不愉快来,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这个胸无城府的外甥女,因此秦氏立刻出言就安抚道。 “别着急,我与你一同去,你舅舅和二表哥在这儿等着吧,到底是侍郎府的后院,他们不好乱走动!” 闻言,海伯侯和二公子海渝也认可,打算在似锦院内歇歇,等秦氏回来再离开。 说罢,池归晚拉着舅母秦氏也奔着含雪轩而去。 第33章 清白被辱!吕公子发疯了! 这么多人就往一处走,饶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生了好奇,消息还没送到花厅的时候,吕母和郭夫人已经聊得很是尴尬了。 “我儿去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 “吕夫人放心,引他去的时候我身边的得力丫鬟,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会不会是刚刚在席上酒喝多了,有些不适?要不,咱们去看看?” 郭夫人早就不想与吕母说话了,可一直找不到由头。 借着这个机会往外走,或许能好些,因此才这般提议说道,吕母担心儿子,自然无有不应的,二人朝着恭房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二人心里都藏着鬼。 郭夫人巴不得快点打发了这对母子,而吕母则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心里慌慌张张的,怕是要出事。 谁知道刚走到恭房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有婆子匆匆而来,随后对着郭夫人耳语几句,她脸上的笑都还挂着呢,下一刻眼里就射出些寒冰冷意。 “快去,看看吕公子还在不在恭房!” “是,夫人!” 婆子们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有回应,郭夫人越发觉得心凉。 而一旁的吕母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不是自家儿子出事呢,立刻就警觉的说道。 “怎么回事?我儿呢?” 郭夫人气怒到了胸口,下一刻就对着吕母发作出来。 “吕夫人最好盼着你儿子还在恭房,否则,怕是说不清了!” 吕母一头雾水,正准备往下问,就见刚刚派去看情况的婆子们惊呼一声,郭夫人连忙赶过去,等看到自己的得力丫鬟躺在地上,被人敲晕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婆子来报之事不假了。 她与女儿心意相通,互相都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一想到乔家和吕家的偌大悬殊,她们母女算计多年却落不到好,她也把自家老爷的警告抛诸脑后,立刻就策应着喊叫了起来。 “好啊,贤侄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吕夫人知道吗?他竟然在含雪轩内骚扰何小姐,那可是南州何家啊!这回准让你们吕家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就带着人也往含雪轩那个方向赶去! 边走还边大声的呼叫着,巴不得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主子都这般做了,丫鬟婆子也跟着一起。 好好的侍郎府,这下突然乱成一锅粥。 人人都往那含雪轩赶去,话里话外的似乎都在说吕公子要对何小姐行不轨之事了,场面那叫一个难堪…… 吕夫人被骂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难不成儿子真的对那何家小姐生了念头?还是说自己儿子魅力甚大,那何家的小姐对他也有些想法? 一时间,什么骚扰不骚扰的念头压根就没在她这里衍生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要是何家的也要嫁进来,这与池二姑娘,谁做妻,谁做妾的好? 当真是做梦想屁吃,美着呢! 郭夫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含雪轩更近,因此快众人一步先到了院子门口,可还没踏步进去呢,就忽而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吓得郭夫人脸都“白”了,可眼里却全是兴奋的,立刻惊呼着就喊道。 “何小姐,你没事吧?” “贤侄!不可伤了何小姐的清白啊!” 跟在后面十几步的池归晚和侯夫人秦氏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二人脸色皆是大惊,快步就赶了过去。 尤其是池归晚,手心额头全是汗,固然有烈日一路快来的缘由,但更多的却是对何令颐的担心! 她是这府里唯一真心对自己的人,要是她出了事,那也是因为维护自己得罪旁人才造祸的,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提裙跑到院子里,就看到郭夫人刚刚带来的丫鬟婆子围了一大圈,个个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 “完蛋了,定是出事了!” 说罢,池归晚就拼命挤开所有拦路的人,谁知下一秒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二妹妹池归莹衣衫被撕了个稀碎,她身边常跟着的那些婆子丫鬟也没什么好,一个个的都褴褛不整,哭天抢地的也有,喊着不活了的也有,而池归莹则是木楞楞的跌坐在地上,衣裙下摆处还看得出有血污。 “二姐儿!二姐儿!” 郭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看别人的热闹,结果竟然会发生在自家姑娘身上,一脸大惊的扑上去,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衫就脱了下来盖在女儿身上。 眼泪直流,眼中满是为母的心疼。 “二姐儿,你怎么了?别吓母亲,说话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摇晃,那池归莹都无动于衷,双目无神的看着不远处,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 池归晚身后,侯夫人秦氏好不容易挤上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经历过人事的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是全都遭了难了。 可谁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就在侍郎府里如此行乱! 当即脸色严肃的就拉了池归晚在身旁,对着身后的庞嬷嬷就吩咐道,“快,让人去请池侍郎,另外告诉侯爷和二公子,带人把这院子给围了,凶徒跑不远!” “是,夫人!” 海伯侯府出来的奴仆可不是侍郎府能比的,井然有序的就去做事,该通知的一个不落,而池云敬还在赵姨娘的房里准备歇歇呢,一听说是含雪轩出差池了,吓了个半死。 “什么?吕家的人是要拖死我侍郎府吗?” 一边骂,一边快速的穿着衣裳就往外冲,脸上满是要吃人的表情,要是何令颐在他这府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南州何家,还有太子那里,他该如何交代啊? 越想越觉得头大! 这门亲事,怎么这么恶心人啊! 快着步伐的离开,走的时候全然没顾身后已经宽衣解带的赵姨娘还佯装一头雾水的喊着。 等他走远了,那赵姨娘才抹去脸上的骄蛮,露出一副讥笑嘲讽的样子来。 哼,这报应,总算是来了…… 第34章 什么歹徒?分明是畜生! 含雪轩内,郭夫人早就不顶事了,她眼中如今除了女儿池归莹谁也不关心,那一地的丫鬟婆子这般模样,不妥的很。 不得已,秦氏只能呵斥了一句。 “都瞎了吗?还不快找衣服来给她们换上!先送到侧屋去,看顾着一个都不许出事!” “是!” 她这一说完,原本跟着郭夫人来的那些婆子们才反应过来,忙上去遮丑,可吕母却找不到自家儿子,不是说他来含雪轩看何家小姐了吗? 不会是恰巧撞到了什么不该撞的事情,被杀人灭口了吧?! 心中一阵激寒,不停的喊着,“儿啊,儿啊,你在哪儿!” 忽而从院子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啊啊啊啊……救命啊……”众人大惊,莫不是歹徒还在! 吕母担心儿子的安危自然是快步跑着过去,秦氏在看了外头站在凑热闹的那些小厮,连忙就吩咐道。 “抄家伙,你们去后面看看!” “是!” 池归晚担心何令颐的安危,不顾一切的想往前冲,却被秦氏死死的拉着,这可是歹徒啊,要是外甥女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有什么颜面见家里人! “不许去!让他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可是舅母,这是令颐的院子啊!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她着急忙慌的想要过去,秦氏险些没拉住,正是危机时刻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池大姐姐,发生何事了?” 池归晚回头一看正是何令颐,只见她露出一脸的疑惑,显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旁边还站着面肃的宗嬷嬷,她虽然没开口,可依照自己在王府多年的经验便知道里头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秦氏和池归晚立刻走过来。 池归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何令颐,随后还拉着她转圈看了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才拍拍胸脯的说道。 “吓死我了,不知哪里跑来了歹徒,就在你院子里行凶呢!家里的下人们都去查看了,我以为你也在里面,担心死了!” 闻言,何令颐后知后觉的惊呼说道。 “歹徒?什么情况?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听到这话,侯夫人秦氏看了一眼旁边镇定的宗嬷嬷和一脸无辜的何令颐,脸色也有些沉了沉。 “怕是比杀人放火还可怕些!” 婚前失贞,还是那么多人,这要是传出去一丝一毫的消息,那侍郎府内所有的女眷都没法做人了。 看着眼睛里只有何令颐安危的外甥女,秦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怜惜。 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不经事呢? 日后,可怎么办啊? “令颐,你不是说要回来歇歇吗?怎么会和宗嬷嬷在一起?” “我刚到院子门口,还没进去呢就遇到了宗嬷嬷,便去了她院子里一直在说错绣针法的特别处,要不是听到外头闹哄哄的,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所以并没有碰到池大姐姐口中的歹徒,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歹徒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堂堂天子脚下,侍郎府中,怎么会有歹徒呢? 刚刚是一阵乱象,可现在冷静下来,人人都一阵后怕。 想法才刚溢出,就见池云敬,海伯侯,二公子海渝都匆匆而来,三人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家丁,个个凶神恶煞的很。 尤其是二公子海渝,他听说含雪轩出事了,便想起初见何令颐的场面,那样的纤尘不染的姑娘要是惹上了麻烦,简直不敢想象。 “歹徒呢?在哪里?我去捉!” 几个纵步就飞到侯夫人秦氏面前,看着自家表妹还有何令颐都好好的站在原地,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随后脸上挂着怒气的就说道。 “在里面是吧?放心,今儿让他来得去不得!” 说罢就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飞跃进了院子,看到郭夫人抱着自家姑娘痛哭流涕的时候,他面上也显了些急躁。 而后听到后面动静颇大,立刻就奔了过去。 等到一众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时,还没来得及多问呢,就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 “是吕公子!他疯了!” 竟真是吕异?! 侯夫人秦氏面上看着无波无澜,但心里却大吃一惊,刚刚院子里的场景,她们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这吕家和池二姑娘本就是订了亲的,为何会突然发疯要这般强占呢? 随后眼神担忧的看向了和外甥女站在一起的何令颐,见她人看着虽然淡定,但面上也还是升腾起些不知风险的恐惧和担忧,霎那间就明白了。 冷哼一声,对着海伯侯就耳语了几句。 海伯侯是武将,可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闻言之突然就呵斥了一句,“畜生!” 随后对着池归晚与何令颐招招手就说道。 “来舅舅这边。” 池归晚不明所以,何令颐满脸煞白,但二人还是乖巧的站到了海伯侯身边,池云敬虽然不喜海伯侯在自家府里如此猖狂的样子,但碍于情份还是没开口。 径直走进院子里,随后就看到了刚刚秦氏她们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丫鬟婆子们都盖了衣裳,没有此前那般狼狈,但哭哭啼啼的还是没完,他有些不耐烦,就喊了一声。 “都给我闭嘴!” 家里的主事人都发话了,她们自然不敢再哭。 一个个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盼着一屋子的主子们能给自己做主,否则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大家伙儿一个也别想活了! “怎么回事?” 池云敬这话显然是对着郭夫人说的,郭夫人抬头看到是自家夫君来了,眼泪自顾自的流个不停,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就说道。 “老爷,咱们二姐儿,二姐儿魔怔了呀!” “什么?” 他蹲下去看了一眼女儿,前些日子都还闹腾着要死要活的不肯嫁,但那是做戏,可今日女儿眼中全然没了生气,这才是真正的死意之相,池云敬心里也不由一惊! “二姐儿,父亲在这,有什么话你同我说!我定给你做主就是!” 话刚落,池归莹还没什么反应呢,就见二公子海渝已经押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过来,池云敬见此,眼中满是骇然。 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的模样,顿时间火就上来了! 第35章 姓吕的,我要你死! “姑父,歹徒找到了,是吕异!我赶到后面的时候,他正在……奸污一名丫鬟,人赃俱获,由不得他狡辩!” 说罢,就对着吕异的小腿狠命一踢,剧痛让他有了些清醒。 发髻早就散开,身上的衣服也是胡乱提着的,隐约间还能看到他光着身子的样子,如此丢人现眼的模样,把池云敬气的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 而那被奸污的丫鬟提上来一看,正是池归莹身边的丫鬟问夏。 此刻也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身下痛的厉害不说,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如此不堪的场面,一脸的羞愧难当,恨不能碰死的好! 看到自家姑娘,立刻就扑上去哭喊着说道,“姑娘,姑娘……奴婢不活了啊!” 她纵然没多说什么,可在场之人谁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吕母从后头走出来的时候跌坐在廊下,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压根不知道为何自己好好的儿子会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竟……竟欺辱了这么多人?!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血一下子涌上心头,人跟着就晕了过去。 可惜,她晕不晕的院子里无人在乎,大家都怒火中烧的看着这为非作歹的吕异,尤其是郭夫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姓吕的,我要你死!” 说着就拔下头上的发簪,扑过去狠狠的扎进了吕异的胳膊里,这一回疼得他算是彻底清醒了,手也痛,腿也痛,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呜呼哀哉的喊着。 “侍郎府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可惜,他喊的再大声也无用,要是真的惊动了官府,单凭这么多人证在,头一个下大狱的就是他! 池云敬也是双目窜了火星子,抬脚就给地上的吕异猛猛的踢了几下,而后震慑四方的就说道。 “找绳子来,把他给我捆了,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泄,否则我要了你们的命!” “是,老爷。” 家丑自然是不能外扬,这道理谁都懂。 可是这么多人,还不全都是侍郎府内的,他就算权力再大,也没法去堵侯府下人的嘴,因此转身走到海伯侯面前,脸色沉肃的对着他们夫妇就说道。 “让侯爷夫人见笑了,家里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真是叫我羞愧死了,但事关姑娘们的清白,还请侯爷夫人约束一二,莫要把此事漏出去才好!” 海伯侯都不想搭理他了,可秦氏还要顾及两家人的关系。 随后认真的点点头保证了一句。 “池侍郎放心,我定约束好下人,绝不叫她们透露出一字半句就是!” “多谢侯夫人了!”池云敬对着秦氏就认认真真的鞠了躬,这一回他是真心实意的! 否则,全家老小就都别活了,怕是要一起去死了! “把涉事之人全都带回乐升院,其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扶夫人和二小姐先回去歇息,我来处理就是。” 池云敬对这吕异是起杀心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不管怎么样,吕家还有个才人姐姐在宫里,他就算要让吕家的人死,那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死在侍郎府,否则外头的洪水滔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大约是母子连心,吕异这边疼得要死,被五花大绑的堵了嘴押着要离开。 另一边昏倒的吕母也转醒了,看到自家儿子身上挂了彩,立刻就眼红发作起来,疯跑过去就搂他在怀里,也拔下簪子对着周围动粗的小厮们扯着嗓子的就喊道。 “做什么?你们要拉我儿去哪里?天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取我儿性命吗?你们就不怕宫里的才人告到御前吗?竟敢污蔑我儿是歹徒!简直不要命啦!” “什么歹徒?明明是个畜生!” 二公子海渝愤愤不满的喊了一句,结果却被秦氏打断了。 “渝儿,过来!” 他一脸的打抱不平,若是这种狗东西敢在他们侯府放肆,他早就刺他三百六十个血窟窿了,哪里还容得他这般鬼叫! 但他也知道,此事事关太多人的清誉,他虽然也不喜这侍郎府的二姑娘,但不代表他心里的正义会盼着此事泄漏出去,毕竟他的表妹也是侍郎府的姑娘。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能收起软剑,冷哼一声,随后走到海伯侯身边,护在表妹与何小姐的面前。 突然,刚刚还心死的池归莹仿佛重新聚回了神,看到面前被护着的吕异,顿时就想起刚刚的那些难堪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 双眼红着的就扑了过去,狠狠的咬在了吕异的脖子上,巴不得直接撕下一块肉来,吕母见有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簪子直接就朝着池归莹的脸颊划去。 这一下,又狠又准。 池归莹吃痛惨叫一声就彻底的晕了过去,而郭夫人护女心切也上前和吕母扭打在一起,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 海伯侯和秦氏护着外甥女池归晚与何令颐往后退了几步。 这两家人发了疯的要闹腾,别伤及无辜才好,随后对着池云敬就颇为愠怒的说道。 “池侍郎的家事自断吧,我们先回似锦院了。” 说罢,人就乌泱泱的离开,这一走,院子空了一大半。 宗嬷嬷看着这场面也是蹙眉不喜,只不过到底是池家自己的事,她一个闺学嬷嬷不便多说,就也跟着走了。 池云敬见该散的都散差不多了,眼神发狠的对着旁边的婆子们就呵斥了一句。 “都死了,还不拉开!着人去请大夫来给二姑娘看伤!” “是,老爷。” 命令收到了,一院子的人才开始活动起来。 吕家母子皆被压制着捆了起来,身上一切有可能行凶的东西都被搜罗出来统一保管。 至于郭夫人,在池归莹被抬走以后,也站立不稳了,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得力婆子王妈妈给扶住,低声安慰说道。 “夫人这种时候可不能倒下,你还得给二姑娘做主呢!” 是啊,做主! 给她的二姐儿做主! 这种丧德败坏的货色,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侍郎府,她一定要给二姐儿讨回公道才是! 这么想着,身体里莫名窜出一股力量来。 支撑着她原本已经瘫软的手脚,连带着目光也从涣散中变得聚力,眼神死死盯着嘴里塞了布条还不停折腾着的吕母。 竟然敢伤她的二姐儿,她定不会放过! 第36章 离开还是不离开? 一路行至似锦院。 整个侍郎府一下子没了今日早上的那般喜庆热闹,明明还是一样挂着红绸,可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染血模样,叫人一阵恶寒。 进了内屋,丫鬟纤春和拂冬立刻上茶。 而后两人都守在门前,不许院子里的一个下人靠近。 屋内,池归晚落座时还心有余悸,她虽然厌恶郭夫人和二妹妹池归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等真的看到她们报应分明的时候,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毕竟也是家人一场,她们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眼神略有些落寞,何令颐都看在眼里。 她心疼自己的母亲,可那些人的下场也是她们应得的! 如若不然,今日的这些手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母亲身上重演了,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为今日自己的算计而有丝毫的愧疚,但面对母亲的时候,她还是出言安慰了。 “池大姐姐别担心了,此事发生的突然,想必府里也是乱做一团,但池侍郎这么多年连朝堂上的局势都能看清并站稳脚跟,处理这点家宅事也不在话下的,我们等候结果吧。” “令颐说的对,不过眼下我更担心的是你们俩的安危,这池云敬要是权衡利弊还打算留下吕家做二姑爷,你们在侍郎府内就不好待了,要不,跟我们回去吧,侯府有的是院子,就住在你母亲出嫁前的景心园如何?” 侯夫人秦氏身为女子,最明白这名声代表什么。 池二姑娘算是废了,就算她不嫁吕家,日后想要相看到好人家只怕也难了,因此无论她嫁与不嫁,两个姑娘在这家待着都不安全,所以还是带走的好。 听言,海伯侯也觉得夫人说的话甚有道理。 “对,听你舅母的,今日我们就收拾东西走,你父亲那里我去说,谅他也不敢不同意,哼,瞎了眼给自己找这么个女婿,我倒是要看看,他日后怎么抬头做人!” 何令颐敛起对池云敬的鄙视。 怎么做人?她这位外祖父可会做人着呢,当初母亲不肯下嫁,为了家里的名声他竟然迷晕了母亲送去吕家,事后母亲遭到吕家的百般刁难和折辱,也未曾见他出来说过一个字!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还真是一字不假! 虚伪又利己,只怕今日的事情就是再闹得大些,他也能佯装无事一般,照常在朝堂上继续钻营。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要是外人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池归晚一时没了主意,眼神带着些求救的看向何令颐,她虽然也对家里人失了从前的信任,可毕竟自己姓池,将来也是要从池家嫁出去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到舅舅家去,只怕外头要议论纷纷了。 结果何令颐却安抚着她急躁的情绪,随后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海夫人早逝多年,就说海伯侯梦到自家妹妹啼哭不已,所以想外甥女了,想在成亲前接过去小住几日,外头人自然没话说,但今日走却是不妥当,毕竟乔家才送了聘礼过来,若是今日就跟着侯爷夫人离开,只怕要惹出些非议了!” 池归晚的名声可不大好听,这么多年了没少被郭夫人和池归莹在外面糟蹋,即便是她们暂时扭转不回来,但也不必再火上添油。 “眼下离池大姐姐嫁乔家,还有四个多月,一切还是低调处理的好。” 她的话让海伯侯和夫人秦氏都陷入了沉思中。 不得不承认,何令颐说的话有道理,只是才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外甥女与何令颐留在这虎狼窝呢? 结果就听二公子海渝说道。 “要不,以表妹要出嫁的名义,母亲送两个武婢过来,何小姐也别住在那脏了的院子里,干脆搬过来和表妹一起住着吧,反正这院子足够宽敞,住下两人也不觉挤,等到时机合适,再接她们离开就是,如何?” “渝儿的提议甚好,只是武婢一时半刻的怕是不好找。” “这有什么?东宫每年都要培养一批,我去找太子求个情,让他送我两个厉害的,一准没问题!” 海渝是太子面前的红人,说话自然敢夸下海口。 “那太子殿下要是问你讨要这武婢做什么?你如何回答?”秦氏问了一声。 “乔二乃是将门虎子,嫁到他家去少不得会遇见些麻烦,表妹身手不好,我们做家里人的担心,送两个得力武婢陪着,理所应当!” 这借口听上去还不错,池归晚与何令颐对看一眼,都觉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于是也就点头应下了。 乐升院内。 池云敬看着地上被捆做两团的吕家母子,巴不得立刻让人给她俩埋了,好出一下心口的恶气。 可他为官多年,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外泄,处事急躁,因此喝了两口茶下肚后,整个人都比刚刚平静多了,继而对着管家就说道。 “让人守在门口,不许接近,拿了她们母子嘴里的布条,我有话要问!” “是,老爷!” 管家跟着池云敬多年,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他安排好一切后就又回到了池云敬身边,低头看着吕家母子二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嘴巴被塞的鼓鼓的,贸然就这么被扯掉,疼得吕母转了转牙口,随后就看向儿子,着急的问道。 “少同,你没事吧?” 吕异现在可谓是是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小腿被踢,手臂被刺,脖颈被咬,最让他有些难为情的还是下身那火辣辣的肿胀疼。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但有一点绝非他的本意!于是慌里慌张的对着池云敬就认真辩解的说道。 “池伯父,我知今日自己犯了大错,可是这并非我本意啊,且不说我与二姑娘是定了亲的人,她既然迟早都是我吕家的少夫人,我何苦要在婚前害她失贞,又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呢?这明明是有人恶意构陷!” “构陷?哼,你倒是说的轻巧,如今二姐儿房里从主子到奴婢,甚至连婆子你都没放过,你告诉我,一句恶意构陷就能让她们的名节通通恢复,让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池云敬怒而拍桌,表情里全是对吕异的憎恶。 吕异看着这未来岳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害怕,拼命的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是了! 是从他在恭房有些头晕开始! 第37章 无理都要辩三分 抓住了线头立刻就开始辩驳起来,激动的令手臂上的伤口又汩汩冒血不少,可惜现在不是顾及这事的时候,吕异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面露着急就说道。 “今日席面散了,我与母亲本打算离开,只不过侄儿突然想出恭,这才耽误了片刻,去到恭房,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就头晕目眩起来,随后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说真的,后面发生了何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侯府二公子踢我的那一脚!伯父明鉴,定然是有人要害我,说不定在恭房给我下了什么猛药才会如此的!” 他的分析头头是道,听得旁边的吕母也十分认可。 养子艰难,所以这些年她要不是个硬气的妇人,只怕早就被人上门欺辱的不行了。 听到儿子的话,立刻就翻身起来,眼里反而投射出怒意,随后就骂道! “侍郎府里有居心叵测之人,害我儿到如此地步,池侍郎还不速速去找真凶,也好还我儿一个清白啊!” 清白?! 池云敬听到这话都笑了,“你让我还你儿一个清白?那谁来还我二姐儿,家里的奴婢和婆子们一个清白?她们可都是你这好儿子给玷污的!” 吕母被呛了一句,有些不太好回嘴。 可她从来都是个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脾气,随后扯着嗓子的就说道。 “反正迟早都是要做夫妻的,咱们干脆把亲事提前些算了,至于那些陪嫁去的丫鬟,要是懂事听话就抬做姨娘,要是闹腾的厉害,侍郎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婆子们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到处声张就是,大不了过了这风头,找个理由全都送去庄子上拘着就好,不怕她们闹事!” “你倒是会给你儿子摘出去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池云敬为官这么多年,要是被吕母三言两语的就给哄倒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吕异闻言,也是有些心虚。 不管如何,未来岳父说的对,这些人的清白确实都毁在自己手上,可他要是这种时候跳出来担责,侍郎府怪罪狠怎么办? 于是缩在母亲身后,不打算面对。 看到他这副模样,池云敬心里失望透顶。 本也不指望这个女婿要有多强多厉害,可他这样怂而怯懦,日后即便是入了仕途,也不会是与自己成为坚定的盟友就是。 因此,看明白这点后,他不想让自家姑娘嫁了。 宫里吕才人的泼天富贵,说到底还飘着呢,但眼下的这对母子有多恶心,他算是体会到了。 脸色沉了沉,眼神也开始表现出要与之断绝来往的念想,吕母再蠢,也能明白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自家儿子只怕是要折在侍郎府了,因此立刻就软下心思的说道。 “池侍郎这话说的,日后也是要做亲家的人,何必如此绝情呢,少同再不济,也还是吕才人的弟弟,七公主的亲舅舅,不说将来,就论现在,若是真在侍郎府里出了事情,丢人的也不止是我们吕家一门,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吕家得不了好,但池家也未必就能全然脱身,更何况二姑娘已经这般情况,再找亲事又能找到什么好的呢?” “你威胁我?” 池云敬看着吕母,眼神泛起一丝杀意。 他既然想要捂住了此事,那么与之相关的当然一个也不能留。 只不过现在动手不合适罢了,这才隐忍着没有发作。 但若是吕母非要闹大此事,为了自己的官声和体面,他也是做得出狠手来的,宫里的才人又如何,上面不还有皇后,贵妃,嫔位的娘娘们在吗? 她还能翻的起多大浪来。 因此,池云敬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继而就对着吕母说道。 “我池家固然不能全身而退,但我们占据了所有的道德上风,二姐儿纵然不能再嫁好的,我池家就是送她去家庙养一辈子,也能博个家风严谨的好名声!你们吕家呢?你确定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不会受此事影响而让本就艰难的生存空间愈发狭小?吕夫人,这些话,你诓诓无知妇人就算了,别想着来我这里威胁,我池云敬不是你能威胁得到的!” 作势就要让管家动手,吓得吕母心中大乱。 这些年她动不动就用宫里的才人和七公主来压制外头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有个嫔妃出身的女儿体面又威严罢了。 可真是碰到硬茬,还真是没法子。 毕竟,她上一回见到吕才人和七公主,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若她当真在陛下面前有头有脸,也不至于连传递个消息都那么费劲了。 想到这些,膝盖软了软,正考虑着要不要求情呢,就听外头传来匆匆脚步。 “老爷,二姑娘上吊自杀了!” “什么?拦下来没有?” “拦是拦下了,可二姑娘那边一院子的人都喊着不要活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已经劝不住了!” 来报信的婆子也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池云敬努力平复着胸口的怒气,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吕家母子二人就说道。 “你们最好是盼着二姐儿没事,否则我就是告到御前,也要让陛下,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吕家出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说罢,丢下一句“关到柴房去”的话,便离开了乐升院,直奔碧云院。 管家也不跟她们客气,让小厮继续堵了嘴就提溜着送去柴房。 这好好的一天,竟就这么给毁了,因此别说是主人家,就是小厮们对吕家母子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碧云院中,惨不忍睹。 郭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池归莹就喊道,“二姐儿啊,你要是恨不过就拿母亲出气吧,别伤害自个儿。” 这一回她是真想死。 白绫吊不成,还有其他的法子。 碰柱总可以吧,于是鼓足了劲的推开面前的母亲郭夫人就朝着门口的那石墩子立柱而去,速度之快,旁人压根就拉不住! 池云敬刚准备进门,就被突如其来的莫大力量给撞得胸口齐疼,连连后退竟跌下了台阶,摔到尾骨,霎那间有种血冲脑门的断腿之感,脸色潮红的就骂道。 “你要弑父吗?” 第38章 要死去吕家死 郭夫人听到这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拉着池归莹,而后把她交给婆子们看着,就下台阶去瞧地上同样哀嚎不已的夫君。 “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我都要被你姑娘给撞死了,亏得我还在乐升院替她发作做主,要我看,疯成这样,干脆扭送去吕家好了,要死去吕家死!也好过作践我侍郎府的名声!” 疼痛之下,焉能有好话? 郭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陪伴多年的夫君能说得出这种不讲情面,不通人心的话来,也是呆愣在原地。 “快,找大夫过来看!” 管家着急忙慌的立刻叫人去抬,池云敬愤愤不满,捂着尾骨疼的汗珠子都落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这回伤重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惹来麻烦的郭夫人和池归莹更不顺眼,走之前还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哼,废物!” 如此绝情,别说是郭夫人了,就是身后死意明显的池归莹也忍不住的落泪下来,闭眼绝望的说了一句。 “父亲,这是要舍弃我们了。” 旁边的人劝的劝,扶的扶,碧云院中愁云惨淡,而赵姨娘在的玲珑院此刻也忙做一团。 池云敬被送到了这边,而这模样也是有些出乎赵姨娘所料。 她想要郭夫人的位子,想要二姑娘毁于一旦,但是她绝对不想池云敬出事,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靠山,因此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的就上前去问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啊?别吓妾啊!” 池云敬疼的都说不明白话,好在管家带着大夫立刻就赶了过来,仔细的诊断了一番。 衣裳之下池云敬的尾骨一片青紫,本来他就是从台阶上跌落的,被撞下去的时候恰巧又卡在了台阶上,这一下可是伤到了关键处。 大夫看了一眼,也觉得很严重,上手碰了碰,疼得池云敬叫出声来。 “伤到尾骨了,应该是有些轻微的骨裂,但摸着还好没有断,否则侍郎怕是一辈子都要瘫痪在床了,我且开点药方来,研磨成粉后调做膏,日日都需仔细上药,不可多挪动,否则要是养不好,日后刮风下雨的就遭罪了!” “你……你确定本侍郎没事?” “骨裂还不算大事吗?” “不会瘫痪吧!” “这个倒是不会,索性阶梯不算高,若是再多个十几阶,还真就不好说了!” 大夫的话给池云敬吃了颗定心丸,但也让他愈发憎恶起郭夫人和池归莹母女俩,要不是她们贪心不足招来了吕家,也不至于酿下这么多大祸! 听到这话,赵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连忙俯靠在池云敬身边就心疼的说道,“老爷受苦了,妾恨不得替你躺着。” 这尾骨的疼,池云敬也是头一次感受。 嘴唇都白了,额头的汗珠子也是没停下来过,他这里遭罪的厉害,可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却还是细心嘱咐着。 “去,找人去替我告假,就说今日双喜临门,我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小心踩踏摔倒了,需静养三月,但若是兵部的事情太多需要处理,就送到府里来便是。” 说这几句话,就耗费了池云敬许多的精力,伴随着脸颊发烫,嘴唇发白,他此刻双腿甚至都没什么知觉。 管家忙带了大夫去配药方,同时又安排了小厮去告假,正忙得一头乱的时候,却碰上了海伯侯等人,见他们来,立刻上前去请安行礼的说道。 “老奴见过侯爷,夫人,二公子。” “我们要回去了,但是乐升院的人说你们老爷伤到了身子要静养,怎么回事?” 管家叹息一声,就把今日之事说了个清楚。 “二姑娘羞愤要上吊,老爷赶去看,谁知道二姑娘触柱的时候就把老爷给撞到了,伤及尾骨,这不大夫说最少要静躺两个月,否则会落下病根,老奴正要差人去给老爷告假呢。” “断了?” “没断,但是裂了,大夫说更麻烦。” 海伯侯此刻有点想幸灾乐祸,但是觉着场合不对,就咳嗽两声把自己嘴角上扬的样子给遮掩一二。 侯夫人秦氏对付这些事情信手拈来,上前就客气的说道。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二姑娘也是心急才会不小心撞到池侍郎的,那便仔细养着吧,对了,过两天我们打算接晚丫头去侯府小住几日,正好也给她理理成亲前的一些琐事,池侍郎伤着,我们也不便去照看,待会儿送了人参和治外伤的药过来,让他切记别动怒,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侯夫人说的是,老奴替家主谢过了。” 表明了来意,海伯侯等人也没耽搁就离开了。 池家虽然到处倒是惨状,可对外还是把消息封得严严实实,池云敬也倒下了,家里主事的人就成了个麻烦。 赵姨娘自然是想冒头的,可上面还有池老太太在呢,她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姨娘就妄图掌权,定是不能够的。 但池老太太来看过儿子的伤情后,觉得二孙女和吕家的事情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她不想接,因此回去以后也谎称自己病倒了,把华芳斋的门一关,做起了不理俗世的“活菩萨”。 郭夫人倒是有能力,可池归莹的精神大受打击,稍微一点不注意就要死要活的,分走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自然也是管不了。 因此,最后这担子还是被赵姨娘如愿以偿的攥到了手里。 “这是府里的对牌钥匙,三五日的你就要检省一次有无差漏,管家跟我多年,府里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万事都得与他仔细商量,明白吗?” “老爷放心,妾定会照看好你,也照看好这个家的。” 赵姨娘表忠心的说道,可接下来她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 “吕家母子还关在柴房呢,妾只怕这样下去,无论日后是结亲还是不结亲,咱们家都少不得要与他们掰扯今日之事,老爷给个明示吧,妾该如何处置?” 池云敬自然是不想放过吕家母子的,但这个关口上他伤着也不好发落,最后咬咬牙就说道。 “关上三天再说,今日的事情倘若就这么揭过去了,我侍郎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那饭食这些……” “饿不死就成。” 第39章 赵姨娘当家,何令颐搬院 “妾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老爷先歇歇,待会儿妾来给您换药!” 说着,赵姨娘就在池云敬的脸上落下一个亲吻,如此大胆的动作,池云敬成亲两回都没能在夫人们那里感受过。 当即觉得受用的不行,还好当时他收下了这两个上司所赠之礼,否则今日伤重还不知是谁能贴身照顾呢! 叹息一声,后腰疼得厉害。 而出了门的赵姨娘,脸上则闪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高人就是高人。 自己不过照着她所说的做了几样事情,还真就把这侍郎府给攥在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的兴奋。 郭夫人人老珠黄,又因为女儿婚嫁之事惹怒了老爷,显然是不中用了,家里的二女将来都要嫁人,唯一对她有些威胁的也就是独子池归肇。 可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生养。 如今只要牢牢的占据老爷的心,何愁日后没机会,即便是做不到主母的位置,她也要成为这家里不容人小觑的姨娘,好让郭夫人也体会一下,被人践踏了尊严的滋味! 收起算计的表情,等走出玲珑院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娇滴滴的姨娘模样,跟着管家就去了柴房。 隔着外间的窗户,赵姨娘往里看了一眼。 吕家母子皆是满脸的狼狈不堪,柴房又燥又热,要在这里关三天,滋味可不好受。 转而她对着管家就吩咐说道。 “找人给吕公子看看伤口吧,别到时候化脓惹出什么病祸来连累到全家,三不五时的记着送点水去,老爷的意思是饿不死就成,但吃成什么样,管家自办吧。” “是,赵姨娘。” “我年纪小,经事也不多,这次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算不得什么体面主子,大主意上管家还是得多拿,这样对咱们侍郎府好,能平稳的渡过这段日子是最好的,且不说二姑娘的亲事,就是大姑娘的亲事迫在眉睫,让外头听了笑话可不成!” 管家点头,觉得赵姨娘的做法和说辞都很有道理。 小小年纪能讲出这样稳重知趣的话,也不容易,因此心里对她的忌惮少了些许。 “赵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力。” “那就麻烦管家了,我还得去给老爷换药,不耽搁了。” “是。” 二人走出柴房没多远,在廊下就遇到了正准备去玲珑院的何令颐,见到她来,赵姨娘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何小姐怎么来了?可是大姑娘那边有事?” “池大姐姐无妨,喝了安神汤歇着呢,我过来是想问问池伯父,能否让我搬到池大姐姐的院子里?毕竟含雪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再住,也不大合适了。” 听完这话,赵姨娘和管家对看一眼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瞧我们,都给忙糊涂了,那样的地方何小姐自然是不能再住了,搬,即刻就搬!屋子内的东西我让人立刻去收就是,但不知道大姑娘那边怎么说?” “正是大姐姐的好意,邀我一起住呢。” 闻言,赵姨娘笑了,明明自己没有比眼前的何令颐大几岁,但论资排辈来说,已经是长了一辈的人,因此说话间带上了些欣慰。 “那就好,还是大姑娘有福气啊。” 一句话,适可而止。 侍郎府里的两位姑娘如今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了。 起初名声不好的大姑娘现在要嫁的门户顶呱呱不说,自己手里的嫁妆也硬的厉害,一看就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反倒是起初名声好的那一位,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白没了,父亲和偏宠也没了,未来的夫家又摇摇欲坠,自己的脸还受了伤,这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何令颐看着赵姨娘也笑了笑,聪明人就是这样的,无需怎么说透,就互相都能明白。 说到底各取所需罢了,但同时又都攥着对方的把柄。 只要赵姨娘一日还没坐稳这家里的位子,她就一日不会牵连出自己给她出主意的事情,药反正是化在渣爹嘴里了,便是想查也查不到! 至于办事的那两个小厮嘛,那就看赵姨娘有多少手腕了。 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比何令颐这个外来暂住的故交女儿更不想此事被发现,否则她今日得到多少,来日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出去! 搬挪的速度很快,池归晚睡醒以后,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一出门就看到了何令颐已经住过来,丫鬟们正帮着她收拾呢,于是快步走了过去,“真好,你搬过来我就放心了。” 何令颐抬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发现凉下来后心里才彻底放心。 多有心疼的看着她就如同她小时候嘱咐自己一样的说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池大姐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好!” “哎,说来也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场热,我身子骨不差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何令颐心里头有点不好受。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动手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所以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呢?于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大姐姐,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信一些,不信一些吧,小时候我被父亲责罚,也没见哪路神仙保佑过我,所以后面就没怎么去过寺庙了。” 是吗? 那自己幼时有一次病重,母亲还特意去大相国寺里挨个的求菩萨保佑,想到这里,何令颐便觉得就是手段再凌厉,再狠心些也没关系。 能护着母亲顺利的嫁入乔家过幸福日子就是,剩下的若是真要遭报应,她来挡就好! 同住一院之后,二人显得比从前更亲密了。 侍郎府出了这样的事,但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所以一切照旧。 便是宗嬷嬷的闺学都没有停,只是进出府邸的时候,各家小姐们感觉到府内有些不太一样了,总感觉下人们愈发的管理严格。 见此,婆子们都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家里要办喜事了,怕日后席面上不周到,所以人人都要重新学规矩,自然而然就比从前要管的严格。 小姐们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故而来上课的就是来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好! 第40章 吕才人有孕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吕家母子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物,可平日里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因此折腾了三日,人的心气都跟着变弱不少。 吕异的各处伤口虽然涂了药,也包扎过,可没有怎么用心处理,理所当然的也就在这漫漫夏夜中有些发炎了。 浑身烧起来的时候,是大半夜的。 吕母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声哭喊了许久都无人应答,最后是惹恼了门口看守的婆子,进去把她嘴给堵了,而后找来水壶给那吕异灌了几口,随后就不耐烦的说道。 “做出这样的恶心事还想要找大夫来日日伺候不成,等着吧,我们老爷定是要发落的,这小命儿也不知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话落,吕母红着眼眶就想上去撕扯,可自己被捆着,嘴巴也堵住了,毫无机会施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无奈挪到儿子身边,心疼的让他靠在自己腿上,恨不能自己替他受这个罪! 一夜担惊受怕,最后怎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都不知道。 梦里,她好似身穿诰命服,风光荣耀的被人抬到宫里去,拜见已经进封为贵妃娘娘的女儿,那叫一个得意! 翌日,天光大亮。 侍郎府内各处院子都开始布置早饭,玲珑院也不例外。 这段日子,掌权的是赵姨娘,照顾老爷的也是赵姨娘,稍微有点脑子的下人都知道日后这府里的风声怕是要变了,因此一个个勤谨的很,都想在赵姨娘面前露露脸。 可赵姨娘却一心扑在照顾池云敬的身体上,从换药到喂饭,甚至是换洗和如厕基本上都不假人之手,而是亲力亲为,如此“真心真情”,也是让池云敬颇为感动,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爱。 “辛苦你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哪有辛苦,只盼着老爷快些好起来才是,兵部可离不开你,府里上下也离不开你,妾更是如此!” 娇媚女眷说这话,池云敬受用的很。 腰上敷着药,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因此表情也较刚刚受伤的时候放松了不少,正准备吃一口赵姨娘递过来的五子粥呢,忽而就见管家一脸严肃还带着些惊慌的说道。 “老爷,海伯侯府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宫里的吕才人有孕三月,昨晚刚被查出来了。” “什么?消息准确吗?” “侯府来人说千真万确!老爷,这……吕家母子还关在咱们府上呢,若是此事被她们知道,岂不是要闹出大麻烦来了!” 管家担忧的说着,池云敬的脸色也不好看。 早不孕,晚不孕,偏偏这个时候怀孕,还三个月了,胎像都稳固了消息才传出来,可见这一胎吕才人用了多少心思。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皇子。 虽说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可皇家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这要是让吕才人翻身了,吕家与他们的这些仇怨又该如何解呢? “去,派人去徐公公的外宅打听打听,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知道的消息一定最多,就问问看,这吕才人可是要晋位了?” “是,老爷。” 等管家离开后,赵姨娘才忧虑的问了一句。 “老爷,这……要不妾去把吕家母子先放出来?要是让吕才人知道我们软禁了她母亲和弟弟,只怕对侍郎府也是麻烦事一件。” 池云敬现在骑虎难下了。 对于他而言,如何化解与吕家的这门仇,成为了当务之急。 可消息得再确切些,他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没了吃饭的心思,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些事呢,忽而就听赵姨娘提了一句。 “要是主事的是夫人就好了,起码能给老爷出出主意,妾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姨娘,真是帮不上一点忙,让老爷白疼一场了。” 这话说的,突然给池云敬提了个醒。 是啊,若是一定有人要为此事负责,郭氏是个好人选。 吕异的手臂是她刺伤的,自己摔了尾骨以后就没再管事了,郭氏对吕家母子恨之入骨,要让她转变观念只怕比登山还难,索性就推她出去做替死鬼好了。 这样一来,池家和吕家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行性很大,继而拉过赵姨娘的手就带着些兴奋的说道。 “哭什么?这些日子有你伺候,我才觉得从前的日子都白过了,你刚刚的话倒是给我提醒了一句,等会儿管家回来,你就把对牌钥匙都交去给夫人吧,告诉她,家里乱作一团,你又没什么主意,家还得她来当才行,总之无论你怎么说,切记要让她收权才行!知道吗?” 赵姨娘娇嫩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般模样让池云敬心里又是一阵怜惜,只可惜现在他只能躺着,故而有心思也无用。 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随后就安抚的说道。 “可能要让你受些委屈的,但是你放心,日后我都会好好补偿你就是,便是重新选个院子也无妨,亦或者是白姨娘搬出去,此院子就你一人独居可好?” 白姨娘可没有赵姨娘这样的本事,因此刚开始还有些新鲜劲儿,现在都成了昨日黄花,即便是如现在就住在两隔壁,但她却连能来看望池云敬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姨娘心里乐开了花。 但她面上还得装作无辜小白花的样子,佯装大度的说道,“老爷说什么呢,妾是姨娘,夫人是当家主母,被她责骂几句也是应当的,哪有什么委屈?搬院子的事情也别再提了,我与白妹妹一同进府,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分开呢。” 池云敬显然很吃这一套,被赵姨娘迷得不行,搂她到面前,眼神都温柔了不少,笑着就说道。 “能得你陪伴,我后半辈子都有安慰了。” “老爷,妾愿意一辈子陪着您就是!” 二人互诉衷肠,恨不能肌肤相亲,可碍于池云敬的伤势严重,最后只能草草了事,但赵姨娘那媚眼如丝又带着三分清纯可人的样子,把池云敬的心一寸寸的蚕食着。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沦陷…… 第41章 谁是替罪羊? 玲珑院里如火如荼的暧昧着,似锦院中也同样知道了吕才人有孕的消息后,何令颐和池归晚都沉默了。 吕家最大的法宝无非就是这位宫里的娘娘,可自从生下七公主后,就没听到过什么好消息了,沉寂了这么几年,竟然在这个关口就怀孕了? 池归晚还好些,左不过就是吕家再翻身而已,到时候可能要与她们侍郎府交恶,她才不怕呢! 做出此等恶心事,就是皇帝来了也说不过大天去! 但何令颐心里却有些急躁,好不容易才拿捏住的局面,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让吕家给逃脱了呢? 于是逼着自己仔细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一切。 吕才人生下了皇子不假,但那是母亲嫁入吕家的第三年,因为得了母亲嫁妆源源不断的送进宫里,她凭着那些东西才有机会打点奴才们,继而得到面圣,重温旧情的机会。 可现在…… 提前了太多太多,现而今陛下有公主七位,皇子六位,可除了太子以外,也就是六皇子还在世,其他的都早夭了,因而想也知道吕才人的这一胎有多重要! 皇子,尤其是健康的皇子,那是皇室现在最需要的。 一想到吕家要靠着这个翻身,何令颐就觉得自己下手还轻了些,应该直接钉死这渣爹才对的! “吕家眼看就又要得势了,令颐,你说二妹妹这门亲会不会死灰复燃?” 母亲的话让何令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许不只是死灰复燃,还有可能越烧越旺!侍郎府怕是要出个替罪羊了!” 以她对池云敬这个曾经的外祖父之了解,只怕有个大阴谋要针对郭夫人而起了,在他眼中女人如衣服,若是能弃车保帅,也是郭夫人的命! 狗咬狗的戏码,何令颐乐得去看。 “什么意思?什么替罪羊?” “依照吕母的性格,此事怎么会肯善罢甘休,若是池侍郎还要结这门亲,大姐姐以为谁会成为此事的替罪羊呢?” 何令颐一句句的分析着,池归晚顺着她的话也往深了想。 片刻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母亲?” 何令颐点点头,眼神中平静的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那个吕母最是蛮横无理,此事明明是她儿子的错,她还能以此要挟不成?” “大姐姐忘记了吕家母子乃是良民吗?侍郎府就这么把人给拘了,可是触犯律法的,池二姐姐这件事池家不可能拿到外头去宣扬,因此只能吃哑巴亏,到时候吕母两边一发作,看着吧,郭夫人不但要为此事付出代价,二姐姐的这门亲也会提前。” 何令颐说的十分笃定。 池归晚不想相信都不成,最后她在错愕中露出些复杂的神情来,继而就对着何令颐说道。 “我是不喜欢她们算计我,但是二妹妹已经失了清白,遭受了莫大的打击,要是还得嫁去吕家,就凭那天她拼了命的咬过去那一口,只怕那吕家人也不会好生对她了!父亲,当真这样绝情吗?全然不顾她婚后的日子?” 当然不会顾! 何令颐心中坚定的回答着,否则她与母亲也不会在国舅府过上那么久痛苦不堪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回,是池归莹罢了。 何令颐心中生不出一点怜悯,但她却很理解母亲的矛盾心情,毕竟她现在的记忆里丝毫没有日后的痛苦,有的不过是池归莹占点银钱衣裳的便宜罢了,到不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出言安慰了一句。 “池侍郎走到今日,若不心狠些,只怕早就被其他人给踩在脚下了,大姐姐可以想想,以他的聪慧,会洞察不出郭夫人对你的捧杀吗?无非就是没有触及他的核心利益懒得管罢了,可现在不同,吕才人肚子里若是个皇子,池二姐姐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舅母,有了这一层身份,池侍郎日后的路子可就宽了。” 何令颐的话里,嫌弃终究还是没藏住。 池归晚听得出来她口中的嘲讽之意,不过却无可辩驳。 大儒之家最瞧不上的就是钻营,偏偏父亲最会的也是这个,因此池归晚一点都不怪何令颐瞧不上父亲。 只是叹息了又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池大姐姐,这世上有千万人,各自有各自的劫运要渡,你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你,所以放宽心思吧!” “可你,不就一直在帮我吗?” “我不一样。” 何令颐脱口而出,但下一句还是藏在了心里,能重生这一回,她全然是为了母亲,自然是要相帮到底的! “你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和戏本子里说的三太子哪吒一样有三头六臂不成?” 池归晚打趣了一句,何令颐笑笑。 “三头六臂没有,但是看清些局势的本领还是有的,但天机不可泄露,池大姐姐就别再问了,说多了我会折寿的!” 池归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眼神中全是惊讶,随后就立刻摆手说道。 “不问了,不问了,你就是叫我去滚刀子我都去!” 这份天然的信任让何令颐感动不已,真好,能守护着母亲,真好! 比起似锦院的温情脉脉,此刻的碧云院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 吕家母子虽然被扣押在府里,可至今都没有个定论,从主子到丫鬟,再到婆子们,清白被毁的不止两三个。 能跟在池归莹身边去凑这热闹的,可都是碧云院里的心腹,如今算是被一网打尽了,各有各的苦! 池归莹自那天自杀未遂后,就一直都在养伤。 她脸上可是被吕母用发簪狠狠刺过一道的,伤口深可见骨,就沿着脸颊滑落了指长的一大段,大夫给开了涂抹和入肚的药,非得一并吃才有效呢。 可她现在,别说是吃药了,就是正常的饭菜都咽不下去多少。 一吃就容易犯恶心! 郭夫人心里担忧,生怕是未婚先有孕的事情出现,那女儿这辈子就真完了,因此让人偷偷的去开了两副避孕药来,却因为拿不准,迟迟不敢给她用。 赵姨娘上门求见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郭夫人喂药。 第42章 移权 如今整个侍郎府都有可能与吕家重归于好,若是二姑娘腹中有了孩子,于她们而言可是有利的条件,但这样的话直说必然是要被郭夫人骂的,因此她转了表情,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就上前说道。 “妾见过夫人。” “你来做什么?”郭夫人的口吻可一点都不好听,毕竟这些日子夫君都宿在她房里,二人谈不上一点对付。 闻言,赵姨娘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就递上了对牌钥匙的盒子,神色哀戚的说了句。 “这些日子,老爷躺着养伤,二姑娘这里也是杂事繁多,老太太也病倒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找不出来,所以老爷让妾暂未代管,可妾一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姨娘,后宅里的这些事如何能处理得好,接二连三的办错了事已经被老爷呵斥了几回,思来想去,还是交给夫人处理的好,妾只管照顾好老爷的身体就是。” 郭夫人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蠢。 这权利的滋味一旦尝过,还有几人肯放手?赵姨娘此举背后一定有缘由,想到这个,她就眼里藏了心思的问道。 “是吗?你虽然不会,但家里还有管家在,他是老爷面前用久的老人了,有他帮着处理,你能操什么心?赵姨娘,莫不是背地里有鬼,想让本夫人替你去膛雷吧!” 赵姨娘低着的头,露出些慌张。 这事必定得交出去才能保命,可这郭夫人也太小心些,竟然就这么猜中了? 吞了吞口水,而后就对着郭夫人跪下了。 “夫人明鉴,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管家都清楚,你若不信喊来问问就是,管家不难,可难的是震慑下人,我一个资历尚浅的姨娘,如何能支使得动府里的老仆们,一个个的瞧我年纪小,又没什么底气,故而明里句句叫着姨娘,背地里是把交代下去的事情放了又放,我面皮薄,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就不攀这高枝了,省得跌下来摔的生疼,家没管好,老爷还生气,那妾岂不是不操心了?” 这番话说的比刚刚要诚恳些。 郭夫人听着信了三分,赵姨娘如今的局面不正是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吗? 虽说原先的夫人没了,可那些刁钻的老奴一口一个往日的规矩,往日的做派,往日的帖子安排,捆得她丝毫施展不开。 直到她生了二姐儿后,才腾出力气和精力把那些人都给清理出来,慢慢安排上自己的人手,这院子才好管了许多。 现而今,赵姨娘名不正是其一,时间短不够布置是其二,估摸着还吃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才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也是,一个姨娘而已,不就是盼着笼络住老爷的宠爱吗? 若是接连犯错,惹的老爷不喜,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放下了些忌惮,看着赵姨娘就问了一句,“你今日来移权,老爷可知道?” 一句话问到关键。 若只是赵姨娘自己做主送来的,那郭夫人绝不会收,可赵姨娘佯装尴尬的回了一句。 “正是老爷让妾送来的,说让夫人多担待些的好。” 听到这个,郭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毕竟是枕边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自家夫君的算计,于是敲打了赵姨娘几句后,就说道。 “既是老爷吩咐的,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告诉老爷,只管好生养病就是,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 “是,是,妾这就去。” 烫手山芋交出去后,赵姨娘心落了,走的时候看着那药碗欲言又止的说道。 “妾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有些事情夫人可能不清楚,若是身子弱些的女子喝多了凉药,对日后生产会落下病根的,妾从前有姐妹就是因此生不了孩子了,妾并非要诅咒二姑娘,只是,万事多想想后面吧,妾告退。” 她的话,让郭夫人的手一下子就抖了抖。 虽说眼下喂的药并非是避孕的,可她也知道但凡是能不怀孩子的药里必然有伤及女子根本的,因此也是犹豫不决的很。 听到赵姨娘这般说,心里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醒半睡的二姐儿,有种说不出来的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郭夫人若是个会自省的性子,也不至于偏颇多年。 看着那对牌钥匙,心里对于吕家母子还有安安稳稳的似锦院都表现出格外的憎恶,凭什么她们就能高枕无忧,而碧云院凄凄惨惨。 既然同样是姐妹,那就该有祸同担不是吗? 既然家里的对牌钥匙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等腾挪出时间来,她必定要和吕家母子还有似锦院的大姑娘算一算这笔帐! 而后调整了表情,又换上心疼的样子,折返回到池归莹的身边,一勺勺的喂着。 热浪渐袭,眼看就要到中元节。 可吕家母子还关在后院柴房中,这段日子她们过得苦不堪言。 以前不管怎么说,勉强能吃饱,喝水什么的也不必求就能有,可现在,那看门的婆子们愈发恶毒了,连饭食都吃不饱,更何况是得到些许的照顾。 要不是吕异身体还算硬朗,只怕都挺不过那波高烧。 嘴唇干裂的厉害,整个人有些虚脱。 伤口处因为隔着衣服,也看不太清楚究竟怎么样了,只是吕母凑近的时候,隐隐约约能闻到些腥臭。 想也知道,伤口必定是越来越严重了。 可看儿子这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暖声安慰着,“少同别怕,我们离家这么久,总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我就不信了,这侍郎府还真能把我们给关到死!等出去了你看着吧,定要让你姐姐到陛下面前告倒他们!” 此刻的吕母压根不知道女儿已经身怀有孕,他们吕家翻身的机会到了,因此只能是心里说着这样的话,能多几分慰藉也是好的。 吕异哪哪儿都疼,只是这么多天早就麻了。 因此,听着母亲这“善意的谎言”,也只能是无力的扬了笑,盼着这样的痛苦早点结束吧。 第43章 假意放人,算计开始 脑子晕沉沉的,也不知又过了几日。 母子二人都觉得愈发没指望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一个他们未曾见过的美妇人,瞧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的衣裳却华贵的不似寻常人,只见她匆匆走到二人面前,就一脸愧意的说道。 “让吕夫人和吕公子受苦了,我家老爷特意让妾身来放二位出去,一应药酒,吃食还有干净衣裳都备下了,二位先好好洗漱一番,一会儿老爷亲自来赔罪。” 听到赔罪二字的时候,吕家母子都有些恍惚了。 当初咬死了可是叫他们二人赔罪,怎么如今关了些日子反而成了他给自己赔罪了呢? 吕异头晕着想不出缘由,倒是吕母多年掌家的经验让她有些怀疑,颇为机警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什么意思?要放我们离开?” “吕夫人放心,我乃是侍郎府的姨娘,姓赵,此前老爷虽然生气捆了二位,但原想着只要吕公子低头认个错便罢休了,谁知道老爷去看二姑娘的时候不小心被撞倒在地,跌伤了骨头不说,还昏迷了好些日子,如今醒过来就听说二位还被关着,立刻就让妾身来放你们出去,哎,对不住了,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会这样吩咐,吕夫人莫怪才是!” 听到这话,那吕母如何还能坐得住。 眼眶猩红,恨不能要吃人,见赵姨娘给她松绑之后就又气又怒的发火了。 “我呸,打量着我是个蠢的瞧不出来你们侍郎府在唱红白双脸?池侍郎能跌得昏迷不醒?说给鬼听呢!退一万步讲,他就是不能主事了,家里还没个其他人帮着出出主意,竟然叫郭氏那个贱人拘了我们这么久!” 听到吕母跳脚骂人,赵姨娘心中暗爽。 但表情上还是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而后看着吕母就劝慰说道。 “吕夫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们家了,自出事后,二姑娘自杀未遂的消息就传到老太太院子里,这一激动就病倒了,药都喂不进去,还哪里能做主?何小姐吓的连含雪轩都不敢回,搬去和大姑娘住了,如今是一步都不敢踏出似锦院来,侯府那边听说也是要来接她俩去小住不在了,如何能管得了这摊子事?再说我,一个才入府的姨娘,便是管家的话也都是要仔细听从的,哪里有这本事替您出头呢?” 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毫不嫌弃的拉着吕母就说道。 “还请夫人相信,但凡我们挪得出一个人手来,也不至于会把你们关这么久,不管怎么说,吕公子与我们二姑娘的婚约还在,总不至于要跟未来亲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积仇到如此地步吧!” “您说是不是?” 赵姨娘惯是会哭会求情,连池云敬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吕母了。 这些日子关着,她心里也害怕。 害怕侍郎府真的不管不顾要了儿子的命,那她到哪儿去说理?可现在,听这赵姨娘话里话外的这门亲还要认下,一时间就有些回不上嘴了。 沉思片刻,蹲下扶着自己那苦命的儿,随后抬头就恶狠狠的说了句。 “还不来解开?” 赵姨娘能屈能伸,不就是给这发臭了的吕公子解绳子吗?这有什么的! 立刻蹲下就快速的帮忙,而后对着外头就喊了一声。 “快抬担架进来,送吕公子去小院换洗,再着人去请大夫来给吕公子和吕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赵姨娘。” 听到赵姨娘的话,吕母的心思才逐渐平静下来。 等儿子被抬出去的时候,母子俩都反射似的抬手遮了遮烈阳,被关几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都快要馊了,因此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的就跟在赵姨娘旁边,朝着小院而去。 结果,人才刚走出柴房没多久,就见郭夫人带着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婆子们来了。 “放肆!赵姨娘,这家岂是你能做主的了?这两个贱人也是你说放就能放的?我的二姐儿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呢!他们凭什么能放出来!” 一句话刚说完,那巴掌就扇了过来。 赵姨娘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为体现巴掌扇得有多重,还顺着这股力量就跌倒在地,连带着旁边的吕母也跟着滑了一脚,一屁股落地,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要死!你们侍郎府到底给不给人活路了?别忘了,我女儿可是宫里的才人娘娘,郭氏,你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拘禁我们这么多日,信不信我让娘娘处死你!” 吕母是个嘴不饶人的性子,即便是被关了这么多天,但该火的时候还是火起来了。 “处死我?哈哈哈哈,笑话,你连我侍郎府的门都走不出,你还想处死我?” 郭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上前去对着吕母就狠狠的踢了几脚,随后露出凶狠的目光凑近了就说道。 “你儿子毁我的二姐儿,就别想要好好的离开侍郎府了。” 随后看了一眼担架上格外虚弱的吕异,嘲讽一笑就说道,“丢回柴房去,我要他死透了发臭了,才能消心头恨!” 这些日子,郭夫人一直都在照顾池归莹。 可以说每一次池归莹的痛苦,都十倍百倍的加筑在她身上,因此郭夫人早就恨得牙痒痒,只是一直没时间收拾他们母子罢了。 今日一听到赵姨娘胆敢私自放人,如何还能坐得住,立刻就带了人来,还好,给堵住了,否则就算是她们俩跑出侍郎府,自己也一定要追究到底,还女儿一个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胆子再大,也没有你儿子大,这么多女子的清白加在一起,便是不判个死罪,也该是流放三千里的!” 被威胁着,吕母一时也无法辩驳了。 眼前的这郭夫人摆明就疯了,她要是真的不管女儿的名声硬是要让少同去坐牢,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心乱如麻,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办。 她这一犹豫,跟在郭夫人身后的那些婆子们便一拥而上。 第44章 夫妻决裂 很快就把吕母又给捆起来了,吕异同样的下场,只不过捆的时候那婆子得了郭夫人的命令,就往疼处挤压。 脓血顺着手臂直流,疼得他呲哇乱叫。 “轻点,轻点!” 吕母在旁边着急的不行,巴不得上前踢开那恶毒的老婆子们,正扭作一团呢,就见管家突然喊了一声。 “老爷到!” 一下子,婆子们手里的劲就散了,纷纷跪倒在地。 吕母挣脱了其中一人就忙往儿子身边过去,搀扶着心疼的直落泪,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他们这么折磨,简直就是不得好死。 于是对着赶来“救场”的池侍郎就怒喊了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母子,否则你们一定要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的!” 她的话,让池云敬心里咯噔一声。 今日若不能善了此事,怕是亲家做不成还要惹出一堆麻烦来,因此沉了心思,换个严肃的表情,看着前来行礼的郭夫人,就用足了劲的给她一巴掌,扇得郭夫人嘴巴都出血了。 跌落在地,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打! “疯妇!趁着这几日我顾不上家里的事,竟把持着做出这样的狠毒事情来,你当他们二人的这桩亲事是假的吗?” 气氛急转直下,别说是郭夫人,就是院里的婆子们也都傻了。 老爷这意思,难不成还要眼前人做二姑爷吗? 那她们岂不是得罪透人了? 一个个的静若寒蝉,把头放得低低的,生怕老爷一个发怒就让她们统统被发卖了,那才是完蛋。 “老爷,你打我做什么?这吕家的儿子毁了二姐儿,难不成还要让她嫁过去再受侮辱吗?” “不嫁?那你告诉我,她想嫁谁?亦或者是你想要她嫁给谁?” “我……” 当然是乔家! 不远处的何令颐冷漠的看着这场面,心里替郭夫人回答着,她今日是故意路过此地的,为的就是好好看看这场戏。 她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 因此尽情的疏解着胸中的那口恶气,看着池云敬和郭夫人狗咬狗的戏码! “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二姐儿也不能嫁给这个强奸犯!他们吕家不是人,二姐儿嫁过去还会有命在吗?” 郭夫人捂着高肿的脸颊哭喊道。 声音里满是对女儿的心疼和对丈夫的失望,即便是她没有那么多的底气,但为了女儿此刻也不惧了。 从地上站起来,就怒目而视。 池云敬因为尾骨还没好透,是被小厮们用担架抬过来的,快到面前了才改由管家搀扶,自然没有从前那般气势在,因而郭夫人往前站之时,眼里的坚定让他有了些蹙眉。 这人还真是不同以往了! 紧接着,就见郭夫人颇为不屑的露出个表情来,而后就说道。 “老爷做爹可真是轻松,需要女儿替你排忧解难的时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要强迫着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竟还想着拿女儿去做垫脚石,还联合赵姨娘这个小贱人,明为让权,实则是要我替你背锅罢了,别以为在这里演这么一出戏,吕家母子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呸!池云敬,为了往上爬你不惜拿二姐儿的命来铺,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突然就扑了过去。 郭夫人的力气很大,池云敬受伤压根就抵挡不住。 她也是瞧好了位置,背后就是假山,这一撞不死也要让池云敬落个残废的下场,因此眼神中皆是愤恨。 池云敬避闪不及,还以为今日就是死期,心下一乱,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虚浮不少,压根就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赵姨娘瞧准了时机,拼了命的往前跑去,碰的一声就把郭夫人给撞开了。 管家扶着池云敬,他只是又扭到了一下腰,但郭夫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脑子直接碰在假山上,顿时就血流不止! “啊啊啊,赵姨娘杀人了……” 一个婆子吓得半死,立刻就叫喊了一声。 赵姨娘平日里虽然算计颇多,可她也没想着真的要杀人,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郭夫人就支支吾吾的说道。 “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夫人她……我怕她伤着老爷,所以才……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啊!” 赵姨娘哭的伤心,在场所有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 池云敬腰疼的要死,但眼里满是对赵姨娘赶来救命的心疼和怜惜,于是怒斥一声就说道。 “谁说赵姨娘要杀人?明明是郭氏要杀我,赵姨娘拼命救人,你们都瞎了吗?” “是是是,老奴扶着老爷看的最清楚,夫人确实是想一头撞上来,结果却自食恶果了。” 管家的话里一点都没有把赵姨娘捎带进去,赵姨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都是在后宅混了几十年的人,眼下什么情况谁又能不清楚呢。 于是有一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出来说了句,“是夫人自己撞的,我们都看到了。” 紧接着那些婆子纷纷效仿,她们是郭夫人培养的心腹不错,可这侍郎府说到底是老爷的天下,她们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自然是要小心些的。 眼下,刚刚贸然发言的那婆子害怕极了。 得罪了老爷和赵姨娘,她还能有什么活路,因此冷汗直流,紧接着就听到了主家发话。 “夫人郭氏疯病犯了,安排人过来看看,至于吕夫人和吕公子,只不过因为喜欢所以多在府里住了两日,我若是听到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一个与我今日之话不同的,那她就是害夫人的罪魁祸首,谋害官眷,这可不是等闲小事,轻则获罪斩首,重则连坐家人,明白了吗?” “是,老爷。” 池云敬眼光所到之处,上下无有不尊。 而本来还有些不想息事宁人的吕母却被儿子吕异给拉住了,虚弱的摇摇头,示意母亲别闹了。 要是再闹下去,只怕他们真出不了门了。 如今最好,互相都有牵制的把柄,他的那些事儿也就可以不了了之。 第45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吕母接收到他的表态,欲言又止。 可看着被人抬走的郭氏,八成也没几日好活了,因此略有些踌躇,还想着要不要继续发飙让池家人也看看她们吕家不是好惹的。 结果就见池云敬走了过来,含着三分歉意和威胁的说道。 “让吕夫人受苦了,家丑不外扬,想必你也与我是同样的想法,本来好好的一桩亲,闹成今日这样,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若你们同意的话,这门亲事就及早办了吧,也省得有些流言蜚语往外传,郭氏这样子,恐怕熬不住多久了,若是二姐儿嫁过去,你我两家仍是好亲家,但若是二姐儿嫁不过去,吕夫人非要讨一讨公道的话,那郭氏这条命,我也会一五一十的算在吕贤侄的头上就是!” “你威胁我?” 吕母眼中多有不满。 “看你怎么做了,若是交好这便是盟约,但若是交恶,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分两头,可压根就没有给吕母余地。 到底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人,心思就与旁人不同些! 吕异见母亲还在犹豫,他浑身疼得厉害,只想早早医治别留下什么祸端才好,因此抱拳就表态说道。 “池伯父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少同的福气,我与二姑娘的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眼下不过提前了些许,只要二姑娘愿意,我们吕家的少夫人一定是她,包括这几日的事情,绝不会有一个字是从我吕家漏出去就是!” 池云敬颇感欣慰。 起码这吕异比吕母有脑子,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放心,我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二姐儿那里我自会安排就是,吕夫人呢?怎么说?” “我儿子都同意,我还能说什么?但我有言在先,她既然嫁了我吕家就别整日翻旧账,否则我也是拿一拿婆母的款儿,别到时候又回娘家来闹,说我们吕家欺负人!” 池云敬对于吕母这个亲家实在是喜欢不上,算计来算计去的却总是在一些蝇头小利上挣扎,不知所谓。 “那是自然,婆母的说两句,做儿媳的理应听从。” 听到池云敬这话,吕母的气顺了不少,看着他行动确实也艰难,对于他受伤管不了事的借口也就听之信之。 赵姨娘此刻已经安抚好自己的情绪,随后对着吕母就说道。 “吕夫人,快先去洗漱吧,还有吕公子的伤势得尽早看呢,别拖延了才好。” “嗯。” 对于赵姨娘刚刚因为维护她们而被扇了一巴掌,吕母还是记在心里的,因此对她的态度要更好些。 “多谢赵姨娘了。” “您客气。” 送走了吕家母子,池云敬就站不稳了,赵姨娘和管家两边扶着,很快就让小厮抬了担架过来,可他却多有心疼的看着赵姨娘就说道。 “让你受苦了。” “老爷说的什么话,妾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让池云敬更是记到了心里,大约他的人生里也没出现过这样可以豁出命来帮他的女子,因此赵姨娘算是正式的住进了池云敬的生命之中,连带着旁边的管家也瞧得出来。 这侍郎府后宅的天,的确要变了。 匆匆离开后,这地方就没了刚才的热闹,不一会儿就有丫鬟们打水来清洗地上的血迹,很快这里就恢复如初。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还是回到了原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郭夫人为此,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何令颐静静的看了一出大戏,表现的十分冷漠,等到人都走完了,她才开口说了一句。 “走吧。” 站在她旁边的是丫鬟纤春,此刻眼中也是都既有恶气尽出的痛快,但也有些后怕。 这样的事,若是落在了她们姑娘头上,可没有人愿意为之与老爷硬刚啊,因此还是避过这劫难的好! 回去的路上,何令颐一直没开口,等到快要进似锦院了,丫鬟纤春才有些忍不住的对着何令颐说道。 “何小姐今日带奴婢去看是想让奴婢清楚老爷是如何的人,对吗?” “怎么说?” “往日郭夫人与老爷没冲突,所以为了后宅的平静或者他自己省事,郭夫人愿意怎么欺负我们家姑娘都可以,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可今日她触碰到了老爷的利益,就成了弃子,即便是如受宠的二姑娘也一样,为了侍郎府的名声和老爷的利益,同样得去嫁那杀千刀的吕家,因此,你是想让奴婢看清楚,日后好劝住姑娘,娘家的事情一律少管甚至不管,对吗?” 听着纤春镇定的话语,何令颐心里舒坦了不少。 “是,大姐姐看似张扬跋扈,但那都是被人诓了才会有的反应,事实上心肠却很软,我担心日后池侍郎会以亲情裹挟她,做出些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因此只能让纤春姑娘先看清楚池侍郎是什么样的人,你才好从旁规劝,我与池大姐姐的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因此必须替她多做准备!” 母亲没有如前世嫁给渣爹,那么意味着不会有她的出生。 虽说现在自己是借了何令颐的躯壳,与当初的吕嫣毫无关系,但谁知道呢? 万一新生命的诞生,让她烟消云散,那么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越早安排好一切,越早安心! 她的话,让纤春有些不太理解。 “何小姐是打算回南州了吗?” “目前还不会,但日后不好说,即便是我不回,也不可能陪池大姐姐一辈子的,等她嫁人了我总不能跟着去镇国将军府吧,到那时,你和拂冬姑娘,就会是她最坚定的依仗,所以,务必记好了,侍郎府内的所有人,一个都靠不住!若真有事,去海伯侯府才能得到帮助!” 纤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其实她也这么认为。 只是过去她劝姑娘总是劝不住,这些日子看着何小姐每每与姑娘说话都是分析利弊的讲一遍,好过她从前那种没头脑的乱出牌,因此她还有好一段路要学! 就从记住侍郎府一个人都不可靠开始! 第46章 挖肉补疮 二人换了换心情,随即就走进了似锦院。 院中,池归晚早就醒了,此刻正在花丛中看着花匠们打理那些名贵的花朵,眼神中满是天真与平静。 都是娇滴滴的东西,自然是要小心呵护。 一如她的母亲,池归晚。 …… 小院中。 吕母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这才算是活了过来,饿了好几日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勉强喝了点饱腹的粥就歇下了。 而隔壁的吕异情况要糟糕的多,他手臂上的伤,小腿上的伤,还有脖颈上的伤,每一处都或多或少的开始变糟,尤其是手臂上那个被发簪刺破后又没有好好医治的伤口,已经是乌紫肿胀一片。 连带着他的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 三四个小厮伺候着洗干净后,才让大夫诊治。 大夫看了看,面色严肃的说道,“公子的伤若是要全好,非得挖肉补疮了,眼下老朽没有带麻沸散,只能是硬来,您挺得住吗?” “什么?挖肉补疮?!” 吕异现在洗干净了,看着又是个白面郎君,只不过因为脸色很差所以瞧着没有从前那般勾人罢了,听到要挖肉补疮,脸色噌得就红了,激动之余,伤口又疼了起来。 “没法子,若是不这样做,只怕胳膊保不住了,公子还是忍忍吧,老朽这就动手!” “啊?这么快?” 那大夫也是个硬着来的性子,叫小厮们压好了就开始动手,手起刀落之处,皆是脓血,疼得吕异鬼叫起来,隔壁的吕母听见了腾的一下就破门而出,却被婆子给拦住了。 “大夫在给吕公子治伤呢,夫人还是别去看了,若是耽搁了影响到吕公子的病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哪有治伤这么痛的啊?莫不是你们府上的人在恶意报复?” “吕夫人这话说的,可就让我们不敢担了!老爷亲口定下的二姑爷,我们怎么敢怠慢?又不是不想活了,您放心吧,那大夫是出了名的圣手,保管药到病除!” “是吗?”吕夫人狐疑不决。 可她又不敢真的去打扰,生怕儿子的伤治不好,只能在旁边听着惨叫一声接一声的过来,心里担忧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声音了。 吕异疼得脸色都煞白,一身大汗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厮们给他擦身的擦身,换衣的换衣,折腾了好半天,才算弄清爽。 等到吕母过来的时候,吕异已经躺在床上了。 药包扎的很好,但是人肉眼可见的虚弱,吕母心疼摸着他的脸颊就说道。 “我儿遭罪了。” “没事,大夫说脓血已经挤出,只要好好换药,儿子的胳膊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眼下病也治了,衣裳也换了,她想要离开侍郎府回自己家才安心,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结果就见外头刚刚那帮她们的赵姨娘又来了。 “老爷想着吕夫人可能思家心切,所以特意让妾身准备了马车,如此吕公子也能少折腾些回去好好养伤,另外既然亲事要提前,那繁文缛节的虚礼就不拘了,若是可以的话,就定在八月十三如何?” 八月十三? 离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这够吗? 吕母甚是怀疑。 赵姨娘看出了她的顾虑,立马就说道,“吕夫人放心,二姑娘的亲事虽说快是快了些,但东西都是早就预备下的,一应礼节不缺的,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些事情不好说的,所以还是早办早安心。” 她的话,让吕母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要娶了,那他们吕家的脸面就得顾好,倘若真的因为这事怀上了孩子,起码月份上还能瞒一瞒,一两个月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可要是时间拖长了,还真是两家都没脸。 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没反驳就点头应下,“行吧,我们也回去快些准备,过两日就把聘礼送来。” “成,我们对外就说是夫人得了急症,怕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看着二姑娘先成亲,因此才着急办的,这样你我两家都好交代。” “赵姨娘安排的妥当,就依你说的办!” “好,好,吕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妾身就知道你不会为难两个孩子的。”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赵姨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虽是侍郎府的人,可位置就是个姨娘,因此吕母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些莫名的抬举和捧高,这种心情是她想要的,因此乐得和赵姨娘结个善缘。 很快,吕家母子就在掩护下回去了,可侍郎府内的风波却没有停。 乐升院中。 郭氏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都昏睡着,一副死态。 从她被抬回来的那一天起,院子里的婆子们就被发卖的发卖,调离的调离,除了留着两个给她吊口气以外,其他的人都不在这院子里伺候了。 过去那个侍郎夫人成为了永久的过去,迎接郭夫人的无非就是个死,只不过要拖到池归莹嫁了以后再死! 消息终归还是没有瞒住池归晚。 等到她去到乐升院的时候,原本还气派温馨的此地倏然间就萧条了下来,屋子内,池归晚看着床上已经没多少生气的郭夫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池归晚知道,郭夫人对自己当然是动了坏心眼儿的,但那些虚假的岁月里或许也曾投放过一丝丝的真情,她对于病逝多年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在她十几年的岁月里,面前的郭夫人,或者说那个善于掩饰的郭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叹息一声,对着伺候她的两个婆子就说道。 “我带了些补气的药来,你们找机会问问看能不能给母亲用,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多谢大姑娘!” “另外,这里有二百两碎银,你们……节省着点用吧,否则怕是不好过。” 两个婆子都是在郭夫人身边伺候许多年的了,因此知道池归晚是出于真心,面有愧疚的看着她。 那些夫人曾经捧在手心的子女们,一个都没出现,反倒是这个算计了许多年的大姑娘,还记挂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若是郭夫人此刻醒来,会不会也后悔这么多年没有真心待之…… 第47章 逼嫁 离开了乐升院,池归晚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有些事,若是一直记在心里,那么她就会一辈子都被困扰其中,她不愿意,所以才会做此决定,正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同院的何令颐说呢,结果就看到她迎面而来。 她有些尴尬的笑着走过去,正准备说两句,结果却见其担心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有些嗔怪的说道。 “池大姐姐要来,也不说一声,让院子里的丫鬟们好找,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就是来看看她,她虽然对我不真心,可我也喊了许多年的母亲,真要是硬着心肠的不管我做不到,但也仅此一次了,明日二表哥就来接我们,日后能回来的机会不多了,也算是做个了结。”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而后认真看着她。 见她眉目舒展,仿佛放下了一件心结,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池大姐姐心善,做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只是如今侍郎府内杂乱的很,出门还是要多带人的好。” 之所以说杂乱无章,是因为池云敬借口要给池归莹办喜事,上上下下的换了又换,所以来了好一批没见过的下人们,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呢,因此少接触的好。 “知道啦,下不为例,对了,库房的东西还没怎么收拾呢,咱们回去吧,理顺了明日也好离开!” “好。” 池归晚伸手挽上了何令颐的手臂,笑得天真可爱。 何令颐盼着与母亲相依的场面许久了,因此也就不再多言,管她前方还有多少的阴诡伎俩,只要此刻母亲是开心的就好。 二人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的相亲相爱。 回头看,夕阳西下的乐升院早就没了过去那般热闹和尊贵,取而代之的是靠西边的玲珑院,一跃成为了侍郎府内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果然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人有千缕愁。 比方说,此刻的碧云院上下,就是一片愁云惨淡。 原本就在病重的池归莹在听闻母亲不小心碰到了假山,此刻危在旦夕后就激动的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哭喊着要见郭夫人。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比她早一步看清楚了府里的天变了,因此都不知道要如何劝。 “二姑娘,还是别闹了,老爷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便是谁也更改不了的,您就收拾收拾准备嫁人吧,要是再折腾下去,只怕……咱们一院子的人都没活路了。” 乐升院是怎么被收拾干净的,她们心里一清二楚。 生怕下一把刀就落在自己头上,所以即便是屈辱的跟着嫁去吕家,也好过被发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过那种不如人的苦日子! 池归莹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劝。 于是一巴掌就打在来劝说的婆子脸上,恶狠狠的痛骂道。 “好啊,你个贱蹄子,要嫁你去嫁,为老不尊的丑陋东西,你哦怕不是记挂着要离了夫家去找那吕狗男做姘头吧!不要脸!” 说话那叫一个伤人,婆子也是无辜被害者之一。 就这么赤裸裸的被骂了,脸上当然挂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就说道。 “二姑娘好狠的心,奴婢若不是跟着你去的含雪轩,如何会有这大祸临头,如今夫家个个嫌弃我不做人就罢了,你怎么还这般撕人疼处?我是不要脸了,反正就这么一条烂命,可二姑娘呢?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婚前失贞,唯一能替你做主的夫人也眼看着要没了,你自己想想,不嫁吕家,你还有什么活路?” 婆子也是发了狠的,开口自然不留情面。 池归莹“你你你”个半天,还没等到她处置了这个婆子呢,就见外头传了一声。 “赵姨娘到,管家到。” 赵姨娘! 她竟然还敢来?! 要不是她,母亲也走不到这一步! 可母亲还生死未知呢,她就四处招摇的好似她是这个家的主母了,一脸的得意洋洋,池归莹恨极,可现在却无力施展。 而赵姨娘显然已经不把这个被池家给“舍弃”的二姑娘放在眼里了,生怕池归莹不知道似的,还对着她就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串菩提手链。 看到那个,池归莹显然愣住了。 那可是父亲的心头宝,母亲求了许多次都没得手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戴到她手腕上去了,可想而知她如今的宠爱有多甚! 看到了池归莹眼神中的忌惮,那赵姨娘才缓缓坐下,道出今日目的。 “二姑娘,要我说啊你也命苦,摊上吕家这么个婆家的确是委屈了,可有些事你在闺中或许不清楚,老爷已经探到消息,说中秋之后吕才人就要晋位,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再等半年若能一举得男,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呢,你嫁过去,此刻瞧是委屈了些,可日后前程好啊,皇子的舅母,满汴州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说着,就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嫁衣,继而笑着说道。 “因此,老爷也是为了你好,才忍痛答应的吕家,他们送来的聘礼一律跟着你带过去,原先老爷答应你的也都算数,另外再添五千两,算是侍郎府对你的疼惜,二姑娘,这嫁妆不少了,你就安心待嫁吧。” 池归莹听着这些话,眼泪就在眶里忍着不肯落下。 欺负她的登徒子,竟然还要她去嫁!那般恶毒的老婆子,日后是管她的婆母!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池归莹气得手抖,可她却做不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只能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若是不从呢?” “哎,郭夫人的药一直都在供着,你也知道有多金贵,就是为了二姑娘的亲事才这般操心,可若是你不嫁,那老爷也不能逼你,左不过就是没心思再顾及后院的事情,到时候郭夫人的药……也就未必能续的上了。” “你们拿母亲的命来威胁我?赵姨娘,她才是侍郎府的夫人!是我父亲的枕边人!” 池归莹激动的骂了一句。 “我没说她不是啊,我知道的,我一个姨娘做不了这侍郎府的主,所以我也盼着夫人好好的躺着呢,对不对?” 赵姨娘惯会装无辜的,而这招过去的池归莹可没少用。 现而今调转了位置,才知道这副嘴脸是如此的恶心,她真是追悔莫及! 第48章 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对了,还有三少爷呢,听说他在书院里的表现也平平,夫子什么的不甚喜欢,老爷最近也是头疼的很,正巧老家来了消息要重修家庙,问老爷能不能派个得力人过去盯着呢,我瞧着三少爷就很不错,府里唯一的嫡子!主持这样的事情,功德无量啊!池家的祖先们一定保佑他茁壮长大!你说是不是啊,二姑娘?” 话落,池归莹的泪再也忍不住了。 母亲和弟弟,是她在家里唯一的亲人了,其他的她一个也指望不上,所以此刻真的是骑虎难下,不嫁也得嫁! 否则,母亲会因断药而死,弟弟也会被送回老家,那她更是孤立无援。 “我嫁,我嫁!” 池归莹咬着牙的应下了这门恶心人的亲事,她这一松口,这一院子的人个个都神色凄凉。 原本还指望着老爷和夫人能给她们做主呢,可现在夫人生死不明,老爷薄情寡义,二姑娘自身难保,她们更是漂泊无定的浮萍…… 可她们的死活,谁又在乎呢? 反正赵姨娘是不在乎的,听到了池归莹的松口,也不枉费她今日跑这一趟,于是笑着说了一句。 “好好,我就把好消息说给老爷听,他知道了也会欣慰二姑娘的懂事的,对了,这些日子郭夫人还在养病,不好叫她坏你的运气,所以等成亲前去院子里叩拜就是,备嫁的这些天就别去了。” 池归莹胸口起伏着,一字一句的问道。 “天伦之情,父亲也要阻拦我吗?” 赵姨娘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池归莹气急,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管家,可她见其不发一语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靠山了,因此哀莫大于心死。 “知道了,我听父亲安排就是。” 挣扎无用,只能听之任之,为鱼肉了,还能蹦跶个什么劲儿呢? “好好,二姑娘蕙质兰心,嫁去吕家后一定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妾就在家里日日烧香拜佛的祈祷着就是。” 呸,祈祷? 诅咒还差不多! 等赵姨娘笑着离开后,池归莹伏在桌上就哭出了声,身后的丫鬟问夏也跟着落泪,对于这个未来姑爷,她也恶心。 毕竟他对自己做那恶心事的时候,可是无数人都看见了,她还能撑到今日活着,完全是因为想要得个公道,可现在,哪来的什么公道? 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她都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不受重视的通房了,一想到这些,凄凉上了头,要跟着池归莹抹起了眼泪…… 准备亲事繁琐又麻烦,可那是准备池归晚的亲事。 至于池归莹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细枝末节的无人会在意。 海伯侯府,景心园中。 搬过来已经有小半月的池归晚和何令颐正在喂鱼。 到底是侯府,这亭台楼阁的就是不一般,虽说这园子是几十年前海夫人还未出嫁的时候住的闺房,可一点都不显陈旧,反而充满了岁月的沉淀与厚重。 住在这里,何令颐很高兴。 因为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一些外祖母故日的旧闻,她虽然没有机会承欢在这位外祖母的膝下,但她相信,若是外祖母还活着,一定会让她和母亲都过得好好的就是! 同样的,池归晚也在这个小院找到了归属感。 想象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曾有阿娘的身影,她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中秋节,令颐打算怎么过?” “嗯,暂时没什么好点子,池大姐姐觉得呢?” “我想着给舅舅舅母做点什么吧,他们帮了我那么多,一直都用心良苦,我却屡屡伤害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报,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何令颐听着母亲的话,就沉思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对海伯侯府的印象实在不多,所以未卜先知的这时候也不灵了,但她知道侯爷和夫人什么都不缺,唯一的心结就是大公子,所以从他下手或许好些。 “池大姐姐可知道侯爷和夫人最在乎什么?” 这话问出口,池归晚仔细想了想,“名利不缺,银钱也不缺,身边人不缺,缺……缺个儿媳妇?” 她自己要嫁人了,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舅母忙上忙下的帮着处理,因此脑子里也想不出别的。 听着她的回答,何令颐簇然一笑,旁边的两个丫鬟纤春和拂冬也跟着抿嘴偷笑,惹得池归晚有些红了脸。 “难道不是吗?若是有了儿媳妇,家里就热闹了,说不定过两年还能给舅舅舅母添个孙儿孙女什么的,那时候他们就有的忙了!” “我的好姐姐,话是没错,可是你一个做外甥女的想着给侯府添了儿媳妇,这……这也太奇怪了,你本身都还没出嫁呢,要是叫人知道了你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怕是又要笑了。” “怕什么?从小到大,我被笑的还少吗?” 一句话,本来是玩笑,可却刺疼了何令颐,她叹息一声,心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是点拨的说道。 “侯爷和夫人的心结还是在大公子身上,池大姐姐若是能令大公子放下心中的执念,这可比帮他们想看十个百个的儿媳妇要更得他们欢心的多。” 听到何令颐的说法,池归晚犯难了。 “这我如何不知?但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大表哥的名声我恢复不了,官位我也恢复不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歉意的话,他怕是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吧,没用的,大表哥连笑都很少笑,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啊,我们要投其所好!据我所知,大公子以前可是个剑痴,听闻收藏了上百把名剑,倘若我们能替他寻到一柄,说不定能博他一笑,池大姐姐觉得如何?” 闻言,池归晚眼前一亮。 “好啊,这主意好,可是去哪里找名剑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何令颐卖关子的表情让池归晚一脸疑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惊喜的问道,“你是说乔家?” “嗯,镇国将军府几代都是武将,对于兵器自然不少见,锻造的匠人肯定也有诸多联系,池大姐姐可以上门去问问乔大夫人,依照她对你的喜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9章 花满楼之行 “是吗?大夫人会找到这些人吗?” “笨啊,纵然大夫人找不到,乔小将军也一定清楚,不是吗?” 何令颐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撮合母亲与未来“父亲”的机会,她能待到什么时候都不清楚,但能在一日就要有一日的推进。 眼下母亲对于她的这位未来夫君,全然就是“兄弟般的情谊”,丝毫看不出男女之情,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多培养,总归能早一些获得。 因此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让他们多接触。 果然,母亲在提到乔小将军的时候丝毫没有女子般的害羞和娇俏,一拍大腿就豪迈的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行,我这就让人下帖子,明日就去乔家问清楚!” “你要问什么?”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吓的池归晚一哆嗦,等她们回头就看到了三人。 二表哥海渝并乔二就站在那里,眼里满是好奇带笑。 而另一边,齐王世子沈颂安则是眼眸深邃的看向了何令颐,这一眼,让她又生起些冷寒…… 见着来人,池归晚与何令颐站了起来,随后整理了衣裙就对着三人行礼说道。 “见过齐王世子,乔小将军,二表哥(二公子)。” “行了,都是一家人,先说说刚刚你要去乔家问什么?”二表哥海渝对于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只不过池归晚觉得此事还是单独说的好,毕竟可能牵扯到一些秘密。 万一乔家不愿意旁人知晓太多工匠知道的事情呢。 于是就打了马虎眼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上回大夫人送来的衣裳里有几个花样是没见过的,令颐在南州跟着大艺学过些因此好奇罢了,所以我们打算去问问,若是能找到绣娘传授一下技艺就好了。” 海渝和乔二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有未曾吭声的沈颂安平静的看着二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二人却生出来些心虚。 这齐王世子可不好对付,还是远离些的好。 何令颐如是想,而行动上也是这么做的,稍稍往后站了点,尽可能的隐藏在母亲身后,看着她与二公子海津,乔小将军都说的开心,就行了。 “今日花满楼要办盛宴,说是从众多的月饼中挑选今年的饼王,我们打算去凑凑热闹,你们二人要一起吗?” 乔小将军率先开口,池归晚自然是想应下的。 可看了一眼何令颐后,见她神色平静没什么波动就知其不想去了,那她一个人跟着表哥和未婚夫出门,不太合适就摇摇头的给拒了。 “算了吧,来之前宗嬷嬷特意交代过让我好好练习闺学的那些本事,要不然日后露怯可不让我说是她老人家的学生呢,我还是乖乖在家吧。” 二公子海渝挑眉看着她,仿佛能说出此话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表妹一般,随后带着三分笑意的说道。 “表妹不必如此,你纵然是会,也比不过乔大嫂嫂的,所以过得去就成了,放心吧,乔二这小子粗人一个,看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你说是不是?” 手肘拐了一下乔二,乔二连忙接话说道。 “就是就是,你自来了侯府后还没出过门的吧,拘着做什么?还不如去凑这热闹呢,听闻今年花满楼做了个旷古绝今的月饼要争头彩呢,咱们去看看,若不错就快些下订,晚了可没有。” 汴州城内食肆林立,豪奢酒楼更是遍地开花。 其中以花满楼的名气最大,异军突起不过十年就成了众酒楼争先恐后效仿的“前辈”,三年前开创了这饼王争霸赛后,更是把名声远播。 无论是小作坊还是大酒楼都可参加,若是能一举拿下饼王的称号,等同于拿下了无数的订单,这一年的生意也就不愁了,因此参赛者众多。 从每年的六月开始就要报名,直到八月初揭晓谜底。 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尽的单子,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订购,可谓是一夜成名的大好机会,自然参赛者都卯足了力气! 池归晚越听越是觉得心痒难耐,若是以前,她必定要去看看,但现在,眼神投向何令颐的时候颇有一种你不去我就不去的“委屈”,惹得何令颐无奈,最后只能同意。 “就我们几个人吗?要不请上侯爷侯夫人还有大公子一起?人多也热闹些。”何令颐建议了一句,却见海渝摇头了。 “大哥不爱参与这些,父亲一大早的就去了神机营,至于母亲刚刚来之前我去问过了,她说忙着给表妹准备亲事呢,没空,让我们叫上你俩自己去就是。” 海渝的话让何令颐叹息一声,若是只有乔小将军和二公子,她倒是不介意,可偏偏多了个齐王世子,就有些不好说了。 按理来说也奇怪,这齐王世子如此的鹤立独行,怎么从前会有人说他行踪诡秘呢?这不是挺招摇过市的吗? 还是说那些人都瞎了?看不见这么个人物在街上逛来逛去的? 无奈加好奇,何令颐同意前往。 池归晚兴奋不已,随即就对着二表哥问询起出门的这些事来,见她这般高兴,乔二站在一旁也跟着沾染上了喜悦,所以说娶个爱热闹的夫人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不但不会泼凉水,还会跟着出主意! 越是这般想,越是对池归晚看得顺眼了。 何令颐旁观者清,瞧得出来这位小将军对母亲有些心思了,趁热打铁,这才是她最重要的目的,于是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冰块,冻不冻人,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来,时不时的也会参与到话题中。 四人聊的热火朝天,唯独齐王世子沈颂安一直都很安静。 可他的那份安静并不会让人忽略不计,反而如同五行元素缺一不可的始终在那里存在着。 出门在外,垂纱帽是一定要的。 坐在马车里,池归晚听着外头络绎不绝的吆喝声,恨不能跳下去什么都尝尝看,掀开帘子的一角,就指着旁边摊子上的小食说道。 “拂冬,待会儿给我买这个,许久没吃了,怪想念的很呢,对了令颐,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话,可不能错过了何家果脯的酸角子,味道一绝,今儿就让你吃个够!” 第50章 齐王世子的秘密 拂冬也爱出门逛,因此拍胸脯的保证说道。 “姑娘放心,我把从前您爱吃的都买些回来,何小姐也尝尝,若有喜欢的,下次我多买就是!” 纤春无奈的苦笑着,看着何令颐就说道。 “何小姐别见怪,这丫头就是嘴馋。” “这有什么,民以食为天嘛,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风荷居的奶皮酥和椰汁糕,我还蛮喜欢的,若是拂冬姑娘方便的话,就帮我带些。” “你也喜欢奶皮酥?椰汁糕?” 池归晚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见此何令颐笑着点头。 她会喜欢,也是因为母亲喜欢的缘故,所以吃多了自然就喜欢,只不过后来她们母女越过越寄人篱下的委屈,便很多年都没再吃上那东西了! “我也喜欢,拂冬,多买点我们带回去给舅母尝尝,我记着她也喜欢吃甜口的糕点。” “好咧,姑娘放心,待会儿我就去!” 正说话呢,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乔二开口说了一句。 “到了。” 几人掀帘下车,随后就看到了气势辉煌的花满楼,牌匾上的字如同酒楼的格局一样,龙飞凤舞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刻意为之。 在汴州城,最不缺的就是豪奢。 越是打造的盛世辉煌,越是能得到客人们的青睐,所以花满楼也不例外,店如其名招摇的很。 因为今日有斗饼盛宴,所以此处人满为患,何令颐瞧了瞧周围人的表现,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店家极致推崇。 花满楼,她从前还真没来过! “走吧,已经订好了雅间,就在五楼。”海渝一出声,大家伙就随着人流慢慢走了进去,至此,何令颐才真正的看到了什么叫做雕龙画凤,金玉堆砌的繁华富丽。 这花满楼五层高,上下看着就跟宝塔似的,精妙绝伦的装潢透出一股异域奢华的风采,别说何令颐从未来过,就是池归晚也看得眼花缭乱。 上了云塔,门合上不过小会儿,她们就已经从一楼到了五楼。 不得不说,这花满楼还真是会做贵人生意,连云塔都修建的比别人要更快捷方便,随后门口就有侍婢引几人入了雅间。 雅间上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以图案为代表。 白云绕青松,还真是特别。 不过进了雅间,何令颐才知道什么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里面的陈设饶是她这段日子在母亲库房里见多识广了,有许多东西也还是说不出名字来。 比方说面前的那个,她就不知道。 “这是什么?” “铜铸金卷捧桃贺喜座钟。” “座钟?” 别说何令颐了,池归晚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从犀利阿国传来的,就这么一小个,万金才可得。”乔二解释说道,他显然是经常出入此地,所以很是了解。 “万金?就这么个小东西?” 池归晚不明白,它贵在何处,结果正说话呢,就见里面的时针跳动了一下,吓得她连连后退,“怎么会动?” 她的动作惹的乔二和海渝都笑了,于是解释说道。 “里面有两根针,分别对应了刻度,短针两格为一个时辰,长针三格为一刻钟,所以自然会动。” 听完乔二的解释,池归晚与何令颐都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果然片刻后那长针又动了,她们二人惊喜不已。 “还真是厉害,这花满楼背后的东家是谁啊?这样的稀有之物竟然能买的到。” “太子。” …… 如果说是太子,那她们二人就不奇怪了,毕竟倾一国之力都寻不到的东西,旁人怎么会有? 只是太子怎么会想到要开这样的一个酒楼呢,收集消息?还是遍交天下友? 这样的话放在何令颐心里,却不好问出口。 只不过照这样看来,海伯侯府,镇国将军府都是太子党了,只是那位没开口过的齐王世子呢?也是代表齐王府站定在了太子身边吗? 她不得而知。 不过下一刻她就有些吃惊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面容却大变样,与他真正的容貌完全不同,不但容貌变了,连气息也变了,若不是何令颐想起来身边有这么个人,她差点都要忘记屋子内有五人的事实。 “世子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出其不意。” 何令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又后悔不已,没事招惹他干嘛? 她这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就都看了过去,乔二和海渝显然已经很习惯,倒是池归晚有些惊讶。 “令颐不说还真是没发现,世子什么时候变的啊?” “出门前。”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 池归晚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乔二看着她如同肉包子一样的脸颊,差点就上手去捏捏了,只不过这种亲密动作还是藏着点吧,否则海伯侯府的那位侯爷可能要打断他的手! “我不喜欢太多人知晓行踪,自然会易容乔装,池小姐,何小姐见谅。” “难怪!你们日日都在外头跑,却从未有过齐王世子到京的消息传出来,藏得真深!” 池归晚对着沈颂安就竖了大拇指,显然是对这种技艺的佩服,看着她坦诚又爽朗的样子,齐王世子难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但池归晚好骗,不代表何令颐好骗。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位齐王世子的身上藏了诸多秘密,就算是他低调不愿意人知道他的情况,但为何又能与海家二公子,乔小将军走的如此相近却不被他人起疑呢? “开始了。” 忽而二公子海渝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只见楼下开始有了动静,要说这花满楼还真是汴州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楼。 纵然五层高,可内里乾坤也不少。 早就搭建好的台子上此刻站了十队人,有的衣着华贵,满目高傲,有的平平无奇,却淡定自若,各自面前都放着一辆铜鎏金打造的推车,上面用红绸布盖着大小不一的盒子。 想也知道里面放着的必定的是进选入局的月饼,而花满楼占据了其中最大的一个位置,瞧那样子,势在必得。 第51章 马甲掉了? 开口主持的乃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少妇,看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以及客人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大约就是花满楼对外的东家了吧。 果不其然,只见她笑笑就拿着一个苍蓝色的玉珠提声说道。 “感谢诸位的光临,让奴家的花满楼蓬荜生辉,今日入选的十佳皆是此前通过了各项考验才留下的,诸位手里皆有一张选票,待各自介绍完毕后,可自行投票,票最高者便是今年的饼王所得!” 她的话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声音竟然能扩散的如此之大。 定然与那颗珠子有关! “那是汉兰达国进贡来的扩声珠,非价高所能得。” 海渝的话,说简单些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毕竟这是外藩贡品,自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闻言,何令颐也有些讶然。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民间,无人会质疑花满楼背后的东家身份不菲吗?如此岂不是会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不会。” 一向寡言少语的齐王世子沈颂安突然开口答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太子从来没有想隐瞒过花满楼是他的这件事。” …… 也对,能在汴州城里混出如此声望的食肆酒楼,哪一家背后没点贵人支持呢,外人要查就查好了,等查出来是这花满楼隶属东宫,更是无人敢动。 只是何令颐不明白,皇室中人不是都讲究韬光养晦吗? 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一点都怕被朝臣弹劾,被陛下忌惮,从而惹出那许多麻烦来吗? 还是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压根就不会倒下! 呵,还真是个怪人! “太子殿下艺高人胆大啊!” 池归晚感慨一句,乔二忍不住的想偷笑,可碍于在场的众人,他只能佯装咳嗽的遮掩过去,而海渝则有些挪揄的撇了一眼齐王世子,见他还是一脸的淡定,只能跟着乔二一起咳嗽两声,装作无事人。 锣鼓齐鸣,这饼王争霸赛也就开始了。 最先上来展示的是汴州城内另一家金牌老字号淮阳饼店,他们家就是以糕饼出名,自然在饼皮和芯子上都做了很多巧思。 “此乃奔月仙子饼,造型上特意定制了两款月下嫦娥和玉兔捣药,饼皮是用的千层酥,馅料则用了十二种果仁调制而成,味道偏甜口,但吃起来却不觉腻味,诸位客人尝尝看,可是不同?” 底下的食客们,只要是手里有选票的,此刻人手一份,他们看着造型精致如此模样的月饼,就有人调侃的说道。 “这嫦娥做的也太细致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口?” 一句话,逗得众人纷纷大笑,那掌柜的也满目自信,这可是他们花费了许多力气,调制了无数种配方才敲定下来的,一定能让大家满意! 果不其然,吃过的都纷纷点头。 “甜而不腻,香溢满口,酥脆的饼皮,厚实的内馅,中和的很不错!我投一票!” 说着就有人举手示意了,食客们手里各有三票,只要选自己最喜欢的前三即可,那淮阳饼店的掌柜看着下面纷纷回应的食客,觉得这次的饼王有希望了,因此还补充了一句说道。 “若小店能当选,这奔月仙子饼只售八十八文一饼,定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吃上就是!” 八十八文,价格可以说是很公道了。 因此又拉了不少赞同的选票,掌柜的看着那些选票不停的增加,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好,淮阳饼店的咱们见识过了,下一位有请。” 来者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样式,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月饼,酥皮烤得金黄,宛若一个馒头造型,上面印了个红色的团圆章,简单明了。 却让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儿时见过的月饼。 拿出此月饼的那男人随后平静的说道,“此月饼乃是祖母留下的秘方做出来的,酥皮内馅没什么特别,就是最简单的砂糖馅,不过里面加了点蜜桔,因此吃起来是酸甜口的,诸位尝尝看,这就是我们周家饼店唯一在售卖的月饼了。” 月饼分发到食客们的手中,看样子与前一个相差甚远,但也是因为足够质朴无华,反而让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结果一口下去却有了惊艳之感,让无数人都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好吃,就跟家里做的一样!” “是啊,哪哪都普通,但哪哪都特别,这蜜桔砂糖馅的月饼可许久没吃到过了,周家这次的果然厉害!我投一票!” 食客们的心就如同摆钟一样,就这么给勾走了,于是投票的人也一拥而上,很快周家饼店的箱子也装得满满当当。 其他人羡慕不已,唯有淮阳饼店的掌柜露出些不喜来。 他们今年可是做足准备要冲击饼王称号的,原本以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花满楼,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家饼店,简直可恶。 但眼下还不到唱票的时候,胜负未分,他不好说什么。 雅间里,五人都尝过了两家饼店的月饼,一直认为周家的更好吃,随后看着下面仍旧在推举着新的月饼时,乔二就开口问了一句。 “咱们可以打赌?看看今年的饼王花落谁家?” “赌什么赌什么?我最喜欢打赌了!” 池归晚的配合,让何令颐有那么一瞬间头疼,规劝了几个月,可母亲似乎还是不变那性子,张口就是最喜欢打赌,若是寻常的未婚夫听了,怕是不喜。 偏偏这位乔小将军是个特别的,接过她的话就说道。 “就赌一匹从斡州进贡的汗血马如何?” “行,我赌周家赢!” “我也赌周家赢!” “那我剑走偏锋,赌淮阳饼店赢!”说完此话的海渝看着何令颐就问了一句,“何小姐呢,你觉得谁会赢?” 何令颐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答案。 “我赌花满楼会赢!” 她的话,让齐王世子不免多看了一眼,“如何见得?” 何令颐并没有正面回答齐王世子提出的问题,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对着其再次恭敬行礼的就问安说道。 “何令颐见过太子殿下。” 第52章 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唯独沈颂安依旧淡定。 站在那里,坦然接受此礼,但若是细细的看就能瞧得出来他眼神中的笑意。 池归晚是压根没想到这齐王世子是太子本尊,而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则是没想到她竟然能猜得出来? 因此都有些错愕了,反而是沈颂安目露欣赏的对着她就问道。 “何小姐莫不是拜错人了?我乃齐王世子,并非太子殿下。” “假作真时真亦假,在我的记忆里,我压根没见过齐王世子,可世子却说是我祖父的关门弟子,当时我就有些奇怪了,而世子脱口而出说的那句我与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那就意味着世子见过我本人,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南州,因此搜遍所有记忆,唯独记得当年太子殿下曾路过南州拜访祖父时的场景,故而就有些怀疑,再着,二公子乃是东宫太子亲卫,从前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自从在侯府见过齐王世子后,便与世子形影不离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刚刚的那些话,若我还猜不出来,那就有辱祖父威名了。” 一席话,解了在场人的疑惑,同时也让沈颂安愈发的欣赏何令颐了。 身份,模样,才情,能力,她处处皆出色。 当初刻意顶了齐王世子的名头去侯府,不过是有要事办不便惹人闲言罢了,谁知道竟让个姑娘瞧出了猫腻,他难得露出些轻松自如的表情,随后对着何令颐就说道。 “之前师傅就同孤说过,让孤小心他家孙女,孤还不信,没想到……闺中诸葛的名,何小姐当仁不让!” 一句话,就算是沈颂安认下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殿下,不可。” 乔二对于太子直接就把身份承认的行迹觉得不太妥当,因此出言阻止了一句,在他看来,太子可是大隆的未来,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那他们这些人就麻烦了。 结果却见沈颂安挥手一摆,不甚在乎的说道。 “此乃花满楼,若是孤在此地都能涉险,那汴州城也成筛子了,无妨。” 话题一转,他再次看向了何令颐。 “何小姐既然能猜得出孤的身份,那么孤也想问问,你怎么就笃定今日的饼王称号会是花满楼的?” 何令颐赌对了。 其实她也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直截了当的就承认了,所以她只能继续回答说道。 “太子亲临此地,倘若饼王之名还能被其他店给拿走,岂不是有些……打脸吗?” 听到这话,别说是海渝和乔二了,就是池归晚这个大线条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就说道。 “令颐,不可与太子殿下如此说话。” 眼中的担忧尽显,何令颐感受了母亲的关心,而后给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太子若是这般狭小心胸的人,万万是得不到海伯侯府和镇国将军府后辈们的尊崇就是,武将人家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弯弯绕,忠心就是忠心,可以拿命去护。 但是要想得到这份忠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何令颐看得出,海渝和乔小将军虽然是属下,但平日里与太子的相处很平等,所以她不认为太子会因为这句话,就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沈颂安看着何令颐的动作,好奇愈发浓烈。 侍郎府内的事情,他也听海渝和乔二提起过些,知道这位何小姐的本事,在后宅替池家小姐争取了不少利益,只是他从未正面感受过她的聪慧。 今日倒是见识了,不免让他想起秋日大选的事情来。 他的东宫至今无一女眷,无非就是见多了宫里的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样子不愿把心思放在其中罢了,但若是那人是面前之人,似乎也不是不行。 何令颐被他这略有些炙热的眼神看得毛立。 什么意思? 这是要化寒冰为烈火,改走别的路子了? 看了眼大家伙儿似乎都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她干脆自己开口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指着那淮阳饼店的月饼就说道。 “饼王之称,不可否,但这第二名我觉得还是淮阳饼店。” “可何小姐刚刚也觉得是周家饼店的更好吃,不是吗?” “好吃是好吃,但权贵来往面子更重要,因此淮阳饼店的月饼若作为贺礼相赠,更拿得出手罢了,另外,见那掌柜通身打扮就知道,也是背后有主之人,若在其他地方或许周家饼店能混得更好些,但在汴州城,背后的主人什么位置,食肆酒楼的地位就是什么位置。” 猜周家饼店会赢的池归晚和乔二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甚有道理,海渝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赌淮阳饼店赢,结果却忘记了身边人的身份。 这一次,倒是让何令颐抢了个“风头”。 “那孤还想再问,你可知淮阳饼店后的主人是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想必与在场之人有关吧。” 何令颐略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一个念头。 抬头看了一眼二公子海渝眼神中带着些肃杀之感,继而就有七八成确定了。 “莫不是长宁郡主?” 提到这个名字,池归晚和海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毕竟当初大公子海津被陷害,固然是有人算计,加上池归晚的拎不清将事态扩大,可终究还是私事,偏偏这位瑾王家的长宁郡主非要闹腾,最后告到御前,这才把此事给捅大了。 知道内情的人虽然不算多,可人人却都瞧得明白,这海伯侯府的大公子废了。 所以,可以说海伯侯府与瑾王府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这几年皆是如此,因此等闲的席面请了瑾王府,就不会送帖子到海伯侯府,请了海伯侯府,那一定见不到瑾王府内的人。 何令颐虽然对此事了解的不算多,但既然太子殿下今日刻意到,必定是有缘故的。 但仅仅就为了让花满楼拿个头彩,侮辱一下淮阳饼店吗? 杀鸡焉用牛刀,因此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第53章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只是何令颐猜不到了,于是看着沈颂安就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就直言相告吧,今日之举意在何处?” “能猜到背后之人是长宁,何小姐已经是聪慧过人了,这几年长宁仗着瑾王府的权力没少惹事,海津无辜,撞在了她的刀口上,所以至今都走不出阴影来,孤的人可轮不到她来指指点点,所以今日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孤也要让她尝尝看,什么叫遭世人唾骂的痛苦!” 海渝闻言猛砸了一拳在墙上。 太子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三年了,大哥受辱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们海伯侯府大大小小的也没少查背后之人,可却总是迟一步被人把线索给毁了,因此至今都不知道当初陷害之人是谁? 但瑾王府的落井下石是明摆着的,因此太子要对他们动手,海渝第一个赞同! “殿下,此事若有用得到臣的地方,一定相告,海大哥哥受的屈辱,我们要让瑾王府十倍百倍的偿还之!” 乔二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所以开口就对太子表忠心的说道。 海渝不必开口,端看样子也清楚他有多恨,至于旁边站着的池归晚,也是愧疚和怨愤齐上头,开口就说道。 “我是个蠢的,当初害了大表哥,如今殿下要替大表哥出头,一定要算我一份,就算让我抱着长宁郡主去投江,绝不眨一下眼睛!” 投江? 池归晚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呛到了一下乔二。 怎么说呢,未来夫人的这脾气……还真对他胃口,人生在世,本就该活的热烈些,因此嫉恶如仇,涌泉相报,都是他奉行的处世道理。 否则,也不会说出要去池家退亲的话来。 今日听到池归晚的表态,他突然觉得,还是大嫂眼光好,及时纠正了他的糊涂想法,否则错失了这么一个合他心意的夫人,日后只怕大腿拍紫了都无济于事! 何令颐看到了乔小将军眼神中对母亲流露出的欣赏和赞许,这是她最想看到的! 因此,觉得今日没白来。 而沈颂安听到池归晚的话时,也是眼中添了丝笑意,随即表示说道,“投江不至于,但确实有用得到池小姐的地方,待会儿淮阳饼店的月饼,你点名道姓的以侍郎府名义多买些就好。” “这么简单?” “嗯。” 池归晚虽然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可是既然他胸有成竹,那么自己听指挥就好,于是对着外头的丫鬟纤春就喊了一句。 “纤春,你去帮我订五百份淮阳饼店家的月饼,就说二妹妹亲事在即,少不得要赠礼,让他们提前预备上,尽快送到侍郎府!” “是,姑娘。” 只要姑娘是与何小姐在一起做出的决定,纤春从来都不会质疑。 五百份月饼的单子一出,可是把其他人的光彩抢了不少,又因为是侍郎府的小姐订下的,因此有些还在踌躇的人家便跟风起来,一时间那淮阳饼店面前人声鼎沸的厉害。 掌柜的面露喜色,当即就表示说道。 “姑娘放心,东西都是预备好的,明日一大早就能送到侍郎府门上,绝不会耽误了池二姑娘的亲事!” 池家二姑娘要嫁人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清楚。 但是这掌柜的脱口而出,丫鬟纤春便多了个心眼记下了,笑着付了定钱,随后就遇到买好东西回来的拂冬,她两颊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吃着回来的,见着纤春立刻走上去就说道。 “纤春姐姐怎么在这里?” “姑娘让我订点月饼送回侍郎府,当作二姑娘成亲的贺礼。” 听到这话,拂冬不乐意了,撅着嘴露出些烦躁的表情就说道,“干嘛去贴二姑娘啊?上回送出去的三千两银票和十匹料子我可还记着呢,郭夫人多有不满!” “行了,再不满如今也躺床上了,你这张嘴少说多吃吧。” 拂冬如松鼠般的脸颊闻言就瘪了下去,赶忙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整理好了才跟着纤春去了五楼。 争夺饼王的热闹还在继续,其余七家也不遑多让,都是用了看家本领的,只不过珠玉在前,他们也就没多少看头了。 雅间中,五人都在吃着拂冬买回来的糕点。 椰汁糕和奶皮酥,大部分都入了池归晚与何令颐的嘴巴,乔二跟着尝了两口,但因为不太喜欢吃甜,也就放下了。 至于太子沈颂安和二公子海渝压根就没动,或许是不爱吃,或许是不能吃,何令颐看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旁的。 忽而,沈颂安开口解释了一句。 “孤不吃甜食,会起红疹。” 红疹?这是对甜味的东西有什么忌讳吧,何令颐突然想起南州的一道点心,继而就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南州有一点心名唤耙子糕,倒是没有加过任何的糖,殿下或可一试。” “是吗?孤倒是听说过。” 太子的话刚落下,旁边的海渝就凑了一句。 “听闻何小姐的手艺不错,要不做一些给我们尝尝看?” 何令颐正准备拒绝呢,结果就见母亲边吃边凑热闹的说了一句,“二表哥还真是个机灵鬼,令颐的手艺从不外泄,可只要是吃过的都说好!” “你吃过?” “何止耙子糕,多的是吃食我都尝过了,比府里做的,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这话一出,何令颐骑虎难下。 她此前住在似锦院的时候,就凭着记忆露了几手,不得不说这位何家小姐的本事实在是厉害,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且做出来都像模像样的很。 因此何令颐就尝试着给母亲做了几道可口的饭菜,这一下可算是虏获芳心了,却没想到一时技痒,反而给今日添了麻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做,岂不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只能诚心回道。 “耙子糕不难做,改日我就送些过去,太子殿下尝尝看可否喜欢?” “嗯。” 沈颂安从来不吃任何的糕点,可偏偏今日却点头应下了。 二公子海渝和乔二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猫腻,不过转而一想家里对他们的叮嘱,似乎也就起了些成人之美的心思。 第54章 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秋日大选在即,太子东宫女眷空缺,眼前的这位何小姐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是最佳人选,因此他们乐得撮合。 何令颐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一则是她并不知道秋日大选之事,二则是她前世压根就没关注过太子后宫的问题,自然就没想过太子妃的差事有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脸平静的接受了为太子做耙子糕的事情,却忘记了背后可能另有深意。 突然,雅间内的众人被楼下的喝彩声给吸引了。 等看过去的时候就见花满楼一直盖着的盒子里总算是拿出了杀手锏,金沙奶黄流心月饼。 饼皮就已经和其他九家区分开来,并非酥皮,而是带着一些沙砾感的软皮,轻轻一掰开,里面的奶黄流心就出现了,如金沙般的质感让人一看就生了好奇。 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月饼,食客们的情绪自然高涨。 在试吃过后,就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不愧是花满楼,做的东西都与旁人不同,今日的饼王称号非他们不可了,我投一票!” “我也投一票,就是不知这月饼如何出售?” “六两银子三枚,恕不讲价。” 这么说要二两银子一枚了?食客们看着自己手里分到的那一小半,这一口一两银子,还真是贵价的厉害。 不过既然能来花满楼参与此事的,家底不厚可进不来,于是选票和订单齐飞,那花满楼的掌柜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眉眼兴奋。 结果不出所料,确实是花满楼的金沙奶黄流心月饼夺得饼王称号。 但是因为价格高昂的缘故,除了部分的权贵下订单,其余的平民百姓只能是凑个热闹了。 淮阳饼店的掌柜借机大力宣传起来,六十六文和二两银子的对比下,他虽然没能拿下头彩,可订单却是在场最多的。 短短半个时辰,就拿下了近万的订单。 这还不算后面源源不断发酵而来的生意,所以若是要说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一时间花满楼和淮阳饼店,不分伯仲。 从花满楼出来,众人就折返回了海伯侯府。 马车里,拂冬络绎不绝的和几人说着去买小食的见闻,池归晚听得兴趣满满,但是何令颐却在想别的事情。 太子要让长宁郡主也体会一下万人唾弃的滋味? 他想如何做? 莫不是从此次淮阳饼店售出的月饼里动手脚?所以才会让母亲出面以侍郎府的名义买下许多,而那近万单的生意里头,又有多少人是受太子之意而吹捧购买的呢? 何令颐不得而知,但等她们回到海伯侯府的时候,却听说宗嬷嬷来了。 侍郎府的闺学,在两位姑娘备亲以后就停了。 主人家的女儿都不在场,其他的小姐登门也显得有些奇怪,干脆就被池云敬给断了,众人原本以为宗嬷嬷辞了这差事是要告老还乡的,却没想到又被侯夫人秦氏给请来了。 随后她带着人,直接到了景心园就对池归晚说道。 “舅母好说歹说才留了宗嬷嬷在你身边帮着调教些得力的人手出来,等你出嫁嬷嬷也就离开了,所以这段日子不可惹事生非令嬷嬷不愉,明白吗?” 经过半年多的教导,池归晚对于宗嬷嬷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她老人家出面帮着调教丫鬟们,池归晚乐得高兴。 于是恭敬有礼的就说道。 “舅母放心,我一定听话,宗嬷嬷指东不往西就是。” 侯夫人秦氏看着这个外甥女的偌大变化,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她们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呢,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忙前忙后的竟然给她筹备起婚事来。 还乐此不疲的很,说来也是怪哉。 “行了,过几日嫁衣就能送上门来,到时候咱们看看可还有要改动的地方,其他的就是调教好奴仆便没什么了,我也算能歇歇脚了。” “舅母辛苦,这是晚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奶皮酥和椰汁糕,知道舅母喜欢,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秦氏没有女儿,两个儿子虽然都出人头地,可是到底不如女儿亲密,所以乍然听到这话,眼里升腾些慈母之情就笑着接了过去,对着宗嬷嬷就说道。 “总算是长大些了,那就有劳嬷嬷多费心。” “夫人放心,大姑娘是天资聪颖之人,老奴不过帮着相看一二,算不上费心就是。” 来往皆客气,宗嬷嬷也就顺理成章的住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池归晚与何令颐还是照常跟着宗嬷嬷上闺学课,但每日只是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则用来调教丫鬟们。 以纤春和拂冬为首,这一次大家伙儿个个都要从头学规矩。 她们俩是池归晚身边的大丫鬟,会的自然比旁人多,且当初又是海夫人亲自挑选的,所以问题不大。 可余下的二等丫鬟,三等丫鬟,还有婆子们的规矩就不够看了。 都是从侍郎府里头带出来的,一个个就跟木头似的,要么不理解宗嬷嬷说的要义,要么就做不好她指派的事情,甚至私下里还怨天尤人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恰巧被纤春路过听见了,就提了其中的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出来杀鸡儆猴,可谓是一扫从前这些奴仆们的惰性,如今能留下的个个提着心眼子办事,生怕得罪了主子一点,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她们! 这日午后,何令颐刚午歇起来。 人都还有点发懵呢,就见母亲池归晚已经在外敲门了。 “令颐,令颐,你醒了吗?我有事找你说。” “醒了,池大姐姐等我片刻,这就来。” 说罢,她就起身穿戴整齐后去开了门,说来也是个巧合,何令颐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她来的时候只是带了两个洒扫的婆子而已,因此如今也跟着宗嬷嬷学规矩呢。 一应事情都自己做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打开门就见母亲旋风似的的进了门,而后又着急又兴奋的就对着她说道。 “你可知我买了送回侍郎府的那五百盒月饼起作用了!” “什么意思?” 第55章 长宁郡主的麻烦来了 “月饼是第二日早上送去的,父亲还差人送了消息过来夸我懂事多了,而后就吩咐管家按着往日的节礼添了进去,送往各个府邸,结果没想到其他家也有此月饼,食之,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红疹不退,听闻发病的还不止是权贵,有些百姓也中招了,所以现在汴州城内生意最好的就是医馆,而淮阳饼店的铺子已经被查封,掌柜的被抓,伙计们全都扣押在牢里,正审着呢。” 她话语里满是激动,虽然此次涉猎的人很多。 可红疹死不了人,却能让人火气变大,烦躁之下自然是各种不满就会被激发出来,长宁郡主这一次,别想跑! 一想到大表哥的这口恶气要被太子殿下给报复回去,她就巴不得放几串鞭炮开心开心! 何令颐错愕,她是猜过这事会发生,可她没想到太子出手可比自己狠多了,有多少订单,那就意味着牵连了多少人,其中那些权贵人家更是受灾严重。 上至主人家,下至奴仆们。 七八成的都倒下了,一个赛一个抓得厉害,太医院最近调配止痒去红的药膏都快忙死了,因此好些人都只能用凉冰消痒。 百姓们还好,毕竟这东西再便宜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所以分食而之,似乎症状浅些,再加上太子听闻此事后,大开方便之门,在城内四角设立了赠药点,所以一场红疹风波就成了百姓们没怎么受苦,反倒是权贵们抢药抢得厉害! “侯府没中招吧?” “没有。” “那岂不是会让人怀疑?” 何令颐提醒了一句,随后池归晚才反应过来,“对啊,要是侯府上下都好好的,那外人不就会怀疑到舅舅舅母头上了吗?” 然后立刻拍案而起,对着纤春就说道。 “去,拿几盒月饼过来,我吃,我若是起疹子了,别人也能少怀疑侯府些!” 纤春和拂冬也露出了与主子共进退的表情,“我们陪姑娘一起吃,人多些,也能让外人更信服些!” 何谓忠仆?正是此也。 池归晚感动的拉着她们二人的手就点点头说道。 “行,我们一起吃!” 三人这副视死而归的表情让旁边的何令颐看得也是动容之余有些无奈,于是按住了纤春和拂冬继而就说道。 “不必折磨自己,太子殿下既然能出这法子,必然想好了应对之策,相信很快就会有长宁郡主是淮阳饼店幕后之人的消息放出来了,侯府与瑾王府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买她们家的东西呢?所以不吃也没关系!” 一句话,解释清楚。 池归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出所料,在众多权贵们都纷纷中招的时候,有人质疑起了海伯侯府为何上下皆好? 但这质疑的声音还没散出去多少呢,就见自发的有百姓围在了瑾王府要找长宁郡主讨回公道! 饼店背后的主人竟是长宁郡主? 这些权贵们平日里从百姓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连月饼这种阖家团圆才吃的时令吃食也要染指? 一时间自然群民激愤! 围在王府外面的百姓少说也有上千人,府内的家丁们纷纷出动,可即便他们有三头六臂这种时候也是抵挡不住的。 因此特意找来了城防司帮忙。 调集了一队驻城军帮着看家护院,有将士拔刀而出,立刻就有百姓怒骂道。 “你们家里没有人因此吃了饼子而出红疹的吗?只会对百姓下手,无能!” 话一出,那些将士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因此只敢在王府外盯着,不闹事就成,但却阻止不了百姓们的合理维权,毕竟他们背后也有上司和家人,大家都纷纷中招的情况下,可没几人对瑾王府有好感。 “鱼肉百姓到这份上,瑾王府真是傲慢!” “听说长宁郡主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这一次若不是事情闹大了,肯定又要拿饼店的掌柜做替罪羊!” “不行,天子脚下敢有人如此猖狂,简直可恶!” 随后七七八八的百姓们就在情绪的共同激化之下变得暴动异常,高声喊着“道歉!” 话从王府的四面八方传入,前院听得清清楚楚,后院稍微好些。 瑾王府中。 长宁郡主所在的对月轩内,一地狼藉。 “贱民!贱民!快让府里的家丁把那些贱民都给本郡主驱散了,抓几个冒头的直接打死!本郡主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再这般污蔑!” 破口大骂的自然是长宁郡主,月饼一事让她格外气愤。 淮阳饼店开了多少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毁名声的事情出现,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故意针对她亦或者瑾王府,竟然偷着把果仁给换了,所以导致这城内许多人中招长疹子!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饼店已经被查封。 掌柜和活计们统统被抓,原料也搜出来了,经过比证,就是她们材料出了纰漏才会导致此事发生。 一时间,辩无可辩! 要是依照她平日的性子,早就拿那些贱民开倒以儆效尤了,可这次涉及的权贵也不少,因此平日里帮她腔的一个也不出现。 孤掌难鸣,就是她如今最大的感受。 瑾王走进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发怒的女儿,脸色也不大好看,旁边跟着表情同样凝重的瑾王妃,此刻快走几步到了长宁郡主的旁边就安慰说道。 “都是干什么吃的,惹郡主发这么大的脾气?还不快收拾了!” “是,王妃!” 瑾王妃开口,那跪了一地的丫鬟们才敢开始行动,否则若是谁惹了郡主不快,下场可就是送去做花肥了。 “长宁,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瑾王径直问道,此事发酵的如此快,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可是汴州城内权贵之多,能促成此事的人也不少,一时半刻的瑾王还真是没头绪,只能来问答案。 长宁郡主暴躁的捶桌,整个人都有些发疯。 “父王,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不收拾对方呢?这分明就是要我被万人唾弃!门口的那些贱民也一定是收钱办事的!您叫人砍几个冒头的,就安静了!” 第56章 言官挑错,瑾王暗杀之 “胡闹,门前杀人,还是中秋节前,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把柄吗?” 瑾王还有些理智,可长宁郡主明显已经被此事折腾的没了脑子,只想着快些安静。 “怕什么?贱民而已,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踩死就踩死,还能翻出了天大的浪来不成?” 听着女儿这近乎疯狂的话,瑾王沉了脸色。 “哼,如今你什么都没做呢,就有人煽动百姓在王府门口闹事,若真如你所言杀鸡儆猴,只怕不必到明日,今晚陛下案桌前就堆满了参奏本王的奏折了,天家赐你的权利,也可收回,倘若你不是郡主了,你以为你与外面那些贱民又有何不同?” 长宁不服气的看着自家父亲,拿她和贱民比? 真是过分! 倘若对方不是父王,只怕她早就出手了,因此虽然闭口不言,但心里却堆着不少气,继而说道。 “父王不帮就不帮吧,何必如此作贱女儿的名声,贱民?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长宁!不可这么与你父王说话!” 瑾王妃从旁劝阻了一句,她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因此夫妇二人很是宠爱,从小到大就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当初他们明里暗里的都露出了想要与海伯侯府结亲的念头,可对方迟迟不应,后来才有了她们拉踩海津的事情,因此和海伯侯府结怨颇深。 这次的事情,她们一开始也觉得是不是海伯侯府在背后操控着。 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真要报仇,何必等这么久?还要选这样的法子,因此海伯侯府上下虽然没中招,但说实在的,瑾王和瑾王妃都不认为是对方动的手。 毕竟长宁性子跋扈,这些年没少惹麻烦。 树敌颇多的结果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家也多。 譬如此次,多得是与他们瑾王府划清界限的人家,可却没听谁开口替她们解释一句,实在是世态炎凉啊! “行了,这几日你就安生在府里待着吧,别出去乱跑,宫里中秋节宴在即,惹出麻烦不好,听明白了吗?” 瑾王厉声交代着,长宁郡主即便是心中不愿,此刻也只能低头应下。 见此,瑾王才快步离开。 瑾王妃摸着女儿的发丝,就安抚的说道。 “别怪你父王生气,实在是此事闹得太大,已经有言官递了奏折挑我们瑾王府的错处了,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安生点吧,明白吗?”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递奏折挑拨我们王府与陛下的关系?” 瑾王妃冷哼一声,随即说道。 “言官不就是长舌妇吗?总是见不得别人家好,非得折腾些麻烦出来,你父王已经准备进宫替你辩驳与此事无关了,所以听话,知道吗?” 听话,此刻长宁郡主最不想要听见的就是这个词。 奈何她却查不出背后害她之人,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但她绝不是个喜欢吞噬恶果不吭声的人,所以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外头闹外头的,对瑾王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百姓们围聚了三两个时辰都没人出面来应对后,渐渐的也就散了。 消息传回东宫之时,太子沈颂安正在左右手博弈。 各执一子,静坐中早已洞察世间百态。 明黄色绣四爪金龙的蟒袍让他整个人都透出凌厉和威严,头发用珠玉发冠束着,东珠的莹润增添了他的贵气,可若是靠近些,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冰冷绝情就溢出了。 黑棋落,白子满盘皆输。 “殿下,瑾王找人暗中埋伏要给张大人些苦头吃,属下已经命人监视上了,可要从中作梗?” “一个不留,再把这消息散出去,孤倒要看看瑾王府能否只手遮天!” “是。” 答话的正是侯府二公子海渝,在东宫,他则是太子亲卫队的副队领,得令后就亲自带人去埋伏了。 他早就想对瑾王府动手,无奈这些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今东宫把他们的恶行皆收集齐全了,借用太子殿下话,动则一击毙命,因此从现在开始,就是瑾王府的死亡倒计时! 长宁郡主,仇咱们慢慢报! 快步流星的离开了东宫,很快就消失了。 是夜,四处安静。 汴州城内没有宵禁一说,但市集上的热闹传不到官员府邸聚集的地方,因此路上除了巡视的官兵队伍,打更人外再无其他。 张天佑一脸疲倦的坐在软轿中,今日入宫为百姓请命,状告瑾王府的事情让他在陛下面前舌战瑾王,一直保持着高亢的情绪,自然疲乏不堪。 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回家还得再写折子继续上奏。 谁知脑子里刚对此事有些眉目了,软轿却突然落地吓了他一跳,掀开帘子,就看到抬轿子的小厮们个个吓得都面如死灰,他定睛细看着面前那些黑衣人,冷笑一声就高喊道。 “怎么?瑾王在宫里说不过本官,打算玩阴的?在这里派人阻了我的去处是何道理?难不成还要杀了本官出气吗?” 他反正是孤臣一个,所以压根就不在乎死不死的。 只是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一身的浩然正气与胆小如鼠的小厮们对比强烈,便是为首的黑衣人看着都有些忌惮了,这般直白的话,倒是让他们不好下手。 王爷的意思是教训一二,又不是真要他的命! 所以想来想去的觉得还是断他一臂或者一腿比较合适,于是冷酷从眼神中传递出来,继而说道。 “张大人临危不惧,让人佩服,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了,你今儿的手脚必须留下一只才行!” 说罢,就挥舞着刀剑过来。 张天佑死都不怕,更何况是断手断脚?但他不怕,不代表他就会坦然接受,趁着那几个黑衣人往前冲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袖箭就对着其中三人奋力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一招毙命! 这可是他在家中苦练多年的防身本事,从未有过差错,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了,却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小厮们早就吓跑了,唯独剩他一人还坐在轿子中不动如山。 第57章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 “你偷袭我们?”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明明他们才是来刺杀的,怎么现在调转方向了? “哼,蠢货!” 一句话刺激的剩下的那两个黑衣人憋不住了,他们本来是不想要张天佑性命的,奈何他下手如此狠毒,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眼神杀机立现,快步冲过去就对着软轿里的张天佑刺了过去。 结果刀剑的银光一闪,就见脸上被撒了一把白粉,顷刻之间就疼得他们二人嗷嗷叫了起来,捂着脸,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 “你!你撒的什么?” “蛇毒粉!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说着,张天佑就从软轿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压根就不露惧色。 如此表现,看得藏在暗处的海渝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文官赢弱,不堪一击呢? 这……这一位压根就不用他们出手就能对付掉一队王府死士,还真是出乎意料! 因此打了几个手势让底下人莫要乱动,东宫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看这位张大人的战斗力就知道,明日的朝堂肯定精彩! 月色下,张天佑的脸上满是恶寒。 说他是地狱恶鬼一点也不为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因疼痛而不断翻滚的两个黑衣人就厉声说道。 “回去告诉瑾王,有种的明日朝堂上见,就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哼!丢人!” “你!王爷定不会饶了你!” 其中一个黑衣人也回怼说道,可惜却看不见张天佑一丝一毫的担心和惧怕,随后朗声一笑就说道。 “敢做言官的,有几人怕死?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让瑾王府息事宁人!” 态度之强硬,让人无法反驳。 没办法,黑衣人已经无法得手,只能狼狈离开,等他们跑了之后,那几个逃命的小厮才从暗巷里跑了出来,听候差遣。 “你去报给城防司,就说瑾王找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若是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不报,那本官下一本参的就是他城防司!” “是,老爷。” 随后,张天佑甩了官袍就折返回软轿,小厮们抬着又继续往府邸走去,神情淡定的似乎早已演练多遍,暗处的海渝心里对于这位言官也是佩服不已。 难怪甚少有人敢与之硬碰硬,原本他以为是说不过,现在看来也打不过! 能做言官的,果然都是嘴和命都硬的,才扛得住。 兵分两路,一路守着尸体等到城防司的人来接手了才悄然离开,另一路则一直默默护送着张天佑回府,随后便蹲守在附近守护他的安全。 直到天明,书房的灯都没有熄。 海渝不知道这位张大人在书房里捣鼓些什么,只是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见其已经面色清爽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三大本厚厚的奏折,步履坚定,眼神如炬,一看就是奔着“杀场”去的! 有那么一瞬间,海渝觉得瑾王死定了! 但同时,他也在告诫自己,惹谁也别惹这位孤臣张言官! 大殿之上,老皇帝觉得头疼不已。 张天佑滔滔不绝的列举着瑾王府的种种罪名,随便一条拿出来,不是欺君,就是虐民,总而言之,统统都是大罪。 若是定下来,就是全族被抄斩都还有些不够数。 瑾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了几句,结果却被其他言官盯得死死的,恨不能组成一个防护团围绕在张天佑的身边,让其继续“告”! 而群臣们在面对以张天佑为首的这群言官们也是避之不及,因此没什么人肯站出来替瑾王说两句。 太子已经监国,如今就站在龙椅旁。 剑眉入鬓,鼻挺面阔,眼神中冷漠让其周遭满是冰封之态,虽有收敛,但贵气与威仪却不是旁人所能及的,对比之下,皇帝都显得有些老迈年重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了局面,沈颂安并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张天佑告的嘴皮子都有些出沫了,才堪堪停下来发表总结陈词。 “故而,臣以为瑾王府罪大恶极,若是陛下不加以严惩,恐其他宗亲皆会效仿,到时候我大隆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些蛀国之虫身上了!陛下!” 说着就跪了下来,激动之余眼眶都有些红了。 他这一跪,言官们也跟着跪了,高祖皇帝有曰:不杀言官,故而也给了言官们莫大的权势,就是陛下不施行仁政,那也是一样提头来谏! “你……张天佑诛心言论,陛下,可不要轻易相信了才好!” 瑾王也跪了,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停下来过。 张天佑固然可恶,但他手里那些确凿的证据却不是假的,可自古以来,皇室宗亲本就享有各种权利,他们无非就是在父辈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些许而已,怎么就能定罪严惩了呢? 心中不服气! 可嘴上却说不出更好的由头来,看着他这副吃瘪着急的样子,海伯侯头一次觉得胸口的恶气尽消! 哼,当初长宁郡主害他们一家,如今也该尝尝被人压着打的滋味了,故而站出来抱拳朗声就说道。 “陛下,张大人所告桩桩件件,有理可查,有法可依,臣也认为若是不严惩实在难平民愤!请陛下降旨彻查,臣愿意负责此事!绝不偏颇和和袒护!” 海伯侯府与瑾王府的恩怨,朝堂之上谁人不知? 若是交给海伯侯查证,不如直接判刑的好,瑾王阴冷着脸色回头看了一眼海伯侯就骂道。 “怎么?海伯侯这是要替儿子喊冤叫屈了不成?当初你儿子私德不修,败坏名声的时候你怎么躲在家中装病不上朝呢?差点就害得我家长宁误入狼窝,现在这是要出气不成!” “你!少血口喷人!我儿与你家长宁郡主可曾订立过婚约?什么误入狼窝,简直就是谬论!” 海伯侯乃是武将出身,自然斗不过心思缜密的瑾王。 借着这个由头,瑾王作势就想把这些事情栽到两家的纷争中,到时候水一搅浑,他瑾王府就有机会逃脱了。 结果刚准备开口,就被张天佑追着打了起来。 第58章 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瑾王!今日定论的是你府内的条条大罪,扯什么儿女情长,莫不是想要借机逃脱?不能够!” 还得是战斗力爆表的言官上场才能稳住局面。 瑾王无论骂什么,张天佑都只回一句,“你瑾王府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骂到最后瑾王都无可反驳了,他还是这么一句话,就压制的瑾王方寸大乱,看着他低头苦思良策之时,太子沈颂安开口了。 “父皇,今日之事恐不能轻易翻篇,否则激起民愤就麻烦了,儿臣的意思是会请三司审理此事吧,若瑾王府无辜,自然能脱罪,若瑾王府确实有不当之处,就以国法定罪论刑便是,再这样吵闹下去,也得不出结论,还会有损我大隆国威!” 三两句话,看似公允,实在却将海伯侯府给摘了出来。 “三司会审,牵连甚大,太子,不合适吧。” 老皇帝开口带着浓浓的疲惫,看着下面的瑾王和其他的那些宗亲国戚此刻满脸的忌惮,心中也有些烦躁,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因为皇权仍需依仗,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瑾王也是蠢,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不怕死的张天佑。 自己就是想维护也维护不了,只能是低头看着太子,想让他编出个万全之策来,既能保全宗亲,又能堵住言官们的嘴。 奈何儿大不由人,太子设局,太子诱其入瓮,要的就是瑾王府付出血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就收手呢? 于是面对老皇帝的时候,沈颂安眼神毫无松动,一字一句的说道。 “父皇,正是因为牵连甚大,所以才需三司会审,大隆立国百年,而今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刻,这些都与您励精图治有关,但民为国之本,倘若民愤不泄,积滞太久,那也是毁国之相,还请父皇慎重思量。” 老皇帝有些不满了,太子虽是他亲封的,这些日子监国以来也未曾出过纰漏,但他对于宗亲国戚们的态度一直都不卑不亢,今日怎么发了狠的非要与瑾王府过不去呢? “太子殿下,哪来的什么群民激愤?不过是一些刁民受人撺掇才会围困我瑾王府,城防司的人可以作证,本王一人未伤的就放他们走了呢!” 这话一出,张天佑更是火气蹭蹭的冒。 “城防司?好啊,正好叫了城防司的人来御前对峙,瑾王倒是没有对百姓下手,可却找了人来要断臣之手脚,若非我有点防备心思,只怕都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更何谈御前告状!高祖都曰:不杀言官,你算是哪门子的货色,敢对我等下手?!” 他这话,成功激怒了言官们。 能做言官的,必定都是性子耿直又不畏强权之人,区区一个瑾王而已,十几人联合起来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眼看着瑾王都要呕出血来了,老皇帝才有些坐不住的呵斥了一声。 “行了,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诸位爱卿们也都消停了吧,骂得朕头疼,瑾王即便有罪,那也是要三司会审后才能下的定论,非你等口舌争辩下就定罪的,此事,准了太子的奏,你看着处理吧,退朝!” “是,父皇!” 落到太子手里,瑾王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这人与陛下不同,无论自己怎么示好也从未见过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过,也不仅仅是自己,他的身边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能靠近,所以说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也不为过。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人何在?” “臣等在。” “瑾王一案,自今日起就交由你们三司共同审理,务必做到不使一人冤屈,不令一人逃脱,明白吗?” “是,臣等遵命!” 三人都是常年累月与案子打交道之人,自然身上带了些阴损之气,于是六只眼睛向瑾王看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生寒的厉害! 张天佑冷哼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为民请命,为君分忧,一直是他信奉的官场准则,要怪就怪瑾王坏事做绝,否则也不至于会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来! 散朝之后,海伯侯有意想要请张天佑去家里坐坐,奈何张天佑却个孤傲冷僻的性子,谁的面他都不卖,径直就说道。 “我与侯爷从未有过交集,这茶就不喝了,免得有人说我张天佑是你侯府的爪牙,专盯着瑾王府斗!你们宅院里头那些腌臢事自己关起门来处理就好,我没兴趣,告辞!” 脾气之耿直,刺得海伯侯当场下不来台。 他的儿子,他们侯府尽全力培养的未来顶梁柱,就这么被人说,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可他却无可辩驳,唯一期盼的就是此次三司会审能够多用些心思。 倘若能查到当初是谁动的手,他必定要杀上门去! 替子伸冤! 朝堂上风云莫测,瑾王被彻查,府内上下所有的人被拘禁在府里不可随意外出,奉命而来的正好是乔若愚(乔二),当他带兵冲进瑾王府的时候,不少奴仆都吓坏了。 瑾王妃和长宁郡主从后院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官兵,顿时就怒火中烧,尤其是长宁郡主,从来是只有她嚣张跋扈的对别人,还没有别人敢这么对她的呢。 于是上前对着乔若愚就厉声说道。 “乔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瑾王府放肆!怎么?是嫌好日子过多了,要与本郡主斗斗法吗?” 态度之恶劣,让乔若愚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要瞎。 他立刻拿出圣旨就径直说道,“我奉陛下之命,协助三司彻查瑾王府一案,郡主还是先看看清楚,再开口吧。” 随后就把圣旨递了过去,瑾王妃和长宁郡主大为震惊。 今天早上父王去上朝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风向了? “彻查?彻查什么?” “言官张大人状告瑾王府共六十二条罪名,自然是一一要查证的,还请瑾王妃配合,约束好府内的人,刀剑不长眼,倘若有人非要往外闯,那就莫要怪臣出手不饶人了!” 说着,就把刀鞘里的长刀唰的抽了半段出来,刀上的寒锋淬着冷峻的光,一如乔若愚的脸色让人不敢随意动弹。 第59章 王府危矣 “你当本郡主是被吓大的吗?我要进宫,我要去告御状!” “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头疾发作,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全权处理,臣在来之前特意去东宫请旨,只得到一句,反抗者就地诛杀,不知郡主有几个脑袋够臣砍的呢?” “你!” 长宁郡主被气得脸颊通红,她一贯娇生惯养,身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斥责过,自然有些拉不下脸面来,于是梗着脖子的就说道。 “我就不信了,你真敢砍?本郡主就是要出去,你试试看!” 说着,就不顾旁人的阻拦,快步的朝着门口而去,见此,乔若愚也没有手下留情,对着她身后的那几个丫鬟就抽刀而去,一击毙命。 她们甚至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脖颈处就已经咕咕冒血了,死状极为难看,吓得院子里的奴仆们纷纷跪倒在地。 主子们斗法,往往都是拿她们下人出气,可谁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惜命,自然不想要成为下一个冤死鬼。 乔若愚砍的,都是平日里助纣为虐的那几个嚣张奴婢。 同时也是长宁郡主的心腹们,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咽了气,长宁郡主总算有些害怕了。 “臣说过,刀剑无眼,倘若郡主非要试试看,那臣下次就不留情面了。” “你你你……你有种!” “行了,长宁闭嘴!”瑾王妃冷眼看着事情发生,她跟随在瑾王身边多年,这些事情没少见,但为人臣子的总要给皇亲国戚些面子,但此次乔若愚下手这般不讲情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王府危矣。 如今王爷下落不明,她能护住的就是王府上下。 至于那些罪名成立与否,少说也要几个月才能定论下来,她们还有机会去翻盘,所以此刻韬光养晦是最好的法子。 往前站了一步,神色严峻的说道。 “长宁不懂事,乔小将军别与之计较,府内的人我自会约束好,但王爷是家中的主心骨,他不在,我们这一府的老弱妇孺可坐立不安,敢问王爷呢?什么时候送回?” “王妃见谅,臣得到的命令就是封了王府,确保无一人逃窜,至于其他的实在不知。” 乔若愚没必要骗人,他确实不知道。 但若要猜的话,大约是在刑部“做客”了吧,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想对瑾王妃说,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瑾王妃眼神沉了沉,知道面前之人与她们往日没什么来往,故而也不好攀交情,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就上前送了个不大的荷包,继而有礼貌的说道。 “看守王府是个辛苦活,这点小意思就当是王妃请诸位喝茶了。” 瑾王府出手自然是阔绰的,一张千两的银票就这么送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乔若愚看了一眼,嘴角一扬就接了过去。 不要白不要,还能趁机再告她个贿赂之名,再好不过! 于是收下银票就对着身后的副将阿衡说道。 “去,送到大理寺交给郑寺卿,就说王妃大方请诸位喝茶了!” “是,将军。” 瑾王妃想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神瞪大,此刻也是淬了毒一般的看着乔若愚就威胁说道。 “好一个正直的乔小将军,本王妃倒是要看看,三司会审到底能审出个什么东西来?哼……” 随后拂袖而去,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冲动的女儿长宁郡主给带走,乔若愚平静的看着她们离开,随后对着跟随而来的将士们就喊了一声。 “封死了,别说是人,就是只萤虫飞出去,都提头来见!” “是,将军!” 就这样,风光无极的瑾王府成了众人避之如蛇虫的地方,而此刻离这里不过三条街的侍郎府池家,却张灯喝彩着要准备嫁女了。 八月十三。 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的时间,侍郎府在全城都为瑾王府一案议论纷纷的时候,与吕家结为姻亲了。 池归晚自然是要回去的,何令颐与之寸步不离,因此同样也出现在了侍郎府内。 郭夫人伤重未愈,躺在床上出不来,因此在前厅招呼的只有同样尾骨疼得厉害的池云敬,旁边站着不善言辞的池归肇,不知为何,父子二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老弱病残之感。 至于后院,则是池老太太主事。 她的精神头还算好,但对于池归莹这个孙女没多少喜欢,加上今日来的客人比她们预期的少了一大半,所以场面办的热闹也没有,零零碎碎的看着真是晦气。 “要我说,二姐儿这命格也太差了些,未出嫁呢就闹出那么大一摊子事,现而今连登门贺喜的人家也三三俩俩,这……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嫁过去的日子也跟今日一样啊?” 池老太太与旁边陪伴她多年的十姑低声说着这话,眼神中完全没有对孙女的怜悯,反而是诸多嫌弃。 十姑作为奴婢,也不好说主子们的事儿,只能轻声安慰道。 “先苦后甜吧,说不定二姑娘嫁过去就都好了,老爷不是来说过吕家在宫里的那位才人娘娘要晋封了,如此一来,二姑娘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池老太太并不在意。 只是觉得这孙女嫁的人家若是对家里没什么益处,就等于白嫁,看着不远处正在与何家小姐说话的大孙女,心情才舒畅些许。 “你去,把大姐儿叫过来,我同她说说话。” “是,老太太。” 很快,十姑就走到池归晚面前,说了几句,就见池归晚带着何令颐走到池老太太身边给她请安。 “祖母,可是有事找我?” “没事,就是你离家好些日子了也没回来,想得紧,你爹爹如今的情况也不好与你置办亲事,所以才劳烦了侯府,不过你终归是要从咱们家嫁出去的,所以啊,等忙完了还是就回来吧,多到华芳斋去走动走动,祖母也好多看看你!” 一副慈爱模样,与刚刚嫌弃池归莹的样子截然不同。 若是从前,池归晚可能会信了池老太太的这番话,可现在,她成长了,听得出池老太太背后的含义,无非就是让她记着她永远都是池家的姑娘,即便是嫁出去了也要记着回馈娘家而已。 第60章 池家人的算计 可悲,可叹。 在侯府的这些日子,舅母忙得头晕眼花,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反而是担心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日后叫夫家瞧了笑话。 但她曾经是那样的识人不清。 好心当作驴肝肺,坏人捧在手心疼。 眼波流转处,都是对池家人的寒心,但她掩藏的很好,没叫池老太太看出破绽,继而说道。 “祖母说的是,但舅母说镇国将军府虽然是武将人家,可因为乔大夫人出自名门孔氏,规矩和礼节都十分繁复,我们不好俭省,免得让对方看了笑话,故而还要一段日子呢。” “这样啊?也罢,总之亲事办妥了我们侍郎府脸上也有光,那就多待些日子吧。” 话是蜜语,也是刀剑。 此刻的池归晚懂得分清善恶了,因此也能听得明白。 “老太太好福气,年内就要嫁两个孙女,等来年就要抱重孙子了吧,真真是让人羡慕。” 来恭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夫人,正是池云敬下属的家眷们,郭夫人不在,她们能吹捧的自然就是池老太太,因此她们一来,就把池归晚与何令颐给“挤走”了。 她俩趁机就离了后院往小花园去,透透气。 阔别一月不到,这府里的东西就开始有些变换了,池归晚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生疏感却是日益增长。 “这家来一次我怕一次,总觉得和每个人说话都要提着心思,否则就可能会是个坑,还是在舅舅家好,我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也不会这般模样。” 何令颐看着母亲叹息又无奈的样子,不由的心疼。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池归莹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若是叫母亲要看透这家人的丑恶嘴脸,只怕还要段时日呢。 “池大姐姐也别多想了,待会儿就回侯府去便是,不过三朝回门时,你还想来吗?” 池归晚坚定的摇摇头,她刚刚看到池归莹拜堂时候板着的脸就知道她嫁得有多不情愿。 “当初母亲去似锦院找我讨要陪嫁,张口闭口的就说二妹妹是替我,替家里去受罪的,这些话只怕早就在她心里根种了吧,反正嫁人以后各自在夫家待着,日后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能不来往还是不来往的好,说真的,我都怕她了,三言两语的总是能把我给激怒,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我没嫁人,自己丢脸就丢脸罢了,可日后要是丢了脸,那就是镇国将军府,海伯侯府,侍郎府和我一起丢脸,所以还是少招惹的好。” 何令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多有鼓励。 “池大姐姐性子直爽有趣,若是真与你深交就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若是为这些面子什么的失去了原有的天真烂漫,那才是可悲呢,想想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不就是这么一步步的把自己给禁锢住了吗?” “是吗?” “当然,世间规矩的小姐千千万,但池大姐姐只有一个,不是吗?” 这话说的给了池归晚极大的信心,她听得都要流眼泪了,抓着何令颐的手就说道。 “你真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仙女,没有你开解着,我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呢!” “池大姐姐放心,我一定在你身边陪着。”直到老天爷收走这份福气! 后半句何令颐只在心里说,但眼神中却是对母亲的珍视和关心。 又是一阵鞭炮齐鸣,吕家的人顺顺利利的把池归莹及其房里的一切都带走了,包括四十八抬嫁妆和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等陪嫁。 坐在火红的轿子里,身着喜庆的嫁衣。 池归莹却没有一点点的兴奋与激动,脑子里全是今早去拜见母亲时的场面! 短短半月不到,母亲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头上裹着的渗血的布条,脸颊两侧深深的凹陷下去,看上去就跟活死人一般。 因此要吊着这口气,所以郭夫人院子里还有药炉咕咕作响的声音,可池归莹却明白,自己这一去,怕是母亲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眼下是八月,天气还算凉爽。 再往后呢,入了寒冬腊月以后,依照母亲的身体肯定是熬不过的,所以她定要想法子救一救才好! 留在侍郎府,一定是赵姨娘的眼中钉,为今之计要么她把人带去吕家照顾,要么就是送到庄子上养病,父亲虽然绝情,但好在答应她的庄子还是给了。 因此,池归莹此刻心中只有救活母亲这一想法了,至于弟弟,怎么说也是池家独子,应该还能应付一段日子。 眼泪顺着面颊流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半年前她们母女还风光无限呢,怎么突然之间就急转而下,落得这副下场? 风吹过花轿,正好路过风荷居。 他们才刚新鲜出炉的奶皮酥自然就飘香而来,闻到这熟悉味道的时候,池归莹的面容开始狰狞了起来。 是啊,不就是从大姐姐与那何令颐交好开始吗? 她们母女说也错,做也错,错上加错,才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她如今替嫁到吕家不也是因为大姐姐躲过了乔家退亲吗?哼,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当姐姐的能过的顺心如意,做妹妹的却要水深火热呢? 大姐姐,等着吧。 我今日的苦楚,他日必定要你十倍偿还就是! 丹蔻涂抹过的指甲不自觉的刺进了肉里,池归莹浑然不觉痛,鸳鸯戏水的盖头下,面容愈发狰狞。 吕家,同样也披红挂彩。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吕家母子的脸色比刚从侍郎府回去的时候好多了,再加上喜事上门,所以眉眼间添了些喜色。 对于池归莹这个儿媳妇,吕母瞧不上。 也就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四十八抬嫁妆进府了,神情才稍微舒展些。 拜天地,入洞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但不知道为何,来恭贺的人家冷眼瞧着,总觉得吕家这门亲事透着些淡淡的不情愿。 可对方是侍郎府的嫡女啊,凭她们家的身份也算是高攀了,怎么还仿佛是他们委屈似的。 吕异身上有伤,所以不便饮酒,找了几个同日好友帮着喝,这才让气氛好了些许。 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吕母耳旁“告状”。 第61章 池归莹处境艰难 “夫人,少夫人说肚子饿,要让厨房送点吃的过去,但这大喜日子奴婢也不敢听从,特意来问问夫人,可要送去?” 按理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吕家上下都对池归莹这个新妇不甚满意,故而奴仆们也就看脸色行事,想要给这位新少夫人个下马威。 “哼,就知道吃,不许送,少同都还没去掀盖头呢,此刻吃东西算怎么回事?”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新房之中,池归莹忍住怒气听那婆子来回话,跟着她一起嫁过来的丫鬟问夏也是觉得倍感屈辱。 什么狗屁吕家,竟然连点吃食都不给自家姑娘准备,还堂而皇之的说那么多,他们吕家要真是那么重面子的人,何苦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逼得她们姑娘非嫁不可?! 正准备骂回去呢,就见自家小姐挥了挥手,全然不在意的说道。 “行吧,既然是府里的规矩,那我作为少夫人自当遵从,下去吧,就留我贴身的丫鬟伺候便是。” “是,少夫人。” 表面恭敬,背地里瞧不上,吕家上下倒是一心。 等人走后,那丫鬟问夏才上前来对着池归莹说道,“姑娘委屈了,若是咱们夫人还好好的,这等气她们吕家如何敢给!” “你也知道是要母亲好好的,但现在母亲生死不明,还能活多少日子都不清楚,所以我们必须得韬光养晦,服低做小些,这几日姑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轻易惹恼了他,我还想要让他帮我开口接母亲到庄子上养病,否则只怕真是死路一条了。” 丫鬟问夏抹抹眼泪,知道自家姑娘的苦了,只好点点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我身边如今就你一个贴心的,所以千万别与我离德离心了才好啊,我知道姑爷对你也做过些恶心事,但你既然随我嫁过来,这种事情日后也是少不了的,且忍忍,等母亲好起来了,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出路,明白吗?” 问夏听言,立刻就跪倒在池归莹面前,泪眼婆娑的保证说道。 “姑娘说的什么话,奴婢自小就跟着你,命都是你的了,自然是听你的吩咐,我们一起等夫人好起来,一定会有机会的!” 主仆二人皆哭得伤心,但因为是喜事,又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所以呜呜咽咽的,从外面听不太清楚。 吕异回到新房的时候,主仆二人的情绪都收拾好了。 因着没喝酒,所以他整个人都清醒的很,挑了盖头,喝了交杯,各自剪下一穗头发束在一起,帐子内也撒了些意头好的桂圆花生,这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换了身简单些的寝衣,池归莹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吕异也不是清修道友,看见这些自然是会有反应的。 人都说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幸,于是压了压嗓音,就对着池归莹眼露波动的说道。 “安置了吧。” 说着手就伸向了她的衣襟,想要解开那盘扣,结果却被池归莹给阻止了。 “且慢。”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我碰?” 吕异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虽然他也知道这池家二姑娘嫁他并非出自真心,又有许多事情横亘在中间,可大婚当夜就这么被拒了,他也做不出什么正人君子的样来。 “夫君想左了,既已嫁过来,那你我便是夫妻,我该尽的本分还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还是先说明白最好,否则日后怕起龃龉。” 池归莹装得可怜又无辜,那吕异自然识破不了,便问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当日之事,对我实在打击大,为此母亲也受伤严重,我如今既嫁了,也算是从那家里出来了,可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母亲的伤势,我想着若是夫君能出面帮我与父亲说一声,让我把母亲给接走去庄子上养病,我定感激不尽就是!” 吕异不傻,知道那郭夫人是池家威胁她嫁过来的理由之一,若是贸然答应,也未见得侍郎府能同意,于是开口就回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在岳父大人面前怕是没这样的面子。” “夫君怎会没有?我这次嫁过来的时候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到时候让婆母往宫里送去吧,那些东西大姐姐尽管处置就是,或自用或送人,总归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见她如此的“识抬举”,吕异也动了心思。 “夫人有此念,是好事,但是我也不能打包票就能得到岳父的允准,毕竟,你我的亲事在岳父大人眼里可没多体面,所以……” 话分两头,既不应下,也不拒绝。 池归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筹码,于是压抑住内心对吕异的诸多嫌弃,继而就对着他主动献媚讨好。 双手勾上他的脖颈,露珠般的眼睛里满是委曲求全。 “夫君,你就看在我母亲也是为了我的份上,帮一帮吧,否则我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家里自处了,况且我母亲要是好转了,也还是侍郎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日后便是为着我,也得对这门亲多上些心的,不是吗?” 话说的没错,吕异也懂这个道理。 只不过眼下不想让池归莹得逞罢了,于是挑逗的抓了一把她的浑圆,惊得池归莹想缩手回去,却被吕异反客为主压制住了。 “夫人说了那么多,可却没什么行动上的表示,这可不行。” 池归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差点要作呕出来。 可为着母亲的命,她不得不虚情委身,最后红着脸攀上了吕异的后背,二人春风帐暖,一夜不得安宁。 翌日,池归莹一早就醒来了。 看着旁边还在熟睡的夫君,眼底的嫌弃真是藏都藏不住,看着如狼似虎的,实则却是个花架子,本来二人的初夜该是羞涩又美好的,可偏偏全是糟心的记忆。 昨晚上还故意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无非就是想让外人以为他多厉害罢了,可实际上…… 池归莹冷笑一声,这门亲,她迟早要退! 起身换了衣裳,让丫鬟问夏进来伺候着,她看到自家姑娘那些辩驳的伤痕,眼眶不自觉的就湿润了,“姑娘,还好吧?” 第62章 晋封嘉美人 “要唤少夫人了。” “是。” “无妨,小伤而已,打水来我好好洗漱一番,至于夫君那里,让吕家的奴婢进来伺候吧。” “是。” 主仆二人去了耳房没多久,水声就响起了,吵得吕异就算是想睡,也睡不踏实。 醒来没看到池归莹,他对着进来伺候的丫鬟问了一声。 “少夫人呢?” “正在洗漱,不过少夫人交代了奴婢们好生伺候着就是。” 听到这话,吕异心安理得的让丫鬟们服侍着穿衣洗漱,整理床铺的丫鬟并没有看到那白喜帕上有落红,但因知道事情原委,故而神情镇定的继续铺床。 等到池归莹整理好走进来的时候,吕异也精神饱满的换了套衣裳,衬得人也更俊俏了。 单论模样,吕异不差,甚至可以说貌比潘安。 可池归莹先入为主的恶心上了这人,纵然他生得再俊俏也没用,可面子上还得装。 “人靠衣裳马靠鞍,夫君这样打扮甚是好看。” “夫人喜欢就好,走吧,我们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好。” 说完,二人就携手去了吕母所在的寿辉堂,路上遇到些吕家的奴仆,纷纷低头行礼,可等二人离开后,又侧目仔细的看着,觉得这少爷和少夫人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剑拔弩张嘛。 这不是挺美满的吗? 进了寿辉堂,这里比不得池老太太住的华芳斋雅致。 古朴中透着简单,对比起二人的新房来说,甚至是有些寒酸,可即便如此,池归莹也还是收敛了心中的嫌弃和不耐烦,装得一副乖顺温和的儿媳妇模样,恭敬的给吕母上茶请安。 “嗯,瞧你也还算识趣,过去种种我也就不再提了,记得既然嫁进来了就是我吕家的人,凡事得以我吕家为主,少抬娘家的头,否则我可不轻饶!” “婆母教训的是,儿媳谨记。” 带了那么多年的假意面具,池归莹这点忽悠人的本事还是信手拈来的,伺候着吕母吃早饭,前前后后的用心极了。 吕家母子哪里想得到侍郎府里的姑娘竟然能有这种眼力见,还以为都是如同池大姑娘那般说话不留情面的炮仗脾气呢,故而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对池归莹改观不少。 “明日就是中秋,吃过团圆饭,后日你们回门就留在侍郎府用了饭再回吧,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婆母。” “是,婆母。” 低眉顺眼的高门媳妇儿,吕母可算是得了个乖。 加上池归莹主动献出了从大姐姐那里得来的十匹好料子,吕母更是笑得开心,对于过去的那点恩怨,和郭夫人的撕扯斗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吕家难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就迎来了好消息。 宫里头,吕才人因为有孕的事情得了老皇帝的眼,这些日子都在她的殿中多走动,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得宠了不少。 海一样的赏赐都往清辉殿送去的同时,还特意下旨册封吕才人为美人,往上大大的跃了一级不说,还特意赐了个“嘉”字作为封号。 吕家的才人娘娘就变成了嘉美人娘娘,这可是无上恩宠。 接到消息时,吕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借着中秋节的缘由,还特意在院子内燃了爆竹,上上下下的那叫一个喜庆。 “好啊,如今你姐姐在宫中也有了依仗,少同,你也不能松懈才是,明年春闱必定要高中,也好叫外人知道我们吕家的人,皆有能耐!” 吕母激动的对着儿子开口说道,吕异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但旁边站着的池归莹脸上虽挂了笑,心中却是不屑的。 张口就想高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安危性命,她才不会在这里与这对恶心人的母子说这些,还好,她的月信到了,否则若是真怀上孩子,她也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落地就是! 帕子盖住了手下攥着的狠劲,她心里对于眼下一切的不满,都化作空中那绚烂的烟火,乍然出现,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是中秋,其他人家过得却很顺意。 海伯侯府。 花厅内,这是侯府里头一次人这么齐全的过节。 海伯侯,侯夫人秦氏,大公子海津,二公子海渝,还有池归晚和何令颐都围坐在一起赏月品茗。 这些日子住在一起,何令颐看着母亲与海伯侯一家都越来越亲密,打从心眼里的高兴,即便是自己有一日突然消失了,母亲也不会再被人随意践踏就是! 拿起手边的一个奶黄流心月饼就轻咬一口,不由想起了花满楼的“高招”。 淮阳饼店的人被抓以后,花满楼趁势而上。 原先订他们家单子的门户不算很多,可现在即便是贵,也没法子了,因此花满楼踩着淮阳饼店,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何令颐都能想象得到这一次,给太子白送了多少收益。 果然啊,还得是这些朝局中人才能走一步看三步,既要对方身败名裂,还要让自己获利满盘!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下手怪轻的。 虽然是让郭夫人和池归莹得了报应,可其他人都还好好的呢,这可算不上复仇成功! 前世的他们既然没想让她们母女二人活,那这辈子也一样! 一起去死,才算是对得起这桩恩怨! 大团圆的节日,何令颐想的却是些肃杀手段。 侯府的人都在谈笑风生,自然没注意到她这里的表情有些变化,不过坐在对面一直不吭声的大公子海津倒是瞧出来了些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很少有心力去干预别人的事,因此低头喝了口茶,再看月色虽皎洁明亮,但也冷风冷清。 “过了今日,距离你成亲的日子也就没剩多久了,你爹没说要让你回去住的话吗?” 秦氏好奇的问了一句,池归晚点点头。 “不是父亲说的,是二妹妹出嫁那天祖母对我说的,但我给回绝了,我怕那个家,总觉得住在里面不是被这个算计就是被那个惦记的,住的不自由。” 听到这话,秦氏叹息一声,随后心疼的搂了她一把就说道。 “那就不回去,就留在侯府,左右就是成亲前回去住一宿,等嫁去了乔家,有的是借口。” 第63章 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 “嗯,你舅母说的对,你的那位父亲和祖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也不知道父亲和你娘是哪根弦搭错了会瞧得上他们家,我若早知这样的结果,定不让你娘嫁过去就是!” 海伯侯也是感慨万千,结果旁边的海渝却笑了。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纵然池姑父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若是没有他们俩的结合,也就不会有表妹了,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这话打中了何令颐的心。 是啊,换个爹还能是这个女儿吗? 显然不可能了。 她得尽快计划才好,侍郎府的人暂且不好动,毕竟母亲成亲在即,留着他们的命不过是不想让母亲的婚事有变动罢了,但她可以先收拾吕家。 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很快机会就送上门了。 “秋日大选,令颐可准备好了?” 话题一转,侯夫人秦氏就笑着看了过来,何令颐有些错愕和疑惑,“什么大选?” “你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秦氏和海伯侯干瞪眼了。 何令颐摇摇头,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海渝忍不住的拍腿就笑了起来,那么多人盘算着这位何家的小姐未来贵不可言,偏偏她自己却什么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这何家到底是有没有这心思? 说有吧,却连当事人都不告知,更别提什么准备了,说没有,又提前半年就把人从南州送来了汴州,还以为是要预备下呢。 见此,池归晚也是一脸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二表哥,你笑什么呢?” “笑你整日里就知道拉着何家小姐东游西逛的,没得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啊?我耽误了令颐的前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天真的表情让大家都跟着笑出了声,而何令颐敏锐的察觉到了缘由,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日在花满楼,太子殿下并未就身份进行隐藏的事情,难不成…… 大选,是为了太子妃? 脑子里不停的搜索着记忆,她离开南州的时候,祖父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啊,无非就是让她多见见世面罢了,当时的何令颐也没有任何的拒绝,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拒绝,无非就是早已明白了结果。 想了想太子殿下初次假扮齐王世子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此刻也深觉大有含义。 绕了这么一圈,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呢,结果没想到跳出那个局,她又成了别人的棋,真是可笑。 “三年前,温皇后仙去,太子殿下就为母守节到今日,东宫后宫空悬,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故而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就说了要让太子春选秀女,可太子拒绝了,说是要等到温皇后的忌日去皇陵告祀后才肯选妃,说起来,也就是九月中的事情。” 侯夫人秦氏见何令颐有些不明白,所以特意解释了一番。 二公子海渝也在旁边点头,“对,东宫如今在筹备皇陵告祀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都得去!” “要去多久?” “一来一回的,三五日吧,等回来应该就要开始大选了。” 海伯侯等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安排的很妥当,他们家没有女儿,所以也不肖想太子妃的位置,外甥女定了乔家也是门上好的亲事,这些日子,何家小姐跟着外甥女住在家里,观其行,听其言,都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若是配上太子…… 海伯侯觉得,倒是对佳偶呢,于是笑着就对何令颐补充了一句。 “晚丫头唤我一声舅舅,何小姐既然与她是好友,便当我们侯府也是家里人吧,何大儒人在南州,一时半刻的也来不了,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快让夫人去办就是,别客气。” 何令颐起身,对着海伯侯和秦氏就行礼说道。 “令颐这些日子住得舒心又自在,都是托了侯爷夫人的福气,万不敢再让夫人费心了,来之前祖父给了我一个箱子,里头装得大多是字画,让我若有需求时便送去当了,所以令颐只需找个妥帖的当铺就是。” “字画?什么字画?” “我看过一眼,有杜达川的春日赏景图,徐舟的贺武陵春图,嗯……应该还有王踅的猛虎下山图吧,字帖倒是多些,祖父的也有,邱春的也有。”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不识货的池归晚都沉默了。 这是一箱子的字画吗?明明是一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库! 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千金甚至万金都未必买得到的,从前海伯侯跟着其他权贵附庸风雅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了,就拿里头最不出名的邱春来说,一字值百金,这还是一堆! 此刻的海伯侯觉得自己真是小瞧这样的风雅人家,看着清贫,实则随便出手一样都是寻常人不可及的。 “当铺就算了,怕是没几家能收得了,要我说,直接卖给花满楼的老板吧,他可是有取之不尽的钱呢,正好,花满楼缺这些镇店之宝,何小姐以为呢?” 海渝是认真回答的,何令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旁边的池归晚露出些不解来,这花满楼不是太子殿下的产业吗? “卖给太子,然后去秋日大选,若令颐成了太子妃,四舍五入就等于还是自己的东西了吧,二表哥,我说的对吗?” 海渝呵呵两声,对倒是对,但是表妹啊,咱能长点心眼子不? 实话,干嘛非得说出来呢? 风吹过汴州城的千家万户,人人都在团圆。 东宫中,太子沈颂安正在独自对弈,忽而觉得身后有阵恶寒,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被人给盯上了呢! 翌日,花满楼就收了一箱不起眼的珍宝。 掌柜十二娘还没看明白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就被人给抬走了,而后笑着送上了一个小而精的盒子,就对着面前戴了垂纱帽的何令颐说道。 “姑娘数数看,十万金都在里面了,您拿去天宝钱庄兑换就是,一个子都不会少。” “花满楼的声誉我信得过,不必数。” 这话说的好听,十二娘也觉得面上有光,随后殷勤的补充了一句,“姑娘看得上我花满楼就好,日后若还有好的,记得我花满楼就是。” 何令颐点点头,随后抱着那小盒子就离开了。 第64章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 若不是海渝的提醒,她都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卖给太子也不会让那些墨宝被糟践就是,于是拿了盒子就直奔天宝钱庄。 等她走后,十二娘才对着旁边的伙计感叹了一句。 “咱们苦哈哈的赚点辛苦钱,全都被殿下拿来做人情了,十万金!天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掌柜的心疼了?” “我心疼?钱又不是我的,殿下都不心疼,我心疼个什么劲?” 说完,二人对笑一声,又自顾自的干活去了。 而东宫内,当沈颂安看到那箱子送到的时候,连箱子都没打开就让人送到书房存着,海渝和乔二见此就忍不住的打趣了一句。 “还是殿下大方。” 沈颂安头都没抬,批阅了一封奏折后就说道。 “算计孤,你倒是有法子的很,哼,我瞧你也别在孤这里做什么亲卫队的副统领,直接去户部报道吧,就按这样的法子,给孤把那些硬茬子都榨干了就行。” …… 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乔二挑眉看了一眼海渝,满脸写着:活该,让你出这馊主意! 这主意馊吗? 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过是顺嘴提一句罢了。 二人一直腹语,并没有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口来,随后等太子批阅完面前的奏折后,才敢开口说话。 “殿下,皇陵告祀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沈颂安捏了捏眉宇得高耸,散去些许疲惫,稍显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就往后靠了靠,神色有些远长的说了句。 “二十七日启程吧,赶在母后忌日前到,孤陪一陪她。”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海渝抱拳离去,独留乔二一人在屋子里继续听候差遣。 “瑾王府怎么样?” “安静的有些奇怪,别说是人,连往外送消息的情况都没发生过,臣想着会不会是他们外面有后手?毕竟瑾王世子可不在汴州城,咱们送去洪州的消息也不知当地官员收到没有,有没有将其收监?” 闻言,太子冷静的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平静的说道。 “孤的这位堂兄可不蠢,估摸着消息已经被劫了,此刻洪州内找不到他人就是。” “那殿下还不速速让人去抓?” “抓?” 太子冷笑一声,一贯孤傲的脸色露出些许嘲讽。 “他不配费孤的力气,把消息散出去,瑾王府的死对头有的是法子找到他,东躲西藏的日子孤看他能过多久,至多年底,他就会出现在汴州求孤保他一命了!” 借力打力,太子倒是运用的极好。 “还是太子的计划周全。” 挥挥手,沈颂安对于这种恭维的话从来没什么兴趣,眼下他需要应对的是因为瑾王府一案而逐渐抱团的皇室宗亲们。 “太祖子嗣丰茂,父皇的兄弟就有三十四位,除去那些病逝的亡故的,还余下十六人在世,人人都想要享富贵王爷的闲散,可哪有这么多资源供他们挥霍,百姓还活不活了?瑾王,不是孤下手的第一个王叔,但却是最狠的一个,其他的那些王叔大约也是害怕了吧,所以才沆瀣一气的要对付孤,孤岂能让他们如愿?” 乔二跟随太子已有六七年的时间,亲眼目睹他一点点的瓦解冰消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势力,即便是陛下仍在位,但其实朝局中六成以上的人都已服归太子。 可以说大局已定。 唯一麻烦些的就是这些个皇亲国戚。 陛下子嗣不丰,活下来的皇子除了太子,只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六皇子,所以太子可谓没什么兄弟敌手,但因为太祖子嗣昌隆的缘故,所以堂兄弟姐妹多如牛毛。 一层层的往下剥削,各封地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倘若再不对王族们动刀子,只怕大隆的安稳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对于太子的宏图伟志,他和海渝第一个赞同,也愿为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殿下放心,臣誓死追随!” 太子轻易不用人,可一旦用人就会尽信之,这一点乔二明白,海渝也明白,至于海津,等到瑾王府一案结束后,还有机会再重回朝堂,到时候太子也会委以重任就是! “你去好好查查这份名单,各自有什么背景,都是哪位王叔选送来的,不要只看表面,往深了查,等孤从皇陵回来,要看到真正的名单。” “是,殿下。” 乔二接过那份名单,定睛细看竟是过几日秋日大选,各地选送的秀女名单,他简单的翻阅了一下,不下三百人。 这竞争,丝毫不比朝廷选官员弱。 不过他脑子里对于太子妃的人选却仅此一个,何令颐。 看到第四页名单上写着她的名字,籍贯,家中有何人,谁做的举荐等消息时,就单独的把这一页抽了出来放到太子面前,随后淡定回复道。 “其他人,臣自然会彻查,至于何小姐,还是殿下亲鉴吧,要是让何大儒知道臣背地里对他孙女下手,臣怕会被大儒骂得抬不起头来!” 沈颂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对这几个属下是不是太宽容了些,一个个就知道在他这里耍滑头,靠在椅背上,身上冒出丝丝寒意,正准备好好教训两句呢,就见面前的乔二跑路了。 嗯,跑路了。 顿时间才提起的精气神又瘫软了下去,随后看着书桌前那高高的两沓奏折,都是各地的纷争,灾祸源源不断的上报,要朝廷的支援。 他不蠢,当然知道这是各地王叔故意向他施压,以便保住自己的利益,可他既然动手了,就万没有停下的道理,因此面对这些,从未有过惧怕。 风过无痕,桌子上还放着的那一张名单此刻微微有些卷边。 太子沈颂安拿起来认真的看了一遍,不知为何,那道倩影就跃然纸上,成为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一道光。 可明明二人相见的次数甚少,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这……大约就是母后曾对他说过的一见钟情了吧,因此将名单仔细叠好,随后默默的放进怀里,仿佛自喃的说了一句。 “母后,若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位何家小姐的。” …… 第65章 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三日回门。 侍郎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这一次池归晚告病未曾前来,但该备下的贺礼早就差人送了过来,因此池家也不好挑她的毛病。 花厅间,饭桌上。 上一回吃饭都还是未嫁女的身份,这一次就成了带姑爷回门,池归莹心中无限感慨,可面上却装得淡定。 尤其是与夫君吕异表现出来的夫妻恩爱,着实让池云敬有些不解了,明明几天前还要死不活的喊着不嫁,怎么现在就变脸了? 端起面前的水盏,喝了一口,但眼神却没有从二人之间离开,多有考究。 对比下,旁边的池老太太大约是吃得最走心的一位。 席面上还时不时的让人给二孙女和孙姑爷布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祖母呢,殊不知却都是看在了那尊鎏金弥勒佛的面子上。 东西是池归莹回门的时候特意给池老太太带的,打造的惟妙惟肖,着实讨喜。 为此,池老太太还赞许了一句。 “二姐儿嫁人了,也变得体贴入微不少,没事就多往家里走动走动,祖母的华芳斋备了不少你爱吃的点心呢,姑爷也一同来,好让我老婆子也沾沾你们的福气才是!” 池归莹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失贞的时候不见祖母来看望,母亲伤重未有祖母的怜惜,现在倒是要备了点心,倘若没有那尊鎏金弥勒佛,只怕她连回门都要受些冷脸了吧。 但面上还是表现的和善又恭敬。 “祖母说的是呢,如今姑姐得以晋封了嘉美人,吕家上下都为这消息高兴着呢,夫君也一样,只不过这几个月都得静心读书了,就等春闱高中!” “是了是了,上回来你母亲就说过你要考试,行,那我老婆子就在小佛堂里多给你燃几炷香,好让满天神佛多多保佑,让姑爷明年登第才是!” 吕异听着这话,心里顺畅不少。 新婚燕尔,又加上姐姐在宫里重新获宠,眼看着都是好事,故而脸色滋润的很,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便觉得时机到了,于是端起水盏敬了一杯,而后就说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岳父允准?” “何事?贤婿只管开口就是。” “过去种种皆是小婿的错,如今与夫人情投意合也就不再提及,唯一挂念的就是岳母大人的伤,她当日撞得厉害,听闻至今都还未苏醒,我这个做人女婿的也想要尽点心,所以要不就让我和夫人把岳母大人给接走吧,也好让夫人尽孝才是。” 乍然听闻此话,别说是池云敬了,就是池老太太都有些愕然。 这吕家母子原先不是还跟郭夫人拼得死去活来吗?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还要接出去尽孝? 池云敬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却淡定中透着两分自怜自艾表情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佩服自家女儿的本事和手段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拒绝道。 “郭氏伤重,留在府里下人们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就是,你们接去算怎么回事?岂不是要让外人说我这个做丈夫的不顾及旧日情分吗?” “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不过是觉得从前与岳母大人多有嫌隙,想着若是她病中我能帮夫人仔细照顾些,将来若能清醒,也好让她看清楚我的品行,那些事非我所愿,但确实对夫人不公平,来之前我还特意问了母亲,她也觉得此事应该这么做,也好让两家能够真正的重修旧好。”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池云敬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碍于情面不肯就这么轻易应下。 旁边的池老太太收了鎏金弥勒佛,倒是乐意帮腔两句,反正郭氏离死也不远了,她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送出去也好,省得忌讳。 于是就拍拍儿子的手背说道。 “她们小夫妻俩能有这种孝顺的想法也是好事,郭氏久病未愈,或许换个地方能有些新气儿注入呢,别忘了,家里可是还有喜事,别冲撞才好。” “喜事?什么喜事?” 吕异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池归莹却知道说的是大姐姐的亲事。 要是郭氏死在了家里,侍郎府难免要扯些麻烦出来,到时候若是侯府要让他们家的大姑娘从侯府嫁出去也不是不能的! 念及此处,池云敬动摇了。 “我想想吧,过两日再予你们回话。” 没有一口应下,这是他为官多年来的习惯,凡事给自己留个余地,日后也好有回旋的机会。 吕异原还打算再补两句,结果却被旁边的池归莹拉住了,她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副贴心女儿的样子。 “父亲说的是,那我们就等父亲的回话了,女儿以水代酒,敬父亲一杯。” “好好。” 一家人又回到了刚刚的愉快对话中,仿佛这一段从未提及过。 饭后,夫妇二人就告别离开。 马车上,吕异吃得有些饭饱神虚,但看着旁边夫人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怎么不继续让我说下去,我瞧着岳父似有动摇了呢。” 结果池归莹却轻声嘲讽道,“夫君有所不知,我这位父亲惯是会权衡利弊的,母亲待在侍郎府他就有继续拿捏我的可能,所以轻易不会放手的。” “那怎么办?” 池归莹沉默了,一时半刻的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计划。 原先以为母亲对侍郎府来说已经是弃子,但现在看来,或许还需要点什么事情推波助澜一下,才有可能把母亲接回来。 “我想去信给青州的外祖母了,她对母亲一惯疼爱,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会来,到时候夫君再帮我施施压,或许此事就能成了。” 吕异在马车的摇晃中抓住了她的手背,继而就做出好丈夫的嘴脸来对她保证说道。 “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助你接出岳母大人就是!” 这番话说的池归莹心中有那么片刻的感动,但她不傻,区区三日而已,二人怎么可能就情深意重了呢?无非还是为了那四十八抬嫁妆而已,故而装深情的有算计,有算计的装深情。 他们这对好夫妇,倒是一个也没诓另一个! 第66章 赵姨娘有孕 她们走后,池老太太就回了华芳斋,新得的弥勒佛自然是要好好供奉着,而另一边,池云敬又躺回了担架上,让小厮抬进了玲珑院。 这些日子给他折腾的够呛,尾骨压根就没好。 可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不得不强撑着一会儿招待这个,一会儿招待那个的,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当然是要回到福乐窝里享清闲的。 告假三月,如今才过去一月,还有日子呢。 反正大姐儿的亲事不必他亲自办,因此倒是为官以来最得自由的一段时日,出门是不能够的了,但在家里好生养病,又有娇妾在旁伺候,也是人生一快哉。 想着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结果才刚进门就看到赵姨娘在暗自垂泪,见他进去,赵姨娘连忙擦擦眼泪,掩盖住自己的伤心。 池云敬如今可是把赵姨娘当作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见美人落泪怎么可能不着急,随后就上前问道。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老爷看错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说!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又胡说八道了,看我这次不狠狠发卖了他们!” 说完就搂她在怀中一阵怜惜,赵姨娘依偎着,眼神里却都是算计的眼泪。 “不是的,老爷真误会了,是……妾有喜了。” 有喜? 池云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家里上一次添丁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突然听闻这消息,当然是有惊讶也有错愕。 “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日不舒服,妾让大夫来看过以后才知道是有孕了,快两个月了,估摸着就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情,老爷就又要当爹了。” “好事啊,这是大好事!那你哭什么?咱们该放炮仗庆贺一下才对!” 闻言,赵姨娘就露出了哀戚的表情。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都说夫人撑不了多久了,这孩子若是在家中有丧的情况下出生,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呢,即便是今日不说,来日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妾一个卑微之人,被骂也习惯,可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血,所以妾不敢留。” “不敢留?有什么不敢留的!” 池云敬拍胸脯的说了一句。 “我的孩儿出生理所当然,哪里需要这些东西,既然你有孕了,那郭氏还真不能死!最起码得熬到孩子出生,记为嫡子再死!放心,我来安排,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剩下的无需操心!” 他子嗣不丰,等两个女儿出嫁后就只有独子池归肇了,可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盼着赵姨娘能够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这一回他必定从小悉心教导,将来才有大出息! “老爷想的也太早了些,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就嫡子了呢?” “放心,我有数。” 赵姨娘身份不够,所以池云敬压根就没想过要扶妾为妻的事情,而孩子要有对外的名声,最好的就是记在郭氏名下,做嫡子的好。 家祠那边好安排,但眼下看,保住郭氏的命成了当务之急。 不免想起今日女儿女婿上门的请求,倘若允了,也不是不行。 一则他们照顾的一定更用心,短期内不必担心郭氏的安危,二则郭氏被接走,这家里也少了些晦气,到时候操办大姐儿的亲事也能更有排面些,三则即便日后郭氏真的醒了也无妨,只要安排好赵姨娘的孩子就成,到时候若郭氏醒悟,就让她继续做个泥塑的侍郎夫人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立即就安抚赵姨娘说道。 “安心养着,我会给你和孩子应有的名分,郭氏也不会碍着你们的事儿就是,刚才二姐儿回来提出说要接走郭氏去庄子上养病,我原先还不愿意同意,如今看来是最好的,这样既碍不着大姐儿出嫁的喜气也不会影响你养胎,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是吗?二姑娘真这么说?” “我骗你做甚?”池云敬轻轻的在赵姨娘额头上落了一吻,老都老了,突然生了感情,这一下子真的就是忘乎所以的投入,压根就没有了在朝堂上为官的机敏。 在他怀中,赵姨娘有种得逞的兴奋。 孩子啊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她正愁没地方打发郭氏那个碍眼的呢,就这么给她铺了个好台阶! 伸手抚摸上尚未隆起的肚子,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见一次贵人了,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仔细问问! 海伯侯府。 何令颐接到赵姨娘送来的消息时,正在喂鱼。 池子里的锦鲤们纷纷张开嘴巴,凑到她面前的水面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啊,都来了,那我一条条的喂,不着急。” 说完就对着身后来送消息的婆子说了一句。 “你去告诉赵姨娘,我会准时赴宴就是。” “是。” 翌日,何令颐出了门。 走的时候池归晚还问了一句她要去干嘛,结果何令颐却神秘兮兮的回答道,惩恶扬善,逗得池归晚恨不能长了翅膀跟她一起去的好,可偏偏她得去乔家赴宴。 原先就是定好的,可不能爽约。 故而只能唉声叹气的嘱咐道,“回来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令颐笑着点头,随后就带了垂纱帽,上了侯府外停着的普通马车,她是去办事的,无需招摇,就这样最好! 马车在汴州城内转悠了许久,何令颐买了不少东西,乍一看好似是哪家小姐带人出门采购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直到她慢悠悠的进了一家果脯店,这才见到了今日出门要见的赵姨娘。 与何令颐的正常装扮不同,她怕被人发现,所以刻意打扮成丫鬟模样,脸上也涂了些脂黄,与原本细腻白皙判若两人,再加上身上穿的也是青绿色的帛衣,若非对赵姨娘十分熟悉之人,当真是瞧不出来。 她见着何令颐,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二人佯装刚好要采买一样的果脯,便凑到了一起,一边装袋,一边低声说道。 “我照着贵人的话,好生撺掇了老爷,如今夫人在府里是没有一丝指望了,如今我肚子里还有了老爷的孩子,贵人,你可以有法子助我登上夫人之位?我一定投桃报李,对大姑娘好!” 第67章 何令颐拿捏赵姨娘 有孕? 这倒是何令颐没想到的。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位赵姨娘压根就没出现过,所以哪里谈得上有孕二字,不过她此刻有孕对于何令颐而言,却是好事一桩。 当初自己会选中赵姨娘来做那些筹谋,无非就是看上了她想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一句“大姑娘没有亲兄弟做依仗,若是姨娘能一举得男,日后与大姑娘再走的亲近些,何愁没机会平步青云”的话就哄得她帮着自己下手了。 如今赵姨娘在侍郎府内的路,都是自己亲自铺就的。 所以添了个孩子,对于她要让赵姨娘掌权侍郎府,是个极好的助力,但却不是现在就得帮! 养狗也得养只听话的狗,若是一味助长了她的权势,等到这赵姨娘稳坐侍郎府夫人的位置,那她还怎么拿捏? 于是心中有万千盘算,随后平心静气的说了一句。 “倒是要恭喜你了,不过这孩子来得不凑巧啊,”这话让原本心中还窃喜万分的赵姨娘突然就愣住了,“怎么会?” “你的身份,想要让池侍郎扶妾为妻太难了,除非他不为官,因此这孩子想要生成嫡子的命,唯有记在郭夫人名下才有机会,她就这么昏迷着还好,后宅慢慢的也就是你做主了,可若是她醒了呢?依照她的性子,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前程?” 这话,何令颐并非只是威胁,因此赵姨娘听得后背发凉。 “不……不至于吧,大夫说了,她伤的很严重,八九成醒不过来的!” “八九成醒不过来,不是还有一二成的机会吗?万事都不好说,池二姑娘会想得到自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嫁进吕家吗?可见事在人为!” 何令颐的淡定戳中了赵姨娘的心,她着急的很。 作为舞姬,能混成她今日这样的已经是个中翘楚,但人总是贪心的,既然感受过了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愿意折回去过那低人一等的日子呢? 眼下她有池侍郎的疼爱,自然风光无限。 但日后呢?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下一个王姨娘,刘姨娘取缔了她的位子,所以往上爬,稳稳的占据了夫人的位子,亦或者是池家儿子生母的位子,那才是她晚年的保障。 故而心思一大把,全然都被何令颐看在眼中。 “其实赵姨娘所求不多,若真要让这孩子平安落地,就别在乎这一时的名声,若是得宠的,便是姨娘的孩子又如何?若是不得宠的,夫人的孩子又如何,这些赵姨娘在侍郎府里应当是看得透透的了!不是吗?” 这话不假,赵姨娘也跟着点点头。 “所以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捂住这个消息,平安的把孩子生出来,,毕竟池侍郎年纪放在这里,你能得这一胎,想必也是意外,不是吗?” 听到何令颐的规劝,赵姨娘顿觉背后生寒。 是啊,她如今能顺利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没人能想到她还能有孕罢了,要是叫二姑娘知道,只怕是还有的闹了! 立刻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贵人提醒的是,我都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豺狼虎豹呢!有孕的事情一定让老爷瞒着,瞒到瞒不住为止。” 赵姨娘如今还对何令颐多有仰仗,自然言听计从。 但何令颐时不时的也要给她些盼头,才能让其更认真的为自己做事! “至于夫人的位子,你现在坐不上不代表以后坐不上,但前提是郭夫人永远成为过去式!” “贵人的意思是?” “死了也好,休妻也罢,总归是让她不能再成为你的拦路石,这样,你和孩子才能彻底的安全!” 点点头,赵姨娘觉得何令颐说得十分有道理,可又想不出好法子,于是就问了句。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由头不太好找,贵人觉得什么更好?” “八字相克就是最好的由头,但切记别从你嘴里说出来,池家不是有位老太太对此笃信不疑吗?从她那里下手,池侍郎信服得更快!九月初九,大相国寺有一场庙会要办,途径山脚,会有一云游和尚路过,见池老太太脑门上黑云压城,大凶之兆,路子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怎么游说老太太去上香,便是你的本事了。”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激动不已。 仿佛下一秒侍郎府夫人的位子就能唾手可得,因此何令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贵人看着吧,我自有法子!” 看着她眼神中窜出得意忘形的目光,何令颐冷漠至极,拿捏这种一心只想登高的人,无需动多少脑子就是! 片刻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走的时候很快就隐避在人群之中,并无旁人注意。 马车上,何令颐放下垂纱帽,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心里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郭夫人,你们怎么对付母亲,我就怎么对付的你! 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逃出这泼天大祸去! 归程的路上,恰巧路过了花满楼,何令颐进门选了几样可口的小吃带回了侯府,一切表现的毫无破绽。 与此同时,乔家的家宴上。 乔老太太正可心的拉着池归晚这个未来的小孙媳妇,不住嘴的笑呢。 “瞧瞧,海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生得眉眼标致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老婆子见多了那些如木头一样的贵女,就喜欢你这样天真烂漫些的,二小子,你可真是有福气了,日后他若是敢对你不好,只管来祖母这里告状就是,打他一顿藤条板子,比什么都见效!” 乔老太太病了一场,原本都快要去地下和乔老太爷汇合了。 结果没想到硬是被海伯侯送来的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养了大半年,精神好了,身体也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要多圆润些,自然说话也有的是气力。 “当真?我来告状了乔祖母真的能为我打乔小将军一顿板子?” 她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令在场之人都笑开了,难得遇到这样心性简单的人,大家都生了逗她的意思。 第68章 乔家也有待选秀女 坐在旁边的除了乔大夫人,乔二,还有几位是乔家的族亲。 二堂叔,二堂叔母,还有他们夫妇的一对龙凤胎,乔若年和乔若芙,如今刚满十六,正是风光无限好的年纪,二人生得很相似,明明性别不同,但若是换了一样的钗环打扮还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池归晚甚少见过,因此听到对方一开口,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池大姐姐厉害了,还没进门的已经有了收拾二哥的法子,要我看啊,二哥以后别想做坏事,否则啊,池大姐姐一拿一个准,要不了多少日子,你的身上就得开花了!” 说话的是乔若芙,人如其名,就跟朵芙蓉花似的雍容大气。 微胖但肤润白皙,眉眼弯弯似林间的小鹿,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但比起池归晚来说,各方的规矩要学得严明不少,也就是在家里才会这般开玩笑,若在外头也是知情识礼的大家闺秀一个。 听到她跟自己打趣,池归晚笑笑。 眼神看向旁边的乔二,想瞧他的反应,结果乔二淡定不已,只是眼里含了些狡黠,随后就开口说道。 “芙妹妹想多了,池大姑娘可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若是日后入了东宫,该怎么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们相处的好!” “二哥哥!” 乔若芙被他的话给逗得脸都红了,旁边乔家二堂叔和堂婶并未开口阻止,但瞧得出来她们对于女儿入东宫的事也都默许了。 池归晚错愕了。 乔家也有女儿是待选秀女?那她岂不是要与何令颐一起入东宫? 虽然她知道太子的东宫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是何令颐也要经历这些所谓的“分享”“大度”“包容”,她就会为闺友有些抱不平。 因此,兴致没有刚刚那般高涨。 乔家的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听听,过了过耳朵便不再接话。 一顿家宴吃下来,乔家的人对于池归晚倒是颇为满意,二堂叔一家还要陪着乔老太太说话,因此送她出门的就只有乔大夫人和乔若愚。 乔家没有海伯侯府那般风景秀丽,所到之处皆有些肃穆刚严,但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是不缺,因此一边走乔大夫人一边说道。 “池大姑娘日前提起的锻造宝剑一事,我已经着人送消息去给大爷了,他们随军的一锻造师傅是位大艺,因此按你要求来做,应该不难,只是工期或许会长些,你也知道,边关路远,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两个月,所以再等等吧。” “多谢大夫人帮忙,归晚感激不尽。” 旁边的乔二听了有些不明白,故而疑惑的问了句,“什么宝剑?” “我想给大表哥做一柄宝剑为歉礼,可我身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求助到大夫人这里的。” “哦!难怪,上次问你,你支支吾吾的换了个话题,是怕海渝说漏嘴吧,你放心,我保证不像他一样四处乱嚼舌根!” 乔二信誓旦旦的样子,说实在话,乔大夫人和池归晚都不太相信,要不怎么会有那话:蛇鼠一窝呢? 只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池归晚告别了二人就登上了归家的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海伯侯府。 等她进门的时候,何令颐早就到了。 桌上还放着特意给她买回来的小食,见她进来就温婉一笑的问道,“怎么样?乔家的人都还好相处吧?” “嗯,老太太很喜欢我,这次见了二堂叔一家,不过令颐,我有了个新发现。” “什么?” “乔二堂叔家的姑娘乔若芙,此次也是要参加秋日大选的,且很有可能留下。” 太子妃未必做得,但四侧妃一定能当上! 只不过这话池归晚没说出来,看向何令颐的眼神中多有担忧,结果何令颐却笑了,透着淡然处之。 “这不是好事吗?乔小将军在东宫做事,乔家女入东宫为妃,理所应当,池大姐姐怎么了?是为我打抱不平吗?”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原先觉得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一想到你日后要跟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我又觉得有些可惜,你该当有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相待才是!” 闻言,何令颐笑得温暖。 倒不是为着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话,更多的是那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母亲啊,母亲。 我虽不能与你相认,但能有这样的一个殊荣,也不枉自己筹谋那么多的事情了,放下手中的吃食,随后就平静的说道。 “池大姐姐想多了,我可不想嫁入东宫。” “啊?你不想吗?可是你不是拿了东西去花满楼换钱了吗?若是不参加秋日大选,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收买各种人为自己报仇雪恨啊! 只不过这种话,何令颐不会同母亲说就是,毕竟阴暗爬行的人有她一个足够了,母亲还是只用过堂堂正正的快活日子就好,于是找了个由头就说道。 “我来汴州也有大半年了,身上随携的钱也用得七七八八,不换成钱,我拿什么生活?” “啊?你不早说,纤春,快去拿五千两银票来给令颐。” “是,姑娘。” 丫鬟纤春可一点都不吝啬这钱,毕竟比起何小姐帮自家姑娘的那些事,区区五千两算什么!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拦下了脚步,随后眼神中多了不少调侃的说道。 “纤春姑娘不必去拿了,我如今存在钱庄里的钱不比池大姐姐少了,等池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要好好的给她添妆才是!” 一听这话,池归晚感动的鼻子微酸。 家里的亲姐妹整日就惦记着从她这里捞油水,可偏偏这不是亲姐妹的姐妹还记挂着要卖了祖父给的东西替自己添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的嫁妆足够了,你不必添!但我不理解,若你不嫁入东宫,又有何打算呢?”突然灵光一现,眼睛透着亮光的问道,“莫非,你是看上我的两个表哥之一吗?也好啊,舅舅舅母慈爱,两个表哥都是正人君子,你看上谁!跟我说!我这就去替你撮合!” 第69章 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池归晚不愧是行动派。 一有了想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安排,何令颐按住兴奋的她,无奈苦笑的就说道。 “池大姐姐冷静些,我不嫁太子,也不代表我一定要嫁侯府啊!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当初祖父送我来汴州并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自己选择日后的路罢了,如今我心中已有计较,等你出嫁后,我也该回南州去了,到时候陪在祖父身边学礼学艺的不是也很好吗?对不对?侯府的两位公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不是我的良缘。” 这话池归晚就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我出嫁后,你也该回南州去了?意思你来一趟就是为了送我出嫁吗?” 是啊! 就是这个缘由啊! 何令颐巴不得把这话给喊出来,但是怕吓着母亲,只能是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就同她说道。 “能与池大姐姐相识相知,也是我的运气,因此陪着你,等你出嫁了我的心事也就了结了,到时候自然有我该走的路要走,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侯府吧,也是时候要离开的。” “我不想让你走!” 池归晚着急的拉着何令颐的手,这些日子她本以为何令颐也是要嫁在汴州城的,即便是二人不能再如现在这般日日相对,但见面总不是难事! 可是没想到她张口就是要回南州。 这相隔千里,二人见面都会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知心人,池归晚不愿意让她离开。 何令颐感受的到母亲的不舍,心里也无奈的很,若能终身相伴,她又何曾愿意离开呢! “放心,你还有好几个月才出嫁的,且我还有未完成之事,一时半刻的也离不开!” “什么事?我能帮忙吗?对了,你今日出门不是说有要去惩恶扬善吗?到底所为何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叽叽喳喳的就跳了出来,何令颐能感受得到母亲的心急,但她不便说太多,只是提了一句。 “赵姨娘有孕了。” 池归晚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事,在她看来,这辈子家里的弟妹也就一个二妹妹和阿弟,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有?!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今日出门就是去见赵姨娘,她怕直接联系你,你会心有忌惮,所以托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孩子日后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有可能是依仗,望你看在血缘的份上,帮她一把。” “我……我能做什么?我要怎么帮她?” “帮?大姐姐怎么又忘记了,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郭夫人和池归莹的亏你还没吃够吗?这赵姨娘焉知不是下一个郭夫人?只不过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罢了!” 何令颐提起这些人,心里就满是嘲讽。 只不过她要借着这些事再让母亲看透彻些罢了,侍郎府的任何人都不值得相帮! “何小姐说的对,姑娘冷静些,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吧。” 丫鬟纤春明显要更有心思些,听到赵姨娘有孕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郭夫人与赵姨娘要有一场恶斗了。 只是如今郭夫人还躺着呢,因此想也知道二姑娘若得了消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她弟弟的前程,赵姨娘的这孩子都不能留。 自家姑娘若是帮了忙,那就是引火烧身! 没得把旁人的争斗惹过来,因此何小姐说的对,不能帮! “我这脑子,关键的时候就是不顶用!那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姨娘想保住孩子,自然不会让消息走漏的太快,一时半刻的池归莹未必会知道,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把郭夫人救出去的事情上,所以必定会求助青州外祖一家,她们两边还没斗起来的这段日子里,池大姐姐最要紧的是安分自保,别忘了,海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乔家送去的聘礼,如今都还在似锦院的库房里锁着呢,最好是找个由头腾挪出来的好!免得有损失!” 听着何令颐的分析,主仆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由头又要怎么找才合适呢?何令颐心中不是没有人选,但这种恶人只怕是不好让侯夫人秦氏去做。 但思来想去,母亲也没有旁人可依靠了,所以她还是带着母亲去了昭樾院。 侯夫人秦氏看到她们来的时候还笑呢,结果听到池侍郎的姨娘有孕,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哼,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了!” 当年小姑子过世还不到半年,郭夫人就进了门,现而今郭夫人都还没死呢,这赵姨娘倒是又登场了。 这是铁打的侍郎,流水的夫人啊! 连带着孩子都给怀上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 见池归晚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大致就明白了,于是保证的说道。 “放心,你的东西舅母上门去要!没得拿你的嫁妆去养那么一大家子人,还落得全是恶名声!池侍郎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也碍不着你的事!看着吧,郭夫人若是醒得过来,且有的闹了!” 谁也不会任由别人把自己碗里的大鱼给拿走就是。 侍郎府明明可以是她唯一的儿子继承一切的,如今再来一个潜在的威胁,郭夫人不跳脚才怪! “夫人要上门,还需要个更好的理由!且等等吧,再过几日机会就来了!” “什么意思?” “我听闻池二姑娘要上门去把郭夫人接走,若是不小心闹腾起来知道了此事,必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夫人再出面,也顺理成章!” 秦氏每次听何令颐说话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的才智也好,谋算也罢,总是要看得更远些,虽说秦氏并不介意做恶人,但是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去走,不也省力许多吗? 因此点点头,就对着身后的庞嬷嬷说了一句。 “去安排一下吧,这赵姨娘有孕的消息最好是从侍郎府自己漏出去的!” “是,夫人。” 大家族里的嬷嬷们自有手段,因此侍郎府内挂着的嫁女红绸还没取下来呢,就见麻烦登门了。 第70章 青州郭家 八月末,金秋桂花香已经到了尾声。 院子里红枫开始登场,一片片叶子变得赤红,秋日也逐渐显出了自己的风采。 侍郎府,此刻沉默得厉害。 池归莹带着青州外祖一家登门的时候,池云敬有些讶然,她们怎么会突然来了?莫不是要找茬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这几日他仔细调养下尾骨的疼稍稍好了些,时不时的也能坐立片刻,但行动上还是没有从前自如,因此等他到前厅时候,是管家扶着进去的。 郭老太太原有些生气,自己来了都好半天了,这女婿还不见人,莫不是要给她们下马威? 谁知打眼看过去就见他步履蹒跚的进来,顿时盛怒变成了疑惑。 “姑爷这是怎么了?腿伤了?” “岳母见谅,前些日子伤到了尾骨,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要不是听闻岳母来,只怕还起不得身呢,故而来迟些,岳母莫见怪。” 原本来兴师问罪的郭老太太此前可不知道池侍郎有这一出,准备好的话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口了,旁边的儿媳夏氏见此,连忙上前就帮腔的说了一句。 “哎哟,也怪我们住的太远,这侍郎府出了那么多事是一点消息都不清楚,要不是恰逢此次到汴州有点事要办,还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呢,姐夫,我姐姐可还好?” 夏氏的娘家是青州的一富户,自小耳濡目染的就很会看眼色,打圆场,故而她三两句话的事情就把几人的来意给说了明白。 池归莹虽然站在后面些,可池云敬心里清楚,定是她把郭家人给招来的,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回了一句。 “不怎么好?大夫看了又看,药也喝了不少,但没什么效果,前些日子二姐儿和姑爷还说要接她去庄子养病呢,我原本都想答应了,可瞧这几天的情况,怕是挪动不了了。” 池归莹略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父亲又对母亲做了什么吗?怎么会挪动不了? 她话还没问出口呢,就见郭老太太着急上前就说道,“快,让我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女儿吧,上回去信都还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人事不省了呢?” 她这一撒泼的哭起来,谁也没法子。 池云敬忍着怒气,就让人带她们去乐升院,而自己则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对策。 乐升院中。 郭老太太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儿现在都变了样,双颊消瘦,面容憔悴,头上裹着的纱布虽然拆了,可是偌大的一个疤就横亘在额头,怎么看怎么惨,心里那叫一个伤心。 旁边的池归莹也扑倒在母亲的床榻前,哭成了泪人。 若不是为了她,母亲也不至于受这份苦楚,但她却无能为力,连把母亲从这个地方救走都十分吃力,因此心里也悲痛欲绝。 夏氏站在旁边,跟着抹泪。 还拉着站在旁边的两个婆子就问道,“我姑姐怎么样?进食进药可还好?” 听到这种话,两个婆子都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夫人受伤好些日子了,起初流食和药都还能吃几口下去,但最近越来越虚弱,其实前些日子夫人还微微有些睁眼的,可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药材也一样,供应虽没断过,可是上好的药材一样也没有,夫人……怕是撑不过去了!” 一听这话,郭老太太更是捶胸顿足的厉害。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年前不是还来信说人都好好的吗?怎么才不到一年就……就被作践……” 哭声盖过了骂语,刚好走到门口的池云敬听见了,脸色就沉了下来,可还是收拾了一下眼中的嫌弃,随后进门。 他虽然瞧不上岳父家,但好歹也是个司马,真要是让她们家闹起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所以一进门就看了一眼正抹泪的池归莹,随后就嗔怪的说道。 “你母亲这样,不也是为你的亲事吗?此事你没同你外祖母说清楚吗?” “父亲……我……” 池归莹此刻真是有苦难言,母亲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眼眶红红的,带着些怨恨,还没等她反驳两句,就见刚刚还在哭的郭老太太就转过头来冷笑着说道。 “说起这个事,我老婆子倒是要跟池侍郎念叨念叨了,二姐儿成亲怎么这般仓促,连去封信给青州告知我们一二都没有,您是贵人事忙啊?还是故意这么干的?是要到她和她娘都被折磨死才肯说吗?” 一番话说的很重。 郭老太太也是跟随郭司马混了几十年官眷圈子的人了,自然说话办事都有章程,池云敬吃了哑巴亏,在这件事上确实无可辩驳。 可他这种人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忘记了又怎么样,且听他解释就是。 “岳母见谅,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二姐儿婚前失贞,郭氏闹腾的险些和对方都要上公堂了,不说对方的姐姐才刚封了嘉美人,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如这样的事情要是闹开了,这一家子的女眷就不要活了,岳母说我要折磨她们母女?呵呵,我至于拿全家子的前程来做这种事吗?” 反驳的时候,池云敬可一点都没惯着。 郭氏他不想留,可却不能让郭家人诟病于他,所以难听话要说,难看事也得做,但对外的名声还得护得好好的才行! 听到这些,那夏氏眼睛滴溜一转就看向了委屈的池归莹,低声问了句。 “姑爷是怎么来的?” “舅母见谅,此事我确实没来得及说清楚,吕家与池家定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突然找上门来,父亲说大姐姐已经许了乔家,只能让我去嫁,我不肯但为着家里的名声也只能同意,订亲纳吉的那一日,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害了,所以……所以才会发疯失狂的糟蹋了我们一院子的人,母亲为我打抱不平去找她们母子理论,不知怎么的就重伤被抬了回来,父亲说要是想要此事抹过去,这吕家我不嫁也得嫁,所以才会匆匆忙忙的就赶着成了亲。” 听到这话,郭老太太和舅母夏氏都有些嘴短。 毕竟她们收到池归莹去信的时候只是听说了郭氏重伤不醒,自己又被迫嫁人的情况,可没与她们细说这些,因此一时也不好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