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娘子求生记 上》 第1章 【正文开始】 年关将至,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国子监的一位学生被分尸,在猪舍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残缺不堪。大瀚朝文启帝震怒,下令大理寺协同刑部一起查案,七天之内必须给出结果。 国子监敬字号宿舍 颜末抱着足有半人高的木桶,跟在小司后面,去收宿舍门前被挂出来的待洗衣物。 「咱们国子监浣衣舍只收敬字号监生的衣服,博字号和修字号那些监生大人们,他们的衣服从来都不用我们洗。」 啪叽,又有两件衣服不客气的扔进了木桶里。 颜末用腿将木桶往上蹭了蹭,蹭到只露出一双杏仁眼的高度,不耻下问:「为什么?」 小司啧啧两声,语气微微上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也对,你才来不久,不知道也正常,咳,那我告诉你,国子监博字号宿舍是给皇族子弟住的地方,修字号是给官僚子弟住的地方,不过他们基本不住这里,这两个宿舍常年都是空的,至于敬字号住的监生,都是从各地选拔进来的……」 听听这未尽之意,颜末懂了:「平民?」 「那可不。」小司左右看了看,凑近颜末,小声提醒:「博字号和修字号那些监生大人们都有专人伺候,用不着我们,所以我们浣衣舍就专门伺候敬字号住的监生,不过你可别小瞧他们,能进国子监的平民,才华学问,哪个不是顶尖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人家虽说是平民,有的可是富甲一方呢,就冲这个,博字号和修字号那些监生大人们,也和这些人玩的不错。」 「那家境贫寒的呢?」颜末想着这两天搜集的信息,试探道:「会不会被欺负?」 宿舍划分都如此阶级分明,才华学问在这里顶尖又有什么用,没背景还冒出头,不就是个活靶子吗。 「那肯定会被欺负,没权没势的,在这里可不就得……」小司反应过来,自知失言,连忙停顿下来,敲敲颜末抱着的大木桶:「你问这个干嘛,和你又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直抱着这么大的木桶,不累吗?」 「不累,我力气大。」颜末双手抱着木桶,又往上提了提,「小司哥,郭宾鸿家境并不好,他平日里没少受欺负吧。」 小司狠狠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颜末,脸色都白了一度:「你突然说起……说起他干什么!」 「我觉得他挺可怜的。」颜末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如果他没有被人分尸,成绩那么拔尖,未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小司明显忌讳这个话题,「人都死了,还死的那么惨……」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明显朝着敬字号宿舍而来,小司连忙扯着颜末走向角落。 圆形拱门进来三个人。 「这里就是敬字号宿舍。」说话之人是国子监祭酒夏敏,五十多的年纪,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国子监出了如此耸人听闻的大事,他难辞其咎,「陆大人,钟大人,郭宾鸿的宿舍就在前面。」 陆鸿飞点点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那两人是谁?」 钟诚均顺着陆鸿飞的视线看过去,挑了挑眉,「嚯,好一个小矮子,力气竟然这么大。」 颜末脸黑了。 大木桶挡着颜末大半个身体,只露出半个脑袋和半截小腿,远远看去,活像个木桶人。 这副造型,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夏敏皱着眉,沉声道:「你们二人过来说话。」 小司何曾与这些大人物说过话,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情不自禁捏住颜末的袖子,被颜末带着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偷偷看了颜末一眼,见他木桶后的脸一点慌乱都没有,不免有些佩服。 这小身板,不仅力气大的惊人,胆子竟也很大,小司突然觉得颜末好可靠一男的。 如果让他知道颜末其实是个女的,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颜末不清楚小司的心理活动,她一番心思都在前面三个人身上。 这是颜末穿到大瀚朝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和朝廷官员有所交集,国子监祭酒夏敏,她认得,远远看过一次,夏敏旁边两个年轻男人,她没见过,但对两人的身份,能猜出一二。 如今国子监被禁严,案件未查明之前,监生不得无故外出,外人自然也不能随意进来。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突然出现两个生面孔,还要看死者郭宾鸿的宿舍,那肯定是过来查案的,所以这两人大概率上应该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人。 而且看夏敏对这两人略微小心翼翼的态度,就知道这两人身份绝对不低。 走近之后,颜末咚的一声放下手中的大木桶,和小司一起行礼。 钟诚均挥挥手,让两人起来,他有些好奇的伸手捏住木桶边缘,往上提了提,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不由得啧啧称奇:「还以为这木桶也就看着重,没想到还真是实心的,你天生力气这么大?」 「回大人的话,吃得多,力气就大。」颜末垂眸答道,更下定决心不能暴露自己是女人的事实。 第2章 「你们二人是浣衣舍的人?」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陆鸿飞打量着颜末,沉声道:「是谁让你们来这里收衣服的?郭宾鸿的宿舍在这里,若有什么线索被破坏,你们二人逃脱不了干系。」 「大人饶命啊!」小司吓得立即跪了下去,「今天是给各位监生收衣服的日子,小人们只是按规矩办事,绝对不是想破坏什么线索。」 夏敏开口呵斥:「这不是你想不想破坏的事情,我不是已经下令关闭敬字号?连敬字号的监生们都暂时搬到了其他宿舍,你们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这……」小司犹豫的看了眼颜末,咬了咬牙,低头回答道:「是……是我们看敬字号各宿舍外面仍旧挂出了待洗的衣物,所以才……」 「大人,是我让小司哥过来收衣服的。」小司跪下去的时候,颜末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此时截断小司的话,直言不讳道:「郭监生的尸体在猪舍被发现,第一案发现场就算不是猪舍,也绝对不是他的宿舍,人多眼杂,杀人分尸动静太大,凶手若在宿舍行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一案发现场?这倒是个新奇词。」陆鸿飞清隽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你的意思是,敬字号和郭宾鸿的宿舍并不用在意,所以你们才无所顾忌的出现在这里?」 「不是。」颜末摇头,「小人的意思是,第一案发现场不在这里,若从郭宾鸿宿舍下手查找线索,可能收获不大,但凶手可能出自敬字号,可从衣物上着手,因为杀人分尸,凶手身上必定会残留大量血迹,而各位监生们的衣物是统一定制,且有标号,如果有人的衣物突然少了……」 陆鸿飞的视线挪到颜末旁边的木桶上,微挑了下眉:「所以你来这里收衣物,是为了找线索?」 颜末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在现代是一位人民警察,穿到这里遇到命案,实在没忍住想偷偷调查,但没想到才开个头,便被人揪到了小辫子,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大人,小人以为,身为国子监一份子,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也要尽一份力。」颜末神色认真,并未有一丝敷衍:「人命关天,早日寻得真相,才能早日让死者安息。」 陆鸿飞盯着颜末看了会儿,才继续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说凶手可能出自敬字号?据我所知,与郭宾鸿有恩怨的那些人,可都是修字号的。」 夏敏小声抽了口气,心想陆鸿飞这位大人可真敢说。 要知道与郭宾鸿有恩怨的那些人,身份可都不低,一个个还能牵扯出身份更高的人,甚至涉及皇亲国戚,所以皇上才如此震怒,下令严查,限定期限揪出凶手,就为了让案件快些解决。 否则这次案件拖得越久,带来的动荡影响就越大。 郭宾鸿被残忍分尸,大家最先想到和最先怀疑的,一定是与他有恩怨的那些人,但没有切实证据,谁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就怕引火上身。 可这位陆大人…… 但也难怪,陆鸿飞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还是左相之子,后台强硬,就算在当事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也没人敢给这位陆大人使绊子。 「大人,修字号的监生们,没有理由这样做。」颜末闭了闭眼睛,道出残忍的事实:「说是有恩怨,但其实是单方面的,从郭宾鸿的角度来看才算,若是从……」 若是从那些修字号监生的角度来看,郭宾鸿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恩怨,更别说用杀人分尸这样残忍的手段去对付郭宾鸿。 但也不排除有某种变态心理的人,不过颜末从目前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小。 颜末的话没有说完,但话中未尽之意都听得明白。 夏敏惊诧的看着颜末,「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颜末点头:「回大人,是小人自己想出来的。」 钟诚均和陆鸿飞对视一眼,眼神交流间,不知交换了什么信息。 「将这里的衣服全部收好。」陆鸿飞顿了顿,看向颜末:「之后你亲自送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正厅,一件件白色学子服被整齐叠放,袖口标号全部置于最上端,清晰直观。 「随衣服送来的还有一份核对名单,陌言,要看一下吗?」陆鸿飞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忍不住露出一丝调侃笑意:「你让我和诚均明面上去查郭宾鸿的宿舍,暗地里不动声色去收缴衣物,没想到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竟不是刑部那些人。」 钟诚均补充道,「我们有派人暗中监视和观察那个颜末,这人在收缴衣服的时候,确实一点小动作都没搞。」 邢陌言伸手接过核对名单,一边查看颜末写的内容,一边皱眉:「这是什么字?鬼画桃符,歪七扭八,还缺笔少划,简直不堪入目。」 第3章 「咳。」钟诚均想起探子汇报时的描述,忍住笑意:「这已经是很认真写的结果了。」 邢陌言不想再对这字作任何评价,但将这份名单看完,神色略有所舒缓:「这个颜末的心思果然敏锐机巧。」 陆鸿飞点头:「没错,他发现收缴的衣物和敬字号所有监生都能对上号之后,竟又能立即想到从郭宾鸿的衣物上着手。」 钟诚均指着被单独摆放出来的学子服:「这几件是袖口标号有磨损的衣物,他在核对名单上也有标记。」 「去找经验老练的绣娘,让对方看看这几个袖口标号上的针脚走向是否有差异。」邢陌言吩咐完,将话题又转向颜末:「派人去调查下他。」 陆鸿飞:「已经叫人去了。」 从大理寺回来,颜末直奔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落锁。 侧头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颜末这才走向床边,从床底下扒拉出一个手提小皮箱。 小皮箱里的东西总共分成三类,一些乔装打扮用的化妆品,一套换洗衣物,还有最重要的枪支弹药和手铐。 这些本是颜末要去做卧底时准备的必须物品,但最后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有人出卖了她。 在去出任务的路上,颜末被人绑架,连小皮箱带她的人一起扔进了海里。 本以为是必死的结局,但颜末竟然带着小皮箱直接穿越到了大瀚朝。 她无牵无挂,穿越也没什么,但女人的身份不好行事,于是颜末借由小皮箱中的化妆品,在大瀚朝成功伪装成男人,让自己快速找到了立足之地。 看着小皮箱里的枪支,颜末垂眸深思了一会儿,伸手将其拿出来,并将其绑在了自己小腿上,之后将手铐也拿了出来,塞进自己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等收拾妥帖,颜末合上小皮箱,想了想,将小皮箱从未用过的密码锁设置上,这才将小皮箱又推回了床底下。 第二天傍晚,颜末被请到了大理寺。 正厅两旁站着的人,分别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陆鸿飞和钟诚均。 颜末看过两人,将视线对准坐在中间位置上的男人。 心脏砰的一声,颜末呆愣了一下,心想这估计是她见过最好看,最有气势,也最危险的男人。 眉眼锋利,薄唇无情,与这个男人对视一眼,颜末就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她不禁怀疑自己脸上的伪装是否有漏洞。 「你就是颜末?」邢陌言打量着颜末相比于正常男人而言瘦弱矮小的身材,不由皱了皱眉。 颜末点头,不卑不亢:「回大人,小人就是颜末。」 「你如何进的国子监浣衣舍?」邢陌言嗤笑一声:「莫不是进了浣衣舍之后改了名字?」 果然来了。 颜末深吸一口气,她之所以能进国子监浣衣舍,是拿了别人的推荐信,恰好那推荐信上没有指名道姓,才让她钻了空子。 至于那个人,在她穿过来的时候,死在了匪徒刀下,颜末没来得及救下对方。 用枪解决了匪徒,在查找那人身份未果之后,颜末只能并将人就地竖碑掩埋,想着等以后找机会去打听一下,若这人家中还有人,她会帮忙照料,毕竟她擅自用了这人的推荐信。 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清楚,颜末继续开口:「大人既然查到了他的名字,应该也能查到他家中还有什么人,小人会将这一月所得钱财尽数交上,还请大人帮忙还给他家人。」 「这是小事。」邢陌言修长白皙的手指敲敲桌子,「本官有些好奇,你用什么暗器杀的人?」 颜末眼眸闪了闪,「请恕小人无可奉告。」 「你口口声声自称小人,人也确实小……」邢陌言站起来,走向颜末,语带讽刺:「可这副姿态却并不怎么小。」 颜末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国子监浣衣舍一个小小的浣衣小厮并不重要,但一个能击杀五个匪徒的人冒充他人进入国子监,在这个当口,可不是一件小事。」邢陌言按住颜末的肩膀,微微低头,威胁的话在颜末耳边响起:「而且你随身带的箱子,也叫本官很好奇。」 颜末瞳孔猛缩。 小皮箱被提了进来。 邢陌言伸出洁白的鞋,用脚尖踢了踢小皮箱:「这是什么?排除暴力,本官让人使尽力气,也没能将这个箱子打开,你用了什么手段?难道这里面隐藏着击杀匪徒用的暗器?」 颜末看向小皮箱,忍住没有说话。 「呵,让我想想,小皮箱里并没有暗器吧?你刚才的表现,并不如何惊慌,应该是对这次审问早有猜测,那么……」邢陌言眼睛一厉,「应该也是早有准备!」 伴随着话音而来的,是邢陌言探过来的手。 第4章 颜末下意识做出应对,她散打不是白学的,蝉联三届全国散打冠军也不是白当的,这点反应速度也还是有的,但她还是大意了,眼前的男人竟然虚晃一招,从她腰间抽出了手铐。 邢陌言看清手铐之后,顿时皱眉:「这……」 下一秒,颜末从小腿上抽出枪,抵在了邢陌言太阳穴上,「别动。」 邢陌言眯起眼睛,神色危险渗人:「我竟然猜错了。」 都忘了自称本官。 颜末神色冷静,左右观察下,慢慢放下手里的枪,「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试探我?」 在她和这男人争斗的短短瞬间,另外两人竟丝毫没有动静,可不像是要把她拿下的意思。 钟诚均眼里不加掩饰的闪过欣赏:「小矮子,你果然聪慧机敏。」 颜末脸又黑了。 邢陌言神色恢复到面无表情,走到中间落座,低头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开口:「到本官手下做事吧,本官可以给你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 颜末皱眉:「为什么?」 到底是她小瞧了古代人的手段,短短时日,她的一切应该都被查个底朝天,地上的小皮箱,手上的枪支都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包括她在内,来历肯定也查不出什么,在古代属于查无此人的状况,就这样竟然还让她跟着做事? 邢陌言单手撑脸,斜睨颜末,意味深长:「你需要在这里生存,而我需要一个用得上的人。」 这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来历一样。 颜末有些明了——她这个凭空出现的人,无依无靠,能成为最好用的工具人。 「好,我同意。」 嗯,这男人接受能力高,思维不受局限,胆大心细,敢于用人,是个人才。 既然男人敢收她,她何不试试呢。 之前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颜末搜集各方资料,对于坐在中间位置上的男人,不用说,这人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传闻中那位最不能得罪的大理寺卿了。 颜末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苦恼,唯有一点,她必须要捂好自己的小马甲,不能暴露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否则传闻中这位极其厌恶女人的大理寺卿,估计会立即踢她出局。 「带着你的箱子,会有人带你去入住的地方。」 从今天起,颜末正式入驻大理寺。 没有对颜末箱子里的东西追根究底,也没有追问颜末手里的枪如何使用,手铐也还给了颜末,对此,颜末对邢陌言打心底里佩服。 可能这男人在放长线钓大鱼,迟早有一天会从她这里了解一下,但现在,邢陌言给予她绝对的信任,这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让颜末觉得分外舒心。 等颜末离开后,邢陌言朝钟诚均招招手。 「怎么?」钟诚均凑过来。 「给你个任务。」邢陌言用手指敲着桌子:「你出自武将世家,对各种暗器应该有所了解,去探查下颜末那些东西如何使用。」 就知道刚才在装相,这人的好奇心可旺盛的很。 钟诚均:「……刑大人,纠正你一点,武将世家不代表对暗器有所了解,我们打仗都真刀真枪的干,谁用暗器那种不入流的东西,你应该说我对各种兵器有所了解。」 邢陌言眼带嫌弃:「要你何用。」 钟诚均:「……」 第三天早上,颜末房间的门被敲响。 「谁?」 此时颜末正在铜镜前给自己进行最后阶段的伪装。 已经用眉笔勾勒出眉峰,让眉毛看起来更英气,阴影刷扫过轮廓,让脸部线条更锋利,最后拿遮瑕掩盖耳洞,一个俊俏男人的形象就出来了。 稍微改变脸部一些细节,整个人的气质和形象就会变得不一样,步骤很简单,但这种操作很考验技术,幸好颜末去当卧底之前有专门学过,否则在古代女扮男装,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露馅。 不过从现代带过来的化妆品都是消耗品,她必须要尽快在古代找到相应的替代品。 「颜公子,我来给您送衙役服。」 「稍等。」 颜末将化妆品锁紧小皮箱,这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大的男孩,圆眼睛很机灵,透着一股喜气,长的也圆滚滚,笑起来还有酒窝。 「颜公子好,小的叫朱小谷,从今天起,就由小的来伺候颜公子。」朱小谷笑着给颜末鞠了一躬,然后将手里的衙役服奉上:「这是公子的衣服,让小的来为您穿上?」 大理寺福利这么好?她竟然就有人伺候了? 颜末微微挑眉,接过朱小谷手里的衣服,「谢谢,不过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我穿衣服,我自己来就行了。」 第5章 说完,门一关,毫不留情。 朱小谷摸摸鼻子,小声嘀咕:「这位公子果然像大人说的那样,好防备人啊。」 没过一会儿,颜末穿着黑红相间的衙役服走出来,「你知道你家大人在哪吧?带我去找他。」 朱小谷尴尬的咳了一声:「公子,我只是个小厮,怎么可能知道大人的行踪。」 「呵,大理寺的小厮还会武功吗?」颜末伸手,隔空点了点朱小谷虎口处的老茧。 朱小谷捂住胸口,瞪大圆眼睛,吃惊的表情都来不及掩饰——他没想到自己会暴露这么快。 但就这么让他承认,朱小谷有些不服气,也不甘心,于是垂死挣扎辩解道:「这也可能是我打水时磨的……」 颜末淡淡瞥了眼朱小谷,做了个抓取的动作:「打水可磨不到虎口。」 「那就是……」朱小谷还想辩解。 「行了。」颜末笑道:「你家大人派你过来,估计也没指望隐藏他想让你监视我的真正目的,你这孩子伪装太差了,根本不像个小厮。」 朱小谷:「……公子,您这样说,让我很伤心,还有,我不是小孩。」 「哦,那你多大了?」 「我十六了!」 「好,我知道了。」颜末点点头,拍拍朱小谷的肩膀:「这回可以带我去找你家大人了吧,小孩。」 朱小谷:「……好。」 大理寺书房。 朱小谷带着颜末找到邢陌言,陆鸿飞和钟诚均也在。 一进门,颜末便直言道:「我能去看看郭宾鸿的尸体吗?」 邢陌言看了眼朱小谷,挥手让他下去,才看向颜末:「郭宾鸿的尸体残缺不堪,有的仵作当场就吐了,你不怕?」 「怕不怕,看到才知道。」颜末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目光直视邢陌言:「想要快点查出真凶,单从学子服入手并不够,证据不足。」 「嚯,小矮子,干劲这么足?」钟诚均啪啪鼓起掌:「不错不错。」 颜末不想理这个人,黑脸都不想给他了。 「走吧。」邢陌言站起来:「尸体就在大理寺,你可以看个够。」 颜末:「……」 这都是些什么人。 停尸房。 郭宾鸿的尸体做了简单的防腐处理,但仍旧有刺鼻气味。 「鼻子下面涂一点,会好很多。」 说话之人叫孔鸿,年约四十,长相儒雅,书生气十足,单从外表来判断,很难看出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仵作。 「谢谢。」 颜末将自己武装好,这才走到尸体旁边。 确实残缺不堪。 孔鸿将尸体进行了拼凑,虽然看起来是个人形了,但尸体的毁坏程度更加显而易见。 尸块边缘凌乱不齐整,每一处都无法严丝合缝的衔接上,而且每个尸块上面,或多或少还有被牲畜啃咬的痕迹。 陆鸿飞看过一眼,便别开了头:「待真凶查明,赶紧下葬吧。」 「凶器是什么?」颜末比划了一下尸块边缘,自言自语道:「边缘有碎肉,被分尸之处应该遭受多次劈砍,所以凶器大概是钝器,类似于砍刀,斧头之类的……」 「没错。」孔鸿指了指被摆放在不远处的斧头:「那就是凶器,和尸块一起在猪舍被发现,至于凶器的来源,我们查过,国子监厨房丢了一把斧头。」 颜末连忙走过去,待仔细观察之后,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这斧头清洗过了?还有,你们是怎么将这斧头拿过来的?经过了多少人的手?」 她带的小包裹里有石膏粉和小刷子,可以将凶器上的指纹清扫出来,但通过刚才的观察,颜末发现这斧头上面的血迹都淡了,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恐怕要提取指纹会更困难。 「难道这个斧头不能清洗?」钟诚均凑过来,面露好奇:「为什么?还有,凶器和如何拿,经过多少人手又有什么关系?除了查清凶器来源,这凶器应该没别的用了吧。」 「怎么没别的用。」颜末无语道:「凶器可是最直接接触凶手与被害者的存在!」 邢陌言眸光幽深的看着颜末:「那你还能从凶器上查到什么?」 「当然是凶手。」颜末回答道。 钟诚均震惊:「难道是厨房大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无言的看着钟诚均,大概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呃,看来不是。」钟诚均摸摸鼻子:「我就是猜测一下,咳,算不得准。」 陆鸿飞送给钟诚均一个白眼:「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 这时,朱小谷进来汇报,「大人,刑部那些人去国子监了,听说要提审姚琪等相关人员。」 第6章 「姚琪?他们还真是不嫌事大。」邢陌言沉下脸,锐利的眼眸泄出一丝危险:「走,我们也去国子监。」 去国子监的路上,颜末从陆鸿飞那里掌握了一些情况。 姚琪的身份可不低,他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孙,吏部尚书小女儿是当今姚贵妃,姚贵妃生下了二皇子邵安行,其地位仅次于皇后。 不说姚琪背后有姚贵妃和二皇子,单说吏部尚书,那可是官居二品,位高权重之人。 刑部的胆子也是大,也不知他们找到了什么线索,竟然有胆量去提审姚琪等人,也是硬气。 不过硬气归硬气,人家配不配合就另说了。 颜末跟邢陌言等人到国子监的时候,刑部的人还在和姚琪一干人等僵持不下。 不远处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监生。 对峙中,最显眼的是以嚣张姿态坐在石凳上,身穿白色学子服的年轻人,大概率就是姚琪了。 此时对方一脸不耐烦,说出的话傲慢无礼:「龚大人,还是回去问问你家大人,到底需不需要提审我吧,别你家大人一个没注意,就让你乱用权力,那不招人笑话吗。」 龚博元脸色难看,尽可能的压抑怒气:「姚公子,只是带你们回去问话而已,皇上要求七天查出真相,时间紧迫,若你们不配合……」 「别拿皇上压我。」姚琪冷哼一声:「郭宾鸿的死和我们没关系,不过是一介贱民,我们还犯不着为这等贱民去触犯律法。」 「是啊,而且我们平时和郭宾鸿接触也不多,他要没死的这么惨,我都快想不起这个人了。」 「这人就是我们无聊时的消遣罢了,玩玩而已,真犯不着杀人。」 「杀郭宾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贱民贱命,我们也看不上。」 和姚琪交好的三个官家子弟纷纷开口,语气要么轻蔑不屑,要么不以为意。 姚琪等他们说完,摊手道:「龚大人,听到了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找真凶才是要紧事。」 龚博元气的胸膛起伏:「你——」 「龚大人。」邢陌言突然开口,走到龚博元近处。 龚博元者才注意到邢陌言等人,他皱起眉:「刑大人?没想到大理寺竟然这么快就接到消息,难道你们也是来提审……」 「不,我们是来揪出凶手的。」邢陌言淬了毒一样的锋利视线扫过姚琪等人,嗤笑道:「凶手应该不是姚公子,毕竟姚公子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可能拿得动斧头,更别说砍人分尸了。」 「邢陌言!」姚琪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你才拿不动斧头!」 「哦?姚公子拿得动斧头?那能和本官说说,你是怎么拿斧头砍人的吗?」邢陌言嘲讽着说完,神色瞬间冰冷:「还有,请姚公子尊称本官为刑大人,不然本官很怀疑你在国子监学的东西都喂猪了,难道最起码的尊卑观念,你都不懂?请记住,郭宾鸿是贱民,你也是白身。」 姚琪的脸色瞬间铁青,咬牙切齿道:「好,邢、大、人,你的意思是我在仗势欺人?」 邢陌言微一挑眉,淡淡开口:「本官很欣慰你能醒悟到这一点。」 「你——」姚琪拍着桌子站起来,气的胸膛起伏,但还未等他反击回去,便被旁人拉住了袖子。 那人凑到姚琪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姚琪紧抿嘴唇,脸色难看,颇为不甘的看了邢陌言一眼,终究没闹起来。 颜末有些意外,站在邢陌言背后,悄悄打量了眼对方。 如果她没记错,大理寺卿是正三品,而吏部尚书是正二品,姚琪虽然是白身,但如果他真闹起来,这背后有吏部尚书,甚至二皇子和姚贵妃,那么邢陌言应付起来,估计会很吃力,而且姚琪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甘愿吃瘪的主儿。 所以到底是什么话,让姚琪突然忌惮起邢陌言? 「刑大人,你为什么说姚公子应该不是凶手?」龚博元打破僵持的局面,「能说说理由吗?」 「那龚大人又是为什么要提审他们四人去问话?」邢陌言反问:「能先说说理由吗?」 龚博元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据本官调查,往日与郭宾鸿最有……交集的便是姚公子四人,而且郭宾鸿出事之时,并没有人可以证实姚公子四人是否在其他地方,做其他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不在场证明?」 突然的一句话,从邢陌言背后传来,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向颜末。 颜末表面淡定,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到那些汇聚而来的视线。 「不在场证明?」邢陌言咀嚼着这个词,哼笑一声:「还挺形象。」 第7章 龚博元适时提醒:「刑大人,本官的理由已经说完,你是否可以说一下自己的理由?」 「当然。」邢陌言回过头,伸出一根食指,朝颜末勾勾手:「你来说。」 你叫狗呢? 颜末上前一步,朝龚博元拱手行礼。 「让他说?」龚博元皱眉打量颜末,眼神带着怀疑。 邢陌言背着手,神色淡然:「听就是了。」 龚博元:「……」 「在说之前,小人有个问题,想先问下姚监生和三位监生大人。」颜末看向姚琪等人,「不知道姚监生和三位监生大人有没有看过郭宾鸿的尸体?」 姚琪冷哼一声:「没有。」 「我们没事去看他的尸体做什么?」 「从来没看过,也不可能主动去看,又不是有病。」 「听说他被分尸了,那不是很恶心?谁要去看。」 颜末点点头:「对,郭宾鸿被分尸杀害,你们知道他被分成多少尸块吗?一共八个尸块,头部,两条胳膊,大腿和小腿被分着斩断,一共四块,还有一个躯干,凶器是一把非常钝的斧头,所以想要将人分尸,每个尸块至少要被斧头劈砍数十下,以至于尸块边缘都是肉沫,还参差不齐……」 「呕,你说这些做什么?!」其中一个人干呕一声,仿佛想象出了画面,脸色难看至极。 姚琪和其他两个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不仅姚琪这四个人脸色难看,听着颜末的描述,很多人也都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想象着画面,脸上的神色多多少少也有些难看。 颜末看了责问之人一眼:「你们知道猪会咬人吗?这些尸块连同斧头,一同被丢进猪舍,每个尸块上,都有被猪啃咬的痕迹,孔先生将尸块进行拼合,但也已经拼不成一个完整的人了。」 听到郭宾鸿死的这样惨,终于有人承受不住。 「别说了!」姚琪脸色难看且阴沉,尖锐的视线刺着颜末:「不是要解释我为什么不是凶手吗?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哦,是这样,小人是想说,虽然尸体毁坏严重,但尸体上被殴打的伤痕,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颜末朝姚琪拱了拱手:「姚监生和三位监生否认杀了郭宾鸿,但这殴打总不会也否认吧?」 「殴打?」姚琪阴沉着脸嗤笑:「我们不过是在和他闹着玩罢了。」 「对,闹着玩,这过程中肯定避免不了一些磕磕碰碰,有伤痕在所难免。」 「我们和他闹着玩很多次了,都没见他出过事,难道这次出事就怪我们头上了?」 「闹着玩又不犯法。」 颜末垂下眼眸,「那请问四位监生大人,你们和郭宾鸿上一次闹着玩,是在什么时候?」 姚琪不耐烦挥挥手,让其中一人回答。 那人想了想,「大概就是郭宾鸿出事前几天。」 「那就对了。」颜末点点头,转向龚博元:「龚大人,小人来之前看过郭宾鸿的尸体,排除被猪啃咬的痕迹,他的尸体上还有各种伤痕,有些伤痕不过指甲盖大小,颜色浅淡,应当是很久以前的旧伤痕,有些伤痕如拳头般大小,仍旧泛着新鲜的淤青痕迹,推算时间,应当就是郭宾鸿出事前几天才有的,关于这点,龚大人可以和孔先生求证。」 孔鸿立即点头,确认道:「没错,那些最新伤痕的确是郭宾鸿出事前几天才有的,而且伤痕出现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天。」 龚博元看向颜末,脸色严肃:「这能代表什么?凡是要讲究证据。」 「龚大人,你现在说要讲究证据了?」姚琪冷笑一声:「那提审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讲证据?你说我们没有……那什么,不在场证明是吧,你怎么确定的?郭宾鸿出事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正聚在一起,互相作证明行不行?还是你以为郭宾鸿是由我们四个人一起杀死的?」 龚博元沉下脸:「就算几位在郭宾鸿出事之时真的正聚在一起,也不能互相作证明,因为不排除有彼此包庇的可能,而且四个人一起杀死郭宾鸿,这也不是没可能。」 「看来龚大人是铁了心想在我们身上安个凶手的标签了?」姚琪冷着脸问道。 龚博元:「就事论事而已。」 「龚大人,看尸体情况,动手的应当是一个人。」颜末看向龚博元,「四个人动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分尸的痕迹走向,劈砍手法等并未有太大的出入。」 「哈,听到了没有,龚大人。」姚琪嗤笑出声,「怎么你堂堂一个刑部侍郎,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衙役?」 龚博元脸色瞬间难看。 「当然,也不排除一人动手,其他三人看戏的情况。」颜末继续开口道。 龚博元脸色恢复,姚琪等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第8章 「你……」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情况也微乎其微。」颜末打断姚琪的话,「因为根据最新伤痕出现的时间来判断,姚监生和三位监生大人才殴打完郭宾鸿……哦不,应当是和郭宾鸿闹着玩。」 姚琪等人:「……」 颜末清清嗓子,「才闹过没几天,就出现杀人分尸的情况,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姚监生和三位监生大人突然受什么刺激,已经不满足于殴打,啊,应当是不满足于和郭宾鸿闹着玩……「 姚琪:「喂,你……」 「所以可能会出现激情杀人的情况,但一般激情杀人,都是弱势一方才有的行为,小人想,以姚监生和几位监生大人的性格,也不像是弱势的一方。」颜末朝龚博元拱手,「因此综合来判断,姚公子和三位监生大人有很大可能并不是凶手。」 姚琪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好憋屈的感觉。 邢陌言眯了眯眼睛,「激情杀人,这是什么意思?」 又不小心冒出一个专业词汇,颜末在心里叹了口气。 被邢陌言揪住的小辫子越来越多,她头发都快不够用了,要是被揪秃了,离彻底暴露也不远了。 但颜末还是开口解释道:「激情杀人与预谋杀人相对应,即本无任何故意杀人动机,但在某种刺激下会失去理智,失控,进而将人杀死。」 邢陌言点了点头,「很形象。」 龚博元垂眸沉思,良久,他抬起头,将颜末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追问道:「那你们说来这里揪出凶手,难道是发现了其他可疑的人?」 颜末看向邢陌言,话可不是她说的,她也没权利去调查什么,也不知道邢陌言调查到什么程度。 「你的小包裹应当能派上用场。」邢陌言挑起嘴角:「如果顺利,今天就能揪出凶手。」 钟诚均朝外面朗声道:「带进来吧。」 话音落下,朱小谷便带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颜末皱了皱眉,她的小包裹和这位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能有什么关系? 转头看完来人,颜末带着疑惑的视线看向邢陌言。 邢陌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颜末:「……」 「这是霖衣坊的老板——林绣娘,有三十多年刺绣经验。」朱小谷介绍道:「国子监的学子服,都出自霖衣坊,学子服上的标号,也是由霖衣坊的绣娘亲手制作而成。」 林绣娘手里托着一件学子服,躬身行礼,「民妇不负所望,已经将大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这是什么情况?」龚博元开口问道。 陆鸿飞将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后让林绣娘将学子服上的发现进行说明。 「诸位大人,民妇看了几件衣服上的刺绣标号,虽然都有破损,且补线痕迹明显,但通过观察针脚走向,只有一件学子服的针脚走向与原来有非常大的出入。」说着,林绣娘将手中学子服呈上。 学子服交到了邢陌言手上。 颜末抓心挠肺的看过去,还踮了踮脚尖。 「大人们请看,当初制作国子监学子服的时候,为了帮助各位监生大人们区分各自的衣服,学子服上的标号都会采用非常粗的针脚,所以坏掉或者拆掉之后,会在衣服上留下比较大的孔洞。」 「话虽如此,但每个监生的学子服标号都是自己的名字,哪怕笔画少,在刺绣之时,针脚也会非常密集。」颜末看向林绣娘,好奇道:「你真的能根据针脚走向,将不同的名字正确区分出来吗?」 林绣娘看向颜末,抿唇笑道:「这位小哥一看就对女人的刺绣不了解。」 颜末:「……是不太了解。」扎心了啊,她怎么说也是女人,学过十字绣好吗,而且平时补补袜子,缝缝开线的衣服也还是没问题的。 林绣娘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纸,「各位大人们,请看这张图纸。」 图纸又被邢陌言接过去,不过在看之前,他突然转头问颜末:「累吗?」 颜末踮起脚尖的动作僵住,默默放下,淡淡开口:「有点。」 钟诚均噗的一声,不客气笑道:「小矮子。」 颜末发誓,她真的这辈子都会记住钟诚均对她身高的嘲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一辈子都不晚。 「过来站。」邢陌言轻哼一声,「自己没脚吗,还是只会踮着不会走?」 颜末:「……」她走到邢陌言身边,终于看清了图纸上的内容。 图纸上有两部分内容,两部分都有用毛笔画出来的黑色小点,而且两部分的黑色小点位置一模一样,只不过有一部分的黑色小点上,用更细的线条勾连了起来。 第9章 那是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名字。 「各位大人可以将图纸上的黑点和学子服上的孔洞进行比对,绝对没有任何差别,而想要将黑点全部勾连起来,最终出现的必然是这两个名字。」 一个是郭宾鸿的名字,至于另外一个名字…… 不用邢陌言开口,龚博元立即沉着脸,派手下将这个人找出来。 见衙役们出动,在场的国子监学生都有些骚动。 没一会儿,人就被找到了,是一个长相斯文,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人。 被带上来的时候,那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但整体而言还算镇定。 「任修文?」邢陌言开口问道。 那人点点头。 龚博元:「你和郭宾鸿是什么关系?认识他吗?」 「……不算认识。」任修文声音干涩,「我们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既然你和郭宾鸿不熟,那郭宾鸿的学子服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龚博元冷声喝问,将邢陌言之前丢给他的学子服展开:「是不是你杀了他之后,自己衣服染上血,不能用了,所以偷换了郭宾鸿的学子服,将其上的名字标号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标号? 」 任修文瞬间跪了下去,仓皇道:「大人,冤枉啊,不是我杀的他,真的不是!」 陆鸿飞皱眉:「那这件学子服上的名字标号,你怎么解释?」 「我……我……」任修文脸上冷汗直流,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在任修文开口说第一句话时,颜末就一直在观察任修文,她发现任修文说不是自己杀了郭宾鸿的时候,眼神坚定,一点心虚的反应都没有,虽然面色惶恐,但并不是被戳穿后的害怕。 难道任修文不是凶手?可是他又解释不清学子服的事情。 而且,颜末总有种直觉,任修文和郭宾鸿的关系并不简单。 龚博元逼近任修文:「这件学子服是在你宿舍门前被收走的,然而在这上面却能发现郭宾鸿名字的标号,这是怎么回事?」 陆鸿飞:「而且我们也去查了郭宾鸿的遗物,他的确少了一件学子服。」 龚博元:「还不承认你就是凶手?!是你杀了郭宾鸿!」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任修文立即反驳道,表现的很激动,他胸膛起伏不定,喘了喘气,像是终于坚持不住一样,气息有些萎靡,艰涩开口道:「我能有郭宾鸿的学子服,是因为……因为我和他其实认识,而且很熟悉……我们都是从南方小镇来的监生……」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和郭宾鸿不算认识?」颜末揪住之前任修文说话的漏洞:「而且我们调查过郭宾鸿的人际关系,他活着的时候,你们两个好像也并未有多少交集,这又是为什么?」 邢陌言看了颜末一眼,微微挑了挑眉毛。 「我们是装作不熟。」任修文眼眶泛红,声音嘶哑:「因为……因为我们做了契兄弟,怕在国子监被人发现我们两个的关系,所以才……才在平时装作不熟的样子。」 颜末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心里有些震惊。 龚博元脸色难看,拿着手里的学子服问道:「那这件……」 「这件的确是宾鸿的学子服。」任修文垂下头,低声道:「那是因为我和宾鸿私下互相交换了学子服,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才将彼此学子服上的名字标号改成了自己的名字……不敢期满大人,若大人不信,可以去查,他那里也有我的学子服。」 颜末刚想开口说话,便被人打断。 「呕,原来你和郭宾鸿是契兄弟,难怪郭宾鸿看上去跟个娘们儿一样。」姚琪身边的一个人突然开口,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 「还私下交换学子服穿?好恶心。」 「我说我怎么看不惯郭宾鸿,原来就不是个正经人。」 不远处看热闹的监生们,也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些人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发生了变化。 任修文放在地上的双手猛地攥紧,身体因为用力,竟隐隐有些颤抖。 「闭嘴。」邢陌言冷眼扫向说话的三个人,眼神像是寒冬中凛冽的风雪,冻的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随后,他看向任修文:「郭宾鸿被杀之时穿着学子服,遗物中并未见到另一件学子服,如何能查他那里是不是有你的学子服?你倒是好算计。」 郭宾鸿有一件学子服下落不明,而他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件学子服是被任修文拿走的。 龚博元有些不能接受:「那现在怎么办?」 邢陌言看向颜末,勾起嘴角:「你怎么看?」 颜末并未回答邢陌言的问题,反而看向任修文,问道:「你们只交换了这一件学子服?」 「没错。」任修文点点头。 第10章 颜末这才看向邢陌言,「国子监每一位学生都有两套学子服,郭宾鸿死时穿的那一件学子服毁坏严重,已经不能检查,但这位任监生身上穿的学子服仍旧可以检查一下。」 若是没问题,他们可以再找,若是有问题,端看任修文还有什么说辞! 话音落下,任修文身体明显摇晃了一下。 龚博元眼睛一亮,立即赞赏的看了颜末一眼,随后叫人将任修文按住,叫林绣娘上前检查。 只一眼,林绣娘就判定,这件学子服上的名字标号也有问题! 这样的发现,让大家都有些振奋。 「任修文,你身上穿的这件学子服又作何解释?」龚博元冷哼一声,「你只和郭宾鸿交换了一件学子服,为何你身上穿的这件学子服也有郭宾鸿名字的标号印记?!这就是那件失踪的学子服吧!」 「不是!大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宾鸿的学子服会失踪,我真的不知道……我身上这件学子服,是……是我趁宾鸿不注意,偷偷将他另一件学子服也换了过来。」任修文在地上磕头:「冤枉啊,大人!真的不是我杀了宾鸿,我也没理由这样做啊。」 龚博元:「那你为什么又要偷偷将郭宾鸿的衣服换成你的?」 「我怕他难堪。」任修文看了姚琪等人一眼:「大人,宾鸿因为一直被欺负,身上的学子服总是破破烂烂,他也没余钱去买新的学子服,我担心他,毕竟他在国子监成绩那么好,也很有能力,若是衣冠不整,会让人看不起,也会失去很多机会,如果我直接提出帮衬他,我怕他有心理负担,觉得难堪,所以才偷偷将自己另一件学子服也和他换了。」 颜末皱眉:「你给的理由太牵强。」 大概是看一个小小衙役和他说话,任修文壮起胆子反驳了一句:「若是只凭学子服上的名字标号就定我的罪,难道就不牵强吗?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杀宾鸿的理由啊!」 「也许你是怕郭宾鸿早晚有一天将你们的关系散播出去呢,毕竟他一直被欺负,性格软弱,若是有天受不住,不小心泄漏你们二人的关系,那你就完了。」颜末有些咄咄逼人:「来的路上,我问了孔先生关于郭宾鸿真正的死因,他不是被分尸而死,而是被人闷死,随后才被分尸。」 邢陌言抱着手臂,饶有兴趣:「这又有什么说法。」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将人闷死再分尸?若是为了方面处理尸体,可尸体却在猪舍被轻而易举的发现,若分尸是为了取悦自己,但人已经死了,也没多大意义。」颜末虽然在回答邢陌言,但视线却从未从任修文身上离开:「虽然我还不知道凶手将人分尸的真正理由,但人一定是你杀的,是你去厨房拿了斧头,然后将郭宾鸿分尸……」 「我没有!宾鸿不是我杀的!」任修文再次对这种说辞表现出了激动的情绪,「君子远庖厨,我从未去过厨房,更别说接触什么斧头了!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死宾鸿!」 颜末像是放松下来:「那好,我们就来问问斧头,你到底有没有接触过它了。」 龚博元:「什么?」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其他人也同样一头雾水。 只有邢陌言勾起了嘴角。 「接触过斧头的人都有谁?叫所有接触过的人全部在纸上按手印。」邢陌言派人将斧头带过来,同时不急不缓的吩咐着:「还有这位任监生,也按下自己的手印吧。」 颜末听邢陌言说着话,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果然没猜错。 说她的小包裹会派上用场,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这人可真是…… 还好她机灵。 不仅孔鸿、任修文等人需要按手印,连国子监厨房一干人等都被找了过来,不过相比于其他人的淡定,接触斧头最多的砍柴小厮,当场就哭了出来,吓得不行。 颜末上前安慰对方,简单解释了下一会儿的操作,说有指纹才不要紧,小厮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斧头很快被送来,邢陌言走到颜末身边,「走吧,本官陪你一起,以免你出什么差错。」 颜末:「……」怕不是想要看她的小包裹。 很无奈,但是也没办法,反正小辫子已经被邢陌言揪住了好几个,不差这一个,颜末破罐子破摔,提着小包裹,带着邢陌言走到了斧头摆放处。 小包裹打开,拿出里面的石膏粉和专门清扫出指纹用的细软小毛刷,颜末开始投入工作,她一工作,便心无旁骛,也就没注意到旁边眼神晶亮的邢陌言。 邢陌言饶有兴趣的盯着石膏粉看了会儿,又去看颜末手里的小毛刷,不一会儿,又想去窥伺小包裹里面的其他东西,不过很可惜的是,颜末见小包裹捂的严严实实,保护的很好。 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邢陌言这才专注起颜末如何将斧头上的指纹清扫出来。 第11章 斧头虽然被其他人接触过,但好在接触的人不多,而且也没被清洗过,这是好消息。 不过指纹清扫起来还是有些麻烦,进展很慢,毕竟要慢工出细活,但是颜末每清扫出一枚指纹,邢陌言便会让人将这枚指纹和按下的手印进行比对。 这样节省了不少时间,而且这就跟抽奖一样,没准下一枚清扫出来的指纹,就是凶手的指纹。 基本上按下手印,接触过斧头的人,都是邢陌言大理寺的人,很容易排除嫌疑,那么只要在斧头上找到不相干之人的指纹,比如说没接触过斧头的任修文,这就是铁证!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颜末在斧头上清扫指纹,恨不得颜末再快点。 颜末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从未离开过斧头,一直在专注清扫指纹。 邢陌言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眼里闪过满意。 看,他找的人,真能干。 斧头上的指纹很多,光靠眼睛进行比对,其实很困难,但还好能从中找到每个人的指纹特征,颜末在清扫出指纹之后,也会一针见血的将特征标注出来,这让比对指纹的人可以更轻松一些。 虽然进度有些慢,但指纹比对效率很高。 不知比对到第几个指纹,钟诚均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颜末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和邢陌言一起往那边看了过去。 钟诚均慢慢抬起头,看了看任修文,又看了看颜末和邢陌言:「你们不用继续清扫指纹了。」 他手里拿的,正是任修文按下手印的那张纸。 龚博元立即走上前:「一样?!」 钟诚均点点头,看向任修文:「你不是说没接触过这把斧头吗?那为什么这把斧头上却有你的指纹?」 任修文脸色惨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朱小谷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朝邢陌言拱手:「大人,我们在任修文的宿舍房梁上搜到了这个。」 被呈上来的是一件血衣——染了郭宾鸿血的学子服。 邢陌言瞧了一眼几乎看不出白色的学子服,神色不明道:「任修文,也不知道你是来不及处理这件学子服,还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不会被查到?」 颜末也跟着看了看那件血衣,又看了看邢陌言,颇有些咬牙切齿:「刑大人,原来你还派人去查了。」那她累死累死的清扫了半天指纹,腰都快断掉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邢陌言挑眉,「两手准备而已。」 颜末在心底呵呵一声,我看你就是觊觎我的小包裹,这个大忽悠! 铁证如山,任修文辩无可辩。 「说吧,你为什么杀了郭宾鸿?」龚博元看着任修文质问道。 「我没有杀宾鸿……」任修文闭了闭眼睛,声音颓丧:「我只是……我只是帮他解脱而已,他太累了,又一次被姚琪他们欺负后,宾鸿来找我,和我说不想活着了,活着太累,在京城这片地儿,他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成绩好又如何,还不是被这些官家子弟们欺辱。」 「那这也不是你杀了他,还将他分尸的理由。」陆鸿飞一向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杀人分尸,还将尸体抛到猪舍,连郭宾鸿最后一点颜面也不给他留,你竟也做得出来?!」 「是因为宾鸿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不想当人了。」任修文垂眸,紧握住双手:「既然他不想当人,那我就帮他,我以为将尸体毁掉,他下辈子就不会投胎成人了。」 颜末深吸一口气,心里满是愤怒,这还是堂堂国子监的学生,竟然如此愚昧,无知! 将人分尸的真想竟然如此简单,颜末接受不了,只觉得满嘴苦涩,郭宾鸿愿意吗?他是真的想死吗,才不到二十的年纪,就这样离开了,他不后悔吗? 还有任修文…… 「你真的只是帮他解脱?」邢陌言看着任修文,冷淡开口道:「既然不承认自己杀了郭宾鸿,那为什么还要百般掩盖自己的罪行?这种说辞,不过是给自己找的推脱理由罢了,你自己心底清楚,你就是杀了他,杀了郭宾鸿。」 邢陌言每说一次字,任修文脸色就扭曲一分。 「不是我想杀了宾鸿,是他被这些人……」任修文指向姚琪等人,眼神透着强烈的恨意:「都是因为这些人,如果不是这些人经常欺凌宾鸿,他怎么会有不想活着的想法?!」 「不过是和他闹着玩罢了,他自己承受不住,怪我们?」姚琪冷嗤道:「杀人的是你,可不是我们,郭宾鸿要恨的也是你才对,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死呢,那么软弱的人。」 「啊啊——」任修文狰狞着神色大吼一声,猛地站起来,朝姚琪等人扑过去:「是你们!你们才是杀人凶手!!是你们!!!凶手!凶手!!!」 第12章 姚琪等人猛地变了脸色,惶恐的神色不加掩饰。 这可是将人分尸的杀人凶手! 见任修文朝着他们扑过来,姚琪等人竟是吓得不敢动弹了。 一声闷响,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下一秒,任修文就倒在了地上,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小腿叫唤,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任修文小腿上不知怎么出现了一个血洞,正在往外冒血。 颜末站在角落,将带了消…音…器的枪放回小包裹,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不用问,感受到旁边灼热的视线,她就明白这是又被邢陌言揪住了辫子,而且还是一根大辫子。 完了,这回头真的要被揪秃了。 「将人带下去,听候发落。」邢陌言保持着冷淡表情,在众人或震惊,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鄙夷的语调,眸子透着威胁:「难道你们都没见过暗器?」 众人回神,不敢说话。 任修文被带走了。 颜末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免有些恍惚,也有些低落。 直到回了大理寺,她也没说一句话。 房门被敲响,拉回了颜末的思绪,她走上前去开门,门外是朱小谷。 朱小谷还是那副圆圆的笑脸:「颜公子,这是大人让我送来的药,可以抹在酸痛处,活血化瘀,清亮解乏,非常有效,另外,大人让我和您道一声辛苦了,这次案件能够成功解决,您的功劳不可或缺,所以这个月,您会有丰厚的奖金呢。」 颜末看着朱小谷手里的药,以及想着即将到手的丰厚小钱钱,心里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啊,对了,颜公子,大人还有一件事让我告诉您。」朱小谷笑眯眯道:「您明天要去和大人学练字呢,大人说,咳咳,您好歹是大理寺的人,以后出去,绝不能被人误认成道士。」 颜末满脑袋问好:「哈?道士?我为什么会被人误认成道士?」 「咳,鬼画符嘛。」 颜末:「……」她收回感动那句话! 狗爬字也是字,哪里是鬼画符了?!个没眼光的! 朱小谷将药递给颜末,并朝颜末挤了挤眼睛:「颜公子觉得姚琪那些人如何?」 「我不想对他们作过多评价。」颜末抿了抿唇,「只有一点,他们不是凶手,但却是始作俑者,只要这些人得不到教训,郭宾鸿和任修文的悲剧还会重演。」 「怎么会得不到教训呢。」朱小谷笑着回答道。 「嗯?什么意思?」颜末神色一动:「难道你家大人……」 「颜公子看着就是了。」朱小谷狡黠的笑了笑,随即纠正颜末:「还有,不是我家大人,是我们家大人,大人那么好,颜公子要尽早适应自己的身份才行啊。」 颜末:「……」你是你家大人的脑残粉吧? 第二天一早,颜末被朱小谷骚扰着,不得不去跟邢陌言学练字。 走过大理寺一处后院,颜末听到了小孩子的笑闹声,而且显然不止一个孩子,她愣了愣,问道:「大理寺怎么会有孩子?难道是你……咱们家大人的孩子?」 朱小谷呛了一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大人还没成亲好不好,我们大人清清白白一个人,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颜公子,您可不要乱说,玷污大人清白!」 颜末:「……」哦,她怎么忘了,邢陌言这人极其厌恶女人,这两天住在大理寺,好像也没见到过任何一个丫鬟婢女,「那这些孩子是哪来的?」 朱小谷叹了口气:「这些都是被害者的遗孤,大人见他们孤苦无依,就将他们留在大理寺了。」 「被害者遗孤?」颜末皱了皱眉,但见朱小谷不想继续说下去,也就没在继续往下问。 不过这再一次刷新了她对邢陌言的了解和认知,这人虽然嘴巴毒了些,可为人还不错。 但是这样的想法,在邢陌言指导颜末练字的时候,就完全被颜末抛到了大洋彼岸。 「你连最基本的握笔姿势都不会?怎么这么蠢?」 「看好了,这样拿着,请将你的鸡爪子掰正。」 「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胳膊这么无力,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颜末额角青筋直蹦,她当然不是个男人!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她只能继续憋屈着听训。 良久,邢陌言也训的口渴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以后每天十幅大字,晚上交给我。」 颜末不可置信的看着邢陌言:「十幅大字?!」 「不然十五幅?」邢陌言挑眉道。 颜末咬牙:「那还是十幅大字吧。」看在这人目前是她衣食父母的份上,她忍! 「哦,对了,要是写的不好……」邢陌言勾起嘴角:「那就得重写。」 第13章 颜末:「……」 在被写大字折磨的这几天中,颜末接收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任修文被判年后处斩。 比如姚琪四个人,因为不敬朝廷命官,加上侮辱死者,被皇帝点名责骂,说他们有辱国子监门楣,除了姚琪,另外三个人直接被轰出了国子监。 当然,姚琪也没讨到好,他虽然还保留着国子监的监生名额,但目前被禁足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禁,而且听说姚琪还被狠狠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果真让朱小谷说中了,就是不知道邢陌言在这其中起到了多大作用。 不过,管他呢,知道这四个人得到了教训,颜末就连写大字都开心起来,忍不住哼起了歌。 「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儿画一道彩虹~」 「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彩虹~在你右边儿再画个龙~」 「在你胸口上比划一个邢陌言,左边儿右边儿摇摇头~」 「这是什么歌,也太……太有……怎么说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颜末一跳,她立即抬起头,就看到迎面走过来钟诚均,陆鸿飞,还有……邢陌言。 钟诚均满脸新奇又困惑,嘴里还哼起了刚才的歌词:「在你胸口比划一个邢陌言,左边儿右边儿摇摇头~哈哈哈,好玩,朗朗上口,不过有点奇怪哈,为什么要在胸口上比划陌言?怎么比划?」 说着,钟诚均还真拿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两下。 颜末:「……」比划你妹,那么多句,你干嘛只哼唱这一句?! 「这是什么歌?」相比起钟诚均新奇困惑的神色,陆鸿飞的神色则有些难以言表,对于从小到大连戏曲都很少听的人来说,这首突如其来的歌,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颜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回答道:「野狼……呃……」 「嗯?你骂陌言是野狼?」钟诚均啧啧两声,故意挑事:「哎,颜小末,你人虽然矮,但是胆子却挺大,敢如此非议你上司,不得了,不得了。」 颜末:「……」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邢陌言了?!能不能别给人乱扣帽子! 「呵。」邢陌言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嘴角勾起:「看来还是大字写的少,不然……」 「大人!」颜末高喊一声,制止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东西想送给大人,就是那副手铐。」 邢陌言挑眉:「本官可不接受贿赂。」 「这怎么是贿赂呢?」颜末皮笑肉不笑道:「是为了让大理寺抓捕更方面,如果能将手铐批量制作出来,衙役们也能省下不少力气,这是造福大家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嗯,说的有道理。」邢陌言好似被说服了一样,一脸认同的点点头。 颜末:「……」 「对了,颜小末,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问你,去听戏吗?」钟诚均开口道:「听说前几天从江南来了一个有名的戏班,几乎场场火爆,鉴于你破案有功,大人想请你去看戏。」 邢陌言矜持的点了点头。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打个棍子给个甜枣? 不过有便宜不占是傻子,颜末自然点头同意。 邢陌言:「那你准备准备,下午我们出发。」 离开颜末的院子,钟诚均凑到邢陌言旁边:「怎么样?」 邢陌言摆弄着手里的手铐,眯起眼笑了笑:「很不错。」 钟诚均神色兴奋的搓搓手:「那下次轮到你帮我把颜小末那个暗器弄到手,上次他到底是怎么用那东西射中任修文腿的?我太想研究下了!」 「帮你是可以。」邢陌言收起手铐,淡漠道:「但我要先研究。」 「喂,不来这样的!」钟诚均不满道。 陆鸿飞无言的看着邢陌言和钟诚均两人:「你们两个想研究,不能大大方方的找颜末要吗?」 钟诚均:「诶?颜小末会给吗?」 「谁知道。」陆鸿飞耸耸肩:「不过他既然投到了陌言门下,应该不会拒绝。」 「那可不一定。」邢陌言勾起嘴角:「他可不是乖乖听话的那种人,而且,直接要过来的东西多没意思,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下午,天上竟然下起了绒绒细雪,气温降低了些,颜末给自己多加了一件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现在是冬天,衣服厚,她还能掩盖住自己的身材,但等到明年开春,甚至夏天,衣服变薄了,她要怎么办? 而且,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女扮男装吧。 颜末咬了咬唇,最终也没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只能先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底。 快步走向门口,呼出的气都化成了白雾,空气清爽,有股干净的味道。 第14章 颜末还未见到人,就听到前面传来朱小谷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笑闹声。 离近了,发现门口不仅有邢陌言等人,还有朱小谷和三个圆滚滚的小孩子。 三个都是小男孩,脸蛋圆嘟嘟,笑着的模样异常可爱,可见被养的很好。 「哎,颜公子,你来了啊。」朱小谷第一个看到颜末,拖着腿部三个挂件,艰难的往颜末这边走了一步,「你们三个,快来跟颜末哥哥认识一下,都介绍介绍自己。」 被三双好奇的圆眼睛看着,颜末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啊,漂亮姐姐。」三个小男孩中最矮的那个,突然笑着朝颜末拍手掌,清亮的小嗓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颜末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感觉自己要凉,这孩子怎么看出来的?! 「豌豆,你搞错了,没听小谷哥哥说这是哥哥吗。」个头最高的那个拍了下豌豆的脑袋,一本正经道:「虽然颜末哥哥长的比小谷哥哥好看很多,但也不是姐姐,应该是漂亮哥哥才对。」 豌豆啃着手指,看着颜末歪歪头,眼神有些困惑不解。 「豆芽,我是有多难看?」朱小谷不满道。 豆芽哼了一声,「你一天不给我弹弓,都是最最最难看的那个!」 「哥哥好。」这时,个头中等的小男孩朝颜末鞠了一躬,笑的可甜可甜:「我叫蒜苗。」 「你好,呵呵……你们好。」大冷的天,颜末出了一声冷汗。 朱小谷挨个按头,从个头从高到低介绍道:「颜公子,他们分别叫豆芽,蒜苗,豌豆,没有大名,大人说等他们长到十岁,自己取名,您这样叫他们就行了。」 颜末微微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只点头应是。 「颜小末,你包的跟个熊似的,看起来个头更小了,哈哈哈……」钟诚均在旁边不客气嘲笑道。 颜末:「钟大人,我个头再小,也能把你打趴下!」 「咳……咳咳……」钟诚均呛了一声,一脸惊奇:「哎,你这回终于反驳我了?」 「我怕再不反驳您,这句话就该成您口头禅了。」真当她没脾气是吗,颜末笑着回呛:「我倒是不介意您嘴里一直念叨我,但您不怕家里人吃味吗?」 这些天,她可是知道钟诚均有一位未婚妻,是翰林院掌院家的千金。 「什么家里人……」钟诚均挠挠脸颊,难得有些羞赧,小声嘀咕:「你……咳,你可别乱说,还不是呢……嗯?等等,你说你能把我打趴下?」 颜末挑衅的看着钟诚均,「钟大人,您确实没听错。」 钟诚均嗤笑一声:「说大话谁不会,不然我们来比划两下,我……」 「行了。」邢陌言打断两人,「想打回来再说,别耽误时间了。」 大领导发话,颜末和钟诚均只好乖乖应是。 戏班子在城西,那里有很多娱乐场所,再往偏西的地方走,更有赌坊青楼等场所。 颜末听朱小谷介绍青楼的时候,眼里满是好奇:「真的有青楼?」 「那还有假。」朱小谷凑近颜末,跟说小秘密一样:「不仅有青楼,还有南风馆呢。」 颜末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家大人厌恶女人,那你家大人去过南风馆吗?」 「咳咳咳!!!」朱小谷咳的惊天动地,一脸骇然的看着颜末,嘴里噼里啪啦道:「颜公子,你为什么老是诋毁我家大人?!上次说大人未婚有子,这次还说大人去……去……我们大人清清白白一个人,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男人更不可能有!颜公子,您可不要乱说,玷污大人清白!」 颜末:「……」最后那几句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你这是粉丝专有文案吧? 见邢陌言往他们这边看了两眼,眉头都皱了起来,颜末生怕这大忽悠又将她的东西骗走,连忙扯了把朱小谷,告饶道:「行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你家大人了。」 朱小谷哼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不过……你家大人难道还是童子鸡?」颜末狡黠的朝朱小谷笑了笑,赶在朱小谷说话之前开口:「哎,这可不是我乱说的了,是我根据你说的话推断出来的,你说你家大人身边女人男人都没有,可不就是……唔……」 朱小谷上前捂住颜末的嘴,这回轮到他告饶:「颜公子,我怕了你,事关男人尊严,给我家大人留点面子!」 颜末眨眨眼,这意思……难道是邢陌言不行?也难怪了,怪不得身边都没有人。 如果朱小谷知道他的话让颜末误会更深,恐怕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一路走过去,颜末第一次好好打量城中的一切。 这里不愧是京城,哪怕下着雪,街上的人还是很多。 第15章 邢陌言和钟诚均,陆鸿飞三人走在前面,颜末和朱小谷在他们三人身后闲聊,还有三个小孩子,一直在他们身边绕着跑闹,这样的场景,是之前颜末不敢想的画面。 在寒冷的冬天,竟有种温暖感。 这时候,邢陌言突然回头,「颜末。」 颜末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什么事,大人?」 「今天没写完的大字,晚上记得回去继续写。」邢陌言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别以为今天看戏就能躲过写大字。」 颜末:「……那我可以现在回去写吗,戏我不看了。」 「不行。」邢陌言一秒冷漠:「桌席定了,钱都花出去了,除非你拿东西抵扣给我。」 「大人,你缺那点钱吗?」颜末不可置信,堂堂大理寺卿,竟然公然敲诈她这个小衙役,还有没有天理了! 「很缺。」邢陌言理直气壮的点头:「不过你要是没钱,也可以拿……」 「不可以。」颜末一秒拒绝:「我还是等晚上回去写大字吧。」还想觊觎她的东西,没门。 邢陌言:「……」 此时此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个寒冷的冬天,真是一点都不温暖呢,呵。 从江南来的戏班名叫瑞雅班,班主冯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此时冯沙正带着恭维的笑容亲自接待他们:「各位大人们,这边请。」 邢陌言定的是包厢,位置好,免打扰,看戏很舒服。 「今儿这场戏是《贵妃醉酒》,经典戏目了,扮演贵妃的可是我们当红花旦……」 当红花旦唐曼宁——走进场地的时候,他们就听见好多人在议论这个名字,可见是真的火。 没多久,好戏开场,唐曼宁上台的时候,瞬间满场喝彩,那水嫩嫩的模样,加上天生一副好嗓子,戏唱的也有模有样,连颜末这种常听现代歌曲的人,都听的有滋有味。 听戏的时候,钟诚均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陆鸿飞纳闷的看着钟诚均。 「我去抓个人过来。」钟诚均咬咬牙,丢下这句话,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身边竟然跟着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 「江月给刑大人,陆大人,还有这位公子请安了。」 颜末眨眨眼,被这位姑娘的声音秒到了。 虽然这位姑娘长相也不差,看着令人很舒服,但她的声音实在更令人惊艳,清润温柔,透亮明澈,像是一汪清泉,沁入心脾,如一股暖风,让人万分享受。 「这位是颜末,颜公子。」钟诚均给两人互相做介绍:「颜末,这位是江月,是我……咳,是翰林院掌院的千金。」 「也是诚均的未婚妻。」江月温柔一笑,落落大方,不过她看向颜末的目光中有几分困惑。 钟诚均嘴角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江小姐自己一个人来的吗?」颜末有些好奇的问道,因为她没见到这位江小姐身边有跟着其他人,虽然大瀚朝民风开放,但一名大家闺秀胆敢一个人出来,也是着实令人惊讶。 「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问……」钟诚均看向江月,一脸不认同的神色,语气略微急躁:「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而且竟然还一个人跑到了戏班子这种地方,也不看看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有人见你……你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江月温柔透亮的眸子一弯:「诚均,你觉得刑大人和陆大人都是什么人?颜公子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能来,我却不能来?」 邢陌言喝了口茶,淡淡道:「是啊,我也想知道,来这里的我们都是些什么人。」 陆鸿飞呵呵一声。 颜末不置可否。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咳……」钟诚均摸摸鼻子,「那什么,月月不是女孩子嘛,我怕她一个人出来会吃亏,所以才口不择言了些,各位见谅,见谅哈。」 邢陌言:「你会吃亏,江姑娘都不会吃亏。」 「这话怎么说?」颜末有些好奇。 江月柔柔一笑:「刑大人那是在开玩笑,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比得上诚均呢。」 钟诚均被夸的不免心花怒放,刚才那点质问,立即就抛到一边去了。 颜末见状,不免觉得好笑,这位叫江月的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样子,实际上把钟诚均吃的死死的,不过这两人看起来是真的很互补,也很般配。 江月在钟诚均旁边落座,另一边就是颜末。 听戏期间,颜末总能感觉到江月在打量她,并且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打量,而是光明正大的看,被她发现之后,江月也不尴尬,反而落落大方的趁此机会和她闲聊。 第16章 平时喜欢吃什么——大烙饼。 平时喜欢做什么——查案。 平时喜欢聊什么——查案。 越聊,颜末越迷惑,这位江小姐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看到你旁边的未婚夫都快用眼神杀死她了吗? 就连邢陌言和陆鸿飞都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唯一不被影响的,恐怕就是三个小孩子了。 《贵妃醉酒》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颜末趁此机会,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她正想去如厕,还好古代的厕所部分男女,不然就冲这一点,她可能就早暴露了。 不过从厕所出来,颜末看到了江月……这是揪着她不放了? 「江小姐,你到底……」颜末深吸一口气,决定问清楚。 「颜公子,恕我冒昧,如果搞不清楚一件事情,我会睡不着觉。」江月抱歉的看着颜末,勾唇笑道:「本来是想在包厢就问的,但我怕这是你的秘密,你说呢,颜……姑娘?」 颜末瞪大眼睛:「!」 「看来我猜得没错。」江月这回彻底笑开,大概猜对了很高兴:「还真的是一位姑娘呢,我说寻常男子不可能这么矮,还有这么好的身材比例。」 颜末终于明白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这位江姑娘会成为钟诚均的未婚妻……不过就冲这最后一句话,比钟诚均强那么一丢丢。 「你是怎么知道的?」颜末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伪装……」 「你的伪装非常完美,不用担心。」江月笑着指了指颜末的手和胳膊等处:「虽然男子也有这么矮的身高,但男子和女子的骨头关节毕竟不一样粗细,颜姑娘……还是叫颜公子吧,以免害你暴露——颜公子的骨头关节都很细,这点让我很奇怪,这不,一试探,你的表情就出卖你了。」 颜末捂住额头,不得不承认,她今天竟然栽到了一个小女子手上。 「你学医?」颜末有些好奇,不然为什么会注意到她的骨头关节和男子有区别。 江月摇头:「也不算学医,我学的是验尸,不过多多少少会接触一些医学知识。」 颜末这回是真的惊了,她不禁睁大眼睛,「你想当仵作吗?」 这位江姑娘真的是古代人?以一女子的身份,而且身份还不低,竟然对仵作验尸感兴趣,实在太令人困惑不解,也太令人震撼惊讶,但同时,颜末也真的佩服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是想要当仵作。」江月笑道:「对了,颜公子,我的师父,你应该认识,就是孔鸿孔先生。」 「嗯,我认识……」颜末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道:「你都能看出来,那你师父……」 「师父应该也看出来了。」江月笑眯眯的看着颜末,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师父他从来都不是个话多的人,他只喜欢验尸,眼里也只有尸体,至于其他的事情,师父都不在意。」 颜末:「那就好,谢……」 「不过你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了哦。」江月温柔开口道。 颜末:「……」 和江月一起往回走,颜末好奇问她,就这么出来,难道不怕钟诚均误会吗? 「我和他说想去看看唐曼宁,和唐曼宁比一比,看我们两个的嗓子哪个更好。」江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听人说唐曼宁的嗓子犹如天籁,我觉得自己也不差。」 「噗——」颜末忍不住笑出声,觉得江月真有趣:「可是你又不喜欢唱戏,也不用唱戏。」 这样对比有什么必要吗? 江月竟然有些害羞,「实不相瞒,当初我就是凭借这把嗓子,吸引了诚均的注意。」 颜末恍然大悟,原来是怕心上人被其他声音勾去。 「不用担心,我看得出来,钟大人很在意你。」 江月露出甜蜜的笑容:「我知道,他……」 「啪嗒——」 一声脆响,打断了江月的话,两人闻声看过去,竟然见到了刚才在讨论的唐曼宁。 此时唐曼宁仍旧穿着戏服,脸上妆容未卸,正低着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面前是一位年约三十来岁的女人,风韵犹存,能看出年轻时有多貌美。 但此时女人脸上的神色非常不好,她看着地上的碎片一言不发。 「干娘……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唐曼宁咬着嘴唇,表情很愧疚:「要不然我出钱再给您买一个花瓶吧,今天我又挣了很多钱,可以买……」 「不用了。」女人冷淡的回了句,不再与唐曼宁说别的话,转身离开了。 唐曼宁待在原地怔了半晌,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你没事吧?」江月走上去问道。 唐曼宁吓了一跳,此时才注意到江月和颜末。 第17章 被人看到刚才的场景,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绞着手帕,低头小声道:「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碎了干娘喜欢的花瓶,惹干娘生气了。」 没想到唐曼宁私底下竟然是个害羞内敛的姑娘,一点也没有在台上放的那么开的样子。 颜末低头看了看碎成一地的花瓶:「这个花瓶对你干娘很重要吗?」 「是啊,干娘经常把玩这个花瓶。」唐曼宁说着,便蹲下身,打算将花瓶碎片拾起来。 江月和颜末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蹲下帮忙。 「啊,谢谢你们。」感受到两人的好意,唐曼宁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干娘以前也是很有名的花旦呢,有一次花旦评选,干娘还拿了第一,这个花瓶就是当时的奖赏之一,干娘很喜欢,可惜现在被我不小心摔碎了……」 颜末:「这个花瓶怎么被拿出来了?」 「干娘想让我擦拭一下。」唐曼宁苦着脸:「可惜我笨手笨脚,没拿稳……干娘一定很生气。」 见唐曼宁一直在愧疚和不安,江月不由安慰道:「没事,你干娘也不会一直生你的气。」 「希望如此。」唐曼宁点点头,「你们真是个好人。」 颜末在心里失笑,觉得这姑娘的性子还真单纯。 前面才刚经历过江月小姐姐的套路,她现在格外喜欢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对了,唱戏还好听,如果她现在不是女扮男装,需要保持距离,真想亲亲热热交个朋友。 「嗯?曼宁,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班主冯沙出现,立刻跑到唐曼宁身边,「快快快,别捡了,把你的小手划伤了可怎么办?」 马沙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握住唐曼宁的手,顺便将唐曼宁扶了起来,姿态亲密。 但唐曼宁隐隐有些抗拒的样子,手挣动了一下,「班主,这里有两位客人。」 「哎,瞧我,没注意。」马沙拍了拍额头,跟江月还有颜末问好,手这才放开了唐曼宁,但不等江月和颜末说什么,马沙又催促唐曼宁去后台准备,下一场戏就要开始了。 「可这花瓶……」唐曼宁有些犹豫。 马沙:「我让人过来收拾,你去准备上台。」 唐曼宁无法,只好转身离开,之后马沙又和江月颜末告罪,也转身离开了。 这是怕他们多管闲事吧。 等两人一起回到包厢,钟诚均眼睛都瞪大了,「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孤男寡女的……」 「正巧碰上了。」江月坐到钟诚均旁边,「你不会连颜公子的醋都吃吧,好酸啊。」 颜末:「?」 什么意思,听着好像没必要吃她的醋似的,她女扮男装,好歹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吧? 「也对。」钟诚均突然坏笑了一下,「毕竟颜末只比你高半个头,实在不般配。」 颜末:「……」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已经飞成了鹅毛大雪,三个小朋友连戏都不看了,一个个趴在窗户旁看雪,一脸惊奇,还伸手到窗外去接雪花。 颜末也一脸好奇,跟着三个小孩儿站在窗户边,她虽然是北方人,但在现代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而且,是真冷啊,窗户才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她已经冻的想流鼻涕。 见几个孩子的小脸也冻得通红,颜末连忙挨个拍拍头,「把窗户关上吧,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还能看雪。」 豌豆个子最爱,也最听话,笑眯眯的就想踮着脚去关窗户,可惜他手太短,根本够不到。 豆芽个头最高,勉强能够到,但是他还想再看一会儿雪,于是哀求着颜末,再等一会儿。 颜末有些犹豫。 蒜苗站在两个人中间,拉了拉豆芽的衣袖,轻声道:「哥哥,等回去我们一起打雪仗吧?」 豆芽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和两个小伙伴商量要怎么玩。 颜末挑挑眉,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三个小孩儿真好玩。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一脚下去,能踩出个坑。 三个小孩儿彻底撒了欢,颜末就在后面看着三个小孩儿疯跑,满脸笑意。 「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邢陌言抱着双臂,走到颜末身边。 颜末有些惊讶:「我?我都大多人了,小谷都没跟上去玩。」她就算想,也不好意思跟上去。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话题拐的有些快,颜末下意识点头:「是啊,我们那里……」 她转头看向邢陌言,心想这男人也太奸诈了,嫑脸。 邢陌言愉悦的勾起嘴角:「听戏也是一脸新奇,以前过的很苦?」 「一点也不苦,我只是很少……」差点又掉进坑里! 第18章 「我很好奇。」邢陌言眸子幽深的看着颜末:「对你,我很感兴趣。」 颜末发誓,她真的没脸红,就是心跳的有些快,不得不承认,邢陌言虽然心眼多,脾气坏,嘴巴毒,但人是真的好看,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眼里都是对方,让人不敢直视。 钟诚均去送江月回家,三个小孩儿和朱小谷一起在打雪仗,陆鸿飞去书房看卷宗,邢陌言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总之到晚饭前都没见人影。 颜末……她回房间写大字。 写着写着,颜末突然僵硬了一下,因为她发现,她来大姨妈了。 大姨妈这种东西,她都快忘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整天提心吊胆,想各种事情,谁还会关注一个大姨妈,但是大姨妈总会到,迟到也是到,在你想不起来的时候,尽职尽责的刷着存在感。 怎么办?大理寺可就她一个女人! 颜末找不到能够代替卫生巾的东西,她转了两圈,扭头看向桌上还未用的宣纸…… 第二天,邢陌言要检查颜末的大字。 「呃……」颜末朝邢陌言露出略带讨好的微笑:「其实吧,我写了,但是吧……」 邢陌言掀掀眼皮:「但是什么?」 「咳,出了点小意外。」颜末破罐子破摔:「我拿不出来。」 「那你……」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朱小谷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他人就出现在书房。 颜末就差给朱小谷鼓掌了,这孩子简直是小天使。 书房的气氛不对,朱小谷敏感的察觉到了,不过看不出来为什么,他挠挠头,有些疑惑。 「出什么事了?」邢陌言冷着脸问道,「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很着急。」 「啊,不是,出人命了!」朱小谷脸色有些复杂:「瑞雅班的花旦死了,事情牵扯到了二皇子殿下。」 「什么?!你说谁死了?」颜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瑞雅班的花旦?」 朱小谷叹了口气,点点头,也觉得有些可惜,那么年轻的姑娘:「就是那个唐曼宁。」 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二皇子邵安行,所以邢陌言亲自去了现场,颜末等人随行。 一路赶过去,颜末脑海里一直在闪现昨天和唐曼宁交谈的画面,那么害羞内敛的姑娘…… 朱小谷没说唐曼宁的死因,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只说到了现场就知道了。 颜末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等到了凶案现场——唐曼宁的房间,她才知道为什么朱小谷不好开口,因为唐曼宁是被奸杀的。 衣不蔽体,头部被砸烂,颜末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的扭过了头。 她看过那么多尸体,不怕,但不忍心。 江月一身利落打扮,正在房间帮唐曼宁整理仪容。 她脸色严肃,嘴唇紧抿,显然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昨天还和她们说话,今天就死的这样惨,只能道一声世事无常。 因为男女有别,邢陌言等人也没进去,只在房门外面等着。 「谁是第一目击者?」颜末迫切想要了解一些线索。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朱小谷指了指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是班主冯沙,他旁边那个,是唐曼宁的干娘。」 唐曼宁的干娘叫黄娅,三十二岁,至今也没有成亲。 在唐曼宁十岁的时候,黄娅收养了她,并一直教导唐曼宁唱戏。 一年前,黄娅从花旦的位置上退居幕后,由唐曼宁顶上,大概唐曼宁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她成了花旦之后,竟然将瑞雅班又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此时不止黄娅在哭,冯沙也在哭。 「我的曼宁啊,你怎么就去了呢?!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这样害你!」冯沙干嚎,没掉眼泪,虽然表情沉痛,但看上去更心痛瑞雅班之后的发展:「你死了,瑞雅班可怎么办啊……」 「瑞雅班,瑞雅班……你心里只有瑞雅班!曼宁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你不心疼她吗?!」黄娅听到冯沙这样说,立即抬起头来怒骂,「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我怎么不心疼……」 两人开始争吵起来。 「够了!」邢陌言冷声呵斥了一句,全场瞬间安静。 颜末看向邢陌言:「大人,可否由我来?」 邢陌言点了点头。 颜末看向朱小谷:「小谷,帮我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放置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即可,将与案子有关的人分开,别让他们待在一起,然后一个个送进房间就行。」 朱小谷点头,又有些担心:「颜公子,你不会要对他们……动用私刑吧?」 第19章 「怎么可能。」颜末摇摇头:「就是问话罢了。」 不过关于涉案者二皇子,颜末就没资格问话了。 而且二皇子都没出现在这里,所以只能邢陌言去了解情况。 在问话之前,颜末和江月了解了一下唐曼宁的情况。 「头部的伤是致命伤,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是先奸后杀。」江月叹了口气:「未找到凶器。」 颜末:「没有找到凶器吗?」 江月点点头:「嗯,所以没法定二皇子的罪,虽然二皇子在凶案现场被人当场发现。」 二皇子邵安行,在凶案现场被冯沙发现的时候,唐曼宁已经死了。 颜末先审问了冯沙,据冯沙交代,他昨天晚上去找唐曼宁,却见有一个男人在唐曼宁房里。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那男的神色有些慌乱,想走,我便扯着他不放,然后……」冯沙一脸悲伤:「然后我就发现曼宁死在了床上,还那样惨……那个男的一定是凶手,大人,你不要放过他!」 颜末没应声,反而问道:「为什么晚上你要去一个姑娘的房间找她?」 冯沙脸色顿时僵住,支支吾吾的,表情有些慌乱:「这个……我……我是想找她聊聊唱戏的事情,前阵子,她突然和我说,再唱几场,就不想唱了,这我怎么可能同意,她可是我们瑞雅班的台柱子,如果她走了,瑞雅班也就完了,我们还有这么多号人等着吃饭……」 「那完全可以白天去聊这个事情。」颜末打断冯沙的话。 冯沙躲避着颜末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和颜末两人,看颜末那张严肃的脸,他竟然觉得非常心慌紧张,「白天她要上台唱戏……」 冯沙有嫌疑,他对唐曼宁有那种心思,控制不住自己,对唐曼宁犯下禽兽行为后,失手杀人也说得过去,但颜末觉得冯沙过失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相比起冒犯唐曼宁,显然让唐曼宁给他挣钱,对冯沙来说意义更大。 下一个是黄娅…… 颜末一共审讯了和唐曼宁关系最为密切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个是晚上来找唐曼宁的冯沙,一个是唐曼宁的贴身丫鬟柳萃,还有一个,就是唐曼宁的干娘黄娅,到目前为止,只证实冯沙在唐曼宁下场之后来找过她。 初步推断,唐曼宁应该是刚死不久,便被冯沙发现,因此也不能排除二皇子的嫌疑。 「昨天晚上,你去见过唐曼宁吗?」颜末看着黄娅,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脸色有些憔悴。 黄娅摇摇头,神情悲伤,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不愿意说话。 「唐曼宁的死,对你打击很大?」颜末又问。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娅这时候转过头看颜末,「她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横遭惨死,难道你觉得我会不伤心?!曼宁的死,当然对我打击很大!」 颜末:「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并不愿意和我交谈,以为你不想快些找出凶手……」 「我当然想要快些找出凶手!」黄娅的语气更有些急:「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叫我过来问话,我也没什么能说的,只希望大人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找凶手要紧!」 颜末未搭腔,又问了其他自己想问的问题,黄娅的脸色虽然不好,但碍于颜末的身份,还是都回答了。 最后一个人是柳萃,个子高挑,身段好,就是长相寡淡,不太出彩,她脸色并未见有多悲伤,仿佛不怎么在意唐曼宁的死,相比于悲伤的情绪,好像感慨的情绪更多一些。 「我才伺候她两个月。」柳萃称呼唐曼宁为「她」,并非小姐。 颜末笑了笑,但笑意并未达眼底:「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叫我不要问你?还是在暗示我说,你伺候唐曼宁的时间不长,并没有杀她的动机?」 见颜末是这种态度,柳萃有些拘谨瑟缩,尴尬笑笑:「大人,你想多了,我就那样一说。」 「作为唐曼宁的贴身丫鬟,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在唐曼宁身边?」 柳萃抚了抚头发:「啊,那个,我……我和她……和小姐闹了点别扭,所以我就走了。」 颜末眯了眯眼睛:「后来没再回去。」 「没……」柳萃低下头说道。 颜末问了下具体时间,柳萃是在冯沙来之前走的,所以她的嫌疑也很大。 「颜公子,你谈完了?」朱小谷见颜末出来,连忙上前问道。 颜末摇摇头:「还要和其他人去聊聊。」 三个人和唐曼宁的关系究竟如何,是否有矛盾,这些从别人那里打听出来才更客观。 现在来看,柳萃对唐曼宁不满,冯沙对唐曼宁有小心思,黄娅和二皇子好似和唐曼宁没什么恩怨,但这两人,一个表现有些奇怪,一个出现在凶案现场,都洗不清嫌疑。 第20章 唐曼宁的尸体被送到了大理寺,邢陌言等人也跟着回大理寺。 颜末想找江月了解下唐曼宁尸体的情况,就在后面和江月谈话。 到了大理寺门口,邢陌言回头叫颜末,想要彼此互相交换下收集到的线索。 颜末应了一声,就想跑过去,结果被江月一把扯住了胳膊。 「等等!」江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颜末不明所以的回头:「怎么了?」 江月将颜末扯到跟前,也顾不得在场有其他人,连忙用气音道:「你后面落红了!」 颜末瞪大眼睛:「!」 靠! 「你们在干什么?!」钟诚均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吼一声,「颜末!」 他大步走过来,抬手就要攻击颜末。 「诚均,别!」 听到江月还护着颜末,钟诚均脸色更是臭的不行,根本没办法冷静,也不可能听话。 颜末将江月推开,自己迎上,双手一抬,就架住了钟诚均的胳膊。 钟诚均眼睛一亮,攻势越发迅猛,他身材高大,力气也大,相比起来,颜末比钟诚均矮一个头,但是两人看上去却势均力敌,而且颜末一点都不怵钟诚均的强悍攻击。 朱小谷惊讶的张开嘴:「怎么颜公子力气这么大的吗?竟然能接住钟大人的招儿。」 「你这都是什么招式?」钟诚均越大越兴奋,他生在定国公府,是定国公次子,从小舞刀弄枪,接触的招式各种各样,但还从未见过颜末这样的出招方式。 快,准,狠,还精简有力,角度刁钻,能一下拿捏住人,要不是他经验丰富,恐怕就被颜末制止了,不过也有好几次差点没反应过来。 颜末心里憋着股气,此时和钟诚均对打,一股气全撒了出来,打的酣畅淋漓,「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钟诚均哼了一声,出招越来越快。 颜末连退几步,脸上也并未见慌乱的神色,她沉着的眯了眯眼睛,利用身高的「优势」,一个闪身闪到了钟诚均身后,侧击钟诚均几处关节穴位,在钟诚均麻痹的时候,蹬腿,一个锁喉上去,就将钟诚均制住了。 「服不服?」颜末微微吐出一口气,平复下自己有些快速的呼吸。 钟诚均从嗓子里困难的吐出一句:「服个屁。」 颜末挑眉:「那你也是输了。」将钟诚均放下后,她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尴尬,好像经过刚才那一番对打,她的大姨妈更猖狂了。 江月像是知道颜末的尴尬,连忙上前转移话题,拉着钟诚均就走,不让钟诚均在这里继续废话。 至于颜末,看了邢陌言一眼,在对方高深莫测的眼神下,赶紧找个借口,也先溜了。 「我有点事,大人,等我回来找您!」心虚的都不敢去想邢陌言有没有发现什么。 她后面不会特别明显吧?! 颜末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一看,还好,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什么。 但坏就坏在,她身边就有几个细心的人,除了江月,至少还有邢陌言…… 颜末心里打鼓,但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之后就破罐子破摔,该咋样咋样。 在收拾自己的时候,朱小谷过来告诉颜末,说是江月送来了赔礼道歉的东西,说都怪她,才让颜末遭受了无妄之灾,这个无妄之灾,自然指的是和钟诚均的对打。 颜末接过来,等送走朱小谷之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古代女子月事用的东西! 她感动的都快哭了,江月小姐姐简直太贴心了,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 这就是雪中送炭啊! 装备好,颜末来到了邢陌言的书房,陆鸿飞和钟诚均都在。 见到颜末,钟诚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邢陌言正在练字,见到颜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的大字练的如何?哦,对了,还有昨天的大字,我可还没忘,记得补上。」 颜末:「……」要不要一开口就这么魔鬼。 简直不是人。 「咳,好了,聊案子吧。」陆鸿飞忍笑道。 邢陌言看向颜末:「你先说。」 颜末点点头:「但我需要一块白色能竖起来的板子,和一块炭笔,能更清晰梳理案件脉络。」 「行。」邢陌言应的干脆,然后指挥钟诚均:「你去准备。」 「我?」钟诚均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邢陌言挑眉:「不是你是谁?」 钟诚均:「……好吧,我去准备。」 没多久,钟诚均就回来了,速度还挺快。 大理寺牢房有捆绑犯人的架子,钟诚均直接将一块灰白色的石板放在了架子上。 第21章 炭笔好找,就是会弄一手黑。 「喏,凑合用吧。」钟诚均递给颜末 颜末道了谢,然后开始说她收集到的线索。 一边说,一边在灰白色的石板上写字——围绕死者写出相关人物,将人物之间的关系进行说明。 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出现在唐曼宁房间的人,应该是柳萃,柳萃和唐曼宁的关系并不好,颜末在和其他人交谈中,能发现柳萃其实有想当花旦的念头,她不是奴籍,甘愿伺候唐曼宁,也是存了几分自己的心思在。 心气儿高,嫉妒唐曼宁,自然不会好好伺候她,两人多有摩擦,唐曼宁性子软,每次有摩擦,都是被欺负的主儿,关键是,她还心软,柳萃一哀求,她就不忍赶对方走了。 「但我还打听到,因为唐曼宁在京城引起很多公子书生的注意,柳萃嫉妒之心更胜以往,竟然开始抹黑唐曼宁。」颜末想着听到的事情,不由得摇摇头:「她的手段又实在拙劣,被人当场抓住,唐曼宁下定决心要赶走她,这事,就发生在这两天。」 颜末在唐曼宁和柳萃这两个名字之间点了点,「柳萃的杀机并不大,她不过是不想离开这个戏班,不想放过成为花旦的机会,哪怕和唐曼宁闹矛盾,也不至于去杀人……」 「等等。」钟诚均皱眉,「你别忘了,唐曼宁是被先奸后杀,凶手是个男人!」 「你确定?」颜末淡淡问道:「证据呢?」 「证据不就是……」钟诚均卡壳,随即皱眉。 颜末摇摇头:「不要被眼前的线索迷花眼,不说先奸后杀这个顺序对不对,难道女人就不能伪造出这样的行为吗?钟大人,你恐怕小瞧了女人。」 邢陌言眼神幽深:「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想法。」 「那是你们陷入了固定思维模式。」 「那天晚上,柳萃应该和唐曼宁发生了一些矛盾,所以没有留下伺候唐曼宁,而是出去了。」颜末在唐曼宁和冯沙之间画上时间轴:「按照时间来看,第二个出现在唐曼宁房里的人,就是冯沙。」 陆鸿飞微微挑眉,眼里闪过讥讽,「那个戏班班主?」 颜末点头:「对,没错,就是他。」 「一个老男人,那么晚出现在唐曼宁房里,说他没点心思,我可不信。」相比于陆鸿飞的收敛,钟诚均则是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表情不屑。 「冯沙出现在唐曼宁房里的时候,就见到了二皇子,而那个时候,唐曼宁已经死了。」颜末在板子上画了一个小火柴人,用以表示二皇子,然后看向邢陌言,「大人有调查出什么吗?」 邢陌言轻笑一声,锋利的眉梢微挑,语气漫不经心道:「邵安行说自己被人敲晕,醒来的时候,就趴在了死者唐曼宁身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之后想走的时候,就遇到了冯沙。」 颜末有些诧异,因为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邢陌言竟然直呼了二皇子的名讳。 可真是奇怪。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事情的时候。 颜末问道:「那二皇子去那里做什么?」 邢陌言嘴角嗪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当然是去放松心情,毕竟之前郭宾鸿那个案子,虽然看着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姚琪……」 颜末懂了,这是受到了牵连。 姚琪虽然不是郭宾鸿案件的凶手,但是他在这起案子中的表现着实让人恼怒,皇上也发了那么大的火,想到和姚琪相关的姚家,还有二皇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二皇子邵安行想出来散心,找点乐子,这无可厚非。 但是这位二皇子的运气真的差,这次竟然亲自摊上事儿了。 想到这里,就连陆鸿飞的脸色都有些复杂难言,这也太倒霉了,还是说,最近有什么人想坑姚家,或者是二皇子和姚贵妃?他摇摇头,心想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心思回到案子上,听颜末继续分析,还挺有趣的。 「我觉得二皇子是凶手的可能性比柳萃还要小。」颜末点了点二皇子的小火柴人:「一来,二皇子说他是被人敲晕带去唐曼宁的房间,当然,这个的真实性待考察,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邢陌言挑起嘴角笑了笑。 「二来,不管二皇子本人是否和唐曼宁有过交谈,以他的身份,哪怕不花钱,哪怕唐曼宁不愿意,估计只要二皇子想,那么唐曼宁也会被人送到二皇子面前,何至于使出那种手段,当然,如果二皇子本身是个……咳,追求刺激的。」 「噗——」钟诚均直接不客气的笑了出来:「颜末,你可真敢说。」 颜末无辜道:「我说什么了?」 「这个情况基本可以排除。」邢陌言开口:「邵安行虽然张狂了点,但他不是变态。」 第22章 颜末:「……」 这位才叫真敢说。 「好,不过二皇子究竟为什么会被人敲晕,被什么人敲晕,这些还需要调查。」颜末眯了眯眼睛:「我怀疑敲晕二皇子的那个人,应该和唐曼宁的死有直接关系。」 邢陌言往后靠了靠椅背,修长骨感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开口:「按你这么说,如果根本没有敲晕邵安行的那个人,那么就是邵安行在说谎,他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了。」 颜末看了眼邢陌言,没有说话。 邢陌言勾出一抹笑,「继续。」 「最后还有一个可疑的人。」颜末在一边写下黄娅的名字:「就是唐曼宁的干娘,虽然事发当晚,没人看到黄娅去找唐曼宁,但这个人也不能排除在嫌疑人范围中。」 陆鸿飞有些奇怪:「为什么?黄娅应该是他们当中最没有杀机的那个人。」 颜末摇摇头:「我觉得她的杀机最大。」 钟诚均的身体微微前倾,颇感兴趣道:「怎么她的杀机最大?黄娅是唐曼宁的干娘,几乎手把手将唐曼宁教出来,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去杀害唐曼宁?」 「因为她嫉妒,不甘心。」颜末微微垂下眼睛,「在我和黄娅的交谈中,能感受到她很怀念自己当花旦的那些时光,而且她对唐曼宁的死,其实并不见得有多伤心。」 陆鸿飞皱了皱眉:「可我看她哭的很难过。」 颜末反问:「女人哭,就一定是很难过?」 陆鸿飞:「呃……不是吗?」 呵,男人。 「我问你们,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钟诚均想到唐曼宁,试探的回答道:「贞洁?」 「不得不说,哪怕是女人,也认为女人最重要的是贞洁。」颜末冷笑一声:「可收敛尸体的时候,除了江月,你见黄娅看过唐曼宁一眼吗?更别说动手帮唐曼宁整理了。」 如果黄娅真的为唐曼宁的死难过悲痛,真的在乎唐曼宁,那怎么忍心见到唐曼宁那副样子。 江月和颜末不过是和唐曼宁有过一面之缘,都不忍心让唐曼宁死去之后也不体面。 先不说会不会破坏尸体上的线索,但至少黄娅连那样的表现都没有。 细想之下,着实令人心寒。 听到颜末这样说,陆鸿飞和钟诚均不由得怔楞,同时一丝冷意爬上心头。 回想黄娅当时的表现,也没有哭的肝肠寸断,之后更是平静下来,难道她就真的没想过帮唐曼宁整理的体面一些吗?还是她根本不想去,不在乎…… 「黄娅已经三十多了,你怎么就觉得她还留恋当花旦的日子呢?」陆鸿飞疑惑道:「如果她还留恋,为什么还要教导唐曼宁,让唐曼宁代替她上台?」 「虽然容颜可以被妆容掩盖,但她嗓子的变化没办法掩盖。」颜末摇摇头,「尽管不想承认,但黄娅的嗓子的确不行了,她在走下坡路,如果戏班还想要挣钱,必须培养更年轻的花旦出来。」 黄娅之所以还能留在戏班,不是靠着和冯沙的交情,而是她能教导出新的花旦。 颜末还记得,在交谈中,黄娅感叹过一句话,她说:从曼宁上台的那一刻起,听到台下传来的欢呼声,我就知道那种荣光不再属于我,我亲手捧起的戏台子,必须拱手让人了。 案子还有很多疑点,虽然颜末说了女人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但唐曼宁确实被……了,也就是说,哪怕凶手真的是女人,但一定也有一个男人是作为帮凶而存在。 「小月月,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这天,江月在大理寺检查唐曼宁的尸体,颜末光明正大找了过来。 江月抬起头:「什么忙?」 「咳,帮我看看唐曼宁身上有没有……」颜末凑到江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江月的脸立即红了,「你……你还真是……」 「拜托了。」颜末双手合十,「这个很重要。」 「好,我知道了。」 在颜末和江月说话的时候,钟诚均全程抱着手臂在不远处看着。 「哎,陌言,你说颜末和月月在说什么?」钟诚均咬咬牙,「男女授受不亲,怎么我觉得月月和颜末有些亲密?他们两个才认识没几天,而且月月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邢陌言看了钟诚均一眼,「颜末也没做什么吧。」 「他还没做什么?!」钟诚均瞪着眼睛,不满道:「他都凑到月月耳边了!」 「应该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邢陌言一边说着,一边见颜末走了回来,「你让江月帮了什么忙?」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月脸色凝重的走了出来,「我检查好了。」 第23章 颜末心急道:「怎么样?」 「她身上这个部位,果然没有淤痕。」江月隔空比了比自己腰间的部位,「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在唐曼宁身上其他部位仔细检查了下,也没有任何淤痕。」 钟诚均奇怪道:「你们查唐曼宁身上有没有淤痕是为了什么?」 颜末开口道:「如果你要强迫一个女子……」 「哎哎,说什么呢!」钟诚均立即制止颜末,然后急忙跟江月证明自己的清白:「月月,我不会那样做的,你可要相信我。」 「我只是打个比方。」颜末无语道。 钟诚均给颜末拱手:「颜公子,这里还有其他人,你可以换一个打比方。」 邢陌言闻言,看过来。 颜末看向邢陌言。 算了,她还是直接说好了。 「对唐曼宁不轨之人,想要行那事,必须要抓紧唐曼宁才行。」考虑到古人都很保守,颜末说的还算隐晦,「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唐曼宁那时候还活着,她必然要挣扎。」 江月红着脸补充:「唐曼宁没有中药迹象,所以她被……她那时候是清醒的状态。」 颜末点头:「可是我刚才让江月去检查了唐曼宁的身体,她应该被大力控制的地方,并未见淤痕,所以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邢陌言和钟诚均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颜末叹了口气:「唐曼宁很可能是死后被人……也就是说,她是被先杀后奸。」 而先杀后奸,更可能是凶手的障眼法。 钟诚均皱眉:「那这么说,柳萃和黄娅的嫌疑……」 不等钟诚均说完,陆鸿飞快步走了过来,「柳萃来报案,说自己隐瞒了一些事实。」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往正厅走去。 柳萃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胆怯,见颜末几人进来,连忙磕头,「几位大人们,小女迫不得已,隐瞒了一些事情,还请各位大人赎罪。」 邢陌言坐在中间的位置,神色肃穆,风光霁月的脸上一片冰冷,「你可知隐瞒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会有什么后果?」 「大人饶命!」柳萃仓皇慌乱的用头抵在地上,颤抖着身体道:「小女只是觉得那个事情不重要,而且……而且我要是说了出来,那我就完了……」 颜末皱眉:「到底你隐瞒了什么?」 柳萃抬起头,「其实我那晚离开她……小姐的房间后,想想觉得不妥,便又回去了,可是我才走到门口,就见到了……见到了冯班主。」 「冯沙?」颜末惊讶道:「你也见到了冯沙和二……和另一个男人……」 「不是。」柳萃摇头,「那个时候,小姐还没死,我看到冯班主在纠缠小姐,被小姐打了出来,然后冯班主就走了。」 这个消息,着实震惊了众人,照柳萃这么说,冯沙那天晚上,其实是去了两次唐曼宁的房间! 可是冯沙却隐瞒了第一次! 颜末皱眉:「你现在为什么会说出来?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柳萃胆怯的看了眼颜末,许是害怕颜末怪罪,又立刻低下头:「大人,小女还要在戏班里生存……」 「那现在呢?」颜末无法说柳萃做的是对,还是不对,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冯班主要遣散戏班。」柳萃讷讷道:「我没地方可去……不,是我,我担心冯班主现在遣散戏班,是因为心中有鬼……」 陆鸿飞有些诧异:「他为什么突然要遣散戏班?」 柳萃的表情有些落寞:「小姐死了,还死的那样惨,现在外面有很多风言风语,戏班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出了这种事,谁还愿意来听戏。」 因为柳萃的供词,邢陌言立即叫人提审了冯沙。 冯沙没想到自己两次去唐曼宁的房间,竟然被人看见了,他一边惊怒的看着柳萃,一边惶恐的跪下来磕头,「大人,小人……小人的确还去找过曼宁,但我第一次……我第一次真的没做什么,而且也没待多久,我很快就走了。」 「是没做什么,还是没机会做?」钟诚均嗤笑一声,「大半夜去女儿家的房里,你还想做什么?而且竟然还去了两次。」 「我……」冯沙颤抖着身体将头嗑在地上,「大人饶命,小人也就是有那贼心,可没那贼胆,我可还指望她给我挣钱呢,曼宁不愿意,我自然是不敢强迫她,更别说杀她了。」 邢陌言突然笑了一声:「你有那贼心,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偏偏那天化作了行动?」 颜末看了眼邢陌言,在心里给邢陌言赞了一声好。 让冯沙将想法化作行动,一定有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背后,没准隐藏着某种动机。 「其实……其实那天晚上我去找曼宁,一开始只是想安慰安慰她。」冯沙微微抬头,回忆道:「那天曼宁不是将黄娅的宝贝花瓶摔了吗,我去找黄娅说情,啊,对,是黄娅让我去安慰曼宁的,所以我才……」 第24章 邢陌言眯起眼,「黄娅吗?」 冯沙点头应是。 「这个黄娅很可疑。」颜末圈出黄娅,「现在她被慢慢挖出来了。」 江月对颜末的小白板案情分析很感兴趣,所以也来跟着旁听,此时举手道:「但是听人说,那天晚上,黄娅很早就睡了。」 颜末摇头:「这个可以伪装,不是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对了,凶器能圈定范围吗?」钟诚均突然偏头问江月。 「凶器是很硬的东西,大概一个巴掌大,钝器,应该是圆形。」江月皱眉,「我们排查了唐曼宁的房间,她的房间并未丢失过类似的东西,也就是说,凶器可能是凶手外带来的东西。」 颜末:「也可能不是。」 「怎么说?」江月好奇道。 「也可能是新买的东西。」颜末挑眉:「柳萃临走前,我问了她一个问题,我问她,那天唐曼宁是否有让她买过什么东西,她说有。」 几人立即竖起耳朵,钟诚均直接拍手:「可真有你的!」 「买的是什么?」陆鸿飞有些急迫的问道。 「砚台。」颜末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复杂:「听柳萃说,是唐曼宁买来送给黄娅的道歉礼物,不过那个砚台,现在不见了,我想这个砚台十有八九就是凶器。」 江月神色略有些激动:「如果没有意外,那就对的上了,基本符合凶器的一些特征。」 「邵安行那边也查出了点东西。」邢陌言开口,「那天晚上,他说看戏看的无聊,自己去后院转了一圈,路过花园的时候,被人敲晕,我派朱小谷仔细查了下邵安行被敲晕的地点,离唐曼宁住的地方很近,离杂役住的地方也很近。」 「杂役?」 这些天,瑞雅班的人都过的不怎么好,先是台柱子,他们的当家花旦唐曼宁无辜惨死,被当场抓住的男人,好像背景很大,以至于案子直接惊动了大理寺。 凶手还没抓住,班主就要遣散戏班,他们也不知能分到多少钱。 遣散戏班的事情还没落定,大理寺又叫了班主去审问,这一去,当天就没回来,只回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柳萃。 问柳萃,柳萃什么话也不说,只默不作声的收拾行李,等着走。 难道冯沙是凶手?已经确定了? 众人不敢想,只觉得前路渺茫,更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偷偷从房间里出来,灯都没点,腰间仿佛藏着东西,一路小跑,但还未等他跑到前厅,便突然被人制住了身体,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下一瞬,灯火大亮。 朱小谷哼了一声,使巧劲儿击打在男人腰间死死捂着的地方,男人闷哼一声,这才松开手。 一个染了血的砚台滚了出来。 「大人。」朱小谷将砚台呈上。 江月带着猪脬做的手套接过来——这是颜末建议做出来的,之前用的是麻布做出来的手套,不贴合手指,戴上不好操作,但如果不戴手套,会弄脏手,总之就是各种不方面。 将猪脬加工处理之后,做出来的手套非常薄,还贴合手指,不影响触感,当时颜末提出来后,孔鸿简直奉若珍宝,欣喜的研究了一个晚上,在此基础上还改良了很多。 看的颜末也是叹为观止,不得不佩服孔鸿的奇思妙想和创新精神。 江月比对了砚台的大小,以及其上的血迹,最终点点头:「这个砚台就是凶器。」 那男人听到江月这样说,还想挣扎逃跑,结果被朱小谷一脚踹翻在地。 「还想跑?!」 这时候,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戏班众人的注意,渐渐有人汇聚过来。 「怎么回事啊?」 「天啊,这不是大理寺的几位大人吗?」 众人立即磕头下跪,同时面面相觑,仍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人眼尖的发现了朱小谷脚下的男人。 「王长?他怎么了?」 「对啊,这不是王长吗?他是哪里惹到几位大人了吗?」 众人窃窃私语,颜末看向王长,「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替你说?」 王长是个看上去很老实的男人,年约四十,面貌敦厚,身材高壮,据调查,他是戏班里打杂的,专门收整各种杂物,各种杂活也是他做,总之在戏班里,算是老好人的存在。 「大人,小人……小人认罪。」王长脸色灰白,认罪倒也干脆。 众人哗然,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王长,显然怎么也想不到王长是杀人凶手。 「凶手不是冯班主?」 「王长是凶手?天啊,怎么会是他?」 邢陌言扫视一圈众人,随即开口道:「说说吧,你是如何起的歹念,之后为什么要杀唐曼宁?」 第25章 王长沉默了半晌,才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见色起意,之后又怕唐曼宁告官,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杀了。」 「你在说谎。」颜末开口道。 「我没有说谎。」王长抬头看了眼颜末,「大人,事到如今,我说谎也没必要了。」 颜末笑了一下:「怎么没必要?你不还要保护你的恩人吗?」 王长脸色变了。 这会儿王长已经双手反绞到背后,被扣上了手铐,朱小谷在人群中,抓了黄娅过来,将黄娅压着跪在了王长身边。 黄娅脸色变了又变,等跪下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 颜末:「听人说,你是黄娅带进戏班的,如果没有黄娅,你恐怕会被追债的打死,对吧?」 王长看了眼人群,随即垂下眼:「这是戏班里都知道的事情,大人何必还问我。」 「是啊,所以黄娅让你做什么,恐怕你也是愿意的。」颜末叹息一声,看着两人变了的脸色:「先奸后杀,先杀后奸,你们以为大理寺查不出来这个顺序吗?」 戏班众人听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们惊疑不定的看着王长和黄娅,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情况。 「大人,凡是要讲究证据。」黄娅咬着牙,「哪怕证明了王长说谎,但也不能证明他掩护的那个人就是我啊?曼宁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忍心……」 颜末厉声喝道:「你怎么不忍心?!事到如今,你还狡辩?黄娅,我就问你,这砚台,是唐曼宁买给你的,你知道吗?你碰过没有?」 「我不知道。」黄娅磕头,「大人明鉴,我见都没见过这个砚台,更别说碰这个砚台了。豆_豆_网。」 颜末冷笑一声,蹲下身体,平视黄娅,「你知道国子监学生被分尸的那个案子吗?」 黄娅不明所以的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出凶手的吗?」颜末面容平静的看着黄娅:「那个凶手也说没碰过凶器,但我们在凶器上找到了凶手的指纹,要知道除了死者,凶手是另一个接触凶器的人,你说你没碰过这个砚台,那如果我在砚台上找到你的指纹……」 黄娅一瞬间就白了脸色。 颜末摇摇头,站起来,「真相永远不可能被掩盖,你以为自己做的有多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单单是你对唐曼宁的冷漠行为,哪怕说一万次心疼唐曼宁,我都有理由怀疑你。」 「这么久以来,你有真正看过唐曼宁的尸体一眼吗?」江月冷声问道。 黄娅大概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做的惹人怀疑了,她仿佛想起了唐曼宁的死状,浑身颤抖起来。 谎言一戳就破,证据摆在眼前,不可能再撒谎了。 黄娅没有死撑,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颜末脸色复杂:「你为什么要杀唐曼宁?这么多年相处,怎么说也有一点感情吧。」 「是有。」黄娅神情衰败,她凄惨一笑:「我对曼宁当然有感情,可当我每次看她站在台上的时候,那些感情就全被嫉妒压了下去,我嫉妒她,不,我嫉恨她,这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人,为什么要比我还优秀?为什么她能在台上发光发彩,而我只能退居幕后?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黄娅捂着脸痛哭起来,谁也不知道,每当唐曼宁在台上受人追捧的时候,她的心被嫉妒啃食的有多痛苦,唐曼宁每次下台冲着她笑,她都觉得对方是在嘲笑她,嘲笑她老了,嗓子不行了,只能在台下看着她唐曼宁风光无限。 打碎的花瓶,让黄娅觉得唐曼宁在看不起她,所以冯沙来找她的时候,她才突然心生歹念,她知道冯沙一直对唐曼宁有意,所以才引导冯沙去安慰唐曼宁。 可她也知道冯沙有贼心没贼胆,因此不放心,想偷偷去听一下,看看冯沙有没有真的毁了唐曼宁,可她失望了,冯沙被唐曼宁赶走了。 那个柳萃就在旁边看着,她看见了,等冯沙走了,柳萃也走了,她却心有不甘,仍旧没动弹。 唐曼宁看到她了,欣喜的邀请她进去房里说话,和她委屈诉苦,说冯沙骚扰她,若不是她现在是瑞雅班的台柱子,不可或缺,恐怕就危险了。 这让黄娅觉得,唐曼宁又在炫耀。 瑞雅班的台柱子本来是她,是她一手将唐曼宁捧起来的,她不该炫耀。 唐曼宁拿出了砚台,说是补偿,黄娅看着那砚台,心里止不住冷笑,她附庸风雅,无非是排遣无法上台的寂寞,谁不知道她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唐曼宁拿出这么好的砚台,是什么意思? 黄娅想的很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着砚台在砸唐曼宁的头了。 她一手掐着唐曼宁的脖子,一手狠狠砸了好多下,唐曼宁根本来不及叫喊,已经被砸的神志不清。 第26章 看着唐曼宁的脸,如今被血液浸染,黄娅就想,看,这张如花似玉的娇俏脸蛋,如今也不干净了,哈哈,上不了台了。 于是,她没有停手,就那样继续砸了下去。 并非穷凶极恶的人去杀人,才能感觉到快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杀人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无法言说的快乐,因为压抑的太狠,爆发起来也足够吓人。 等杀了唐曼宁,黄娅尤觉得不够,而且她还不想死,所以想到一个更恶毒的法子,让唐曼宁死的也不安生。 王长对黄娅言听计从,也不觉得侵犯唐曼宁是多大的事情,黄娅说,他就去做,他的命都是黄娅给的,侵犯一个女人,对王长而言,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唐曼宁长得好,身段也美,他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毕竟王长活这么大,没女人看得上他,也没多少钱去几次窑子,有唐曼宁这么一个女人让他尝尝滋味,他怎么可能不乐意。 至于二皇子是怎么掺和到这案子里来的,那纯属是倒霉催的,王长觉得二皇子对唐曼宁有点意思,而且见二皇子这做派,摆明了是有钱公子,一个纨绔做出什么来,也比较合情合理,于是二皇子就成了替罪羊。 但恐怕王长和黄娅都没想到这替罪羊身份不简单,一下子就捅出了大娄子,招惹了大理寺一波人。 邢陌言等人故意放出消息,将焦点转移到冯沙身上,利用柳萃,让王长和黄娅以为,冯沙已经被认定为凶手,于是放松了警惕,打算将一直藏着的凶器处理了,但谁也没想到这不过是陷阱罢了。 证据确凿,王长和黄娅被带去了大理寺,冯沙洗脱嫌疑,但瑞雅班在京城也开不下去了,于是没几天就散了个干净。 唐曼宁的死因被查清楚,不少人都为此唏嘘不已,惊艳了京城的花旦就这样死去,还是被至亲的人杀害,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娅会如此仇恨她。 大理寺后院的一个小亭子里,四周被厚厚的帘子挡住,亭子里放了六个火盆,让这个小空间静谧而温暖,此时,颜末趴在小亭子的石桌上,用毛笔一字一顿的记录这次案件,包括上一个案件,她也记录了一份。 豌豆就坐在颜末旁边,两个小肉手搭在石桌上,五个小窝窝冒出来,下巴搁在小肉手上,歪着头,一脸疑惑,「姐姐,你在写什么?」 颜末的手顿时一颤,虽然听豆芽说这孩子男女不分,但颜末总觉得豌豆有一双慧眼,大概小孩子看人,才是看得最清楚。 面对小豌豆的疑惑,颜末也没敷衍对方,而是认认真真解释了一下,以往每次处理一个案子的时候,都是颜末写报告,记录案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颜末和豌豆对视一眼,豌豆想要开口说话,颜末立即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小豌豆连忙用小手捂住嘴。 就见颜末眯起眼,盯着一扇门帘,屏息以待。 那脚步声就停在不远处,好似没继续前进,等了半晌,四周静悄悄的,颜末眯了眯眼睛,轻轻起身,踮起脚尖走到门帘后,伸手去掀帘子。 「抓到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瞬间从帘子外伸进来,抓住了颜末的手腕子,声音平淡,胸有成竹,仿佛早就知道门帘背后藏着人。 颜末小小的吸了口气,随即一把掀开门帘,就见到了邢陌言那张欠扁的俊脸,她甩了甩胳膊,甩掉邢陌言那只手,然后抱着手臂,语带不满,「刑大人不忙吗,竟然还有空跑到这里来。」 邢陌言挑了挑眉,绕过颜末,掀开门帘走进小亭子,潇潇洒洒坐在石凳上,看了一眼摆放在石桌上的卷宗,那狗爬字让他眼皮一跳。 「快过年了,没什么事情要处理。」邢陌言单手托着下巴,「为了逃避写字,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啧啧。」 颜末在背后撇嘴,她算是发现了,这为刑大人有强迫症,她的字一天练不好,邢陌言就一天不放过她。 走到石桌边坐下,颜末继续整理案情,「这里安静,我要梳理案件。」 「写完给我。」邢陌言一点都不客气。 颜末眯眼。 邢陌言点了点石桌,「虽然字写得难看,但难得写这么详细。」 颜末有些惊讶,「你刚才就看了一眼。」 邢陌言轻哼一声。 小豌豆在旁边举起小手,「大人哥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颜末瞪大眼睛,张开嘴,看向邢陌言。 邢陌言轻勾嘴角,等着颜末。 颜末捏了捏自己大腿,表情收住了,张嘴:「哦。」 邢陌言:「……」 写好案件,颜末抱着豌豆,和邢陌言一起走出小亭子,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颜末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古代冬天下雪挺频繁,而且是真的很冷。 第27章 那夏天是否很热? 想到这里,颜末就有些担心,她怕自己胸口捂出痱子。 「姐姐,你叹什么气啊?」小豌豆摸了摸颜末的脸。 颜末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走在旁边的邢陌言,小声道,「要叫哥哥。」 小豌豆歪歪头,神情有些疑惑,但很听话的又叫了声哥哥。 这时候豆芽和蒜苗跑了过来,两人小脸红扑扑的,颜末就将小豌豆放下来,让他和两个哥哥一起走。 豆芽和蒜苗一人牵着豌豆一只手,边走边说带豌豆去吃好吃的,听说厨房做了小点心,可好吃了。 厨房做的小点心还挺多,于是邢陌言叫了陆鸿飞和钟诚均,以及孔鸿也来吃点心。 吃着吃着,众人就聊起了过年的事情,陆鸿飞是左相之子,钟诚均是定国公之子,家族庞大,作为嫡子,肯定要回家过年,相比之下,邢陌言家就人丁稀薄,只有一位祖父,乃当朝着太傅,肯定也要回去过年,三个小豆丁会跟着朱小谷回家过年,孔鸿孤家寡人一个,留守在大理寺。 然后众人的目光就看向颜末。 颜末摸摸鼻子,小声道:「我也没地方去。」 孔鸿拍拍颜末肩膀,「那正好,你留在大理寺,我有伴了。」 颜末笑了一下,「我们过年习俗是吃饺子,先生,那天我们包饺子吃吧,包三鲜馅的。」 孔鸿笑着点头答应。 「咳,年初五,我们可以一起去泡个温泉。」邢陌言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开口道:「听说南山那边新建了一座温泉山庄,颜末刚来,年终奖没有,但连破两个案子有功,倒是可以奖励温泉旅一次。」 「泡温泉啊?」钟诚均有些兴致勃勃,「我老早就想去了,听说那地方好多温泉池,还是露天的,一边泡温泉,还可以一边赏雪景,美得很。」 陆鸿飞也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呃……」颜末咽了咽口水,「泡温泉呐?」 钟诚均点头,一拍颜末肩膀,「还不感谢陌言。」 颜末看向邢陌言:「大家分池子泡温泉吗?」 邢陌言眉峰一扬,狭长锐利的眼睛眯起来,「那里按池子算钱,你看看我们多少人,你出钱?」 「那我不去了。」颜末立即开口道:「正好少一个池子的钱。」 钟诚均哈哈笑了两声,又一拍颜末肩膀,「哎,颜小末,你是不是怕我们嘲笑你的身材和本钱?」 「本……本钱?」颜末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钟诚均往她下边瞟了一眼,顿时脸上冒热气,飞起脚踹钟诚均,气急败坏的骂道:「要死啊你!」 「嘶——」钟诚均捂着退哈气,「你这力气也太大了,我腿肯定青了。」 颜末冷笑一声,「活该。」 话落,一瞥其他人,发现大家表情一致,同情中带着「我们都懂的」安抚感。 「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颜末不是个男的,也被这种眼神看得毛毛的。 其实不止钟诚均,其他人也瞟了,都觉得颜末此时恼羞成怒,事关男人尊严,毕竟身为男性动物,都免不了攀比心,颜末就算力气大又如何,身高摆在那里,按等比例换算,某些地方肯定也大不了多少。 陆鸿飞放下点心,给颜末倒了杯茶:「放心,到时候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楚。」 估计是怕伤到颜末的自尊心,连孔鸿都跟着哄,颜末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话说尽,也不好再拒绝了,不然就会显得奇怪。 不过她没注意邢陌言多看了她好几眼。 在古代过年,没有想象中那么孤独,大概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不管在哪里,都能适应良好。 而且这次过年,不仅有孔鸿,大理寺小厮丫鬟也有留下来的,众人聚在厨房一起包饺子,还挺和乐融融,吃过饭,孔鸿说晚上会放烟火,招呼颜末一起守岁。 晚点的时候,邢陌言,钟诚均,陆鸿飞,还有江月等人都送来了年礼,无非是一些吃食,但看着就让人暖心。 虽然大理寺地方大,未免显得冷清些,但颜末相信在这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过完年,大年初一这天,邢陌言就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朱小谷和三个孩子。 看到颜末,三个小娃娃一同扑了上去,姐姐哥哥的乱叫,颜末抬头望天,叫姐姐的不用说,肯定是小豌豆,这小孩年纪小,记性也不好,整天傻呵呵的。 不过一直叫她姐姐,也不知道究竟是傻还是聪明。 「你们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颜末看向邢陌言和朱小谷。 朱小谷带着一堆年货,一边分发给大理寺众人,一边开口:「三个小的闹着见你们,我来的路上碰到大人了,大人说……」 第28章 颜末好奇:「大人说什么了?」 朱小谷看了眼不远处的邢陌言,凑近,小声跟颜末八卦,「听说大人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颜末一歪头,无比好奇,如果没想错的话,赶出邢陌言的人应该就是他那位祖父,听说邢陌言除了那位祖父,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怎么堂堂这么大个刑大人,竟然被个老爷子赶出家门了吗。 「啧啧。」朱小谷摇摇头,一摊手:「还能是为什么,因为大人这次也没有带着家眷回去啊,我家大人哪都好,就是不近女色,眼看着岁数越来越大了,不仅没定亲,连女人都没……哎呀……」 朱小谷后脑勺被一块腊肉砸中,回过头,一看是邢陌言,还在眯着眼睛看他,立即捂着嘴跑走了。 颜末尴尬咳了几声,摸着下巴望天,心想,原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不管你什么身份,催婚一直都有啊,不过也是奇怪,京城什么才女没有,邢陌言难倒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年初三的时候,陆鸿飞也跑回来了,脸色也称不上多好看,八卦达人朱小谷又跟颜末分享了消息,虽然陆鸿飞不是被赶回来的,但听说被家里人催婚催的紧,于是乎,自己跑回来了。 只有钟诚均在年初五的时候,满面红光,溜溜达达的进了大理寺的门,看来这个年过的不错。 要去温泉,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浴袍肯定不能少,颜末小心脏颤颤儿的,就怕自己暴露了,所以准备浴袍最积极,闹的钟诚均说她个不大,浴袍倒从头包到脚。 颜末瞪了钟诚均一眼,就给江月写了一封信,没多久,江月就带着三个小姐妹来了,说也要去山上泡温泉。 南山的温泉山庄地方大,环境好,温泉多,就是价格贵了点,不过仍旧很受欢迎,是少爷小姐们的最爱,刚建好那段时间还风靡京城,比起赏花看月色,在温泉池里一边泡澡,一边赏雪景成了新一项附庸风雅的事情。 现在天气冷,泡温泉就更受欢迎了,虽然才过完年,但出来玩的人也挺多。 颜末掀开帘子,看着山道上偶尔就会出现一辆马车,有些马车还有家徽,看着就是大户人家。 「都是来山上泡温泉的,年前刚入冬的时候,来的人更多呢。」江月也看着外面,边和颜末聊天,她是来救场的,颜末肯定不能和邢陌言他们一个温泉池泡,但也不能和她们一起泡,所以大小姐索性多带了些银两,说要请大家好好泡一次温泉,每两个人一池子,正好去的人是单数,多出来一个人,到时候可以让颜末自己一个人泡。 颜末对此感激不尽,悄悄教了江月一点美妆技巧,画眼线和额头画花钿。 爱美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江月也不例外,且她看着温婉,实际性子外放,行事颇为大胆,来泡温泉当天,就画了眼线,额间也画了一朵盛开的红莲。 只这两处改变,就让江月从温婉的小女人,变成了妩媚的小女人,看的钟诚均都呆了,两眼发直,眼光除了江月,都跑不了别出去。 所以颜末跟着江月上了马车,钟诚均也没骑马,巴巴钻进马车,可劲儿盯着江月,同时防备颜末,就怕颜末和江月有点什么,看得颜末嘴角直抽。 旁边三个小姑娘直捂着嘴笑,就这样,钟诚均也没下马车。 好不容易到了温泉山庄外边,颜末立即掀开帘子下了车,心里止不住想,要将学骑马提上日程了,来的路上,她看着邢陌言等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颇为羡慕。 在现代学骑马,那是有钱人的享受,更别提纵马奔腾,可在古代就不一样了,据她所知,邢陌言就养了几匹好马。 于是颜末迈着步子跑到邢陌言身边,歪着头朝邢陌言笑了笑。 邢陌言正将马缰绳递给小厮,看到颜末的笑容,瞬间顿了顿,「有事?」 「大人,我想学骑马。」颜末开门见山道。 邢陌言两边嘴角都翘了起来,本来脸就够好看了,一笑起来,更俊了,虽然这笑容显得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学骑马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求我……」 话没说完,就见颜末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大人,我这不是求你。」 邢陌言立即收了笑,看着颜末,听她怎么说下去。 「大人,你想啊,作为大理寺的一员,你们都会骑马,就我不会,那以后要是出任务,我难倒跟在马后面跑不成?」颜末指了指自己的腿,这时候也不管黑不黑自己了,「您瞧我这小短腿,也跟不上是不是,所以啊,我骑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办案方便,更是为了给大人节省时间,不然案情因为我而耽误,那可就不好了。」 陆鸿飞从两人旁边走过,嘴角抽了抽,表情甚是无语。 钟诚均在后面扶额,觉得颜末这理由找的,不仅正当,还无从反驳! 第29章 但邢陌言不是一般人,嘴一抿,脸一冷,特无情来了句,「没事,你就跟着后面跑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案发现场对吧,去那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说着,还指了指旁边走过去的孔鸿,「有孔先生就够了,等你跑到案发现场,再补充就是了。」 孔鸿摸了摸鼻子,装作没听到,招呼其余人赶紧走,远离是非之地。 颜末眯起眼,「大人怎么才愿意让我学骑马?」 邢陌言抱着手臂,「你那个小箱子……」 「没门。」颜末立即扭头想走,「我就不信找不到别人教我骑马。」 「你是能找得到。」邢陌言也不急,悠悠来了句,「但是你有马吗?」 瞬间,颜末气势就弱了下来,她倒是忘了,古代虽然能自由骑马,但马也是需要花银子的,而且价钱还很美丽。 「呵呵,大人,有话好商量。」颜末搓搓手,「你看我已经贡献了那一副手铐,这才过了多久啊,大人你还要小的出血,那我就要失血过多了,那可是我全部家当。」 其实颜末也清楚,她那点小家当想要再生利用,光靠她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可让她一下子全摊开在邢陌言面前,她又不愿意,说白了就是没安全感。 这点家当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哪怕邢陌言各种使计利诱,她也坚决扞卫,不为所动。 实际上动没动的,只有颜末知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见颜末不再说话,脸色有些落寞,邢陌言伸手一拍颜末脑袋,「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进去了。」 颜末怔楞的看着邢陌言的背影。 「骑马的事情,等开春了再说。」邢陌言回头,脸色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地上还都是雪,你看看谁学骑马?」 说完,也不等颜末什么反应,转身就进了温泉山庄的大门。 颜末摸了摸后脑勺,半晌,撇着嘴也跟着跑进去了,不过眼底带着笑意。 温泉山庄开在南山的半山腰上,占地面积极大,多保留了原生风景,山庄里得有一百多个温泉,单人的,双人的,多人的都有,可是下了大手笔,而且每处温泉的风景还不同,有的能看到京城大片风景,有的能看到对面山,有的能看到断崖,有的能看到山顶雪景……所以这座温泉山庄如此受人欢迎,是有原因的。 颜末一行人要的都是双人温泉,不过一个人需要自己跑温泉,所以大家左看右看,江月一指颜末,就说:「不然让颜公子一个人泡温泉吧,也自在些。」 江月的意识是,颜末和大家都还不熟悉,就这样相见,可能会不自在。 但在场的几个男的,都不由自主的以为江月是怕颜末看到他们之后自卑,所以才说出这句话。 钟诚均咳了一声,拍怕江月的头,「月月,你这么善解人意很好,但是这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嗯?」江月歪头不解。 「女孩子家家的……」钟诚均小声嘀咕。 颜末从旁边走过,斜眼看钟诚均,心想江月怎么看上这么个愣头青,但看包括邢陌言在内都和钟诚均一个表情,就忍不住无语,大概男的都会往这方面想吧。 还好计划顺利,颜末拿着房门小牌,自己一个人来到定好的温泉房。 定的温泉房都是露天的,但除了看风景那一面,其他面都有格挡,还有专门的换衣间,所以还算安全,但颜末也不敢掉以轻心,换好浴袍出来,临出来前,还把从小箱子里拿出来的随身镜捏着,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 虽说这妆防水,但温泉雾气弥漫,颜末也怕被熏花了,所以带着随身镜进了温泉池,将随身镜放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颜末准备了两个浴袍,一个轻薄点,但不透明,泡温泉穿,一个厚点,出了温泉穿。 下了温泉,颜末放松的舒了口气,在大冷天泡温泉,绝对是一大享受,不过摸了摸自己胸口,这里面还裹着抹胸,颜末深吸一口气,嗯,有些闷得慌,温泉不能久泡,她一会儿就得出去。 她这才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颜末皱着眉看向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起身,万一不是朝着她这里来呢?这一犹豫,温泉门就被打开了。 「我在这里泡会儿。」邢陌言披着一件黑色的浴袍,走了进来,边走边要脱浴袍。 「不行!」颜末大声叫道,脸色难免有一丝慌乱。 邢陌言脱浴袍的手顿住,皱眉看向颜末,「怎么?」 颜末往温泉池里缩了缩,「大人,你不是和朱小谷一间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还有豆芽那三个孩子,加上朱小谷就是四个孩子,太闹腾了。」邢陌言啧了一声,「闹的我头疼,反正你这里是一个人,地方也大,我就过来了。」 第30章 颜末在心里骂了一句,朱小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偏偏要带着三个孩子闹腾,但也没办法,毕竟三个小孩要有人看着。 这下子颜末没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邢陌言脱掉浴袍。 作为新时代女性,一个男人光着上半身没什么好避讳的,她抓流氓都不知道抓了几个了,而且邢陌言也是个讲究人,穿着裤子呢。 不过这男人也太有料了吧。 颜末在心里嘀嘀咕咕,看了一会儿,眼睛就飘向别处了,不是不敢看,是不好意思再看,身为一个文官,腹肌人鱼线都有,再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要命了啊。 水声哗啦啦,颜末就知道邢陌言下水了。 这里是双人温泉,地方说大也不大,只够两个人活动开,邢陌言从颜末不远处下的水,颜末动了动屁股,就挪到了邢陌言对面,跟邢陌言成对角线。 邢陌言看到颜末的动作,也没说什么,自顾自摆好姿势,头往后一仰,就闭上了眼睛,还低声说了一句话:「不许吵。」 颜末翻了个白眼,谁想吵,跟鬼吵啊。 此时颜末正对着邢陌言,背对着山下的风景,看邢陌言觉得别扭,看温泉池又怕颈椎疼,于是颜末一转身,背对着邢陌言,趴在温泉池边,看风景去了。 等颜末转身,邢陌言在她背后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颜末,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光从外表来看,身体部分就能分出许多不同来,不说不好意思说的地方,单单背部线条就不同。 男人往往上宽下窄,肩宽腿长,女人也一样,但女人线条更柔和,且就算肩宽腰细,那肩也宽不到哪里去。 而且肩部往下还有弧度。 颜末就算身板瘦弱,但这背部线条也有些软和了点。 温泉雾气蒸腾,感觉越泡越热,眼前雾蒙蒙的,看东西都有些花了。 颜末低声喘了一下,感觉大事不好,她胸口捂得紧,本来呼吸就不是很畅快,在温泉池里一泡,更有些头晕脑胀,明明才泡没多久。 这样下去不行,可她又不能起身,那就直接暴露了。 颜末有些着急,不仅呼吸不畅快,还感觉脸上的妆有些花,下意识,她抬起手摸向脸颊,用手指抹了一下脸。 明显滑腻腻的感觉,虽然没被水浸湿,但温泉的水汽贴在脸上,脸就没干过,于是脸上这层妆就变成了薄脆,一碰就完蛋。 颜末再也不敢碰了,同时在心底狠骂邢陌言。 「阿嚏——」 邢陌言潇潇洒洒打了个喷嚏,伸手蹭了蹭鼻尖,抬眼一瞥颜末,「你是不是在骂我?」 颜末浑身一激灵,颤的分外明显。 邢陌言看到颜末后背一抖,眼睛就眯了起来,两只胳膊搭在温泉池边,一副大爷坐像,盯着颜末不放,「果然……」 「没!」颜末微微偏头,「我哪敢骂大人,也没有理由啊。」 邢陌言哼笑一声,动了动身体,带来哗啦一声水响,无端撩拨的人心惊胆战:「从我进来到现在,你动了一次地方,挪到了离我最远的地方,还背对我。」 「大人,我是想看风景。」颜末立即开口解释,表面稳如泰山,实则心里的小人捏起邢陌言就在狠踹,因为出口成章阶段已经不足以彰显她对邢陌言现有的感情了。 这个男人实在太难搞了! 说到看风景,邢陌言的视线穿过颜末的肩窝,也看向外面,从他这里看过去,山下的风景能看到一半,多半是天空和对面的雪山,风景还算不错。 但能近处看风景,何必求远呢。 于是邢陌言从温泉池里站起来,「我也看看风景。」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吓得颜末瞬间转过头,引入眼帘的,便是邢陌言强健的胸膛,水珠顺着肌肉线条缓缓流下,遇到阻碍就变了路线,更显男色惑人。 只一眼,颜末就立即转回了头,但这一眼的印象已经深深刻印在她脑海里了。 生活寡淡的颜警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觉得脑袋更晕了。 从温泉池一面走到对面,根本用不了几步,所以颜末连如何阻止邢陌言过来的开头字母都没想好,就感觉身后邢陌言走到了她左边侧后方的位置。 温泉池不大,两个人并排看风景刚好,但会显得很拥挤,而且颜末整个人占据最中间的位置,胳膊都搭在温泉池边沿,占地面积辽阔,根本没有邢陌言挤进来的空间,所以堂堂刑大人就只能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了。 对此,颜末暗下决心,厚着脸皮装聋子,也不给邢陌言让地方。 走到近处,邢陌言偏头看了看颜末,仍旧觉得颜末有些奇怪,但耳垂无耳洞,眉眼也不似女子柔和,声音更不轻柔,尽管身板瘦小,但并不女气,无论如何,邢陌言也无法准确下判断。 第31章 但他心中那抹怀疑的念头,却仍旧在困扰他。 莫名其妙的,邢陌言就想伸手揉一下颜末的耳垂。 大瀚朝女子都会打上耳洞,如果颜末是女子,必然也会有耳洞,但手才伸出去,邢陌言就顿了顿,皱眉,觉得自己魔障了,他竟然忘记了,颜末是不是大瀚朝人还要另说,所以看耳洞做不得准。 但是别的地方…… 邢陌言再次偏头打量颜末,眼尾余光被某种东西扫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在颜末右手边,有一个小圆片,起初以为小圆片是一片银色,但再仔细看,却发现了奇特之处。 颜末正屏息以待,但邢陌言却没再上前,也没开口,她稍稍松了口气,觉得邢陌言大概就看几眼风景,没准看完就走了。 可是放心的还是太早,下一秒,伴随着水声,纯男性气息越发明显,邢陌言伸长一只手臂,越过了她的肩膀。 胳膊和肩膀碰触的感觉分外明显,还带着潮热的湿气,在胳膊擦过肩膀的时候,颜末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体往前靠,但本就贴在了温泉池边上,再怎么往前,也不过是挪动了一点点地方而已。 全身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到了肩膀处,明明已经拉开了和邢陌言胳膊的距离,但好像汗毛直前还有接触,细细密密的酥痒传递到心脏处,让颜末十指忍不住紧紧扣住了温泉池边沿。 「这是什么?」邢陌言伸手将小圆片拿起来,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将颜末圈在了怀里。 眉梢禁不住挑起,邢陌言这才发现颜末真的很娇小,身为男人,这样的身板,难怪会一直被钟诚均嘲笑。 微微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颜末左侧方,邢陌言将手伸到颜末眼前,那小圆片就清晰的倒映出了颜末红红的脸颊,脸上被热气蒸出细小的汗珠,鼻尖一粒圆滚滚,要落不落,眼睛都被熏成了水润的模样,看起来……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颜末心下一惊,意识陡然清晰起来,下意识一偏头,咳嗽了两声。 邢陌言手指顿了顿,「这物叫什么?里面的东西竟然与现实无任何差别,比铜镜乃至琉璃还要清晰千倍。」 「它就叫镜子。」颜末又咳了几声,「玻璃镜子。」 「玻璃……」邢陌言看了手中镜子一眼,又去看颜末,只是颜末此时已经把头偏向另一边,只留下线条柔美的脖颈,就赤条条暴露在他眼前。 「大人,小人泡的有些口渴,还有些疲累。」颜末的声音有些可怜巴巴,「能不能请大人去拿些水来?」 邢陌言微一挑眉,「我可以扶你……」 「这个镜子就送给大人了。」颜末又立即开口,「求求大人了,小的起不来,估计喝点水就好了。」 邢陌言喉结滚动了一下,宽大修长的手掌一合,将小镜子紧紧握在自己手里,随即深深看了颜末一眼,转身,大长腿一迈,就上了岸,「等着。」 撂下两个字,邢陌言披上浴袍就出去了。 等邢陌言离开,颜末立即攀着温泉池,也爬上了岸,哪怕头晕乎乎的,她也不敢稍作停留,狠狠咬了自己下唇一口,疼的一机灵,但好歹也清醒了不少,趁此,颜末立即将自己的浴袍穿上。 坐在通风口处,被冷风一吹,终于舒服了,如果不是怕引起邢陌言的怀疑,此时颜末肯定换好衣服就跑了。 下次说什么也不来泡温泉了,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才坐下没多久,脚步声从外面响起,然后就是邢陌言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茶杯水,看到颜末已经离开温泉池,穿着浴袍坐在石凳上,邢陌言神色自然道:「不是说太累了,挪不动地方吗,怎么我一走,你倒是能动弹了?该不会故意想支使我?」 颜末连忙摇头,「小的怎么敢?之前是真的晕,不过大人走了,空气流通了一些,所以好点了,这不立刻跑上来了吗。」 邢陌言挑眉。 「可能大人太威武了,连空气都被阻挡了。」颜末拍着马屁,「还请大人给我一口水喝 ,小的到现在还是有点晕。」 邢陌言走近颜末,将水杯递过去,待颜末伸手接水杯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颜末的手,低头凑近,「你的嘴怎么了?」 颜末陡然一惊,反应过来后,看到的就是邢陌言凑近的俊颜,眉眼带着侵略性,哪怕此时神色温和,但还是让颜末很不自在。 「大人……」颜末往后仰,「就刚才脑袋清醒了一下,怕再待在池子里会晕过去,所以趁热打铁,咬了自己一口,要不然也爬不上来。」 邢陌言松开颜末的手腕,嗤笑一声,「你倒是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不过是咬了一口。」颜末摆摆手,说的毫不在意,端着盛满水的茶杯,咕咚咕咚就开始喝,看样子是真的很渴。 邢陌言拿出颜末给他的小镜子,除了那层玻璃镜面,周边包裹着的银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花纹线条流畅,没有一丝打磨的痕迹,入手光滑,整体精致秀气。 第32章 「这镜子不像是男人的东西。」 「咔哒。」 茶杯盖摔在了茶杯上。 颜末抬头看邢陌言,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抹难以自持的想法,不如把所有秘密都告诉邢陌言好了,不然太心累了,每次猝不及防来一击,她早晚心肌梗塞。 可颜末每次动摇的时候,看着邢陌言那张脸,就不想让对方太得意。 「大人,我长得也不差。」颜末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是有女孩中意我的。」 也就是说,这小镜子是女孩送给她的,可不是她自己买的。 可谁知邢陌言听了这话,却连笑了好几声,随后上下一打量颜末,眼中带着怀疑。 就算是她自己买的,此时颜末也觉得自家自尊心受到了挑衅,「大人是不信?!」 「我只是好奇送你镜子那女孩长什么样子。」邢陌言嘴角挑着笑,「她一定很善良。」 温泉池还在蒸腾着热气,颜末不想再和邢陌言探讨关于男性魅力的话题,喝过水之后,坐在石凳上,拖着下巴看山下的风景,而邢陌言则是又脱去浴袍,一边泡温泉,一边研究手中的小镜子。 在心里叹了口气,颜末偷偷瞥了眼邢陌言,暗自腹诽,她来这里是找罪受了,这个男人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看那样……帅是帅,但怎么这么气人呢。 没好气的白了邢陌言一眼,颜末继续看着山下风景。 还是山下风景好看。 山峦峭壁,崎岖的山路被冰雪覆盖,但山中长着常青树,又绿意盎然,白色和绿色交织在一起,夹杂着天空的蓝,别有一番趣味。 但这时,山下却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一个女人蹒跚跑在崎岖山路上,仔细看,脚步有些慌乱的样子,衣着有些单薄,甚至有些衣不蔽体。 只一眼,颜末就皱起了眉,怎么有一个女人单独出现在山里?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想到此,颜末就想下山去看看。 不等她有动作,颜末又注意到女人身后追上来一个男人。 「糟了!」 颜末低喊一声,也来不及和邢陌言解释,穿着浴袍就跑了出去。 光脚踩在地上,青石板打扫的干净,但也有小石子,非常硌脚,不过这也阻挡不了颜末的奔跑的速度。 得益于职业素养,在来温泉山庄的时候,颜末下意识观察了整个山庄的布局,此时在脑海里飞快略过山庄地图,抄近道跑到了山庄外面,节省了不少时间。 从泡温泉的房间往下看,女人所在的地方,位置偏僻,路更不好走,所以一跑到这条路上,没几步距离,颜末的脚下就传来清晰的痛感。 温热的血液从脚下流出,那感觉挺痛的,痛的颜末呲牙咧嘴,但也不敢稍作停歇,奔跑的速度依旧很快。 而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女人挣扎叫喊的声音,再跑几步,就看到一个男的将一个女人压在身下,还试图捂住她的嘴。 颜末一边跑,一边用目光在地上搜寻,抓起一块分量不小的石头,大喊一声,「哎!官差来了!」 等那男人惊骇抬头,颜末的石头也已经瞄准扔了过去。 砰地一声,石头砸到了男人后腰的位置。 颜末跑到女人身边,连忙将女人抓起,保护在自己身后,同时警惕的看着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男人长着一副老实相貌,看起来不到三十的样子,他从地上站起来,打量完颜末,脸上惊恐的表情就变了,「给老子滚开!这娘们是老子媳妇儿!老子管教自家婆娘,关你什么事!」 颜末皱紧眉,转头看了女人一眼,语气轻柔道:「他说的是真的?」 女人脸色苍白,大冷的天,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外套,有些地方还破了,露出被冻的通红的皮肤,皮肤上面有青紫的痕迹。 颜末看着,只觉得怒气上涌,但女人看着她,颤抖着开口:「是……是真的。」 男人听女人这样说,语气微扬,「你听到了吧,赶紧给老子滚,老子……啊——」 颜末一脚踹到男人腹部,将男人踢退好几步,「跟我去官府,有什么话,等你到了官府……」 「不!不要……」 女人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末诧异的回头,怎么都没想过先开口拒绝她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臭小子,你听到了吧。」男人恶狠狠的盯着颜末,冲上来要凑颜末,「老子都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砰—— 又是一脚,颜末毫不留情再次将男人踹到,同时却不由得皱了皱眉,脚底有好多伤口,用同一只脚踹对方伤口,也踹疼自己了。 两只脚下去,男人被彻底激怒。 就颜末这这身板,男人之前根本没将她看在眼里,但怎么都没想到颜末力气竟然这么大,这两脚下去,他腹部疼得要死,但就这样,也没教会男人如何做人。 第33章 男人不信邪的怒吼着冲向颜末,斜刺里飞来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男人腿上,那冲击力,让男人瞬间扑倒在地。 颜末惊讶的看过去,就见已经穿戴整齐的邢陌言出现在不远处。 邢陌言脸色略有些嫌弃,「我衣服都穿好了,你事情还没处理好?」说完,邢陌言扔给颜末一个带子,「把他绑起来。」 「这不是我的腰带吗?」颜末瞪大眼睛拿起地上的带子。 「你们凭什么绑我?!」大概是看又来了一个男的,男人不再像刚才那样强硬,从地上瘸着腿爬起来,去拉颜末身后的女人,「今天就算我倒霉,不跟你计较了,臭娘们,你赶紧跟我回去!」 女人瑟缩着摇头,嘴里直说不,抗拒的分外明显。 颜末不免觉得奇怪,这女人不想去衙门,但又不想跟男人走,她到底想干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所以颜末走上前,一脚踢在男人刚才被击中的腿部,在男人跪到地上之后,拿自己的腰带将男人绑了起来。 男人还想再囔囔,但邢陌言这时候拿出了官府令牌,瞬间就让男人变成了鹌鹑,「你们……你们真是官差?」 颜末给男人绑了个死结,「开头就跟你说了,官差来了!」 这会儿,钟诚均和陆鸿飞也带着人赶了过来。 「把这两个人带回去。」邢陌言一招手,让人带着女人和男人离开。 颜末迈着小碎步跟在队伍最后面,她不是不想走快点,是没办法走快,现在精神放松下来,疼痛就更加明显了,比踩了指压板还疼,如果不是怕自己一个人被落在山上,她都想席地而坐,等伤口结痂再走。 「嘶……」小声抽着气,颜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浴袍,想着要不然把衣服下摆扯下来包在脚上好了,不然走到温泉山庄得疼死。 「蠢。」 颜末抬起头,发现邢陌言走在了自己旁边,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停下脚步。 邢陌言低头看颜末的脚,「跑出来不会穿鞋吗?」 「那大人有空穿好自己的衣服,没空帮我拿鞋吗?」颜末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邢陌言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着急,忘了。」 「着急?」颜末歪头不解。 这时候,前面传来了钟诚均的喊声,「你们两个干嘛呢?怎么不走了?还有,陌言,你下次能不能别撂下一句话就走啊,着什么急,我还以为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了,带了这么多下人出来,结果就抓一个你们早就绑好的男的。」 邢陌言眯起眼睛,「话多。」 隔了好几米远,钟诚均根本没听到邢陌言说了什么,但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即闭上嘴,转身就走。 邢陌言叹了口气,走到颜末前面,微微屈身,「上来吧。」 颜末傻眼,吓得倒抽一口气:「大人?这……这使不得吧。」 邢陌言有些不耐烦,「没什么使得不使得,背着你,我又不会掉一层皮下来。」 颜末眨眨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堂堂大理寺卿,竟然愿意背着一个下属?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邢陌言的后背,试探道:「那我上去了哦?」 「你还是不是男人?磨磨唧唧的。」邢陌言扭头瞪了颜末一眼,「再不上来,我就把你弃在这里,让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磨蹭回去。」 「哎呀,别呀。」颜末不敢再废话,连忙爬了上去。 邢陌言后背宽阔,颜末趴在上面,待的很稳当。 等颜末趴好,邢陌言托着颜末的腿弯,准备前行,但才直起身,突然顿了顿,「你一把子力气都练到了哪里去了?身上怎么软趴趴的。」 「什么软趴趴……」话没说完,颜末突然意识到邢陌言指的是什么了,她脸色瞬间绯红一片。 此时胸膛贴着后背,那叫一个亲密无间,可不就让人感觉到软趴趴的。 不动声色的挺直身体,颜末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力气大是天生的。」 邢陌言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颜末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大人,赔我一个腰带吧。」 「那腰带还能用。」邢陌言立即回绝道。 「大人还真是不讲究。」颜末撇撇嘴,想回怼一句那怎么不用你的腰带,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邢陌言肯屈尊降贵背自己,让她现在挺感动的,「对了,大人觉得那两人什么情况?」 颜末将邢陌言没来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那个女的好像很惧怕那个男的,但是让她去衙门,她又很恐惧的样子。」颜末咬咬嘴唇,「是被家暴了吗?可以家暴会跑到这种山里面来?而且那女的穿着破烂,男的却穿戴整齐,恐怕也不是家暴那么简单。」 第34章 「那男的应该是猎户。」邢陌言开口道。 「猎户?」 「他脚上穿的是猎户经常穿的厚皮靴,方便进山打猎,而且手指内侧有硬茧,和干农活长硬茧的地方不同。」 颜末惊讶的看了邢陌言一眼,「大人观察好仔细,不过大人怎么知道经常打猎的硬茧和经常干农活的硬茧有何不同?」 「用脑袋想想就知道。」邢陌言回头瞥了颜末一眼,「 你脑袋用来当摆设的吗?」 颜末:「……」 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雪,风一吹,在地上打着旋,带起一阵凉意。 颜末被邢陌言背着回到温泉山庄,江月和她三个小姐妹已经穿好衣服等在门口。 走回来这么一会儿,青石板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颜末低头看了看,不由得心疼自己的脚丫丫,此时她的脚丫子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 陆鸿飞指了指马车厢,「里面有暖炉,你的鞋袜也放里面了。」 「谢谢。」颜末连忙道谢,想拍着邢陌言让他快点走,赶紧把自己送上马车,但求生欲让她按耐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江月听到陆鸿飞的话,转头看了过来,顿时一惊,「末末,你的脚怎么了?!」 话说着,江月就提着裙摆,从温泉山庄门口跑了下来,但还未走到颜末身边,就被钟诚均提住了后脖领。 钟诚均像提小鸡一样提着江月,还左右晃了晃,咬牙道:「月月,你叫他什么?」 这是真生气了。 江月乖乖任提,伸手拍拍钟诚均的胸膛,「别闹,我拿末末当弟弟看呢,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有个弟弟或妹妹,末末很合我眼缘。」 钟诚均看了江月一眼,又瞪了颜末一眼,收获了两个无辜视线,见这两人神态自若,钟诚均这才放开江月,但语气仍旧泛酸,抱怨道:「那也不用叫的那么亲热吧。」 江月小小哼了一声,「我乐意。」说完就跑到了颜末身边。 颜末被邢陌言放在马车上,正猫着腰,往车里够袜子,打算穿上袜子就爬车里取暖。 「末末,疼不疼啊?」走到近处,江月看清楚颜末脚底下的伤口,小脸都皱了起来。 颜末够到袜子,一边穿,一边笑呵呵回道:「不疼,天气这么冷,伤口都冻住了,没感觉。」 「回去我拿药给你。」 颜末点头啊点头,笑眯眯的样子。 邢陌言和陆鸿飞交谈完就走了过来,江月看了眼邢陌言,然后跑走了。 「乐什么呢?」邢陌言皱眉看着颜末,「不是说冷,还不爬回马车?」 颜末笑着不说话,她觉得高兴罢了,被邢陌言背回来,一回来,暖炉和鞋袜都已经备好,她觉得很窝心,还有来自大家的关心,也让颜末高兴,所以想笑就笑了。 穿好袜子,颜末转身爬进马车,不过爬进去前,回头看了眼邢陌言。 她刚才注意到了,邢陌言走过来,江月就跑走了,好像生怕和邢陌言挨得太近,但两人关系还算可以,毕竟江月是钟诚均的未婚妻,平日里见到,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但颜末仔细想了下,江月作为孔鸿的徒弟,平日里来大理寺的时候很多,但除非必要,江月一直都避着邢陌言,不仅是江月,这次江月带来的三个小姐妹,也没有一个凑到邢陌言身边,就连和邢陌言说话都少得可怜。 所以邢陌言是女见愁吗?看来他真的不喜身边出现女人,不过邢陌言到底做过什么,才让这么多可爱的女孩子自动远离他? 爬到马车里,颜末盘着腿,脚心对脚心坐好,将暖炉放在自己两只脚中间,思绪还放在邢陌言身上。 她觉得邢陌言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看着不近人情,说话毒辣狠,一本正经怼人的时候,丝毫不给人留情面,但他却能放下身份,背她这么一个小小的衙役回来,而且平日也不摆谱,位高权重,却不眼高于顶。 「其实是有些温柔吧……」颜末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马车门帘被掀开,邢陌钻进来,往颜末脑袋上扔了一个东西。 「哇……」颜末吓了一跳,连忙把糊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拿下来,一看,原来是之前绑人的腰带,捧着腰带转过头,就见邢陌言已经在马车里坐好。 「腰带给你拿来了,衣服也在这里,赶紧换上吧。」邢陌言好整以暇的看着颜末,掀开帘子看了看,「这雪估计还要下很久,你穿着浴袍不保暖。」 颜末眨眨眼,「大人……不去骑马吗?」 邢陌言回头看了颜末一眼,「你想冻死我?」 颜末顺着邢陌言掀开的帘子往外看,指着钟诚均:「钟大人不就在骑马吗?」 邢陌言嗤笑:「他皮糙肉厚的,能跟我比吗?」 颜末:「……」 马车外的钟诚均牵着缰绳,转过头,沉默的看了邢陌言一眼,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然后又沉默的转回了头……无话可说。 第35章 温柔什么温柔,她估计是脑袋抽了,才会觉得邢陌言有点温柔。 颜末展开腰带,又看了看旁边的衣服,果断直接将衣服往身上套,让她脱浴袍换衣服什么的,门都没有,窗户更没有。 邢陌言看了颜末一眼,没有说什么。 因为来的时候就只有一辆马车,所以等颜末穿好衣服后,江月和三个小姐妹也上了马车,四个人上来的时候,还在闲聊呢。 「哎,月月,你的妆容是怎么画的啊,为什么没有花掉?」 「对啊,我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你额头的花钿还是那么好看。」 「快快说,你是不是换了一家铺子买胭脂水粉了?」 颜末听着几人的对话,心中略有些得意,虽然以前经常加班加点工作,连打扮的时间都没有,但身为女人,还有的技艺还是有的。 邢陌言看了眼江月额头的花钿,又扫了下江月的眼尾,突然开口,「你的脸碰水了吗?」 江月有些惊讶邢陌言会主动和她搭话,她点点头,「碰了。」 旁边有个女孩看了看邢陌言,壮着胆子开口:「就是因为月月的脸碰水了,我们才觉得她的妆没花很神奇。」 邢陌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颜末在旁边听的简直心惊肉跳,她可不认为邢陌言是闲的没事才和江月问话,但邢陌言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问完也不再说其他的,脸色也如常。 江月几个见邢陌言扭头看窗外风景,也就自己聊开了,不过声音很小,颜末也不好凑过去聊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发呆,然后胡思乱想,心惊胆战的怕邢陌言发现她的伪装。 但邢陌言应该想不到吧,江月也聪明,哪怕小姐妹问了好半天,也都敷衍过去了,只说是幸运才没让妆花掉。 等到了大理寺,颜末挂心那一对男女的情况,脚上的伤口潦草处理了一下,上好药,左右蹦跶着脚,来到了审问的地方。 那男人早没了之前的硬气,见来的地方竟然是大理寺,腿就软了,此时跪在地上直抖,女人脸色也惨白,眼神说不出的恐惧。 颜末觉得奇怪,明明女人才是受害者,可她恐惧什么? 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了解到男人叫石田,是山下石墨村里的猎户,而女人叫王春瑶。 「大人英明啊,小人……小人就是管教自家媳妇儿,真的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石田苦着脸说道,同时推了王春瑶一把,「你说说,我待你如何,如果不是你不听话跑出来,我能打你吗?」 王春瑶抖了一下,低下头,半晌,才哑声开口,「是……是我的错。」 声音小的可怜,看样子不像是给石田辩解,倒像是受了威胁,迫不得已开口似的。 颜末深吸一口,「这位姑娘,你不用怕,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就是了,我家大人会给你做主。」 邢陌言淡淡的瞥了眼颜末。 王春瑶抬头看向颜末,眼里情绪不明,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她很快又低下头,沉默以对。 石田愤恨的看了颜末一眼,对颜末不满到了极点。 「大人,小人管教自家媳妇儿,天经地义,这应该没问题吧。」石田憋着气,声音嗡嗡地。 一旁听着的江月有些炸,指着王春瑶身上的伤口,「这是你所谓的管教媳妇儿?你媳妇儿身上都是伤口,我看她不是你媳妇儿,是你仇人吧!」 石田无所谓道:「是她不听话,不过是下手重了点,大不了我下次轻点……」 在颜末和江月的瞪视下,石田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脸上的神色却仍旧不以为然。 「管教自家人,的确天经地义,没有问题。」这时,邢陌言开了口。 听到邢陌言这话,颜末立即扭头看过去,眉头皱的死紧,「大人……」 邢陌言摆摆手,让颜末先别说话,而后看向石田,「把你们成亲的契书拿来,我就放你们离开。」 石田脸上本来有些喜意,但听到邢陌言后面一句话,脸色瞬间大变。 颜末看见石田脸色的变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她根本不是你的媳妇儿!你撒谎!」 邢陌言哼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咔哒一声响,响的石田不由得抖了一下,「你胆子倒挺大,竟故意隐瞒和欺骗朝廷命官?」 大冷的天,石田额头却冒出了汗水,他抖着声音开口,「大……大人,是小人说错了,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你还撒谎?!」颜末一点都不信石田说的话,如果不是邢陌言有这样一问,估计就让石田糊弄过去了。 「我没有!」石田拼命摇头,求饶似的看向邢陌言,「大人,小人不敢撒谎,她真的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说完,石田转头看向王春瑶,伸手推她肩膀,神色急切,「你倒是说话啊,你无依无靠的,住在我家里,我都说了会娶你!」 第36章 王春瑶像是才回过神,她颤巍巍抬头看了眼石田,模样有些瑟缩。 「你快说话!」石田怒吼道,「你说,你是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王春瑶吓得一抖,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我是……」 颜末真想一脚踹死石田,就算王春瑶真的是石田未过门的媳妇儿,但石田这样的态度,也不配当人家的未婚夫。 得到王春瑶的回应,石田就又转过头看向邢陌言,「大人,你也听到了……」 邢陌言盯着石田看了良久,看得石田两股战战,这才开口:「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便算了。」 石田脸上一喜,「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可以,不过……」邢陌言托着下巴,话锋一转,看向颜末,「颜末。」 颜末一愣,看向邢陌言。 邢陌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王春瑶,「这一起乌龙是你导致的,办事不利,罚你出钱给这位……这位姑娘治伤,治好伤之后,再亲自送这位姑娘回去。」 石田一听,连忙摆手,「大人,不用麻烦了,小人怎敢让……」 「不麻烦。」邢陌言换了个手托下巴,声音懒洋洋,「也算是让本官的下属赔礼道歉。」 按理说,要让颜末赔礼道歉,也应该是带着石田去看伤,毕竟石田还被颜末踹了两脚,那两脚可不轻,可邢陌言却只字未提石田身上的伤,还三言两语将石田打发走了。 石田走的时候,两步三回头看向王春瑶,表情还有些纠结,但王春瑶却一直没回头看石田。 等石田离开后,颜末走上前,想扶起王春瑶,但她的手刚碰到王春瑶胳膊,就见王春瑶剧烈抖了一下,像是怕极了让她碰触。 颜末皱眉,后退一步。 她想起回来的路上,王春瑶也是躲着人走,好像特别怕被人碰一样。 「让江月过来带她去看伤吧。」邢陌言说完,朝颜末勾勾手指。 门外有小厮跑走,估计是去叫江月了,此时江月应该和钟诚均待在一块。 颜末看了眼王春瑶,然后走到邢陌言身边站好。 这位大爷自从坐在这,屁股都没挪动一下,颜末往下一瞥,就见椅子上铺着软垫,估计这位爷坐着贼舒服,一副享受的样子。 「大人,什么事?」颜末微微躬身问道。 邢陌言朝颜末招招手,那意思——不够近,要说悄悄话。 颜末:「……」无奈又弯下腰凑近几公分。 邢陌言啧了一声,伸手拽住颜末衣领子,往下一扯,直到颜末耳朵凑近他的嘴唇,这才小声开口,「去叫朱小谷跟着那猎户,打听打听消息。」 颜末捂着被扯的衣领子,莫名有些羞愤,感觉被喷了热气的耳朵在发烫,等邢陌言说完话,她立即直起身子,恼怒的瞪了邢陌言一眼,转身跑走了。 邢陌言看着颜末的背影,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红耳朵,还有瞪他的眼神,伸手摸了摸下巴,「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等颜末告诉完朱小谷,跑回来想去江月那边看看王春瑶,却被陆鸿飞拦住了去路。 「颜末,去量一下尺寸。」陆鸿飞递给颜末一个卷尺。 颜末接过,有些奇怪,「量尺寸干嘛?」 陆鸿飞看了颜末一眼,「五天之后,皇上会设春宴,到时候宴请文武百官,你应该会跟着陌言去,所以去做一件新衣服吧。」 颜末看了看手中的卷尺,迟疑道:「不给报销吗?」 陆鸿飞轻笑一声,「你可以去问问陌言,对了,量好尺寸,去霖衣坊找林绣娘就成,上次她帮了忙,说好了以后会照顾她的生意。」 颜末点点头,不甚高兴的捧着卷尺走了。 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什么,是银子!也不知道大理寺这群人怎么回事,一个个抠抠索索,做件衣服都不给报销! 颜末在心里腹诽半晌,将卷尺往腰间一塞,眼不见心不烦,走到大理寺后院,见钟诚均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石桌上放着热茶。 见颜末走过来,钟诚均挥挥手,「小颜,过来坐啊,月月在屋里给那位王姑娘上药呢。」说罢,钟诚均一挥衣袖,将身旁一个石凳上的积雪扫光,指着让颜末坐下。 颜末抽了抽嘴角,这位少爷也是个不讲究的,还有,小颜是什么鬼? 「我想清楚了,既然月月当你是弟弟照顾,那以后我也会当你是弟弟照顾。」等颜末坐下,钟诚均伸出大手,可劲儿拍颜末后背,「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哈,别客气。」 「咳咳……」颜末咳了几声,看了看钟诚均,也笑着伸出手,可劲儿拍钟诚均后背,「呵呵,好说好说,以后钟大人有什么事,也尽管说就是了。」 第37章 钟诚均:「咳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收手。 过了会儿,江月推门走了出来。 钟诚均连忙站起来,「月月,坐我这儿,给你焐热了。」 江月神色有些不好看,貌似在想些什么,闻言拍了拍钟诚均胸膛,这才笑了一下,然后坐在颜末旁边,感受了一下,确实焐的暖和和,于是小声嘀咕了句,「屁股还挺好使。」 「噗——」颜末一口热茶就喷了出来,神色惊讶的看向江月,这位小姐姐原来是这种款式的吗? 「哎呀,末末,你竟然喷茶水!」江月嫌弃的看了眼颜末。 颜末无语,「还不是因为你语出惊人。」 江月笑眯眯,扭头看向钟诚均,然后在钟诚均通红的脸上摸了一把,「他是我未婚夫好不好。」 言下之意:我怎么说都阔以。 颜末顿时感觉自己噎得慌。 「好了,说正事。」江月双手抱胸,皱眉道:「我刚才给王春瑶上药,她身上有好多伤口……」江月咬着牙,似乎很愤怒。 颜末和钟诚均对视一眼,难得见江月这么生气:「什么样的伤口?」 江月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掐的,捏的,揪的,抽的,有些是伤疤,有些是新伤。」 颜末狠狠一拍石桌,「早知道就不应该放石田离开!」 「我还没说完呢。」江月叹了口气,「王春瑶很抗拒别人碰她,我也没办法仔细检查她的身体状况,不知道她是否还遭受其他伤害,而且她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在给她上药的时候,放了点安神香,现在她在里面睡着了。」 「得想办法拖延,不能让王春瑶就这样回去。」钟诚均捏捏江月的衣袖,「月月,就靠你了。」 江月一撩头发,朝钟诚均眨眼:「放心吧,诚均哥哥~」 钟诚均又脸红了。 颜末端着茶杯撇撇嘴,在石桌底下伸脚踹江月,让她收着点。 「对了,我听陆大人说,五日之后皇宫会举办春宴?」颜末想起自己腰间的卷尺,顺便问了一嘴,「春宴上一定有很多人吧,那我可不可以不去?」 「当然不可以。」江月摇头,「刑大人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大理寺人丁单薄,你难倒不跟着大人去撑场子?」 颜末无语望天,所以她的存在就是给邢陌言撑场子? 大理寺也是奇葩,明明是个大衙门,但人却很少,而且里面的人明明职位也高,但却很抠唆,朱小谷天天说他们是清水衙门,也不知道钱都花哪去了。 江月好奇道:「末末,你为什么不想去?」 颜末摸摸鼻子,从腰间拿出卷尺,「我要自己去做衣服,听说霖衣坊的衣服都很贵。」 江月看看卷尺,又扫扫颜末,突然眼睛一亮,捂着嘴笑了一下,「哎,末末,我资助你吧,正好我这两天也要做衣服,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霖衣坊……」 「咳咳,我也去。」钟诚均立即开口,顺便瞪了眼颜末。 江月:「诚均哥哥,你不是说明天大皇子要请你们吃饭?」 钟诚均啧了一声,双手撑在大腿上,有些郁闷,「我和陌言说一声……」 「如果能推的话,刑大人就不会答应了。」江月笑眯眯道,「放心,不用担心我和末末的安全,末末会功夫。」 颜末在一旁听着,嘴角憋笑,看来钟诚均被江月吃的死死的,这哪是担心她们的安全,明明是怕她们两个单独相处。 「大皇子怎么突然要请客?」颜末好奇道。 钟诚均笑了笑,「我们小时候是玩伴,一起在国子监读过书,明天是陌言生辰,所以大皇子说要请客。」 颜末张大嘴,惊讶道:「大人生辰?」 「末末,你不知道?」江月歪头。 「我哪里能知道这件事。」颜末摇摇头,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明天竟然是邢陌言的生辰,「那大人生辰,不大办吗?」 钟诚均摆摆手,「从来都不大办,每年也就我们几个吃顿饭而已。」 颜末点点头,这种「节俭」的作风,倒是很符合邢陌言的性格。 第二天一早,江月就来大理寺抓颜末,说要带她去买衣服,前所未有的积极,看的钟诚均又醋意大发,但这两人实在坦坦荡荡,看着也是姐弟之情,而且他也相信江月为人,所以哪怕心生醋意,还是放两人走了。 颜末倒情愿钟诚均能阻拦一下,因为她看江月这副积极的样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得不说,女人还是最了解女人的。 霖衣坊在城东,这里铺面林立,胭脂水粉铺,玉器铺,书画铺等等应有尽有,而霖衣坊则占据了很大一个铺面,很受贵族少爷小姐们欢迎。 第38章 江月先是带颜末去了胭脂水粉铺,一边挑挑拣拣,一边问颜末喜欢哪些。 颜末也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化妆品店」,于是很感兴趣的看了起来,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东西如何,等以后她小箱子里的化妆品用完,正好可以过来买。 江月兴致勃勃的给颜末介绍这里的胭脂粉黛,颜末也兴致勃勃的咨询各种问题。 半晌,江月默默的请来店铺掌柜,给颜末介绍,她自己则在一旁托着下巴听,心中纳闷,想她江大小姐有钱有势,拥有无数胭脂粉黛,每一款新出的胭脂粉黛也从未错过,算是阅历无数,怎么末末嘴里那些东西听都没听过。 什么叫修容啊?高光又是什么?眉笔和眉粉有什么区别?化妆刷又是什么?口脂除了大红,深红,浅红,还有砖红,玫红,枫叶红,西瓜红吗?西瓜红是西瓜做出来的口脂吗?梅子色又是什么色,豆沙色是豆沙做的吗? 江月捧脸,嘴巴张成o型,崇拜的看着颜末,感觉自己十几年都白活了。 店铺掌柜一开始还能应对自如,等颜末问的越多,她额头上的汗就越多,「这个……这位小姐,您问的这些,我也不清楚,我是卖胭脂水粉的,不是做这些的,呵呵……」 就算她是做胭脂水粉的,恐怕也没听过这位小姐嘴里说的那些,这是砸场子来的吧? 见老板娘脸色逐渐变得不怎么好看,颜末终于悻悻闭上嘴,尴尬的朝老板娘嘿嘿笑了两声,女人的购物天性上来,突然就刹不住车了。 江月眯眼,扯了扯颜末的袖子,凑到颜末耳边,「末末,我爹有权,我娘有钱。」 颜末嘴角抽了抽,斜眼看江月,「所以?」 「我娘的嫁妆里有好几家水粉铺,这些水粉铺都给我了,目前都是我在打理。」 颜末纳闷:「你还有空打理水粉铺?不是整天追着钟诚均跑,就是跟着孔先生学验尸吗?」 江月啧了一声,「好歹我也是贵小姐,有钱还有人。」 「嗯,然后?」颜末歪头。 「然后你有见识和想法。」江月用胳膊杵了杵颜末,笑的不怀好意,「末末,你缺钱不,入我的股,我七你三怎样?」 颜末张了张嘴,可算明白了江月的意思,怪不得刚才不说话,托着下巴一脸沉思相,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就出主意?」颜末摸了摸下巴,「然后就获得三等分成?」 江月眨眨眼,「好像是我吃亏了……那……」 颜末一拍手,「成交!」 江月张大嘴:「……」 看江月震惊的一脸恍惚,颜末笑着拍了拍江月的肩膀,「月月,有了我,你挣钱的钱能翻番。」 江月斜了眼颜末,哼哼两声,「太奸诈了。」 「这可是你说的。」颜末耸耸肩。 「要是挣不了那么多钱,我就把你卖了。」江月摸了摸下巴,「卖给刑大人,告诉他,你的小秘密……哎呀……」江月捂住脖子,不满嘀咕,「掐我……」 有了钱,要做什么? 颜末用行动表示,当然是买买买,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花钱有底气! 逛完胭脂水粉铺,江月和颜末这才到了霖衣坊。 霖衣坊的林绣娘特意出来迎接两人,捂着嘴笑,「大理寺还真是守信用,昨天刑大人也在我们这里下单了呢。」 颜末和江月对视一眼,「大人也在这里定了衣服?」 「是呢。」林绣娘点点头,招呼颜末和江月看布料,说她们人多,今天看完布料,两天后就能取衣服了。 颜末很快就选了藏蓝色的布料,这个颜色暗沉低调,价格也合适,给她做男士衣服正好,不张扬也不显眼。 选好布料后,颜末就将自己量好的尺寸报了上去。 林绣娘笑着说:「刑大人还真是说的没错呢。」 颜末好奇道:「什么没错?」 林绣娘就捂着嘴笑,也不说是什么,「对了,两位要看看成衣吗?」 江月一拍手,「我要看成衣,有出最新款吗?」 「当然。」说着,林绣娘就带江月和颜末走向卖成衣的区域,「是先看男装还是先看女装?不过颜公子要是看男装的话,估计没有您的尺寸呢,可以看看样式,然后再选几款布料,我们都能尽快做出来哦。」 颜末笑了两声,「老板娘真会做生意。」 林绣娘笑着点头,伸手抚了抚秀发,「不然我也不可能把霖衣坊做这么大。」 「老板娘,我们不看男装,就看女装。」江月说完,笑着看向颜末,还眨了眨眼睛。 颜末可算知道来之前那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了。 江月一手拉着颜末的衣袖,一手指着面前一排排女装,「末末,你说哪款好看?」说完,又小声和颜末说悄悄话,「我买给你啊,我想看你穿女装,还没看过呢。」 第39章 「不行,要是碰到什么人,露馅了怎么办?」颜末小声拒绝,虽然她被江月说的蠢蠢欲动,毕竟来到古代后,她还没穿过古代的女装呢。 江月回头指了指身后下人手里刚买的胭脂水粉,「所以我之前先带你去买这些东西了啊,以你的化妆技术,伪装应该不算难事吧。」 颜末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女人除了化妆品,还最爱什么?当然是衣服啊。 于是在江月的鼓动下,颜末放开了胆子。 「末末,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江月一边挑选衣服,一边问道。 颜末想了想,以前不是穿警服就是穿颜色不起眼的便服,都是为了方便执行任务,但可能是身边出现的死亡和不平案件太多了,所以颜末更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尤其是红色。 虽然看过太多死亡,鲜血的各种颜色也看过无数次,但她还是喜欢红色,因为鲜艳的红色,有时不仅仅代表了鲜血,更多是代表了旺盛的生命力。 她国家的颜色也是红色呢,她怎么能不喜欢。 「我喜欢红色,正红色。」颜末笑着回答。 「那这件正好。」江月将手里拿着的一件衣服展给颜末看,「我也觉得红色配你你呢,你看这件怎么样?」 买好衣服,两人又去首饰铺转了一圈,将逛街进行到底。 就这样,时间到了中午。 江月想看颜末的女装,也算是下了一点本钱,特意在客栈定了一间房,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下人,就带着颜末去房里换衣服。 「等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江月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等颜末换好衣服出来,「望香楼的饭菜可不错呢,他们家的厨子是天下第一厨。」 「是吗?」颜末一边说着,一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张开双手,有些别扭道:「你看看,怎么样?」 江月眨眼看着颜末,突然一捧脸,「末末,你穿女装,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嗯?」颜末好笑的看着江月,什么叫说不出的味道? 江月盯着颜末看,「我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只感觉你和我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以往你穿男装,这种感觉还不显,现在你换回女装,感觉好明显,打个比喻,让任何一位女子穿上和你一样的红衣,都绝对没有你这样的气质。」 「你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颜末朝江月眨眨眼,调笑了一句,随即不禁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一身红衣。 并非那种水袖长裙,这身红衣做了收紧的袖口,手掌宽的金色束腰,堆叠的衣襟,垂坠感十足的下摆,配上红色的靴子,显得分外张扬飒爽。 颜末将头发放下来,在身前编了个简单麻花辫,辫尾缀了在首饰铺买的梅花链坠,耳朵上也带了两个同款梅花耳钉。 江月拉着颜末,说要看颜末化妆,「快快,一边化,一边教我。」 颜末坐在铜镜前,不太满意镜子的清晰度,她小箱子里有大镜子,也有小镜子,随身小镜子送给邢陌言了,大镜子她没法带出来,只好将就着用铜镜了。 画好底妆,颜末勾了一个上翘眼线,画了微挑的眉毛,想了想,又在额间点缀了同款梅花,与辫尾链坠和耳钉相得益彰。 「化好更漂亮了。」江月在旁边感叹道。 颜末捏了捏江月的鼻子,「还没完呢,这只是青铜级别,我要升到王者级别。」 江月满脸问号:「哈?」 纵然不知道什么叫青铜级别和王者级别,但看着颜末在自己脸上这描一笔,那画一笔,逐渐让自己的脸变了样子,江月就觉得好神奇。 神奇的化妆技术,看得人叹为观止。 「刚才是英姿飒爽的美,现在又多了妩媚妖娆。」江月捧着颜末的脸,感叹道:「感觉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呢。」 颜末笑道:「哪个样子好看?」 「各有各的美,末末你哪个样子都好看!」江月朝颜末竖起大拇指。 话说到邢陌言这边,大皇子邵安炎因为邢陌言的生辰要请客,特意在望香楼定了一桌酒席,但邢陌言,陆鸿飞和钟诚均都到了,邵安炎都还没出现。 「他不会想一个人单独出来,所以才耽搁这么久吧?」钟诚均磕着花生仁说道。 陆鸿飞摇摇头,「谁知道。」 邢陌言则是一个人端着茶杯,不言不语,今天是他的生辰,但从邢陌言的表情来看,并未有多欢喜,仿佛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日子,庆祝也罢,不庆祝也罢,都无所谓。 「哎……」钟诚均叹了口气。 陆鸿飞端起茶杯又放下,颇为无语的看了眼钟诚均,「从你出来到现在,你数过自己叹气过几回了吗?」 钟诚均奇怪的白了陆鸿飞一眼,「我数自己叹气干嘛,又不是闲的。」 第40章 陆鸿飞:「……我看你就是闲的,你要是担心江月和颜末,那跟着去就是了。」 「我倒不是担心她们两个。」钟诚均绕绕头,「月月不是那样的人,颜末也不是,再说了,就颜末那等身材和样貌,才不是月月喜欢的呢,咳咳,她喜欢我这种身材和样貌。」 陆鸿飞端起茶杯,心想,他还是喝茶吧,这话没法聊下去。 江月和颜末光明正大的手拉手走在去望香楼的路上,沿途一片好风光,吃饭的点,街上人更多,似乎也在寻觅哪里有美食。 大瀚朝民风开放,崇文尚武,百姓安居乐业,闲来无事,就喜欢出门溜达溜达,没准就能瞧见一两个出门溜达的才子佳人,一览风采什么的。 颜末女装和男装的样貌,完全是走两个极端,女装娇俏艳丽,男装清秀俊雅,化妆技术纯熟,骨相都能给人错觉感,所以化完妆,虽然和男装相貌相比,仔细点还能发现一丝丝相似,但也绝不会给人兄妹或者姐弟的错觉感,更别说看出是同一人了。 这一路走来,街上好多人都明里暗里打量江月和颜末,大多都是善意欣赏的目光,就算偶尔有不怀好意者,也让颜末狠狠瞪了回去。 大概没想过会有女子敢公然回视,而且样子还挺「凶狠」,看起来就不好惹,所以那些人不是尴尬掩面而逃,就是被吓得躲远了,就算有心生不满的,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做点什么。 「末末,前面就是望香楼了,一共三层,早上我让人定了一桌,要不然我们就没位置吃饭了。」江月扯了扯颜末的袖子,「哎呀,你快别瞪人了,矜持点。」 「天子脚下竟然也有地痞流氓,果然无论是哪里,灭不干净的都是这些人。」颜末两手交握,骨节被捏的噼里啪啦作响,「别犯我手里,不然……哼哼……」 江月:「……」虽然不知道落末末手里会有什么后果,但那肯定不会太美好。 邵安炎好不容易从皇宫独自出来,走到望香楼门前,就见到了对面有两个引人注目的姑娘,仔细一看,其中一位还有些眼熟,应该是钟诚均的未婚妻,翰林院千金江月。 怎么江月出来,身边没带着人吗? 看了眼望香楼,邵安炎摇头失笑,不会是来这里找钟诚均的吧。 既如此,不如叫来一起,否则出什么事,钟诚均该闹腾了。 想到这里,邵安炎刚想开口,就见江月旁边的女子倏然扭过头,表情一度凶狠,像只呲牙的猫,还是只大猫,全身炸毛的那种。 邵安炎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一念头逗笑,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地痞流氓,估计也没想到对方那么敏锐那么刚,吓得一蹦,赶紧跑走了。 那小流氓跑走之后,邵安炎就听到了女子说的话。 再回头仔细看那女子,连见惯了美女的邵安炎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好相貌,不说多貌美,但至少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也仅此而已,邵安炎欣赏过后,就准备往前走,但这时,那女子却突然看向了他。 不仅看向了他,还冲向了他。 邵安炎挑眉,没有动弹。 投怀送抱的人,他见多了,江月出现在望香楼外面,许是听说他将宴请邢陌言的地方也定在了望香楼,而江月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女子过来,不得不让邵安炎联想了很多。 「喂!让开一下!」 邵安炎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就被扒拉开了……然后身后就传来惨叫。 「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颜末一眼就看到对面有个小偷正准备牵走一位锦衣公子的钱袋,来不及提醒对方,立即就跑了过去,一脚踹翻小偷,拿了钱袋,不料小偷手里还有利刃。 「小心。」邵安炎回头,顺手拉了颜末一把。 那小偷不过虚张声势罢了,趁此机会赶忙跑了。 颜末看向邵安炎,表情不太高兴的啧了一声,「这位公子,如果你不拉我,我能把他送去衙门。」刚才那一刀,她不仅能躲过去,还能凑的对方娘都不认识了。 邵安炎松开手,「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颜末无语,将钱袋往对方胸口一拍,「下次你可以把钱袋放在身前,安全一点。」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边走边嘀咕,「治安太不好了,除了流氓还有小偷,怎么管制的。」 邵安炎莫名有些尴尬。 「月月,走吧。」颜末走到江月身边,却发现江月脸色和眼神有些奇怪,「怎么了?」 江月看着跟在颜末身后走过来的邵安炎,低身福了一礼,「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邵安炎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不显分毫,笑了笑,指着望香楼,道:「在这里定了一桌宴席,不止我在这里,陌言,鸿飞,诚均都在这里。」 第41章 本以为江月听到会面露欣喜,结果邵安炎发现她和旁边的女子一对视,两人立即转身就走。 邵安炎:「……?」 「等一下。」邵安炎觉得有趣且奇怪,连忙开口叫住两人。 大皇子有命,江月不敢抗旨,于是拉着着急倒腾脚步的颜末,转过身,「公子有何吩咐?」 颜末还想拉着江月走,但这会儿听到江月开口,又想到之前钟诚均说的话,不由得正式打量眼前的男人,这位就是当朝大皇子吗? 她竟然看见了古代的皇族,哦豁。 看着有些贵气,容颜俊美,身高腿长,外在条件绝对上佳,确实不像普通人,但观感也仅止于此,毕竟颜末深受现代娱乐文化熏陶,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 若非要对比,颜末的阅历,比见惯了宫廷美女的邵安炎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倍,而且娱乐圈什么颜色的花草没有,就算平时工作忙,但也算阅尽千帆,见过无数种类的帅哥,所以颜末表示很淡定。 还不如有个蛇精脸,好歹还能让她多看两眼。 不过话说回来,若说来古代之后,最让她觉得惊艳的相貌,恐怕也就只有邢陌言了。 邵安炎一边和江月交谈,一边打量江月旁边的颜末,发现颜末似乎也在打量他,但看过两眼之后,就自顾自走神去了,让他不免觉得新奇,「对了,还没问这位姑娘是……」 江月下意识拉着颜末开口:「她叫颜……」 「咳咳!」 「呃,她叫颜颜。」江月尴尬的笑了笑。 「是吗,我名字里也有个炎字。」邵安炎看向颜末,但却并未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 颜末也不在意,从善如流道:「炎公子。」 邵安炎点点头,「好似没在江小姐身边看过你?」 「颜颜刚到京城,她是我的合作伙伴。」江月开口解释。 邵安炎没再问下去,只说颜末刚才帮了自己,所以想请两人吃饭,正好钟诚均也在上面。 「不……」江月摆手,想要拒绝,但还未说全,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月月?!」钟诚均惊喜的喊声从三楼传来。 颜末等人抬起头,就见三楼窗户上,钟诚均的脑袋冒出来,正兴高采烈的和他们招手。 「我就听有人叫我的名字。」钟诚均眉开眼笑,「没想到月月你也在下面,来找我的吗?」 邵安炎看了看江月和颜末的神色,笑着开口,「两位,请吧。」 江月呵呵笑了两声,「不敢,公子先请。」 既然邵安炎都这么说了,加上钟诚均也看到了她们,这时候也不好走了。 此时颜末和江月都在心里怒骂钟诚均,驴耳朵吗,平日里也没见这么灵过。 等看着江月走进望香楼,钟诚均这才缩回头,然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打喷嚏,「谁骂我呢吧。」 陆鸿飞看向钟诚均:「江月和颜末也来望香楼了?」 「啊?月月确实来了,但我好像没看到颜末。」钟诚均揉揉鼻子,「倒是月月身边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 邢陌言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一个姑娘?」 钟诚均无所谓的点点头,对着楼梯处翘首以盼。 没多久,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为首的就是邵安炎,而后则是江月和颜末。 「果然你是一个人出来的。」陆鸿飞看着邵安炎打趣道。 邵安炎耸肩,走到陆鸿飞旁边坐下,另一边,钟诚均也拉着江月坐下,颜末则坐在江月旁边,而另一边,很不巧坐着邢陌言。 颜末一直低着头,但她敏锐的感觉到邢陌言在打量她。 「月月,这是你朋友?」钟诚均看向江月旁边一直微微低着头的颜末,好奇道:「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位姑娘?」 江月清清嗓子,用刚才给邵安炎的说辞,再次简单介绍了下颜末,又煞有其事的给颜末介绍了邢陌言几人,毕竟做戏做全套,装也要装的像样。 等江月介绍完,颜末也开口和邢陌言几人问好。 「颜末呢?」邢陌言看向江月,「他不是和你一起?」 「末末买完衣服就回去了,说是有事情。」江月笑嘻嘻的,这会儿缓过劲来,撒谎都不眨一下眼睛,「我来这里吃饭的路上碰到的颜颜,顺便叫她一起了。」 邢陌言听完,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又是颜颜,又是末末,怎么听起来像是一个人。」 颜末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邢陌言,但邢陌言脸色如常,好像就是开句玩笑一样。 「呵呵,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江月拉住颜末的手,「所以我才能和末……咳,末末颜颜都这么投缘。」 第42章 差点就当着大家的面,拉着颜末的手叫她末末了,还好我机灵。 江月暗自松了口气。 因为是邢陌言生辰,所以这里是他的主场,不过邢陌言话不多,偶尔搭几句话,看样子比平时还要沉默几分,而且有时候貌似在发呆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安炎不满的拿过邢陌言的茶杯,「我说,今天是你生辰,我们喝点酒?」 「不喝。」邢陌言果断拒绝,从邵安炎手里又拿回自己的茶杯,「这里有两位姑娘在。」 邵安炎看了看江月和颜末,笑道:「这两位都不是普通姑娘,江小姐就不说了,能成为孔先生的弟子,那绝不是寻常女子,而颜颜姑娘能和江月小姐做朋友,想必也有过人之处,应当不会介意我们喝酒吧?」 「呵呵,不介意,不介意。」同时江月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跟我师父学验尸咋了,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这时候,陆鸿飞突然一指窗外:「嗯?那不是小谷吗?」 就见窗外街道上,朱小谷正慢悠悠走着,还东瞅瞅西看看,一副闲逛的模样。 「他这是打听消息回来了吧,昨天去的,今天才回来。」陆鸿飞托着下巴,「怎么去了那么久?用不用把他叫上来?」 「不用了。」邢陌言看了一眼,突然道:「这时候衙门应该开饭了,而且不是说颜末回去了吗,看颜末挺关心这次的事情,应该会很乐意和朱小谷了解了解情况。」 「噗咳咳——」颜末吃饭呛了一下,听邢陌言这样说,心想完了,她人可在这里呢。 江月听着,也直觉不好,下意识看了颜末一眼。 颜末扶额,想了想,站起来开口道,「抱歉,各位,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先回去了。」 说完,颜末和邢陌言对视一眼,邢陌言朝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颜末也不敢想邢陌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赶忙转身走了。 她要赶在朱小谷之前回大理寺! 看着颜末步履匆匆,钟诚均摇摇头,「饭都没吃完呢。」 邵安炎则是看向邢陌言,见到邢陌言嘴角的笑容,新奇道:「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 邢陌言笑了笑,指着邵安炎腰间位置,「那是什么?」 「嗯?」邵安炎低头一看,发现腰间挂着一个梅花链坠,他拿起来看了看,诧异道:「这是什么?」 江月看过去,发现是颜末辫尾的链坠,她刚想开口要回来,就见邢陌言朝邵安炎伸出手。 「给我吧。」 江月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邢陌言。 邵安炎顺手将链坠放到邢陌言手上,「你要这链坠干什么?」 「看着挺好看的,回去给猫挂上。」邢陌言将链坠收了起来。 「你养猫了?」邵安炎惊讶道。 「大概吧。」邢陌言吃了两口菜,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钟诚均纳闷:「我怎么不知道你养猫了?」 陆鸿飞也摇头,「我也没见过你养猫啊?」 邢陌言瞥了两人一眼,「是一只比较野的黑猫,偷偷摸摸的,你们两个比较眼瞎,所以才没看到过。」 钟诚均:「……」 陆鸿飞:「……」 不就是没发现你养猫吗,上升到人身攻击就不好了啊。 一旁,江月捧着饭碗,默默不说话,心想,末末,你好像完蛋了。 颜末在望香楼回了客栈,用史上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化好男妆,然后一刻不停闲,加上抄小路,终于在朱小谷前面一点点,先跑回了大理寺,累的直喘,肚子也不舒服,刚才在望香楼里,为了不暴露太多,她一直低着头塞饭,早知道就少吃点了。 「还好我早就摸清了附近的路,不然这次真完了。」颜末大大的松了口气。 厨房大娘知道颜末回来了,特意让人叫颜末过去吃饭,颜末苦着脸,还不能说不吃,她虽然是饭桶,但连着两顿饭也吃不下啊。 本想说自己没胃口,但这会儿朱小谷也回来了,甩着袖子就往饭厅跑,颜末想了想,也跟着去饭厅了。 和朱小谷打了声招呼,颜末坐到朱小谷对面,只端了小小一碗炒饭。 「颜公子,就吃这么点?」朱小谷好奇道:「你平日可不是这饭量。」 颜末捏捏鼓起的小肚子,昧着良心说,「我早上吃多了,中午少吃点。」 「你不是一大早就被江小姐叫走了吗?」朱小谷歪歪头,奇怪道。 「我早上在街上吃了不行啊。」颜末啧了一声,「你不是才回来,怎么知道我早上就跟月月出门了?」 朱小谷仰起头哼了一声,拍了拍胸脯,得意道:「我谁啊,包打听。」 第43章 「嗯,包打听,那你跟着石田回去,都打听到什么了?」颜末顺势问道。 朱小谷听颜末这么问,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他左右看了看,像是说什么了不得的悄悄话一样,坏笑着招收,让颜末凑近。 颜末凑近,「怎么?」 「我打听到一个特别好玩的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朱小谷嘿嘿笑了两声,听起来还有点猥琐,「那个石田啊,他不行。」 「什么不行?」颜末疑惑道。 朱小谷啧了一声,「颜公子,你是不是男人啊,还能是什么不行,当然是那个不行啊。」 颜末这才反应过来,她张大嘴,「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他们全村人都知道这个事情。」朱小谷感叹着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头:「那个石田有把子力气,身强体壮,家里有余钱,这个年纪,还有这等条件,孩子都能下地跑了,我就觉得他奇怪,所以一开始打听的就是石田的婚姻情况。」 颜末无语的看着朱小谷,「你就是纯粹八卦这种事情吧?」 朱小谷皱皱鼻子:「颜公子可不要误会我,不然我不给你讲了。」 颜末翻了个白眼,伸手示意,「还请朱公子继续。」 朱小谷嘿嘿笑,伸出两根手指头,继续给颜末说自己打听到的情况:「那个石田可是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和他成亲半年后和离,这第二任妻子嘛,和他闹得很不愉快,两人是在村长的调解下才和离的,从成亲到和离,才两个月的时间。」 颜末摸了摸下巴,「该不会石田不行的消息,就是他第二任妻子说出去的吧。」 「聪明。」朱小谷朝颜末竖了竖大拇指,「可不就是他第二任妻子传出去的,毕竟两人成亲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事情也闹得挺大,这对男人没太大影响,但是对女人多少会有点负面影响,加上石田第二任妻子是个暴脾气,不想自己受人诟病,于是和离之后,就放出了石田不举的消息,说自己不想受委屈,才和离的。」 颜末啧啧两声,心想那啥生活果然是爱情的保障。 「那看来这个消息很可靠。」颜末思索道:「难道就是因为跑了两个媳妇儿,所以石田才对王春瑶那么有控制欲?也不止是控制欲,石田对王春瑶还不好。」 「关于王春瑶,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朱小谷皱起眉,「我没打听到王春瑶是哪里人?」 「什么?」颜末惊讶的看着朱小谷,「什么叫没打听到王春瑶是哪里人?」 朱小谷一摊手:「就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背景也查不到。」 颜末皱眉,「这怎么可能……那你还查到别的吗?」 朱小谷搔搔头,将自己打听的事情一股脑讲给了颜末听。颜末一边听着,一边往嘴里扒拉炒饭,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吃完了,也听完了,捧着肚子往回走的时候,正巧邢陌言几人也从望香楼回来了。 颜末的视线和邢陌言对上,一时无言。 邢陌言目光往下,嘴角勾起来一点。 「噗——」钟诚均从邢陌言身后走进来,捂着嘴笑,「颜末,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好饭了,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哈哈哈……」 颜末黑着脸放下手,努力吸气,憋气…… 不行,好撑…… 从后面走进来的江月给了钟诚均后背一巴掌,「整天就知道欺负末末。」 钟诚均委屈:「哪有。」 颜末和江月对视,想了解下她走之后情况如何。 「咳……那什么,我去看看王春瑶怎么样了。」江月假装没看到颜末的眼神,转身就跑了。 邢陌言看向钟诚均和陆鸿飞两人,「正好,你们也去和朱小谷了解下他打探到的消息。」 「那你呢?」陆鸿飞看向邢陌言。 邢陌言指了指颜末,「她大字还没写呢。」 颜末:「……」 跟着邢陌言来到书房,颜末叹了口气,在书桌后站定,小声嘀咕:「颜末又要开始研磨了。」 邢陌言靠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哼笑道:「不满?」 「哪敢呐。」颜末微笑道。 「凤尾虾好吃吗?」 颜末一边研磨,一边点点头,「好吃,呃……」 研磨的动作顿住,颜末身体都僵硬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凤尾虾是在望香楼吃的。 邢陌言在诈她。 颜末看向邢陌言,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僵硬慌乱之后,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能在望香楼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她心里仍存在侥幸罢了。 但以邢陌言的敏锐,发现她的奇怪之处才算合理。 第44章 「大人眼光真是毒辣。」颜末叹气,又歪头看向邢陌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妆:「我哪里暴露了?」 她做伪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饱受「化妆技术」摧残的现代人都看不出破绽,为什么邢陌言会看出破绽? 邢陌言摇摇头,「你的伪装没有任何破绽,是巧合太多。」 颜末想了想,顿时了然,的确是巧合太多,估计邢陌言早就怀疑她了吧,不说温泉山庄那次,单说今天,首先,她和江月走在一起,不管她和江月装的多好,就足够惹人怀疑了。其次,江月临时给她起的名字,偏偏叫颜颜。 还有就是朱小谷从望香楼外面走过,邢陌言说的那番话,摆明了就是在试探她,当时颜末也有这种感觉,但没办法,哪怕明知邢陌言在试探,她也得跑回来。 除了观察她,邢陌言还能观察江月,可能她们两个在不经意间就露馅了,偏偏还不自知。 「既然大人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颜末用手指扣了扣宣纸,「那大人打算拿我怎么办?」 邢陌言盯着颜末看了一眼,随后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走到颜末身边站定。 「嗯?」颜末纳闷的看着走到身边的邢陌言。 「我觉得有些奇怪。」邢陌言不答反问,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在望香楼里带着耳钉,为什么现在却没有耳洞?」 「啊,你说这个啊。」颜末伸出手指捻了捻自己的耳朵,「其实被掩盖了而已,就跟易容似的,我有学过专业的化妆技术。」 轻轻捻过耳朵,颜末给邢陌言看,耳洞仍旧被掩盖,再重重捻过耳朵,颜末再给邢陌言看,这时候耳洞出来了,「如果技术到位,脸上的妆容会很牢固,水化不掉,手也擦不掉,不过掩盖耳洞的妆,覆盖面很小,使劲一抹就掉了。」 邢陌言看向颜末捻的通红的耳垂,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很神奇,以后查案若需要做伪装,可以找你帮忙。」 颜末诧异的看着邢陌言,「大人不打断把我赶走吗?」 「为什么我要把你赶走?」邢陌言挑了一下眉。 「呃……」颜末尴尬道:「不是说大理寺不留女人嘛。」 「呵。」邢陌言笑了一声,仔细盯着颜末看起来,然后伸出手,轻轻捞起颜末垂在身前的头发,用拇指捻了捻,轻柔的力道,比颜末轻捻自己的耳垂还要轻。 手心的黑发微卷,是编麻花辫的后遗症,颜末却并未有所掩盖,大概潜意识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哪怕可能再次居无定所,也心怀坦荡,无所畏惧。 颜末抿了抿唇,轻声道:「大人?」 邢陌言手上用了些力道,轻轻扯着颜末的头发,让颜末靠近他,随后他弯腰凑到颜末耳边,眼睛盯着颜末的耳洞,低声道:「你是特别的,所以让你留下来。」 颜末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过神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邢陌言已经离开了。 她呆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垂,感觉还在滚滚发烫,吓得她一收手,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心想邢陌言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还是个会撩人的?! 对了,邢陌言临走前说什么来着? 颜末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说,大字别忘了写。 艹!这个时候她哪有心情写大字! 什么粉红的心情都没有了,颜末咬牙,这该死的男人,分外遭人恨,一点都不甜美。 一边写着,颜末一边思索从朱小谷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石田是石墨村的人,石墨村在南山脚下,位置偏僻,虽说也在京郊范围内,但因为背靠南山和京城,甚少有人愿意翻山或绕山来京城做买卖,石墨村的人多是自给自足,除开早就搬到城里的人,石墨村剩下的人相对来说比较保守。 自从半年前,石田第二任妻子抖落出他的隐疾,就再也没有女人看上石田,宁愿嫁给不如石田的男人,也不愿意找一个不行的男人。 明里暗里,石田都成了石墨村的笑柄。 但奇怪的是,突然有一天,王春瑶就出现了,也不知道石田从哪里找来的女人,养在自己家里,而石田也确实跟村里人说,王春瑶是他媳妇儿,只不过说是这样说,倒也没看见石田真和王春瑶成亲。 写了几幅大字后,江月跑过来找颜末,趴在门框边,伸着脑袋往里瞅,「刑大人不在吧?」 颜末摇头,朝江月招招手。 江月这才跑进来,「王春瑶一直没出屋子,也不愿意接触人,我刚才去看她,和她说了半天话,虽然她偶尔会回应我一声,但还是有些抗拒,问不出别的话来。」 「你和她提石田了吗?」颜末问道。 「提了啊。」江月点点头,「但是一提石田,她就沉默,我问她要不要回去,她也不回答,但我能看出来,她不想回去。」 第45章 「但也不抗拒对吗?」颜末摸摸下巴,「不然她早就拒绝了。」 江月:「嗯,对!她不想回去,也不抗拒,就很奇怪,也不知道她就竟遭遇了什么,警戒心那么重,要按照这种速度,得什么时候问出话来。」 「怀柔政策不行。」颜末皱眉,「我总觉得她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明明隐瞒了什么,但什么也不愿意说。」 江月疑惑的看着颜末:「那你想怎么办?」 颜末放下笔,「走,我跟你去看看她。」 去找王春瑶的路上,颜末和江月碰到了邢陌言三人。 「月月,你们去哪?」年糕钟诚均看到江月就走不动道儿了,听江月说两人要去看王春瑶,立即提出也要跟去。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走到王春瑶住的院子,就见王春瑶正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 初春仍旧寒意逼人,很少有人愿意在外边逗留,但王春瑶却像感觉不到冷一样,也不知道在外面坐了多久,放在石桌上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她似乎在发呆走神,连颜末等人进来都没回头看一眼。 「王姑娘,我们想找你谈谈。」颜末走到王春瑶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关于石田和你的关系。」 王春瑶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瑟缩的看了眼颜末几人,低头怯懦道,「就是……就是他说的关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石田。 颜末不置可否,再次开口,「那就说说你是如何出现在石墨村的吧?」 这句话问完,在场几人都发现王春瑶脸色变了,一瞬间惨败无比,身体还在瑟瑟发抖,像是终于感觉到了寒冷一样。 颜末叹了口气,「王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三缄其口,但是你真的愿意回到石田身边吗?你伤好之后,我们也不可能继续留你在这里。」 像是被下了最后通牒,再也逃避不过去,王春瑶抖的更厉害了。 见王春瑶始终不说话,颜末给江月使了个眼色,「她的伤如何了?是不是快好了?」 江月接收到颜末传递的信息,立即点头,「是快好了,已经没什么大碍。」 「那行,可以把王姑娘送回……」 颜末的话还没说完,王春瑶就使劲抓住了颜末的袖子,指节用力到发白,她拼命摇头,「别……大人,求求你了,别送我回去,再……再让我留几天吧。」 「可你终究还是要回去。」颜末皱眉,「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就将你自己隐瞒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我们也无能为力。」 「……」王春瑶哀戚的看着颜末,突然收手,捂着脸崩溃道:「我怎么说啊,我怎么说啊!说出来我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倒不如当石田的媳妇,那样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如果我说出来……」 听了王春瑶这番话,江月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向钟诚均几人,「你们先离开吧,这里我和末末在就好。」 「啊?为什么?」钟诚均面露疑惑。 邢陌言伸手按住钟诚均的肩膀,「走吧,人太多不好。」 见邢陌言都这么说了,钟诚均也不好再说什么,陆鸿飞也点点头,两人跟在邢陌言身后离开。 等邢陌言三人离开后,江月坐到颜末旁边,和颜末对视一眼,彼此神色都有些不好。 王春瑶这种表现,让她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猜测。 颜末有些沉默,她现在是男儿身,不好说什么,只能让江月开这个口。 江月深吸一口气,握住王春瑶颤抖的手,「王姑娘,你家在哪?我们可以送你回家,但前提是,你真的愿意原谅伤害过你的人吗?」 听到家这个词,王春瑶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被悲痛取代,「我已经没家了,他们不会要我……我……我已经被卖出去了。」 王春瑶终于撕开了自己的伤口,展现出自己血淋淋的一面。 「那就不回去,大理寺有善堂,你可以留在善堂。」江月温柔的笑了笑,她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伸手将王春瑶散乱的头发掖在而后,「相信我,留在这里,没人会说你什么闲话。」 王春瑶抬起头,表情仍有些瑟缩,但眼底仿佛有了光:「真的吗?」 「真的。」颜末声音笃定,看向王春瑶的眼神异常坚定,「如果有说闲话的,你不用理他们,因为那些说闲话的人,也不值得你去在意。」 「可我……」 「这是难得的机会,也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颜末看着王春瑶说道,「如果你不想在今后的日子里,都浑浑噩噩的过下去,请相信我们。」 静默了良久,王春瑶终于下定了决心,尽管声音还很颤抖,但仍旧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第46章 也不怪王春瑶怎么都不愿意说,在这个时代,尽管大瀚朝民风开放,但对女子还是多有苛刻,从石田第二任妻子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宁愿冒着得罪石田的风险,也生怕别人会将婚姻的过错全部归结于她的身上。 王春瑶比石田还要悲惨无数倍,她被自己家里人卖了,卖给谁不知道,那天夜晚,她被蒙上双眼,就被带走了。 之后便是炼狱一般的经历,蒙着王春瑶的眼罩一直没有取下来过,而且王春瑶成了和青楼女子一般的存在,不过青楼女子的恩客还可能是富商和书生,而王春瑶则是被蒙着眼睛接待一个又一个…… 「五六十岁的老头吗?」颜末神色复杂,「你能肯定吗?」 「差不了多少。」王春瑶说了这么多,眼睛已经无泪可流,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她这个状态,「他们……他们会发出那种声音,苍老的声音,还有身上的触感,皮肤松弛……我也能感觉到,还有……还有他们有些人不行……」 江月忍不住握紧王春瑶的手,仿佛这样能给她强有力的支撑一样。 王春瑶不过是十九岁的女孩而已,为什么要遭受这种非人道的折磨? 颜末和江月都已经不忍心问下去,但王春瑶缓了一会儿,自己便又开始讲了下去,可能她觉得既然已经开口说出来了,就没必要再隐藏了。 其实王春瑶很坚强,否则在获得少许的自由后,她可能就选择离开人世了。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浑浑噩噩之际,我又被卖了,这次卖给了石田。」提起石田,王春瑶脸上很复杂,「他的确对我不好,但至少让我见到了光明,我比先前像个正常人多了。」 「你还是想逃离那种境况,对吗?」颜末轻声问道,否则王春瑶也不会逃出来。 王春瑶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虽然无数次想死,但我最终还是想活着,虽然这无数次想着要不然就跟石田这样过一辈吧,反正他不行,也没女人愿意嫁给他,但我还是不愿意……苟且活着一天是一天,但我还是不甘心,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就那天,石田放松了对我的看管,我鬼迷心窍的就跑出来了。」 颜末叹了口气,心想,也幸好你鬼迷心窍的跑出来了。 说完这些话,王春瑶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她本来就精神恍惚,现在无非是强撑着撕开自己的伤口,只是因为看到一丝希望,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抓住。 江月扶着王春瑶进房间休息,等王春瑶睡下之后,她才走出来,见颜末仍坐在石凳上走神,也是叹了口气,「末末,让刑大人把那个石田抓回来吧,王姑娘绝对不是唯一被迫害的姑娘,顺着石田这条线,我们肯定能抓住那些买卖女人的坏人!」 王春瑶被卖给石田,那么谁接管王春瑶的位置去服侍那些老头?当然肯定还有下一个悲惨的姑娘。 但颜末想到她们把王春瑶留在大理寺好几天,脸上的神色便有些沉重,「我怕打草惊蛇了。」想到此,颜末猛地站起来,「得赶紧让朱小谷看看石田如何了,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石田抓捕回来。」 说完,颜末和江月连忙出了王春瑶住的院子。 找到邢陌言几人,颜末和江月三言两语,简短的将她们从王春瑶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一下,然后让邢陌言派人去抓石田。 「大瀚朝是不是严禁贩卖人口?」颜末看向邢陌言问道。 邢陌言点头:「那是死罪,严重者,抄三族。」 「石田也许知道买方是谁,王春瑶这么久不回去,而且还是住在大理寺……」颜末想到最坏的可能。 陆鸿飞皱眉,「你说他可能被灭口?」 「贩卖人口需要的关系网非常庞大,所以背后势力也会很大。」颜末在现代只破获过一起这样的案子,不是她不想接手这样的案子,而是这样的案子,通常会不了了之。 就她破获的那一起案子,也足足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找线索,找人证物证,期间还要解决各种阻碍,比如被救女人想要平息此事,三缄其口…… 颜末自己就是女人,所以很能理解这些被拐卖的女人,她们已经遍体鳞伤了,所以不想让自己还遭受更多的冷漠和排挤,她们已经觉得自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了,所以更不想不容于这个社会。 男人和女人犯同样的错,或者遭受同样的痛苦,被苛待过多的往往是女人。 颜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贩卖人口是巨利,为了钱,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 邢陌言也不多话,直接让朱小谷带人快速去石墨村,将石田带回来。 可是事情真如颜末所想的那般,最坏的可能变成了现实,石田死了,落入冰河而死,据说是失足滑到,跌入结了冰的河里,衣服厚重,没能爬上来。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偏偏在他们发现线索的时候。 第47章 石田的尸体已经被朱小谷带回来,交给了孔鸿和江月,两人一刻不停就去验尸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才从验尸房里出来。 眼见江月还有坐下吃晚饭的打算,孔鸿摇摇头,「你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对啊。」江月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所以我要吃晚饭嘛。」 说着,江月就一屁股坐在了钟诚均旁边。 孔鸿瞥了眼钟诚均。 钟诚均不好意思笑了两声,「先生不要担心,之前江家的小厮来过,我说等月月吃完饭,会亲自把她送回去。」 「师父,赶紧坐下吃口饭,我们边吃边说。」江月朝孔鸿招了招手。 孔鸿无奈摇头,这才坐了下来。 颜末看着江月和孔鸿,有些好奇惊讶,怎么感觉孔鸿对江月跟对待自己女儿一样? 这时,坐在颜末旁边的邢陌言突然低声开口道:「孔先生和江月的父亲江达是同窗之谊,情谊深厚。」 颜末眨眨眼,看了邢陌言一眼,微抿嘴唇,她的疑问都摆在脸上了吗? 听闻江翰林长相俊美,是当年的探花郎,孔先生也是儒雅温和,一副好相貌,试想一下,这两人作为同窗的时候,走在一起,一定迷倒了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们。 如今两人中,一位选择入前朝为官,一位成了大理寺的仵作,看似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人,却感情甚笃,江月还成了孔鸿的弟子,孔鸿虽然至今未婚娶,但拿江月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用心至极,可见和江达友情深厚。 「你们不介意我一边吃饭,一边说验尸的发现吧?」江月看着在座的几人,虽然看起来是在好心询问,但眼里的使坏丝毫不加掩饰。 陆鸿飞筷子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就听钟诚均不以为然的轻哼了一声,「在座的可就你一个女孩,你都不介意,我们几个大男人介意什么?」 江月看向颜末,颜末耸耸肩,讨论案子忙起来的时候,她还能一边看着现场尸体照片,一边下饭呢。 至于邢陌言,已经开始吃上了。 陆鸿飞看了看几人,最终在桌底下给了钟诚均一脚。 「嘶——」钟诚均差点跳起来,斜眼看陆鸿飞,「干嘛?」 陆鸿飞笑了下,有些惊讶道:「我踢到你了吗?真不好意思。」 钟诚均:「……」我觉得你在把我当傻子看。 江月笑嘻嘻一拍钟诚均狗头,然后看向几人,「让我师父吃饭,我来说从验尸中发现的线索。」 颜末精神一震,「有线索?所以石田果然不是意外身亡的,对吧。」 江月点点头,「的确不是,他身上有跟人拉扯的淤痕,朱小谷去找石田的时候,跟人打听了,这几天石田没跟人有过冲突,而他身上的淤痕,又不可能是自己撞出来的,所以肯定有人暗地里找到石田,和他发生了冲突,因此没人知道。」 这时候朱小谷从外面跑了进来,孔鸿验尸的时候,让他又去了趟石田死的冰河处,说是让朱小谷验证一下,那冰河上的冰,需要多大力度才能破开。 「好冷啊。」朱小谷跑进来之后,直搓手,看样子也是冻狠了。 「正聊验尸结果呢。」颜末朝朱小谷招招手,等朱小谷坐在她旁边后,赶忙给朱小谷塞了碗热汤,「赶紧趁热喝一口。」 「谢谢颜公子。」朱小谷眉开眼笑,咕噜噜将汤碗喝了个干净。 邢陌言瞥了眼颜末,「那是你的汤碗。」 「我可没喝过啊。」颜末连忙摆手。 朱小谷笑呵呵的,「没事,大家都是男人,颜公子喝过,我也不介意。」 颜末笑着朝邢陌言一耸肩,表示,看吧,人家不介意。 邢陌言呵了一声,「你估计是个傻子。」 「哈?」颜末歪头:「你干嘛骂我?」 邢陌言将陆鸿飞的汤碗放到颜末手边,「喝吧,鸿飞正好没胃口。」 陆鸿飞:「???」 颜末眨眨眼,看了陆鸿飞一眼,赶忙端起汤碗喝一口,表示,这是我的了。 陆鸿飞扶额无语。 朱小谷抹了把嘴,说起自己的发现,「前几天不是下了场雪嘛,那冰河的冰,厚的很,我从上面往下蹦,一点裂纹都没有,我还和旁边村子打听了一下,听说好多小孩子还经常去冰河上滑冰呢,不过现在死人了,大家也不敢去了。」 「你也是敢往下蹦,要是你一蹦,冰就碎了呢?」颜末无语道,心想朱小谷这小孩也太不靠谱了。 朱小谷挠挠头,「我蹦之前还用力踩了好几脚呢,冰面砰砰响,感觉没啥问题。」 说完,朱小谷发现在座几人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孔鸿放下饭碗,叹口气,「下次不让你单独出去办事了。」 第48章 朱小谷:「啊?」 颜末无语摇头:「你还用力踩好几脚,不知道破坏能叠加吗?幸好那冰面是真的厚,不然你踩完没事,没准蹦下去就有事了。」 朱小谷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对啊,我踩完还往下蹦,感觉跟找死似的。」 孔鸿拍拍朱小谷的肩膀,「不过也带来了重要线索,我之前就怀疑石田掉下冰面,不是他自己砸出来的,而是人为破坏了冰面,然后将石田扔了下去。」 江月点头,「因为石田身上那些淤痕都是出在胳膊和小腿上,像是有人用力钳制住了他,如果是石田自己掉下去,砸碎了冰面,总不可能只有胳膊和小腿有淤痕,那力道也不能把冰面砸穿。」 颜末点点头,「石田是猎户,他力气大,也会些拳脚功夫,要制住他并不容易。」 「不止如此。」江月一边吃梅菜扣肉,一边开口,「我和师父解剖了石田,发现石田被灌了很多酒。」 「嗯?难道石田死之前和人在喝酒?」陆鸿飞摸了摸下巴,「这是条线索,可以查查石田死之前的路线,看看他在哪里喝酒,和什么人喝酒。」 「对了,我们还发现石田胃里面有药物残留。」江月想到什么,突然挑眉扫视一圈在场的男人。 孔鸿咳了一声。 钟诚均好奇看向江月,「什么药物残留?」 「壮阳药咯。」江月笑嘻嘻开口。 「噗咳咳——」陆鸿飞直接喷了一口茶水,幸好喷之前,他反应快偏头了。 嗯,还不是偏向右边,完美。 钟诚均抹了把脸上的茶水,愤怒的看向陆鸿飞,「喷就喷了,你为什么朝着老子喷茶水?!」 陆鸿飞白了钟诚均一眼,理直气壮道,「你觉得我敢往右边喷茶水吗?」 钟诚均看了眼陆鸿飞右边坐着的邢陌言,默默不说话了。 江月笑着拿手帕,给钟诚均擦脸,「哎呀,那么惊讶干什么,男人吃壮阳药不是很正常嘛。」 不说钟诚均大惊失色,连连表示吃壮阳药绝对不正常,他自己就不吃,就连陆鸿飞和邢陌言都点头附和钟诚均的话,坚定表示,男人吃壮阳药什么的,那绝对不正常,那是个例! 朱小谷还有些疑惑的看着邢陌言等人坚决表态,挠头:这是什么必须强调的事情吗? 颜末则捂着嘴直笑,看邢陌言几人此刻的表情,简直分外有趣。 孔鸿摇摇头,叹气,自己还是吃饭吧。 朱小谷带来的消息,以及孔鸿江月的验尸结果都证明,石田绝非死于意外,所以他们需要调查石田在死之前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王春瑶被留在大理寺后,石田虽然乖乖回到石墨村,但其实心有不满,脾气非常暴躁,他是猎户,平日村子里的人会跟他买野味吃。 但石田从大理寺回村之后,短短几日,因为脾气暴躁就得罪了不少村里人,所以那几天也没人跟他买东西,石田就拿着猎物去城里卖,这期间接触了不少人。 还有想跟石田搭伙卖野味的老板,听说看上石田的野味新鲜,而他们酒楼正好想出野味,所以希望石田每次从山里打猎野味都卖给他们酒楼,他们酒楼也会全部收购。 有这种好事,石田自然愿意,不过具体合作[独]事宜还要商谈,地点就在那老板的酒楼,一次没商谈好,石田去了那酒楼三次,最后一次就在石田死的那一天中午。 「去查查那酒楼老板。」邢陌言拍着颜末肩膀,「你跟我一起去,正好去霖衣坊拿衣服,应该做好了。」 颜末左右看了看,发现江月不在,于是看邢陌言,「大人还亲自去拿衣服啊?」 「送过来需要加钱。」邢陌言给了颜末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颜末:「……」 这理由,无从反驳。 石田去的酒楼叫千金楼,寓意他们卖的酒,品质非常好,值千金,当然真实价格肯定不是这么贵,但相比普通酒,千金楼卖的酒的确不便宜。 也正因为此,去千金楼的人,基本上都手有余钱,要不然哪有闲心买酒喝。 「大人不觉得奇怪吗?」走在路上,颜末偏头看了眼邢陌言,「像石田这样的猎户,哪怕手里有点钱,也不足够他买千金楼的酒,而他死之前,却喝了很多酒,总不可能他大中午和千金楼老板谈完之后,还有心情去别的地方喝酒,但我也不信千金楼的老板能请石田喝酒。」 邢陌言看向颜末,「何以见得?」 「光是千金楼老板要和石田合作这点,我就觉得可疑。」颜末抱着手臂,「千金楼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喝酒的闲人,非富即贵,千金楼肯定挣了不少钱,而且有了酒,什么话都好说,千金楼应该能和不少有钱人说上话,想要野味,渠道并不难找,何必在街上拉着石田,谈了三次也要和石田合作?这不很奇怪吗?石田猎的又不是老虎。」 第49章 邢陌言点点头,「你猜的没错,千金楼背景很深,他们的确不差去找野味的渠道。」 颜末眼睛一亮,「所以我们可以从千金楼下手,奇怪的地方就是值得深挖的地方。」 「你别忘了我刚才说的。」邢陌言看向颜末,「千金楼背景很深。」 颜末迟疑道:「会和谁扯上关系?」 邢陌言摇摇头,「知道又如何,不说会和谁扯上关系,单单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没有证据,都是白搭,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揣测罢了。」 颜末皱眉,对邢陌言的说辞很有些不认同。 「你说千金楼不缺找野味的渠道,但人家可以说看石田的野味新鲜,你觉得千金楼看不上石田,但看不看得上,并不影响他们做生意,你认为石田没钱买酒喝,但石田没准愿意打肿脸充胖子,毕竟那里是千金楼,不进去买酒,丢面子。」 邢陌言伸手敲了敲颜末的脑袋,「石田本来就不行,所以他自尊心应当很重,而且很好面子,那么他进千金楼,就算是为了谈生意,也会出钱买酒喝。」 被毫不留情怼回来,颜末并未有什么不满,不过她皱皱鼻子,就是有些不服气,「大人说的有道理,但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吧。」 邢陌言勾起嘴角,「去千金楼买酒吧。」 千金楼有两层,以酒发家,但发展到现在,不仅卖酒,也卖吃食,买了酒可以带回去,但让客人留下喝酒吃东西,酒楼不是可以挣得更多吗。 邢陌言带着颜末走到酒楼前,颜末一拽邢陌言袖子,抬头问,「大人,我们真买酒?」 邢陌言想了想,「顺便坐下吃个饭。」 颜末点头应好,又一皱鼻子,「但是不吃野味。」一想到野味,她就很不舒服。 「好,听你的。」邢陌言拍拍颜末后脑勺,「可以进去了吧?」 颜末下意识摸摸被拍的头,有些不自在的漂移视线,「大人先请。」 等邢陌言迈步走进去,颜末才跟在对方身后,拍着胸脯跟进去。 邢陌言要了二楼的雅座,清静些,一坐下,就问小二这里最贵最好喝的是什么酒。 小二将白布一搭肩,笑着问道,「客官,您是想要最贵的酒?还是最好喝的酒?」 邢陌言转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慢条斯理道:「怎么,你们这里最贵的酒,不是最好喝的酒吗?」 「这不同的人,口味相去甚远 ,有些人觉得最贵的酒最好喝,有些人则不然。」小二显然应对过这种情况,并不慌乱,「客官,其实我们这里的酒都好喝,您要是有钱,有闲,可以慢慢把我们这里的酒都尝过来,找到我们这里最好喝的酒,至于最贵的酒,很好找不是吗。」 邢陌言哼了一声,「那先把你们这里最贵的酒上一坛,再把你们这里最便宜的酒上一坛,最后上一坛你们这里中等价格的酒。」 「好嘞!」小二吆喝了一声,然后搓搓手,看邢陌言跟看大款似的,开口问:「客官还想吃点什么吗?我们这里还上了新鲜菜色呢。」 「什么新鲜菜色?」颜末这时候开口,装作感兴趣道,「我听人说,你们这里有卖野味?」 小二点头,「可不是嘛,这几天上新的,非常受欢迎呢。」 「那野味都卖的什么?」颜末继续问。 小二掰着手指头点,「有野鸡,野鸭,野兔……」 「也不是什么新鲜物。」颜末嫌弃脸。 「哎,还有呢,客官您别急嘛。」小二笑着开口,掰着手指继续点:「还有田鼠,蛇……」 「呃,你别说了。」颜末连忙摆手,一脸恶心,「还不如刚才的野鸡野兔,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家野味真的卖得好?这给你们送货的人是谁啊,净送这些东西来,跟你们有仇吧?」 「当然卖得好,小的哪敢骗客官。」小二连忙解释,「野味都是新鲜的,没死多久呢,那可是山上猎户刚打下来的野味,我们老板和那猎户谈了好久,这第一批货都快卖完了。」 颜末和邢陌言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既然第一批货都快卖完了,那你们什么时候和那猎户进下一批货?我看看能不能预定点野味。」 小二挠挠头,「哎呦,好像没看那猎户来过了,小的也不知道,毕竟这是我们老板做主嘛。」 「那你能把你们老板请来吗?」颜末指了指邢陌言,「你也知道,我们不差钱儿,就是想吃点合自己心意的食物。」 想起邢陌言刚才豪爽点酒的姿态,小二不再有迟疑,「两位客官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老板。」 这可是大单子,成了的话,他没准还会得点奖励! 等小二跑走后,邢陌言看了眼颜末,点头,「干得不错。」 颜末托着下巴看邢陌言,夸赞道:「大人钱花的也漂亮!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第50章 邢陌言:「……」我就当你在夸我。 没过多久,小二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那中年男人有些富态,留着小胡子,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来就做了自我介绍,「鄙人钱统,二位叫我钱老板就可以了,听说二位定野味?」 「嗯,那猎户呢?」颜末点点头,「能不能联系上他,我好问问他能不能打那野味,当然,买卖走的还是钱老板这里,钱老板介绍了人,我也不会占便宜。」 钱统笑了笑,摸着下巴叹口气,「可惜我联系不上他了。」 颜末看着钱统,「愿闻其详。」 「是这样,我们合作的分成一直没谈好,他嫌我给的太低,所以谈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快谈好了,不过他说还要一晚上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因此第四次约谈就定在了第二天,但第二天他没来,一直到现在,也没出现过。」钱统摇摇头,「等店里这批野味吃完,我就找别的渠道订货。」 颜末:「看来钱老板找别的渠道并不难,那怎么和那人纠结如此久,谈三次都谈不拢,换别的渠道不就好了。」 「呃……」钱统尴尬的搔搔脸颊,「其实不瞒二位,不是我非要和那人谈,而是我们少东家非要和那人谈,大概我们少东家觉得对方现打的野味新鲜。」 颜末眯了眯眼睛,看了眼邢陌言,立即开口问道:「能问下你们少东家是谁吗?」 「哦,我们少东家是方家的二少爷。」钱统还有些得意,「方府,你们听过没。」 颜末看向邢陌言。 邢陌言微微垂眸,开口道:「是吏部尚书府大夫人的娘家吗?」 颜末惊讶,吏部尚书? 钱统点头,「吏部侍郎的大夫人姓方,我们少东家是大夫人哥哥的嫡次子呢。」 这可真是全兜干净了。 难怪邢陌言说千金楼背景深,原来和吏部尚书府挂钩,想起吏部尚书府,颜末就想起了吏部侍郎的嫡长孙姚琪,仗势欺人,以看他人痛苦为乐。 钱统搬出身后靠山之后,就开始和邢陌言套近乎,话与话之间,全透着想要结交的想法,恐怕来的时候,钱统就听小二说了邢陌言买酒的举动。 一个不差钱儿的主儿,钱统自然乐的结交,搬出他身后的靠山,也是为了结交方便,如果能让邢陌言上赶着对他客气,那最好。 只可惜邢陌言不吃钱统这一套,不管钱统想怎么打听邢陌言的背景,都被邢陌言三言两语挡了回去,而且说话滴水不漏,让钱统很无奈。 最后邢陌言说不想要野味了,就把钱统给打发走了。 等钱统走之后,邢陌言让人把酒打包好,然后将酒坛子交给了颜末。 千金楼的酒坛子并不大,相反,还非常精致,一手可握,由此可见,这就卖的有多贵,不仅卖的是酒的质量,还有包装酒的颜值。 颜末捧着三个酒坛子,抽了抽嘴角,「都我拿着,大人不拿一个?我要是不小心摔了……」 「反正我也不爱喝酒。」邢陌言淡淡瞥眼颜末,「摔了的话,就从你工钱里扣好了。」 颜末:「……」 邢陌言今天不仅骚包的戴了一个祖母绿扳指,浑身雪白衣着,银线滚边,背后外还披着一件华丽的银色披风,走动中,长发被风吹起,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颜末走在邢陌言身边,瞥了眼自己身上火红色的披风,那是出门前,邢陌言扔给她的,邢陌言的披风到小腿,她的披风却到脚踝,差一点点就拖地了!这让颜末觉得自己莫名像个球,为什么同样都是披风,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概看出颜末的怨念,邢陌言伸出手,悬在颜末头顶,又平移到自己身前,「你看看位置到哪?」 颜末一扭脸,气愤道:「我不看!」 「认清现实比较好。」邢陌言笑了笑,「不过这个身高也刚刚好。」 颜末疑惑:「哪里刚刚好了?」 邢陌言挑眉,「你猜猜看?」 「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颜末撇嘴,「我才不猜。」 邢陌言叹了口气,「你估计是个傻子。」 又是这句话,颜末有些炸毛,「大人,我发现最近你对我开始人身攻击了,我为什么是傻子?」 「那好吧,不是傻子。」邢陌言轻笑一声,凑近,低头看着颜末,眼中似有星光划过,唇角弧度令人着迷,声音低沉悦耳,轻声问道:「是小傻子,可以吗?」 颜末睁大眼睛,看着凑近的俊颜:加个小字,不还是傻子?那当然……当然也不可以! 虽然这样想着,但颜末却并未出声,只抱着三个酒坛闷头往前走。 邢陌言在颜末身后轻咳一声,「走反了,霖衣坊的方向在那边。」 第51章 颜末的脚顿住:「……」嗷嗷嗷,这个人好烦! 霖衣坊不愧是有名的成衣店,做衣服速度快,质量还好,布料柔软,摸起来很舒适,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公道! 「衣服都已经打包好了。」林绣娘笑着将两人迎进来,一边招呼人把衣服送过来。 来之前,颜末已经托人给江月送信儿,说她今天来取衣服,顺便把江月的衣服也给取了。 可是在接到衣服的时候,颜末发现对方给了她三个兜子。 「月月多定了一套衣服吗?」颜末好奇问道。 林绣娘笑着摇头:「没有,江姑娘只定了一套衣服。」 「那这里怎么有三套?是不是拿错了?」颜末将手里的兜子递过去,想让林绣娘查看一下。 林绣娘却不伸手,反而笑着看了眼邢陌言,才对颜末开口:「那多出来的一套衣服是你的,颜公子。」 颜末微微瞪大眼睛疑惑:「我的?」 林绣娘点头肯定。 颜末瞬间吸了口气,捂着胸口,「我不会多给钱了吧?」 「想什么呢?」林绣娘失笑道:「是之前刑大人给你定的衣服。」 这可真是惊讶了。 颜末诧异的转过头看邢陌言,「大人给我定的衣服?」 「以免你去了春宴丢人。」邢陌言简短回了一句。 颜末撇撇嘴,「那大人怎么知道我需要的衣服尺寸?」 邢陌言摇头,「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说的。」 「我……」颜末突然想起之前来定衣服的时候,把自己衣服尺寸告诉了林绣娘,难道是那个时候…… 林绣娘点点头:「大人说要给颜公子定做一件衣服,说颜公子会自己过来报尺寸。」 果然……这算是大理寺给的福利吗? 等邢陌言也拿了衣服,两人便离开了霖衣坊。 颜末提着衣服,抱着酒,跟在邢陌言旁边,歪头问,「大人既然要给我定做衣服,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样我还能省了一件衣服的钱。」 邢陌言瞥了眼颜末,开口教导:「做人别那么抠抠索索。」 颜末:「……」你大概说的是你自己吧。 不过看了看怀里的酒,想到之前邢陌言一掷千金的行为,还是不说什么了。 「对了,大人,你给我定做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走了会儿路,颜末又和邢陌言聊起来,听起来有些没话找话,但这样一路沉默下去,也太尴尬了。 邢陌言目不斜视道:「绛红色。」 「又是红色?」颜末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大人你是喜欢红色吗?为什么自己不穿?」 「不喜欢。」邢陌言回答的干脆,「穿在我身上不好看。」 听邢陌言这样说,颜末就转头仔细打量邢陌言,按理说,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颜末在脑海里构想邢陌言穿红色的衣服,忍不住就啧啧两声,光是想象,都觉得那是真绝色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大理寺门口,颜末赶忙迈着步子小跑起来,三两下跑到了大理寺门口的台阶上,转回身看邢陌言,「大人,这酒给你放哪里?」 邢陌言看着颜末,语气淡淡道:「厨房,留着炒菜用吧。」 颜末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大人,花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太败家了!这么好的酒,怎么能炒菜用?!」 「炒菜还能吃进肚子里管饱,喝酒有什么用?」邢陌言走到颜末身边,反问道。 颜末抱紧怀里的酒,不愿意,嘴里嘟囔道:「好歹我也抱了一路,不然这酒赏给我喝吧?豆_豆_网。」 邢陌言微微有些讶异,「你喝酒?」 「我酒量可好了。」颜末严肃脸点头。 「那给你吧。」邢陌言答应的爽快,低头看了眼颜末,嘴角还勾了勾。 「真的?」颜末眼睛一亮,「不反悔?」 邢陌言轻哼一声,「再问就反悔了。」 「不问了不问了。」颜末抱着酒进门,轻快的蹦跶下去,一边往前跑,一边开口,「我先把酒送我房里去了!」 邢陌言摇摇头,看着颜末欢快跑走的身影,觉得有些好笑,他可一点都没想到颜末会喜欢酒,果然单纯用男人或女人的标准来看待颜末,是不行的。 颜末在千金楼一本正经问线索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偷偷打起这酒的主意了? 好似一点都不在意,结果喜欢的很,装得可真像。 大雪过后,积雪不易融化,但洁白的雪面被灰尘覆盖,让积雪看起来有种脏脏的感觉,惹人不喜,但不远处,颜末跑着的时候,火红的披风飞扬起来,摇摆着活力与欢欣,映着灰扑扑的积雪都变得顺眼起来。 第52章 邢陌言暗自点头,虽然他不喜欢红色,但红色果然好看。 召开春宴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这是大瀚朝一大盛事,所以文武百官都非常重视,在前一天就早早准备了起来。 春宴,顾名思义,是为了迎接春天的到来,一年之计在于春,举办春宴,寓意有一个好的开始,也因此,文武百官也会在春宴前一天举办一场小型春宴,一来是为了打扫整理,二来也是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面貌去参加朝廷召开的春宴。 一大早,大理寺就忙了起来,别看大理寺女人少,小厮的作用少不了,扫地除灰样样行,洗碗洗菜小意思,据不愿意透露名字的热心朱姓人士透露,这都是被刑大人给逼出来的。 冬天过年,吃多了大鱼大肉,所以小春宴上准备了不少清淡菜色,卤肉猪耳朵当凉菜,看起来非常让人有食欲。 不过小春宴和年宴一样,都是和家里一起过的,所以大理寺小春宴,又剩下颜末和孔鸿了。 颜末拿了一瓶酒出来,是千金楼最贵的酒,她没偷着喝,准备今天和孔先生一起喝。 这酒的名字就叫千金酒,是千金楼的招牌,按现代话讲,最大的特点就是度数高,当然酒的味道也很好,很纯正。 千金酒受到了孔鸿的热烈欢迎,就见孔先生捏着酒杯,先是闻了闻,念了一句诗,大概是感叹味香纯正的意思,念完喝一小口,又是一句感叹,等抬头的时候,就见颜末砰一声放下了酒杯,刚才倒的那一杯酒,颜末已经就着凉菜喝完了。 孔先生深吸一口气,偶尔这个时候,他就会忘记颜末是个女人。 作为唯二单从外表就看出颜末是女人的第一人,孔先生表示,也不怪其他人都看不出来,他自己也经常怀疑自己眼瘸,哪怕江月那次听戏回来,再次肯定了颜末是女人的事实,孔鸿也总是疑心自己的眼神出了差错。 「这样喝不好吧?」孔先生委婉开口道。 颜末看了看酒杯,奇怪道:「没有啊,挺好喝。」 孔鸿扶额,行吧。 吃着小菜,喝着小酒,人生简直美哉。 于是颜末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千金酒度数高,后劲儿也挺大,颜末以前工作出任务的时候,组里的队员绝对不会让她碰酒,因为一碰酒,喝醉了,颜末就得疯。 尤其度数高后劲大的酒,简直让人疯到上头。 邢陌言在家里吃完小春宴,就回到了大理寺,刚迈进大理寺的门,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脚步顿了顿,邢陌言后退一步,仰头看了眼大理寺牌匾,确定不是其他什么,这才走进去。 顺着哇哇乱叫的声音,邢陌言走到饭厅,就见颜末盘腿坐在桌子上,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捏着鸭腿,喝一口,吃一口,唱好几句歌。 孔鸿站在一旁目瞪口呆,旁边有几个小厮想去拉颜末,却听颜末叫的更大声,嗷嗷的,跟别人要把她怎么了似的,比杀猪嚎叫声好不到哪里去,吓得那几个小厮也不敢拉人了。 邢陌言捂着额头,语气特别无奈:「怎么回事?」 孔鸿哭笑不得的看着邢陌言,「简而言之,就是颜末喝醉了,在耍酒疯呢。」 「怎么这幅德行。」邢陌言摇摇头,「真不应该给她酒……」 大概听到了邢陌言的话,颜末看过来,扭着身子,突然千娇百媚的叫了一声,「大人~」 孔鸿和几个小厮统统哆嗦了一下,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很有些回不过神来。 再看邢陌言,果然不愧是大理寺卿,表情都没变一下。 「大人~~~」 等颜末又叫了一声,一个小厮张了张嘴,感叹道:「颜大人学过花旦腔吧?」 小厮话落,邢陌言有了些许动作,他走上前几步,顺便挥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她需要醒醒酒,我来就行。」 几个小厮都同情的看向颜末,心想刑大人是要收拾颜大人吧? 不过想归想,他们也不敢留,连忙转身跑了。 孔鸿也非常干脆转身离开,他从江月那里得知,邢陌言恐怕已经发现了颜末是女人,所以他也不怕留邢陌言和喝醉的颜末单独相处,反正颜末也没什么可暴露的了。 不过,这下就变成了一男一女单独相处,他就这么离开,合适吗? 想到此,孔鸿又转身走了回去。 邢陌言正将手伸向桌上盘腿坐着的颜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眼。 孔鸿笑了笑,伸手一指,「大人,我就是来拿个酒,那酒不喝完,就浪费了。」 酒哪有不喝完就浪费一说,不过邢陌言也没说什么,伸长胳膊去拿颜末身后的酒坛,期间还得躲避颜末要抢夺酒坛的手。 「你安分点。」 第53章 邢陌言一手拦着颜末,一手将酒坛递给孔鸿,「先生如果爱喝,过几日我再让人买回来。」 「那就谢谢大人了。」孔鸿笑着接过酒,这回头也不回的走了。 嗯,喝酒误事,他还是把酒拿走好了,才不是为了独占美酒什么的。 孔鸿离开后,邢陌言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住,回头一看,就见颜末撇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这样委屈的表情还从未在颜末的脸上出现过,让邢陌言觉得有些稀奇,于是看的目不转睛,与此同时,他突然有些手痒痒,心痒痒,想着如果继续欺负颜末,她是不是还会露出更可爱的表情? 「酒……」颜末打了个酒嗝,不甘心的扯着邢陌言的袖子,力道颇大:「你赔我酒,嗝……」 邢陌言勾起嘴角,摇摇头,无情拒绝:「不赔。」 颜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仿佛没想到邢陌言会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欺负人。」说完,竟然眼眶一红,要哭了似的。 邢陌言不动如风的看着,还伸手摸了摸下巴,表情越发高深莫测。 「酒是好东西。」邢陌言在颜末真的要掉金豆子之际,终于伸出手,大发慈悲的拍拍颜末脑瓜顶,「但不给小骗子喝。」 颜末抽噎一下,「我不是……不是小骗子。」 「你是。」邢陌言啧了一声,「谁跟我说自己酒量很好来着?结果不仅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 虽然醉着,但颜末知道自己被训了,于是瘪着嘴,叫道:「大人~~~」 邢陌言:「……」虽然醉了,但是还挺懂撒娇,不过邢陌言非常铁石心肠,伸出修长的食指,一戳颜末的额头,无情道:「叫大人也不行,以后必须少喝酒。」 就算要喝,也必须在有人看顾的情况下才行,不然喝醉了被卖都不知道。 颜末不开心,眼睛一转,拽着邢陌言的袖子使劲晃,「大人~,要不然我给你跳个舞吧,你赔我酒。」 刚才是唱歌,现在要改跳舞了? 不等邢陌言回答什么,颜末立即打算强买强卖,晃晃悠悠的从桌上站起来,一站定,就开始甩胳膊蹬腿,撒了欢似的,开始做一套广播体操。 邢陌言伸出两只手臂护着,脸上表情颇为无语:「你到底是给我跳,还是你自己想跳?」 看颜末跳的还挺卖力,邢陌言也就仰着头欣赏起来。 不过这丫头嘴里喊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是什么?节拍吗?而且每换一个动作,还开口喊什么伸展运动,扩胸运动,代表了能锻炼到身体哪部分吗? 别说,虽然看着不像正经舞蹈,但每个动作的衔接都很流畅,而且确实把身体各个部位都用到了,如果每天坚持练习,对身体的确会有好处。 邢陌言暗自点头,继续欣赏。 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不管广播体操的名字如何变幻,从雏鹰起飞到舞动青春,肯定有一项是跳跃运动,于是…… 「砰——」 邢陌言一惊,连忙踏步向前,将从桌子上跳下来的人抱了个满怀,咬牙看着怀里的人,情绪还有些缓不下来:「……你是想尝试屁股着地的滋味吗?」 「嗯?」颜末从邢陌言怀里抬起头,还一脸纳闷,歪头看对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换了个地方。 邢陌言:「……」嗯什么嗯,装可爱没用,如果不是他的手臂一直张开护着,恐怕就接不到人了。 颜末懵懵的看了邢陌言半晌,像是终于回过神,打着酒嗝开口:「跳完了,赔酒。」 这是打算和酒杠上了。 邢陌言叹了口气:「好好好,赔酒,不过你要先休息,不许再闹腾。」 颜末晕红着脸笑起来,笑的一脸得意荡漾,伸手比了个0和3,「ojbk~~~」 邢陌言:「???」 将闹腾鬼送回卧房,邢陌言走出来的时候,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再次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决不能让颜末随意喝酒,喝酒事小,喝醉事大。 不过在饭厅闹的那么欢腾,说不让闹了之后,怎么那么听话,一到床上就平躺,还自己盖好被子,一脸乖巧拍拍被褥,他都还没说什么,就伸手跟他说拜拜。 话说,拜拜是什么意思? 邢陌言叹息着摇头,不过想起颜末喝醉酒时的模样,嘴角又不禁冒出了笑容。 大概,足够他回味好几天了。 颜末头疼欲裂的从床上醒来,起先懵了半晌,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应该是喝醉了。 又高估自己了…… 她记得昨天在和孔先生吃饭喝酒,那酒不愧是千金楼最贵的招牌酒,滋味绝了,所以一不小心就贪杯喝多了,然后她干了什么? 第54章 颜末虽然酒量差,酒品也好不到哪里,但她醒酒后,喝醉时候的记忆很快就能回想起来,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但比起对自己喝醉时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更想要了解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哪怕每次回忆,对她而言都是一阵难忘且惨痛的经验教训。 但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颜末这种人,一次惨痛教训之后,下次还敢喝。 颜末皱眉回忆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越想,脸上的表情越崩溃,「嗷嗷嗷……」 她坐在床上拍被子叫唤,觉得自己可以不用活了,在孔先生和小厮们面前丢脸就算了,怎么邢陌言还回来了?!而且她都当着邢陌言的面干了什么蠢事?! 恶心粑粑的叫大人就算了,还唱歌,还跳广播体操?而且还跳进了邢陌言怀里?! 感谢刑大人没把她扔出去,还把她送了回来,但是想想,好丢人啊啊啊!!! 正在房间生无可恋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颜公子,今天晚上有春宴,大人让我叫你起床。」朱小谷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早点起床,早点准备,哦,对了,大人还说,让你晚上记得别喝酒,不要给他丢人。」 「啊啊啊——」 房间里传来颜末崩溃的嚎叫声。 朱小谷站在房门口眨眨眼,有些愣住,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刺激到颜公子了吗? 多少平复了下心情,颜末把从霖衣坊带回来的两件衣服摆在床上,一件是藏蓝色,一件是绛红色,衣服的款式随颜色搭配,一件低调,一件奢华。 如果这两件都是她买的,那完全不用纠结该作何选择,但不幸的是,其中有一件是邢陌言给她定做的。 想着自己以后还要在邢陌言手底下混,颜末犹豫了那么几秒,毫不犹豫的选了绛红色。 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讨上司欢心才行。 「听说春宴的长桌能从乾清宫排到宫门口,盛况空前,是一年当中最盛大的宴会。」朱小谷坐在马车上,给颜末介绍自己前年参加春宴的场景,「虽然我们这种小人物不一定能见到皇上,但能在皇宫里吃一顿饭,还是非常不错的。」 颜末好奇道:「举办一次春宴,花费应该很大吧,而且是不是有些劳师动众?」 「还行吧,大瀚朝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国库充盈嘛。」朱小谷摇头晃脑道,「所以每年都想着法花钱,而且也不算劳师动众,每到这个时候,京城里好多大厨都愿意给宫里无偿做饭呢,毕竟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子不是,只要能给春宴提供饭菜,之后他们酒楼的生意都会好得不得了,这要是能得皇上或者其他贵人一句夸奖,那就更不得了啊,足够炫耀整整一年呢!」 颜末抽抽嘴角,彻底无语,觉得这就是没事闲的。 不过她对皇宫还是有些好奇,如果能见一眼当朝皇帝,那就更不错了。 掀开帘子,颜末看向外面,能看到好多轿子马车,而且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里面也许坐着当朝权贵,也许坐着权贵家眷…… 这京城,走在路上的也许是平民,但坐着轿子马车的,绝对是有钱有权有势之人。 当然,在京城碰到走路的人也绝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哪天这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不会走路上街呢。 至少邢陌言就爱好走路。 不过今天进宫参加春宴,邢陌言也坐了马车,但他自己单独坐一辆车,就在他们这辆的前面。 颜末看着外面,思绪有些发散,她酒醒之后,本来挺不好意思面对邢陌言,但邢陌言今天忙得很,也没空搭理她,就连坐车也自己一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是不喜欢她醉酒,觉得大跌眼镜吗? 想想也是,古代的女人多温婉贤淑,别说喝醉了,连酒碰的都少,而她不止喝醉了,喝醉之后撒酒疯简直要人命了,估计被闹腾烦了吧。 颜末叹了口气,揉揉脸,也不怨天尤人,都是她的锅,要不是看到酒不矜持,也不会招人厌恶。 但转念又有些郁闷,亏她今天特意挑了绛红色的衣服穿上。 呸,就不应该去讨好邢陌言。 怀着复杂多变的心情,颜末一行人终于到了宫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颜末打量着面前巍峨的皇宫,微微张大了嘴,眼中闪着惊叹的光芒,这些古建筑,不管从什么时候看,都让人有种无法言说的感慨,在时代的洪流中,仿佛能看到一幕幕历史。 「呦,这不是邢大人吗。」一道调侃的声音传来,听语气,还带着点不怀好意。 颜末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即撇了撇嘴。 站在宫门前说话的人,他们都认识,就是吏部尚书嫡长孙,姚琪,也是当初国子监分尸案被冤枉的那位,虽然是被冤枉的,但姚琪可不是个好的,做的不叫人事,不过是没闹出人命罢了。 第55章 颜末和朱小谷走到邢陌言身后,安静的站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京城是权贵的天下,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米还是安分点好。 不过安分归安分,颜末职业习惯又上来了,忍不住就要观察周边的人。 姚琪身前站着一位白胡子老头,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精神抖擞,面上严肃,不怒自威,此时正伸手拍姚琪的脑袋,似乎是不满姚琪刚才说话的语气。 朱小谷顺着颜末的目光看过去,凑过来悄悄给颜末介绍:「这位是姚琪的爷爷,吏部尚书姚正业。」 颜末了然的微一点头。 前面姚正业教训完姚琪,就开始和邢陌言搭话。 「还未谢谢刑大人之前帮琪儿洗刷了冤屈。」姚正业捻着胡须说道。 颜末在心里腹诽,这老头也是虚伪,要谢谢怎么不早来谢谢,现在说什么场面话,而且她没记错的话,那案子结束之后,姚琪也没讨到好,这其中就有邢陌言的手笔,不然姚琪刚才也不会那么阴阳怪气。 这老头难道不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所以说,这位心思够深的。 才来到宫门口,见到的第一个人就如此难对付,果然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姚正业虚与委蛇,邢陌言就笑里藏刀,两人刀光剑影间,看得颜末惊叹不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谈话没多久就结束了,毕竟还要进宫赴宴。 姚正业的目光从邢陌言身后移到了颜末身上,「听说刑大人收了一位能人,之前国子监那个案子也多亏这位能人,才最终确定了凶手,好像是分辨指纹对吧?可真是神奇了。」 颜末眨眨眼,没想到对方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邢陌言没回头看颜末,只是微微勾唇笑了下,「也算不得神奇,不过是民间把戏罢了,姚大人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叫人去民间查探下,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 「哈哈,老夫年岁都这么大了,可不是那贪玩之人。」姚正业收回放在颜末身上的目光,笑着应和几句,转身带着姚琪离开了。 离开前,姚琪回头还瞪了眼邢陌言。 颜末和朱小谷也跟着邢陌言往皇宫里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人。 最让颜末记忆深刻的是翰林院掌事江达,也就是江月的父亲,果然不愧是当年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哪怕人到中年,那一身容貌气度,也足够令人惊叹,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了风华,若用现代化赞叹一句,绝对是中年美大叔。 当真是品貌非凡,清新俊逸,虽然光从外表看,江达的相貌不如邢陌言那样让人印象深刻,但见到这人的一瞬间,脑海中能立即映出一句话,那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颜末看的都有点呆了,还是江月跑过来,在她眼前挥挥手,她才回过神。 江月捂着嘴直笑,笑的颜末有些不好意思,身为一位警察,面对最多的除了凶犯,还是凶犯,很少能见到这么优秀的文化人儿,遇到这种高知分子,好像行为粗暴一点都不合适,让人怪不自在的。 这就是有内涵的人啊,颜末在心里暗自感叹,同时有些疑惑,看上去如此有文化,如此知性文雅的人,怎么就生出江月这样活泼好动的女儿?关键是这女儿的爱好还有些与众不同。 邢陌言回头看了眼颜末,眼睛微微眯了眯。 「刑大人,好久不见。」江达走近,温和笑着跟邢陌言问好。 邢陌言立即回礼,「江大人。」 江达的脸上一直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虽然身为长辈,但一点也不端长辈的架子,和邢陌言叙完旧,他转头看向江月,招招手,「月月,要和为父一起走才行。」 江月笑嘻嘻的扯了扯颜末的袖子,给江达介绍:「爹,这是我的好友,颜末,我可喜欢她了。」 颜末一惊,心想大闺女,我现在是男儿身!你也不怕你爹误会啊? 可颜末看向江达,却发现江达还是温和笑着,一点不喜的神色都没有,甚至还点点头,有些欣慰,「多交些朋友是好的。」说完,江达还看向颜末,笑着夸赞道:「这位小兄弟的确一表人才。」 颜末下意识回了个笑容,心里对这位美大叔的好感蹭蹭飙升。 给江达介绍完自己的好友,江月就跑回了江达身边,和江达一同往宫里去。 颜末在邢陌言伸手捧脸,「江大人真的好温和啊。」 朱小谷认同的点点头,「江大人脾气是很好,不过就对一个人的态度不咋好。」 「啊,江大人对什么人不好?」颜末奇怪,江达看上去就是个温柔的人,还有对人态度不好的时候吗? 不远处,钟诚均也跟着定国公来了,看到江月,下意识就要打招呼,但看到江月旁边的江达,又瞬间缩了缩脖子,表情有些僵硬,脸上灿烂的笑容都收敛了不少,规规矩矩的打招呼问好。 第56章 江达眼睛眯了起来,伸手一按旁边乖巧状的江月,「月月,朋友可以多交,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但傻小子还是要少接触,不然自己也会变傻,爹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 江月无奈的看了她爹一眼,「您都让我考虑八百多回了。」 颜末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这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吗? 正看着,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颜末捂着脑袋,抬头看邢陌言,「干嘛呀,大人。」 邢陌言收回手,背在身后,「江大人当年是有名的才子,江伯母也是有名的才女,而且家境殷实,听说过榜下捉婿吗?」 颜末瞪大眼睛,点点头,惊讶道:「难道……」 邢陌言:「嗯,当年江大人就是被榜下捉婿。」 颜末张大嘴,表情惊叹。 「不过江大人和江伯母早就情投意合,江大人当年没有背景,他说自己太优秀,怕被别人看上,让自己被迫负了江伯母,所以才出主意,让岳父大人榜下捉婿。」 邢陌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起嘴角,「听说当年江伯母的父亲是捏着鼻子,颇为不满的榜下捉婿,还让人奇怪他到底对这个女婿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颜末听了之后特别无语,一来,江大人原来那么自恋吗?二来,果然历来岳父看女婿都不顺眼,所以江大人现在是传承了他岳父的风范吗? 可见也没少被为难过。 颜末突然好奇问道,「那江夫人对钟大人满意吗?」 邢陌言笑着点头,「那是相当满意。」 颜末噗的一声,捂着嘴直乐,同时感叹道:「怎么丈母娘越看女婿越满意,这当爹的就不行呢,钟大人真惨,难怪这么久,都还没和月月定下成亲的日子。」 想必是还在接受考验呢。 邢陌言闻言,盯着颜末看,「话说回来,你如果要成亲,应该没人阻挠。」 颜末皱皱鼻子,她爸妈早就去世了,现代也是孤儿一个,当然没人阻挠,「我自由人一个。」 邢陌言点点头,「挺好。」 颜末撇撇嘴,「但我看人的眼光高着呢,估计要成亲也没那么容易。」 「做人还是要厚道点。」邢陌言拍了拍颜末的脑袋,低声说悄悄话,「不然该嫁不出去了。」 「不怕,我们那里三十多还没嫁人的有的是。」颜末抱着手臂,也小声道,「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钟诚均无语的看着颜末,「你确定女人到三十多还没嫁人,不着急?」 颜末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着急的肯定有,但谁让大家都是单身狗呢。」 「嗯?」邢陌言皱眉:「什么狗?」 「哎呀,大人,干什么讨论我的婚姻大事。」颜末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因为算一下,她都快变成剩女了,非常不开心,「我没房没车的,谈什么恋爱,一点保障都没有。」 「这和房子车子又有什么关系?」邢陌言眉头皱的可紧,觉得颜末这样的态度有些危险。 颜末推着邢陌言后背,「走啦,大人,什么什么关系,反正和你没关系。」 邢陌言眯起眼睛,呵呵笑了两声,笑的颜末毛骨悚然,嗖的一下收回了手,狐疑的看着邢陌言,觉得邢陌言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有人要倒霉了。 但颜末收回手,邢陌言也只是看了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颜末满头雾水的跟在邢陌言身后,走了几步,突然想到,刚才邢陌言和她说了那么多话,还关心起她的婚姻大事,是不是因为看过她酒醉后的姿态,怕她找不到对象? 也不讨厌她吧,不然也不会关心她,不过颜末还有些不高兴,虽然不讨厌,但是很嫌弃她吧,不然干嘛担心她找不到对象,还扯这么多话出来,真叫人烦心。 皇宫地方大,来的人虽然多,但并不显拥挤。 颜末跟在邢陌言身后,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边走一边看,嘴巴都张大了。 大理寺卿是正三品官员,职位高,春宴的座位很靠前,走没多久,就有太监过来接人,引邢陌言去给他安排的座位上。 越往里走,越接近皇帝坐的位置,颜末偷偷抬头看了几眼,瞥到了金黄色的座椅,不过座椅空着,看样子皇帝还没来,想想也对,大人物一般都最后出场。 不过在金黄色座椅下面,有一个眼熟的人影,仔细看,是穿着淡黄色皇子袍的邵安炎。 邵安炎看到邢陌言过来,笑着在自己座位上招了招手。 邢陌言点头致意,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颜末和朱小谷则坐在邢陌言身后的位置,等坐好之后,她再次抬头看向周围,发现姚琪就站在对面斜前方,姚正业身后的位置上,而姚琪身旁,则站着一位穿着和邵安炎接近的男人。 第57章 男人五官明艳,有种锐利的美感,但气质略显轻浮,有些破坏这副好相貌。 和姚琪站在一起,还同样穿着皇子袍,这位不会是二皇子邵安行吧? 邵安行和姚琪站在一起说着什么,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往邢陌言的方向看,颜末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前方的邢陌言,又抬头去看姚琪和邵安行,这一看,立即就是一惊。 她和邵安行对上了视线。 邵安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盯着颜末不放,与此同时,还在和姚琪说着什么,姚琪听完之后,目光也转向颜末,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嘴上估计也没什么好话。 颜末立即低下头,不再看过去。 没多久,随着太监的高声呼喊,皇上终于姗姗来迟。 文启帝相貌英挺,眉眼锋利,人过中年,但精神气十足,看着很有威慑力。 说过一些场面话之后,春宴正式开始。 颜末发现文启帝和谁都能聊两句,但和邢陌言聊的最多,他似乎很喜欢邢陌言,不过邢陌言倒是语气淡淡,不卑不亢,话也不多。 两人说话间,颜末偷偷瞥了一眼文启帝,发现邢陌言哪怕是这样平淡的态度,文启帝脸上也都是笑容,一点不愉的表情都没有,反而看着邢陌言的神色还很温和。 而看着文启帝对邢陌言态度和善,邵安行的脸色就越臭。 正好文启帝和邢陌言聊到国子监的案子,姚正业突然开口,笑吟吟的赞扬了邢陌言破案之快,又赞叹了破案的手法,言语之间虽然没提颜末,但颜末也感觉自己被cue到了,心中不好预告陡然升起。 果然,在姚正业话落之后,文启帝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听说你手下有一人用指纹就判断出了凶手,那显露指纹的方法颇为神奇,今日将人带来了吗?让朕瞧瞧。」 邢陌言还未说话,就见邵安行指着他身后,点向颜末:「父皇,就是那位,听说也多亏了那位的福,儿臣才能洗刷冤屈呢。」 颜末被点到,连忙站了起来,跪在邢陌言身后,给文启帝行礼。 「哦?又是帮姚琪洗脱嫌疑,又是帮二皇子洗刷冤屈,刑爱卿手下这位真是有本事。」文启帝看着颜末,对邢陌言打趣道:「不过,邢爱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位人才?」 颜末心下一惊,忍不住想要抬头,但又及时扼住了自己的举动。 文启帝的语气看似很平常,但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毕竟她的确来历不明。 突然惊起一身冷汗,这里可是封建社会,讲究的不是人权,是皇权!虽然国子监一案,他们是帮姚琪洗脱了嫌疑,但也结了恩怨,而且最重要的是,邢陌言和邵安炎交好! 如今文启帝只有两位皇子成年,大皇子邵安炎,二皇子邵安行,一个是皇后所生,正正经经嫡长子,一个是受宠的姚贵妃所生,恩宠不断,是东宫强有力的竞争者。 看上去站在邵安炎这边的邢陌言,自然要被二皇子和姚家针对,而从哪里下手合适? 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岂不是最好的切入口!颜末暗自咬牙,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甘。 面对皇帝的询问,邢陌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回的滴水不漏,让人完全揪不到错,那之后,文启帝也没再问别的,就这么放过了颜末。 但颜末却一直有些沮丧,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心里着实不舒服。 现在这一刻,让颜末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个皇权为尊的时代是吃人的,一不小心就会步入对方的爪牙下,很无力,也很无奈。 现场觥筹交错的众人,是不是在谈笑的时候,也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出差错? 颜末觉得很没意思,正好朱小谷想要去如厕,问颜末要不要去,颜末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出去放放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春宴之际,皇宫御花园可以自由活动,让众位大臣可以赏花。 颜末说想要溜达溜达,让朱小谷如厕完,去御花园找她。 御花园一年四季都被精心打理着,种植了一年四季都会开放的花草树木,哪怕现在天气还没回暖,但这里仍旧繁花盛开,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颜末正走着,突然后小腿一痛,忍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旁边一个石块滚落,很明显是有人拿石头击中了她的小腿。 「啧啧,你这不行啊,怎么如此弱不禁风。」 恶意满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末抿唇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了身后的姚琪。 「姚公子,有何贵干?」颜末知道姚琪在没事找事,她只能平缓语气开口。 姚琪冷哼一声,「你一个奴才,看到我还不下跪?!」 颜末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姚公子大概误会了,在下有职衔在身,若是没记错的话,姚公子还是白身……」 第58章 之前邢陌言也用这话嘲讽过姚琪,如今颜末也活学活用,姚琪还揪不出错来,气的脸都红了。 「就算本公子是白身,你不用行礼,但那又如何?」姚琪气急反笑,神色嚣张,猛一上前,一脚踹在了颜末刚才被击中的小腿上。 颜末反应不及,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差一点又跪在地上,「你——」 「告诉你,本公子要教训你,你也拿我没法儿!」姚琪伸手一指颜末,「识相的话,就给本公子磕头认错,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颜末气的浑身微微发抖,但不可否认,姚琪说的没错,毕竟他身份就摆在那儿,身为姚正业的嫡长孙,哪怕是白身,但只要后台足够强硬,对付他们这种小虾米也足够了。 「怎么着?你不服气?」姚琪连连冷笑,「那就去找你家大人做主啊,我看你家大人还挺护着你。」 去找邢陌言,那不就正合了你的意吗,颜末嘴唇都抿到苍白,也没后退一步,想了想,她又不是男人,跪就跪,好女不吃眼前亏。 但还未有所动作,身后就传来一丝凉飕飕的声音。 「姚公子这是对我手下的人不满,还是对我不满?」 颜末吃惊的转过头,发现邢陌言竟然来了。 邢陌言身后跟着朱小谷,颜末一想就知道,一定是朱小谷如厕完,找过来的时候看到姚琪在为难自己,所以跑去搬邢陌言这个救兵来了。 邢陌言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微微低头扫了眼颜末的小腿,暗沉的眼眸划过一道冷光,「如果姚公子对我不满,那正好,陛下就在前面,我去请罪,请求姚公子原谅如何?」 说完,也不等姚琪什么反应,邢陌言转身就走,朱小谷赶紧招呼颜末跟上。 姚琪脸色大变,想要追上去,但拉不下脸叫人,他脸上就要冒出恐惧的神色,突然又变了变,露出一抹轻松来,只因前面邵安行拦住了邢陌言的去路。 「刑大人,卖给我面子如何,你也知道姚琪口无遮拦,他没别的意思。」邵安行笑着对邢陌言开口,「打狗还要看主人是不是,姚琪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刑大人可是他救命恩人,他就是和你这位手下闹着玩呢。」 「对对,我就是和他闹着玩呢。」姚琪走上来说,瞥一眼颜末,哼了一声,「谁知道刑大人的手下这么不禁逗。」 颜末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憋住气。 邢陌言沉默的看着姚琪,那冰凉如同看死人的眼神,看的姚琪心脏发紧。 就在邵安行皱起眉,以为邢陌言不会就此善了的时候,邢陌言却突然低沉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那是下官误会了。」 邵安行挑眉,脸上带出满意的神色,「既如此,那刑大人就不要劳师动众去找父皇了。」 「这是自然。」邢陌言点点头,「不过姚公子以后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我这手下颇为无趣,怕是给不来姚公子想要的反应,到时候惹姚公子不高兴就不好了。」 说完,邢陌言就带着颜末和朱小谷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姚琪脸上带着不屑,「邢陌言也不过如此嘛。」 「闭嘴!」邵安行沉下脸呵斥姚琪,「你竟给我惹麻烦!邢陌言睚眦必报,今日你为难他手下,他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姚琪撇嘴,一点也没把邵安行这话放心上,无所谓道:「不过是一个手下,就算他不会善罢甘休,还能怎么着我,大不了再关我禁闭?呵,也就这么点手段了。」 从御花园回来,邢陌言脸色如常,甚至仍旧和人谈笑风生,但颜末敏感的发现,邢陌言虽然笑着,实际上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 颜末能感觉到邢陌言的低气压,他心中应该是不虞的。 好不容易捱到春宴结束,颜末坐着马车,一路沉默,情绪异常低落,等马车到了大理寺,她就低着头,一路走回了自己房间。 正坐在床上唉声叹气,就听见敲门声。 「谁呀」颜末一边问,一边去开门,看到门外是谁之后,有些吃惊,「大人?」 「嗯。」邢陌言点点头,「能进去吗?」 「呃,当然。」颜末侧开身,让邢陌言进来。 邢陌言坐到桌旁,将一个小瓶子放上去,「这是跌打损伤的药。」 颜末搔搔脸颊,「大人看到我受伤了。」 邢陌言此时脸上并无多少表情,但无端让颜末觉得心虚。 「大人不生气了吗?」 邢陌言看向颜末,「我生什么气?」 颜末指了指自己,「在皇宫那件事……」 邢陌言盯着颜末看,突然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在生你的气?」 颜末抿抿嘴,没回答。 第59章 「我没生气。」邢陌言摇头,「我只是……」 「嗯?」颜末疑惑的看着邢陌言,「只是什么?」 邢陌言继续叹气,「罢了,没什么。」 「那大人不是生我的气?」颜末确认道。 邢陌言气笑了:「不是,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颜末:「什么问题?」 「姚琪公然挑衅欺负你,以你的性格,为什么要那么容忍退让?」邢陌言目光不错的看着颜末,皱眉,「之前诚均欺负你的时候,你每次不是反击回去了吗?」 颜末叹了口气,坐到邢陌言旁边的凳子上,「两个人欺负的性质不一样,钟大人不带着恶意,但姚琪对我有恶意。」 「那更应该反击。」邢陌言垂眸,淡淡开口。 颜末失笑:「大人是认真的吗,钟大人可是你的兄弟,也是大理寺的人,我也是,而且你们对我的态度,让我知道反击也没什么事,但姚琪不同,他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孙,背后更是站着二皇子和姚贵妃,那里还是皇宫,我是大人的人,所以面对姚琪的挑衅,我怎么能随意……」 「你怕吗?」邢陌言抬眼看向颜末。 颜末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怕,我就是怕给大人惹麻烦。」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邢陌言又问。 颜末皱眉,「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怕给我惹麻烦?」邢陌言伸手,勾起颜末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你也说你是我的人,我的人,我自然会罩着,你既然不怕,也没有做错什么,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是了,有什么后果,我给你担着,你只要记住一点,我的人不许受欺负,更不许受委屈。」 颜末怔楞的看着邢陌言,这番话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连带着胸腔都满满涨涨的。 「一切有我。」邢陌言拍拍颜末的头,「听明白了吗?」 此时的颜末,眼睛都亮了,「大人的意思是,以后你是我的后盾,我做什么,你都会罩着我,对吗?」 「是你说你是我的人。」邢陌言扯了扯颜末的头发,「既然死皮赖脸要成为我的人,我自然会罩着你。」 颜末扯出自己的头发,感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热,嘴里嘀咕道,「大人你不要搞歧义啊,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邢陌言勾唇笑了下,并未回答什么。 「对了,大人,既然春宴已经结束,那我们接下来可以将精力都放在王春瑶这件案子上了。」颜末整理好心情,又觉得斗志满满,心有所依,无所畏惧,她也是有人罩着的人了,来什么都不怕。 邢陌言抬头看颜末:「我发现你从一开始,就对王春瑶的事情很上心。」 颜末抿了抿唇,「有吗?」 「为什么?」邢陌言直接问道:「如果不是你揪着这个事情不放,觉得王春瑶有什么地方不对,那这就是家暴案,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给石田一顿教训,让他以后对王春瑶好点。」 颜末沉默了下,才回答:「因为某种直觉吧,我以前接触过很多相似的案子,比如男人,女人多是弱者,如果不能更细心,细致,很多冤屈都会隐藏在暴力威胁之下,而往往女人奋起反抗的结果,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所以我宁愿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也怕因为粗心判断失误,导致悲剧发生。」 邢陌言眼里映出颜末的身影,眸光柔和。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颜末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挠挠脸颊,伸手指着桌上的小药瓶,「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上药了。」 那意思,你可以走了。 邢陌言:「……」 颜末看了眼邢陌言,怎么说呢,感觉此时邢陌言脸上的表情有些危险。 邢陌言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示意:「嗯,你上药吧。」 颜末眨眨眼,什么意思,「大人,你不走吗?」 「你赶我走?」邢陌言挑眉看颜末,语气中带着质问的味道。 不是,我好歹是个女的,让你走有什么不对,你干嘛这种语气?! 颜末气闷,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怎么说这药也是人家拿来的。 反正是露小腿,夏天她还露过大腿呢。 颜末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朝邢陌言笑道,「没有赶大人走的意思,您爱待多久待多久。」 说完,颜末一转身,脚踩住另一边的凳子上,自顾自的卷自己裤腿,然后查看自己后腿的淤痕,虽然淤痕范围不大,但泛着青紫的颜色,需要用力将里面的淤血揉开,才好得快。 「用不用我帮你上药?」 邢陌言的声音突然响起,颜末吓的差点把手中的小药瓶丢掉,「大人,你确定?」 第60章 「你使得上力吗?」邢陌言看了眼颜末的腿,之后又移开目光。 颜末低头看淤痕的位置,她确实不好使得力,冬天衣服穿的有些厚,弯腰挺费劲,衣服脱了会好点,但她总不能当着邢陌言的面脱衣服吧。 「给我吧。」邢陌言朝颜末伸手,「还有,你转过来。」 颜末下意识就跟着做了,等反应过来,腿也被邢陌言捞起,踩在了邢陌言膝盖上。 「大人——」颜末觉得自己脚丫子都不敢使力,其实她刚才想说等邢陌言离开后,自己再多脱点衣服,到时候擦药就方便了,「要不然……」 邢陌言抬头看了颜末一眼,「别废话。」 「哦。」颜末只好闭上嘴。 颜末解放了双手,眼睛就开始无处安放,最多时候是看着邢陌言给她揉腿,但看着看着,颜末发觉出不对来了,「大人,你为什么不看我?」 邢陌言看向颜末,「我看你了。」 颜末伸手指了指自己搁在邢陌言膝盖上的腿,「我是说,大人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腿给我揉,万一揉错地方了呢?」 邢陌言闻言,低头看了眼,手掌动了动,细微调整了下位置,又抬起头,「我看了。」 颜末盯着邢陌言看,突然扭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人,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邢陌言微微一僵,瞪了颜末一眼。 颜末注意到,笑的更欢快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啊?我不就露个小腿嘛,我都不怕看,你干嘛不好意思,在我们那,夏天都是露到大腿的,大人你要是到了我们那,上街的时候,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吧。」 邢陌言皱起眉,盯着颜末不放,「你夏天该不会也那样吧?露大腿?」 颜末摆摆手,「那倒没有,我每天工作那么忙,穿那种热裤不方便。」 虽然不明白热裤为何以,但邢陌言稍微放松了一点。 「不过不工作的时候,我更喜欢穿短裙去上街。」颜末笑眯眯的,还伸手往自己大腿部比划了一下,「到这里哦。」 邢陌言:「……」 「啊——」颜末痛呼一声,看着自己小腿,有些可怜道:「大人,你轻点儿。」 邢陌言冷笑一声,「不用力,揉不开淤血。」 话是这么说,但邢陌言却没再用力。 不过邢陌言给她揉完腿离开的时候,颜末觉得邢陌言有些气闷的样子,因为被熏住了吗? 哎呀,颜末捧脸,真叫人不好意思,哦嚯嚯。 王春瑶伤好的差不多,知道石田死了之后,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过在修养的日子里,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而且还和豆芽,蒜苗和豌豆三个小朋友相处的不错,看起来很喜欢三个小孩儿。 江月偷偷告诉过颜末,为了让王春瑶能一直「接生意」,她喝过好多次避孕药,打胎药也喝过几次,所以身体被败坏了,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 不过看王春瑶的态度,可能怀不怀孩子,对她而言都无所谓了,因为活着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力气。 但颜末对那帮人更加痛恨,每天和朱小谷往外跑,顺着从千金楼打探出来的线索死磕到底,那千金楼的少东家绝对有问题! 千金楼的少东家叫方文,是方家的二公子,上头有一个大哥,叫方武,如今方武在朝中礼部任职,而方文并没有考取功名,而且说他是千金楼的少东家,其实屁事不管,就是个挂名而已。 相比起方武来,方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用不学无术形容他足以。 千金楼卖的酒,在京城很有名气,去里面买酒的,其中不乏达官显贵,这些达官显贵之间,有很多关系网,有时候想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千金楼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这些达官显贵要在千金楼里一掷千金,那往往钱统出面就不够看了,所以方文会出面交涉,同时这也是和达官显贵搞好关系的好时机,方文自然也不会错过。 颜末和朱小谷这两天跑进跑出,就是在调查方文都接触过什么人,结果这一调查发现,方文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平时在千金楼内接触的人还挺多。 书房内,之前用来整理案情的白板又被拿来用了。 颜末将方文写在中间,开始给邢陌言等人整理方文的关系网。 「我们可以将方文接触过的人大致分成两类,一类是有钱人,一类是有权人。」颜末在有钱人和有权人旁边写上了人的数量,「当然,现在方文接触的还有一类人,那就是石田,我们可以称之为商业合伙人,但你们也看到了,和其他两类人的数量相比,石田这个商业合伙人,很显然是个例。」 钟诚均点头,「这样看来,石田是特别的那个,所以方文的确有问题。」 第61章 「这个数据结果并不严谨,无法确定方文是否真的有问题,毕竟凡是要讲究证据。」颜末摇摇头,「但石田的死,和方文的关系占比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等等。」陆鸿飞叫停,「何为百分之六十?」 「呃?」颜末挠挠头,她又不小心说了一个现代词,没办法,只好简单解释下,「打个比方,刑大人有十个鸡蛋,被你抢走了三个,你占据的就是刑大人鸡蛋的十分之三。」 邢陌言听了,挑了挑眉头,哼笑一声。 陆鸿飞抽抽嘴角,「我竟然有胆子抢陌言的鸡蛋,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颜末这一解释倒很简单易懂,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懂了。 颜末继续往下说,「王春瑶提供了一些线索,那些……那些禽兽,年龄段基本在五十岁上下,所以在有钱人和有权人这两项里,还可以先排除掉一部分人,当然,我们也不能否定排除掉的这部分人完全没有问题,因为这些人里面,也可能是负责牵头拉线的。」 说着,颜末又在有钱人和有权人旁边给出了两个数字,排除掉年龄不符合的,方文接触这些有钱人和有权人的数字一下子降低了很多。 邢陌言:「那留下的这部分人,你查到哪里了?」 颜末和朱小谷对视一眼,两人拿出了一份名单,「我们把这些人的身份都查清楚了……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嗯,这很正常。」邢陌言一边翻看名单,一边嗤笑出声,「有头有脸的人,才会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是吗。」 颜末摸摸鼻子,「我还查了这些人的婚姻状况。」 「有总结出什么吗?」邢陌言看向颜末。 颜末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狗爬字,默默将纸递给邢陌言,心有戚戚焉。 邢陌言一看,脑瓜仁就疼,眼睛也疼,「看来练的还不够。」 颜末:「……」她就说要完,以邢陌言的尿性,她每天写大字的任务量一定会增加! 太悲惨了。 看不进去,邢陌言将纸往桌子上一拍,「你还是说吧。」 钟诚均和朱小谷两人捂着嘴偷笑,陆鸿飞也抿着嘴憋笑,好歹还想给颜末留点面子。 颜末撇撇嘴,开口:「这些人里面,婚姻情况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妻妾成群,一类是纳妾较少的,我觉得,这些人里面,最有问题的,应该是纳妾较少的这些人,因此还能先再排除掉一部分人。」 「为什么要先排除掉妻妾成群那波人?」钟诚均举手提出疑问,「给自己找那么多小老婆,可见人品败坏。」 颜末噗嗤一乐,给钟诚均点了个赞,「你这个认知很好,很不错,请继续保持,我会跟月月夸你的。」 钟诚均白了颜末一眼,「用得着你跟月月夸我吗,能管屁用。」 颜末哼了一声,鄙视的看着钟诚均,你对姐妹之间点评男朋友的好处一无所知。 这边邢陌言伸手敲敲桌子,「别废话了。」 颜末吐吐舌头,继续开口,「王春瑶曾经告诉我们,那些欺辱她的人,除了上了年纪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多不行,男人不行,应该有好几个情况,不持久,就是早泄,还有短……」 「咳咳!」邢陌言用力咳了一声,瞪了颜末一眼,「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颜末还有些纳闷,「大人,你不是让我继续解释吗。」 邢陌言扶额无语,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位到底是不是女人? 「那个,小颜末,大家都是男人,你提点下,我们就都懂了。」陆鸿飞提示道,以为邢陌言不想听这些粗俗的字眼。 颜末点点头,看了邢陌言一眼,嘀咕道:「我就是习惯把事情都说清楚点。」 邢陌言心累,挥手,「继续。」 「好嘞。」颜末笑着继续点头啊点头,「这些人……咳,你们也知道或多或少都有些生理上的问题,事关男性尊严,这些人在这方面肯定很敏感,男人嘛,不管多少岁,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一个男人不行,是最丢面子的事情,那么请问在座的各位,当你不行的时候,你还愿意找女人嘛?」 在座的各位男士都默默一扭脸,拒绝回答。 不行还找女人,这不把自己脸面送上去给人踩吗。 钟诚均摸着下巴:「那也不对啊,照你这么说,既然不愿意找女人,那王春瑶又是怎么……」 「啧啧,不行不代表不想。」颜末露出嫌恶的表情,「往往不行,非要证明自己行,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性这件事,不可能根除,出家当和尚也不能,而且你们别忘了,王春瑶被欺辱的时候,一直带着眼罩,那些人既能一逞兽欲,又能保全自己的脸面,何乐不为呢。」 第62章 钟诚均抱着手臂不满道:「分析的很有道理,但你这是把我们都骂进去了啊。」 「我说的是事实。」颜末摊手,「当然这世界上好男人也多,区别就在于有些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有些人却被欲望支配。」 「就比如我,我就是好男人。」钟诚均大言不惭道,还伸手指了指自己。 邢陌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脸上略带嫌弃,拿起颜末之前递过来的那张纸,将上面的人名快速掠一遍,开口道:「这上面的人,有一部分和方武有点关系。」 颜末微微一愣,随即立即想到了什么,一拍手:「我就说哪里奇怪来着!方文就是个二世祖,他冒着风险做这些事情,能有什么好处,这些人非富即贵,与之交易,自然能得到非凡的利益,但这样看来,方文就有些不够格了,但方武在朝为官,利益牵扯更多更大,所以方武也有可能参与其中对吗?」 邢陌言点点桌上的纸,「不仅可能参与其中,还有可能是主导地位。」 钟诚均一撇嘴,「简直就像青楼里的老鸨。」 「钟大人,你见过老鸨什么样子没?」颜末好奇问道。 「我当然……」钟诚均拉长声音,吊着眼睛,瞧了眼颜末,哼道:「你小子是不是没安好心?」 颜末一摊手,无辜道:「我就问问,对了,你当然什么?当然见过吗?」 「当然是没见过!」钟诚均气道:「那种地方我怎么会去,月月还不杀了我。」 颜末点头,算你有自知之明。 事情梳理到这里,没想到牵扯出来更多的人,这些人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内里错综复杂,想要一网打尽,必须找到足够的证据,不然他们将要面临的困难阻挠会更多。 颜末本想再去调查找证据,但却被邢陌言按住了,「接下来查的事情更隐私避讳,你轻易接触不到。」 「那怎么办?」颜末皱眉问道。 邢陌言勾唇,轻拍颜末脑袋,「给你个差事儿,去把姚琪抓起来,押进大理寺。」 颜末吃惊的看着邢陌言,「姚琪?他犯了什么罪?」 邢陌言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扔给颜末,「这里面你随便挑几个,足够打断他一条腿了。」 颜末奇怪道:「为什么要打断他一条腿?」 邢陌言顿了顿,瞥了眼颜末小腿,然后问道:「那打断他两条腿。」 颜末:「……」 颜末翻开邢陌言扔给她的小册子,越看越心惊,「这里面的内容……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 邢陌言:「近期而已。」 颜末满脸疑惑,这里面可都是能让姚琪伤筋动骨的罪状,近期能收集到这么多?而且邢陌言什么时候有所动作的,她怎么没看到。 「好了,还不快去抓人?」邢陌言伸手敲敲颜末的脑袋,「你不去的话,我让别人去了。」 「我去。」颜末立即收好小册子,「我这就去。」 国子监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颜末只知道姚琪仗着身份,在国子监里作威作福,以欺辱人为乐,但没想到姚琪在国子监之外,也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 人面兽心,专横跋扈都不足以形容他犯下的事情。 颜末带着衙役找到姚琪的时候,他正在百花楼寻欢作乐,身边还有两个狐朋狗友,巧了,正好是国子监案子里,因为品行不当,被逐出国子监的那两位。 「呦,这不是邢陌言身边的走狗吗?」姚琪左拥右抱,搂着百花楼里两个姑娘,看着颜末的样子特别欠揍,「你来这里干什么,也找姑娘?就你这小身板,那地方应该也不大吧,吃得消吗,这要是沦为笑柄,可就丢人了。」 姚琪旁边那两个本来就看颜末不顺眼,等姚琪说完,笑的要多大声有多大声,从男人的角度毫不留情的嘲笑颜末,就连旁边几个百花楼的姑娘都捂着帕子直笑。 其中一个还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宣传宣传,没准有人就喜欢小的呢。」 这要是真男人,就没有不上火的。 可惜颜末并不是真男人,什么小的,大的,她根本就没有,这要是说上面的大小,没准她还能被激起一点火气,给他们一顿胖揍。 几个人笑了半天,当事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三个傻子一样……越来越笑不下去,尴尬之余,还陡然升起了火气。 「笑完了?」颜末抱着手臂看姚琪,「那我就说正事了,请姚公子跟我走一趟大理寺吧。」 姚琪紧紧皱起眉,「走一趟大理寺?凭什么?我犯了什么事?」 「那可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颜末冷哼,一点好脸色也不给姚琪,「姚公子跟我去大理寺就知道了,苦主可都在呢。」 第63章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邢陌言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竟有胆子叫我跟你走?」姚琪沉下脸,吊着眼睛看颜末,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其他两位也跟着帮腔,全然不把颜末放在眼里,言语之间全是鄙视和瞧不起。 颜末不怒反笑,「姚公子这是拒不配合了?」 姚琪梗着脖子,「是又怎样?」 「很好。」颜末笑的越发灿烂,开始给两个手松指关节,「大理寺办案拒不配合,那我只能不客气了。」 老娘想打你已经很久了! 「你想怎么不客……」话还没说完,姚琪就眼前一黑,随即眼眶一痛,他整个人都懵了。 不仅姚琪懵逼,旁边两个和百花楼的姑娘也没反应过来。 趁你病,要你命,颜末可不奉行君子之道,她又不是男人,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所以在姚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颜末下手一点不慢,又补了好几拳。 尖叫声和怒斥声四起,颜末把百花楼的姑娘都赶了出去,又把姚琪旁边两个也不客气的揍了一顿。 最后提起姚琪,晃了晃,「姚公子,这次愿意我和去大理寺了吗?」 姚琪肿着脸,说话都费尽,「你……你特么……」 「嗯?」颜末眯起眼,举起拳头。 姚琪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威胁道,「你……你就不怕我爷爷找你麻烦?!」 颜末笑了,「首先,我一开始规规矩矩请你去大理寺,你不去,相当于拘捕加妨碍办案,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缉拿你,其次……」颜末冷下脸,「姚公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自己做的那些禽兽事,以为没人知道?都断干净了吗,还在这里寻欢作乐,不怕冤魂来找你索命?」 姚琪瞪大眼:「你在胡说……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大理寺自然会查清楚。」颜末冷哼一声,将姚琪扔给衙役,「绑起来带走!」 其他两个人还在地上哀嚎,颜末脚步顿了顿,指着这两个,「妨碍大理寺办案,也带走。」 等颜末将三人带回大理寺的时候,这三个都跟鹌鹑似的,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但基本上也是敢怒不敢言,颜末都看在眼里,心想,就是教训的还不够。 不过三人的惨状,引起了邢陌言等人的围观。 钟诚均啧啧两声,「小颜末,你胆子挺大啊。」 颜末看向邢陌言,发现邢陌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情,于是理也直,气也壮,「钟大人别乱说啊,我也是秉公办事,给他们机会配合了,谁让他们不愿意,而且我可是有证人的。」 陆鸿飞叹口气,无奈朝颜末摆摆手,「带人去审问吧。」 颜末点点头,看向邢陌言:「大人,能帮我准备一间只有桌椅的房间吗?」 邢陌言闻言挑眉,「我记得你审问冯沙和黄娅的时候,也是这样要求的,这样的布置有什么作用吗?」 颜末眨眨眼,「大人可以在一旁看着,也许等我审问完,你就知道了。」 「也好。」邢陌言勾起嘴角,点点头。 现代刑讯是有讲究的,刑讯室里除了一个门,四面都是墙壁,中间一个桌子两个椅子,椅子的构造也有讲究,让人不得不挺直腰板坐着,一旦刑讯时间长了,这样坐下去,势必会非常难受,难受却无法放松,人就容易暴躁,暴躁的人就容易出破绽。 刑讯室里没有其他杂的东西,桌子上只有一个台灯,灯光照在被刑讯人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无从遮掩,而对面人的表情却隐藏在阴影下面,看不清楚,有时甚至只能听到声音,会让人产生孤立无援的感觉,进而让人的心理不可避免的产生脆弱感,想要逃离这种现状。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很容易突破人的心理防线。 当然,犯罪的人,尤其是犯罪等及高的人,往往心理素质也十分强大,有时候这样的环境氛围完全不足以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刑讯人员采取手段。 刑讯问话也有很多讲究,一个问题反复让,让对方反复回答,从中能发现很多蛛丝马迹,在这样的问话下,如果说谎,很容易出现破绽,只要产生一丝不耐烦,回答就可能会出现漏洞。 如果不愿意回答,也有很多问话手段,刑讯人员最不怕跟人比的就是耐心。 现代还有时间限制,24小时之内问不出话,就要放人,但大理寺却没有这个时间限制。 姚琪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没有椅垫,屁股底下有些冰凉,桌子上只有一根蜡烛,周围昏昏暗暗,看不清楚,邢陌言坐在旁边的阴影处,默不作声,他对面则坐着颜末,此时正翻看一本小册子。 等了许久,颜末都未曾开口,姚琪很有些不耐烦。 第64章 他被教训了一顿,心中恨极了颜末,而这里是大理寺,是邢陌言的地盘,加上邢陌言本尊还在这里,所以姚琪一直耐着性子,告诫自己要忍住,事实上,他也不敢做什么。 但在这么个黑暗的地方,坐也坐的不舒服,还被无视,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等了许久,也没人说话,姚琪实在坚持不住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声音一开口就非常暴躁,姚琪额角青筋都暴起来了,「我可是……」 不等姚琪放狠话,颜末立即打断对方,开口报了几个名字,然后问道,「姚公子觉得耳熟吗?」 姚琪不耐烦,「耳熟又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颜末又说了一遍刚才的名字,再问:「姚公子觉得耳熟吗,她们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认识她们吗?」 姚琪暴躁的看着颜末,「你到底想干什么?」 「姚公子,请回答我的问题。」颜末沉着的声音,再次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话,显然让姚琪变得更加暴躁和不耐烦,「我是认识她们,又怎么样?不过是一群贱民罢了,怎么着,她们来报案了?欠火两清的事情,就算她们来报案,你们也奈何不了我!」 姚琪语速颇快的说了这些话,看样子,被颜末这一通逼问弄的有些崩。 邢陌言坐在角落饶有兴趣的看着,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姚琪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到颜末脸上的表情,与姚琪脸上暴躁的表情相比,颜末表情一直没有变化,甚至语调都没有丝毫变化,平淡的让人抓狂,这不,姚琪都快抓狂了。 古代刑讯有很多手段,但很多都是刑讯逼供之类的手段,样式层出不穷,可也会造成很多屈打成招的冤案,这是邢陌言最厌恶的事情,所以他在审问疑犯之前,都会事先详细调查清楚,以免出现冤假错案。 但这并不是万全之策,因为调查出来的线索也可能是假的,而且也有可能调查不出什么线索。 最好的办法,是从疑犯口中查找线索,抽丝剥茧,但必须要排除疑犯被屈打成招的可能,也要排除疑犯撒谎的可能,那究竟如何才能不让疑犯屈打成招,又让疑犯说真话呢? 邢陌言从颜末这里找到了答案和方法,他看着颜末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宝藏,而这个宝藏才初露端倪,等待挖掘。 从一开始,颜末就先营造了一个沉闷的氛围,在姚琪趋于不安和暴躁的时候,打断他威胁出口的话,也破坏掉了姚琪要给自己找的安全感,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之后连番逼问,问话不断累积增加,逐步逼近打破姚琪的心理防线,让他格外想要逃脱这样的困境,就只能不受控制的说出心里话,那飞快的语速就是最好的证明。 接下来,颜末就名单上的人名,一个个问姚琪,逼问的语速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 姚琪不仅额头冒了汗,脸上也都淌下汗水来。 姚琪这些年来,不仅在国子监以欺辱平民监生为乐,在外还欺辱良家妇女,但对他而言,恐怕那只是钱货两清的交易罢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玩够了就把人丢回去。 能考上国子监的平民,哪一位不是有真才实学,和他们这些靠关系进去的公子哥可不一样,姚琪口口声声说着那些人都是贱民,但这些贱民一个比一个清高,看他们的目光,隐隐带着不屑和鄙夷。 当然也有在他们面前趋炎附势的平民监生,但那有什么意思,姚琪要的,是将那些看不起他们的贱民踩在脚底下,这些人凭什么看不起他们,不就比他们有学问吗,除了有学问,还有什么? 姚琪要让这些假清高的才子们看看,钱权势才是真理,他就算欺辱他们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忍着,看着这些人屈辱却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姚琪心里异常满足。 在外寻欢作乐也是如此,百花楼的姑娘们,只要给钱就能玩到手,但哪有什么征服的快感,去找那些姿容不错的良家女,压在身下的滋味,那才叫人回味。 颜末手里小册子中,都是被姚琪玷污过的姑娘,这些人里面,有的是被家人卖了的,有的是被强权压头,求助无门,有的是威逼利诱……在姚琪玩过之后,她们的命运也都以悲惨收场,想开的,出家做了尼姑,想不开的,自杀了。 尽管大瀚朝民风开放,但对待女子的清白仍旧苛刻,姚琪玩过之后,并不给这些女子名分,所以这些女子大多以自杀收场。 虽然姚琪没有亲自犯下杀人案,但这些自杀的女子,都与姚琪脱不了干系。 「你不说这是钱货两清的交易吗?为什么这些女子最后都会自杀?可见她们并不是自愿的,那么那些钱,你给的谁?你从哪些人手里找来的这些女子?」颜末一拍桌子,惊的姚琪一跳,「还是说有人给你牵头搭线?!」 第65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姚琪铁青着脸色,「她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是她们自己愿意自杀的,和我……」 「那些女孩没回来找过你吗?」颜末突然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觉得你背后站了好多人。」 姚琪蓦的瞪大眼睛,脖子都僵硬了,色厉内荏的大声喊道:「你不要乱说!告诉你,你不用吓唬我,少爷我没做过亏心事!那都是我花钱找来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享受?!」 颜末冷眼看着姚琪,眼里一丝温度都没有,「花钱?你去什么地方花的钱?你给谁钱了?谁给你找的女人?」 「那是他们父母愿意卖女儿给我,怎么,这你也管?!」姚琪声音微微颤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你找错人了,你该找那些卖女儿的人……」 颜末又是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怎么知道对方要卖女儿?你一个大少爷成天去国子监读书,还有时间打听有人要卖女儿?而且这里面可有不愿意卖女儿的人,为什么最后也与你做了交易?姚公子,劝你想清楚再回答,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我们可都调查清楚了。」 像是在下最后通牒一样,姚琪已经被堵到无路可走,崩溃叫道:「自然是有渠道,我们只管享受就是了,难倒还要亲自跟那些贱民做交易不成?!有钱什么事情办不到,反正到最后没有一个强迫的,他们都是自愿的!自愿的!」 说完,姚琪呼哧带喘,目光有些呆滞,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颜末也不问了,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姚琪,等他反应过来。 姚琪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立即变了,终于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颜末就等这一刻呢,立即伸手敲桌子,吸引姚琪的注意力,以免他去想什么搪塞的借口,然后揪着姚琪之前说的话,这回不再咄咄逼人,反而语气放缓,像是劝解安抚一样,「姚公子,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然这些女子都是自杀,但却因你而死,其中有女子的父母并不想做这个交易,他们的女儿死了,你说,如果他们能有机会报仇,会不会拼尽所有?」 姚琪喉结连番滚动,声音干涩,「你……你什么意思?」 「姚公子应该知道,如果这件事闹大,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前段日子才出了国子监那件事,如果再摊上这件事,恐怕……」颜末的话像是在蛊惑一样,轻柔的飘进姚琪心里,「我听你刚才说,这交易是有人帮你做的,有人给你提供了渠道……」 姚琪的脸色变来变去,眼珠子也一直在转,被颜末这一番话提醒,此时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做剧烈斗争。 「看来要姚公子是要一力承担责任来了。」颜末点点头,「正好,苦主找来,我们直接告诉他们,姚公子……」 「等等!」 颜末和邢陌言从房间里走出来,姚琪精神萎靡,被关押进了大理寺牢房里。 「大人,姚琪已经把方武招供出来了,方武就是给姚琪牵头搭线的那个人,但这条线和王春瑶那条线并不能搭上,如果我们不能顺着这条线找到证据,那我们还是奈何不了方武和姚琪。」 邢陌言勾唇笑了笑,「姚琪被你抓走,姚正业这时候也差不多该知道了。」 颜末有些紧张,「那他会不会找过来?」 「不会。」邢陌言摇头,「姚琪什么德行,姚正业估计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他不可能找过来,那岂不是把把柄直接送到我手里了吗,不过姚正业很疼爱姚琪,不能找过来,就肯定要找其他方法。」 「但他怎么找?他在此之前,肯定要先打听姚琪是因为什么被抓紧大理寺,然后才能对症下药吧。」颜末开口道。 邢陌言点头,「这是当然,所以这时候,我们正好可以帮姚正业一把。」 「大人,你要干什么?」 「让诚均去抓方武,越大张旗鼓越好。」邢陌言拍拍颜末的肩膀,「你说这时候,如果姚正业知道姚琪进大理寺,和方武有关系,而方武也被抓紧了大理寺,他会做什么?」 颜末皱眉思索,「姚正业的妻子可是方家出来的,姚正业要救姚琪,也不可能让方武顶包,不然方氏肯定要闹,姚琪这档子事,闹大就是身败名裂,方武也是如此,而且,一旦我们能从方武嘴里逼问出什么……」 「没错,姚正业不担心姚琪会丢了性命,但方武被抓进来,如果真让我们从方武嘴里发现什么……」邢陌言哼笑一声,「那我们缺的就是证据了。」 颜末一拳头拍自己手心上,「是了!这个时候,如果姚正业担心的话,肯定会让人把证据藏起来,那我们就算问出什么来,没有证据,也于事无补,大人,你这招是要打草惊蛇?但关键是,我们怎么监视姚正业呢?」 邢陌言挥挥手,「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自然会有人监视姚正业,等着就行了。」 第66章 颜末眯了眯眼,「就跟大人收集姚琪犯的事一样吗?能这么快将姚琪做过的事情搜集出来,大人手底下是不是还有一批人?」 邢陌言顿住,偏头看颜末,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诧异,随即他笑了起来,伸手一拍颜末脑袋,「如果你觉得有,那就找找看?」说完就转身走了,到最后也没正面回答颜末的问题。 因为姚琪的供词,钟诚均带人将方武抓了回来,动静还闹的有些大,现在坊间都在传方武和姚琪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连皇上都听说了这件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下旨让邢陌言好好查。 颜末总觉得皇上这旨意下的很是时候,像是在帮邢陌言一样,现在姚正业想要去皇上面前求情,恐怕也不行了,光明正大的路被堵死了,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方武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相貌甚至还有些周正,斯斯文文的,人被抓回来的时候,还算镇定,但颜末却从他眼里看出了些许的慌乱,方武不清楚姚琪都说了些什么,说到了哪份上,心里没底。 没底就好诈人。 一上来,颜末就跟方武说,姚琪什么都交代了,让方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邢陌言咂摸着这句话,不由点头,总结精辟。 方武起先还满满都是戒备,但一开局就被颜末打乱了思绪,一通问话下来,额头也冒出了汗,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以为自己咬死不说,就会被关进大牢,谁想到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耗这么久,人都快被问疯了。 但方武的表现比姚琪强很多,心理素质更高,所以颜末问话,也花费了不少功夫,但也没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来。 这时候,邢陌言走上来,拍了拍颜末的肩膀,示意——我来。 颜末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让邢陌言坐在自己位置上,自己则跑到邢陌言位置上坐好。 邢陌言往方武对面一坐,就托着下巴,盯着方武不说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与颜末不同,邢陌言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时候分外严肃,气质冷冽,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让方武不自觉的想要躲避邢陌言的视线。 但他又有些得意,因为刚才颜末一通问话,也没问出什么来,让方武觉得这也不过如此,只要他足够坚持,就能等到别人来救自己。 可邢陌言不是一般人,不仅盯着方武打量,还伸手有节奏的敲桌子,一声一声,那响动像是敲在方武心头上,让方武莫名烦躁起来。 最终,方武耐性不足,率先开口:「刑大人想要问什么?刚才那位大人已经问了很多,我能答的都答了。」 「嗯,你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反正我们也不在乎你说什么。」邢陌言慢条斯理道,好似一点不急。 方武皱眉,「刑大人这是何意。」 邢陌言又不说话了,继续伸手敲桌子,好似无聊至极。 颜末坐在角落摸下巴,眼睛微微发亮,有些猜测到邢陌言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抓方武过来,是为了打草惊蛇,但如果能从方武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再好不过。 不过方武的确比姚琪要难缠很多,这人心眼不少,颜末刚才问了许久,虽然方武明显有些慌乱,但回答仍旧模棱两可,没有太多破绽。 诈是诈出来一点东西,比如姚琪已经供出方武是他的牵线人,方武则说自己也是拿钱办事,钱货两清,你情我愿,说辞和姚琪一模一样,不过找的理由比姚琪高明多了。 百花楼背后的主人竟然是方武,姚琪知道这件事,在百花楼玩腻了,想要尝点儿不一样的,所以才拜托方武去找,方武说自己不敢做强买强卖的买卖,索性他有渠道,于是给姚琪找人之前,都会让人事先沟通好,这其中他没有亲自出面过,出现这些意外,那也都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 几句话,方武就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还说回去之后会好好查查都是哪些人办的这些事,竟然惹出这么些乱子,他一定把这些人绑过来治罪。 这种扔黑锅的举动,颜末再熟悉不过,三言两语给方武打发回去了,但之后方武说什么都在给别人背黑锅,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方武可能觉得颜末迫切想要从他嘴里套出线索,但颜末其实并不是那么着急,她等着邢陌言找到证据,到时候再将证据扔到方武眼前,就不信方武还是这套说辞。 不过刚才邢陌言那句话,直接表明了他们不着急的态度,而且说完就继续沉默,明明白白展示着,我们在拖延时间,你随便说点什么就是了。 颜末听邢陌言说完,心里就忍不住给邢陌言点了个赞,方武这下肯定是慌了。 有时候诈人,说假话是诈人,说真话也是诈人,颜末用的是假话,这回轮到邢陌言用真话诈人了。 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明明白白告诉方武又如何,方武在大理寺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第67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而且知道真相之后,也不仅是干着急的问题了,方武的心里估计更慌,就指着邢陌言再多说点话,他好从中发现点什么,而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要被牵着鼻子走。 「刑大人,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这……」方武看着邢陌言,试探道,「刑大人还想让我说什么?」 邢陌言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想说什么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什么。」 毫不在意的态度,好像方武说什么都行。 方武苦笑,「我还能说什么,刑大人莫要开玩笑,不如大人把我放回去,我去将那几个办事不利的人找来,再送交给大人,还有那些想要伸冤的人,他们需要什么赔偿,我一定不会推辞,说到底也是我监管不力,才出了这些事情。」 颜末听着,觉得方武也不傻,这是引着邢陌言说点什么。 但邢陌言并不搭腔方武说的这些话,反而问道:「方大人缺钱吗?」 方武一愣,微微皱起眉。 邢陌言却不等方武回答,自己点了点头,说道:「也对,礼部清闲,俸禄也少,方大人应该缺钱吧,不过方大人给姚琪办事,怎么没收钱,还自己倒贴钱?」 「我……」 「方大人恨姚琪吗,虽说是你沾亲带故的晚辈,但为了自己,却把你卖了个干净。」邢陌言嗤笑一声,摇摇头,「方大人好歹有官职在身,可我看姚琪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该出卖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 一番话下来,方武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这话听着,就好像他方武腆着脸倒贴姚琪,结果姚琪却看不上他,明明他方武还是姚琪的长辈,还有官职在身,甚至帮姚琪办了这么多事,可姚琪却丝毫不顾及他,堪称自私自利的小人,可他方武也跟被人随便踹开的狗一样,如何让方武不气不愤怒。 「这……姚琪说到底还是年龄小,我能理解……」方武铁青着脸,还要保持微笑回答,「他做事是有那么些不靠谱,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情,也能长点教训。」 颜末撇撇嘴,能理解个鬼,看这脸色,估计心里把姚琪恨得要死吧。 邢陌言笑了一声,「既然方大人也知道姚琪做事不靠谱,为何还要纵着?对了,除了姚琪,还有其他人吧,不然方大人怎么挣钱?」 方武脸色变了变,「刑大人说笑了,我挣钱干什么,而且哪有什么其他人……」 「哦?那方大人就是无偿为姚琪服务了?」邢陌言摇摇头,「看来方大人很厌恶姚琪啊,甚至到了想毁掉姚琪的地步……我听闻方老夫人挺喜欢你,听说大理寺抓了你,急的跟什么似的,说看姚琪的时候,还要来看看你,还让我们大理寺好好照看你和姚琪。」 颜末捂着嘴偷笑,就见随着邢陌言的话,方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邢陌言啧啧两声,语气颇为叹息,「方大人这事情做的抬不地道了,如此纵容姚琪,无异于捧杀,如果方老夫人知道了,那得多寒心。」 颜末很快理清了邢陌言这话的目的,忍不住在心里给邢陌言鼓掌,如今方武倚仗的是什么,不是方家,而是方老夫人背后的姚家,而经由邢陌言这么一说,好像方武要害了姚琪似的,那如果被方老夫人知道了,他就别想轻易从大理寺出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却异常有用。 方武明显有些坐不住,「刑大人……刑大人开什么玩笑,我和姚琪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千金楼,百花楼,你们方家的产业不少,挣得也多,但这其中一半的钱财,恐怕都入不了你们的口袋吧。」邢陌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武,「所以我才说,方大人缺钱啊。」 方武明显瞳孔一震,大概没想到邢陌言连这个都查了出来。 邢陌言继续开口道:「你说,如果你被定了罪,那千金楼和百花楼最后给谁?哦,瞧我都忘了,千金楼的少东家不是你,是方文才对,那百花楼最后也应该会给方文吧。」 颜末暗地里摇头,又在诈方武了,他们已经查出来方文可能就是个幌子,千金楼真正的少东家,实际上也是方武才对,那如果方武真的在大理寺被定罪,那么千金楼和百花楼,甚至其他产业,最后可能被姚家收了去,到时候方武可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亏死了。 邢陌言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在给方武挖坑,暗示方武可能会成为弃子,但他又没说假话,因为有心引导的话,方武真有可能成为弃子。 于是方武果真慌了,「这不可能,他们不敢动我,我手里有……」 话说到这里,方武立即闭上了嘴,脸色猛变,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但神色仍旧疑神疑鬼,慌里慌张。 颜末哼笑一声,「没什么敢不敢的,把你手里的东西占为己有不就行了。」 第68章 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方武面皮一抖,脸色更加难看了。 坑挖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留点余地让人发挥想象才好,邢陌言朝颜末招招手,带着颜末离开了房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自会有人不由自主想要浇水,等找到证据之后,一切好说。 方武要想保全自己,就要看他敢不敢破釜沉舟了。 找证据的事情由邢陌言操心,颜末只等着就行了,但也陆陆续续听到一些风声,好像有什么暗地里骚动了起来,朱小谷连着几日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姚琪虽然没犯下杀人案,但也被施加了刑罚,双腿被打断,还得被关一段日子。 而且姚琪的名声是彻底毁了,从被关到大理寺以来,各种他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传的沸沸扬扬,等方武也入了大理寺后,连带着姚家和方家都受到了不少影响。 百花楼被查封,千金楼也逐渐无人踏足,去的人越来越少,但这还没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只要方武能出来,等风头过去,自然还能再经营起来。 不过恐怕不可能了。 因为邢陌言终于拿到了证据。 「姚正业那老狐狸也忒能忍,那么多消息都散出去了,他还能忍到现在才动手。」朱小谷啧啧两声,「不过跟我比耐性,他还差了点,不还是让我顺藤摸了瓜。」 颜末瞅了眼朱小谷,摸下巴,然后凑到邢陌言身边,想去看那份证据。 她知道有证据,但不知道这证据具体是什么,所以此时有些好奇。 邢陌言见颜末凑过来,就把手里的册子递了过去。 颜末拿过来一看,翻了几页,惊讶道,「都是人名?」 邢陌言点头,「是名册,也是账本,这些人里面,有很多在朝为官的人,还有很多富商,其中一部分人,和你调查筛选出来的那份名单重合了。」 颜末精神一震,「所以我们调查的方向没错!」 千金楼和百花楼是做生意的地方,明面做正经生意,背地里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生意,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和方武有往来的人,其中不仅有交易金钱,还有以利换利,方武既是受益者,也是中间人。 有的人不行,有的人想要尝鲜,于是方武就想出了这么一招挣钱的法子,找人买良家妇女回来,一方面为想保留男性尊严的人提供服务,另一方面,就是服务于姚琪这类想要尝鲜的人。 千金楼和百花楼内里藏污纳垢,都是为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儿做遮掩,但买卖女人这种事情毕竟违反律法,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所以需要找人做靠山。 方武除了自己受益挣钱外,也通过这种行当帮人牵头搭线,一方提供掩护,一方提供钱财,而方武作为中间人,也能赚到不少。 姚琪大概都不知道,姚正业也参与了其中,不过他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方武手里那些人脉资源。 本来一切好好的,没有节外生枝,但还是出了变数,这变数就是石田。 男人不行,不代表没有需求,这世上,最难预料的就是感情。 石田算是个例,其他人都是年老了身体功能退化,石田是自己本身功能出现障碍,所以一群禽兽中,出了一个身强力壮的。 王春瑶也算幸运,她碰到了石田。 和石田在那什么的过程中,王春瑶发现了石田的特别,他并不年老,说话做事与其他人不同,所以王春瑶有意引导了对方。 渐渐地,石田便生出了想将王春瑶买回去的念头,他说到底有些大男子主义,加上王春瑶长得不赖,而且对他异常柔顺,还不会因为他的状况而出现什么异样的表情,所以石田这个念头便越来越强烈。 等王春瑶一和他哭诉,石田就更不想让别人也碰王春瑶了。 经过几番波折,石田最终把王春瑶买了回去,但想起王春瑶被人糟践过,石田也不是心中没有芥蒂,而王春瑶也不是对石田真的死心塌地,说到底,这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情感颇为复杂。 你说石田对王春瑶无情吗,他却费事费力的将王春瑶买了回来,但要说石田对王春瑶有情,却因为王春瑶被人糟践过,而自己心中意难平,所以都化作了对王春瑶的暴力。 王春瑶对石田有情吗?她一开始就是想利用石田帮自己逃脱牢笼,但她对石田无情吗?逃脱之后,王春瑶完全能逃走,因为一开始石田对王春瑶很好,对她也很放心,可王春瑶没有走。 后面王春瑶之所以逃走,不过是因为石田对她越来越暴力,让王春瑶不得不逃离,估计她对石田那些感激的情愫,都在对方的暴力中被磨光了,但听到石田的死讯,王春瑶还是有好几天吃不下饭。 因为石田和王春瑶这个例外,才让颜末和邢陌言抽丝剥茧查到了方武头上。 第69章 颜末第一次见到了大理寺的力量,以及邢陌言雷厉风行的手段,管你什么身份的人,统统抓进大理寺伺候,该定罪的一个没跑。 买卖女人的关系网被找到,涉事的相关人员都被公布出来,名声毁了还是小事,有些情节严重的,和方家一样,都被抄了家,姚家也被问责,听说姚贵妃在御书房跪了好久,也没有求得皇上从轻处罚,而二皇子也因为这事被问责,勒令闭门反省。 方文也被抓了起来,若不是方武最后坦白从宽,恐怕方文也要被问斩,方武就这么一个弟弟,自然要保全对方,所以最后将罪责全都一力承担,但尽管如此,方家不仅被抄家,该流放的也被流放出去了。 虽然姚家要伤筋动骨,但姚正业本来能把自己完好的摘出去,不过方武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把什么都交代了,自然没有放过姚正业,只不过姚正业这只老狐狸没有给方武留下把柄,一切都是方武的一面之词,所以哪怕姚正业也有问题,但找不到证据。 尽管如此,文启帝还是下旨,让姚正业在家休养,归期不定,而姚琪,则被驱逐出国子监,且永不得入仕。 前期暗潮汹涌,后期狂风浪潮,且仿佛一夕之间就倾覆了好几家权贵,如此大的事件,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整整一个多月都热度不减。 方家不复存在,姚家夹着尾巴做人,千金楼关门,百花楼被查封,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又好像没有,因为那些受到迫害的姑娘,开始被人议论。 今天说哪哪家姑娘好像不见了,可能就是被人卖了,明天说案子结束后,有哪哪家姑娘回来了,是不是就是方家被放回来的那些姑娘其中之一。 人们不再讨论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生,反而对哪些女人受到迫害而充满兴趣和好奇心,虽然嘴上说着同情怜悯的话,但不乏看热闹的心情。 人言可畏,但这四个字不是谁都懂。 外面谣言那么多,王春瑶一连几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不想出来见人。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江月被找来看王春瑶,但在屋里没待多久,因为王春瑶情绪异常低落,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江月自己开导王春瑶,说的嘴巴都干了。 「那些人真不是东西!简直禽兽不如,迫害了这么多女子!」江月忿忿不平,她都没想到最后会查出这么多人。 「外面还兵荒马乱呢,那些个老头子被翻出脏污事,家里都乱套了,有些人趁乱离了京城,有些可还在京城闹呢。」陆鸿飞摇摇头,「这事情只要继续闹下去,就一定会有人提那些被迫害的女子,禁止不了。」 钟诚均也皱眉,「你们知道最让人气愤的是什么吗,竟然有人说如今搞出这么多家破人亡,都是因为那些女子,说她们是祸水!」 「这都什么人啊,脑子被狗吃了吗!」江月气的要死,转头见颜末一脸沉思,忍不住碰了碰对方,「末末,你想什么呢?」 颜末摸了摸下巴,开口道:「我在想,如果现在禁止不了谣言,不如转变风向。」 邢陌言微一抬眼,「怎么转变风向?」 「舆论对舆论咯。」颜末喝口茶,哼了一声道:「现在那些舆论害人不浅,但有时候舆论并不只有负面作用,如果能加以引导,如今这样的局面就能改变,甚至能挽救那些被迫害的女子。」 「春瑶,走啊,我们去酒楼听书吧。」江月拽着好不容易从屋里哄出来的王春瑶,一边走一边念叨,「你再待屋里不出来,该发霉了,你是要长蘑菇吗。」 王春瑶表情很无奈,但看见这么充满活力的江月,眼里可算有了点亮光。 院子外,钟诚均和颜末也都在,还有三个小孩,豆芽,蒜苗和豌豆。 颜末两个手拉着蒜苗和豌豆,豆芽则是拉着豌豆的另一只小胖手,一连串站着,让人看着怪温馨的感觉。 王春瑶轻轻笑了笑,上前和几人打招呼。 颜末低头晃了晃蒜苗的小手,给蒜苗使了个眼色,蒜苗心领神会,贴心小棉袄一样跑去拉王春瑶的手,贴在王春瑶身边,声音可甜的叫姐姐。 王春瑶脸色越来越柔和,跟着几人往外走。 「春瑶姐姐,最近说书的爷爷讲了新的故事,还是仙……仙故事呢。」小豌豆拉着颜末的手,一边转过头和王春瑶说话。 因为蒜苗和王春瑶牵手去了,所以豆芽签了颜末另一只手,此时伸着小脑袋看豌豆,「是仙女历劫的神话故事。」 豌豆点头,「对呢。」 「是什么仙女历劫的神话故事?」王春瑶顺着几个小孩的话去问。 不过三个小孩都描述不清楚,蒜苗笑着晃了晃王春瑶的手,「姐姐过去就知道了,这几天听书的人可多了。」 王春瑶点点头,之后便不怎么说话了,他们走在路上,周围不少人,王春瑶低头和几个孩子说话,没开口的时候,头也没抬起来,就那样低头走着,好似对周围事物不怎么关心一样。 第70章 颜末回头看了眼王春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王春瑶不是对周围事物不关心,而是在怕,怕周围人的眼光,明明清楚那些人不可能知道她的遭遇,但是心里仍旧无法做到光明正大。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们,明明受害者是她们,但最后遭遇指指点点的还是她们。 让人气愤懑又无奈,这是最可悲的事情。 江月和颜末对视一眼,颜末摇摇头,示意先不要去打扰王春瑶,有些事还是要靠自己想通。 几人没去望香楼,因为望香楼比较高端,平日里吃吃喝喝,去那地方太费钱了,所以平民百姓去望香楼的很少,更别提说书了,望香楼这种走高端路线的,和说书的可不配。 颜末她们去的一家性价比很高的酒楼,人很多,加上这两天说书的很受欢迎,几乎每到中午都不少人,都是过来听新鲜故事的。 钟诚均提前在酒楼预定了位置,几人到了之后,不用等位。 颜末坐下来之后,豌豆就张开小胖胳膊,让颜末抱在了腿上,蒜苗坐在了颜末和王春瑶中间,王春瑶另一边坐着江月,豆芽坐在颜末另一边。 钟诚均给几人分别倒了杯茶,王春瑶看着,没想到钟诚均也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在大理寺住着,她也听闻这几位都是什么身份的人,那样的身份,听着就高不可攀,可不管是一开始,还是后来的接触,这些人都不会轻看她,哪怕像邢陌言那样不苟言笑的人,都从来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颜末见王春瑶盯着茶杯发呆,伸手,将茶杯往王春瑶跟前推了推,开口道:「尊重你的人,和身份地位没关系,和怎么去解释也没关系,他们自有判断,不尊重你的人,怎么解释,对方都可能不会听,因为他们的眼光只看得到眼前的方寸之地,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话。」 江月听到颜末说的话,端着茶杯凑过来,也跟着小声道:「就是啊,以前我说要学验尸的时候,好几个和我处的不错的姐妹,表面支持我,暗地里嘲笑我呢,想起以前自己还和她们谈理想,都觉得自己傻,可能那时候她们都不愿意听,心里没准怎么想我呢。」 颜末摸摸江月的头,「那些不理解你的人,不必理会就好,何必浪费自己感情。」 江月一拍手,「是这个道理,何必浪费自己感情,有那空,我还不如好好爱喜欢自己的人。」 一旁钟诚均竖着耳朵听到了,凑过来问,「说的我吗?月月。」 江月拍拍钟诚均狗头,「一边去儿。」 「哦……」 颜末和江月说完,说书的老头就上来了。 蒜苗拉拉王春瑶的手,兴冲冲的样子,示意她赶紧听。 老头上来问了好,说了几句开场的话,将场面活跃起来之后就问:「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 底下响应的人还挺多。 「讲到青娥仙子和魔界尊者相恋的故事,结果魔界尊者是利用青娥仙子,想要入侵仙界。」 「青娥仙子和魔界尊者的恋情被发现,还被利用,导致仙界损失惨重,她的母亲仙后死了,仙界几元大将也战死,更死了无数小兵。」 「该讲青娥仙子要怎么处置吧,魔界尊者不是被镇压了吗。」 「青娥仙子好惨,这也不怪她,都是魔界尊者欺骗了她。」 「如果青娥仙子遵守仙规,不和魔界尊者相恋,也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悲剧。」 说着说着剧情,就开始讨论起来,老头摸着胡须笑,拍了拍惊堂木,「好了,各位,想知道故事接下来是什么进展,那就听我继续说。」 堂下瞬间安静。 「这青娥仙子,说是罪魁祸首,未免太过,但仙界损失惨重,那么多神仙陨落,甚至连仙后都陨落了,青娥仙子的罪过不小,绝不可能轻易饶恕,魔尊是她的情劫,她没有度过去,只能接受处罚。」 底下立即就有人问,「是什么处罚啊?」 老头摸了摸胡子,继续道:「青娥仙子恋上魔尊,导致仙界悲剧发生,一切起源于一个情字,于是仙帝将青娥仙子贬下凡,让她去体验情之一字。青娥仙子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女,她先是爱上了一个书生,但这个书生骗了她的身子后,就将她抛弃了。」 全场一片哗然。 「怎么这样啊,这书生太不是东西了。」 「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青娥仙子也有错吧,没成亲之前,竟如此不守妇道。」 「都说了是那书生骗了她的身子。」 「那青娥仙子好可怜啊,之后还怎么嫁人。」 颜末听着周围人议论的话,发现批评青娥仙子的很少,大多数都觉得是那书生有错。 「诸位,那青娥仙子成为良家女后,可是个非常安静乖巧的人,甚至有些胆小,倒是那书生花言巧语,骗取青娥仙子的感情和信任,半是强迫,半是引诱,让青娥仙子落入了他的感情陷阱里,这书生不仅骗了青娥仙子的身子,抛弃她之后,还大肆宣扬,污了青娥仙子的名声。」 第7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众人倒抽口气,纷纷怒骂这书生,简直败人品! 「那其他人呢,就相信这书生?」 老头喝了口茶,继续讲:「话说,夜路走多了,总有见鬼的一天,这书生不是个好的,不仅欺骗过青娥仙子,还欺骗过其他女人,青娥仙子是谁啊,那可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哪怕成为良家女,心中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胆量。」 众人点头称是,「那青娥仙子是不是收拾那书生了?」 老头乐了,「这位猜得不错,青娥仙子被欺骗之后,受尽流言蜚语的伤害,但从未想过自杀,甚至在发现还有女子跟自己同样受到这种伤害之后,打算联合起来,让这书生身败名裂。」 「那青娥仙子一定是成功了,她是仙子嘛。」 老头点头,「是成功了,青娥仙子联合被欺骗的其他女子,不仅让书生身败名裂,还解救了另一个差点被书生欺骗的女子。」 底下有人鼓掌,说青娥仙子干得好,「青娥仙子是不是可以回到天上了?」 老头啧啧两声,摇头:「怎么可能,这事情还没完呢。书生虽然被抓起来了,甚至名声也毁了,但包括青娥仙子在内的几个女子都被逼着要出家呢,要不然就说她们不检点,将把对着书生的矛头,都对准了青娥仙子几个无辜受害的女子。」 「这什么人啊,青娥仙子和那几个女子何其无辜,都是那书生的错,这些人凭什么说那些女子。」 「被魔尊欺骗了感情,结果下凡还要被欺骗身子,还要遭受流言蜚语,真是太可怜了。」 「那青娥仙子之后如何了?是不是又把这些乱说话的人教训了一顿?」 老头摇摇头,继续开口:「正所谓人言可畏,那些人不过是言语中伤青娥仙子等人,又不像书生一样给青娥仙子等人造成实质的伤害,又能如何呢,最后有几个女子承受不了流言蜚语,自杀了,青娥仙子想反抗,却无法,最后被逼到走投无路,也自杀了。」 「什么?!也自杀了?!」 老头给的结局让人无法接受,他们一天天听着青娥仙子的故事,都对这位美丽善良的仙子很有好感,又对仙子的悲惨遭遇很同情,都希望青娥仙子有一个好结局,结果反抗也反抗了,最后青娥仙子竟然在流言蜚语中自杀了? 没有败给禽兽,竟然败给了人们说的那些话? 可真是人言可畏,这人言,太可怕了。 底下人议论纷纷,老头一拍惊堂木,说这还没完呢,众人疑惑,人都自杀了,怎么还没完? 「这青娥仙子下凡间,那是要历经轮回之苦的。」老头摇摇头,啧啧两声继续讲故事,说青娥仙子在人间轮回转世,每一世几乎都是相同的命运,被人欺骗感情和清白,被家人发卖,被亲友出卖,经历过无数次不公待遇,被误解鄙夷,被抛弃陷害…… 尝遍世间人情冷暖之后,最后的结局,总归一个惨字,听的众人分外憋屈。 「老头,你怎么不好好说书,听着太气人了,我这是花钱找罪受啊。」 「就不能给青娥仙子一个好的结局吗?」 「对啊,青娥仙子轮回几世,什么时候才能没有这样悲惨的结局?」 老头摸摸胡须,「诸位,你们说导致青娥仙子这种悲惨结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因为她没有了法力?」 老头一下笑了出来,摆摆手,「人家青娥仙子下凡间历劫,肯定不能有法力啊。」 「因为她没有能力?」 「可青娥仙子每一世都会让伤害她的人得到惩治。」老头一摊手。 「因为世人愚昧。」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说话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子,看上去不如寻常男子高大,不过嗓门清亮,眼眸清澈,周身有股子活力。 虽然让人很有好感,但总感觉这句话把他们都骂进去了。 「这话怎么说?」 颜末一歪头,问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刚才青娥仙子那几个结局,哪一个不是因为人言可畏,就因为世人多愚昧,对女子多有苛刻,好像女子失了贞洁,有多么十恶不赦一样,却完全忘了这些女子也是受害者,愚昧造就了无形的刽子手,所以青娥仙子每一世才不得善终。」 众人想起之前青娥仙子每一世的结局,纷纷回过味来,心中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其实青娥仙子的结局可以很美好,因为她已经打败了坏人,但最终还是败给了无形的刽子手。 那些传播流言的是坏人吗?当然不是,他们可能也就说了一句话,可是这一句句话加起来,就组成了一把悬在无辜女子头上的大刀,往往再施加一点点重量,那刀就能落下来取人性命。 「青娥仙子好可怜啊。」有人感叹道。 第72章 「可怜吗?」颜末看向说那人,指着对方开口:「这位兄台,我记得昨天你还和别人谈论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拐卖案,但谈论的不是方武那等迫害女子的禽兽,反而兴致勃勃的好奇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都有谁,如今你却说青娥仙子可怜,但你不是说青娥仙子的那群愚昧世人之一吗?你有什么资格说青娥仙子可怜。」 男人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我昨天不过是问了一嘴,而且我和那些女子都不认识,问问怎么了?」 「流言之所以成为流言,就因为你一嘴我一嘴。」颜末点了点男人,又扫了一圈其他人,一字一句清晰道:「如果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有一个自杀,那说这一嘴话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就如那些害了青娥仙子的愚昧世人一样。」 「这话太过了吧。」有一看着像书生的人开口道。 颜末看过去,「你是读书人?」 那人点头:「我是。」 「那你觉得那些女子可怜吗?」颜末又问。 那人继续点头:「当然可怜。」 「刚才你也说过青娥仙子可怜,还一起骂那些传播流言害死青娥仙子的人,怎么现在同样的情况到了其他无辜女子身上,你又说太过了?」颜末一摊手,「读书人,你还搞歧视不成?看得起青娥仙子,看不起普通女子?那你读的什么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吧。」 那读书人同样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这些无辜的女子经历过折磨,活着已经付出了莫大的勇气,你们不去赞叹她们的勇敢和无畏,反而往她们身上再施加苦难,不是愚昧是什么。」 颜末摇摇头,「你们可怜天上下凡的仙子,不忍她经受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却吝啬保护这些被伤害的普通女子,说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嘴上说着不痛不痒的可怜话,转过头来就好奇问这问那,啧啧,有心没心啊。」 江月哼了一声,「如果真有女子自杀,希望问一嘴话的人,晚上可别做噩梦,人家本来还能好好活着呢。」 在场不管之前说没说过闲话的人,此时都不敢随意说话了,估计以后也不敢随意说话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成为那个愚昧的世人,也不敢背上一条人命。 说书的老头又一拍惊堂木,看着底下一激灵的众人,笑着摸了摸胡子,「诸位,青娥仙子故事暂时到这里为止,下面讲一个别的故事,话说……」 此时二楼一座位上,邵安炎放下手里茶杯,缓缓呼出一口气,笑道:「这点子是谁想出来的?想必今日这场说书过去之后,流言会越来越少。」 往旁边一看,坐着的人竟然是邢陌言,此时邢陌言正望着楼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人,眼里的神色竟然很温和。 邵安炎看的稀奇,想顺着邢陌言的目光望过去,却见邢陌言已经收回了视线。 「是我手下,颜末。」 邵安炎那点好奇心瞬间没了,被转移了注意力,「颜末?就是你新收的那位人才吗?刚才说话那个是不是他?」 邢陌言点点头,却并未再说别的话。 邵安炎则是低头去看楼下的颜末,啧啧两声,「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娇小的身材,从背后看还以为是女子呢。」 邢陌言正喝茶呢,闻言手指头动了动,开口道:「她力气大的很,是个男人没错。」 「我也就是开个玩笑。」邵安炎失笑道:「你倒还正正经经解释上了,这么护着自己的人?」 「我的人,我自然护着。」 邵安炎出现在这里,就是听说最近这里说书挺热闹,所以出来看个热闹,另外他最近挺美,因为邢陌言把这个案子处理的漂亮,二皇子一脉损失不小,于是邵安炎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顺便拉上了邢陌言,打算请邢陌言吃顿饭。 不过邵安炎也清楚,邢陌言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以为邢陌言是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的,但邢陌言其实从未站过队,也从未做过任何表态。 想到此,邵安炎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关系明明很好,可邢陌言却从未表示过要站在他这边的意思。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父皇才如此信任喜爱他吧。 邵安炎看了眼邢陌言,无奈摇头,如果邢陌言能够站队表态,将是他最大的助力,不过可惜了。 热闹看完,邢陌言把邵安炎赶走,自己则去和颜末等人会和。 颜末那一桌,王春瑶眼眶通红,不过看脸色,却已经没了阴霾,正和蒜苗江月说说笑笑。 不过说笑的过程中,王春瑶一直偷偷瞥向颜末。 邢陌言皱了皱眉,转头看了颜末一眼,就见颜末低头扒饭,吃的正香,完全没注意到。 「啪——」 颜末捂着后脑勺,瞪向邢陌言,刚才她差点用鼻子吃饭了! 第73章 「大人,你干嘛?!」 「打疼了?」邢陌言皱眉问道。 「疼倒是不疼,但你打我干嘛?」颜末被打的莫名其妙,「我正好好吃饭呢,也没干别的吧。」 邢陌言啧了一声,「没打你,就是给你提个醒。」 「提什么醒?」颜末纳闷。 「刚才出了场风头,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颜末撇撇嘴,嘀咕道:「哪有什么形象可言,天天被说小矮子。」 一旁钟诚均睁大眼,「怎么突然把话题拐我这里了,我最近可没说啊,没毁了你形象。」 江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诚均哥哥~末末比我还高呢,她是小矮子,那我是什么啊~」 虽然江月语气很温柔,但钟诚均莫名察觉到一丝丝危险,「月月,你和颜末比什么,你们两个又不一样,他要是个女人,自然不矮,可他是个男人啊。」 「哦——」江月并没有被安抚道:「但末末是男是女,和我在你眼里个高个低并不冲突啊。」 颜末默默鼓掌,「逻辑通顺。」顺便也看向钟诚均,等着钟诚均回答。 钟诚均:「……」 刚想开口,江月就一巴掌拍了过来,打的他胳膊疼。 「你犹豫了!」江月眯起眼,「所以我在你眼里也是小矮子咯。」 钟诚均:「……」他冤枉啊,还什么都没说呢。 江月一挥手,「行了,你什么都憋说了,我不想听你解释。」 颜末笑到差点拍桌子,王春瑶也忍笑到不行,几个小孩子也笑呵呵的,虽然可能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邢陌言摇摇头,心想这位成亲之后,估计被管的死死的了。 几人吃完饭往回走,气氛轻松了不少,三个小孩手拉手到处乱跑,跑出一脑门汗。 颜末拉过跑到自己身边的小豌豆,伸手给他擦了擦汗,拍拍他的小屁股,「回去之后别马上脱外套,等落了汗再脱,知不知道。」 豌豆乖巧应了一声,团子脸笑着,又跑去玩了。 颜末抬头望了眼天,莫名想起一句话,太阳当空照。 如今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江月和王春瑶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往旁边一看,就见颜末正皱眉,好似很苦恼一样,不由得开口:「怎么了?」 颜末叹了口气,「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天气热怎么……」江月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颜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气越来越热,意味着身上的衣服也越穿越少,颜末虽然化妆技术高超,但骨相却难以掩藏,难保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虽然邢陌言已经知晓颜末是女子,但现在颜末也不好直接恢复女儿身,她在皇上那里过了眼,一个处理不好,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了欺君之罪,这事情要慢慢来,马虎不得。 邢陌言走在颜末身旁,显然也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伸手摸了摸下巴,低头沉思起来。 第74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这时,疯跑着的三个小孩,和迎面一个老人撞到了一起,结果三个小孩没怎么着,老人倒是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 颜末等人立即看过去,就见三小孩儿一人站一边,还有一个站在正中间,使劲儿拽老人的衣领子。 「哎哎,我自己起来。」老人被拽的直晃,赶紧摆手。 颜末走过去,拍拍正中间蒜苗的小脑袋,然后伸手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家,你没事吧。」 按理说,老人也不至于被三个小孩撞倒在地,而且刚才老人是直直的和三个小孩碰到,好似在走神,也没来得及避开,此时脸上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老人摆摆手,叹了口气。 江月见老人脸色不好,有些担心,「老人家,看你好像不舒服?不然我们送你去医馆吧。」 「不了不了。」老人连忙摇头,「我还要去报案。」 「报案?」颜末和江月对视一眼,又看向邢陌言。 邢陌言:「老人家要去哪里报案?」 老人打量了一下邢陌言,见邢陌言仪表不凡,心下不由感叹了一声,然后回答说去大理寺。 钟诚均笑道,「那您老走反了啊,大理寺在您身后的方向。」 「哎呀。」老人一拍头,匆匆忙忙道了声谢,连忙转身就想走。 颜末连忙拽住老人,「您老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就是大理寺的。」 老人张大嘴看着颜末,脸上惊讶的表情不加掩盖,「当真?」 颜末点头,一指邢陌言,「我们家大人。」 邢陌言在心里点头,心情就很舒爽,我们家什么的,用词精准。 老人一听颜末的话,立即看向邢陌言,求助道:「大人,我们家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小姐都消失不见了!」 钟诚均:「什么叫消失不见了?失踪了?」 老人摇摇头,「不是失踪,是消失,我们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小姐是在房间里消失了,那个宅子闹鬼啊。」 这一句话惊呆众人,颜末揉揉耳朵,不可思议道:「什么?闹鬼?」 老人一边走,一边和众人交代事情始末。 他叫王福,主人家姓刘,是刘家米铺的老板,前段时间买了城西一家大宅子,全家人都搬了过去,本来是挺高兴的一件事,但就在三日前,王福起来等着自家老爷去米铺,却总也不见人,于是去刘老爷房间叫人,可没人应声,他心里觉得奇怪,叫来小厮问,也说没见老爷起来过,于是就推门进去查看。 结果房间内空无一人,床铺被褥倒是展开着,也不像没睡过觉一样,伺候的丫鬟小厮也都说昨天老爷和夫人正常熄灯入睡,且没见两人出来过,但人怎么就无缘无故的不见了? 正当王福心惊难安之际,伺候少爷小姐的丫鬟也跑了过来,一脸惊慌失措,说少爷和小姐都不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关键是晚上看顾少爷小姐的丫鬟就在外间,一整晚也没出去过,所以少爷小姐不可能从她眼皮子底下偷溜跑走,更何况两个小孩年纪也不大,平视也都乖巧,根本也做不出偷跑的事情。 老人快讲完的时候,大理寺也到了。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野蛮娘子求生记》上 作者:米酒窝 02、《野蛮娘子求生记》下 作者:米酒窝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