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变美系统，绿茶在位面杀疯了》 第1章 丑女 （高亮：脑花存放处，请各位看官放弃带大脑看文~ 高亮：此文大部分夸张描写，脱离现实，请各位看官不要带入现实~ 再再高亮：第一章作话有避雷，有雷点可以直接去看。） 【听说你是个丑肥婆？】 【兄弟们还在她直播间呢？论坛上都爆出来了，这是个死坦克！】 【我还很喜欢她来着，现在想想都反胃。】 【你还好意思叫芊芊？呕！】 莫倩倩看着屏幕中刺眼的弹幕，本来娇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的手指紧紧拽住衣袖，仿佛能从上面获得能量。 不堪的言论越聚越多，逼得她几乎直播不下去。 很多眼熟的id明明挂着她的粉丝牌，却畅快地打出辱骂她的污言秽语，像是一把把利刃，戳进她的心里。 终于，莫倩倩控制不住内心的翻涌，泣不成声。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手机也在旁边不停响起消息的提示音，一夜之间她成为了人人喊打的狗屎，私信里全是她肥胖丑陋的照片，被p上恶俗的字眼，甚至通篇都是恶骂。 莫倩倩泪流满面，无助得只能自己环抱住自己。 她不明白，为何陌生人的恶意来得如此凶狠，只是不够漂亮就要接受这些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姑娘，因为从小要帮家里干活，吃着男人的饭量，长得五大三粗，腰肥腿壮的，常年风吹日晒，皮肤粗糙醇黑。 一年前因为一场交通事故，原本幸福的家变得支离破碎，莫倩倩也不得不辍学打工，可父母在医院高昂的费用哪里是她一月三四千就能填上的。 在打工时老板夸她声音动人，好心给她取了个网名叫芊芊，介绍她去做直播，这做了没两个月，事业稍稍有些起色后，没想到自己的信息就被人扒了出来，像个笑料一样传播在网络上。 她只是想赚钱，到底做错了什么！丑难道就是她的错吗？ 弹幕越说越过分，莫倩倩实在看不下去了，抖着嗓子说要下播。 突然，屏幕上闪过一串灿金带着光斑的id，下面自带太阳神的背景，莫倩倩不禁瞪大了双眼，那是直播平台上，充钱到千万的黄金大佬标识。 还没等她说话欢迎。 【雨宝要和你pk，你赶紧接了，我给你刷三艘飞船。】 飞船是平台最贵的礼物，三艘莫倩倩就能到手上万块。 想起医院里稀缺紧张的病床，和医生嘴里催她交钱的话语，她咬碎牙，点开了pk链接。 莫倩倩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直播不会好过，现在和她连麦，不都是为了来嘲讽她吃人血馒头的吗。 果然。 对面的主播妆容精致，姣好的面容配上衣服间若隐若现的腰肢，像是只道行足够的狐狸，一颦一笑足以勾动人心。 “原来你就是那个火出圈的主播啊，我们打一场？” 上扬的声音里隐藏不了的不屑，虽然是疑问，却没有给莫倩倩半分拒绝的余地，直接开启了pk。 她勾唇轻笑，显得妩媚又动人。 莫倩倩对于她的到来没什么反应，这让雨宝有些郁闷。 “我的手太快了，你不会在意的吧？” 娥眉轻蹙，惹得无数弹幕为她冲锋陷阵。 随着对面主播的到来，咒骂莫倩倩的人数骤然上升，满屏幕都是不堪入目的字眼，像是一张想要吞噬掉她的大口，让她眼前模糊一片。 【这主播真没素质，我们雨宝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人。】 【她是嫉妒了吧。】 【也是，长得那么丑，我要是她都不想活在世界上。】 莫倩倩没有心情继续强颜欢笑，黄金大佬说到做到给她刷了三艘飞船，莫倩倩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巨款，苦涩的牵起了嘴角。 这个月的药费终于有着落了。 她头像上方的pk条被对面压得几乎看不见，莫倩倩羡慕的望向雨宝，她扭动腰肢嘟嘴撒娇就能引来无数个莫倩倩从未见过的稀有礼物。 莫倩倩走了神，想着如果她也有这么一张明眸善睐的容貌，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受人耻笑了吧。 没来由的，她看向镜子，下意识学着雨宝嘟起嘴，镜子里本就丑陋普通的五官像是被皮筋揪在了一起，干涸的皮肤上扭动出无数条皱纹，把整张脸分割成异形怪状的模样。 吓得莫倩倩急忙恢复到面无表情，好似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她垂下短小稀疏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艳羡。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pk已经结束了，她自然是输的一方。 雨宝眼里深深的恶毒和轻蔑，却笑意盈盈的对她说道。 “芊芊你输了哦，我想想给你什么惩罚呢？......就惩罚你念一念弹幕里的这些内容吧。” “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念出来肯定带感。” 雨宝笑得一派天真，可刁难随着话语恶狗般扑向莫倩倩。 听到雨宝的要求，弹幕上刷得更欢了，骂人的词语都不带重样。 莫倩倩脸色唰得一下煞白，弹幕上的话只是看就已经令她心凉，竟还要让她念出来。 看着弹幕上肆意的狂欢，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莫倩倩绷紧身体，背部隆起，不自然地立起防御姿态，根本张不开口。 幸好，旁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拯救了她。 是医院的电话。 莫倩倩不由有些疑惑，平时医院从不会给她打电话，是她上次医药费没有交齐吗？ 她语气抱歉地对雨宝说。 “我先接个电话。” 【不会是想耍赖吧？】 【玩不起是吧？真是丑人多作怪。】 雨宝也怒气冲冲。 “你看不起我是吗？pk输了不想做惩罚，就用借口糊弄过去，你还想不想干了！” “可是是医....” 莫倩倩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现在念！” 雨宝语气强硬，眼神阴狠得像只盯上她的毒蛇。 【你读出来我再给你刷三艘飞船。】 黄金大佬又发了一条弹幕，这次莫倩倩终于看清了他的id——双木。 想到后期的药费，她不甘地咬紧嘴唇，挣扎半晌后，认命地耷拉下肩膀，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不就念弹幕嘛！拼了！ 可现实往往比理想骨感，莫倩倩强迫自己念完两条，诅咒般的词句像是要把人世间的丑恶让她体验个遍，才几句就让她遍体生寒。 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声音也断断续续变得哽咽，对面的雨宝见她识相，笑得更是欢畅极了，娇笑着对直播间的老板们撒娇。 “你们真没意思，都把人家小主播搞哭了。” “丑成她那样？哥哥你可别咒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弹幕继续嘲讽着莫倩倩，催促她念其他弹幕。 可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把额头抵在桌沿上，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怕更加被人嘲笑。 直播间哑了火。 双木如约刷了三艘飞船，转头便离开直播间，雨宝也感觉羞辱够了，退出了pk。 一场闹剧这才落下帷幕。 所有人都在逼她，把她架在位置上，逼着她扮演小丑。 她的直播事业算是走到尽头了。 莫倩倩擦干眼泪，不愿再看那些恼人的弹幕，强打起精神翻开手机回拨给医院。 可听筒中的话语，仿佛在遥远的天边，怎么都听不真切。 “病人情况凶险，已经转移至手术室抢救.....两人都不太顺利....家属现在能来医院签字吗？” 刚才万般羞辱，莫倩倩都不曾发抖的手在此刻几乎抓不住手机，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裂开一般。 她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如梦初醒般慌张跑向医院。 第2章 绑定执念修复系统 再次从医院回家，已是两天后。 莫倩倩早已成了具空洞的行尸走肉，眼里光亮消散，红肿不堪，两天内连轴转没有休息，她拖着身子交上医药费，愣愣地看着医生护士把两辆病床推进了太平间，又带出来空荡荡的病床。 她世间的两位近亲，都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再也见不到了。 莫倩倩的泪水好似已经流干，眼睛涩得生疼，处理完丧事，她游荡回了出租屋。 还没等她进门，门口墙上涂满鲜红的油漆，刺眼又显眼，像是一根根针，戳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女坦克】 【丑八怪】 ..... 这些人甚至扒出了她的住址，在网上咒骂她还不算完，把她门前变成了一片耻辱柱，要吃干抹净她最后一滴血。 双腿一软，她瘫坐在地上，脑中已经无法再进行思考，她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看向楼外游走的行人们，而后又疲累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 莫倩倩质问着自己。 明明她没有骗人，只不过想靠声音赚些医药费，为什么她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她努力地学习留人话术，在直播间哄老板们开心，难道只凭声音不行吗？她又不是露脸直播，非要长得漂亮才不会被别人非议网暴吗？ 要是她赚得钱再多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帮父母转院，去大城市的医院接受更好的医疗？ 他们就不会离去。 她也想像雨宝那样，撒娇就能换来无数价值昂贵的礼物，被老板们捧在手心里，受人优待，享受金钱。 她也不想在这般浑浑噩噩的苟活，难道如今这世道，少了美貌作为敲门砖，真的寸步难行吗？ 下辈子.... 下辈子要是能做个美女就好了。 莫倩倩艰难地爬上窗户，十几米的高度让她头晕目眩。 跳下去吧，一了百了。 你在世上已经没有在意的人了，不是吗？ 最爱你的父母已经先去那边等你，你不是每晚都在想念妈妈温暖的怀抱吗？ 去找他们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 莫倩倩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 但心底另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发酵得越来越大。 你受到的网暴，凭什么就这样算了！你难道不想报复吗？ 凭什么你懦弱地寻死觅活，人家只是动动几根手指，对你写出无端咒骂。 你就不想做出什么改变吗？ 你就是个懦夫！ 愤怒的火焰烧得她心口闷痛，散布在体内，四肢烧得颤抖。 她迷茫地诘问着自己。 “我有什么资本谈报复，没有学问，没有美貌，没有金钱，没有权势...” “不过的确...好不甘心啊！” 【叮，精神波动过大，执念太深，触发系统落地。】 【监测到宿主莫倩倩。】 【执念修复系统为您服务，您的执念就是我们的最大目标。】 ———————— 什么？ 莫倩倩恐惧地睁开眼。 随着机械电子音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拉力，明明她身后没有人，却被踉踉跄跄的拉离窗边。 【宿主你需要减肥啦，拉你这一下竟然消耗了系统千分之一的能量！】 蓦地，刚才的电子音又出现在莫倩倩脑中。 好半天后，她才颤巍巍地问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能听见你说话？” 她又转头向四周张望，但仍未看到一点人的身影。 【宿主你别费劲了，系统是没有身体的，只是绑定在你的脑电波中，所以才能和你进行交流。】 “系统？” 莫倩倩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要知道，闲暇时间她也是个爽文重度读者，系统的大名她并不陌生，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凡但臃肿的身躯，不由苦笑。 像她这种掉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普通人，也能被幸运选中吗？ 【宿主可不要妄自菲薄，系统落地都是要选择强大的精神体作为降落点的，选择了你，就代表宿主你的精神体是最强悍的。】 ..... 莫倩倩听着系统仍在滔滔不竭的讲解，心神一动。 她大致总结了一些情报，与她绑定的这个执念修复系统是为了拯救在死前或死后执念深重的强大精神体，如果任由执念加深，就会变成怨念，导致他们为祸人间。 而她，就属于需要被拯救的原型之一。 “那我要怎么做？” 【当然需要通过做任务获取积分，再用积分去商城购买道具，商城中的道具都是为了宿主的执念设立的。】 【系统查看中...宿主有两个执念，一个是父母复生，另一个执念是变美，想要对伤害过你的人复仇，赚取金钱，迎来美好人生。】 【复生并不在系统的助力范围，系统是不能插手人类的生老病死的，而变美，对于系统小菜一碟，但是.....】 系统的话语变得吞吞吐吐。 “怎么了？” 莫倩倩听到系统的转折，呼吸一滞。 【我之前消耗了太多能量，刚刚为了拉回宿主也费了一些，现在没有能量给宿主发布新手礼包了。】 【宿主要想兑换道具，就只能立即去做任务了。】 莫倩倩不信邪的打开商城，里面上架了五彩缤纷花样繁多的精美道具，只是现在都在上锁状态，漆黑一片无法点击。 可这些道具的名称就足以让她呼吸急促，两眼放精光。 眉眼如画、盈盈秋水、半点朱唇、纤腰细柳、酥胸蜜臀..... 点开道具的详细介绍，看得莫倩倩心潮澎湃，再往下暼一眼积分，高昂的让她双眼一黑。 5000、！ 最低的也需要3000积分。 可一想到用完道具后的自己，能变成雨宝那种受人追捧的美女，莫倩倩就忍不住跃跃欲试。 “系统，给我发布任务吧！” 她过够了唯唯诺诺受人冷眼的生活，既然家人都已离她故去，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她一定要拿到美貌这个敲门砖，变成受所有人瞩目的月亮，把奚落嘲讽过她的人踩在脚下，去享受不一样的人生。 【好的宿主，正在生成身体信息。】 【正在生成任务信息。】 【五分钟后将进行传送。】 传送？ 莫倩倩有些疑惑，可马上呈现在眼前的身体信息让她瞬间遗忘了问题。 【宿主：莫倩倩 年龄：19 身高：159（低于女性平均身高） 体重：169（横向发展的小姐姐一枚呀） 身材：贫瘠（肉都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 五官：小而集中（小家子气） 脸型：方正国字脸 颜值：15（都不能算普通，丑女总能获得他人的恶意） 健康：65（还算健壮） 技能：没啥拿得出手，杀鱼杀鸡算的话都不够丢人的。】 莫倩倩能感受到身体信息中扑面而来的恶意，括号中的嘲讽却让她生不起一丝气，毕竟都还算中肯。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沮丧，系统忽然出声。 【宿主不要气馁，只要你能完成任务，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是啊。 莫倩倩的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她攥紧拳。 她不想再继续之前的生活了，她要完成很多很多的任务，获取更多积分，摆脱如梦魇般缠绕在她身上的自卑、懦弱，变成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到时候，她就能不再畏畏缩缩，自在地接受他人的看法了吧。 “来吧系统，现在就传送吧。” 不论任务多难，她耗费多少心血也要完成，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定要牢牢抓紧！ 【好的宿主，任务信息将及时传入你的识海。】 第3章 绝世美女 再睁眼，莫倩倩看到的是极为陌生的一面镜子，镜子面前的女子生了一张动人心魄的精致面容，眼波流转间像是有云雾缭绕在眼眸，轻蹙眉头便好似有千万心愁，白皙清透的脸庞下嵌着朱红粉嫩的檀口，肉嘟嘟得惹人想要品尝。 好一副纯欲小白花的顶配脸。 她抬手抚摸着脸颊，镜中女子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这是我？！ 莫倩倩不敢相信，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脑部袭来，像是要将脑浆捣碎一般，她疼得支撑不住身体，痛苦地蹲在地上。 繁杂的信息流几乎将她淹没。 原来，莫倩倩需要完成的任务并不局限在她所处的位面，其他位面仍旧会有许多强大的执念，而她的任务就是到达执念所在位面，帮助执念的主人修复执念。 原主名叫白雪，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重点大学学生，但父母重男轻女，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打工攒下来的。 长期在家里受到冷遇和白眼的生活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利用自己柔弱的外表欺骗他人，工作或读书时总有人借她一臂之力，久而久之，她变得自命不凡，一心想去大城市寻找能让她跨越阶层，一飞冲天的目标。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锤。 大学中的美女如过江鲤，她不过是其中稍有特色的一条，而且b市这种大都会，怎是她这种乡巴佬能出头的。 其他漂亮的姑娘穿名牌背奢侈品包包，她却因为手里没有几分钱，穿着廉价色彩艳俗的旧衣服，像个狼狈的丑小鸭，开学那日她提着不堪重负的蛇皮袋，拾荒的村姑都比她顺眼。 她就算长得再漂亮，可第一印象已经形成，她想要攀高枝的对象都看不起她，对她告白的男生虽多，但都是普通家庭，她看不上。 白雪有些失望，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她常常去奢华的商场、酒会、酒店打工，为的就是一朝被人看上，翻身成为人上人。 她心里明白，这个世道对于她们没有权势没有家世的人而言，靠自己成功难于登天，如果有能载着她向上走的梯子，这条路会畅快不少。 白雪运气好，没过几天，她便乘上了浮云梯。 顾氏集团继承人顾少秋，看上了白雪这张与他心上人相像的脸，在酒会上目睹她心机地把水“不小心”泼在自己身上之后，顺理成章带走了她。 就这样，白雪成为了顾少秋养在身边的替身，她总算见识到，有钱人的生活是多么丰富多彩，是多么一掷千金，那些本来她赚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奢侈品，堆在顾少秋养她的别墅中。 终于，白雪可以仰起头来，像个骄傲的天鹅般梳拢自己的羽毛，她在学校中大肆炫耀，一朝乍富让她的欲望不断膨胀，她与刚进大学时判若两人，校内风言风语不断，但凭借着优越的长相，她依旧成功地打入校内的富家子弟身边，与他们暧昧不清。 她享受着顾少秋带给她的一切，又明白顾少秋并不会娶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富家子弟身上，两手一起抓，可顾少秋大方又贴心，让本就没有恋爱经验的白雪彻底沦陷。 她以为，顾少秋是爱她的。 但是对于替身而言，白雪终将被抛弃。 好日子没过一年，顾少秋的心上人赵颖儿回国，白雪这个替身很快便被忘到不知名的角落，备受冷落。 没有顾少秋的宠爱，她不再有无限制刷的黑卡，随处旅行的经费，从奢入俭难，膨胀的购物欲驱使着白雪，最新季的礼服、昂贵的奢侈品包包，她刷爆了自己的信用卡，无力偿还。 可白雪依旧没看清形势，她仍沉浸在顾少秋爱她的梦里不愿清醒。 她百般纠缠顾少秋，企图唤回他的宠爱，可替身终究不比正主，顾少秋对她只是玩玩罢了，在三番两次使诈离间两人的感情之后，顾少秋看在陪伴一年的面子上没有动她，赵颖儿却再也容不下她。 在学校论坛曝光她被人包养的视频和照片，放出她无力偿还信用卡的账单，白雪一夜之间跌落神坛，从白富美校花变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 【不正经】【不要脸】【拜金女】这样的标签打在她的头上，路过同学时轻慢、嘲笑的眼神逼得白雪不敢出门，甚至论坛私信中有恶臭男问她多少钱睡一晚。 与她交好的富家子弟们也瞧不上她，以为她是个纯洁美好的女神，结果却是个虚荣拜金的捞女，自然对她没个好脸色。 白雪恐慌又不甘，默默忍受着众人的刁难和调笑，妄想再攀上高枝，却因为长时间还不上欠款，被银行以信用卡诈骗罪起诉，经受牢狱之灾。 狱友和狱警收受了赵颖儿的钱财，经常为难她，动辄拳打脚踢，白雪实在是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在夜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雪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已经一只脚踏入上流社会，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只是走上了一条所有人想走但是不敢走的小路，为什么输得一败涂地？ 明明大学中人人都在虚荣攀比，为何偏偏只有她要遭受这些？为什么顾少秋没有爱上她，却要给她用之不尽的富贵和宠爱？为什么赵颖儿已经得到了所有她想要的，还不肯放过她？ 考上大学后她的人生轨迹开始转变，她在狱中总是问自己，是不是换个城市，换所学校她就不会被金钱同化？ 白雪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她恨，她恼，凭什么赵颖儿可以家庭美满，还有痴情的高富帅苦苦等候归来。 若顾少秋爱上了她，若赵颖儿不归国，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莫倩倩梳理完信息，缓缓从蹲姿站了起来。 刚才的头疼也已经好转，看到白雪的遭遇，她不由暗叹。 原来美女也有烦恼，也会遭人唾骂。 说原主是笨蛋美女一点都不为过，竟然相信豪门继承人会爱上她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景，抓住机会收拢钱财提升自我才是正道，别人的终归不属于自己。 她看着镜子里白雪的脸，说不清是遗憾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 若是她长成这般，何至于原主这一手好牌打得稀碎。 【宿主，由于执念主人已经死亡，想要修复执念就只能回溯时间，宿主将扮演原主进行执念修复，按照执念的要求，系统提取出两条不同的任务主线。】 【一条简单，一条困难，相对应的，完成简单主线只能获得3000积分，而困难主线可以获得9000积分外加执念主人的一项初级技能。】 【本位面执念主人的初级技能是初级·下厨。】 莫倩倩选得毫不犹豫。 “我选困难。” 且不说技能，光看积分后者便是前者的三倍，3000积分在商城里根本换不了什么道具。 【好的，请宿主确认最终任务： 1. 使顾少秋爱上白雪。 2. 不暴露白雪被包养的身份。 3. 报复赵颖儿。】 “确认。”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24年7月12号，发布第一个主线任务：填报大学志愿。】 第4章 大学志愿 白雪被一阵凉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四周打量后发现她正在一间狭小又破败的卫生间内，墙皮因为受潮脱落，墙角还挂满陈旧的蜘蛛网。 记忆中，这是她家的卫生间。 白雪刚打扫完家里的卫生，身体十分疲累，妈妈在外工作，弟弟年纪尚小，家里所有的一切都要她来打理。 本来她还可以趁着下午休息一会儿，看看书，可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瞒着爸妈跑出家门，去镇上的网吧填报大学志愿。 白雪家重男轻女，父母都不让她继续念书，想把她嫁给镇上书记的儿子换回彩礼。 这在白雪看来，就是鼠目寸光。 书记儿子能有多少钱？只不过从一个烂草窝跳到另一个罢了，她心里门清，逃离这座贫穷的围城，到大城市去才能碰到让她一飞冲天的机遇。 所以，她一定要去上大学。 白雪轻手轻脚打开门，客厅传来粗犷的呼噜声震天响，爸爸下工后喝了几瓶啤酒，粗壮的手臂微弯挡在脸上，在沙发睡着了。 幸好，她侥幸地拍了拍胸口，要是爸爸醒着，恐怕不好从家里脱身。 爸爸脾气火爆，整日不务正业，让她嫁给书记儿子也是想从中谋个清闲差事混日子。 白雪想起之前她哭闹着想去读大学，被爸爸厚重的掌心一巴掌扇在脸上，结实的力道打得她头晕目眩，踉跄摔倒在地。 她一阵后怕，悄无声息拉开家里大门，刚踏出一步，身后传来一句清脆的“姐姐”。 白雪慌乱回头，第一时间先看向沙发上的爸爸，他翻了个身，沙发发出陈旧的呻吟声，接着面朝里面继续睡，叫声太小没有吵醒他。 五岁的弟弟刚睡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嘴角扁撇，伸手对她要抱抱。 不能让他坏了事儿。 思索一会儿，她抱起了弟弟，轻声在他耳边说。 “姐姐去给你买糖吃，不过你可不能告诉爸爸和妈妈，尤其是妈妈，她不让你多吃糖。” 弟弟乖巧点头，扯着白雪的衣角说道：“我想吃巧克力。” 白雪咬咬牙，从钱包里又拿出了十块钱。 “好，你在家等着我，记得，千万别和爸妈说。” 看着弟弟点头后，她利落转身出了门。 高考结束后网吧内人声鼎沸，可白雪却独自在外面徘徊，看着手机上不停流逝的时间，焦急却无法入内。 她还有一个月才成年。 而且妈妈为了阻止她上大学，藏起了她的身份证，好让她错过填报志愿的时间。 白雪只能另辟蹊径。 “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刘庆刚走出网吧，烦躁的用脚把烟捻灭，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小的女声，轻柔得像是阵刮起的微风，若是平日，声音这么好听的小妞，哪怕是个恐龙，他总要调戏一番。 可他今日本就游戏不顺，没赢一把，正在气头上，回头刚想骂几句解气。 入眼却是一张美丽到过分的脸庞，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他，红唇微张，身穿一身紫红粗布裙，也难遮美貌，像是落入人间的仙女，在网吧门口昏暗的环境下，皮肤白到发光，还有股学生妹身上特有的青梅微熟的青涩感。 极品啊。 刘庆这辈子没见过这种美女，裙下露出的一双嫩腿，腰掐的又细又高挑，身材曲线优美，令他心潮汹涌。 见他没有说话，女孩又道。 “哥哥，我家里网线坏了，只能来网吧报志愿，可是我还没成年，你能把我带进去帮忙开个电脑吗？” “求求你了哥哥。” “我只能靠你了。” 女孩焦急的眼里充盈着泪水，唇瓣煽动，好似q弹的果冻。 他暗自咽了咽口水，在女孩失落地低下头的一瞬间，说道。 “跟我来吧。” 女孩是一朵盛开在渭水中的白莲，在他心里扎下芽。 干净得他想要染指占有。 ———————————— 看着页面上提交志愿成功的字样，白雪终于能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脑海深处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音响起，她扬起笑容，用激动又充满感恩的声音，活力满满地对刘庆道谢。 “哥哥，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眼眸里是毫不做作的清澈和谢意，让内心里抱着阴暗想法的刘庆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只是讷讷点头。 网吧里其他男性羡慕的目光几乎让刘庆迷失了心智，他也知晓，自己大摇大摆带进来一位美女，要是出了事他定是跑不了。 饱饱眼福就好。 不过，他不甘心。 手里的手机要被攥出火来，刘庆终于鼓足勇气，朝白雪说道。 “加个联系方式吧。” 白雪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麻烦。 真会得寸进尺。 她看到刘庆手机屏保上他和另一位女生亲密的合照，心里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 明明有女朋友，还在其他女生稍有示好的时候就可以抛弃原则，心安理得地问他人要联系方式，视觉动物罢了。 她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朝着刘庆笑了笑。 “好啊。哥哥你叫什么？我给你备注上。” “刘庆。” 不管心里如何想，白雪面上毫无波澜，拿起手机加了刘庆的微讯。 听到名字后，她动动唇瓣，轻柔的重复了一遍。 刘庆顿了顿，在女生叫他名字之后，胸膛仿佛莫名生出了几簇火苗，烫得他心头酥酥麻麻，鬼使神差想要把自己的手放在女生纤细的腰肢上。 无奈女生溜走得飞快，他没法下手。 走之前刘庆还自认帅气的抛给她一抹媚眼，挤眼皱眉把他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油腻的像在油缸里滚了几圈。 白雪竭力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回头就将他的聊天框设成消息免打扰。 “系统。” 她呼唤着。 “完成任务还会有额外奖励吗？” 【当然了，宿主！】 【每个主线小任务都会给宿主500积分，这个积分是不参与最终积分结算的，而且小任务积分只能用在宿主当前位面的身份上，不可累计或带出位面哦。】 白雪点头，打开积分商城，看看500积分能换些什么道具。 突然，一个图标吸引了她。 【时尚慧眼】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道具只需要200积分。 看名称就能猜到，这是和时尚买手有关的道具，点开内容白雪发现，使用道具后可以提高自己的审美和时尚敏感度。 这么实用的道具，竟然只值200积分？ 她两眼放光，就想立即拍下。 却看到介绍下有使用限制时间。 一小时。 怪不得。 白雪想要捡漏的心渐渐平缓了下来，她思索了片刻，还是花200积分买下了这个道具。 等着她自有用处。 心头大患解决，白雪也开始了打工赚学费的生活，经人介绍去了附近的一家电子厂，薪资待遇不错，又因为她不住宿，每月多赚500住宿补贴，下班后紧接着去做夜班电话客服，两个月没日没夜攒出两万块钱，转日就到了坐车离开的日子。 凌晨三点，她装点好行李，没什么要带的，一个大编织袋内放了些不算过时的衣服，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哦对，还有几天前去补办好的，已经拿到手的身份证。 她蹑手蹑脚打开门，黑暗中磕上门轻轻的一声脆响，代表着她的人生正式开启了新地图。 趁着夜色，她登上前往b市的火车，飞速略过的风景，仿佛是一张张想要吞噬她的大嘴，好似要提醒她前路有多难走。 白雪不在乎。 哪怕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她也要拿下顾少秋。 车内光芒交错，从她姣好的脸颊闪过，停留一霎，美貌却惊人。 无数双神情不一的眼睛盯上了白雪，车厢人员众多，她的美丽更像是脆弱的诱惑，催促着他们下手，但众目睽睽下的代价，却无人敢尝。 不过，白雪还有一份礼物没有送出去呢。 她勾起一抹淡笑，打开手机里与刘庆的聊天记录。 多是刘庆对她的告白和深情爱恋，白雪偶尔回几句无关紧要的，便会勾得他整页整页的回复。 那些温柔的问候和情感的剖白，会让所有看到聊天内容的人误以为，她才是刘庆的女朋友。 那他女朋友呢？ 白雪不怀好意地想。 她的好友列表里躺着一个五天前刚加的账号，是她从和刘庆亲密互动的好友中翻找到的，用的是一个猫咪的情侣头像。 白雪记忆力出色，她记得，刘庆和她刚加上好友时，头像就是这个还没来得及修改的猫咪情头。 她痴痴地笑起来，眉眼间流转着媚意，不安好心地把所有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了这个账号，等到信息成功发送，她利落的删掉了刘庆和他女朋友。 希望，刘庆的生活因为她不要出现什么问题才好。 她可是很期待的。 第5章 报道 b大外语学院报到处。 姜雨彤正对着络绎不绝来报到的新生感觉焦头烂额，恨不得多长出八只手帮忙，看着其他报到处多人合作井然有序的景象，她不免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 本届新生来得太早，本科部没人，院里把心思打在了研究生头上，其他师门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只有姜雨彤的导师，想要升职称想疯了，把这个烂摊子接过来，偏偏她是本地人，暑假跟着导师做课题，这个担子就落在她一人头上。 刚送走新生，又有一道身影在姜雨彤身前站定，她低头划分着报到表，只看到一双笔直皙白的小腿和浅棕小羊皮鞋，皮鞋上没有半分泥泞，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没走多久路的主。 她不由冷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能不能看好校门口的报到手册再来报到！先去宿舍拿钥匙。” 蠢货。 姜雨彤暗暗在心底骂道，多数新生都想偷懒，瞧着报到处离得近便先来一趟，往往无功而返还浪费她的时间。 “已经拿到了学姐，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一道清如甘泉的女声从头顶略过，好似是她的心理作用，听到后姜雨彤那烦躁的心绪仿佛被无形的手安抚了下来。 她状若无心的抬头瞥一眼，女生与她隔着一道桌子，一袭淡绿色长裙隐于桌沿下，腰身处的系带将女生的好身材展露无遗，纤细的腰上竟有不相匹配的饱满胸脯，细长的脖颈衔接着不高的领口，窄肩薄背，像是朵纯洁高雅的百合。 更遑论女生一副好皮相，乌发如缎披发半挽，肌肤赛雪，看不到一丝化妆的痕迹，天生丽质，不外乎此。 纤长的手指挂着一串泠泠作响的钥匙，递到姜雨彤眼前，圆润的指甲涂着裸色的甲油，更衬得柔弱无骨。 附近其他学院报到点的学生，都不约而同看向她，眼神里的惊艳和打量，根本藏不住。 “学姐？” 女生担忧地看向她。 姜雨彤蓦然回神，她竟然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小姑娘瞧了许久，太丢脸了！ 她狼狈地低下头，羞涩的红晕烧得她脸颊两侧发烫，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叫什么？我好...我要登记一下。” “白雪。” 女生俏生生的回道。 白雪？ 姜雨彤顺着手中的花名册翻找，不由暗道。 这名字可真会取，不就是她本人嘛！ 突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像是某种花香，却又淡淡的，转瞬即逝。 姜雨彤感受到身边的热量，侧身后才发现原来是白雪走到了她身边，清香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细白的胳膊扬起，指向花名册的上侧第二排。 “学姐，在这里。” “.....好。” 姜雨彤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离得太近，借着拿报名表给白雪的动作，不动声色拉开一段距离。 白雪轻轻勾起嘴角，任由她远离，垂下头填写。 她撩起一侧的头发，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线条流畅的侧脸，阳光洒在皮肤上，连细小的毛孔和绒毛都染上了光晕。 四周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白雪早就察觉，她享受万众瞩目的待遇，她热爱成为中心的感觉，如今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姣好的容貌，不枉她多日对着镜子苦练。 白雪已经能猜到，今晚b大论坛新生中定有她名字的一席之地。 可这还不够，白雪想要的，是那些富家子弟对她另眼相待，那就需要更多的曝光。 她的目光扫向桌面，对比其他报到点，这里凌乱得多，姜雨彤忙碌得一刻不得停，在她身后接二连三又到了几个新生。 白雪眼波闪了闪，沉吟片刻，把报到表交还给姜雨彤，面露为难。 “学姐，我家里人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过来，我能在这儿等一会儿吗？” 美人轻蹙眉头，好似千万愁绪，姜雨彤也没料到，仅仅几面，她竟不忍心看着白雪脸上愁苦难过。 要知道她平日可是一朵霸王花，脾气火爆，哪有怜香惜玉的闲心。 “当然可以。” 她从身侧搬出另一把椅子，放在报到点旁，视线落在白雪俏丽的脸上，心里暗叹，留下也挺好的，这可是他们学院招新的门面啊。 哪怕她啥也不做，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唉，这小胳膊小腿，多给她几张纸都怕累着她。 但不过十分钟，姜雨彤便改变了看法。 人少时还好，到了十点左右，迎来了新生高峰期，白雪见她忙不过来，包揽了大部分的迎新工作，仅仅在旁边看了几次，便记住了流程，只留她在桌后整理发放用品和表类，一个人游刃有余。 她只是管理后勤，就累得不顾形象瘫倒在椅子上。 而白雪，依旧腰背挺直，举止大方，亲切的与新生交流，额头热出细密的汗水，也丝毫不见狼狈，如同夏日里的清凉，每个人见她都耳目一新。 单是借机问她要微讯的，一小时内只姜雨彤见到的就不下三十人，更不用说无数流连驻足。 美人如斯，君子好逑。 姜雨彤逆光凝视着白雪，她没有展现出半分娇气，连上前捣乱要微讯的男生她也一视同仁，耐心十足，姜雨彤对白雪的第一印象好得都有些不切实际。 她又不是个傻子，这都过去快两个小时，白雪的家人要来早就来了，不过是学妹见她忙不过来，好心留下的借口罢了。 相处这段时间，姜雨彤打量白雪多次，她涵养彬彬，婉婉有仪，虽然身着不是什么大牌，但也是快销品牌中格调较出众的款式，手腕上戴的是香奈儿经典款手镯，姜雨彤眼尖，瞧见了白雪低头时不小心露出的，掩在衣领下的宝格丽项链。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女孩。 幸好这只是她在心里的念头，要是说与白雪听，白雪怕是要端不住现在柔情似水的表情，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原主不谙世事，穿着旧衣服素面朝天来报到，错失了多少机会，她可不会那么蠢。 她早来b市几天，为的就是把握城市风向标，利用之前兑换的【时尚慧眼】，在商场为自己挑选了几套适合又紧跟潮流的服饰。 买不起大牌，快销品牌位于市场前沿，是白雪的最好选择，不过她留了小心机，首饰可是她的大杀器，尤其是露在外面经常被人观察的。 香奈儿手镯价格适中又是名牌，能解她燃眉之急，至于那条宝格丽项链，是个假货，不过遮遮掩掩的，没人会一直盯着她瞧。 再说姜雨彤认为她人美心善，在报到点忙东忙西，这一切，可都是有售价的。 今天是报到第一天，大部分新生会选择当日，人流量最多，消息传递最快，她如果只是报到时停留的那几分钟，根本不会引发大范围甚至全校的讨论。 留下则不同，b大所有学院的报到点同在一个范围内，除了外语学院外，她将拥有长时间全校内的曝光，两个小时内，她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相机拍摄的声音，还有静音的，不出今晚，她的照片甚至名字，将以最快的速度传播至全校师生。 这才是她想要的。 第6章 预谋 日落西山。 白雪挥别与她依依不舍的姜雨彤，互相添加完联系方式便要转身离开。 耳边又传来姜雨彤略带担忧的声音。 “军训开始才能住宿舍，离着还有几天，白雪你有地方住吗？不然来我宿舍？” 相处这半天下来，姜雨彤彻底被这个品学兼优的学妹征服，两人闲聊时才发现，竟有许多看法不谋而合，如今生出离愁，一想到会许久不见，急得脱口而出。 言语间稍显过界，说出口后姜雨彤便后悔了。 刚相识第一天就突兀地邀请住宿，总是有种图谋不轨的气息在其中。 好在白雪并不在意，她能察觉到姜雨彤的好意，也在相处中知晓，姜雨彤本就是个大咧咧的人，家庭把她保护得太好，没有坏心思。 若是平常，白雪就答应了，拉近关系又能省下一笔钱，一举两得。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朝姜雨彤莞尔一笑，露出皓白整齐的牙齿。 “谢谢你还替我考虑，我有住处，和你聊天也很开心，雨彤学姐，我们开学再见！” 余晖蔓延下，为白雪的背影罩了一层橘色光晕，像是校园漫画中，友人离去不再联系的场景，姜雨彤满心失落，可走了两步，那道背影转过身来，笑意盈盈，朝她用力挥了挥手，充满茂盛的生命力。 瞬间打破了她的伤感。 她结交到了一位好朋友。 不过姜雨彤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好朋友的名字，短短几个小时，在校园论坛上异军突起，精帖都是她迎新时的照片，霸屏了整整一夜。 照片里的白雪站在桌后，拍下巧笑倩兮的侧脸，饱满光洁的额头在日光中柔和下轮廓，侧脸线条优美，灵动的双眼仿佛藏有星子，鼻尖巧秀，嘴唇丰盈，整个人熠熠生辉，连发丝点缀着光。 可当事人并不在意。 或者说，她更在意别的。 ———————————— “白雪，今晚你关店，记得把水电都关掉，少一分都算你工资，知道吗！” 老板娘臃肿福态的身形从白雪身边一掠而过，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把本就肥胖的身子显得更加狼狈。 她恶狠狠地呵斥着白雪，眼里的不屑和嫌弃昭然若揭。 细胳膊细腿，竟然还来餐厅打工，居心不纯。 老板娘眼带精光地看向在吧台忙碌的老板，要不是她家男人说要留下这小姑娘，看着怪可怜的，她也不能选了白雪。 明明另一个来招聘的小姑娘更合适，身精体壮的，一看就是端盘子的好手，再看看白雪，啧，她都怕店里盘子不够摔。 也不知道她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白雪脆生生答好，挺拔的身影穿梭在酒桌旁，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客人剩下的残局，还得费心神防着背后色眯眯，紧盯住她不放的眼神。 她装作不经意回头，余光略过吧台，果然捕捉到老板没来得及收回的骚扰目光。 黏腻得吸在她身上，叫人直犯恶心。 白雪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适应，再忍几天吧。 个把小时后，客人减少，老板娘清点完账目和食材，从吧台拿包离开，老板紧随其后，还隐秘的看了白雪一眼。 他在白雪来面试时就看上了这个姑娘，白净柔弱的长相甚合他胃口，他是入赘到婆娘家，婆娘硬气事事都得听她的，他只好日日忍着自己的男子气概，一身邪火发不出去，正好来了个小姑娘，他心里那些不干净的念头骤然而起。 他故意在今晚给白雪排了值夜，夜黑风高，只有两人的店里，一番旖旎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牡丹花下做鬼，他也是个风流鬼。想着马上就能占有白雪，光是那白嫩光滑的小手，就让他软了腰，恨不得现在就感受个中滋味。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离开时借机往前一步，不规矩的手蹭过白雪滚圆的臀部，还在腰间流连了瞬间。 长眼的都能看出老板的心思，和白雪一道兼职的服务生小孙见状抿了抿嘴，贴心地凑到她身边道。 “今晚是你第一次关店，我陪你吧，顺便可以一起回宿舍。” 小孙担心老板生了歪心，怕白雪遭不住，一起工作近一个周，她知道白雪不是那种火爆脾气，容易受欺负，再说上次她关店，害怕不安全也叫了白雪一起。 白雪闻言并没有马上回复，她从后厨拖拉出硕大的垃圾桶，身躯在垃圾桶的对比下显得更为娇小，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皮肤晶莹透亮发着红，像是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她粲然一笑，调笑道。 “我可不像你，胆子小似老鼠。” 小孙没好气地拍打她的肩膀，嘟囔道：“你什么都不懂！” “好啦好啦，等我回来再说。” 白雪安抚道，她要去把后厨的垃圾送到厨余垃圾回收站，这活计是老板娘亲自派给她的，可不能有闪失。 不过也算帮了她一个大忙，在店里工作，不能经常出门。 途中少有波澜，只是街角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车，白雪眸光加深，同往常一般绕开了。 十分钟后，白雪携空垃圾桶回到后厨，面对小孙的担忧，露出一丝暖意，却仍拒绝了。 “你先走吧，不必担心我。” 见白雪坚持，小孙虽然面露纠结，还是听她的话离开了，店里客人稀拉，白雪便坐在吧台里翻看专业课本，她没有上过大学，只能靠着原主记忆中的内容拼凑学习，既然她要走校园女神路线，成绩必须达标。 她低头学得心无旁骛，转眼时间接近凌晨。 随着最后一波客人结账，店内空荡只剩残局，白雪伸了个懒腰起身，把每个餐桌都收拾如新，脏餐盘放在后厨刷洗完，再打扫地面，差不多就该结束关店了。 她去更衣室换下工作服，还没等穿上常服，便听到店门口有摩托车轰鸣而来，紧接着店门被拉开，急迫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白雪紧忙换完衣服，她是准备好应付老板夜袭，但也不能在逼仄的更衣室，她便有千种手段，论武力也压不过老板这个成年男性。 她拿起包小跑出去，却发现店里无人，不过片刻，老板从后厨找来，眼里满是懊悔，用脚踹倒几瓶空啤酒瓶，啐了句什么，看到她后眸子里发出淫邪的光，像一只瞄准猎物的豺狼，搓着手不正经道。 “你可是让我好找。” “不过不着急，今晚有的是时间。” 他言语暧昧，脚步激动地朝白雪走来，好像是喝了酒，面色潮红，一口歪牙咧开，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 白雪不敢轻举妄动，她还想靠着老板实施计划，只能先稳住他，在店内同他绕圈子，想离店门近些的时候夺门而出。 她怕有变故，厉声问道。 “你离我远一点！老板这么晚还来店里做什么？老板娘呢？” 老板不在意她说什么，眼前少女容颜秀丽，香汗淋漓，修身的衬衣遮住一身绝色，哪怕是蹙起眉头，也格外魅惑，惹得他火气直起。 正在说话的红唇像是夺目的蜜桃，开开闭闭灵巧极了，不知道待会儿，侍奉人的手段如何。 这副娇容，在他身下定是绽放的更美。 他眼底越来越疯狂，脚步加快，没了耐心，直截了当暴露出想法。 “小美人，你跟了我，吃好喝好自是不用说，工资我给你翻倍怎么样？” “三倍也可以。” 他贪婪的许诺，趁着白雪望向门口的空档，一个箭步冲上前，从背后环抱住白雪，灼热宽厚的手掌勒紧她纤细的腰身，变态般地用口鼻嗅上她软嫩的脖颈。 “好香，你真的好香啊。” 白雪大惊失色，手脚并用开始挣扎，手掌拉扯老板壮实的臂弯，大声喊叫。 “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老板流连在温柔乡，任由她呼救，抱住她想往更里面拖去，女孩身上发出的幽香让他迷醉，只想把火泄个干净，彻底占有了这个尤物。 自然看不到白雪藏在手里的防狼喷雾。 她停止了挣扎，眼里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算计。 第7章 顾少秋 “顾总，该走了。” 夜已深，破败的城中村漆黑一片，只剩街边的路灯散发微弱的光芒，这里荒凉老旧，比不上市中心繁华热闹，过路的之后两三只猫狗，入夜后连个人影都没有，司机总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老板心情不好便要来到这里。 他只觉得后心发凉，渗人得慌。 街尾是一棵茂盛生长的大榕树，遮天蔽日，树干粗壮，能遮住一个成年人，被开发商用石栏围起来，久不经人打理，杂草马上就要长过石栏。 顾少秋站在树下，盯着榕树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般。 他俊美的脸庞被黑暗覆盖，昏暗的灯光在高挺的鼻梁下投射出阴影，深邃的眉眼间只有融不开的深沉和疲惫。 十多年，物是人非，只剩下这颗榕树，还是之前的模样。 他的眼前闪过与同伴们围着树嬉戏打闹的景象，还有一个女孩，笑嘻嘻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囔鼻子叫他“少秋哥哥”。 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活无忧的日子吧。 而如今的他，心里堆积了无数痛苦惘然的往事，每到深夜总是在体内喷涌奔腾，唯一的救赎也离开了他，能做的只是故地重游，聊以慰藉。 “走吧。” 顾少秋把挽起的袖口放下，穿上西装后干练挺拔的身形透着冷峻，帅气脸庞重新变得无情清冷，藏起了树下孤寂的自己。 他低头抬臂看向腕表，不菲的表盘指针即将走向12，他不急不缓走至车前，冷脸吩咐道。 “直接把我送回公司吧，还有视频会议。” 司机终于等到他的离开，急忙把烟灭了上车启动。 蓦地，远处传来细弱的呼救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 “救救我！” 声音唤醒了旧时的记忆，顾少秋皱起眉头，打开车门的姿势一顿。 “救救我！” 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合，惹得他恼火地紧闭双眼。 “走。” 正当他不准备管这桩闲事，少女娇小的身影从远处黑暗中闯进了他的视野。 “救命.....救救我！” 少女体力不支，呼救渐渐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一心往光里冲的决心却丝毫未减，眨眼间与顾少秋的距离已经缩短二分之一。 他夜视一向出色，能看到少女满脸泪痕，眼睛紧紧盯着他，好像揪住了救命稻草。 他揉揉眉心，还是关上了车门。 声音低沉对司机道，“你下车看看。” 为了节省时间，顾少秋打开电脑处理公司事务，却好似有魔咒，文件内数字繁杂，策划冗长，像银针般刺得他头疼，烦躁得很。 半晌，他合上电脑，正巧司机轻轻敲打着车窗。 顾少秋摇下车窗，不耐地问道。 “什么事？” “顾总，她晕过去了。” 顾少秋目光扫向司机怀中的少女，接触到她的脸庞时，瞳孔骤然一缩。 脑中控制情绪的发条好似瞬间崩坏，一片空白，整个人暂停呼吸，怔在了原地。 那是张酷似颖儿的脸。 直到司机再次询问，顾少秋才声音干涩地说道。 “把她带上车。” ———————————— 白雪装作悠悠转醒，睁开迷蒙的双眼。 她没有晕，知道自己随着顾少秋的车到了酒店，被放在床上后，便再无人问津。 眼中水波泛起涟漪，娇柔的殷红浮现在眼尾，红唇微张，她面上先是惊惧的神情，尤其是看到四周酒店的装饰，吓得她低头查看衣物，双手揪紧衣领，往床后缩去。 顾少秋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后朝她暼了一眼，锐利的目光在她惧怕的面色和穿着完好的衬衣间打了个转。 而后把所有心神放在电脑上，耳中带着耳机，气氛又变得沉寂。 白雪不敢错神地对他张望，一段时间后见他没有其他想法，整个身体放松下来，难掩惶然，抬手捂住眼睛，压抑的哭声隐约从臂弯里传出。 哭也是有讲究的。 不成音的啼哭配上细弱的喘息，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又不敢放声哭，柔柔弱弱，惹人怜惜，哪怕是顾少秋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也总会激起一丝心软，毕竟刚经历过危险的境遇，谁也不能调节好情绪。 但哭多了就会让人厌烦，男人希望女人蠢笨，也不能不聪明。 尤其是在顾少秋面前，白雪的人设绝不可以是笨蛋美女。 不多时，她停下了抽泣，又开始紧盯顾少秋，茫然无措中带着一份观察，刚脱离危险的小兽，对身旁的人谨慎地揣测。 白雪试探性地伸直细长的腿脚，不动声色下了床，见顾少秋没反应，紧接着急忙远离了酒店里的大床。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轻嗤，她还没有捕捉到，就转瞬即逝。 白雪停在了离顾少秋三米远的地方，踟躇片刻，才强忍着尴尬，声音颤抖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 顾少秋并没有接话。 白雪强提着那口气也不敢咽下，双手死死揪住衣角，头颅低垂，拼命镇静自己的心绪。 “靠近些，我听不见。” 顾少秋抬头，神色寡淡，略沉的嗓音里读不出情绪。 白雪视线落在他月白色耳机上，信了些许，壮胆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她咬紧下唇，弱声重复了一遍感谢。 顾少秋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少女，她肩头紧张地发颤，利落的肩颈线条反而透出一股旖旎，细弱的身形配上刚哭完眼角的红晕，让人突生肆虐的心思。 他低声笑起来。 闭眼倒是和颖儿有几分相似，如今眉眼生动后，瞧着生得更出彩些，鹅蛋小脸，清澈勾人的眸子，还有那张要被咬出火来的娇唇，像是娇艳欲滴的莓果，任君采撷。 足以让他惊艳。 更像助理刚给他送到手的，少女资料里的照片。 不过论坛的照片端庄雅致，像极了株盛开的白百合，家教良好，文质彬彬。而他眼前的白雪，却穿着廉价的地摊衫，刚从打工的餐馆里逃出来，只为了一两千块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顾少秋深邃的眼眸始终缓慢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闪过好奇。 在学校如此高调，想要攀高枝，还是有更深层的目的？ 亦或者，这样狼狈，就是为他而来？ 他脑中划过白雪资料里一周前入职的信息，再凝视着她这张与赵颖儿相似的面庞，心里流淌着说不明的情感。 “不必谢。” 他声音低哑，透着几分似笑非笑。 白雪身上莫名的矛盾感，让他有些心痒，再一次认同自己刚才像是昏了头般做出的决定。 顾少秋斟酌着措辞，语气复杂地说道。 “你的工作应该是做不下去了，”白雪闻言垂下眼皮，没有答话，他把桌上的文件推给白雪。 “要是愿意，我给你一份工作。” 文件是白雪昏睡时，他看完资料顺便让助理拟好的合同。 不是工作合同，准确的说，是一份包养合同。 他的确有些见色起意，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阴谋算计，不得不说，白雪很对他胃口。 合同上面高昂的数额，要是白雪真为了钱财而来，顾少秋不相信她不心动。 他饶有兴致的看向白雪，摸着下巴思索她会如何回答。 实话讲，白雪心动了不止一次。 她总算明白原主为何被资本腐蚀成最后的落魄模样，那可是六个零啊！ 若不是预知了结局，她真的无法拒绝顾少秋的陪睡要求。 不过白雪不想为了享乐而辜负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是要让顾少秋爱上她，爱到非她不可，而不对等的身份无法建立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自然，顾少秋又怎么肯把感情作为筹码，与她一起沉沦在爱情的深渊中呢。 她不能接受这份包养合同。 白雪无措地捧着这则莫名其妙的合同，里面有些用词大胆的让她羞红了脸，她迷茫地瞪大双眼，水盈盈的眸子傻望着他，漾起一泓春水，不解的问道。 “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顾少秋目光深沉，不置一词，眼神中毫不掩饰的侵略仿佛要将她撕裂。 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让白雪终于明白，合同上超出她想象的数字并不是玩笑，而眼前这个人，和餐馆的老板没什么两样。 都是想要睡她的禽兽罢了。 第8章 包养变妹妹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男人交叠双手，坐的霸道，目光中不含情爱，却有浓重的兴致，她背后沁出一阵冷汗，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强迫自己硬气些，把文件递给男人。 “谢谢您的抬爱，我想我不合适。”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白雪瞧着他晦暗不明的眸色，心底一颤，急忙移开目光。 男人没有动作，任由她一直举着合同，等到白雪鼻尖由于紧张冒出细密的汗珠后，他示意白雪收回合同。 “拿着考虑吧，司机会送你回去。” “不必了。” 见男人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白雪松了口气，脸上才露出点笑意，她利落的把文件放回桌面，郑重地朝顾少秋鞠了一躬。 “再次谢谢您的相救。” 少女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去，一手可握的腰肢随脚步摇曳生姿，牛仔裤裤脚因为匆忙翻起，露出细弱嫩白的脚踝，系了一条红绳，就像是纯白宣纸上的一点朱砂。 艳丽的直勾勾闯入顾少秋的眼底。 他无物的手掌仿佛空虚了些，只想握住那白皙的玉足肆意赏玩，一股暴虐的冲动涌上心头，使他不由自主的用力握成拳头，喉头微动。 就在白雪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顾少秋改变了想法，他不想让白雪逃离他身边。 “你和我妹妹长得很像。” 他突然出声，白雪不再动弹，也没有回头，顾少秋在背后细细欣赏她线条流畅的身材，不难想象少女藏不住情绪的脸上会是多么的纠结和不安。 他知道，是合同太过唐突，吓到她了，连这句闲谈，都害怕是猎人诱她深入的陷阱。 她也没想错。 “她出国后我很想她，你不是想要感谢我吗？经常来陪陪我吧。” 顾少秋无耻地低声哄骗道。 —————————————————— 凌晨两点，白雪礼貌告别司机，安然回到了员工宿舍。 除了小孙都已入睡，昏黄的台灯听到关门声响后颤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黑影闪过，小孙从床上爬起来，焦急地问她是否出了什么事。 平常店里落锁都在零点左右，这两个小时她翻来覆去，生怕白雪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没事，出了点小意外而已，别担心。” 白雪也没心思再安抚小孙，她脑中的弦绷了一晚，累极了，只想赶紧躺在床上。 反而等她收拾完一切，房间内小呼噜声此起彼伏，她盯着眼前漆黑的天花板，心绪久久没有平稳，连眼睛的酸涩感都被凉水冲刷干净，头脑清醒的像是吃了薄荷。 她与顾少秋的初见，就这般结束了。 没有酒宴，没有你情我愿，仅仅只是一场好似宿命的英雄救美。 她能感受到，顾少秋对她起了兴趣，不管是为了睡她，还是受赵颖儿的影响，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但白雪为了这美好的初见，布局了整整一个星期。 她不想同原主一样，在第一面就给顾少秋留下精于算计攀高枝的印象，白雪在黑暗中缓慢摩挲着自己这张清纯而又俏丽的脸庞。 这是她示弱的资本。 顾少秋想要拿她做替身，白雪偏不遂他意，但他对赵颖儿说不明的感情，转移到白雪身上，她毫不吝啬的收下。 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原主的记忆中有顾少秋醉酒后与她失言说出的遗憾。 白雪打工餐馆所在的城中村，正是十几年前b市有名的别墅区，直到开发商破产清算，用地被政府征用，改成拆迁后回迁的城中村。 也是在那年，顾少秋失去了至亲，差一点死在绑匪手里。 在别墅区生活的十几年，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幸福开怀的日子，每当夜深不能安寝，顾少秋都会来城中村故地重游，寻找记忆中的慰藉。 白雪故意把打工地点选在了这里，工作近一周，今夜是第二次看到顾少秋的车，那辆虽低调但仍贵气不减的迈巴赫，其他人不了解，可她早就在心里坐了几万次。 这般印象深刻的初见，白雪不信自己会在顾少秋的心里了无痕迹的被忘却。 没有什么，会比在熟悉场景下发生巧合更动人心弦的，如果有，那再加上与心上人相似的容貌呢？ 这一切，她要让顾少秋彻底记住白雪是谁。 她打开手机，简洁干净的电话联系人界面，最上方就是顾少秋的名字。 想起走之前的拉扯，白雪郁闷的叹了口气，她又看不清顾少秋的想法了。 那时她没忍住，纠结的问出了声。 “我和你妹妹？” 顾少秋颔首，“对，你们长得很像。” 他像招呼小狗般，手指挥动，示意白雪回到他身边。 白雪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犹疑了半天，还是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凑到他身后，见他慢条斯理从兜里拿出手机，找到赵颖儿十几岁的照片给自己看。 男人坚挺的肩背和呼吸间传来的淡淡烟草味，深深吸引着白雪躁动的心。 不过顾少秋还真敢拿出照片给她看，还妹妹呢？情妹妹也算是一种妹妹不是？她暗自鄙视，要不是她还要完成任务，哪怕男色惑人，也真想转身就走。 “是有些像哎。” 她瞪大双眼，露出惊奇的笑容，音声甜美，眉眼间专注地盯着照片，潺潺眼波流露出深情，总想让人代替照片被她深情凝望。 “我们已经许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长成什么模样，看到你，我便不由自主想起她。” “你愿意吗？我的这个要求。” 顾少秋交叠起双腿，依旧冷冽低沉的嗓音，偏让白雪听出一股失落来。 她心神不宁地攥紧手指，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遮住耀眼的星眸，半晌才讷讷出声。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要再提那个.....包养不包养的就行。” 顾少秋从善如流地答应。 “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他转头而来，两人离得极近，白雪挺翘的鼻尖撞上男人的下颌，嘴唇也带着一阵清风划过他麦色的脖颈，喘息间，在皮肤上留下一片温热的迷雾。 幽幽香气沿两人亲昵的姿势一缕缕窜进顾少秋的鼻尖，淡淡的花香味。 白雪惊讶地后退一小步，羞涩低头后又小心地偷瞄他一眼，思索半天，还是决定隐瞒自己有手机的事实，加深人设。 她故意像是抹不开面子般，又像是害羞于刚才不小心的触碰，小声道，“我没有手机，准备开学再去买。” 顾少秋闭上眼，喉结耸动，身子僵硬片刻，很快平静了下来。 一阵沉吟后，他从文件撕下角落的空白，随手写下一串数字和名字，面带笑意的递给白雪。 纸面上字迹凌厉，笔锋锐利，连同签名都好似利刃出鞘，霸道锋利的映入她眼瞳。 顾少秋。 没来由的，白雪直觉仿若踏进了危险的沼泽，后背一阵凉意。 顾少秋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她心里一跳跳的，吞下一口唾液，想了想，她还是打算打个预防针。 “顾先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的性格可能和你妹妹相差甚远，我平时有些聒噪，你嫌吵的话可以和我说。” “没事。” 顾少秋意外的好说话。 白雪羞涩的将耳侧碎发勾到耳后，出门后转身便冷着脸把纸条扔进房间外的垃圾桶中。 这个号码她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是顾少秋助理的电话。 第9章 梦与录音 “救命！少秋救救我！” 少年顾少秋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皱眉思索作业，还没等他想出思路，忽然窗外响起玩伴胡鹏的喊叫。 他打开窗望去，胡鹏急得满头大汗，日头下脸上晶莹闪着细光，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声音中带着哭腔。 看到他的身影，胡鹏手舞足蹈。 “我爸妈在家里商量要送我去国外！少秋，他们最喜欢你了，你快去帮我说两句好话！” “我不想离开你们，我也不想离开家！” 顾少秋闻言大惊，放下书便想从窗边翻出去。 “少爷。” 管家在身旁不赞同地制止他，嘴角耷拉着，伸手把窗关上，隔绝两人的联系。 “顾总昨晚才说过，最近风声紧不安全，让您哪儿都别去。” 顾少秋据理力争。 “胡鹏是我朋友，他不会害我，之前我经常去他家玩。” 说罢，他不顾管家的阻拦，怕胡鹏在外面等得太久，容易生事变，双手空空便跟着他离开。 那条通往胡鹏家的路不过百米，在顾少秋心里却拉得很长，他一直在考虑，到底如何劝阻胡鹏爸妈，才能留下胡鹏。 榕树下，树荫遮天蔽日，两人却焦急地满脸汗水。 他们半路碰到刚出门的赵颖儿，顾少秋正满心焦急，哪里看得到胡鹏遇见赵颖儿后变得不自然的脸色，他原以为多个人多分力量，二话不说拉上赵颖儿也往胡鹏家去。 不料却是害了她。 走进熟悉的别墅，顾少秋还未抬头看清厅内的情况，他刚想转头询问胡鹏他爸妈在哪儿，却看到赵颖儿一瞬间变得恐慌的脸庞，下一瞬，整个人就被一只围着迷药抹布的大手捂住口鼻，眼前光线光怪陆离的融为一体，渐渐隐入黑暗。 闭眼前只记得胡鹏将要哭出来的眼睛，和惊恐的赵颖儿。 紧接着，他就被拖进不知何处的房间中。 他奋力挣扎，呼喊，可迷药侵蚀着他的力量，连手指也沉重到无法举起。 “不要，不要.....” “不要！” 最后黑暗变成了躺在他怀里的少女，穿着廉价衬衣，红唇娇艳欲滴。 顾少秋猛地睁开眼。 一室寂静。 遮光窗帘使得屋内仿若夜里，只在没有拉紧的角落飘进了些许日光，晃晃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亮白的线。 他面色痛苦地按揉额头，发出低沉的呻吟，青筋震跳，惹得顾少秋眉头紧锁。 又做这个梦了。 他撑着床半坐而起，因梦境而僵硬的身躯发出移动骨节的脆响。 获救后他进行了心理干预，细节早都模糊，没想到还能梦到，是因为昨晚那个女孩？ 脑海里又浮现出少女侧卧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样子。 头发早已凌乱，微张的红唇间还黏着几缕发丝。 那么美，那么诱人。 顾少秋神色渐深，顿感口干舌燥，他不自在的平复心绪，半晌后懊恼的闭上眼睛，不再干涉。 昨晚的情动卷土重来。 少女喷在他颈侧的呼吸像是有魔力，酥麻麻的，惹得他心头大乱。 “给她送个手机过去。” 顾少秋拿起电话联系助理，嗓音低哑吩咐。 “送到调查资料里的餐馆，哦对，你再给她送去.....” 眼神里藏着一股促狭。 白雪还不知道，昨晚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 为了补足美容觉，她睡到中午一点才起，按工作时间，已经迟到了，但她依旧不慌不忙，收拾好一切行李。 走之前，白雪又打开手机检查昨晚的录音，保存完好，声音清晰，这才含笑出门，正午阳光映得她芙蓉面娇美，越发动人。 没错，她录下了店内老板强迫她的录音，既然已经拿到了顾少秋的敲门砖，这份工作也不必再继续。 毕竟高强度的餐馆工作，仅一周便让白雪细嫩的手掌隐隐有了纹路，就算是每天保养，也超出了她的经济预算。 餐馆忙碌依旧，客人络绎，每个员工各司其职，老板娘坐在吧台后，录入营业额，见到白雪来了，不咸不淡的问了句身体好了吗，便低下头继续清点。 大概是小孙怕她被骂，给她找了个理由。 老板不在店里，同往常一般晚场才来。 老板娘脸上并没异色，应该是没有察觉到老板昨晚离家，白雪在心里为这个女人惋惜，瞎眼入赘了个酒色皮囊。 白雪把手机推向老板娘，在她不明就里抬头时，小声播放了录音。 店内吵闹，却也不至于听不清。 她的脸色从疑惑不解到茫然再到愤怒，红着眼睛听自己丈夫上演调戏包养小姑娘的戏码，白雪注意到，她庞大的身躯仿若雪崩前夕，僵硬地发着抖。 她看向白雪，瞳孔里满是悲楚和痛苦，质问道。 “是昨晚吗？” 白雪默不作声，点点头。 “啪”的一巴掌，她的脸被重力甩到左侧。 白雪料到拿着录音拆穿后会经历这些。 只不过没想到老板娘的火气会起得如此突然，没有防备的硬挨下巴掌，娇嫩的右脸马上泛红肿大，火辣辣的疼。 受伤害的明明是两位女性，却下意识把责任推卸到同性身上，没有质问男人的勇气，便只能把火气，洒在另一位无辜女性头上。 白雪原以为收赘的老板娘会有不同，但现实比理想骨感很多。 巴掌声音极响，周围用餐的客人骤然看向两人，低语声此起彼伏，原本热闹的餐馆气氛也变得冷凝。 她捂住脸，嘲讽的说道。 “您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吗？正好，我也要去报警。” 老板娘跳脚而起，没有想到白雪还要把这事闹大到警局去，她愤恨的咬牙切齿道。 “去我办公室说。” 再出来，只有白雪一人。 她表情未见异样，只是脚步轻快了许多。 老板娘把此事视为耻辱，不愿闹大，选择用钱封住白雪的嘴私了，而白雪，嘴上说着报警，其实也并没有打算，毕竟现在大数据时代，报警也会影响她的形象。 男人犯了错误，总会有人把原因归结到女人身上。 网络暴力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而鼓囊囊的钱包，是白雪开学后更紧缺的必需品。 她低侧着头，用碎发遮挡住受伤的脸颊，逃避客人们注视的目光，离开餐馆。 还没走远，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害怕再生事端，白雪加快脚步想要远离，没成想，身后气喘吁吁跟上一位男士，穿的西装笔挺，五官端正，散发出精英白领的气息。 除了日常搭讪，白雪很难会与这种人产生交集，她想到某处，微笑停下了脚步。 “有事吗？” 她声音轻柔的问道，见男人看向她受伤的脸颊，她懊恼的捂住脸。 男人抱歉的笑笑，举止温和，向她道歉。 “白雪小姐，我是顾总的助理蒋进，这是顾总让我带给你的。” 蒋进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白雪诧异的接到手里打开。 是未开封的手机。 她怔愣了片刻，随即合上盒子，重新还回蒋进，控制表情露出一则柔弱动人的微笑，“麻烦你还给顾先生吧，我不能收。” 白雪在他的镜片反射中看到了自己清丽纯洁的脸庞，除去刚受伤的右脸，正是一朵清纯倔强小白花该有的样子。 贫贱不能移。 她可不能贸然收下顾少秋送来的礼物，哪怕只是一部手机。 但，小白花们都是善解人意的。 待蒋进强硬的说出这属于他的工作，完不成会被追责后，白雪半推半就，嗔怪的收下了手机。 “还有这个。” 蒋进又从怀里掏出一管细长的药膏，放在礼物盒上方。 “顾总让我同您说一句，人性而已，不必介怀。” 等到蒋进离开，白雪才拿到手里仔细打量药膏。 有消肿止痛的功效。 第10章 开学一 住了两晚酒店，白雪终于挨到开学的日子。 看着缩水的钱包，她伤脑筋的决定，还得找个靠谱的兼职，b市消费水平不愧全国闻名，哪怕是平价连锁酒店，也耗费了她600大洋。 拖着行李箱走进校园，白雪肉痛的心才重新明媚了起来。 b大占地广阔，校门气派，她迎着路人艳羡的目光踏入校门，多少向往的学子被高昂的分数线拒之门外，而她，即将成为b大天之骄子中的一员，这种旁人得不到的落差感大大满足了她虚荣的自尊心。 也多亏论坛中讨论广泛，走到宿舍楼一路上，大多数人都惊艳的看向白雪，凑在一起低声私语，有些无礼的目光太过凝实，她也只是莞尔一笑，温柔的打招呼。 精致的眉眼变得生动，瞳孔里仿若落下了星子。 来人立马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问好。 也因为白雪看上去太好说话，陌生男同学总会装作看不见她的行李箱，说是向她问路，实则另有目的。 三句话不离加个联系方式。 白雪不耐的把行李箱换给另一只手，心里抓狂，面上却仍温和甜美。 委婉的拒绝了这群狂蜂浪蝶，十分钟的路程，偏让她走了半小时。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赶紧到宿舍吹空调，而且搭讪的男生们普遍质量不高，没有值得她端着姿态演戏的目标对象，不如早些享受。 白雪宿舍在东苑301室，四人寝上床下桌，独立卫浴，离教学楼近，至少早八不必太愁人。 她去的不算早，宿舍内已经到了两人，正在和父母一起整理收拾床铺。 其中一位微胖的女生最先注意到她，两人对视后，女孩愣了会儿，双眼随即亮起，发出一声惊叹。 “你是白雪？！” 女生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被她这么一嚷嚷，宿舍里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了白雪身上。 看来她在新生里真的出名了。 既然如此，白雪便大方的扬起笑容，冲淡了身上的疏离，介绍自己。 “你好啊，我叫白雪，以后都是舍友了，请多多关照。” 女生眼中的惊喜还没有消失，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一惊一乍，不好意思的对白雪道。 “我叫宋姣姣，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之前在论坛上看到过你，我还以为你是学姐呢，没想到你竟然是新生，我们还是舍友！” 宋姣姣欣喜地望向她，眼前的白雪和报到那天装扮不同，披肩发束起高马尾，上身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处系有黑色蝴蝶结，下装一袭高腰a字牛仔短裙，露出笔直细长的大腿，本来就优秀的肤色在衣服的衬托下白得发光，显得青春活力，格外俏丽。 不愧是在论坛上屠版的大美人啊。 “论坛？”白雪装作不知道，疑惑的问宋姣姣，可还没等她回答，就被打断了对话。 另一个女生收拾好了行李，在父母的催促下，一脸不情愿道。 “我叫柏雪，多多关照。” 同名吗？ 在场其他人心里都冒出了同个念头。 柏雪妈妈笑着打圆场。 “不是同名，白雪同学应该是白居易的白，我们家孩子，是松柏的柏。” “白雪同学，你不要介意啊。这也算是缘分，你们竟然在同班，而且还是同个寝室。” 白雪还能说什么呢，自是两眼弯弯一派惊喜道：“好巧啊，我怎么会介意。” 倒是没撒谎，她不会介意，介意的另有其人。 白雪余光偷瞥向另一位当事人，笑得云淡风轻。 原主可是有一笔账要和她算。 柏雪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可迫于妈妈揽在她肩膀上的手劲越来越大，她只好忍住脾气，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她在高中也是个小美女，家境还不错，身边少不了拥簇，报到那天就隐约听到身边来往的同学嘴里念叨着“baixue”的名讳，再加上以前的同学偷摸告诉她，论坛上竟然已经有讨论她的帖子，就是写错了名字。 那是她心想，柏姓不常见，写错就算了，更多的心神全用在了开学后如何不动声色炫耀自己的知名度。 想来她长得太过貌美，在大学也能引发轰动。 遇上宋姣姣，她并没看过眼，一个五官平凡的胖子罢了，果然，宿舍里没有能和她比美的，她已经在畅想碾压其他人带来的快感。 可没想到，此柏雪非彼白雪，待到白雪走入宿舍后，她心里便涌出一股不甘，她也是美女，自然知道，在另一位外貌条件各方面都优于自己的女人身边，她是多么可悲，就像是为白天鹅作配的丑鸭子，把她比进了泥里。 听闻白雪的名字，她更是气愤不已，难堪和怒火仿佛要把她淹没。 竟然是她，论坛上被议论的中心。 原来如此，并不是写错了字，而是她根本配不上。 宋姣姣也没在她进寝室后这么激动，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吗，至于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大吵大嚷。 柏雪好恨，要没有白雪，凭她的长相，虽然攀不上校花的名头，当个系花属于牛刀小用了，偏偏白雪与她专业相同，她已经能预料到，有白雪在，她大学四年出不了头。 而后，柏雪脸色一直不再好转，任由其他人如何递话，她都沉着脸不肯吭声。 白雪微不可察的撇撇嘴，与宋姣姣边聊天边铺床。 她没有带被褥，都是网购的现货，不同于家里廉价鲜艳的床单，一整套床品色调统一大气，价格不贵还能撑起场面。 为了防止舍友察觉到白雪本来的穷酸面貌，她甚至连行李箱都选了个平价中的联名款式，如果受人质疑，也可以说喜欢联名而买下的，不在意价格。 宿舍里白雪丝毫不敢放松，要知道，一个人的生活用品才能体现出他的品位和经济能力，服饰都可以装模作样，而日常用的却骗不了人。 原主就是因为一些廉价的日用品，才被舍友背刺，发到论坛上引发热议。 这次她可要小心些。 就在白雪下床整理衣物和化妆品时，砰的一声，宿舍的门被粗暴的推开。 最后一位舍友，也到了。 第11章 开学二 人未见，声先至。 “这里真的能住吗？” “四个人住一间厕所大小的房间，是学校穷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双亮棕高跟皮鞋先踏入宿舍，白雪望过去，是张秀气的面孔，不算漂亮，却给人舒服亲近的感觉，两个lv的行李箱跟在身后，进门友善的和所有人打招呼。 紧接着又进来一位女生，深红色大波浪卷发，皱着眉头，脸上的厌恶丝毫不掩饰，进门后还故意捂住了口鼻，若白雪没看差的话，她的口型是“太臭了”。 衣服鞋子背包无一不是奢侈品牌，脸上妆容艳丽，攻击性十足，薄唇上打着一枚闪光的唇钉，不像是来读书的，反而像结仇来的。 “没关系啦，我也住了两年，宿舍环境收拾收拾还是不错的哈。” 先一步进来的女生熟练地对她安抚起来，她撅起嘴，到底没再继续抱怨。 “她叫姜莱，也是大一新生，嘴比较快，同学们多担待啊，阿莱本性不坏。” 见姜莱东张西望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女生只好玩笑般锤了她肩膀一下，笑着帮忙介绍，接着又道。 “我叫魏若敏，已经大三了，你们往后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她很会来事，张罗加微讯，家长们觉得算是人脉，怂恿着孩子们加上，魏若敏最后来到白雪的身前，注视白雪的长相，也是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论坛上名气大涨的主人公竟和姜莱同个寝室。 魏若敏差点没带住脸上的微笑假面，她平生最别扭的，就是生了张寡淡的脸，明明自己学习家世样样出色，在学校里的存在却不温不火，而这个新生，仅凭一张脸，名字传遍了整个b大，让她苦心经营的两年变成个笑话。 “白雪是吗？你在b大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年外院迎新出了些岔子，我们学生会难逃其咎，也是辛苦你了，让你一个新生来迎新。”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感谢，可细品却能嗅出里面的机锋，暗骂白雪手段不正当，把迎新当做出名的跳板。 白雪从她身上察觉到敌对的气息，不咸不淡地顶回去。 “我和雨彤是朋友，看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帮帮她，出岔子也不能累着我朋友吧？” 尽管两人是后面才相识，白雪拿捏准魏若敏不会去问，说的理直气壮，最后还不忘上个眼药。 “就像姜莱同学和魏学姐是朋友，你们也不会看着朋友忙碌自己清闲。” 她本就没有加魏若敏好友的想法，说罢，转过身继续整理，不再搭理。 魏若敏见白雪牙尖嘴利，一时占不得什么上风，便收了心底的不满，帮着身旁的小祖宗铺床。 她家仅是个一夜乍富的暴发户，姜氏是家里公司的上级供应商，她这两年跟着姜莱，手不假他人照顾，一是为了家里和姜氏打好关系，二就是想要以姜莱做链接，踏入豪门少爷们的圈子，碰上个需要联姻的，就能在财富圈站稳脚跟了。 魏若敏的这个想法，比原主的目的可行性高了百倍不止，她有家世，豪门圈层的确会在下娶时更愿意选择她，而不是白雪。 像原主那般既要又要的念头，不如老实的圈住顾少秋。 毕竟顾少秋已经掌权，他倒还有可能会娶平凡家庭的女人。 收拾到差不多，家长们也想给刚认识的女生们一些相处的机会，三三两两离开，姜莱瘫在椅子上玩手机，任由魏若敏帮她整理，也不伸手帮忙，活像请了个保姆。 魏若敏也不自在，不愿继续在新生面前丢脸，敷衍地弄了弄，找个借口走了。 原本还有些人气的宿舍瞬间沉寂下来，没一人讲话。 白雪心里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打算说些什么。 她在学校准备走校园女神路线，自然得是友善体贴的代名词，为了展现出来她的体贴，必定不能让空气里再弥漫着尴尬。 从行李箱里拿出三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白雪露出清甜的微笑，白皙的手指搭在黑红相间的盒子上，映得更加莹白，和善的递到每个舍友手里。 “送你们的开学小礼物，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其他两人倒是都神态友好的接过去打开，只有姜莱仍然低头玩着游戏，不耐的说了句“什么垃圾”，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白雪装作大度的脸上笑意不减，实则肉痛的要死，望着礼品盒一步三回头，回到自己床位。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很贵哎，而且都是国外的零食，白雪，你这是出国买的？” 宋姣姣欣喜的问道，她最喜欢吃些零嘴，这个礼物真是送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白雪羞涩的摆摆手，声音轻柔的接上话茬。 “是家里亲戚给的，你喜欢就好。” 当然，她没有这种阔气的亲戚，这些都是白雪自己从代购那里花钱买来的，只是为了加深她的人设罢了。 再者说，她想要攻略顾少秋，往后少不了收他的礼物或者见面，为了以后不穿帮提前走位也是一举两得。 只是钱包又缩水不少。 有了白雪珠玉在前，她们也变得自在不少，主要是怕姜莱的脾气，见她连白雪的面子都不给，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把家长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分发。 都是些特产，白雪不愿意吃，但也很给面子的捧场，每个都解开吃几口，也认真给出夸奖，整个宿舍的气氛好了不少。 连之前一直给她甩脸子的柏雪，都渐渐露出了点笑意。 只不过苦了白雪，她为了保持身材，三个月杜绝零食，在今天破了戒。 “真烦。” 倏然，本在打游戏的姜莱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嘟囔了句，眼风立马甩到了白雪脸上。 白雪不明所以，只见刚才懒散的姜莱开始翻找她的行李箱，脸色难看，没一会儿，行李箱里平整的衣物被翻得横七竖八。 她手捧着七八个手机大小的防晒霜，面色阴沉的扔给每一个人，尤其到了白雪，她的手劲最大，嗖嗖带风。 “送你们了。” 白雪看着怀里熟悉的防晒霜，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白雪，这个防晒霜和你的一样哎。” 宋姣姣发现后惊呼。 她点点头，看向自己已经摆放在桌面上的化妆品，里面有个一模一样的防晒。 这是原主记忆里姜莱用的防晒，效果极佳，军训半个月，原主黑了一个度，可姜莱却丝毫没有晒黑，在一群黑鬼里白得格外突出。 价格自然不便宜，白雪咬了咬牙，为了保持白嫩的皮肤，还是买下了。 没想到，又平白无故捡了一瓶。 闻言姜莱转头打量着白雪摆好的化妆品，神色不明的说了句：“算你品味好。” 转头便戴上耳机，不再参与寝室中的谈话。 白雪装作没看见柏雪偷摸用手机拍下自己化妆品的动作，宋姣姣悄无声息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以后我们不会都要受大小姐的脾气吧？” 白雪眼含赞赏，但聪明的没接话。 少女，真有先见之明啊。 第12章 军训风波 转日，宋姣姣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连续半月的军训，每个新生都逃不过，一大早，寝室里就开始了迅速而又无声的战役。 白雪昨晚睡眠质量好，清水洗脸后皮肤细腻，像刚剥壳的水煮蛋，她无数次端详镜中的自己感叹，老天爷竟真能偏心一个人偏心成这般，生得好一副美人胚子。 她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涂上了防晒，脸上用隔离霜均匀肤色，口红也只是用浅珊瑚色轻轻带过，便如同出水芙蓉般清新动人。 军训迷彩服是件没有版型的t恤，但架不住白雪身材前凸后翘，她专门拿小了一码，原本宽松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成了修身款，胸部被布料紧紧裹挟，撑起优美弧度，腰线也勾勒出曲度，深绿色更衬得她肌肤雪白，遥遥望去一眼就能看到。 宋姣姣几乎把能记起的夸辞全都用在了白雪身上，她激动地看向白雪，吞下艳羡的口水，连军训的苦闷都仿佛散了些。 柏雪有些嫉妒，打量着自己稍显扁平的身材，言不由衷的夸奖几句，打算下午去后勤也换件小一码的迷彩服。 而姜莱，还沉浸在睡梦中，白雪去叫了她几次都不醒。 白雪昨晚起夜还看到她床上手机光亮大盛，估计是天亮才睡。 集合时间迫在眉睫，姜莱却任由他们轮番轰炸，眼睛都没睁开一次。 “怎么办啊？” 三个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柏雪先呆不住了，扔下一句“我先走了”，转眼就消失在寝室。 宋姣姣心眼好，做不到扔下舍友自己走，而白雪，也为了展现自己友善助人为乐的性格，柔声喊了姜莱三四遍，没有一丝不耐烦。 白雪在心里计较着得失，和姜莱硬耗，她们肯定会迟到，虽然这不失为一个在全校新生露脸的机会，但总会落人口舌，毕竟是去晚了。 提前走的话，大概率姜莱会被记上旷操，中午回宿舍就是修罗场。 唉，还是在外的名声更重要。 她们等到离集合只剩五分钟，白雪耐着性子叫了姜莱最后一遍，得到的反馈依旧是她把头深埋进被子里，没有半分起床的痕迹。 宋姣姣看不过去了，硬邦邦的说道。 “白雪我们走吧，你都叫她这么多遍，再不醒就是她的问题了。” 白雪面露难色，最后妥协道。 “姣姣你先走吧，我把手机留在宿舍，多定几个闹钟，姜莱如果能起，迟到也比旷操好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惜等到她们上午训练结束，姜莱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操场上。 三人心事重重地去吃饭，实际真正忧心的只有宋姣姣一人，柏雪看不惯姜莱家世压她一头，心里正幸灾乐祸，而白雪本就不在乎。 寝室里姜莱已经下床，神色郁闷，素颜状态下的她显得年纪幼小，攻击性减弱了些许。 见她们结伴而归，不虞地把身旁白雪留下的手机摔到白雪怀里，白雪没料到她的动作，下意识扬手却依旧没有接住。 手机摔在地上，滚几圈后屏幕朝上，肉眼可见蜘蛛网状的裂痕，亮了几秒，屏幕骤然暗下去。 一时间谁都没了动作，宿舍里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白雪庆幸留下的是旧手机，顾少秋送的手机还躺在行李箱里。 手机脱手，姜莱的表情失语了片刻，紧接着变得更加难看。 “没长嘴就罢了，竟然连手也没长。” 她嘴角下撇，不掩饰的阴阳怪气道。 “闹钟震天响，吵得我头痛，早知道这个手机活不了太久，我就应该先帮你摔了。” 宋姣姣听她说话刺白雪，气不过的出头。 “你什么意思！白雪也是好心，叫你起床你不起，还怨别人!” 与白雪想的不同，姜莱并不在意上午旷了军训，她反而对白雪的多管闲事更加愤懑，见宋姣姣上赶着来受气，她说话越发不客气。 “这才一天就急认主了？狗都没你这么快。” 白眼都快要翻上天去，姜莱烦躁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厚钞票，原本鼓囊囊的钱包瘪下，而她毫不心疼，倒是没用摔的，直接走到白雪面前，硬塞进白雪手里。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赔你的手机，钱不够待会儿有人给你送来。” “以后别管我的事，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姜莱轻蔑地看向三人，眼里的鄙夷刺伤了另外两人，气得宋姣姣轻啐了句，转头跑出寝室，柏雪也气得够呛，她自诩人上人，也没有像姜莱这样高傲。 倒是白雪，听多了谩骂和羞辱，这点小女生间的吵架并没有放心上，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知晓姜莱是个怎样的人。 她暗自捏了捏钞票的厚度，大约是两千出头，不由在心里笑出了声。 她那个二手手机，最多值一千，姜莱的意思，估计这也不是最终的赔偿金额，一时间，白雪神清气爽，也更有耐心敷衍。 她松缓下眉眼，温声细语地道了个歉。 “下次不会了，是我好心办了坏事，。我们刚认识，有介意的地方你多和我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莱见她态度温和，也端不起来吵架的姿态，随意点点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白雪又去寝室楼下劝回了宋姣姣，折腾到近一点半，她才安稳的躺上床午休。 没等睡着，集合的哨声响起，白雪一脸困倦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涂好防晒准时准点出现在操场。 校园女神真是不好当。 不过感受到全场大部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那种虚荣心被满足的快感立马使得白雪疲累消失，保持良好的姿态受人瞩目。 白雪身在其中并不知晓，人群中她如同耀眼的明珠，哪怕是朴素的迷彩服也没有令她明珠蒙尘，反而给她添了一份素雅，全体新生集中在操场上，却只有她一人美得无可挑剔，明眸善睐。 身姿挺拔，站军姿都是独一份的优美。 而且为了符合人设，白雪在休息时间依旧维持态度亲和，院里对她有兴趣的人不在少数，身边围上来许多女生，叽叽喳喳说着闲话，不管恶意善意，她总是认真聆听，能回答的问题都仔细回复，就连站在人群后腼腆羞涩不敢上前的男生，她也会柔和的对他们露出微笑，并没有因为名气而自命不凡。 短短一天，白雪就收获到了无数明面上的亲密朋友，同学们谈起来她，都说她身上有一股亲和力，在她身边相处舒适，讲话如沐春风。 当然，记恨她的人更多，白雪反而因此自得，毕竟受到嫉妒就像是另一种方式的认可，是她成长的养料。 军训结束后她与要去吃晚饭的两位舍友分道扬镳，只身一人回宿舍，刚进宿舍楼，便听到耳后传来宿管阿姨的呼叫。 “白雪，有人找你。” 阿姨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漂亮闺女，白雪刚来的时候，就先拿了几斤水果来拜访她，都是些牌子货，这可是她做宿管以来第一次，高兴得合不拢嘴。 b大的孩子，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做宿管的，哪见过白雪这种嘴甜又会来事儿的闺女。 这不，每天楼里进出的人这么多，她一眼就认出了白雪。 第13章 宋远临 有人找？ 白雪疑惑地向阿姨道谢，又寒暄了片刻，才顺着阿姨说的地方走去。 站在树荫下的是个打扮潮流的男生，墨镜高架在用发胶定型的头发上，大背头稍显油腻，碎发几缕散在鬓角，看不清脸，气质风流。 待走近些白雪才看清了男生的长相，玉面小生配上一张桃花眼，未语先流露出深情，只是轻佻的表情破坏了这秀气的长相，单脚倚在树旁，吊儿郎当地举着手机打电话。 “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就是音乐学院的校花我都没等过这么久，她是天仙啊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要不是我欠姜莱的钱，我何必.....” 男生声音暴躁，脸色难看，手里也没闲着，背过身子一个劲儿拽旁边的树叶出气。 他没有避讳，白雪也明白了男生为什么要来找她。 再者说，她认识这个男生，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是b大那些富家子弟中比较出名的一个。 宋远临。 几个呼吸间，白雪有了主意。 她轻步走上前，拍拍宋远临的肩膀，打断了他和对面那位的通话。 “谁啊！” 宋远临不耐烦地转头，望向白雪的瞬间，面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怔愣，然后飞快地开始涨红。 白雪莞尔一笑，温柔似水，声音甜腻地问道，“请问，是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他急忙挂断电话，背对着白雪整理好表情后，语速极快的说道。 “姜莱让我来给你送钱。” 白雪上下打量着他，直到他恢复正常望向自己，才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语气抱歉。 “只是摔坏一部手机而已，不需要赔偿，麻烦你白跑一趟。” 她强调了自己手机被摔坏，也没有提姜莱已经补偿了一部分，轻巧的用话语示弱，话里话外是对宋远临的体谅。 原主记忆中对宋远临的攻略最深，因为他是个花花公子，美女见一个爱一个，不费吹灰之力便勾引到他，两人也有一段甜蜜的时光，只是宋远临不老实，管不住下半身，而原主得陇望蜀，把宋远临当做梯子，妄想爬上他兄弟的床。 最后不欢而散。 如今再遇宋远临，白雪笑得冷淡，倒是明白了原主为何会找上他，满肚花花肠子却没什么心眼，在美女面前还会由于出丑变得紧张。 宋远临哪知自己在白雪心里的形象，他正懊恼刚才为何要给他兄弟打这个抱怨的电话，若是再装一会儿，他也不必在白雪面前出丑。 他认识白雪，可以说如今b大谁人不知，新生出了个媲美明星的大美女，只不过姜莱和他提名字时厌恶的态度，他根本没往那边想。 宋远临是个急性子，大美女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玲珑有致的身材，清纯精致的脸庞，连风好像都对她格外宠幸，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吹到了他的心坎儿里，他按捺不住自己一见钟情的心脏，跳得他口干舌燥。 离得近了，香气隐隐约约的直往他鼻子里钻。 尤其白雪说话也好听，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也看不惯姜莱那个性子。 宋远临有些心猿意马，心念微动，大咧咧地说道。 “我今天没带现金，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我转给你。” 实际上他为了还姜莱的债，还真带足了现金，可美女在前，他一门心思只想要到微讯，加上好友白雪要多少他给多少。 看着白雪面露踟躇，他又添油加醋道。 “你也知道姜莱的脾气，我要是没给你钱，她得砍了我。” 白雪这才堪堪点头，眼睛里清凌凌的，没有一丝杂念，她连连摆手。 “加上好友应付一下就行，不必给我转钱。” 宋远临泡过的妞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闻弦知雅意，他急忙拿出手机和白雪加了好友，被美女糊住的脑子也忘记了，白雪手机明明摔了，怎么和他加的好友。 “宋远临。” 他清朗的声音传来，在白雪佯装备注不便时贴心地自我介绍。 “我已经大二了，在经管，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只要是你，我都不会拒绝。” 言辞暧昧，一听就是情场老手。 白雪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他脸上，对上他风流的眉眼，双眼微弯，瞧着格外盈盈多情，语调轻柔缓和。 “谢谢你，宋学长。” 宋远临挪不动眼，只想让白雪这双情眼，一直一直望向他，再也不移开。 —————————————— 军训生活乏善可陈，白雪在家经常干活，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大学生强了不少，兢兢业业把教官给的任务做到最好，也算平淡的度过军训半程。 她每晚都会偷偷盯着论坛的资讯，除了白雪自己开学那条依旧火爆的帖子，最近零散又多了几条军训中貌美新生的帖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炒作，都是军训拉歌表演的照片。 其中还有柏雪的帖子，不过回帖量不多，记得这几天，柏雪就连回宿舍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大概就是因为这。 人人争抢的大好炒作机会，白雪反而沉寂了下来。 不是她不想炒，只是她真没有才艺，唱歌都五音不全，班级里起哄让她出去表演，她也只能羞红了脸局促地不停摇头，低声说自己不会唱歌。 同学都以为她羞涩，不愿出头，却不知她没说假话。 有关系亲密些的同学多次提起，可能是想看她笑话，白雪脸上也没有被刨根问底的不厌其烦，只是有些困扰。 “最近有很多陌生人加我的微讯，在路上也会莫名其妙拦住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仿佛说出这些话让她感到尴尬，白雪无措地挠挠脸。 “我想，如果热度下来，我就不必受无妄之灾了吧。” 这是假话，而且还带点茶香。 果然过问的同学再也没提过。 不过受人搭讪和加微讯是真的，随着她列表里的好友不断增多，添加好友页面的申请激增，微讯上骚扰她的陌生人让白雪心情郁闷，经常挤掉顾少秋和宋远临的聊天框，她得翻无数个头像才能找到。 顾少秋很少给她发消息，毕竟那是他助理的微讯，但白雪得装作不知道，遇到一些好玩或者好看的景象都会发过去给他瞧瞧，问就是顾少秋送了她一部手机，她拿着烫手，为了心里能好受些，只能用照片慰藉顾少秋想念妹妹的心。 偶尔顾少秋让她发张自拍过去，白雪总会挑在晚上洗澡后，白嫩的脸蛋被热气蒸得泛起晚霞般的红晕，眼睛水灵灵的，犯困的眼尾拖着一抹红，和脸蛋交相辉映，抹胸睡裙露出迷人的锁骨和肩颈线，配上宿舍里并不明亮的灯光，照片显得迷离诱惑。 毕竟我图你的钱，你图我的身子，咱俩谁都不是什么好货。 不出白雪所料，拿到照片后顾少秋立马约了她几次饭局，都被她以军训没时间拒绝，欲拒还迎她用得熟练，只不过顾少秋没有如她所料。 三天后，两人断了联系。 白雪愤恨的盯着空白的聊天记录，一句“狗男人”骂出了声。 第14章 红旗手 情场失利，教官倒是不负她的努力。 军训结束前两天，总教官把白雪叫出班级方阵，和颜悦色的对她说道。 “白雪同学，你的形象和姿势都不错，是否愿意在军训闭幕上加入优秀学生方阵？” 白雪军训丝毫不敢懈怠，为得就是优秀学生方阵，这可是从上万名新生中选出64名出类拔萃的苗子，不仅能在全校师生面前露脸，还能加综测分数，是原主毕业后后悔不已的遗憾。 她自然愿意，选拔上了以后教官对她更是青睐有加，毕竟百来个军训队伍，能出一名都是对自己训练结果的认可。 白雪的闲暇时间变得更少，很快，又多了个意外之喜。 她容貌太盛，在方阵中一眼就能被看到，预排的教官无论把她放哪里都感觉耀眼，很容易就把看客的眼神吸引到她身上，对方阵的表现有限制。 可总教官又舍不得她这么个好苗子，计划了一会儿，便把白雪调到了红旗手的位置。 原本红旗手是两男两女，定下的都是高年级学长学姐，如今她横插进去，就占用了一个学姐的名额。 白雪刚开始并不在意，踏实训练到闭幕式，她一袭白裙，没有任何装点，眉眼坚毅，鲜艳的红唇抿起，倒是有一种矛盾的气质，明明长相清纯，偏要装得严肃，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矛盾得可爱。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白雪吸引，她军姿标致，端着的小脸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地把仪式顺利完成，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她在结束后深深松了口气，眉眼这才生动地笑起来，蝴蝶般翩翩飞入队伍中。 引得观众席一片发笑声。 这次不只是论坛，就连校报和公众号上都贴出了白雪举旗的照片，b大名气高，才放出来不到半天，她的照片便被搬运到各大营销号上，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军训美照征集活动，实打实火出了圈。 【这是b大校花吗？长得太绝了吧！】 【重金求美女联系方式！！】 【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宋姣姣冲浪速度快，在第一时间激动地抱住白雪庆祝，就差对着佛像拜一拜。 “呜呜呜我的运气太好了吧，能天天欣赏美女。” 柏雪已经嫉妒不来了，她暗暗艳羡白雪的好运气，不过之前她也在论坛上小火了一把，柏雪从小学舞，她在军训中的跳舞视频被她自己发到了论坛上，还蹭了白雪的名字。 现在她的心态改变了，明明两人名字这么相似，放着不蹭白不蹭。 她因此也加了几个学长的微讯，与他们打得火热，没了找白雪乐子的时间。 但仍看不惯白雪好，阴阳怪气地说道。 “挡了别人的道，有你好果子吃。” 白雪刚开始没懂，直到学生会招新，她狠狠地吃了个闭门羹。 学生会和团委，大学生的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对综测还是自身的提升，都是不二之选。 白雪并没有看好院学生会，她只想去竞争校学生会，如今她要名气有名气，要能力有能力，院学生会太过屈才，而校学生会，里面也有她想要接近的对象。 可没想到，只是初选，她便落榜，其他同学都收到了复试的通知时间和地点，偏偏她，哪怕是落选消息也没有收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过了初选，有人想要让她错过复试，以后出了问题，也都是她的责任。 三方打探白雪才知晓，原来她进不去学生会另有渊源。 闭幕仪式上红旗手名额，她顶替的是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金采楹。 怪不得柏雪说她挡了别人的道。 白雪想尽办法打探复试的时间地点，但她报的是办公室，一般直属于秘书长和主席，本来通过的人就少，她又不好大张旗鼓的问。 想来半天，她只好给宋远临发了消息。 这些天宋远临一直没个消停，消息发了无数条，就连早餐吃什么都要在她面前刷一下存在感，白雪看着页面中昂贵花梨木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面点，一时间仇富心理达到了顶点，关掉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宋远临，好不容易收到白雪主动发来的消息，心中的惊喜不减反增。 虽然白雪发的内容求他帮忙，他也不是没脾气的性子，要换了旁人，无视他的消息不说，还堂而皇之找他办事，宋远临早就删了好友不相往来。 但他对白雪，心里还怪痒痒的，新生里的女神，要是被他拿下，够在那群狐朋狗友的哥们面前炫耀几个月了。 在他眼里，两人好上后，白雪也坚持不了多久，毕竟他这个高门大少爷，万花丛中过，女神只不过能稀罕个把月，转头他还能记得哪个是白雪。 追人有付出才正常，宋远临粗略读了读消息，有了主意。 他发小是学生会主席，走个流程就行，瞧白雪消息里着急的模样，很看重这次学生会选拔，这种事在宋远临这儿，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只不过他们虽然叫发小，可宋远临从小不学无术，人家向来看不上眼，但就算是看在家里的面子上，这点小忙还是愿意帮的。 宋远临马上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噼里啪啦打字约白雪吃饭。 付出也得有回报才是。 第15章 学生会 半日后，白雪收到了学生会发来的复试通知。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她差一点与机会失之交臂的后怕。 正巧，图书馆外璀璨跃动的光斑，从窗户照进来，白雪眼里波光盈盈，迎向种在她脸上的灿烂。 宋姣姣在她身旁，抬眼看到了白雪眉眼间流露出的夺目流光，和发自内心的笑意，那一霎，她下意识觉察，白雪日常的笑容与现在截然相反，仿佛是演出来的。 她不知道，手机上什么消息会让白雪开心成这样。 下一秒，白雪收敛了神色，顾及到图书馆安静的气氛，轻声对宋姣姣说道。 “姣姣，我明晚要去学生会的复试，可能没法陪你吃饭了。” 脸上只剩下无奈放了鸽子的抱歉。 宋姣姣不禁怀疑，刚才可能是阳光太盛，自己看错了，白雪眼里十足的诚挚，怎么可能是表演。 她听到消息后也很兴奋，不枉白雪这几日找资料为进学生会努力，随即大度的表示没事，催着白雪回去准备复试。 与白雪的欣喜不同，金采楹傍晚在微讯群里看到复试人员确认表格中赫然还有白雪的名字后，立马找上办事的干事质问。 干事却叫冤：“部长，我亲自盯着的还能有假，真的没给她发通知。” 白雪猜得没错，办公室直属主席团，初选通过与否金采楹并没有能力插手，她只能在通知短信上干预。 金采楹也没搞明白为何简单的运作却没能成功，要知道她也是校内风云人物之一，与同学和老师之间的关系都不错，这件事里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 一番旁敲侧击，她才知晓，原来是主席团亲自发的通知。 到底是谁的能耐不言而喻。 不可能。 金采楹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她追随那个人两年，那双淡漠的眸子里除了学业从不放进去其他，任由多少美人自荐枕席，向来一视同仁，就连她也要谨慎藏起爱慕，才能在学生会立足，默默在身后陪着他。 白雪会是打破一切的那个人吗？ 金采楹想起照片里那张清丽得让她妒忌的面孔，气愤又惶恐，忍不住撕烂了面前的纸张。 不行。 她决不能让白雪进学生会。 白雪哪里知道，被宋远临误打误撞，她彻底把金采楹得罪透了。 这两天是大学课程的开始，第一节课往往不讲知识，同学们自我介绍一遍就差不多到下课时间，白雪为了晚上复试时头脑能保持清醒，连午饭也没吃几口，心思不在课堂上，介绍完自己后就先回到寝室。 姜莱也在寝室，对着桌上的曲面大屏打游戏，花里胡哨的技能鲜艳的展现在屏幕上，闪得白雪眼睛疼。 自从军训第一天姜莱旷操后，她就再也没去过军训，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假条，堂而皇之地没去训练过一天，前几天还大张旗鼓地找到装修师傅，把整个寝室内墙重装了一遍，顺道送来了一整套电竞设备。 现在连课也不去上，在寝室里昏天暗地地打游戏。 白雪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打了声招呼，就坐在桌前准备化妆。 镜子里的少女肤若白雪，抬眸间睫毛煽动，细碎的星光落入眸中，清新自然，她苦恼地蹙起眉头，像是一湾春水被吹皱，让人忍不住想要抹平。 白雪不经常化妆，在她看来，这张脸就该素面朝天，才能凸显她小白花动人的气质。 她想了想，只是简单的画了个伪素颜妆，稍微放大一下双眼，看起来更加无辜。 金采楹今晚恐怕不会放过她，白雪还是穿上了闭幕那天的白裙，只要能刺激到金采楹，让她先一步破防出击，她才好扮演受害者，藏起自己的锋芒。 “你和宋远临在一起了？” 倏尔身后一道嗓音响起，声音不高，内容却不亚于惊天大雷。 白雪转过身，姜莱的游戏已经结束，正在结算界面，她摆弄着手机，没有望向白雪，就好像随口一说。 白雪可不敢随便一听。 宋远临在他们圈子里，名声差但同流合污的人却不少，多数人瞧不上他们这种及时行乐的态度，总感觉拉低了他们的档次，连带着宋远临带去的女伴，也不受待见。 白雪是想打入富家子弟圈，可并不想走原主的老路，面对姜莱的随便，她必须为自己正名。 “没有，只是昨晚一起吃了个饭。” 姜莱不信的嗤笑。 “他可是扔下了豪言壮语，你争气些，让他追久一点。” 姜莱口中他们会在一起的笃定让白雪分外不适，沉默地忍下了不爽，只是又想起昨晚她和宋远临吃饭时，宋远临的玩世不恭。 “我和他们赌了一辆车能不能追到你，你可别让我血本无归。”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仿佛没有其他选项。 作为赌注的她，却只能为了今晚的机会，拉扯起嘴角不再搭话。 白雪烦躁地扔掉手中的化妆刷，没了打扮的欲望。 顾少秋那边的攻略还没有丝毫进度，她打开手机查看，这两日她也没再发送消息，聊天框还停留在军训中约会未果的回复。 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名利场莺莺燕燕众多，她在顾少秋这里拿得出手的只有一张与赵颖儿相似的脸罢了，别是她还没有出击，顾少秋的枕边早就躺下了别人。 山不来就她，她就只能去会山。 等待的滋味太难受了。 而今晚，她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第16章 学生会选拔 校学生会的选拔地点在主教学楼三楼，白雪是第一次来。 同学们行色匆匆，大多认出她的长相，指指点点是少不了的，她已经习惯，只是端起温和的微笑，任他们为她停留驻足，脚步并未放缓，朝着三楼而上。 少女海藻般的乌发随走路漂浮，披散在后背，带起阵阵异香，发丝细软，不自觉流露出初恋白月光的清纯感。 到了三楼，走廊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结伴来参加复试的男女生。 见着白雪，都收敛了说话的声调，有相熟的同学，白雪会微笑点头示意。 她找到准备室，随便选了个位置便放下包，默背自我介绍。 女生在背地里偷偷讨论，不约而同换了教室，男生则看直了眼，有的直接走上来问白雪的复试部门。 白雪抬眼，温声回道，“办公室。” 男生打蛇上棍，遂即与她聊了起来，白雪并没有不耐，眉眼弯弯，鬓边的碎发随风拂起，增添了份清俊。 其他男生纷纷效仿，聊得正起劲儿，她突然柔声道歉。 “手机上复试的时间要到了，我先去复试教室看看，抱歉啊各位。” 一阵香风而过，标致的少女穿过教室，走之前还回头摆了摆手，灯光下像一幅生动的画卷，美人如斯，乖巧的小脸在光的映射中透净鲜活。 所有人都在感叹，她的脾气真好，温温柔柔的，不愧是新生中的女神。 实际上，白雪本想自己安生待一会儿，没想到马上就要复试了，这些男生还有心思把妹，三言两语间恨不得展现出所有长处。 让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优质男生很少，想拥有就得自己争取，她现在穷得只剩下时间，而时间才是她的硬通货，她不能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办公室通过初选的人数少，还没等她再找到个合适的教室，白雪就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在面试室外通知的同学叫到。 她轻柔地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乌央坐着至少五六名学生，不同于其他教室的三名面试官，一眼望过去，能感受到严肃紧张的氛围。 中央留有一把椅子，白雪暗中长呼一口气，娇俏地走过去站好，先鞠了一躬。 “各位学长学姐好，我是面试校学生会办公室文秘职位的白雪。” 原本忙碌的面试官们骤然一停，手下的笔头也都放下，听到名字后纷纷抬头望了过去。 他们都是普通学生，只不过有了个学生会的职位平日里能体验高人一等的滋味，而色食之性也，人人都不能免俗，早就在报名表上看到了新生中名声大噪的白雪，他们也好奇，到底是何等长相，什么性格，才会如此出名。 眼前的少女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一身得体的白色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脖颈修长皮肤白皙，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宛若一朵盛开在山间的野百合。 头发似乌缎，颤动的鸦睫下一双水润的茶色眼瞳，眼尾无辜地下垂，为她平添几分楚楚动人，挺翘的鼻尖配上粉嫩饱满的嘴唇，纯洁典雅，温柔多情。 没有人能昧着良心说出平常。 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交换了眼神，目光锁定在金采楹身上。 金采楹早就注意到了白雪，见她身穿同一条白裙不免想起公众号上白雪出尽风头的照片，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要不是白雪横插一脚，那个位置就是她的，火遍整个校园的人也会是她，不会是这个不知廉耻四处勾搭的贱女人。 金采楹平静的心中怒火骤起，还没听白雪的讲述就先在表上写下了不通过。 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主席团的四人。 他们坐在靠前中间的位置，满眼惊艳闪过后，都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神情。 唯独最中间的那个男生，轻瞥一眼，再也没起半点反应。 他是校学生会会长，晋淮安。 也是原主想要爬床，却次次失败的对象。 他和宋远临这种靠祖宗荫庇交钱上学不同，虽然家境优越，但并不纵情享乐，一心沉迷天体研究，在b大本硕博连读，除了学业，行政手段也不在话下，近一年就任校学生会会长，从未出现过任何纰漏，办事井井有条。 白雪心不在焉说着烂熟于心的自我介绍，一边偷偷打量着晋淮安。 坐姿清隽挺拔，一身白衣罩不住身上的锐利气息，低头碎发在鼻尖打下一道阴影，薄唇紧抿，下颌线清晰，如水中冷月，清冷凛冽。 全程他没有讲话，其余人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大都对白雪比较满意。 突然，一道骄纵的嗓音打断了旁人的提问。 “我感觉白雪学妹不太适合学生会呢。” 白雪的目光随声而动，女生高挑漂亮，头发烫成卷，还挑染了几丝深红，一身美式辣妹风穿搭，妆容精致，美得风情万种。 眼里的敌意生怕白雪看不出来，不是金采楹还能是谁。 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她眼看着学生会成员对白雪的态度越来越温和，忍不住跳出来为难。 “为人处世太过高调，很容易产生舆情，刚才在准备室里，学妹身边还围了一群不懂事的男生，魅力真是不小。” “听说宋远临在追你，是真的吗，学妹？” 这话像是八卦，却暗中指责白雪行为不检点，影响学生会形象。 整个教室变得寂静，这句话一出口，就连之前没动作的晋淮安，也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白雪的回答。 白雪下意识的收敛起笑容，背地里手指扭作一团。 心下猛的一咯噔。 她意外于晋淮安的反应，在她心里所想，宋远临一定是找了晋淮安，才能让她顺利接到复试通知，可晋淮安这番姿态，有些莫名其妙。 白雪能看出来，在这个问题抬头，晋淮安并不待见她，大概率是宋远临嘴上没个把门，让晋淮安以为她是个爱好名誉的虚荣女，来学生会并不想认真工作，只为镀金。 请得动宋远临，是她许诺给宋远临什么好处，做女朋友或者其他。 不管怎么说，在晋淮安眼里，她不思进取，爱慕虚荣，这个学生会，他并不想松口让白雪进来，甚至金采楹的刁难，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明白后，白雪的心凉了半截。 金采楹她尚能应付，大不了让她逞几句口舌之快，影响不了白雪，但晋淮安不同，他手握实权，说不让进学生会，白雪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通过。 她不想放弃，脑中急速在思考，面上不冷不热的开口，“学姐从哪里听来的传闻？我只是找宋学长帮个忙，请他吃顿饭罢了。” 第17章 被为难 “是吗？” 金采楹继续质疑，晋淮安的动作隐秘助长了她的气焰，她洋洋自得道。 “原来我们宋少喜欢做慈善，一顿饭就愿意帮忙，那他应该不差饭搭子吧，毕竟我们都想请他帮忙，也不知道他肯不肯了。” “帮你了什么？帮你免试进入学生会吗？” 她言辞尖锐，就想逼着白雪承认，利用容貌甚至身体交换利益。 白雪不屑于与她针锋相对，如今最重要的是打消晋淮安对她的误解。 她软下嗓音，对着晋淮安解释。 “会长，我并没有妄想获得本不属于我的机会，我过了初选却没有收到复试通知，心里着急，恰好认识宋学长，只是想托他帮我问问。” 她神情郑重。 “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要个公平，我也不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请你相信我。” 白雪忐忑地望向晋淮安，知道他不吃装柔弱那一套，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下意识的表演，脸涨得通红，像是个熟透的小番茄，满目委屈。 她没办法知晓宋远临是如何拜托晋淮安的，只能尽可能中立的陈述事实，告诉晋淮安，他听到一切不利于她的话语，都是宋远临的想法，而非她自己。 可任她解释，晋淮安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平静的听她讲完，而后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金采楹不由嗤笑，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还要公平，你只要进了学生会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白雪像是忍受不了委屈，通红的眼睛直盯准金采楹，质问道。 “到底是我不公平还是学姐不公平？为何独独我没有收到复试通知，学姐能告诉我吗？” 本来轻柔的嗓音被迫扬起，有些沙哑，如同被迫支棱起来的小兽，可怜又愤懑。 “明明我过了初选，我的通知消息呢？” 金采楹事不关己地双手抱在胸前，好笑的回道。 “你凭什么问我？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恐怕是得罪了别人不自知。” 白雪：“除了学姐你，我想不到还得罪过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他们都没有料到白雪敢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要知道，在权力的名利场上，没人愿意轻易的撕破脸。 金采楹脸色一阵青白，色厉荏苒。 “你在胡说什么！” 没人注意的地方，晋淮安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 眼看着场面不受控制，接下来还有其他人员等待面试，副会长张角连忙出来打圆场，他擦拭着额头上跑出来的汗珠，朝白雪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 “白雪学妹，复试就到这里，之后会有统一通知你是否通过。” “现在可以出去叫下一位了。” 他用余光瞥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晋淮安，心中的为难并未声张，只能默默承受以后办公室依旧没有美女的情形。 他其实很看好白雪，履历和形象都适合文秘职位，他也知晓金采楹在背后使得小计谋，宋远临打电话说明时他正好在现场，眼睁睁看着会长同意了宋远临的请求，转头却把本不应该出现在办公室选拔面试的金采楹加了进来。 于是，白雪的选拔表他拿不清，到底要写通过还是不通过。 晋淮安倒是不纠结，打完分便把表放在了最下方。 另外三人互相对视几眼，不管三七二十一，随心打上分。 白雪出了教室，也很难维持住平时的面具，干脆冷着一张脸，先到楼层的消防通道去控制情绪，没有停留片刻。 当然，也忘了叫下一位进去。 消防通道内无人且安静，她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不在意是否影响形象，颓唐地扶住额头，眼中的迷茫像雾一般，笼罩着她看不清的前路。 她那时没忍住。 本来应该拒绝与金采楹起争端，尽力塑造自己的弱小地位，可白雪察觉到了金采楹眼中的鄙夷和瞧不起，那种如蛆附骨的自卑又从记忆中卷土重来，她分不清到底是属于原主的痛苦，还是属于莫倩倩曾受到的伤害。 这条路她走得并不轻松，每一步都谨小慎微。 每次感觉就要成功的时候，总有人出来搅局，把她的另一面挤出来。 面试房间内那么多张陌生的面孔，好似都长着火眼金睛，他们想要看到白雪的原形，肆意嘲笑，羞辱..... 还有那个可恶的晋淮安，装作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清高得很，应承了宋远临的人情却顺水推舟，演了好一场借刀杀人。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宿主！宿主！】 冰冷的电子音把白雪从自怨自艾中惊醒。 【不要任由自己被情绪掌控。】 【你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莫倩倩，也不是原主，你拥有她们都不曾拥有的一切，美貌，心机，能力，甚至是系统，仅仅一个晋淮安并不能拦住你，不是吗？】 【成长都是需要代价的。】 【你要学会接受。】 【难道你想把触手可得的美貌和技能还回来吗？】 白雪猛地怔然，诘问自己的内心。 她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和他们友善相处的。 她不再是莫倩倩，她没有像金采楹姜莱那般可以随心所欲的家世，但她可以往上爬，爬得够高，不会再有人可以肆意欺辱她。 这里的人怎么看她都无关紧要，只要修复完执念，她就可以脱离位面。 这段时间白雪踏入一个误区，她把位面中的人看得太重了，她美化自己的形象，之前的经历让她需要身边的每个人都喜爱她，可白雪又不是人民币，何必要对这些琐事念念不忘。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想起金采楹的那副嘴脸，她定定心神，暗下决定，这个学生会她一定要进去。 还有晋淮安，如今不是瞧不上她和宋远临一起同流合污吗？ 白雪要让他也尝尝，求而不得的下场。 白雪重新振作起来，拍了拍自己沉闷的脸颊，对着灭火器的橱窗整理仪容，回到最佳状态后她才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走出通道。 她要去会一会这个，听说如同佛子般坐怀不乱的晋淮安。 —————————————— 历时四小时，校学生会所有招新选拔都已结束。 一干人员的选拔表都汇总到了晋淮安手中，他把厚厚一沓表格用半臂环在身前，穿上西服外套，对打算离开的学生会成员们点头示意。 金采楹今晚打了漂亮的一仗，她好似明白了晋淮安对白雪的看法，显得更加春风得意，见他没着急离开，本想凑上去闲聊几句。 可晋淮安眼底近乎无情的冷淡让她加热的脑子直接降了温，她想起学生会中其余对晋淮安展露过心思的女生，要不撤职要不再也靠近不了他身边，一时间老实了下来，也转身离开。 独留晋淮安一人，走向校学生会的办公室。 校学生会的办公室独立于教学楼外，与学校中的其他行政机构同在一栋刷着红棕色外墙的办公楼，被学生们称作红楼。 临近熄灯，教师们早已下班，太晚也没有其他学生会成员，晋淮安有强迫症，必须要把文件分类归好，临复试前他就准备好了一个专门的文件夹来放置选拔表。 如今，空荡的楼内，只有他不断宣泄的脚步声。 晋淮安不得劲的松了松掩在西服下的臂膀，他平时不爱穿正装，要不是今天招新，他不会换下实验室里宽松的衬衣。 还没等走到主席办公室，四楼的外走廊灯竟一直亮着，晋淮安停下了脚步，他的办公室门前坐着一团虚影，在不明亮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但那身白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多，他猜到了是谁。 白雪。 一个最近经常出现在他耳边的名字。 学生会内不断有人讨论的新晋校花，久不联系的发小正在追求的对象，想要加入学生会的美貌学妹，这些标签，并不影响他在心中对白雪的印象。 假人。 形象假，行为假，就连笑起来，也很假。 她好像很喜欢演戏，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是她的目标，她加入学生会的动机晋淮安不得而知，但他怕麻烦，只要有打破平衡的不安分分子在，他就要想办法清除。 第18章 伪装 晋淮安站在原地，不再向前走一步。 白雪听到声响后抬头，遥遥凝视着他，灯光在她脸上打出明暗交织的阴影线，一半容貌惊艳，一半灰黑像是燃尽的草木灰。 两人对峙，谁都不出声。 半晌后，晋淮安先选择垂眸退避，移开了目光。 这算不得输赢，只是他不打算与白雪继续纠缠，作出的先兆。 “晋淮安。” 白雪倏尔出声，她没有故意端起声音，清甜不再，声线低沉了许多，字词间黏黏糊糊，像是某种南方的方言。 在这只剩两人的昏暗走廊中，倒像是情人间的低喃，令他心头一跳。 “你明知道是金采楹动了手脚，我迫不得已才找上宋远临。” “你为何还看不惯我？因为宋远临？” 眼前少女苦恼的歪头，神情不同于之前的示弱，反而挑高了眉，显出攻击性。 晋淮安却问，“你为何想进学生会？” 白雪本就没打算要和他虚与委蛇，目光澄澈，充满野心。 “加分得奖，能在毕业后有更多选择机会。” 和白雪在面试上说的话大相径庭。 什么为了历练自己、提升能力，都是虚言，挤破头想进学生会的人哪个不是和白雪一样的想法，甚至所求更多。 晋淮安颔首，又说起了其他。 “你可以让让吗？我要回办公室。” “不行。” 白雪狡黠一笑，理直气壮道，“若我让开了，我还有什么机会能让你和我说个明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晋淮安不再多言，倚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白雪比他想象的要更聪明，不过是五六分钟的照面，她竟能在结束后成功堵到他要个说法，他还以为白雪只会像个菟丝花一般攀着男人帮忙。 见晋淮安要和她耗下去，白雪难免急了些。 毕竟晋淮安家产无数，宿舍关门后可以回家休息，她可不一样，虽然能让阿姨通融一时半刻，但也不能太久。 她自暴自弃道，“你给我个准信吧，到底是你不喜欢我这种进学生会的行径呢？还是你就是不想让我进学生会？” 晋淮安反问，“有什么区别？” “区别嘛...”白雪用手撑脸，挤出一坨洁白的嫩肉，趁晋淮安闭眼的间隙打量着他俊美的五官，笑意不达眼底。 “前者我就死缠烂打跟着你，解释一万遍，后者嘛，我不明白，我的履历在所有人里数一数二，你为何不想我进学生会。” 问题又绕了回来。 白雪的目光太过灼人，晋淮安不堪其扰地睁开眼，少女有着和黑夜格格不入的朝气蓬勃，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猜测，她穿着艳红长裙会是多么的明丽，她不再像面试时柔弱得假，也不像论坛照片上端庄得假。 有野心，有傲气，反倒像顽石上的青苔，没站稳就会绊你一脚。 戏中人突然流出的真实，也像是表演。 但的确让人动容。 可能是夜色将晚，他累得不想再纠缠，可能是美色当前，哪怕是他，也会被迷了心智，脱口而出，“你在每个人面前，都有特定的人设？” 这种话，晋淮安平时从不会讲。 白雪如同在迷雾中看到光亮的旅人，瞬间抓住了关键。 晋淮安看出来了。 她对旁人虚假的小把戏，凭借这张脸的优势，戴上面具，实施隐瞒和欺骗，完美得像个假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所不喜。 但对白雪来说不是坏事，她知道，晋淮安的心已经为她产生了波动，尽管就像是一颗被丢进水面石头，只是微起波澜。 晋淮安对她生出了好奇，不再偏见地看待她，他霸道地摘掉面具，想让白雪主动告诉他，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人。 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当然不是。” 白雪开始顺着晋淮安的怀疑编制谎言。 他不是想要一个更真实的假人吗，她可以给。 “那样很累的，若非把我架在那儿，谁愿意天天压抑着本性生活。” “我宁愿那天没有好心帮学姐接待新生，就不会声名远扬，搞得人尽皆知。” 这种话别人说起，晋淮安只觉得装蒜，可白雪说的时候，眼里的困扰不像是演出来的，连带着气焰都消下去不少。 “人人说我清纯好相处，可我有的是脾气，还要顾及别人怎么看我，一旦暴露了真性情，是不是别人就要说我，白雪开学都是装出来的，实际心比天高很难相处。” 此时白雪把头低下，看不清神色，晋淮安只能看到她身躯轻颤，像一团白汤圆，娇小的身躯更显得楚楚动人。 但他仍不信任白雪。 “唉，好累啊。” 她只露出一双眼，看着晋淮安，“你觉得我在凹人设？” “其实也对，我不敢拿我的真面目示人，哪怕是对宋远临，我不喜欢他的纠缠，可我也不能对他发火，你看，这不就用上他了嘛，谁知道我这时交好的对象什么时候就能帮我的忙，我不敢赌，也没法赌。” 白雪红了眼眶。 “反正你都看不惯我了，在你面前也没什么装得必要，”她捏紧拳头，装作骤然放松，“大不了就不进学生会嘛，今晚还生了一肚子气。” 这当然是欲拒还迎的假话，晋淮安不置可否，两人依旧僵持在门外，灯光照不到的阴影模糊了他的表情，白雪看不真切。 她不知道这段话打没打动晋淮安的内心，学生会她要十拿九稳，听到晋淮安的答复才行。 晋淮安盯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夜风清凉，冻得白雪一个哆嗦，那轻薄的长裙抵御不住晚夏夜晚骤降的气温。 他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环抱的文件。 “我的强迫症也没有严重到不放进去誓不罢休，你要等就在这里等吧。” 什么意思？ 白雪震惊地望向他，只见晋淮安走到她身前，规整地把文件放在门口，转身抬手把外套脱下，丢到她身上。 “喂！” 白雪不满。 几个呼吸间，晋淮安就消失在了走廊外。 西服外套上有股冷冽的香水味，留香持久，一看就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不经常穿的衣服，白雪气恼的从外套里探出头，第一件事便是整理自己的头发是否凌乱。 梳理好以后，她把外套拿在手里，看了看牌子，瞪大双眼，像烫手山芋般，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这个牌子的西装，都能买她的命了。 她嫌麻烦的缩了缩鼻子，纠结了半晌还是把外套搭在了办公室的门锁上，这可是晋淮安自愿留下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找她。 白雪拿出手机看时间，寝室快要关门了，她轻声咒骂着晋淮安，闷头跑出红楼。 她的目光丝毫没有分给选拔表一眼，表现得十分不在乎，毕竟哪怕所有人都通过，只要晋淮安否决，她也进不了学生会。 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裙袂飞扬，一抹纯白在黑夜中分外惹眼，更不用说发丝间露出的惊人美貌，少女像离开城堡的灰姑娘，急忙要奔赴回家。 水晶鞋没留下，倒是留下了他没送出去的好意。 晋淮安从四楼拐角的男洗手间走出，遥望白雪离开，又回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骗了白雪。 要是没把文件放进办公室里，他估计今晚会失眠到天亮。 他拾起白雪没看一眼的选拔表，分门别类放到它们该去的文件夹中，沉吟片刻，抽出了白雪的四张选拔表。 上面分别有他和另外三人的打分。 不同于另外三张选拔表上清一色的通过，鲜红的笔迹停留在那个“不”字上，仿佛下笔的人也思考了许久。 第19章 饭局 后面两天，白雪始终没有放弃去找晋淮安的想法，但他并不给面子，办公室不回，大课上完就走，大庭广众下，白雪也不能逆着人设做出强行拉住他的行径。 而在死缠烂打方面，宋远临更师出有名，三番两次被拒绝后，他直接追到了图书馆，大有白雪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路追随的架势。 图书馆内人群来往密集，两人也是校内风云人物，不少八卦的同学已经举起手机，打算录下他们的行踪。 宋远临也沉不住性子，见白雪不远搭理他，一心只盯着书瞧，扬手便用力一抽，把白雪手中的书抽开放在一旁，嬉皮笑脸地问。 “十一假期有空吗？带你一起去n市海边玩。” 他从不来图书馆，哪里知道图书馆内不可大声说话，正常音量也在寂静的环境下被增强数倍，惹得身旁同学们频频皱眉。 白雪忍下怒火，赔笑向他们道歉，起身离开了位置。 “哎哎哎，别急着走啊，白雪！” “白雪！” 任凭他怎么喊，白雪都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越来越快，直到两人风风火火走出了图书馆。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 宋远临从身后强硬拉住了她，被白雪无视了一整路，他脸色阴沉，满是不快，桃花眼中的愉悦早已消失，只剩火气。 这人是多么以自我为中心，给别人造成了困扰，反倒是自己不痛快，还得去哄。 白雪不耐地抿唇，心绪平复了之后才转回头，重新扬起笑。 “宋学长，图书馆内需要保持安静，我们刚才影响到别人啦。所以我才会匆忙离开，没有关照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女生音色轻柔，说着道歉的话语，生了双狗狗眼，像犯了错直摇尾巴的幼犬，无辜又惹人怜爱，脸颊边泛起的红晕像是刚落日的霞光，人比花娇。 宋远临看得都快痴了，哪还记得自己刚受过的冷落。 “你管他们做什么？假期我带你去n市，就这么说好了。” 到时候他只订一个房间，送些贵重礼物制造惊喜，再找兄弟们助攻，拿下校花还不是轻而易举。 毕竟宋远临的前几任，都是这个套路拿下的。 令他魂牵梦绕的淡香又丰盈在他身边，宋远临更加心魂荡漾。 白雪瞧着他这一副迷魂淫魄的模样，把他的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由心头冷笑，摇头道：“假期我得去亲戚家。” 宋远临不在意的摆手，“你挑两天去就行，假期那么长，不可能一直在亲戚家吧。” “下次吧，”白雪不想过多纠缠，再次拒绝，“学长玩的开心。” 宋远临不死心，眼前少女侧过身，柔和的侧脸线条宛若山峦叠嶂，挺翘饱满，一朵红唇诱惑他多少个日夜，想要尝尝芳泽。 白雪简直是他追过的最难摘下的娇花，不仅带刺还格外瑰丽。 “那明晚，和我去吃饭。” 白雪下意识仍要拒绝。 “打住。”宋远临打断了她，“明天是周五，你没有晚课，也没有社团活动，你还要想什么理由拒绝？” 他想不明白，请白雪吃顿饭怎么这么难，好久前他就放出风声，说要把白雪带给兄弟们见一见，直到现在，他和白雪的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吃饭了。 “白雪，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白雪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宋远临都这样说了，她无法再拒绝，宋远临是她在学校中的保障，白雪时刻拿捏着与他的距离，若是惹恼了他，没好果子吃。 “我怎么会....只是吃饭都是学长请客，我受之有愧，长期这样相处，我恐怕是要占学长很多便宜。” “既然学长都这么说了，那就明晚见吧。” 宋远临这才满意的离开。 —————————————————— 白雪并不看重这次约会，原本打算下课后穿着大t恤配牛仔喇叭裤就直接过去，等了半天宋远临没给她发位置，她还以为宋远临临时有他约，哼着歌心情极好的回到寝室。 周五晚上大家都比较放纵，柏雪和学长有饭局，宋姣姣也和她从未去过酒吧的高中同学约好去尝尝鲜。 就连一向赖在床上打游戏的姜莱，都破天荒下了床，坐在化妆镜前涂涂抹抹。 见白雪回来，姜莱施舍了一个眼神，没再理她。 白雪也没指望这个大小姐能和她聊起来，卸下包便拿出脸盆准备洗漱。 没注意姜莱又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直到洗漱完她拿出睡衣，姜莱这才没好气的问她。 “宋远临没跟你说吗，今晚要出去吃饭？” 白雪吓了一跳，弱弱地点头，解释道。 “他一直没再联系我，我以为他有其他事.....” “煞笔。” 姜莱打断她的话，见白雪不适的神情，又说道：“我没有骂你，你不用管他，收拾好了我带你过去。” 但白雪并不想去，宋远临没联系她反而变成了她的借口。 “学长也没和我说，这样不太合适吧，不然我就....” 不去了。 话还没说完，白雪的手机响起，正是宋远临。 耳边风声阵阵，对话杂乱无章，像是在空旷的田地中疾驰，她要很仔细才能听见宋远临的声音。 大概意思是他下午太忙忘记了，让她跟着姜莱去酒店。 放下手机，白雪耷拉起肩膀，脑中的快乐周五泡汤，认命地拉开衣柜，换身衣服。 她现在是一千万个不想去，早知道就冒着得罪宋远临的风险拒绝了。 刚才她在电话中听见有人起哄调笑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但也隐约听明白了，这顿饭并不只是他们二人，宋远临把他朋友叫了个遍。 这不就是逼着白雪点头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哪有人还没追到手，就先去见朋友的。 而且，一旦白雪身上打上了“宋远临”的标签，她和那些少爷们点的小姐又有何区别，他们并不看重她，也不会对她产生平等相交的态度，和原主殊途同归，免不了落下“拜金”“虚荣”的名声。 白雪神情变得不太好看，衣柜衣服万千，她却只想拖延。 “你不喜欢他？” 姜莱冷不丁的出声。 白雪的视线与她在镜内交错，单手托起腮，轻轻摇头。 姜莱见状，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口红，眼里带刺，气势汹汹地质问。 “你竟然吊着宋远临？” 事实是如此，但白雪不能这样说。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他没表白，我也不能直接拒绝啊，而且他是你朋友，我说话也得留些情面吧，但我真的推辞过很多次了.....” 姜莱一脸震惊：“你俩没在一起？” 白雪也摸不着头脑，“没有啊....你都问两遍了。” “那这顿饭....” 姜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思考片刻，“你就说是我舍友吧。” “反正是我带你过去的。” 第20章 表白? 大小姐偶尔表露出善心，打破了白雪的僵局。 她不禁惊异于姜莱的好说话，但毕竟对她百益无一害，白雪藏起来满腹不信任，在姜莱的指挥下开始“奇迹暖暖”的挣扎。 姜莱眯着眼打量了白雪一番，颐指气使道。 “虽然不是我主动带你去的，但既然说了是我舍友，就不能给我丢脸，把你身上这些丑衣服换掉，土死了！” 白雪像个僵硬的假人，任由姜莱翻箱倒柜，把衣服往她身上比划。 最后确定下奶粉色v领针织衫搭配下半身高腰烟灰百褶裙，一双笔直美腿暴露在空气中，白皙嫩滑。 还不算完，姜莱又张罗着化妆，一整套网红妆容下来，白雪脸上的清纯感消失，眼线上扬，把钝感的狗狗眼调整成了别具特色的狐狸眼，完全摒弃了小白花路线，她板脸抿唇，更像是个不好惹的冷艳美女。 可一笑起来，就变得不伦不类，平庸了不少。 白雪不喜欢，姜莱却摁着她想要卸妆的手，振振有词道。 “你这样宋远临就不敢缠着你了。” “别笑啊，今晚千万控制住。” 半晌后姜莱又觉得衣服和妆容不搭，还想继续折腾白雪，幸好那边开始催促，姜莱才作罢。 坐上出租车，白雪才一阵后怕，她今天可算是了解了姜莱的审美，冷酷御姐风她真的驾驭不了，倒是姜莱乐在其中，意犹未尽。 聚餐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耀金会所，会所是会员制，私密度高，被一众b市纨绔当做聚集的基地。 宋远临到的时候，有些风尘仆仆，他看着大厅镜子中略显狼狈的自己，暗骂了句，吩咐服务生带他去楼上专属休息室更衣。 他下午逃课去荒山飙车，本来打算玩几把刺激的就撤，没想到朋友带了个三线小明星过去，一口一个宋少叫得他心花怒放，加上美人在怀，闹到了这个点结束。 换完衣服去包厢，他心心念念的白大校花还没到，兄弟们眼神暧昧对他起哄，宋远临才发现，衣领外露出斑斑吻痕，他刚才换衣服时没注意。 这可不得了，宋远临手忙脚乱的找东西遮掩，他今天是想当众表白的，万一让白雪看到搅了局，他得懊恼一辈子。 想到这，他不禁烦闷起来，白雪真是他追过最难追的女生了，其他人听说他的家世，只要有点苗头，哪次不是手到擒来，他活到现在还没给女生表过白。 突然，他手边递过来一包创可贴，宋远临撩眼皮望过去，是对着手机操作面无表情的晋淮安，这动作像是随手而为，却解了他的窘迫。 宋远临大喜，扑过去拥住他。 “好兄弟，还是你靠谱。” 心里暗道，今晚让晋淮安来，算是请对了。 他每次聚餐都得死皮赖脸喊上晋淮安，就成功了这一次，谁说不是好兆头呢。 等到白雪推门而来，宋远临还在对镜贴创可贴，并没有一眼认出她。但藏在衣服下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他默默在心里吹起了口哨。 这是谁带来的极品，要是有机会他也想尝尝。 他饶有兴致地猜测身后是谁，没想到下一秒姜莱出现在了门口。 姜莱也一眼就瞥到了他，曲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施施然走在极品美女身边。 “介绍一下，这是我舍友，白雪。” 听到这话，众人诧异地望向宋远临。 他们原本就稀奇宋远临的表白对象，也还记得他们之间的赌约，白雪两字对他们来说耳熟能详。 但介绍人，怎么也轮不到姜莱吧。 “哎，阿莱，说错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应该让宋远临这家伙介绍吗？” 众人打着哈哈，把宋远临推出去。 姜莱鄙视地看向他，说道。 “他？又在哪个温柔乡里舍不得出来吧。” 说罢凑近身子，扬手扯下了宋远临还没贴牢的创可贴。 众人面面相觑。 宋远临不是不在意，而是已经痴了。 他印象中的白雪，青涩少女模样，就是脸蛋生得比旁人精致些，在他历任女朋友中算不得独一无二。 可今日，她披散下微卷的长发，妆容冷冽妩媚，像是诱惑人心的海妖，奶粉色上衣不仅没有把周身的气质打乱成甜美风，反倒增添了一丝妖艳，要不是她那修长嫩白的美腿，宋远临还以为美人鱼上岸来挖掉他的心。 心脏剧烈跳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下。 完了，他真的陷下去了。 白雪不动声色，对宋远临痴迷的眼神生不起半分得意，她有些焦虑。 在场的都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勺出生，不管友善与否，都很给面子和她打招呼。 而她装腔做样习惯了，面对旁人的招呼她一时间不知道除了微笑还能怎么回应。 她想时刻保证自己的美貌在线，出门前她对镜自照，这个妆容笑起来真的很不自然。 不过思考几秒，白雪就错失了回应的机会。 她冷着一张脸，视若无睹，只轻微颔首，算是应答。 他们也没挑剔白雪的冷淡，毕竟在传闻中，宋远临可是追了一个月还没拿下，高岭之花也不稀奇。 只有晋淮安坐在座位上没起来，捧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笑意。 眼看宋远临着迷得熄了火，可兄弟们也要助攻啊，安排位置时专门留下了宋远临身旁的椅子，推搡着让白雪过去。 白雪身姿娉婷地走过去坐下，宋远临在一旁涨红了脸，距离靠近后更能感受到白雪容貌的杀伤力，妖艳动人，一举一动满是风情。 他有些懊恼，握在兜里的礼物也有些拿不出手。 早知道白雪这么合他胃口，他就多挑几样首饰，不至于随便拿了个便宜货。 他犹豫几番，还是拿了出来。 “白雪，送你的礼物，庆祝你入选学生会。” 白雪正在走神，桌上世家子弟们聊的话题都不是她能接触到的层次，莫名听到宋远临的话语，她低头，发现自己手旁放了一个精美的首饰盒。 里面的钻石在华美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不菲的通透感。 应该是卡地亚最新款钻石耳饰，她在杂志上见过，价值两三万。 而这个送礼的由头，让白雪抬眸望向桌对面的晋淮安，他正矜贵地坐在椅子上，仪容优雅，和周遭的杂乱格格不入。 第21章 酒吧 晋淮安察觉到白雪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转瞬就错开。 白雪再打量着首饰盒，内心没有丝毫颤动，她可以收下顾少秋的礼物，但决不能贪图宋远临的，更何况，白雪不禁在心中嗤笑。 宋远临并不多看重她，竟然都没观察到，她没有打耳洞。 白雪伸出手合上盖子，把盒子推到宋远临身前。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我还没有进学生会，受之有愧。” 她表情淡然，眼中没有贪婪，只是推却，让宋远临挫败万分，可他不想放弃。 “有淮安在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不由分说，把盒子塞给白雪。 白雪拿在手中似烫手山芋，等不了半点，又扔回了宋远临碗筷旁。 宋远临的兄弟们时刻盯着他俩的举动，两人正在私相授受，把他们刺激得不轻。 “哎哎哎，干嘛呢老宋，送了什么给校花，让我们也看看。” “就是就是。” 众人起哄，马上就有人从白雪身后抢过了手中的首饰盒，转移到每个人面前。 “吁！” 不过片刻便有失望的倒彩声传来。 “你倒是送点有实际用处的啊。” “比如....嘿嘿嘿。” 他们相视一笑，蛇鼠同窝的奸淫目光让人秒懂。 白雪十分不适，她本就不想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收宋远临的礼物，更遑论他们不干不净的话语，让她像是个被评头论足的商品，她求救地看向姜莱。 一双筷子夹带风声飞向讨论的中心，砸在瓷碗上发出惊人的脆响。 “吃饭就好好吃，别狗叫。” 姜莱厌恶地擦拭着另一双筷子，表情不耐，转头又朝着宋远临而来。 “你是没长眼吗？白雪她没耳洞，要你这个耳饰有个屁用？” 霎那间，满桌寂静。 宋远临面色不佳，经过提醒也的确发现了白雪没打耳洞。 白雪没让他继续下不了台，她婉然起身，从他们手里取回了首饰盒，用柔嫩的双手握住宋远临的大掌，把盒子放在其中。 又诚恳地说了一遍相同的推辞。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我还没有进学生会，受之有愧。” 可能是手背嫩滑的触感让他迷醉，也可能是白雪郑重的神情让他惭愧，宋远临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解释。 他想解释他太大条没留意到耳洞，也想不然就放手一搏直接表白。 可终究，宋远临退却了。 他怕白雪美貌的脸庞上出现歉意和错愕，他怕表白被拒绝后丢脸。 再等等吧，等他真心实意追求白雪后，送她最好的。 ———————————————— 饭局无风无浪度过，准备好的表白也无疾而终。 白雪不知道宋远临心中所想，只是感觉他沉稳了些许，在饭桌上不再油嘴滑舌，照顾得也比之前更加绅士。 这般相处下来，她的脸色好了很多。 临走时，姜莱不愿返校，和大部队转道去酒吧消遣。 他们走在前面，专门给白雪和宋远临留出空间相处。 宋远临从没纯情地追求过女生，暧昧几天就上了床，面对白雪难免手足无措，见她兴致不高，主动询问道。 “你累了吗？我先送你回去吧。” 白雪的确有些疲累，但不管姜莱出于什么目的，都帮了她，于情于理她不能先离开，她摇摇头，勉强道了声谢。 两人不再对话，并肩走在夜晚清爽的街道上，夏风轻抚，幽香扑鼻，宋远临难得脱离了声色犬马的世界，仿佛周遭的热闹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能容下正在散步的二人。 白雪的发丝有时会被风无意吹拂到他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丝丝缕缕的缠绵，和情爱的刺激不同，更像是隔靴搔痒的难受，让他欲罢不能。 只恨这条路太短，无法继续沉浸在二人世界。 宋远临终于懂得，学校傍晚为何总会有结伴而行的情侣，当时他看不起，想着还是床上的刺激更令他享受，可如今，他也感受到这种别样的浪漫。 霁月难逢。 这种情绪只占据了宋远临大脑不过半刻，到酒吧后喧闹火热的氛围，男女相交悦动的场面，又把他拉回了熟悉的酒池肉林。 白雪跟随在他身旁，好奇地打量酒吧内的设施和群魔乱舞的人群。 昏暗斑斓的灯光，黑红卡座，还有面带酒晕依旧高声起哄的客人，她沉醉在其中，仿若嗅到了无数金钱的气息。 宋远临回到主场，早就把她忘在一旁，幸好姜莱还靠谱些，给她点了几杯度数低的鸡尾酒，嘱咐她如果喝醉了不要乱跑。 白雪乖巧点头，看着面前色彩缤纷的鸡尾酒，几不可查地撇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酒很少会醉，之前在家里，她能陪爸爸喝完一瓶白酒，城里的洋酒，一向不是她的对手。 她这种人，永远成为不了一杯倒的小白花。 能和宋远临搞在一起的人，几乎都是玩咖，还没等酒上齐，卡座里便不剩多少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只有白雪和晋淮安，两人正襟危坐的坐在卡座首尾，互不招呼。 白雪也很惊奇，晋淮安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实验室种子选手，竟然也会应了姜莱的提议，来酒吧消遣。 她暗中观察着晋淮安，心里的小算盘珠子biubiu作响，按道理来说今晚就会出学生会的招新通知。 而且刚才酒桌上宋远临拿学生会作筏子，晋淮安也没有表示。 白雪有些纠结，要不要再去试探他一次。 但他十分敏锐，白雪都怀疑晋淮安是不是长了颗玲珑心。 没等她权衡完利弊，晋淮安率先仰头饮完杯中剩余的酒，站起身来向着洗手间方向走去。 白雪稍微等了一会儿，他仍没有回到卡座，也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远离酒吧中心舞池和卡座，越往后走，耳边音乐渐渐变得微弱，暖黄色的壁灯一路留下浅淡的影子。 蓦地，在走廊的夹角处，一则黑影背对着白雪，烟雾从他嘴角处蔓延。 修长挺拔的身影并不瘦弱，宽肩窄腰在松垮衬衣的掩藏下显得尤为结实，他偏过头，一缕白烟从淡红的薄唇中吐出，骨节宽大的手夹住细烟，诱惑又撩人。 第22章 出事 那人微抬眼皮暼她一眼，转而垂下了眸子。 白雪却被当场撩在原地。 怪不得人人都愿意看理智者沉沦，一双漆黑的瞳孔没有情绪，在烟雾下沉如深渊，用来讲解迷津的嘴唇如今吞云吐雾，舌头吞吐间露出点嫣红，她不敢想象，这张嘴接吻时会多么用力的吮吸。 是晋淮安。 白雪迷离的眼神太过炽热。 他轻嗤，“小色鬼。” 白雪震惊于他竟然会抽烟，忘记了反驳。 晋淮安放在嘴里又吸了一口，随手扔往大理石地面，长腿前伸，鞋尖轻碾，留下了黑灰的印记。 舒展开的身形仿佛出笼的猎豹，看向他的脸却又矛盾得清冷。 “今天换了人设？” 白雪听到他这么问。 “哪有人天天换人设的，我是百变怪吗？” 她没好气的回答，上挑的眼尾像是勾魂的狐狸，妩媚生姿。 晋淮安不认识百变怪，但从白雪的语气中能猜出一二，他知晓白雪来找他的目的，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听说你最近找我找得频繁。” 白雪想起两天内处处碰壁，就知道晋淮安时故意躲着她，顿时胸口涌上一股恶气。 晋淮安其人，非要戳穿她的面具，看着她狼狈，就变态的身心舒畅。 “但晋会长太忙了，哪能分点时间给我这般无名小卒啊。” 白雪姿态魅惑，伸长胳膊攀上晋淮安宽广的肩膀，小脸凑到他面前，呵气如兰。 两人姿势缠绵，外人想不到对话却是火药味十足。 “你的追求者时间挺多的。” “你应该收下宋远临的礼物。” 晋淮安眼中掠过笑意，此话一出，他暗示得再清楚不过了。 白雪也不负他的提醒，蓦地双眼放光，雀跃地眉眼都生动不少。 什么？ 那个礼物由头是庆祝她加入学生会，晋淮安这么说.... 还没等白雪说话，包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是短信的提示音。 晋淮安抬手看时间，应该是学生会的招新通知短信。 果然，等到白雪拿出手机，读完录取短信，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会长！” 白雪声音变得娇滴滴的，像是刚泡过蜂蜜罐子。 “今晚发你四份档案，做四份统计表。”晋淮安逗她，“明早给我。” “.....” “哦。” 她的声线瞬间正常，连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白雪直接对晋淮安祛魅了，果然什么帅哥和工作扯上联系，都会让人养胃。 “会长可以去帮我借个卸妆水吗？我给你换个人设。” 一开始晋淮安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白雪扯起唇角对他一笑，原本冷艳自然的妆面就像是小孩子涂抹大人的化妆品，显得奇怪极了。 他这时才明白，为何白雪一晚上都没怎么笑过。 晋淮安突然弯了下唇，而后一本正经地把头转向墙壁，可笑容却藏不住。 算了，毁灭吧。 直到白雪素面朝天出来，也没对他有个好脸色。 晋淮安反而感觉这样的白雪顺眼不少。 肌肤瓷白，还残留水汽，像个刚剥壳的荔枝，眼里水波荡漾，面上红晕动人，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年龄一下小了几岁。 对待下属，和对待陌生学妹不同，他愿意提点些。 “刚才是逗你的，但明天上午的确有部门会议，你叫着姜莱早点离开，会议对你们新生很重要。” 晋淮温和地说道。 白雪发现了他心态的转变，对她倒没有坏处，她乐见其成，要是晋淮安再护短些，相信假以时日，等她刷多些好感，就能在学校横着走了。 穿过静谧的走廊，劲爆摇滚乐响彻方圆，快到卡座时，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的反方向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回到离开前的座位。 白雪心里记着晋淮安的话，水润的眼眸四处张望姜莱的身影。 酒吧昏暗，她始终没有发现姜莱的踪迹。 不过一排排卡座深处，白雪闻见争执声音，她不愿凑热闹，便想着望一眼就移开。 没成想一节深灰皮衣衣角从围聚的人群缝隙中露出来，品牌logo刺绣正好与她遥遥相望，白雪想起，这是姜莱的衣服。 不是吧。 她的心里闪过不安。 远处争执越发激烈，几个高壮的男生将中心团团围住，灯光昏黄，距离又远，以姜莱的性子，很难不出事。 白雪咬了咬下唇，她不能让姜莱出事。 随即不再纠结，和晋淮安打了声招呼，拉着卡座里剩下的几个人，去给姜莱帮忙。 还没走近，就听见姜莱嚣张地叫嚣。 “来，你照着这儿打，不打你就是孙子！” “就这点能耐，还为难人家小女生，败类，怂货。” 白雪不禁想扶额，姜莱是真知道怎么说能挑起对方的怒火。 她急忙从人群中挤进去，眼看姜莱面前一壮汉，表情狰狞，彩色刺青顺着裸露在外的胳膊延伸到手背，手握酒瓶，就要往姜莱所指的头顶砸去。 “别！” 她高喊，冲上前拦住了壮汉即将下落的酒瓶，瓶身凸起处碰巧撞上白雪纤细手指的骨节，疼得她轻“呃”一声，散在了人声鼎沸的喧闹中。 白雪也庆幸，壮汉的力道不大，估计是忌惮姜莱满身名牌，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恐怕得罪了不起的后台，没有下重手。 但壮汉们体型的压迫感太强，像几座大山，她还没搞清状况先紧张起来。 手指转而夺过酒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还带有哽咽的细弱嗓音不确定地喊道：“白雪？” 白雪回头，看到竟是缩在卡座内的宋姣姣，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眼睛红肿，全身细微发抖，像个可怜的小兽。 她眼底的阴翳转为惊讶，又想起宋姣姣走之前说想去酒吧体验一下，果然是再巧不过了。 见旁边姜莱又要不安分地招惹，白雪来不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把姜莱护到身后，轻扯她的衣角，示意闭嘴。 “几位大哥，看着也都是威风凛凛的人物，我朋友嘴不饶人习惯了，得罪您，您多谅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雪从小便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她本来语调就缱眷，有意识利用更是发挥了十成十。 第23章 受伤 壮汉一行人面色立马就缓和下来。 白雪接着补充，“我们还有朋友在那边，闹大了也不好。” 哪怕是昏暗的环境下，她白得依旧夺目，姣好的面容柔情似水，仿佛教堂里的圣母画像，温柔又悲悯。 这招无往不利，可偏偏在众人都打算一了百了之际，姜莱坐不住了。 她暴躁地打断白雪的话语，“你知道什么！他们刚才逼着宋姣姣喝酒，还要动手把她拖出去，这就是性骚扰！” 她指着壮汉们，“我刚刚报警了，酒吧里也有监控，你们谁都不许走！” 是有些过分。 白雪余光划过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宋姣姣，坚硬的内心也未露出一丝柔软。 她理性的分析现状，体型差距过大，她们没有继续追究的资本，她只能庆幸于姜莱出现得及时，宋姣姣免受迫害。 而现在，白雪只想保护三人的安全。 “他们走了警察也能取证。” 她低声劝阻道。 宋姣姣也恢复了神智，冒出和白雪一样的忧心，她是有些后怕，但毕竟没有出事，她不想纠缠下去再有意外，也跟着劝道。 “我们三个也拦不住他们，算了算了。” 双方都不再计较，姜莱忍气吞声不愿搭理两人，四周的人群见没有乐子瞧也散开，白雪刚松下一口气，打算带宋姣姣去洗手间整理整理，三人尽快回宿舍。 突然，姜莱眸间一亮，跳着朝远方挥手，兴奋地大喊。 “宋远临！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正在收拾残局的白雪抬头，果然宋远临面色焦急地带着一大帮兄弟往她们这边赶，正好和离开的壮汉们打了个照面。 听到姜莱的喊话，他一挥手，兄弟们摩拳擦掌，表情也隐隐带点激动。 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壮汉们眼看情况不好，也加快脚步，谁成想姜莱从桌上拿起一瓶喝完的酒瓶，举过头顶奋力一扔，酒瓶如同铅球般，撞向壮汉的后背。 “想跑？门都没有！” 酒瓶碎裂，碎片像落雨般炸开，眨眼间壮汉后背血红一片，白雪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抬手拉着两人就要朝反方向走。 可姜莱任凭白雪怎么拉她，纹丝不动，又抓起几个酒瓶扔过去。 今天这场饭局，她就不应该来！ 白雪欲哭无泪。 果然姜莱的举动惹怒了壮汉们，不再着急离开，转回头气势汹汹直接来找她们的麻烦，宋远临远远追在他们身后，赶不及时。 白雪干脆放开了姜莱，先用双手护着自己和宋姣姣的头，向旁边跑，脱离战局，把宋姣姣安顿在无人的卡座。 再回去，壮汉们已经来到姜莱身边，她也不是吃素的，拿起酒瓶就扔，边围着酒桌移动，边补充“弹药”，像个泥鳅滑不及手，生生拖到宋远临他们过来。 混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打架的，看热闹的，酒吧派来劝架的，人群推搡间，白雪也倒霉地被裹挟其中。 人潮混乱，她打眼望去，身边也没有眼熟的人，白雪只好逆着人流挣扎向外蠕动，但向前的惯性并不会因为她的反向而失效。 突然，白雪腰间一股大力袭来，伴随着身边一句“你们别再挤了”，那人张开双臂，把四周的人猛地推开。 她本就瘦小，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失重的恐惧让她顺手拽住一人的衣角，刚站稳又被他推开，面朝姜莱他们的方向倒去。 只是白雪没注意到，姜莱身边的壮汉狞笑举起一瓶未开的啤酒，一阵劲风经过，白雪压倒姜莱，替她受下了这一重击。 白雪下意识撇开头，不让碎片溅射到脸蛋上，剧痛随着迸裂的酒瓶传来，像是一道剑刃，劈开了她肩上的血肉。 “啊！” 她发出一声痛呼，肌肉紧张地绷起，鲜血混杂酒水顺胳膊流下，触目惊心。 白净的脸庞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们这边的状况很快吸引了别处的目光，姜莱看她见血后大惊失色，急忙抱住了她，那壮汉也没想到白雪突然冲过来，一时间没了其他动作。 劝架的人很快就接管了她们这边，牵扯过大，出动了酒吧安保，很快，混乱的局面便平息了下来。 宋远临打红眼，身上也落了伤，正坐在卡座里嬉皮笑脸和兄弟们鼓吹自己的英姿，却看到一旁空地上围了不少人。 “怎么了？不会是我下手太狠，那些人大出血了吧哈哈哈哈...” 他漫不经心。 旁边探听回来的兄弟瞧了瞧他的眼色，小心翼翼道，“那边白校花好像受伤了，血一直止不住。” 宋远临猛地站起身，暗骂了句，拨开人群才看到坐在地上的白雪。 妖冶的血红突兀地盖住她原本雪白的臂膀，酒水淋湿了她的衣裙，湿漉漉地贴在纤细的腰身上，噙着泪的眼睛不复笑时的模样，长睫轻垂，不知是汗水还是酒水，从她姣白的脖颈滑下，唇瓣失了颜色，正因为疼痛抿起。 也正如他兄弟所言，伤口不断渗血，大有汹涌的趋势。 宋远临双手穿过白雪的后背和腿弯，轻声开口，“抱住我的脖子，胳膊别太用力。” 白雪懵懂地看向他，伸出双手，含情眸中一片雨幕冲刷后的清澈，眼尾泛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远临确定她扶好，后腰发力抬手起身，稳稳地将白雪抱在怀中。 “我带你去医院。” 第24章 意外相遇 不过十分钟，宋远临把车停在了一家幽静的私立医院外。 红砖白墙，暖黄的光线从未闭合的院门铺散到厅外，在大理石阶上静谧地闪烁，欧式围栏镶嵌着华贵的不知名宝石，一切都是那么值钱。 和白雪印象中摩肩接踵的医院大相径庭。 接近凌晨，上前的护士小姐依旧温柔贴心，细致地询问如何受伤，把她迎至一楼的值班医生室消毒开药包扎。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茉莉清香，白雪观察到，医院的每个角落都放置了香薰。 有钱人的生活质量，就连医院，也得环境宜人。 宋远临不放心，不住地问医生，“她的血止不停，是不是扎进去碎片了？还是有其他问题？” “不然去做个检查吧？” 白雪不好意思地制止了他，并朝着医生莞尔一笑。 “没事的医生，我从小就不好止血。” 医生诚惶诚恐，宋氏集团的小少爷，他开罪不起，医院里的医疗设备都来自宋氏旗下的制造公司，当即还是开了几个检查化验单。 理所应当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准备消毒包扎。 消毒时的疼痛太剧烈，白雪的肩膀往后缩了缩，没忍住泄出半声呻吟。 “你轻点！” 宋远临不满道。 白雪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医生，他被宋远临吓出满身冷汗，动作更加轻柔，好像虔诚的信徒在擦拭珍贵的佛像。 终于包扎结束，医生深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比他做完一场手术还要狼狈。 “白小姐，两三天换一次药，洗澡时不要碰到伤口。” 白雪点点头，打算接过医生手中的药物，却被半路宋远临伸出的手截货。 “你还有伤，我帮你拿就行。” 他柔声道，另一只手不敢用力，在白雪身体周围轻扶，白雪羞涩一笑，低下头露出细嫩的脖颈皮肤，惹得宋远临失神望了许久。 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宋远临如此呵护女生，他经常遇到小少爷带着女生来医院，调养身子或者打胎，女生画着浓烈的妆容，或嗔或泣，小少爷眼里满是不耐烦。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另一边，两人漫步在医院外的停车场，四周种满香樟，树叶遮天蔽日，连点星子都不愿放进来，晚风吹拂，哗哗作响。 “今晚不好意思，约你出来吃饭反倒让你受了伤。” 逃脱了喧嚣，只剩他们两人，宋远临终于平复下情绪，神色有些晦暗，他看向白雪素面朝天却依旧倾城的容貌，虽然那时的惊艳消失不见，可内心的焦灼时刻提醒他。 他要拿下白雪。 尤其是今晚白雪受伤后，他的心久违的因为一个女人变得紧张、收缩，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充满新奇和诱惑。 宋远临眼中的侵略，像是在天翱翔发现猎物的雄鹰，锐利且势在必得。 “没事的宋学长，今晚我过得很充实。” 白雪灿烂地笑起来，有些苍白的嘴唇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反而带着楚楚的病态，让人忍不住想要揉进怀里疼惜。 她并不是没有发现宋远临眼神的变化，但白雪已在心中pass掉他的价值，宋远临太过花心，哪怕他真心实意喜欢上了白雪，也不能带给她任何安全感。 大好氛围，二人世界，宋远临不想浪费，他斟酌着开口。 “第一次见你，我就感受到，你是如此的美丽，动人。那时我就把你放在心上，白雪.....” “你好像住进了我心里，我彻夜难眠....” 他不会是打算要表白吧！ 白雪心里不由自主泛起慌乱。 不行。她没想接受宋远临，一旦他明确表露了心意，白雪就无法继续装作不懂，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追求却不给任何回应。 她抬眸看向宋远临，雾蒙蒙的眸子里是吹散雾后的明亮澄澈，宋远临把这当做了鼓舞的信号，反而说得更加脉脉含情。 心神不定间，一道在深夜里分外刺目的强光，打断了宋远临的深情告白。 表白戛然而止，宋远临被照得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组织语言了，他气得破口大骂，还不望把白雪揽进怀里，以免受到强光。 “哪个狗崽子在停车场开远光灯，疯了吧？” 白雪没受太大影响，她眯下眼，朝对光望过去，一辆熟悉的低调纯黑汽车停在车位里，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却不由令她心头一跳。 强光在宋远临的骂骂咧咧中关闭，趁他揉眼睛时，白雪不动声色离开了他怀抱，退回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半晌，男人下车，一身笔挺西装，眉骨和鼻梁在月光下投射一抹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车门把手上，绷起青筋。 他抬起眼皮，犀利的目光落在宋远临和身旁的白雪脸上，意味不明地轻呵一声，嗓音低沉地唤道，“远临？” 刚能模糊看清些前方的宋远临听到后，惊异地看向来人，“少秋哥？” 顾少秋颔首，他又笑着来了句，“好久不见。” “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学校？来医院干嘛？” 宋远临不好意思地挠头。 “同学受伤了，带她来包扎一下。” 这次，顾少秋的视线顺理成章停在了白雪身上，看得她汗毛直立，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 他盯着白雪包扎完好，没再渗血的肩膀，片刻错开了目光。 只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他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又重复了一遍。 “同学？” 而后，顾少秋爽快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是你们，还以为是医院外发情的野猫，想把它们驱赶走。” 发情野猫？ 白雪暗自撇嘴，听两人之间寒暄。 夜风清凉，她穿得单薄，很快就受不住冻，在一旁站如针毡，时不时抱胸拢住双臂，汲取微末的温暖。 顾少秋余光瞥到，快速结束了对话，开车离去。 走之前，并未再分给白雪丝毫注意。 好好的表白被打断，宋远临也没有继续的想法，带着白雪回学校。 在路上，她不动声色打探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远临开车漫不经心地说道，“是认识的哥哥，他和我哥关系好，我们几乎不怎么联系。” 再问不出其他。 白雪有些莫名的担忧，富人圈错综复杂，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基本都相互熟悉，宋远临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顾少秋和赵颖儿的风流往事。 而她，到底又在这些人中算什么呢？ 她迷茫地望向窗外，莹白路灯照亮马路上的点滴角落，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明灭的灯光映在玻璃上，让她望不透，是大城市的真实还是假象。 一道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深思。 映入眼帘的，是许久没再出现得对话框。 【有时间和男同学出来吃饭，没时间和哥哥吃饭。】 【妹妹是嫌弃哥哥吗？】 第25章 试探 宿管阿姨瞧见白雪受伤，并没有因为她晚归过多为难，还热心地把自家的伤药分给了她。 白雪连声拒绝，“阿姨，你这个药效果好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的伤口并不严重，咱可千万别杀鸡用牛刀。” 她不敢用阿姨从一个陈旧的木抽屉里拿出的伤药，盒子上还溢出了黏腻的膏体，说不定都过期了，而且还不卫生。 另外两人都没睡，柏雪的床铺空着，估计是在校外过夜。 宋姣姣魂不守舍地坐在床下，看到白雪推门进来，惊喜地站起来，上前拉住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对着她肩上的伤口情绪不高。 “都怪我，非要今晚去体验什么成年人的世界，结果害得你受伤。” 白雪能感知到她是真的愧疚，刚想说些什么，被姜莱打断。 “怪你什么啊，她这是为我挡的，要怪也是怪我吧。” 姜莱沉着一张脸，烦躁地看向白雪的伤口，质问道，“你本来就弱，非得跑过来挡什么挡，这下好了吧，还有宋远临这货，去哪个医院搞的，包成这样能行吗？” 白雪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并不是她故意去挡，而是哪个杀千刀的推了她一下，她不得不扑过去。 不过她知道，姜莱就是嘴硬，眼里的担忧做不了假。 她柔声安抚道，“今晚你帮了我这么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小伤口，医生也很靠谱，不必担心。” 在姜莱心里，账不能这么算。 她是和宋远临不对付，想看他出丑追不到人的样子，才勉强愿意帮白雪，而且，宋远临追不到人送一辆车那个赌，她也参与了，稍微出出力白得一辆车，她何乐而不为。 就是没想到，她这个舍友真是个傻子，舍己为人就算了，还不求回报。 “不行，你把你银行卡号给我。” 姜莱的眉眼温和了些许，扬起头傲气道。 “我这个人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哇哦！这原来就是富婆吗！” 宋姣姣在一旁捧哏。 今晚她对姜莱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观，原本以为是高冷脾气差大小姐，她在酒吧孤立无援，眼看就要被带走的时候，她看到了姜莱。 那时她想，那位大小姐大概会装作不认识走掉吧。 没想到姜莱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三两句话就说的壮汉们放开了她，连最后帮她出气也是那么的潇洒，两人去警局做笔录，姜莱也是一直冷言冷语帮她。 白雪意识到宋姣姣的变化，她思索片刻，拉起宋姣姣的手，目光温柔，轻声对她说抱歉。 “对不起姣姣，那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息事宁人，可能会伤害到你。” “很抱歉替你做了决定，但情况太过危急，我们也不是那几个男人的对手，要是没有姜莱在，你留下了阴影，是我不想看到的。” 宋姣姣听到她的话，拼命摇头，焦急道：“白雪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幸亏有你和姜莱的帮忙，我才能脱险，再说了，我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的想法，咱三个女孩子，如果把他们逼急了，都搭进去也说不定。” 姜莱懒洋洋在一旁出声。 “那都是你们脾气好，人善被人欺懂吧。” 可毕竟不是谁都有像姜莱这样的家世，可以在背后托举着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白雪勾唇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大家都没事就好，今晚太惊心动魄了，早点睡吧。” 另外两人都没有意见，他们本就是为了等白雪回来，收拾洗漱后便关了灯。 夜深人静，就连姜莱也放下手机入睡，白雪这才从床边拿起手机，莹莹的光亮打在她饱满的脸庞上，碎发几缕留下斑驳的光影。 顾少秋的消息她直到如今仍没有回复，不是她不想回。 她猜不透他。 似是而非的哥哥妹妹游戏，两人都不认真，白雪在试探，而顾少秋见色起意。 她一向聪明，男女之间的追逐，总是要你来我往才刺激，太容易得手的猎物，不仅显得廉价，也会使得屠夫兴趣减淡。 前期两人相互拉扯，白雪推却饭局，顾少秋便故意失联，而今日，一场意外两人再次碰面，牵扯到宋远临，白雪不敢赌她在顾少秋心中的形象是多么的纯洁无瑕，面对顾少秋再次咬钩，难得的，她变得畏缩起来。 这则消息会是信号吗？ 白雪不得而知。 她只好再次打起太极。 【是舍友认识的学长，蹭舍友的光一起吃饭。】 【您看上去太忙了，我真的不好意思打扰您。】 白雪惯会因果倒置和倒打一耙。 也不知道这则消息到了顾少秋那边他会怎么想，但任由白雪苦等半小时，他没再发回任何消息。 “混蛋！”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暗骂一句，下一秒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学生会入职会议，白雪没睡醒，强行逼着自己瞪大双眼，在无数学长学姐面前得体的介绍自己，并说了些似是而非的官方话。 她偷偷瞥向稳坐中央的晋淮安，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雪，用手划了一下眼下。 这是在嘲讽她的黑眼圈吗？ 白雪佯装生气，把脸撇到另一侧。 晋淮安没有移开视线，看着她肩头上包扎完好的伤口，几不可查的皱起眉头。 白雪今天穿了一件牛仔吊带裙，白嫩的皮肤下那个伤口格外显眼。 晋淮安有些烦躁，昨晚他明明告诉过她，早点离开酒吧这种是非之地，偏偏在他走后，白雪还是出了意外。 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金采楹一直盯着晋淮安瞧，自然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她内心惊慌，短短几日，白雪就让晋淮安在如此郑重的场合中走神，眉来眼去，她陪伴晋淮安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落入俗世的他。 尤其是，在会议结束，所有人打算离开的时候，晋淮安叫住了白雪，把她的担忧瞬间点燃。 “有什么事？我也来帮忙吧。” 金采楹僵硬地扬起一抹笑，走到晋淮安身边，嗔道。 “白雪学妹刚进学生会，什么都不懂，还是我留下帮你比较好。” 晋淮安奇怪的望向她，冷淡道，“你是秘书处的吗？刚刚会上你们外联近期拉赞助的事项不够你忙的？” 被他毫不留情的下了面子，金采楹的表情立马沉郁，尴尬地扯动嘴角。 “不是，我就是....” “做好你分内的事。” 晋淮安打量着今日莫名其妙的金采楹，心里不满，他向来看重金采楹，性子八面玲珑的确帮了他不少忙，怎么今日格外没有眼色。 白雪在旁偷笑，看着她不甘的跺跺脚，留下一道等着瞧的目光，扭头就走。 白雪不介意帮帮她，对晋淮安笑道。 “你没感觉出来吗？她喜欢你。” 第26章 假期 晋淮安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不发一言。 他今日察觉到了，有些苦恼，锐利的眼神射向白雪，示意她闭嘴。 外联部由金采楹管理很合适，一时间晋淮安无法找到一个能代替她的对象，但他真的不喜欢身边站着对他有企图还装模作样的女人。 白雪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晋淮安递给她一沓厚厚的材料，凉声道，“这是近两年学校大小事务的统计报告和活动规划，你多看几遍学会提取重点，之前的学长已经退了，以后上报事务就交给你了。” “尽量简短，各部门有事就会上报给你，紧急的事当天告知我，不紧急的可以提取成周报。” 白雪见晋淮安真有正事找她，一秒切换到工作状态，接过材料，翻看起来。 她站在窗边，日头透过玻璃直射到她的侧脸，肌肤仿若打磨过的珍珠，莹白透亮，烟波荡漾，连发丝都弯得恰到好处。 会议室沉静下来，晋淮安享受地倚在桌前，眼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他确实不近女色，但美色当前，一道绝美的风景线，看着也心情舒畅，放松下来后，他又出声，只不过嗓音不再冷厉。 “迎新晚会相关事项，你去找张角，这次就你和他一起负责，跟着他好好学，明年他大概也要退了。” 晋淮安稍加提点，白雪顿时明白了他的未语之言。 学生会副会长...这个头衔对她，十分诱惑。 白雪从不介意在晋淮安这里暴露野心，她明白，晋淮安更喜欢这样的她。 “好。” 她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接下来，白雪变得格外忙碌，迎新晚会定在十月八日，还剩十多天，她跟在张角身后，到处对接学校行政和学生部门。 张角原本就对她有好感，也不吝经验，倾囊所授，短短几日，白雪混熟了整个学校的行政系统，在各个老师那里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宋远临也没有闲着，自从饭局回来后，每日都会送到女生宿舍一束新鲜的红玫瑰，上面热烈的写着白雪的名字，他的追求一度上了论坛，开帖子打赌白雪这位新晋校园女神会在猛烈的追求攻势下坚持多久。 白雪忙得没时间管他，他也不恼，反而叫着学校里各个部门相熟的同学多帮一帮白雪，虽然高调，但的确减轻了她的工作量，能稍微喘喘气。 白雪在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道谢。 “宋学长，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就得手忙脚乱出错了。” 娇柔的声音传到宋远临那边略显失真，有些慵懒，宋远临不禁在脑中描绘着白雪如今的模样，心潮一阵火热。 “玫瑰花，你喜欢吗？” 他哑声问道。 “喜欢，但让你破费了，不必这样。” 白雪面不改色地说，其实她根本没看过一眼，都是塞给宋姣姣让她帮忙解决，宋远临的追求搞得人尽皆知，让她不受其烦。 那边宋远临还在柔情脉脉，“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白雪，我喜欢你。” 他终于表白，白雪也不能继续吊着他，毕竟他和顾少秋认识，万一他们都反应过来，她就翻车了。 “学长，你不要这样讲....我只是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 “没事，让我追求你，你一定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不要拒绝我。” 随即，他画风一转，旧事重提。 “我带你去海边玩吧，嗯？你这几天太辛苦了，晋淮安这小子，真不是人。” 宋远临放下心来，之前他还担心晋淮安会不会也看上白雪，毕竟白雪的美貌真是学校里独一档的，他怕晋淮安那颗和尚心也红鸾动。 没想到白雪进了学生会，就像耕地的牛，一刻不能休息，累得他都心疼。 看样子晋淮安还是那个油盐不进的顽石。 白雪下意识推却，“离假期还有一段时间呢，我可能还有别的事....” 宋远临笑道：“你过日子过糊涂了不是？明天就开始假期了。” 她猛地一顿，想起今早走之前，姜莱床边整理好的行李箱，她那时还以为大小姐嫌宿舍太小打算回家住几天。 她竟然忙忘了一件大事！ 白雪感到不妙，急匆匆挂断了宋远临的电话。 这个假期，她原本打算一举拿下顾少秋的。 原主记忆中，她和顾少秋的初识发生在十一假期，她为了生活费，趁学校休假跑到一家高端酒店去做服务生。 酒店承接各种酒会，她们服务员辗转于酒会中，原主见到顾少秋的第一眼，就准备拿下这个帅气又多金的钻石王老五。 就在原主第三次见到他后，耍心机故意摔倒，把酒洒在了顾少秋的西装上。 她到现在还忘不了，顾少秋抬眼看她时，藏不住的惊艳和留恋，让她身上一阵颤栗，那是她即将爬上天梯的兴奋感作祟。 可如今，她忙忘了这茬，服务员招聘是要提前说明的。 白雪急忙在本地招聘上查找酒店招聘信息，找到后也不管现在已经太晚，主动打过去电话。 她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负责人那头沉吟半晌，回道。 “我们现在已经招满了....没有招聘需求了。” 白雪不想放弃，柔声哀求。 “您帮帮忙吧，我还要负担学费和生活费，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负责人被她缠得不耐烦，“你长得怎么样？服务员是不缺了，迎宾还有空位。” 白雪闻言，诉说事实。 “我很漂亮的。” 负责人嗤笑，这两天来应聘的，都说自己漂亮，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没有一个，他之前可是干星探的，行业不景气才到了这个高端酒店做招聘。 他的眼光早就被那些明星养高了。 他不相信白雪，随意道“你加我微讯，把照片发给我吧。” 白雪手里也没有其他照片，只有高中毕业后拍的证件照，那时她还显得有些土气，比起现在差远了。 可也没别的办法了，白雪发给了负责人。 负责人没在意，他不是骗白雪，迎宾的确缺人，他正从来应聘服务生的新人和之前就在酒店干的老人里选一个顶上。 找了半天，从矮子里拔个高个儿，选出一位叫余秀的女生，虽然还没达到他的标准，但已经是这群服务生中最出彩的一位。 他懒散地拨通经理的电话，让她通知余秀，明天调去迎宾部。 挂断电话后，他还是觉得不得劲，余秀的长相让他隐隐别扭，越看越丑，他突然想起来，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小姑娘，也给他发来了照片。 “估计是一样的货色。” 他没抱什么希望，打开微讯，接收图片。 图片正在一点点加载，模糊的图片逐渐变得清晰，生动。 少女梳着整洁的高马尾，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几缕碎发翘在小巧的耳朵旁，衬的她巴掌大的脸庞更加幼态，一双明亮圆润的下垂眼，睫毛细密卷翘，映着点点星子，鼻头尖俏，山根立体，肉嘟嘟的嘴唇粉嫩，连唇珠都长得恰到好处。 一举一动还带着青涩，像是高中里学习优异，清纯的校园初恋。 负责人被惊艳到呼吸静止，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屏幕上的少女，这样貌身段，哪怕是他做星探的时候，都是美女中万里挑一的绝世美人。 他不由可惜，为何这种好苗子不是前几年发现的，不然如今他早就跟着鸡犬升天，水涨船高了。 “天赐啊！” 他为自己刚才的不在意而感到羞愧，差一点，就把这么一个好苗子给葬送了。 他保存了白雪的照片，一反之前懒散的状态，急忙给经理打电话。 “别管那个余秀了，换人！” “什么来不及了！老子找了个天仙！” 第27章 起波折 第二天，明德大酒店。 高楼林立，如同一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吕江之上，明亮的钢筋水泥搭配上光芒四射的玻璃，整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华贵万分，连路过的行人都仿佛踏在金刚石上。繁华又沉静。 临近上午十点，白雪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酒店大堂内。 她一身不规则新中式淡紫长裙，搭配上流速披肩，头发用一根簪子松垮地挽在一侧，温婉大气，整个人发着光，绝美的面容为这套穿搭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 直到她去前台说明了面试的预约，大堂经理才放下了她要入住的想法。 毕竟这种风姿身段的女生，不像是需要在外打工的。 白雪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皮友好的朝她一笑，明眸善睐，像是一道和煦的暖光。 她即将入职，可不能得罪以后的上司。 大堂中的人看呆了眼，白雪被前台引着，前往办公室。 在白雪没注意的角落，本在工作中的一名服务员，偷偷拍下了她的照片，传播到了群里。 办公室里，负责人对她很满意，看见她后激动地拥抱，脱口而出：“你比照片更美。” 白雪粲然一笑，“谢谢您的夸奖。” 面试并没有其他问题，甚至迎宾的工资多出服务员一倍不止，白雪有些惊喜，表示即刻就能上岗。 反倒是负责人恋恋不舍，问她：“你有想要加入娱乐圈的想法吗？我可以帮你。” 他不想让明珠蒙尘，资源他手里还有一些，如果白雪有想法，他也能帮上忙。 白雪闻言摇摇头，笑着感谢。 “毕业后我想从事翻译外交之类的工作，我可能不适合娱乐圈。” 笑话，娱乐圈美艳女明星哪有做霸总夫人来钱快，再说，名牌大学的学生可以让顾少秋高看一眼，而女明星，他大概是不屑一顾的。 负责人感到可惜，但听到白雪的学校及专业后，还是放下了这个想法。 经理亲自带着她去拿工服和宿舍钥匙，还顺便认了一圈人，果然大堂经理就是她的上司，姓莫，大家都叫她莫姐。 迎宾没什么技术含量，她挺拔地站在宴会厅门前，微笑指引往来宾客。 白雪不习惯穿高跟鞋，从下午站到晚上，小腿肌肉绷得酸胀发疼，脚底板也像踩在棉花上，终于挨到替班的人过来，她这才歇息。 她们这些闲下来的服务生，换岗休息时间，一般都找个消防通道躲进去聊天。 白雪初来乍到，随便选了个楼梯间，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揉捏自己酸胀的小腿，没成想，听见楼下传来几道尖锐的捻酸声。 “这个新来的迎宾什么来头，一来就做迎宾，咱这几个姐姐，不都是资历够了才调上去的吗？” “就是！余秀姐，我可听说空下来的迎宾，经理本来属意让你去的，你看这新来的，长了一副狐媚相，不知道爬上谁的床顶了你的位置。” “你们可真别说，那相好的也放心她来做迎宾啊，这新来的一看就是那种想来攀高枝儿的，心高气傲，这都一下午了，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冷着一张脸，也就对莫姐有好脸色，精着呢。” 白雪在上面听她们议论自己听得津津有味，不被嫉妒是庸才，更何况她们说的也没错，她就是漂亮又精明。 她倒是想去看看这些议论的长舌妇，又是怎样的出色。 白雪休息的差不多了，袅娜起身，迎宾裙被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细长匀称的小腿延伸至透明高跟鞋，连脚背都白得看见青筋。 高跟鞋下楼带起阵阵声响，她故意走得又缓又重，待到她出现在这几个服务生面前，她们早已没了声音，聚在一起充满敌意地盯着白雪。 几个女人头发油腻腻的藏在帽子中，穿着宽大的制服，身材臃肿，其中只有一人精致一些，制服收了点腰身，头发蓬松，眉眼没有硬伤，长得还算小家碧玉。 白雪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余秀姐”。 看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白雪只是冷下脸，脚步没有停顿，继续朝楼下走去。 只是经过的时候，带起一缕清风，礼貌弯了下唇角，来回应她们的质疑。 走之后还能听见矫揉造作的埋怨。 “余秀姐，你看她！这么嚣张。” 接下来的，她走得远，听不直切，那个被称作“余秀姐”的女人始终一言不发。 白雪还以为她是个沉得住气的，没想到马上就打了脸。 初来乍到，白雪并不知晓服务员的放饭时间是固定的，等她排班结束，将近十一点，饿得饥肠辘辘，员工食堂里早已没了厨师，只留了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阿姨见到白雪，惊异地上下打量，笑着对她说，“这姑娘可真俊，刚来的？” 食堂中再无他人，白雪想套些情报出来，自然亲亲热热地与阿姨打招呼，假装不经意的问：“食堂里怎么没人啦？” 阿姨也是好心，“你不知道啊，咱酒店员工准点吃饭，过了十点就没饭了。” 白雪点点头，又听闻阿姨说道。 “余秀她们不是帮你把饭打走了吗？” 她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转而更加灿烂。 “对，我怕刚来不认路，还是自己又来走一遍认认路。” 白雪又和阿姨寒暄了片刻，笑着道别后转头脸上冷峻一片。 第二天中午，她和另一位迎宾换了排班，提早来到食堂。 白雪眼眸澄澈，礼貌地对大厨说，“大哥，余秀姐他们今天排班晚，我帮他们一起打饭。” 大厨瞅了白雪那细弱的身板好几眼，犹疑。 “你拿到了这么多份吗？撒了可不会再给你一份。” 她笑容甜美，笑意却不达眼底，“没事的。” 白雪颤颤巍巍地端起餐盒，故意绕开酒店长廊，专走没人的地方回到那几个人的根据地。 她摊开餐盒，挑出自己喜欢吃的菜，坐在楼梯上吃得开心极了。 还没吃到一半，就听见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怎么会没饭了呢？” “要我说就是那个破厨子拿乔，之前看上了余秀姐，没如意，便故意恶心我们。” “就是，还说我们已经打完饭了！这种话骗鬼呢！” 白雪听着她们的争执，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们警惕的喊道，“谁在里面！” 第28章 再生波折 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白雪举着米饭碗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向来人，又漠不关心地垂下眼。 她们霎时噤声，在看见她面前摆了好几份餐盒时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 她们气愤地指着白雪。 余秀径直走到白雪面前，问道：“你打走了我们的饭？” 白雪闻声抬头，眸中流转着惊人的风采，诧异又挑逗地眨眨眼，“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吃得多，让厨师给我多打点罢了。” “你把谁当傻子呢！” 余秀身后的女人不甘心的叫嚷。 白雪神情自然地看向她，“是吗？我还以为大家都这样，毕竟昨晚我去打饭的时候也告诉我，我的饭被打走了。” 白雪粲然一笑。 她的余光中，余秀被气得攥紧了拳头浑身发抖，肉眼可见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吃饱了，还剩挺多的，你们要是不嫌弃....” 白雪笑着捂住嘴打了个饱嗝。 “可以继续。” 余秀压低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逼迫，“我劝你不要这么嚣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余几人都围了上来，伸手挟住她的手臂和肩膀，力道不轻，压着白雪的脸就要往还有热气的菜汤里放。 她用力抽出手臂想要挣扎。 突然，消防通道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白雪被迫低垂着头，看不见来人，眼前只是一双昂贵、做工精细的黑皮鞋，浓重的烟草味充斥着通道内。 余秀她们不由自主松开了手，眼前的男人眼神压迫，分外冰冷，薄唇强硬地抿起，她们惧怕得喘不动气。 相互对视一眼，灰溜溜的离开了。 白雪骤然恢复了自由，脚步踉跄，差一点跪倒在地，下意识伸出双手，拉住身边的支撑物。 等她缓过来，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来人的衣角。 “谢谢您。” 她嘴唇有些干涩，露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没听到接话，她不露声色地抬起头。 男人也正好转头，棱角分明的侧脸峰峦起伏，深邃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里面波澜不惊，像是平静的死海。 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吸了口烟。 “顾..先生？” 白雪藏不住的惊异，直勾勾地望向他。 顾少秋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里大惊失色，算着日子，按道理来说明晚才是他们在酒宴上的第一次见面，为何顾少秋今天就出现了，还好巧不巧的碰上这一幕。 顾少秋看着眼前俏丽的少女，宛如一只炸毛的小猫，心里升起一丝愉悦。 “好巧。” “刚来就看到你在....”他歪头轻笑，“整治职场。” 白雪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半侧耳朵红得发烫。 她只好转移话题。 “您怎么在这里？” “临时有约。” 顾少秋说得轻巧，白雪也知道他的身份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应酬，没有怀疑。 但实际上，顾少秋的确是为她而来。 昨晚在他的交际圈中，被好事的花花公子爆出，明德酒店来了个长相绝美的新人，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照片，便一直记在心里，白雪这张清纯干净的脸，让他想起两人初见，时常泛痒。 像一弯落在水中的月亮。 如今白雪就在他身前，可心中的酥麻依旧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你怎么....” 老是被人欺负。 他没说完，白雪疑惑地看向他，反倒又闭口不言。 顾少秋的目光无声地落在她这身廉价的旗袍上，在通道里耀眼的白色灯光下，胸前隆起一片阴影，小腹平坦，挺翘的蜜臀，连布料上的丝线都仿佛有了灵魂，细致勾勒出动人的风情。 他不由遗憾，若是白雪签下了包养合同，他自然不必忍耐，买下整个衣柜的旗袍供他欣赏。 “去上班吧。” 他轻蹙起眉头，意有所指地伸长手指，点点白雪没扣好的衣领。 白雪不明所以，但顾少秋早已离开。 说话说一半又是什么毛病！ 她愤愤地扣好被顾少秋手指触碰过的领口，灼热的体温仿佛还有残余。 后面三天，白雪过得还不错，尤其是在余秀一行人看见她和顾少秋一前一后走出消防通道，他们的眼里多了份鄙夷和艳羡，却也不再招惹白雪。 顾少秋来过两次，都是在晚宴，两人在厅前隐秘地眼波相缠，紧接着，她的宿舍里突然莫名出现一条做工精美的淡蓝色旗袍。 睡前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喜欢吗？】 白雪轻咬贝齿，如了他的意。 【很喜欢，喜欢到不想退给您。】 紧接着转账了一千块钱，顾少秋无视掉，回了句【喜欢就好。】 白雪捧着这件昂贵的旗袍，眉眼弯弯，笑出了月牙。 她轻轻抚摸，金线穿插在蚕丝布料中，盘扣上偌大的珍珠几乎要晃掉她的眼睛。 这才是金钱的味道。 又一晚。 白雪被分到最靠外的宴会厅，她一边礼貌微笑迎宾，一边观察着来往宾客，很不巧，顾少秋并未出现在其中。 今晚宴会厅没有空闲，宾客太多，连带着她们迎宾结束也要去帮忙，大多宾客喝得醉醺醺的，满脸醉态，借着酒劲都愿意往白雪身上靠，浓浓酒气喷洒在她的身侧，白雪内心厌恶，却仍保持微笑，伸手将他们架着，带回休息室。 她长得出彩，在厅内鹤立鸡群，吸引着无数人的眼光，包括心里不断冒着酸气的余秀一行人。 “余秀姐，你看她那狐媚子样，就会勾引男人。” 她们本应该在厅里端菜倒酒，但迎宾的人接手了这个工作，于是主管便让她们去打扫厕所。 她们气不过，也只能私下辱骂白雪出气。 “爬的床多又怎样？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打工！” “就是，为了多赚些钱，连贞操都不要，真是下贱。” 余秀听见她们的话，脸色一白，像是被戳到了痛脚，忍不住训斥，“别说了！” 她们疑惑地看向余秀，余秀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男厕所那边一道粗犷的声音拯救了她。 “药到手了没有？” 第29章 求救 “对，就是那个妞，身段长相都不用说的，绝了！你找人把药给她放在杯子里，让她喝下，然后把她送到楼上2305，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怕什么？一个乡下来的小妞，她敢报警？” 几人对视了一眼，疯狂的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她们脑中。 半晌后，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出厕所。 她们蹑手蹑脚跟在男人身后，接头的是个穿着检修工衣服的中年男人，她们都认识，是酒店的空调维修师傅，他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余秀眼尖，那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师傅随手把粉末放在兜里，和男人告别后，返回员工休息室，把粉末倒进了白雪常用的杯子中。 几人兴奋极了，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和看别人遭殃的幸灾乐祸。 余秀又生一计，从食堂偷出盐罐，把盐洒进了白雪的餐盒中，她得意一笑。 “这样我就不信她不喝水。” 果然，白雪与其他迎宾换完班，前往休息室吃饭，筷子刚入口，便咸得她急忙把菜吐掉，还能吃到盐没融化的颗粒感。 她皱起眉头，这难道又是余秀她们搞的？ 菜咸得发苦，她胃口全无，口干舌燥，连舌苔都是一股苦味。 白雪认命地盖上餐盒，拿来水杯，对嘴喝了下去。 含了两口后，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水不对劲。 体内涌起阵阵燥热，喉咙发紧，口干的症状没有半点缓解，但她嘴里实在咸得发苦，好想继续喝几口，仿佛心口有团火，怎么都无法熄灭。 不对！ 白雪蓦地一惊，低头看向水杯，可里面的水并未有杂物存在，清澈透明，看不出什么，反倒她的头开始晕眩，看东西好像出现了重影。 她晃了晃头，想要保持清醒。 她被下药了。 是谁？酒店的员工？余秀她们？还是来酒店的客人？ 白雪费力的撑住头，听见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心里发慌，面无表情的看向来人。 是余秀她们。 面前的少女依偎在座椅中，几缕碎发跳动在她酡红的脸颊上，嘴唇比鲜血还要艳丽，迷蒙地睁眼，美得惊心动魄。 “她真的中药了吗？怎么看不出来啊。” 白雪听见其中一人这么说。 她压抑住将要脱口而出的呻吟，尖锐的指甲刺进脆弱的大腿内侧，剧烈的疼痛使她暂时清醒了些，努力搞清楚状况。 “管她呢，把她搬上去，咱就不管了，以后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她们刚伸手掐住白雪的时候，手劲很大，白雪装作晕了过去，乖巧地任她们拖动，一段距离后，她们放松了警惕，只是松松垮垮拖着她的衣服。 白雪养足了力气，看准时机，一个用力翻身，甩开了她们的桎梏，没命的朝酒店外跑去。 她昏昏沉沉，听见身后追击的脚步声，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不断跑着，手里攥着手机，打开了紧急通话。 这个时候白雪庆幸，收下了顾少秋送她的手机，他在里面藏了小心机，白雪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正是他自己的私人手机号。 药效的作用越来越强，白雪几乎撑不住喘息，脚步也逐渐放缓。 没办法，她朝着四周张望，见旁边有个大敞的电梯门，三步作两步跨了进去，赶紧摁关门键，赶在余秀发现她之前，关上了电梯门。 电梯一路上行，她随便摁上13楼，浑浑噩噩找了个没关门正在清扫的房间，关紧门打开淋浴，站在冷水里瑟瑟发抖。 抖着手拨打紧急通话，白雪双眸晶莹，流出豆大的眼泪，细密的睫毛颤动，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屏幕。 她无助地喂喂两声，还带着哭腔。 “能听见吗？求求你了，救救我，不论是谁，来救救我....” 白雪很快被药物折磨得失去力气，颤抖地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指节泛白，冷水像炮弹一般打在她身上，生疼，却丝毫没有效果，仍旧烧得她一阵后怕。 电话没打出去吗？顾少秋没接？那她该怎么办？ 白雪的脑中被搅成一团浆糊，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握住手机。 就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她的手中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有人接了？ 白雪眼中仿佛有了光亮。 “你能听见吗？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顾少秋刚结束会议，他的私人电话向来没什么响动，没想到今晚突然打破了会议的肃静。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手机背面，并未理会，示意项目负责人继续汇报。 但很难找回之前的专注，顾少秋伸长手臂，搭在办公桌上，思绪变得絮乱。 谁会给他打电话呢？ 父母双亡，朋友发小知道他忙很少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而白雪.... 他的手骤然一缩。 顾少秋想起来了，他从未给过白雪他的私人手机号，除了他那天突发奇想，在手机上录入了紧急联系人。 他紧急叫停了会议，走过去拿起手机查看。 白雪的手机号哪怕没存也依旧烂熟于心，他的眼眸明灭，瞬间接通了电话。 听筒那边淅淅沥沥，像是在下雨，一道娇弱的声音口齿不清，似婴儿啼哭，却刺痛他的心房，哽咽中藏着止不住的恐慌。 顾少秋神色立马冷肃，深邃的瞳孔中漆黑不见底，收紧了下颌。 “救救我....顾，顾少秋....呜呜...” 他猛地推开椅子，拨打内线，声音冷凝，“给我查白雪手机的定位，越快越好。” 说罢大步走向停车场。 第30章 得救 电话挂断了吗？ 白雪冷得哆嗦，又热得喘不上气，狼狈地跪坐在淋浴下，她刚才好似听到了顾少秋的声音，遥远得仿佛在天边。 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她来不及反应，又被下一波炽热裹挟，蚀骨的热流侵蚀着她的意识和感官。 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之前外面就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白雪吃力地撑着浴室门站起来，娇软无力的大腿根本支撑不住，还没走两步又被满身的燥热掠夺，踉跄跪倒在地上。 她就这么艰难的，一步步蹭到门口，趴在猫眼望向门外。 是余秀和另一个清洁工。 清洁工咬定白雪就在房间内，余秀正打电话给其他人，让她们问前台要来房卡开门。 不行！ 白雪咬紧牙关，意识又要模糊，她用头撞向衣柜突出的把手，暂时清明了些。 不能让余秀带走她。 她把房门反锁，挂好防盗链，做完这些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脱力倒在地上。 没有冷水浇灌，那一股难以忍受的热意又卷土重来，如今反噬得更加厉害，她低声娇吟，喘息声变得急促且慌乱。 没多久，她就听见房卡滴滴开锁的声响，幸好她反锁了，并未起效。 门外余秀冷哼，从小姐妹手中接过钥匙。 “余秀姐....不然就算了吧。” 她们见闹大了，不太想继续，连给钥匙都开始变得婆妈，一旦真追究起来，谁都跑不了。 余秀白了她们一眼。 “她看到我们了，如果让她就这样离开，她会放过我们吗？” 她语气狠毒，“进去拍几张她的裸照，她敢不听我们的？” 谈话间，钥匙打开了反锁的房门，余秀推开门，却被链条拦住，入眼的便是在门口奄奄一息，不断呻吟的白雪。 哪怕是这么狼狈，她依旧美得惊人，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到脸颊，留下晶莹的印记，脸颊绯红，眼神迷醉，檀口轻张，若隐若现的殷红令人眼红心跳，撩人极了。 余秀恨不得抓花她这张美人面，要不是白雪，她也做上了被服务生们心心念念的迎宾，而不是还要做脏活累活去刷厕所。 她怒极反笑，探身很轻易地扯掉防盗链条，不怀好意地走到白雪面前。 “真美啊。” 她伸手轻抚白雪细腻柔软的脸颊，手掌落在耳畔，“不知道今晚，你会出现在哪个老板的床上呢？贱女人！” 顺着力道一巴掌扇在了白雪脸上。 白雪猛地挣扎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疼痛让她敏感地做出反应。 “不要...” 余秀畅快地大笑出声，肆意欣赏白雪的狼狈，拿出手机，对准她，抬手掐起她纵情的脸蛋，溢满眼泪，拍了一张。 而后不顾白雪的挣扎，撕扯她身上早已湿透的旗袍，露出点点春光。 余秀满意地注视着，刚抬起手中的手机，身后一阵大力袭来，剧痛席卷了她的腿弯，失去支撑，清脆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她五官变形，大叫出声。 还没等她回头，双手便被擒住，压着她的肩头，干脆利落的卸掉了她的关节。 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材只一眼便能看清整个房间。 少女蜷缩在离他不远处，破损的衣裙遮不住身躯，正惧怕得发抖，如雪般的肌肤上留有几道刺眼的指甲划痕，双眼迷离，眼眶红肿，泪水仿若流不尽，仍然在滑落。 但绯红的脸颊、开合的朱唇，涌出无边风情。 白雪早已被折磨得看不清来人，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烟草味，她怔怔地望向门口，迟缓地眨了眨眼眸。 “顾..少秋。” 他的名字被僵硬地喊出来，随即是少女恰好落下了一滴泪，恍然间，那滴泪好似砸进了他的心坎最柔软的地方，痛彻心扉。 他攥紧了拳头，克制住心头暴怒的情绪，走过去蹲下身，轻柔地把外套披在少女身上，紧紧包裹住她。 白雪的头发湿漉漉的，他也不嫌弃，抚摸着她的头顶，轻声哄道，“没事，我带你回家。” 少女像是抓住深海里唯一的浮木，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松，哪怕在他怀中，依旧抖得可怜，急促的呼吸声中时不时还藏着一声难耐。 顾少秋经过匍匐在地谨小慎微的余秀时，不再忍耐脾气，用力一脚，把她踢到墙上，坚硬的皮鞋尖踹到余秀的脾胃，整个腹部翻江倒海，她趴在那里干呕。 余秀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冷漠，满眼凉意的男人，不敢再生出其他心思。 可这些并不能缓解白雪的痛苦，她接触到顾少秋后，仿佛像是闻到猫薄荷的猫咪，动作越发不老实，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引起阵阵颤栗。 顾少秋强忍蓄势待发，冷声吩咐司机：“去天府云邸。” 天府云邸？ 白雪朦胧间听见了顾少秋的对话。 混沌的脑子后知后觉出不对，她咬破舌尖，隐隐让理性占据上风。 不行，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和顾少秋上床。 以顾少秋如今对她的兴趣，还不足以让他为了白雪把陈年白月光的位置让出来，反而在相处中会加深思念，再说了，顾少秋本就是见色起意，让他这么好得手，以后说甩就甩，一点沉没成本就没有。 还得再等等。 忍受着无尽的折磨和痛苦，白雪艰难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不要...” “....去医院，送我去医院。” 少女的脸烧得通红，眉眼含情，眼尾那抹艳红只想让人拆入腹中，可那双楚楚可怜的下垂眼，潋滟生波，恳求的盯着顾少秋，足足熄灭了他心中的火。 哼，把他想得挺好，都这样了还以为他会放手？ 顾少秋发怒地吻上红唇，思念了无数个夜晚。 少女娇弱地挣扎，微小的力道像是刚出生的小野猫，他意犹未尽地结束，脸上发狠，最后却是轻柔地敲了敲她的额头。 顾少秋把头埋在她颈间，低笑道：“娇气。” 收紧抱住她的双臂，改了吩咐。 “去医院。” 第31章 再次试探 待到白雪再次醒来，已经是天大亮。 夺目日光从病房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她嫩白的肌肤上，绘制出一副亮眼的画卷。 她睁开眼打量着房间，单人病房，瓷砖白墙，连病床都是上好的楠木，一台壁挂的液晶电视正对着白雪，反光出她脸上的惊叹。 房间内有两道门，一道紧闭的小门应该是直通洗手间，白雪看向另一扇大敞的门，延伸到门外是另一个空间，她只能瞥到沙发一角，男人背对着白雪，西装革履，仪态挺拔。 察觉到后背的目光，顾少秋转头，才发现本应该熟睡的病人早已探出头，好奇又紧张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少女面色红润，带着些刚睡醒的娇憨，眼睛里仿若落下了星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忍住笑意，平淡开口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雪不小心被抓包，露出尴尬的微笑，“我没事了。” 见她没事，顾少秋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开会，又想起来什么，说道。 “醒了就下来吃饭。” “哦...” 白雪听话地点点头，身体好受了许多，但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她依稀记得，昨晚到了医院，医生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洗了胃，如今那种翻涌的感觉仍没有消失。 没有胃口，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顾少秋的心思也不在会议上，等了她半晌还没过来，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向白雪。 见她始终没有动作，只好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病房内。 “起来。” 他居高临下望着白雪，声线冷下来，眉心皱起。 白雪吓了一大跳，她本来在规划后续的攻略路线，没想到当事人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嗖得一下坐了起来，低头却没有找到拖鞋，一脸疑惑地看向顾少秋。 “看什么看，”顾少秋没好气的用食指戳着她的额头，“你昨晚吐在拖鞋上了，现在还没烘干呢。” “哦。” 想起昨晚的混乱场面，白雪还是心有余悸，她不敢看顾少秋，打算赤脚走过去。 “别磨蹭了。” 顾少秋看着眼前像极了鹌鹑的少女，轻嗤一声，弯腰双手搂抱住她的纤腰和大腿，平稳地把她抱到病房套房的客厅沙发上。 “等你自己走过来，这就该改成晚餐了。” 白雪敢怒不敢言，只得乖巧地坐在茶几前，翻找眼前的早点哪些能有点食欲。 她吃早餐就像是只小仓鼠，小口小口咬着吃，不喜欢吃的就缩着鼻子避开，遇见喜欢吃的就吃得眉开眼笑，顾少秋这个常年不吃早餐的人，也在她的感染下少动了些。 等白雪吃完饭，顾少秋也结束了视频会议，看着眼前明显心思不在病房里的少女，清了清嗓子。 白雪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说说吧，怎么又去明德酒店兼职了？” 她闻言，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闷闷的。 “我家庭条件不是很好，需要赚明年的学费。” 顾少秋眼神一暗。 他早就调查了白雪，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顾少秋知道她缺钱，只是想弄明白，白雪的真正目的。 从一开始他莫名其妙救了白雪，到他知晓白雪游走于b大富人圈中，甚至是又出入明德这种高端酒店，他不相信白雪是一朵纯洁到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 她的身上充满矛盾。 顾少秋伸手，手指轻轻捏住白雪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 “为什么不接受宋远临？”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充满诱惑。 白雪神色一僵，心里有些慌乱，什么意思，这是要敞开心扉聊天？ 她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我不喜欢他，自然就不接受他啦。” 白雪装作没心没肺地说道，假装没看见顾少秋眼底的审视。 “可他能带给你很多，不是吗？” 顾少秋轻笑，似乎是被她那童趣的话语逗笑。 眼前的少女柔弱似水，清透澄澈的瞳孔里仿佛平静的溪流，听到他这句话，有些生气，瞳孔缩了缩。 “我不要。” 她赌气地甩开顾少秋的手，垂下头不发一言。 半晌后，顾少秋听到她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那种人啊。” 没来由的，他好像从白雪的声音中听出一股落寞。 “就是那种，男人给钱就能随便睡的人。” 她用手撑着下巴，眼睛空洞地望向远处，把头撇到一边，顾少秋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从初中就听到别的同学在背后这样说我，一路到现在，好像这个标签还在我身上。” 白雪低声哽咽。 “我爸妈可能也是这样以为的，”她抬手迅速抹了一把脸，“二十万，他们把我卖给了镇上的人家，换来弟弟的彩礼和盖房子钱。” “我以为到了大城市，心理开放，不再会有人用有色眼镜看我。” “我到处打工，赚了两万块钱，其中八千块要交学费，我怕大学同学也会那样看我，所以我花了很多钱置办衣服，想让自己看上去不再贫穷....” 她的眼中仿佛有化不开的浓雾，白茫茫一片，是她的前程，也是她摇摆不定的内心。 “是我做错了吗？” 顾少秋听到她这样问。 娇小的人儿无助地望向前路，无数财狼虎豹在她身侧等着她落入深渊，蚕食殆尽。 她没有傲人的家世，没有宠爱她的父母，空有一身美貌，却像是锋利的双刃剑，出鞘的同时狠狠反噬己身。 两人离得极近，少女肉欲的嘴唇颤抖，艰难地控制呼吸，泪滴从她脸庞滑落，像是一颗额下坠的极星，落在他的手臂上，激起一阵灼烧的热意。 白雪说完，试探地看向顾少秋，是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看向无数内心龌龊，想要玷污她的男人，眼神空茫，尽是悲伤。 有种陌生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酸涩又胀痛，顾少秋不由自主地想，他身边的女性朋友们，十八岁都在做什么？ 出国旅游、吃下午茶泡吧、追星打赏男主播，一掷千金。 而她，却要赔笑脸迎宾，在餐馆端盘子遭受骚扰，甚至因为无人替她出头，只能把委屈吞到肚子里。 他心里有一块地方塌陷下来，软绵绵的。 “对不起。” 第32章 辞职 白雪愕然。 而后脸蛋迅速变得通红，就连耳朵也冒出粉红的尖尖。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难为情，急忙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顾先生你救了我两次，不必向我道歉。” 又小声悄悄补充道。 “我只是不想被你误会。” 顾少秋失笑。 一室岁月静好，白雪也明白自己通关了顾少秋的审讯。 他们这些未经人间疾苦的少爷，就喜欢坚毅不拔、身世飘零的小白花，几次相处下来，白雪也稍稍懂了顾少秋的心思，他吃软不吃硬，还喜欢脑补，只要随着他的想法走，他自己就会把故事填补完整。 现在，就要加一把火，看看她在顾少秋心中的地位了。 白雪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期期艾艾道。 “我得...先走了，快到工作时间了。” 顾少秋闻言，不由自主黑了脸，少女昨晚的惨状犹在眼前，要不是他去得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龌龊事。 白雪像是看不见他的表情，踌躇着给他鞠了一躬，回病床上收拾自己的东西。 工作服的旗袍已经碎成布头，拼凑不起来，她犯了难，愁苦满面。 顾少秋走到她身边，嫌弃地挑起那件旗袍，凉声道，“再出事我可没时间去救你。” 白雪垂下头，显得格外失落。 他轻嗤一声，把旗袍甩进了垃圾桶里，无视白雪无措的惊呼，问道。 “差多少？” 白雪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柔美的眼瞳中潋滟倒映着他的身影。 “学费，一万够吗？” 少女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精致的眉眼蹙起凌厉弧度，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听见顾少秋说。 “这钱不是平白无故给你的，去帮我小侄女辅导功课，一节课一千，先给你十节课课时费。” 他竟是前所未有的耐心，低声哄着。 “把酒店的工作辞了，嗯？” 白雪有些纠结，贝齿轻咬朱唇，流露出依依风情，他眼底一暗，手指摩挲，昨晚他亲自品尝过滋味，食髓知味，如今心痒难耐，只想再次采撷。 可惜，现在吃不到。 顾少秋收敛了心绪，好整以暇等着她的同意。 半晌，白雪摇摇头。 “我在学校登记的是假期回家，不能回宿舍，如果不在酒店工作，我...没有地方去。” “谢谢您的好意。” ———————————————— 中午12点。 迈巴赫停在明德大酒店门口，顾少秋婉拒走上前替他停车的酒店服侍，打量着副驾驶上打扮一新的白雪，眼底微沉，下颌扬起。 “快一点收拾，我下午还要去公司。” 少女乖巧点头，大眼睛扑闪，仿佛全身心信赖着他，身穿他精心挑选的嫩绿掐腰连衣裙，令他心旷神怡。 顾少秋抬手轻揉白雪的头顶，柔软的触感带起几缕飞扬的发丝，察觉到她不满的小情绪，从鼻中哼出一丝笑意。 “快去吧。” 白雪这才从他的魔爪里逃出，进酒店先去到莫姐办公室。 她敲门进去，里面早已站着几位服务生，垂头挨训，为首的正是余秀。 “你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可这次，你们竟敢.....” 莫姐侧头看到了刚进来的白雪，止住了训话，扬起一抹笑，贴心地走到白雪身边，扶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握住她的手满眼担忧地问道。 “你的身体怎么样？不是微讯和你说了休息一天嘛，你这孩子....” 不仅是莫姐，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向白雪，余秀抬起头憎恨地盯着她，白雪这才发现，余秀脸上红肿一片，像是被谁打了一整夜巴掌。 白雪朝她微微一笑，见她情绪更加激动，便收回了目光，回复莫姐。 “姐姐，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莫姐也料想到白雪会离职，她稍稍收敛笑意，对白雪说道。 “白雪啊，莫姐知道你受了委屈，余秀她们也是酒店的老人了，酒店有酒店的规章制度，会严惩她们，如今正好是酒店的旺季，你也多体谅。” 白雪猜到了酒店会轻拿轻放，没想到连开除都不愿，她脸色一僵，不动声色把手从莫姐手里抽了出来。 莫姐见她情绪不对，急忙安抚。 “你要辞职的话，财务已经给你核对工资了，这几天你干得不错，经理把你的工资又翻了倍，多亏了你帮忙，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闹大了酒店也不好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白雪瞧着莫姐一脸真心，仿佛真是替她着想，她装作感激，寒暄几句，去财务那里领到了一笔不菲的工资。 她真的会为了这笔钱放过余秀她们吗？ 当然不是。 想起一个月前，她刚到b市，忍气吞声放过了餐馆老板，那是因为她没有靠山，而如今.... 白雪俏皮地笑起来，兴高采烈收拾完员工宿舍里的衣物，尤其是顾少秋送她的昂贵旗袍，走到停车场前，脚步一顿。 顾少秋接过少女肩上轻飘飘的背包，打开就只有两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那件旗袍被她珍惜地套上防尘袋，小心放在最下方。 他的心又开始莫名酸软。 默默打算给她多置办几件衣服。 而白雪，自进入顾少秋的视线范围，就装作心绪低落，笑容中都是藏不住的心事与难过。 他没有着急发动车子，短暂沉默后，缓声开口。 “怎么了？谁又给你委屈受了？” 少女攥紧安全带，明亮的眸子都暗淡了几分，五官巴巴地皱在一起。 耳边一声喟叹。 “连告状都不会。” 白雪的脸庞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捧起，，脸颊上软肉挤压到嘴角，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鸭子。 顾少秋没忍住，力道轻柔地捏了下，唇角染上笑意。 “让我猜猜，是不是他们又警告你忍气吞声，给你一笔钱就打发了。” 白雪眼尾泛起红晕，后知后觉地仓皇捂住脸。 “您别再问了，没事。” 倏尔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与另一具炽热的身体交颈相拥，脸上露出做不得假的惊愕，头颅僵硬地扬起，仿若未干的雕塑。 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嫩白的皮肤上，泛起阵阵涟漪。 顾少秋舍不得放手，白雪身上的幽香令他迷醉在其中，两人相处间她表现出的天真烂漫，总让顾少秋忽视，她是个极具诱惑的尤物。 可一想到白雪受过的委屈，他不再沉迷在这惑人的拥抱中，挺直了身子走下车，为副驾驶上一脸迷惑的少女，绅士地敞开车门。 “走吧，我替你出气。” 第33章 出气一 直到再次走进明德大酒店，白雪仍满眼恍惚。 身旁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下颚绷起，气势凌然，尖头皮鞋踩在大堂反射吊顶水晶灯光耀眼的大理石上，更像是来视察的董事。 他一出现，就有专门接待的前台。 顾少秋拿出一张房卡，示意白雪先去房间，而后他对前台说道，“我需要客房服务，有个叫余秀的服务生，让她上来。” 他眼神沉郁，嗓音平淡，像是随意指了个人。 混到他们这个层级，在明德酒店都有专门的总统套房，客房服务属于明面上的掩护，里面你情我愿的勾当比比皆是。 顾少秋不像其他人玩得花，在这种地方他嫌脏。 如今倒是为了白雪，第一次动用了这个特权。 白雪由专人送到了顶层的总统套房，打开门，和楼下普通的房间完全不同。 面积都快赶上一套大平层，精致的家具、大气的装潢，就连酒柜上也摆满了年份久远的名贵美酒，白雪就像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口中不断发出赞叹。 顾少秋不在身边，她自然不必装模作样。 等到热乎劲过去，白雪急忙在套房一些明显的位置拍了几张自拍，这可是顾少秋在明德的套房，以后等赵颖儿回来了，说不定这些照片能派上用场。 不多时，顾少秋也进了房间，白雪一早听到开锁的声响，装作手足无措地站在玄关处。 “顾先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显然，这个场景触发了白雪昨晚遭遇困境的回忆，她显得格外焦躁不安，脸色变得惨白，连鲜艳的朱唇仿若也失去了色彩。 顾少秋并未提及，只是温和下神态，从岛台给她接了杯温水，安抚她的情绪。 两人相处温馨，不晓得门外发生的一切。 总统套房神秘先生点了客房服务，这是明德酒店少有的情况，尤其是指名点姓就要某一位服务生，在无数人眼里，那就是改变命运的橄榄枝。 这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服务生大群里，幸运儿余秀当时正在为包厢的客人倒酒，没一会儿便被领班带走，宣布了消息。 余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仿若进入了仙境，直到身边看热闹的同事满脸酸意地动手捅了捅她，才反应过来，眼神激动，不可置信地看向领班。 莫名地，她脑海中想起了昨晚抱着白雪离开的那个男人，丰神俊朗，可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吓得她满身冰凉，男人身侧的保镖扇了她一晚的巴掌，她跪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涕泗横流地哀求原谅。 今天，就到她翻身的机会了？ 余秀激动得颤栗，在一干同事艳羡的眼神中，她感到飘飘欲仙，装作不情愿般，在领班走后压低了嗓音抱怨。 “真不是时候，我还没吃饭呢。” 名为抱怨，可语气中满是喜悦。 平日里与她不咸不淡的同事们都凑到她身前，殷勤道。 “我那里有巧克力，你吃一块垫一垫。” 余秀矫情地捂住嘴，扭捏一笑，“算了，我马上就要上去，还是不吃了。” 她现在可不敢随便吃这些人的东西，都盯着她的差事，等她出了问题一拥而上呢。 余秀扭着屁股走远，隐隐还能听到同事的低语。 “你们瞧她，还真把自己当做人物了？” “哼，想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高傲地扬起头，像只支棱起来的大白鹅，前几天她还在和别人议论白雪，如今她也爬上了和白雪一样的位置。 爽快！ 马上，她就要压倒白雪，成为整个明德混得最好的女人，长得漂亮又怎样？还不是差一点着了道，能耐她何呢？ 思及此，余秀挺直腰板，走在通往她的康庄大道上，不再回头。 顶层，是她工作了三年都没有上来过的楼层。 听说有个姐姐被大人物看上，几夜客房服务后，就离职不干了，再见面人家穿戴奢华的衣物，娇笑着跟在男人身边，来办理入住的。 手里提满了奢侈品的袋子，消费十多万。 余秀腿有些发软，出电梯后看着装潢雅致的酒店走廊，心里的虚荣盖过了胆怯。 她死死攥住手里领班给的房间号字条，站在门口时，手心满是汗水，心脏不安分得仿佛要跳出来，她深深吞下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她夹出甜美的声线，却因为本来低沉的原音显得不伦不类。 “先生，我是余秀，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房间里的白雪听见她的名字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顾少秋。 眼里大抵是“她为什么要上来”的质问，顾少秋笑着问她，“你相信我吗？” 白雪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的行为取悦了顾少秋，心情大好，替她放下握在手中的水杯。 语气毋庸置疑。 “去开门。” 白雪犹豫，看清顾少秋含笑的眸子后，才走过去开门。 两人四目相对。 一双是震惊，一双是淡漠。 余秀看到她不亚于看到了鬼。 白雪不是刚才拿完工资走人吗？怎么来了顶层。 下一秒，她的后背涌起一股寒意，仿若有只大手，狠狠压下了她的脊椎。 那个男人.... 余秀惊恐地瞪大双眼，她想跑，脚底却像扎根一般，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她强硬地催动了下肢，可一句冷漠至极的话语，令她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 “我的投诉，你想试试吗？” 她试不起。 余秀在门口进退两难，总算知道今日为何她会有此殊荣，被单点到总统套房。 她攀扯着白雪，双膝跪地，苦苦哀求。 “白雪，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放过我....” 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消，怕白雪不满意，她又狠狠地甩了自己几巴掌，挽起的头发狼狈地散开，清秀的脸庞再次肿大，眼泪无意识地流出。 余秀希冀地看向白雪，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白雪是一个没有心机，与人为善的大学生。 可惜，她赌错了。 白雪朝她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眼里的嚣张气焰烫得她心惊。 而转眼间，白雪转头无辜地望向顾少秋，恳求他帮帮忙。 “带她进来。” 若不是为了帮白雪出气，他才不会再让罪魁祸首与白雪相见。 更何况，这个余秀没有丝毫眼力见，去求白雪放她一马。 白雪重新回到顾少秋身边，打量着唯唯诺诺走到两人面前的余秀。 保镖“哼哧”一声关上了房门，吓得余秀肩膀直颤。 她的内心绝望极了，开始后悔昨晚为何要鬼迷心窍下药害白雪。 恍惚间余秀想起来，并不是她下的药啊，她只是见不得白雪好，想要拍些照片威胁她而已。 余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失声辩解。 “是别人下药的！我只是想去救她，我没有别的想法，您相信我！” “我进去只是想去救她！” 第34章 出气二 余秀如同表演的小丑，她一直重复着这两句话，说得信誓旦旦。 到最后，她自己可能都信了。 跪伏在地上，她拽住顾少秋的裤脚，声泪俱下。 可在场所有人，都只是平淡地看她表演。 不说白雪这个当事人，顾少秋昨晚事情刚发生就查得一清二楚。 有个老总看上了白雪，他经常和修理工干这种勾当，白雪并不是第一例目标，没想到中间出了个余秀搅局，本来到手的肥羊让她放走了。 顾少秋冷笑一声，她整个脊背僵住了，仅仅两个照面，余秀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的心狠比他表面还要冷百倍。 很快，她的身旁走过来了一位穿西装戴墨镜的保镖，手里端着一杯酒，暗红的色泽宛若不见底的深渊，拉着她的理智向下坠。 余秀牙齿颤抖，眼神恐惧，侧身朝旁边躲。 她抗拒这杯酒。 尽管她很难知晓里面有什么，但女人的第六感在危险面前格外精准。 “喝下去。” 男人冷厉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 余秀惊恐地摇头，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像是冷酷的神只，不愿施舍分毫给她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可未知的恐惧狠狠镊住了她的咽喉，怕到窒息，她疯了一般扑向白雪。 “白雪，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我们不是同事吗？” “是，我承认我嫉恨你，是我错了，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你就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原谅我吧，求求你！” 她看上去悲愤极了，面容扭曲，不似正常人，吓得白雪连忙躲到顾少秋的背后，似是不忍心继续目睹她的惨状，把头扭向了墙面。 顾少秋不愿浪费时间，眼神示意保镖。 保镖正步向前，一身肃杀的气势令余秀更加惶恐，她的腿软趴趴，只能在地上蹭来蹭去，保镖强硬地控住她，她失声尖叫。 “不要！不要！” 她的下巴被巧力卸掉，那杯酒一滴不少地灌进了她的口腔，嘴巴无法闭合，黏腻的唾液飞溅而出，余秀却来不及在意自己的狼狈。 她用力搅动舌头，把手指伸到口腔里抠向喉头，发出令人恶心的干呕声。 污秽物吐了满地，可酒精属于液体，早就四散在血液中。 她并不知晓，还在因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凝视着房间里衣冠楚楚的几人，发出哼笑。 清秀的面容已然变得面目可憎，闭不上的嘴唇仍在颤抖，眼神疯魔，衣物因为挣扎变得不再合身，身下竟有一滩水渍。 她被吓尿了。 白雪差一点藏不住眼中的厌恶，垂下头调整表情。 顾少秋还以为是场面太残忍，超过了白雪的心理承受范围，把她的头轻掰到自己肩膀上，任她倚靠。 余秀没兴奋几分钟，燥热的火气便从小腹涌起，烧到她的四肢百骸，仿若掉进蒸笼，艳红瞬间上了脸。 她脚若灌铅，声如蚊蚋，连惊恐的尖叫都没人听得真切。 大脑变得混沌，她终于得知，顾少秋把她叫来顶层的目的了。 他要让余秀，把白雪受得罪亲自受一遍。 余秀绝望地想要爬起来，逃离这围笼一般的房间，却在众人的目光下，像一只脱水的咸鱼，蹦跶多下也无法翻身。 热浪席卷而来，她的眼神失去了光点，蜷缩在地板上，无力地轻哼，手在身体上胡乱摸索，仍然无法缓解身上的燥热。 白雪眼神不定地望向余秀，心底涌上的不止是畅快，还有心惊。 她依偎在顾少秋身边，身心却一片冰凉。 她在余秀身上，看到了原主的影子，惨死在狱中，她生前应该比这更加血腥，而那时的顾少秋，任由赵颖儿残害原主，丝毫没有插手。 在他们眼中，原主和余秀一样，都是蝼蚁，弄死他们，连伸脚都觉得费力。 白雪能从余秀的表情中感受到她的痛苦，而痛苦，是白雪万万不想再次经历的。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顾少秋察觉到，冰冷的眼神在看向她时瞬间化成了柔和的春水，轻声问道。 “怎么了？” 白雪抬眼，精致的眼眉间是抹不开的浓雾。 “就是有些怕了。” 她听见自己捏着嗓子假意柔顺道，心里的念头却再坚定不过。 一定要拿下顾少秋。 “放过她吧顾先生，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不也没事嘛。” 她心头不断变化，表情却一直怯生生的，像是把还没开刃就见血的刀剑，充满新生的无辜和懵懂。 男人向来如此，喜欢替他的女人出气，又不愿见到女人太过心狠，希望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得依靠男人。 矛盾且自洽。 顾少秋眉毛微动，眼眸中闪过异色，“你确定？” 白雪迎光而立，橙黄的光亮揉进她淡茶色的瞳孔中，她的眼睛里有股易碎脆弱的力量。 她点点头，“送她去医院吧，反正我离职了，以后也不会再碰面。” 顾少秋眼中浮起几分松动，沉默片刻朝保镖微扬下颚。 不多时，莫姐带着领班诚惶诚恐到了房间内。 屋内一片狼藉，余秀凄惨地瘫在地上，身躯一颤一颤地发着抖，身下水渍，与整个华贵的房间格格不入。 领班面如死灰，无助地看向莫姐。 莫姐恭顺地垂下头，仿若这房间中的白雪和余秀她并不相识，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只听闻她声音平静，似乎没受到影响。 “尊敬的顶层住户，您需要什么帮助？” 顾少秋眉眼间浮现出些许不悦，“送她去医院。” 这个房间内谁需要去医院，自然不言而喻。 领班小心问道：“您对她的服务不够满意吗？您这药是否...” “胡说什么！” 莫姐厉声打断他，急忙朝着顾少秋郑重鞠了一躬。 “是我们酒店的过错，教出了不懂规矩，吃错了药还来上班的员工，您把她交给我们就行，会及时给她送往医院的。” 顾少秋不置可否，狼藉也不需要他收场，他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好西装，派头十足，周身气压低沉，修长有力的长腿撑满了西裤，随着走动显得禁欲又严谨。 “还不跟上？” 他停在门口，冷冽的目光瞥向白雪。 白雪蓦然醒神，乖巧地跟了上去，身形路过莫姐时，恍惚间觉察莫姐抬眼望了她一眼，神色不明，像是猜到了什么。 第35章 同居 “这两天你先住这里，家教我已经和她提过了，明天你直接过去就行。” 顾少秋一边说着，一边把白雪的小行李包扔上沙发，余光发现她小心翼翼，赤脚踩在地板上，忽然想起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 “站住。” 他只是轻声说了声，白净冒着粉的两只脚丫立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大拇指无措地蠕动两下，就像它的主人一般，胆小地缩起头。 白雪涨红了脸，急忙蹦跶着回到脱鞋的玄关处，喃喃，“不...不好意思顾先生，我先不进去。” 瞧着她这副娇俏模样，不知为何，顾少秋对她向来有十足的耐心。 他把这归功于白雪那张与赵颖儿分外相似的脸上。 他重新拿起白雪的行李包，从里面翻找出她的袜子，看到不该入眼的小巧内衣裤，他滑动了下喉结，不自在移开视线。 袜子被他扔到了白雪的怀中，她不解地抬头，视野只留顾少秋的背影。 他嗓音微哑，“地上凉，把袜子穿好，待会儿有人会把拖鞋送来。” 白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满意地笑了笑，低头穿好袜子。 卡通的袜子和简约冷调的房屋格格不入，她却穿着，在顾少秋的邀请下，走遍了每一个房间。 顾少秋把白雪安置在客卧，等到助理及时送来了拖鞋，他也就跟着助理一起离开。 偌大的房屋，只剩白雪一人。 白雪装作不经意，把每个角落翻了个遍，确定家里没有安装监控头，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愉悦地瘫倒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落地窗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站起身还能看见涛涛江面和林立的钢筋怪物，若到了晚上，斑斓霓虹闪烁，外加道路上拥堵的车辆洪流。 这里，就是金钱与权力的具象化。 天府云邸，她只在房产新闻中见过小区的冰山一角，伫立在b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房价她打工十几辈子才能高攀上，无愧为b市的楼王。 前一天她还挤在八人一间的员工宿舍中吵得睡不着觉，而如今，她就住进了天府云邸，体验人上人的生活。 三百多平的大平层，顾少秋刚刚带她逛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她的内心时刻在惊叫，在颤抖，贪婪的巨兽像蟒蛇般缠绕住她，毫不满足。 这就是你该在的地方，你生来就应该属于这里。 白雪听见巨兽声音轰鸣地对她说。 她再同意不过了。 墙壁上挂着价值千万的大师画作，装饰柜摆放着造型别致精美的瓷器，这些，白雪都不认识，甚至在她有限的生命中，只在课本上仓促与它们见了一面。 这是她与他们这群天之骄子的区别，也是天堑。 她快速收敛了心中的自得与意满，凝视着这些佳作，她只能感受到色彩的大胆新颖，和画像中最浅显的意境。 伟大的作品，她无法与之媲美，它们可以在顾少秋的心里流芳百世，而她白雪，并不可能。 她如今只是激起顾少秋兴趣的小野猫，想要走进他的内心，白雪需要的是更加夺目的成就和情投意合的兴趣爱好。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爬起身，计算着自己的下一步路线。 天黑得越发早。 最后一抹橙光被西山掩埋，车道上灯火通明，林立的办公楼里接连亮起白灯，仿若被填满的田字格，在黑夜里画满加班的符号。 随着最后一场会议结束，顾少秋头昏脑涨地从凌乱的办公文件中脱身，低头看表已经七点，门外的总助蒋进卡点敲门，他疲惫地靠在办公椅上，沉声道，“进。” 蒋进猜到门内的顾总连轴转了一下午，这很不常见，尤其是为了一名女子，从昨晚翘班到下午，会议都欠了三四个，不像是他认识的顾总的风格。 但他不能僭越，只是有条不紊地拿出行程表，开始汇报。 “今晚有和明嘉制品老板的饭局，总部产品研发会以及北美分部的视频会议，m市土地开发的郑老板通过副总介绍想和您见一面，暂定在今晚八点百月茶楼。” 顾少秋只放空了一瞬，蒋进再望过去，他已然挺直了脊背，低下头继续处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他这个样子，大概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蒋进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但想到加班费，还能继续忍忍。 “谁介绍的让谁去见，什么时候我还得顾着副总的面子去见人？” 听到最后一句，顾少秋不满，字迹未停，另一只手微微松了松领带，凉声道。 蒋进迅速在行程表划掉了这项行程。 “明嘉那边让项目部派人去，研发会改到线上，北美那边把会议时间发给我。” 什么意思？不加班了？ 蒋进记录的手停在半空中。 办公室倏尔沉默下来。 顾少秋沉心签完最后一本文件，发现他还呆愣在办公室里，不由紧蹙眉心，“没听懂吗？” 蒋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听到顾少秋的诘问，堪堪醒神，急忙低头边做记录边回道，“好的顾总。” 他又翻了翻私人行程页，不确定地问道。 “您要去洪少爷今晚开业的会所吗？我让司机备车。” “不去。” 顾少秋旧疾发作，头两侧隐隐作痛，他从抽屉中拿出药和水吞下，坐着缓了会儿，才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朝门外走去。 蒋进跟着他一路，目送他上了车才回到总助办，自然没有错过他对司机说的那句话。 “回天府云邸。” —————————————————————— 家里是有监控的。 顾少秋不错眼地盯着手机中的监控app，玄关漆黑一片，和往常每一天并未有什么不同。 屏幕的莹莹蓝光照亮了他的眼瞳，连深藏在其中的落寞也无处躲避。 他以为留下白雪，会有转机。 至少会有一盏为他亮起的灯。 其实每天下班后，顾少秋都会打开监控，这个被开发商强制安装的监控，也没想到被他委以重任。 那种温暖柔和的家庭灯光，只出现在他的梦里，而无数次对着监控，顾少秋只有无尽的孤寂和冷寞。 今晚，也是一样。 第36章 同居二 顾少秋平静地和司机道别，平静地踏入电梯，一如往常。 指纹解锁前，北美发来会议时间，他垂下眸子，按灭了手机。 奇怪的是，他好似闻到一股饭香，营营索索，闻不真切。 是楼下的邻居吗？ 顾少秋漫无边际地想着，按下指纹。 他今晚回来得早，碰巧遇到邻居吃饭也不稀奇。 门解锁，应声而开。 紧接着浓郁的香味向他迎面扑来，打得他措手不及，依旧是漆黑一片的玄关，但仿佛有什么发生了转变。 脚下一顿。 顾少秋低头望下去，挡住他的是一双熟悉的拖鞋，板正地被放在门口，正对着房门，像是迎接他的第一道工序。 不，这应该是第二道。 还有愈发喷香的饭菜味道。 他来不及脱掉身上的外套，甚至说已然忘记，期待地走进更深的区域，不像是他家里，倒像是冒险家的探索之旅。 很可惜，客厅也没有光亮，只有落地窗外正对的cbd炫彩大屏，正播放女明星的奢侈品代言广告，映照着客厅的玻璃幕墙流光溢彩。 蓦地，一室寂静被打破，抽油烟机的声音嗡鸣作响，把顾少秋的目光吸引到厨房。 的确亮着微弱的光芒。 但被粗粝表面的拉门挡住，要不是那声巨响，他一直竟未发现。 他打开门，心心念念的少女豁然出现在面前。 “嗳？” 原本背对拉门站立的白雪转身，瞧着刚到家的顾少秋，莞尔一笑。 “你回来啦？” 少女满心满眼都是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还晶莹着点点湿雾，更显得清纯动人，柔密的头发编成麻花斜放在肩膀一侧，随她摆头的动作飞舞。 顾少秋感到心里仿佛被什么填满了，沉甸甸的直发酸。 锅上还烧着一道菜，白雪在和他打招呼的同时不忘掀起锅盖翻炒几遍，细弱的胳膊拿起铁锅可毫不含糊，只是三两下，便能出锅了。 他不放心地想要接过锅盛菜，被白雪挡住，她朝着餐桌努了努嘴，顾少秋这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道色泽各异的成品。 “没事，我能拿得动。” 她不仅说出口，也是这样做的，并催促顾少秋去换衣服。 等到上桌，原本冷清的餐桌，早已摆满了可口的饭菜，装饰用的花瓶为肠胃让路，被白雪摆到了厨房窗台上。 也可爱得顺眼。 顾少秋摁亮中控台点了几下，房子内所有的灯尽数打开，光线充足，倒是显得更加空旷，还没有刚才暖黄的厨房灯温馨。 白雪端上最后蒸好的米饭，坐在了顾少秋对面。 她有些局促地说道。 “顾先生，希望你不要生气我私自使用了厨房，我给你打过电话....没想到是助理接的，他说正在开会，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 顾少秋心情好，怎会计较这件事，只是在白雪的话语中想起，他留给她的是助理的联系方式，竟一直忘记换。 但这个时候也不能直白地说，他迅速略过，问出更关注的话题。 “怎么不开灯？” 白雪神色不断变化，最后难堪地盯着桌上的反光，说道。 “我不会用那个开关，一开就全亮了，太费电.....” 她好像这时才想起面前的男人并不像自己一样缺钱，脸因为窘迫浮起红晕，像颗熟透了的红苹果。 顾少秋眼底漾出笑意，他当时嫌麻烦，让设计师把中控台设置了全屋一键开关，没想到家里会来个小笨蛋，为了给他省电连灯都不敢开。 他也不由庆幸，厨房单独走水电，不然白雪摸黑切菜伤了自己，他难逃内心谴责。 餐厅被浓香包裹，直冲鼻尖，色泽优越的佳肴仿佛让顾少秋回到了童年，一家人坐在餐桌前享受烤鸡的浓郁，满屋欢声笑语。 煮熟的大米，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甜香。 白雪坐在他对面，专心的埋头吃饭，看她咀嚼，很有乐趣。 脸颊两侧的软肉被撑得鼓起，像个囤货的仓鼠，还不停塞进去，鲜艳的红唇微张，灵巧的小舌唆一遍筷子尖，饭菜就被牙齿二次加工，“咕咚”一声，喉头滑动，味蕾刺激后，眼睛愉快地半眯，笑起来像朵盛开的茉莉。 顾少秋新奇地望着她。 白雪总会带给他别样的另一面，当他自以为了解这名古灵精怪的少女，下一秒，少女就会跳到他面前，以另一种姿态留在他身边。 身世可怜的、奋力向上的、还会有猫爪子，时不时露出来抓人一道。 “下午在家做了什么？” 难得的温馨时光，顾少秋语调和煦，筷子随意地拨弄碗中的白饭。 白雪夹菜的动作怔停，而后眼眸里流转出光华。 “看画！” 她语气夸张。 “拜多纳的画作我以前只在画报上见过，没想到你家会有这——么多幅藏品。” 顾少秋内心诧异她竟知道作者是谁，面色稍显平淡，问道。 “你也知道他？” 拜多纳是名现代意大利画家，在两年前还没什么名气，顾少秋收藏他的画，纯粹当时心绪低落，街边碰到他郁郁不得志，买了几幅。 没想到拜多纳的作品突然火爆，也算是另类的投资。 白雪尴尬地吐吐舌头，瓷白脸蛋上浮起几朵红云，白里透粉。 “我们县城高中很穷，图书室里的书都是别人捐来不要的书。”她说，“偶尔会有彩色画报，我总翻就记住了。” 顾少秋不置可否，心中的猜测冒出头，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审视。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 白雪垂下头扒拉一嘴饭菜，实则紧张地揪住衣角，脑中疯狂思索自己说错了什么。 拜多纳是她用手机识图查出来的，按道理不会出错，那她还说了哪些暴露的话，白雪握紧筷子，抿起唇角。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不过...画家名字都很难记，我还为此出了个大丑。” 顾少秋表现得不咸不淡，换下西装的他依旧深沉，像是吹不进风的真空，他端坐在餐桌前，手撑桌面，家居服的袖子落下，露出青筋明显的小臂。 “是吗？” “让我听听。” 第37章 同居三 白雪唇瓣瘪了瘪。 “有天我舍友在看杂志，上面有张我印象熟悉的画作，我就问她是不是派格蒙的画，谁知道她白了我一眼，说我不懂装懂。” “后来我才知道，那幅画是拜多纳的。” 提起这件事，少女明显变得颓唐，之前飞扬的眉眼重新缩回了安全范围，谨小慎微，像是她经常展现出的模样。 顾少秋也记起，拜多纳在未出名前太过潦倒，描摹过大家名作，派格蒙的《海滩》就曾被他临下卖出。 “所以我才找了好多材料，真正了解画家拜多纳。” 故事讲完，听众却始终没反应。 白雪偷摸一扫他的脸色，却正好被顾少秋拿起水杯，喝水遮挡，错失良机。 “舍友？” 他意味不明地问。 白雪故作懵懂地点头，“对，顾先生既然认识宋远临，应该也认识她，姜莱。” 顾少秋不在意。 他调查白雪时，报告上信息都写得清楚。 “拜多纳成名晚，有临摹作品无可厚非。” 他淡淡地说道。 白雪机灵，立马就从他的话语中找到了刚才的漏洞。 她高中的画报里，绝不可能有当时还穷困潦倒以卖画度日的拜多纳。 白雪不动声色拉伸话题，来润色自己的失误。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我还以为我搞错了，可那幅画和我高中看过的画报是相同的。” “相似的画面罢了。”顾少秋说，“作者风格和技术各不相同，意境和美感也不尽相同。” 白雪细细思索片刻。 “画报上的海滩更宁静平和，却在阴沉天空下显得有种风雨欲来之势，越远的浪花起伏越明显。” 顾少秋颔首，“那是派格蒙的《海滩》。” 白雪脸颊滚烫，“原来我高中看得是派格蒙的画作。” 看着面前不懂装懂后，把脑袋埋进饭碗里，只剩一缕刘海在耳旁颤巍巍地翘起的少女，跟个埋土里的袋鼠差不多。 只是这只袋鼠，格外合顾少秋眼缘。 他还以为少女为了攀附他，故意说出拜多纳的名号，深聊后才发现，这小笨蛋没半点心眼，搞错画家不说，丢丑只会原地藏起来。 顾少秋一声轻笑，结束话题。 “碗筷放在这儿就行，明早会有保洁收拾，我还有工作，你自便。” 少女仓促地抬起头，看到他眼中的揶揄脸红得更加彻底，乖巧地道了声“好。” 待顾少秋走远，白雪才恢复正常的状态。 得益于她这皮薄的脸蛋，只是稍稍羞恼就能表现出动人的红霞，不然白雪也贡献不出精湛的演技。 正巧她不想收拾残羹剩饭，施施然离开餐厅。 客卧没有独卫，顾少秋贴心的把家里最大的卫生间留给白雪，刚才到家后整理换洗也都是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里完成。 白雪走进卫生间，宽广明亮，射灯映照着纯净大理石地面，留下精致的纹理，整个卫生间比白雪老家的客厅都宽敞，纯黑洗手台台面干净高挺，镶嵌灯带，把白雪照得无处遁形，满脸油光。 手背上也出现了红痕。 她并不意外。 下厨嘛，谁能光彩照人，她为了营造满屋飘香的饭香，总要舍弃抽油烟机，油光满面很正常，红痕都是飞溅的油点，也不可避免。 白雪拿出平时不舍得用的昂贵面膜，一口气撕开三包，洗漱后分别覆盖在脸和双手。 钱要用在刀刃处。 她看着镜子里素面朝天依旧清纯俏丽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把目标放在了一直勾引她视线的浴缸上。 顾少秋结束两场会议已经深夜，走出书房，门外的灯依旧明亮。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概有个笨蛋还没学会怎么操控中控台。 遛遍整个家里都没看到少女的身影，最后在一干沉郁的黑皮沙发中，找到了那抹亮白。 白雪侧卧在长沙发上，海藻般的长发松散地铺开，肌肤赛雪，身穿浅粉色睡衣，空调温度低，她的关节肌肤处冻出几块嫩粉的娇红，像朵融化的草莓，诱人品尝。 落地窗外缤纷的夜幕洒在她的身后，与整片区域融合得瑰丽，宛若黑夜催生出的昙花，盛放出幽幽惑色。 她的身上也充满甜香，热带水果对对碰，随着空气的运动萦绕上顾少秋的鼻尖。 这味道他刚才闻到过。 在路过的卫生间，房门紧闭，从缝隙中偷跑私奔，就为了让他嗅到丝缕甘甜。 顾少秋想把香味拥入怀中，直到把它吞噬殆尽，从里到外重新染上他的味道。 少女脸上别样的嫣红，不断刺激他纤细的神经。 他的脸朝露出的细白颈侧贴了贴，直到浓郁的香气勾勒出少女的娇俏模样。 “*的。” 顾少秋咒骂一声，悄无声息地从白雪身边走开，精壮的身形在卫生间门口停留。 那股甜香再次出现，像是一张无形的手，勾着他的鼻尖往里凑。 大掌握住门把手，进退两难，他咬紧牙关，拉开了门。 —————————————————— “回房间休息。” 白雪被一阵晃动迷迷糊糊摇醒，她迷蒙地睁开眼，瞧见大片裸露在外的蜜色肌肤，肌肉明显，块块分明。 嗯？ 她清醒得格外迅速，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睡袍的顾少秋，身上水汽未消，站在沙发前睥睨而视。 她在心里暗叹顾少秋身材完美，不慌不忙伸直懒腰，打了个哈欠，纤薄的颈背伸展出漂亮的姿态。 “嗯，晚安顾先生。” 黏糊的嗓音好似幼猫嘤咛，她爬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 顾少秋不自觉又喉头一紧，那节腰肢仿若迎风细柳，手掌一揽便可轻松压在掌下，嵌入他严丝合缝为少女准备的牢笼。 “白雪。” 他出声叫住了她。 喑哑的嗓音在夜里丛生暧昧，格外撩人。 “下个月港城拍卖会，有拜多纳的作品拍卖。” “你想去看看吗？” 第38章 家教 晨光熹微。 万里无云，飞鸟迹绝。 窗外湛蓝的天际线蔓延至精巧的岛台旁，反射幽深光滑的石板面。 男人身着西装严谨正式，身姿挺拔，衬衣扎进黑西裤中，微风吹拂，贴身透出紧实的胸膛，长腿悠闲地跨在高脚椅架上，手中端起咖啡，盯着手机细细品味。 白雪刚晨跑归来，就被这一副富贵闲人图晃了眼。 顾少秋同样瞧见了她。 头戴耳机香汗淋漓，湿漉漉的运动衣紧贴在皮肤上，隐约露出深色内衣，红霞满面，美眸也充满潮湿，鸦睫垂落可见水痕。 “晨跑？” 白雪刚拿起挂在雪白脖颈上的毛巾打算擦汗，就听到顾少秋问。 她莞尔一笑，擦了擦从下巴滴落的汗珠。 “军训养成的习惯，还能练英语听力，一举两得！” 白雪自得地朝他扬起手机，为自己的偷学感到满意。 顾少秋垂眸望向她，唇边溢出笑意，眼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情。 “来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白雪这才注意到，岛台上摆着一杯牛奶和切好的嫩牛排，旁边点缀两支芦笋，精致有余。 一看就丧失食欲。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越富裕的人家越追求西式华而不实的穷讲究餐食，那点牛排连在减脂期的姜莱都不愿吃第二口。 她要是有钱了，恨不得在餐桌上摆满中式面点，尝个遍。 但白雪不能下了顾少秋的面子，她注视着牛排，眼里散发渴望，“真的嘛？那我要好好尝尝顾先生的手艺。” “我先去洗漱，身上都是汗。” 顾少秋颔首。 等白雪磨叽洗完澡，又是半小时，他依旧不紧不慢坐在原地，好似今天一定要盯着白雪吃下这份早餐。 原本想等他离开风卷残云解决掉的美梦破灭。 白雪生无可恋地落座他身旁，干巴巴地用叉子一块一块送入嘴里。 夸奖的话也失去了灵魂。 “哇！很嫩有汁水，黑胡椒调味恰到好处。” 不过顾少秋应该很满意，不着痕迹瞥过只剩星星点点酱汁的盘子，不回应反而说道，“晚上直接回房间就行，不用等我。” 白雪怔然，又记起昨晚的场景，她只是回复迎新晚会群里的消息忙的太晚，并不是刻意等顾少秋。 而且晚餐气氛和谐，她察觉到深夜可能会有顾少秋少见的情感流露，不免心痒。 最后竟有意外收获。 她乖顺地点头，咽下最后一口牛奶。 奶渍凝固在少女唇边，像是一圈白胡子，又像是细密的，哪怕是顾少秋这种不喜甜腻的人，都情不自禁想要尝鲜。 不过白雪先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拿纸巾遮住，轻轻擦拭。 “咳。” 他清清嗓子，曲起长腿站直。 “家教会有司机接送，你在家等消息，我先去公司了。” 白雪仰起头，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望向他，眼尾微弯，脸上绽放开笑容，熨帖地对他道别。 “顾先生再见，不必担心我，工作顺利。” 等顾少秋走后，白雪开始打卡她的每日任务。 她以后想要靠近同声传译相关的就业路径，不论是保研还是工作，专业能力都不能有丝毫马虎。 每天200个单词听读，4篇阅读理解和2篇听转译，是白雪为自己布置的任务，争取在大一就考出四六级，大二过英专四。 沉心学习时间过得格外快，十点刚一刻，司机打来电话让她下楼。 补课地点在b市市郊的联排别墅群，背靠b市境内唯一一座青山，仙雾缭绕，环境清新，养老的好地界，地价不菲，住的都是来颐养天年的商政界大佬。 白雪到了后才发现，原来b市还有这种幽静少有人烟的绿地，树木劲遒，枝繁叶茂，路边满是意境深远的园艺苗圃，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地广人稀，甚至也能听见远山上的鸟啼。 在农村不稀奇，在寸土寸金的b市，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司机一路把她送到一栋独立别墅外，白金色的栅栏大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雪礼貌道别，走下车轻点门铃。 不一会儿，一道年迈粗犷的中年妇女声出现。 “是白雪同学吗？” 白雪很稀奇，她是来做家教的，怎么一打照面先是叫她同学？ 不过她向来八面玲珑，笑着“哎”了声，马上走出来一名身着艳色旗袍的妇女，看上去近五十岁，身形肥壮，神态柔和，替她打开了大门。 “老先生在家呢，你叫我余婶就行。” 余婶细细打量了一番白雪，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她没有想到，这次给家里小小姐介绍的家教老师竟是个容貌如此殊胜的女生。 漂亮的事物谁都愿意欣赏，若再是个脾性好的，倒也合适。 虽是这样想，余婶只是不动声色将白雪迎进了门。 白雪稀里糊涂，进门后轻轻一扫眼，把屋内大致的风格记在心里。 和顾少秋家不同，更像是九十年代的装修，家具都色泽陈旧，大多是木制，堆放了许多博古架，上面满是瓷器竹简挂画，书卷气扑面而来。 直到她瞧见阳台一角的摇椅上躺了个人，正哼着评弹读书。 余婶停驻脚步，恭敬说道，“老先生，小小姐的家教老师来了。” 他放下书，摇椅吱嘎作响。 “哦？让我瞧瞧。” 年迈的嗓音十分和煦，古稀年纪，满身洒脱。 白雪好奇地瞄了眼，继而没控制住后退一步，惶恐地转过了身子。 .... 这位老先生她见过。 在b市有名的学术交流报纸上，在图书馆、教学楼贴着的名人画像上。 以及，在校门口的公告栏上。 b大的名誉校长，周涌涛老先生。 第39章 周涌涛 为什么是名誉校长。 他退休前任职b大校长近二十年，对学术界的影响力和统治力非其他人所能媲美，于是退休后返聘，挂了个名誉校长的名头。 但除了不处理行政事务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b大真正的话事人，还是他。 白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哪个b大的学子能在周涌涛面前不紧张？ 这是前程，是命运的分叉路。 而白雪，一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何德何能能与之见上一面。 除了归功于顾少秋，白雪想不到其他。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阶层吗？只是一句话，顾少秋就可以把她送进周涌涛家里，担任他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孙女的家教老师。 白雪散尽眼中的算计和谋划，把心境尽快调整成学生该有的纯粹。 她可不敢有任何闪失，在周涌涛活了一辈子的智慧面前耍小心眼，她也活腻了。 “校...校长？” 白雪惊讶地瞪大双眼，激动得手脚无措。 周涌涛找到眼镜戴上，微笑观察她，“白雪？我听说过你。” 他抬手示意白雪落座，声音温和，主动安抚她紧张的情绪，“宣传那边早就把你预定下，要做明年的招生视频，我今日一观，果然适合。” 余婶手脚麻利地为白雪倒茶，笑着附和，“是啊，刚才在外面看到白雪同学，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 周涌涛抚掌，“b大地界好，招美人。” 他博学多识，没有架子，与白雪相处多主动询问，不留口子，能让白雪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聊了十几分钟，周涌涛话风便提及正事。 “少秋说你是顾氏资助的学生，正巧我那天和他提起我孙女的难事，他推荐了你。”他说，“你是b大的学生，我信任你的能力。” “我孙女巧巧一直在我身边养大，她爸妈工作忙顾不上，脾气大心眼不坏，正在楼上写作业呢，你们去聊聊，合眼缘的话就定下来。” 白雪没想到在顾少秋嘴里，她摇身一变，变成了顾氏资助的学生，她默默盘算周涌涛把顾少秋的话信了几分。 她与顾少秋的牵绊在周涌涛这儿到底是加分还是减分，白雪一时搞不清楚。 她粲然一笑，收起心里的恭维话，直接上了楼。 也不知该不该说运气好，周巧巧一眼相中了白雪。 打一进门，小女生娇俏的赞叹声就没有停下来。 “太美了！白雪姐姐，你真的太美了！” “天哪，你看上去和我一样大。” “我靠，我推都没有你美。” 一开始白雪还担心，都是女生会不会有容貌攀比，毕竟少有不关注外表的女生。 好在周巧巧并不在意，甚至主动拿出胶卷相机，给白雪指导造型，不断拍她。 “白雪姐姐，我这就去印你的小卡，相信我，会卖爆的。” 她激动的高声尖叫，拍得更加起劲，甚至忘记了白雪是来辅导她功课的，拍完一卷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卷未拆封的。 白雪抬手轻柔地制止住她，弯起俏丽的眉眼，摇摇头，微笑中藏着几分羞涩。 “好啦，该给我看看卷子了。”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注视着谁都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周巧巧在心里无声的尖叫，听话地在一片凌乱的课桌上翻出最近的一次考试卷子。 边翻还忍不住嘟囔，“白雪姐姐，你真该进娱乐圈。” 白雪垂下头，脸上的表情被落下的乌发遮掩，一时间很难看清。 周巧巧的试卷惨不忍睹，明明已经高二上学期，连初三讲的内容都迷迷糊糊搞不清楚，一片朱红，偏偏自己皱起鼻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问题不大，我不是还能出国嘛？我身边的哥哥姐姐都出国了，分数也没比我高多少。” 白雪很难理解，周涌涛学术大能，竟然教出了个不学无术的孙女。 她青葱手指一翘，指向周巧巧同样狼藉的英语试卷，无奈道。 “巧巧，出国需要英语成绩，你的英语成绩同样需要提升。” 托她这张脸的福，周巧巧虽然满心不愿，仍耐着性子在桌前坐了一个小时，直到余婶敲门说开饭了，才兴高采烈地起身，缠着白雪。 “好姐姐，再拍几张拍立得吧！” 白雪手脚僵硬地被她框在窗前，不仅得分心看屏幕，还要时刻听她指挥，摆出各种姿势，一整套下来，累得汗都出来了。 拍立得出片很快，周巧巧修来修去老觉得奇怪，还是不修最自然，干脆相信白雪的美貌能抗住，不再修图。 像献宝一般凑到白雪面前，“你瞧！我的拍照技术人人都夸好。” 白雪也好奇自己被拍成什么样子，慢慢看了个遍。 容颜殊胜的少女靠在窗边，微风吹拂起窗帘和她鬓角的乌发，窗外茂盛的香樟枝叶探身闯进少女身旁，而她正巧回头看向镜头，盛大明媚的笑容出现在脸上，仿若夏末清凉的薄荷，赶走燥热，格外令人欢欣鼓舞。 白雪也怔住了神。 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若她有周巧巧这般家世，应该会像照片上，笑得无忧无虑，连太阳都会在笑容前黯然失色。 可惜。 白雪在余婶的再一次呼唤中收敛了心神，同周巧巧一起下楼吃饭，在校长身边，做个会来事又寡言的陪衬。 家教就算是定下了，每个周末到别墅，重点补习英语，补课费顾少秋早就打到了她的手机里，她瞧着余额，宛若做梦一般。 尤其补习对象还是周涌涛的孙女，这种天降馅饼的好事，恨不得再求顾少秋多来几次。 陪周校长又聊了些古今名家的事迹，白雪受益匪浅。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积累，谦逊地引着校长多讲些，直到余光瞥见周巧巧在旁坐不住，无聊得开始逗鱼玩鸟，她才收住了心思，起身告辞。 走之前她腼腆地轻声问周巧巧。 “巧巧，你拍的拍立得，可以拍给我吗？” “当然可以！” 周巧巧立马亲热地挽起白雪的手臂，两人迅速加了微讯好友，分开时再次约好了补习时间，要不是白雪连声拒绝，她还想趁着假期约白雪出门拍照，满足她的一时技痒。 遥望少女优美的身影渐渐走远，余婶阖上大门，重新回到客厅。 周巧巧向来不愿意和爷爷谈论历史古今，早跑到楼上没了影，周老先生一人一椅，又拿起了之前没看完的古籍。 “老爷子对她印象不错？” 余婶边收拾茶桌，边有一搭没一搭问起白雪。 “嗯。”他手不释卷，声音低沉，“是个有脑筋的孩子。” 周涌涛想起几天前在茶楼碰见顾少秋的场景，本来相互打个招呼就脱身打算离开，没想到被他叫住，还好心问了问周巧巧的成绩。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40章 风波起 周家和顾少秋，勉强能攀上亲戚。 顾家势力盘根b市上数五代之久，人丁不旺，到了顾少秋这辈，还剩一个堂兄，周涌涛妹妹嫁给了顾少秋爷爷的亲弟，也算是沾亲带故。 自从父母去世后，顾少秋很少与两房亲戚走动，渐渐疏远。 他能问起周巧巧，还吓了周涌涛一跳。 “您先怪我多嘴。”余婶继续说道，“这白雪小姑娘长得挺面善，一打眼不细看，倒是像以前赵家那孩子。” “嗯。” 周老先生从鼻子里哼出气音。 “这姑娘机灵着呢，你且看着吧。” 这厢被夸机灵的白雪，正在车上急得抓耳挠腮，催着司机赶快送她回天府云邸。 上午为了在校长面前表现，手机在静音状态，她把状态沉浸在两人的对话中，表现自己的重视。 和周巧巧加微讯的时候，白雪就发现微讯里面消息99＋，那时她以为是哪个群聊嗨了，没在意，直到上了车才发现，学生会各个部门都在不停给她发微讯。 【白雪，你是不是分排练室分错了？】 【怎么因为排练打起来了？你快回来看看。】 【白雪，快看群消息。】 ...... 得益于她在学校内笑脸相迎脾气温和，与她交好的同学颇多，出了事都及时给她通风报信。 这些都好说。 直到五分钟前，晋淮安单独给她发了条消息。 【两点半红楼406】 简单几个字，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白雪看表，已经一点过一刻。 她连忙收拾完小行李包，就往学校赶。 赶得同时也不忘刷顾少秋的好感，毕竟才住了一晚就离开，浪费不少攻略时间。 白雪耍了点心机，没有拨打存在手机里的号码，而是强行摁开紧急通话。 听筒里嘟嘟有节奏地响起，她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动。 “喂？” 随着顾少秋那边传来略带急切的低沉声线，白雪心头一提。 “顾先生...是我。” 她声音颤巍巍的。 顾少秋听后一愣，转而神情变得严肃，思索今天白雪的行程，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再次拨打紧急电话。 “你在哪儿？” 他语气冷硬，从椅子上迅速起身，拿上车钥匙准备离开。 “我在天府云邸，我有急事！”白雪回答，语气有些低落，“我怕联系不上你，又想起那次你接到我的电话，所以才打了紧急电话。” 听筒那头安静两秒。 “喂？顾先生？” 白雪疑惑地看了眼手机，显示通话中，于是继续喊道。 顾少秋没好气地摔下钥匙，他还以为白雪又出了事。 既然已经起身，他便举着手机迈开长腿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倏尔笑出声来。 “什么急事啊？” 他眼前景色俯瞰整座城市，间隔数千米，有几栋突起的建筑映入眼帘，那就是天府云邸。 顾少秋一想到家里有个小笨蛋，好不容易聪明一次，找到了准确联系自己的办法，心头蓦地发软，像是掉入了泥沼里。 白雪稍微把事情润色。 “学生会开会，我得去记录，而且今晚我舍友都回来了。” 顾少秋稍稍止住了笑，手指在玻璃上轻敲两下，声音变得和缓又低沉。 “行，去吧。” 得到了他的回复，白雪想要挂断电话。 “别忘了。” 没想到顾少秋再次出声，“我们的港城之约。” 后面那几个字，他说得温柔缱绻，像是含在口腔里似有若无的吞吐。 白雪耳畔像是被他轻轻含住，呼吸一颤。 —————————————————— 红楼406室。 白雪呼吸急促地推开房门，会议长桌旁坐满了人。 她走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担忧、幸灾乐祸，还有惊艳。 白雪今天的行程本身只有去做家教，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些，她穿着一身从未尝试过的波西米亚风长裙，色彩明艳，异域风情浓厚。 得益于顾少秋为她准备的衣裙，塞满了整个客卧的衣柜。 就连晋淮安，也被她不同风格的美貌晃到神。 金采楹神情难看，小声嘟囔了句，“净会勾搭人。” 白雪听清楚也懒得搭理她，在路上的时间她没闲着，找人问明白了起因经过，直截了当地开腔解释。 但她先提起解决措施。 “发生争执的是物信和文院的两队同学，已经有文艺部的干事去安抚情绪，了解原因，没有同学受伤，重新安排了排练场地。” 晋淮安原本蹙起的眉头稍稍松开些许，淡淡点头。 白雪接着说。 “排练出现问题我的确难逃其咎，不过，在我多次强调不要弄错场地后还继续出错，甚至出现一个教室撞了四组表演的状况，我觉得应该问责。” 金采楹冷冷一笑。 “问责谁？不就是问责你吗？” 她扬起脸，语气中满是不耐烦，颐指气使道，“你一个新生接手大项目，人心不足蛇吞象，结果搞成一堆烂摊子，还要别人帮你收拾，你还好意思问责？” 白雪打开与干事梁晓雨的聊天记录，投屏到办公室的白板上。 “排练室分配表我是前天发给的梁晓雨同学，我确认三四遍，她都说收到了，为什么之后又再找我要了一份？” “我的排练室分配都选了不同的教室，还和各院老师打了招呼，不可能有重合，那到底是谁出了问题呢？” 白雪又打开了她手机本地文件，里面的排练室分配表果然和如今的分配表大相径庭。 她柔声细语的几句话刺向一直躲在人群角落中的梁晓雨。 梁晓雨是谁，其实白雪对她除了经常出错外，没什么印象，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瘦瘦小小，很容易就被忽视。 “不，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梁晓雨身上，她紧张得都快要哭出来，和明媚站在晋淮安身侧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透明，突然爆发，手指颤抖地指向白雪。 “是她！发给我空白文档，这些都是我自己写上去的。” 第41章 平风波一 众人的目光轮流在两人之间转旋。 梁晓雨喊出那一嗓子之后，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崩溃的背过身去，无声低泣，细弱的肩膀颤动，身子弯曲，像一把马上就要折断的弓。 他们很难去苛责她，尤其站在她的对立面，是从开学便风头无两，受人追捧的白雪。 圣人也有弱点。 他们心里的残念冒出头，都等待着白雪在这件事上摔个跟头，看向白雪的眼神变得古怪。 晋淮安一如既往，他工作忙得很，开会对他而言就是换个地方做项目，除了对刚刚白雪的解决措施稍有反应外，只一味低头写项目书。 白雪第一时间并未慌张，听后表情淡淡的，“晓雨同学会不会记错了，分配表写完后我这里都有详细的记录，大家都可以来看看，每个时间段的修改记录都有。” 屏幕上的文件详情页出现，每一次修改记录，系统上都标有准确的时间，最后一次修改就是在前天上午，白雪发给梁晓雨的时间。 还没等他人说话，金采楹尖锐地先声夺人。 “谁知道你是不是后来改动了时间，不然人家平白无故冤枉你干嘛？” 白雪并未搭理她，视线一直凝视在梁晓雨身上。 只见梁晓雨在众人的连声安慰下抽泣了两声，情绪渐渐稳定，小声却坚定地说道，“我也有证据。” 她也拿出手机，播放了几张和白雪的聊天记录截图。 【白雪，怎么是空白文档？】 【白雪？】 【在吗？文档出错了。】 .... 梁晓雨连续发了几条，记录中的白雪始终未有回复。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出现了白雪的微讯头像框，语气十分恶劣。 【你随便填上就是了！我有事在忙不要烦我。】 【连文件都不会做的废物。】 经此，众人好似明白了，纷纷把矛头指向白雪。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 “我就说吧，蛇蝎美人，越美的人越恶毒。” “会长也是，把迎新晚会交给一个新生去跟着，是怎么想的。” “嘘...说不定有...你懂吧。” 之前和白雪东跑西跟的文艺部干事看不过眼，气得出声制止住他们的污言秽语。 “白雪才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明明和老师们把教室都谈妥了，绝不会在文件上出问题，而且白雪平常脾气特别温柔，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可能都被她骗了。” 金采楹在一旁看热闹，凉声道。 “现在遭殃的是梁晓雨，以后说不定就就是我们了，有个尸位素餐的好校花，我们底下的这些小喽啰哪敢不听她的话。” 众人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是赞同的。 白雪此时才感受到了棘手。 她原本以为只是传达环节出了纰漏，解决就行，如今拉开阵势一看，就是冲她来的，伪造了聊天记录，激发民愤，为的就是传播出去，白雪此人，人心险恶。 她秀眉轻蹙，眉眼冷了下来。 “你打开微讯，别只放截图，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里，我从未说过那种言论。” 白雪率先登上微讯，两人对话只有寥寥几笔，传达通知和收到，几份文件传输，就没有其他。 而梁晓雨手机里，空荡的只剩聊天背景。 众人哗然。 这证据也对不上啊，梁晓雨只有截图，说不定是p图或者找人假冒的。 紧接着就听见她的哭诉。 “前天晚上白雪来到我的宿舍威胁我，让我听话不要暴露她的原形，如果我不同意，就让宋远临找人，要我在学校里混不下去。” 梁晓雨颓唐地耷拉下肩膀。 “我没办法，在她的逼迫下删掉了我们的聊天记录。” 之前没反应的晋淮安，抬眼望了白雪一眼，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这一段话把白雪气笑了。 “你说我前天晚上去宿舍威胁你？” 梁晓雨胆怯地缩了缩头，细细地“嗯”出声。 白雪继续问。 “几点？” 或许从白雪咄咄逼人的表现中窥到了一丝自信，梁晓雨内心泛起恐慌，她轻微摇摇头，含糊道：“我不记得了。” “没事。” 白雪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提，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看你的截图时间就行，肯定在我去你宿舍之前对吗？” 梁晓雨眼瞳猛地收缩，身体僵住，恍然惊悟，眼神下意识飘向金采楹。 聊天记录截图是她们伪造的，根本不是截图，而是她转存下金采楹发来的照片。 如果查看详情页，不会显示截屏，只会显示从微讯储存。 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她们在自导自演。 “不...不...” 在众人的疑惑下，她紧张地咽下口唾液，改了口。 “是十...十点。” 炸出来了。 白雪心情转瞬间好了许多。 她贴心道，“这次可别再记错了。” 记错也没什么办法。 接下来，该到她的主场。 少女身上的气场，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发生了转变，她伤心的垂下头，一向挺拔的脊背像是被什么压弯了些。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梁晓雨同学，你要百般污蔑我。” 声音低落，还隐约带着微弱的哭腔。 “是不是我平时太好说话了，都愿意把过错按到我身上。” 剧情再一次反转，她说得语气平淡，周身却散发出快碎了似的脆弱。 梁晓雨看得瞠目结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你...你在胡说什么？” 白雪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前天晚上，我药物中毒，在医院昏迷不省人事，哪有精力到你宿舍胁迫你？” “医院都有监控，我也有缴费凭证，都可以去查！” 此话一出，审视白雪的视线都变了对象，众人震惊、激动，纷纷又对准梁晓雨。 梁晓雨张了张嘴，料到她有恃无恐，还没说出什么，又被白雪抢走话头。 现在她不能留下任何口子给梁晓雨，在乘胜追击的关头必须要做到一击致命。 “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我们都是新生，你说你从未跟过大型晚会，我便和文艺部其他学姐一起行动，让你做更简单的工作，跑来跑去都不需要你。” “哪怕是这样，我们也替你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第42章 平风波二 白雪红了眼眶。 “之前联系党委行政处的老师借许可文件，你迟到两次得罪了老师，是我们又去求爷爷告奶奶，受老师骂才拿到手许可文件。” “统筹全校新生节目表上报，也是让你整理上报，结果人数统计差行，我们把所有节目又重新对了一遍才完成编排。” “这些都是大事，小事我也懒得说。” 她刻意压低声线，听起来更像受了不少委屈的模样，双眼通红，倔强地不愿落下泪来。 “不只是我，其他学姐也受你拖累。” 金采楹见他人谴责的目光从射向梁晓雨，咬碎了一口银牙。 “你不要血口喷人！” 还没等白雪回嘴，三三两两的学姐们都站出来。 “白雪说得没错。” “我早就受够了好吗！刚出事儿我就知道又是她的问题。” “就是，我们天天跟在她身后擦屁股。” 风向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弯，这么多人站出来指认梁晓雨工作能力和态度都有问题，她难堪得只想从房间里消失。 “不是...” 梁晓雨慌乱地摆手，抬眼却发现，所有人都鄙夷地看向她，晋淮安也写完了手头的项目笔记，冷厉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叫人心惊胆寒。 “学生会团队里不需要来混日子的成员。” 清润的嗓音响起，言辞却格外锋锐。 梁晓雨害怕了。 “这次真不是我的问题！会长！她给我的就是空白文件！” 如今她只能攀扯白雪，寄希望于没有证据辩驳，只要把白雪拉下来.... 她心跳快了一拍，金采楹承诺过她，事成后就能跟着专业大佬做科研、发刊，她知道自己没实力不起眼，可能是这辈子只一次的机会！ “拿来你的电脑一查便知。” 白雪神情略微舒展开，可眼底仍是一片受伤的黯然。 “你敢拿出来和我对峙吗？我微信发给你，电脑上就会留底文件，只要想查，就能找到我发给你的到底是什么文件！” “你敢吗？” 细密纤长的睫毛垂下，藏住了她狡黠的笑意。 她是故意骗梁晓雨的，哪有什么留底文件，她表现得越有恃无恐，梁晓雨内心就会越发恐慌。 果然。 梁晓雨无言以对，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大哭，捂脸跑出了房间。 “哎....” 剩下几个吃瓜没吃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白雪见好就收，泰然自若向晋淮安汇报迎新晚会的推进现状。 “你们这是霸凌！” 金采楹满脸厌恶地打断她。 “抱团把她赶走，这个贱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她气急败坏走到白雪面前，面目狰狞，像是要当众动手，举起了左手。 “金采楹。” 晋淮安出声道。 他抬眸凝视金采楹，眉梢处的冷漠似一层寒霜。 “这次迎新晚会和你们外联部并无关系，管好自己。” “.....” 他一发话，金采楹哪还敢继续叫嚣，气得再痛苦也要把血往肚里吞。 “你给我等着！” 她恶狠狠地瞪白雪一眼，气愤地回到座位坐好。 会议进程结束后，参会人员稀稀拉拉离场，白雪也垂下头自顾自收拾着与会文件和记录，今晚撰写会议纪要，脑中还在思索材料，没成想身边一直没出过声的张角发话了。 “外联最近事情少，团委宣传部的老师老来找我要人。” “采楹，你先去顶两个月。” 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不止白雪，还没离场的人都变得鸦雀无声。 虽然是张角的主意，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挂在了金采楹和晋淮安这两人的身上。 学生会都是人精，都知道这则消息背后到底是谁在做主。 “要我去？” 金采楹脾气火爆，没个好脸色，直接撂给张角一句话，“换别人去。” 这是常态，毕竟之前也有各处的老师问学生会借人，金采楹向来不答应，把别的新干事推出去顶包。 张角也只是打趣一笑，无辜地摊手。 众人以为事情就这样随口一提，接着一向不插手的晋淮安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已经批下条子，这两个月会议你就不用来了。” 客套有礼，说完他甚至还朝金采楹微微点下头，后才站起身，离开教室。 还未走出门，晋淮安又转头回望。 金采楹还以为是他回圜了想法，目露生机。 “白雪，跟我来办公室。” 谁料他只喊了白雪一声，古井似的眉眼并未起波痕。 白雪还正恍惚，吃瓜吃得兴起，被点到名反应了片刻，直到晋淮安不见了身影，才忙起身离开。 在走廊里还能听见金采楹凶狠摔书的吼叫。 “一定是白雪！她对晋淮安说了什么？明明之前我已经靠近他，马上...马上我就可以向他表白我的心意！” “白雪！” 她气得怒火直冲天灵盖，面红耳赤，任谁劝说都不起作用。 “我要让她滚出学生会！” 第43章 办公室内 白雪跟着晋淮安回到他的办公室。 他把材料整齐地摆放在桌角，随手一指办公桌的对面，“搬个椅子坐那儿。” 说罢便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走到屋内的净水器接水。 白雪乖巧地坐下，等待他的任务指示。 没想到这人接完满满一保温杯的水，坐在白雪对面，头也不抬的就开始工作。 ？ 有毛病吗？叫她来干嘛？ 水杯逃逸出的水蒸气模糊了晋淮安的神情，飘至白雪鼻尖，带来一股清淡的茶香，泛着微苦，格外好闻。 坐了五分钟，白雪按捺不住，哪家学生会还要在会长办公室坐班啊。 她还想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不让舍友们看出她假期没住宿舍。 “会长，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晋淮安的思绪被打断，轻抬眼皮瞧见白雪坐在他对面，表情难安，这才想起来他刚才把女生叫进办公室。 他那时怕金采楹和白雪再打起来。 不过.... 晋淮安低头看了眼手表。 白雪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表带在阳光下呈现出水蓝色的幽光，金属风浓厚，银白的表盘戴在晋淮安偏白的肤色上并不违和。 手指纤长，指节突出，这块手表只是锦上添花，显得气质矜贵。 在顾少秋家的一天，白雪盯着他的表柜，好歹百度出了不少知识，和顾少秋家的名表不同，晋淮安这支更适合年轻人佩戴，小巧不会喧宾夺主。 可价钱，和顾少秋表柜里最外侧的表不相上下。 gp经典款，12万靠上。 “再等十分钟。” 他敛下眉眼，重新埋头进数据中。 “有闲置的电脑，你可以先用着。” 等什么？ 白雪没搞明白，不过晋淮安不放人，她也不好硬走，从堆放文件的另一张办公桌上找到了电脑，两人头对着头，互不打扰。 下午四点的光线打在两人之间的桌面缝隙上，留下两双精致的侧脸投影。 充满书墨味的房间第一次充盈着别样的香味，清风过影，吹起文件的纸张哗哗作响，也吹起白雪并未认真打理的秀发。 茉莉幽香飘散，淡淡香精味夹杂着沁人的茉莉香，恍然间让晋淮安忆起高中时的老宅，花园种植一片洁白的茉莉，在每天他挑灯夜读的午夜，被晚风吹进他的鼻息，又潜入他的梦境，追逐旖旎。 他盯着眼前的数据，第一次失了神，沉醉在清香中。 倏尔木门发出令人烦躁的嘎吱声响，有人推门走进来，香味瞬间变得寡淡，他像是弄丢玩具的幼童，怅然若失。 他不自在地握紧拳头，又松开。 宋远临刚入眼便是这般郎才女貌的景色。 黄昏，橙橘阳光洒金，像是最偏爱两人，在身影下镀了一层烫金的光环，如梦似画。女生貌美，男生俊朗，明明相顾无言，依旧仿若被阳光牵上了丝线，暧昧又调风弄月。 这样的心思刚一浮现，他的心头暗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晋淮安。 难道.... 正巧，画中女生转头，露出宋远临刻在心上的熟悉面容。 她扬起眉梢，眼神中洋溢着惊喜与俏皮，像只轻灵的小鹿，跳进了他的眼底，对他粲然一笑，“宋学长？” 画中人突然生动，美丽加倍，宋远临不由得心潮澎湃。 他得意地暗暗猜想，是不是白雪也对他有不一般的情愫，不然为何笑得如此灿烂。 因此，他放下了刚才进门时吃醋发酸的一幕，重振旗鼓。 要是让白雪知道，大概会忍不住嗤之以鼻。 男人总是这么自信，只是朝他笑得好看些，就能疯了般妄想对方喜欢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天生丽质，朝谁都如此。 但宋远临早已飘飘欲仙。 “嘿！我就知道找老晋准没错！幸好让他先把你给叫住了。” 白雪瞧他走进来，亲昵地坐在晋淮安身旁椅子扶手上，手臂搭上晋淮安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而晋淮安只是眉心一皱，任由他像个挂件一般挂在身侧。 两人靠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 海边日光毒辣，宋远临黑了一个度，肌肤呈古铜色，原本秀气的五官配起来格外怪异，双眼瞪皮的大眼睛更像个铁憨憨，充满质朴愚笨的姿态，还戴了个墨镜架在头顶，画虎不成反类犬。 而且他眼底青黑，墨镜都遮不住疲惫，大概海边的夜生活十分丰富，又肾虚了几分。 白雪没好气地在心里轻嗤。 原来晋淮安让她来等，就为了宋远临啊。 继而，她看向晋淮安的目光也变得不以为然，重新把心神放在电脑里的会议纪要上，可有可无地问道，“宋学长找我有事吗？” “有啊！” “我给你从n市带回些纪念品。” 此时白雪才瞧见，他的臂弯里一直夹着一个帆布袋。 宋远临满怀甜蜜地把帆布袋推到白雪手边。 这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自从经过上次送礼的尴尬场面，宋远临痛定思痛，召集了无数红颜知己咨询如何送礼。 她们都说像白雪这样的文艺少女，喜欢纪念意义重的小玩意。 这不，他可是跑遍了n市的所有文创店，又集印章又盖邮戳，倒腾回来满满的纪念品，还被兄弟们打击，说他舔狗。 只要白雪喜欢，都不是事儿。 想当然，这些还是统统入不了白雪的眼界，百八十块的文创，在她眼里还比不上食堂一顿饭更有诱惑。 她没有仪式感，只喜欢有用或者值钱的物件。 白雪索然无味地翻了两下帆布袋，露出习惯性的假笑。 “谢谢学长，我很喜欢。” 宋远临眼瞳猛地亮起来，一双桃花眼望狗都深情，更不用说他是真心实意地望向白雪，欣喜若狂。 他死缠烂打这么久，第一次听见白雪说出喜欢。 毕竟是宋远临从n市专程带回来的，再不接受白雪也不好继续与他相处，反正只是价格不贵的小玩意。 白雪兴致缺缺地低下头，通过支付云直接给他转账300块，内心肉痛。 宋远临哪看得出她的变化，以为她快速收下礼物，是对n市感兴趣，大讲特讲他们的游玩经历。 她应付着与宋远临的对话，余光刮过电脑页面的会议纪要，一阵头大，打算伸个懒腰放松一下久坐的肌肉群。 今日不巧，穿着的一切都是顾少秋布置，为了给周老先生留下个好印象。 脚下是白雪不常穿的高跟凉鞋，嫩白脚尖暴露在空气中，格外敏感。 绷紧的脚尖突然碰上一片温热肌肤，仿佛触发了电源，她被电击得一缩，慌忙逃窜。 蹭过一瞬，她意识到，那是晋淮安的小腿。 白雪习惯性的退让，却在男生再次蹭过来的触感下不敢再有任何反应。 她能感受到，皮鞋鞋尖暧昧地划过她娇嫩的脚面，留下一串湿淋淋的印记，像是一滴从额间坠落的汗渍。 灼烧感如影随形，不动声色间，两人肌肤再一次相撞，饮鸩止渴般，谁都不愿意再分开。 办公桌下，双脚隐秘地交错缠绵，如同情人交颈而眠。 白雪失措地抬眼，发现对面状若平静的男生也看向她，深邃的眼瞳里，掩藏巨浪汹涌奔腾。 一时间，茉莉香气愈发浓郁了。 第44章 雨天 “白雪？” 宋远临好笑地在白雪眼前上下摆动手腕，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回事，聊天还能走神。 他有些不满，但如今并未得手，只能轻易压下。 “啊...” 白雪迷失于晋淮安难测的眼眸中，心里泛起莫名的情潮，被宋远临打断，她抱歉地弯起嘴角，解释，“宋学长刚刚在说什么？我走神到会议纪要上了。” 余光再次斜向晋淮安，他已经垂下眼睫，重新沉心文件，仿佛刚才的一切是白雪臆想。 暧昧纠缠的脚面也回归到互不打扰的状态。 空荡、虚无。 搞得像偷情一样，白雪嗤笑，稳下心神忽视晋淮安的存在，投入在宋远临的讲述中。 错过台面上他不自在收紧的指节，像冷硬的完美矿石，身下却裂开了一丝缝隙。 宋远临是个优秀的玩乐行家，很多白雪听都没听说过的游玩项目，他如数家珍，挑着刺激的同白雪讲述。 他神采奕奕，挑眉讲得热烈，尤其是看在白雪听得入神，连连追问。 女生声线清柔，像是夏季浸在井水中的西瓜，宋远临只觉燥热心田被凉意抚慰，清甜过后，娇俏瑰丽的容颜跃入视线。 冰火两重天，让他流连忘返。 对于白雪而言，既然没办法尽早离开，她不如哄得宋远临开心些，反正她也不吃亏。 男女不同的声音像是搭配恰到好处的交响乐，在办公室亲密奏响，只有晋淮安一人，对着始终未曾下笔的数据，不断心生涟漪。 往日听话有余的数字排序今日仿佛格外纷杂，连基础数据都没有丝毫头绪，像是走进了一堵墙前，变成死胡同。 桌下两人的双脚再一次相遇。 晋淮安抿紧唇，放纵自己触碰上茉莉花最顶端的花蕊。 没想到这次茉莉花并未如他所愿，只是轻轻略过，把花蕊缩进了重重花瓣的包裹中。 花香在他心头转瞬即逝，残存失落。 “轰隆！” 电闪雷鸣。 黄昏柔煦的光晕消失，天际铺满阴云，空气都变得潮湿，轻柔微风渐渐狂暴，升级成阵阵猎风，吹得窗边的纱帘呜呜作响。 顷刻，豆大的雨滴砸下，进而连成细密雨幕倾泻，办公室内失去了光源，显得更加昏暗。 茉莉又来了。 伴在女生清甜嗓音下，白嫩的脚尖仿佛带有细电流，攀上晋淮安的小腿，甚至得寸进尺钻进了裤腿，隐隐蹭过他的腿弯。 “下雨啦？” 白雪惊讶地望向窗外，不过几秒钟，原本干燥的水泥路面已经染成深灰，雨水落在上面，跳跃出水花。 她的声音中夹杂一丝郁闷。 “舍友衣服还晾在阳台上，我得回去帮她们收起来。” 但这铺天盖地的雨幕，让她望而却步。 白雪看向室内另外两人，宋远临先pass掉，来的时候除了帆布包之外两手空空，她可指望不上，晋淮安嘛.... 她的眼神中充满希冀，毕竟这是会长办公室，总有一两把备用雨伞吧。 晋淮安舌头湿热地舔舐过左边尖锐的虎牙，面对白雪的话语神色不明，还未出声，便被另一道声音昂扬地接过去。 “行，跟我走吧。” 宋远临十分爽快。 嗯？ 白雪不明所以地被他拽出了办公室。 站在行政楼门口，雨势倾盆，比刚才从窗户观测的雨幕更大。 宋远临在她身旁，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下来。 他从n市回来，还穿着背心搭配一件花外套，把外套脱下以后，背心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裸露出大片胸肌和臂膀。 注意到白雪的视线，原本习惯不穿衣服的宋远临涌上一股羞涩。 他的羞耻心得分人。 就像随便玩玩的其他女人，上床都坦诚相见，赤身裸体他向来不扭捏，但白雪在他心里不一样。 得体，大方。 哪怕他还有一件背心遮挡，也别扭地担心白雪嫌他太轻浮。 宋远临属实有些多余操心。 白雪只关心接下来她要怎么回宿舍，瞧见宋远临这架势，她脑子里冒出不安的念头。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下一秒，宋远临自认帅气地把外套硬塞到白雪手里，贴心地对她说道。 “你披着外套，我带你跑回去。” 白雪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唇边的微笑差一点维持不下去。 “不用了，再等等吧，夏季多是雷雨，很快就停了。” 宋远临以为她是觉得太过愧疚，不愿身披他的外套，大咧咧道。 “没事，你不是着急回去收衣服吗？再不走就要湿透了。” 可这只是她想离开的幌子罢了！ 门外大雨瓢泼，白雪都能想象到，雨水落在她身上那种黏腻的触感，比汗水还要恼人。 她望而却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适的推脱借口。 宋远临再一次用行动向白雪证明，和没脑子的人说话，一定要打直球。 他不再纠结，直接动手，宽厚手掌拿过外套，严丝合缝地罩在白雪头顶，肥大的外套把白雪整个上本身罩了进去，浓郁的古龙水味霸道地侵占她的味蕾。 雨幕下宋远临眼神明亮，紧盯白雪娇俏的脸庞，外套下她显得更加玲珑，那种占领所有物的兴奋感涌上他的心头，放肆一笑。 他攥紧白雪的细长嫩手，心情格外爽快，“拉好衣服！走啦！” 白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力拉进了雨幕中，惯性让她头顶的外套向下滑动，她急忙用另一只手盖回原处，丧失了一瞬间的主动权。 她在宋远临的带领下，雨中狂奔。 耳边不断响起淅沥的雨声，还有她沉重、震颤的呼吸声，跳动愈发剧烈的心脏提醒着白雪，她是自由的。 触感是黏腻，好似也并不难忍受。 没来由的，她在雨中费力地抬眼，望向在她身前遮挡雨幕开路的宋远临。 雨水顺着他的肌肉纹理流经四肢，不论是头发还是脸庞，都不断被雨水冲刷，时不时就要抬起一只手胡乱擦干净。 就算如此，宋远临依旧拉住她跑得飞快，像是要私奔到天涯的爱侣，望向她时，眼中的爱意几乎要将她溺毙。 白雪不知道，她的嘴角正无意识地勾起。 她同样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红楼4楼办公室在他们走后不久便亮起了灯光。 晋淮安就站在落雨的窗前，瞧着男生亲昵地为女孩披上外套，一片沉郁的世界，那抹充满海滩风情的花外套，成为了其中最亮眼的色彩。 霸占住晋淮安所有视线。 狂风暴雨中他们携手，远离了这座再次孤寂的高楼。 男生很少看向前路，只是一味低头望着外套下的女孩，眼眸发亮。 幽远的茉莉香气好像愈发单薄，直到两人身影被教学楼掩盖，再也看不见。 晋淮安收敛视线，回到座椅旁，在白雪的位置停下脚步，丝丝缕缕的香气引诱着他，可等他像个痴汉般坐下后，轻易消散了。 他默然不语，仿佛只是顺手来拿电脑，把它放回原位。 窗台上，摆着一把未展开的折叠伞，孤单地被落在那里，没有送出去。 永远也送不出去。 第45章 假期结束 体验很新奇。 白雪喘息不畅地回到宿舍楼，在学校中第一次如此狼狈。 长裙下摆淋湿，上半身被宋远临的外套遮挡，只洇湿一小片领口和衣袖，娇嫩欲滴的脸蛋因为急喘变得红润，灿若春华。 但仅此一次，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偶像剧中女主会在紧要关头爱上男主。 紧张又刺激的氛围，天地间仅剩两人般的紧密，只要主动地拉进两人的距离，彼此心脏靠近，体温就会上升，心跳加快。 白雪刚才全部感受了一遍。 就连她这种，醉心算计不谈情爱的人，都会在气氛的裹挟中，分泌荷尔蒙。 又学会了一招。 她不愿让自己的狼狈模样被更多人瞧见，回到宿舍后抓紧时间洗澡，把衣裙洗干净挂在床边。 假期最后一天，舍友们都准时返校，白雪瞧见几个行李箱拦在过道处，人却不见踪影。 她懒得打听人都去了哪里，只是柏雪的去处，让她有些在意。 假期回家申请表里并没有柏雪的名字，可假期前一天，柏雪表现得莫名激动，也拉着行李箱随回家的人流一起，离开了宿舍。 直到今天才回来。 旅游去了？ 白雪思索也不像，倒像是去见什么人的，她假期之前忙晚会经常睡得很晚，总能听见柏雪和谁在语音聊天。 说什么时候去找你这样的暧昧情话。 算了，和她也没有关系。 白雪敷上面膜，把柏雪的去向抛之脑后，打开电脑准备继续撰写会议纪要。 手机叮咚两声，显示有微讯消息。 【安全到宿舍了吗？外面下雨了。】 竟然是刚通过微讯的顾少秋。 在会议上白雪纠结半晌，还是给顾少秋的私人号码发送了微讯好友申请，她也做好了被忽视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很快就通过了。 而且还收到了顾少秋主动发来的消息。 她意外地笑起来，脸颊像是旺盛生长的桃花，鲜丽极了，眼神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 他变了不少。 看来假期针对顾少秋这一系列动作，还是有用的。 【刚到呢，淋到雨了。】 白雪左思右想，又附上了一张照片。 照片主体是一张雨雾朦胧的窗户玻璃，雨滴沿玻璃滑落，留下根根分明的水痕，和窗外模糊的景色。 很凑巧，室内开着灯十分明亮，反射到玻璃上一道昏花的倒影，少女娇俏地趴在床上，穿着贴身的睡裙，瓷白的手臂露在外面，正举起手机拍照。 两条细腿翘在身后，顽皮地摆动着姿势，像是毒蛇诱惑的尾巴，引人入胜又暗含剧毒。 她很有心机地半遮半露，就是要给顾少秋一种隔靴搔痒的难耐。 【没人送你回宿舍吗？】 半晌后，他才继续回复。 这句话让白雪有种，顾少秋也会有危机感的错觉。 想起宋远临的殷勤护送，她没打磕绊，一本正经撒谎道。 【没有哦，我是自己跑回宿舍的。】 紧接着又卖惨。 【把你买的裙子弄湿了，真不好意思。】 顾少秋并不在意，衣服在他看来是消耗品，每天扔一件也不是不可以。 他放下手头的文件，揉着眉心给司机打电话吩咐。 “开车去商场买几把雨伞放车上备用。” 蒋进在一旁看着，不能说是目瞪口呆，也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入职四年了，从未见过顾总办公到一半，发现窗外下雨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编辑信息。 不，应该这么说。 顾总的私人手机从未在办公时间正常使用过，向来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低气压，直到下班后才能消散。 更别说主动打电话给司机，就为了买伞这种小事。 猛地，蒋进想起前几天中午，他刚从食堂打上饭准备吃，结果收到顾总让他去买双女士拖鞋并送往天府云邸的消息。 那是他第二次与白雪相见。 第一次在油腻的餐馆前，少女素面朝天，脸颊红肿，穿着简易的t恤牛仔裤，动作畏缩胆怯，虽然清纯动人，但很没气质，只能靠着一张脸撑场面，蒋进还以为她与顾总发生什么意外以至于摔坏手机，送她赔罪。 第二次，蒋进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天府云邸是顾总自己的房产，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去。 少女俏生生地跟在顾总身边，灵动的眼睛打量着房间中稀奇的装饰，哪怕失手蹭掉，顾总也不厉声呵责，令他们准备了整个衣柜的衣服，不像是小住，倒像是要同居一般。 而且，白雪变了很多。 她依旧是美的，柔美清丽，明眸善睐，格外爱笑。人靠衣装马靠鞍，嫩绿连衣裙穿在她身上表现出惊人的美貌，仅仅是站在那儿，就能轻易地夺走别人的目光。 像一株蔓草，柔弱却富有生命力。 顾少秋发现蒋进的失神，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 发送出最后一条消息。 【下次出门记得看天气预报，车上也有伞。】 ——————————————————— 宿舍九点查寝，姜莱赶上最后一秒钟，在阿姨踏进宿舍前坐在了床下椅子上。 呼呼喘粗气。 “太离谱了！都多大了还查寝。” 她厌恶地瞪着宿管阿姨，嘴里小声骂骂咧咧。 白雪正面朝电脑排明天晚会的座次表，边打字边抬头朝阿姨露出柔和的笑容。 “阿姨晚上好，这么晚了你们还来查楼啊，真是辛苦。” 阿姨拉长脸子，简单嗯了声，显然是听到姜莱的咒骂，拿笔重重敲了敲柏雪那张床。 “这个床的人呢？还没回来？” 旁边宋姣姣立马出声，“去买饭了，很快回来。” 但两人心知肚明，柏雪到现在仍未归寝。 白雪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阿姨，你上次和我说家里孩子英语学不进去，我们外院有专门的大学生家教团队，我帮你要了个联系方式，这就给你。” “是嘛！” 阿姨惊喜地看向白雪。 脸色马上变得和风化雨，眉开眼笑。 哎呦，她就说白雪这个小姑娘真会做人。孩子的事只是之前碰见白雪提起一嘴，才多久时间，就帮她要来了家教联系方式。 小姑娘肯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真重视。 白雪软声对姜莱道，“姜莱，名片就在我桌子上，我不好下去拿，你帮我递给阿姨吧。” 她面露哀求，姜莱没好气地斜她一眼，抓起名片送到阿姨眼前。 阿姨也不是不上道的人。 她就当没看见之前姜莱的恶劣态度，还苦口婆心劝道。 “查寝是学校的命令，和你们的平时分挂钩，下次记得早点回来，哎，这事儿也跟那没回来的姑娘说一说。” 转身扭腰摆胯离开了她们寝室。 等她走后，姜莱面露不满。 “你可真愿意多管闲事。” 白雪躲在床上，默默翻起白眼。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日子过得一帆风顺，怎么会懂“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要不是她平常和阿姨搞好关系，就刚才查寝，姜莱和柏雪不被记名才怪呢。 她没有精力呈口舌之快，赶在熄灯前规划出座次表后，便戴上眼罩睡起了美容觉，留下全身心的精力对付明晚的迎新晚会。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见宋姣姣焦急地给柏雪打过一通电话。 大概是问她怎么还不回寝吧。 白雪不在意地又睡了过去。 睡得充足，精力就格外充沛。 她结束上午的课程，没吃午饭直接去往举办晚会的礼堂，可路上右眼皮像是安装了弹簧般，铮铮直跳。 正午日头激起片片热浪，她热得汗流浃背，心跳声一下胜过一下。 大礼堂近在咫尺。 白雪不知道，一场恶战就此露出了爪牙。 第46章 迎新晚会一 礼堂内温度清凉适宜，学生会成员们准备状态持续火热。 今日没课或课程结束的成员都自发早到大礼堂，帮助筹备晚会进程。 文艺部副部长郭彩月眼尖，瞧见了刚进门的白雪，风风火火赶过来，手握流程表要和她核对。 不只是她，还有宣传、组织部若干人一拥而上。 等着白雪来彩排拉进度。 白雪有条不紊地接过一项项准备工作，余光略过礼堂中的众人，远处张角也被人群围在中间，处境不比她好多少。 礼堂中人员密集混杂，有刚开完会打算离开去吃饭的老师，见围聚了这么多学生，好奇地停下打量。 他的心神总被中央的女生吸引。 她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仕女，美得惊心动魄，长发如泼墨般垂于纤细的腰间，皮肤白若凝脂无瑕，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袅袅婷婷地站在人群中心，身形玲珑婀娜，她一出现，好似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蓦然，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双目对视，她友善地勾起唇角，露出宛若清风拂面般的微笑。 老师无措地收回了目光，用手肘轻碰身旁相熟的另一位老师。 “那是我们学校的新生吗？” 身旁的老师眯眼瞧了瞧，笑得不怀好意。 “你没听说过？她啊，可是新生中的女神，你不会....师生可没有好结果。” 老师被臊红脸，赶紧收拾完东西离开。 白雪其实知晓这两人之间的嘀咕，她已经习惯了这幅容貌带给她的万千注视，颇为自得，换了个更加能凸显身材的姿势，微微仰起头，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全被杂乱无章的晚会前准备占据，分不出任何眼神。 走流程表、确认领导时间、规划时长、节目彩排..... 所有流程彩排两遍后，天色渐渐加深，月亮高悬。 他们这届大一新生，恰巧碰上建校一百周年，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第一百届入学新生。 b大格外重视本次迎新晚会，拍摄设备的长枪大炮早已在帷幕前放置完善，还出动了所有校媒体，校外的正规某体也请了不少。 白雪不敢有丝毫马虎，离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她辗转于化妆间和后台，确保每个环节无误。 忽然，她发现后台角落躲着个鬼鬼祟祟，正在打电话的男干事。 他面色为难，眼神闪了闪。 白雪脚步轻柔地走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听了会儿通话，伸手拍拍男生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 男生吓了一跳，像是见到鬼般，要不是白雪手臂托住他，已经吓得跪在地上。 他嗫嚅着，不肯说实话。 直到郭彩月气喘吁吁过来对她讲，“完了，怎么还有一个男主持没到场？” 白雪面容一凛。 “这都几点了还没到场？” 郭彩月摆摆手，气还没喘匀，便瞧见了白雪身前的男干事，稀奇道，“哎？就是他，他和那个没到场的男主持很熟，快问问他！” 男生手头的电话还没有挂断，急得快要哭出来，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他还是在两人逐渐变得严厉的眼神逼迫下，说出了实情。 “刘彦飞机延误，已经困在机场五个小时了，他现在刚要登机。” 刘彦就是那个男主持，郭彩月一脸不可置信。 “他假期结束还没返校？昨晚让他们确认返校状态，能否参加晚会的时候，刘彦明明发消息说他已经返校可以准时参加啊！” 她气得快要疯掉，本来昨晚反复确认就是为了避免出现主持人人手不够的情况，另选替补，如今临时还去哪儿能找到替补。 “他以为能赶回来的，要不是飞机延误....” “别解释了，你赶紧回到你自己的岗位，”白雪打断他，尽量保证自己的心态平和，对郭彩月说道。 “在学生会里找个和刘彦身形差不多的成员，让他现场熟悉熟悉主持词，最好是那种平常有演讲经验的，别怯场。” 这是目前最快、最好的办法。 郭彩月点点头，迅速转身融入人群。 白雪没再分施舍给男干事和他手机里一心逃避的刘彦半分话语。 不就是既想假期多玩几天，又想霸占主持人的名额，多赚些综测实践分，到头来没计划到意外，一切付诸东流。 真当全天下的好事自己都能占了。 还需要所有人为他的任性收拾烂摊子，和这种人在一个组里，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还没等白雪再次检查其他组别，台前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 这并未引起她的注意，白雪低头盯着手里的流程单，在脑中又串起一遍，思索有什么漏洞被她忽略，要不要启用备用策划。 直到张角一脸喜色地走进后台，四处张望后锁定了目标，径直走向白雪。 “走！和我出去见个人。” 一股拉力扯住她的衣袖，白雪脚下稳住，不解地看向张角。 “角哥？去哪儿啊？我还有很多流程没对呢！” 张角恨铁不成钢地帮她扔下流程单，边拉着她走边说。 “这些都不重要！你知不知道，校长亲自来了！” 校长？ 周涌涛？ 刚走出后台，白雪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各校领导身前的老先生。 和在家里舒适为主不同，周校长今日穿了件旧式短马褂，浅灰色和他两鬓灰白的头发交相呼应，显得面容爽利，于一众西装革履中脱颖而出。 正笑着和晚会负责老师谈天。 白雪面上十分激动，濡慕地看向周老先生，实际她内心只剩点点涟漪，毕竟一天前刚在人家家里用过饭。 不过这也算是校长面前露脸，展现她在学校活动中的风采吧。 两人默不作声出现在负责老师身后，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周老先生便看到做作的两人。 “张角？刚才看你跑得飞快，怎么又过来了。” 他笑问。 张角憨憨地挠挠头。 既然话题转移至张角身上，负责老师也接话顺便聊起晚会中学生会的付出。 不只是张角，还提到一旁的白雪，当众介绍。 周涌涛就像是第一次见白雪般，亲切地打量，最后抚掌指着她的额头，笑骂道。 “张角你们可真行，让小女娃忙东忙西，人家都热得流汗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雪身上。 出色的外貌的确让人眼前一亮，饱满圆润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反而显得她皮肤通透，没有丝毫狼狈感。 众人在张角的解释声中附和，白雪低调地赔笑，并不喧宾夺主。 突然，身后有人拽她的衣角。 白雪趁无人注意她，默默朝旁边移了几步，转头示意来人说明发生何事。 “刚才，有个女主持也不见了。” 第47章 迎新晚会二 再次传来噩耗。 白雪深思地眯了眯眼，朝张角抱歉合十双掌，跟着来人前往化妆间。 “不见了？” 她边走边问，心里记起这个人，是大三的兼职化妆师。 “对，刚才化到一半说是肚子疼，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一共四个主持，出事了两个，要是说无人从中作梗，白雪都不敢相信。 慌乱的化妆间人来人往，礼堂后台只能空出一个狭小的房间做化妆间，二十多个节目的演出人员挤在里面，真是找不出脸熟的人影。 白雪好不容易拦住个签到处的干事，吩咐她，“去礼堂的女洗手间帮忙找人，名字叫管慧，如果没人应答，你就每个隔间都找一遍。” 对方显然也听说了主持人不见的消息，急忙跑过去找。 但白雪心里清楚，整件事是冲着她来的，绝不可能让她轻易找到。 郭彩月慌里慌张走到她身侧，低声道。 “男主持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刘彦身高186，主持服都是合身才借走，学生会没人合适。” 白雪把人选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一遍，的确如郭彩月所说，都比较矮小，有个183的男生也太过瘦弱，撑不起来。 她焦心地掀开后台帘幕，眼神略过台前的各路男生，寻找目标。 男生没见到几个，倒是看见本不应该出现的金采楹，娇笑着和其他人打招呼。 她也瞧见了白雪，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金采楹怎么也来了？” 白雪小声询问郭彩月。 “哦，”她翻了个白眼，“金采楹是他们班团支书，有名额可以来观看迎新晚会。” 郭彩月在白雪来学生会之前就看不惯金采楹，骄纵就罢了，还为了留在学生会故意赶走她文艺部一个干事。 两人算是早就结下梁子。 突然，白雪心里冒出一个胆大的主意。 “会长呢？” 听到她问，郭彩月刚想指给她方向，蓦地也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你想让会长来替补主持？” 两人心思不谋而合，晋淮安身高体型都合适，更何况长相俊美，演讲如喝水般熟练，找他做主持再合适不过。 就是很难想象他会同意。 但时间紧迫，她们不能再继续耽搁。 与后台的忙乱不同，晋淮安正坐在礼堂楼上的监控室里，空无一人，平淡自如地喝着保温杯中的茶水，茶香四溢。 连刚踏进来的两人，仿佛也受到感染，原本紧张的心情稍稍放平了些。 听到响声，晋淮安转头了然地望向她们，眼眸淡漠，清爽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郭彩月刚才的雄心壮志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是他身上冷然的气场，压迫得她悄悄后缩一步，鹌鹑般乖巧，一声不吭。 白雪已经习惯，只是端详着他手中的保温杯，不禁口干舌燥。 她从中午忙到现在，水都没有喝一口。 晋淮安手臂微微顿住，察觉到她的视线只觉好笑，细细打量白雪后才瞧见她额间的发丝早就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耳朵前还留有将落未落的汗珠。 一时心绪难测。 他知晓白雪来找他是为什么，没提同不同意，简单问道。 “那个女主持找到了？” 两人都没说话，其实在上楼时白雪就收到了微讯反馈，卫生间里并未找见管慧，有相熟的人给她打电话也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受到刚才白雪提议的影响，郭彩月现在思维十分活跃，她瞧向身边唇红齿白长相明媚的少女，念头愈发强烈。 “让白雪去主持也可以啊，主持稿都是她写的，肯定熟练。” 她愉快地提出这个意见，只等晋淮安点头同意。 女生身高都相差不多，租借的是拖地礼服裙，换人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白雪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她已然知晓这个局就是为她而设，如果她再上台，明天论坛上必定是铺天盖地的质疑贴。 【明明是其他主持人，怎么换成白雪了？】 【她是不是抢别人位置抢出爱好了，不要脸！】 受人拱火再加上受害人的指认，白雪都能猜到背后那人想要怎么操作让她身败名裂。 “不行！” “可以。” 两道不同的声线交织。 白雪震惊地抬眼望向晋淮安，眼里透露出难掩的不安和抗拒。 郭彩月意识到两人间火药味起，先一步离开了战场。 “你不可能看不出这是有人要搞我！” 白雪泄气地坐在监控室中唯一的皮椅上，忙碌半天的肌肉群终于得到了放松休息，发出酸胀的“嘎嘣”声。 哪怕是失态，她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姿态，假作娇憨，倒像是在外受气的女朋友在背地里朝自己男朋友撒娇。 “我不能上台，会被骂死的。” 晋淮安无言地注视着她，半晌后从监控室的小仓库中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收紧，青筋暴起，扭开瓶盖递给她。 白雪心安理得接过，优雅地扬起脖颈，小口小口喝水，灵巧嫣红的舌尖蹭过晋淮安刚用手触碰过的瓶口边，咽下水后滑动的小巧喉头，都让他不由自主移开了视线。 “真是你干的吗？” 晋淮安嗓音略微沙哑，听上去性感极了。 “当然不是！” “那你何必紧张。” 白雪眨了眨眼睛，又听见他说。 “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搞砸了辛苦半个月的成果，这笔账你都算不明白。” 她感受到晋淮安的靠近，如凉风般的气息席卷了她身旁空气，带起清新海盐的味道，有阵清风略过白雪的头顶，纷乱了缕缕发丝。 仿佛传来一声低叹，若有似无，转瞬便消失。 “去吧，一切有我。” 第48章 迎新晚会三 稀里糊涂，白雪就被拉上贼船。 晋淮安婉拒了郭彩月打算给他送来的主持服装，从会长办公室的备用衣柜中拿出一套用防尘套遮盖完好的西装。 剪裁精美，比例恰当，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穿西装。 宽阔舒展的肩背，笔挺西装也掩藏不住衣服下紧致而流畅的肌肉线条，那张俊逸出尘的脸莫名变得沉钧，更有种久别人群的疏离感。 他一出现在后台，引发所有人偷摸举起手机拍照。 白雪错过了这一盛况。 她和郭彩月在更衣室面面相觑，看着面前不合身的礼服想不到其他解决办法。 “不然你再穿上试试，我帮你拉。” 郭彩月说道。 离开场只剩不到半小时，白雪在心里暗恨自己听信了晋淮安的鬼话，闻言点点头，再一次穿上礼服。 管慧身材瘦高，大骨架175的个子体重将将一百出头，超模身材，礼服刚好卡在她身上。 白雪与她不同，虽然小骨架看着瘦，但胸胯丰满，礼服是鱼尾款，胯部有松紧可以凸显出她诱人的曲线，可胸口哪怕不用力挤，身后的拉链依旧卡在背部，拉不上去。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白雪嫩白的后背被拉链拉出刺目的红印，还是不行，拉链始终会向下滑动，她一旦走起路，就只能用手托住，防止走光。 时间愈发紧张，郭彩月心急，“你先化妆，我去外面帮你找些能固定的东西。” 白雪朝她安抚一笑，听她的先用桌上暂有的化妆品救急。 毕竟是要上台，妆容艳丽些也正常。 但白雪化妆技术实在是跟不上她的审美，手头的粉底液都是正常肤色，她太白了，用在干净的脸上显得气色暗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台是灾难还是机会，用一旁的卸妆湿巾把瞎画的妆容擦掉。 她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更衣室的顶光并未影响她的美貌，甚至为她天赐的骨相送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幕，朱唇琼鼻，亮眼至极。 既来之则安之，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再努努力吧。 白雪聊胜于无地在脸上用闪粉点缀，选了个明艳的正红蓝调口红，还算适配。 一阵凉意侵袭她裸露在外的脊背。 她仓促转头，发现有人走进更衣间。 “彩月？” 白雪轻声问。 来人脚步干脆，皮鞋跟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地铮鸣，西装衣角暴露在她眼前，这般模样的晋淮安她从未见过。 发胶利落地将他额前碎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三七分微长的刘海落在他眉梢，硬朗的眉骨分明，衬衣领口大张，显得有些肆意，不再如同往常那般规矩。 淡花色领带缠在他手背，抬眼间两人对视。 白雪惊讶地挑起眉毛。 “你化妆了？” 晋淮安没有言语，视线落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后背上。 拉链弄出的红痕融成一团，稀疏落于直线，暧昧似草莓般鲜红，蛊惑着他的感官。 他走到白雪身后，含蓄地垂下眼瞳，“衣服不合身？” 语调正常，听不出他心里蕴藏的细小情愫。 白雪苦恼地点点头，看着镜子里背后的男人，身姿清冷，动作没有丝毫僭越，打破了她男女同室中内心的不安定。 原主勾搭晋淮安时狼狈的模样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她可得谨慎，别给晋淮安留下不安分的印象，还想留在学生会刷履历呢。 “别乱动，在前面托好。”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白雪不明所以，但依旧听话地托住。 晋淮安家中显赫，经常与父母前去参加宴会，自然对礼服的知晓程度比白雪和郭彩月两名菜鸡更深，他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藏在礼服拉链背面的一排暗扣。 那是设计师专门为救急设计的衣带穿孔，可以穿过细带来调节礼服松紧，不必再依赖于拉链。 他解下事先准备好的领带，专注地为白雪打理着礼服背面。 孔位窄小，领带前端又过宽，两厢对接中，总会触碰到白雪后背的肌肤。 察觉到他开始系带，白雪不自觉地挺直腰背，肩头提起锐利的弧度，在光下凸显出优美线条，一对蝴蝶骨展翅欲飞，背沟笔直，凹陷下去引入再次突起的臀。 温凉的手指不断轻巧划过她的背脊，引起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栗，手感嫩滑，像是一块入手即化的豆腐，霎时间，白雪脖颈后粉嫩一片。 晋淮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将长发拢起放在肩颈一侧，酥麻的呼吸落在皮肤上，他的唇离那抹莹白只差微毫。 白雪不自在地收了一下肩胛骨。 他抿紧唇，急促地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复杂的情绪消失在眼底，重新恢复澄澈。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有领带窸窣的声响，突然，他臂弯张开，用力勒紧了手中握住的领带。 “啊！” 白雪发出一声短促的娇吟，而后是略显慌乱的呼吸。 好痛！ 白雪知晓晋淮安并不是故意，只是为了固定住礼服，让它更加贴身不容易往下跑，可那一瞬间没说明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叫出声来。 晋淮安并未受影响，再次勒了勒领带，见固定完好，手指翻飞，在后腰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娇嫩的烟粉色礼服裙背后，缠绕着一条格格不入的男士领带，好似是侵占领地的霸道犬类，露出凶恶的獠牙，时刻提醒后来者，这是我的所有物。 缠绵悱恻，交相呼应。 晋淮安满意地勾起唇角，目光上移，望向镜中绝美的少女。 她穿着成熟的礼服裙，却依旧美得动人，眼眸流转风华，细亮的闪粉反而为她提供了种不真实感。 他收起了思绪，朝着少女微弯腰身，坦诚地伸出掌心。 白雪眉眼精致，看向他的一瞬仿若世间万物都没了声响。 而后，修长纤细的玉手犹豫不决，轻轻搭在晋淮安的手指前端。 他握住了全世界。 第49章 迎新晚会四 背上主持的包袱，白雪变得轻松许多。 一系列工作由张角和郭彩月接手，她只需要在后台候场就行。 另一位男主持瞧见替补是晋淮安，一时压力山大，欲哭无泪，原本还可以的扮相在晋淮安面前相形见绌，内心崩溃，看上去眼神已然变得无神。 白雪故意化妆素净，不想受到莫须有的骂名，只求今晚这场晚会能踏实过去。 不知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直到上台前，一切就绪，未出错漏。 伴着领导讲话结束，大合唱的悠扬歌声奏响，四人一齐扬起灿烂的笑容，走上舞台。 迎新晚会是实时直播，拍摄机位正对舞台，为了收录更好的舞台效果，机位在观众席第五排，四人站上能容纳百人的大舞台，显得有些空旷，画质模糊。 但哪怕如此，也难掩白雪天生丽质的面容，尤其是来到b市这一个多月，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清丽温婉的姿态，让她一出场就牢牢抓住所有人的心弦。 寝室里，难得三人都在，宋姣姣啃着假期回家父母为她卤好的鸭货，打开手机观看晚会直播，刚开场，便兴奋地直呼。 “你们快来看！竟然是白雪主持！这可是迎新晚会哎，不愧是她。” 旁边柏雪正低头打字，表情甜蜜，在听到宋姣姣的话语后立马变了脸色，冷哼一声。 “她当然厉害，我听其他学长说，主持向来都是大二大三的学姐，她能当上，估计又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吧。” “丢人现眼。” 她没好气地瞥了宋姣姣一眼，心里却藏着深深的妒火。 就白雪会来事儿，才开学一个月，到处在学校里露脸参加活动，还有宋远临高调求爱，更不用说其他七七八八的表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怕是早就不干净了，不知道爬上哪个校领导的床，能得到这么多资源。 虽说柏雪瞧不起这样的腌臜事，但她午夜梦回总是会气愤，馅饼怎么没有砸到她头上！ “你没那本事就别狗叫，要不要我把你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拿出来说说？” 姜莱嫌她狗嘴吐不出象牙，凉声道。 “我有什么事？你可别瞎说！” 柏雪色厉内荏。 整个寝室里她最怕的就是姜莱，既是b市本地人，又在学校里有人脉，她不敢得罪，只好悻悻去床上，避其锋芒。 可她脑中时刻有根刺，不断狠扎她那颗脆弱又自傲的小心脏。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柏雪打开了迎新晚会直播间。 正巧，摄像头跟拍在白雪的脸上，一双盈盈美眸在晚会铺天盖地的白炽灯下发着光。 皮肤散发莹润的光泽，像是月光中的白瓷，她这只口红选得极为讨巧，拉起了整张脸的气色，又不喧宾夺主，整个人有种春风化雨般的美好。 没有时间设计的微卷长发分成两段置于胸前，秀发柔顺黑亮，不同于另一位主持染成浅棕色夺人眼球，淡然飘逸。 屏幕中刷满了求口红色号的弹幕。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太好看了！恨我不是男的。】 【有谁去后台帮我问问口红色号！急求！】 ..... 气得柏雪摔掉手机，把头埋进枕头里抱怨青天不公。 屏幕中少女完成了串场词，优雅地向台下各位领导鞠躬，侧过身离开舞台，无人错过她转身后，后背那对张扬展翅的蝴蝶骨上系了个飘扬的领带，并不突兀，反而格外令人想入非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下台白雪可算松了一口气，肩颈微微放松，倚在后台硕大的音响旁。 因为两人都不专业，团队连忙调整了主持词分布，他们只需要在晚会结束时再露个脸讲两句就行。 趁休息，白雪从郭彩月手里拿回手机，怕错过重要消息。 刚打开，就收到了两条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你运气挺好，这都能救回来。】 【来201我告诉你到底是谁在搞你，敢来吗？】 201？ 白雪沉思半晌，掀开后台的幕布，望向人满为患的礼堂。 舞台上灯光太盛，她眯起眼寻找金采楹的身影，但观众席处于昏暗中很难看清。 没结果后，她试探地问向郭彩月。 “礼堂二楼还有教室吗？” 郭彩月目露疑惑，迟疑地摇摇头，“没有啊，只有监控室。”过了片刻又恍然大悟。 “有门牌号算不算？” 她遥遥指向礼堂观众席最后方。 礼堂是由高到低的座次，二楼大部分空间用于抬高座椅，把观众席分成上下两层，观看体验更好，也能充分利用空间。 观众席最后方，就是后方观众入场的两道小门，分布在中间座位的过道左右，一边一个。 “那两扇门就是，左边201，右边202。” 郭彩月神神秘秘地凑到白雪身边，小声道。 “你离那里远点。” 白雪娥眉轻挑，白皙的指尖在音响上叩了几下，“为什么？” 她厌弃地耸肩。 “前几年有个心机游戏，故意迟到推开了楼上那道门，众目睽睽下走进来两个女生，一下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引爆了论坛，后来又被更多人效仿。” 通过郭彩月的简单描述，白雪都能想象出那样的场面。 本来礼堂中光线就黯淡，特意没有开灯，为的是让所有观众把视线都放在舞台上，一旦后面那两扇门开启，走廊的灯光散射进来，可不就像黑夜里的一束光。 尤其是站在其中走进来的女人，在光的陪衬下，轻而易举让人眼前一亮，妥妥的c位出道。 白雪不由感叹，城里人可真会玩，这种出乎意料的办法都能想到。 她自愧不如。 郭彩月接着说，“论坛上说是鄙视，可借机生事的人越来越多，没办法学生会只好专门在两个门口安插上巡逻人员，杜绝这种风气....” 后台事忙，她说到一半在其他人的呼喊下匆忙离开。 但从郭彩月义愤填膺的脸上，白雪能明白她对这种行为的厌恶。 那么，所有事故的始作俑者叫她去201，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又该不该去呢？ 屏幕骤然熄灭。 第50章 迎新晚会五 白雪决定赌一把。 她故意装成有急事的样子，礼服显眼，鱼尾裙摆缀着渐变蕾丝，波光粼粼，脚步匆忙间幻化出缤纷的人鱼姬色，掠过不少人的眼前。 晋淮安只觉身前香风过境，而后是一片洁白的肌肤，再回神，只剩一道轻巧灵动的背影，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遮住领带，莫名让他不爽起来。 他敛下眉眼，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白雪并不熟悉礼堂构造，没有郭彩月带领，她磕磕绊绊走上二楼，还找错了路，看得晋淮安在身后摇头叹气。 如郭彩月所说，201门口摆放一套桌椅，有个学生会成员在门口守着，大概是怕再有意外情况出现。 门从远处看过去关得十分严实，严丝合缝，没露出一丝缝隙。 人烟罕至，整个空间只有白雪和那个低头伏案的成员，并没有发信息邀她前来的神秘人。 白雪纳罕。 是她迷路浪费了太多时间，那人等不及先离开了？ 还是.... 这位守门员就是联系她的对象？ 白雪谨慎地打开手机录音，脚步轻缓地走过去，还没等她站定在桌前，那人先抬起了头。 白雪对他有印象，是高年级的学长，她听其他人都叫他刘哥，长相淳朴老实，日常脾气还挺好的。 “刘哥，今天你值班啊？” 见他瞧见了自己，白雪娇笑着先打招呼。 “是你啊。” 刘哥朝她点点头，表情正常，又重新低下头写着什么。 两人之前并不相熟，这样的会面态度也算寻常，白雪稍微放松警惕，继续问道，“刚才有人来这边不？” 他停笔思索，点点头说有。 “说是来找人的，等几分钟就走了。” 白雪没想到这么顺利，“男生女生啊，长相你还记得吗？” 刘哥憨憨地挠头，不答反问。 “正好你过来了，能帮我先签上字吗？” 说罢他举起一直在填写的纸张，让白雪看清楚。 原来是一张注意事项报告单，上面写明了礼堂前后门巡逻的时间和方位，巡逻人的位置刘哥已经签好名字，只等负责人签字。 白雪并不知晓晚会注意事项中还有这一小项，面露疑惑。 刘哥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你们后台忙，估计结束也没有时间再来找我一趟，干脆就现在签好，咱都方便。” 说得在理，白雪也愿意卖他人情，走到他身边，打算拿只笔签字，随口聊天说道。 “这里经常来人吗？” “来，这两年少了，毕竟都安排上人，论坛年年喊打，再也没闯进去一个....” 白雪边听刘哥讲话，边查看着他的巡逻时间。 突然眸光一顿。 表格最下方是最近一次的巡逻时间，上面填写的是五分钟前，可明明刘哥说过，他看见有人在找人，就在几分钟前。 时间对不上，若是他在巡逻又怎么能看到有人来过，离白雪收到短信才过去不到十分钟，神秘人不可能在发短信之前就到达了二楼。 这个时间存在漏洞！ 一股恶寒从白雪心底升腾而起，后背冒出冷汗。 “....今年违规的又会是谁呢？” 刘哥的声音变得愈发怪异，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低语。 她察觉不妙，仓皇抬头，却只看见刘哥下半张脸上唇边一闪而过的狰狞笑容。 下一秒，白雪腰间受到阵惊人的抓力，压着她纤细的腰肢回旋，眼前天旋地转，一伸一拉间，她的面向被调转了方位，正对着紧闭的大门。 她反应快，抬脚就往刘哥小腿上踢，高跟鞋细长的跟一下下重击在他的裤脚上，留下灰白的印记，刘哥吃痛，腰上的劲放松了些许。 白雪急忙往他身上撞过去，打算扑倒他后挣脱控制。 没想到他的力气远非白雪能撼动，再一股大力袭来，白雪被推至门前，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她下意识抬手扶住身侧的重物防止下坠，手掌推搡着门面。 原本在远处看十分牢固的大门被白雪轻而易举地推开，她踉跄两步，靠着门的缓冲站稳了脚步。 但已经迟了。 明亮的灯光从门外倾泻而落，洒进昏暗的礼堂内。 两年没被敞开的禁忌之门，在白雪失措在眼神中，缓缓暴露在众人面前。 女生一袭华美礼服，脚踏明与暗的分界线，玲珑的身姿被柔光镀上了一层耀眼的轮廓，哪怕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皎皎月华间，她就像是乘月而来的仙女，点亮了一室的幽暗。 众人哗然。 口哨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白雪身上，她的手心瞬间溢满汗水。 完蛋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三个大字。 这一晚，到底是踏入了暗处神秘人为她精心制作的陷阱中。 她就不该来二楼。 白雪仓皇地看向四周举起手机拍照、看热闹的众人，已然能想到今晚论坛中骂她的帖子大概会居高不下。 镇定，镇定！ 她努力在心中告诫自己，要稳住心神，找到破局的关键。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白雪仿佛走过了一辈子。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际，另一扇门突然敞开。 众人再次哗然，目光引向门口。 一道修长身影踱步而来，与另一侧的白雪遥遥相望，交相辉映。 沉着冷静的眼眸中并未有丝毫变化，他偏头看向白雪，手指左胸佩戴的口麦，示意她打开。 走廊光线为两人铺就了一条盈满亮彩的别样红毯，视线交错，晋淮安看清了少女脸上的惴惴不安，白雪也同样看清了他眼底的柔和。 没有谩骂，没有质疑，他淡然张开嘴说话，隔着一排座椅的距离，白雪却能轻易地判断出他的嘴型。 “一切有我。” 笃定得好似她并未失手打开这潘多拉的魔盒。 不由自主的，白雪打开了口麦。 鼻尖好似变得酸涩，眼眶莫名湿润，她无措地望向晋淮安，像只迷路走失的兔子。 舞台上的表演早已落幕，一道磁性的声线蔓延到全场每个角落。 “一千名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莎士比亚经典戏剧《哈姆雷特》中，我们欣赏....” 幕布未拉开，主持却从封闭的后门缓缓走出，众人惊讶一瞬，而后发出剧烈的尖叫声，毕竟这样的登场太过华丽。 一片漆黑中落下耀目的白光，灿若明星。 更何况还是男帅女美的主持搭档，灯光组也在怔愣后配合上打光，亮白的追灯打在晋淮安的身上，他面不改色，边念串词边从后门走至台前。 白雪这时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晋淮安把她的意外闯入变成了舞台设计，正巧她卡在表演落幕时出现，两位主持出现也不显得突兀。 前方晋淮安念完词站定在舞台上，身姿挺拔，像是暗夜中亮起的路灯，温暖又坚定地驱散她心中忐忑。 天光冲破阴霾，白雪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跟随他的脚步，衔接上主持词。 张开翅膀，扑向火种。 第51章 舆论 半夜，b大论坛一条讨论帖五分钟冲上热榜。 【校学生会的，不爆马甲，今晚迎新晚会让领导骂麻了，凭什么人家美美出圈，而我们这些小喽啰被骂的狗血淋头。】 主题吸睛，很快便几千浏览量。 【二楼：细说。】 【三楼：不会是隔壁贴事件吧？】 【四楼：你们都在打什么哑谜，来个人说清楚。】 ..... 【九楼：不请自来，听说晚会流程出了岔子，本来没有那个主持从后门走出来的环节，是现场另加的！】 【十楼：隔壁营销美爆了的天仙校花bx，毒瘤一个！故意走后门想火，你们看现在不就是又拍美照上了论坛！咱就是说，近几年再也没出过这种抢眼球的事，怎么她一进校，天天抓着那张脸营销，而且原本主持人也不是她，硬抢了过去！】 【十一楼：楼上说话要讲证据，她能请得动晋淮安和她一起？】 【十二楼：就是，我不信晋淮安能为了她修改流程。】 ...... 凌晨两点，又一条帖子横空出世。 【礼堂二楼后门外的监控录像，拿走不谢，叫我雷锋就行。】 帖子中视频不到半分钟，没有声音，画面中一男一女，女生走到男生身边低头像是在说话，突然两人扭打起来，视频就结束了。 主角正是白雪和刘哥，白雪的礼服格外显眼，哪怕不熟悉，第一眼也能认出视频中的女生是她。 楼主在人流量增多后出现，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 【没拦住，被撤职了。】 继而引发众多人不满。 【我认出来了，那就是白雪！她是故意的？】 【为了出名不要脸，为什么要欺负老实人！】 【刘哥恪尽职守，明明是白雪的过错，凭什么要他撤职！】 【嘘...说不得，听说bx进学生会是走后门的，你们想想谁在追她....】 帖子中的众人义愤填庸，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把白雪骂得狗血淋头，偶尔有两个理性的留言，也都被他人攻击，被迫删了帖。 夜晚变成了一场狩猎的围场，在被顶替的女主持管慧下场后，气氛达到高潮。 【我就是被白雪顶替的主持，哭了好久仍不敢相信，我要把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这条帖子中放出了管慧辛苦准备排练的画面，还有和其他主持沟通的聊天记录，重点是一张短信截图，离晚会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陌生的号码发给她两条短信。 【我来姨妈了，你能来厕所帮我送一片卫生巾吗？】 【我是白雪，手头只有你的手机号，麻烦你了，我在行政楼三楼的厕所里。】 管慧描述，她和白雪并不相熟，没想到会收到求救短信，但之前两人的确互换过手机号，她又觉得挺合理的，于是就贸然前往。 结果骗进厕所隔间，被白雪关在里面，叫了半天也没人开门，最后是清扫阿姨发现，才把她放了出来。 【我靠，好恶毒，她有没有想过，如果没人听见你就要在厕所关一整晚！】 【细思极恐，怪不得她一个大一新生可以主持迎新晚会。】 【她太会装了，我和白雪是同学，她之前说话柔声细语的我就知道这个女生不好惹。】 【没错，刚入学就出名的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快让她滚出学生会！滚出b大，这种心思恶毒的学生就应该清退！】 【同意！】 【滚出学生会！】 三条帖子经过一晚上的事件发酵，纷纷加精，成为论坛上飘红的精品帖。 白雪并不知晓，第二天上课，她察觉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奇怪，有些甚至恶狠狠地死盯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平时上课喜欢围着她坐的女生们稀稀拉拉换了位置，宋姣姣与她一同来到教室，也被这些人稀奇古怪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 这节课是大课，不止一个班级在同一个教室，白雪同往常般听讲，挺直腰背，不让自己有半点不雅致的丑照流出。 猛地，后背被砸了一团纸条。 白雪疑惑地回头，却发现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地看向她，根本分不清是谁丢过来的纸条。 纸条上也尽是不堪入目的词汇。 她面无表情地丢进装早餐的垃圾袋中。 紧接着一个半小时，无数团成小团的纸条砸到她的后背上，或轻或重，伤害不强侮辱性却极高。 碍于教授在讲台上教课，白雪无法站起来发火，她冷嗤一声，干脆放弃听课，转过身子去面对着那些人。 不是喜欢扔吗？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扔！ 美女发怒依旧是美的，她柳眉竖起，瞪圆了眼，原本就利落的骨相显得更加锋利，嘴角抿直，气场清冷，无人敢直视她的眼睛。 即刻见效。 扔纸条的行为消失了，但白雪瞧见，他们脸上不挂着往常的笑意满满，而是攻击性强的阴沉和嘲意。 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至团委的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眼神复杂地叫她出去。 “白雪，目前有些舆论传到了校领导耳朵里，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调查。” 白雪好似抓到了今日同学们奇怪的源头，柔声问道，“舆论？关于我的吗？” 老师怜惜地递给她论坛页面。 “我们也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只是简单调查一下，你要是没做过，还你清白不也挺好嘛。” 面对种种质疑和恶臭言论，白雪沉心看完了所有证据。 她攥紧了手机，然后仰头微笑道。 “老师，我也正好也想和学校谈谈。” 造谣诽谤破五千浏览，可是要坐牢的。 第52章 反击 半个小时后，校党委办公室。 白雪施施然坐在沙发一侧，刘哥和管慧等人也陆续赶往办公室。 党委老师沉脸喝茶水，对白雪不屑一顾。 办公室内还有些打架斗殴的学生，他指桑骂槐道，“学校就是被你们这种败类影响，年纪轻轻不学好，仗着自己的优势胡作非为！” 比起白雪，刘彦显得异常坐立不安，小动作不断，时不时朝窗户外张望，衣角都被他抓皱，翘起边。 那一行人走后，党委老师暼斜了眼等在沙发旁的白雪等人，冷哼一声。 “你们某些人可真有面子，学校连调查的资格都没有了？非要来办公室说个清楚，要我说啊，动了歪心思就活该！” 白雪知道他在特指自己，却仍笑着迎上去。 “老师说得对，动歪心思的说不定不在场呢。” 管慧从一进来就眼里冒火，看到白雪后恨不得生吞了她，听见她说得大言不惭，一气之下矛头对准白雪。 “说的就是你白雪！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应征主持也仅仅只是为了综测加实践分，你要是想要，和我好好说不行吗？非要把我关进厕所里？” 她情绪崩溃，身子轻微发抖。 昨晚情形严峻，真的吓到了管慧，夜黑风高，她一人被锁在单间里，叫天不应，生怕进来什么坏人，连大声喊叫都不敢，只能哭着给舍友发消息。 她活到现在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昨晚那是第一次，憋屈地关在厕所两三个小时。 白雪瞧见她眼中的恐惧做不得假，心中对她的怀疑减少了半分，语气一转，柔声安抚道。 “管慧姐你先别生气，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就能笃定是我害了你？” 刘哥在一旁抱紧臂膀横胸前，凉声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就是想要霸占主持的位置，从后门闯进礼堂，给他们营造出这是晚会流程的假象，好来扩大你的知名度。” 白雪并未搭理他，继续向管慧解释。 “当时你在化妆间可能没看到我，但你收到短信的时候，我一直和郭彩月在一起，她可以为我作证，我并没有拿手机发消息，而且我始终没出过礼堂。” “巧合的是，我也收到了陌生手机号的信息，比对后发现，和你的短信是同一个手机号。” 她拿出手机短信页面给管慧查看，也展示了手机号和空白的短信记录。 白雪原以为管慧和幕后主使是一伙的，没想到她满脸疑惑，一把抢过去白雪的手机，死死盯着，看完证据后对白雪的敌意也消散了不少。 白雪继而看向刘哥，“后门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最清楚吗？” 刘哥面容发黑，讥讽道。 “我知道什么？你不听我的劝阻强硬打开后门，监控录像上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 “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有录像吧？” 白雪刚说完，正巧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党委老师不耐烦地说了声。 晋淮安站在门口，长身玉立，宛若青松，从容不迫地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党委老师的表情立马变得惊喜，冷漠抿直的唇角也高兴扬起，“淮安？你怎么来了？前几天我还见到了你舅妈....” 他冷淡地打断老师的发言。 “老师，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说罢，晋淮安径直走到白雪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小巧的u盘。 他眉眼舒朗，一如昨日。 让白雪想起昨晚迎新晚会结束后，他叫住自己的模样。 “不好意思跟在你身后，我录下了你们纠纷的视频，如果需要我可以发给你。” 晋淮安低垂着头看向她，礼堂外黯淡的灯光照进他的眼底，将如同一片冰川的瞳孔融化，浸润成温柔湖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宁和。 白雪脑中猛地跳出一个危险的念头，好似那时她提一切要求晋淮安都会答应，他偶尔泄露的深情，总让白雪恍惚。 现在也一样。 白雪急忙晃掉了不清醒的想法，晋淮安她招惹不起，解决如今的困境才是首要。 她接过来u盘，摆在刘哥眼前。 “这里面的视频，是从我们见面后开始录的，包括声音，不像你们暗戳戳发布出来掐头去尾的监控录像，有本事就在往后放出来，让论坛上的人都看看，到底是我自己闯进去的，还是你把我推进去的！” 刘哥担心白雪在诈他，他昨晚观察过，二楼就只有他和白雪两人。 他狰狞一笑。 “你别编些莫须有的证据吓我，事实就是你推开我闯进去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白雪借用办公室的电脑播放了u盘里的视频，视频中两人的模样比监控还要清晰，准确还原了两人从见面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刘哥这才相信，神色立马沉了下来，连声质问，“你怎么带人上去了？明明我看见就你一人....” 他说到一半赶紧闭嘴，懊恼地闭上眼，说多错多，他差一点暴露。 见他不再说，晋淮安在一旁补充道。 “学生会也并未撤你职，是你昨晚发给张角一段似是而非的退会申请，学生会为了保住白雪而舍弃你更是无稽之谈。” “至于刘彦....” 白雪这时才看向一直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刘彦，他神经质地咬着指甲，不敢与白雪对视。 “我才知道原来你和金采楹是同班同学。” “大概之前她好心告诉你可以晚回学校一天，她身为团支书不上报你的名字，让你利用自己的小心思错过主持。” 刘彦满脸沮丧，无声默认了。 蓦然，管慧扯了扯白雪的衣袖，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好像记起来，昨晚有人推我进隔间时，仓促间我瞧见了她的短裙布料。” 昨日白雪在后台忙得昏天黑地，大家都看得见，她穿了件好活动的休闲服，并不是短裙。 管慧有些后悔和愧疚，她昨晚轻易就认定了白雪是迫害她的凶手，甚至还发到论坛上让她受到无端的谩骂。 “是黄棕色相间的格子裙。” 无人注意到，党委老师事不关己喝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其实白雪早在昨晚就锁定了幕后主使，她想起礼堂里与金采楹对视的那一眼，金采楹一身火辣美式辣妹穿搭，身下配得就是一件棕调格纹裙，不禁粲然一笑。 “老师，能让始作俑者来一趟吗？” 第53章 金逸行 “什么始作俑者？” 党委老师用力把水杯往桌上一磕，杯中的茶水晃出些许，染沉了红木茶宠。 “既然事情都搞明白，就赶紧散了吧。” 他厉声呵斥道。 满室寂静，每人都数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 白雪隐约察觉到猫腻，明明把她叫来的时候很是干脆，怎么到真相要水落石出之际，又要赶他们离开。 容不得她细想，刘哥猛地一下站起来，话也不说一句就闷头往办公室外走。 “你不准走！” 白雪高声喝道，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越来越快，他的手掌摸上门把手，就要离开。 “你知道造谣诽谤浏览量超过5000就要负刑事责任吧，刘安明？” 冷不丁的，晋淮安不疾不徐地说道。 刘哥的身影立马变得僵硬，他垂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久久没能按下。 党委老师急得汗都冒了出来，还要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淮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身为学生会会长，有维护校学生会形象的责任。” 晋淮安语气平淡，说出口的话却重逾千钧。 “你在论坛上发布的诬告学生会撤职并不作为的帖子严重影响了学生会的声誉，浏览量超过5000，我可以代表学生会主体，对你进行诉讼。”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发过什么帖子！” 刘安明惶恐地回头，脸上早已没了血色，震惊地看向晋淮安，声音颤抖。 “ip精准定位到你的宿舍内，我若是想查，那个手机号在谁名下谁使用过也能查清楚。” 晋淮安想起论坛中的污言秽语，又瞄见身侧白雪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的眼尾，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陌生心疼感出现在胸口，肆虐翻涌，他不再忍让，厉声道。 “把金采楹叫过来。” “或者，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他在校内一向低调，大多数人已然忘记，晋淮安是顶着什么头衔进的b大。 晋氏的家族集团，去年贡献了b市全市gdp的8%，是当之无愧的龙头企业，旗下投资了两家红圈律师所，打官司十场十胜，未有败绩。 他有个黑称叫做“必胜客少爷”，即使是黑称，也能看出他家族的势力雄厚。 刘安明面对死局，知道没有回寰的余地，颓唐地垂下手腕，耷拉着肩膀回到沙发旁，给金采楹拨通了电话。 经此一遭，管慧也明白了，自己是被他人所害，利用她去诋毁白雪。 幕后主使居然是金采楹。 她生气归生气，还是态度友好地与白雪握手言和，爽快道。 “我现在就去论坛帮你辟谣！” 晋淮安也在一旁附和。 “你不必担心，论坛上的不实言论学生会宣发已经在打击并辟谣了。” 他们目光相交，难言的情愫在眼底蔓延，湖面平静的假象已被打破，炙热情感匆忙冒出了尖尖，白雪经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金采楹并未前来。 反而到场的是党委统战部主任金逸行。 白雪并不认识他，来人大肚便便，满面横肉，不像是个做学问的，而像屠夫，看见他们一行人都在办公室，未语先笑，堆积出令人作呕的肉褶子。 除了白雪，其余人都尊崇地望向他，朗声问好，晋淮安也不例外。 金逸行十分熟稔地拍打着晋淮安的肩头，哈哈大笑。 “很少在党委看到你啊淮安，还以为你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抬头呢。” 晋淮安冷淡点头。 这句话他说得意味深长，尤其是看向白雪的眼神，溢满不怀好意。 “你好，白雪同学，我是校党委统战部主任金逸行。” 他伸出肥大的手掌，友善地同白雪问好，却高高在上地忽视掉其他人，白雪用手轻轻握住，如蛆般的触感让她恶心。 更不用说金逸行恶意摩擦她滑嫩的肌肤。 她强硬地抽回了手掌，金逸行还深感意犹未尽，放在鼻子前面假装捂嘴细细嗅闻。 “忘记说了，我也是金采楹的父亲。” 其他人像是早已知晓，并无惊讶的神色，管慧在他刚进办公室后就显得格外焦虑，而刘安明和刘彦，就变得放松不少。 白雪掩住眼底的讶异，朝他抬起头，无所畏惧地望过去。 她就知道，金采楹能在学校内有恃无恐，背后的靠山一定不小。 “b大学子众多，像白雪同学这般出众的没有几个，大家都是聪明人，中庸之道才是我国推崇的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金逸行笑起来像个乐天的弥勒佛，说出的话却绵里带针。 “刘安明，你去论坛上给白雪同学道歉，再解释下昨晚发生的一切，别继续让大美人蒙受不白冤屈，咱都心疼坏了。” 接着他看向管慧，眉梢一挑。 “管慧？我记得你明年大四了吧，保研有什么问题，多去问问你们专业的王老师，咱们本校的研不好考哦。” 他举起手指摇一摇，几句话，把所有人的去处都定下了。 白雪确信，金逸行就是来为金采楹擦屁股的。 软硬兼施，一看就是熟练工，管慧脸色红白交替，过半晌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金逸行再次用淫邪的眼神将白雪上下打量几遍，笑着说道。 “这次晚会出了许多岔子，让白雪同学的名誉受损，鄙人有几句话想私下和你说，咱们换个地方详聊？” 晋淮安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用半个身体挡住了白雪的身影。 金逸行不以为忤，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 他并不惧怕晋淮安，晋家值得他伏低做小，可晋淮安这种还没接触到利益集团的奶娃娃，他不放在眼里。 白雪感激地冲晋淮安点点头，毫不犹豫道。 “您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哦——” 金逸行拉长了语调。 “那我就直说了，听说白雪同学家境贫寒？” 第54章 威胁 听说？哪门子的听说。 白雪一向在学校内捂紧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从未和他人提及。 她只觉好笑，在这些权贵眼里，薄薄几张纸道明她的一生，私下调查别人是件不以为耻反为荣的“好事”。 对她找不到其他威胁点，便拿家世做文章。 金逸行故作潇洒，“我校崇尚忠孝节义，你抛父弃母独身前往b大念书，难道不知道你的父母一直在家乡找你吗？” “要学会惜福啊。” 其他人一头雾水，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但白雪骤然变了脸色，她心里清楚，金逸行不会空口白牙提起她父母，估计已经有了动作，私下去联系那对贪得无厌只想把她卖掉的夫妻俩。 她好不容易摆脱县城，任务也还没有完成，不能被金逸行搅了局。 可就这样放过金采楹，她又不甘心。 此刻白雪深深感受到，她与权贵之间巨大的鸿沟，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党委主任，她的争斗如同以卵击石，翻不起半点水花。 正义站在她这边又如何，权贵只手遮天，她寸步难行。 白雪突然无比疲惫，好似提不起半点力气，连扬起的头颅也变得负重万分，蔫巴巴地垂下。 她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金逸行却收起了他凶恶的獠牙，笑得一片温和，施舍般丢给白雪一沓文件。 “白雪同学是外院的，自然会对出国交换感兴趣吧。” “这是我校交换生文件，大一下学期交换到英国，大三返校，学费全免。” “你应该会需要的。”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白雪抿起嘴角，柔嫩唇瓣被她撕咬得泛出血丝，格外妖艳。 文件在她手中重若千斤。 她当然需要，若那对父母找来，她在国外自是安然无忧，可任务怎么办？如果她连金逸行这个坎儿都跨不过去，又怎么能抵挡以后赵颖儿的报复。 六神无主间，白雪不由自主望向拦在她身侧的晋淮安。 他垂眸也在看她，女生从未表现出如此低沉和不安，哪怕是在他们初次纠葛，她说得可怜悲惨，却藏不住眼中旺盛的生命力。 白雪手指骨节攥得发白，拇指微微颤动，能看出她的心中充斥乱战。 她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晋淮安只想紧紧把她拥抱入怀，细声安慰，可良好的教养和如今的气氛并不允许他这样做。 “给我吧。” 他柔声说道。 在白雪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他温柔地替白雪松开强硬的手指，抚慰般地轻捏她的手心。 而转身面对金逸行，他不再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眉心蹙起，脸上像是覆盖上冰霜，声线低沉冷冽。 “您不必如此，既然是学生会成员间的纠纷，还是由学生会处理吧。” 他替白雪做主，把文件放在桌子上，退回金逸行跟前。 金逸行玩味一笑。 “学生会？党委是你们的上级，既然上级插手了，你这个会长乐得轻松不好吗？” 他了然看向被晋淮安护在身后的白雪，“英雄难过美人关，淮安你也长大了，学生会的案子以前党委插手也不在少数，你不是挺乐意的吗？” “就是不知道，”他话风一转，“你父亲知道你在学校里为了一个女孩向上级叫嚣，会是什么反应啊？” 晋淮安深邃的眼瞳中一片浓雾，眉眼纹丝不动，冷声道，“您可以试试。” 金逸行低呵一声，并不相让，眯缝小眼重新看向白雪。 “你是个聪明孩子，要学会自己做选择才行。” 场面陷入僵持。 倏尔，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门便被推开。 金逸行满脸不耐，还有谈话被打断后的不满，抬眼望向门口，刚想说出是谁没家教闯进来。 可看到入室的身影后，他神色一变。 “呦，人挺多啊。” 一道苍老熟悉的声音传入白雪的耳朵里。 她怔然回头，年老但健硕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一身笔挺中山装，不是周老先生又是谁。 身后还跟着个穿着熨帖西装的男人，面容冷淡，男人掀起眼皮，余光不经意滑向相邻的男女两人，唇角勾起一道莫名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交叠走动的两条长腿肆意，线条如同男人锐利英气的侧脸。 白雪霎时间停止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瞧。 顾少秋？ 他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拉远了自己与晋淮安的距离，太过仓促，动静不小，刚一动身就引来晋淮安的注意，他疑惑地挑起眉梢。 三人的眉眼官司短促，无人关注。 金逸行率先站起身，脸上堆满巴结的笑容，打激素般膨胀的脸庞与面对学生时判若两人。 “校长，顾总！你们怎么还亲自下党委了！” 他笑呵呵地搓搓手，躬下身，伸出右手掌，谄媚地与顾少秋握手。 不知是否故意，顾少秋恰巧快走两步到窗边，避开了。 金逸行并不觉轻视，欣然收回手，低眉臊眼仍是一派恭敬模样。 周老先生也装作没瞧见，呵呵一乐。 “少秋昨晚看了晚会，想起今年还没来过学校呢，随便来逛逛。” 金逸行脸上大喜。 顾少秋身为b大校董，的确近两年没怎么露过面，这学校里谁不想在他面前长脸，哪怕就是在领导那里稍稍提一句，也能乘上快风。 还没等他开口，只见顾少秋突然对这一行学生感兴趣，施施然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交换文件，翻动两下，不动声色问。 “b大现在福利待遇挺好，还有免费交换生项目了？” 金逸行猛地起了满头大汗，赔笑道。 “不是....只是专人专项罢了。” 顾少秋作恍然大悟样，把文件摊开在第一页，白雪的名字显眼地落于纸上，他眼眸深深凝望向白雪，慢条斯理开口。 “白雪？挺眼熟的，昨晚的晚会主持？” 接着漫不经心地打量这一圈学生，“这是在干嘛？论功行赏？” 金逸行面露难色，抬手狼狈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装傻充愣。 “小事...小事，这屋里太闷了，我带您去外面看看怎么样？咱学校近两年新修了不少区域....您别费心在小事上。” “我若非要听听呢？” 顾少秋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落在金逸行脸上的视线如寒冬冰泊般沉冷。 第55章 修罗场 本来昨晚的晚会他就看得满身火气，如今郎才女貌像一对苦命鸳鸯般抱团取暖，顾少秋心气更不顺，暗骂自己耐不住性子多管闲事。 白雪这小妮子负责迎新不和他说就算了，还得周涌涛提醒他，b大迎新晚会的邀请函放在他办公桌上近半个月，早知道是白雪主持，他捧场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 出事了他屁颠跑来撑腰，贱不贱呐。 离上次见面不过三天，少女脸颊软肉略显消瘦，也不似吃饭那天眼睛锃亮，如今倒像个无家可归的落魄小狗，满眼彷徨。 顾少秋心里一阵烦躁，对着她扬起下巴，嗓音不高不低地开口。 “说吧。” 金逸行在旁边欲言又止，本来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低进尘埃里，不断朝白雪使眼色，让她好好想清楚。 别的不说，顾少秋来后，白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毕竟在谈话的你来我往中，能看出顾少秋的地位压制，她耷拉下垂的眼眸乖巧地盯着他瞧，檀口轻张，脸上也能露出驯良的笑容。 托这张脸的福，白雪能轻巧地得知，到底什么表情在他那里分量更重些。 问她有多少把握，顾少秋会甘愿做她的后盾，白雪不知道，她只能赌，赌这段时间他有分毫心动。 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听上去格外小心，叙述事件上也多加渲染自己的悲惨遭遇，眼神里饱含期待。 顾少秋和她相处久了，哪里看不出白雪这点小心思，哼笑一声，反而心情变得舒畅几分。 自家小孩知道受了委屈该找谁哭诉，倒是上道。 趁她在诉苦，管慧扯了扯身旁刘彦的衣角，小声议论道。 “你没觉得白雪今天变了很多吗？” 两人又没有深仇大恨，之前就相熟，刘彦对她也放松了许多，“是啊，相处这么多天，我第一次知道白雪这么咄咄逼人。” 管慧附和地点点头。 她其实能理解白雪，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诬陷清白，这般强硬的姿态管慧还是很欣赏的，毕竟女性太过软弱可欺不是好事。 但是.... “不是，”她说，“你有没有发现白雪和这个顾总之间，很奇怪？” 管慧也说不上来，莫名感觉两人好像串通了某种电流，顾总的眼神总会落在白雪身上，而白雪在顾总出现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温顺中又带些俏皮，不像是两个陌生人该有的距离。 她都能看出来，就更别说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的金逸行了。 他面如死灰，这会儿可算知道顾少秋为何要走办公室一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听着白雪细数受到的算计污蔑，汗珠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这次真踢到铁板，哪怕是他亲闺女他也没得救。 晋淮安听到管刘两人交谈，漆黑的眼瞳看向正对望的一男一女。 女生已经恢复神采，姣好面容吸引了对面男人危险的目光，两颊因为愤怒变得嫩红一片，像是初升的红霞，唇红齿白，格外生动，朱唇一张一合，诱人又艳丽，男人的视线不断移动，喉头微颤。 都是男人，他很容易就知晓顾少秋心头骤起的心思。 反观男人听得满眼纵容，觉察到他的视线，径直穿过白雪，望向一旁的晋淮安。 两人的神色都微不可见地一顿，顾少秋恼火于白雪身边觊觎的男生怎么这么多，眉眼下压，眼眸里凝聚起不悦的风暴。 而晋淮安仍是情绪寡淡的模样，却挑衅地用手臂一揽，把白雪带到他身后更里侧的位置，宽厚的臂膀把娇小女生遮挡得严严实实。 哎？ 白雪哪懂两人暗地的交锋，刚述说完自己多么可怜，便被晋淮安抢白。 “少秋哥。” 晋淮安礼貌颔首，“接下来学生会的情况可以由我说明。” 顾少秋垂眸扫视过他，唇边响起低哂。 “不必了。” “b大不需要这样心思不正的学生，劝退吧。” 他嗓音懒散，说出的话却格外不近人情，眼风瞥向金逸行，好整以暇地看他如何自处。 “呵呵。” 金逸行干笑两声，沉默了半晌后开口。 “顾总说得对，我这本来也是打算和白雪同学道歉，没教好自家闺女....” 他忍下心痛咬牙道，“....过几天就送她出国。” 顾少秋眼眸凌厉，不带任何情绪说道。 “走之前全校师生面前道个歉。” 金逸行心脏咯噔一下，缓缓下沉，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得凝固，挤出一抹笑。 “好，我会安排的。” 他已经可以预见家里小祖宗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的悲鸣。 顾少秋从鼻尖带出一声轻哼，面沉如水，视线落在衣裙纠缠的男女身上，迟迟未张口。 最后意味不明地提了嘴。 “淮安，你哥创业失败又问我借了三千万，晋叔怕是不敢把家业扔到他手里。” 众人错愕，刚才还在处理学校事宜，怎么转眼换成了豪门八卦频道。 b市权贵家族来往密切，晋淮安和宋远临是发小，顾少秋与晋远平从小相熟，有些家里人都不知晓的辛密，在他们这群朋友眼里，都不算秘闻。 晋淮安神色微顿，抬眼对视，言简意赅地撂下几个字，“与我无关。” “还是有关系的。” 他不紧不慢道，“毕竟等你坐上继承人的位置，是不是也该继承一下你哥的联姻对象？” 周老先生嫌他多嘴，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顾少秋忽略掉晋淮安愠怒地神色，直起身跟在周老先生身后，他右脚刚踏出门沿，回头轻扫了白雪一眼，继而走廊响起渐行渐远的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 管慧在一旁心有余悸地说着什么，白雪魂不守舍地敷衍点头，脑中不断回放顾少秋离开时朝她那一瞥。 一双冷凝的眼眸轻轻眯起，似是不悦地盯上了她。 “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她思来想去不能就这般放任顾少秋离开，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忙不迭迈着小碎步追向他离开的方向。 自然也错过了身后，晋淮安神情复杂，眸光骤然一沉。 第56章 红枫林 顾少秋这个狗男人脚步极快，白雪追出去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趴在楼层间的半高围栏上远眺，等了会儿才瞧见男人西装笔挺从行政楼走出，路径前往学校东门停车场。 气场强大又长相俊美，路过的女学生们都驻足打量，脸上洋溢起惊喜的笑容。 白雪抄近道紧赶慢赶，路过不平的石阶还歪倒摔了一跤，幸好并不狼狈，只是手肘破皮红肿，终于在停车场外的红枫树林中拦住了他。 “顾先生！” 两人距离拉近，白雪率先出声叫他，嗓音婉转，还带有未平息的轻喘，很是动听。 第一声顾少秋并未回头，装作没听到继续向前，只是脚步放缓，眼神迅速软化下来。 直到白雪连着喊了两三声，他才轻飘飘地转过身。 十月金秋，红枫当季，如满天红羽般的枫叶随风轻盈下落，整个世界一片火红，少女踏叶而来，简约白裙映衬着她的花容雪肤，仿若最后一抹姝色，像红枫一般，飘扬被他伸手捕获。 美得他心口一窒。 顾少秋清楚，赵颖儿不及白雪貌美，遇到白雪后的每次午夜梦回，他总是混乱，梦境中出现的女人到底是谁。 或许，他心里早有答案，可妄想逃避。 顾少秋瞧着她林间精灵般鲜活地跑到自己身前，绯红挂在脸颊，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他翻看拍卖会册子上那颗珍贵的宝石珠链。 “顾先生，你竟然来b大了，怎么没告诉我？我可以带你四处逛逛。” 白雪激动不似作伪，她扮出学生独有的天真，活泼又灵动，即使她知晓，顾少秋这般身份来到b大，多得是领导愿意带他闲逛。 但她必须表现出来她的热情，嘴上说说又不会死人。 顾少秋眉毛往上轻轻抬了抬，语气略带深意，“看手机。” 他可不像白雪这个小没良心，转眼就把人甩到脑后，两天未见连个消息都不发。 白雪尴尬地扯出笑容，急忙去翻手机，才发现顾少秋的确在两个小时前给她私发过消息，是b大古朴生辉的校门照片。 她一直没回复。 “晚会太忙啦....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 白雪惊讶地眼瞳微微睁大，而后一脸抱歉，垂下头失落道。 “顾先生又帮了我一次，每次都那么凑巧，你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等了半天，顾少秋没有接话。 不应该啊... 白雪偷偷掀起眼皮向上望去，却瞧见他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受伤的手臂，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白雪清清嗓子，故意抬高手肘，她今日连衣裙是中袖，这样一来伤口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破皮的地方由于袖口不断摩擦，已经溢出血丝，周边泛起红肿，边缘的地方更是开始发青。 对比白嫩的皮肤，显得格外狰狞。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顾先生。” 说完，她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揉捏葱白手指。 顾少秋蓦然醒神，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戳向她的额头，瞧见她吃痛躲开，才淡淡说道。 “你别再出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后目光扫过她的伤口，“又受伤了？” 白雪故作心虚，假意把衣袖向下扯了扯，遮盖住不雅的擦伤，反而被顾少秋抬手拦截，再次把伤口露出。 中途衣袖蹭到伤口，白雪痛得峨眉轻蹙。 “受伤了还毛手毛脚乱动！” 顾少秋训斥一声，弯腰贴近身躯查看伤势。 两人身影从侧方看暧昧得重叠在一起，男人宽广的胸膛把白雪遮挡，只留下飘动的裙摆惹人遐想，在红枫林中散发出甜腻的气息。 一个初入校园，一个并不在乎，都不知道红枫林是b大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不只是他们，在粗壮的树干下，藏了许多恩爱缠绵的爱侣。 但都没有他们这般大胆，在小路上明目张胆地搂抱。 虽然只是远处来看的假象。 场面太过唯美，吸引了闲暇时间出来拍照交作业的摄影系学生，他找准角度偷拍两张，氛围感拉满，在红枫的见证下，黑白纠缠，格外突出。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我刚才偷拍了两张照片，你们介意吗？” 学生深知版权的重要性，快步上前询问。 顾少秋刚查看完白雪的伤势，正满脸不虞，冷淡拒绝。 “不行！” 少女雀跃的声线却同时响起。 “天哪，你拍得好好看！” 前一秒还被他握在手心的娇嫩肌肤瞬间人去楼空，只留下诱人的触感在他心头。 顾少秋冷峻抬头。 只见少女早已贴在男生身边，亲昵地与其注视男生手里的单反，眼眸依旧亮晶晶的，可并不是为他亮起。 男生羞涩一笑。 “是你和你男朋友太甜蜜了，其他情侣都没有你们这么亮眼，拍出来效果也一般。” 闻言，白雪慌乱垂下头，洁白脸颊上刚下去的红云再次浮现，含羞带怯，如同刚恋爱被旁人打趣的小姑娘，眉眼带情。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男生听她这样说，体贴地点点头，不做争辩。 顾少秋却心情大好，瞧见白雪纠正也没半点不适，他朝男生勾勾手，心里改变了决定。 “拿给我看看。” 他当上位者惯了，举手投足间有股令人畏惧的气场，男生并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问题，听话地把相机递过去。 顾少秋对照片上下翻动片刻，男女间般配顺眼的画面代替了昨晚令他恼火的双人主持现场，尤其是照片中少女垂眸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眷恋，让他内心似火般升腾起炙热的情绪。 但他面上不显，依旧不为所动。 罢了随着相机还给男生的还有一张烫金名片。 “拍的不错，联系名片上的电话，他会告诉你照片使用的限制途径。” 不同于白雪的无知无觉，顾少秋早已注意到他们所在已然被林中的情侣们盯上，他漫不经心留下一句话，拉着白雪离开。 离开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通往食堂的大路，一条是楼体遮掩的小路。 顾少秋瞧见他刚踏上大路，白雪一脸紧张为难的神色，冷哼一声，转身选择了小路。 两人因为树林中的误会一路无言，快到宿舍时白雪才悄悄出声。 “顾先生.....” 她并未言明，但顾少秋知晓她的顾虑。 “去吧。” “还有。” “我叫顾少秋，不叫顾先生，下次别叫错了。” 第57章 后续 白雪不确定顾少秋是否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在微讯上撒娇卖萌好一会儿，直至收到他一如往常的回复，才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宿舍内宋姣姣正在焦急等待，托其他同学打回来的饭也早已凉透，可她担心白雪的安危，始终没有胃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装了一个月就装不下去，也够蠢的。” 柏雪靠在椅背上，专注精巧地往手指上涂透明指甲油，让指甲显得更加有光泽，指甲尖也找美甲师修成了杏仁状，做完建构，指甲圆润可爱。 可她仍不满意，瞧见宋姣姣坐立不安，连忙幸灾乐祸凉声道。 “白雪不是那样的人！” 宋姣姣气恼地瞪她一眼，“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你真好意思落井下石！” “怎么？她做了恶心事还不能说？” 两人谁都不让谁，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 白雪刚踏入宿舍，便被两人快要吵破天的架势吓到，右脚颤巍巍地向后缩，不是很想加入乌烟瘴气的战场。 “正主回来了。” 姜莱率先瞥见白雪，一向不爱打招呼的她今日倒是勤快。 正主？ 白雪只觉头皮发麻，不会是因为她吵起来的吧... 果然，柏雪听到后，两手一甩，怒火直接蔓延到她身上，气得就差指着白雪破口大骂，讥讽道。 “都被老师叫去调查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下一秒，宋姣姣红着鼻子，眼泪汪汪地快步走到白雪身边，仿佛被调查的是她而不是白雪，眼里满是紧张不安。 “怎么样白雪？老师怎么说啊？我们都相信你肯定不是论坛上说的那种人。” 换来柏雪一声巨大的嗤笑。 白雪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先选择安抚下宋姣姣的情绪。 “没事啦，学生会已经针对论坛上的不实言论进行辟谣了，而且一切都是诬告，这两天学校会发布声明。” “那真是太好了！” 宋姣姣破涕为笑，像只斗胜了的公鸡，骄傲地转过头看向柏雪，充满恶趣味地吐舌头。 “别得意太早，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糊弄哄骗老师，等调查结果出来后才见分晓！” 柏雪恶狠狠地盯着两人，心里满是恶意。 她真是不明白宋姣姣这个傻子，竟然还和白雪混在一起，本来就又丑又肥，站在白雪面前不觉得自卑吗？ 等白雪落魄后，她倒要看看宋姣姣怎么自处，到时候就算是哭着来求她，她也不会分给宋姣姣半点好脸色。 两人愉快地聚在桌前说话，白雪特意为宋姣姣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泪痕。 惹得柏雪暗骂装模作样。 但她羡慕极了白雪那双细腻嫩白的玉手，又纤长又小巧，连指甲都气血充足，比她花费几十块做完建构的指甲还要漂亮。 柏雪偷偷在桌上自拍了几张手部特写，怎么看都觉得短粗，还显黑，没办法只好打开修图软件，余光扫过白雪的手指，一点点照着p图。 她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 没想到白雪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和宋姣姣聊天的同时也没有忽视她的怪异之处。 最近柏雪的穿衣风格逐渐向白雪靠拢，多买些纯色淡雅的衣裙，一开始白雪还并未察觉，直到她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的第二天，瞧见柏雪立马去商场买了件同款。 这才让她抓掉尾巴。 今日柏雪也和她穿得同款白色长裙，只不过柏雪那款更有设计感，腰上布料又精巧暗纹，从视觉上缩小了腰围，头发半披，也算是小美女一枚。 但两人同处一个空间，就能明显意识到东施站在西施身旁是多么得自惭形秽。 白雪知道，以后还有更过分的情况，毕竟原主就是这样，被赵颖儿曝光罪行之后，又被柏雪恶意诬陷，从此在学校人人喊打。 今日她遭受的冷遇，不过是原主的千分之一吧。 她藏起眼中的寒锋，不再搭理柏雪。 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 辟谣过后，白雪是无辜的事实，校内人人有所耳闻。 她在教室遇上曝光那天冷眼相对的同学，对方还满脸笑意一如从前，向她搭话。 “你是不是没记笔记？我这儿有。” 白雪奇异地望向她，心里暗叹上了大学心理素质的确不一样，最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平静地回答。 “好啊，真是太感谢了。” 对方的态度判若两人，倒是惹得宋姣姣啧啧称奇。 一个星期后，校政教处发表严肃声明，对论坛上造谣生事以及牵头人进行处罚，三人记过一人劝退，其中金采楹的名字出现在文件最前方，引发一系列热议。 【啊？这和金采楹有什么关系？】 【晚会因为她差一点搞砸啊，没吃明白瓜欢迎去原贴爬楼。】 【对，害人手段挺恶毒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说是嫉妒白大校花和必胜客少爷搞上了...】 【楼上，造谣生事你也想被记过？】 ..... 令她们全寝室不解的是，竟然有个熟人也在名单上。 开学那日把姜莱送到宿舍的学姐，魏若敏。 宋姣姣在姜莱面前提起一嘴，她并未吃惊，只是淡淡扔下一句。 “很稀奇吗？她高中还把校花逼得跳了楼呢。” 只是不痛不痒在论坛上造谣几句，姜莱还觉得魏若敏收敛不少，毕竟之前宋远临请客吃饭，叫了白雪没叫她，按高中她的心狠程度，都轮不到金采楹出手。 这些白雪并不放在心上，她只关心金逸行答应的全校道歉，到底要以什么形式呈现。 好在没让她多等。 第二天下午，白雪正在体育课上结束训练休息，久未开启的校喇叭发出刺耳电流声。 吓得她们正在聊天的几人一哆嗦。 校喇叭覆盖面广，差不多每个建筑外隔几十米就会修建一个，只会在有重大演练时使用。 电流时不时“呲啦”闪过，可始终无人讲话。 直到一道骄纵的嗓音打破了平静。 第58章 道歉 “凭什么！我才不要道歉！” 金采楹梗住脖子大喊，怒意升腾，让她美丽的脸庞扭曲了形状，像是被激怒的野马，不同情绪在脸上碰撞。 上个星期请按摩师来家里替她放松肩颈，美滋滋等待老爸送回的好消息，畅想白雪被人人喊打滚出学生会，没想到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楹楹....过几天爸爸送你出国念书啊...咱不和她一般见识。” 一向宠爱她的爸爸在电话那头声音吞吐，柔声哄着。 金采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攥紧手机，“什么意思？没解决掉她？你现在连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破村姑都治不了？” “废物！” 金逸行还想说些什么，但金采楹已经在气头上，她一气之下把手机用力摔出七八米远，机身碎裂，溅起碎屑。 就连在一旁低眉顺眼为她调和精油的按摩师傅她也看不顺眼，恶从心生，莫名一巴掌扇在了女人脸上，把她打得扑落下板凳，伏在地上疼得缓不过劲。 “你也是个废物！滚回去，我要找你们总部投诉！” 金采楹任女人如何哭诉，冷笑着拨通电话扬长而去，最后不解恨还在她背上又补了一脚。 傍晚全家人轮番上阵，劝她不要再惹事，安分听家里安排。 金采楹在听及顾氏这座庞然大物后，终于不情不愿点头。 但白雪还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请来学生会下场辟谣，金采楹不甘得咬碎一口银牙，可她不敢再有动作，干脆不去学校烦心，拿走金逸行在卡在酒吧肆意流连花销。 今日金逸行带着她回学校消除学籍，她头脑昏沉，还没醒酒，迷迷糊糊被拉到校广播站，不耐烦地问道。 “来这里干嘛？” 金逸行没理她，焦头烂额操作喇叭的总控制台，他从未来过广播站，不了解这些按键，按照一旁说明书边看边摁。 他并不知晓，刚才顺手按下的按钮，已经开启了广播。 “校方要求得当众道歉，你好好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等几年没人记得，我再把你的学籍调回b大。” 金逸行早在出事后帮金采楹规划好了一切，别人口中难于登天的调取学籍，于他而言只不过下礼吩咐两声的事。 “道歉？要我给白雪道歉？” 金采楹猛地清醒过来，她今天本就感觉窝囊极了，要不是白雪那个臭女表子攀上顾少秋，凭个乡下人拿什么和她斗？ 一个从男人床上爬不起来的娼妓，配听她的道歉？ 她脸色铁青，语气冷淡带着不屑和嘲讽。 “她做梦！” “明天我再找些混混，她不是喜欢爬男人的床吗？我让她一次做个够！”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从喇叭中混合强烈的干扰电流音同时爆炸，刺得众人耳膜疼。 “别说了！你是想害死咱家吗？” 金逸行气急败坏，刚打过巴掌的手紧贴在裤缝颤抖，肥胖的身躯像是承受不住压力，晃悠两下。 “现在立马道歉！” 金采楹脸色铁青，骤然发狂。 “你敢打我？”她奋起反扑，“都怪你！主任有个屁用，还不是帮不上我！你以前不是挺会的吗？去继续送礼啊！送人情！” “我以前不是还给你介绍了几个女生吗？把她们送到你领导的床上，赶紧升迁啊！” ..... 信息量太大，整个校园鸦雀无声。 两人狗咬狗吐出许多背后事，陷害、包庇、贿赂、情色交易等，震惊了无数听众，更不用说知情人员。 不出几分钟，论坛上全是关于金采楹的帖子，有许多之前的受害者纷纷跳出来揭露她的腌臜事。 喇叭突然没了声响，好似两人休战，众人却炸了锅，热度经久不衰。 半个小时后，论坛有人发帖，配上警车在行政楼楼下的照片，将事件推向高潮。 【被抓了？】 【谁？】 【还能是谁，金主任呗。】 又过了半个小时，喇叭重新开启。 一道颤巍巍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吐字含混，和之前的骄纵嚣张判若两人。 “对...对不起，我向白雪同学道歉，我不该因为嫉妒...嫉妒她，就陷害造谣，我....我对不起白雪同学，十分抱歉...” 倏尔，金采楹嚎啕大哭，这般低声下气让她的心理防线全线崩盘，她嫌丢人的捂住脸，无助地一遍又一遍重复道歉。 一想到整个学校都会听见，她只觉所有血液都涌上了脸，趴在控制台上抬不起头。 她好恨！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她不得不道歉。 她身后站着两个冷脸凝视的警察，疼爱她的爸爸已经被手铐带走，无人再挡在她身前，做她的靠山，她的心中冒出了走投无路的惶恐。 金采楹害怕了，灭顶之灾已经降临到她面前。 但剩下的就和白雪没半毛钱关系。 她的生活忙碌且充实，每天往返宿舍、教学楼和红楼之间，几乎成为了晋淮安的专职秘书。 以前皇帝设置中书舍人替他整理政务中的要紧事，如今白雪就是如此，她可算知道之前旁人为何总说晋淮安醉心研究。 坐在办公室里一天，垒成山的文件一本未看，抱着物理学啃得头不抬眼不睁，只有见白雪进去能露个脸，两人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模仿我的笔迹把这些文件批了。” 张角总是满脸怜悯，却从不停下脚步帮忙。 哪怕是高强度的工作，白雪也没有忘记攻略顾少秋的进度，之前没拿到本人微讯，乱发消息太过唐突，现在白雪并不忧心。 她笃定顾少秋心里留出了位置，便肆无忌惮地时不时发消息骚扰。 如她所料，顾少秋并未觉得厌烦，两人就单一话题也能聊许久。 晋淮安渐渐习惯每天能闻到茉莉花香，清新的味道总会随着少女温热的体温触及他沉闷的灵魂，一阵香风起，就代表她又光顾办公室，织就困住他的虫网。 每当看到堆在一旁的文件，她就嘟起饱满诱人的唇瓣，发出轻哼，还会举起小拳头，装作要打他的模样，在他脑后比划。 问晋淮安为何会知晓。 对面书柜的玻璃柜门反光，他余光一瞥，便能瞧见少女张扬纷飞的眉眼。 直至一日，茉莉消失。 又听见旁人说，“会长不知道吗？她去港城了。” 第59章 飞行 行程不算突然。 拿到白雪的课程表对顾少秋来说不算难事，他迅速敲定周四下午出发，挑时间带白雪去办理通行证和护照。 他的照顾总是周到又无声，知晓白雪学校事务繁忙，周四下课后，准时等在停车场，让白雪并无任何收纳压力的离开。 白雪只带着自己，两手空空，懵懂地坐上去往机场的迈巴赫。 b市飘起小雨，橙黄天幕下，迈巴赫悄无声息穿越过繁杂街道，雨丝倾斜落在玻璃上，车内安静，将雨声和人声统统严密隔绝在外。 顾少秋倦怠地从文件中抬眸，车内是低调奢华的黑银配色，唯一一抹亮色就坐在他身旁，少女穿着淡雅，正是报道那日登上论坛首页的那身淡绿长裙，裙摆铺伸开来，在漆黑坐垫上显得格外扎眼，衔接上露在裙摆外的嫩白小腿，挑逗心弦。 但少女无知无觉。 她似是踌躇，似是无措，脚背仓皇地绷起，整个人坐在车上如临大敌，动作老实，眼神却一个劲儿乱飘。 顾少秋不由失笑，又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怎么这种反应。 “做什么亏心事了，嗯？像个刚偷吃完的老鼠。” 闻言白雪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黑亮的眼瞳里尽是局促，讷讷道。 “我...手头没多少钱。” “....就是，把你给我的那一万块还你，够吗？” “我真的很想去港城看看，从来都没出去过....”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朱唇轻启，本就白里透粉的肌肤涨成桃花般粉嫩娇艳，拘谨得头快要埋进衣领里，蜷缩起来。 顾少秋挑了挑眉，眼神微起波澜。 “不够，”逗她道，“你每个月再还我一部分。” 少女缩在角落，鹌鹑般乖巧地点头，窘迫仍不愿抬头，只不过稍稍放松身躯。 实则暗骂狗男人就喜欢取笑她。 顾少秋扬起手臂，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头顶，发丝飞扬，带起缕缕清香，细腻的触感在他手掌划动，他随着心意，轻轻拿起一缕碾了碾。 “不聪明。” 他点评道。 白雪仿佛没听见这句话，红霞还挂在脸上，四目相对，她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盈盈秋水眸中映出他的倒影，好似是少女的全部。 顾少秋情不自禁想要抚上她的眉眼，却只能烦躁地攥紧双拳。 他转移话题。 “担心这个，不如担心待会儿在飞机上难受怎么办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 g550从托管的机场起飞，刚一离地，白雪就感受到一股难忍的味道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口腔和食道之中。 她从未坐过飞机，以为是飞行常态，包括登机之前顾少秋让专人为她讲解了飞机飞行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其中就有口腔不适感这一方面。 白雪并未放在心上。 云端飞行后她愈加严重，脸色煞白，眩晕感不断冲击着她的脑前庭。 顾少秋担忧地抬起白雪的下巴，她小脸缩成皱巴巴一团，紧闭眼睛侧躺在座椅上。 察觉到他的触碰，白雪眼睫翕动，虚弱地睁开眼，眼里湿漉漉的，透过眼前雾般的薄膜，男人的脸庞时隐时现。 她表面上露出安抚的笑容，在心里疯狂骂娘。 加起来活了二十多年，白雪能吃能睡，身体机能良好从不生病，竟然会晕机！ 顾少秋帮她抚平难受所皱起的秀眉，无奈道。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他准备做得充足，早就让空乘冲好药，用臂膀撑起白雪细软的身躯，亲手喂给她。 私人飞机舒适，休息室配备大床，白雪第一次飞行经历只能可怜兮兮在床上度过。 不过这时她也生不出别的念头，只能强忍住不断上涌的酸水，不想在顾少秋面前露出更加狼狈的模样。 白雪安静地侧卧，紧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她的体内并不平静，脸仿佛比平时缩小了一倍，埋进被头，遮住下半张脸。 顾少秋有些恍惚。 他好似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场永不停歇的大雨，医院外风急雨骤，抢救室血红的灯光久久未熄，拖着他的腿死沉死沉。 下一秒，颖儿躺在空荡荡的病床上，细瘦的身板撑不起肥大病服。 也是一样，半张脸藏在被子下，只露出被梦魇魇住后，紧锁的眉眼，与白雪重叠在一起。 让顾少秋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颖儿在他心里是病弱的，温柔的，虽然两人眉眼相似，但顾少秋平时很少会混淆她与白雪，可现在不同。 白雪褪去了天真羞涩的外壳，惨白的脸蛋，紧皱的眉头，无不体现着她的不适。 两人的身影微妙地在顾少秋心间达到了平衡。 恰巧，此时白雪睁开了双眼，如同为死物注入色彩般，她的形象变得更加灵动，打破了那束微妙的平衡。 少女乖巧地望向他，眸间是难受也遮不住的烂漫，仿若凝聚了世间所有春潮，化作柔柔和风，从她的眼睛吹进他心里。 顾少秋的思绪悄然向她发生了偏移。 可白雪并不这样想，她哪怕忍受痛苦，依旧能察觉到顾少秋充满悔恨的眼神并不是给予她，而是穿过她，深情凝望另一个女人。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得抓住，把顾少秋对赵颖儿的怜惜通过这张相似的脸庞，转嫁到她身上。 所以就在顾少秋回神，打算起身离去的时候，她虚弱地朝他伸手，轻拽他的衣角，另一只手用力在大腿上拧了一下，痛得溢出眼泪。 “我害怕，能陪陪我吗？” “顾...顾少秋。” 这是白雪第一次改变对他的称谓，顾少秋转头回望，能从少女的眼瞳中清晰地看到情绪。 胆怯、羞涩、还有忽视不掉的希望。 他的瞳孔缩了缩，心脏骤然被攥紧，涌起一股异样。 顾少秋在原地停下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坐回去，分不清这如潮的心疼到底是为了谁。 但他知道。 当白雪叫出他的姓名时，心脏错跳了一拍。 第60章 落地港城 庞然大物落地，白雪在床上缓理差不多后，前去洗手间洗漱收拾。 她并不打算很快恢复活力，发现台面有空乘落下的补妆粉饼，白雪用手抹了些涂在朱唇，伸出舌头舔干净唇纹卡住的余粉。 镜中少女立马变得病恹恹，没什么精神。 她又把头发披散，更显得小脸没有巴掌大。 每个人都有怜弱之心，越是虚弱，美丽越深入人心，病美人便是这个道理，西施捧心历来多少人争相模仿。 白雪笑着婉拒顾少秋的搀扶，装作仍旧有些晕眩，走几步停下来揉揉额头，一条机场贵宾通道硬生生走了十分钟。 少女腰肢纤细，弱柳迎风，好似商场里货架上的洋娃娃，走路脚步悬浮，简单一段路，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如花绽般的容颜有些萎靡，身姿摇摇欲坠。 顾少秋眼底阴晴不定，随行助理弯下腰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微微颔首，轻声回“知道了”，转头快步走向白雪，西装下的肌肉紧绷，一把抱起她。 “等你走到，我们就别吃饭了。” 他目视前方调侃。 白雪因为失重感猛地一激灵，而后乖顺地伏在他胸前，双手攀上他的后腰。 贵宾通道并非只有他们，零星走过三四个中年男性，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从白雪身旁掠过。 透过玻璃，她看见窗外淅沥小雨，将偌大的机身流化成氤氲的剪影，天擦黑，机坪亮起耀眼的灯光，显得更加模糊。 已经到港城了？ 白雪不由想起她离开家的那早，火车轰鸣伴着两次天亮，她才来到b市，长途硬座让她疲惫不堪，而如今，b市到港城，只需三个小时，她美美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欣赏着窗外的云层，由薄变厚，由亮变暗。 蓦然，她像是没有安全感般，怀抱顾少秋后腰的手，微微发力抱得更紧。 顾少秋察觉到，语气变得柔和，“怎么了？” “有些丢丑。” 她信口说道，看见顾少秋西装侧兜放有手帕，随手抽出来，盖在脸上。 “好了，这样就看不到我了。” 白雪嗡里嗡气的声音从手帕下传出。 低沉的笑声响起，而后是一句略带严肃的话语。 “拿下来，不吉利。” 白色手帕，确实。 白雪扯下手帕时，顾少秋正好垂首，露出她灵动的眼眸，四目对视，白雪率先移开了视线，闷头撞进他的胸膛，脸蹭在左肋骨处，呼吸隐约透过单薄的衬衣，融到血液里。 她这也是无奈之举，飞机上顾少秋随口一提，这次港城之旅并非只有两人，他的其他好友和合作伙伴都在路上，港城机场再碰面。 白雪身份尴尬，又与赵颖儿相似，很难在顾少秋的好友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当做玩物不被重视，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于是她只能利用自己晕机，让顾少秋怜惜，进而与她产生亲密接触，这样一来，白雪在他们眼中，应该变得更重要些。 毕竟顾少秋在他们这群玩得花的少爷面前，一向是洁身自好的代名词。 果然，在贵宾室等候的一干好友，看见通道出现西装革履却怀抱女人的顾少秋，纷纷没敢相认。 “我靠老晋！那是少秋吗？” 洪洋惊得摘下墨镜，动手拍拍在一旁陪女伴调酒的晋远平，脸上端起看好戏的表情。 晋远平不耐烦地摆手，搂着女伴示意贵宾室服务带他们去拿货。 这酒是哥几个每次来港城带不走就存下的，回来就从机场带几瓶，也不必亏待自己再去验证港城餐厅的酒到底顺不顺口。 架不住洪洋一直掰他的脖子，非要让他往通道口看一眼。 “我真是服你了...” 晋远平烦躁地回头望去，顾少秋已经快走到贵宾室门口，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表情柔和地与怀中少女聊天，不由目瞪口呆。 “我靠....” 顾少秋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略过石化中的两人，抱着白雪走进贵宾室，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吩咐跟上来的服务。 “麻烦拿瓶电解质水。”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过来，一脸趣味地打量被他护在身边的白雪。 他们都生于b市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与顾少秋同龄，自然知晓顾少秋与赵颖儿那段无疾而终的往事。 瞧见白雪那张与赵颖儿七分相似的脸庞，心头不由一振。 少女气质清纯，眼眉下垂，一副温柔模样，下半张脸却带些伶俐，俏鼻窄腮，小巧的鹅蛋脸配上肉欲满满的红唇，容貌惊艳，的确是少见的姿色。 眼中的打量蓦然换了味道，如白雪所料，平添几分审视和轻慢，只不过在顾少秋愈加阴沉的脸色中，渐渐消散。 白雪装作恍然未觉，只小口小口喝水，眼睛看似安稳盯着前方桌面发呆，实际余光偷偷飘向正在与顾少秋闲聊的晋远平。 在场都是人精，怎么会发现不了。 晋远平抓住机会，与白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视，嬉皮笑脸道。 “小美女，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白雪被他的不要脸吓到，水还没咽下，骤然呛在嗓子里。 她慌忙摆手，脸上浮出红云，目光下意识望向顾少秋，解释道。 “不是不是....不好意思。” “你长得很像我们会长，我有些惊讶。” 晋远平挑了挑眉毛，闻言也望向顾少秋，夸张大喊。 “少秋，你终于还是对b大的学生妹下手了！” 他再看向白雪的眼神终于变得正常，还带了些探求欲，晋远平因为晋淮安的影响，就是莫名对b大学子有股天生的好感。 “鄙人晋远平，晋淮安的哥哥。” 他俏皮地向白雪伸出手掌，在白雪放上后向右轻转，呈上握状，俯身用鼻尖轻触她细软的手背。 两人相视一笑。 白雪在心中松了口气。 她想要找到破局关键，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学历，b大的名头虽然在这些公子哥头上算不得什么，但他们总会对高学历的女生另眼相待。 尤其这人是晋淮安的哥哥。 自从上次党委办公室，顾少秋随口一提他与晋淮安的联系，白雪当晚便上网查找晋家相关生平，通过照片认识了晋远平。 在顾少秋怀里，远远的她就瞧见了晋远平。 晋淮安劳役她这么久，利用利用他哥哥不算什么吧。 刚才不过是她演出的引子罢了。 第61章 李老板 一行五人，待白雪恢复神采后离开机场。 顾氏与港城有名富商李老板合作密切，第一时间派车把他们送往下榻酒店。 上车时晋远平趁洪洋不注意，推他上了副驾。 “嘿！你小子皮痒了吧！” 洪洋摔个踉跄，回头怒骂，可晋远平早就一溜烟跑进后座，他骂得对象变成了经受无妄之灾的白雪，睁着个柔顺狗狗眼，无辜地看向洪洋。 他口里的脏词一下就憋回肚子里。 刚巧晋远平抻出头，笑道。 “谁让你这次孤家寡人，以往少秋的宝座让给你，你就知足吧！” 洪洋无能狂怒，在白雪面前用力“啪”的声关上副驾驶车门，她趁机装作吓了一跳，藏进顾少秋身后。 顾少秋脚步微顿，回头淡淡瞥洪洋一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洪洋双手合十做祷告状，朝白雪前后摇晃，她“噗嗤”笑出声来，摇摇头表明无事。 李老板把晚饭场地选在了港城最负盛名的碧水湾旁，摩天大厦顶层米其林餐厅，连头顶的奢华坠灯都闪耀着璀璨的光华，巨大落地窗轻而易举欣赏山顶风光和碧水湾仿若星宿思凡的夜景。 按礼仪，白雪应该和晋远平带来的那个女伴一样，赘于人后，可她并不想如此，在顾少秋先下车，手掌绅士地向她摊开时，白雪想到了办法。 她腼腆地将自己交于顾少秋，一路都没再放开交叠的手，假意被周边的环境吸引。 顾少秋更不可能放手，宽大的手掌像鸟笼般罩住那双娇嫩柔荑，似温热白玉，似柔软木棉，令他失去了平日的游刃有余，并未出声，贪恋这抹清甜。 故而站位就变成了顾少秋与白雪在前，晋远平洪洋在中，女伴走在最后。 两男人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默默在心里又把白雪的重要程度向上提了提。 李老板在餐厅门口等候，瞧见一行人从电梯井出现，走过去笑脸相迎，此时白雪知晓必须要松手了，不能影响顾少秋社交。 在她松手的下一秒，顾少秋从容快走几步，与李老板亲密握手，熟稔地拥抱拍肩。 “好耐冇见少秋！” “好久不见。” 趁两人寒暄，白雪不动声色打量李老板。 中等身高，有些发福，长相富态，是一张很有港城风格的脸，笑起来少有褶皱，大约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宜。 李老板自然也注意到了白雪，她走出电梯轿厢，仿若落入尘世的一片桃花，正是脸蛋饱满的年纪，在死亡顶光的照射下也显得美艳动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顾少秋由于业务经常往返港城，这是李老板第一次见他带女人出席饭局，尤其还是如此惊艳的女人。 他简单聊两句，把话题转移到白雪身上。 “这位靓女第一次见，少秋，不介绍一下？” 顾少秋勾了勾唇，口气懒散，“你点唔亲自问佢？” 李老板失笑，当真又亲自问了一遍白雪，心中未免好奇，少女到底和顾少秋有何关系，要知道他们带来的女伴，大部分都不配说出自己的名讳，只是攀附男人做个花瓶，无人会主动问起她们。 而顾少秋如今的举动，倒是让白雪在众人眼中的地位不断上涨。 白雪挺直了腰背，落落大方地浅笑。 “李老板您好，叫我白雪就行，我就是听说港城拍卖会有拜多纳的作品，来凑个热闹。” 李老板很捧场，边引着她入座，边讲了些拍卖会上的故事。 酒至三巡，话题又重新回到了白雪身上。 “看上去年纪好细，成没成年？” 白雪为了保持仪态，很少动筷，只坐椅子前三分位置，一块小而软烂的牛肉在她口里至少咀嚼了四分钟。 听到她的名字，先规矩地咽下去，红唇微启。 “成年了，在读大学。” 顾少秋在身旁放下刀叉，细致地解开袖口，将衣袖周全地束起，漫不经心补充道。 “b大英语专业。” 李老板一怔，遂即露出和煦的笑意。 “好犀利嘅细路女！” “正巧，后天我们公司有外资来参观洽谈，有没有意愿来临时顶个翻译的缺？” 白雪抬眸看向顾少秋，他还未说什么，藏在桌下的衣角便被轻轻拽了下，垂首看过去，扯他衣角的少女眼巴巴地等着他回话。 顾少秋沉溺于那双满是他的妙瞳中，脑子漫无目的地思考，周六，是他们原本约好要去看画展的日子。 他轻嗤一声，揪起少女的右脸颊，感受到手中那团细腻软滑的嫩肉，又捏了两下。 “她去。” 李老板得到满意的答复，又呆了半小时，苦着脸提出家里小孩等他回去，把聚餐的空间还给这一行人。 白雪在机场本就喝了不少水，又在晚宴上无所事事，只能举杯喝水，一时小腹酸胀。 她低声在顾少秋耳畔提了句，起身离开房间。 白雪走后不久，晋远平松开坐在他身上的女伴，拍拍她的屁股，“出去抽根烟吧。” 女伴会意，走出房间，守在门口把风。 三人面色都正经不少，洪洋余光撇了眼白雪的位置，想起相见这两三个小时，她就像是顾少秋的小尾巴，乖巧低调地跟在他身后，不添乱也不多嘴，时不时表现得俏皮灵动，就连顾少秋这种常年活在真空中的做派，都愿意把她放在身边。 谁能不喜欢。 “少秋，你什么意思？身边真要添人了？” 晋远平率先按捺不住，朝顾少秋挤眉弄眼，调侃道。 顾少秋并不看他，举起酒杯抿了口，不置可否。 “那颖儿呢？虽说两人相像，可到底不是同一人，你也知道，出国并未她意愿，若不是那次....” 顾少秋蹙眉，隐隐冒出火气，“你让人家出去就为了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晋远平顿了片刻。 “你确定要和白雪定下来，正式的？” 沉默，只剩下沉默。 顾少秋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玻璃反光扭曲了他的神色，半晌后他闭上眼，低沉的气场愈发明显。 他舔了舔后槽牙，眼中无半分笑意。 “谁让你来问的，晋淮安？” 第62章 烟火 白雪归来，房间里唯独顾少秋一人。 他清俊地倚靠在衣架旁，一缕青烟从他指尖飘逸，他微垂头，烟咬上嘴角，烟雾晕开，淡漠地缥缈在他面中。 听见门的声响，他偏头回望，薄唇吐出最后一丝烟。 “吃饱了吗？” 他的嗓音被香烟迷惑，变得更加陈厚。 白雪点点头，心里不禁惊异，她本以为顾少秋不抽烟，这是第一次当面撞破。 顾少秋扫了眼桌面，只有白雪面前的瓷盘光洁如新，好似没有用过。 “傻妹。” 他粤语极其标准，唇舌相交间矜贵性感。 “他们先回酒店了，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莫名的，白雪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窥探到些许烦闷，正在被他压制，归于平和。 三人吵架了吗？ 顾少秋取下衣架上的外套，为白雪披上。 “海边冷。” 两人徒步走在碧水湾边，这里是港城最负盛名的景点，哪怕是夜晚，人流依旧络绎不绝，仰头望去，四周满是杳杳大厦，冲天盖地，亮起缤纷华彩。 顾少秋带着她七拐八拐，还没到达目的地，白雪却被灯光绚丽的夜市吸引。 一整条古色古香的街巷，点亮红绿鲜艳的灯光，与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接壤，显得格格不入，却人员密集，往来穿梭着各种形象的年轻人，手里都捧着两三份小食。 白雪从未见过。 她心里是艳羡的，就像幼年没去过游乐场的念头在她成长过程中始终蠢蠢欲动。 她不由停驻了脚步，眼中流露出渴望。 顾少秋利落抬手，在她脑门上轻弹，“想去站在这儿干嘛？进去啊。” 他像是变魔术般从白雪披在身上的西装侧兜里拿出一沓现金，嘴角无奈地勾起。 “妹妹仔。” 白雪想要抿唇控制表情，可笑意早已爬满脸庞，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地看向顾少秋，仿若一湾清泉。 顾少秋也被她感染，眼底露出细微笑意，脚步追随白雪，走进夜市。 其实白雪对夜市的兴趣，只是颗一闪而过的流星。 她习惯了常年不吃晚饭，夜市人多口杂，又拥挤，她驻足不过是在掂量要不要牺牲自己的感受演给顾少秋看。 毕竟他心情不妙，白雪得做个调节情绪的解语花。 演是演了，罪也遭了。 少女满脸兴奋地站在挂满灯串的小摊前，烟火气十足，晶莹的眼睛渴望地看向油锅中的食物，忽而转头回望，艳丽的面容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夸张地张大蜜唇，笑意盎然，搞怪又充满生机，娇俏得好似刚出炉的奶油蛋糕。 顾少秋情不自禁地打开手机镜头，记录下白雪最鲜活的一面。 不止定格在相册里，也定格在他心上。 倏尔，一声巨响。 远处海面上绽开光团，腾空而起，炸在半空中，变成五彩缤纷的烟火，如同水中涟漪，漾出震荡的形状。 照亮了白雪那双动人的眼眸。 周围人群纷纷惊叹出声，其中也包括她。 白雪赞叹地望向天空中夺目的色彩，一时间忘记自己正在演戏。 “真美啊...” 满街人群都全身心地凝视升空的烟火，只有顾少秋，他静静瞧着身边发光的少女，心绪久久未曾平复。 少女突然转回头，两人对视，她眸中湿漉漉的，满是依赖。 “我们运气真好，碰上烟花啦！” 顾少秋不置可否，并不打算告知白雪，港城每月烟火秀时间是固定的，不算稀奇。 又听见白雪声音渐渐低落。 “这就是烟花啊....” “弟弟和我说过，爸妈在他生日那天带他去放烟花，很漂亮，很漂亮....” “....原来，真的很漂亮。” 少女垂首不语，也不再仰头望天，在一众欢呼声中显得有些落寞，身影单薄，拱起腰背，像一只刚过易折的弓。 水滴砸在地上，湿润了她面前的泥土，然后她抬起白嫩的手背，稍显粗暴地擦脸。 “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是顾少秋听到白雪小声嘟囔的最后一句，语气不甘又凶巴巴，活像是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狐狸。 他胸腔酸涩，只想把这只受尽委屈的小狐狸揉进怀里。 于是，顾少秋发送了一条消息。 等他再次抬头，少女噙着泪水的眸子已经不再躲藏，仰头望向漫天璀璨的烟火，不知是烟火还是眼泪，在她眸中化为星子，闪闪发亮，动人心弦。 顾少秋不再等待，拉起他一直想要握住的嫩手，快步离开了夜市。 白雪发懵地任由他牵，还以为是她卖可怜下得剂量太猛，顾少秋又受不住夜市里汹涌人潮，生气了想回酒店。 可两人走过几条街口，并不像是回酒店的道路，反而越来越靠近碧水湾。 直至街景变得熟悉，面前出现之前下车吃晚饭的摩天大楼，迎宾早在门前等候两人，带领他们乘坐电梯又回到顶层。 落东西啦？ 白雪看向身前冷峻行走的顾少秋，想来是很重要的物品，她贴心安抚道。 “没事，我们也没有离开很久。” 她并不知晓，权贵哪怕丢东西也不会惊慌，毕竟是顶端餐厅，又是相熟客户，一般早已帮忙收好，不必心急。 一路畅通，侍从打开观景阳台的玻璃门，等两人进去后，熨帖地关上了门。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这是白雪面对万丈夜空，脑中蹦出的首个念头。 顶层观景阳台，仿若离天际近在咫尺，登高望远，天际与海平面融为一体，激荡成混沌的漆黑，湾对面是古眀山顶，稀拉亮着几束灯火。 周边骤然寂静，只有风经过的细响，吹动白雪的发丝和外套。 顾少秋仍没有放开她的手，踱步走到观景桌旁，示意白雪落座，他抬手看表，又从兜里拿出香烟单手点上。 他一举一动松弛散漫，与白雪印象中的顾少秋有些出入。 四目相对，他呼出一口烟，两人的表情都迷离在雾中。 顾少秋用目光描摹着少女柔美的面孔，她的确美丽，美丽到所有男人都容易陷下去。 宋远临是，晋淮安也是。 “你中意边个呢？” 他吸了一口烟，含混说道。 白雪没听清，她疑惑地仰头看顾少秋。 但马上她就忘记了追问。 烟火早已结束，可倏尔墨色夜空中再次被照亮。 远处海面有烟火冲天而起，炸开在天际，这次离白雪更近，仿佛触手即得，经久不散。 斑斓色彩映在她如水的眸中，与刚才的体验截然不同。 连身边的顾少秋，也衬得格外柔情。 白雪心神一动，知晓了他们又回来的目的。 楼底人群发出惊声尖叫，声音大到他们都能听见。 她不明所以地望向烟火。 与刚才不同，这次烟火更加璀璨夺目，盛大又隆重，金色流光洒满夜空，组成精巧的字符。 【白雪】 【你点唔开窍做我条女】 什么意思？ 她迷失在炫目的烟火中，可身旁强大而有力的身躯伏下，遮蔽住白雪的视线，一股特别的烟香袭来，霸道地占据住她敏锐嗅觉。 下巴被手掌拦截，眼前一黑，男人倾身吻了上来。 唇舌间霎时充斥烟草味道。 第63章 交往 他的吻强硬霸道，把白雪堵在臂弯和座椅之间，不需要她回应。 推着她迎向疾风骤雨。 “嗯...” 白雪没有经验，几乎要溺毙其中，强烈的占有感让她恐慌，嫩白小手不断推搡顾少秋的肩头。 可男人食髓知味，摩挲白雪细滑的下巴，还不算完似的，两唇并未分开太多，一下一下轻啄。 少女一双被亲肿的嘴委屈地下垂，红霞不仅挂满脸颊，连眼尾都被激起绯红，好不可怜。 “别委屈，嗯？你也有烟花了。” “不必羡慕旁人。” 顾少秋又在她嘴角亲了下，哄道。 白雪敛下眉眼，将脸埋在他胸口，沉思片刻，踌躇要不要尝试定下名分。 这厢没再回话，默不作声地越埋越深。 顾少秋察觉到不对，拧眉想把这只鸵鸟从土里拔出来，可惜任凭他如何诱哄，白雪岿然不动，甚至还传来细弱的抽噎声。 “...你强吻我。” 顾少秋沉默半晌，想起刚才烟火出现的是港城语，怀里这个小笨蛋不懂。 “你点唔开窍做我条女？” 他好笑地又重复一遍，瞧着白雪懵懵望向他，换成普通话。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白雪错愕地瞪大眼睛。 心脏正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膛。 她仰起脸，抿紧红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双眼，又太过明亮。 这真是她听到过的，最顺耳的一句话了。 她不敢再与顾少秋对视，怕暴露眼中藏不住的狂喜，扑身入他怀。 用力地连连点头。 —————————————————————— 清早，晋远平先带女伴去到酒店餐厅。 他一晚没睡，带上墨镜都遮盖不住满身疲惫，灌了一肚子咖啡。 本是为了来港城休息放纵，昨晚嘴贱非要问出点是非，惹恼了顾少秋，躺床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美女在侧也无心取乐。 “晋哥，”女伴轻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指向餐厅角落，“你瞧。” 晋远平顺着看过去，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影坐在窗边，昨日披散的长发扎成花丸子，正低头写着什么，手头摆放两小碗粥，还腾腾得冒热气。 这不是让他睡不好的罪魁祸首嘛！ 晋远平不顾女伴的阻拦，怒气冲冲走过去坐下，故意发出声响。 白雪头戴耳机，笔下速记，忙得没时间抬头看一眼是谁，还以为是拼桌的食客，不再分出精力，专注于听力。 之前的好印象如今全部崩盘，晋远平就纳闷了，这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那个书呆子弟弟和柳下惠好友统统沦陷。 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十分钟过去，白雪愣是没抬一下头，她明天约好要去李老板公司做临时翻译，虽说明白李老板是看在顾少秋的面子上让她去历练，可她也得全力以赴。 今日专门找了专业对口的播客，水平高专业性强，她有些跟不上，焦头烂额地翻译词组，直到晋远平昏昏欲睡，白雪才摘下耳机，正眼瞧他。 “晋哥？” 她有些惊讶是晋远平，望向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她不见外地拿起勺子喝粥，莞尔一笑。 “你起得好早。” 晋远平冷淡地盯着她看，轻哼一声就当是回复。 “嗯。” 白雪有些不解，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早就变脸。 她不知道，昨晚碧水湾那场本不属于烟火秀中的私人烟火，被港城无数媒体津津乐道，登上社交软件全是烟火的照片，拼凑出的字符更是让人大感歆羡。 “你俩昨晚...”在一起了？ 晋远平这句话还未说完，沉稳的身影出现在白雪背后，他失望地撇撇嘴，没再继续问下去。 白雪嗅到了熟悉的冷香，俏然回头，看清来人后笑靥如花。 “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呢。” 她往里移了一个座位，待顾少秋坐下后贴心地把另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已经晾半天了，你尝尝好喝吗？” 顾少秋原本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些，没给她小手离开的机会，就着她手中勺子抿了口，微微颔首，“不错。” 白雪展颜，不再管他，乖巧在一旁喝粥。 顾少秋一记眼风扫向晋远平，敲打道，“有其他想法让他自己找我，你帮他出头算什么事？” 气得晋远平把头偏到一侧，闭口不谈。 洪洋下来后，就瞧见两位冷面煞神相对而坐，晋远平女伴不安地用余光偷瞄，只有白雪，没心没肺望向窗外吃甜品，嘴角一片恬然。 沉闷的气氛一路延伸至拍卖会场，晋远平刚下车耷拉着脸直接走向休息室。 白雪装作担忧地注视一眼，身旁顾少秋表情平淡，她也就没再演下去。 拍卖会场选在了港城最大的德隆拍卖行，走进大厅便一片金碧辉煌，金红绿三色融杂，抬眼可见被放在玻璃罩内的古董和艺术珍品。 白雪十分感兴趣，央着顾少秋带她转了一圈。 他见识广博，每个藏品都能列举两三，白雪就像个吸水海绵，在顾少秋身旁不断吸纳见闻，顾少秋见她笑意盈盈，也愿意多说些。 直到拍卖快开始，两人才晃悠回休息室。 虽说是拍卖会，像他们这种有头脸的人物并不会出现在现场，委托席有专业代拍，来的正主都在休息室里观看。 顾少秋港城熟人不少，稀稀拉拉打完招呼在休息室内聚成一圈，走过去才发现，场内提供酒水，少爷们正摇骰子玩得肆意，加了赌注。 都是手里有闲钱的主，不过两三轮就叫到十几万。 洪洋瞧见顾少秋二人，急忙叫嚷着把位置让出去，劝不动顾少秋，硬是把白雪压在了位置上。 白雪咋舌，求救似的望向顾少秋。 他哼笑一声，把白雪从位置上抱起来，代替她坐下，而后拦手让白雪倾倒，顺势坐在他大腿上。 随意扔给白雪几十个筹码，“输了算我，赢的都给你。” 这话说到她心坎儿窝，白雪放松地倚靠在顾少秋身上，把头枕在他胸前。 没想到接连三回合，次次被晋远平开。 火药味浓得，其他人都察觉不对劲。 第64章 拍卖会 “老晋，过分了啊。” 早在入场时白雪介绍名字，这些人就知晓了昨晚主人公是何人，两人如胶似漆黏在一起，可不就是小情侣间相处。 没人敢给白雪脸色瞧，见晋远平找麻烦，众人纷纷打岔。 “怎么？单身狗看不下去了，晋哥你这格局不行！” 晋远平并不顺台阶下路，还是阴沉地凝视着白雪，泰然抬抬下巴，“继续。” 这倒是把白雪的好胜心激了起来。 她摇动骰盒，白嫩手指不熟练地抓住盒底上下翻飞，小脸严阵以待，等骰子声响变弱，她附在桌面上，抬盒查看。 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故意在前几人的轮次谨慎跟随，自己叫数格外夸大。 晋远平无声扫她一眼，见白雪胜券在握的模样，猜测她手中骰数不小，启唇淡笑，跟在她后面叫出七个五。 “all in。” 他把筹码全推到场边。 白雪知道，下一轮晋远平就要故技重施开她。 她欢快地勾起嘴角，趁旁人不注意，凑到顾少秋耳畔，呵气如兰。 “我现在也能开他吗？” 顾少秋从屏幕中抽出心神看了眼桌面，忍不住笑出声，“开他。” 晋远平这才感觉有诈，可声落无悔，白雪兴高采烈地学他把所有筹码扔出去。 “开！” 明明声线柔弱，偏要装出一副霸气的模样，逗笑一屋子人。 各人掀开看，白雪手里一个五都没有，偏硬叫出五个五，不怕当时就有人开她，气得晋远平摔门出去抽烟。 白雪露出甜笑，毫不做作地收下众人夸奖，桌边的筹码盒都盛不下，她硬塞到顾少秋空闲的手里，略带讨好地贴上他的脸颊。 软香在怀，顾少秋自然好说话，见白雪没玩骰的兴致，便帮她来了几局，原本溢出的筹码盒更添几分摇摇欲坠，输得对面几人连连告饶。 “一对高材生能不能放过这个游戏！” 他听得受用，看到假意哭泣的几人，笑着远离掷骰。 白雪注意力很快就被拍卖会吸引，一动不动会神地看向屏幕，顾少秋有时动作过大影响到她，她还一本正经转回头，亲自动手调整顾少秋的臂弯，让自己倚得更加舒适。 顾少秋瞧她可爱，眉眼明媚，愈加稀罕，环抱住她的软腰，亲昵地亲了亲嘴角，不断逗弄打扰她心绪。 屏幕中的世界是另一种纸醉金迷，珠宝首饰、名器书画，价格高到白雪不敢想象，他们手中小小的一张纸牌，举起一次，是她家三年的收成。 白雪更加乖顺地赖在顾少秋怀里，任由他动作。他垂眼，她抬头，两厢心绪起伏，一人是为了富贵迷人眼的生活，一人是为了心仪之人的美色。 白雪头脑蓦地清醒。 她撑着男人结实的手臂，揪下他的领带，天真又纯情地亲上薄唇。 柔软一闪而过。 顾少秋眸光骤然变得凶恶，手臂用力，彻底将她嵌入怀里，两片嘴唇再次紧密贴在一起，他的手掌掐住细腰，凶狠又野蛮。 好在顾及身旁人杂，仓促结束，顾少秋把头埋在她耳侧，亲吻颈后软肉，安抚似地轻拍白雪后背。 “有喜欢的吗？拍下玩玩。” 白雪听着他粗重带有克制的呼吸，扬起无人察觉的笑意，假模假样回道。 “我可玩不起，你也别送我啊，我不要。” 男人胸膛震动，笑得低哑。 “臭脾气。” 他摁下桌旁的呼叫铃，片刻走来一名穿着得体的服务生，恭敬地弯下腰，询问顾少秋需要什么服务。 “把筹码数数，从他们保证金里调款项。” 复又对少女说道。 “把你银行卡号写给她。” 白雪只觉胸腔里的那颗心，快被顾少秋挤压玩弄，激烈地跳动，像是要碎掉一般。 她看向数以百计的筹码，嗓音干涩地出声。 “我不....” 顾少秋像是料到她不愿收下，一早就拿起手机翻找上次给白雪转账的银行卡号，念给服务生让她记。 白雪迷茫地盯着服务生数筹码，自己不自觉也在心中暗数，数到五十，她的呼吸不由有些急促，数到一百，她仿佛喘不上气，急忙环住顾少秋的脖颈，不让他看清自己的神情。 咚咚直跳的心脏提醒白雪这就是现实。 她静静听着筹码从盒中拿起，又再次落于桌面的声响，多巴胺迅速分泌蔓延。 “总共是114枚，请您稍等片刻，走完流程马上到账。” 服务生娴熟地收回，等顾少秋签完单据后，利落离开。 对于白雪而言，战斗刚刚开始。 那可是一百一十四万，真金白银，她不能就此简单收下。 她嗡里嗡气闷声说道。 “我不想要。” 顾少秋笑她就像个没得到洋娃娃的小女孩。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他哄道，“白雪，你要渐渐习惯，我并不是和你年龄相仿的同学，这笔钱你收下我才会开心。” “你在钱财上太过见外，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白雪依旧摇头，甚至打算起身去找那个服务生，她面露难堪，可顾少秋的双臂紧紧勒住她的胸前，让她动弹不得。 顾少秋拧眉，双眼紧锁白雪面容。 “一百万于我，不过九牛一毛，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情迷白月光，移情别恋呗。 可这些白雪并不能宣之于口，她只是默默垂下头，倔强地不发一言，纤细手指用力去掰肌肉隆起的双臂，可没起任何效果，反而抱得越来越紧。 顾少秋没了耐心，改成一手揽住，另一只手虎口卡上她娇嫩的下巴，强硬逼白雪抬起头，露出淑艳的容貌，沉声道。 “说话。” 白雪视线乱飘，就是不愿看他，最后受不住压迫，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不要收你的钱！” “不想以后在你心里，留下个穷酸拜金的形象。” 顾少秋刚想笑她杞人忧天，蓦地心念一转，听出了白雪话语背后的潜台词。 以后，留下。 只有过去式才能用上这两个词。 他眼底晦暗不清，两指用力掐起白雪的腮帮，指节青白，冷淡命令，“看着我。” 白雪避无可避，只能无辜地看向他。 顾少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森然，声音染上愠怒。 “你好得很，交往第一天就想到分手后了？” “白雪，我真是小看你。” 第65章 回程 白雪自然是愿意见他发怒，怒火越高涨越好。 她拿不准顾少秋如今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要想拿捏分寸，就得不断试探，踩着高压线试出底线。 但又不能生犟，犟种在这些少爷面前待不长久。 白雪服软地塌下腰，镇定摇头，目露哀色，“我不是这个意思嘛，你不要生气。” “我们的确差距很大啊。” 她举起手指数给顾少秋听。 “年龄、家庭、为人处世、工作....” 顾少秋沉着脸打断她，“那谁和你合适？晋淮安吗？” 他咬牙切齿道，“你想都别想。” 白雪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满脸疑惑。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不是重点，白雪选择性忽略，引出她最想让顾少秋承诺的内容。 “我想说的是，为了和你有个健康的恋爱关系，我不要你的钱，能让我们彼此处在平等的地位上，尊重对方。” “你能做到吗？” 顾少秋哼笑，问得毫无情绪。 “我让你收下这一百万，咱俩就不平等了？” “不平等又怎么样？你要和我分手？” 此时的顾少秋压迫感极强，显得咄咄逼人，他手劲突然变大，勒得白雪腰腹一片酸胀，隐隐作痛。 白雪说的内容他能理解，但之前那句被他逼出来的真心话，让顾少秋恼火，他重重地闭上眼，不忍把情绪发泄到少女身上。 白雪不敢再继续试探，瘪下嘴，开始以柔克刚，她脖子仰得很酸，快要断掉了。 “顾少秋，我喜欢你的，但我不想为此变成谁的附庸，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面露哀求，眼睛有些湿漉漉的，里面藏起了很多情绪，让顾少秋一时沉迷其中，却无法看清。 但“喜欢”这两个字，足以让他心潮澎湃，向怀中的少女举旗投降。 他还能说什么呢？顾少秋自嘲地摇头，放任自己在白雪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释然又散漫地叹气。 “好，都听你的。” 少女展颜，孩子气地伸出小拇指，“拉钩。” 顾少秋在心里默念她傻，这种没有实际约束力的动作不如一张保证书，但她展现出的活泼俏皮，又让他心窝一软。 他无奈地松开钳制白雪的双手，举手做出幼稚的动作。 白雪心满意足，毫不敷衍地念叨着咒语，两人联结的小拇指晃动，她嘟唇亲在顾少秋下巴上，笑得眼眉弯弯，像一湾明月。 “盖章！” 两人笑闹间早已错过拍卖会上拜多纳的作品，也没多少惋惜之情。 一个看不上眼，另一个看花了眼，注意力都不在拜多纳身上。 白雪属于典型得了便宜卖乖，明明一百万已经到手，偏还要借机拿捏试探，最后赚个盆满钵满，拍卖会最大赢家。 ———————————————————— 剩下两天，白雪再没见过晋远平的踪影，洪洋还打过两三次照面，面色平常地揶揄她和顾少秋，问起晋远平就说是一起去冲浪出海了。 白雪一直没放下晋远平忽而变脸背后的原因，但总是被顾少秋三两句打岔混过去，她还要去做翻译，时间紧任务重，便也没多问。 翻译工作还算顺利，她去之前还不知道，李老板说的公司竟是港城鼎鼎有名的远洋船舶集团，幸而白雪这两天挤时间学习专业词汇，加上旁边还有其他翻译组成员。 总体是没掉链子，让她松了口气。 还有意外之喜，李老板专程让秘书给她开了临时offer和实习证明，她翘课的周五也能补上请假条，甚至远洋船舶的实习证明，可以在她的履历上增添浓重的一笔。 这趟港城之行，对白雪而言，真是赚麻了。 启程回程当日，中午依旧是李老板请客送行，对白雪的态度亲上加亲，送上一份不菲佣金的同时，这次还抽空带上了他的夫人和孩子。 商人头脑灵活，头一天见白雪，李老板虽然嘴上热络，但由于白雪不上不下的身份，他并未太放心上。 谁知当晚便用一场世纪烟火定下名分。 夫人外交是名利场上不可或缺的手段，他原以为顾少秋一行人带来的都是不重要的女伴，故第一晚他只身前来。 而如今白雪身份不一样，对待方式截然不同。 白雪也看出其中门道，热切地与李老板夫人攀谈，她手里有闲钱，以去洗手间为借口，吩咐服务生帮她去商场选购了礼品，转手送给了二人。 她上道的表现让李老板更加看重，顾少秋也满眼惊异，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 “看不出来啊白雪同学，你让我刮目相看。” 他趁吃完饭后众人离开，把白雪拉到楼道门后，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小巧可爱的耳廓像是诱人的苹果，他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上面，没忍住轻咬了一口。 楼道漆黑一片，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温热的体温在两人之间传递。 “哼，你总是小看人。” 白雪嫌他这几日就像得了皮肤饥渴症般，腻腻歪歪，娇气地轻哼一声，想把他推远。 他意有所指道。 “我从不小看你。” 羞得白雪一激灵，直到洪洋打电话催促，两人才走出楼道。 回程五人都乘坐顾少秋的私人飞机，晋远平惯例没个好脸色，但白雪精力有限，在座椅上严阵以待。 她这次飞行前贴了晕机贴，提前也吃下药，只等实验有没有异常反应。 没成想还是不行。 又回到了她的大床，强忍一波又一波的眩晕和呕吐感。 下飞机依旧没有好转。 但这次任顾少秋说破嘴皮，白雪态度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公主抱邀请。 b市机场又不像港城，万一碰到熟人，她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两人感情还没稳定，白雪不想这么早公之于众。 顾少秋只能如她愿，一路搀扶或者让白雪倚靠在他身上，只是一个错眼，在出口被助理叫住晃了下神。 白雪头晕目眩，也没意识到顾少秋松手，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不妙，身体向一旁歪倒。 她想控制，可已经太迟。 倏尔眼前一花。 被清香抱了个满怀。 第66章 接机 “小心。”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白雪头顶传来，胸膛震动，触及她的脸颊发麻。 还没等白雪反应，又一股强烈的拉力拉拽她的纤腰，将她带回顾少秋怀中。 大掌拥得她发疼。 “没事吧？” 顾少秋垂眸打量着白雪的脸色，见她脆弱地抓紧他的衬衣保持平衡，心头暗火涌起，又不能对她发泄。 等到白雪在他怀中站稳，才抬起眼皮望向来人，眼中生出凉意，目光危险十足。 “淮安，来接你哥？” 晋淮安面色一僵，伸出的手掌无措地晾在半空中，少女青涩的身躯骤然抽离，让他空落落的，无意识沉下了眸子。 眼前男女拥抱缠绵，心心念念的少女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亲昵又暧昧，像是在嘲笑他的原地踏步，迟迟不表明心意。 那场盛大的烟火，刺痛了他的双眼。 晋淮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总是听到内心的诘问。 她会同意吗？ 如油烹般的煎熬令他度日如年，又从洪洋口中听说他哥处处为难。 晋淮安做了这辈子最不像他的一件事，以晋远平为借口，来见白雪一面。 “会长？” 这一月的学生会生涯，白雪对晋淮安的名字形成条件反射，她哪怕难受，也匆促转头，朝他露出笑容。 只不过很快就被顾少秋遮挡眼眉，手捧她的脑袋又给她转了回去。 他低声呵斥，“不舒服还乱动，安分点。” 白雪乖顺地点头，不想离他太近，有碍观瞻，挣扎两下逃出他的怀抱，主打一个过河拆桥。 顾少秋本就不满刚才他错神把少女拱手让人，当着晋淮安的面更不可能放白雪逃走，两人不断拉扯，你一言我一语低声打闹。 晋淮安知晓这是顾少秋故意，他垂下头，不愿再看，攥在手里许久的晕机贴，已经翘边褶皱，像是他那颗同样皱巴巴的心。 他苦涩一笑，还是走上前，在顾少秋防备的眼神下，抚平了褶皱，把晕机贴放进白雪嫩白的手心。 白雪只觉一股清凉特别的薄荷气味四散，手心也变得冰凉，她惊异地凝视着手中的药贴，又听晋淮安讲。 “晋远平脾气爆，你别怪他。” “难受的话把这个贴在耳后。” 晋淮安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情绪让白雪看不懂。 “你要直接回学校吗？我送你。” 夭寿了，晋淮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明明她走之前还是一副老古板的样子！ 白雪心虚地咽下一口气，思索去港城前自己是否把工作文件没有归放到位，谨慎地用余光瞥过顾少秋。 顾少秋并未给白雪选择的机会，他迎上晋淮安的目光，气势逼人，轻嗤道。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管别人女朋友的闲事了？” 晋淮安眼瞳一缩，紧紧握拳。 顾少秋也一直在忍耐，他猜到白雪并不知晓晋淮安对她的感情，不能让自己的失态再成全晋淮安这小崽子。 紧绷着弦，他尽量控制声音。 “走吧，我们回家。” 白雪咬唇不语。 两道身影迎面而立，一道高大挺拔，一道清冷如玉，都紧盯身旁少女，心潮翻涌澎湃，暗沉得可怕。 而白雪只是在纠结她的去处，回学校固然是好，明天早八不用过早起床，还有空整理顾少秋对她的情感变化。 但刚在一起的情侣，该如胶似漆不愿分离吧。 万一她跟着晋淮安回学校，顾少秋会不会发现她其实并不爱他呢。 思及此，白雪干脆地挽上顾少秋的臂弯，巧笑倩兮。 “会长，我就先不回学校啦，晋哥还在休息室没出来，你进去找他就行。” 她晃了晃晋淮安给的药贴，“谢谢你的药，明天红楼再见。” 白雪愉悦的模样，刺痛了晋淮安的心。 他深埋心底的问题，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你爱顾少秋吗？ 为什么在他面前，你还是戴着面具？ 晋淮安见过鲜活的白雪，见过噙泪倾诉的白雪，他想当然地认为，那就是真实的她。 是专属于他一人的少女。 晋淮安充满恶劣地想，顾少秋并未得到少女的爱意，她依旧在他身边遮遮掩掩，反而是自己，收获过少女最真实的模样。 两人身影逐渐走远，晋淮安满腔思绪翻腾，明明厌恶顾少秋守在白雪身侧，却依旧像折磨般惩罚自己，盯着两人消失在人群中。 他释怀了。 有男朋友又何妨，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白雪身后仿若烫得惊人，她回头，与晋淮安极具矛盾感的眼神对视，不知怎的，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顾少秋亲昵地揽上她线条优美的肩颈，轻声问道，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没事。” 白雪仓促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却在一刹那察觉到晋淮安的变化天翻地覆。 令她不安。 但白雪的直觉好似出了问题，周一回学校后，晋淮安的表现与平时一致。 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留给她越来越多的材料，忙得崩溃。 顾少秋上位男友后，倒是出现得更勤，两人经常在微讯上约好白雪课少的日子出门约会，周末白雪也会暂住天府云邸。 宋姣姣好奇心重问过一嘴，她笑着说去亲戚家打发过去。 年底更是忙碌重灾区，白雪备考完四级又转战期末，周末还要去给周巧巧上课，学生会也有许多年末终结，搞得她焦头烂额。 但这时候晋淮安又闲了下来，经常在红楼溜达，瞧白雪的眼神也是深邃又浓厚，仿佛藏起浓浓的怜惜与悲伤。 白雪摸不着头脑，也算他好心，看白雪忙得像个小陀螺，把会长办公室借给她暂用，至少白雪不用红楼教学楼图书馆三点一线地跑。 就是有一点不好。 会长办公室突然多出各类文件和书本，占据了白雪原本工作的区域，她只能搬着椅子和晋淮安挤一张桌子。 桌子一米多宽，对面也被乱七八糟的书籍占满，两人挤在同一侧，肩并肩，手肘碰手肘，白雪凌乱的发丝经常飘落在晋淮安的脸颊和唇间。 衣物与衣物之间摩擦，发出耳鬓厮磨般的声响，热度传递，仿若连心跳也连接同步。 茉莉香气分外浓郁，浓烈到晋淮安已经吃进口中。 唇齿留香。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搬走啊，你一个会长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他听见少女在一旁发牢骚，唇红齿白，长得处处顺心意。 “很快。” 晋淮安听见自己柔声哄骗她道。 第67章 寒假伊始 期末考试结束，白雪大一上半年的学习生活总算告一段落。 她依旧早晚泡在图书馆里，在一众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傍晚回到宿舍，其他舍友都在忙碌地装箱。 白雪先是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得到否定答复后心安理得地去洗澡护肤。 等她磨蹭走出浴室，宿舍里多出了个不速之客。 魏若敏。 正在帮姜莱收拾行李箱。 这一学期倒很少见她，白雪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论坛造谣那件事上。 魏若敏率先注意到白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亲切地笑着与她打招呼。 “白雪，你又变漂亮了，怪不得天天听宋远临提起你。” 这种绵里带针的话语白雪不与她计较，只是她提起宋远临才让白雪恍然，自从去港城归来，她再也没接收到宋远临的骚扰消息。 姜莱坐在一旁盘腿打游戏，嘴里随意咀嚼口香糖，听到魏若敏说的话，她嘴角淡淡勾起嘲讽的弧度。 “你最近见过他吗就天天提起，宋远临被他哥送军队去了，八辈子前和你见过面？” 魏若敏脸上一阵青红交加，被下了脸子却也只能呵呵赔笑。 “阿莱你可真会开玩笑。” 随即安分闭上嘴，蹲在地上帮姜莱把衣服叠整齐。 不过她安静不了太久，瞧见白雪只身坐在桌前悠闲护肤，而她忙得连口水都混不上，心里一阵不平衡，又开始作妖。 “白雪，你怎么还不收拾行李，别走得太晚没车票了。” 白雪不愿搭理她，敷衍地“嗯”一声，顶着面膜上床和顾少秋发消息。 临时还扫了一眼同样在收拾的柏雪，箱子偷偷摸摸地掩起，但白雪依旧看到缝隙里码好的，和她桌上摆放一样的化妆品之类。 心里冷笑。 姜莱小公主做派，宋姣姣和柏雪都收拾洗漱完毕，魏若敏面前的三个大行李箱才装满两个，噼里啪啦装到熄灯后，才算收工。 姜莱满意地说了句不错，便转头上床睡觉。 徒留魏若敏搞得满手黑灰，腰酸背疼，还得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第二天清早，姜莱给寝室每个人桌上扔了个红包，在家里管家的帮忙下潇洒离校，白雪三人起床一看，都是666块，五色钞票码得整齐，躺在红包里格外喜人。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庆幸，和姜莱相处这半年，她虽脾气爆炸爱堵人，但好歹眼高于顶不愿与他们这些低层次人群一般见识，新年还有压岁红包。 哪儿找这种好室友啊。 接下来两三天，宋姣姣和柏雪相继离校，当晚，白雪便搬到了天府云邸。 她出走小县城后再没打算回去，顾少秋自从父母至亲离世也很少过新年，本打算找个南半球小岛放假休息，如今有了白雪，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太阳渐渐消失下落，家里准点亮起灯光。 白雪娴熟地把菜倒进锅里翻炒，调味适量，味道鲜美香甜，再盖上锅盖焖煮片刻出锅。 她可算知道系统为什么要把下厨作为一项技能在任务成功后发放，这具身体厨艺一流，简单的家常菜不在话下，做得色香味俱全。 连顾少秋这种富贵人家出身，都吃得竖起拇指。 他自从白雪搬进来以后准点下班，就为了两人能坐在一起温馨地吃顿饭。 白雪估算着时间，把做好的饭菜放在加热的烤箱中保温，先去浴室洗澡换下全身的行头。 毕竟刚做完饭，哪怕是仙女身上也会沾满油污，有损形象，她总会提前做熟饭菜，洗得满身喷香来迎接顾少秋回家。 伺候任务对象嘛，得加倍用心。 又是一天工作结束。 顾少秋用指纹解开门锁，扯松了禁锢在脖颈上的领带，轻轻带上房门。 他原意不想惊扰到白雪，可依旧如往常一般，少女耳朵格外敏锐，赤脚从客厅跑出来迎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镶嵌进去几颗钻石。 试问谁回家看到这么明媚的女朋友，不会心动愉悦呢。 顾少秋很难板起脸来训斥白雪又不穿拖鞋，只能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架起她的腿弯，让白雪如同一个小背篓般挂在他手臂上。 两人贴近，沐浴露强烈的花香味入侵顾少秋的鼻尖，挑逗他原本就没那么强悍的神经。 她每天都香极了，像是花朵成精。 顾少秋按捺不住，换个姿势手臂托举起她的屁股，猛地压到墙面上。 “哎？” 白雪惊讶出声，还没说什么，声音便被凶狠凑上来的嘴唇吞下，呼吸间再次盈满沁人的香味。 墙面冰凉，透过单薄的家居服凉得白雪一激灵，可唇中的灼热仍在继续。 细瘦的腰肢被顾少秋大掌拿捏，哪怕她身体发软，也强硬地逼她承受。 这样的场景似乎每晚都要发生，白雪已然习惯，顺从地闭上眼。 最后顾少秋克制叫停，抱着人放到客厅。 白雪趁着这段时间贴心地把饭菜收拾出来，摆放到餐厅，无聊地进行她这几日的必备项目。 骚扰系统。 【系统，系统！第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吗？】 间隔半晌后，电子音如期在她脑中响起。 【任务一：使顾少秋爱上白雪，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六，请宿主稍安浮躁，继续攻略。】 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进度。 什么啊。 白雪颓废地趴在餐桌上，抱怨进度停滞。 难不成必须要走到最后一步？ 她默默思虑，连顾少秋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还是他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醒神。 白雪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主动汇报。 “刚才有个词组我没搞懂，正好你回来了....我这会儿才想起来。” 顾少秋心疼她要时刻紧盯大门的声响，准时出现在他眼前，想起家里的监控系统，打算把权限分享给白雪。 “家里有监控.....” 他话还没说完，白雪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第68章 投资 “...人像识别，手机有报警预告，不需要你时刻盯紧大门。” 顾少秋讲得细致，怕她不懂又费心，沉稳地多嘱咐两句，一瞧白雪，却怎么一副面色苍白，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意外地伸手摸向白雪额头，温度正常，顾少秋眸光一凝，担忧地问道。 “不舒服吗？是不是着凉了？” 白雪不敢看他的眼睛，想起这段时间她在家里的点滴都会被顾少秋通过监控看见，甚至之前第一次来天府云邸，她没见过世面四处翻找。 她马上就要窒息了。 心里涌出一阵后怕，顾少秋发现了她并不是明面上的小白花？ 白雪控制住颤抖的嘴唇，牵强地勾起一抹笑，“没事，我第一次知道家里有监控。” 她表情难堪，手指紧攥，无声地垂下头，在灯光下有些失真，仿佛隔了层毛玻璃，让人摸不到触不着。 瞧着白雪这副模样，顾少秋琢磨过味，以为她误会了监控的用途，是为了防范她这个外人。 他无奈地笑了下，把白雪环至身前，解释道。 “你不要多想，监控是地产开发商安装的，我并不滥用，唯一一个监控头对准门口，是为了监测是否有歹人进家。” “并不是为了防你，可别冤枉我。” 听他说完，白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所以，还是没有暴露的，但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白雪顺着他的脑补就坡下驴，吸吸鼻子，委屈地喃喃：“那你不早说！” 吓得她刚才脑子都不会转。 少女声音婉转，撒娇更是惹人怜爱，甜美的声线在他血液中四处点火，让顾少秋再一次心猿意马。 但他凝视着白雪不谙世事，一片澄净的眼底，心里舒了口气，选择忍耐。 “吃饭吧，小笨蛋。” 两人相安无事吃完饭，在客厅沙发上拥抱休息，望着落地窗外灯光绚烂的城市，白雪把头往顾少秋怀里埋得更深。 气氛宁静祥和，正是顾少秋梦寐以求得到的生活。 拥吻的动作十分自然，要不是会议闹钟提醒他继续工作，两人估计还要再赖一会儿。 白雪习以为常，乖顺地从顾少秋身上爬起来，略微整理下衣服，带着学习资料跟在他屁股后面也一起去了书房。 互不打扰。 顾少秋开会，她尝试翻译文献，柔和灯光下只有电容笔沙沙作响。 有白雪在的书房，顾少秋很难专注会议。 同居不过半月，书房早已变了模样，他的腰后被少女垫了护腰的靠枕，手边常喝的咖啡也被换成清淡的花茶，原本空置的长沙发如今是白雪的专属位置，沙发扶手杂七杂八堆放着大部头英文词典和工具书，还添了三四个与书房沉闷风格迥异的可爱抱枕。 她侧脸温婉，沉浸在功课中，鸦睫偶尔翕动，像欲飞的蝴蝶。 地暖充足，少女脸上热起红晕，总会趁他不注意，跑到厨房偷吃几口去超市买的冰淇淋，还以为他没发现。 殊不知嘴角的奶油还没有舔干净。 白雪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觉到顾少秋的不专心，但由他看又不会少块肉，她更加卖力地凸造型，以强化自己在顾少秋眼中美好的形象。 手机铃声响起，她故作姿态地伸了个懒腰，显露出玲珑曲线，余光瞥见顾少秋喉头一动，得意地勾起嘴角。 手机内是专柜sa的消息，热切地问候她，并在后面附上了lookbook，言明春节上新款是哪些，是否要送到天府云邸。 白雪并未直接回复，而是打算等顾少秋开完会。 她和顾少秋在一起后最直观的变化，便是多了许多sa的微讯好友，原本这些都是蒋进在管，现在顾少秋对打扮她这件事兴致盎然，便都交给了白雪。 还有一些奢侈品包包和饰品，出新品直接送到天府云邸，不太需要白雪操心。 但这也足以扭曲她的三观，白雪需要每日睡前默念三遍清心咒才能让自己活得清心寡欲，看到这些金钱的化身不至于像原主一般陷进去。 再这样下去她小白花人设真的难保。 而顾少秋结束会议后，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搭在他肩膀上，讨好地朝他笑。 白雪变得谄媚，就代表她要说出些不好听的话语了。 他垂眸笑了下，把人打横抱到身前。 “说罢，趁我现在心情好。” 白雪先大胆亲了他一口，眯着眼睛哄道，“我知道你对我可好了。” 顾少秋不置可否，知道她下面还有。 “可现在衣服什么的真的够多了，让她们别再送来了。” 少女被他养得越发精细，不再像刚认识时那般畏缩，财气养人，白雪如今走出去，说是哪家老板的女儿都有人信，身上的衣服价格斐然，就连袜子也是奢侈牌子货。 明眸善睐，比顾少秋新认识的那几家暴发户的千金都端庄。 顾少秋为此还打算把客卧拆了，给白雪装个衣帽间。 他提出来自然遭到白雪的强烈反对。 “我只是个学生，不必这样大张旗鼓。” 两人争论最后在白雪的亲亲中宣告顾少秋失败，暂时保住了白雪坚韧小白花的人设。 “哦对了！” 说到小白花，白雪还想起一件事。 港城那一百多万在她卡上成了不动产，要想钱生钱，她得学会投资。 “顾老板——” 白雪拖着长腔撒娇，眼睛亮得像只瞧见肉的小狐狸，“我把钱转给你，你帮我做投资吧。” 此话并不真心实意。 白雪想让顾少秋误会她借机要把钱还回去，进而拒绝她的要求，让白雪自己投资。 果然。 在顾少秋眼中，白雪账户上的钱只有港城那一百万，她这时的要求，更像是变着法子要把钱还给自己。 他没好气地拽了拽白雪浓密蓬松的秀发，还没怎么用力，就听见怀中少女娇气地哼唧，他把鼻尖伏在她耳后，不爽地吹了几口气。 引得白雪身形颤栗。 “你那点小钱，都不够我养投资经理人的，”顾少秋咬上耳尖，磨了磨牙齿，“明天让蒋进给你送来股市资料，他带你。” 后续两个月资产膨胀到一千多万，白雪如今自是不清楚。 第69章 年关 又过几日，小年夜。 顾少秋最近接连加班，出了几次差，总算赶在年尾处理完所有业务，开始放年假。 往年他不急不忙，年假积攒三四年不用，员工都回家过年，只剩他一人对着办公楼漆黑的格子追忆往生。 今年早早放假，先带白雪去城郊的酒庄挑了两瓶酒，又去预订的餐厅吃完饭，b市冬季寒冷，两人刚走出餐厅，雪花便纷扬而下。 这是白雪第一次见雪，精灵俏皮地落在她浓长眼睫上，下一瞬便化成水，凉得她一哆嗦。 顾少秋穿着暖和的羊绒大衣并不觉冷，而白雪爱俏，同款淡色羊绒大衣下只剩一件单薄的棉裙，连光腿神器选得都是衣柜里最薄的那款。 白雪本打算浪漫雪中漫步，再吐露些心里话，让两人感情升温，快点完成第一项任务。 可惜她还没走两步，嘴唇就冷得发抖，顾少秋黑着脸，把她强硬地塞回车里。 顾少秋目光沉沉，看白雪就像是冥顽不化的泼猴。 “上个月是谁肚子疼，哭着说再也不贪凉，下次肚子疼别来找我。” 白雪心虚展颜，把冷透的手脚放在顾少秋怀里加热。 她一向有痛经的毛病，上个月本打算自己挨过去，没料到疼得哭泣，声音过大还吵醒了睡在隔壁的顾少秋。 当时顾少秋刚从北美出差回来，正烦躁地倒时差，白雪不想麻烦他再留下坏印象。 可他还是过来了。 “管又管不住，还不是自己受罪。” 顾少秋睡眼惺忪，声音低哑，整整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跪在白雪身边为她揉肚子，又发现她手脚冰凉，捂在怀里取暖。 这习惯就延续下来。 顾少秋拇指钻进她的掌心揉捏，冷不丁听到白雪幽幽问道。 “顾生，过年不回去陪父母吗？” 前两个字她讲得声调僵硬，故意学港城叫法，顾少秋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这些天经常听见白雪这般称呼他，有趣极了。 她面皮薄，顾少秋三个字叫不出口，其他称呼又显得陌生，记起在港城有人这样叫他，便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白雪认为男女间相处，总要留下独属一人的记忆点，“顾生”又好听又无人会叫，轻易就能在顾少秋心里留下属于她的烙印。 顾少秋语气寡淡，垂下眸子，“嗯，他们去世很久了。” 白雪装作刚知晓的模样，面露为难，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俯身紧抱住他，声音沮丧。 “我不是故意提起的，对不起。” “以后有我陪你，我们争取在一起多过几年！” 顾少秋掀起有些遮住她眼睛的刘海，明亮的眼底尽是他的倒影，为此，他打算并不追究白雪这句话中的未尽之意，低下头，毫无预兆地吻上她的唇。 胸腔里因为她这句话翻涌的情绪来不及宣泄，全都附着在这枚炙热的吻中，顾少秋把她的脑袋用手扶住，按在前排座椅的椅背上，凶狠又强势地啃吸。 心脏如鼓点般擂擂作响，他沉醉在其中，无法抽离。 白雪相处这么久依旧很难跟上顾少秋的接吻节奏，隐隐喘不上气，她手掌握拳落在他肩膀上又推又打，反而被顾少秋抓住手，按在了他烫人的喉结上。 她吃不消，急忙叫停，恳求顾少秋放过。 等风月结束，窗外的雪也停了。 白雪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能遇见你，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事。” 温热带香的呼吸透过顾少秋耳朵上敏感的肌肤，他仿佛能预见到，白雪这时充满依赖的眼眸。 他未发一言，只是郑重地用手掌交叉握住白雪的嫩手，十指紧握，不再放开。 能遇见白雪，谁说又不是他的幸事呢。 哪怕是两人的除夕，也不能有丝毫马虎。 除夕前一晚白雪雄赳赳带着顾少秋去他从未踏足过的平民超市买窗花和年货。 两人满头大汗地在一众大爷大妈手里抢回些优品，事后顾少秋冷脸泡澡两个多小时，白雪嘲笑他还被武力镇压。 清晨，白雪匆忙起来折腾，每面落地窗都被贴上红艳艳刺目的窗花，与整个房子的基调格格不入。 正好碰到来做工的家政阿姨，她建议洗好水果不能再用之前的翠绿果盘，换成昨晚刚买的梅红塑料盘。 阿姨无措地看向在一旁低笑的顾少秋，最后还是听从了白雪的意见。 沙发旁边摆了瓶银红相间的塑料花，枝丫上挂满火红小灯笼和白雪自己动手挂上的红包，其他桌面上的鲜花也变成一小盆发财橘。 家里本来就大，以前顾少秋自己生活，像个大型样板间，一尘不染没什么杂物，冷冰冰的。 像这样被白雪一装扮，有些不伦不类，却瞬间有了年味。 除夕活动与往常并无不同，但白雪一早就穿上殷红连衣裙，打扮得秀色可餐，被顾少秋抱回卧室，又亲密地恩爱半晌，睡个回笼觉。 这样悠闲又烂漫的日子，顾少秋十几年未体验过。 晚间两人驱车去往市中心的高档商场，准备买些熟食吃，尽管他已经趁白雪不注意，点了私房菜的家宴。 高档商场的商品溢价严重，白雪盯着标签上的价格不由感叹，若是她家地里的菜能卖出相同价格，她父母还何必逼她嫁人。 又转念一想，哪怕如此，那对夫妻本性难移，结局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如今背靠顾少秋这棵大树，不再是从前的原主，赶紧攻略才是正事。 白雪沉下心神，满怀兴致与顾少秋携手逛超市。 逛超市在顾少秋看来，是一件私密又温馨的事，他从前很难想象自己有天会陪着一个少女在超市中漫步，关注菜价、是否新鲜，而不是仅仅让这些食物出现在餐桌上。 小推车渐渐装满了零食、小吃和水果，快走到收银台，白雪三步做两步挡住顾少秋的视线，随手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拿走两盒包装鲜艳的商品，红着脸塞进口袋里。 她轻咳一声。 “我去洗手间，你先回车上等吧。” 顾少秋注意力正被收银机霸占，闻言打量着白雪的脸色，见她一切无碍，不疑地点点头，松开了两人一直紧牵的手。 第70章 除夕 在洗手间遇到晋淮安是个意外。 白雪本打算随便晃一圈再回收银台，却在门口转身离开时被身后熟悉的声线叫住。 “白雪。” 他嗓音淡淡的，声线柔和，带了些克制，“怎么放假没回家？” 白雪很怕在校外碰见校友，尤其是晋淮安这种，认识她又认识顾少秋的人，让她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 只能转移话题。 她佯装轻松地扬起一抹笑，“好巧啊会长，来买年货吗？” 晋淮安假期穿搭和学校中判若两人，版型挺括的牛仔外套配上深色衬衣，露出喉结和修长的脖颈，线条流畅，下半身休闲裤宽松，搭配一双联名运动鞋。 休闲气十足，眼角眉梢都是松散的笑意，若是在学校，估计要引发不少女生在论坛上兴奋发帖叫老公。 他漫不经心点头，靠近白雪，带起一阵冷风，并不允许她打哈哈混过去。 “顾少秋呢，他放心你一人出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白雪暗自撇撇嘴。 见他主动提起，也放弃隐瞒，索性点点头，回道：“他在停车场等我。” 两人除了工作其实并无太多纠葛，白雪不想与他多聊，遂即装作有事的模样，道了句再见就转身离开。 谁知外套口袋太浅，被她仓促塞进里面的商品随她的动作掉了出来。 盒子鲜艳得十分扎眼。 晋淮安一直盯着她，哪能看不见，身体一僵，下意识移开眼，抿紧嘴唇。 只是周身的气势浑然凌厉起来。 白雪脸色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同手同脚想把盒子捡起来，偏偏越慌越乱，手抖得握不住。 晋淮安理解她的慌乱，走向前将东西收进手掌，静默地注视着白雪。 直到她受不住，羞涩地垂下头，才叹了口气。 “别和他发生关系。” 白雪错过了他眼中的伤感，也不知晋淮安说了些啥，只是胡乱点头，在心里祈祷尴尬场面能不能快点过去。 那盒商品终究没再回到她手里。 ———————————————————— 从超市回到天府云邸，已经九点。 房子暖烘烘的，放眼望去喜庆的红色在暖黄的灯光下能一路热乎进人心里。 顾少秋慢条斯理脱下外套，回房间换家居服。 他的房间也被白雪造次地贴上窗花，甚至房门外也贴了一对小对联。 那是他们唯一抢到的对联，很短小，其他大姨都嫌弃不要，反倒被他们简陋，白雪美其名曰说是招福，专门留给他。 顾少秋笑得满面春风，自从白雪搬进来，他的笑容与日俱增。 等他出来，白雪已经耐不住性子，把买的所有熟食摆盘放在茶几上，打开久不使用的电视，坐在地毯上盘腿看春晚。 怕挨骂，在屁股下方垫了个抱枕。 客厅窗帘没拉，窗外万家灯火，而他的灯火，正坐在窗边，影子映在玻璃上，与这万家融为一体，成全了顾少秋想拥有的一切。 “要喝酒吗？” 他朗声问，脚步却像是已经猜出答案，移动至餐厅酒柜。 拿取白雪心心念念的帕图斯1961，等她回答要，酒已经放在一旁醒着。 十点一刻，私房家宴也已送到，顾少秋顶着白雪谴责的眼神，径直走过去吻上她的眼睛。 白雪样样他都喜爱，最让顾少秋不能忍受的，便是总糟蹋自己身体。 晚饭不好好吃，添两口就说吃饱了，但她又很矛盾，从不浪费吃食，把剩下饭菜交给顾少秋处置，害得他最近健身频率增加不少。 “新年要多吃些。” 顾少秋低声哄她，白雪瞥过视线，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妥协。 在春晚的背景音中，两人愉快碰杯，白雪浅笑与他说吉利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所有胸口难以言喻的情绪都随着这杯酒入喉咽下去。 白雪把头轻靠在顾少秋肩上，皮肤浸润了呼吸喷洒来的果味，她眼眸闪了闪，小声喃喃。 “希望明年除夕，我们还能在这里相伴。” 顾少秋喉头哽住，心头爱意翻涌，装作没听见，想让白雪再说一遍。 白雪摇摇头，其他住户在窗外放起了声势浩大的烟花，她就保持一个姿势，托着下巴看完了烟花腾空，绚烂又转眼消散。 而后笑得小孩子气十足，满眼得意。 “他们的烟花没有我的好看，那是我见过最璀璨的烟花。” 顾少秋心窝蓦地一软，将她抱在怀里，吻上她的唇。 “不是的，以后你还会见更盛大的烟花。” 顾少秋牢牢地盯紧她的眼眸，目光只为她变得温柔发烫。 “我保证。” 四目相对，两人都被静谧的气氛所干扰，不知何时，嘴唇紧密地贴在一起，白雪仰头仰得脖颈发酸，晃眼便被顾少秋一把抱到了他腿上。 他吻得用力，将衣服揉皱。 白雪回家并未换成家居服，穿着一件贴身米白色内衬，半截荡领方便了男人。 她身形优美，顾少秋才知眼睛看见的只是万分之一。 吻得太过激烈，白雪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拽住顾少秋家居服领口。 白雪知道这是顾少秋的极限。 果然他吻了一会儿便停下，眸色深重，里面还烧着火。 白雪不敢乱动，只好羞涩地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作鸵鸟。 “好了，起来去吃饭。” 他深吸一口气。 谁知白雪并未有反应，只是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肢，声音细若蚊蝇。 “我买了...在大衣口袋里。” 顾少秋想抽烟的思绪一顿，而后懒散地笑起来，明知故问道。 “你买了什么？” 他也没打算听少女的回答，抱着白雪骤然起身，手臂用力，像是要把她融进怀里。 白雪心尖一紧，开始紧张。 男人变得危险极了，她有些后怕，脱口而出：“不然....” 还没说完，便被施力扔在了床上，白雪惊愕，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转移到卧室了？ 顾少秋倾身，亲吻落在她的细白脖颈上。 “让我试试....到底合不合适。” 第71章 返校 翌日。 新的一年伊始。 白雪被全身恼人的酸胀感扰醒，她痛苦地把头塞进枕头里，连翻身都感觉费劲。 屋内空无一人。 她未着寸缕，暧昧的潮红痕迹从白嫩的脖颈向下不断延伸，白雪不得已抱起被子，四处打量睡裙被男人随手扔去了哪里。 这不是她熟悉的房间，而是顾少秋的主卧，深灰三件套衬得她格外娇嫩，团坐在被子中心，妩媚又动人。 她拽了拽头发丝，难受地蹙起眉头，没忘记询问系统。 【第一个任务进度。】 这次系统并未让她久等，倏尔脑中充斥高亢的庆贺声，喇叭吹得刺耳。 【恭喜宿主，任务一：使顾少秋爱上白雪，任务进度百分百完成，当前任务对象顾少秋，好感度82，已达到产生爱意的好感值，系统判定任务成功。】 还是耳熟的电子音，不过这次稍稍带上点喜气洋洋的情绪。 【解锁任务奖励百分之三十，请宿主查收3000积分，到账后不可马上使用，需脱离位面在系统空间使用。】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白雪深深舒了口气，按照她的计划，只要能攻略成功顾少秋，其他任务完成轻而易举。 主卧浴室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脚步靠近，男人洗漱完从门内走出。 白雪后知后觉羞涩，火速背朝浴室躺下装睡，动作太大，疼得她龇牙咧嘴。 顾少秋好整以暇站在浴室门口，静静望向缩在偌大床铺上娇小的少女。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深深迷恋上某一个人。 她的躯体，灵魂，让他沉沦情欲，不可自拔。 并不是情欲很快乐，而是这个人，与她共度原来是这么快乐，快感和兴奋源源不断。 顾少秋好似一匹从未吃饱的狼，自从饱食一餐后，便想次次这般满足。 他轻柔地掀开被子，少女展翅的蝴蝶骨正因为涌进的凉气而轻颤。 白雪噌的一下回头，美眸怒视着他，一把攥住他的手。 顾少秋反客为主，将少女细嫩的小手包裹。 昨晚的疯狂历历在目，白雪最后累得昏睡过去，如今腰酸得厉害，自是不想再让他继续。 好在男人不是禽兽，亲昵地吻了吻她的指尖，“早上好。” 白雪还习惯不了他床上禽兽，床下沉稳好男人的做派，将下巴藏进被子，细声细气回应他。 “早上好。” 才怪。 顾少秋示意她翻翻枕头下面，“给你的压岁钱。” 白雪眼睛一亮，实话讲，她活了这么久，从未收到过压岁钱。 枕头下有个薄薄的红包，烫金纹理，很是漂亮，她伸手抽出来，疑惑地看向顾少秋。 这不像他的风格啊，就舍得塞一张钱？ 白雪生怕撕坏外面的红包，小心翼翼打开。 一张全国通兑支票，顾少秋已经尽可能收敛，上面只写了两百万。 看出了少女的踟躇，他放缓语气：“压岁钱不能退回，很不吉利的。” 白雪这才露出笑容，紧紧拥抱住他，语气有些雀跃。 “这是我第一份压岁钱，谢谢你。” 顾少秋不适地滚动喉结，双手无奈地放在身旁。 好在白雪很快松手，动作迅速地穿上已经皱巴巴的睡裙，顾少秋记得，这件睡裙在昨晚第三次停不下后，被他失控地撕碎了裙边。 白雪急急忙忙地下地，跑到之前的客卧翻找出一个礼品盒，送到顾少秋面前。 “给你的新年礼物！” 顾少秋没想到她也有准备，惊喜地挑起眉尾，打开盒子。 是一对泥巴娃娃，看得出制作者手艺不精，涂色不均匀，两个小人的神态也憨憨的。 不过能看出一男一女，牵着手，手掌中间有个豁口，可以放开牵上。 他的心里汇入涓涓暖流，这种平时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劣质工艺品，如今视若珍宝。 白雪俏丽的小脸上增添些许懊恼，后知后觉地发现娃娃丑得有点拿不出手，她伸出细白小手捂住顾少秋眼眸。 “做得不好看，你先凑合凑合，明年肯定比这个好看。” 顾少秋失笑地取下她的手攥在手心，与她对视几秒，到了嘴边，爱意演变成很常见的一句话。 “好，我等着。” 明年肯定比这个好看。 是顾少秋听到过最深情动人的情话。 而对于白雪来说，攻略成功并未对生活造成多大影响。 她搬进了主卧，年假结束，顾少秋重新开始朝九晚五六七八点的日常，除了傍晚回家后，两人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变成另一种吃饭外，白雪依旧精神富足，金钱也富足。 小情侣亲密不多久，便到了分开的日子。 白雪要开课，顾少秋也渐渐忙碌，泥巴娃娃被他珍而又重地放在办公室的桌上，旁边相框里是两人亲密的合照，每每看见这两样东西，他总会不自觉面露微笑。 新年伊始，出差需求变大。 前一晚男人抱歉地提出明天五点就要赶往机场，不能亲自去送白雪开学，而后缠绵到凌晨三点，精力充沛，丝毫看不出一夜没睡。 苦了她，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差点错过开学清点人数。 家政阿姨帮她收拾完行李，按照前一天白雪的要求，大牌衣物只拿了两三件，饰品也选些低调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其他放进去的衣裙都是白雪自己去买的快销品牌，一整套搭配下来，不到500。 本身她就在b大备受关注，有些人恨不得把她身上穿的牌子全扒个遍，指指点点一向没有什么好词，若是她大张旗鼓穿着顾少秋衣柜里那些奢侈品牌衣物。 刚在学校走几步，就能在论坛上看到她被富商包养的言论。 哪怕白雪已经如此谨慎，宿舍里姜莱还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她施施然走到白雪正在收拾放归衣橱的行李箱旁，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打量，半晌后拿起首饰盒中的一串项链，卡地亚新款trinty，如今还未在市场流通，专柜配货都不一定能拿到。 刚巧，她前几天也收到一条。 姜莱略带深意地问道。 “白雪，你不会真同意宋远临的追求了吧？” 此话一出，宿舍里其余女生皆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第72章 生日宴 其中，反应最大的不是魏若敏，而是柏雪。 她手中的爽肤水“砰”一声落在地上，玻璃四溅，幸好瓶身小，并未飞溅到其他人的区域，柏雪有些六神无主，呆愣几秒后低着头走出宿舍去拿扫帚。 白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 “没有，”她泰然自若地向姜莱说道，“我有男朋友了，以后就不要再提宋学长。” 宋远临的消失，白雪也挺纳闷，她在过年时出于好意，给他随手发了祝福，没想到出现的就是已被拉黑提醒，看样子拉黑好久了。 这句话又惊到她们。 柏雪拿完扫帚回来，却没有推门，而是藏在门后，愤恨地撕扯着扫帚根。 姜莱立马表情变得兴致盎然，毕竟能拿到这款项链的人她都大差不差认识，白雪竟然攀上了其他人，这让姜莱更为好奇。 但白雪嘴严，任由宋姣姣怎么轰炸都不说，只一味笑着做自己的事。 姜莱也只能疯狂发消息给远在部队的宋远临，让他赶紧兑现赌约。 而姜莱也没料到，三个月后，她能亲眼目睹白雪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还是在她的生日宴上。 当然，对于大小姐的生日，白雪唯恐避之不及。 但毕竟其他两人都兴高采烈地表示想去，她不去多少显得有些不合群。 姜莱提前一个周便明确地告知她们，打扮得漂亮些，别丢她的脸。 要说谁最期待，当选柏雪。 她一想到姜莱认识的优质男生，哪个不是高富帅，搁平常她都见不到，借生日宴柏雪畅想自己大展手脚，拿下富家子弟做男友。 平日她就颇为忌惮白雪，生怕抢了自己的风头，可如今白雪有了男朋友，若是还去生日宴上勾勾搭搭，岂不是得陇望蜀，正好再发到论坛上打破女神形象。 思及此，柏雪想起白雪谈恋爱后依旧朴素，这三个月男友连礼物都没送过，不像是谈了个有钱的对象，她暗暗贬低，白瞎了那张脸。 周六一早。 姜莱电话打个不停，白雪蒙着头藏在被子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喂？” 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刚说出一个字，便被那边堵得说不出话。 “收拾完了给我电话，家里司机会去接你，别磨磨叽叽小家子气，记得打扮，要是让我看到你今天素颜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你自己有点数！” 吧哒，电话挂掉了。 而后，耳畔一片温热，细密的吻点点落下。 白雪不堪其扰，把捣乱的男人推远，紧闭双眼蹙起眉心。 “下周我不回来了！” 她赌气道。 小别胜新婚，每个周末对白雪都是折磨，顾少秋精力充沛得可怕，两人几乎尝试过家里每个角落，昨晚两点才睡，她疲惫得爬不起床。 男人失笑，轻点她额头，钻进被窝环抱住白雪，诱哄道：“那就在家休息，别去了。” 顾少秋也不愿她去参加劳什子生日宴，本来专属于二人世界的周末，又要分出去一整天。 “不行，姜莱会杀了我的。” 白雪打呵欠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大床。 顾少秋悠闲地躺在床上，盯着白雪像个小陀螺从浴室转到梳妆台，又从梳妆台转到衣帽间，三点一线不停歇，还拿出新买的夹板做了做头发。 他心里隐隐不满，过去捏了捏白雪正在化妆的小脸，引得少女斜眼瞪他，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 “化妆呢，别乱动。” 白雪近期爱上了化妆，以前没有条件买齐化妆用具，也不舍得练手，有闲钱后她就天天跟着短视频练，如今也算小有成就。 她五官底子本就绝佳，皮肤滑嫩毛孔小，用底妆只为中和肤色，白雪不喜欢狗狗眼，用眼线将眼尾向上挑，魅惑妩媚的狐狸眼更适合她出门的形象。 弱化了她和赵颖儿的相像程度。 毕竟是姜莱的生日宴，白雪很怕会碰上赵颖儿的熟人，她并不想过早让别人向她透露赵颖儿与顾少秋之间的关系，不然这戏演不下去。 顾少秋没管她的脾气，顾氏和姜氏产业不互通，但都是老钱家族，有些渊源，姜莱生日宴也给顾少秋打过招呼。 不过是姜家掌权人姜正滨专门邀请，白雪不知晓，世家小辈的宴会都是分为内外两场，外场是小辈们的集会，内场才是有话语权的人物云集。 他在同龄人中最早坐上继承人位置，和十几个年长的大老爷们对桌聊天侃山，不如在家陪白雪啃一下午大部头书。 但顾少秋瞧着一本正经化妆选衣服的少女，最后还是选择舍命陪君子。 “让姜莱不用来接你，我送你过去，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白雪抽空望向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先用行动感谢顾少秋的主动示好，脑子却在不停思考，这个行为是否划算。 首先不会暴露她住在天府云邸，只要两人不同时下车，也不会暴露她正在和顾少秋谈恋爱，其次是方便，回程不必等别人一起离开，不拥挤还舒适。 有风险但可以规避。 白雪拉扯他的领口，迫使顾少秋弯腰低头，而后亲在他的薄唇上，乖巧地说道：“那可以换辆车吗？我看车库最里面那辆辉腾就不错。” 顾少秋怎么能猜不到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哼笑一声，抬手捏住她的唇，瘪成鸭子嘴。 “你这个恋爱谈的，都赶上间谍交换情报了。” 白雪：“行不行嘛~” 少女对他最会撒娇，两只漂亮的眼睛轮番眨来眨去，熟练地抛媚眼。 很快，顾少秋举双手投降，那辆辉腾是不知名开发商送的，在车库最里面暗无天日待了三四年，白雪竟能注意到，也让他十分惊讶。 幸好天府云邸物业每半年提供一次车库汽车清洗项目，不然就是顾少秋，也无法保证那辆车能立即使用。 第73章 赵颖芳 姜家老宅位于b市最东，临山而建，林海翻涌，四十年前专门修了一条盘山公路直通姜宅，平日里稍显阴翳，而今车辆络绎不绝，从宅邸前六百米就开始铺陈下灯带，哪怕是中午日头最亮的时候，灯带依旧敬业地发光。 白雪沿路四顾，从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大都是百万朝上，颜色亮丽，或车型别致，只有他们这辆辉腾，格外低调，连点声响都没起。 他们到的不算早，铁栅栏门口已停满豪车，正等着庄园里的摆渡车带他们入内。 白雪原以为自己也要这般，刚想动作，顾少秋却眼都不抬一下，车速未减，车头顶住栅栏门。 片刻后，从门内走出一位老者，看上去六十多岁，前侧头发有些发白，恭敬地走到驾驶侧，语气温和但很有魄力。 “这位客人，请把车停在院外等候。” 顾少秋摇下车窗，平淡地叫了声姜伯。 这时老者的表情发生变化，惊讶地看向顾少秋，失神许久才笑着挥手打开栅栏门。 “少秋？你可是十几年没来过了，进去吧，里面还留着你挑的车位。” 顾少秋颔首，“有空再和您叙旧。” 姜伯不着痕迹地扫过白雪的脸庞，欣慰道好，目送车辆开进门内。 白雪心中难免稀奇，她虽然知晓顾少秋不少往事，但毕竟只是原主道听途说，他竟然和姜家也有渊源。 她装出十成十的好奇，柔声询问道，“你与姜家也熟悉？” 顾少秋面色一僵，只是眨眼间便恢复了常态，“嗯，业务有往来。” 白雪不信他的鬼话，业务往来能说出十几年没来过？还有专门的车位，里面没有故事她才不会信。 但小白花嘛，总是贴心的，顾少秋不想说白雪不会一味追问，面上敷衍地笑笑，话题就算过去了。 她找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说服顾少秋后独自下车，站在娇艳盛开的花丛前，娇俏地对着顾少秋说再见。 顾少秋极爱她这般模样，心里泛痒，又不愿松开白雪，隔窗吻了一会儿才放过她。 任凭白雪万般注意，她并不知晓选的下车点楼上正对着姜莱的房间，此时姜莱的好友们正聚在房间中为她贺生。 魏若敏在其中家世一般，只能贴边而站，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正巧瞧见了白雪弯腰与车内男人拥吻，男人身形特征被车窗和白雪遮挡，最明显的特质便是这辆辉腾。 她饶有兴致地勾唇浅笑，心里猜测开车男人到底是白雪的男友还是她又攀上的猎物，计谋慢慢涌上她的心头。 这可是白雪主动撞上来的。 白雪姗姗来迟，在女佣的带领下走进姜莱的房间。 房间足够宽敞，可挤满了十几个穿着礼服的少女就显得有些逼仄，她停在门口，听着里面叽叽喳喳的声响，望而却步。 姜莱眼尖，越过重重人群一眼便注意到了白雪，拖着她身后的大裙摆，快走至白雪身边，拉她朝里面走去。 边走边埋怨：“你不能早点来吗？就等你给我撑场子！” 姜莱要让白雪替自己出气，便也没说其他难听话，整个屋内一共两把椅子，她趾高气昂地赶走椅子上坐着的人，强硬地把白雪摁坐在那里。 白雪在心中快恨死姜莱了，明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婉大方，坐得稳如磐石。 “介绍一下，我舍友白雪，比你那朋友漂亮百倍。” 姜莱也没藏着掖着，上来就对坐在床上的一位女生叫嚣，脸上满是不服气。 那女生只是冷笑，不发一言，白雪望见她身边气质出尘的另一位，长相出众，有股冷艳美人的气场，打扮也费心，穿了件纯黑高定礼服，抹胸长裙，胸前还用绒毛点缀，像是一只孤傲的黑天鹅。 饶是白雪，也不得不赞叹，美得极具特色。 别家看白雪也是如此。 她只身穿一条简单的白色缎面吊带长裙，十分贴身，将她的腰臀比勾勒得极好，大露背，流畅弯曲的背部线条被一条珍珠背带穿过，臀边一圈向下滑动的细闪钉珠，裙摆不拖地，露出白嫩的脚背，纤细玉足踩进香槟色高跟鞋中，灯光下白如凝脂。 风情万种，像是油画中走出的希腊女神，更遑论她貌美，身材曼妙，在一干人等中白得亮眼，抿唇一笑，温婉又多情。 两人风格迥异，却无人昧良心说出白雪赢不过。 女生更多是靠氛围，而白雪，真是实打实的脸在江山在。 姜莱自认压了一头，在她耳边念叨。 “那是电影学院的校花舒灿，每次都被赵颖芳带在身边显摆，这有什么好，美的又不是她，白白给别人作嫁衣裳。” 白雪听见名字，眸光一闪。 赵颖芳.... 和赵颖儿又是什么关系。 接下来纷争少了许多，别管互相看不看得惯，想要攀上姜家的，去巴结姜莱，看不上她们的，就自成一派，互不打扰。 家族盘根错节，最忌讳的便是树敌，虽说有摩擦，都不会放在明面上。 白雪也出尽了风头，非她所愿，只好趁着众人不注意，给姜莱送完礼物就想撤。 走之前还瞧见像花蝴蝶般穿梭在酒席上的柏雪，一身与白雪迎新晚会上相似的鱼尾裙，倒也清丽可人，就是凹造型过重，妆容厚重，脚踩十公分高跟鞋，白雪都替她脚疼。 顾少秋早就等在花园后的停车场，倚车门上抽烟，这段时间他也不浪费，一手接起手机，与正在合作的公司老总聊拓展业务。 倏尔，余光中闯入一道单薄的身影，他以为是白雪，随手扔下烟踩灭，打算聊至尾声挂断电话。 谁知走近后一身黑裙，女人脸庞酡红，眼神迷离，像是喝醉酒般踉踉跄跄走向他。 为了防止停车意外，停车场地面凹凸不平。 她高跟鞋一下没踩稳，踏到石子，身体把控不了方向，朝顾少秋扑了过来。 顾少秋眉头紧锁，良好修养还是使他伸手接过女人，手臂绅士地扶住她的肩头，想要帮她站稳后松手。 而女人顺势把头贴在他的胸口，赖着想要环抱住他，空有醉酒姿态身上却并无很重的酒味。 这种浅显把戏自然骗不过顾少秋。 脸上浮起显而易见的恶感，他打算抽手，女人非要继续朝他身上倚靠，搞得顾少秋焦头烂额。 再抬眼发现不远处，白雪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观察两人已经许久。 ———————————— （我怕有宝宝不看作话，我就在正文插句题外话，宝宝们觉得好看的话可以帮我点个五星评分嘛，拜托拜托，这对我真的很重要~评分刚出有些低啵啵啵爱你们） 第74章 知晓 白雪也真是碰巧了。 本来能早到几分钟，没成想姜宅路径错综复杂，她选错道路，最后按一位男服侍指路才终于找见停车场。 还没走至跟前，白雪听闻旁边有两道隐秘人声。 “上啊！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很难再有了！” “姐姐不然....” 嗓音清润，很有辨识度，白雪记起，这正是舒灿的声音。 然后她的身影从旁边的绿化丛中跌跌撞撞出现在白雪前面，朝着停车场走去。 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演完了一场大戏。 顾少秋无情地甩掉舒灿，脸上未见慌乱，大步来到白雪身边，剪裁得体的西服猎猎生风。 还没开口解释，白雪率先牵起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用他的手抚上自己脸颊，“站得我好冷啊，我们快点上车吧。” 身段婀娜的少女正仰头与矜贵男人撒娇，款款一笑似春风拂面。 舒灿狼狈地趴在车盖上，眼前是如此刺眼的一幕。 短暂沉默后，顾少秋手上动作改捧作掐，警告地揪起她脸蛋上的软肉。 “走之前是谁气势汹汹说不要披肩的？” 白雪小声：“太丑了...” 引来一记眼风。 “少秋哥？” 两人身后又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喊。 白雪循声望去，是赵颖芳从窄长小路中小跑而来，脸上泛着喜意，瞧见白雪后瞬间拉直了嘴角。 顾少秋不为所动，只专注地为白雪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整理平整。 赵颖芳正是刚才白雪听到的人声之一，她余光瞥向离着两人距离稍远，落单的舒灿，心里暗骂废物。 又看在顾少秋对白雪百般照顾，不得不扬起假笑，皮肉僵硬地对白雪打招呼。 “白雪，原来你也认识少秋哥啊。” 而后继续对顾少秋输出，哪怕他冷脸不在意。 “少秋哥，我爸妈还经常念叨你怎么不去了呢，咱两家的关系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疏远了，哎，”赵颖芳佯装刚看见舒灿，朝她招手，“舒灿，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最亲的哥哥。” 舒灿也没法继续演下去，白着一张脸走过来，细声细语叫了声少秋哥。 顾少秋并不搭理这俩跳梁小丑，任她们自说自话，带白雪上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潇洒离去。 气得赵颖芳一巴掌甩在舒灿脸上，半张脸立马红肿起来。 “我不是让你把握机会吗？勾引人都不会，你可真没继承你那狐媚子妈的一星半点！” 赵颖芳恶声恶气道，与在宴会上姐妹相亲的表象判若两人。 舒灿杵着脸不敢吭声。 这一切，都被趴在楼上阳台的姜莱和魏若敏看个正着。 魏若敏绘声绘色同姜莱讲着白雪来时怎么与顾少秋亲密缠绵，就连她也没想到，白雪竟真能攀上顾氏这个冷心冷清的继承人。 姜莱眼里闪着唯恐不乱的精光，她比魏若敏的消息途径更广，这件事在她心里，是越来越有趣。 下周一，姜莱故意将其余两人赶出宿舍，瞧着白雪如今使用的日常用品，不得不感叹爬上凤凰枝，用得都比以前奢侈多了。 刚入学时，她本以为白雪不过就是个小康家庭独女，偶尔换点大牌。 而如今不看不知道，桌上瓶瓶罐罐早就更新换代，虽说都是简单基础款，她也能理解白雪想要低调，但这些在他们这种从不缺牌子货的富贵闲人眼中，藏不住的。 白雪被她盯得汗毛四起，知晓姜莱是有话要讲。 “我那天看见了。” 白雪反问。 “看见什么？” 姜莱玩味一笑，“你问的是什么，看见你上了少秋哥的车，还是看见你们甜蜜拥吻？” “原来你男朋友竟是他。” 白雪心里打突，面上却依旧镇定，手上抹护肤品的动作不停。 “我可没想瞒你们，和他那般大人物谈恋爱不稳定，过早提完再分手，还不够丢人的。” 她柔柔地说给姜莱听，语气柔和，内容却耐人寻味。 姜莱诧异于白雪看得开，反而打算脱出口的警示有些烫嘴，既然她都有这觉悟，姜莱愿意帮她一把。 “生日那天的赵颖芳你还记得吗？” “她其实是我表姐，除了她，我还有一个表姐，叫赵颖儿。” 姜莱托起下巴，笑着说。 “你们长得很像。” 白雪掩藏住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死死抓住手中的精华瓶，不想让姜莱看出端倪，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是吗？真巧，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姜莱轻嗤：“因为我讨厌她。” “赵家旁支却能被接到姜家老宅借住，她啊，可不是一般人。” 姜莱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大多与豪门辛密有关，白雪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她神神秘秘地最后提起。 “她要回国了。” 剩下许多内幕，姜莱并未打算与白雪道明白。 姜赵两家联姻的缘故，关系密切，赵颖儿从小机灵，明明她爸只能算是赵家旁支，偏她会讨好姜莱的妈妈——赵家大小姐，亲的把她当做女儿看待，哪怕后期姜莱出生，也没有动摇过赵颖儿的地位。 姜莱不像那些少爷们，高门八卦她都有涉猎，自然知晓十几年前赵颖儿顾少秋之间的往事，不过她与赵颖儿相处时年纪尚小，记不得长相很正常。 如今了解到，自是面对白雪的容貌一派清明。 生日宴当天，赵家得到了赵颖儿即将回国的消息，立马坐不住，想要往顾少秋身边塞其他女人，赵家现掌权人心里门清，当初两人分开的真相，若赵颖儿回国后重修旧好，他这个掌权人的身份，怕是要让给赵颖儿她爸坐。 赵家自顾不暇，倒是让姜莱查到了些神奇的消息。 舒灿竟是赵颖芳爸爸在外的私生女，舒灿妈妈一直想要让她认祖归宗，正赶上这时候，塞的女人就变成了舒灿。 虽说b市豪门众多，真要论起来，赵家拍马也赶不及姜家、顾家和晋家。 一个私生女很好拿捏，若真能攀上顾少秋这棵大树，赵顾两家联姻，赵家产业净值还能再往上提个等级。 赶上姜家只是时间问题。 第75章 生病 周四下午，乌云弥漫，天空阴沉欲坠，三四点的太阳早已躲进云层，光线变得昏暗，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气味。 b城进入春雨季，一副暴雨前的宁静。 宿舍四人都没课，关灯懒洋洋地赖在床上，追剧打游戏。 白雪瞧了眼阳台外，收起正在保存学生会表格文档的电脑，俏声提议，“正好我们都在，也很久没有聚餐啦，不然就今晚？” 宋姣姣率先附和，姜莱无可无不可，压力给到柏雪，她判断待会儿有雨，不想出门，可她更不想另外三人孤立她。 于是一拍即合，白雪选的餐厅，是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烤肉店，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打卡。 到店后团券，也是白雪一手操办。 “没关系，你们再弄太麻烦了，事后给我转钱就好。” 她这般说，其余人也都没意见。 三人吃得不多，姜莱连声抱怨肉质不新鲜，倒是白雪一反常态，几盘肉都进了她的肚子。 没想到这场雨直到她们回宿舍才落下，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宋姣姣心有余悸地拍胸脯，“幸好我们回来的及时。” “是啊，反正我们也不会出门啦，雨天很容易出事的。” 白雪轻声回应，笑得有些冷淡。 熄灯后，雨势仍未减小，宋姣姣迷迷糊糊间频繁听见几声上下床的声响。 她和白雪住一边，平时白雪这个点不会太折腾。 宋姣姣起身，怕其他人都睡了，小声询问道：“白雪？怎么了？” 漆黑中人影动作一顿，而后传来白雪有些虚弱的回答。 “没事，我去洗手间。” 宋姣姣不疑有他，正打算继续睡过去，却始终没再听见白雪回来的动静。 她伸头向外望去，姜莱的床铺上还开着小夜灯，估计是在打游戏，她走过去，“姜莱你看到白雪回来了吗？” 姜莱正沉浸在游戏里，头也不抬。 “没有吧，我没看见。” 宋姣姣没办法，探头看白雪的床铺一片黑暗，也不能确定，她便自己去洗手间找一找。 “白雪，你在吗?” 宋姣姣敲门，力道不是很大，却轻易将门推开了。 白雪无力地坐在马桶上，脸在灯光下显得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一看就不是正常状态，宋姣姣吓得立马跑进去。 她管不了会不会吵醒其他人，大喊道。 “姜莱！白雪好像脱水了，你快叫救护车！” 姜莱一个激灵，赶快下床查看情况，连本不想管的柏雪也意识到事情严重，上前搭把手。 最后救护车停在宿舍楼下，两人陪着白雪去了医院。 “急性肠胃炎引起脱水，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没什么大事，来挂两天水就行。” 急诊医生手拿病历本，对病症司空见惯，见白雪长得好看，还愿意敷衍地嘱咐两句。 白雪身形单薄的躺在病床上，挂水让她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她捧着手机，打了通电话无人接听，而后柔声对两人说道。 “你们回去睡觉吧，不必陪我，明早还有课呢。” 宋姣姣正盯着手机查看什么，闻言摇摇头，“算啦，回去我也睡不踏实。” “你回去吧，我留在这儿。” 姜莱在一旁凉声说道。 “我翘课已经习惯了，本来明天也不会去上课。” 宋姣姣一想也的确是这样，接受了姜莱的安排，她举起手机递到白雪面前，义愤填膺。 “白雪你看！咱今晚去吃的那家店评分竟然这么低，而且评价里全说他家肉不新鲜，一定是他家的问题！” “你也是，怎么不看看评价再买。” 姜莱抬眼，瞧着虚弱却不损耗半分美丽的白雪，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白雪艰难地笑笑，讨饶道，“我不经常刷评价软件，怪我怪我，幸好你们没吃出问题。” 宋姣姣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出这句话好似质问。 “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再放心里，宋姣姣呆了一会儿就打车离开。 一室寂静。 “你故意的？” 姜莱突然出声，下一秒她又自己否决：“可你不知道今晚赵颖儿回国啊。” 白雪装作懵懂，清澈地看向姜莱。 “什么？” 姜莱见她这副受气模样，冷嗤一声，“没什么。” “你亲亲男朋友呢？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能睡着觉？” 白雪低落地垂下头，轻声道。 “他今晚好像挺忙的，电话打不通。” 姜莱不置可否，嫌弃地租了个沙发床躺下玩手机，白雪也拿出手机，思索半晌后并不打算发信息给顾少秋。 今晚的一切都仿若巧合，可姜莱敏锐地感知到一丝不寻常。 她点开朋友圈，不睡的夜猫子大有人在，十分活跃，翻了几十条才看见一个半小时前赵颖儿发的朋友圈。 机场的照片配上一段文案。 【我回来啦。】 点赞人数已经突破四行，下面的评论也累积不少。 其中有个姜莱非常眼熟的姐姐在赵颖儿朋友圈下评论。 【出来喝一杯呀！】 隔了半个小时，赵颖儿回复道。 【雨下太大出车祸了（笑哭.emoji）幸好有人来接，下次吧。】 姜莱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仿佛猜到了顾少秋现在正在何处。 不只是她，白雪也一清二楚。 今晚是她策划的，首先想进医院，急性肠胃炎算最不会出错的疾病，于是白雪挑了家品控差的餐厅，成功将自己送进医院。 她一没钱二没势，想要报复赵颖儿难于上青天，只能走捷径借力打力。 经过这几个月的恋爱，顾少秋对她的好感值差一点突破九十，白雪猜测，在顾少秋心中，如今她的分量应该高于赵颖儿。 那她只需要不断伤害自己，加深受害者的印象，总有一天，顾少秋会为了她，处理赵颖儿。 今晚，就是让顾少秋愧疚的第一步。 此时，医院私人病房。 赵颖儿倚在病床上，正不断费力咳嗽，医生耐心地嘱托着她，顾少秋站在一旁望向他们，好似回到了年少时。 ———————————————————— 蓦地，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雪和姜莱对视一眼，有些紧张。 而后，一道身上布满水汽的身影破门而入，清俊的脸上尽是焦急，直到瞧见白雪在病床上安然无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第76章 病房中 “会长？你怎么来啦？” 晋淮安弓腰喘气，水滴如溪流般从头发，衣袖上滴落，他抬起眼眸，目光沉沉地撞入白雪眼中。 “听说你出事了，来看看。” 说得轻松，实际那时他已经睡熟，被舍友惊讶地喊声吵醒，才知道女生宿舍叫了救护车。 晋淮安立马精神，辗转多人问到是白雪被抬上车，不顾外面雨下得瓢泼，没带伞只身冲进雨中，骑着自行车赶过来。 意外的是，明明在楼下看见了顾少秋的车，但病房里没有他的身影。 姜莱来回打量着两人，似笑非笑地从折叠床上起身，“我烟瘾犯了，去抽根烟。” 她离开前饶有深意地拍了拍晋淮安的肩膀。 白雪摸了摸鼻子，谈恋爱后她不再是之前那个不懂气氛的小女孩，晋淮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让白雪头皮发麻。 b市机场那股不安的感觉又出现在她心间。 她打着哈哈，“不严重，你若是害怕我耽误明天的工作，你安心我不会....” 晋淮安走到白雪床边坐下，仿若对待珍宝般珍重捧起她的手，放在心里摩挲，淡声打断她，捅开那层窗户膜。 “是担心你，不是因为其他。” 晋淮安：“如你所见，我喜欢你。” 他郑重地低头吻上白雪的指尖，不让她抽开手。 他一向淡漠的眼眸中如今深藏喜悦和怜惜，“顾少秋不是什么好人，来爱我吧。” 白雪对上他的眼睛，恍然想起从上学期末晋淮安便一副不假人手的好上司模样，两人一起加班一起讨论，她甚至得寸进尺霸占了会长办公室的休息床，晋淮安也笑着任由她作威作福，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不...” 白雪有些后悔，她不该为了学生会的名额招惹晋淮安。 “别这样....” 她想要抽出手掌，却被晋淮安得寸进尺带入更近的距离，他望着身下咫尺的少女，脆弱却格外艳丽，像教堂中圣洁的修女，心里似有一团烈火在烧。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上床？你真的爱他吗？” 晋淮安一步步逼近，近到他低头就能吻上渴望已久的唇瓣，娇艳欲滴地在诱惑他。 白雪紧张地盯着晋淮安的动作，倏尔他挺直了腰背，恢复到正常社交距离。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他温和地低笑出声，心里明白，强迫少女将会让他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 白雪也着实松了口气。 刚才的晋淮安让白雪联想起酒吧里悠闲抽烟的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不注意便会被他叼进窝里撕咬殆尽。 两人都在逃避，逃避良心的谴责，逃避走错路的爱恋。 谁都没再说话，晋淮安发现她不抗拒，便一直握住少女嫩滑的小手，爱不释手。 直到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白雪心虚地抿了抿唇，是顾少秋。 “喂？” 她把声音放小，祈祷顾少秋会顾忌深夜舍友已经安睡的假象。 “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空荡，只有顾少秋低沉的嗓音在不断回响。 白雪怀疑他在医院楼道里打来的电话。 但戏还是要做下去。 “嗯....已经没事了，”她听到男人疲累的声线，贴心地隐瞒下病情，“刚刚你在忙吗，怎么不接电话？” 少女只是平淡地随口一问，顾少秋却思绪了许久，嗓音略微发涩，“...在开会，没听到你的电话。” 白雪垂下头，遮住了变化莫测的眉眼。 他在撒谎，平常哪怕是再重要的会，顾少秋总会准时接起她的电话。 但这总归是白雪想要的效果。 她乖巧地如往常一般，小声劝告他早点休息，互道晚安。 挂电话抬眼，才发现晋淮安凝视她的脸，已经许久没有移开。 “不累吗？” 他问的犀利，相当不客气。 白雪无话可说，只是笑笑。 累个屁，她银行卡上近两千万，并且还在逐渐递增，去哪里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呢。 晋淮安想起他在楼下见过的车辆，又听到电话另一边男人的鬼话，发出一声哼笑，似是嘲弄讥讽。 可他拿眼前的少女毫无办法。 晋淮安轻叹一声，松开相叠的手掌，把手覆盖在白雪眼前，翕动的睫毛刷在他的掌心上，一路痒进心里。 “快睡吧，我帮你看着点滴。” 白雪听话地闭上双眼，没过多久，就传来均匀舒畅的呼吸声。 姜莱再也没回来，晋淮安像是守护财宝的恶龙，不错眼地盯了一晚上。 白雪再次清醒，天已经大亮。 晋淮安并不在病房里，但窗帘被妥帖地拉好，原本桌台上没有保温水杯，如今也晾着一满杯温水，里面加了蜂蜜，气味沁人。 她正在发呆醒神，门被推开，男人提着和他形象不符的大包小包回到病房。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些尝尝吧。” 品类种样多得令人咋舌，都热气腾腾，看上去格外有食欲，白雪也不客气，指挥着晋淮安帮她都拿出来试吃。 眼大胃口小，最后也是晋淮安帮她收了尾。 “今日雨过天晴，找个时间出去逛逛吧，别赖在病床上。” 吃过早饭，白雪就被他强硬地拉出去散步，雨后空气清新，连微风都清朗舒适，她脸上松缓了神情，脸色也终于好看些。 晋淮安并未打算与白雪提起，早晨出门遇见顾少秋的巧合。 男人神情疲惫，仿佛一夜没睡，目光冷峻地坐在迈巴赫车厢内，车缓缓行驶出医院停车场。 “少秋哥。” 顾少秋一开始没看见他，直到晋淮安主动出声招呼。 他稀奇，两人势如水火，从来没个好脸色，怎么今日又变了副模样。 晋淮安笑得一片云淡风轻，“来看颖儿姐吗？还是说你在上面照顾她照顾了一夜，白雪知道吗？” 这话刺激得顾少秋脸色一变，他眼底生寒，下颌绷起。 “晋淮安，我再警告你一遍，离不是你的人远一点，别打些危墙之下的主意。” 晋淮安扯了扯嘴角，舌尖抵上牙齿。 “你也瞧好吧，不怕白雪知道点什么和你分手吗？” 说罢，他也不管顾少秋脸色多么难看，留下一句“朋友生病住院了，我不想让她饿着，先失陪了”，转身离开。 第77章 赵颖儿 晋淮安照顾人还蛮有一套。 在医院白雪几乎不需要动手动嘴，往往一个眼神晋淮安便能分辨出她的需求，连水果也削成各种可爱的动物样式。 一天后出院，白雪仿若没有点亮生活技能的废物。 而晋淮安反应良好，甚至有些可惜。 他不再避嫌，明目张胆地请求白雪多陪陪他，像只求偶的孔雀，在学校里也毫不收敛，校园中总会看到两人相交而行的身影，论坛上讨论他们是否在一起的帖子盖了几百层。 没过几天，魏若敏趁姜莱不在宿舍，微笑邀请三人去吃顿便饭。 “阿莱表姐从国外回来啦，她们关系好，想顺便认识认识阿莱的舍友，姜阿姨也在呢，上次生日宴没有和你们好好聊聊，阿姨一直觉得很遗憾。” 话是这么说，但魏若敏的目光隐隐扫过白雪，以为自己很小心，殊不知白雪早已看在眼里。 赵颖儿的鸿门宴？ 白雪真没想到竟是赵颖儿主动出击，这么急不可耐。 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正好，也该再收割顾少秋的好感值，尽快完成剩余两个任务。 三人欣然赴宴。 餐厅选在了市中心商圈的高端苏杭菜馆，三人到场时主座已经坐着个满身富态气的太太，五官优越，岁月似乎没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年轻得可怕。 她看到三人后眼神一亮，笑意昂然地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姜莱的妈妈。” 言谈亲切，没有距离感。 等白雪落座，内室走出来一位年轻女人。 与她长得相像，略施粉黛，身材细弱成麻杆，病恹恹，好似生了一场大病，连皮肤都是不正常的惨白。 白雪看见她，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是背地里手段恶毒的赵颖儿。 姜太太娇嗔地埋怨她，“颖儿你身体不好，回姑妈这就安心歇歇，别再累着了。” “我不累，也就姑妈心疼我才觉得我累，”赵颖儿熨帖含笑，“这不是叫来阿莱的同学，我去给他们备了些礼物。” 宋姣姣上下扫视刚出现的赵颖儿，低头和白雪咬耳朵。 “白雪，姜莱表姐和你长得好像啊。” 白雪笑而不语，想着要是宋姣姣对比过两人幼年时期的照片，估计会更惊讶。 赵颖儿的视线似不经意掠过白雪，施施然坐在姜太太身边。 昨晚她听洪洋提起，顾少秋竟找了个和她样貌相似的女大学生做女友，带去港城正名不说，相恋快一年了竟还没分手。 她想起这次回国的计划，面色一紧，白雪她必须要除掉。 赵颖儿很会做人，温和地引导话题，既照顾三人不被冷落，又讨好着姜太太，一时气氛极佳。 突然，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你们可真行啊，请我舍友吃饭把我排除在外？” 姜莱脾气火爆地踹开门，服务生小心地跟在她身侧，来不及阻止。 “姜太太，八百年想不起有我这个女儿，赵颖儿回国你就恢复记忆了？不然我这个姜家大小姐身份让给她吧！” 姜莱一屁股坐在白雪身边，说完咕咚咕咚喝完一茶杯水，又开口。 “魏若敏和你赵颖儿一般货色，除了跪舔别人还会什么？怎么，坐不住了？说好听点一起长大的，说难听点人家有对象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颖儿脸色青紫，没料到当众姜莱都不愿给她留面子，白雪装作听不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瞧见赵颖儿吃瘪，她还有心情给姜莱续一杯茶水。 赵颖儿假笑。 “阿莱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好心见见你的舍友....” 姜太太也在一旁耷拉脸子，“姜莱你不要太过分，给你请的礼仪老师都喂狗了吗？” 姜莱不愿自讨没趣，理也不理两人，自顾自捡着桌上的饭菜吃起来。 氛围凝滞，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最后还是身份最高的姜太太尴尬地笑笑，扯起另外的话题。 “颖儿回国后没见见之前的朋友吗？” “昨天见过了，”赵颖儿立马接话，“他们和小时候真是判若两人，尤其是远平，没想到以前那么正经一个，如今变成了酒蒙子。” 她三言两句逗得姜太太开怀。 “少秋呢？他这孩子也是苦，对他打击太大了，咱也不能怪他，当年那档子事儿，也不是他造成的，你们啊，若是还能像从前那般就好喽，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雪注意到姜莱的视线，故意在提及顾少秋的名字时，筷子一顿，手指僵住。 赵颖儿羞涩回答，“姑妈，八字还没一撇呢，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少秋哥是否还愿意等我。” 姜莱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把筷子重重拍在桌板上。 “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白日做梦呢？少秋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是吗？”姜太太惊讶，一瞬又恢复正常，安慰赵颖儿，“我们都没听说，估计也不认真，只是玩玩罢了，你回来后他必定还是选你的。” 赵颖儿如今目光已经不加掩饰，直勾勾停在白雪脸上，点头微笑。 “对呀，我也是这么觉得。” “小门小户的玩物，上不了台面。” 她也不想这么故意地指名道姓，可少女那张与她相似的脸庞，仿佛是扇在她脸上的巴掌，恶心又让人心生厌恶。 白雪像是有满肚子心事，饭也没吃几口，惹得宋姣姣频频担忧望向她。 走之前赵颖儿亲热地将她们带进内室分礼物，当她走到白雪面前，白雪盯着她那张两人相像的脸，语气复杂地问道。 “你们饭桌上在说的人是顾少秋吗？” 赵颖儿点头，笑着说，“白雪你也认识少秋哥吗？” 她故意提起，“少秋哥对我很好，周四那晚我刚回国出了车祸，还是他送我去医院，照顾了我一晚上。” “要不是当年那场意外...我们说不定早就结婚了。” 少女垂下头，身躯好似在发抖，花一般的容貌如同干涸失水，枯萎衰落。 “是吗？”她问得声音极低，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赵颖儿怎么愿意放过打击白雪的机会，她继续说道。 “我体质不好，经常生病，少秋哥接触他家产业选的第一家便是医疗研发，高中时经常带我去散心，向我许诺一定会让我长命百岁。” “你说他这么爱我，我们怎么可能不会在一起呢？” 说着说着，她故作惊讶道。 “哎！我才发现，我们长得很像呢白雪。” （题外话，估计这周第一个世界就要完结啦，我目前有两个世界的大纲。 第一个是简介上的古代替嫁姐夫的庶妹，第二个是末世撩了三个大佬翻车的擦边女主播。 宝宝们在这个题外话投票吧，第一个就评论1，第二个就评论2，哪个多就写哪个~，投票截止到周四。 不要担心投票结果！！！都会写的，没投上的就第三世界写！） 第78章 分手 天府云邸。 开门后是久违的熠熠灯火，仿佛洗净了顾少秋满身疲惫。 他愈加期待周五的夜晚，白雪从学校回到两人的爱巢，终于在偌大城市里，有那么一盏灯是为他而亮。 少女轻快的脚步并未如约响起，整个房子寂静无声。 大概是他应酬回来的太晚，白雪等得睡着了。 顾少秋蹑声径直走向客厅，却没发现往日在沙发上睡成小猪的少女。 他心中莫名有些慌乱，随手扯了扯领带，去其他房间寻找。 始终没有那抹娇俏的身影。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拨打电话，偶尔瞥过阳台，有道身影缩在躺椅上，影影绰绰，不仔细看不清楚，若不是她那身绿怪兽毛绒睡衣，顾少秋怕是认不出来。 不安的心终于安稳放下。 还未入夏，夜晚风凉。 顾少秋担心少女在阳台睡觉感风寒，走过去俯身打算抱起她回卧室。 垂眸才瞧见白雪睁着眼睛，失神地看向广阔夜景，眼圈微红肿，像是哭过一般。 他来了白雪才有其他反应，别扭地挣脱开他的手，将小脑袋藏进臂弯里。 “怎么啦？在学校又受委屈了？” 她情绪不高，顾少秋蹲在躺椅左侧，揉着她的头发耐心问道。 半晌，少女未接话。 “嗯？给你撑腰的人来了，没学过告状吗？” “...顾少秋。” 她声音哽咽，明显带着气，连平时不愿叫的称呼都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啊？” 没有丝毫的质问，平铺直叙，好似只是在问很简单的问题。 哭了？ 顾少秋皱起眉头，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掰出来，并未正面回答白雪，而是轻柔地抹掉她脸上的泪痕，“晚上风大，我们进去说好吗？” 可白雪只是固执地盯着他，锲而不舍。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救我，为什么见我第一面就想包养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 她似乎说不下去，酸胀的情绪拉扯眼眶和鼻尖，白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问道。 “是因为我这张脸吗？” “....你根本就没有妹妹，对吗？那个说给我听的妹妹，是你的心上人罢了。” “你骗我...都是在骗我。” 白雪眼睛积满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落下，顺着脸颊划过下巴，砸在顾少秋的心尖上。 她仿佛一座碎裂的瓷像，瓷片缝缝补补，裂缝却越来越大。 顾少秋胸口堵得慌，被少女质问得哑口无言，他试图找到可以反驳的点，但徒劳地发现，那些都是他当时的龌龊心思。 “不是的，白雪...你不要想的那么糟，听我和你说....” “说什么呢？” 白雪打断他绞尽脑汁的找补。 “说你们当年多么甜蜜恩爱，为了她你甚至自学医学，还是说出国十几载，你苦苦思念，养了个替身在身边以解痛苦......给这个替代品放烟花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苦恼，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不是她...” 白雪痛苦地攥紧衣袖，仿佛这般能借她说下去的力量。 “...可那个替身，傻得天真，以为那天的烟花就是为她而放，在她心中，你就像是救世主，每次出现都能救她于水火，她傻傻地把自己交给你，开心地要疯掉....” 顾少秋想要开口，却被少女用手指挡住嘴唇，无声地摇摇头。 “骗我在开会，却陪了她一整晚。” 她说得肝肠寸断，眼睛也失去了光芒，无助又迷茫。 “她如今回来了，是不是我这个替代品也没有价值，该离开了？” 顾少秋被她说的满身烦躁，但仍轻柔地将她的手指揉搓包裹，心口疼得他已然麻木。 “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你见过赵颖儿了？” 白雪目光凄厉，眼泪断了线般汹涌，嘴唇都被她咬出血，抗拒地不愿回答。 “这里面有误会宝宝，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别赌气，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都是揣测....” 白雪并不打算听他解释，她心里门清顾少秋爱着自己，若等顾少秋缓过劲儿来，话里漏洞百出，他一定会发现。 白雪继续厉声打断，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那你说！周四晚上，你没有陪她一整夜！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也并不是因为我俩相似的面容，才对我出手相救！” 这两句话，顾少秋的确无法反驳，他望向白雪，喉头微动，却说不出丝毫。 白雪的眼神也从激动转向失望，倏尔把头侧过去，不愿看他一眼。 “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撂下，如同一颗地雷。 顾少秋目光震惊，不敢置信竟是白雪要分手。 她皮肤哭得敏感发红，整张脸可怜得一塌糊涂，眼底淡漠，哀莫大于心死。 “我不想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你放过我吧。” 顾少秋猛地起身，一言不发强抱起白雪，任由她挣扎，拳打脚踢，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痛得他无以复加。 少女灼热的眼泪湿透了他的衬衣，一时竟不知是烫得痛还是心痛。 哪怕满心怒火，顾少秋依旧护着她的手脚，动作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白雪想要起身，他翻身而上，压住她，冷声道。 “我们不会分手。” “睡一觉我们再谈。” 顾少秋等到白雪反抗力度减弱，情绪缓和，本打算吻上她的额头，却被白雪倔强的眼神打败，只是轻轻吻在她凌乱的头顶。 “别多想。” 随即关上房门离开。 等到脚步声走远，白雪一反刚才痛苦模样，舒畅地将头埋进松软被子里，心头泛起可惜。 分手后，这柔软舒适的大床短时间不会属于她了。 最后一晚，好好享受享受吧。 男人站在客厅沉默片刻，竟有些胆怯明天的到来，他无法面对白雪的质问，就如同他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诘问。 顾少秋自嘲地笑笑，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一盒未开封的烟，走进书房，没再出来。 他自从与白雪在一起后，很久不抽烟了，少女嗅觉灵敏，虽然不主动提，可每次闻到烟味蹙起的小鼻子总是格外可爱。 若是没出事，抽烟又要被小管家婆骂了。 思绪纷飞，顾少秋就这样一根接一根，抽到太阳从书房的窗边升起，明亮的光线充斥着整间烟味弥漫的房间。 他保持同一个姿势，满身僵硬，深邃的眼瞳中布满血丝，胡茬也长出了些。 走出书房，顾少秋站在主卧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 一开门才发现。 少女早已不见踪影。 第79章 往事 赵颖儿激动万分地乘坐电梯上升，被秘书领至顾氏休息室，原本端高冷的她朝秘书多情一笑，问道：“少秋哥什么时候见我？” “您稍等。” 秘书面无表情回复，专业涵养顶尖，把人妥善送到后带上休息室的门。 房间剩她一人，赵颖儿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心中的雀跃溢于言表，这是她回国后顾少秋第一次单独见她。 其实赵颖儿骗了白雪。 出车祸那晚顾少秋本打算离开，被她用往事架住，走了会受道德谴责，不走又违反男德，最后又叫来一位女护工，除非必要，顾少秋便只在病房会客厅活动。 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 赵颖儿整理表情，露出温婉的微笑，率先打招呼。 “少秋哥，好久不见。” 而顾少秋气场冷峻，目光迫人，坐下后搭起腿，身体前倾，口吻危险。 “赵颖儿，我们之间的前尘往事，十几年前你爸妈已经说的够清楚，请你不要耍小聪明在我的人面前搬弄是非。” “你当我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吗？想要我的帮助就安分些，别再去招惹白雪。” 赵颖儿被他下了面子，脸色早已变得红白相间。 “少秋哥，你别这样。” 她默默把自己的地位拉到最低，既委屈又无措地望向顾少秋。 “我实在是情难自已，她太像我了，少秋哥我真的不想让别人分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难道你忘了吗？我们之前无话不谈，恋人未满....是我父母的问题，可少秋，我有苦衷，我真的没办法。” 思及往事，顾少秋静默下来，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渐渐缓和。 “那件事你可以怪我，你爸妈也做得没错，这是两码事。”他目光沉沉，“我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她不欠你的。” 那场噩梦，的确摧毁了顾少秋一家和赵颖儿。 胡鹏一家为了不清算破产，借机绑架顾少秋和原本并不会被卷进去的赵颖儿，两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在绑匪的折磨下艰难度日。 离顾家夫妇缴纳赎金前的最后一晚，几个绑匪喝得醉醺醺，把淫邪念头打在当时已经发育良好的赵颖儿身上。 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便被顾少秋急红了眼打断，几人为了索要赎金并不敢让他出意外，但依旧给赵颖儿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尤其是她从小体质差，获救后在抢救室整整五个小时，而后又送到icu。 原本对顾少秋笑脸相迎的赵家父母变了脸，说什么都不愿让女儿和顾少秋走在一起，更何况赶上顾家夫妇在送赎金时不幸车祸身亡，他们不信年幼的顾少秋能撑起顾氏这个庞然大物。 一个月后，赵颖儿全家举家搬离国内，去美国发展。 “少秋....不要这么狠心，我并不能违背父母的要求，我真的没办法...” 赵颖儿慢慢靠近他，伸手环抱住他结实的腰背，声音嘶哑。 可顾少秋不愿与她纠缠，用手指掰开她僵硬的双手。 “你可以的，赵颖儿，出国前我问过你，愿不愿意在国内等等我，我甚至在老宅专门给你留出了一间房间。” 他声音沉静，目光冷漠：“但那时你摇摇头，祝我安好。” 顾少秋从未提起，不止是赵颖儿，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是撕裂的，亲密家庭破碎，公司乱成一团，即使是忙碌到昼夜不分，他依旧为了心上人，抽睡觉时间收拾出赵颖儿喜欢的房间。 那时他心想，只要两人能在一起，总会度过这艰难的一切。 可昔日最懂他的人，骤然放手了。 顾少秋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赵颖儿，心中未起半点波澜。 他从小早慧，怎会看不懂墙倒众人推，不过是不愿损坏年少时梦中情人的单纯形象。 而如今，他的心里，早已住进另一位女孩。 顾少秋绷紧下颌，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他该去接离家出走的女孩回家了。 ———————————————————— 为了分手人设逼真，白雪不得不在回宿舍之前看了一部冗长的催泪电影，哭得差点喘不上气，才哆哆嗦嗦走进宿舍。 她怕顾少秋轴脑筋不放她走，便凌晨三点打了个车到学校，随意找理由溜进教学楼，等校园有人气后露脸，让其他学生看见她的惨状。 白雪要想办法一石二鸟解决两件事。 周末宿舍其他人还没醒，只有个姜莱通宵游戏没睡，听见声响后疑惑地摘掉耳机。 她满脸鄙夷，“白雪，你这副尊容昨晚是去做鬼了吗？” 白雪朝她虚弱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无言以对，换个睡衣打算上床补觉。 姜莱伸手拦住她，嫌弃地上手摸了摸白雪红肿的眼皮。 “分手了？”她暴躁地骂道，“赵颖儿这个讨债鬼真是恶心！” 白雪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使姜莱一惊，想说什么却见她目光解脱。 “谢谢你啊姜莱，要不是你，我可能还要陷下去。” “让我自己静静吧。” 说罢白雪便松开她上床，安静得仿佛她未曾离开。 姜莱头疼地暼她一眼，踌躇半晌还是给谁发了条消息。 白雪一觉睡到下午，总算是把她昨晚演戏浪费的体力补足，为了躲避顾少秋，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伸个懒腰抻抻筋骨，她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有什么要紧事。 忽略十几条同一人的未接来电，晋淮安的一则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睡醒了去窗边看看楼下。】 什么意思？ 白雪不急不忙地收拾完仪容，才走到窗边，她们宿舍最靠里，外面是个电动车棚，经常有些站在那里等女朋友的男生。 晋淮安安静地站在角落，与其余男生格格不入，腰背宽广挺直，并不瘦弱，低头手捧手机，在等谁的回信。 倏尔，他直直抬头，对上了白雪的目光。 他笑得温润，像是一潭夏日的湖泊，复又垂眸打字。 【我有两张游乐园的票，不知道白雪小姐愿不愿意赏光？】 第80章 怒火 工作日下午的游乐场，情侣居多，粉红泡泡就像场地里卖气球的摊主们一样多。 手牵手，腻歪得很。 白雪明显无所适从，她跟在晋淮安身后，两人拉出一米的距离，和其他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小情侣们相比，格格不入。 晋淮安倒适应良好，甚至瞧见别人男朋友手中拿着满当当的小吃，他还会上前礼貌地询问在哪里购买。 最后收获男人身旁女友夸奖的目光，令白雪不禁瞠目结舌，晋淮安什么时候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仙和尚，下凡沾染上凡人的烟火气？ 给白雪惊喜的不只是这些，晋淮安对场地的游乐设施如数家珍，平日锯嘴葫芦好似压抑了他的本性，白雪放心地把行程安排交给他，两人不过三个小时，便把整个园区大热的项目玩了个遍。 当然还少不了游乐场里最宰人的支出，购买每个项目中抓拍的照片。 白雪看着怀里晋淮安大手笔买的所有照片，两人表情奇形怪状，要不是两张惊为天人的脸顶着，估计拍成牛鬼蛇神都算摄像师技术好。 她深深舒了口气。 照片里的晋淮安，总是看不到正脸，上挑的俊美眼睛望向身边娇俏的女孩，仿佛是他的全世界，眼神深情又克制，就连脸上偶尔出现的笑容，也都是为女孩绽放。 白雪流连地伸手触向照片里他的那双眼，低声喃喃。 “傻子。” 晋淮安没听清，放弃研究手中的地图，俊脸凑过来，轻声问道：“什么？” 两人此刻坐在园区随处可见的街椅上休息，背后是暖橙色的黄昏，一双亲密人影被霞光映射在水泥地面，格外唯美。 白雪摇摇头，还是把酝酿许久的话说出口。 “你别喜欢我了，晋淮安。” 他怔愣。 “我不是什么好人，对你说过的一切都是在骗你。我自私贪财爱慕虚荣，拜金谎话连篇，你能不能快点看清我然后离开？” “我不喜欢你，和你相处也只是因为你能帮我在学生会打开一片天地，你没有价值了就会立马被我抛诸脑后。” “清醒一点，别再喜欢我了。” 白雪一口气说完后，紧张地闭上了眼复又睁开，平静地收拢好怀中的照片，指尖有些颤抖，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放在一旁，转身就要离开。 而后，荡在空中的纤细手腕被滚烫的手掌握住，两股力量僵硬撕拉。 那热度，仿若要烧进她的心底。 “如果我一直有用呢？” 白雪听见身后的晋淮安声音低沉嘶哑，似是藏着无数难耐的情绪。 “你想要什么？金钱？声誉？还是权力？” “如果我都能给你呢？” 手掌轻柔地将她的手腕松开，然后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瘦弱的肩头，将她转过身，强迫她面对那抹高大的身影。 晋淮安不知何时站起身，捧起白雪无措的脸庞，克制又怜惜地在她嘴角落下一吻。 “那你还我一辈子吧，小骗子。” 两人深情对望。 尽管如此，白雪依旧看清了他眼底被话语伤到的狼狈。 她不想就这样放过晋淮安，这个计划少一个人都不行。 白雪还要加一把火，在他受尽折磨的心底。 “你现在什么都给不了我，但顾少秋可以。” 她娇弱地笑起来，“帮帮我吧晋淮安，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看着我坠落地狱的话。” —————————————————— 两人吃完饭已经八点多。 路灯下两道昏黄剪影，一前一后走着，影子越拉越长，白雪突发奇想，在后面抬脚踩上晋淮安的影子，随着光线移动，她的姿势也逐渐奔放奇怪。 晋淮安余光能瞧见她活泼地走动，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停下脚步。 任由她踩个痛快。 而走进校门，白雪像是换了个人，重新变得大方温柔，娉婷婀娜，脚步生莲。 她这时为了保持好形象，一向好说话。 晋淮安等在她的身侧，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不管四周望过来惊异的视线，也无视白雪暗暗的挣扎，宽大陈厚的手掌紧握住她，在春末的晚风中显得温暖极了。 白雪保持着脸上的假笑，眼睛里像是有刀子，甩向晋淮安。 “你干嘛！这么明目张胆要害死我啊！” 相反晋淮安却气定神闲，感受着手心里滑嫩柔软的小手，他不想松开，只想紧紧牵一辈子。 “别紧张，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吗？我这就是在帮你。” 白雪还在莫名其妙，身旁男人已经站定，抬眸犀利地看向远处一道宽广的人影。 顾少秋等了许久，他坐在宿舍楼下的花坛，抽烟遥望楼上亮起的点点灯火，心里描摹着少女的模样，是不是她就在其中的某一盏灯下，娇艳如花的脸庞被光照得熠熠生辉。 他车上装满了给白雪道歉的礼物，几曾何时发现，原来他早已离不开少女的气息。 而敏锐的感官让顾少秋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那道凝望自己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目光中都染上了不善。 看着晋淮安，也看着貌美的少女。 何其刺眼！他的女朋友，竟与另一个男人亲密携手，款款而归。 “白雪，”晋淮安哄道，“你先回宿舍休息，今天太累了。” 说罢，缓慢松开了她的手。 白雪怎会注意不到他的反常，自然看清了像是要融在冷泠春夜中的顾少秋，目光危险又尖锐，搞得她心头骤然一缩。 她默默不说话，几步走近了顾少秋身边，在他面前脚步一顿，而后目不斜视，迅速地经过。 倏尔，她的手腕被紧紧攥住。 白雪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想看他，偏过了头。 “这是在学校，别让她难堪。” 晋淮安跟在她身后，无声扯掉了两人争执的手臂，冷淡地对顾少秋说道。 白雪朝他感激一笑，脚步仓促地离开是非现场。 这抹笑容刺激到顾少秋，他眼中凉意尽显，翻涌着无尽的怒火，收紧拳头。 “卅——” 凌厉的风声略过，一拳打在晋淮安的脸上。 晋淮安狼狈地后退几步，堪堪稳住了身子没有栽倒在地。 第81章 求原谅 “晋淮安我警告过你了，给我滚远点！” 顾少秋狠力撕扯开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胸口，不解气般三步作两步，追过去又是一拳。 晋淮安也做好挨打的准备，拳头照样举起，莽上他的左脸。 两人气喘吁吁，都挂了彩。 晋淮安更严重些，嘴角磕破溢出血丝，颧骨疼得他头脑格外清醒。 他笑了下。 “不是分手了吗？在你手里不知道珍惜，怪不了别人。” 话语专门往顾少秋的心窝里戳。 “赵颖儿出车祸那晚你还不知道吧，白雪就在你们楼下的病房里，急性肠胃炎住院，而你呢？她给你打电话你接通了吗？” 晋淮安面带嘲讽，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蓦然，空气静得如同窒息。 这时顾少秋才知道自己到底错失了什么。 那晚少女躲躲藏藏的话语，未尽之言，都被他的心虚掩埋，敏感如白雪，怎么能听不出他的逃避和敷衍，所以连谎言都不愿揭穿，为他粉饰太平。 顾少秋只觉刚才那拳，打得他左脸火辣辣的，像是挨了几巴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寒凉雨夜，只身一人在病房中的白雪。 形单影只，与他只有百米的距离。 怪不得早晨两人遇到，晋淮安春风满面，平和地招呼，原来他早就料到，今日这落魄场景。 顾少秋眼中光芒明灭，心头一阵怅然，怒火渐渐消散，深邃的眼瞳大雾弥漫。 “谢谢你照顾她。” “但还是那句话，离她远远的，晋淮安，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不想动你。” 晋淮安扯了扯嘴角。 “分手就别再来找存在感了，我们不欢迎你。” “你们？” 顾少秋舔上有些干裂的嘴唇，冷沉低语，“你还没资格说。” —————————————————— “生病怎么没和我说？” 白雪的手机响个不停，被姜莱一顿臭骂赶到阳台上，她无奈地看着熟悉的号码，心里埋怨晋淮安怎么还没把他赶走，不情愿接起电话，听到顾少秋这么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大哥，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是我不愿意说？ “有什么好说的，”白雪的声音疲惫且平静，“没人听的苦诉了也白诉。” 男人沉默片刻，有些干涩地说道。 “对不起。” 顾少秋仰望面前的这栋宿舍楼，三楼阳台立着一道他想念的身影，他贪婪地注视，手臂在叫嚣，想要把她拥入怀中。 两人的身份好似发生了对调。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人，在白雪这里，他只是一个恳求神明原谅的信徒，不断为自己忏悔祈祷，什么时候神明愿意再看他一眼，收回对他的惩罚。 少女今晚漂亮极了，全然没有分手的痛苦，穿着休闲牛仔裤，靓丽的仿若天上最耀眼的星子，刚才路过他身边，顾少秋的心脏不争气地为她跳动。 只为她跳动。 他苦涩地朝她笑了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柔声道，“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天不亮就走了，能打到车吗？” “太累了就不要和晋淮安再出门了，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又带着怨气，还有陈醋的味道。 顾少秋唇舌辗转几次，都想问出那句“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反复溜到嘴边，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我和赵颖儿都是过去十几年的旧事，做不得真，我若真对她依依不舍，何苦不去美国找她呢？” “我救你是有这张脸的因素，但那不是爱，我向你道歉宝宝，我的确起过恶劣心思....” 白雪轻声打断他。 “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想每天猜忌你的深情，到底是为我还是他人，顾少秋，那就不是我了。” 她声线逐渐哽咽，吸鼻子的声音在顾少秋耳边振聋发聩。 已经条件反射般，当白雪湿漉漉的哭泣，顾少秋总会想起昨晚那被湿透的半侧胸口。 他连忙叠声哄道，“别哭了宝宝，都是我的错，眼睛会疼的，别哭....” 可那边越哄哭得越厉害。 少女好似不愿让他听见低泣，闭住气可怜又隐忍，顾少秋没办法，只好不敢继续惹恼她，挂电话前十分认真地承诺。 “白雪，等等我，赵颖儿的一切我都会处理干净。” “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顾少秋的心里，只有你的位置，没有他人。” 嫌他啰嗦，白雪“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同时也关掉了一旁的催泪电影，余光瞥见顾少秋还在楼下没离开，又贴心地凹了几个对镜自怜的姿势，让他心疼。 实际她正对着脑中系统无聊地发问。 “系统你觉得顾少秋会对赵颖儿赶尽杀绝吗？” 一串响亮的搜索音出现，片刻后，系统死板的电子音说道，“据系统概率统计，是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 “好低啊。” 白雪不满地吐槽，突然眼眸一亮，她问系统，“你有录音功能吗？刚才我和顾少秋的通话录下来了吗？” “当然，我们是最先进的系统。”它志得意满。 “行，你处理处理录音，发给赵颖儿吧。我得帮她提提速，别再让顾少秋改变了主意。” “收到，已为宿主发送。” 可白雪没料到赵颖儿动作这么快。 没过两天，晋淮安便找上了她，“跟踪赵颖儿的私家侦探发来消息，她打算策划一起绑架案。” 白雪饶有兴致地追问。 “绑架谁？绑架我吗？” 晋淮安见她格外兴奋，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不，她要用你的名义绑架她自己。” 接着讲起了顾少秋与赵颖儿之间的纠葛往事，其中还添油加醋地把两人的感情说得深情又浪漫，无声在白雪眼皮下上眼药。 白雪不在意地点点头。 “那就绑架吧，我们私下也给绑匪一笔钱，让他也把我绑进去，绑一个也是绑，两个也是绑，我账户里的钱都给他，让他去帮我准备些东西。” 晋淮安听了她的要求，脸色骤变，立马否决，“不行。” 可白雪面容坚定，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为了顾少秋，值得吗？” 白雪朝他安抚地笑笑。 谁说是为了顾少秋，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为了美貌，为了地位，为了越来越好的人生。 从头到尾，只是为了自己罢。 （番茄老是吞我有话说和评论！好烦！ 不要为谁是男主而争吵嗷宝宝们，因为在我的大纲上他们都是~ 只不过一个吃到肉一个没吃到而已，别对老顾有意见嗷宝宝们，毕竟人家是攻略目标~ 两个男主都有番外，完结后宝宝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哦~） 第82章 绑架 咸湿的海风吹起白雪凌乱的长发，她冻得发抖，紧紧裹好身上单薄的外套，娇嫩的唇瓣被冷风侵蚀成灰白色，更显得她的容貌柔弱惹人怜惜。 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将她像扔垃圾般随手扔在地上。 粗粝的水泥地磕得她掌心发疼。 白雪的眼睛被蒙上黑布条，看不清如今身在何处，一会儿，身边又被扔下一位同伴，赵颖儿娇呼一声，叫嚷着好痛。 昨晚她只是从图书馆走得晚了些，竟在校园里被歹徒用迷药捂住脸，失去意识。 清醒过来，人已经蒙上眼睛，丧失了视觉。 赵颖儿仓皇间想要站起来，双手来回摸索，试到了身旁的白雪。 “谁？” 她有些惊讶，质问歹徒。 “不是说好只绑架我吗？你们怎么回事？两起绑票同时进行？” “小心我不给你们结尾款！” 赵颖儿不安地想要摘下布条。 她这次回国是为了找顾少秋帮忙，父母在美国的公司不仅亏空严重，而且涉及到跨国走私，已经被查了，资产冻结，手里本就没多少钱。 她怕这些歹徒中途变卦，让她血本无归。 但赵颖儿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自从她挑衅白雪后，顾少秋立马停止了顾氏北美分部对他们公司的援助，并把走私证据交给了国内警察，若是再不能唤起顾少秋对她的怜悯，她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要遭受牢狱之灾。 可惜，她的孤注一掷注定不会成功。 歹徒快步走到她身边，架枪拦截了赵颖儿的动作，冰冷的枪管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吓得她不敢再动。 “小心点，枪总会走火的。” 白雪俏生生地说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让赵颖儿瞬间听出是谁。 “白雪？” 她仓皇地把头转向声音的源头方向，可眼前的布条却看不见外面到底是何种景象。 “别吃惊，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雪将脸上的布条扯松，往赵颖儿面前挪动，最后笑着伸出手，抱住了她。 明明在港口湿冷的海风下，白雪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可赵颖儿仍旧冷得发抖，整张脸吓得惨白。 “你...你...” 她结结巴巴。 “我，我怎么了？” “我很贴心的，既然想用我的名义绑架你来演一出大戏，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我最喜欢演戏，肯定会主动配合你。” 白雪细嫩的手指划过赵颖儿脸庞，引起她剧烈的反抗，哆嗦地向后退着爬，心里一紧。 怎么现在的白雪和她资料里以及见面那天的截然不同。 她的变化让赵颖儿背后一凉。 “你都是装的？” 赵颖儿不敢相信，什么校园女神，什么品学兼优小白花，都是假的？ “你骗了顾少秋，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们相像，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本就是冲着顶替我来的，是谁告诉你的？是谁？” 她问得歇斯底里，最初相见时脸上的志得意满早已消失。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白雪用手掌拍打她的脸，亲热地对她说道。 “赵颖儿，我们是一种人，只要面前有阻挡进程的障碍物，哪怕机关算尽，我们都要铲除干净。” “不巧，你自己撞上来了。” 白雪朝歹徒使了个眼神，他走上前，将赵颖儿如同拖死猪般拖到港口缺角处。 这个港口是十几年前便停用的荒地，三面环海，最高处距离海平面十米，如今人烟罕至，怒吼的浪花不断向上拍打，赵颖儿离得近，甚至能飞溅上她的小腿。 “你要干嘛！” 她惊恐地大声喊叫。 白雪自在地坐在赵颖儿旁边，重新把布条戴好，任由歹徒给她在手腕和腿弯绑上绳索，看上去挺紧，实际一扯就松，限制不了她的行动。 听见赵颖儿的叫喊，还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小心点，你脚下就是海哦，”吓得赵颖儿连挣扎都不敢，白雪又继续说，“不过没事，我也在你身边陪着你，别担心。” 此时赵颖儿才明白，白雪到底打什么主意。 她要让顾少秋做出那个最经典的选择，在两人之间，留下谁。 “白雪，你太蠢了。” 赵颖儿想通后哼笑出声，“你不会真以为不到一年的陪伴能比得上我在少秋哥心里的重量吧？更何况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他绝不会选你！” “那就和你无关了。” 白雪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她明白赵颖儿的仪仗是什么，可情谊是消耗品，经不起太多次旧事重提，尤其是对顾少秋这种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来说。 提一次就是往他的心里戳一次刀子，一二次他能接受，再多，那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顾少秋怎会忍得下去。 为了防止赵颖儿乱讲话，白雪吩咐歹徒在她嘴里塞紧布条。 万事俱备，歹徒将事先准备好的绑架音频发给了顾少秋和晋淮安。 晋淮安是白雪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他必须在场。 男人嘛，生下来脑中只有两件事，性和竞争，白送给他的东西向来看不上眼，只有争抢得来，才是最好的。 绑架案实施前两天，晋淮安便找上了这名歹徒，赵颖儿只给他四百万加一张偷渡国外的船票，他是个刚从监狱放出的罪犯，打算干完这一票就金盘洗手。 听说他因为入室抢劫强奸入狱，白雪在电话那头无声地暗骂，默默将价格提高至赵颖儿的三倍。 “一千三百万，召集你的弟兄们，剩下一百万我需要你帮我去找一条废弃渔船和一套性能极佳的游泳潜水设备，地点就定在b市南郊一座废弃港口。” “干不干？” 歹徒有些犹豫，价格高得吓人，他完全可以凭借这笔钱这辈子衣食无忧，可他干完这一票，怎么敢继续留在国内，他还是对赵颖儿那张船票念念不忘。 白雪继续给他加价。 “你不必担心后路，你知道这一票是为了设计谁吗？顾氏集团掌权人顾少秋，只要我能顺利留在他身边，你觉得你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吗？” 白雪娇笑着诱导他。 “你放心，这一票结束后，你会拥有一个安全稳定的住所，和永远不会失业的工作。” “相信我。” 第83章 赎人 顾少秋收到消息，还以为是赵颖儿不死心的纠缠。 他仁至义尽，为了补偿那对差一点失去女儿的夫妇，北美分部的建筑业务基本都分给了赵家夫妇，顾少秋掌权多少年，他们便捞油水捞了多少年。 人心不足蛇吞象，偏偏还要去碰走私相关。 直至他发现，白雪也出现在了视频中。 可怜的少女蜷缩在破败的废旧港口，手脚都被束缚，蒙着布条，无助地“看”向镜头，脸上还有被拖拽遗留下的砂石印痕。 顾少秋握住手机的指尖发麻，喉头轻颤，他下意识反扣下手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年少时的噩梦好似又出现在他眼前，绝望的眼神，反抗不了的恐惧.... 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发疯般的涌上头顶，竟让顾少秋霎时间慌了神。 他并未第一时间相信这则消息，或者说，他不敢相信。 在处理的事务往旁边放放，辗转多人问到姜莱的手机号，顾少秋打过去，却只听见白雪一晚未归的噩耗。 不过十分钟，发消息的那个号码又发来具体地址和赎金。 【一个亿，我要一个亿现金。】 顾少秋一拳砸在桌旁的落地窗上，一声闷响，声音巨大到走过办公室外的员工们纷纷面面相觑，感受出他的暴怒，跑得远远的。 可怜总助蒋进，在门外踌躇半晌，刚要伸头一刀敲门进去。 手还没碰门，门先从里面被推开，顾少秋沉着脸走出来，一边穿西服外套一边向蒋进吩咐道。 “从我个人账户提出一个亿现金，限额就每个银行都试一遍，现在能提多少都在半个小时后送往我发你的那个地址。” 蒋进还来不及问详细，他径直从逃生楼梯离开，三四个跨步走完一层，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蒋进面前。 迈巴赫压着时速线上了高速，仪表盘瓮瓮直转，他面色冷峻，手指在方向盘上没规律地敲击，随后再一次加速，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在道路上辟出一道寒光。 从市中心顾氏大楼到南郊，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迈巴赫半小时后出现在港口外的荒地上，堪称神速。 蒋进也接进电话，表示银行现金仅能支出五千万，正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 另一道跑车引擎声浪响起，风驰电掣带飞一片尘土和草皮上的杂草，淡蓝帕加尼的车身停在迈巴赫旁边，霸道的轰鸣声经久不衰。 这辆车顾少秋熟悉，晋远平两年前从港城落地的新玩具，车上是谁不言而喻。 晋淮安下车，他目光早已收回，脚步不停顿地向港口走去。 两个男人像是竞赛般，皮鞋和运动鞋提起又落下，阵阵杂草纷飞，踩在其中发出窸窣的轻响。 现场并没有顾少秋想象的那样乐观。 四五个头戴黑面罩的彪形大汉抱着枪在港口的入口巡逻，眼尖地看见两人，上下打量他们的穿着，尤其是顾少秋，矜贵不菲的全套西装，小软牛皮皮鞋被潦草坚硬的杂草蹭起皮毛。 为首那人嗤笑一声，道了句“来得挺快”，腰后都怼上枪口，强硬地压着两人往里走。 白雪正默背单词，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无助虚弱地跪在地上，她穿的长裙，布料轻薄，用膝盖来回摩擦，专找最尖锐的砂石，痛得身子一哆嗦。 没跪多久，她的膝盖就被砂石磨破，遍布血丝，小伤口血流不止。 顾少秋看到她，心都要碎掉了，就连提前知道计划的晋淮安，也有一秒钟情绪失控，那抹艳红刺得两人同时沉重下呼吸。 顾少秋连余光都不愿望向赵颖儿，只注视着少女身后的陌生男子，他同样头戴面罩，看不清面容，举枪对准白雪的后脑勺，手指握在扳机上蠢蠢欲动。 朗声道，“钱拿来了吗？” “五千万现金，剩下的我打在你的卡里。” 顾少秋语气沉稳，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慌到手抖。 男人狞笑。 “我只要现金。” “你是怕暴露身份吗？”顾少秋挑眉，“巴罗穆，西疆禹城人，你身旁那个女人打给你定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他会失去白雪一次，决不允许同样的错再犯第二次。 顾少秋早在面见赵颖儿时就派人盯着她的动作和资金流出，他不愿白雪再受影响，没想到千防万防，赵颖儿的胆子大到竟敢设计绑架。 晋淮安在他身后松一口气，又不禁心里泛起酸意，白雪太了解顾少秋了。 连他会盯着赵颖儿这件事都能提前预判，把两人打给巴罗穆的钱实际汇至国外账户，才没让顾少秋发现端倪。 “这五千万是赎另一位无辜牵扯进来的女孩，你们也不必演戏把我当傻子，你要是敢把赵颖儿扔海里，那算你的本事。” 巴罗穆听完，脸色骤变，拧眉无言以对。 而后他恶声咒骂一句，扯起赵颖儿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拽掉了她口里的布条。 “你踏马怎么和我说的？”巴罗穆恶狠狠捏起她的下巴，“快去和你相好的说清楚，你不会是在耍老子吧？” 痛得赵颖儿龇牙咧嘴，她眼上布条没摘，并不知晓顾少秋所在的具体方位。 可她不甘地大喊。 “她骗了你少秋哥！是白雪和他串通好了要杀我！她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少秋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要害我！她不想我重新出现在你身边！” 赵颖儿没听见顾少秋的回答，更加惊慌失措，泪水从眼眶争相涌出，鼻尖通红，“少秋哥，你答应过我妈妈的，”命垂一线的恐慌让她话不过脑，“若不是....当年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卷进去！你得帮我，少秋哥，你得帮帮我，我最后躺在手术室里差一点活不过来啊！”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闭嘴！” 顾少秋厉声打断她，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在发抖，满眼失望，像是从未真正看清赵颖儿这个人。 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此时肆意攀附他人的毒妇。 还是说从始至终，他都被蒙在了鼓里。 两人对峙间，巴罗穆早就听得厌烦，他拖起在安静待在一旁的白雪，走到离海最近的断沿，白雪摇晃着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坠下去。 少女无助地把着地面凹陷，不让自己随巴罗穆的力道跌落海洋。 “小心！” 晋淮安时刻关注着白雪，见状急忙大喊。 第84章 落海 向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晋淮安心尖一颤，再也管不了两人之间定下的约定，他只怕巴罗穆二次反水，真的把白雪扔下去。 “一个亿，你要一个亿是吗？我给！” 他脱口而出，俊雅的脸上闪过一抹晦涩，拧紧眉头。 顾少秋也顾不得同赵颖儿虚与委蛇，目眦欲裂，快走两步后又被身后的枪顶住，他并无惧色，反倒是越靠近，巴罗穆越狞笑着想要松手。 他停下脚步，尝试安抚。 “一个亿马上就到，你先让她回来，别激动。” 可两人并不知晓，白雪与巴罗穆交易的内容，就是把她扔下水。 蓦地，风声骤起，传递过来一阵隐约的警笛声，空旷的港口远方也有红光闪过。 晋淮安脸色一变。 对于绑匪而言，最刺激他们的就是警笛声。 “你报警了？” 他失控地问向顾少秋。 而顾少秋也摸不着头脑，他一路疾驰而来，脑子里只有白雪无助的身影，哪有时间报警。 信号响起，巴罗穆倒不磨叽，吼道。 “你们竟然敢报警？” 没等两人反应，下一秒，他便松开了拽住白雪衣裙的手。 失重的坠感包裹住白雪，她知时机已成熟，迅速用力抻落手脚处碍事的绳索，在入水前一秒将眼前蒙着的布条扯掉。 多亏农村童年生活，四五岁便在河里玩耍，练就不错的憋气和游泳能力，白雪找准方向，朝港岸下方的缺口游去。 海水溅起白浪，人影转瞬间消失在茫茫汪洋中。 “不要！” 顾少秋惊呼，踉跄几步猛地冲上前，狠厉地伸手扒拉开巴罗穆朝下望去，白雪早已不见人影，空留汹涌澎湃的海浪。 晋淮安也没料到巴罗穆竟真的会放手，脑中嗡鸣炸开，心脏不由自主颤动，竟不知这到底是白雪计划中的一环，还是一出演砸了的戏。 警笛靠近，歹徒们慌忙扔下枪四散逃跑，巴罗穆不慌不忙，临走前还朝晋淮安比了个尾款数字，要求他尽早补齐，任务已经完成。 晋淮安脸色极差，心里知晓白雪这个小骗子根本就没和他说实话，胸口起伏，对巴罗穆眼不见为净，他只想确认白雪的安全。 却见顾少秋一改慌乱，舔舔嘴唇，利落地脱下西装外套，给他留下一句“快去找搜救人员”，声音从清晰变得沙哑，发泄似的一跃而下。 白雪正巧瞧见他下落的身影，她已经游到了安全位置，缺口有一块小滩涂，摆放着她让巴罗穆准备的潜水设备等。 谁知顾少秋会不管不顾跳下来救她，白雪只好先穿好设备，进海里躲一躲，以防顾少秋眼尖会发现她。 十秒钟后白雪扶额。 顾少秋这丫的不会游泳！ 健壮的身影在水里扑打，越挣扎沉得越快，白雪一开始还担忧他能不能看清方位，后来只担心他能不能活着坚持到搜救人员过来。 随着挣扎动作减弱，他的身体也逐渐沉入海水里，白雪就这样凝望他，慢慢呛水，窒息，整个人消失。 直至确定顾少秋失去了意识，她才戴好氧气罐，回到落水处寻找他的踪迹。 海水深蓝，尤其是沉下水底，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潜水镜的加持下，白雪很容易便找到顾少秋，拖着他朝滩涂游去。 感受着超乎寻常的重量，白雪心里不断咒骂。 不会游泳还要下来添乱。 按原计划，白雪在滩涂换完装备后，会一路潜至几百米外，他们提前安置的废旧渔船，在那里等待救援。 如今还有个拖油瓶，白雪的体力完全支撑不了两人同时前往。 她穿着名贵潜水服，戴面罩，踩脚蹼，背氧气瓶，像个水鬼般，手脚并用爬向岸边，潜水服紧紧包裹凹凸有致的身材。 顾少秋被她放在滩涂，翻身摆平，用农村溺水后的土办法帮他吐水，清理咽道，确保有呼吸，能活着见到搜救人员。 “祈祷自己福大命大吧，顾少秋。” “别任务还没完成，你就先死了。” 白雪无语地拍打他的脸颊，顾少秋随一阵晃动，好似恢复了些意识。 正对着夺目光线，眼皮半瞌间，他仿佛瞧见了白雪娇美的面容，檀口微张，是一副活跃的模样。 真好，她还活着。 顾少秋想要伸手触摸她的轮廓，可手臂有千斤重，抬不起来，力道在他体内渐渐消散，白雪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 他又回到了黑暗中。 —————————————————— 获救后，三人都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 白雪本就没受什么伤，在半途中假装悠悠初醒，急救医生简单检查了没有大碍，但晋淮安不放心，还是让她住院休养。 苦了顾少秋和赵颖儿。 赵颖儿被吓得旧疾重犯，还未等上救护车便晕了过去。 顾少秋大概是最惨的那个，又位高权重，无数医生围着他严阵以待，生怕抢救不过来自己的帽子不保。 三个小时后他转危为安，只等苏醒。 三人病房相邻，白雪在病房中最大的趣味就是看着另外两个病房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 其中赵颖儿最可笑，招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警察，对她的种种罪行进行审讯。 其中绑架案还牵扯到白雪，警察来时她和晋淮安正在处理学生会事务，面对警察的质疑和询问白雪面不改色。 “赵颖儿说我勾结巴罗穆，她有没有证据呢？” 她笑着反问警察，毕竟他们把钱打在了国外账户上，巴罗穆无法证明那个账户是属于他本人的账户，电话联系时也用的电商虚拟号码，除了赵颖儿和巴罗穆的证词，没有任何证据表示她勾结巴罗穆。 反而是赵颖儿的账目一目了然。 警察也不愿相信赵、巴二人的证词，毕竟都有前科，晋淮安一早就打好了关系，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 “接下来呢？” 晋淮安无奈地问道，他知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赵颖儿与你结仇了吗？” 白雪睁着水灵灵的眼望向他，无辜微笑，“没有，我只是有必须要做的原因罢了。” 她不是好人，也没有道德感，原主的任务是什么，她就做什么，只要能给她积分，让她杀人也不是不可以。 “你再帮帮我吧，让赵颖儿的监狱里更难过一点。” 第85章 任务完成? 当晚九点，顾少秋清醒过来。 他上呼吸道严重感染，高烧降不下温，精神萎靡。 蒋进尽职尽责陪在他身侧，见他睁眼，便第一时间摁铃传唤医生。 顾少秋只觉头痛欲裂，灼热的呼吸让他的鼻腔和口腔十分干涩，发疼得厉害，尤其是喉咙，热辣的像是在生嚼辣椒。 他清醒后很快搞清了自己的情况，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偏偏浑身无力，手臂连撑起的力量都可望不可即。 “白雪呢？找到她了吗？她有没有事？” 声音嘶哑，空气穿过嗓子，带起剌人的疼痛，好似刚成人的小美人鱼，每一脚都像踩在针上。 可顾少秋毫不在意，怕声音太小蒋进没有听清，他又说了一遍。 蒋进了然，不忍心他继续难受，递过去一杯水，偏头告诉他。 “白雪小姐就在您的隔壁，并未受伤。” 蒋进没好意思说，伤得最重的就在眼前，人家啥事都没有。 顾少秋闻言，让他将自己扶起，非要亲自去看看。 来看诊的医生站成一排，苦口婆心地劝阻，还是没有拦住，他在蒋进的搀扶下一点点挪动到白雪病房，在门外驻足许久。 “是我的错。” 蒋进突然听见他独自喃喃。 “要是我果断些，不被过去的情感束缚，她就不必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顾少秋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胆怯，不愿推开门。 怕看见少女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两人亲昵互动，而他，就是闯进去的不速之客。 半晌后，顾少秋做够心理建设，终于摁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他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少女一个人柔和地侧躺在病床上，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脸侧，像个蜗居冬眠的小熊仔，可爱又恬静。 顾少秋快一个月没见过睡着的白雪了，原本属于他的枕边人已经许久未再回家，每晚他孤枕难眠时，总会遥想少女是否还同在家一般好梦。 他的内心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满足感，只要白雪在他身边，悬在胸口的那颗焦躁不安的心脏终于可以归位落下。 顾少秋不忍打扰她的好眠，摆手让蒋进离开，他静静地坐在看护椅上，贪婪地用眼睛描摹着少女的轮廓。 病房只开着一盏头灯，暖黄灯光泛着柔情，将白雪的轮廓映照得分外精致。 这张脸含情脉脉，明艳动人，秀眉下的一泽春水如今藏匿着，脸颊圆润下颌走势利落，顾少秋唯觉，世上怎有这么会长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长在他的心尖上。 柔情的、娇羞的、活泼的、懂事的白雪，构成了他心中的全部。 他站起来，俯身在白雪的额头落下一吻。 唇瓣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他的灵魂为之震颤，终于，他又重新回到了少女身旁。 顾少秋满足地喟叹。 忽而从心底涌出了铺天的疲惫。 他小心地翻身上床，并不想吵醒少女，挤在这逼仄的小床上是顾少秋从未有过的体验。 熟悉的香味从少女身上传来，将他的心熨帖，他克制地，缓缓地将手搭在白雪的肩上，一如从前那般。 顾少秋喉头滚动，屏息静气，手掌从肩头一路抚摸至腰身。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将少女拥入怀中，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只能看着手机中两人的合照以解相思，此时真的可以拥抱，他却宛如近乡情怯的游子。 顾少秋缓缓收紧臂弯，抱得越来越紧，他仍觉不够，手腕抵住白雪脆弱的腰肢，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直到白雪难受轻哼，他才骤然回神，幸福地安眠在香味中，不愿醒来。 清晨起床，白雪睁眼便被烧得通红一张脸的顾少秋吓了一跳。 他的手掌烫得惊人，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融化的热度，怪不得白雪梦中感觉自己身处火山熔岩。 原来是身边躺了个“熔岩”。 白雪没好气地摁响呼叫铃，满身是汗，她想下床洗个澡换身衣服。 没想到刚把男人的手掌移走，他皱起眉头，哪怕双眼紧闭，依旧准确地找到白雪腰肢的具体位置，重新搂上去，反而力道更紧了些。 白雪一巴掌甩在顾少秋的额头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骤然睁开双眼，眼睛里还有未去的迷蒙，瞧见心爱的少女，还以为是之前两人温存的清晨，他抚起少女汗湿的刘海，把头凑过去，想吻下。 白雪把头偏开，无声拒绝了他的吻，将拦在她腰间的大掌拿走，面无表情下了床。 顾少秋清醒过来，刚想拉住她，闻铃赶来的医生们齐刷刷站在床前，他也不好在这个时间纠缠解释，于是作罢。 白雪趁机去浴室冲澡洗漱，待她出来，病房中只剩她和顾少秋两人。 他的目光很深沉，一味盯着白雪瞧，收拾衣物也瞧，涂抹护肤也瞧，情绪焦灼，让人感觉莫名危险。 “赵颖儿我已经处理，你不必再担心，刑事定罪后我也会继续追究公司的相关侵权走私行为，她伤害了你，我不会轻饶。” 他语气沉缓，一本正经地说道，向白雪吐露诸多后续事宜，就连他与赵颖儿的前尘往事，也讲得清楚，尽量公正。 “白雪，”两人遥遥相望，窗外洒下的阳光在两人之间分割出一道灿金的银河，顾少秋躺在不属于他的这张病床上，眼底尽是温柔。 “我不是十几岁的顾少秋，没办法给你他的第一次爱恋，我已经快三十了，偶尔也担心我会不讨你欢喜，若是能选，我多想十几岁就认识你，爱上你。” “可命运就是如此，我只能在伤了你以后悔恨害怕，怕你离我而去，怕我的生命里以后再也没有你的踪迹。” 顾少秋有些无措，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剖析自己，还是心爱的女人，他满心满眼都是她，仓皇地，把这份爱的主动权交给白雪。 “你愿意...” “重新给顾少秋一次机会，再次拥有他吗？” “我将把一切都献给你。” 对视间，那双沉静黝黑的眼睛锁定她，眸光炽热，透出珍重和深爱，烫得她避开了视线。 蓦然。 房门轻响被推开。 晋淮安拎着整袋早餐站在门口，嘴角噙笑，在看见顾少秋的瞬间消失殆尽，只剩机锋。 修罗场还未启动，系统熟悉的高亢庆贺声再次传入脑海，庆祝喇叭依旧刺耳。 【恭喜宿主，任务三：报复赵颖儿，任务进度百分百完成。】 【由于任务三早于任务二完成，任务二视为立即结算，正在为宿主结算任务二进度...】 【任务二：不暴露被包养身份，当前暴露风险百分之三点二五，符合系统最低任务要求，请问宿主是否选择完成任务？】 【若选择完成任务，位面传送将在五分钟后开启。】 什么？ 白雪惊得差点保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她可以走了？ 【是的宿主，系统对此世界进行执念检测，平衡值小于千分之九，原主的执念已消失，系统将判定宿主完成任务。】 那如果不立即离开呢？ 【系统将对宿主积分进行锁定，系统也会陷入休眠，直至宿主躯体死亡，意识回归系统空间后直接视为任务完成。】 白雪陷入沉思，注视着病房内翘首以盼的两位，她到底该如何选择。 （又吞我作话！！下一个世界据投票统计： 替嫁庶妹60：93末世擦边主播 下个世界是末世擦边主播嗷~第三个世界是替嫁庶妹 明天更新番外，老顾和小晋的都有，1v2要看看风向嗷，不一定保证） 第86章 【if线番外】顾少秋的场合一 瞌睡便有人递枕头，她倒是想把大学给念完。 白雪有些心动，毕竟她之前为了医药费中途辍学，连大学生活都没体验多久，更何况是b大这种顶尖名校。 她不甘心扔下梦寐以求的生活离开。 白雪选择不立即结束任务，系统也贴心地消失休眠。 静音之前，她问系统。 【顾少秋目前的好感度。】 【顾少秋好感值：98，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满级，满级好感会有特殊奖励哦。】 病房内的二人仍在对峙，晋淮安正把早晨摆在桌上，顾少秋眼都不眨，只为等她的回答。 泾渭分明的银河，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下诱惑。 晋淮安固然出色，但毕竟无法为她提供任何积分奖励，而且并非如顾少秋那般拥有实权，万一真到谈婚论嫁时，父母反对，白雪可能做不到与失去豪门光环的他过一辈子。 过往皆是经历。 白雪如今还能想起港城那夜璀璨的烟火，她那时真的动了心，好似感受到顾少秋将她捧在手心的珍重。 “会长，不用拿了。” 她蓦地出声，打散一室寂静，走到晋淮安身边，摁住了他继续动作的手。 眼眸清澈，看向他只剩郑重，不再叫他晋淮安，也不再允许他留在少女心上。 晋淮安怎会不懂她言下的深意，这声会长，是提醒他的位置，也是拉远了两人放在明面上的情愫。 他的眼底沉静得像一片死水湖泊，喉头瘙痒，他却拼命忍下去。 他好想祈求白雪不要这么残忍，用完就扔，能不能让他沉溺在甜水中哪怕一秒也好，可满身的自尊却叫嚣着，说不出半句。 “好。” 晋淮安点头点得仓促，垂头遮盖住眉眼，心神恍惚到离开时落下了手机，再未回音。 “来吃饭吧。” 处理完晋淮安，白雪有些伤脑筋地面对顾少秋，他早已从病床上起身，神色冰冷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直至晋淮安黯然离场，他的面色才恢复了温和模样。 可他偏偏一动不动，就这般凝视白雪的面庞，眼神真挚，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金毛，等待着白雪的回答。 日头偏移，两人之间那道灿金的银河被斑驳树影遮挡，变得若隐若现。 他的眼中暗潮涌动，少女未再发声，宛若是另一种答案，让他心头一片苦涩，沉稳的面容也染上一丝悲苦。 顾少秋说得艰难，“若你不愿.....” 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白雪惆怅地叹了口气，打断顾少秋的找补，她刚才一直在费尽心力找个接受的理由，好不容易找到，就别再让他继续折腾了。 她轻柔一笑，朝顾少秋张开双臂，眼中细碎的光影好似玻璃珠。 顾少秋知道，那是未落下的眼泪。 白雪嗓音中掺杂着明显的鼻音，“顾少秋，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我再把赌注押在你身上，你会让我输得一败涂地吗？” 他疼得心尖发颤，惶然想起分手那晚少女哭泣着说自己傻的模样，一字一句像是把刀扎在他的心口。 而这次，又是白雪主动向他走来，哪怕伤痕累累，还愿意相信他这个罪魁祸首。 想到这，顾少秋狠狠地将她抱入怀中，勒得再紧都无法发泄出他心中的心疼和欣喜。 他的月亮，他的神明。 “不会，我永远不会。” 顾少秋只觉鼻头一阵酸涩，眼角好似落下了一颗晶莹，流进白雪嫩白的脖颈。 “谢谢你。” 愿意爱我。 ———————————————— 回学校后，晋淮安迅速接受了国外天体顶级学院科研项目的邀请，出国外派，卸掉学生会会长职务，暂时由张角兼任。 听说这个项目邀请晋淮安三四次，直到如今才同意。 白雪说不上惋惜，也知晓其中有她的影响。 解决了原主的任务，她的生活反倒因为不必继续围着顾少秋转动而变得更加充实。 顺利通过各项资格考试，学生会也随着职位不断变动，在大三成功出任副会长，学会了更圆滑的处事风格，适当严厉，省得其他同学感觉她好欺负。 少了晋淮安这个劲敌，顾少秋依旧没有放心，百般暗示白雪给他名分，尤其是在大三这年亲眼目睹小学弟打伞送白雪回宿舍后，气得三天没回公寓。 可白雪还以为他出差，根本没意识到他的怒火，他不主动联系，白雪就当他在忙，两人三天零联络。 再一晚顾少秋自己灰溜溜准时回家，缠着白雪做到凌晨三点。 第二天高调地出现在白雪宿舍楼下，专门开了车库里拉风的柯尼塞格，引得路过的学生们纷纷侧目。 姜莱在楼上幸灾乐祸，可白雪并不在意，相反，她更热爱这种万人瞩目的高调。 当晚，白雪与顾少秋拥吻，上豪车的照片屠版了整个b大论坛，无数少男梦碎，郎才女貌，真是羡煞一众人等。 也有造谣生事的人说她被人包养，不知检点拜金，可白雪从入学开始就在营造自己家境还不错的人设，尤其是与顾少秋恋爱以来，她的穿着首饰虽然不显山露水，但都是奢侈名牌，这种谣言很快便不攻自破。 大四毕业前实习，白雪和宋姣姣一起选在了b市有名的译所，来回学校不方便，两人便在附近租房子。 着名译所压榨新人严重，两人基本是早八晚十二，回到家还要不断回复邮件，连白雪这种卷了四年的卷王都受不住高压。 别说谈恋爱了，就是吃饭都要争分夺秒。 好不容易元旦放假，跨年夜两人窝在小公寓里温馨吃着火锅，窗外大雪飘扬，落下了b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姣姣也分外开心，大美女坐在身旁，而且白雪并不娇柔做作，贴心地帮她涮肉倒酒，记得她爱吃什么，捞出来都放在她碗里。 啊，天堂！ 她突然想起来，“顾总怎么舍得今天让你陪我？他不是向来不愿意错过我们的休息日。” 白雪吃得头也不抬，淡淡道，“他年末出差多，去北美了吧。” 前几日白雪忙得晕头转向，顾少秋非要准备什么出游计划，正赶上她因为傻逼上司怒火中烧的霉头，和顾少秋大吵一架，两人已经许久没再联系。 白雪更是连公寓都不愿回。 悠闲的饭后还没快乐多久，她的手机响起，宋姣姣听到手机铃声已经ptsd了，盯着白雪接起来，生怕又是叫两人回去加班。 第87章 【if线番外】顾少秋的场合二 她猜错了，是顾少秋。 “宝宝。” 电话那头男人声音沙哑，像是不眠不休熬了几个大夜，却带着柔情，隐隐还有些委屈。 “我刚出差回来。” “嗯。” 白雪没停下筷子，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听见她的咀嚼声，顾少秋更委屈，天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本来他的出游计划是为了向白雪求婚，地点、时间、场地规划他都准备好了，结果白雪没领情罢，甚至还和他大吵一架。 祸不单行，北美政策大变革，公司业务链变成违规项目，顾少秋又马不停蹄飞过去处理，每晚寂寞地盯着手机聊天页面，连一条消息白雪都不愿发给他，气得他没收了所有员工的手机，谁都别想好过。 “我还没吃饭，你愿意下来陪陪我吗？” 顾少秋习惯了高位者的命令腔调，可在白雪这里，他永远语气轻柔，像是在她耳边呢喃，凡事征求她的意见。 他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满身风霜疲惫，可对少女的思念让他抓心挠肺，这么久未见，只有少女才能清除他的倦怠。 白雪暗叹了口气，外面还下着雪，家里暖意融融，她是真不想答应。 但吵架归吵架，她的小白花人设可不能丢，这种小事上她向来顺从听话，满腔不愿也只能收起来，她站起身，望向楼下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轻声同意。 这已经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三个跨年夜。 雪簌簌下落，粒子般撒在柏油马路上，结出薄薄一层银霜，白雪围着披肩，早些出门，在纷扬大雪中站了两三分钟，鼻头冻得通红，鸦睫上落满冰晶，施施然走向迈巴赫。 顾少秋这人，孤单久了，就喜欢操心。 她早知这般，每次都作践自己，显得呆头呆脑，顾少秋很吃这一套，当白雪失措地望向他时，总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嘴里咒骂，却心甘情愿地帮她做事。 例如现在，她看上了一件长款羽绒服，竟然要三万！以她小斗市民的想法，品牌怎么不去抢！ 但版型材质都深得心意，白雪自然把主意打到了顾少秋身上。 主动开口也不是不可以，可谈恋爱嘛，高潮迭起有花样才好玩，动不动开口要东西，再爱的人也会生腻。 顾少秋时刻注视着来路，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央，缓慢地从风雪中走过来，慢悠悠的，就像在逛街一般。 他早就黑下脸，拿起放在副驾上的羊绒大衣走下车，气势汹汹拦在白雪身前，为她披上外套的动作却柔和。 其实他穿的反倒并没有白雪厚，可白雪那嫩白的脸庞被冷风一吹，好似万千梅花绽开，红晕一片，显得格外可怜。 顾少秋护着她上车，车上暖气充足，那小脸有所缓和后他刚想凌厉地训斥两句。 白雪抢先一步抱住他，还未脱掉的羊绒大衣裹挟着风雪的冷意，向他扑面而来，随即是少女柔软的怀抱，香甜的沐浴露味道盖过一切，她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顾少秋我好想你啊。” 声音糯糯的，说出来的话也好听，霎时间，顾少秋嘴里的训斥堵在嘴里，上也上不去，咽下去又觉得生气。 白雪冷得够呛，脸都僵硬了，急忙趁机把小脸贴在他的颈窝处，温暖的热度很有安全感，她埋进去，直到感觉脸有所缓和后，又倒打一耙。 “你也不主动来找我，我又不敢打扰你，都饿瘦了！虽然是我错了，但你也不能一直晾着我吧。” 见了面后的形象和电话里截然不同。 说话的艺术就是很重要。 明明话里话外白雪是不占理的那方，顾少秋的冷哼都在嘴边了，听着她叽叽歪歪地撒娇，硬话软说，又表达自己的不满，又哄了男人。 他那嘴角恨不得翘到太阳穴去。 大手压着少女的脊背，两具身体贴得更紧，手臂用力一托，反式将她抱到大腿上，结结实实抱住以后，又把她的脸从颈窝里捞出来，亲了一口。 顾少秋心情不错，“你搬过来没拿大衣服，改天让宋姣姣陪你去商场看看，买件羽绒服。” 白雪乖巧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未雨绸缪道。 “记得用副卡，那张卡给你后你自己算算，用过几次！” 白雪继续用嘴甜攻势。 “你都包办了我的衣柜，我没有用它的机会嘛。” 顾少秋满意了，静静地抱着少女享受这几天难得的轻松。 白雪也满意了，都怪译所里一个前辈，仗着嫁了个不错的老公天天显摆，她又眼尖，盯着白雪不放，说她奢侈，又暗地里说她穿戴假货，可把白雪气得不轻。 前几天两人穿了同一件毛呢大衣，招惹出些是非，白雪立马把那件大衣束之高阁。 许久未见，拥抱慢慢也变了味道。 亲吻愈加频繁，回温的手掌也不规矩地来回惹火。 顾少秋脱掉白雪身上那件大衣，用力地深吻下去，缩手间突然触到右口袋，那里轻微突起，像是装了个首饰盒。 他清醒地想起，那是本打算求婚用的戒指。 戒指是意大利贵族工匠纯手工定制，里圈刻上了两人的名字缩写，中心镶嵌五克拉粉钻，一克拉钻石镶边，华美有余，顾少秋怕白雪不愿接受。 但行程已经错过，这枚戒指也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算了，就当是出差礼物。 毕业求婚时再去订做一枚。 顾少秋沉醉于慵懒氛围的深吻中，将未求婚的沮丧忘得一干二净。 当晚，这枚价值九百万美元的鸽子蛋便戴在了白雪的手指上，引得宋姣姣急忙给姜莱打通视频，两人一致对着那枚钻戒发出惊叹。 姜莱瞧着白雪那张被暖气熏得通红的白净脸庞，一时竟不知，她到底是装不懂也是真不懂。 美丽的女人向来带刺。 白雪注意到姜莱的眼神，聪明得什么都没问。 她会不知道吗？ 顾少秋那几晚通宵处理工作，时不时和朋友们打电话一聊就是一个点，有时还会背着她去阳台聊，白雪要是猜不出来，白瞎活了这么多年。 但她就是要借机吵架拿乔，让顾少秋准备的一切白费，这都是他们关系中的沉没成本，沉没成本越多，他就越难放开，只能被动地继续往里面投入成本... 日子还长，白雪并不着急。 假期过去。 她穿着价值三万的羽绒服，手戴九百万美金的粉钻戒，对前辈莞尔一笑。 “方姐，我手挺沉的，以后就不帮你打印文件啦。” （难料，我竟然一个番外写了4000字（抢地谢罪），今天更不到小晋了，明天小晋场合见~） 第88章 【if线番外】晋淮安的场合一 瞌睡便有人递枕头，她倒是想把大学给念完。 白雪有些心动，毕竟她之前为了医药费中途辍学，连大学生活都没体验多久，更何况是b大这种顶尖名校。 她不甘心扔下梦寐以求的生活离开。 白雪选择不立即结束任务，系统也贴心地消失休眠。 病房内的二人仍在对峙，晋淮安正把早餐摆在桌上，顾少秋眼都不眨，只为等她的回答。 泾渭分明的银河，她还是没跨过去，与原主的执念说再见。 破碎的镜面终究难圆，既已初心不纯，再百般纠缠，又能改变什么呢？ 白雪并不打算回答顾少秋，她开口制止道。 “晋淮安，不用拿了。” 细柔的声音打散一室寂静，她走到晋淮安身边，摁住了他继续动作的手。 晋淮安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又听她绵里带针地说道。 “我做不得鸠占鹊巢的事，但管不着别人，这个房间他若喜欢，就让给他吧。” 在场三人都不是傻子，闻弦知雅意。 谁占了谁的巢穴，又管不着谁，就差指名道姓。 顾少秋神色一僵，幽深的眼瞳垂下凝望指尖，少女虽未回答他，但借这一句话，与他说得明白。 她不愿做替身，也并不打算回到他身边。 与顾少秋不同，晋淮安那张从走进病房就绷紧的俊脸稍有缓和，瞧着白雪拦在他手背的玉手，暗芒一闪，珍重地握了上去。 他不着痕迹地舔舔嘴唇，紧张少女会马上松开手指。 令他欣喜的是，白雪目光扫过两人交叠的手掌，笑弯了眉眼，并未有任何动作。 随即她撒娇道，“我好饿，我们出去吃点带汤水的早餐。” 晋淮安颔首，任由白雪将他辛苦买来的早餐扔在病房中，也不问明明是白雪的病房，为什么顾少秋会出现在病床上。 他只知道白雪牵起他的手，就甘之如饴地随她去。 两人忽略另一位的存在，携手要离开病房。 “白雪。” 顾少秋倏然叫住她，盯着两人刺眼的亲密，心痛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有一万种把少女留在身边的办法，可白雪听到声音转头后，那双平静如同深潭的眼眸，赤裸裸地通知他，他已经出局了。 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别后悔。” 顾少秋决绝地说道，他抿紧唇，目光缓慢、仔细地在白雪的脸庞上游移，想要找出一丝情绪的起伏，哪怕是蛛丝马迹，他也能劝说自己，少女还爱着他。 可白雪只是停驻，眼底明朗地对他鞠了个躬，果决道。 “谢谢您的多次相助，过往皆经历，您还是早点走出来吧。” 而后，房门关闭，病房内外是两个世界。 顾少秋无力地将头靠在枕上，紧闭双眼，半晌后，抬手捂住了脸庞。 可笑，是他后悔了。 后悔两人的相遇，后悔不珍惜，后悔不该任她离开。 他以后的人生，不再会有这么古灵精怪的少女，陪伴他度过孤寂又枯燥的深夜。 命运何其残忍，顾少秋恍惚想起，两人竟相恋不到一年，温馨喜庆的新年，他只体验过一遍，却恍若一生。 病房外晋淮安担心地望向身旁少女，她神情低落，要不是晋淮安屡次斜拉着她躲过楼道里拥挤的病患，她早已撞个人仰马翻。 他知晓两人闹掰的喜悦，在看清白雪失态后，变得不上不下，涌出苦涩。 “其实，你不必拒绝他。” 晋淮安又一次带领她险险避过前路的来人，见白雪依旧失魂落魄，木然得像个拉线木偶，脚步停下，将她拉进一间无人的病房中。 白雪不解地湿漉漉抬头看他。 “如果是因为利用了我，怕我反水，”晋淮安吐字艰难，清俊的脸上满是难堪，“你不必这样，我心甘情愿，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 他道德感重，只觉这是一种侮辱。 不是，大哥你在说什么？ 白雪深感无语，她只是想在晋淮安面前表演一下自己失恋的痛苦，让他怜惜，他又在脑补什么啊救命。 她仓促垂下头，不停眨眼流出眼泪。 娇弱的身躯颤抖，攀在晋淮安的肩头默默落泪。 “不是的。” “我只是心寒，原来我一直放在心上的爱，不是给我的，而是另有他人。” “我真的不配得到真正的疼爱吗？” 她小声啜泣，哭得梨花带雨，娇弱的哭腔闷声砸进晋淮安的心里，两人如今交错在一起，再进一步便是耳鬓厮磨。 晋淮安不忍见她哭到嘴唇轻颤，轻擦她脸上的泪痕，悬起的心放下大半。 他已然坠入了这个名为“白雪”的深渊，若深渊之下还有他人，占满了少女的心神，他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晋淮安低声哄道，“我会爱你的，会一直爱你。” 他趁机吻上这张心心念念的红唇，扼住白雪的头颅，珍重地加深力度，两人痴缠，交颈而抱，唇舌久久不愿分开。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 晋淮安痴迷地望向怀中的少女，俊俏的脸上满是餍足，他含上少女的嫩白耳垂，亲昵地撕咬，克制多年的冲动如今终于得以释放。 白雪不再是顾少秋的所有物，他拥有了追求她的机会。 失而复得。 “做我女朋友吧。” 他在白雪耳边呢喃，不等少女回答，又细细吻上耳后的肌肤。 白雪被他逼软了腿心，懒洋洋地缩在他怀里，不答应也不拒绝，任由晋淮安动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愉悦地眯起眼。 “我想要金钱、地位、房子、车子，你都能给我吗？” 她最不怕在晋淮安面前暴露野心，相反，晋淮安爱极了她虚荣的模样。 “只要你别再为他哭泣。” “命我都交给你。” （好，下一章小晋也吃到了，不要说我不公平呜呜呜，番茄！！别锁我了求求了我真的写得很简单了） 第89章 【if线番外】晋淮安的场合二 晋淮安说的一切并不是空谈。 下半年，他直接退出了天体项目组，把所有精力用于家族继承方面，本来压在晋远平身上的重担，一瞬间轻松不少。 像晋淮安这种愿意钻研项目的天才本就少见，更何况他又家大业大，从不考虑经费问题，项目组的老师们都不想失去这位有梦想的金主。 每天轮换着去找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可人家根本不动摇，拒绝得很礼貌。 “我有女朋友了，要养家。” 这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就散布到b大各个角落。 轰动了整个校园。 【什么？晋淮安有女朋友了？】 【现在什么谣言都敢传啊...晋淮安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谢邀，我有个向他表白过的舍友仰天长叹说一定是谣言！】 【少爷的女朋友大概是研究所的白大褂吧....】 直到有同学在大一思修大课教室门口，发现了晋淮安的身影。 他身形修长挺拔，倚在连廊的围栏上，不再穿着那一周不离身的白大褂，而是清新白衬衣加黑裤，显得整个人身姿清冷，春季衬衣单薄，裹不住衣下肌肉轮廓。 一手插兜，一手打电话，面容冷峻，下颌线条锐利，连讲话都十分有条理，虽然他们路过时并没有听懂少爷在说啥。 “我不信，你信吗？” 学生会在干部们收到消息，躲在一旁凑热闹，赶巧他们今天有大课，冒着被记早退的风险也要吃上这波大瓜。 张角只是笑得捉摸不透，任由这些人猜测，说了句“我信”。 下课铃响起，教学楼变得更加火热，每个教室门口熙熙攘攘，陆续走出上完课的学生们。 晋淮安也顺势收起手机，安静地注视着正对的教室门口，等待心上的少女出现。 不过半晌，一道倩影从门内与同伴携手而出。 白雪扎起高马尾，身穿纯黑圆领卫衣，下身一条白色短裙，笔记本专业书等抱在怀里，出门后对着连廊四下张望。 晋淮安瞧见她像只探敌的仓鼠，没忍住勾起嘴角，朝她挥了挥手。 白雪与宋姣姣歉意一笑，快步跑到晋淮安身前。 “等很久了吗？” 他摇摇头，顺势接过少女臂弯中的书本，一只大掌便可拿住。 临夏，天气变热，大课教室人多又闷，白雪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两侧的鬓发和额前的胎毛。 晋淮安抽出衬衣口袋中叠好的手帕，贴心地擦拭着她的脸部轮廓。 白雪也很配合，仿若习惯了男人的服务，仰起头将娇俏的小脸凑到他面前，让他擦得更顺手干净。 两人亲昵的动作神情立马被好事者拍下照片传上论坛。 【？】 【那是白雪？】 【我就说两人迎新晚会时就不大对劲...果然！】 更有好事者把迎新晚会上两人的照片又重新扒了出来，才发现白雪礼服上那节突兀的领带，原本之前晋淮安系于领口。 【好涩。】 【到底是谁说晋淮安性冷淡的？】 傍晚论坛再次更新。 又是一张照片，位于红楼外的情人林，典型偷拍视角，画质模糊。 白雪被男人压在粗树干上强吻，男人坚厚的肩膀遮住她娇小的身躯，只留一双小手攀在男人的脖颈上，细弱地拉扯，指节青白，好似用了不小的力气。 纠缠不休，香艳旖旎。 ———————————————————— 晋淮安在白雪读研期间正式接管晋氏。 速度快到晋远平认为他之前一直在装模作样没出半点力，白雪出国后两人不再缠在一起，这才没办法，无奈接手集团业务。 晋氏没落在晋远平这个败家子身上，自是蒸蒸日上，晋家夫妇也放下心来，总想要见见传说中能把晋淮安掰回正道上的姑娘。 毕竟养儿子二十多载，他脾气倔，非要研究天体两人也劝不过，本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偌大的基业毁晋远平手里就算了。 没想到晋淮安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白雪正式见家长是在读研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当然，不正式也有几次。 学校圣诞节假期，白雪提前买了回国机票。 她晕机老毛病，每次乘坐飞机都需要晋淮安陪同，哪怕是出国航程远，晋淮安总要陪她飞过去再独自一人回来。 白雪嫌麻烦，偷偷自己回国，难受就睡觉，倒也顺利，下飞机五点左右，手机里全是晋淮安的行程汇报消息。 两人同居房子选在了b市地标性建筑century star对面的平层公寓，晋淮安到家六点半，刚打开客厅灯想要给白雪打视频。 突然看见两人共用的衣帽间门口摆了个熟悉的行李箱。 半掩的拉门旁隐隐有暖黄色的灯光偷跑出来，照得他心里亮堂。 晋淮安轻手轻脚拉开门，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一路经过的衣物，最终在换季衣柜前抓住了牵动他心脏的小贼。 白雪正在找换季衣物，她拿去的衣物太单薄，国外的外套风格她又不喜欢，只能回家翻箱倒柜找之前买下的大衣。 倏尔腰间探上一双大掌，强势地将她拉进清冷雪松味的怀抱。 这是她出国前送晋淮安的香水。 白雪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他发了狠似地吻上，压在松动的柜面，后背冰凉，身前却分外火热。 “嗯....” 她被吻得找不到北，腿软绵绵的站不住，晋淮安熟稔地将她拦腰抱起，一边吻着，一边朝客厅沙发走去。 他把白雪压在沙发上，手掌不老实地探进去。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白雪细嫩的脖颈窝，引起阵阵颤栗。 “怎么不早说回国？” 晋淮安嗓音低哑，唇舌还在纠缠。 “...心疼你。” 说完白雪只觉腰间的手倏尔收紧，如海啸般汹涌的气息再次将她吞没。 同一时间，晋妈妈正站在电梯口往上走，手里提着今晚佣人煲的汤，这几日晋淮安连轴转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打算给他好好补补。 指纹开锁的声音轻巧，打得火热的两人怎会注意，久别胜新婚，晋淮安只想将少女吃得渣都不剩，燥热不停，吻得很凶。 少女推拒，他仍追上去唇。 “淮安！妈妈给你拿的....” 晋妈妈刚走进客厅，就看到自己一向矜持冷情的小儿子压着女孩索吻，啧啧作响，任她这个经历过的都红了脸。 更不用说尴尬的，刚分开嘴唇的情侣二人。 白雪吓得脚趾都麻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手在晋淮安腰上一拧，垂头恭敬地叫了声“阿姨”躲进房间。 晋淮安狼狈扶额，在他妈极不赞同的表情下收了汤，送走念叨着的晋夫人。 回屋哄白雪哄到凌晨，心满意足地在少女脸上除了看见羞涩外，还有极乐的泪水。 第90章 肤若凝脂 莫倩倩回到系统空间时一阵恍惚。 她在上个位面待到寿终正寝，过完了另外的一生，竟有些舍不得。 可下一秒系统电子音响起，让她没时间继续多愁善感。 【宿主莫倩倩，第一次任务信息结算。】 【位面执念检测平衡值小于千分之五，执念任务数量三个，完成任务数量三个，恭喜宿主位面成功毕业，系统折合积分中，请稍后....】 【位面好感检测，任务攻略对象顾少秋好感值100，满足系统额外奖励目标值，恭喜宿主获得好感值额外奖励，系统折合积分中，请稍后....】 【宿主莫倩倩，账内积分余额，其中执念任务奖励积分9000，系统额外奖励积分2000】 【额外奖励除积分外，还有一次随机转盘奖励，转盘在系统商城左下方，请宿主注意，转盘系统将于累计积分达后解锁，不可立即使用。】 莫倩倩被不间断的消息搞得头大，只注意到脑海中的积分呈爆炸增长，不过几秒，从0变为，让她感受了一夜暴富的快感。 如今她再进入系统商城，那些能够帮助她变美的道具终于不再是一片漆黑，稀稀落落点亮了几个，她买得起！ 系统感知到莫倩倩的心潮澎湃，并未催促，静候她的消费。 莫倩倩一目十行地寻找，在第二页道具中找到她想要的效果。 【肤若凝脂】 效果介绍：皮肤像凝固的油脂，洁白细嫩，如珠白绸缎般无瑕。 莫倩倩开始并不打算张口吃个胖子，经过上个位面，她能清晰地体会到，好皮肤和肤色对一个人的提升有多大。 一白遮百丑。 哪怕她胖，人家也愿意说她是个白白净净的可爱胖子，再说她做了许久的大美女，看着自己这张风吹日晒分外黝黑粗糙的脸庞，落差感极大。 肤若凝脂效果只需要7000积分，选择后莫倩倩还能剩下4000积分的余留，万一下个位面积分不够，她也可以凭借这次的余留，选择更贵的效果。 可系统打算榨干她的全部。 【宿主，商城最后几页会有组合效果出售哦，省积分又不必纠结搭配效果。】 莫倩倩听它的话向后翻阅，果然在倒数第三页看到了与【肤若凝脂】相搭配的道具。 【油光水滑】 效果介绍：皮肤上寸草不生，光滑润泽白净如新生。 永久除毛除痣，这也撞到了莫倩倩的心尖上。 她雄性激素高，体毛格外旺盛粗黑，初中经常被同学嘲笑，取黑称叫“长毛猴”，而她又因为年轻不懂事用剪刀剪断体毛，导致越长越多，越长越黑。 脸上身体上也长了些大小不一的黑痣，的确影响美观。 【油光水滑】道具单独购买需要5000积分，两厢搭配在一起，组合只需。 莫倩倩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系统的小动作在积分上暴露得彻底。 【宿主，你花掉的积分也能帮系统恢复能量。】 电子音小心翼翼地响起，莫名的，莫倩倩好似能从这单一的声线中听到心虚的情绪。 【你看，你省了1000积分，而系统又能多恢复一些能量，宿主，我们合作共赢。】 【而且系统能量恢复越多，能帮助宿主的可能性就越大，也是对宿主的一种保障哦。】 任它说得天花乱坠，莫倩倩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这样看来，商城积分兑换的机动性，系统有更改权限，她为了少花积分的确要避免与系统起冲突，一次位面任务的积分也不够支持莫倩倩达成最终的变美目的，长期的合作必不可少，她需要好好和系统聊一聊。 “积分和能量是怎么进行互换的？” 莫倩倩问。 【100:1，这次宿主兑换积分，系统将恢复110能量，共占总能量的百分之六。】 这么多？ 莫倩倩记得，当时系统救她时才花了千分之一，果然她是系统恢复能量的关键。 “能量够了你就会离开我的体内吗？” 【也不算是，系统将在宿主的执念消失后离开，如果那时能量充足，就更好了。】 莫倩倩脑中有个计划缓缓成型，她开始诱哄这个不太聪明的系统。 “你想让我帮你恢复能量对吧？我可以把这次任务的所有积分都用掉，但是你要保证我每次的积分都能足够兑换一次商城的组合搭配道具。” 系统显得有些为难。 【但每次任务积分并不固定，是取决于任务难度自动生成的。】 “可你也想早点获得充足的能量离开吧？若是每次任务难度低，我们猴年马月才能消散我的执念呢？” 【....系统之上有总系统监测，无法更改任务积分。】 莫倩倩佯装失落，“啊...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就是最厉害的系统呢，毕竟你在我临死前救了我，还愿意把我梦寐以求的道具以组合的形式卖给我。” “我也想帮你早点恢复能量，太可惜了，那我只能放弃这个组合搭配，留下一部分积分了。” 【.....】 【稍等。】 鱼儿开始上钩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你们系统也是一样的吧。” 【系统修正模式已开启，由分系统意识接管位面积分修正，已上报主系统....已通过。】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99，接下来为了达成我们目标的一致性，将为您开启积分修补计划，您同意吗？】 熟悉的电子音消失，如今在莫倩倩脑中的是一道青涩正太音，听上去才五六岁的样子，总让她觉得自己在欺负未成年。 “什么是积分修补计划？” 【就是根据您的要求，保证每个位面的任务积分高于当前结算的积分。我会卡总系统bug，将位面主线小任务的积分转化为最终计算积分，但这就意味着宿主需要每个位面尽可能多的完成主线任务，才能保证最终积分。】 “可以。” 莫倩倩算计到最后如愿以偿，她本就不想舍弃组合搭配，在此基础上能敲一敲系统的竹杠，也算是事半功倍。 【好的，那请宿主消费积分，我们合作愉快。】 她怕系统反应过来那些逻辑荒诞的骗术，极快地购买下【肤若凝脂】和【油光水滑】，积分余额瞬间清零。 脑海中系统对于她自己真实形象的成像也即时发生变化。 第91章 楚楚 还是那张扁平的大饼脸，五官没有变化，咬肌肥大，有棱有角，像个嫩牛五方。 看惯了白雪的脸，莫倩倩总算知道为何世上的人对她恶意这么大。 好在如今肤色变得白皙均匀，毛孔粗大消失，莫倩倩仔细凝视脸庞，都找不到一处瑕疵，原本嘴角旁的大痦子也不见了，整张脸不说焕然一新，也算是把毛坯房刷上了漆。 摸上去细腻光滑，让莫倩倩爱不释手。 还有身上困扰她许久的体毛和鸡皮，再不会漆黑一片，也没有了粗糙扎人的异样，整具身体像剥了壳的鸡蛋，润泽柔滑。 更加坚定了莫倩倩继续任务的决心，早些获取积分，她才能早日变美。 “去往下一个任务位面吧系统。” 她毫不犹豫地对系统说道。 —————————————————— 再次睁眼，是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出租屋内。 下一秒，熟悉的剧烈疼痛从她的脑部袭击到全身百骸，这次莫倩倩做好了准备，直接蹲在地上抱头减轻疼痛。 回忆涌来。 这次的原主名叫楚楚，是个直播平台上的擦边主播。 擦边就算了，她还喜欢吃爱情票，凭借傲人的身材优势，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五个老公、六位男朋友和十几对暧昧对象。 赚的钱全用来投资自己，学跳舞、健身、瑜伽普拉提，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就不断提升自己的身材，配上妩媚动人的长相，在直播中无往不利。 可还是出了意外。 并不是她的意外，而是世界变了。 一朝陨石群坠落，其中带有的暗物质和病毒将整个蓝星变成了丧尸横行的屠宰场。 末世降临，楚楚一介弱女子，之后也没有孵化出异能，只能像个菟丝花去倚靠能带她活下去的男人，但那时通讯无法使用，她的好哥哥老公们都联系不上，楚楚攀附上了租住的小区里，身形最壮实的男人——陈斌。 他垂涎楚楚已久，得到后反而不珍惜，为了获得枪械和食物，将她作为资源出手，辗转于各个男人中，不只是她，相互交换的还有许多貌美的少女。 新来一波，就会有一波死去。 最后在车辆满员的情况下，楚楚和其他女孩一起，被扔进了丧尸群中为他们争取逃生机会。 丧尸们啃咬撕扯着她的皮肉，疼痛侵蚀了意识，她的身体被不留情地撕裂，最后像零件般一点一滴葬身丧尸体内。 可由于精神体强大，死后楚楚的灵魂并未消散，她飘扬在尸山血海中，孤独又愤恨地游荡了三日。 这三日，她见识人生百态，遇见了她直播间中的榜一大哥们，他们其中不乏帅气有能力之辈，建立起人类小队，保护了无数难民。 这让楚楚心头涌上无尽的悔意。 若早知末日爆发，她便答应与他们见面，抱上其中一个大腿也能有尊严的活下去吧。 而这不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楚楚家乡，她的爸妈还在等她回家。 爸妈都是家乡有名的教授，老来得女，可楚楚从小不学无术，并未继承父母优良的学习基因，没考上大学三人大吵一架，最后她气不过，独自一人南下，开启了直播生涯。 末日爆发后，楚楚爸妈凭借过硬的知识涵养，在国家修建的基地中换来一间房屋，老两口时刻在等女儿的消息，专门给楚楚留出了小房间，每日睡前摩挲她的照片，祈祷她可以平安无事，一家三口早日团聚。 但楚楚，早已死在了丧尸堆里，死状凄惨，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她不甘、愤懑、充满遗憾。 离家后她失去了家人的庇佑，临死之前都没再见父母一眼，他们头发已然花白，眼睛也变得昏花，却仍对离家的游子念念不忘。 凭什么那些草菅人命的混蛋最后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她没有异能，若是她也有攻击型异能，第一击便是给这群玩弄女性的蠢货们送上西天。 楚楚恨得满身发抖，诘问自己，是不是她若没有置气冲出家门，上个家门口的野鸡大学，至少在天灾人祸面前，能和父母抱团取暖，不必经受其他风雨。 莫倩倩整理完原主不平的执念，第一时间站起身，拿起了一旁桌上的镜子。 镜中少女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狐狸眼魅惑地挑起，迷人性感的大波浪像海藻般堆砌，头发蓬松繁多，散发光泽。 挺翘的鼻梁和巴掌大的瓜子脸，整张脸线条感极强，又搭配上肉欲满满的嘴唇，显得轮廓没那么锋利，最让人耿耿于怀的是她嘴边的梨涡。 小巧甜美，和整张脸格格不入，却在笑起来后魅惑十足，漾起一湾美酒。 莫倩倩再垂头往下望，沉甸甸坠在胸前的资本丰盈，形状饱满，身上的肉十分紧致，一看就是泡健身房的常客。 末世，像原主这般的少女，的确容易引上恶狼。 【按照宿主执念，系统提取出两条不同的任务主线，简单主线结束后可获得4000积分，困难主线结束后可获得积分外加执念主人的一项初级技能。】 【本位面执念主人的初级技能是初级·舞蹈。】 【宿主注意，由于是末世位面，若要选择困难任务，系统会给予金手指帮助，使用次数为十次，请宿主谨慎使用。】 【金手指——异能模仿：可模仿见到过的异能，持续时间24小时。】 【金手指——随身空间：仅有一平方米，没有使用次数限制，但每次需要用血液开启。】 “我选困难。” 莫倩倩依旧选得毫不犹豫。 上个位面她都选了困难，更何况新位面还有系统金手指。 【好的，请宿主确认最终任务： 1.活下去。 2.与父母团聚。 3.杀死原主仇恨对象。】 “确认。”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36年10月26日，发布第一个主线任务：找到安全有存粮的避难所。】 第92章 林轻尘 楚楚被一阵刺耳的孩童痛哭声吵醒，如魔音般持久不愿消停，紧接着传来g市方言特有的骂词，男人连声咒骂妇人，吵得她无奈地睁开眼。 睡前忘关窗户了。 楼上男人出门一脸死相，只会窝里横，打骂老婆是常事，原主记忆中他受感染变成了丧尸，被他老婆连砍五十几刀，啧啧，惨不忍睹。 楚楚如往日一般，打开她床头摆放的六台手机，开始每天的敷衍日常。 【宝宝早上好，昨晚梦里有我吗？】 【老公吃早餐了吗？呜呜人家还没吃呢。】 .... 等应付完六个不同微讯号中的所有暧昧对象、男朋友和老公们，楚楚哭穷卖惨换来的早餐外卖也送到门口了。 她饶有兴趣地翻找着外卖品类，一共六大袋，分别来自六位不同的老公。 “早茶...加分，这是什么？鸭腿汤？肯某基，汤包....” 楚楚家附近的外卖种类不多，也真凑巧，这六人竟没买重复，她捡出其中的早茶，两份面点配三份小食，吃得津津有味。 心里暗自可惜，这样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是的。 离末世降临，还有12个小时。 楚楚吸取了原主的教训，她打算在鱼塘里选择一个靠谱又有能耐的“男朋友”，帮助她在凶恶恐怖的末世初期苟活。 目标很快锁定在g市工作生活的“清晨”身上。 “清晨”是三个月前出现在楚楚直播间的大老板，进直播间后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刷礼物，她一度认为这是个贷款刷钱的猥琐男。 因为“清晨”从来只刷需要摇太阳的礼物，尺度越大他刷得越多。 两人渐渐熟悉后，楚楚才知晓，“清晨”是g市大学的教授，名叫林轻尘，别看他名字这么超凡脱俗，楚楚只和他视频两次后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是所有老板中她最快得手的对象。 两人昨晚约好，今天在g大碰面。 楚楚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坐在镜子前化妆，她的素颜少些妩媚，不笑时有种坏女孩的乖张气，眼眉伶俐，她故意削弱点锐气，着重丰满了唇形。 从衣柜里找了件低胸内搭，搭配牛仔短款露脐外套，下身同款牛仔短裙，腰上戴了条金属细腰链，个性十足又万种风情。 当然出门也不能忘记带走六只手机，装进手提包中。 车上的司机师傅动不动就回头望她，被楚楚不耐烦翻个白眼仍不知收敛，下车时还硬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离开。 被楚楚抬起做了长指甲的白嫩小手差一点戳到眼睛，狼狈地紧闭双眼。 她仍不解气，反正今晚末世降临，楚楚也不怕他，用长指甲三两下抓破了他的脸，趁他闭眼没有反抗机会，捧起他的头猛地磕向方向盘。 “死鬼佬！” 楚楚下车后司机开着车仓皇逃离。 而后，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花坛旁抽烟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宽肩窄腰，肌肉发达，一身剪裁得当的衬衣被他这完美的身材撑得紧致，双腿笔直修长，冷峻侧脸遮不住的英气，眉眼英俊锐利，不像个教书的，倒像是强悍保镖。 楚楚眸底微亮，小跑着靠近他身边，般，格外引人注目。 毕竟林轻尘最喜欢看这个，她投其所好，甚至在娇俏挽起男人的粗壮臂弯时，她还不经意间用绵软蹭了蹭男人小臂青筋。 引得林轻尘无声推了下镜框。 “林哥，我还没来过g大呢，今天就在校园里逛一逛吧。” 少女声音雀跃，他沉默半晌，带楚楚走进学校。 还没逛完一半，她就娇气地喊累，又想喝水又想吃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轻尘，让他无法拒绝，两人前往食堂。 林轻尘在g大名头响亮，楚楚这身穿着也不像是学生，走在路上回头率奇高，尤其两人姿势亲密，遇见林轻尘的学生，楚楚丝毫不觉尴尬，在一旁笑得灿烂。 八卦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传播到每个人的耳中。 两个当事人却在食堂挑窗口。 少女仰起头兴致勃勃打量墙上的菜单，并未发觉自己身上粘了许多男生的目光，贪婪的、猥琐的。 甚至有人专门从她身前经过，只为低头目睹那抹艳色。 楚楚无知无觉，可林轻尘也是男人，知道这群男生到底心里流转的什么恶心念头。 他向前一步，站在楚楚身前，抿紧嘴唇帮她把牛仔外套用拉链拉上。 被男人高挑身影挡住菜单楚楚也不恼，笑着瞧林轻尘为她服务。 但外套太短，被撑起来，反而欲盖弥彰。 至少挡住了一部分视线，让两人吃了顿安稳饭。 楚楚买了两三份饭菜，却挑三拣四，嫌这个太咸，嫌那个太辣，最后没吃多少全吃进林轻尘肚子里，她又被别的小吃吸引，走出食堂后手里还提着几份清补凉。 逛完了g大已经下午四点，楚楚暗自埋怨林轻尘不解风情，说是逛校园真就牵手逛，累得她脚底板生疼，幸好为了末世做准备，她穿的是运动鞋。 “我可以进你们研究所看看吗？” 行程结束，楚楚也露出了爪牙，她一派天真地看向林轻尘，嘟嘴恳求。 g大研究所是g市有名的人防工程，因其中涉及生物学研究，g市为其在地下专门配备了安全转移通道和紧急避难处，里面有丰富的物资和专业级别冷库，十分符合主线任务中要求的，安全有存粮的避难所。 林轻尘可有可无地点头，虽然诧异于楚楚对g大有这么浓厚的兴趣，但并不过问，他原本打算送走少女就回研究所继续试验。 楚楚一到研究所便受到热烈的欢迎，毕竟林轻尘这种女性绝缘体，研究所里所有女教师都说他，路上不打招呼，从来不聊天。 没想到闷不响找了个极品对象，长得漂亮身材好就算了，还很会来事，给亲近的研究所同事都送了一碗清补凉，不贵重，但第一次见，不空着手已经很好了。 第93章 末世 末世来临前一个小时。 楚楚乖巧地坐在一旁，瞪大眼睛仔细盯着男朋友做实验，嘴里嗦起一口清补凉，还贴心地又舀一勺递给林轻尘。 他用仪器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吃下，扫了楚楚一眼，问道：“饿了吗？带你出去吃饭？” 楚楚摇摇头，说不饿，男人复又低下头继续沉浸在生物切片中。 窗外霞光渐渐衰落，黑暗露出冰山一角，侵蚀仅存的光亮，楚楚知晓，现在离开研究所就相当于自杀。 再过半小时，陨石群降落，病毒和辐射传播极快，马上就会出现第一批丧尸。 研究所大门是钢化结构，在末世初期，丧尸还未启智，这里就如同堡垒无坚不摧，内部人员被丧尸感染后也可以将其关进冷库。 原主记忆中新闻显示，各地区研究所内人员存活率最高。 楚楚心安理得接受了家属特权，被其他女教师领着满研究所转悠，闲得没事就掏出六部备用手机，轮番给鱼塘投喂，当着林轻尘的面，面不改色打字叫其他男人宝宝。 林轻尘见她自娱自乐，也任她去。 直至天际轰鸣巨响，闪光霎时照亮漆黑傍晚，一颗颗陨石碎片如冰雹般砸落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而后，酸雨倾盆，不过几秒电线便被腐蚀，电光火石间，燃起火光，噼里啪啦电线爆炸的响声在道路上骤起。 电线掉落与雨水相交，导出阵阵蓝火。 街上的人群慌不择路，还有些胆大的停下来查看从天而降的陨石，酸雨腐蚀他们的皮肤，痛得满是哀嚎。 路灯也被紧急断电，可见度降低，树影绰绰间，楚楚在窗边隐约听到几声猛兽般的嘶吼。 月色落下，好似溅起一抹血红，藏于四散的脚步中。 “救命！杀人了！” 研究所位于g大院区最深处，窗外是研究生宿舍，整栋楼亮起声控白炽灯，惊慌的声音不断，灯就一直明亮，楚楚瞧见有几个移动迅速却姿态别扭的长发女子，追着其他人满楼跑动，眼中满是饥饿的凶光，伸出的手掌渐渐演变成锋利的爪。 一划，鲜红的血液从女生脖颈喷溅而出，她倒在地上，然后被蜂拥而上的长发女子们撕咬殆尽。 她们并不满足，几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与她们相隔一栋楼的楚楚身上。 好敏锐的直觉。 林轻尘听见少女呜咽的轻响，抬起眼皮，她正站在窗前，无措地捂住嘴鼻，娇小的身形发抖。 他揉揉眉心，伸展肩膀走过去，想问楚楚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同样被窗外的景象震慑，眼睁睁看见旁边的宿舍楼变成一片炼狱。 她的眼眶通红，吓傻了般靠在林轻尘怀里，眼睫也存下些泪珠，正落在白嫩的脸蛋上，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 陨石的辐射范围逐渐扩大，宿舍和研究所里的电源都受到影响，开始一闪一灭，引起所有人的警觉。 “回去在门口藏好。” 林轻尘沉声对楚楚说道，利落地将房间内所有窗户关闭锁好，拉紧窗帘，其他人察觉到他的动作，放下手头工作，凑到窗边远望。 圆月似乎染上不祥的殷红，正照映着一场场人间炼狱的发生。 这些吃人的怪物发出阵阵嘶吼，在街上移动，寻找到人类就扑上去撕咬，原本干净的地面如今满是血迹和碎肉，黑暗中，只有他们的眼眸格外明亮，发着令人惊恐的红光。 骑自行车的同学被他们强硬地扯下车座，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人影融入黑暗。 教师们惊觉，这个世界只在几分钟，变成了人肉屠宰场。 他们也开始行动，冲到其他房间和楼层封锁门窗，研究所地面有两层，所有人目睹窗外惨状后都显得格外团结齐整。 随着封锁线路，众人聚集在大厅中，还没呼出一口气，才发现厅内多了许多刚才被吓到，躲进研究所的同学们。 众人还没转过弯，不明所以，加上老师对同学们有一种天然的维护情感，三言两语开始安慰起这群被吓的学生，给他们提供暂时的容身之所。 只有楚楚一张脸惨白，轻轻拽了拽身旁林轻尘的衣角，在他威严的眼神下，凑到他耳边。 “我刚刚看见了，那些怪物都是人...” “你说他们其中，会不会....” 林轻尘眸光变化莫测，显然是相信了楚楚的话，走之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去和其他教师沟通。 楚楚并没有看到，只不过在原主记忆中，初代丧尸的产生都是经过物质辐射和病毒传播，被咬或者离陨石碎片较近的人类，都会被感染成丧尸。 她死死盯住聚成一群的学生们，果然其中有位男生显得格外焦躁不安，嘴唇不断咧开又闭合，牙齿好似逐渐变尖，眼睛也随着他的揉搓越变越红。 随即楚楚不再犹豫，大声喊叫：“离他远点！” 所有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地看向两侧同伴，而后几声惊叫，原本聚拢的学生群猛地一下四散开来，仓促间有几位同学被撞倒。 刚才焦躁的男生直接暴起，抓住旁边的同学就开始把头埋在他们的脖颈处撕咬，像是经过训练般，只咬紧要害，双臂好似有无穷的力量，环抱住同学的腰身。 “呲啦”一声，把人撕裂。 鲜血飞溅，崩溃的哭声响彻天际，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男生并不满足于一人，他动手完再次寻找目标，双眼血红，牙尖爪利，被他抓住没有丝毫活路。 “小心些别被他抓挠！” 眼看着林轻尘伙同其他男老师要上前擒住他，楚楚担心地在后方对他大喊。 林轻尘抽空回头，皱眉扫了她一眼。 幸好男生当时正在撕咬另一位同学，牙齿和爪子都被霸占，四人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压制住他的臂膀和腿脚。 他不断嘶吼，向上挺动脖颈，嘴巴大张，想要咬上面前的新鲜血肉，被又一位赶来的男教师小心控制住头颅，拿尼龙布堵住了他的嘴。 手脚用绳索捆牢，锁在一间教室里。 而后又爆发了另外两只，都被用相同的办法压制，还剩下些咬伤划伤的同学，心惊胆战地相互围坐在一起消毒包扎，伤口泛起青紫色，像是中毒了般。 楚楚知晓，这些人都不能留。 第94章 异变 林轻尘去洗手间用清水冲了冲刚才溅到手上的鲜血，再出来，只见其余人三三两两抱团在一起，只剩角落里楚楚像只失去主人的小猫，无助地蹲在地上画圈。 他没着急过去，先从更衣室找出自己的大褂，披在少女身上，而后结实的臂弯发力，穿过她弯曲的腿心，托着臀部将她抱起。 楚楚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按原主的记忆勾勒末世能逃生的路线，怎料突然从背后被林轻尘托举，饱满蜜臀坐在他肌肉隆起的小臂上，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她不管不顾，朝男人妩媚一笑，心有余悸地拍打着胸脯，“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啊。” 这末世里，别人的眼光并不重要，活命最重要。 楚楚必须要在前期牢牢抓住林轻尘这个最大战力。 要知道他除了健壮能打以外，在半个月后觉醒的异能属性，也是强大的雷电系，他不像原主楼上的陈斌，好色又轻贱女性。 在原主灵魂游荡的三天记忆中，他帮助了许多基地外无处可去的女人。 林轻尘听见少女的娇声抱怨，冷淡地回道。 “害怕刚才还敢大喊大叫。” 他轻拍楚楚屁股，让她跳下来好好站直，与冷淡语气截然相反，他弯下腰为少女细致地扣齐大褂身前的纽扣，从下到上，严丝合缝。 对男人合身的大褂，穿在楚楚身上就像是一袭长裙，却是将她圈入领地内的最好证明。 “清晨，我真的怕...” 她黏黏糊糊地跟在林轻尘身后，丰满的前胸蹭他的脊背，“能不能把那些受伤的人也关起来啊...”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末世丧尸谁都有所耳闻，刚才那几个人的行为，可不就如同丧尸一般，受伤的同学人心惶惶，没受伤的也时刻防备着，带上有色眼镜，不愿靠近他们半步。 像楚楚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林轻尘当时没给她答复，但五分钟后，就有其他同学站起来不满地要求，把伤患转移到研究所外，让他们自生自灭。 “凭什么！” 伤患中有个脾气暴躁的男生说道。 他身型魁梧，刚才要不是他舍身拿椅子攻击丧尸化的人类，腿软的几个瘦弱男生都得被撕成两瓣。 可现在，也是那个瘦弱男生提议，要赶他们走。 如今街上满是游荡的丧尸，出去就必死无疑。 “凭什么？就凭你们有概率变成丧尸！瞧瞧吧，伤患这么多，都变成丧尸我们跑都跑不掉！只有把你们赶出去，我们才能活下来！” 瘦弱男生振振有词，还连同其余的几个人煽风点火，咒骂的词汇层出不穷，还上升到家里人，魁梧男生本就火大，几步冲上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鲜血从瘦弱男生的鼻中涌出。 随血色绽放的，还有魁梧男生愈加发红的眼睛。 众人暗道不好，他的身体抽搐几下，气息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一把揪起了瘦弱男生的衣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用力咬上男生的脖颈，撕碎咬断，眸色红得发黑，无机质地打量着其他人。 靠近他们身边说风凉话的几个男生无一幸免，伤亡不断扩大。 因他太过高壮，很难靠近，无人敢上前一试，楚楚察觉到身边的林轻尘脚尖一转，她抿紧嘴唇，无声地加重了挽他小臂的力道。 “别去。” 林轻尘凝视这位怕得就快把头埋进他手臂里的少女，护着她率先去楼上的空教室躲避。 此时电压变得非常不稳定，走廊上的顶灯长时间熄灭，偶尔来电，楚楚不能再任情况继续恶劣下去，等到电源完全被陨石影响，断电后冷库将无法使用。 她知晓林轻尘一定会去楼下帮忙，必须要引导他赶紧把这群危险分子消灭。 “清晨，我好冷啊，真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冷。” 她娇气地攀在男人怀里，舍不得放开手。 林轻尘垂眸，大褂下呼之欲出的软肉并未被遮掩，他的视角刚好能瞧见大褂内的风光，单薄一层衣裙，在冷库持续运转的研究所，不冷才怪。 男人眯起眼，仿佛想到了什么，轻柔地撒开楚楚的细腰，把教室钥匙交给她，“我走之后锁上门，等我回来再开。” 说完后，他径直下楼。 楚楚并未如他所想，老实地待在教室等他回来，而是跟在他身后，藏在楼梯拐角处看林轻尘与另几位老师协力控制住男生，打开锁着另外三只丧尸的房间，一反常态，将他们都接了出来。 研究所有许多快递推车，男老师们两人推一辆车，把这些变异到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丧尸，运进常年保持负八十度的冷库中。 而那些伤患，依旧在大厅中瑟瑟发抖，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变异怪物。 楚楚就知道，林轻尘心眼好，绝不会将还未变异的伤患一同丢进冷库，可她真的不想时刻提防稍有不慎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们。 她拿出刚刚从实验室偷拿的玻片，提起大褂衣角，在小腿上划出一道长且深的伤口。 又找到一张破烂的抹布，把鲜血蹭在上面，浸满血的抹布被楚楚用力地扔到伤患群中，香甜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他们速度极快地发生异变。 争先恐后发出嘶吼声，诡异又刺耳。渴血的特性被激发，他们眼球通红，张开血盆大口，朝周围的活人露出獠牙，开启厮杀。 楚楚离得远，欣然跑回二楼将教室门上锁，等待楼下屠杀结束。 死人她不在乎，活下来的人越少，研究所里的物资才能坚持更多天，最好死得只剩她和林轻尘，那他们就发达了。 而且楚楚也是在赌，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并未搞明白，为什么被咬伤后的人类会通过鲜血变异，他们好似不受死人血的影响，只有鲜活的血液，才能勾起他们的嗜血。 她脱下大褂用布料堵在伤口处止血，百无聊赖间，听见楼梯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第95章 地下避难处 “出来吧。” 男人冷肃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显得分外不近人情。 楚楚乖顺地打开门，门外林轻尘英俊的脸庞溅满血迹，衬衣裤子也未避免，手里握着把铁棍，上面黏连的血液正滴答滴答滑落。 在灯光明明灭灭的二楼，像个入室抢劫的凶恶罪犯。 她惊惧地眨眨眼，脱口而出的不是关心，而是委屈的瘪嘴哭诉。 “我被玻片划伤了，走路好疼。” 掀开大褂下的狰狞伤口，在四周白嫩肌肤的对比下艳情又可怜。 楚楚并不担心林轻尘会发现伤患异变是她主导，伤患聚集的地方有很多止血抹布，都是处理伤口后的遗留，多一块很难注意。 而且她之前一直在给林轻尘洗脑，说她害怕。 只能认定是自主变异，赖不到楚楚头上。 林轻尘视线扫过伤口，随手扔掉铁棍，去洗手池冲干净手上的血渍，无语地抱起少女，大掌包裹住她的臀部，别看身上肉嘟嘟的，实际轻得一只手就能举起。 两人下楼后大厅里没剩几位活人，原本容纳五十多人的大厅，如今满是模糊的血肉和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陆陆续续又从一楼教室走出一批人，楚楚默默在心里算着，共计存活十三人。 林轻尘把她安置在干净的椅子上，就撒手去与其他男教师商量后续如何，没过多久，她身边凑过来几位女生。 楚楚之前在研究所没有见过她们，应该是暂时来避难的学生。 她们一开口语气便十分恶劣，看向楚楚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鄙视。 “你就是林教授的女朋友？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就是，没长腿吗？还要别人抱过来，好像多娇贵似的。” “林教授可是我们的大英雄，他刚才拿着铁棍一打三就为了保护我们，你不应该拖后腿赖在教授身边，他明明能做得更多。” 楚楚闻言并未生气，反倒是莞尔一笑，笑得娇媚极了。 “他是在保护我哦，别太快对号入座。” “再说了，”她轻蔑地瞥了女生们一眼，“林轻尘他自己愿意，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远处，林轻尘正与所长商量打开地下避难处，至少需要在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保证体力跟得上。 最重要的是，楚楚腿上的伤口在如今的环境下容易感染，他得去找药物帮她处理伤口。 “老公！” 娇俏的嗓音响起，轻飘飘地传到林轻尘耳朵里，他停下讨论，转头看向少女。 楚楚歪头朝他张开双臂，神色委顿，身边还站着两三个女学生，叽叽喳喳看上去挺吵，他歉意地向所长点点头，走出去将少女捞起，无视女学生们震惊的表情，让楚楚像个无尾熊般挂在他身上，继续回去商讨。 楚楚赖在他肩头，无声地对几位女生做鬼脸。 因为动作太大，被林轻尘不耐地捏了捏屁股，“别蹭到伤口。” 他嗓音威慑力极强，楚楚只得将头乖顺地靠在他的颈窝处，听他们谈话。 所长不愿同意开启地下避难处，研究所成立二十余年，从未有此先例，他寄希望于政府发布通知，但很不幸，通讯设备早已中断信号，研究所成为一座孤岛。 坚持许久的顶灯，终于不堪重负，熄灭后再也没亮起。 黑暗笼罩整个大厅，众人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明显，血红的月光透过窗帘一角偷偷望进来，留下道道血色幽光。 不可名状的恐惧再次侵袭入苟活人们的心尖。 “所长....” 一位男教师颤颤巍巍地喊道。 漆黑中，所长沉沉舒了口气，打开手机的照明软件，望向瑟瑟发抖的人群，下定决心。 “走吧。” 一群人跟上他的步伐，顺楼梯下至研究所最神秘的地下空间。 为了防止断电，避难处的铁质大门是旋转密码锁，随着机械滑动的链条声响启动，所长摇动罗盘，坚固大门朝他们敞开。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楚楚见所长率先打着光进去，在角落捣鼓几下，明亮灯光骤起，避难处终于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样。 房间大概六十平米，堆放了大大小小二十多架摆柜，物资丰富，常见的水粮罐头、棉服棉被放满三四架摆柜，还有常见的药物和女性专用的卫生巾、棉条。 众人走进深处，竟发现枪械武器防弹衣等，装备十分齐全。 所长去往的角落是几台大功率发电机，手电和电台通讯设备。 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暗自窃喜。 “水粮等到明天再统一发放，现在先拿些今晚要用的抗寒物品，咱都是自己人，看着拿吧。” 所长既已打开避难处，就随了众人的心思，毕竟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林轻尘将楚楚放下，让她自己去选些物品，他径直去往药品的摆柜，查找合适消毒消炎的创伤膏和纱布等。 楚楚听话地顺着人流去挑选生活用品，实际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蹲下后用力撕裂了不再流血的伤口。 鲜血涌出，她急忙从手提包中拿出藏在夹层里的一块暖玉，随意把血液擦在上面。 这便是系统出品的空间金手指。 俗气又没有新意。 但好歹有就不错了，楚楚只觉身边出现一个布口袋，好似其他人看不见，她趁机放进去一块肥皂实验，果然消失在口袋中，也没有掉落在地上。 她稀奇地望向口袋，里面果真躺了一块肥皂。 楚楚这才放开胆子，时不时顺走点小物件，等到林轻尘来找她，她的口袋里装了满满的水粮和衣物，甚至还有一把手枪和匕首。 少女怀抱着三四床棉被和其他保暖衣物，压得她抬不起头，娇小的身影快被淹没，像是个偷盗经验不足的小贼。 林轻尘从她手里接过来，无声地打量了这些物资，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你刚才不还拿了些罐头吗？” 他不放心楚楚，在查找药品时，经常抬头瞧一瞧少女的位置，拿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再次受伤，明明瞥见她手里的罐头，怎么转眼就没了踪迹。 第96章 守夜 “哦，你说罐头啊，”楚楚眨眨眼睛，难为情地抿了抿嘴，“我有些饿了，但所长不是不让拿嘛...我就又放下了。” 她伸出流血的小腿，转移话题。 “清晨，伤口又裂开了。” 少女喊他的网络昵称总是黏黏糊糊的，好似用舌尖把名字舔了一遍，尾音拖长，话语中的亲近和依赖藏都藏不住。 林轻尘的训斥在口中辗转几次，终是没说出口，将楚楚抱到一边的矮架上坐好，半跪在地上用药为她脱了鞋处理伤口。 想让她长点教训，棉签沾上药，下手极重地在伤口处涂抹。 “呃！” 楚楚痛得娇呼，小腿反射性地向上抬起。 嫩白的脚丫擦过林轻尘抿紧的薄唇，给他留下一抹难以忘记的触击。 而后被一只大掌强硬地抓住，楚楚清澈的眸子望向他，男人目光沉沉，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心颤。 楚楚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但林轻尘只是收回视线，上药力度变得轻柔，细致又妥帖地将纱布贴在伤口处，绑上绷带。 慢条斯理帮她穿上鞋，小脚在他手里像是一尊正在把玩的瓷器。 “在这儿等我。” 林轻尘说完，便走向所长索要罐头，瞧着摆柜上种类繁多的罐头，少女娇气又挑食，他选了许久，最后按照日常给楚楚点外卖的饮食习惯，拿走了一罐玉米罐头。 于是在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商讨值夜和寻找睡觉区域时，楚楚心安理得坐在林轻尘铺好的铺盖上，围着厚棉被，吃香甜的玉米罐头。 罐头有股难闻的铁腥味，尤其是最下面水叽叽的玉米粒，吸满了汤汁，她吃到最后难忍干呕。 待林轻尘回到她身边，她像只乳燕般扑进男人的怀抱，甜言蜜语说个不停。 “清晨，幸好有你，要不在你身边我真的活不下去...”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 楚楚献宝似的将罐头底递给林轻尘，大言不惭地说是不舍得吃留给他，男人也很给面子吃完，荣获楚楚在他下巴上的一吻。 人心惶惶，众人把睡觉区域都集中在一楼大厅，忍着恶心把大厅里的脏污处理干净。 室内外早已断了电力供用，每轮守夜人员共用一把大功率手电，为了省电，只在夜晚使用，白天放进地下避难处充电。 林轻尘身为研究所内的最强战力，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守夜时长加长，相对应，楚楚并没有被安排守夜。 凌晨一点，楚楚被身下男人的翻身吵醒，小脸顿时不满地皱起，揉搓眼睛睡意迷蒙地看向他。 g市十月底有些寒凉，研究所地板又是大理石，其实并不适合打地铺睡觉。 避难处棉被只有四十条，每人两条分别用于铺和盖，多出来的四条分给了体质弱一些的女士们，但不巧，有五名女士。 场面陷入尴尬之前，其中一位女教师推脱说她不用，毕竟剩下三名学生和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楚楚，她不好意思争抢。 楚楚不由分说把最后一条棉被让给了女教师。 毕竟她和林轻尘共有四条，多一条并没多大用处。 林轻尘把三条都铺在楚楚身下，为了防止潮气，他做人肉垫子让少女躺在他身上。 暖烘烘的体温和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楚楚难得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还睡了个好觉。 “你继续睡，我该去守夜了。” 林轻尘低语，宽阔手掌安抚地拍拍少女的脊背，刚想离开却感到那双嫩滑的小手始终没有松开他的衣袖。 “...我和你一起。” 热源消失，楚楚也不愿一人待在原地，她刚睡醒口齿还不伶俐，一手牵着林轻尘，一手抱起棉被，吭哧吭哧跟在他身后。 之前在守夜的男老师姓张，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把手电筒交接给林轻尘后，困得打着哈欠回被窝里补觉。 哈欠会传染，楚楚莫名也打了一个。 末世初期，丧尸破门而入的概率极低，守夜也只是为了让众人心理安定些。 只有一把椅子，照惯例，楚楚缩在林轻尘怀里，棉被把两人都裹住，她伸手搂住男人精壮的腰身，毛茸茸的头靠近他的颈动脉。 这颗头拱了拱，闷声问。 “变异的怪物真的是丧尸吗？” 午夜寂静，他们仍能听见研究所外游荡的丧尸的吼叫，像砂纸摩擦般刺耳，又像疯子沙哑的怒喊。 “应该吧。” 林轻尘沉声说道，他比楚楚更近距离接触过异变，那些被他锁进冷库的怪物全部丧失理智，行尸走肉，没有痛觉，指甲和牙齿上淬有异变病毒，只要被咬伤或划伤，就会再次异变，具有极强的传播性。 他感受到怀中少女瑟缩，一阵温热的液体从他脖颈流到胸膛，胸口发烫。 现在才哭。 林轻尘心头暗笑，少女是有多么神经大条，别的女生早已怕得哭了不知几遭，而她最是娇气，偏偏能忍。 “林轻尘。” 哽咽声渐弱，楚楚轻轻喊他的名字，听上去正式极了。 “你发誓你不会扔下我一人。” 明明怕得嘴唇发抖，她仍直起腰盯着男人看，有些脱妆的小脸上满是倔强，泪痕略过她丰盈的下唇，倔强得让人怜惜。 四目相对，少女眼神中的急切和胆怯都裸露在林轻尘深邃的眸中，他甚至起了坏心思，要是他现在矢口否认，少女得有多么惊慌失措。 往后会不会比今天还要更加粘人，恨不得时刻锁在他身上，他想要做什么都答应。 林轻尘喉结耸动，并未接话，眸色却越发深沉。 “你让我摸一摸好不好？” 楚楚演到一半的怯弱僵在脸上，她不明所以地眨眼，眼泪随动作滑落。 摸...摸什么？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段对话，直接让她搞不懂林轻尘的脑回路。 按道理来说，楚楚哭诉两句，以林轻尘的责任感，一定会将她收进保护壳中，至少在g市，可保她安然无虞。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倏尔，一双大掌利落地抚上她的腰身。 她无助地启唇，被林轻尘凶狠吻住。 第97章 通讯 林轻尘有病。 是三个月前发现的。 他当时研究卡在一串数据上，整整两晚没睡。 脑海里除了不断运算的数据，还有朵朵木棉花。 从小他对恋爱不感兴趣，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不稳重。 这件事困扰林轻尘许久，可让他去网站上查找图片，又找不到任何一个感兴趣的对象。 直至楚楚的出现。 她符合了林轻尘对木棉花所有的想象。 林轻尘疯狂迷恋上了楚楚的直播，为了看清那抹姝色，他不停刷礼物，破例加上微讯每晚视频，少女的娇艳与丰盈让他越陷越深。 在楚楚发出在一起信号之时，爽快答应下来。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尤其在楚楚身边。 楚楚的呜咽全被他吞了下去，林轻尘又深深吻了上去。 不必楚楚提，他早已把少女纳进最高优先级，既然确定了关系，他就要负责。 楚楚被亲肿的唇瓣可怜地发抖，在林轻尘空闲休息时，急忙把头埋进他怀里，死活不愿再抬起。 大掌依旧，她不敢乱动。 “我发誓，”男人膨胀的胸肌发声震颤，低笑一声，“绝不会扔下楚楚一人。” “唔...” ———————————————————— 末世来临的第二天。 情况并未好转。 众人掀开二楼的窗帘，发现干净的街道仅一晚变成血河，雨一直没停，地面水位不断升高，残肢断臂随雨水飘荡，尸体不断溢血，将雨水染成暗红色。 对面的宿舍楼早已变成丧尸的巢穴，每层楼道都晃动着来回游走的丧尸，不止是宿舍，街道上更多，它们经过一晚的异变，再也没有半分人类的模样。 面皮被酸雨腐蚀，露出恐怖的骨节，连着丝丝血肉，如同扭动的蛆虫，手脚指甲尖锐，细瘦的胳膊上挂异变得巨大的手掌。 他们不忍再看，急忙拉紧了窗帘，祈祷政府或者国家会有援助。 吃饭时楚楚听见那三位女学生天真地说道。 “是不是全国只有g市这么倒霉啊？不过g市是一线城市，国家不会放弃我们。” 通讯受阻，众人之前都想联络身在外地人询问，可如今手机就是一块板砖，没有任何用途。 只有楚楚知道，各地都有陨石碎片，无一幸免。 两天后酸雨结束，那时通讯会短暂恢复半小时左右，国家将发布危险预警，也是在同一天，陨石本体下落西南方，整个西南三省瞬间沦陷化为空城。 源源不断的丧尸群从西南向全国迁徙，陨石本体的到来，也使得丧尸和人类都开始进化。 这个研究所，他们待不了多久。 “我儿子当时还在托管班里...” 那位女教师失神地将压缩饼干塞进嘴里，突然情绪崩溃，捂脸痛哭。 “他有没有逃出来...能不能吃上饭呢。” 哭声感染了其他教师，他们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事发突然，等反应过来早已联系不上家里人，听到女教师的话语，不禁眼眶泛红。 还有那几位学生，离家几百公里来g市求学，无不低声落泪，为难测的前路和远在家乡的亲人。 楚楚身边的女生哭得太过凄惨，肩膀直颤，感觉要哭晕过去一般，她在众人面前不好显得冷漠，只能不计前嫌抽出手纸替她擦泪，将女生搂在怀里柔声安抚。 情侣两人大概是众人里情绪最稳定的，楚楚知晓她父母能活到基地初建，林轻尘则是父母属于军队相关，职务不低，保卫人员只多不少，出事的概率极小。 林轻尘如今只担忧面前这少女，吃得比猫还少，三两口就说自己吃饱，一看就是小时候会被教训不好好吃饭的重点关照对象。 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上犯困，宛若精怪般魅惑的狐狸眼半睁不睁，肉感十足的嘴唇仍有些发肿，这番做派明明是林轻尘最看不惯的混模样，可在楚楚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 楚楚昨晚陪他守夜，后半程被他吓得根本睡不着。 手掌存在感太强，她一动，林轻尘就捏一捏。 白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没过太久，众人情绪都平复下来，毕竟环境突变，发泄情绪是注定要经历的一环，发现哭泣无用后，大家都开始行动，积极让研究所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林轻尘带着青壮年男性们拿起武器前往冷库查看异变生物是否会受气温影响被冻死，发现成功后众人松了口气，至少也算找到了他们的弱点之一。 不过由于断电，冷库早已不再运行，放置一晚的尸体开始发臭，味道比死人更加刺鼻，令人作呕。 都是研究人员，他们不嫌气味，争先恐后找镊子工具提取丧尸身上的皮肉组织进行切片研究，想要找出更多丧尸的弱点。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虽心惊胆战，但并未出现任何意外，他们慢慢适应了听见屋外丧尸嘶吼的生活，不再颓唐，面上的喜色也增多。 每晚守夜，楚楚还是趴在林轻尘身上，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换成一套避难处里老旧的休闲装，好处是十分保暖，林轻尘不能立马得逞。 坏处是她皮肤娇嫩，穿这套衣物过敏，身上泛起不少小疹子。 原主记忆不是很清楚通讯几时恢复，楚楚备用手机多，不怕电量消耗，破天荒一整天抱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玩小游戏，时不时伸手挠一挠嫩白的脖颈。 马上就绯红一片。 林轻尘在实验途中还要抽空盯着她别乱挠出血，见她一直玩手机，蹙起眉心，“在昏暗的环境里玩手机，眼睛不想要啦？” 他想一把夺过楚楚的手机，没料到以往听话的少女今日格外执拗，任他抓住手机一端也不松手，低声在他耳边撒娇。 “再让我玩一会儿，清晨...老公...” 林轻尘吃这一套，但依旧缓慢而不容置疑地将手机从她手里抽走。 就在离开楚楚手掌的一瞬间，手机右上角显示信号的标志“噌”得一下如攀升的火箭般，满了。 第98章 恢复通讯 为了能及时回复各位“对象”的信息，楚楚没有静音习惯。 通讯恢复一瞬间，消息提示音如卡带般叮铃作响，手机在两人手中震动不停。 楚楚肉眼可见的慌乱，不过她一贯注重隐私，消息内容并未出现在屏幕上，但“您收到一条微讯信息”的提示转眼变成99+，并仍在持续上涨。 “是新建的粉丝群消息吧...我忙得忘记屏蔽了。” 她急中生智，在林轻尘看向她的前一秒脱口而出，随即满脸震惊地大喊。 “清晨！有信号了！” 其余众人争相拿出手机，开机后果然可以与外界进行联系。 气氛一时间变得兴奋与聒噪，林轻尘的注意被转移，敛下眉目低头查看自己手机，楚楚轻易地将手机从他手中抽回来。 幸好男人寡言冷漠，未曾加入过任何一个直播粉丝群，不然她这谎言，经不住思索。 楚楚不敢再出意外，点开微讯将手机里不重要的“鱼”拉黑删除，她很有职业操守，最主要的六位老公都是单独的手机，甚至置顶在最上方。 除了“杂鱼”和“大鱼”，最难处理的是中间那部分，刷又刷不了最贵的礼物，但好歹也撑腰过一两次，她按照原主的记忆，挑了些后期可能会觉醒攻击异能的男人留下，万一在林轻尘这里翻车，她也得找好下家不是。 做完这一切，楚楚刚想趁着信号给远在家乡的父母打去电话。 许久未上线的系统突然诈尸。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找到安全有存粮的避难所已完成，正在结算任务积分...】 【500积分已发放。】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36年10月29日，发布第二个主线任务：联系家人并制定回程路线。】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36年10月29日，发布第一个支线任务：帮助林轻尘完成异能觉醒。】 她刚打开通讯录的手腕一僵。 支线任务？竟然还和林轻尘有关？ 【是嘟哦宿主，为了达成我们共同的目标，系统帮您更新了任务模式，支线任务会根据宿主所处环境和事件进行变更，同样会获得积分，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早日解除执念。】 原来如此。 楚楚点头表示知晓，还是把重心放在主线任务上，拨通了妈妈的手机号码。 原主和她母亲关系亲密，离家前期吃不上饭，还获得赞助的三千块。 没料到听筒中传来对方关机的提示，她又打给爸爸。 十几秒后，一道声线严肃的男中音响起，似乎有些激动，第一句话略有不稳。 “囡...你有事吗？” 楚朝国想着两人冷战多年，将闺女的乳名咽下，但还是担忧她在g市是否安全，说出的话并不中听。 “哎呀，把电话给我！” 楚旌在一旁急不可耐，听见丈夫艰难蹦出几个字，急得她立马抢过手机。 “囡囡啊，妈妈手机没电啦，你在g市怎么样？是不是也遇到变异？有没有受伤啊？躲的地方安不安全？有吃食和饮用水吗？妈妈担心得睡不着觉，生怕你...我们也不敢给你打电话，万一影响到你，你在家里吗？吃的够不够...” 妈妈的担忧攒了一箩筐，问到最后声调变得哽咽，楚楚急忙打断她，好言安抚。 “我没事的妈妈，一切都好。” “你们呢？” 母女俩相互交换信息，爆发丧尸时老两口正在撰写教材课本，因为是政府工程，没过多久就被相关人员转移至避难所，吃穿不愁。 目前部队接手了他们这一干人等，消息渠道会比楚楚多些。 众人聊天还没结束，被所长搬出来一直无声无息的通讯电台突然发出了呲呲电流声。 林轻尘早已打完电话，本来在楚楚身旁安静地听她说话，注意到电台后走过去进行调频，陈年旧物太过棘手，他蹙起眉，垂首思考调试。 半晌后，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让正在打电话的众人立刻陷入安静中。 “...各位同胞，天灾难躲，需要军人们扛起大旗...” “灾难降临，请您暂时躲避，等待救援，政府将竭尽全力，保护民众安全，如有困难，请联系电话...” 后面的内容太过嘈杂，很难再听清。 紧接着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条政府发来的短信。 【市民您好，g市正遭遇闻所未闻的特大天灾，请您不要惊慌，远离有暴怒疯狂倾向的感染者，待在封闭场所，尽量做到不聚集、不出门，关好门窗，等待救援，目前已开通救援信息登记网址....填写下您的所在地址和同伴信息，以便后续救援。】 “我就说政府不会放弃我们吧！” “太好了，终于心里踏实下来，我们的食物也足够撑到救援到来。” 研究所内爆发出苦尽甘来的兴奋呐喊，不少人喜极而泣，三四天紧张的情绪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抚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挂断电话急忙填写救援信息。 听筒那边楚旌听到了，连声催促楚楚也去填写，嘱咐三两句便收线挂断。 毕竟在他们心中，通讯恢复，估计国家已然出手，不必再担忧情况继续恶劣，以后联系的机会多得是。 楚楚放下手机，面色平静地看向周围喜悦的人们，趁着通讯还未结束，打开地图查找回家乡q市的路线，将不同的三四条线路都截图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沉迷完成任务的她并未注意到，林轻尘已经从电台边走过来，停在她身前，强壮的身形在她面前的屏幕上投射出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 林轻尘看向楚楚，她的狐狸眼一如往常般惑人，望见他时，眼眶悄然泛起绯红，湿漉漉地皱皱鼻尖，安静又哀伤。 楚楚被他看见路线，并未躲藏，只是将蓄在眼眶中的眼泪无声流下，眼里氤氲着摸不透的浓雾。 “清晨，我爸爸不见了，妈妈也在躲避的时候摔断了腿....” “我想回q市找他们。” 少女根本不必说出下一句话。 林轻尘蹲下，粗粝的掌心拂过她落泪的面颊，小心又细致地为她擦泪。 “好，我陪你。” 第99章 发烧 情况不会好转。 通讯只持续了四十分钟，研究所又重回孤岛。 为了庆祝联系上政府，众人不再省电，用微波炉加热罐头，好歹吃了顿热乎饭。 楚楚由于收获林轻尘的答复，也吃得起劲，比平时多吃几口。 酒足饭饱众人回到铺盖里准备补觉，地面陡然震动，仿佛是大地在咆哮，轰鸣声巨大，伴随着强烈的摇晃，墙壁瑟瑟发抖。 他们心惊胆战，以为是地震，慌忙四散至角落。 可震颤过去，风平浪静。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大梦一场。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咱附近哪个城市又地震了吧...唉，多灾多难。” 气氛又莫名低落。 楚楚被林轻尘护在怀里，震动来临时两人来不及躲藏，正在接吻。 她骤然从男色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地震。 是陨石本体坠地后造成的地面挤压。 庞大的流星落下，其直径惊人，落入西南地区后会源源不断散布辐射，感染异变，仅仅三个小时，西南地区将再无活人。 随着辐射逐渐放射状发散，越靠近陨石本体的丧尸，会变异升级，生出智慧，一部分向西北迁徙，大部分赶往东南以及北上。 而离西南地区最近的城市，就是g市。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赶在林轻尘觉醒异能后尽快收拾好一切物资，准备离开。 但楚楚没料到。 林轻尘竟是第一批觉醒异能的幸运儿。 他从五点开始发烧，一开始仅仅是低烧，抱在一起时楚楚只觉有些热气腾腾。 后来林轻尘去拆昨晚密封好的玻片，两人分开后他逐渐起热，所长第一时间发现，毕竟往常面不改色的硬汉突然红光满面，怎么看都像是出了问题。 找出体温计一量，惊觉林轻尘的体温飙升至四十度。 男人却像没感知一般，站在试验台前继续观察玻片，直到楚楚担忧地走过去摸他额头，他才低下沉重的头颅，鼻中喷出的呼吸烫得几乎能点燃楚楚颈窝的软嫩肌肤。 发热在末世初期是件不寻常的事。 因为人们很难确定，这到底是好是坏，有没有传染性，会不会是成为丧尸的途径。 这些绝大多数受过林轻尘庇佑的同伴们，只犹豫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决定将他锁进某个教室，观望几日再说。 他们现在生活和缓，屋外的丧尸群并不会冲进来对他们进行虐杀，所以，当最强战力出现问题后，他们抛弃得十分顺手。 此时林轻尘烧得已经失去意识，躺在大厅的被褥里，楚楚将棉服围在他的头顶发汗，尽管她知道，出汗并不能使男人退烧。 她得到消息后，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位同伴，没说什么，只是俯下身子，将身躯强健的男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打得楚楚掌心通红一片，火辣辣的疼，幸好疼痛稍微唤醒了林轻尘的意识，他半睁开那双深晦的眼眸，望向他的心尖肉。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天天被林轻尘宠在怀里的少女，竟能神情自若地扇男人一巴掌。 都呆愣在原地瞧着楚楚淡然地吩咐林轻尘。 楚楚并未感觉自己那巴掌有什么不对，她那娇弱的小身板可扶不住林轻尘。 她细白的手指指向二楼的一间空教室，“去楼上等我。” 男人乖顺地走上楼，虽然快撑爆衣服的身形摇摇晃晃，有些踉跄。 楚楚麻利地收拾着铺盖，分两趟将棉被和棉衣抱上二楼，虽说她不言不语，但刚才凶狠的形象覆盖了众人心中小姑娘的娇声娇气。 至少都不再敢小瞧楚楚。 楚楚向来奉行麻烦别人也不麻烦自己，谁的问题谁兜底，她做不得在众人面前狼狈地把林轻尘扶上楼的模样。 安顿好男人，她又揣了片玻片，去找所长。 “轻尘得吃药，您帮我开下门吧。” 楚楚不言自己，只说林轻尘，毕竟她与所长没有交情。 所长对林轻尘也多少带些愧疚，并未阻拦，爽快地领楚楚去往地下避难处，叮嘱了两句。 “你给他拿些抗生素类药物，起效快。” 楚楚点头，对他感激一笑，只身走进去拿药。 暗地里用玻片抵住掌心，用力一划，将鲜血滴在暖玉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布口袋里塞水粮药物，幸好如今被困时间不长，没有人统计总数，她还能趁乱捡点漏。 不过五分钟，所长见少女呼吸急促地走出来，手里拿着的几片药也都是正规用途，不禁有些纳闷。 “拿药很累吗？” 楚楚笑得有些勉强，“嗯...怕您等急，跑了几步。” 鬼扯，一共几十平的面积。 她这次拿的都是米面粮食，不比上次全是速食，重得她拿了几次就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回到大厅，楚楚故意把声音放大，对所长说话，但实际要让所有人听清。 “所长，不用做我的那份饭了，我去楼上陪着轻尘。” 所长眼神有些复杂。 讲实话，他一开始并不看好楚楚和林轻尘，少女娇艳得像朵盛放的玫瑰，娇贵脆弱，离开男人活不下去。 林轻尘英年才俊，应该去找个端庄文雅有学识的女子才对。 可就在这人人自危的环境中，楚楚愿意舍身陪伴，哪怕是男女朋友关系，比起他们，也好上不少。 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愿撞上木桩的小白兔，轻蔑而又沾沾自喜，甚至有研究所的男老师专程等在二楼教室门口，目光淫邪地上下打量，脚步逼近楚楚。 “他马上就要烧成傻子，你跟了我，我不比林轻尘差...” 男人从见她第一眼便起了兴趣，以往顾忌林轻尘在，并未声张，夜半睡不着，他也曾听见两人鬼祟地打情骂俏，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令他眼红心跳。 终于...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宽厚的手掌，目标明确又快速地掐住男人的颈动脉，缓缓收紧，矫健的身影从门内走出来，双眼猩红，脸上的眼镜早已不知去向，眼神锐利地直射向男人。 像刚从炼狱中浴火重生的修罗。 “你，在和谁说话？” 第100章 觉醒 男人屁滚尿流地跑远。 二楼漆黑，楚楚看不清身前是何状况，只是手腕上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拖拽进更深的黑暗中。 “吧嗒”一声，门关上了。 林轻尘滚烫的体温不断从手腕上烧灼到她的心尖，涌起不安的预感。 “等...” 她话还没说完，柔软的嘴唇上就伏上一抹凶狠地撕咬。 和以往的亲热不同，这次林轻尘好似一只无知无觉的野兽，将巢穴中的猎物锁入怀中，野蛮又劲头十足地吞下。 他的瞳孔在黑幕中泛着惊人的红光，与屋外的丧尸们如出一辙。 异能觉醒需要这么变态吗！ 很快，林轻尘并不满足于嘴唇间的止渴模式，他的情绪变得狂暴，手掌无意识在楚楚嫩滑的脖颈上揉搓，低沉的喘息声在她耳畔停驻。 他身上的体温愈加上升，热得吓人，楚楚用尽力气也无法打开林轻尘粗壮手臂的禁锢，气急败坏。 “林轻尘！你放开我！” 灼热让两人身上汗津津的，染上黏腻。 楚楚总算知道，觉醒异能为什么要发布成支线任务，这人真的好难缠。 幸好两人在二楼无人在意，林轻尘烧得意识模糊，不然当众做这种事，她真的很难过羞耻大关。 楚楚尽力压抑低吟，任由林轻尘压在她身上，一步步挪到了铺盖旁。 直至哄他安稳躺下，楚楚满身汗水，感觉像是走过几公里，累得伏在旁边的桌子上大口喘气，从空间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喝完。 为了防止林轻尘烧到最后脱水，她也不想浪费自己的血液，趁着伤口还在流血，多拿出几瓶水，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沉寂太久，林轻尘开始低声呻吟，他紧紧抱住自己，楚楚吓得急忙靠近他，还能听见他的骨骼错位又重组的“咯嘣”声。 疼得满身发抖，眉头紧锁。 说句煞风景的，楚楚有些羡慕。 骨骼重组，异能觉醒，这是多少人在末世梦寐以求的经历。 世界朝不保夕，能有一丝保命的机会，哪怕是疼得晕厥，也好过死在丧尸口中。 “命真好啊。” 楚楚喃喃自语，蹲在林轻尘身边守着他，防止他觉醒失败。 失败就再也醒不过来，哪怕醒过来也只是傻子一个，不过概率极低，搏的就是到最后能不能退烧。 男人呼吸渐渐平稳，楚楚开始犯困，头颅一搭一搭往下沉，她艰难地撑起眼皮盯着男人，可很快被睡意侵蚀，睡了过去。 半夜，她又被烫得惊人的手臂烧醒。 楚楚打开手机照明，林轻尘脸庞烧成异常的绯红，两坨红晕挂在脸颊上，要不是气氛不对，她估计会笑出声来。 体温再次升高，来势汹汹，有几次林轻尘的胸膛仿佛不再起伏，楚楚将手指放在他鼻尖试探，只感到微弱的呼吸。 楚楚怕他降不下温，摸黑去洗手间打水。 走到一半又想起来，末世的地下水系统早已被污染，根本无法使用。 只好强忍心痛，撕开伤口，将桶装纯净水拿出来给林轻尘浸泡抹布，擦拭全身。 掌心的伤口始终没有愈合，又长时间放在水中清洗抹布，泡得边缘泛起白边，鲜血很难再流出。 楚楚剥下他身上的衣物，擦了一遍又一遍，体温稍微降低再升高，反反复复。 她累得站直身子，居高临下望向林轻尘，轻声道，“我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要是敢在半路和我分道扬镳，我就算费尽手段也把你弄死。” 黑暗中，楚楚看不清，男人嘴角勾起微小弧度，转瞬即逝。 后半夜，林轻尘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 二楼阴寒，所有被褥都在他身下，楚楚浸满汗液的衣服被凉风一吹，冷得打抖。 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动作地钻进林轻尘的怀里，当做自动制冷空调。 林轻尘在睡梦中，下意识朝凉意处靠过去，手臂自然地搂紧楚楚，不再放手。 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少女额头慢慢渗出汗水，湿漉漉地划过领尖。 —————————————————— 第二天上午，楚楚是被系统贺喜声吵醒。 【恭喜宿主，支线任务：帮助林轻尘完成异能觉醒已完成，正在结算积分...】 【300积分已发放。】 她枕在林轻尘怀里，从睡意中挣脱出来，心底吐槽。 这也太少了吧，主线任务好歹还500积分，昨晚累死累活只给300积分。 【不要得寸进尺，系统显示林轻尘原本就会成功觉醒异能，宿主只是帮了点小忙，300积分已经是系统的最高额度了！】 099系统也不满地回复。 行吧，总比没有强。 楚楚扔开男人放在她腰上的大掌，朝旁边一滚，离开火炉，伸了个懒腰。 被子太碍事，被她推到一边。 她抬手摸了摸林轻尘汗津津的额头，体温已然恢复正常，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走出去楼下打点早饭。 没想到众人都聚在一起，人心惶惶的模样，见她下来，眼神莫名有些惧怕。 楚楚心里缓缓冒出疑问，但面不改色，从餐桌上拿起几枚压缩饼干和水就打算原路返回。 有位女生神色不明地叫住她。 楚楚记得她，情绪崩溃的时候楚楚还尽心安抚她来着。 “你...没事吧？” 她问得小心，楚楚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着打扮，都挺普通的呀，怎么会让他们觉得...她有事呢。 “没事啊，到底怎么了？” 楚楚大方地问道，并不避着众人。 他们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昨晚也有两个人发烧了...锁在二楼到现在都还没醒。” “那个李老师你认识吧？还挺热心的一个人，”唯一的那位女老师凑过来压低声音告诉楚楚，“昨晚死了...” 李老师便是那个把她堵在门口的男人。 楚楚不动声色听她继续说。 “好像是被雷劈死的，就在二楼厕所里...不过昨晚也没下雷雨啊。” 第101章 雷电系 她抿嘴一笑，不在意地回道。 “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天打雷劈吧。” 也不管说完这句话众人多么震惊，施施然上了楼。 但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楚楚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显得脸色有些阴沉。 “系统，昨晚林轻尘离开过教室吗？” 天打雷劈是假，但林轻尘的雷电系异能是真，男人的死亡她想不到别人。 【宿主稍等，系统正在查看监控录像....】 【在位面时间2036年10月30日凌晨4点17分，目标林轻尘确有行动，他用异能破坏了锁芯，走出教室。】 【因录像视角与宿主同处，后续情况并未录下。】 楚楚感到惊诧，愣在教室门口不敢进去。 “他当时是清醒状态？” 【系统无法判断，但宿主任务完成时间为位面时间2036年10月30日早晨7点05分。】 任务完成时间... 也就是说在7点05分时林轻尘才真正觉醒异能，那凌晨，更像是他被异能操纵了心神，将溢出的能量用于击杀晚上惹到他的李老师。 “异能竟如此不稳定...” 她陷入思索。 【是的宿主，这也是系统为何只给予十次金手指机会的原因，异能使用次数过多会侵蚀心神，严重者将变成只会无差别攻击的疯子。】 蓦然，眼前那道木板门被打开。 男人健壮的身形变得更加紧硕，像一座山般堵在门口，眉眼锐利凶悍，俊美的脸庞也给人一种见血的杀意。 没被眼镜遮挡的眼眸间有一丝电光闪过。 垂头气势压迫地看向楚楚。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林轻尘顺手接过少女手中的早餐，瞧着少女娇小的体型，眉眼倏尔柔和下来。 “哦，没事，在想些事情罢了。” 男人回归正常，楚楚也不愿自己继续受累，重新当做攀在肩头的菟丝花，享受他的服务，顺便在他面前夸耀自己昨晚的功绩。 她才不做哑巴，做实事一定要得奖励。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你是不知道，他们昨天都欺负我！看你发烧非要让你自己来二楼隔离！” “要不是我陪你，你昨晚说不定就要被烧糊涂了呢！” 楚楚委屈巴巴地露出昨晚泡水的伤口，把她受的艰险夸大十倍。 “我一直给你打水降温，伤口肯定是要留疤了...你要记得我的功劳，楼下那些人，都是白眼狼！” 林轻尘醒来后闻到少女身上的清香，入眼满是狼藉的地面，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珍惜地捧起楚楚的手掌，轻轻呼了几口气，落下一吻。 复又环抱住她，心尖不断冒出对少女的爱慕，几乎要将心里填满。 “谢谢你。” 林轻尘声音喑哑，双臂提起楚楚的腋下，将她抱到桌子上，深深地吻上她的肉唇，想把情感释放。 两人错位纠缠，久久不愿放开。 “今天我去外面找辆车，规划完路线我们明天就出发。” 林轻尘眷恋不舍地松开她，语气郑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能感受到身上不断涌上的力量，指尖也时不时跳起危险的电光，这些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能力。 尤其是，他记起了昨晚意识清醒后的一切。 他杀人了。 “好。” 楚楚贴心地并未多问，把两块压缩饼干递给林轻尘，笑得妩媚又动人。 吃饭时他缓了许久心神，才试探地让楚楚握住他的手掌。 那里凝聚起一缕具象化的电力，速度极快地一闪而过，只留下噼里啪啦的声响，楚楚只觉掌心一痒，有种酥麻感，惹得她胳膊软绵绵的。 片刻后，她好似不敢置信般瞪大了双眼，惊喜道：“清晨，你有异能啦？” 异能？ 林轻尘没想到少女并未惧怕，反而兴奋地像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凑到他眼前神神秘秘地让他别声张。 “什么是异能？” 他不解地问道，但楚楚能开心，也算如释重负。 “就是一些小说里写的，在末世来临后，天选之子会觉醒旁人没有的超能力，异化的能力，简称异能。” 楚楚饶有兴致地给他科普，“你这个应该是雷电系异能，爆发力和伤害都很强劲。” 林轻尘不愿回想他昨晚的杀人过程，可随着少女的讲解，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使用异能的一举一动，仿佛昨晚是一场教学演习，他需要一遍遍的重复学习来尽快掌握异能的使用方法。 但研究所内没有供他练习的目标。 他沉吟片刻，让楚楚退远些，拉开遮光窗帘。 一瞬间，早晨透亮的阳光从窗户中久违地照射进来，投下一片光斑。 长时间不见太阳，两人都受不住有些刺目的光线，眯了眯眼，窗外依旧是血色天地，从昨天陨石本体落地后酸雨结束，地面的积水消失，裸露出被血染成红棕色的油柏路。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丧尸们游荡的速度明显变得更快，嘶吼声更加残忍，有的尖锐得像是婴儿啼哭。 林轻尘打开窗，窗外的血腥味随秋风入侵室内，交换走浑浊的空气，隐隐有种令人作呕的清爽感。 他操纵着手中的电光，将它的输出阈值变大，渐渐掌心中响起火石碰撞的异响，盯紧离研究所最近的丧尸，抬手一击。 电光迅速挣脱掌心的束缚，电流声四散，银白色光亮一闪，带有雷动的电击汹涌奔向丧尸的头颅，转眼间没入脑中。 砰的一声，原本正在运动的丧尸，从头颅处开始爆炸裂开，接着像是进行了一连串连锁爆破，脖子，胸前，臀胯乃至腿部，都炸裂四溅。 宛若一颗从体内引爆的炸弹，速度快到楚楚还没看清，街道上那只丧尸的存在痕迹已然消散了。 而林轻尘掌心，依旧是那抹细弱得不能再细弱的电光。 楚楚不敢想象，若林轻尘真正掌握了异能的使用方法，增强后的电光将会有多大的威力。 不愧是末世后期能独当一面的队长，实力非同小可。 林轻尘也没料到自己能这般轻易地杀死一只丧尸，体内涌动着狂暴的能量群，都在不断怂恿他开启一场刺激的屠杀。 随即他深深地看了楚楚一眼，从窗口纵身一跃而下。 第102章 杀人 少女趴在窗台探出头向下望去，魁梧的男人在楼下仰头，看向他精心养大的玫瑰。 若不是身旁时刻走动着丧尸，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我去找辆车，你在教室里等我，锁好窗户，看见是我再打开。” 林轻尘波澜不惊地对她说道，声线低沉，彼此对望。 楚楚轻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要是在此之前，楚楚对林轻尘还有些不信任，如今见他对丧尸一击爆头，不由庆幸在抱大腿第一时间选择了他。 男人身影矫健地三两步消失不见，楚楚锁好窗，坐在窗边静候。 十几分钟后，发动机转动的声响从远处渐渐靠近，她隔着玻璃望出去，一辆越野驶入视线。 越野车身旁追着许多听见声响的丧尸，他们本就看不清面容的脸，被横冲直撞的车辆撞得更加不堪入目，身上骨肉飞溅，但仍旧爬动着，想要进入车门将活人生吞入腹。 丧尸的弱点在头部。 林轻尘也猜到了，一道道电光透过车窗袭击至丧尸头部，像是开了锁头校准器，再到后来他好似学会了新的异能使用技巧。 一道电光在不同的丧尸体内乱窜，通过丧尸之间肢体的链接不断传播，噼里啪啦一路火光带闪电，车身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声势浩大，但无人敢探头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林轻尘把车放在研究所后方的出口处，处理完聚在一堆的丧尸，原路返回。 楚楚一开始还操心他要怎么上来，没料到男人动作敏捷地攀墙而上，手拉管道脚踩墙沿，三两下爬到二楼窗户旁，等楚楚打开窗户探身而入。 自从林轻尘回来后，少女就像好不容易找到树干的无尾熊，赖在他怀里，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男人也甘之如饴，哪怕收拾东西不方便也不愿放下她。 “我好怕你回不来...你太莽撞了，要是你回不来我该怎么办啊。” 楚楚也不想这样，但男人嘛，做完一番大事后总要夸奖两句，又要感受到爱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夸大他的存在感。 她好似失去了安全感，紧紧抱住林轻尘，接触他温热的体温，才放松地喟叹出声。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回家才冒着危险出去找车，可如果没有你陪在我身边，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假的，骗人的。 可少女捧起男人的脸庞，正式又严肃地绷紧小脸，眼神满是依赖，说出这几句杀伤力极大的话语，林轻尘早已没了抵抗能力。 他本就醉心学术，从未谈过恋爱，第一次献给了楚楚这位拿捏人心的惯犯，在她面前丢盔卸甲，只会笨拙地吻上她的唇，以行为告诉少女，他的爱意有多浓烈。 下楼时众人正在吃午饭，见两人安然无恙，虽说不知心里想的是什么，但面上都激动地庆贺林轻尘病情好转，殷勤地将饭菜送到他面前。 两人在楼上商量好，暂时不暴露异能的相关内容，还和之前一样，腻在一起吃吃喝喝，把被褥也放回了之前的位置。 研究所里的避难生活枯燥乏味，唯一能挑起众人情绪的只有八卦和周遭环境变化。 楚楚眼尖地发现，三位女同学中有一位消失不见，她们不计前嫌地将楚楚迎进女生小团体吃瓜，女教师也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秦冉冉高烧一直不退，我刚才去楼上看了，还是没醒...” “林老师也刚醒啊，他比冉冉早，估计冉冉也快醒了。” “还有那个马老师...怎么一夜之间都开始发烧？” ... 楚楚在一旁悄无声息地听着内幕，垂头敛下眉眼不声张。 那个女生高烧还不退... 要不就是活不过来，要不就是觉醒的异能太过强大，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太乐观。 果然，轮到两人守夜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布料窸窣的声响。 楚楚困顿地脑子骤然清醒，林轻尘也抿紧嘴唇，迅速将她放下，让她拿着手电筒站远点。 她不放心，用手电筒照亮楼梯口。 一道女生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内，她双眼紧闭，却像是能看清路一般，赤脚踩在地板上，宽大的裤脚来回摩擦，发出窸窣声。 楚楚蹙眉，这女生就是她们口中的秦冉冉？ 她并未有什么异常，绕着众人入睡的区域走了一圈，无声无息地站在铺盖旁，轻轻抬了抬手指。 林轻尘眼皮一颤，好似感应到什么，他立马朝那边快步走去，掌心聚集起电光。 但已经来不及了。 躺在秦冉冉面前铺盖中的人，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掐着脖子提起，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用双手拼命撕拉着脖子处的桎梏。 既然看不见又怎么可能触摸得到。 他就这样无力地挥动双手求救，声音无法发出，慢慢地动作停滞，双手脱力地垂落在两侧。 秦冉冉察觉到了林轻尘的闯入，另一只手做收束状，林轻尘面前陡然立起一道看不见的墙面，他无论如何向前推动，始终无法通过。 直至他厉眸一凝，把电光包裹住双拳，跳跃的银光如鲤鱼般游转，猛劲一拳拳砸向墙面，空气颤动，几秒后迸然碎裂。 可秦冉冉早已杀完人，如同来时一般，脚步蹒跚地离开。 林轻尘卸力，挫败地看着她走远，楚楚脚步犹豫，还是轻巧走上前拍打他的肩背安抚。 半晌后，他嗓音沙哑地说道。 “把他们叫起来吧。” 林轻尘在女生动手时感到了磁场波动，他立马知晓女生异能觉醒，恍然想起他那时意识不清醒的举动，出手阻拦已然太迟。 这是在他面前死的第二个人。 他不能再无动于衷。 楚楚摇摇头，镇定地一字一句告诉林轻尘。 “那个女生还没完全觉醒，把他们叫起来，她没有还手能力，会死的。” “他们绝不愿留下一个拥有异能，会杀人的怪物。” 林轻尘抬眸，眼神复杂地看向楚楚。 这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昨晚他杀人的举动，少女其实是知晓的。 “你看见了？” 林轻尘蓦地沉下脸色，艰难地启齿问出声。 楚楚回望他，默默点了点头。 第103章 秦冉冉 死去的男人名叫周涛，是研究所的学术大拿。 长相儒和，婚姻家庭幸福美满，有个八岁大的女儿，通讯恢复那天，他捧着手机和老婆孩子报平安，哭得满面泪水。 任谁都想象不到，他背地里是个衣冠禽兽。 “是，我做梦都想杀了他。” 秦冉冉被众人绑住手脚，围在中央，她没有哭闹，脸庞冰冷地承认自己杀人。 “他是我大二的专业课老师，身为班里的学习委员，我经常与他打交道。” “暑假我留校做课题，他把我叫过去，在水里下安眠药...” 她恨得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几近狰狞。 “...强上了我，周涛还拍照片威胁，在研究所看到他，我近乎崩溃，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要求我与他发生关系！” “老天有眼，让我大难不死，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秦冉冉情绪激动，异能有隐隐爆发的倾向。 众人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甚至与她交好的两个女生也并未站在她这边，他们看秦冉冉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和“非我族类”的排外。 已经死了两个人，平静的避难生活再次被打破。 他们不安，惊惧，不愿自己身边出现不可控因素，尤其是危险指数如此高的异类。 “把她扔出去！” “把她烧死！她这是巫术！” “研究所不能再继续收留她，我们都会死的。” 楚楚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观，看着他们驱逐最强战力，心里的小人不断举旗高歌，打起来打起来。 “周涛我们都再熟悉不过了，人家家里有妻子有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欲望犯罪，你们再看看现在这群女孩，穿着打扮越发不检点，说不定就是为了学术实验故意勾引...没成功才倒打一耙。” 另一位男老师对秦冉冉指指点点，鼻孔朝天，趾高气昂，余光还斜过林轻尘，看向他身后的楚楚，眼神不屑，好似看见什么脏东西。 “哈哈哈说不定哦，现在这些女大学生啊，为了绩点什么都能做。” 围成一圈的男老师们纷纷表示同意，更加恶臭的言论从他们的嘴中吐出，像是一根根细针，戳着秦冉冉敏感的神经。 突然，其中一位的喉头好似被塞进了拳头大小的凝固空气，口腔撑到最大，露出荒坂的黄牙和肥舌，空气还在增大，挤压他的舌头，慢慢喘不上气。 “呜呜...”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但看不见的体积仍在膨胀，“吧嗒”一声脆响，下巴脱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男人拼命伸手掏自己的喉管，好似溺水后翻起白眼，挣扎越发迟缓。 要死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秦冉冉脸上露出畅快的笑意，她指尖微动，享受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渐渐失去生命体征。 一道闪光如雷霆般越过众人，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痛击在男人越装越大的口腔中，充斥着令人牙酸的爆破声。 口腔内血流如注，几秒钟后凝固的空气破碎，阻碍消失，男人可以正常呼吸。 没有支撑的口腔无法闭合，湿哒哒地往外流出口水。 林轻尘速度极快地出手，他一直在紧盯秦冉冉，秦冉冉也没有夜晚那般实力强劲，可算是弥补了昨晚没赶上的遗憾。 “啧。” 她轻嗤一声，嫌林轻尘多管闲事。 众人发现了两厢斗法，这种超越常人的能力，他们没想到林轻尘也有。 男人平复下来，死亡的威胁使他丧失理智，蛮壮的身影冲到秦冉冉面前，挥起重拳想要打死这个令他颜面全失的女人。 两道闪电锁链禁锢住他的双臂，他被定在原地，无法挣脱。 “罪不至死罢。” 林轻尘语气低沉压抑，对秦冉冉说完后，掌心银芒暴起，男人一截舌头轻巧落地，口腔内空荡荡一片。 而后，响起杀猪般地惨叫。 杀鸡儆猴，其他男老师都闭紧嘴唇，不敢再胡咧咧。 众人也惊恐地意识到，这逆天的特殊能力，杀他们就像杀死蝼蚁一般简单。 “你们...” 所长难得磕绊，望向林轻尘的眼神不再和煦。 林轻尘转过头与所长对视，礼貌地鞠了一躬。 “多谢您这几日的庇护，特殊能力的确是不稳定因素，您不必忧心，我和楚楚马上就会离开。” 他知晓人的劣性根，其他人又没有掩藏他们的不满，离开对双方而言，都是不错的主意。 众人相互交换眼神，默认了林轻尘的做法。 他们只想安稳地在研究所等待政府的救援，这里封闭又安全，不再需要林轻尘。 所长沉舒一口气，疲惫地点头同意。 林轻尘反手背在身后，想要去拉楚楚，可半晌都没捏到少女柔软的小手。 他回头望去，身后早已无人。 楚楚不愿与这群狼心狗肺浪费时间，她趁所有人不注意，娇小身影挪到秦冉冉身前，蹲下。 “秦同学，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秦冉冉被制止后，垂下头盯着自己指尖出神，她不后悔杀了人，心头涌动的恶意时刻挑拨她，要她把整个世界屠杀殆尽。 恍然嗅到一阵清香袭来，而后是像糖果般甜腻的嗓音响起。 她无趣地微抬眼皮，少女生动娇媚的眉眼出现在她视线中，充满期待地望向她。 秦冉冉并不喜欢楚楚。 凭什么她能在男朋友的保护下整天无忧无虑，菟丝花一般从不考虑男人靠不住了该怎么办，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活该死在末世里。 秦冉冉无趣地打算不搭理她，直到听见她说。 “我也受过猥亵。” “刚才没杀过瘾吧，你帮帮我，我带你去杀个干净。” 头颅猛地抬起。 楚楚瞧见她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发烫，茶色的瞳孔渐渐染上血红，连身边空气都变得凝滞。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楚楚勾起胜券在握的笑容，为她松开绳索，站起身，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掌。 秦冉冉使她看见了不同的选项，女孩子们对于有相同经历的人最心软不过，若是能在旅途中增加一名更厉害的打手。 讨厌她也没有关系。 第104章 回家 秦冉冉瞧见了林轻尘停在后门的越野。 奔驰g63。 性能高、防护效果好，简直就是如今末世最抢手的车型。 林轻尘熟练地将楚楚护在怀里，目光如炬环视最外围的丧尸，送她去后排坐稳。 秦冉冉受不了似地撇嘴，选在了另一侧上车。 发动机轰鸣，引起飘荡在四周的丧尸注意，趁它们还没追上，林轻尘摇下车窗玻璃，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凝出电光，利落地击退离车辆最近的丧尸。 他淡声道：“你现在异能还不熟练，找几个丧尸练练手。” 做老师做惯了，林轻尘习惯性对学生发号施令。 秦冉冉沉默地看着随车辆奔跑而来的丧尸群，颔首抬掌，通过挤压空气密度困住愈发疯狂的丧尸。 哪怕她只会最基本的操纵，楚楚在一旁也看出了端倪。 秦冉冉的异能之所以比林轻尘厉害，得益于她的攻击手段是对空气体量进行处理，她可以调动某个区域的空气密度，进而使其凝固和扭曲。 但调动需要一定时间，无法做到林轻尘雷电系那样迅猛有力，一击毙命。 她现在也做不到像昨晚无意识状态下，扭曲空气使力量远距离作用到人体，说到底还需要不断实践和提升。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异能强度的时候，对付低级丧尸绰绰有余。 楚楚尽量在车内不给两人添乱，车辆平稳驶出g大后，林轻尘将车窗摇起，打算去加油站找几个油箱存储汽油。 她慢吞吞地凑到车前座，语气有点郁闷，又带些期待。 “加完油能先带我回家一趟吗？我想回去拿点衣物。” 林轻尘抽空看她一眼，小姑娘邋里邋遢的，的确不比约会那日，他觉得也挺好，不过女生嘛，注重外貌，既然有能力回去，还是遂了她的愿。 他温柔地侧过脸在楚楚脸颊落下一吻。 “行，待会儿你指路。” 学校附近的加油站内没有活人，林轻尘下车瞧了瞧，油枪还能用，先给车内油箱加满后，叫着秦冉冉两人一起去店里寻找油罐或者油箱。 楚楚被锁在车上也没浪费时间，紧急搜索原主的记忆，确定此时陈斌仍在小区内并未离开。 她提出回家拿衣物只是幌子，收拾陈斌才是真正目的。 毕竟靠这事把秦冉冉忽悠到队伍里，总不能不兑现诺言吧。 两人收获颇丰。 从油站的货架上扫荡了许多面包饼干和饮用水，零售成品油搬了两罐，还找到三个空油箱，林轻尘灌满油收进后备箱。 秦冉冉放兜里两条口香糖，拽拽地跨腿坐在楚楚身旁嚼着，时不时吹起指甲大小的白泡，再一脸新奇地戳破。 趁林轻尘在车外灌油，车内只有两人，楚楚摆起演戏的架势。 她先轻轻叹了口气。 车内无声，这声叹息十分明显，秦冉冉斜眼扫过她，却见楚楚抿紧唇望向窗外，满眼惆怅难言。 秦冉冉很难昧着良心说这幅画面丑，少女在玻璃旁正像是被锁在玻璃橱窗内售卖的漂亮娃娃，风情万种，就连皱起眉头，眼角眉梢流露出诱人的风采，都令她心疼。 “又怎么了？” 没好气的语气中带有一丝纵容的无奈。 楚楚像是骤然回神，精心涂抹的指甲已经被她抠得面目全非。 “哦，没事。” 她声调僵硬，隐藏着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和烦闷，“我只是困了。” 但随着越野愈加靠近楚楚居住的小区，她表现出来的情况逐渐变得更加不正常，惹得秦冉冉莫名其妙看她好几眼。 小区位于g市有名的直播公司旁边，在这里租住的多数都是主播，绿化充足，树荫遮天蔽日，路上丧尸零散五六只，秦冉冉控制住它们的行动，再由林轻尘一击必杀。 居民楼内丧尸数量偏多，三人自消防通道爬楼而上，经过每层楼道都能听见丧尸饥渴的嘶吼和喘息声，令人头皮发麻。 哪怕两人携手，目前的战力还不足以做到惊扰这群丧尸后脱身。 五分钟后，三人从十三楼的消防通道内走出，楼层一共六户，其中四户入户门大敞，里面传出繁杂沉重的脚步声。 三人相望，放缓呼吸，由楚楚过去开门，林轻尘和秦冉冉负责击杀丧尸。 好在十三楼丧尸数量少，她开门速度快，钥匙发出“叮铃”响声之时，丧尸像是闻见肉的秃鹫，一瞬间暴起朝楚楚奔去。 林轻尘和秦冉冉在加油站时已经逐渐磨合默契，一人定住一人击杀，快步走向楚楚家门口，闪身进去，趁远处的丧尸还没跑过来，用力合上了大门。 徒留门外尖锐的指甲叩门，发出刺耳的嚓剌声，配合着它们的嘶吼，分外渗人。 楚楚不由庆幸原主花钱大手大脚，刚搬来住不久便换了个材质优良的防盗门，至少现在不必的担心会被丧尸用蛮力闯入。 屋内凌乱，杂七杂八的快递盒还有没吃完的外卖堆在一起，她朝林轻尘羞涩一笑，看上去有些局促，把沙发整理干净，不好意思地让他坐下。 “你先在这等等我，我收拾很快的。” 这也是林轻尘第一次踏入女生的领域，不经意瞧见阳台上晾晒的少女小衣，骤然收回视线，耳朵不争气地发红，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楚楚又拉起秦冉冉的手，不顾秦冉冉挣扎，往衣帽间里走去，边走边说。 “正好咱俩身高差不多，你也来找几件能穿的衣服吧。” 她一片好意，回头望向秦冉冉时眼睛亮闪闪的，好似藏着星子，让秦冉冉说不出拒绝的话，冷脸被她拉了进去。 话虽说的好听，但事实却是，楚楚一个擦边主播，衣裙都以秀身材为主，正经t恤和休闲卫衣找不出几件，秦冉冉看着楚楚硬塞给自己的几片薄薄布料，脸又黑成包公。 “你是没钱到买不起布料吗？” 她从牙根挤出这句话，没骂人已经很委婉了，少女无辜地看着她，好似在说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秦冉冉瞬间没了脾气。 把衣服在身上比对两下，绝望地合上眼睛。 楚楚也逗够了，就喜欢看秦冉冉生气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把放在一边的，原本打算让她试穿的衣物递给她，正经又严肃地举起那几片布料。 “什么没钱？这个牌子很贵的好嘛！” 两人拌嘴打闹间，门铃蓦地响了起来。 秦冉冉立马变了脸色，松开楚楚的手，快步走到客厅。 这时能按响门铃的，是人还是鬼？ 第105章 陈斌 屋外来人估计也惧怕声音过大将会引来丧尸，铃声响过一次就平静下来。 而后是密集的敲门声，极小极细，若不是两人觉醒了异能，常人根本听不清。 林轻尘谨慎地靠近入户门，通过猫眼朝门外一探究竟。 猫眼有些失真，只大致描绘出几个男人的身形，虎背熊腰，都是膘壮的硬汉，有恃无恐地站在门口。 门外丧尸的吼叫声已然消失。 他与秦冉冉对视一眼，眼底凝重。 两人刚才进门时击杀了两只丧尸，他关门前仓促扫视，楼层应该还剩两只才对。 除去丧尸自由活动去到其他楼层的可能性，来人竟不声不响杀死了另外两只。 这小小的公寓楼如此卧虎藏龙？ 三人这才进门不过十几分钟，便有人不怀好意盯上了他们。 “兄弟，开个门，都是一栋楼上的住户，你不然问问你身边的美女，她认识我。” 门外其中一位男性出声道，林轻尘看不清他的脸。 “我叫陈斌。” 秦冉冉皱起眉头，对门外这人生不起半点好印象，男人说话格外油腻，故意压低嗓音拖腔带调，让她想起在路上拉住她要微讯的猥琐男。 但他既然都说了楚楚与他相识，秦冉冉再有不喜也回到衣帽间去询问楚楚的想法。 “我不认识他，别开门！” 少女一反常态，听见陈斌的名号时就已绷不住神情，仓皇失措，握在手里准备收拾进行李箱的衣物掉到地面上，她都没有察觉。 只是一味冲秦冉冉摇头，抗拒的反应十分明显。 “抱歉。” 林轻尘得到秦冉冉的摆手示意，礼貌地对门外几人说明，刚打算找三四件重物堵住门口以防他们硬闯，便听见陈斌说道。 “别介啊兄弟，你们刚回来不知道情况，现在楼上存活的住户都在我这边，咱交流交流信息，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们食物不够了，想问问你们外面的状况，这一整栋楼上的人我得保证别饿死他们啊。” “帮帮忙。” 楚楚也从衣帽间走出来，不安地把头靠在林轻尘后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咬紧下嘴唇，显得有些纠结。 林轻尘察觉到少女的奇怪，轻柔地将她拉至身前，捧起娇美脸庞，注视着她，而少女始终低垂眼皮，不愿与他对视。 末世都没有带给楚楚这么大的恐慌，偏偏门外的男人，让她像只惊弓之鸟。 屋内长时间没有回话，陈斌在门外也有些着急。 他对林轻尘说的话半真半假。 他们的确掌控了这整栋楼上存活的住户，但并未好心提供吃食等，甚至为了每家每户搜刮食物，他们还会用活人吸引丧尸。 他面容阴沉地将藏在众人身后的一名漂亮女子拉到猫眼前。 “楚楚，苗苗姐也来看你了，都是同事，这么久不见，你不想和她叙叙旧吗？” 听见苗苗的名字，楚楚惊讶地抬起头，主动松开林轻尘，趴在猫眼上朝外面望去，接着，她神情急切地想要开门。 林轻尘拦住了她的手。 只是一个人名反应这么大，他觉得纳罕，可楚楚直勾勾地望向他，眼神恳切，面容上尽是悲伤。 “清晨打开门吧，苗苗姐在公司帮了我好多。” 无法，林轻尘依着她打开了大门。 随大门敞开，楚楚握紧身旁秦冉冉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用两人的身形躲藏。 手攥得紧，秦冉冉甩了两下没有挣脱掉，也就随她去。 陈斌没想到苗苗这么好用，刚说完就能登堂入室，他有些沾沾自喜，用力推搡着苗苗大步踏进他硬闯多次未能如愿的少女闺房。 一起进来的还有三名壮汉，长得都贼眉鼠眼，扫向秦冉冉的目光令她不舒服极了，充满性凝视和攻击。 四人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十分惬意，陈斌狠戾撕扯苗苗的头发，而女人面色麻木，并未有疼痛反应，恭敬地从怀里拿出烟给陈斌点上。 然后跪在他身前。 这一幕震惊了三人，但其他壮汉都习以为常，笑得放荡。 陈斌沉醉地吸了一口烟，淫邪的双眼越过两人径直看向身后的楚楚，美艳脸庞和曼妙丰满的身材令他魂牵梦萦，这几天睡遍的主播都没有她过瘾。 “楚楚，斌哥以前帮你挺多的，怎么现在把哥拒之门外？” 他叼着烟歪嘴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秦冉冉只觉少女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观察细微的话，还能发现楚楚的身子正怕得发抖。 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陈斌脸色难看了一瞬，眼神阴邪，而后打量着把楚楚护在身后的林轻尘。 他们其中有个远望异能者，早在三人开车驶入小区时就注意到了他们的踪迹，林轻尘出手迅猛，小区周边的丧尸他简单几下便清理干净，让他们起了拉拢的心思，还有这辆大g，是他们最理想的出逃交通工具。 这个男人不能招惹。 但他么的，偏偏是楚楚带回来的男人，让本想强占美女的陈斌断了念想。 “哥们，咱来合计合计，我们三人都觉醒了异能，看你的异能也很强劲，守着这个小区，咱可以在周围收集物资，撑到政府来救援不是问题。” 他眯起眼朝林轻尘发出邀请，深深吸了一口烟，随手将烟蒂撵在了苗苗的头皮上。 灼烧的烟丝接触到头皮，发出令人心酸的“呲啦”声响，四周的毛发被点燃，露出坑坑洼洼的头皮，有些地方已经烧得发黑，凹陷下去。 看样子不是第一次。 秦冉冉光看，就好似能感受到头皮传来的疼痛，更何况苗苗是亲身经历。 但她面无表情，神色迟钝，像是失去了知觉，任由烟蒂灼烧她的头皮，陈斌用力碾了碾，她的头颅也随着力道，往下躬了躬。 “疯子！” 楚楚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从两人身后冲出来，一巴掌打掉陈斌手上的烟蒂，上前拽起苗苗的手臂，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但陈斌笑着用手压住苗苗的肩膀，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对楚楚说道。 “怎么，你想来替她吗？” 第106章 诉苦 一道银光悄无声息落在陈斌手指。 酥麻的触感让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看清想要撤开手指，为时已晚。 银光似刀刃切断了陈斌的指甲，血流如注。 痛得他哀嚎一声，侧倒在沙发上。 楚楚趁机拖拽苗苗，让她远离这群禽兽。 不经意间拉扯到她身上不合身的衬衣领口，露出大片肌肤。 上面全是欢好的痕迹，红紫一片，有的紫得发黑，锁骨上有烟蒂烫过的疤，刀刃剌出的口子，还有似野兽般咬过的牙印，带起一块未愈合的肉坑。 令人不忍直视。 她在陈斌身边经历了什么昭然若揭。 气得秦冉冉看到后，颤抖着手为苗苗遮挡住，心里早就把陈斌千刀万剐。 另外三位壮汉愤怒而起，扭动着手腕想把林轻尘团团围住。 跃动的电光出现在他掌心。 “坐下！” 陈斌声音疼得发抖，脸色阴森，阴毒地看向林轻尘，可他无计可施，只能忍下这口气。 他们三人的异能加起来都没有林轻尘一人强劲。 *的。 他不禁在心里咒骂，楚楚这个臭婊子从哪里攀上的靠山，真是难啃。 “你考虑好了可以来1802找我们。” 陈斌忍痛离开，走之前还泄恨地朝苗苗屁股踹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意味不明地凑到林轻尘耳边。 “咱都是男人，见过楚楚公司的其他美女吗哥们？加入我们，让你每晚吃个够。” “这个就先留给你尝尝吧。” ———————————————— 自陈斌走后，苗苗恢复了神采，扑进楚楚的怀里止不住大哭。 仿佛要把这几日受过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她的眼泪流个不停，秦冉冉在一旁捧着纸巾盒，湿了一张又递上一张。 “哭吧苗苗姐，杀千刀的陈斌，他不得好死！” 楚楚轻抚她的脊背，安慰情绪，心里巴不得苗苗继续说出陈斌的恶行。 她没想到陈斌这人一朝乍强，脑子依旧没长进，竟敢自投罗网，楚楚还在打算怎么让秦冉冉与她同仇敌忾。 如今可算是送上门的把柄。 林轻尘为了避嫌，把客厅让给了女生，在衣帽间帮楚楚收拾衣物。 苗苗情绪稳定之后，抖着嗓子，央求楚楚帮忙拯救其他仍在受欺辱的女主播们。 “陈斌他就是个恶魔，原本整栋楼存活的人挺多，大家都躲在家里不出门，还是安全的。” “通讯恢复那天，他在物业群里鼓励大家团结起来，最后能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我们也觉得他的话不错，就约定好在18楼集合，因为陈斌说那里丧尸少。” 想起这些，她又变得哽咽，好似忆起当日的惨状。 “没想到陈斌骗了我们，拿第一波冲上去的人当饵，趁丧尸在撕咬他们的时候，杀死丧尸霸占了整个18楼。” “然后他又觉醒了异能，变得力大无比，开始统领整栋楼的住户。” “他们食物不够就会旧计重施，用活人做饵击杀丧尸抢夺食物，还把楼里所有女主播都关在卧室里，每晚...” 苗苗说不下去，眼睛哭得通红。 “已经被他们玩死了五个女生，拖出来的时候面目全非...她们以前都多么爱美啊！哪怕被丧尸撕成两瓣，我也不想再待在1802。” “什么傻逼玩意？还能这样无法无天？” 秦冉冉气得脸红脖子粗，后悔刚才自己没出手和陈斌干一架。 楚楚内心毫无波澜，实际上，原主记忆里，陈斌玩得更加过分。 但面上，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陪苗苗流泪。眼泪汹涌，她不断抬手抹泪，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哭得浑身颤抖，大骂出声。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陈斌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干嘛还要遂他的愿，听他的话呢！” “一开始谁知道呢。” 苗苗心有余悸，“明明之前看上去挺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变成如今这般魔鬼。” 秦冉冉一听，这里面还有隐情。 楚楚咬紧牙关，涨红脸，看了眼悄无声息的衣帽间，压低声音道。 “他之前派送快递就尾随我，想要硬闯进家门，要不是我正在和男朋友视频，喝退了他，那天可能就被他...” 林轻尘在衣帽间内，面色低沉，下颌线紧绷，硬生生掰断了衣柜上的木梁。 自从觉醒异能后，五感也得到较大提升，少女哭过后纤细的嗓音随空气传进他的耳畔。 他想起以往视频时，少女的确会时不时往后望，担心身后有人，有时也会突然收敛神色，像是遇见谁，甚至还会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 原来楚楚的生活里，还藏着这么深的威胁。 若不是两人在末世前一天约好出门游玩，林轻尘真的无法想象，楚楚会在那个禽兽手里遭受怎样的折磨。 “在电梯碰到他，他会故意摸我，网购的快递里偶尔还会出现奇怪的东西。” 楚楚说着说着有些崩溃，声音和肩膀都在颤抖，低声嘶吼捂脸痛哭。 “他这种变态！怎么还不去死啊！” 一时间，客厅只留两人低哑的呜咽声，秦冉冉头大到不知该安慰哪个。 倏尔，温热的怀抱拥住了楚楚，两块缺角的拼图好似圆满地合二为一，她仓促回头，看见林轻尘俊逸的面庞，两人呼吸交叠，隔着泪水对视。 豆大的泪滴从少女眼眶滑下，林轻尘耐心地抬手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无奈地勾起嘴角，“你的衣服太难选了，能进来帮帮我吗？” 楚楚瞪大眼睛，呆愣。 不确定刚才林轻尘有没有听见那些话。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单手托举少女，转身走进衣帽间，楚楚将头颅柔顺地靠在他的肩上，哭得身子发软，始终看不见男人的神情。 而只是一瞬间，林轻尘眸色转暗，眼神不含任何色情意味地盯上苗苗裸露在外的紫红色伤疤，眼底深邃如海，平静地背对秦冉冉二人，开口道。 “傍晚我们去1802探探底。” 第107章 营救 去往18层的路格外畅通。 现在的丧尸并未生出开门的智慧，消防通道内属于安全屋，而13楼和18楼的丧尸群都已清理干净，三人商量片刻，决定将楚楚留在家里，防止出现意外。 楚楚乖顺点头，看苗苗带领两人前往18楼。 没了其他人在身旁，她懒得再演，之前的恐惧、愤怒全然消失不见，回到衣帽间一边收拾一边咨询系统。 “系统可以实时追踪陈斌的位置吗？” 【当然，陈斌作为宿主的任务目标之一，系统将开放定位同步给宿主。】 【请稍后，正在同步...】 几秒种后楚楚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红点，好似戴上了电影中的定位眼镜，整栋楼的剖面图和线路图以无数道线段呈现在她脑海里，红点并未有移动的迹象。 楚楚又未雨绸缪地问道，“我兑换异能的使用次数会立即生效吗？” 【是的，系统在第一次兑换后会附赠详细的异能使用指南供宿主学习，不必担心出现特殊情况无法使用异能。】 她长舒一口气，一切准备就绪，就差猎物自投罗网。 林轻尘三人此时敲响了1802的大门。 和其余人群在末世中人人自危不同，门内众人吆喝玩乐的声音在门外都能隐隐听清，他们纵情狂欢，好似不为前路担忧。 三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走路颤巍巍的奶奶，看上去年龄七十朝上，眼睛浑浊，脸颊精瘦干瘪，精神头虚弱。 她看见苗苗身后的秦冉冉，面上变得焦急，不停摆手，低声劝她离开。 “让她走...别进来，进来就出不去了...” 而后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位男青年，满身酒气，毫不客气地一胳膊扒拉开奶奶，睁大迷蒙的眼睛，一拳打在奶奶的腹部。 “死老太婆磨叽什么呢？” 复又看向秦冉冉，露出奸邪的笑容，一口黄牙参差不齐，“呦，新货？苗苗姐干得漂亮啊。” 他将苗苗一把拉进怀里。 奶奶习以为常，扶着肚子站起身，神情麻木地往里走。 “你别碰我！” 苗苗找到靠山后，奋起反抗，挣扎着一巴掌甩在了青年脸上。 他呆愣了一秒，随即暴怒，对苗苗拳打脚踢，秦冉冉还没来得及制止，一道银芒将青年的双臂控制住，紧接着就是迎面而来的一拳。 力度极重，打碎了青年的鼻骨，鼻血瞬间飞溅。 林轻尘抬起拳头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聚集喝酒的众人听见哀嚎和求饶，纷纷从客厅走出来一探究竟。 陈斌表情森冷，但还是制止住了想要出头的兄弟们，艰难地挤出一抹笑。 “兄弟来了？我们坐下聊。” 他扫眼林轻尘身后，未见楚楚的身影，好似懂了什么，走上前拍拍林轻尘的肩膀。 “怎么称呼？” “林轻尘。” 林轻尘忍着厌恶受下陈斌的拍打，趁机打量整个1802，正常三室一厅的房子，奶奶闪身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开门时他注意到，里面或坐或躺不少人，老少都有，就是没有年轻女人，二十多号人可怜地挤在里面，空气浑浊，每个人都饿得十分虚弱。 太阳即将下山，屋内光线昏暗，陈斌打开手电，带领他往里走去。 “林兄弟是不是来...” 陈斌猥琐地做了个手势，嘿嘿一笑，“我们这好货很多，都是女主播，楚楚虽然是其中独一档的，但总归吃腻了不是？” “你加入我们，想要其他的，我们有办法给你搞来。” 怕他不信，陈斌打开了其中一扇卧室门，里面窗帘遮得严实，一片漆黑，隐约能看清几道人影，随着手电筒直直照射过去。 蹲在地上的女人们都惊恐地看着来人，她们有的衣不蔽体，用刀子在皮肤上刻着污言秽语；有的毫无尊严，像狗一般趴在地上舔水喝。 但无一例外，都是漂亮女人，身上充斥着和苗苗一般的伤痕。 秦冉冉早就忍不下去，撇过头不愿直视。 陈斌反而不高兴，走上前去朝着她们面部就是一脚。 “怎么回事？不会笑吗？” 他本质是厌恶这群女人的，以前看不上他，任他百般示好都不愿意搭理，每晚从豪车下来，估计早就被有钱人睡烂了，还自恃清高，只做有钱人的狗。 看不起他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在他这里做狗，陈斌恨不得玩弄死这群踩高捧低爱慕虚荣的贱女人们，让她们知道，谁才是她们的主宰。 “怎么样老弟？今晚体验体验？” 他情绪痛快后张扬地笑问林轻尘，惹不了男人他还不能欺辱女人吗。 没料到，林轻尘翻脸比翻书还快，手臂轻绕电光，猛速一击重拳将他打趴在地。 陈斌被打得半晌没有爬起来。 觉醒异能后，他再也没这么狼狈过。 林轻尘礼节到位地等他起来，摇摇晃晃站直后，又迅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胸腔，鞋上闪着银芒，陈斌被击飞几米外，后背撞到墙面，吐出一口鲜血。 他这才意识到，林轻尘来1802不是和他谈合作的，而是起了杀心。 陈斌发狠地冲上去，与林轻尘对打，力量增加是他觉醒的异能，陈斌凭借力量，可以手撕丧尸，他以为近战肉搏，林轻尘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莽力出了几拳后陈斌发现，林轻尘总能轻易躲避他的攻击，而林轻尘的肘击他永远躲不掉，硬生生吃了好几下，整具身体被雷电侵蚀，几近麻木。 林轻尘部队大院长大，防身术从小练到大，更不用说大学每学期都被他爸扔到军营去训练，陈斌这种三脚猫功夫，在他看来全是破绽。 陈斌又咬牙挨了一拳，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也不管面子，急忙大喊一声，把兄弟们都喊过来一起上，趁林轻尘被拦住分不开心神，打开窗户顺外墙攀爬而下。 秦冉冉前来帮忙，两人对视，明了陈斌打得什么算盘。 他要去13楼解决楚楚，以此来威胁林轻尘。 “你下去帮她。” 林轻尘沉声吩咐秦冉冉，下手丝毫不含糊。 而陈斌更是没料到，楚楚瞧见眼前的红点迅速地朝她移动，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 第108章 击杀 刚才她还为无法亲自动手感到遗憾呢。 谁知道喜从天降。 “系统，兑换两次异能使用，秦冉冉和林轻尘的异能我都要。” 【当前已激活。】 【异能使用手册已传输进宿主大脑。】 霎时，楚楚只觉身体里充盈着暴躁又无处发泄的能量，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疯狂窜动，经脉仿佛被它们冲开，清明的神智直冲天灵盖。 详细的异能使用方法吸烟刻肺，她手腕翻动，一缕与林轻尘相似的银光跳动在掌心。 正巧，一道身影从上方落下，脚踩窗沿，化掌为拳捣碎了窗户玻璃。 玻璃碎裂发出清脆的异响，碎片纷纷飞溅落地。 趁着月光，陈斌瞧见了一脸诧异的貌美少女正坐在沙发上，乖巧等待楼上二人归来。 她早已换下之前身上肥大的研究服，紧身牛仔裤将她的身材包裹极为优美，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留下一道美妙的剪影。 陈斌被美色支配的大脑瞬间无法思考，气血上涌，他舔了舔口干舌燥的嘴唇，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原本打算挟持楚楚对林轻尘发号施令，让他为自己所用。 但美色当前，陈斌早已分不清对错，一心只想与她双宿双飞，把少女拐上车，两人亡命天涯，做个痛快。 “嘿嘿，楚楚，斌哥来接你了。” 他并不担心少女觉醒异能，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轻尘和秦冉冉下意识将楚楚护在身后，把她一人留在相比较而言更安全的13楼。 楚楚色厉内荏，对他毫不客气，“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变态！” 对，就是这样。 陈斌爱极了楚楚看他像看垃圾一般的眼神。 他没有太多时间和楚楚周旋，眼神在少女身上停留片刻，乘风冲向楚楚，手掌作爪张开五指，瞄准她的纤细脖颈，想要一击拿下。 可陈斌动作刚起，楚楚的手指似弹动钢琴琴键般敲了敲空气，他迎面撞上一堵墙。 明明咫尺的距离，陈斌再怎么向前跑都是徒劳。 他不信邪地转移方位，四面八方都竖起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体，宛若被困在牢笼里，他无法行动。 房间里仍只有月光照亮，少女隐于黑暗，陈斌却隐约瞧见她勾起的唇角。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银芒亮起。 楚楚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柔顺模样，她脚步轻巧地走到陈斌，笑容艳丽妩媚，像极了古希腊神话中惑人心神的女妖美杜莎。 眉眼带笑，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死海，泛起阴郁狠厉的浓云。 “不是要来接我吗？” 她有如疑惑地歪头，“斌哥。” 陈斌瞪大双眼，心底涌上不安，“臭婊子！你做了什么？放我出去！” 哪怕有异能加持，四周的墙体他用赤手空拳很难突破。 门外传来秦冉冉焦急地轻声呼喊。 “楚楚！喂！你还在里面吗？” 来得好快。 时间不等人，楚楚原本还想戏耍陈斌一番，如今只好加快速度。 电光如银蛇般顺着陈斌的鼻腔钻进体内，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酥麻掠过，而后身子就像触电了一般，麻痛交加，手脚失去控制，躯体轰然倒地。 “你...” 陈斌浑身麻痹，张口也说不出话。 “不着急，”楚楚蹲下，笑着温言劝说，“都会让你试一遍的。” 她摇动手指控制银蛇，电光停留在陈斌脖颈以下，胸腔怦怦直跳。 “是这里吧？你总在女孩胸口用铁棍淬火烙上印记，说她们都是你的奴隶。” 楚楚柔嫩的小手拂过他胸膛，随着少女动作，体内电弧爆裂开，强劲的冲击波将陈斌痛得以头抢地，痛呼撕心裂肺。 但乱窜的电流找不到出口，只能找准一个位置猛冲，一道令人牙酸的灼烧声音响起，跃动银芒重新回归到楚楚掌心。 陈斌的胸膛被电光钻出一圈窟窿，那里的皮肤被烧得干净，留下道血红色的肉洞，鲜血被高温烧干，正滋滋向外冒白气。 血肉被从里面剜掉一块，陈斌眼前已然痛得模糊，冷汗直流，脸上止不住的眼泪和鼻涕，倒在地上抽搐。 又听见少女如恶魔般的低语。 “还有头顶是吗？” 电芒再一次钻进去，麻呼呼直冲神经末梢，数不清的电光在他眼前乍现又消失，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他的脑干，电流在其中不断涌动。 “啊...好痛..” 脑髓被搅动，陈斌的额角青筋直蹦，找不到疼痛位置令他分外难受，随着疼痛升级，他的口腔渐渐吐出白沫，眼瞳向上翻，手脚抽搐得更加剧烈。 “额...额...额...” “可惜，秦冉冉快进来了。” 楚楚扭动指关节，看银芒在他脑中窜来窜去，觉得不过瘾，又加进去两条，沿陈斌身体经脉流动，溶于血液中爆破撕裂。 发出“嗤嗤”的声响，转眼间，陈斌裸露在外的肌肤殷红一片，薄薄皮肤下全是血肉糜烂。 她朝门口扫过一眼，防盗门即将经受不住秦冉冉利用空气的挤压，扭曲得不成形状。 还没玩够呢。 楚楚无趣地拍拍手站起身，随意引爆了陈斌头颅里那道电光。 “砰”的一声，脑浆飞溅，红白相间的液体从爆开的头颅处流出，将身子炸出几米远，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同时大门被闯开，秦冉冉风一般冲进来。 楚楚眸间电光飞速闪过，幸好黑暗为她增添了掩饰，无助地与秦冉冉对视。 脚下一软，双膝跪在地上。 “冉冉...他，他在我面前爆炸了...” 她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面色煞白，蓦地眼眶通红，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纤手指着男人面无全非的头颅，恐惧地摇头。 “我没有动他，他自己...” 秦冉冉哪还管得上陈斌，禽兽去死大快人心，她连忙扶起楚楚，上下打量，少女只是惊吓过度，身上没有伤痕，可能是接受不了这么恶心的画面，一味抱住她痛哭。 她不会知道，楚楚正干嚎没落一滴泪，盯着掌心骤然升起的电光，笑得畅快极了。 【恭喜宿主，任务三：杀死原主仇恨对象，任务进度百分之二十五完成。】 第109章 服务站 没有陈斌，楼上几个臭鱼烂虾林轻尘轻易拿下。 躲在房间里的住户们瑟瑟发抖，还是苗苗上前解释，他们才愿意相信林轻尘并无恶意，脱离恶魔的掌控，脸上重现喜色。 林轻尘无心安抚，他心系楚楚，处理完几个异能者便快速下楼，怕少女落入陈斌手里，离开他的视线外。 家中一片狼藉，血浆流了满地，好在楚楚没事，小脸哭得潮红，伏在秦冉冉肩头两眼放空。 瞧见林轻尘喘着粗气归来，她委屈地瘪瘪嘴，张开双手要抱。 “清晨，陈斌...他死了，我没有杀他。” 秦冉冉有眼力劲地抽离安慰少女的怀抱，让林轻尘过来代替她的位置，走到陈斌的尸体旁查看。 尸体并无任何致命外伤，唯一一处伤口是在胸前，平滑又烧焦的痕迹，像是林轻尘雷电系异能的特性，而头颅炸裂，完全就是雷电系的功劳。 这和楚楚说的都相继吻合，她手无缚鸡力，又没有觉醒异能，哪有手段杀死陈斌。 “林老师你过来看，伤口上还残留你的异能。” 秦冉冉招呼他。 林轻尘也上前查看片刻，合理怀疑是自己留在陈斌体内的电芒脱离他的控制太久，自动爆炸。 两人谁都没有将陈斌的死与楚楚结合起来。 毕竟她看上去如此软弱可欺，末世还会被死亡吓得哇哇大哭。 杀死陈斌也算是给苗苗和受他们欺辱的女主播和住户一个交代，三人统一意见，将从加油站搜罗来的物资分出三分之二留在18楼。 上下搬运物资时，楚楚就像是林轻尘的背后灵，紧跟不舍，林轻尘走到哪她就去哪，柔媚的双眼哭得红肿可怜，秦冉冉也不忍说她碍手碍脚。 林轻尘甘之如饴，天黑得太快，他怕楚楚不安，宁愿多跑两趟也给她留出一条胳膊拽着，防止两人走散。 九点左右三人挥别小区住户，开车离去。 夜晚最适合出行。 丧尸在夜间行动将会变得缓慢，夜视能力差，大g在马路上不敢开灯照明，直到驶出g市上高速，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按照楚楚手机上截下的地图朝北方的q市进发。 现在是末世降临的第七日。 楚楚对照着原主的记忆，在脑中规划行动路线。 今日结束后，陨石本体的辐射范围即将波及全国，丧尸会开始进化，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相对应的，丧尸脑中生成晶核，异能者吸收晶核会像丧尸一般完成异能进化。 但因为丧尸进化速度过快，政府还没有及时进行营救，导致死伤继续扩大，加上西南涌入的丧尸潮，救援难度太高，政府便放弃了搜救计划。 改成在不同方位的较大城市中修建末日基地，以收留自救出逃的幸存者。 时间紧急，丧尸进化迫在眉睫。 而三人小队将大部分水粮留给小区住户，他们需要寻找高速上的服务站，搜集物资。 “不行，前面过不去了。” 轮到秦冉冉开车，原本平顺的路面倏尔凹陷，剩下道路的宽度，车辆无法通过。 这时又有新的问题出现。 由于陨石碎片降落，不少高速路口出现断裂、塌陷等情况，三人不得已需要根据地图上的大致方位改变线路，找到能顺利通行的高速或其他小路。 终于在第二天早晨六点，三人成功到达洪溪服务站，清晨薄雾散开，标识稍显破败，路上血迹暗沉，草地上四散残骸，建筑中传来强烈的丧尸嘶吼声。 听上去酒足饭饱，群集众多，相当棘手。 林轻尘打头阵，秦冉冉垫后，两人将楚楚夹在中间，下车先往主建筑旁边的小建筑群移动。 两边小建筑一个是熟食区，一个是厕所，里面游荡的丧尸并不多。 现在林轻尘对异能使用愈发熟练，掌心银芒闪烁，丧尸们转眼间头颅炸裂，悄无声息地死亡。 楚楚眼尖，发现丧尸头颅爆炸后，随机掉落了一块方形小棱片，她趁两人不注意，蹲下弯腰捡起，晶莹剔透，坚硬无比。 是还未成型的晶核。 她蹙起眉头，表情凝固，这对他们来说不算好消息。 服务站里的丧尸已有进化趋势，楚楚不能确定其中到底有没有生出灵智的高等级丧尸。 将熟食区的水粮搜刮一空，三人闪身从侧门进入主建筑。 还没走两步，只听右前侧一声巨大的爆破声，爆炸的冲击波都能波及到三人，林轻尘将楚楚护在身下，与秦冉冉分别找掩体躲藏。 声响吸引了丧尸，建筑中的丧尸们集中朝那边移动。 三人对望一眼。 “是自制的炸药。” 林轻尘沉声判断道，“除我们外，这个服务站也被其他人盯上了。” “趁丧尸被他们吸引，我们得抓紧动作。” 三人由外围探到中央，像囤积过冬的仓鼠，将饮用水和一些即食食物运送到车上，三人行动不方便，便留楚楚一人在安全些的建筑内搜集物资。 就在她专心搜刮食物时，房梁上一道身影闪过，锁定了楚楚的位置。 “呲啦。” 楚楚身边的地面好似被什么酸蚀，发出浓烈的腥臭味，一阵白烟散开，刚才平整的地面，瞬间陷下一块小坑。 她察觉到不对，抬眼向上望去，却见黑影一闪，利爪带风向她袭来。 紧急之下楚楚动用秦冉冉的异能，将身体四周立起墙体做围城，锋利的尖爪划在空气墙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此时楚楚才看清丧尸的面目。 它眼瞳不再血红，而是漆黑的空洞，爪子也像是变得更加坚硬，黑铁色，皮肉不再耷拉在身上，而是紧致地融入骨头上，像一层铠甲。 进化了？ 楚楚忌惮地远离它身边，而它一击未中后竟在思索，不再攻击身前，利用移速快速到达楚楚后背，再次挥爪而下。 又被空气墙阻挡。 但楚楚知晓，墙体摇摇欲坠，承受不下它的第三次攻击。 第110章 龙潭 电芒环绕在它身上，不断寻找突破口。 进化后的丧尸与普通丧尸不同，皮肉坚硬，血肉黏连开裂的痕迹不明显，短时间内楚楚无法将电芒钻入它体内。 她只能利用秦冉冉的异能拖延时间，延缓丧尸移速，尽量拉远两人之间距离。 细弱银光攻击着丧尸，一阵霹雳火光爆破，对它而言不痛不痒。 楚楚像过街老鼠般被赶得四处逃窜，眼珠一转，咬咬牙朝刚才火药爆炸的区域跑去。 管他是敌是友，先保住命再说。 越靠近中心，琳琅满目的商品货架越炸毁严重，特产商品包装散落地面，极容易绊倒，楚楚还得担心身后紧追不舍的丧尸，还要盯紧地面。 陡然，前方传来重机枪扫射的连续枪响，火光冲天，丧尸群嘶吼中充斥着痛苦。 追赶的丧尸似乎有些忌惮，速度放缓不少，楚楚趁机拉开，在四通八达的路口绕了几圈，利用高耸的墙体和货架，使它丢失了目标。 火拼仍在继续，子弹壳都张扬地弹射到楚楚躲藏的掩体后。 不只是丧尸不敢过去，她也得想尽办法离开。 但高等级丧尸仍在附近搜查，嘶哑的吼叫几次擦着楚楚的头皮掠过，让她只能原地待命。 林轻尘和秦冉冉同样不好过。 两人在车旁被一群举枪的亡命之徒拦住，嬉皮笑脸要求交出物资。 谈判没完成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枪械这种热武器哪怕是觉醒异能的人类也很难抗衡，多亏秦冉冉可以用空气锁定子弹，两人有惊无险地躲过。 林轻尘没料到他们其中也有异能者，双拳难敌四手，他还担忧楚楚目前的处境，沉眉朝秦冉冉使眼色，两人拉扯着重新回到服务站大楼。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中央区域丧尸凄厉的嘶吼声减弱，腥臭味随风飘至楚楚鼻尖，引得她连连作呕，追杀她的丧尸粗重喘息走远，好似放弃了寻找她。 楚楚不敢掉以轻心，将手指咬破，滴血从空间里翻找出手枪，谨慎地拉下保险栓，准备起身原路返回。 她蹲在柜台后挪动，偶尔支起身子判断方位。 “吱嗒..吱嗒...” 陌生的脚步声响起，楚楚霎时不敢乱动，屏住呼吸将枪口抬起，将自己缩进密密麻麻的货架中，随时准备用异能控制来人。 她头脑转得飞快，听声音来人应该穿着皮靴，脚步利落，正逐渐靠近她所在的位置，不急不慢，仿佛知道她的躲藏地，像一只狡诈的猫，玩心大起在戏耍她。 楚楚抿紧嘴唇，小脸严阵以待，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没人呢...真可惜。” 男声戏谑。 听上去年纪不大，嗓音低沉散漫，在丧尸吼叫消散的空旷建筑中显得格外狂妄。 鞋尖转动，脚步声好似远离了楚楚。 楚楚仔细听着，直至脚步消失，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背身继续移动。 突然，冰冷的枪口抵住她的后腰。 来人从柜台上一跃而下，皮靴底发出不满地摩擦声，枪口从后腰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了后脑勺。 “抓到你了，小老鼠。” 他轻巧地用枪口发力抵了抵，示意楚楚转过身。 这是虚晃一枪，猜到了楚楚在听他脚步，直接跳上柜台不露脚步让楚楚放松警惕。 知道躲不过，她低叹一声，配合地举手转身。 入眼是一名长相俊美的男人，穿着一整套紧身皮衣，板寸暴露他张扬邪气的眉眼，唇角勾出漫不经心的弧度，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偏偏巧了，楚楚认识他。 男人看见少女正脸，为她娇艳可人的样貌呆愣一瞬，随即眼眸发亮，唇角笑意咧得更大，玩世不恭的气质稍稍收敛，舌尖抵住后牙。 “既然被抓，跟我走吧。” ———————————————————— 林轻尘右眼皮直跳。 身后烦人的苍蝇们步步紧逼，他只能不断躲藏，等待子弹耗尽。 可随着两人渐渐靠近楚楚原本留守的区域，心心念念的身影并未出现，地上摆满了没被带走的速食和饮用水，少女却不见踪迹。 他心中不安的情绪达到顶峰。 子弹呼啸穿过他的耳畔，在高墙上留下弹孔。 雇佣兵队伍里哑火了不少枪械，两人觉醒异能身手敏捷，无数子弹都被浪费。 “副队，不然就算了吧。” 他们索要物资事小，本意是想把两人赶远战场，那边老大在猎杀高等级丧尸，耗费他们不少心血，偶然发现两个异能者，他们担心晶核要被这两人抢走，一路追杀到现在。 倏尔，隐约传来一道口哨声。 雇佣兵们停下脚步和火力压制，转身停下准备后撤。 “老大发信号了，任务结束，撤！” 林轻尘察觉到众人的行动变化，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电光明灭着冲向他们，林轻尘催动的能量加大，眼瞳里都有电芒在闪，如雷霆般降落在他们中间，瞬间爆炸。 一阵尘土飞扬。 烟雾中有男子昂然挺立，像座不动摇的山脉，两根粗壮的手臂紧并，立起一道泥土盾牌，将爆破挡在外面，保护一干雇佣兵。 林轻尘猜测刚才那声口哨是他们的撤退信号，他也不恋战，电击在他拳头上附着一层银光，趁他们有序撤退时，冲进人群贴身攻肉搏。 依旧是那名觉醒异能的男子，在他身前拦截，壮实的身躯与林轻尘搏击丝毫不落下风，银芒打在壮汉的皮肤上，擦起电光石火，可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男人也不痛不痒，出拳力道狠辣。 又一道嘹亮的哨声吹响。 壮汉神情一变，热气自他体内迸发，拳头上带着霸道的气劲，一拳将与他对拳的林轻尘打出十米开外。 林轻尘只觉拳心阵痛，胳膊顿时抬不起来。 “秦冉冉，拦住一个！” 他猛喝出声。 秦冉冉用空气做绳索，吃力地将队伍最后的一名瘦弱男子拖拽，电光闪过，在他身前凝聚了一层电网，拦截住其他人想要回身救他的行动。 壮汉回头望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护着众人离开。 服务站一时空寂下来，而林轻尘忧虑的少女仍不知所踪。 第111章 虎穴 “姓名？” “....” “姓名！” “....” “嘿，你！姓名！” “....” 秦冉冉看着面前被捆绑起来、油盐不进的男生，烦躁地扶额，放弃审讯，将随手捡来的木棍扔到一旁，坐在石阶上。 不久后，林轻尘疲惫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他满身颓唐，身旁和怀里没有其他人影，秦冉冉意识到，他们第三次搜索依旧失败。 楚楚不见了。 自从那群人撤离后，林轻尘疯了般将整个服务站翻遍。 甚至遇上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丧尸种类，它移速快攻击猛，皮肉坚硬，两人差一点葬身丧尸爪下，在最后一秒林轻尘的电击终于溜进丧尸口中，使它脑部爆炸，才得以活下来。 林轻尘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寻找少女的踪迹，还是秦冉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了它脑中的晶核。 此时三人躲在厕所里，无声地接受现实。 林轻尘绝望而后悔，连楚楚的行动逻辑都不敢细想，浑浑噩噩全凭腿脚自己在动。 他早知道服务站内有高等级丧尸的话，怎么敢把少女一人留在原地。 后悔自己的决策，后悔轻易将她留下，心脏不安地跳动，好似有针，在一下一下扎着他，让林轻尘痛彻心扉，难以释怀。 他难堪地捂住脸，遮挡自己变得酸涩的眼眶。 他真是个傻逼，就这样弄丢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找。” 林轻尘声音沙哑，长时间没有饮水令他的嗓子开始发痒肿大。 “肯定是我哪里没找到...楚楚那么聪明，躲的地方我没发现...” 秦冉冉知道他很难接受女朋友走丢或死亡的现实，毕竟两人热恋的甜蜜有目共睹。 如果一遍遍寻找能让林轻尘好受些，她愿意陪着再从头搜寻。 秦冉冉站起身，活动手脚，打算跟在林轻尘身后，她穿着楚楚的牛仔裤，口袋窄小，动了两下，那枚透明的晶核便从口袋里掉落。 他们心思不在此处，并未注意，而被当做俘虏的男生却仓促抬头，说了被绑架后的第一句话。 “你们也有晶核？” 林轻尘脚步一顿，突然想起，觊觎服务站的不止他们一队人。 秦冉冉顺着男生的目光看见了掉落的晶核，皱眉捡起，不解地问道。 “晶核？这个东西？” 男生见他们并不知晓，立马闭口不言。 而林轻尘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们另一队人训练有素，有撤退信号，有自制炸药，不像是杂鱼聚在一起，来服务站抢夺物资也不需要用炸药。 所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楚楚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 他走向男生，掌心挑起银芒，简单几缕电光却蕴藏着足以炸裂脑浆的能量。 “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不然...你应该见过我拿异能让丧尸头颅爆炸的画面。” 林轻尘阴沉地说道，右手一把拽起他的头发，强迫男生仰起头，跳动的电光即将被扔进他的嘴巴。 “只要你主动说，我保证带你活着回到队伍里。” ———————————————— 楚楚的手枪被缴械，只能在身后男人愉悦的口哨声中登上越野。 一辆红棕悍马h2，车外壳溅满泥渍和草屑，好似跋山涉水而来。 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车辆改装痕迹，使其在恶劣情况的性能及使用效率更胜一筹。 男人坐上主驾，打火。 内燃机转动轰鸣，发出猛兽般的怒吼，在这人人自危的末世，他却懒散得像是出门打酱油的老男人，点燃的香烟夹在手指间，结实的小臂露出车窗。 另一只手随意在驾驶座旁翻找，拿到物件后眉头散开，楚楚瞧见，那是一个金属哨子。 哨嘴上还有浮灰，男人也不管，粗暴地塞嘴里，哨音响彻天际。 而后又扔在不知道哪里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三枚晶核，瞥眼见楚楚盯着晶核不错眼地瞧，心情极好地哼笑一声。 将其中一枚抛给她。 楚楚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惊奇地打量。 “喜欢啊？送你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将末世初期价值千金的丧尸晶核送了出去。 楚楚还没说话，远处一溜烟跑来十几号人，不慌不忙地入座其他越野，不一会儿，他们这辆车后座也爬上三人，另一名壮汉看见副驾驶上坐了个长相美艳的姑娘，呆站在车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鹰三，你去后面车。” 男人冷声吩咐，后座一人默不作声开门下车，壮汉急忙挤上车。 车门关上后，悍马发动，如利剑般冲了出去。 “凡哥...小纪被人留下了。” 车窗没有摇上来，壮汉说完这句话，被灌了一嘴风，楚楚也被风吹得发丝凌乱，瑟瑟发抖。 男人扫过她一眼，轻啧，把烟头扔外面，关上车窗，后才厉声质问。 “死就是死了，什么叫做留下了，怎么，肖强？丧尸现在也能被称作人？” “...” 一时间，车内鸦雀无声。 “不是，”肖强艰难地跟上自家老大的思路，“就是人！被人留下了！洪溪服务站不止我们一个队伍。” 他小声嘟囔。 “要是没别人，您身旁美女是丧尸变的？” “咳咳..” “咳咳...” 清痰的声音在后座此起彼伏，楚楚无意中扫过后视镜，还能看见其他两人正挤眉弄眼捅咕肖强的侧腰，让他谨言慎行。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楚一眼。 “男的女的？” 他问道。 “一男一女，都觉醒了异能。”肖强飞快回道，“那小子长得不错，看上去是能坐享齐人之福的长相。” 真是他问天你答今天天气不错。 身旁两人憋不住笑，使劲掐自己的大腿。 可男人并不觉好笑，窗外阳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冷硬，绷紧嘴唇，身旁的气压变低，冷得楚楚都觉得要拯救一下。 “我有男朋友。” 楚楚回过头，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三人。 “虽然是网恋，但我的确有男朋友。” 肖强没想到少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张故作严肃的俏丽小脸像一抹亮色，将整辆车内装扮一新，他拿捏不准老大和她的关系，第一时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提...” 见他不再说，楚楚便转过去，乖巧地望向窗外。 也没有错过玻璃上反射出男人轻轻扬起的嘴角。 心里暗叹，虽然说得模糊，但总算合他心意，毕竟谁也不知道，男朋友也有十几个。 唉，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开车的男人正是她名义上的六个老公之一。 道凡。 第112章 道凡 按道理讲，楚楚并未见过他。 道凡是最早一批进直播间的老板，那时她还不会跳性感舞蹈，像个人机和直播间寥寥几条弹幕聊天。 她正一本正经吃着饭，吐槽自己没钱只能在外卖里找最便宜的盒饭吃。 楚楚不能接受浪费粮食，每次吃饭仿佛得了强迫症，勺子把饭盒上的边边角角都挎干净，嘴里有饭菜时也不会说话。 吃得特别虔诚，直播间的散票看她可怜，也会稀稀拉拉有一些。 直至道凡给她刷了平台最贵的礼物。 【g市的荣域酒店订餐电话是...你去点一份，吃给我看。】 那是楚楚直播以来礼物钱最多的一天，道凡第一次看直播刷礼物，他并不知道平台会对半分成，楚楚到手只有五千块，可荣域酒店哪怕一份套餐也要5999。 她刷信用卡，也不想让道凡失望。 最后当天赔了将近一千块，事后加微讯，道凡还嫌她抠门，点最便宜的套餐。 楚楚只是发给他卖萌表情包，没有说明。 以后每次开播，男人都会给她刷礼物，要她吃的东西千奇百怪，有小摊上廉价的豆皮，也有米其林星级餐厅的昂贵餐点。 但无一例外，礼物是平台最贵的。 久而久之，道凡帮她引流不少，楚楚顺利签了公司。 后期定位成擦边主播，男人还生气半个多月，楚楚为了哄好他，每到吃饭时间就和他开视频聊天，仍旧与直播时一样，他那边摄像头外一片漆黑，故意不让楚楚看到他的长相。 相处两个月，楚楚费尽心力才从他口中知道他的名字，那晚道凡漫不经心地问她，直播要做多久，有没有男朋友。 稀里糊涂的，两人确定男女朋友关系，转天道凡给她刷了价值二十万的礼物，从那天起，楚楚好似明白了爱情票的重要。 应该说，道凡是楚楚这么多男朋友的源头。 原主死后飘荡的三天里，路过一处破败废弃的军营，有支队伍正在里面翻找军需，空荡的台上盘膝坐了个叼烟的男人，半眯着眼玩打火机，容貌英挺俊秀。 一道火球擦着他的侧脸落于后方，男人只是侧过头，懒洋洋地弹弹烟灰。 “道凡！你真好意思偷懒！快来搬东西！” 远处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他将烟蒂随手扔掉，从兜里掏出手机，往那边走去。 屏幕亮起，桌面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少女，细嫩的小手比半个心放在明艳的脸旁，笑得魅惑。 那是楚楚专门为他拍下的情侣壁纸。 再见这张陌生又熟悉的俊脸，她只想道一句人生无常。 趁着两人此时有信息差，多哄一哄男人，别脱离她的任务目标，再这样遇到几位老公，楚楚真的会崩溃。 “为什么要带上我？” 她将思绪抽离，故作不解地问道凡，又在男人锐利的眼神望过来之后，沮丧地垂下头。 “他们都嫌我拖后腿，把我扔在服务站不管了。” 这句话既解释了楚楚为何出现在洪溪服务站，又撇干净与林轻尘的关系。 道凡听完后低笑。 “当然是找个买家把你卖了，你这姿色能卖个好价钱。” 三人在后座作透明人，一声不吭地听老大煞有其事似的逗少女玩乐。 这话说完没多久，内燃机咆哮的巨响中隐约掺杂着低泣。 晶莹的泪滴落在同样莹透的晶核上，吧嗒吧嗒，砸出了一个个水坑，顺着不平的表面流下。 她攥得极紧，指节青白，好似这样能够带来力量。 凌乱的秀发遮挡住少女的脸庞，身躯在悍马副驾宽大的坐垫下显得更加娇小，哭得隐隐颤抖，闷头不语。 “啧，哭了？” 道凡听力敏锐，脸仍朝着前方看路，右手撩起她的头发，掌心粗粝长满硬茧，在她脸上粗暴地抹了一把。 试到满手潮湿。 他还有心情笑出声，暗道真是个傻姑娘，手掌没有章法地在楚楚脸上擦拭，搓得楚楚面皮潮红，麻漉漉的疼。 “你干嘛！” 少女气不过，满脸泪痕地瞪着他。 手掌改成捏，重重地捏起她的左脸蛋，男人眉梢轻扬，说起别的。 “你要去哪儿？” “q市。” 楚楚扁扁嘴。 “哦，还挺远，怪不得让人给扔下。” 道凡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她像是被戳中痛处，不再接话，或者听出男人的不正经，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去q市干嘛？” 道凡又问。 楚楚不想回答，他却又揪起她脸颊上的软肉，逼她说。 “回家。” 楚楚委屈巴巴地开口，双手并用拽掉男人的手指，闷闷不乐地缩回靠垫上。 肖强好似猜到了自家老大的下一句话，急忙跳出来制止。 “凡哥，我们不是要去g市吗？” 楚楚一愣，只听身旁男人哼笑，“去什么去，正好去q市转转也不错。” 道凡舒心地勾起嘴角，眼神暗带不满扫过肖强，将手里剩余的两颗晶核扔给他，不在意地说道。 “今晚吸收了，早点突破三级。” 剩余两人都艳羡地看向肖强，整个队伍只有老大和肖强觉醒了异能，眼看两人逐渐强大得不似凡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肖强沉稳地点头，把晶核珍重地收好，他在大事上一向遵从道凡吩咐。 “接着说你。” 道凡朝楚楚扬扬下巴，笑得不怀好意，“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当着他的面，楚楚还能说不好吗？ 她小脸紧绷，警惕地看向道凡，细微地点头，“他对我很好。” “哦？是吗？” 男人语气中藏着一丝不难发觉的阴阳怪气。 “我觉得他对你不好，现在环境这么恶劣，他都不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人身处险境，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呢。” 车后座三人集体捂脸，心想老大橇角的方式这么老土吗？他们听不下去了，脚趾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套房。 楚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心里啧啧作响。 难道道凡喜欢ntr？ 神经病当着自己的面唾弃自己，撬自己的墙角。 可楚楚不能附和，像正常女友被他人言语中伤男友一般，气得她把头转向另一边，打定主意再也不和男人说一句话。 第113章 路途 道凡小队有专门的地图和领路人，不像他们三人凭着手机截图横冲直撞，在道凡定下目的地半个小时后，车队停在山林隐蔽处休整。 两三个人凑在一起，对面前摆放的手绘地图进行划线定位，剩余的人也各司其职，找出手摇发电机、太阳能发电板和其他一些电力装备，给基础用电设备充电。 楚楚也走下车，舒畅地吸入深秋的凉爽空气，一路坐在道凡身旁，还时不时冒出些无厘头无法回答的问题，她的精神急需景色疗愈。 全是臭男人的队伍里突然出现相貌身材曼妙窈窕的淑女，不禁让其他雇佣兵心思都活络起来。 但马上，道凡臭着脸从驾驶座跳下来，手里拿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黑色宽檐帽，帽檐上都是灰蒙蒙的脏灰尘，扣在楚楚头顶，把她巴掌大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 灰尘浮动，呛得楚楚连连咳嗽打喷嚏。 “你...你有病吧！” 她怒视道凡，把帽子摘下，胸脯不断起伏。 道凡视线稍作停留，散漫地骂一句“矫情”，大掌攥住少女纤细的手臂，连带手中的帽子，拉她远离众人目光。 “干嘛！” 楚楚的挣扎和娇喊还留在众人耳畔，可身影逐渐走远。 “给你洗帽子。” 两人找了个活水溪，道凡真就拿过楚楚手中的帽子，一本正经蹲下往帽子上泼水，清澈的水流带走赖在帽檐上的浮尘，他神色认真地伸手摩擦布面，虽然帽檐沾了不少水滴，但再戴上后楚楚并未反抗。 道凡满意地放松神情，仰脸看向她。 听她嗓音清脆地说道：“你要送我去q市？” “我有男朋友的，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少女眼眸澄澈，盈盈泛起波光，“你把我放这里吧。” 道凡一时竟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 他真想敲开少女的脑子看看，做主播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且不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陌生男人，还是一群陌生男人，她以为简单说这么几句觊觎她的人就会放她离开了？ 还有这荒山野岭的，把她放在这，能活着走出去吗？ 道凡皱眉直立，掀起刚给她戴好的帽子，狠狠一个脑瓜崩弹在楚楚额头上，痛得她一哆嗦，皮肤骤然泛红。 冷嘲热讽道：“就你这样还做主播呢？和公司签合同签得明白吗？” 楚楚怔愣，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认识我？” 道凡自知失言，但已经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他淡定点头，承认下。 “对，我是你直播间的小粉丝。” 在末世情景下，这种不亚于他乡遇故知，楚楚兴奋地问他，“你是哪位啊？经常看吗？你的昵称是哪个？说不定我知道！” 道凡编了个昵称打发她，“我穷，从不刷礼物。” 楚楚善解人意地没有问下去，只是肉眼可见对他的警惕减少。 也不再纠结去q市的事情。 两人回来后，队伍休整得差不多，有队员拿着地图凑到道凡身旁询问路线规划是否可以出行，他看了几眼，点点头同意。 上车时男人又出幺蛾子。 “肖强，你去开车。” 原本在后座坐好的壮汉摸不着头脑，他绝对信任道凡，还是听命令跑到驾驶座。 楚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还没坐上去，男人宽大的手掌先她一步，拦腰将她抱起，一手关上了车门。 “你来后面坐。” 不辞辛苦抱着她从车后绕了一圈，队伍里所有人都看到他单手架起少女的英姿，知道是故意让他们知难而退，纷纷苦笑不再追逐楚楚的身影。 而楚楚，受他压迫坐到驾驶座的正后方，道凡拍了拍车杠，示意后座另外两人，一人去副驾，一人下车给他让个位置。 就这样，道凡跨腿坐中间，像是一扇霸道的隔绝屏风，将楚楚与其他男人间隔开，只能靠在他一人身旁。 幼稚。 楚楚懒得管他的小心思，漫无焦点地看向窗外的风景，两人肩膀随土路颠簸不平相互碰撞，发丝随秋风吹进道凡的眼眸和鼻尖，像跳跃的精灵，撩动他的心弦却不停留。 队伍不走国道和高速，大多横穿山野小路，时不时还要停下勘探物质和矿脉，楚楚被晃得昏昏欲睡，在下一次停车后，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她昨晚没睡，同林轻尘、秦冉冉换着开车，又在服务站与死亡擦肩而过、和道凡费脑子斗智斗勇，体力和精力消耗殆尽，瞬间坠入梦乡。 道凡正在等少女的发梢再一次吹动过他面前，没料到秀发没等来，等来的却是楚楚歪靠过来的头颅。 她侧脸枕在道凡宽广的肩头，从男人的视角可以看到她枕下后突出的软白脸颊肉，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呼吸绵长，红唇微微翘起，张开小口，之前若隐若现的发香将他包裹，馥郁沁香，让他心痒。 不沉，却又很沉。 道凡并未撤回肩膀，他也放松慵懒地把头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屈起，一动不动盯着楚楚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好好享受这下午的宁静。 “老大！” “这里有硝...” 冲过来汇报的年轻雇佣兵，在道凡变得格外锐利的眼眸前，小心翼翼地收敛了声调，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垂头的瞬间还是没忍住欲望，偷偷扫过少女沉睡的面庞。 求生的直觉让他立马跑到前方主驾窗边，低声对副队长肖强汇报，道凡眯眼瞧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又沉静闭上了眼。 队伍里异能者少，他们的枪支弹药都要自己制作或找武器库抢夺，所以车队一般选山路前行，避开丧尸的同时又能沿路寻找火药所需的矿脉。 在山洞找到硝石对他们而言是好事，队伍停留时间拉长，个把小时后收队要离开。 肖强寻思回头知会老大一声。 刚转头，便看到令他十分新奇的一幕。 似豹般敏锐的男人仰头睡在少女身侧，被枕住的左胳膊无法移动，右手举起，伸到睡得脸颊泛红晕的少女左侧，为她遮挡午后刺目的阳光。 如此确保少女酣睡安眠。 第114章 晚餐 傍晚下车后，道凡被肖强念叨得烦不胜烦。 “老大，人家有男朋友了。” “凡哥，人妻不可欺。” “...虽然你俩看上去挺般配的，凡哥，你可千万别犯错...” 什么玩意？ 他一点脾气都发不出，荒唐地笑出声，抬手给肖强头上来了一手刀，劈得他嗷嗷直叫。 “你是老大我是老大？管好你自己。” 楚楚只听闻两人嘀嘀咕咕，不感兴趣地走远，心里愈加担忧林轻尘和秦冉冉的情况。 道凡这一队人消灭了服务站大多数丧尸，手握三枚晶核，品阶不低，而袭击楚楚的那只高等级丧尸并未被杀死，大概率仍在服务站，对于异能还没升级的林轻尘而言，高等级丧尸不好对付，极易丧命。 该说不说，楚楚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林轻尘死了，她就少一丝翻车的风险，可要真死了，她的内心大概还会泛起些涟漪。 不论男人曾经图她什么，楚楚都能感受到他付出的真心不作假，也负起了男朋友的保护责任。 肩膀被人轻拍，她蓦地醒神。 “你自己一顶帐篷可以吧？” 道凡见她娇小身影站在一旁，甩着手溜达过来问。 小队安营扎寨的位置是一处植被茂盛的山林，四顶迷彩帐篷撑起，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夜晚光线弱，是不错的隐蔽手法。 楚楚打量着四周都在劳作的队伍雇佣兵们，并不娇气地摇摇头，“不用，太浪费了，他们岂不是要四五个人挤在一起？” “我在帐篷外面坐着就行。” 这是没办法的事。 娇气也要看对象，在研究所有吃有喝生态富足，还有林轻尘的庇护，她特殊点就算了，而在深山老林，本就艰苦，她又是个不干活的主，哪里好意思舔着脸睡单间。 道凡察觉到她的顾虑，剑眉一挑，打趣道。 “在帐篷外都是守夜值班的，你刚来就这么有觉悟，那今晚麻烦你了。” 楚楚心里的白眼翻上天，懒得理他，反正现在道凡没有亮出身份，她越和男人拉开距离，以后相认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 晚饭吃的泡面，小队从服务站搜刮了不少物资，拿出砂锅和纯净水煮开，撕开包装袋下面条和其他一些速食泡面伴侣。 楚楚无所事事，坐在锅旁瞧一位胡子拉碴的男人动手，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煤油瓶，从里面倒出油润的两块金属石头，摩擦两下，点燃众人拾来的柴火。 竟是火石。 她隔着火苗不动声色地观察男人和队伍中的其他人，说实话，他们训练素质高，纪律严明，不像是末世来临后硬凑在一起的队伍。 在服务站用自制炸药和枪械都十分顺手，现在又拿出少有人用的火石，道凡集结的这支小队，不像表面上的简单。 只说这四辆改装悍马，早已脱离普通人的范畴。 掀开锅盖后男人扫过楚楚一眼，对她扬扬下巴，“你怎么吃？” 说完，他实际已经拿起自己的碗，打算塞给楚楚。 道凡像背后灵一般出现在少女身后，身型健壮，把她藏进阴影中，看似随意地将手中一直提溜的碗扔在锅前。 “用我的，她吃完我再吃。” 顿了下，又道。 “年哥，她有人管。” 道凡盛满玩世不恭的眼眸中笑意消失，带着几分冷淡，警告地看向张友年，像一只被误闯入地盘的恶狼。 张友年垂下眼，避开锋芒，拿起碗盛面。 香味扑鼻，整锅鲜红的辣汤在深秋的夜晚显得格外喜人，周遭点缀着几样速干蔬菜和香肠鱼丸，让早晨就没吃多少的楚楚恍然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不好意思挑三拣四，却听身旁道凡念叨。 “哎，她不吃香菜，香辣牛肉面里的香菜别给她夹...还有她不吃这个牌子的香肠，换个别的，她不要牛肉。” 这人挑得心安理得，四周收拾完准备吃饭的雇佣兵们也闻着香味凑过来，听得一脸惊奇，楚楚脸皮薄，只想原地消失。 就这还不算完，道凡拿到手里，蹲在大石块上帮她挑无意中盛进去的香菜碎，楚楚不堪其扰，直接抢走，大口吃起来。 道凡不介意她的坏脾气，不错眼地凝视着楚楚的一举一动。 “你也喜欢看我吃饭？” 楚楚装作无意地随口一提。 他含笑点点头。 “我男朋友也喜欢，”楚楚夹起一块午餐肉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去才又开口。 “你经常看我直播应该也认识吧，他叫飞鹰。” 正是道凡的平台昵称。 他忍不住想听楚楚眼中两人的故事，挑眉示意少女继续讲下去，可楚楚就像没看见，淡定地喝了口汤，转移话题。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道凡抓心挠肺，心潮汹涌，两人靠得更近，她呼出的热气仿佛能扑到男人脸上，若有若无，刺激着神经。 “雇佣兵，听说过吗？” “嗯，刀尖上舔血，你们挺厉害。” 可道凡并不想听她说这些，他迫切地想知道，在楚楚心里，他和那群观众有什么不同。 楚楚怎会合他心意，在他憋不住要开口时又问。 “那你们现在是有单子？” 吊得道凡不上不下，没好气地敲她脑壳，“不该问的别问，吃你的饭。” 没问到楚楚也不气馁，至少一开始挖的坑他踩进去了，不算没有收获。 雇佣兵，真是离她生活很远的职业，怪不得男人有钱又会时不时闹消失，队伍训练有素，一看就像正规军。 希望这次别又出什么幺蛾子，能让她平安到达q市。 “你和飞鹰....” 眼见男人不放弃地还要追问，楚楚捧着碗一口气吃完所有汤面，顺手把碗塞进他手里，眯眼笑得理直气壮。 “不该问的别问，吃你的饭去！” 像一只美丽蝴蝶，起身翩然走远，还不忘背身挥了挥手。 兴高采烈，丝毫不管他的情绪。 “小没良心的。” 道凡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又低头“嫌弃”地收好碗筷，被楚楚一句相同的话噎得眉眼松散，回味了半晌，情不自禁笑弯了眼。 第115章 遇袭 睡帐篷没有楚楚想得那么艰难。 每个人背包中都有睡袋，她站在帐篷外瞧着道凡将自己的睡袋铺开放在她睡觉的位置，而他就睡在旁边，只有一层薄薄的毯子。 “呆在那干嘛，还不快进来。” 道凡瞥见黑乎乎的影子，好笑地朝她招手，示范给她看睡袋怎么用。 楚楚抿唇，钻进睡袋像一条挣扎上岸的大鱼。 可惜是个单人睡袋。 道凡注视着少女乖巧地躺在睡袋里，发丝凌乱，目光炯炯，有些可爱。 两人在黑暗中对望，彼此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气氛正在逐渐升温。 半晌，道凡放弃了心里的虎狼想法。 “快睡吧，你在里面，他们守夜也影响不到你。” 他懒懒地靠在楚楚睡袋上，头颅放松地压着少女的腹部，柔软又有弹性，让他舍不得离开。 楚楚也没挑他毛病，毕竟人家都把睡袋让出来了。 渐渐地呼吸均匀，失去了意识。 道凡没想到她入睡得这么快，揶揄地挑起眉毛，换姿势躺在她身侧，隔着睡袋抱住楚楚，鼻尖蹭了蹭她的脸蛋，平和地闭上眼。 凌晨两点，楚楚被一声突兀响起的枪声惊醒。 道凡不见踪影，她打开手机照明，帐篷内其他睡袋中也空无一人，展开的睡袋散乱，像是有突发情况，起夜十分迅速。 楚楚迷糊的神经瞬间紧绷。 发生了什么事？ 她蹙起眉，利落地从睡袋中爬出来，想谨慎地拉开帐篷一探究竟。 拉链先一步从外面扯开，手电的光明晃晃照进来，刺得她眼前一白，睁不开眼，挤出些生理性泪水。 “被吵醒啦？” 吊儿郎当的低沉男声，很熟悉，是道凡。 紧接着一股力道从她的衣领处拉起，拽着将她拖出帐篷，头顶声线依旧。 “别紧张，有狼群。” 刺眼的光照消失，楚楚费劲地多眨几次眼，才把延迟停留在眼膜上的阴影褪去，道凡趁她没反应过来，牵起她的手，走向枪响最激烈的区域。 视线恢复，楚楚才发现小队队员都背枪站在林间，周围树影绰绰，但影子中藏有浓烈杀机，青绿色的眸在黑夜中四伏，看不清有多少只狼，只是狼嚎此起彼伏，好似在商量着什么时候飞扑攻击。 他们用枪声驱赶狼群，吓走几只，又引来两只熊和附近游荡的丧尸。 “会用枪吗？” 道凡弯下腰从小腿兜掏出手枪，那是楚楚之前的手枪，交还给她时，还贴心地替她拉开保险栓，慢悠悠问道。 楚楚第一次被群狼包围，尽管四周都是矫健、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她还是有些紧张，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男人提舌抵住后牙槽，咧嘴站在她背后环抱住她，牵着的手变换成教学姿势，他平举起手，楚楚也受他的牵引，不自觉平举起手。 “不会昨天还敢拿枪，胆子不小。” 道凡从鼻腔哼出一丝笑意，把下巴压在少女的肩头。 “看见最中间的那匹狼了吗？” 楚楚将目光按照他的指示，盯紧狼群。 “那是头狼，杀了它虽然不能立即赶走狼群，但会震慑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手枪冰凉的触感握在她手中，手背上覆着道凡温热的手掌，男人拉动胳膊，顺带移动手中的枪口，慢慢指向头狼。 “对，就是这里，一击毙命。” “用另一只手托住枪身，后坐力你可收不住。” 灼热的呼吸喷洒颈间，可楚楚不敢有丝毫分神，听道凡的建议将左手扣在右手下方托起，抿唇深深咽下唾液。 “下压枪口。” 道凡耐心地帮她调整，直至定于一点，缓缓撤掉手掌。 楚楚血液凝固，关节早已僵硬，她不能有半点闪失，若一击没有杀死头狼，将会使其愤怒，发出攻击的嚎叫。 “砰！” 子弹飞速弹射而出，惊人的破风力道径直冲向头狼，金属弹头隐于暗夜中，火药轻泄，没入它的头颅，爆裂。 霎时间，血肉飞溅，林间的青绿眸光悄然少了一双。 风吹叶落，狼群骤然安静。 楚楚被剧烈后坐力向后推到道凡的怀中，男人笑得胸腔直震，满意地吐出夸奖。 “真棒。” 立马狼群躁动不安，嚎叫一声接一声，再不出手将会引来更多未知生物。 “开枪！” 肖强高喊一声，小队队员均抬枪射击，火光四溅，枪响如鞭炮般响亮又急促，道凡也仿佛变魔术从哪里摸出一把手枪，站在楚楚旁边摸鱼，时不时打一枪。 倒是逼着楚楚把这次当做实战演练，手枪一共十六发子弹，男人觉醒异能后夜间视力优秀，正好做起她的裁判。 楚楚思索之前教她的手感，将枪口对准乱窜的狼群，预判它的动向，果断开枪。 “嗨呀，没中。” 道凡风凉话响起，随意抬手补了一枪，正中楚楚盯上的猎物。 “再来。” 楚楚恼怒地瞪他一眼，把气发在狼群身上，对着目标连打几枪，手臂震得发麻，枪身差一点脱手。 “急性子。” 男人散漫地抬起眼皮望向她，啼笑皆非。 “凡哥！别再打情骂俏，我们子弹要省省，快不够用了！” 肖强在前线杀得爹妈都不认识，一回头瞧见道凡悠闲地像是在林间散步，左手还插在裤兜里眼睛半眯不眯，气得他大喊出声。 道凡无奈地抬手抠抠耳朵，对楚楚歪头示意，“离我远点。” 楚楚不明所以，但还是往旁边移了移，她不敢离得太远，万一蹦过来几匹狼找她复仇，她可不想葬身于此。 一阵凉风吹过。 道凡闭上眼，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掌翻转。 突然，楚楚所站地面上的子弹壳竟隐隐浮动，发颤。 随着道凡举起双手，散落地面的子弹壳纷纷上升聚拢，像受到牵引般，慢慢向他身边靠近，形成一道保护圈。 他指尖朝某个方向一甩，子弹壳如疾风般呼啸而去。 一匹奔跑的狼哀嚎倒地。 而后指尖一转再转，无数子弹壳仿若长出眼睛，冲着狼群分散出击，暴雨梨花，几秒钟后林中无一幸存。 道凡就像一把枪身，子弹壳经由他的指尖，爆破出想象不到的威能。 操纵金属？ 第116章 熊 楚楚蹲在一旁抱头防护着，看他三个来回，把四周危险分子全部肃清，心中不由升起嫉恨。 这世界上的异能者这么多，就不能多她一个嘛！ 道凡无所事事地把玩着手中遗留下的子弹壳，将剩余子弹壳收束，让其他人打包，慢悠悠走到楚楚身前，调笑着伸出手掌。 “起来吧，胆小鬼。” 他的手掌硬茧分布广泛，一看就是玩枪的好手，掌纹深重，指节硬朗。 楚楚抬手握上，男人轻轻一扯，她踉跄几步扑到了充斥着火药气的温暖怀抱。 “哎，有男朋友别动手动脚。” 道凡富有朝气的嗓音从她耳后响起，话虽这么说，手却牢牢锁住少女的纤腰不放，非要在众人都忙碌的时候站在中央供人围观。 像猴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表演癖好？喜欢吸引别人的眼球？” 楚楚受不了，忿忿地踩他两脚，挣脱开跑远。 好不容易找到老婆，不得抱两下解解馋吗？ 道凡不在意她那丁点力道，收下周围鄙视又羡慕的目光，高高挑起眉梢，一副纨绔模样。 “看什么看，没见过铁树开花啊？” 追上少女的背影。 不知是周遭的野兽被枪声震慑，还是本就被消灭干净，后半夜安眠。 天光破晓，众人起床洗漱，虽睡眠不足，但依旧朝气蓬勃，在肖强的哨声中拉练。 待楚楚睁眼，他们早已结束训练，收拾完行囊往车上装箱。 当然，帐篷里还躺了个比她懒的家伙，将她抱在怀里呼呼大睡，英俊的脸庞在睡着后线条稍有软化，显得平和不少，有些孩子气。 睫毛纤长垂于下眼睑，藏起锋利的眸光。 “干什么？” 男人胸腔震动，刚睡醒后的嗓音沙哑低沉，性感成熟。 “你不会看上我要移情别恋吧？先说好，我不喜欢三心二意的女人。” 这厮只要张嘴，保准没句好话。 白瞎了他一张美人面。 楚楚倏尔扭过头去，不愿搭腔。 三心二意？ 他还是算少了，少女手机里的“心意”可能需要计算器。 肖强送来早餐，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担忧楚楚的安危，强拽着道凡离开帐篷，苦口婆心地劝导。 “老大，人家真有男朋友了，咱做个正派点的人...” 道凡一腔情意被肖强打断，额头青筋直跳，黑脸压下想杀人的冲动，将手机甩给他，言简意赅，“打开手机。” “打开手机干嘛？” “打开。” 肖强迷糊地点亮屏幕，娇俏少女的壁纸浮现，嘟唇比心，柔媚脸庞和帐篷里楚楚的样貌如出一辙。 “相册。” 他又手抖地点开相册，各种少女穿着小裙子的自拍和直播截图，妩媚动人，巧笑倩兮。 “知道了吧？”道凡不耐烦地抢回手机贴身收好，“她就是我老婆，管好你自己。” 肖强只觉天塌了，心里不断庆幸如今是末世，律法崩坏。 但他还是没忍住，想劝自家老大回头是岸。 “凡哥，ai换脸违法，你自己看看就行了，可千万别传播，我知道你喜欢人家姑娘，但咱也不能....” 他以为道凡找了几张网图换脸，企图骗过自己。 “滚！” 道凡警告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用石头塞进你喉咙一整天。” 肖强知道他干得出来，立马闭紧嘴巴离开。 楚楚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官司，吃完饭去活溪旁刷碗，回来还被道凡训斥，不要一人跑远，不安全。 她乖顺点头，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坐上车继续行程。 不知道是林间虫子多，还是楚楚娇气，皮肤泛痒，她忍不住一直抓挠，起了大片红疹，心里不禁暗叹气。 回家拿的衣服都在林轻尘车上，自从末世来临，她的皮肤几乎没停止过过敏，穿研究所的棉衣过敏，现在又开始。 在一次停车众人制作火药时，楚楚独自找了个溪流，走得有些远。 她拿出包里的手帕纸，浸湿后敷在泛红严重的肌肤，清凉舒适，止痒效果明显，最后用清水冲了冲手臂，楚楚打算离开。 突然，余光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以为是眼花，没多想，站起身甩甩手，刚转身，只觉背后一阵汗毛竖起，猛地回头，却看见溪流的另一边，竖立一道影子。 眼睛滚圆，咧开巨口。 是只学着楚楚想要站起身的熊。 个头不大，但直起身比她高出半个头。 它趁楚楚转身后迅速拉近距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下一次转身飞扑而上。 少女小脸顿时变得难看，反应极快地背手从后腰处拿出手枪，昨晚只用了四五发，弹药充足，她谨慎地拉开保险栓。 没想到昨晚刚教学，今天就用上了。 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大熊，它似是意识到了这个武器攻击力强劲，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过溪，四肢着地，露出尖锐的利齿。 “砰！” 趁它没动，楚楚率先开枪，飞速转动的子弹瞬间没入熊茂盛的皮毛中，正中它的右眼。 她眼底闪过一丝可惜，忘记压枪了，本想命中头颅。 “嗷嗷！” 剧烈疼痛使大熊发出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它扬起利爪扑向楚楚，凶恶的大口仿若能将她一口吞下。 楚楚来不及反应，狼狈地往旁边翻身一躲，急忙再一次拉开保险栓，打出第二枪。 没有瞄准的子弹击中熊庞大的身躯。 这时彻底将它惹火，调转身躯猛地向楚楚冲过来，溪旁树木众多，楚楚只能在其中与它周旋，不敢背对着它跑走。 她的手指扣在保险栓上，等待时机。 “砰！砰！” 两声枪响过，熊瞬间瘫倒，而楚楚还保持着姿态，不是她开的枪。 “过来。” 道凡如鹰隼般锐利的瞳孔直直望向树丛中的少女，墨色深处冷冽寒凉，眼底的漫不经心消失，夹带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令人发怵。 楚楚娇小颤栗的身影从葱绿远处走出，手中的枪还没放下。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一个人离开？” 男人沙哑的声线阴冷而低沉，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厉声呵斥。 “谁给你的勇气？就你手里这把小破手枪吗？” 第117章 争吵 两人吵架了。 这是队伍里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车队打算起步时，男人强硬拉扯少女回到车前，面色冷峻，垂头看向她，单蹦出两个字，像是刚从牙缝里夹出来。 “上车。” 楚楚没吭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早就在主驾上归位的肖强瑟瑟发抖，抬眼瞥了眼道凡的态度。 男人揉揉眉心，本就没睡好的脑袋隐隐作痛，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他绕过去拍拍车门，哑声道：“你去后座，我来开车。” “凡哥，还是我来吧，你去后面补补觉...” 随着道凡眉目愈发沉郁，肖强叹了口气闭嘴，顺从下车。 哪怕是启程后，气氛也并未升温，一车五人冷冰冰地不交流，后座三人龇牙咧嘴口手并用，而楚楚一直转头看向窗外，呆愣出神。 道凡目视前方，偶尔余光掠过去，也是少女忍不住挠红疹的时候，看得他眉头越锁越紧，能夹死一只苍蝇。 又一次停车，日头高悬，午后毒辣的日光穿透树荫烤向地面。 无线电台来信号了。 这是他们雇佣兵小队专门的接任务频道，只要接收到信号，就代表任务上门。 末世来临后信号断断续续，能传输的任务一般位置不远。 道凡停下车，第一时间看向不言不语的少女。 她还保持着上车时的姿势，扭头看窗外，男人只能瞧见她那饱满的后脑勺和五分之一侧脸，睫毛翕动，侧脸线条优美，坐在那就像一幅中世纪油画。 道凡担心她脖颈受不受得了长时间同样的姿势，后方贴上的手帕纸早就干透，留下楚楚难耐抓痒的红痕。 他清清嗓子，对肖强吩咐：“你去电台看看，顺路就接。” 肖强如逢大赦般急忙跳下车往后方跑，心里发誓再也不回车上了。 道凡俯身掀起楚楚脖颈上的手帕纸，发烫的呼吸和手指的温度吓得她一转头。 见是他，面无表情地又转了过去。 生了一路气，道凡早没了脾气，亲自拉开楚楚背在身上的小提包，看到几个堆叠在一起的手机有些诧异，但并未多想，翻找出一包开封的手帕纸，攥在手里。 语调恢复成之前懒洋洋的。 “我警告你，在我回来之前别离开车上。” 楚楚伸手将小提包拉链拉好，不再放在男人唾手可得的地方，藏进怀里，仍不说话。 道凡嗤笑一声，甩开长腿走远。 半晌后他从林间冒出来，带着几张被溪水打湿的手帕纸，用海芋叶蓄水包裹着，边走边不耐烦地打量自己鞋底刚沾染上的泥巴。 楚楚低头观察胳膊上又突起一片的红疹，瘪嘴无声咒骂道凡。 蓦地背身靠近一股清凉，冰凉略带潮湿的手掌抚起她白嫩脖颈上散落的发丝，将打湿的手帕纸板正地贴在脖后，连边角都没有放过。 这比楚楚自己贴得匀称极了，她匆忙又看不见，上车后才发现有好些地方痒得出奇。 还不算完，道凡冷着脸拽过她的胳膊，动作却轻柔，把手帕纸掩在胳膊的红疹上方。 令楚楚烦躁的痒意瞬间消散。 男人将海芋叶随手一扔，塞给她一瓶纯净水。 剑眉一挑，张扬又肆意。 “就算是末世，一瓶水我还养得起。” “别生气了。” 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啊。 后半句道凡没有说出口。 之前真吓得他不轻，刚听完肖强插科打诨的几句话，转眼少女就消失不见。 他那时本来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一激灵清醒过来，四处寻找楚楚跑到哪里，没发现踪迹就算了，要不是他觉醒异能听力变得灵敏，很难能听见那声模糊的枪响。 道凡接到楚楚回程，心里后怕不已，若他没察觉，没听见，或者没当回事去的稍晚一点，是不是就只能看到冰冷的尸体？ 他第一次意识到，少女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能早已超过他的想象。 而楚楚这边，她也没生气。 训狗嘛，不能全是甜枣，偶尔来一下棒槌，打人不疼，但总会让人心里痒痒。 “不是吧，你堂堂一个大主播，怎么还和小粉丝生气呢？” 她侧眸望向满目柔情的男人，抿紧嘴唇，嗓音里带了些哭腔。 “你说话太难听了。” 是，道凡承认。 他那时憋不住火气，说话不过脑子。 “你说我耳朵中间夹了个猪脑，被人扔下也是活该。” “你还说我除了长得漂亮，什么都做不好。” ... 道凡听着少女对他的指控，是不太好听，他惭愧地捏捏耳朵，但他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制止道。 “你别乱说，我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少女默默盯着他，水润的眼睛里泛起不可言说的含情。 就这样两厢对视，道凡很难说出不是，恨不得把所有身家都交给她，换来一辈子就在她眼中。 “好，” 他改口，“是我说错了。” 道凡手掌潮湿未干，不在意地甩甩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像是从什么地方抠出来的，表面上还有石块碎屑，水晶藏在两块石面中央，虽然只有薄薄一层，但在日光下奢华地发着闪，拉扯到楚楚所有的视线。 “送你，求你别生气了好吗？主播。” 男人不要脸地低声诱哄，没睡好的嗓音低哑，眼神里带有一抹化不开的温柔，与语气不一样的是他强硬的动作，硬塞进楚楚手里。 “收下就不能反悔啊。” “主播可是公众人物，别耍赖，不会骗走我的水晶说话不算话吧。” 他短靴外的淤泥都是为了拿到这颗水晶被踩得面目全非，把他这个洁癖气个够呛，但瞧见楚楚拼命压制着上扬的嘴角，那沾沾自喜的可爱模样。 又觉得也挺好，脏了就脏了呗。 无线电回复完毕，小队接下了救援任务，肖强心惊胆战爬上车，还以为又是冷硬异常的气氛，没想到男女霸占了他后排的位置。 道凡打着哈欠示意他去开车。 满面春风的那股劲藏都藏不住。 楚楚低垂着头看向手里攥紧的东西，依旧不说话，却乖巧的被男人护在身侧。 “看什么看？” 道凡警告地瞪他一眼，等车打火起步后，突然冒出一句。 “进城，我要去买点东西。” 第118章 掉马甲 面对道凡的想一出是一出，肖强早已习惯。 好在小队的位置离城镇不远，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众人来到r市管辖下的地级市蓉城。 越北上，人口越密集，相对应，丧尸越多。 如今所有丧尸都已完成进化，还有西南地区涌来的，脚程较快的更高等级丧尸混在其中，蓉城入目一片破败，丧尸群占据了大部分生存区域。 它们听见车辆异响，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先是低级丧尸一拥而上，被机枪扫射死大半，等级高些已经开了灵智的丧尸们，站在城市高处，并未先行动手。 视线很快就锁定住人群中看上去最为孱弱的楚楚，贪婪充满杀意与饥渴感的眼神让楚楚只觉恶寒，缩小身躯隐匿在道凡身后。 原主记忆中有所提及，丧尸等级在中期被划分成五等，数字越小，危险性越高。 有闯门和搜索意识的丧尸属于四等，能察觉到危险不冒进的丧尸属于三等，拥有排兵布阵能力的丧尸属于二等。 而一等丧尸，原主并未遇见过，听说它们也觉醒了异能，若不是相貌特征更像是翻版异形，它们和人类并无差别。 甚至皮肉比人类更无坚不摧。 道凡被少女投怀送抱的动作搞得心满意足，不介意对丧尸们露出好脸色，击杀动作却没有丝毫马虎，锐利的眼眸对上几百米开外的高等级丧尸。 抬手挠了挠脖子，邪气地勾起一抹笑。 “搜快点，今晚去拿战利品。” 清除完街道上的丧尸，车辆在城镇中心的百货大楼外停下。 道凡紧紧握住楚楚的手，不让她离开身侧一步，沉声对身后的队员说道。 “分头行动，发现有处理不了的丧尸就发信号，地下车库集合。” 众人纷纷应答，三人一小分队冲入超市搜集物资。 道凡却悠闲地与他们行进方向相反，径直走向早已停运的扶梯，带楚楚前往二楼。 她藏起满腔疑惑，跟在男人身后。 商场应该在末世来临时发生过大规模丧尸变异，昏暗的环境也难以遮掩满目血红和疮痍，儿童游乐设施和一些服饰店招牌上，被溅落大量血迹，经过些时日，变得暗红像死去多时的腐肉，令人反胃。 楼上还飘荡着十几只丧尸，有些灵智，知道躲在暗处偷袭。 道凡嫌它们打扰了两人的约会，费力气先处理干净，这才牵着楚楚走进每一家女装店，开始精挑细选。 边选边问：“这些衣服你不会过敏吧。” 楚楚默然，这才知晓道凡进城是为了让她换新衣服。 心里不断叹气，觉得棘手。 道凡捂紧身上的马甲不肯露出来，偏偏做些属于男朋友的体贴行为，这让她很难办，接受了显得她三心二意，不接受又吃亏。 毕竟实际上，两人的确是男女朋友关系。 没办法，楚楚只能演起她最上手的小白花戏码。 “不用了。” 她仰起脸，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拒绝：“我也去楼下帮忙搜食物吧。” 少女甩头打算离开，发丝落在道凡不明所以的脸上，减弱了他心底的阴郁。 他手掌牢牢捏紧楚楚的手腕，制止她的脚步，耐着性子道。 “脖子上红了一大片就别逞强了，过来自己选，不然我给你拿得又丑又花，你嫌弃也没办法。” “真的不用了。” 楚楚再一次拒绝，顺带将道凡的大掌从手腕上拿开，下一秒，男人又霸道地擒住，凌厉的眉眼间是满满不解。 “你又怎么了？不是不生气了吗？” 少女贝齿轻咬红唇，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抗拒于他的触碰。 “你进城是为了给我找衣服？” 道凡暴躁皱眉：“不然呢？我闲得慌？” 他上下打量着楚楚，看见她鞋尖上沾了些丧尸的脓血，蹲下身拿旁边的衣服帮她擦拭，侧脸冷硬，却专心地直至鞋面干净。 而他短靴上的脏污，仿若视而不见。 “别喜欢我，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 少女冷不丁将鞋子回撤，道凡的手停在空中，看着近在咫尺地两双笔直小腿，似是自嘲地低笑。 半晌后，他懒散地站直身子，反问，“我喜欢你？哪里得出的结论？” 楚楚的脸“嗡”得一下涨红成一枚小番茄，连耳朵都尴尬得泛起肉粉，结结巴巴开口。 “你...你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 道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第一次线下见主播，没给你刷过钱，对你好点怎么了？” “这是我身为你直播间观众的素养。” 楚楚好似被他给说服了，窘迫地垂下头，喃喃道歉。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行。” 男人面带笑意，点点头，“我原谅你了。” 复又将手伸到她埋起来的脸前，勾了勾手指。 “你抬起头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楚楚心头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道凡的声音太过迷惑，她不由自主按照要求抬头望向他，红霞映脸，分外娇俏粉嫩。 像一朵初盛放的莲花。 道凡喉头微动，眸色骤然暗了下来，但二楼光线昏沉，楚楚一时没有察觉。 “你凑近点，这个秘密，我谁都没说过。” 那双似狼般敏锐狠厉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诱哄着猎物一步步踏进陷阱。 少女犹豫地挪动脚步，清凌凌的香气如约而至，钻进他的鼻头，又入侵至五脏六腑，他压低声音，笑着说道。 “他们一直叫我凡哥，你还不知道我的本名吧。” 此话一出，少女的脚步倏尔顿住，脑海清明，仿佛觉察到了气氛变得不同，想要往后撤退，刚伸出一步，后路就被男人的大掌封锁。 道凡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直至两胸相碰，紧密贴近不留一丝缝隙，望着少女错愕的脸庞，启唇。 “我叫道凡。” 呼吸萦绕在楚楚的耳畔，撩人又心痒，她受不住想躲，偏偏男人始终追逐着那抹肉粉，不愿放过她。 “没有误会，我就是...” “喜欢你。” 滚烫的唇下一秒吻上心心念念的软红，将少女的惊讶细细吞尽，吻得更加深入。 如疾风骤雨，狠狠碾压。 第119章 承诺 【快递我收不到，你以后别寄了。】 【那怎么行？为什么收不到？】 男人玩笑般地盯着屏幕打出几个字。 【我们公司很严格，收快递一律要用真名签收。】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隔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发过来一句话。 【那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道凡，我叫道凡。” ———————————————— 狠狠一巴掌猛然甩到他脸上，不及平时训练受伤疼痛的百分之一，道凡舔了舔接吻后还在拉丝的旖旎，瞳孔仍死死盯着少女。 红唇被他吻得泛红，娇艳欲滴，微微颤抖。 “混蛋。” 楚楚破口大骂，“你就是个混蛋！” 道凡不以为然，男朋友装陌生人骗了她这么久，有些火气也正常。 少女骂完后眼睛起雾，闷不做声，转头就走，男人高壮的身躯跟在她身后，听她用力在扶梯上跺脚，不解气般踏实每一步，扶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晃了晃。 “小心点！” 道凡想上前扶她，被她扭胳膊地甩开，大步向前。 一路走到商场大门口，楚楚并未停下脚步，硬气地推门离开，路边停驻的四辆悍马她看都没看一眼，径直顺着道路徒步而行。 刚经过最后一辆悍马，她听到一阵开锁声响，而后身后传来一股力量托起她的臀部，拉开车门将她压倒在车后座。 “你放开我！” 楚楚手脚并用地挣扎，手掌打在道凡脸上，声音清脆，脚也踩在他胸膛上。 男人不在意，三两下也爬进车里关上门，用双腿绞住她的脚，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头顶。 “别在街上乱走。” 两人离得极近，对望后道凡有些心猿意马。 接连又吻了上去，唇舌纠缠间啧啧作响，他沉迷于此，直至冰凉的泪水从楚楚脸庞滑落进唇齿，他才发现，少女早已泪流满面。 接吻停止，楚楚咬紧嘴唇，无助地将头转向座椅，任泪水肆意流淌，没有露出一声哽咽。 她嫌自己太狼狈，恶狠狠地挣脱开道凡的手掌，用手背粗鲁地擦泪。 却越擦越多。 道凡难得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直泛后悔。 说实话，他一开始遇见楚楚，欣喜大于惊讶，这么巧的事都能被他遇上。 只不过是想装作个直播间观众逗她玩玩，之后发生太多事，也很少提及男朋友的存在，错过最佳坦白时机。 没料到自己扒了马甲，竟能把她气哭，道凡恍然意识，这次估计很难会被哄好。 “对不起...” 他徒劳地道歉，“我就是觉得好玩...” “好玩吗？” 楚楚骤然转过头，眼睛哭得红肿，鼻尖殷红，反问他。 “哪里好玩？是看我小心翼翼怕被你们抛下好玩？还是看我说有男朋友却仍与你待在一处好玩？” “道凡，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声嘶力竭，“我这么拼命的活着，是为了能在将来某一天与你见面，很好玩吗？为了活命，为了不再次被扔下，我难道不知道要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吗？” “但我不敢拒绝你。” 眼眶蓄着的泪豆大粒落下，她说话艰难，有些呼吸不畅。 “我怕你阴晴不定，一旦把我抛下，我会死的，这辈子都没有再见你的机会。” 道凡之前见过少女流泪，但从不曾看她痛哭成这般模样，他心如刀绞，伸手想为楚楚擦拭眼泪，被狠狠拍下。 “现在却告诉我，你是我男朋友，我心惊胆战，你却觉得好玩。”她泪眼模糊，“真的很可笑，很可笑。” 男人眼神复杂，并不知晓楚楚在队伍里仍是这般不安，藏了这么多无法诉说的委屈，如今全部对他控诉，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些天的脆弱与无助，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道凡如今想想，都觉得自己之前不是人，仗着身份对楚楚做尽暧昧行为，他又和那些觊觎少女的人有何区别。 “对不起...” “我是个大混蛋，真的对不起...”他将楚楚的双手握成拳，贴在自己脸颊上，“你打我出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 楚楚自然不会惯着他，运气一拳打在他下巴上，紧接着又一拳落在他左颊。 力度用了十成十，打得她都有些缺氧。 在道凡看来，少女哭得孱弱，泪眼朦胧，软绵绵地敲打了他几下，可怜又可爱，才不会联想到是故意逮着他打。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楚楚哼哼唧唧地不说话，眼泪仍止不住地流，她心痛地紧闭双眼，突然暴起，张嘴咬上道凡的锁骨，用力之深，等她松口后都能尝到血腥味，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牙印。 而男人只是轻皱眉头，抚摸着她的头发，悄无声息地安抚。 “解气了吗？” 他又问。 楚楚摇摇头，含泪的眼眸不眨眼地望着他，里面的红血丝让他心疼。 道凡撕开衣领，露出其他蜜色肌肉，“那就再咬几口。” 楚楚敛下眉眼，并未再有动作。 “你答应我。” “如果这次我原谅了你，那以后若我骗你，你也要不计前嫌地原谅。” 她说得郑重，指着牙印又道，“这是见证。” 道凡只觉她真是天真，但仍如她所愿，毕竟少女看上去单纯清澈，哪里有什么瞒得住的事。 天知道楚楚注视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并发誓后，心里蓦然升起的轻松与喜悦。 这可是翻车的保障啊。 得道凡一句话，也不亏她哭得眼睛干涩，差一点岔了气。 道凡又低声哄她几句，她再拿拿乔，下车后，两人恢复到之前的氛围，甚至更加甜蜜。 经过这一场拉扯演戏，楚楚身上的衣服终究报废。 男人心情好，非要给她挑衣服。 脸上泪痕未干，楚楚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没受影响，整个人有些低沉，随意去商场里面挑了两件。 二楼还有专门售卖内衣裤的门店，她装模作样红着脸赶走道凡，实际是为了用空间放进去一些贴身衣物，避免再次出现没衣服穿的尴尬情况。 等两人拖拉逛到楼下，大部队早已搜集完物资，还找到了超市仓库，将日常所需的纯净水和速食抢干净。 道凡打算夜袭高等级丧尸，商量了片刻，众人去外面将车辆开入地下停车场，顺便夜晚在那里过夜。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地下的境遇与想象中完全相反。 第120章 地下车库 轮胎压过车库减速带，带来一阵颠簸，也响起车身震颤的铁皮碰撞声。 悍马还没开进地下，便被垒成一座墙的抗洪沙袋阻拦。 大概有几百份沙袋，两米高，十分敦实，将车库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如果硬闯，以悍马的车身和速度，未必不可能，但道凡谨慎地要求肖强停车。 他下车仔细观察，楚楚也趴在窗户上瞧了瞧。 沙袋上有丧尸利爪的划痕，但袋子质量不错，有几个漏出细沙，瘪了下去，大部分完好，地面有水渍，她猜测是末世初期的那场雨，隐约能拼凑出脚印。 道凡也注意到，语气惊奇。 “地下车库有幸存者。” 这些沙袋是他们抵御丧尸的防护墙。 “把车停在这就行，我们翻下去。” 他一锤定音，其他人也纷纷行动起来，背着行囊和枪械翻越沙袋墙。 楚楚被男人扛在肩上，像猴子般三两下跃了过去。 愈加深入，光线稀少，只有偶尔出现的紧急逃生牌发出幽幽绿光，道凡拿出手机照明，楚楚攀着他的手臂扫过手机壳，是个花哨的飞鹰，和男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那是楚楚专门为两人定制的情侣手机壳，属于她的仓鼠还套在某一个手机上。 她攥起手，拧了一下道凡手臂上的肌肉，痛得他轻嘶一声。 “又怎么了，小祖宗？” 他无奈地发问。 “你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手机，要是你早点拿出手机，我早就认出你了。” 楚楚冷哼，“你就是故意的。” 这纯属冤枉。 他们队伍虽然有许多发电设备，但大部分是手动，多余电量还要供应给电台，哪怕道凡是话事人，也不能随时为手机充电，使用手机的频率直线下降。 可他知晓，楚楚刚生完气，现在正是看什么都觉得碍眼的时候，他不能辩解，只能低头认下罪名，诚恳道歉。 走到一半，众人又发现了更多幸存者的痕迹。 开封的速食包装袋，毛巾，还有些散落在一旁的铺盖。 紧接着，有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跑来，众人警惕举枪，停在原地不动。 道凡晃晃手机发出的亮光，视线内从消防通道的楼梯间跑出瘦削身影。 身影抱着满怀的水和饼干，怔愣地与众人打了个照面，直到看清他们手中的步枪，惊恐地瞪大双眼。 楚楚也打量着对方。 是个中年男子，不高普通身材，长相一般，脸庞上冒出皱纹，应该淋过雨，衣服有些酸臭，皱皱巴巴穿在身上。 “你...你们是救援人员吗？” 他磕磕巴巴地问道，脸色有些好转。 道凡遗憾摇头，刚往前走了一步，男人便被吓得转身想跑，却腿软地绊倒在地。 “这...这些东西都...都给你们，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他狼狈地缩在地面抱头，抖嗦地将食物和水推给众人的方向。 道凡还想吓吓他，被肖强制止恶趣味，走上前去安抚道。 “我们想进地下车库暂时过个夜，你不必紧张，非必要时刻我们是不会杀人的。” 肖强长了张十分正派的脸庞，看见他中年男人少了些惶恐，哆哆嗦嗦起身，艰难相信了他说的话。 这时，他注意到队伍里有个不搭调的矮小人影。 转过脸，一张妩媚娇美的面庞，正盯着他出神，双目对视间，少女冲他露出礼貌的微笑。 “楚楚？”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 道凡听觉灵敏，听见他喊少女的名讳。 楚楚也有些纳闷，“你认识我？” 这好似给了男人什么特赦令，他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红光满面。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在直播间给你刷过礼物，你还谢过我呢，我在直播间叫平安是福。” 楚楚没什么印象。 大概送的是不知名小礼物，打pk时需要票，她会谢一些小礼物，这男人不属于她鱼塘中的任何一位，刷钱估计还没上千吧。 她失去了兴趣，不咸不淡敷衍几句，用身旁道凡的宽大身躯遮住自己，不再与中年男人周旋。 可男人并未懂她的敷衍，想挤到她身边，不停说着。 “我叫任伟，在超市还算个小领导，你吃饭了吗？给你吃，不够...” 男人咬咬牙，“不够我再上去给你拿。” 他在美人面前逞英雄，实际上去一趟能给他吓个半死，丧尸群在整个商场游荡，他隔几天能去一次就算不要命了。 一道粗壮的小臂拦在他身前，轻易地隔绝开两人，将楚楚牢牢护在身后。 道凡似笑非笑，锋利的脸庞在暗处像一头被入侵领地的恶狼，“走前面带路，地下的幸存者不止你一个吧。” 任伟对他发怵，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缩头缩脑地往前走。 楚楚听见道凡在一旁低笑，凑到她耳边意味不明地说道。 “主播名气好大啊，在哪儿都能碰到粉丝。” 开盖的醋缸酸气冲天，酸得她一言难尽，她瞥了一眼道凡，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说给他听。 “那你运气真好，有个这么厉害的主播做女朋友。” “新鞋子磨脚，我的脚好疼，男朋友可以背背我吗？” 楚楚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等男人蹲下，不认为道凡会狠心让她自己走。 道凡背对着她，看似毫无反应，实则嘴角压都压不住，背影停顿几秒后如愿蹲下，语气嫌弃，却流露出莫名优越感。 “你这么矫情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 “快上来。” 感受到背上少女轻盈的重量，和那抹绵软，他托起饱满的臀部，坏心捏了捏，被楚楚不满地揪起耳朵。 “别说大话。” 哼。 差距这不就出来了嘛，林轻尘才不会逼逼赖赖。 车库道路曲折，众人紧跟任伟，又走了五分钟才见到幸存者的“巢穴”。 在车库的最深处，几辆车围起充当墙体，将一个不大的角落困在其中，周围点起蜡烛，用灯罩包裹防止熄灭。 有零星十几人坐在地面上，无所事事地聊天或发呆。 看见任伟回来，站起身迎接，又在一个个漆黑的枪口下，顿然失语。 “发...发生了什么？” 第121章 任伟 人群如同之前的任伟，心态变化了两次。 一开始以为是救援到来喜极而泣，又在任伟的解释下丧失希望，甚至仇视雇佣兵们，但迫于黑漆漆枪口，还是配合地说明了情况。 毕竟多这十几口人，就相当于多了十几张嘴。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上面的超市早被众人洗劫。 任伟虽然去过超市，但胆小怕事，根本没注意到周围货架上骤减的商品。 随他们说起自己的经历，道凡漫不经心地在这不大的三分地肆意打量观察，楚楚早在到达目的地后就从他后背跳下。 车辆包围的区域用于睡觉，超市中的售卖的棉被枕头等都被转移到此处，像大通铺一般左右摆成两排。 他朝里面瞥过一眼，正巧被子里躺了个女人，应该正在发低烧，长相清秀，机警地望向道凡，看见他陌生但俊美的面庞，微微一愣，随即出声询问。 “你是谁？” 道凡不感兴趣地移开眼，没有回答，继续往前方搜查。 队伍里的社交担当一向是肖强，凭借一张脸混得开，不动声色挖坑打探情报。 这些在地下车库生存的幸存者们有一半是商场员工，有一半是当时正在逛街的行人，丧尸变异后霸占了地上区域，迫不得已众人前往地下避难，幸好连接两处的消防通道铁门结实，并未被丧尸群入侵。 车库前的防洪沙袋也是他们的手笔。 任伟是超市的后勤组长，负责管理整个超市采购，他也是所有幸存者中官级最大的人，末世来临后的食品饮水分配都是由他管理。 他见楚楚落单，急忙捧着刚拿下来的饼干走过去，嘴角带上讨好的弧度，笑眯了眼。 “楚楚，你饿不饿，来吃点东西吧。” 少女风姿绰约，在蜡烛的幽光中依旧动人，比直播间更加真实有风情，任伟不断滚动喉结，眼里尽是想要占有的欲望。 他思索着，如果用整个超市作为交换，能不能把楚楚留下来。 其实她除了这张脸也没什么价值，要不是看在之前给她刷过几百块，任伟还不稀罕呢。 楚楚正在一旁复盘这两天的经历，没时间理任伟，假如她能听见男人嘴硬的心声，估计得笑掉大牙。 几百块？她也不稀罕。 “不了谢谢我不饿。” 楚楚礼貌地微笑拒绝。 在任伟眼里，却是少女娇笑着与他打情骂俏，心疼他冒生命危险去超市虎口夺食。 他只觉血液都往一处涌，兴奋得面红耳赤。 “你得多吃点，瘦成这样不好生养，我饿着没关系，你吃就行，但你得记得，我省出来给你吃，是因为我爱你。” 楚楚诧异地挑起秀眉。 怎么，我还要感谢你吗？ 什么绝世大傻壁。 她生怕再说两句任伟就要赖上自己，眼尖地瞧见道凡查看回来，急忙小碎步跑到男人身边。 甚至觉得这种打击还不够，扑进道凡怀里要求他低头。 “干嘛？主播这么粘人吗？” 道凡依她话垂下头颅，嘴上不饶人实际暗暗收紧了怀抱少女的手臂。 楚楚踮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看见他错愕定住的嘴角，嘻嘻笑起来，“没事，就是帮你巩固下男朋友地位。” 亲完想溜走，却被道凡沉眸托着屁股抱起，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两人亲热的场面，除了映在任伟惊恐的眼瞳里，同时还落入了刚从睡觉区域走出来的清秀女人眸中。 她的视线流连在两人相配的面容间来回打转，若无其事地下压嘴角。 肖强对幸存者们解释了他们只是借留一晚，并不会长期打扰，这才让他们的敌意少了些许，同意后双方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只有任伟一人，动不动就挑道凡离开的时候，围在楚楚身边，嘘寒问暖，送水送食，被拒绝也不恼，故作深沉地对她说道。 “你也过得不容易。” 楚楚很难跟上他的脑回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 又听到他装模作样地感叹：“末世中女子生存果然艰难。” 就是有你这种满脑子废料的人，女子才生存艰难，楚楚在心里暗啐一句。 由于雇佣小队晚上有击杀高等级丧尸的想法，道凡去室外查探地形和丧尸聚集地，没办法，她只能四处找地方躲避任伟。 雇佣兵小队喜火，不像幸存者们只吃不必加热的速食，众人打算在车库里四处橇点塑料制品和垃圾零食袋生火。 楚楚闲得无聊，又不能真的什么事都不做只等着吃饭，自告奋勇跟在肖强身后一起去捡生火材料。 地形复杂，她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 楚楚不着急，脑内还有个系统加持，她肯定能回去，干脆走到哪儿算哪儿，沿路多找些塑料和木头，以免空手而归，怪难看的。 陡然，她听见近处有两人亲昵的对话声。 “任哥，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伴随着衣物摩擦的声响，任伟气息不稳地回道，“我以前打赏的主播罢了，毕竟花了小几万，我不舍得她吃苦。” 听到这楚楚笑弯了腰，还小几万，是真能吹啊。 女声娇柔：“她和那个挺帅的男人好像更亲密呢...” “哼，”任伟冷哼，“末世攀上了个厉害的男人，也不稀奇。” “任哥也厉害啊，要不是任哥，我怎么能进商场打工，在我心里任哥才是最厉害的男人...” 接下来两人行为放浪，楚楚不想自己撞破了一对野鸳鸯，悄无声息地离开。 酒足饭饱后，道凡也从外面归来，吃了几口少女剩下的饭菜，众人围坐在火堆前聊起任务和今晚的行动。 幸存者早就吃完躲在车辆围起的睡觉区域，不愿掺和进雇佣兵的话题。 “凡哥，任务目的地好像就离这不远，是蓉城孙姓富商的委托。” 肖强将地图摊开，在上面圈圈画画。 “十几公里吧，让我们去营救在别墅群里被困的女人，孙静恩。” “应该是委托人的女儿，酬劳是别墅地下室三十多把枪械。” 楚楚靠在道凡身上昏昏欲睡，男人还没出声，没想到众人身后昏暗的角落响起一道颤巍巍不能确定的声音。 “我...我是孙静恩。” 楚楚猛地清醒，这道嗓音十分耳熟。 她悄无声息地眯了眯眼。 第122章 孙静恩 你说这人吧，好奇心不能太重。 楚楚紧了紧攀在道凡脖子上的细手臂，引得他担忧地望过来一眼。 “怎么？做噩梦了？” “没有，就是迷糊。” 她装作困得睁不开眼，将脑袋放平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面朝男人的脸，半眯着，他凑上来亲了一下。 来人也不像是富商的闺女，瘦成一道麻杆，脸颊凹陷，五官清秀但皮肤粗糙，说话细声细语，和楚楚印象中有钱人家的孩子相差甚远。 更何况，她是楚楚撞破的那对野鸳鸯之一。 道凡看她也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他刚来时在被子里躺着发低烧的就是这个女人。 女人看着两人接吻，变了脸色，只不过环境昏暗无人注意。 “孙静恩？” 肖强与其他人交换眼神，心里的狐疑不轻，抬头打量着女人。 “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锐利的目光直视过来，孙静恩仓皇低下头，喃喃。 “没...没有。” 众人瞬间变得不以为然，甚至有人眼神鄙夷，嫌她想要赖上小队，但有外人在场，也不能继续聊任务，无人再开口。 肖强见她怯懦地站在原地搓手，给她递了个台阶。 “是我们声音太大影响到你睡觉了吗？我们会小点声，你回去睡吧。” 孙静恩焦虑地啃咬下唇死皮，偷偷抬眼皮望向道凡，而男人并未对她的话语有任何反应，全程低头温柔地看着大腿上的娇俏少女。 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脸色变换几次后，重新开口。 “我...我爸叫孙重，我妈...叫刘静雅，我还有个姐姐叫孙静晔，家住银象墅苑6栋，我们家大门密码是，爸妈和姐姐都在外地没回来，我...喜欢上一个穷小子，他们都不同意所以把我关在家里。” “但我自己从别墅逃了出来，想来商场买几件衣服，结果被困在这里...” 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男人们，双拳攥得死紧，尽管还是有些躲闪，“这样，你们能相信吗？” 说得很详尽，大门密码也和电台里传来的一致。 肖强觉得有些棘手，用手肘捣了捣在一旁数楚楚睫毛作乐的道凡。 “孙...静恩？” 道凡不急不慢地念出她的名字，压迫感十足。 “...是。” 听她敢回应，道凡抬眸瞧她一眼，无声地笑了笑，有些凉薄。 “走的时候带上她吧，若她不是...扔进丧尸堆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女人由于前半句话兴奋直跳的心脏，在听见后面的残忍话语后蓦地停顿了下，升腾起数不清的惶恐心绪。 他会这么心狠吗？ 孙静恩注视着男人低眉浅笑的模样，止不住地妄想赖在他怀里的人是自己，若是...若是自己也能像这个主播一样讨他欢心，是不是... 就会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 她的确撒谎了。 女人不叫孙静恩，她叫王晶，是从蓉城下面一个小村落里走出来的。 她才24岁，但打工工龄已有十年，辗转干了许多零工，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处人家里做保姆。 对，就是孙家。 天知道她刚才在偷听时有多么激动，看上的男人是雇佣兵头子，他们的任务又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下的缘分吗？ 王晶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小姐气质，甚至粗鄙的就像个乡野丫头，但那又怎么样，她在孙家工作了两年，对其中的辛密了如指掌，若他们还要在问些更私密的问题，王晶也能答上来。 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抓住男人的心。 虽然她没有那个女主播长得漂亮，但男人嘛，没有不偷腥的，她只要施加些手段，把女主播赶走，只剩她一人，男人没有其他选择。 不过，还有另一位难缠的家伙。 任伟。 她是一个月前在酒吧认识的任伟，当时她刚从孙家辞职，没有工作，和任伟稀里糊涂睡过一夜后，承诺给她找个轻快的活计。 让王晶来商场卖衣服。 没想到上岗第一天，她还没和所有人打个脸熟，末世来临了，所以这群人里面，只有任伟知晓她的来历。 王晶转了转眼珠，一定要想办法搞定任伟，最好，能有个一箭双雕的机会。 她抬眸看向男人怀中的貌美少女，下定了决心。 楚楚一早就注意到王晶那闪烁不明的眼神，里面藏着什么她不在乎，只是听见道凡说的话后有些疑惑。 男人不可能看不出王晶的疏漏，一个为爱献身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自己称心爱的男人为“穷小子”，而且穿着打扮也很廉价。 但如今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楚楚捂嘴打了个哈欠，捏了捏他大腿上的肌肉。 “我想睡了。” 道凡点点头，将少女横抱起，对肖强叮嘱道。 “今晚行动你不用去了，在这里守着她俩。” 说是她俩，但男人的眼睛都没从怀里挪开一眼，肖强自是明白他的顾虑，应承下来。 别说道凡看不过去，就是肖强，也觉得经常来找楚楚的任伟格外碍眼，人家女孩子有男朋友，他老大为爱做三他劝不了。 任伟上赶着，他必须及时制止，维护楚楚的正常恋爱。 果然，等道凡带着小队人员离开后，任伟屁颠屁颠地跑出来，邀请楚楚去更安全的区域过夜，已经为她铺好了铺盖。 还没等楚楚拒绝，肖强抱着道凡的睡袋放在少女眼前，不耐烦地说道。 “她是我们小队里的成员，再说了，你怎么就确定你那里更安全？” 任伟赔笑的脸色僵硬，肖强对他没冷过脸，他有些无所适从。 而且这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他，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更何况，如今道凡和其他人都不在，任伟觉得区区一个肖强，怎么敢这样同他讲话。 他轻蔑地扯扯嘴角，“当然，我们里面可比你这里强太多。” 肖强嗤笑，等楚楚钻进睡袋以后，展开异能，平顺的地面突然拔地而起一块耸立的土墙，将地面顶破，拦住了任伟偷看楚楚的视线，又觉得不够炫酷，将四周都建起半米高的墙体。 似笑非笑道。 “现在呢？” 第123章 获得异能? 肖强自从吞食了两颗高等级丧尸晶核，异能等级突飞猛进，浑身充盈着暴戾的能力。 好不容易能用一次异能，他只觉满心舒畅。 再不用，他就要爆体而亡了。 任伟被能量冲击，踉跄两步向后坐倒在地，眼眸里的惊诧使他说不出半点话。 这...这是什么鬼能力？ 难道不是人吗？ 车库的幸存者们都未有觉醒异能的天赋，自是不了解如今的世道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任伟狼狈地翻身而起，不敢再看肖强一眼，抱头鼠窜。 躲在暗处的王晶自是也瞧到了这奇异的一幕，她眼眸一亮，再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她就知道，这群雇佣兵不是一般人。 一切外界纷扰与楚楚无关，她本来闭眼就睡，可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 神啊，这一晚到底让不让她睡觉了？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联系家人并制定回程路线已完成，正在结算任务积分...】 这个主线任务不是早就完成了吗？ 楚楚困惑。 【500积分已发放。】 【是这样的宿主，这个任务当时绑定对象是林轻尘，但出现意外，回程路线并未按照制定路线出发，即并未完成，如今绑定对象修改至道凡，路线进程正确，任务完成。】 行。 她表示了解地点点头，反正什么都是系统说了算。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36年11月3日，发布第二个支线任务：抢夺道凡此次行动所获战利品——二等丧尸晶核。】 还没等酝酿出来的瞌睡又被系统难以理喻的支线任务打散，楚楚疲惫地睁开眼，耐不住心头的讶异，询问道。 【蓉城竟然已经出现二等丧尸了？道凡他们能打过？】 【据系统显示，道凡小队正在前往的丧尸巢穴里的确沉睡着一名正在进化的二等丧尸，如果道凡能趁着它还未进化时击杀，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只听就是一场恶仗。 【那他凭什么能把那颗晶核给我？毕竟是他用命换回来的，而且我又没觉醒异能。】 【那就要看宿主自己了。】 系统那平淡的正太音里好似藏匿着丝丝缕缕的幸灾乐祸。 半晌后又变得正式。 【这个支线任务与其他任务不同，可能关系到宿主是否能觉醒异能。】 “什么？” 楚楚陡然从睡袋里挺起身子，脸色惊喜，眸中星子闪耀。 肖强被她吓了一跳，而后楚楚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朝肖强笑了笑，压抑住欣喜，敛下眉眼。 “我...做了个梦。” “哦哦哦，没事，”肖强受老大所托，照顾少女分外仔细，而且楚楚年岁小，和他老家死去的妹妹差不多大，他总会移情，“要不要喝点水压一压？” 楚楚摇摇头，又躺下装模作样睡觉，实际狂敲系统。 【什么意思？快说！不是原主无法觉醒异能吗？】 【按道理是这样，但系统之前回主系统升级，好像多了个物质分析功能，如果拿到等级高的晶核，说不定可以分析陨石里含有的辐射物质，识别并融入宿主体内。】 异能哎。 在末世只有幸运儿才能觉醒的最强战力。 那这枚晶核她是非要不可了。 楚楚这样想着，再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隔半小时就醒一次，朝入口处张望。 直至她马上就要撑不住，短靴踩踏混凝土发出的挤压声由远转近，十几名雇佣兵灰头土脸地相携而来。 作战服上血痕累累，有两三个都无法走路，被其余队员背在身后，气喘吁吁，有些脱力。 肖强先一步迎了上去，面色焦灼，“怎么回事？伤亡怎么样？” 这些都是同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肖强心里难受，后悔今晚行动他没有参加，毕竟他觉醒的是防御异能，好歹也能帮上些忙。 “今晚意外有点多，好在都没死，没事，你别担心。” 其中一位没受伤的队员将其他队员们安顿好，笑着拍了拍肖强的肩膀。 “没人被抓咬出伤口吧？” 肖强还是忧心，急忙拉开这些人的作战服，挨个检查。 丧尸传播感染都是通过咬痕和抓痕，尤其是现在开启灵智，为了使丧尸群数量更多，高等级丧尸往往并不杀死猎物，使其感染成为新的丧尸。 幸好雇佣兵与丧尸作战有经验，那两三个骨折的队员也是为了躲避丧尸利爪跳下二楼摔断了腿。 “道凡呢？” 楚楚蓦地出声，肖强转回身看她，才发现楚楚早已从睡袋中脱出。 “嫂子你别担心，”队员挠挠头，笑起来有点憨，“老大在车库外面垫后，没受伤。” 楚楚没纠正他那莫名的称谓，只无声无息坐下，继续盯着入口瞧。 又过了十几分钟，道凡姗姗来迟。 英俊的脸庞上沾着血迹，不耐烦地扯开作战服，掀起里面的t恤擦脸，看见楚楚乖巧地坐在一旁没睡，恶劣地敲了敲她的额头。 “这都几点了还不睡？我不在你睡不着啊？” 他原本只是调笑，楚楚却耿直地点点头，举起刚才拿出的手帕纸替男人擦脸。 少女清澈的双眼像一头灵动的小鹿，专注地盯着他的脸擦拭，不放过一丝视野盲区，道凡在眼眸中，发现了他的倒影。 “你再这样，别怪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你啊。” 他嗓音沙哑，喉结滚动，艰难地抑制想把少女压在身下的冲动。 “这张手帕纸浸了药是吗？” 楚楚没好气地扔下擦下血迹的纸巾，“没什么事我先去睡了。” 道凡用力揉搓少女的头顶，带起缕缕飞舞的发丝，含笑道。 “睡吧，待会儿我就去陪你。” 肖强看着腻腻乎乎的二人，只觉自家老大上位的速度挺快，过去和他提了一嘴。 “楚楚一直没怎么睡，估计是担心你吧，时不时盯着入口看。” 道凡懒散地瞥他眼，原本就不错的心情水涨船高，只想把满心的爱意发泄出去，恬不知耻地问道。 “你说我现在和她睡一个睡袋，是不是不太好。” 接收到肖强利落翻给他的白眼。 “呵呵，你做个人吧。” 众人围坐在一起处理伤口，道凡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明显更加硕大，而且发出稀有蓝光的晶核，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他没注意到，有道身影从幸存者们睡觉区域缓缓走近。 第124章 交换 “兄弟，要带走我们的人，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人影蓦地出声，面容在火光中摇曳。 道凡散漫放下晶核，看向他目光冷冽，眼眸中没半分笑意。 来人正是任伟。 “你和我女朋友献殷勤的时候，怎么也没和我商量商量呢？” 道凡讽刺地勾起嘴角。 任伟脸庞有一瞬间扭曲，转瞬即逝，不甘藏于耳后，挂上虚假的笑容。 “楚楚从前在直播间也没提过她有男朋友。” 言下之意，道凡自恃清高，也是个趁火打劫贪图美色的小人。 “你们要带走的那个姑娘，刚刚觉醒异能了，”他眼里浮出精光，“毕竟她现在还是我们这里的人，你们说带走就带走，不合适吧。” 任伟想要坐地起价。 王晶与他提起这件事时，他兴奋得灵魂都在颤抖。 多好的事啊，反正他也腻了，两厢一交换，把王晶送出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道凡嗤笑一声，抬抬下巴，问他，“那你什么想法？” 任伟搓搓手，“我哪敢有什么坏心思。” “你把楚楚留下来。” 他贪婪地笑起来，没有注意到周围寂静无声，道凡那张俊脸变得面无表情。 他沉浸在妄想中，将自己的想法一一提出。 “这姑娘虽然比不上楚楚，但她有异能啊，对你们而言，能帮上忙，楚楚啊，你们留给我...嘿嘿嘿女人，能用就行是不是？” “你要是不愿意，我再给你搭上超市一半的物资，只要你把楚楚留下来...” 昏暗的烛光打在男人冷凛的脸上，眼底阴翳如雾，凉意冻人。 任伟看清后，好似呼吸不畅，收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的胆子是真大啊。” 道凡启唇，讽刺意味浓重，他起身走近，高大身影将任伟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如同铺天盖地而来的重网，紧紧捆住了任伟的双脚。 任伟这时才惊觉不妙，“别着急，就是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打主意到老子女人身上。” 道凡凉薄地笑了笑。 “我们可以随时取消任务，孙静恩不要了。” 他修长的手指戳着任伟的肩膀，如千斤顶压下，“你，想要尝尝其他吗？” 任伟还没说话，背后有道声音按捺不住，急忙跳出来反驳。 “别听他的！” 王晶跌跌撞撞从墙柱后跑出来，面容焦急，“他...就是不想让我离开。” 道凡了然地挑眉，好整以暇望向她。 王晶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一掌劈死任伟。 他们是这么商量的吗？ 她原本说得好听，用自己为任伟换回楚楚，要求任伟不要戳破她的身份，一石二鸟，没想到任伟这个蠢货，她怎么说的，就原封不动复述给道凡。 人家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利益放人！ 王晶眼珠转了转，立马想好主意。 她装作难以启齿地样子，恳求地看着男人，嘴唇蠕动，“我能和您单独说吗？” 道凡心不在焉地想着正在睡觉的少女，对面前王晶的伎俩嗤之以鼻，还没楚楚装得可怜，要让他怎么上当。 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走到一旁。 “说。” 王晶没啥演戏的天赋，眼泪死活流不出来，只能唯唯诺诺说明。 “任伟他手里...有我的隐私照片。” 她的脸涨得通红，语气干巴巴，“当时他管着物资，我也没办法，我想要活下去，去见我爸妈和姐姐...” 道凡不耐烦，“还有呢？” 王晶懵了下，不曾想他如此冷漠，质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不由自主露怯。 “您说什么？” 男人终于正眼瞧她，厌恶地皱眉耷眼，“我不在乎这些，你自己想办法。” “既然在旁边听黑风，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 可是你对那个女主播，不是这样的... 王晶痴痴地看着他，口腔干涩，想说的话仿若卡在喉头，一想就痛。 受到如此冷遇，她尴尬得头脑不再清晰，失言道。 “你知道你女朋友勾搭其他男人吗？” 她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你还要爱她，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这句话触及道凡的逆鳞。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凶残如狼，舒展健硕的上半身，肌群蠕动膨胀，力量十足，仿佛蓄势待发。 可从小养成的教养让他做不出打女人的行为，蔑视道。 “勾搭？” “他配吗？” 转身消失在黑暗中，看他的前进方向，正是楚楚安睡的角落。 王晶嫉恨地盯着这两道身影，像是在缝隙里偷窥的阴暗老鼠，恨不得楚楚立马消失。 错过道凡，她将永远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半晌后，她收敛了情绪，神经质般地走回自己的铺盖处。 楚楚被一阵嘈杂的碎碎念吵醒。 距离她睡袋三四米外，有几个声音洪亮的大妈们，聚在一起表情惊恐，嘴里用方言念念有词。 “死了...就这么死了...” “这刚来举枪的，今早就死了，赶紧赶他们走！” “出了好多血，把褥子都浸透了，真吓人...” 她听不明白，只能听着大概拼凑，眨眨眼逼迫自己清醒。 谁死了？ 其他雇佣兵已经开始装车，楚楚不好再赖床听八卦，边起身收拾，边问系统。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有录像吗？】 【系统有监控录像，请宿主稍等...】 道凡见少女吃饭有些呆愣，拿起面包半天没动一口，手指撕下一小块，想要塞进嘴里，却眼神呆滞，举在半路，只剩洁白的小牙嚼空气嚼得正欢。 他用木筷子轻轻敲打楚楚手背，换来她回神一望，满眼疑惑。 “怎么了？” “好好吃饭。” 说着，道凡接过她手中的面包，一块块喂进她口中。 换做别的时候，楚楚一定会装作羞涩，不让他喂，但此时她正看录像看到高潮时刻，分不出心神，正好有个小工给她喂饭，她求而不得，甚至开始提要求。 耸耸鼻尖，“我想喝水。” 行。 道凡也喂得甘之如饴，把投喂当做乐趣，两人还配合起来。 系统提供的录像有局限性，只能还原楚楚自身的视角，她看不着被众人用车辆围起来的睡觉区域，在凌晨三点多时，从里面鬼鬼祟祟走出来一道人影。 【放大。】 系统立马按她的要求将人影贴图等比例放大，还贴心地加上红外线滤镜，能让她在黑暗中看得更加清晰。 瘦小的女性身形，脸庞慌乱又兴奋，左手拿着一把匕首，还在滴血。 不用看脸，楚楚也认得她。 那个冒牌的孙静恩。 【系统在她身上检测出有异能波动，波动不强烈，疑似刚觉醒。】 哦？ 楚楚心思一转，眯起双眸。 有能力的敌人，往往能打破已有格局，开创新的可能。 正巧，她脑海中的孙静恩背着行囊，从车辆群中款款走来，打扮一新，满身勃勃气息，看不出刚杀过人。 笑着来到道凡面前，无视正在吃饭的楚楚，问道。 “现在，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了吗？” 第125章 离开 众人停下手头的动作，神色各异，过了许久都无人应答。 道凡神在在的，将最后一块面包温柔地喂进楚楚口中，拍了拍手掌碎屑。 “不了吧。” “雇佣兵心狠手辣不错，但得有过命的交情，才敢容人。” 他站起身，意味不明地说道。 在场三人，都能听懂这句话的潜台词。 尤其是王晶。 她明了，夜间杀人的事瞒不过道凡，毕竟是道凡让她看着办，白天任伟死亡，嫌疑人除了她没别人。 而杀了任伟既能解决不放人的问题，又能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 就算冒着被道凡提防的风险，王晶也要执行。 楚楚托腮瞧着对峙的两人，询问系统。 【系统能查出孙静恩觉醒异能类型吗？】 【有血液就可以。】 血？ 楚楚暗中打量王晶，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昨晚毕竟是她第一次杀人，难免紧张，出现伤口无可厚非。 果然。 王晶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血痂的长条伤口，应该是被刀刃无意划伤。 “吃饱了，我去走走。” 楚楚不欲打扰两人，她现在最需要是利用王晶的存在获取道凡身上的二等晶核，两人之间有何冲突与她无关。 她同道凡打了声招呼，顺着昨晚录像中王晶溜走的线路寻找血迹。 王晶的杀人手法并不高明，血迹从车辆外围开始出现，一直延伸到通往一楼的消防通道，她想营造出外来人谋杀，但血迹太过单薄，没有说服力。 不过好在，这些从刀刃上流落的即将干涸的血迹中，含有王晶的血液。 楚楚蹲下身子，伸出食指沾上几滴。 【正在分析样本，请稍候...】 【检测对象王晶，异能类型为幻形，可以迷惑人心智，将自己幻化成目标对象。】 她惊奇地瞪大眼睛。 王晶？ 这女人果真不是孙静恩。 异能类型也很神奇，变换成其他人的长相... 楚楚思索片刻，很快构建出一套良好的计划体系。 回到幸存者营地，两人已经不是最初的氛围，男人不耐地蹙眉，王晶跪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讲述自己多么不容易。 她不感兴趣地停在远处，脚步一转去了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通过录像楚楚得知昨晚任伟想要交换她和王晶的念头，这事背后少不了王晶的推波助澜。 她一向不是什么好人，想利用她获得好处，门都没有。 幸存者正在推动车辆，想把睡觉区域换到别处，毕竟被窝旁边死了个人，怎么想都膈应，大妈们低声说着八卦，话题还是围绕着死去的任伟和即将离开的王晶。 “那小姑娘是孙家的小闺女？看不出来哦。” “谁知道呢？” 一位大娘语气不屑，估计之前两人有过摩擦，“她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任伟对她多好，死了以后人家屁颠屁颠找上新的靠山。” “是哦，我还以为这两人在谈对象呢，没想到任伟死了，她连泪都没掉一点...” “有钱人高贵呗。” 楚楚走过去，笑容满面地帮他们推车。 “阿姨我来帮你们，是不是正缺个人呢。” 大妈们见是楚楚，没个好脸色，她们看不上王晶，同样也看不上楚楚，在她们心里都是一样的货色，靠男人。 楚楚猜到她们的想法，只觉可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她并不同大妈一般见识，出力气推车，推得满头大汗，听着几人的聊天，突然不怀好意插进去一句。 “昨晚我起夜，好像看到她去喝水了来着，那水淅淅沥沥地倒在地上，我还觉得怪浪费。”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大妈们横眉竖眼，气得叉腰，连车都不推了。 “什么？小兔崽子，竟然敢把水倒在地上！” “她这是自己想走，把我们的活路也断掉是吗！” “在哪？” 楚楚装作被吓到，摆摆手不敢再说，架不住大妈们碎嘴子咧咧，最后小声说出了位置。 其中一名大妈检查回来，确实瓶装水少了两瓶。 她们直接撂挑子不干，怒气冲冲朝着楚楚说的地方抓现行。 这时楚楚才缓缓露出笑意，靠在车身上好整以暇等待大妈们归来，心里畅想，脸色应该涨成猪肝色，不再敢大声咧咧，也不敢把王晶留在车库了吧。 她指路的目的地，正是王晶杀人后清洗刀刃和手上鲜血的地方，那么浓重的血味，加上大妈们擅长脑补的特长。 不出所料，几人回来都噤声不语，闷头推车。 “看到了吗？” 楚楚明知故问。 大妈嘿嘿直笑，表情十分僵硬，“几瓶水而已，她都要走了，我们就不追究了。” 突然，又有人神神叨叨地问楚楚。 “她...真的要走吧？” 她们眼底深藏恐惧，满怀希冀地看向楚楚，“毕竟是大老板的女儿，你们带她走吧。” “谁知道呢。” 楚楚笑着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再次回到道凡身边，他已经装车完毕，王晶孤零零地被遗忘在空旷的中间地带，道凡瞧着楚楚一步三回头，面露不忍，心里知晓她想说什么，快速将她锁进车里。 王晶呆站了几秒，而后回身前往幸存者那边，可不知怎的，他们把她关在了车辆外，并不打算放她进去，连基本的伙食也不给。 “带她走吧。” 道凡听见少女娇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第126章 半程 “怪可怜的，我之前就是这样被别人扔下。” 男人狠狠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极为严厉。 “多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道凡想起昨晚任伟想把楚楚留下，少不了王晶的挑唆，如今自己身旁这位“活菩萨”，反倒大发善心，要带走罪魁祸首。 “活菩萨”楚楚皱眉捂住额头，抱怨地看向他。 为了支线任务，她忍。 “万一她真是孙静恩，我们还能再回来不成？就算再回来，他们都不待见她，能不能活下去还另说呢，带上吧。” 楚楚双掌合十，面露哀求，“不能砸了你们队伍的招牌啊，我也想早点到q市，不想折腾来折腾去的。” 男人仍不松口，她急得眼里几乎要漫出泪来。 楚楚不想和道凡为了抢夺二等晶核撕破脸，王晶是最好的导火线，必须要带上她。 “你不想早点见我父母吗？” 她开始画饼。 “末世简陋，我们见完父母就结婚好不好？就别折腾了，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道凡哼笑一声，知晓这是少女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但这饼恰好画在他心坎上，楚楚身边狂蜂浪蝶太多，他看得心烦。 就算要答应，他也不愿放过楚楚，捏起她的白软的腮肉，警告道。 “只此一次，别以为这招对我有用。” 楚楚像一只被迫塞满食物的仓鼠，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奖励给道凡一吻。 他懒散伸手按响方向盘上的喇叭。 尖锐声响在空旷的地下车库中萦绕回荡，震得王晶不敢置信，迅速地回头望去，男人坐在主驾上朝她不耐挥手，示意她上车。 她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脑袋，瞬间忘记思考。 直愣愣地走向道凡，心潮汹涌。 她就要跟着男人离开这座小城了，王晶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装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她以后就是孙静恩，只要男人爱上她，荣华富贵就在招手。 终于... 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晕晕乎乎打开车门，却发现整辆车没有其余空位，而楚楚，那个最刺眼的女人，竟然坐在道凡身边副驾驶位。 王晶在心中不满地嘶吼。 副驾驶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她凭什么坐！ 道凡厌弃王晶磨磨唧唧的模样，“愣在这儿干嘛？去后面的车找空位，别杵这碍眼。” “好好...” 她收好心思，不敢说其他，只怕会被扔下。 本来她都计划好了，如果道凡不带她，就冲到丧尸群里用苦肉计，幸好...幸好... 王晶向后走去，贪恋地用手触摸着车身，悍马她并不认识，但莫名地，推翻印象中所有车辆，变成豪车的代名词。 她在心里暗暗记恨车库里这群鼠目寸光的人们，竟敢把她排除在外。 一定会死在不见天日的车库里，而她王晶，将和硬汉在末世流亡，过上刺激又满足的生活。 —————————————————————— 蓉城离银象墅苑距离不远。 带上王晶还是有些作用，至少道凡小队不必通过无线电传递来的不详细地址来找寻目的地，凭借她的精准导航，众人通过一座座破败不堪的小镇。 所有丧尸已经进化完成，大大小小攀援在高楼倚架上，猩红的眼眸浑浊却犀利。 尖锐的利爪和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晕，显得格外硬挺难扛。 它们比之前聪慧太多。 任由轮胎碾压过泥土路，发出“呲啦”的声响，只有一两只扑上前试探，被机枪横扫后，攻击沉寂，不再有动作。 日头渐满，车辆一头扎进沿途经过的树丛，肖强下车清完两三只丧尸，正式安营扎寨。 “按现在的速度，下午三点左右就能到。” 下车时，楚楚听见肖强这般与道凡讲。 “嗯，抓紧点。” 王晶也从车上下来，不复之前的狼狈模样，回忆着以前孙静恩的气质，模仿出她以为的大小姐姿态，红着脸对道凡求助。 “可以让我到前车上吗？导航也不必这么麻烦...而且，我不太习惯和很多男人坐。” 她伸出手指了指楚楚。 “我们可以一起。” 说罢，友好的朝楚楚笑了笑。 楚楚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隐晦地扯扯道凡的衣袖，小声在他身边道。 “我有些晕车。” 男人轻啧，抓起她的小手，在手掌写下“矫情”二字，痒得她想往回缩手，偏偏被男人制住，不断摩挲。 “行。” 道凡哪管王晶怎么想，看在她指路没作妖的份上，同意了她的要求，“待会儿你坐副驾。” 我可以坐副驾了？ 王晶控制住自己想要跳起来的喜悦，好似勉为其难地点头。 副驾，经常被赋予特殊的意义，而且就在道凡身侧，转脸就能对视。 这是不是代表着，男人也对她起了想法？ 一想到这里，王晶干劲十足，看着旁人搬运物资做饭，她也施施然加入其中，瞧着正无所事事跟在道凡身边的楚楚，不禁鄙夷。 对队伍没有任何作用，难怪道凡厌了她。 王晶感受着体内不断涌动的异常能量，心里渐渐升起一番念头。 道凡与肖强还在沟通线路和火药补充等相关情况，一时分不出心，听见其他雇佣兵嚷嚷开饭的消息，随手将饭盒递给楚楚。 “你先吃饭，待会儿去找你。” 楚楚欣然接受，她不太饿，但为了给王晶机会，她不能时刻呆在道凡身边。 中午是鱼肉和午餐肉稀饭，楚楚坐在盛饭队员右侧，刚吃了两口，就发现一人站在她面前，满脸严肃地说道，“肖副队找你。” 她前后打量一番，发现肖强此时并不在营地中，估计是听了道凡的命令，去前路找路标或矿石。 旁人不知晓，但楚楚长期和这两人待在一起，清楚肖强不会与她私下说事。 大概是王晶搞出来的由头。 她点点头，把饭盒放在一旁，跟着队员走远。 道凡怕楚楚在众人面前和他吃饭害臊，聊完事情后躺车前座上等少女吃完饭再去找她，无聊地将手枪拆散又组装，打发时间。 突然，面前的车门打开。 心心念念的少女站在门侧，手捧饭盒，热气腾腾，饭香掩盖住了她身上的清香气。 “呦。” 道凡挑眉，缓缓牵起嘴角。 “今天什么日子啊，还能享受到女朋友专属便当？” 毕竟往常楚楚被他惯得，饭来张口，道凡可没想到会有一天能吃上楚楚为他端来的热乎饭。 少女没说话，只是笑着将饭盒朝他面前递了递，示意他接过去。 笑容妩媚，像是只偷腥狐狸，眼角眉梢勾得他心头火起。 “靠近点。” 道凡哑声嘱咐。 她乖巧地向前挪动，红唇俏生生地嵌在脸上，被水渍覆盖，格外殷红。 下一秒，彼此嗅到呼吸。 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液。 “老大？” 远处肖强失声不解。 第127章 银象墅苑 道凡懊恼地闭了闭眼，拉远与少女的距离。 肖强跑得极快，不过几秒到达两人跟前，面露不满对少女说道。 “好好去吃饭，来这瞎转什么？”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不甘地看了道凡一眼，同手同脚离开。 肖强转过头，正对着男人冷肃的脸庞。 “你朝她发什么火？” 道凡皱眉，疑惑肖强这般好脾气，为何刚才对楚楚疾言厉色。 肖强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道凡这句话憋在心头。 大哥，你现在荤素不忌啊...队伍里一共两个女人，都收了不会打起来？ 没错。 肖强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楚楚，而是表情扭捏的王晶。 两人就在这大庭广众下，不避人接吻，要不是肖强及时制止，再过几秒钟，楚楚的身影将会如约而至。 楚楚躲在一旁的树干后，收起拍下照片的手机，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肖强，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之后一片风平浪静，众人休整完毕，装车离开。 王晶兴致勃勃地背好行囊，从后车转移到前车，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扬起笑容充满期待地看向主驾。 开车的人是肖强。 而道凡，正陪“晕车”的楚楚坐在后排，贴心地让少女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休息，时不时将她落下的碎发别至耳后。 王晶的脸一瞬间垮了下去，盯着肖强出声询问。 “凡哥不开车吗？” 肖强就像修罗场里的无辜路人，满头大汗，只恨自己忘记去后车找位置，非要掺和进这两女一男的大戏，艰难地扯动嘴角。 “哦，楚楚晕车，他去后面看着。” 王晶失落垂头，“嗯”了一声，实际手指的指甲用力到戳破行囊上的肩带，由她继续撕拉，露出苍白的内里。 那个女主播就是故意的，上午不晕车，偏偏等到她坐副驾才晕车，不就是怕她和道凡相处融洽，抢了位置吗！ 想到这，王晶又不那么生气了。 楚楚害怕，就代表她已经威胁到楚楚的地位。 王晶打满鸡血，在车上对道凡献殷勤，送水果，送零食，主动找话题和他谈天论地。 道凡并不愿搭理她，尤其是楚楚后半程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又密又长的睫毛翕动，似醒未醒的样子，显得格外柔弱。 “你能不能安静点？” 道凡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在王晶身上，冷声道。 “没看到我女朋友在睡觉吗？把她吵醒了你就给我滚下车。” 王晶委屈地瞪大眼睛，霎时闭紧嘴巴，可她这副可怜的模样道凡并未看一眼，放缓呼吸注视着楚楚的神情，直至她安然入睡，才作罢。 他不爽地扫过王晶，见她还算安分地缩头待在副驾，左胳膊将楚楚搂紧，拿出二等晶核细细打量。 并未注意到，怀中的少女早已睁开双眼，凝望晶核，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王晶再一次悄然回头。 楚楚无惧地看向她，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王晶愤恨地捏紧座椅，刚想出声告诉道凡，少女却轻巧地闭上眼，乖顺得仿佛刚才尽是一场幻梦，拆穿的话语卡在嗓眼，她想起男人之前的警告，郁闷地忍下。 银象墅苑位于城市交界处，植被茂盛。 末世降临至今，除了对人类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渐渐开始向其他物种入侵，道路两旁种植的树木疯长，遮天蔽日，原本藏于地底的树根将地面拱起，，硕大根块拦在路中央，掉落的树叶比人的手掌还要巨大。 被丧尸杀死或啃咬的动物也感染病毒变异，移速加快。 别墅群内宠物猫狗众多，比丧尸们还要凶猛，冲上来就想要咬断来人的脖颈。 队伍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屋外的丧尸群击杀，车辆停在6栋门前，好好一座外形优雅的别墅被膨胀的树木拦腰截断，树枝横插进混凝土钢筋，留下断裂的伤痕。 大门敞开，别墅内隐约传来丧尸的怒吼。 大概率是高等级丧尸。 道凡松开楚楚的手，将她交给肖强看护，打头阵走向屋内，吩咐肖强：“你带孙静恩和一队人去地下室开门。” 无线电传来的情报，地下室开门密码是孙静恩的指纹，只有救出孙静恩，他们才能拿到地下室满屋枪械作为报酬。 但王晶并不知晓，当她被护送到地下室，看着眼前禁锢的铁门，心里泛起不安。 她一路就是在赌，赌孙静恩早就死在别墅里，死无对证，这满屋丧尸也证明了她豪赌胜利，可肖强要求她上前打开密码锁时，王晶迟疑了。 地下室她在工作时从未来过，密码也只有主家四人知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眼睁睁瞧着肖强和其他人的神色越发紧张和质疑，王晶僵硬地走到铁门前，将手指颤抖地放上去。 还没等密码系统反应，旁边一道速度极快的黑影闪出来，直扑向王晶。 那是一只藏匿在门缝后的丧尸，张扬着利爪，差一点拽住王晶的衣袖，被肖强情急之下立起的土墙拦住。 王晶那瞬间先松了口气，竟感谢这只丧尸的出现，为她将身份验证延后，紧接着肾上腺素上升，迅速蹲下藏进土墙内，躲过丧尸的攻击。 丧尸等级高，想利用地下逼仄的环境对小队进行瓮中捉鳖，抓挠几下他们便无处可避，枪械的火力太猛也不适合地下。 “往一楼拉扯！去楼上！” 肖强全力防御，对队员大喊让他们上楼。 楚楚一直跟在肖强身边，离楼梯距离最远，还有王晶，三人背靠背躲避丧尸的攻击，楚楚还有一把小手枪，她瞄准能力差，就偶尔放一枪恐吓，效果还可以，渐渐三人靠近楼梯。 没料到，就在冲上去前一秒，楼梯口又出现了另一只丧尸。 它们成包夹之势，将三人包围在楼梯上。 一条直线的楼梯，连跑动的区域都没有。 随着丧尸越逼越近，他们生存空间愈发窄小，肖强用土墙将两人包裹，拦在前方。 陡然，一道巨大的铁门，将楼梯口的丧尸打得个踉跄。 第128章 险境 紧接着是如骤雨般的热弹扫射，铁门融成一滩铁水，渗透到丧尸的皮肤下，而后凝紧，鼓包，再次变作巨型铁门，将丧尸的左肩和臂弯炸开。 它痛得嘶吼，分神至来人身上。 “肖强，把她们送过来！” 道凡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外，满身被金属包裹，一拳坚硬地打在丧尸脸上，压进墙里。 “救我！” 王晶大喊，趁楚楚不注意，将她一把推倒在地，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另一只丧尸，肖强高壮的背影遮挡住楚楚，使道凡看不清。 他只见“楚楚”飞身向他跑来，面容惶恐，瘦弱的身躯在丧尸狰狞的面孔下显得格外可怜，道凡不顾一切冲过去，握住她的手。 丧尸被他放下，整修几秒便把仇恨转移至被困住的两人身上。 道凡护着“楚楚”走上楼，把她交给楼上队员就想继续下去救援。 少女颤抖地紧握他的手，流出眼泪，虽不讲话，可眼神哀恸，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不想放他离开。 道凡捧着她的脸，安抚道：“乖，肖强还在下面，我得去帮他。” 而楚楚，早在男女翩然离开之时，面容沉静地盯上了身后那只即将扑上来的丧尸，呼叫系统。 【系统，兑换王晶的异能使用。】 【当前已激活。】 楚楚对自己发出心理暗示，她是一只刚才被道凡猎杀的低级丧尸。 她再次看向那只丧尸。 丧尸对她的眼神从猎物更改成同类的漠视，身形掠过她，朝着肖强发出致命一击。 但此刻楚楚并不能放松，她的头顶还有一只。 王晶的异能刚觉醒还未进化，只能单体催眠，她得撑到道凡来。 肖强虽不明白身后的丧尸为何不攻击楚楚，但还是在丧尸的围追堵截中，尽职尽责给她在外侧升起土墙。 土墙扎实，却撑不过丧尸几爪，楚楚没办法，瞅准身后丧尸向上移动的空隙，她反方向跑回了地下。 在丧尸追击过程中，狗屎运用手枪打中它的右臂，延缓了它的攻击。 可就算是这般，也只拖了几秒的时间，地下四四方方，除了一扇通往一楼的楼梯门没有其他遮掩身形的障碍物。 楚楚喘着粗气靠在地下室的铁门前，丧尸距离她越来越近，她只能无谓地开几枪，并未有打退丧尸分毫。 下一击，就在眼前，那锐利的骨爪如同尖刀，带起一阵腥气的微风，划过楚楚脸颊上竖起的细小汗毛。 差一点划伤她的脸。 【系统，兑换林轻尘...】 “轰！” 楚楚还没说完。 一块沉重的铁墩子从楼梯间飞来，极速旋转，猛地撞击在丧尸凹凸不平的脸颊和脖颈一侧，随着重击，它被铁墩子捣进了墙内。 “哈....” 它痛得怒吼，疯狂抓动利爪，可并无作用，被铁墩子死死压住，不能动弹分毫。 楚楚趁机远离了它，朝楼梯门跑去。 道凡在门口双眼猩红，手掌颤抖，见她出来，紧紧拽着楚楚的胳膊，一言不发，快步朝楼上走去。 脚步急促，楚楚就像是根羽毛，在他手里颠颠地落回地面。 “你怎么又跑过去了！疯了吗？” 道凡把她安置在众人中央，眉眼凌厉，薄唇抿紧，连声质问。 嗓音带着颤，说楚楚疯了，实际自己才疯狂得吓人。 天知道肖强和他说楚楚还在地下室时他心脏跳动得多快，，原本没相信，直到亲眼所见，那尖锐的爪子离楚楚不过毫米。 道凡的心脏几乎要停跳。 “为什么要回去！我把你救出来...” “啪！” 一巴掌把男人的脸庞打得侧过去，声音脆响，他呼吸都放轻。 楚楚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眼眶内泪水在打转，骂道。 “道凡，你真让我感觉恶心。” 她拿枪的右手被后坐力震得发麻，又让道凡拉扯一路，早就疼得酸胀难耐，甩出这巴掌才好受了些。 不愿再与他纠缠，楚楚独自走向众人后方修整。 刚走出两步，手腕被强硬地拉住。 她没有施舍一丝眼神，用力把手往前扯，也不管是否会拉伤筋骨，只是步伐缓慢且坚定地远离男人的视线外。 在身后看了场大戏的肖强走上前，安慰地拍拍道凡的肩膀，无奈道。 “老大，看开点，这也算做出了决定不是吗？” 他就知道，迟早要翻车。 道凡擦拭脸颊的动作一顿，瞥了眼表情一言难尽的肖强，带着审视，“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不说我把你扔地下。” 肖强静默了片刻，有些牙酸。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那么危险的时候，先把孙静恩救出去，要我是楚楚，我也...” “停。” 道凡不解地望向他，“我什么时候救孙静恩了？” 肖强看他的眼神，从震惊转变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具象表达。 小声嘟囔：“你第一次带走的，不就是孙静恩嘛...” 可在道凡的印象里，他两次潜入地下室，都是为了营救楚楚。 不过刚才情况危急，道凡没有细想，明明刚才还在受他安抚的少女，怎么又出现在危险难测的地下室呢？ “肖强。” 道凡喊了他一声，眯起眼眸，“任伟那晚，是不是说孙静恩觉醒异能了？” “对。” 肖强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 道凡打量着四周，捕捉脑海里残留的记忆碎片，瞧见了躲在角落里，正垂头默默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王晶。 他轻嗤一声，吩咐肖强。 “原地修整十分钟，待会儿押着孙静恩，去开门。” 最后那几个字，道凡说得咬牙切齿。 *的，算计到老子头上。 王晶只觉一股凉意从她后背直窜而起，心悸不停，她警惕地看向四周，有些心烦。 地下室的密码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暴露了的话，她要怎么做才能留在道凡身边... 她焦虑地啃噬指甲。 蓦然，脸颊被冰凉的手掌托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银光一闪，没入她的口腔，如一道清凉的泉水，顺着她的食管滑下。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第129章 交易 “我...我爸爸没和我说过密码...” 王晶局促地站在铁门前，身侧是还在挣扎的丧尸，它被铁墩子砸得面目全非，血浆四溢，可大脑仍在活跃运作，支撑着它的生命体征。 它每动一下，王晶就吓得咽口唾沫。 肖强在一旁温和地说明。 “你爸爸说密码是你的指纹，你只需要将手指放上去就行，我们拿到酬劳后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王晶听完后依旧动作踌躇，眼神乱飘，一看就是谎言被拆穿的反应。 “行不行啊，别墨迹了。” 身后的队员等不下去，出声催促，她更加紧张，看向距离不远的楚楚，担心两人的合作是否可信。 楚楚朝她轻微颔首。 “你要是个冒牌货，就先自己承认，利索点走出去喂丧尸，等我发现，下场就不好说了...” 道凡慢悠悠地提起眼皮，扫过她那张假装镇定的脸庞，随手一挥，藏在他袖中的匕首以非自然的速度擦过王晶侧脸，正中丧尸大脑。 原本行动活跃的丧尸，瞬间失去力量，四肢耷拉着，不动了。 虽然没伤着王晶，但她后背骤然被冷汗浸透，凉飕飕的，僵在原地。 片刻后，她像生锈的玩偶，抬起手掌，摁在了指纹锁上。 众人默契地后退举枪，正对即将打开的地下室铁门。 王晶紧盯指纹锁地显示屏幕，在屏幕上出现红字的下一秒，按两人约定好，一只手从口袋中掏出小刀，身形迅速靠近楚楚，另一只手架在她的肩膀上。 “密码错误。” 电子提示音随即响起，而此时，两人相叠在一起，锋利的刀刃抵住楚楚莹白前颈。 “别乱动！” 王晶大喊出声。 “给我一辆车和几把枪！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楚楚算好时机，她们最佳行动点就在破译铁门之时，她刚与道凡发生争吵，众人后退架枪也无法管她，被挟持轻而易举。 地下寂静了几秒，无人敢有其他动作。 楚楚好似吓得不敢乱动，只剩个眼珠子溜溜转动，脸上肌肤惨白，哆哆嗦嗦落下一滴泪来。 道凡脸色阴沉，想要动用异能，却想起王晶也有异能，能察觉到使用异能时的波动，若他轻举妄动，这个疯女人真的动手... 他不敢保证动作比王晶更快。 “给她。” 道凡单蹦出两个字，额头青筋直跳，心里暗骂楚楚就是个白痴，早说了别带上这个女人，她非不听！ 队员面面相觑，最后几个人出门把枪丢在车后座，眼看王晶架着楚楚坐上车，发动。 “现在把她放了。” 那刀刃十分刺眼，道凡恨不得代替少女担惊受怕，她脸上泪流不断，一看就是吓破了胆，眼眸望向道凡似有万语千言，我见犹怜。 王晶摇头，说出了她和楚楚约定好的内容，“往前开十公里，我会把她留在那里，你若不想让她葬身丧尸口中，就早点来。” 说罢，她驾驶车辆离开。 直到后视镜上，那道冷硬的身形消失，王晶这才长舒一口气。 讲实话，她心里没谱，要不是身旁楚楚一直不动声色用手拍打着她的胯骨，她可能会在男人阴冷的目光下举手投降。 王晶想起不久前，被少女喂下的那抹银芒。 “嘘，别声张，我需要你帮我偷一样东西，而后你可以代替我，在道凡身边活下去。” “我知道你不是孙静恩，你叫王晶，而我给你吞下去的，是雷光，只要你有一点别的念头，我可以控制它炸干你的脑浆。” 楚楚在手掌搓起星星点点闪电的光芒，友善地朝她挑起了嘴角。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晶失措地望向楚楚，她也觉醒了异能，从这细闪中感知到狂暴肆虐的能量，心中不安的天平骤然失去筹码。 两人躲在一旁，制定详细计划。 “我现在连其他雇佣兵也得罪了，哪怕这样，我还能待在道凡身边？” 王晶期期艾艾，她知道，现在除了相信楚楚别无他法。 楚楚将头伸出车窗外，打量着路边游荡的丧尸们，通过它们眼睛是否浑浊来寻找高等级丧尸，闻言，安慰道。 “所以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帮你提升异能等级，当你升到二级，就可以催眠两个人，小队里的其他成员都不重要，他们不会向道凡提及。” “你下一个需要催眠的目标，是肖强。” 计划完成得如此顺利，楚楚也放松了些，更令她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复制得来的异能，可以随着异能主人等级提升，同样获得提升，楚楚将电芒信手丢出，强烈的能量将沿路低级丧尸炸得干净。 这爆发力，经系统鉴定，至少是三级异能水平。 看来林轻尘，也没闲着，正在不断击杀丧尸，突破等级。 “停车，有晶核。” 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直至百米开外听见车辆的轰鸣声，道凡追来了。 楚楚利落地与王晶更换位置，让她去副驾吸收晶核，一路将油门踩到底，擦着表盘飞驰而过。 身后的道凡也不甘示弱，虽然没看到前车的背影，但他知道，两人走不了多远。 你追我赶三人不止行驶十公里，王晶在副驾悠然睁开眼，感觉身体格外轻盈，能量汹涌，仿佛睡了不错的一觉。 楚楚见她醒了，吸收完毕，出声提醒道。 “别忘记你要做的事，即使相隔千里，你脑中的电芒我照样操纵。” “你也别忘记。” 现在进展顺利，浑身充满能量，王晶也不再唯唯诺诺，“别再出现在道凡眼前。” 她真是搞不明白，楚楚有个这么强力的靠山不抓牢，偏偏要她去偷劳什子晶核，道凡异能强大不是更好？ 鼠目寸光。 王晶对着后视镜打扮自己，早已忘记男人想要的并不是她的这副皮囊。 楚楚懒得与她废话，在一棵参天大树旁停车，将王晶赶下车，思索片刻后，打开从未离身的提包，将其中一支手机扔给她。 “如果道凡不相信你，就把手机给他看。” “他会相信的。” 手机外壳套了个可爱的吃货仓鼠，腮帮子鼓鼓的，喜庆又俏皮。 可惜，它的主人并不珍惜，将它随手丢给他人。 第130章 行动 入夜，云层浓郁，偶尔落下点滴雨水。 防止异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楚楚将悍马停在隔壁街区，徒步走到别墅外。 六栋和其他别墅并无不同，若不是窗户折射出隐隐火光，她以为队伍已然离开，会更加棘手，幸好，她回来得还不算迟。 大门口有守夜的队员，楚楚观察片刻，选择从一旁变异膨胀的树干上攀爬进别墅三楼。 三楼一片漆黑，了无人迹。 她躲在阳台外，瞧着大约一个小时，会有队员上来巡视，三五分钟敷衍对付。 如今末世，很少会有偷鸡摸狗之辈，他们防备的对象，只是丧尸。 楚楚蹑手蹑脚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墙面上反射火光幽幽，近处传来队员们聊天的声响，都集中在二楼对她而言算是好事。 探头查看，二楼每个房间中零星聚集三四人，或坐或站。 楚楚快步掠过，在走廊穿梭，有惊无险前往地下室，铁门已经被打开。 孙姓富商怎么也没想到，道凡觉醒了金属类异能，并不需要他女儿的指纹，也可以轻松搞定这座铁门。 门前只有一人在看守，肖强一向称他“小袁”。 楚楚使用王晶的异能催眠他，走至他面前，笑道：“小袁，楼上有人找你，我也不太认识...你自己上去问问？” 小袁看向这位清秀的女子，心里还残存些火气。 都是她，冒充任务目标，还抢走了枪械和车辆，虽然傍上老大又重新回来，但小袁就是看她不爽。 他厌恶地撇开脸，“别叫我小袁。” 径直走上楼。 楚楚管他脾气怎样，用电芒在手上划出鲜血，挑了些步枪和子弹塞进布袋子，往里走，在柜架上竟存有金条。 末世金条还是保值的，交易时金条虽不及晶核值钱，也属于流通货币的一种。 她不嫌多，又拿了不少。 小袁自是不知道，楼下的武器库已经遭殃，他上去问了两圈，都没有人叫他，瞧见王晶怡然自得地坐在道凡身边吃饭，气急败坏地跑去质问。 “你不是说有人找我嘛？到底是谁说的？” 王晶本来享受着肖强对她的照顾，又时不时对道凡动手动脚，生活一片美满，突然被质疑，她有些不解。 “什么有人找？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以为她不敢承认，小袁气道：“刚才不是你下去找我吗？装什么蒜！” “我一直...” 想到什么，王晶猝然改口。 “哦对，我是找你来着...可能现在又没事了？嗯...其实本来是有事的...” 她试探地打着太极，心里暗骂楚楚，回来一趟都不安分。 小袁被王晶的厚脸皮打败，不愿继续听她绕圈子，以为是她在耍自己玩，大声谩骂王晶，用词十分难听。 道凡狠狠一摔筷子，眸色冷凝。 “你在骂谁呢？道歉。” 肖强也出声缓和气氛，小袁梗着脖子与道凡对视两秒，骂骂咧咧地离开。 “没事...” 王晶想要在道凡面前展现自己的宽和，笑着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却换来男人的一阵失神。 被他救回来的少女格外狼狈，也格外粘人，哭着赖在他怀里怎么也不肯放手，好似两人之前吵过那架是在梦里。 道凡也在心里怀疑过她到底是谁，问肖强，肖强肯定地说这次真是楚楚。 而且别墅里有备用发电机，少女也乖顺地拿出手机充电，壳上正是两人同款情侣手机图案。 道凡这才相信。 毕竟谁家女朋友会把情侣手机壳拱手让给别人呢？ 但如今，他又隐隐升起揣测，让他对楚楚既有些内疚，又不安。 小袁走之前吐露心声：“都怪她，要不是她，我们能损失一辆车和枪械吗？” 指代的目标到底是孙静恩，还是楚楚？ 道凡望向身旁温顺乖巧地少女，想象，她以前会受下小袁莫名其妙对她爆发的怒火，并笑着说没事吗？ 这一切，他心里仿若浮出了答案。 王晶偶尔察觉到道凡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她并未多想，全心身投入在帮楚楚偷出晶核这个任务上，她的脑中有个定时炸弹，王晶一想就瑟瑟发抖，更不用说她尝到了在道凡身边的甜头，不愿轻易死去。 可道凡十分机警，哪怕是与他最亲密的人，只要触碰到他的内兜，就会悄然与王晶拉开距离， 让她无法得手。 多试几次，除了听到男人调笑她粘人外，没有任何收获。 屋外狂风大作，王晶被道凡强硬地塞进睡袋中让她休息，她试探性地抬眸，想要吻上男人的薄唇，却被他起身打断，堪堪蹭过衣领。 道凡嘴角勾起，眼神却无半点笑意，“睡吧，晚安。” 王晶无法，只好羞涩地点点头。 靠近她睡袋一侧的玻璃发出异响，在风声凛冽中并不明显，但她瞧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是楚楚。 如狐狸般妩媚的眼眸在玻璃外盯着她，王晶四周打量其他人的目光，趁无人注意，她懊恼地摇摇手，示意自己并未得手。 楚楚早就猜到，让她按捺下性子，别睡着。 午夜，天色愈加浓黑，天际时不时亮起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鸣雷声。 雷雨就要来了。 屋内火光温暖，道凡倚在房间内的躺椅上，闭目不知是否睡着。 楚楚再次敲窗，用手势让王晶找借口离开房间。 她翻身爬出睡袋，刚没走几步，被道凡压着嗓子叫住：“去哪？” “洗手间。” 王晶支吾，在男人点头后才悄然转身出门。 两人说话间还是吵醒了屋内其他人，翻身声此起彼伏，楚楚趁机推窗进来，遮盖住声响。 她确定好目标，径直走向道凡。 柔软身躯伏上男人坚硬的胸膛，挤压间躺椅发出一声喟叹。 道凡睁开眼，看向蹭在他怀中的少女，眉间升起些厌恶，却并未打草惊蛇赶走她。 少女衣衫上散发着凉意，好似刚从屋外闯进来，手掌冰凉。 “才出去几秒钟就这么冷？” 道凡为了与其拉开距离，假意暖手，实际将身形向后撤。 楚楚没时间听他逼逼赖赖，拖得越久越容易露馅。 用手托起道凡的脸庞，想要吻下去。 第131章 命定人 可丰盈的嘴唇被男人用手夹住，并未触碰到薄唇。 “先去睡觉...” 道凡对不明不白来历的人没兴趣，又看着那张爱怜的脸庞，只能叹口气哄道。 还没说完，少女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皱着脸控诉。 “亲不亲？不亲拉倒！” 脸上的小动作栩栩如生，好似在玩偶上点下的重彩。 熟悉的感觉由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道凡眉心一顿，还未皱起的眉毛舒展开，只觉一股淡淡的清香重新萦绕在身前。 专属于楚楚身上的香气。 是她。 道凡暗下眸子，托起少女的臀，猛地抬头，含住她的唇。 绵软如同的触感让他迷醉其中，勾着楚楚的小舌肆意吮吸。 浪潮不断席卷道凡的神经，他舌尖尝到一丝酥麻的球状物，像一枚硬糖，流连在口腔中随舌头的翻滚落入食道。 是糖吗？好甜。 但下一秒，阵阵刺痛在他脑中绽开，神经被麻痹，眼前开始发黑。 楚楚... 他眼瞳在紧闭前留下少女柔媚的面容，没来得及细想便堕入无边黑暗。 楚楚松开亲吻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舔舐唇瓣，说实话，道凡的接吻技巧还是不错的。 就是警惕心太强，如果不用接吻，她根本无法将电芒植入大脑。 楚楚赶紧搜身，从道凡前胸内兜中翻到那枚二级晶核，昏暗中依旧闪着异色光晕，像形状奇特的夜明珠，漂亮极了。 正巧，王晶从门外推门而入。 “快钻进睡袋，我先走了。” 楚楚吩咐道，将晶核攥在手中，随手一扬，王晶脑内的银光从耳朵钻出，听话地回到楚楚掌心。 她不敢有半点耽搁，打开窗户跳窗离开。 毕竟道凡也是三级异能者，楚楚不确定那点电芒能让他昏迷多久。 果然。 王晶刚躺下，道凡便骤然睁开眼，神情凌冽，健硕身躯从躺椅上跳起，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睡袋中的她。 表情呆滞，哪有半分灵动。 道凡哼笑一声，随即扫过没关严实的窗户，三步作两步，也跳了下去。 那冰冷的一眼，吓得王晶噤若寒蝉，祈祷楚楚千万别被男人抓住，只要楚楚不在，她有信心骗过道凡。 而追出去的男人，只瞧见远远的一截背影，在街道转角处，蓦然消失不见。 紧接着，雨，落下来了。 “幸好车没停太远...” 楚楚坐上车后，雨滴劈头盖脸打在车窗玻璃，像掷出的石子，噼里啪啦，发出不一般的声响。 生于末世，连一场雨说不定都能取人性命。 【恭喜宿主，支线任务：抢夺二等丧尸晶核已完成，正在结算任务积分...】 【300积分已发放。】 系统及时出现，楚楚只关心她到底何时才能觉醒异能。 “这个晶核你要怎么分析？” 她迫不及待地问。 【宿主稍安勿躁，晶核将送进系统空间扫描两个小时左右，在此之前，将会有第三个支线任务发布。】 原本紧攥在掌心的晶核如空气般消失不见，而楚楚脑海中，多了个神奇的小熔炉。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36年11月5日，发布第三个支线任务：寻找命定人。】 命定人？ 什么意思？ 【命定人，是指与宿主基因和血液物质差异率小于万分之三的同类，宿主想要觉醒异能，除了二等晶核，还需命定人的一小瓶血液。】 楚楚瞬间抓住重点。 “差异率这么小，世界上肯定没几个吧？那我要怎么找？再加上末世，说不定早就死绝了啊。” 【不必担心，系统会帮您精准定位命定人的位置，正在定位...】 既然如此，她不再多嘴，遑论是一瓶血，就算是让楚楚杀掉命定人，为了觉醒异能，她也会努力去杀。 “算了，先远离银象墅苑这个是非地吧。” 楚楚自言自语，打死方向盘，掉头朝蓉城开去。 她的导航截图上正好有蓉城作为锚点，只要顺着地图开车，三天后就能到达q市。 【等等...】 系统的可爱正太音有些迟疑。 【系统显示，离宿主最近的命定人正在西南方向三十公里处，生命体征只有十七，可能...就要死了。】 “什么？” 楚楚激动地停车，催促系统赶紧在她脑海中共享地图。 【宿主，我们来不及去救他...】 “谁说我们要去救他，”楚楚满不在乎地回答，“死了就死了，只要能赶上一瓶温热的鲜血，不算亏。” 当她好心啊，就算救活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送她一瓶血。 还不如自己动手。 【好吧，即刻为您共享。】 系统无奈地妥协，悍马在雨中风驰电掣，赶赴向一场血的欢迎晚宴。 【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五公里，目标对象生命体征只有十二。】 【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八公里，目标对象生命体征只有七。】 .... 【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公里，目标对象生命体征...哎？！！】 系统正太音变得尖锐，隐约透露出皮下刺耳的电子音，吓得楚楚心脏骤然停了一拍。 “怎么？他诈尸了？” 楚楚没好气地说道。 没想到一语成谶。 【是的，目标对象生命体征正在恢复，短短五秒已经上升至十四。】 “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开快点，争取在他醒之前取血。” 时间争分夺秒，雨点砸在车窗，又因高速行驶的惯性往后坠去，留下点点飞痕，楚楚脑海中的红点闪烁，他们之间的距离愈发缩近。 那是一片广袤的林地，末世变异使树木生长得奇形怪状，树枝树冠茂盛粗壮，和干瘪纤细的树干对比鲜明。 悍马开进去，枝叶将天空遮蔽，没有半点月光，楚楚只好打开车灯照明寻找命定人。 她脑中的弦绷得极紧，自从进林子，没见一丝丧尸的身影。 这太不正常。 【宿主，在车的右手方。】 楚楚视线扫过去，树下模糊躺了个黑影，看不清具体。 电芒在掌心升起，她打着手机照明，下车走近。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22到25岁左右，相貌坚毅俊秀，板寸头窄方脸，骨骼明显，男女老少通吃的浓眉大眼型，长得极其端正。 胸前有个正在流血的黑洞，皮肉边缘平整。 被用刀捅的致命伤。 第132章 郑元 “先采血。” 【正在为宿主传送采血瓶...】 不多时，楚楚脚旁出现了一个试管大小的长窄瓶子，她拿起放在伤口下方，截断向下流动的鲜血。 还没过几秒，脑海中响起系统再一次提醒。 【目标对象生命体征恢复至四十二，伤口正在愈合...】 她急忙将照明打向男人胸前，血流速度果然减缓，采血瓶将将过半，浓稠得挂在瓶壁上，实际可能连一半都没有。 根本流不满。 楚楚待到伤口流不出一滴后，放出掌心的电芒，钻进去，呲呲作响，皮肉紧接着完全绽开，空气中弥漫烤肉烧焦的味道，男人俊朗的面庞痛得皱缩，溢出几声痛呼。 伤口被再次撕裂，血液如喷溅般涌下。 【...宿主够狠。】 楚楚把系统的话语当做夸赞，如此动作，采血瓶很快灌满，传送回系统空间。 【恭喜宿主，支线任务：寻找命定人已完成，正在结算任务积分...】 【300积分已发放。】 “走吧。” 她拍拍手，将多余溅上的血液擦干净，上车准备离开。 【等等...您不打算救他吗？】 “为什么要救？”楚楚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自己不是能自愈吗？” 系统微妙地停顿片刻，上传部分资料进入她的脑海。 郑元，男，26岁，接任q市指挥官一职，自三日前从东南军区启程赴任，已觉醒异能，父亲是国家军队总司令郑庆国，根正苗红，为人正直刚正。 还有一张正规证件照，与现下狼狈颓然的男人判若两人。 军装笔挺，宽肩窄腰，墨蓝军装衬得他皮肤白净，眼眸明亮，炯炯有神，笑起来眼下还有个卧蚕，显得格外纯真。 【宿主真的不打算救他吗？这个人对您来讲，用处很大，万一您以后翻车...他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庇护伞。】 楚楚不愿与系统浪费时间打机锋，她直接挑明。 “说吧，你费尽心机让我救他究竟是为什么？” 系统心虚地卡壳，长时间没再出声。 “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好吧。】 系统勉为其难。 【系统制造的异能并不稳定，需要命定人与宿主相互感应才能使用，换句话说，必须要在命定人身旁，宿主才能使用异能。】 ———————————————————— “渴...好渴...” 郑元只觉烦躁异常，口干舌燥，胸口阵痛，眼前一片漆黑，他用力想要抬起眼皮，却好似被压上重石块，无法苏醒。 蓦地，腥甜的液体流入他的口腔，像是沙漠中骤然出现得绿洲，他渴求地不断吮吸，不放过半滴，可仅仅只是快活几秒，便再也尝不到。 “不要...给我...快给我...” 刺眼的白光耀得他流泪，渐渐地，整个天地都变成白茫茫一片，郑元迷茫地躺在里面，心里有个念头一直催促他。 【救人！救人！快去救人！】 对！他要去救人！ “救...！” 郑元猛地起身，睁开眼，然后被一道强光照得眼睛酸胀，急忙又闭紧。 他...这是在哪儿？ “对不起...你醒了啊。” 娇柔的音色在身旁响起，接着是凌乱小巧的脚步声，车辆发动声，光线消失，周遭又变得糊黑。 郑元意识到，强光是车辆的近光灯。 他适应了片刻后再次张眼，四周只剩一道弱光作为光源，正在他右侧，还站着个身影，娇娇小小的，举起手机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楚楚转过身，眼眸间盈盈笑意，容貌姝盛的脸上尽是庆幸，开口道。 “可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我开车经过这片林子，被你吓了一跳呢！” 郑元盯着她，身体紧绷，并未放松警惕，余光扫过少女胳膊上的伤口，只有一层简单的纱布做包扎，血液从纱布里层渗出来，看上去伤口极深。 “你...” 他想说话，可吐出的字词格外生硬，嗓子也像是被刀片剌过，一用就疼，郑元压抑地咳嗽两声，顶住疼痛继续说道。 “你救了我？” 面前的少女瞬间红了脸庞，紧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干什么的，你很厉害，伤口自己就痊愈了。” 郑元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胸前的伤口，那是之前被歹人用匕首刺穿，而如今早已止血，血肉正在蠕动，仔细听甚至能听到血肉生长的撕扯声。 他的小臂，小腿上也有许多由匕首划出的伤痕，但都已愈合，只留下泛白的印子。 可印象中，明明四肢没有受伤。 郑元挣扎着坐起来，示意楚楚递给他手机照明，环视四周。 如他所料，树干干瘪，像是失去了营养，草坪变为干枯的草屑，整个林子，断送生机。 他扶额苦笑，把手机还给楚楚。 少女胳膊上那抹红，浸透了纱布，正滴落鲜血。 郑元看不过眼，艰难地挪动手臂，将怀中的一瓶药掏出来，“用这个吧。” 楚楚不见外，欣喜地接过，掀起纱布，想要把药洒在伤口上。 但她有些别手，药末洋洋洒洒，只有少部分沾到伤口，这药效果极好，就是刺激性太强，少女痛得差一点没抓牢药瓶。 “我来吧。” 郑元叹了口气，重新把药瓶攥回手里，面前伸来一支洁白小臂，细嫩柔滑，正中央冒出道暗红色的血印，红白相映衬，冲击力十足。 他洒一下，细弱的手臂就抖一下，像是什么信号，哪怕药还没挤出瓶口，少女已然有了条件反射，不断发抖。 “别动。” 郑元没办法，用一只手握住莹白，刚入手，手上就像是捧着一块嫩豆腐，触感盈润，两人心头都轻颤了下。 直至包扎完，他出了满头汗，耳朵泛红。 胳膊离开时，郑元帐然若失，仿佛被长官收枪，不自然地用手指流连。 他想起梦中的腥甜，有些意动。 “这伤口是不是为我....” 陡然，莹白再次出现在视线中。 纤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使他哑口无言，俏丽的翘鼻几乎要蹭着他的嘴唇。 郑元呆愣地盯着少女飞舞翕动的睫羽，嗅到清香。 “你脸上也有伤痕，我帮你涂药吧。” 楚楚无知无觉地与他讲起，新奇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撤开时，红唇轻盈擦过郑元的下巴。 仿若挠心而过的羽毛。 第133章 觉醒前 郑元从未离女性这么近，局促地脸颊升温。 柔软的指尖点在他的脸侧，留下电击的酥麻感，他放轻呼吸，不敢有大动作。 “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我可以送你。” 少女呵气如兰，白桃的香气随着呼吸送到郑元鼻尖。 他艰难地压抑住情感，将头撇向一侧。 软玉在怀，郑元放弃思考，坚持到楚楚抹完药从他怀前退去，他才恢复思索，郑重打量起少女。 很难想到，在末世，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子，会开一辆悍马飘荡户外。 他问起楚楚的经历，少女倒十分坦诚。 “我叫楚楚，是q市人，本来和我哥哥一起，打算回q市，”她说到这里有些失落，眼角含泪，“哥哥...在两天前为了保护我，死了。” “可我也不能走回头路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q市，没想到，在路边遇见你。” 郑元觉得巧合，但眼前楚楚手无缚鸡之力，为了救他，可以放血给他喝，虽然没有多大用处。 至少，也没有恶意吧。 楚楚朝他眨眨眼，端得是一片天真烂漫，偷偷又塞进嘴里一颗白桃软糖。 放血是不可能放血的，能做道伤口给郑元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既然要救郑元，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把握住时机，“救命恩人”的头衔她可得坐稳。 那时楚楚和系统正在扯皮，没成想听见男人嗓音干哑喊口渴，她还以为郑元醒了，结果只是缺水，系统让她抓紧时间从空间里拿水。 “水多廉价啊，我救他，就要让他记在心底我对他的付出。” 楚楚并不愿意，拿匕首划伤郑元四肢，振振有词道。 “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我愿意放血让他重获新生，难道不更加感人吗？” 【.....】 系统第一回察觉到这次绑定的宿主不要脸。 但郑元伤口愈合太快，没流多少血就痊愈，楚楚狠心又划了几刀，实在不能再继续，不然等郑元醒来不好交代。 她还是拿出了纯净水，把鲜血掺进水中喂给郑元。 “我也要去q市，不过，我还有一件危险的事情要做，你不必管我，天亮就走吧。” 郑元沉默片刻，从脖颈摘下一枚玉佛。 由红绳穿过玉佛坠，水头极佳，沟壑没有脏灰，连红绳都很鲜亮，一看就是主人很爱惜的器物。 “到q市以后，把坠子交给军部，或者你以后有什么危险，可以拿玉坠去找他们。” 他把玉佛强硬地塞进楚楚掌心，不让她还回来。 “那你呢？” 楚楚问道。 郑元看向来路，眼神犀利。 “我要去救人，有群畜生明目张胆地买卖人口，我得把那些无辜的人救出来。” 楚楚眸光一闪。 买卖人口？ 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中，最后辗转到的厂房内。 四周用铁皮加固封锁，容貌姣好的女性被绳索捆绑，像待价而沽的猪崽子，人人目光麻木，都是货物。 剩余的其他人，用于娱乐赌博。 什么样的娱乐呢，把人和活抓的丧尸关进同一间房内，看哪个人能坚持到最后。 原主长得合头目眼缘，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直至最后厂房内丧尸群暴动，她，和所有活着的人们，都被扔下喂丧尸，以换取生机。 她记得，那个男人叫徐至诚，还有一个恶心的副手，就是他，怂恿徐至诚抓捕丧尸和平民取乐，叫徐三。 如果让郑元只身一人前往，不会再受伤死在荒郊野岭吧... 而且郑元去惩恶扬善，那两人的死也不算在她的头上，替原主复仇的主线任务可能完成不了... 棘手。 【系统。】 楚楚呼叫。 【晶核分析完，可以直接让我觉醒异能吗？】 【是的宿主，半个小时后系统将自动为您注射由晶核提取物与命定人血液结合而成的血清，您的初始异能等级将从一等升至二等。】 她瞥向说完话后就闭目养神的郑元，沉吟道。 【血清也会让我觉醒时产生高热反应吗？】 系统十分贴心地回复。 【这按照您的需求决定。】 【需要。】 楚楚一锤定音。 如同系统所言，半个小时后，她感到身上开始发热，手脚却冰凉。 十一月天气寒冷，风里裹着寒潮侵袭在树旁避风的二人，楚楚率先坚持不住，发烧使她冷得发抖，哆嗦着前往车上取暖。 脚步声令郑元睁开眼，他看着少女裹紧了外套，顶风走向悍马，双脚踉跄，仿佛头重脚轻，脸颊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怎的，泛起红晕。 车门一关，阻挡了他的视线。 郑元心里忍不住担忧，但一想到天亮后两人将分道扬镳，他抑制住自己想要多管闲事的念头，沉默地放空思绪。 尽管如此，他依旧偶尔视线扫过关闭的车门。 就在他暗嘲自己，打算只看最后一眼时，难耐的低吟声随风飘到郑元的耳畔，如同惊雷般响起。 低吟时断时续，不变的是声调中超出的痛苦。 郑元迅速起身，来到车门旁礼貌地敲击，毕竟孤男寡女，他行事要有分寸。 离得近，他听得更加清晰。 透过车窗，少女没关手机照明，光线照在她白嫩的脸上，汗珠顺着皮肤纹理向下流动，碎发被汗湿贴在额前，脸庞红彤彤的，红意一路延伸至脖颈以下，红唇未启，断续地呼出白雾。 她缩在后座，身躯发颤，露在外面的手腕肌肤下，骨节正自动翻转移位。 郑元也经历过异能觉醒，他看得出来，楚楚正在觉醒关键时期。 如果有人能在一旁引导她，会少受些痛苦。 男人放在车门上的手掌动作踟躇，抿紧嘴唇，不知该不该进去。 他需要将异能送入楚楚体内，使重组的骨骼受他控制快速并柔和的进行移位，但姿势太过亲密，在军队内，都是同性之间互帮互助。 车厢内，少女拱起的脊背如一张刚过易折的弓，愈发团缩，但这样的姿势会延缓骨骼翻转，反而更痛苦。 郑元敛下眸子，伸手拉开了车门。 第134章 异能觉醒 “请多担待。” 他不敢看车内的楚楚，局促地鞠躬道歉。 悍马后座空间宽敞，但装塞一双男女还是有些勉强，少女霸占了整个后排座椅，郑元坐进去总会触碰到她的肌肤。 灼人的温度一路烧到郑元脸上。 闭塞的空间里，萦绕幽香，他看着面前因高热将外套脱掉，四肢裸露在外，肌肤泛红的楚楚，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将她平躺还是抱起。 郑元尴尬地轻抿嘴唇，心理建设片刻，将双臂穿过少女的腋下。 她正侧卧，行动受限，郑元很容易就会误触到一抹柔软落于指尖，他眼瞳轻颤，无声地转换了手腕方向，将楚楚从后座提起。 少女浑噩，已半失去意识，支撑不住上半身，扑向为了行动缩在前后座椅中间廊道的郑元，他条件反射松开手，扣住楚楚的腰肢，防止她下滑。 被汗洇湿的头发打在郑元脸上，冲入鼻尖清甜的柑橘香气，他一时失神，不自禁起了念头。 少女之前一定被她哥哥照顾得极好，在末世脏乱条件下都留有洗浴香味。 楚楚听见，会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太讲究，幸好之前碰到的林轻尘和道凡都迁就她，纯净水不要钱似的让她洗头沐浴，好歹不像个小脏泥人。 少女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 郑元急忙扶正楚楚的身形，将她双腿并拢伸直，可疼痛让楚楚变得毫不听话，只想弓起腿，舒缓正在痉挛的筋脉。 骨骼重组是一场由上到下的变革，郑元干脆先放弃下半身，让她上半身保持挺立，以免骨骼翻转不到位，影响以后的行动。 他想尽可能不触碰少女，把楚楚固定在椅背上，通过椅背和后脊的曲线贴合度，来纠正骨骼。 但楚楚如今痛得力气全失，哪还有支撑身子的能力，软绵绵地侧倒在一旁，任由郑元怎么固定，都无济于事。 反而加重了她的痛苦。 郑元静默片刻，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他将少女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腰腹相贴，双臂勒住楚楚的肋骨处，倚靠自己作为支撑，让楚楚的坐姿挺直端正，脊骨位于中央，不歪不斜，肩骨平行打开。 他僵硬地坐着，手臂不敢有丝毫懈怠，绵软触感就悬在他臂弯之上，坠靠他手腕皮肤，避无可避。郑元咽下一口唾液，强迫自己定神。 伸出一只手，摸向楚楚的手腕，通过异能波动联结起的两股异能，随手臂的经脉开始向全体扩散移动。 怀里的少女温软如玉，外套脱掉后只剩一件轻薄的针织衫，两厢体温碰撞在一起，不知到底是谁烫得可怕。 而楚楚哪知他的辛苦，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不断挣扎挪动，肌肤摩擦带来的酥麻感使郑元脸涨得通红，手腕上的物什颤动得厉害，衣衫相错的声响在他耳边振聋发聩，尽是折磨。 不只楚楚，他也满头大汗，浑身发烫，香味将他包围，口干舌燥。 郑元极力想要静下心神，不被少女的躯体影响，从锁骨处开始捋直骨骼经络，可这是他第一次与女性如此近距离接触，眼睛不论瞥向哪里，都是一片莹白，蛊惑他行差踏错。 “....”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 “...信息化战争的基本特征和基本内容...数字化战场和信息化军队...” “...面掌握战场信息的能力、多种有效的攻击能力....” 郑元为了沉心定性，背起了军事理论考核地相关内容。 两人贴得太近，他呼出的阵阵热气喷到少女的后脖颈处，一开始郑元还没注意，直至渐渐泛起粉红。 少女难受地仰头，一缕发丝蹭过他的嘴唇，像是轻轻吻了他一口。 郑元轻轻顿住，脑海一片空白，难耐地吐出浊气。 算了，毁灭吧。 他来回张望，想分散注意力，却不巧，瞥见少女小巧的耳朵后，藏了一个小黑痣。 并不是乌黑，反而带着红棕，暗红得不太显眼。 在此时，却格外的销魂夺魄。 似菩萨眉间那抹朱砂，似逗猫激光笔里晃出的红点，挠人心田。 他痴迷地盯上暗红，呼吸不断向它靠近，妍丽动人，就好像如今在他怀中的少女，是柑橘的香味吗？ 如若用舌尖舔过，会在唇齿留香吗？ 蓦地。 少女如泄了力般，瘫倒在他怀中，呼吸急促，渐渐放缓。 他手掌掠过盛开的木棉，郑元猛然惊醒。 结束了。 这一场湿热的觉醒。 楚楚独自安眠，小腿仍有些抽搐，但并无大碍，体温也下降了些。 如一场不知所云的梦，只有当事人知晓。 郑元暗自唾弃自己的不安分思想，异能流转过少女的经络骨骼，检查完毕小心松开手，将楚楚平躺放在座椅上，娇媚的面容再一次极具冲击力的呈现在他面前。 他欲言又止，脑海中不受控地想起那颗暗红色的痣。 抿紧嘴，将脱在一旁的外套，遮盖住少女的绝佳身材，沉默半晌，郑元打开车门，转身大步离去。 手指僵硬地贴在裤缝中央，随脚步轻轻摆动。 深夜的寒风，吹得他透心凉，也吹走了封闭车内，令他心神摇摆的柑橘香。 楚楚赖在车后座伸了个懒腰，骨头噼啪作响，倒是不痛，有些酸胀，像是被正骨一整套，骨缝里都透露出轻盈。 果然这世上没有白吃的苦。 她张开又闭合手掌，感受身体里涌动的暴虐力量，却始终没出现具体异能形态。 “系统，我的异能是什么？” 楚楚好奇地问道。 【嗯...因为宿主的异能属于后天捏造，异能属性只能从系统的数据库里选择哦。】 她垂眸无语，理解了系统的意思，反问道。 “你的数据库不就是我吗？” 【...对。】 “也就是说，我只能选择林轻尘，道凡，秦冉冉，肖强，王晶他们的异能？” 【还有陈斌和郑元的哦...】 楚楚忍下了殴打系统的冲动。 【当然，宿主还可以选择金手指，也就是异能模仿作为自己的异能属性，如若选择异能模仿，金手指限制次数将会失效。】 第135章 出击 晨光熹微。 整个林地随风慢慢脱落了它的枝叶，纷纷扬扬，如同一场盛大的告别。 丝丝缕缕冲破束缚的光线，从树枝脉络中抢着照射进来，变得更多，更亮，直至黄叶将地面的枯草完全遮盖。 郑元一动不动，垂头站在狼藉的阳光下，黑色的作战服像块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断吸收进暖人的光线，却暖不好他颓废的内心。 好可惜啊。 他沉默许久，从地面拾起一片树叶，尽管他已经小心谨慎，但树叶脆弱得连轻轻地触摸都承受不了，碎在风里。 “早....哇！” 少女元气满满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郑元回头，她刚从车内跳下来，昨晚的痛苦并未给她留下什么后遗症，面颊红润，像见到不可思议的事件，狐狸眼瞪得滚圆，朝郑元跑来。 “发生什么？这也太...” 楚楚环顾四周，在郑元的注视下，变得激动，“...帅了吧。” “可惜是在末世，不然这里一定很出片！” 她拿出手机赶紧自拍几张，嘟囔道。 “自拍根本拍不出来..” 郑元不明所以，但从少女的表现中可以发现，她对于林地的现状并不恐慌，甚至有些乐见其成，反而减弱了郑元心中的不安。 莫名地，他不想让楚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实际上... 【哇，系统，他的异能酷炫，早知道我就选这个异能了。】 系统打断她的幻想。 【吞噬异能极其容易失控，尤其是越级吞噬，昨晚要不是这片林地可以供给郑元愈合所需的无害能量，他会吞噬掉方圆几公里内的丧尸群，早就失控变成没理智的怪物了。】 郑元久违地发自内心笑出来，接过少女的手机。 楚楚也默契地找好位置摆姿势，两人好似不是在末世逃亡，反而像是外出郊游，日头温度变高，郑元扫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七点多了。 他是时候准备离开。 郑元回枯败的树桩旁背上行囊，沉思片刻，又从行囊中掏出指南针递给楚楚。 温声道：“顺指南针的东北方向开，两天差不多就到q市了，小心点。”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拍肩，在部队中，对部下送行都是这般动作，还没落下，才想起眼前少女和昨晚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手不自然地在空中转了个圈，背回身后，脖颈泛起红潮。 楚楚却没什么顾忌，狡黠地笑起来，摇摇头，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掌拉出来，柔嫩的小手覆盖在宽大掌心，指尖搔起阵阵痒意。 郑元思绪停顿，再低头，只瞧见指南针横平八稳躺在手中。 “我和你一起去！” 楚楚不赞同，“你把指南针给我了，又没有车，那你猴年马月才能到q市？” 他没料到少女会说这些，思绪被强行打断，手掌麻酥酥的，脑中一片空白，只会看向楚楚，傻傻地解释。 “我有车，也是悍马。” 说完后才觉自己说得什么胡话，懊恼地闭了闭眼，又重新起头。 “你别去，那里危险。” “我也觉醒异能啦，相信我，我很厉害的。” 楚楚满不在乎地说道，心里却在思考到底用谁的异能才能让郑元放心与她同去。 “你有枪吗？” 男人快被她天马行空的问题打败，无奈地点点头，没意识到他眉目间染上了柔和的笑意。 “朝我开一枪试试。” “别闹，这可不能开玩笑。” 郑元不客气地拒绝了楚楚，抿起嘴角。 少女也不气馁，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朝树桩那边开枪，试试嘛。” 她指向两人远处的一座树桩，双掌合十，细密睫毛上还挂着清晨的雾气，朝郑元眨了眨眼。 行吧。 郑元僵持不过她，举起随身携带的手枪，目光先看向楚楚，又望向稍远一点的空地，朝她扬扬下巴。 示意让她躲远点。 随即子弹出膛，炸响声迸发，子弹以极快的速度飞至那座树桩。 突然。 好似地心引力发生偏转，子弹在半空中凝顿，紧接着调转方向，慢慢悠悠地漂浮在空气中，并未落下，画了个圆回到郑元眼前。 “啪叽”一下，落在他胸前口袋里。 子弹尾巴处还留有发射时灼烧的热度，紧紧贴在他胸膛，隐隐发烫。 “怎么样？相信我了吧。” 楚楚快步走到他身边，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十分艳丽。 郑元轻轻别开头，干涩地嗯了两声，他的心脏正不争气地颤动，原本惊异的情绪也被少女的笑容所取代，垂下眼藏起了悸动。 身体微微侧仰，拉开两人的距离。 楚楚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愉快拍板：“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 “半个小时后吧。” 郑元哑然，轻声叹息，事实上，他叩问自己的内心，是真心想要让楚楚独自离开吗？ 没有第一时间浮现出坚定的回答。 他想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这样的念头让郑元沉默。 可如今留不出时间让他多想，两人收拾完开车，奔赴回他之前的“战场”。 楚楚不认路，便把主驾驶让给了郑元。 她在旁边吃着道凡之前扔车上的几包零食当早饭，边吃边骚扰司机。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郑元目视前方，“我叫郑元。” “好听。” 楚楚不走心地夸奖一句，吃完手里这包，又伸手探向副驾前方平台上的另一包。 从郑元那边望过去，只见一只小爪子，颤颤巍巍地拽起包装一角，移动离开视线外，就那一点小角，郑元都怕零食掉在半路。 可少女技术好，三番两次都顺利运回。 他眼里闪过细碎的笑意，唇角不自觉上扬。 楚楚也没问那些不该问的，挑些嘻嘻哈哈的话题打发时间，透过车窗玻璃，隐约能看见远处有一道细弱的白烟，正扶摇直上。 离得近点，还能听见车辆行驶的声响，不过两车并不在同一区域，楚楚只能远远瞧到一抹黑，藏进树林中再也看不清。 看车型，也是辆悍马。 “那是你的车吗？” 郑元颔首，靠近厂房外围，将车找了个隐蔽处停下，把手里唯一的武器交给楚楚，神情严肃。 “里面聚集的都是身怀异能穷凶极恶之辈，我们从后门进去，打不过你就开枪，自己跑回停车这里抓紧离开，不用等我。” 楚楚没有接过来，心里叹息，这正规军果然不一样，自己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偏偏还担心旁人。 反手从提包中掏出手枪，没错过郑元眼中的惊讶，眉梢微扬。 “走吧，我带你回来。” 第136章 厂房内 两人从厂房人烟稀少的后门摸进去。 近处是一片被丧尸游荡污染撕扯的稻田，梗杆都被撕烂，歪斜地或躺或立，白翠相间的秧苗沾满污泥和暗红血渍，潦倒破败。 本来，是个好收成年。 郑元怔怔地看向稻田，无声地合上了眼，忍下心中骤起的酸涩。 厂房里关押的多是近处村庄城镇上的无辜百姓，末世降临已经使他们民不聊生，又遇上从别处赶来的凶徒，瞧着熟悉的面孔死在眼前，崩溃的不止少数。 楚楚没他这么心系群众，通过系统作弊展开红热成像，大致了解厂房内看守人员的位置，谨慎地攀上铁墙，用异能掰开他们缠绕在墙头的铁丝网。 郑元紧随其后，跳下高墙进入厂房，是一片片连绵不绝的集装箱，五颜六色，有的箱门敞开，有的封闭，其中的小道歪七扭八，很难在里面辨别方位。 “我只记得大体位置，跟紧我。” 他把楚楚揽在身后，禁止少女冲得太靠前，表情冷峻，架枪姿势十分标准，一贯有神的眼中泛起风暴，军队历练的痕迹十分明显。 郑元方向感好，又加上一旁楚楚利用原主当时的记忆，时不时提醒，两人穿梭在厂房内，并未惊动任何看守，顺利地找到关押村民的集装箱。 门前站了两个背枪的看守，二十左右平头小混混的模样。 “他们见过你吗？” 楚楚低声问道。 郑元摇摇头，握紧了手中枪支，思索如何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干掉两人。 她眼珠一转，朝郑元招手，示意他附耳来听。 白桃香气冲淡了紧张的氛围，郑元俯身，被温热呼吸触碰耳垂，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肩膀。 “我们可以这样....” 看守工作枯燥，两人聚在一起抽烟，愁容满面，脚底烟头开会。 “哎，你什么时候换班啊？” 高个问另一位看守。 “换个屁，过几天等人死绝了，小徐哥不是说要北上吗？” 高个皱眉，嫌弃地吐出口水，“老子前天晚上好不容易赢一次可以用赚来的积分换班，又要走？三天两头到处跑，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小点声！” 他捶了高个一下，眯缝眼打量四周，见没人才继续说道。 “这两天货源不错，北边基地也马上建起来，有大佬看上徐哥手里这批货了，咱去送货搞点枪啥的，说不定能在基地里混个位置，也就稳定下来....” “...但愿吧，”高个抽两口烟，满足地咧嘴笑，“咱俩要是能和看货的那几人换换也好啊，天天看些老破丑男人，我都要萎了，那边...嘿嘿，饱饱眼福也好啊。” “你想得美吧...” 两人说话间，杂乱单薄的脚步响起。 高个急忙甩下烟头，举起枪扬声问道：“谁？” “送货的。” 低沉嗓音伴随着人影一齐出现，男人身高体壮，押送着一位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挣扎恳求，可男人冷酷的脸上未起任何表情，站至两人面前。 比那高个都高出半个头。 “开门。” 他说话言简意赅，凶恶气息浓厚。 高个歪了歪头看向楚楚，这才惊觉少女长得十分姝艳，身形婀娜，不由咽下口水，挪不动眼。 另一位也看痴了，不过他比高个老练，打量着郑元，疑惑又警惕地问道：“兄弟眼生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而且我们这边不收女的，你送错了。” “没错。” 郑元居高临下地扫过一眼，不耐抿唇。 “我是跑外面的，小徐哥说就让送你们这里，货那边有几个老板死了儿子，又送进去三个小男孩，不够用了，先放你们这。” 徐哥和小徐哥，在这些喽啰眼里，不定谁的名头管用。 徐三被他们称作“小徐哥”，主管这群小喽啰的生死安排，他们接触不到徐至诚，还是徐三的头衔最好用。 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人的枪口终于不再对着郑元，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嬉皮笑脸地开玩笑抱怨。 “小徐哥也真是体谅我们，送来个漂亮的给我们改改眼界。” “行，关进来吧。” 高个趁着开门时暇，不怀好意地抬手摸过楚楚脸颊，发出淫邪地感叹，舍不得松手，又想再次动作。 被郑元黑脸打掉，脸上冷得都能掉冰渣子，“别磨叽，快点。” 高个不敢得罪他，只好讪讪一笑，规矩老实地等在一旁。 跑外面的人都是些有异能的凶徒，他们遇上害怕，也不去主动招惹，高个心想，等到少女关进集装箱里，还不是任由他动手动脚，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谁知道他做了什么，照样也能卖个好价钱。 听说“货”那边的看守都是这么干的。 啧，肥差。 他畅想着，集装箱的门也被另一位看守打开，接过郑元押送的楚楚，就要往里面扔。 箱内黑暗，骤然出现光亮，瞳孔为了聚焦，会有短时间的黑雾期，外人潜进黑暗中也是一样，都需要适应的过程。 但异能者，并不会有顾虑。 两人没有防备，在瞳孔失焦的瞬间，他只感到手中紧拽的少女手腕被猛地挣开，还在想着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突然，脖颈被身后的人托住，一拧。 断气了。 楚楚看准时机，匕首从衣袖中滑出，一刀捅向高个的胸膛，剧痛袭来，他想要大声喊叫，却被娇软的手掌捂住口鼻，渐渐失声。 随着楚楚将匕首拔出，他也和同伴一样，倒在了地上。 不过几个呼吸，楚楚和郑元手起刀落，干掉两个看守，此时，被困在集装箱中的人们也看清了现场情况。 “别声张！” 郑元赶在众人出声前制止，“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密闭的集装箱内涌进清新空气，暗无天日的生活也迎来了打开门后的第一缕阳光，他们彼此对望，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们能救我们出去？” “别折腾了年轻人，”有道年迈的嗓音响起，“他们有枪，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快走吧，打不过他们，打不过他们的。” 被他一提醒，众人脸上刚露出的喜悦也消失不见，颓唐地坐在原地没人动弹，苦笑。 “算了，上次也有个年轻人说要来救我们，死了....死了啊。” 气氛凝滞下来。 “没死。” 郑元蓦地出声，郑重承诺，“他没死。” “他又回来了，说好要救你们出去，从不撒谎。” 第137章 追捕 静谧中，有个男人站了起来，憨厚地挠挠头，说道。 “那就走吧，反正晚上俺要被送进房间了，都得死，拼一把就拼一把。” 紧挨着他又站起来五个人，高矮胖瘦，还有个年龄极大的爷爷，看样子，都是晚上遭殃的那波人。 男人说的没错，早死晚死都得死，还是死在枪下舒服些。 众人都被说动，噤声按顺序迅速起身往集装箱外走，但人多目标大，郑元让楚楚先带着几个腿脚灵便的先行离开。 郑元和楚楚来得巧，正赶上徐至诚和那帮兄弟们开会商定北上路线，一路上遇见些拿枪小喽啰，都被楚楚用异能化解。 她利落地操纵异能将枪管掰弯，持枪的人怕子弹回膛爆炸，不敢轻易按下扳机。 身后的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制服，而后用楚楚手里的匕首一刀刺死。 由后门将人送至厂房外，楚楚叮嘱他们：“你们找个大家都熟悉的地点集合。” “就村里古榕树那里吧。” “行！” 往返两三趟，凌乱的脚步和死人尸体总归是惊动了厂房内的徐至诚一行人。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集装箱外，神色凝重，翻掌间升腾起一簇火焰，随手一指，看守其余区域的人身上霎时自燃。 随着痛苦的哀嚎，几秒后烧得只剩灰烬。 徐至诚冷冷一笑，满身戾气扑面而来：“把他们都杀了。” “少一具尸体，我就让你们其中一人补上！” 如今楚楚和郑元已经将所有不被当做货物的人救出，但那些女人和孩子被关在什么地方，郑元并不清楚。 异能者五感敏锐，两人察觉到身后不断涌来的追兵，其中异能波动极大，追兵中不乏异能者，正急速向两人靠近。 郑元停下脚步，与楚楚商量。 “我们分开行动，你去找那些人被关押在哪里，我在这里拦住追兵。” 若是有可能，郑元并不想贸然与楚楚分离，毕竟厂房内太过危险，而少女又刚觉醒异能，一切都是未知数，还是在他身边稳妥。 但现在追兵追得太紧，郑元不使用异能的胜算并不多，还不如将自己留在徐至诚的视线中，换楚楚一线生机。 这机会正合楚楚心意，她有原主的记忆，知晓“货物”被藏在哪里，而脱离郑元身边，她才有机会杀死徐三徐至诚两人。 她点头同意，也不说矫情话浪费时间，直接转身朝脑海中系统显示追兵最少的路线跑过去。 郑元干脆待在原地保存体力等待，将之前从看守身上抢来的枪械背起，架枪准备迎击。 徐至诚身边有五感强化型异能者，根据两个陌生的体味定位至郑元的行进路线，穿过层层集装箱，终于，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徐至诚眼前。 “郑元，你竟然没死？” 徐至诚脸上先是错愕，后又变成惋惜。 “你有大好前程不奔，偏偏和我这小作坊杠上，不觉得可惜吗？” 他一早就听过郑元的鼎鼎大名，合作领导们一向对郑元赞不绝口，这样的天之骄子，要在他手里陨落，徐至诚一想，就激动地浑身颤栗。 郑元不愿和他废话，神色坚定：“你把那些女人关在哪里？放了她们！” 徐至诚目光危险，狞笑道。 “我这产业运行近十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死这里！” 他示意身边一干下属，直接动手。 其中异能是分辨气味的那人凑至徐至诚身边，低声道。 “徐哥，郑元不是一人来的，有同伙跑远了，这气味，应该是个...女的！” “好啊！” 徐至诚兴奋的情感在胸口激荡，满眼复杂地望向郑元，笑吟吟。 “给我们送货来了，正好让他在天上看着，老子怎么把他的女人送去别人床上。” 他留了一部分人在原地截住郑元，随气味继续追捕楚楚。 而徐至诚殊不知，前方正有个圈套等着他上钩。 楚楚脑海中闪烁着两个刺眼小红点，一个正在向她迅速贴近，而另一个，在厂房最里面的生产车间内一动不动。 那里正是楚楚的目标，关押“货物”的地方。 徐三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间内，对徐至诚的安排心有不服。 明明他是管安保的，怎么出了事，让他来看货物，杀猪用牛刀，浪费。 里面空间不大，倒是装满了人，几辆生产仪器被他们丢弃，如今车间内女人一排排被强绑在椅子上，保持腰身挺立。 头上顶着瓷碗，嘴里衔着筷子，面部肌肉僵硬，脖颈不能有任何动作。 哪怕是这样，徐三依旧不满意，他把怒火和无聊发到这些女人身上。 经过一个女子身边，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瓷碗筷子碎了一地，可其他人就像习以为常般不敢看一眼。 “哭什么哭，真晦气！” 他紧捏女人的下巴，直到女人痛得快要晕厥才放手，不满道。 “你们以后都是要伺候权贵的，给老子笑！” 瓷碗破碎的声响吵到了车间最角落的几个小男孩，他们吓得直哭，啜泣声不止，一个带一个，全哭得不像样子。 徐三掏出枪，一枪打在玻璃上，恐吓：“哭啊！直接给你们毙了。” “再哭啊！” 骤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徐三敞开门，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从楼道旁跑出来，一双娇媚的狐狸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额角汗津津的，急喘气间胸脯跳动，大汗淋漓，像一只丛林中迷路的兔子。 美貌尤物。 徐三兴奋地关上门，打量着对方， 他以为是从车间逃出去的货物，毕竟这里一向是徐至诚在管，有些眼生的女人情有可原。 “找不到出去的路是吗？” 徐三声线轻柔，有种怪异的错位感。 “还是回来吧，嗯？” 他贪婪地看向楚楚，想不明白有这种货色徐至诚怎么不留下自己享用，瞧见楚楚警惕的眼神，他更加欣喜。 楚楚瞅准时机，要从徐三的左侧走廊离开。 虽说她本就想被徐三抓住，寻找的路线并不高明，可她刚有动作，徐三就像是预知了她的行动轨迹，下一秒，挡在了她身前。 “你不乖啊。” 第138章 双杀 楚楚察觉到异能的波动。 这是...徐三的异能？ 她眸底微沉，调转脚尖想要换个方向，徐三就像是逗老鼠玩的猫，任由楚楚怎么行动，他都在下一秒精准堵住路线。 最后他好似玩够了，轻巧地将楚楚手脚一擒，搂在怀里，制止少女的挣扎。 “不必反抗，没有用的哦。” 徐三笑得亲切，藏不住眉梢挑起的狠辣，衣冠禽兽不外乎此。 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他押着楚楚进入车间，非常遗憾地说道。 “既然你没逃出去，就要接受惩罚。” “嗯...就罚你去水牢呆一夜吧。” 水牢是原主记忆中的重头戏，她曾经冒犯了徐至诚，被关在腥臭的水牢中一整夜，水牢里都是末世来临前厂房储存下的废料水，水深两米，他们那群变态，就喜欢看忤逆者在水中浮沉，呛水溺水，最后游得没力气，晕死水底。 而此时楚楚脑海中，徐至诚一行人的追击已至厂房外。 得先解决掉徐三。 如果楚楚没有猜错，徐三的异能应该是预知，或者是能感受到细微的动作，以此判断敌人下一步行动，进行拦截。 她估算了下时间，复制秦冉冉的异能，指尖轻转，将车间门前的空气密度增大，使其凝固，在门口形成一堵空气墙，令徐至诚等人无法直接闯入车间。 同时，楚楚注意到，刚才她指尖有动作后，徐三无意扫过一眼。 她猜得果然没错。 而徐三并未在意，全身心放在楚楚动人的身姿上。 “好香啊，你身上的味道。” “再让我闻闻。” 两人身形紧贴，他的嘴唇掠过楚楚后颈，带起一阵柑橘清香，“不愧是极品，比她们....” 徐三猛地一顿。 不对！ 这批货在厂房待了近一个星期，没臭就不错，怎么会香呢。 他后脊渗出一丝凉意，脑子清明些。 门外适时传来众人叫嚣的声响。 “徐哥！怎么过不去！” “碰不到门，我们碰不到...” .... “你猜，他们为什么进不来呢？” 蓦地，他身下的少女娇俏地询问出声，问题令徐三心脏一颤，他低下头望向楚楚，少女的表情反而比他更有恃无恐，眉目含笑，看上去天真烂漫。 随即，她指尖再一次转动。 徐三立马反应过来，想要看清细微动作指向何处，打算掏枪准备射杀。 但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按道理说，发动异能后，当敌人开始动作，他的眼前会有一条白线作为指引，告知他敌人的下一步行动。 没有，如今什么都没有。 而后，徐三突然觉得周遭空气变得稀薄，消失，好似有针管将他身边的空气都抽空，眨眼间，他呼吸不上来，感到窒息。 禁锢楚楚的双手抬起，用力的撕拉喉咙和口腔，想要挤出一些空气。 “嘎...” 窒息的痛苦让他眼窝突起，脖颈伸得老长，可都于事无补，随着胸腔内的空气越发稀少，徐三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仍没放弃撕扯，将脖颈和脸颊划出一道道血红的伤痕。 费力地看向楚楚，发出急切又愤怒的吼叫。 “不是能察觉细微波动吗？那么空气的变化，不在你的范畴内吧。” 楚楚粲然一笑，不再关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门口。 徐三渐渐脱力，窒息而亡。 门“砰”得一声被强行破开，挤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背枪男人。 楚楚无辜地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脚边瘫倒了熟悉的身影，好似已然断气，像一坨软骨生物般，堆积在地上。 门外的空气墙碎裂，应该是被力量型异能者击碎。 她瞧见为首的徐至诚，默默颔首。 “好久不见。” 这句话十分怪异。 徐至诚还未思考两人何时见过，楚楚伸出手掌，他身边一人背着的机枪陡然脱手。 下一秒，出现在少女手中。 密集枪声响起，子弹飞溅，迎面射向徐至诚一行人，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人瞬间遭殃，被子弹击中，死伤惨重。 另一群举起枪械反击，可同样是发射出膛的子弹，并未朝向楚楚射去，而是直接调转朝向，随机枪的“细雨”攻击下，返程射向他们自己。 一言不合就开启的枪战吓得车间内其余女子蹲地抱头，身躯直颤，尖叫声响彻天际。 一阵猛烈的火拼过后，楚楚和身后的女人们毫发无伤，徐至诚一行人倒地身亡大多数，还剩几个异能强横的异能者没被击倒。 徐至诚面前升起一面火盾，拦截了飞向他的子弹，见战火停歇，他收起异能，露出惊异的面容，冷冷哼笑。 “怪不得郑元又敢回来一趟，原来是有了救兵。” 他打量着楚楚，内心忌惮。 门前突然出现得空气墙、徐三死于不明手段，还有脱手的机枪，一切不合理都表明少女异能非同一般。 楚楚暂停攻势，让徐至诚喘了口气的同时，以为两人之间还有机会可谈，他面上一喜，急忙出声。 “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殊不知楚楚并不是打算休战，还是正在思索，到底以什么异能杀人，可以让郑元看不出端倪。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群眼睛注视着这场对峙，她如果直接动手杀了徐至诚，到了郑元面前百口莫辩。 【宿主请尽快动手，郑元已经解开限制使用异能，他很快就会赶到车间。】 唉，麻烦。 楚楚复制肖强的异能。 骤然破土而出一座土墙，将车间一劈为二，把楚楚和身后人群隔开，高度顶至车间最高处，彻底消灭了楚楚的后顾之忧。 徐至诚一惊，好似察觉到楚楚并不打算善了的决心，火焰散落地上，将他们包围起来，形成一层火焰屏障。 即使少女旧计重施，他也可以拦截子弹。 等到收拾郑元的一行人赶来，用肉盾挡在前面，只要近身，少女不是他的对手。 但只可惜。 徐至诚没能阻止楚楚与秦冉冉的遇见。 操纵空气的异能，最是徐至诚火焰系的克星。 楚楚任由他将所有手段释放，随手打个响指，火焰进入真空环境下，恹恹地缩回气焰，很快消失不见。 徐至诚惊恐失语，震惊地看向楚楚，不明白她施加什么法术，明明自己的火焰无往不利，怎么一瞬间... 马上，他也失去了思考时间。 真空同样包裹住他们一行人，窒息的痛苦随之而来，徐至诚无望地张大嘴呼吸，却换不来半丝空气。 这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异能为何失去了该有的威能。 可也只是明白了。 窒息感挤压着徐至诚的心肺，让他死死抓起心脏外的肌肉，辛苦喘息。 楚楚踱步到他身前，欣赏着他的狼狈和无助，心情舒畅，也愿意多为他做点好事。 她指着那座拔地而起的土墙，含笑对徐至诚说道。 “我把你的尸体嵌进土墙里怎么样？你一定喜欢。” 徐至诚早已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徒劳地将手伸进喉咙里，妄想得到空气，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融入黑暗前，他只感受到拖动。 第139章 结束 郑元赶到时，车间内早已一片狼藉，被当做货物的女人们因长期遭受虐待根本生不出一丝逃跑的奢望，无助地抱团缩在椅子后。 小孩尖锐的哭闹声应和她们低泣混成嘈杂的悲情音乐，在屋内盘旋。 门口死伤无数，血流成泊，高壮的身躯倒在地上，都没了气息。 郑元皱眉，心中担忧楚楚的情况，率先寻找她的下落。 环视整个车间，最后在尸体堆叠的下方，找见了满身血迹昏厥的楚楚。 他探探鼻息，还活着。 急忙将楚楚侧身抱起，放到门外较为通风的地面平躺，手掌拍打摇晃少女的脸颊，刺激她从昏厥中清醒。 不多时，楚楚迷蒙着睁开了眼。 眼瞳还未聚焦前，她显得有些紧张，手指攥拳借力，后来看见郑元焦急的帅气脸庞，她才松懈下紧绷的躯体。 “你终于来了...追我们的那些人呢？” 她第一时间问道。 郑元想起自己之前使用异能将所有追杀他的人吞噬成人干，甚至还没控制住能量，吸收了一旁关押在笼中的三两只丧尸，直至他看见满地人干，才追悔莫及。 这个异能，就是恶魔。 莫名地，他不想让楚楚知道，他的异能手段如此残忍，通过吞噬别人的能量来提升自己，这对从小接受人民教育的郑元来说，是罪孽深重的打击。 “死了。” 他不擅长说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接着转移话题。 “徐至诚和徐三呢？他们把你怎么样了？人呢，逃走了吗？” 楚楚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谎言。 她佯装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想要来抓我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三个男人，估计也是来找他们寻仇的，我怕被他们误伤，就跑进死人堆里装死，没想到三人谁用了个异能，我失去意识晕过去...再后来你就来了。” 郑元也不知道信没信，将她搀扶起来，两人又回到了车间。 楚楚翻看着地上的尸体，朝郑元摆手：“没有他们。” 尸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身份，最重要的徐至诚和徐三不翼而飞，郑元思索不出头绪，转头去问车间内其他女人。 女人们吓得瑟瑟发抖，郑元亮出自己的军官证这才让她们情绪平稳下来，哭哭戚戚止住后，三言两句和他说起来。 “我们只看见那个小姑娘拿枪和他们打了一会儿。” “对，接着就升起一堵土墙挡起来，我们什么都看不见，连点声音都没有。” 基本和楚楚说的内容相吻合。 郑元只好作罢，他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杀死徐三徐至诚二人，如今的法律也无法对其制裁，只要能把这群无辜的人们救出魔爪就行。 他扬声与所有被困在车间的人解释，众人也明白这一男一女是为了救她们离开，急忙从躲着的椅子下爬出来，跟在两人身后逃离厂房。 郑元时刻注意着楚楚，怕她身体有不适，发现她脚步走得缓慢，愈加排到队伍最后方，担心她是不是刚体内受伤没吭声，急忙过去询问。 楚楚回过神来，扬唇一笑。 “没事没事，我这就来！” 她刚才全副心神都在突然出现的系统身上，忘记了现实中的处境。 【恭喜宿主，任务三：杀死原主仇恨对象，任务进度百分之七十五完成。】 【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全部任务。】 楚楚听见提示音，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有些疑惑。 【系统，原主记忆中迫害她的对象不是只有陈斌、徐三、徐至诚吗？现在全部击杀，为什么不算任务三完成呢？】 系统解释道。 【原主仇恨对象除了对她真正意义上施加迫害手段的人，还有促动女性人口交易这个产业链形成的卖家。】 【宿主需要再杀死卖家，任务才能完成。】 【卖家资料已发送至宿主脑海，您稍后有时间可以查看。】 厂房外围没有其他受害人的行踪，郑元默默停下了脚步，看向楚楚，眼神中有几分困惑。 “另外的人呢？” “之前为了躲避追捕，他们跑到后山上藏起来，定了个集合点。” 楚楚想了想，“在村里古榕树旁。” 身后一位年长些的女人站出来，低声回应。 “我知道在哪儿。” 郑元朝她礼貌一笑，将带路的位置让给她：“麻烦了。” 其余刚从狼窝里逃出的女子们还残余恐惧情愫，佝偻着身子只知道赶路，脸上木木的，其中三两人对郑元和楚楚仍有警惕性。 郑元看出来她们的不安，知道自己的男性身份有些敏感，悄然落到队尾，与楚楚同行，不再去刺激她们脆弱的神经。 队尾除了两人，是两个怀孕月份还小的孕妇，相互搀扶，咬牙坚持，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肚子，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路途艰辛，需要翻一座小山，郑元极力劝阻她们上车，毕竟楚楚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走到停车的地方要比徒步回村容易些。 可她们哪怕走得嘴唇发白，脚步踉跄，仍摇头拒绝郑元的好意，非要靠自己的双腿。 楚楚轻声道：“让她们走吧。” 郑元虽不解，但尊重两人的选择，与楚楚一起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天公不作美，几分钟后，飘起小雨。 牛毛般的细雨夹杂在寒凉的北风中，糊在脸上睁不开眼。 郑元解下外套，又将里面的纯棉t恤脱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在山林中白得显眼。 他拿起t恤遮挡在楚楚头顶，见楚楚盯着他舒展开的胸前瞧，不好意思地缓了口气才说。 “你把外套给她俩送过去吧，我去不合适。” 楚楚迟疑片刻，还是说给他听。 “她们不会接受的。” 而郑元依旧坚定，让她先送去，不要就算了，于是楚楚白去一趟，被两人惨白着脸道谢后，无奈地又拿了回来。 她和郑元说道。 “别费力气了，她们...是想打掉孩子。” 第140章 拿掉 郑元十分不理解，看着前路与群山相比分外渺小的两人，难得皱眉。 “末世药物紧缺，而且她们被关了太长时间，身体素质根本不支持她们堕胎。” 他叹了口气，“她们何必做不利己的事呢？” “你不信？” 楚楚兴致渐起，与郑元打赌。 “那我赌她们会打胎，你呢，赌不赌？输家要听赢家的话做一件事。” 郑元望向她在雨中湿漉漉的眉眼，欣然同意。 雨下得越来越大，山路泥泞，四人行进速度慢，早已跟不上前方的大部队，楚楚提议，去附近有遮蔽的地方等雨势减弱。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没有依据。 孕妇两人在山中方向感很好，明明看不清前方的路，依旧能找到正确的路线，楚楚怀疑，这两人正是村中的村民。 她们十分厌恶肚中的孩子，说明怀孕并非两人本意，可徐至诚来这个厂房短短不到一星期，怀孕再快也不可能显怀。 她也并不着急深究。 因为这些疑惑，马上就可以解开。 四人找到一个破败的亭子，两两而坐，相隔一米的距离。 她们话并不多，衣服被雨彻底淋湿，紧紧贴在身上，却毫不在意，只是眼神空洞地望向远处，偶尔流出眼泪。 郑元避嫌，转过身背对着两人，耳朵升起淡淡的粉色。 楚楚垂眸，在提包里翻了翻，拿出两颗白桃味的软糖递到她们面前。 “吃块糖休息一下吧。” 其中一人眼神稍稍亮了亮，瑟缩着手拿走一颗，剩余一颗楚楚强硬地塞在另一人手里。 “谢谢。” 她僵硬地道谢。 楚楚莞尔一笑，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这种糖我平时就喜欢吃，特别甜，吃完以后感觉什么烦恼都会消失。” 郑元在一旁动了动耳朵，余光瞥向楚楚，见她没有要分给他的动作，不由自主抿起嘴，记下了糖果的包装。 两人剥开糖果外衣，含进嘴里后，羞涩地笑起来，都说喜欢。 率先拿走楚楚糖果的那个女子更加活泼些，适应得更快，吃完整颗糖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身上终于多了点活人的气息，主动接话。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以前在村里吃不到，去了大城市，还没吃着就被骗进...” 她自知失言，没再说下去。 楚楚却从她的话中听出端倪，笑着问：“我想知道这些，你们会介意吗？” 她的神态十分坦诚，又温和大方不强势，两人对视一眼，从相处中感受到了楚楚对她们的尊重，愿意相信她，默默摇了摇头。 “我们是五个月前离村去城里打工的，在老板那里还没干满一个月，有天晚上被几个壮汉拖上车拉到了一个废弃酒店里。” 两人咬唇，好似下面的话很难说出口，最后鼓起勇气，又道。 “他们专门把年轻女性抓起来，送给达官显贵或者有其他需求的卖家，我们就被一个有变态癖好的老板选中....” “...要受孕，五个月后送货上门。” 所谓的高阶层圈子，以郑元的家世，以前都能接触到，玩得花样多，喜欢孕妇的变态还真不少，他闭上眼，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受孕的过程就是被徐至诚和他的手下们....确保怀孕后，让我们老实地待着，打安胎素，为了能更好的服务卖家。” 她苦笑两声，“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村子。”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它好像是寄生虫一般，寄生在我的体内，时时刻刻吃着我的血肉，提醒我它是多么的肮脏，我又是多么的肮脏...” 两人情不自禁哭出声来。 “我不爱它，我恨不得它死了才好。” .... 她们不停哭诉，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可能是遭受磨难这四个月里，无人愿意听她们发声，遇上一个看上去有善意的人，明知道这是在揭自己的伤疤，她们还是忍不住想要倾诉的念头，将苦痛一泄而空。 楚楚手忙脚乱地拿出手帕纸替她们擦泪，挂在两人脸上长久的阴霾也因为这场痛快的诉说稍稍散去。 “都给你们，吃点甜的，往后日子就都是甜日子。” 那包糖被楚楚按在她们手心中，明明是一包道凡随意扔给她的糖果，无形之中帮了楚楚多次，也算有功之臣。 “打掉也好，留下也好，谁都不能替你们做主，听自己的心声，再苦再难都熬过来了，生下一个不爱的孩子，于孩子而言也是折磨，若是生下后受尽你的冷眼，它可能情愿在这时，你把它打掉。” “别伤害自己，也别伤害它。” 两人紧紧攥着楚楚的手，心潮汹涌。 从她们升起打胎的念头时，所有人的第一想法都是劝告她们别做傻事。 对身体不好、忍忍就过去了、这可是一个小生命、怀都怀了....没有一个人像楚楚这般告诉她们，听自己的决定，对孩子负责。 两人破涕为笑，主动地拿出一颗软糖含进嘴里，感动地抱住楚楚。 “谢谢你。” 察觉到她们脸上的麻木消失，郑元定定地看向被抱在怀中的楚楚，神色颤动，过了许久才默默收回视线。 天明云清，雨停风止。 四人重新上路，此次楚楚和郑元谁都没有多管她们，只是跟在她们身后，见她们脚磨出水泡，潮湿的衣裳贴在身上冷得发抖。 终于，眼前出现了村庄的轮廓，又走了几分钟，高大粗壮的榕树耸立在村庄中央，像是个定海神针，树下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村民，比楚楚营救出的人数少了不少。 楚楚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诧异。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人还没到齐吗？ 走前面的女人们早已到村落，孕妇两人走过去，想与她们汇合。 没想到还没走至榕树下，那边站起两个男人，冲着孕妇而去，气势汹汹，仿佛与两人有天大的仇恨。 两人相互搀扶没什么防备，被男人一巴掌扇在脸上，本来就虚弱的身躯如高楼崩塌之势，轰然倒在了地上。 郑元猛地跑到两人面前。拦住了想要继续动手的男人，质问道。 “你干什么？为什么动手？” 男人推搡着郑元，满嘴不干不净：“滚开，老子教训赔钱货和你有个屁关系，这两个贱种，在外面搞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勾当，坏了野种还把那群人带到村里！” “老子今天打不死她们！” 而两人身下。 涌出刺眼又欢畅的鲜红。 第141章 村民 榕树下的村民冷眼旁观，事不关己地抽烟聊天。 男人忌惮郑元，健壮的体型看上去能打他两个，慢慢停下了拳脚，但仍骂着。 “小翠都和我们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攀上那些畜生，勾搭他们来村里出卖其他女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块贱骨头！” 两人痛得在地上蜷曲成虾仁状，紧闭双眼，唇瓣泛白，还要撑起虚弱的嗓音反驳。 “爹，我没有...” “呸！” 男人不听她的解释，狠狠啐了一口。 “小翠她们都看见了，你和那些人熟悉，还有说有笑的，我们问你要钱，你连电话都不接，白眼狼，娼妇！” “老子当年就应该把你打了！” 她痛苦地摇头，想要辩解，却在男人愈加高亢的骂声中失去力气，手脚发软，举起手堵住耳朵都做不到。 像个罪人一般，无声地垂头不语。 她自出生起，总是受到父亲无理地谩骂，已经习惯，刚才为什么没有死在路上呢？她默默地想着，逃出魔爪后，她好似也没走出那份阴霾。 突然。 她的耳边失去了所有声音。 她迷茫地抬眼，父亲丑恶的嘴唇依旧在不停开开合合，旁人幸灾乐祸，她费劲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仿佛懂了什么，流着泪朝楚楚露出一抹微笑。 郑元感受到身旁起伏的异能波动，余光扫向楚楚，瞧见两人的互动，不知道楚楚做了什么，但他明了，一定是能让孕妇变得舒心的行为。 他盯着少女姣好的面容失神片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对楚楚的关注已经超过阈值，少女的心思和行为，都令他十分新奇和触动。 对于楚楚而言，只是随手作为的小事，将女人两耳前的空气抽离变为真空环境，声音自然传不到她们耳中。 毕竟她们的生活已经这般苦楚，何必再用恶语让其雪上加霜。 她轻轻拽了拽郑元的衣角。 “现在应该能挪动她们了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们躺一躺，我们去把车开回来。” 郑元颔首。 走上前去想要横抱起两人。 “别...”女人抬手擦了擦眼泪，羞涩地摆手，“有血，会弄脏你的衣服。” “没事。” 郑元朝她安抚地笑了下，双手极为绅士地落在后背和腿弯侧，稳稳抱起，不在意她身下的血液，出声询问。 “你家在哪里？” 她还没说话，她父亲率先忍不住跳脚不干。 “不行！” “我不会让这种脏女人进我家门的，门都没有，给我滚！” 男人厌恶地用手指着她，情绪激动。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开口，气氛一时僵住了，女人捂着嘴，将头撇向郑元怀里，悲戚地又流出泪来。 “我车里还有些物资，有人愿意给她们提供休息的房子吗？我可以用物资做交换。” 楚楚扫过他们的脸庞，俏然出声道。 原本看热闹的人们眼里闪过算计，相互看了看，神色不一。 “有有有！” “我家可以！” “我家也可以，是新床，原本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的。” .... “去你们*的，那是老子闺女！” 刚才还在狠命叫嚣的男人变了脸色，听见有利可图，恶狠狠瞪了怀孕女人一眼，仰起头趾高气昂地说道。 “让你回家可以，可别得寸进尺，记得去祠堂跪一夜，说自己脏了家里的土，恳求祖宗原谅。” 楚楚并未搭理他，轻声询问女人。 “你想回去吗？”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男人见她油盐不进，脸庞再次狰狞起来，骂声还没出口，楚楚就对着一旁长相精明的一位中年妇女说道。 “只要我俩回来他们还在床上休息，您就能拿到物资，不多，但生活第一星期还是绰绰有余的。” 妇女欢天喜地地接受，拉着郑元就往家里赶，楚楚扶起另一位孕妇，也一齐过去。 徒留男人骂骂咧咧，站在榕树下。 妇人能说会道，自称刘婶，将他们引到家里去，她儿子死在了厂房豢养的丧尸爪下，但丝毫不见伤心。 “那是个死冤家，黑心赌钱，他爸为了给他还钱死在工地上，他死了，我也不知是解脱还是应该难受...” 她唏嘘不已。 三间平房不大，但床足够宽敞，躺下两个身型娇小的女人不在话下。 楚楚还在屋后发现了一辆拖拉机，打火竟能使用。 “婶娘，这个拖拉机我也用物资和您换吧。” 她财大气粗地问道，郑元惊诧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行啊，你看着给吧，这是我老头留下来的，我也不会用。” 刘婶喜笑颜开，像是见了活财神，生怕楚楚不要，硬拉着让她拖出去。 郑元有些不赞成，在末世，少女车上的物资大多是之前累积，这般浪费万一以后有了困难，岂不是追悔莫及。 “我的脚好酸啊，真的走不回去啦，有拖拉机会方便很多。” 楚楚看出来些他的情绪，撒娇抱怨道。 “我可以自己过去，再开车回来接你。” 郑元说得不假思索。 少女俏眉竖起，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你的车油很多吗？要这么浪费。” “再说了，你不累吗？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人，又不是超人，端了老巢又徒步走回村子，我们已经很棒了好嘛！” 她笑得洒脱，在郑元心上留了道不大不小的坑，从小到大的军事化管理，郑元从未听父母军官说起过，“你也是人，你也会累”这样的话语，好似将他的强大视作理所当然。 在军营中，他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更要身先士卒，以身冲锋。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考虑，替他喊累。 郑元神色放缓，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任由楚楚带他爬上拖拉机，让他赶紧搞清楚如何开动。 多用些物资也无所谓，只要他在少女身旁，总不会让楚楚过得艰难。 他成功将自己洗脑说服，开着和他形象气质极不相符的拖拉机，在尘土飞扬的轰鸣声中，再一次回到厂房，清点战场，找些有用的物件。 两辆悍马从厂房外离开，郑元为了村民们的安全，把村庄周边游荡的丧尸也清理干净。 可两人也都清楚，清净只是暂时的，西南方源源不断转移的丧尸群慢慢将会游走到全国各地，到时，又是满目疮痍。 第142章 留宿 回到村子，暮光已落。 虽说救回来了村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满屋漆黑，厂房中的威胁已消除，可丧尸的威胁仍在持续。 直至郑元挨家挨户通知他们，周边的丧尸已经清理完毕，他们这才松了口气，敢稍稍出门活动片刻，不再戒备森严。 大多数人都听说了楚楚与刘婶的交易，看到他们开车直奔刘婶家里，心里稀奇，也一窝蜂赶过去，凑热闹。 想探查看看楚楚手里有多少物资。 甚至有几家儿子还在的村民，瞧着楚楚长相娇艳，动起了歪脑筋，鼓动自家儿子。 “你条件也不错，把她拿下了，咱家以后就不愁。” 楚楚瞥过他们贪婪的面孔，不屑一顾，只是打开后备箱，让郑元搬下去三大桶纯净水、面粉和几大袋速食，兑现与刘婶的承诺。 众人都看见了，嫉妒得红了眼，尤其是那孕妇的爹，又站在刘婶门前咒骂，被刘婶拿着粗壮的笤帚赶走。 楚楚进去看了看两个孕妇的状态，从空间里取物资的时候顺便拿了两盒消炎药，虽然不是对症药，但聊胜于无。 两人在成功救人后都没受到多么热烈的欢迎，反而此时，聚在门口的村民们热情招呼。 “今晚来我家睡吧。” “别走了，在村里休息休息。” “这孩儿真俊，说媳妇没有啊....” 郑元一向没见过这种生拉硬拽的景象，刚维持礼貌婉拒，接下来就像是掉进鸡窝的金蛋，被争相抢着介绍，一双双眼睛恨不得贴在他的身上，不放他走。 他被缠得没办法，也的确放心不下刚流产完的孕妇，稀里糊涂答应了一位长相质朴的老人，今晚借宿家里。 两人到了才发现，老人住在村庄最后方，也是三间房，却硬生生挤进了五口人。 老人儿子懒散地靠在床头，正在对自己媳妇大放厥词。 “哼，你是没见到，我拿着枪，砰砰两下，把敌人射了个对穿，要不是你老公我，就凭他们两人，早就死那了。” 老人带着楚楚和郑元走到门口，僵直了身子，脸上尽是惭愧。 “呵呵，他...他就是说着玩。” 清清嗓子提醒他儿子，老人这才领两人进屋。 进屋后，楚楚注意到，媳妇正是那个说知道榕树的领头人，在男人面前伏小做低，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净，还有红肿的巴掌印。 之前没有，估计是被男人不久前打的。 “说呀，怎么不说了？我还想听听你的英勇事迹呢。” 男人听见楚楚的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猛地推开媳妇，将女人推倒在床下，发出“砰”得一声，可见摔得挺狠。 女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隐忍着爬起来，垂头不语。 “这...爹，你还真把他们叫来了。” 男人局促地搓搓手，眼里闪过尴尬又喜悦的光芒。 整间屋子不大，一大一小两张床，小床上躺着个男婴，看上去约一岁，不哭不闹，眼睛瞪大自己玩着被单。 楚楚和郑元对视一眼，还没说话，又从门外进来一位老妇人，眼睛有些发白，走路得扶着门框墙壁，另一只手捧着两盒牛奶、一碗面条。 一盒递给儿媳妇，让她喂给婴儿，一盒加上面条一起，递给自己的儿子，温声道。 “快吃吧。” 男人吃得极其不客气，屋内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那碗面条上，看得出来，谁都没吃晚饭，唯一的一碗还被男人吃个干净。 “就这么点啊，抠门。” 吃完后男人还不停抱怨。 楚楚听见身旁的郑元缓缓吐出一口气，与她小声说道。 “今晚就住这里吧...” 郑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面上浮起窘态，楚楚看在他正直的份上给他面子，不等他提，直接说。 “就算你欠我的，以后补上。” 遂径直走向老人，柔和地笑了笑。 “伯伯，一晚一袋面和一桶水，您看怎么样？” 老人没想到能换这么多，无措地看向楚楚，颤抖着点点头，“够...够了。” 他儿子猛地跳起来，将他拽到一旁，怒气冲冲。 “够什么够！那娘们给刘婶那么多，住咱家就给一袋面粉，打发乞丐呢！” 他声音不大，但楚楚和郑元都是异能者，听得一清二楚。 “不然就算了，换一家也行。” 楚楚不惯着他，凉声道。 满屋骤然寂静，男人僵硬地转过头对楚楚咧开嘴笑，满脸讨好。 还是那个老妇人率先出声，张罗着让楚楚他们睡南向那屋，领两人过去看。 去了楚楚才知道，这是两位老人的房间。 郑元不忍心，拒绝道：“还是您俩住吧，我们占了您睡哪儿呢？” 老人生怕他们不住，连连摆手，盛情邀请他们睡下。 “没事，我们习惯了，一晚不睡也没什么。” 可郑元无法接受，闷头走出屋子，留楚楚与俩老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是触了郑元的霉头，满脸惨淡，怪自己把这事搞砸了。 楚楚知晓郑元不是莽撞的人，坐下来安抚两人的情绪。 两分钟后，郑元回到屋子里，对他们说道。 “您俩睡这，我把小床搬到厨房，我们住厨房就行。” 老人大惊失色。 “那张小床怎么能睡开两个人，厨房也没法睡人啊！不行不行！” 楚楚望了眼郑元，他脸上终于露出和证件照上一般，真心无二的灿烂笑容，不占便宜的思想好像刻进了这个笨蛋男人的骨子里。 她歪头欣赏了片刻，接话道。 “他出钱，还是听他的吧。” 老人们这才作罢，忍不住老泪纵横，拍着郑元的手掌，说不出话来。 是腹中的悲鸣打断了三人的情谊浓浓。 楚楚笑吟吟地说道。 “婆婆，我车里有袋开了挺久的面粉，还剩点底子，我不会做饭，您帮我做些馒头什么的，作为酬劳您留一半。” 这话是真的，刚才送给刘婶物资时楚楚发现后备箱角落藏了袋面粉，估计是道凡队伍吃剩下的，楚楚选择借花献佛。 郑元那不争气的小心脏怦怦直跳，等二老都出去后，才慢慢挪到楚楚身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在他心中，少女聪明果敢，善良坚毅，好似是不断散发光芒的小太阳，永远活力满满，连带着他，也沐浴在阳光下，想要触碰更多。 “哦？” 而此时，郑元心目中的小太阳笑容盈盈，充满恶趣味地反问他。 “你做这些安排的时候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愿意呢？” 第143章 夜晚 闻言他脸上先是错愕，又添了几分欲言又止。 的确，这都是他一味的做决定，并未想过楚楚愿不愿意。 下意识觉得少女会同他一般，或者说，他在军营中长时间下命令的状态使得他当时忽略了少女的感受和想法。 郑元沉默片刻，英俊眉宇间泛起愧疚。 “对不起。” 楚楚爽快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没关系，那你现在再问我一遍。” 郑元抿唇，说不明此刻心情到底是忐忑还是内疚，不敢直视楚楚明亮的眼睛，轻声道。 “你愿意，今晚在厨房的小床上凑合一晚吗？” “不愿意哦。” 少女娇俏的声音很快将他怦怦直跳的心脏打进十八层地狱。 郑元无措地抬眼看向楚楚，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他像一只做错事的金毛，要是有尾巴，早已耷拉在地上。 “厨房真的好窄，那张小床也是给婴儿睡的，睡起来肯定不舒服。” “我们明明付出了食物和水，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地要求睡更好一点的环境呢？” 楚楚直言不讳，指出问题所在。 “我知道你可怜两位老人生活质量不高，不忍心让他们再受苦。” “可我们今天也累了一天，明天还要开车赶路，你不心疼自己，我还要替你心疼呢。” 沉浸在失落情绪中的郑元根本没听清最后楚楚说了些什么，他想要道歉，却知晓自己做得的确不地道，无法理直气壮将歉意说出口。 “对...对不...” 还在道歉。 “喂，你是不是笨蛋啊。” 少女骤然打断了他的话语，声线骄纵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调笑。 郑元呆呆地注视着她，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落下个笨蛋的名号。 “小床我可以睡下，你怎么睡？” 他老实回复。 “我坐在地上就行，那张床本来就是给你睡的。” 郑元眼神明净，流露出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楚楚本就装模作样生气的面容在他目光的净化下，无奈地消减了火气。 她想捧起男人的脸质问，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愿意吃亏。 随即又放弃，纤细的小手虚虚放在他的头发上。 迟疑片刻，还是如风暴般用力揉搓着他短削整齐的头发，稍稍解了气，恨恨说道。 “睡不好我明天可不会帮你开车的。” 起身像一阵微风，从郑元身侧婀娜离去。 他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留恋于头顶那一抹温热，痴痴地伸出手，拂过自己额前。 直至在脑中复盘了两人刚才所有对话，才恍然大悟，少女并不是埋怨他的所作所为，而是在心疼他牺牲自己的休息，只为了旁人。 郑元心中仿佛喝下一大罐蜂蜜般甜滋滋的，唇角勾起，笑容中透露出几分愉悦，面红耳赤，又责怪起自己刚才没听懂少女婉约的言外之意。 她会不会生气了？ 心头似油煎火烧，只恨自己没脑子，踌躇片刻，冲进夫妇两人的房间，索要了不少柔软棉被和毛毯，将小床布置舒坦，又找了些旧报纸砂纸，把厨房透风的门窗缝隙遮挡严实，不愿让楚楚受一点冷风。 老婆婆在一旁做馒头，看着郑元两头三趟卖力地布置，笑得可心，说楚楚有福气，找了个懂得疼人的男人。 楚楚正吃着刚出锅的馒头没听清，敷衍地点点头，郑元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闷头不解释，只是露在外面的耳朵，红了个透。 蒸完两锅馒头，老婆婆为了不打扰两人休息，离开了厨房，锅下柴火还在烧着，楚楚想趁有口大锅，痛快烧个热水洗头洗澡，便假模假样去车后拿了一大桶纯净水，说要洗澡。 郑元自觉离开，却又无处可去，只能坐在厨房门前，看天井中落下的柔和月光。 厨房内传来窸窣衣物摩擦的声响，紧接着是水被泼落，砸向地面的声音，慢慢的，热气蒸腾从屋内飘到门外。 淡淡的柑橘香隐约可闻，又像是半遮面的琵琶，立即消失不见。 听着水声，郑元有些坐立难安，明明门窗都被他封死，他起身也看不见屋内，可他仍旧浮想联翩。 为了方便行动，楚楚向来穿着紧身，好身材一览无余，郑元以前本没觉得有什么，直至当下，他对自己绝佳的记忆力深恶痛绝。 简单擦澡冲了冲，楚楚敞开门，被门外蓦地起立的郑元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急忙又把门关上。 只此一眼，郑元瞥见少女被热气蒸得潮红的脸颊，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氤氲成雾，如同刚出水的芙蓉，分外娇嫩。 顿时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归放，等到厨房水汽消散，他才小心地踏回房间。 楚楚换了身衣服上床休息，头发还没干，她只好把头架在床边，抬手用毛巾不断揉搓擦拭发丝，让头发干得快些。 玲珑有致的身材藏在衣服下也十分惹眼，郑元快步走过去，将被子摊开盖到少女身上，欲盖弥彰地说道。 “天气冷，别着凉了。” 楚楚不置可否，又撩起衣袖，露出自己白嫩的手臂。 郑元不敢看她，地面潮湿也不能坐下，他只能若无其事地在狭小的房间内踱来踱去，显得自己有事忙碌。 终于，少女撩了撩头发，觉得差不多可以休息，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可爱圆滚滚的后脑勺，不再刺激郑元。 男人深深地舒了口气，地面仍不能坐，他随意拿起几张堵缝隙没用完的报纸垫在身下，坐在床前，守着楚楚。 厨房内蒸馒头的麦子香气早已被清新的柑橘香遮盖，丝丝缕缕跑进郑元的鼻尖诱惑他吸入体内，血液变得滚烫，他只好转移思想。 去q市做指挥官到底要如何管理，基地建设到什么程度了？ 楚楚的父母是否还健在，若都已离世，少女能否承受住家人全部丧生的现实，她若没有地方可去，就帮她安排个住所吧... 选哪里呢？基地里可能也不是很安全，他得在少女身边保护安危，两人同住是不是太快了...如果要同住，他是不是先得向部队打条结婚... 停！ 打住！ 郑元震惊地扇了一巴掌，将自己打清醒，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联想能力竟有这么强大。 还没等他整理好思绪，一只白净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第144章 意外 “郑元，你还是上来睡吧。” 楚楚探出来的小脑袋晃了晃，身体紧裹被子，朝床的里侧挪动，妍丽的脸庞面朝郑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想入非非的男人岂敢与她同床，猛地摇头，温声婉拒。 “床太小了，睡不开。” 之前在车上帮少女梳理重组的骨骼，郑元还可以正直地说自己心无旁骛，但如今，他自己知晓，内心早已对楚楚产生好感。 再做出亲密举动，是对他心爱女孩的不尊重。 楚楚贝齿轻咬，看出了男人的顾忌，没料到郑元这人如此纯情，竟不像其他男人吃这套，她脑子立马转了转，靠近郑元，黏黏糊糊地撒娇。 “床上太冷了，我睡不着。” “郑哥，我相信你，你就像我哥哥一样，”她发哥哥卡发得面不改色，“之前我冷的时候，哥哥也会抱着我取暖。” 楚楚适时垂眼，落下两滴泪来。 “自从哥哥走后，我遇见了你，我感觉哥哥还没走，依旧在我身边。” “郑哥，上来陪陪我吧。” 郑元无奈苦笑，拿少女没有丝毫办法。 他怎么看不出楚楚是为了让他能休息好些，故意编出的理由，拿了那么多厚被子，怎么会冷，可他举着少女发给他的“哥哥卡”，有苦说不出。 哥哥才不会对她产生欲望，而郑元自己，内心煎熬着，不想行差踏错一步。 他侧头看向楚楚，目光温和，依旧拒绝。 “快睡吧，我没事。” 别的闭口不提，垂下眼装作已然入睡。 见他油盐不进，楚楚只能拿出杀手锏。 “你之前赌输了，要答应我一件事，我现在就要求你，快上床睡觉，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在地上坐着。” 郑元哑然失笑，想起两人对孕妇的赌约，他本以为是个玩笑... “快点，你这个人怎么不守约啊？” 少女眼睛亮闪闪的在床上催促他，倒显得他怯手怯脚，心头有鬼。 “你别担心，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你也相信我，我决不会动手动脚的，咱俩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开上好几百公里呢。” 郑元在楚楚目光的注视下，知道若今晚不如她的愿，两人将会一直纠缠到天亮。 他小心避开少女的身体，翻身上床，尽量和楚楚隔开一定距离，半截身子露在窗外，只靠着他结实的核心力量支撑。 没成想，楚楚蹭过来，与他贴得很近，满足地喟叹。 “你好暖和啊。” 床身太短，放不下郑元的大长腿，他只好蜷缩着腿弯，但下半身占了床的大部分位置，一旦少女靠过来，他的腿上肌肉就会感知到楚楚两条纤细的小腿。 脚丫在被子下踩上他的大腿肌肉，硬邦邦的，激得他一瞬间绷紧了弦。 还没等郑元后撤，少女先一步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可一双小脚依旧踩在腿上，来回试探挑拨。 少女面朝他的脸庞呼吸恬静，看不出半点其他意味。 郑元只能当做是楚楚无意识的举动，竭力平心静气，不让龌龊的思想占据他的大脑。 感受到下腹火起，他脸颊在黑暗中红得发烫，庆幸厨房门窗都被他用纸封好，投不进半点月光，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一片漆黑中假装镇定。 清甜的香气又随着少女的呼吸传来，这次不是白桃味，应该是薄荷糖，郑元本就精神的神经被香味沁浸，变得更加清醒。 也更加难熬。 就在这甜蜜的折磨中，郑元折腾到很晚才迷糊睡着。 夜半三更，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突然一声油门的轰鸣，将正在浅眠的郑元吵醒，醒后才发现，少女拥附热量，在他睡觉时钻进他的怀抱睡得正香。 脸部轮廓在暗中显得格外稚气，呼吸打在他的胸膛上。 郑元紧了紧嗓子，不想起身，睡前的火气再次席卷而来。 没等他享受几秒，怀中的少女蓦然出声。 “怎么不起来看看？” 楚楚从他怀中滚到一旁，懒懒地抻起腰。 郑元被她坦然地态度弄得一愣愣，才想起刚才的声响，往后撤挺腰的时候没注意，忘记他半截身子落在床外。 左半身骤然失去平衡，“轰嗵”一声，他摔砸在地上。 楚楚都替他疼得慌，没憋住的笑意“噗嗤”笑出声来，感染力极强，连地上的郑元都捂脸苦笑，缓了半天才起身。 “我出去看看。” 他要再不出去，脸皮就挂不住了，楚楚留给他害羞的空间，嗯嗯两声，等到人走出去两三分钟，才慢慢披上短毛毯去屋外瞧个究竟。 她心里有数，那是悍马启动的声音，刚才楚楚摸了摸包里，车钥匙原封不动在包的小夹层中，不是她的，就只能是郑元的那辆。 出去一看，果然。 老人家屋子在村最后头，屋后是一片野地，原本停了两辆相同的悍马，如今就剩下孤零零的一辆“独守同房”，另一辆早疾驰百米开外了。 郑元蹲在空地上，不知想什么，手里燃了支烟，不抽，任由青烟飘摇直上。 看见楚楚出现，他急忙踩灭烟，解释道。 “我不抽烟，就是有个坏毛病，心烦的时候喜欢闻烟味。” 多稀奇啊。 楚楚点点头没多问，平淡地说了句：“正好，上午你去后座睡一觉，我睡得不错。” 有他俩在，家里的老人家也睡不踏实，听见两人起来的声响纷纷也出来看看，只见屋后少了一辆车，又瞧主屋只剩儿媳妇独自一人出来，心里猜到了八九分。 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更沧桑了，嘴唇嗫嚅两下，眼泪先从浑浊的眼中流出，捶胸顿足，颤颤巍巍走到两人身边，要给郑元跪下。 郑元和楚楚急忙扶住两位老人，想放手却被婆婆抓住。 “对不起啊....我早该知道，我儿子他没个好德行，把你们的车开走了，对不起...” “娘...” 离四人稍远的他家儿媳妇紧张开口，神情惶然。 “小宽不见了，家里的面和水也被他拿走了....” 第145章 回q市 “造孽啊！！” 听到这，婆婆哭得几乎要站不稳，神色仓皇，双手颤抖。 老爷子看上去没有言语，身形摇晃两下，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三人手忙脚乱地将两位老人扶到屋里，坐的坐，躺的躺。 此时，楚楚才问道。 “你不是个马虎的人，怎么车钥匙会被他拿走？” 她语气柔和，并无半分指责之意，反而还说了些好听的话，让郑元缓和情绪。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轻抿嘴角，显得有些疲倦。 “搬床的时候，他说没见过悍马，想拿车钥匙研究研究，我递给他，过了一会儿，他也主动还我，我就没细看...”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那男人有异能，”他苦涩地将口袋中的石头亮出来给楚楚看，“他给我的钥匙，是用石头幻形过，骗我的。” 楚楚默然，甚至并不感到意外。 在她心里，郑元就是一个被“真善美”教育矫枉过正的大院子弟，得在现实里磕碰两下，才能知道人心深不可测。 他们如何暂且不论，至少还剩一辆车，可老人儿子的这一举动，为这个本就捉襟见肘的家庭又添了一丝风霜。 他把家里的所有物资拿走，那么宽敞的一辆越野，家庭成员却只带走了属于他的生命延续，剩下孱弱的三人，要怎么继续生活。 楚楚难得升起几分恻隐之心，看着眼神木然，失去生活希望的老人家们，浅浅提起一嘴。 “我们待会儿就要离开了，婆婆你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吧。” “车够大，坐三人绰绰有余。” “不行！” 刚恢复意识的老爷子猛地坐起身，高声拒绝，捂住胸膛重重咳嗽两声，好似要喘不过气来，他家儿媳妇急忙过去拍他后背往下顺了顺。 “他做了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我都怕你们无法原谅，怎么还能恬着脸，再接受你们的帮助呢？” 他任凭楚楚和郑元怎么劝说都不肯，婆婆也抹着泪不答应。 “我俩都老了，不愿意走出村子，原本也对不住你们...”她紧紧拉着楚楚的手不肯放松，犹豫片刻才又说道。 “丽丽是个好孩子，你们要是愿意，把她带走吧。” 丽丽便是他家儿媳妇，听到后神色怔愣，除了凄苦，楚楚在她脸上看不出分毫的情绪。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楚楚怕惊到她，轻声问道。 她哀苦的眸子转而看向楚楚，却答非所问。 “小宽被哪个丢了孩子的领导看上了，徐至诚要把他卖掉，我...我为什么要多嘴和那个畜生说呢？都是我害了小宽。” “他一定要去把小宽卖掉。” “卖哪儿去？” 郑元冷着脸追问。 “q市。” 两人对视一眼，原来徐至诚和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冲着q市去的。 楚楚温和地与丽丽说明，他们本就要回q市，丽丽眼前一亮，好似迸发出生机，连忙点点头，激动地说要跟着他们一同去。 “我什么都能做，不用给我吃的...只要你们能带我去，我做牛做马也甘愿。” 那就说定了，楚楚又从车里提出两桶水和两袋面，哪怕两位老人流着泪推搡不要，她还是偷偷放在了厨房里。 天还没亮。 村里四通八达的路上只剩苍凉月光，照在空旷的大道，显得白黄不接。 附近的丧尸群都被二人清理，如今万籁寂静，风吹动着村中央那棵显眼的古榕树，不知是飘落的树叶，还是什么，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的影子，立在树下。 楚楚开车，祝丽丽局促地坐在副驾，手臂被束缚在安全带里，僵硬地不敢乱动。 车前灯扫过榕树下，楚楚眼神好，一眼便瞧见站那一人。 是下午在刘婶家歇息的孕妇之一，她爹极其势利眼、骂她辱她的那个。 自打望见他们的车，她凄苦的眼神中微微泛起些光亮，楚楚在她身前停下车，还没开口，她先没头没脑地说起来。 “阿娟她家里人都死光了，可以住回去，我...我不能回家，也不能一直赖在刘婶家里，我想跟着你们，去哪儿都行。” 说完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泣不成声。 虽说是言辞恳切，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不成样子，楚楚救她帮她已经仁至义尽，她却不知餍足仍赖上人家，真是寡有廉耻。 可人啊就是这般，好不容易在苦日子中遇到些甜，总想拼命抓住。 楚楚静静看了她片刻，出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走？” 她有些惭愧，低声喃喃：“我一直站在这里等你们，从天黑就在这里等了。” “上来罢。” 楚楚叹了口气，这女子可真会挑时候，要是没有郑元在身边，她无心做这宽悯慈悲的救世主，车辆连停都不会停，可谁叫如今她事事需要郑元，还是不要暴露本性为好。 女子名叫唤蒂，整个村都姓陈，郑元不好意思与她一同在后座，趁着停车与丽丽换了位置，丽丽在后座也变得舒畅多了。 陈家村位于中部地区，离q市大概两天车程。 郑元为了能早日去q市任职，准备极其丰富，地图和指南针齐备，还有军方专门为他配备的小型卫星接收器，四人并未绕远路，路线十分顺利。 悍马燃油快，楚楚总是担心油耗问题，半路没油再碰不到加油站，说来也怪，每次油表显示油量提醒，几百米外就会有个荒废的加油站出现，屡试不爽。 有天夜里她提起这件事，另外两人不懂，懵懵地没说话，反倒是郑元习以为常地不当回事，不在意地煮着粥说道。 “可能是我从小运气好，再者，可能本来加油站就在高速附近啊，这没什么的。” 楚楚想起郑元说要还她的物资，结果刚出城没开几步，就看到一家还没被入侵的超市，四人进去一抢而空，直接大丰收。 她又记起之前在道凡队伍里，连续三四十公里找不到一座加油站。 郑元不愧是天道宠儿。 两天后，悍马跑入q市所在的郢省境内，又疾驰了上百公里，成功到达q市城郊。 第146章 q市 楚楚哪怕和父母感情不深，内心也涌起几分叶落归根的满足感，更别说从小在村中长大的陈唤蒂和陈丽丽，看着被丧尸破坏后仍显得格外先进现代的q市，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张望一路的高楼大厦。 q市被海岸线隔开，分为东西两个城区，以桥梁为连接。 此刻，海岸线变成了城邦之下的护城河，大桥右侧为东区，比西区面积大出三分之二，大桥出口处立起高耸的城墙，用特殊金属铸就，将整个东区如同堡垒般层层围困。 闸门位于桥末，联结墙体和闸门的镂空连廊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机枪枪口和大炮支点，红外线扫描设备会严格探查出入车辆和人员。 悍马车前还有一辆车和几名徒步而来的男女老少，轮到郑元开车，他从贴身衣物中拿出藏在其中的调令和一枚金属令牌。 令牌上花样繁复，中央落款一个“帅”字，雕刻字体风流意气。 十几分钟后终于检查到他们这一车四人，楚楚顺着后视镜向后探了探，车后没有其他车辆和人员，空荡荡的，徒留大桥在阳光下生辉。 检查士兵瞧见她的动作，知晓她在观察什么，见楚楚生得漂亮，也愿意笑着多说两句。 “别看了，今天算多的，昨天一人都没来呢。” 本来他还想再搭话，郑元瞥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神情冷淡。 “快点登记，不要废话。” 士兵没被来人下过脸子，一时气极，就要和郑元计较，直至看到文书上的调令两字，又接过沉甸甸的令牌，立马转变脸色，恭敬地低头不敢直视郑元，直身敬礼。 “郑中将！” “您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 楚楚虽然从系统得知他身份不一般，但郑元始终没提起过，她也就当做不知，此刻她眼神复杂地看向郑元，男人这才恍然惊觉，他当时只审问了楚楚的身世，自己的事情半点没说。 少女面色低落，将头撇到一边不欲与他说话。 很明显，楚楚不开心。也是，一个与自己经历过生死的同伴，却连人家的身份、来历都不了解，难免觉得人家没把她当做自己人。 郑元心里火烧火燎，嘴笨不知该怎么解释，刚想说些什么，车的另一侧又跑来一名士兵做登记，楚楚乐得看他抓心挠肝，摇下车窗笑着与士兵登记信息，不去理他。 “你是楚教授的女儿啊？” 士兵边登记边开朗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盯着楚楚的脸庞一直看，与她提起，“我之前还在楚教授身边待过一阵，他放心不下你，经常念叨。” 楚楚惊讶地合不拢嘴，没成想误打误撞还真让她找到个有缘分的，正好合她心意，楚楚便缠着小士兵与她说说父母的生活琐事。 一颦一笑间，士兵骨子都要酥掉了，更是大讲特讲，郑元三番两次想要打断，可看着楚楚那专注向往的神情，知晓她心系家人，动了动嘴，到底没说。 但两人你问我答碍眼得很，男人也不愿消停。 将手边的瓶装水拧开瓶盖，喂到楚楚嘴边，温声说道：“说话太久嗓子疼，喝点水缓一缓吧。” “没事。” 少女看都没看他一眼，敷衍地摆摆手。 “我没说多少话，不渴。” 郑元不满地瞪向士兵，嫌他话多，要不是中间有个玻璃隔着两人，都快头碰头挨到一起了。 他在心里暗暗催促通报的士兵，怎么还不回来。 楚楚与其相谈甚欢，他过会儿又找出一袋少女爱吃的饼干零食，拿出一块送到她嘴里，可投喂技术不行，没找准位置，差点塞进楚楚的鼻子里。 终于少女愿意瞧他一眼，妩媚多情的狐狸眼中满是气愤，夺过他手中的饼干硬拄到男人口里，表情鲜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郑元无辜地看向她，美滋滋地咽下饼干，这可是楚楚亲手喂给他的。 “我不是怕你早晨没吃饱会饿嘛。” 终于，郑元左等右盼的士兵出现在近处，叫嚷着让他们先进基地，他没等说话的两人反应过来，油门一踩，飞速消失在闸门口。 通传的士兵看了看登记的士兵，表情惊异，问道。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到中将了？” “啊？我没和他说话。” 登记士兵的军装被悍马骤然带起的风吹皱了，他低头整理，摸不着头脑。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把郑元归结为就职心切，心系群众，是个好官啊。 q市基地里面与其他受灾地区大相径庭。 整个东区被政府重新规划，将许多无用的建筑改建，作为全国首个末日避难基地，q市除了容纳存活的本市居民，还有各地出逃的群众，为了保障民众衣食住行的基本要求，每个居住社区配备一个食堂和衣物分配站点。 在其中居住的人民，需要进行劳动来获取每日的口粮。 居住社区由a到t区命名，每区各有四百栋在建高层住宅，预计社区可容纳一千二百万人左右。 闸门登记时，从陈家村出来的两人分配在同一间套房中，r区7栋1217房。 楚楚与父母同住，在a区。 郑元并不心急，开车途径中心政府大厦目不斜视，先将两人送到r区，确保安全。 基地里的模样与两人的想象完全不一致，陈唤蒂还好，她至少有出城打工的经历，而陈丽丽，在车上深呼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下车后仍震撼不已，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周围路过的行人对她们轮番打量。 楚楚送佛送到西，带着两人去分配站点，领了钥匙和其他必备物品，送她们上楼后，两人才觉得活过来，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回到车里，郑元提议让少女直接开车回家，他自己走到政府大厦就行。 “哼哼，干嘛，到了你的地盘就翻脸不认人啦？” 楚楚假意抱怨，引得男人扶额浅笑，怕她真觉得不满，连连摆手解释。 内容大致和系统说的差不了多少，悍马长时间停在社区里也十分显眼，楚楚并未多拿乔，体贴地放郑元一马，将他送至政府大厦外。 郑元身姿挺拔站在路边，仰望这栋金属质感极强的高楼，又看向驾驶座上乖巧温顺的少女，眼神蓦地柔和几分，话语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你家在a区哪栋？今晚我去拜访叔叔阿姨。” 第147章 父母 楚楚站在a区4栋1503号门口，定了定心神才摁响门铃。 a区房屋构造和其他社区不同，每层只有四户，户内面积一百多平，住在里面的都是政府官员和军区长官等人，环境也比其他社区好上不少。 之前停车时，她去分配站索要家里的钥匙，管理人员上下打量她一番，才露出笑意，亲切地同她讲。 “楚教授听到消息刚才就帮你拿走啦，你直接回家就行。” 在她走神途中，紧闭的外门猛地被打开，扑面而来一阵温暖的气息，楚楚不由自主抬眼看向门内，只是透过一角就能看出，家里装修温馨，多是色彩明艳的装饰。 将她寒风中冻得僵硬的身躯，一下子暖和过来。 此时，楚楚才将目光移至开门人。 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身高不到180，头发茂密，清俊的脸上长了个和楚楚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只不过比她锐利得多，遮在眼镜下，也藏不住锋芒。 看上去五十岁的年纪，可从原主记忆来推测，这位父亲已经六十三了。 两人对视片刻，双双失语。 楚楚是不晓得如何和不亲近的父母沟通，而对于楚朝国而言，他嘴边将要骂出口的不孝女言论，也随着动荡不安的末世，轻若鸿毛。 毕竟他视若珍宝的闺女，在外游荡一番，全须全尾地回家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楚朝国有很多研究方面的挚友，孩子死的死，伤的伤，天知道末世降临后这近一个月，他每晚睡不踏实，担惊受怕，总盼望着女儿能早些回到q市。 尽管他知道，柔弱的女子很难存活下来。 这一刻，楚朝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有担忧浓缩成一句。 “好，回来就好啊。” 楚楚瞧见他撇过头好似眼瞳中滢出泪珠，温热的手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很重，又很缓。 眼前的男人，和原主记忆中差别不大，却也不小。 清隽面容上出现了深壑的褶皱，皮肤白皙，皱纹就很明显，眼皮松弛了许多，乌黑的发丝中多了些银发，岁月在他身上过得极快，留下了苍老的印记。 楚楚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环抱住了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小老头，才发现衬衣里他的身形瘦得空荡，肋骨都硌人。 楚朝国被仓促抱住，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沉默地垂下头，用手擦掉了落在脸颊的眼泪，也紧紧回抱楚楚，贴心地拍打后背。 再抬眼，不远处还站着一位妇人，气质静雅，长相清姝，手臂上挂着一件厚外套，不错眼地紧盯着楚楚，泪水肆意流淌，哭得揪心。 “妈妈...” 楚楚喃喃出声。 听见她的呼唤，楚旌眼中的泪水更加止不住，她凝望着日思夜想的闺女，心里又痛又酸，埋怨她为何一气之下离开他们去了遥远的g市，又庆幸在恶劣的环境下，女儿还是排除万险回到了自己身边。 楚旌用眼神描摹着楚楚的轮廓，担忧的情绪不减反增，瘦了这么多，楚楚到底在路上经历了多少磨难和委屈，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想到这里，她泣不成声，恨不得代替楚楚受了那些痛苦。 楚楚还不知道她妈妈这么能脑补，其实她一路过得比大多数人舒畅，三位好哥哥都为她奉献了不少，瘦也只是因为活动量大吃得少。 为了让她好受些，楚楚松开爸爸的怀抱，转头忙乱地安慰着美妇人，又抱又哄，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才换来她展颜一笑。 楚旌这时心绪平复下来，才想起女儿舟车劳顿，穿着薄薄一层秋季外套，小脸被风吹得通红，连忙把手臂上准备好的外套披在楚楚身上。 又拉着楚楚的手将她带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将茶几上用瓷罐子保温的鸡汤送到楚楚手里，叮嘱她趁热喝。 “囡囡，这是刚出锅的鸡汤，喝点暖暖身子，你也真是的，人家小卫半个小时前就说你回来了，结果我们在家里等你这么久还没见到人，你对基地人生地不熟的，又去哪里？” 楚楚手捧上热汤，才觉得冻僵的骨节发胀，可以正常活动。 三人一直在门口抱来抱去，正是穿堂北风，外套扛不住北方的寒风，冻得她手脚冰凉，浑身发抖。原本车里开着空调，还没觉出来。 妈妈语气忧虑，楚楚也不愿让她好意错付，喝了一口鸡汤暖暖胃，乖巧地回答。 “车上还有其他人，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就先把他们送到社区去，顺便开车转了转认认路，在基地里也没什么危险。” “也是。” 楚旌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楚楚说着话，她也没移开眼神，目光慈爱，抬手捋了捋楚楚被风吹乱的额发。 “他们不像你是回家，背井离乡，咱能帮点就帮点。” 瞧着楚楚喝汤的嘴没停下，两人忍住一肚子的担忧和疑惑，等她吃得差不多，脸色变得好看起来，楚朝国才不动声色问了句。 “听小卫说，你和那个郑中将一块来的？” 两人提起的小卫，楚楚估计正是登记时的那个士兵，她爽快地点点头，承认。 “你们说郑元啊，我在回来路上碰见的，都要来q市嘛，我们就干脆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楚楚主动说回程的事情，父母对视一眼，知晓该顺着话题问下去，楚旌耐不住性子，也不关注郑元是谁的，她只担心闺女在路上受没受苦。 “这一路你过得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通讯的时候不是说在研究所里吗？怎么又开车往q市跑啦？哎呀，也幸好刚毕业就让你去学了车，不然，你这怎么能回来嘛...” 说着说着，她又鼻尖酸涩，眼泪落下来。 “怎么又哭了...别哭别哭，明天眼睛肿了人家要笑话你啦...” 楚楚轻柔地拭去妈妈眼角的泪水，温声哄她，明白她的担心太甚，将末世降临后的事情都讲与她听。 当然，要省略楚楚擦边直播的工作和如何认识的林轻尘、道凡两人，提包中沉甸甸五台手机的重量，也在时刻提醒着楚楚，谨言慎行。 没成想当晚，拒绝了郑元上门请求后，反而在食堂和父母吃饭时，正巧碰上。 第148章 吃饭 郑元正和q市军部本来的副手钱余文进行就职前的视察工作，食堂和物资分配站是首要严控对象。 食堂面积不小，分上下两层，a区食堂的服务对象是研究人员和军政官员，如今在基地建设初期，他们的工作极其重要又紧急，没多少人在食堂吃饭。 都是行色匆匆打饭带走，回工作岗位继续深耕。 于是，慢悠悠坐在食堂长椅上吃饭的一家三口，就显得格外扎眼，尤其三人长得都好，吃饭聊天笑眯眯的，像幅画一般。 钱余文不自在地轻咳，立马给郑元解释道。 “那是楚教授一家，他们闺女今天刚回来，请了一天假，不是故意旷班。” 楚朝国和楚旌夫妇，在q市基地人缘不错，两人与人为善，学识丰富同时又不高高在上，末世初期还帮了军部几次，钱余文挺感激夫妇两人，他又摸不准这刚来的上司脾气如何，先一步说明白，以防郑元不满。 再说，他也有些不为人道的小心思。 楚楚这才回基地几个小时，照片在士兵间传疯了，都知道楚教授有个长相不俗的闺女，想在美女心里留下印象的大有人在。 郑元抬眼扫了他一下，轻抿嘴唇，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冷淡。 钱余文有些摸不着头脑，郑中将从露脸后一直还挺和善的，他第一次述职紧张得磕磕绊绊，中将还笑着鼓励他，怎么现在，反倒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郑元瞧着钱余文那藏不住事的眼睛，双脚大步流星地走向正亲热吃饭的一家三口。 钱余文惊愕地急忙追上，上司面色冷硬，不会是要去论罪的吧，他咬牙思索对策，怎么才能为两边周旋。 楚楚很久没吃到味道适中的热乎饭菜，打了三份饭，楚氏夫妇没吃几口，见闺女爱吃，左捡几口右挑几筷，全喂给楚楚吃。 她时不时抬头与父母聊天，逗得楚旌开心一笑，吃得欢畅。 突然，面前投下一道深色的影子，父母对她的念叨也猛地停下，说了个半截。 “...怎么了？” 楚楚发懵地从碗里抬头。 却看见父母望向另一侧站定的英挺男人，表情惊讶。 郑元心里也发慌，紧贴在裤缝的手掌生出汗水，黏腻腻的，令他紧张。 “叔叔阿姨好，我是郑元。” 憋了半天，就说出一句自我介绍，看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楚楚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大的军事行动规划呢。 其余三人也没料到他走过来只为了说这个，楚朝国抬手扶了扶眼镜，率先反应过来，语气温和地称他。 “郑中将。” “哦对对...” 钱余文为了防止发生冲突，也不遗余力地为两方介绍起来。 “楚教授，这是基地刚上任的指挥官郑元郑中将，郑指挥，这是基地负责生物探测与研究的楚旌楚教授和她的丈夫，研究磁场的楚朝国楚教授。” “您好，郑中将。” 楚旌站起身，与郑元握手笑道。 他鼻尖冒起清汗，微微弯腰，一只手恭敬地背在身后，谦逊道：“您叫我郑元就行。” 楚旌不推辞，表情自然，像对待一个普通晚辈。 既然不是在工作场合，人家也把姿态放低，她拿捏着分寸感谢。 “郑元，谢谢你啊，听楚楚说路上多亏有你的照顾，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麻烦你一路...吃饭了吗？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钱余文怔愣，没料到三人竟然认识，刚才的担忧成空，心放回了肚子里，听见楚旌的邀请，他极有眼力劲儿地去窗口打饭。 整张桌子上就楚楚最放松，人家在说话，她夹菜夹得不亦乐乎，楚旌提起她时，瞧她乐不思蜀，急忙在桌下用手戳她。 楚楚撇撇嘴，自己可没说什么多亏郑元照顾地话，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正盯着她，抬眼对视正是郑元。 她对着那张阳光俊脸吐舌头，扮鬼脸，又在楚旌警告的眼神下收敛了动作，一本正经地夸奖郑元。 “是啊，感谢郑中将，在我发烧的时候照顾我，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为我洗手作羹汤，还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只能...” 以身相许？ 最后几个字，楚楚俏皮一笑，闭紧朱唇没再说出口，留下的遐想足够郑元回味。 楚氏夫妇虽听着这夸奖有些怪怪的，归结于两人关系好，便也没再说什么，郑元感觉自己的耳垂就要烧着一般，心里又甜蜜又慌乱。 甜蜜于楚楚的未尽之意，慌乱于见家长时少女也敢说得如此大胆。 殊不知人家真没那意思，只是给他营造出的一厢情愿罢了。 正在他不知怎么回复才不唐突时，钱余文呲着牙捧了两盘饭菜放在桌上，邀功地看向他，郑元顺势坐下，吩咐钱余文。 “接下来还有几处你替我去看吧，回来后明天交份报告给我。” 钱余文刚要坐下的动作立马顿住，悲愤地看了饭菜和楚楚一眼，咽下那句“卸磨杀驴”，点点头离开，背影十分落寞。 他走后，餐桌上有些沉寂。 郑元不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想破脑筋找不到话题开口，楚家父母也想看看平时两人是怎么相处的，并不出声打扰，而楚楚，她一向自在随心，正好郑元的新菜端上来，她按着两人之前吃饭的习惯，在菜里挑挑拣拣。 没办法，楚朝国和楚旌对视一眼，开始引导话题。 “郑元是哪里人啊？对q市熟悉吗？” 郑元原本帮着楚楚挑她喜欢吃的肉片，听到后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表情板正，只有楚楚知道，这人大长腿蜷缩在桌下，不敢伸直冒犯，可怜得紧。 “我是北市人，在海市长大的，十六岁入伍东南军区，q市之前来过两三趟。” “哦哦，年少有为啊。” 楚朝国点点头，也没啥能问的，无非问些平常的问题，多大了，当兵时候有什么经历之类的，毕竟长辈嘛，一般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郑元可不马虎。 第149章 见女婿? “我今年26岁，属虎，父亲是国家军队总司令郑庆国，母亲是北市歌剧团团长，爷爷是前军队司令...我八岁就进军营历练....这是我的军官证。”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最后从胸前口袋中掏出了军官证让两人检查，准备之齐全，报备之完善，让楚氏夫妇二人不禁有些游移。 这不会是女婿来见家长的吧。 一时心绪不定，眼神扫过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楚楚。 郑元见两人没有动作，担心不被信任，又找出盖着鲜红印章的调令想要给他们看。 此时楚楚总算吃饱了，打着嗝一把摁住郑元的手，连带调令重新收回口袋里，语气无奈解释道。 “他这人做事认真，心太实，没有别的意思。” 郑元还想再说什么，但手掌被少女紧握，嫩粉色的指甲正掐在他手背上，力气不大，就像挠痒痒，他有些心猿意马，却也知道楚楚的意思，没再多说。 楚旌看着两人神色不一的脸庞，平淡地笑了笑，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平滑地过渡到下一个话题。 聊过几轮后，郑元终于不像之前那么紧绷，身体放松，脸上也隐隐带上笑意，说话不卑不亢，关于什么内容都能聊上几句，性格温润不喜争辩。 郑元时刻关注着楚楚的动向，少女无所事事地用筷子戳盘子听三人聊天，隔半天捂住下半张脸打了个哈欠。 趁楚朝国和楚旌在争论实验室的归属问题，他凑到楚楚身边轻声问道。 “吃完了吗？” 少女困倦地眯起眼瞧他，上挑的眼尾增添一抹淡红，落在他心里像有只小猫爪子在挠他。 “嗯...” 楚楚哼哼。 郑元习惯吃她的剩饭，将两个饭盘倒在一起，踢里哐啷发出声响，正在争吵的夫妇二人也被吸引望过去。 内敛稳重的青年中将不嫌弃地吃着剩饭，还饶有滋味，自家闺女习以为常地坐在一旁，连句谢谢都不说。 楚楚理直气壮地教训男人，不要浪费粮食，把刚才郑元失手落在桌上的米粒拾起来放进他的盘子里，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在浪费粮食。 楚旌瞧着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心里不知升起什么滋味，想起楼下那辆气派的悍马，不由有些没底，试探着问道。 “东南军区离q市这么远，郑元你赶路还挺快。” 郑元多扒拉几筷子，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才一板一眼回复。 “开车有地图快些，幸好楚楚和我轮换着开，倒也算是正常速度。” 哦，果然是郑元的车。 楚旌就说，她闺女从哪儿能搞来一辆悍马，她私心不想让郑元和楚楚过多接触，于是找理由开口。 “你平常用车多，你的车就别放楚楚这里了，今晚开走吧。” 郑元吃饭的动作一停，尽管他不通世故，也能听出楚旌这句话中避嫌的意味，他不由有些失落，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不好，没能让楚旌满意。 但他仍有礼貌地解释。 “我的车在半路被人开走了，那辆车是楚楚或者是她哥哥的，我没有处置权。” 这次轮到楚旌神情顿了顿，满脸僵硬地看向楚楚。 她就生了这一个女儿，哪儿来的哥哥？ 楚楚也微微瞪圆眼睛，糟了，她还忘记之前编了个哥哥哄骗郑元。 郑元将楚旌的表情当做是至亲离开后的悲恸，他懊恼地抿起嘴唇，以为自己嘴笨提起了楚家人的伤心事，急忙又道。 “您如果睹物思人，觉得难过的话，我今晚就把车开走...” 楚楚猛地站起身，瞌睡醒得格外通透，伸出细嫩小手捂住郑元多说多错的嘴，无意中还碰到了他没来得及收回的舌头，两人身躯都是一振，她艰难凹出一抹微笑。 “妈妈，我俩突然想起得去找另外两人拿个东西，就先走了啊...” 她另一只手隔着衬衣拧上男人结实的后腰肌肉，强迫他起身与自己一道离开，郑元不明所以，但仍听话地站起来，不顾楚楚暗中拉扯，礼数周全地鞠躬后离开。 楚旌间隔老远，还能听见自己闺女不满地嘟囔声。 “你干嘛说这个啊？我还没....”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把火气全撒在楚朝国身上。 “都怪你，你看看你闺女，和你一样都是颜控，看着个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了，还要编个瞎话赖上人家！” “？” 楚朝国默默承受这无妄之灾。 ———————————————————— 晚上八点多，楚楚蹑手蹑脚回到家里，客厅沙发上，夫妇二人正各坐一边看书，互不打扰。 “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睡吧。” 楚旌瞧见闺女心虚的背影，没多嘴问什么，起身去卫生间，将洗漱用品都给她准备齐全，热水也放好，让楚楚洗个澡解解疲睡个好觉。 等楚楚满身水汽躺在温暖软和的被窝里，已经快十点了。 她的小卧室坐北朝南，是家里最舒适的房间，哪怕她还没回家时，每次好天气，楚旌也会将被子晾出去，总希望下一天她能安稳躺在家里。 这种久违的舒适体验，楚楚想念了整整快一个月，基地的民用水和电力都是由水电系异能者负责供给，终于不必再节省。 她翻了翻提包，把里面的五部手机都拿出来，其中四部都是关机状态，三部已经没电，可她只有一条充电线，随意选了一部充电，紧接着在父母小声的讨论声中迷迷糊糊陷入昏睡。 睡得太舒服的结果，就是日上三竿头。 楚楚醒来后家里早已空无人迹，茶几上留了保温的早餐和字条。 她吃完饭没过多久，有个士兵上门，请她去做异能鉴定。 “这是指挥官发布的新命令，之前的城市规划太乱，郑指挥打算实行一套新的分配制度。” 士兵年纪看上去比楚楚还小点，可能刚成年，提起郑元，脸色红润，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十分崇拜。 楚楚正好也想知道她的异能是否能被检测出来，顺从地跟在士兵身后，态度良好地与之攀谈起来。 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入街道后，有一双眼睛默默盯上她。 “林老师，我好像看见楚楚了？” 第150章 会议 这则消息林轻尘并未很快看到。 手机给楚楚发送了无数条消息，一直没等来回复，林轻尘眼不见心不烦，向来想不起手机的其他用处。 他正在会议室中与其他能力出众的异能者一起，等待新任指挥官的到来。 今日是林轻尘到达q市基地的第四天，丢失楚楚下落后，他从擒获的“俘虏”纪泽口中得知，纪泽所属的队伍是个雇佣兵小队，楚楚大概率是被小队掳走。 走失队员之间可以用无线电联系，于是他们顺着路线找遍有无线电台的地点，但任由纪泽如何联络，队伍始终未给他回复。 直至林轻尘决定要走回头路追击雇佣兵小队的位置时，纪泽终于联络上小队成员。 【q市集合。】 这与楚楚的目的地不谋而合，林轻尘猜测少女在队伍中应该没受欺负，纪泽也在一旁打包票说自己老大是个好人，并不会做出没道德底线的事。 三人先一步到达q市，一路上林轻尘的异能等级提升极快，他一想起是因为自我能力不足而导致少女遗失，便痛恨自己不作为，疯狂绞杀僵尸群，将异能提升至三级，突破瓶颈后很容易升至四级。 身为强大战力，林轻尘刚到q市就崭露锋芒，受到政府的重用，这次新指挥官上任，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估计有新行动。 他垂下眼，专注地玩着掌心的电光，如今闪着雷芒的银光变得更加强劲，丝丝缕缕散发出危险的讯息。 楚楚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到他身边？林轻尘猜到了这次会议大概要提及异能者出城的相关内容，正好，若是再没有楚楚的消息，他就打算离开q市自己寻找。 蓦地，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快步走近一位穿着合身板正军装，身量极高的男人，脸部线条鲜明，正气十足，绷着脸面无表情站在会议桌最上方的位置，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各位好，我是q市新任指挥官，郑元。” 林轻尘坐的位置离指挥官近，打量起来更加方便，他肩头金穗空底两颗星闪烁，年纪轻轻竟已是中将军衔，有能力且上头有人，这个新指挥官怕是不好对付。 郑元做完介绍，这些异能者也按顺序介绍自己，轮到林轻尘，郑元凛然的目光扫过来，两人对视，都心头暗起锋芒。 优秀男人之间总会心照不宣地开启竞争。 “您好，郑指挥官，我是林轻尘，雷电系异能。” 他短暂介绍，劲瘦的身躯下涌动得是格外暴虐肆起的能量，郑元能觉察到，这个叫做林轻尘的男人应该是全屋异能者里最难缠的对象。 郑元微微颔首，错开了目光。 等所有人介绍完毕，开始深入会议的主要议题。 “异能者在末世应该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尤其是高阶异能者，基地虽然安稳，但国家各地仍有受到丧失威胁的人民，我们应该形成统一抗战前线，对抗消灭丧尸，将沦陷的城市夺回重建，减少人员伤亡....” 郑元放了几组数据作为支持，整理q市现如今的形势，对异能者们提出要求。 “q市所有异能者，一天内都要登记入册，政府会改用积分制，为异能者每日分派出城任务，根据猎杀丧尸多少来计算积分，分配晶核。” “有人异议吗？” 无人发声。 q市觉醒异能的人群在末世来临之前大多是普通人，对政府和军队本就有畏惧和听从心理，更何况猎杀丧尸对他们有利，在此之前q市封城，他们无法猎杀丧尸提升异能等级，也挺心痒难耐的。 林轻尘环顾四周，率先打破了沉默。 “请问郑指挥官，如果是击杀高等级丧尸，我们也需要上交晶核吗？多人击杀该如何分配晶核？” 他戴着眼镜，温文尔雅，让郑元一下子想起昨晚见过的楚楚父亲，不同的是，林轻尘更像只披着狐狸皮的狼，充满攻击性。 “只要是通过击杀丧尸获得的晶核都要上交，军方会给所有异能者配备记录仪，通过记录仪中显示的击杀过程分配晶核。” 对于郑元的回答，林轻尘并无表示，也不知他满不满意，继续提出剩下的问题。 两人针锋相对，一问一答，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十分紧绷，其他异能者也格外佩服能和新指挥官打起擂台的林轻尘。 直至郑元谨慎地回复完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林轻尘无感情地勾了勾嘴角，表示感谢。 “谢谢您的回答，我想我没有疑问了。” 郑元挑眉，转而看向其他人，见都无异议后，起身宣布会议结束。 不知是军装裤子的口袋太浅，还是物品放的太靠外，郑元起身后，从裤子口袋中掉落了件叮叮当当的物品，砸在地上。 众人目光都聚在上面，是个车钥匙。 只是惊奇的是，车钥匙旁挂了个极具少女心的粉红色玩偶，其他人不认识，但林轻尘一眼认出，那是某个动漫上女主的猫咪，叫妮可。 楚楚之前特别喜欢，他还送了大大小小一整套周边让少女开心。 旁边有人嘀咕。 “看不出这郑指挥官还挺有少女心的。” 另一个人扯了扯他的袖子，提示他闭嘴不要乱说话。 “这不是我的，是我喜欢的女孩子的，她今天不出门，所以把车留给我开。” 明明无人问起，郑元还是憋不住，将原委脱口而出，他弯腰捡起，用手指摩挲玩偶的绒毛，露出了进会议室后的第一个微笑。 笑出显嫩的卧蚕，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格外欢喜。 说完后，郑元离开会议室，徒留剩下的异能者们聊起八卦唏嘘，这新指挥官竟还是个情种。 林轻尘没有参与其中，他拿出手机，瞧见了秦冉冉发给他的消息。 瞳孔一缩，手激动地颤抖，急忙打电话过去询问。 过了一段时间，秦冉冉接起电话，像是在什么市场或者街道，声音十分混杂。 “林老师...” 林轻尘打断她的话，问出心心念念的问题。 “她在哪？你在哪儿看到的？” 电话那头秦冉冉的声音顿了顿，像是离开嘈杂，找到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开口紧接着说道。 “就是在a区前几栋楼的楼下通道边，应该是她没错，我现在就在a区找人问了问，他们说生化研究室那边的楚教授女儿回来了，还开着辆悍马，和楚楚姓氏一致...” 没来由的。 林轻尘想起刚才郑元无意落下的那把车钥匙。 好像就是悍马。 第151章 检测 楚楚哪里知道林轻尘和郑元已然见过一面。 她到达政府大厦的第16层，电梯刚开启，入眼便是由透明玻璃隔开的一间间实验室，和玻璃中穿着白大褂不断行走监测观察的研究人员们。 他们忙得头不抬眼不睁，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16层，楚楚好奇地打量他们，还在角落瞧见了正盯着玻片观察的楚旌。 她没有主动打扰，马上在下个转弯处跟随士兵进入其中一间实验室，前面还有六七个人排队，她一进去卡在队末。 “那就是检测异能的机器。” 士兵指着最前方有研究人员站在一旁的巨型机器告诉她，机器通体是流畅的椭圆形状，特殊金属材质，末世中技术简陋，只是建出了个大体轮廓，机芯和运转零件都裸露在外。 虽说样子有些丑，工作效率却极高，楚楚没等两三分钟，就轮到她。 研究人员抬眼瞧了她一眼，重新打开一支一次性取血针，边抬起楚楚的右手无名指边随口说道。 “你们女人大多无法觉醒异能，测了也白测...浪费仪器。” 刺痛从手指尖传来，然后一道试纸用力地擦过她的出血口，男人不耐烦轻啧一声，“血不够。” 又扎了一下。 楚楚好似不在意，娇滴滴地回复他。 “这不是想着万一能觉醒异能嘛。” 他冷笑，“就你这样的，能觉醒异能？我一拳打爆丧尸都比你觉醒异能可能性高。” 站在一旁的士兵欲言又止，男人不屑地将试纸扔进仪器中，又大言不惭开始说教。 “你们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养着，别在外面抛头露脸我就谢天谢地了。” 楚楚嘴唇一勾，指着检测完毕的仪器说。 “是嘛？我不会看这个结果，你能帮我看看嘛？” “真是废物，红灯是没有，黄灯是待觉醒，绿灯是已觉醒，我不用看也是红灯，红灯赶紧走吧。” 他整理桌上擦破的试纸，和其他塑封袋，火大地摆摆手，扫过仪器一眼就催促楚楚离开。 突然，一抹绿从他眼前转瞬即逝。 男人低头的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转头又看了一遍，那抹刺眼的绿色仍显示在仪器屏幕上。 少女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在他看来却格外嘲讽。 这时士兵才插上嘴，小心翼翼地说道。 “王老师，她不是来测异能觉醒的，指挥官让她来测异能属性。” 他僵住动作，想装作没听见。 “王老师？” 楚楚新奇地又叫了一遍称谓，并不打算放过他，“您现在能去打爆丧尸让我看看吗？我可是很——期待呢。” 男人脸色青红交加，咬紧牙关，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把所有过错赖在楚楚身上。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耍我玩很有意思吗？” 少女无辜地眨眨眼，笑得一派天真。 “有意思啊，我没见过一拳打爆丧尸的景象，想见见不可以吗？” 他气急败坏，拳头握紧，蓄势待发，真想动手打得楚楚满地找牙，可又想起眼前这人并不是能任他随意揉搓的那种弱女人。 就只能无力地扔下手套，说一句“我不给她做，找别人做吧”，赌气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门，门外气势汹汹走来一人。 “砰”得一声推开门，声音平静气势却震人，她直视姓王的男人，直呼其名。 “王刚，你要罢工不成？” 王刚吓得汗都要流下来了，他的脸涨成猪肝色，赔笑道。 “楚教授，我...我只是打算去趟洗手间。” 来人正是楚旌。 两人争执的声音在最初就传遍了整个楼层，16楼很少有人能看得起王刚其人，听见是他又在为难其他女人，讽刺地骂两句就结束。 楚旌本来也没打算管，抬眼一瞧竟是自家闺女，气得她玻片一放，连大褂都没来得及脱，直接杀到检测室。 “工作时间态度要端正，异能检测这么简单的工作你还做不好的话，就趁早离开16层，先给她做完再去！” 楚旌态度强硬，王刚也惧怕她，灰溜溜地又回到仪器前，拿起之前的取血针再次为楚楚取血，还没拿起她的手再次被打断。 “拿新的取血针。” 楚旌冷着脸吩咐他。 “楚教授，这还是同一个人，就不用了吧....” 王刚还想狡辩两句，被楚旌冷得要掉冰碴的脸吓到，急忙从抽屉里拿出未开封的取血针，整个过程动作规范轻柔，和之前大相径庭。 试纸平整放进仪器中，他这才松了口气，留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脚步匆匆地逃离这是非之地，生怕尿裤子。 士兵这是第一次见温柔的楚教授发火，想拉楚楚一起撤，少女却不紧不慢地走到楚旌身边，依赖地靠在她肩膀上，拿头蹭了蹭。 “妈妈，你可真威风，太帅了，我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妈妈呢。” 楚旌的脸色也柔和下来，任由她撒娇，问道：“吃过早饭了吗？是不是已经凉了？” 士兵才反应过来，他早晨去的楼层可不就是楚教授的家嘛！ 咸吃萝卜淡操心。 楚楚点头，回了句“没凉，我起得也不晚”。 “这王刚啊，本来就不是个能做研究的材料，基地出建没有人才，他研究生读的生化，就留他在16层帮忙...哼，叫他王老师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呢。” 楚旌和她说起来这其中的门道，三言两语中尽是对王刚的不满和不认同。 “唉，前两天我还碰到个研究能力不错的小孩，可惜人家样样优秀，被军部那边要走了，要是能再碰上，我还得和他说说...” 楚旌说到一半，望向电梯处，神情突然有些激动。 “楚楚！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巧了碰上了嘛！” 她拉起女儿的手穿过一道道透明的玻璃门，视线没受阻挡，很容易就能看到那位如同鹤立鸡群般身姿非凡的男人，手捧一盆白莹莹的花草，立在电梯旁。 温和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挺挺落在少女脸上。 楚楚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个大大的，却未过眼底的笑容。 第152章 相认 “楚教授。” 林轻尘妥帖地迎上前，将臂弯间的盆育水仙递出去，表情是恰到好处的谦逊。 “之前您说家里没点绿植看不过眼，今早我刚好在集市上看见这盆水仙，长势尚可，拿来借花献佛。” 楚旌本就喜爱他，听他这么会说话，更是笑得眯起眼，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小林难为你还记得。” 林轻尘与她轻声攀谈起来，眼神却不动声色瞥向身旁的少女。 情绪饱满，脸庞白润，也不似挨饿的模样，笑吟吟立在楚旌右侧，容貌艳丽到不需要说话便吸引走所有人的心神。 他心里暗松一口气，庆幸分开后楚楚没受磨难，又太久没见爱人，恨不得多看几眼描摹她的容颜。 这般一心两用，尤其是和楚旌的谈话，很容易被看出纰漏。 楚旌若有所思地扫过两人心照不宣的神色，故意开口道。 “小林，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吧，她昨天刚从g市赶回来。” 她将楚楚拉到林轻尘面前，“楚楚，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科研能力好又优秀出色的年轻人，林轻尘。” 楚楚大方一笑，装作初识，将白嫩的手掌伸到两人中间。 “你好，我叫楚楚。” 林轻尘不自觉滑动了下喉结，握手抚上少女暖玉般的掌心，触碰到温热后才觉飘忽不定的心脏终于落回地面，可还没等他继续感受。 小手仿若调皮的鱼群，撩拨他两下，甩尾离开。 他垂眸默默扶了扶眼镜，掩下眼底的不自然和怀念，他亦知此时不是戳破两人关系的最佳时机，也有一肚子的情谊想与楚楚说起。 思索片刻，林轻尘只能留下一句“不知道您喜欢这盆水仙吗”，眼睛却直白地看向楚楚。 楚楚扫过一眼长势喜人的水仙，抿嘴轻笑。 她以前和林轻尘提过，百花中独爱水仙，看来这次在16层的见面并不是偶然。 借着送花的名义来见她，林轻尘的消息网快到楚楚都觉得惊讶。 这一路虽没吃苦，这样看却是隐患无穷。 她心神转动，仍在面上给足情绪价值，趁楚旌不注意，抛飞吻给林轻尘，告诉他自己十分满意。 如此鲜活，如此恣意。 林轻尘不由想要将少女搂在怀里以解相思，他轻咳两声，克制住了念头。 “楚教授，我还有些事要出城一趟，就不打扰您了。” 楚旌听到后有些惋惜，她本来还想让林轻尘帮她来观察玻片，记录剩下的实验数据，可人家有事，她也不能强留，扬起笑容道谢。 “你有事还来跑一趟，多麻烦你啊，太感谢了小林，下次来家里坐坐，老楚淘了本好书专门等你来呢。” 林轻尘谦和地弯下腰，抱了抱楚旌，点头说一定。 “楚楚也一起吧，我就不再另外送了，要按时去食堂吃饭，异能属性检测结果要等16个小时，明天再来取。” 楚楚正有此意，与楚旌道别后，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前，两人在楚旌的目光下间隔很远，前后分明，是陌生人应有的距离。 她还纳闷，林轻尘和自家女儿真的不认识吗？为何看上去两人神情复杂，不像是刚见面应有的相处模式。 殊不知电梯运行后，她心目中彬彬有礼的小林，正从身后猛地拥住楚楚，力气之大恨不得将少女揉进他身体里。 林轻尘喃喃出声。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长到现在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最后悔的就是当时把人独自一人留在服务站。” 楚楚并未挣扎，她能感受到身后人汹涌滚烫的爱意，只能用紧贴着的身躯发泄。 垂头不过几秒，楚楚眼中流出豆大的泪珠，哽咽道。 “我也好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每天盯着手机看能不能接收到你的消息，本来今天我还想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你出现在我眼前。” “我都怀疑这一切是梦。” 林轻尘怜惜地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轻柔地擦拭着少女脸上滚落的泪，捧起她的脸想要落下一吻时，电梯发出轻响。 一楼到了。 楚楚蓦地后撤一大步，脱离了男人的怀抱。 林轻尘怀中骤然变得空荡荡，他不明所以地放下臂弯，如少女的愿分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电梯门打开，两人又像不认识一般，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事后走在街道上，楚楚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爸妈说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再给我一段时间缓一缓好不好？我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你看我妈那么喜欢你....” 林轻尘失语地看着心爱的少女，那双澄澈纯净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对着他眨巴眨巴，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虽说他年轻有为，但也已经28岁，将近而立的男人有个小他七岁的女友，怎么看都不合适，更别说与父母提及。 他理解尊重楚楚的顾虑，没有拿这件事做文章。 两人容貌都十分出众，在街道上惹眼得紧，好几拨经过的人群转头善意地望向他们。 这不是个叙旧的好场合。 而且林轻尘的确后续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既然同在q市基地，他就不会再放开与楚楚的牵绊，两人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不急这一时半刻。 所以他出声与楚楚相约。 “明天上午你有空吗？” “当然。” 楚楚表现得兴致勃勃，她也想从林轻尘手里获得q市基地相关的情报。 “那我们到时a区图书馆见，可以吗？我还有事要去处理。” 她乖顺地点头，像一个刚与男友相遇，舍不得离开的小女生，自然地与男人拥抱，感受到林轻尘的薄唇，落在她的额前，轻柔地印上一吻。 克制又有礼。 秦冉冉收到林轻尘确认的短信后回到住所，身为俘虏的纪泽正在忙前忙后打扫卫生，只听她哼着小曲走进家门，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开心？” 秦冉冉斜他一眼，随口说：“你也应该开心，毕竟你们小队也来q市了，早点联系联系，别再赖在我们这儿不走了。” 纪泽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可是我们老大还在城外没进来....” 第153章 二等丧尸 纪泽此话不假。 道凡在q市城郊发现了两只二等丧尸的踪迹，由于丧尸群内部的大迁徙，他们选择将巢穴落在人烟密集的q市，以便更好的获得食物。 这两只二等丧尸只是丧尸群的先行兵。 本来打算进城的雇佣兵小分队，如今停在城郊安营扎寨，想要一并拿下。 道凡躺在悍马后座，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在手中转旋翻面，露出可爱的仓鼠壳子，又马上消失在手背翻转间。 “老大，我们能偷其中一只就不错了，不然先进城再说吧。” 肖强苦口婆心在一旁劝谏，上次在蓉城那只二等丧尸手里，他们都吃过亏，没道理这次要顶着两只的压力，强行取走晶核。 道凡冷嗤一声。 “你以为基地里还能让你像现在这么自由？白白动手送予他人做嫁衣，那种蠢事，老子才不屑去做。” 肖强又何尝不知，但他们这次战力并不充裕，昨夜有三人开始发烧，异能觉醒的先兆，在别的时候他高兴都来不及，可偏偏是如今，正需要人手的紧要关头。 “凡哥，吃饭了。” 两人言语间，有道细弱的声线插了进来，娇小身影端着一碗热汤和自热米饭来到两人身边，满脸笑容递给道凡。 男人并未分出一点眼神，冷漠地说道：“你自己去吃，我不饿。” 来人正是幻化成楚楚模样的王晶，她无措地咬紧下唇，看了道凡好几眼，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地走到一边，独自吃饭。 她不明白，明明是相同的长相，怎么在楚楚走后，道凡对她越发冷淡，甚至最近都不让她近身，王晶怀疑，是男人腻味了楚楚。 可她也没有勇气用真面目示人。 道凡厌恶地将车门关上，隔绝了王晶的视线。 每次看到她，总会让道凡想起雨夜那个与他唇舌纠缠的狠心女人，抢走晶核就算了，连句软话都不愿留给他。 *的，心比石头都硬。 要是知道楚楚喜欢，她要多少道凡都心甘情愿给她，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留下个赝品恶心他，两人之间的情谊难道都是他一厢情愿吗？ 道凡轻车熟路地解锁手机密码，点开早已收不到信号的微讯软件，看着通讯录里十几个备注为“**哥哥”的名片，哪怕看过无数次，依旧恨得眼中冒火。 真是好样的，楚楚。 本以为是只乖巧软弱的仓鼠，没想到背地里承包了整片鱼塘，好哥哥遍地，聊天记录给他发着“亲亲老公”，转头同一时间还能哄着其他人。 道凡阴沉地扯了扯嘴角，发号施令。 “吃完饭赶紧收拾，一点集合开往昨晚定下的进攻点。” “今晚我要到q市。” —————————————————————————— 楚楚徒步走到食堂，还没吃两口心仪的饭菜，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正是q市。 她放下筷子，从容接起来。 “您好？” 相比她的不紧不慢，电话那头语速就焦急得多。 “您好，是楚楚本人吗？我是军部异能者管理处的周祖明，负责管理q市所有异能者。” “市民匿名来信，q市城郊外有大量聚集的丧尸，其中有两只二等丧尸，请问您是否意愿作为异能部队的一员出城作战呢？” 事关重大，周祖明只能病急乱投医，他知晓楚楚还没在异能处登记异能，异能检测结果也还没出。 但今天上午新政策刚刚推行，登记的异能者们大多数已经自行出城猎杀丧尸，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否赶到城郊进行支援。 逼不得已，异能者管理处只能把楚楚也算上，有力出力。 电话中楚楚久未回应，周祖明是有些强人所难，可他也没办法，继续加码。 “这次行动不需要击杀丧尸，查看情况即可，如若击杀丧尸，晶核我们也不会回收，任何战利品都归您自己所有。” 这句话令楚楚眼前一亮，晶核她的确挺缺，尤其是能浑水摸鱼再搞个二等晶核，下一次异能升级的经验就足够了。 思及此，她主动询问集合地点，接下这份大礼。 没料到，集合地点就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男人也不是健壮结实的类型，反倒像两个高中生，瘦成麻杆。 剩下一位女人长得都比两人粗壮，四十岁的年纪，笑得灿烂，特别自来熟，一看到楚楚就走上前打招呼。 “我叫胡雁，你们愿意叫我胡姐也行，雁姐也行，哈哈哈我都行。” 十分爽快的笑声，楚楚顺势也自我介绍，没等多久，四人就坐上车通过层层关卡出城。 城郊不似基地内，荒草丛生，了无人迹，变异的植物覆盖整个荒原，远远看过去，一片枯败的秋景，暗黄遍野。 深入山林后，杂乱的植被无法行车，四人只能将车辆停放在一旁，徒步走过去。 楚楚比另外三人有经验，来回打量四周茂盛长得半人高的灌木，突然瞧见不远处，停了一辆熟悉的悍马。 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走几步，前方被高大树丛遮挡的山脚下传来密集枪击声和丧尸可怖的吼叫。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再向前行动。 楚楚早有预料地戴上外套兜帽，独自一人靠近。 别的不说，前期受了雇佣兵小队太多照顾，她没道理瞧见他们陷入危险不救援。 穿过密林，现场比楚楚想象中更加难看。 十人举枪突突打击着不断向前冲锋的低级丧尸群，架不住数量太多，短短几秒的时间扫空了两架机枪，但丧尸却前赴后继，仍在撕咬。 弹壳都来不及落在地上，被无形的吸力拉扯至更前方的战场。 道凡和肖强两人，正一人对峙一只二等丧尸，这个地形对肖强更加有利，但他的异能属于防御派，无法形成大规模杀伤，只能被动利用土墙躲避。 而道凡则吃力很多，荒野金属稀少，只能使用精小的子弹壳攻击，杯水车薪，哪怕他将攻击速度拉到最快，也很难形成致命打击。 这样消耗下去，最先坚持不住的，一定是持枪的雇佣兵们。 楚楚管不得暴露不暴露身份，冲进战场先用空气墙替队员们撑开前方的丧尸群，一道声势浩大的银芒钻进丧尸群中爆炸，无数丧尸七零八落的躯干被炸飞上天，而后细小电光隐藏在躯干里，像是一个个开栓的手雷，发生连锁爆破。 “轰——” 第154章 打败 瞬间清空前方舞爪狂奔的丧尸群。 他们的击退压力瞬间少了许多，连环爆炸也使得低级丧尸们望而却步，不敢再冲锋。 后方战场出现意外增援，正与两人攻击纠缠的二等丧尸感到棘手，一声嘹亮刺耳的尖锐鸣叫传出，原本变得畏手畏脚的丧尸群，重新提振士气，继续想要突破枪械热武器的防守线，撕裂这群人类。 楚楚接连放了几道雷球，见他们还能坚持，便飞身前往争斗的主战场尽快击杀二等丧尸。 道凡身侧萦绕着密集的子弹，为近身肉搏提供防护，丧尸的利爪和撕咬很难突破，正僵持不下间，突然出现一名体型瘦削的男人，好似心虚般，故意不看他一眼。 “子弹太杂乱，攻击能力又弱，你能把它们融合成一体吗？” 男人语气平淡地询问。 道凡身形狼狈，体力严重不足，使用异能时间太久，他精神涣散，马上就要到极限。 他强撑着用目光扫视男人，不知是敌是友，只是瞧男人面容陌生，心里却莫名涌现出熟悉的感觉。 不禁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现在嘴硬解决不了问题，道凡抿嘴颔首，撤到一旁将子弹用异能熔化并交融在一起。 融合需要不短的时间。 楚楚代替道凡，对二等丧尸发起攻击。 她将皮肤表面的那层空气凝实，丧尸冲上前撕咬，碰到坚硬的空气外壳，利爪尖牙更加肆意，楚楚趁机送电芒进入它的体内。 没成想无往不利的电芒在其中蓦然与楚楚失去了联系。 她一惊，丧尸却抓住机会，利爪攻到面门，速度极快带风起，还没等楚楚反应，一道土墙擦着她的鼻尖升起，为她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是肖强。 楚楚向后撤开，土墙消失，她也看清了为何电芒对丧尸无用。 二等丧尸背后有个巨大的突起，像是背了个龟壳，进入体内的电芒被突起吸收，转化为吐出的蒸气，消散于空中。 相当于全自动净化器。 真难缠，这样一来，她的攻击只能从外部突破。 楚楚拢住右拳，复制徐至诚的火系异能，风腾而起的火焰，包裹在外侧，一拳拳夯实重击，打向丧尸。 二等丧尸也不甘示弱，与楚楚你来我往，锋利爪尖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质感，任由火焰如何淬烧，它始终勇猛异常。 它知道自己的弱点在没有外壳保护的头部，每次楚楚抬手进攻，它都会重点保护面门，哪怕其他部位受伤，也不放松。 而且楚楚近战破绽极多，体力也不行，到了后期就只能被动地闪躲，或用空气墙控制丧尸的行动。 幸好，就在楚楚坚持不住，打算干脆复制郑元的吞噬异能时，身后传来高能量波动，异能压缩的威能使得刚才还猛力进攻的二等丧尸撤到了安全距离。 楚楚仓促回头看，道凡身前凝结成一块颜色深褐的巨型金属块，异能波动十分暴戾，叫嚣着想要蓬勃迸发。 危险讯号发出，二等丧尸想要逃离。 楚楚岂能如它所愿，张开手掌将它四周的空气全部凝实受阻。 丧尸疯狂划动利爪想要撕裂，空气墙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被它突破。 “道凡，就现在！” 楚楚大喊。 身后巨型金属块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向二等丧尸的面门，留下一道看不清的残影。 它知无法躲避，只能举起手臂护住头部，希望能与金属块得以对抗。 可惜，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响，二等丧尸被金属块砸进后方的山体中，山体凹陷出一道三四米的坑洞，朝下不断掉落碎石块。 待到道凡移开金属块，二等丧尸面目全非，脑袋扁平压在土石下，其中析出了个亮闪闪的物件，格外吸引人。 他思绪早已模糊，异能使用过度的副作用如洪水般向他袭来，脑袋痛得像是要炸开，可他仍强撑着，目光摇晃地将金属块以同样的手段，再一次击杀了肖强面前的二等丧尸。 楚楚看出道凡已是强弩之末，动身去山体中间取下晶核，另一颗被肖强眼疾手快收走，她思虑片刻，还是没动手抢。 毕竟刚才肖强帮了她，而且之前骗走道凡那颗二等晶核，就当是还给他，两人扯平。 “谢谢。” 肖强走过来，对她表示感谢，哥俩好地将手放在她肩上。 得益于王晶的幻形异能，肖强和道凡看她，都是陌生男人的形象。 “不用。” 楚楚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晶核，笑得坦然。 “这就是酬劳。” 肖强沉默地打量着她，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不只是这个，要不是你，我们这帮兄弟....” 那时道凡脱不开身没看见，肖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有这个男人的帮忙，大群丧尸冲向只有枪械的雇佣兵们，剩不下几个活口。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焦急的喊叫。 “楚楚！你没事吧！你在哪儿呢？该回去了！” “楚楚！” 胡雁担忧楚楚一个小女孩到处乱跑，争斗结束后还不见人影，急得她急忙大喊出声。 楚楚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道凡。 男人颓然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口里喷出鲜血，双眼紧闭，昏死过去。 应该是听不见吧。 楚楚也不敢多留，撇开肖强的手，跑动三两下就深入密林中，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肖强并没太在意，赶到道凡身边，手探呼吸，直至感受到鼻尖微弱的呼吸存在，他才安心地放松下来。 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荡在道凡鼻尖，他无意识地轻嗅。 猛地睁开了眼。 道凡挣扎着坐起来，望向周围，口腔中不断上涌鲜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依旧阻止不了他简短吐出一句话。 “谁？谁来过了？” 这日夜萦在他心头的香气，他却不会闻错。 肖强被他诈尸般的惊醒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问道：“什么谁来过？” 道凡重重咳出几口鲜血，强撑着愈加混沌的大脑，抓住肖强的手。 “你刚刚碰谁了？” 他挠挠头，不明所以，“就是刚才帮我们的那个男人啊...真奇怪，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他...” “...楚楚。” “你听见了？” 肖强好奇地转头问他，可男人说完这句话便撑不住，跌进了浓郁黑暗中。 第155章 暗处 凌晨两点，纪泽收到队长约他碰头的消息。 终于可以回队伍了？ 他亢奋地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出门，今晚家里剩他一人，秦冉冉和林轻尘都接下出城猎杀丧尸的任务，至今未归。 约定地点碰面，纪泽还以为会有一大帮兄弟迎接他，没想到路灯下只站着道凡和肖强的身影，道凡面色苍白，倚在灯柱上没个正型，眼神阴沉。 瞧见他走过来，无声地扫了纪泽几眼，接着低头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肖强眉眼柔和，率先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纪泽点点头，兴致昂扬。 “那两人还不错，就是问了我些事，没对我怎么样...而且他们异能也很强劲。” 道凡听见后，轻嗤一声。 纪泽还以为是他表现得像叛徒，连忙端正了神色，对道凡请罪。 “老大，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们肯定比不上你，你的异能是我见过最牛逼的。” 谁知道他说完后，道凡的脸色更加难看。 “哎，你。” 道凡朝他扬扬下巴，强压着内心的不满，“打听清楚那两人什么关系没有？” 纪泽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男的是个老师，女人是他的学生，在服务站也不是为了和我们抢丧尸晶核，他们就是为了拿点物资，唉，他们也挺倒霉的，还丢了个同伴，是不是被咱队伍带走了？” 道凡目光一凛，舌头舔上犬齿，没感情地咧嘴笑了笑。 纪泽没注意到，仍旧继续说着：“叫什么来着，叫....” “楚楚。” “哎对！老大你怎么知道，她果然在队伍里。” 纪泽没心没肺地笑着，却见老大神色越发深沉，冷脸用异能将身旁的路灯柱狠狠掰弯。 “两人什么关系？” 半晌后他吐出六个字。 纪泽无助地看向肖强，而肖强扶额不敢出声，脸上一副“自求多福”的神情。 他咽了咽唾沫，小心说出自己打探的情报，“...男女..朋友关系？” 三人头顶的路灯闪烁几下，倏尔陷入黑暗，道凡没控制住力道，路灯柱被他硬生生捏断，徒留一截没孩童高的残柱立在原地。 真是...好样的。 道凡气得咬碎一口好牙，理智湮灭，将另一半柱身扔出了基地。 纪泽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家老大的异能已经如此强大，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也被道凡扔出基地。 “你还知道什么，全都说给我听。” 他就像有自虐倾向一般，明明心脏痛得快炸开，还是想知道关于少女的一切。 纪泽在老大越发狠厉的眼神下弱小地抱住自己，无措开口。 “男的叫林轻尘，女的叫秦冉冉，g大师生，雷电异能，女的异能看不出来。” “哦对，秦冉冉说他们找到楚楚了，两人明天上午约在a区图书馆碰面。” —————————————————————— 楚楚睡醒一觉后，右眼皮砰砰直跳，不论怎么揉捏，还是不停。 “你那是睡得太久，快收拾收拾起来吃早饭。” 楚旌笑着打消她的不安念头，说她太过迷信。 楚楚思来想去，今天除了与林轻尘碰面和拿异能检测报告外，没有其他事情，缓了缓神，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她剩下的四台手机全部充电完毕，林轻尘在三天内给她发送无数条消息，可惜楚楚并不在乎，上下滑动两下就算看过了，吃饭过程中顺手敷衍至极地回两个亲亲表情包。 鱼塘里其他十几条鱼应该是都找到了避难基地，也在这两天重新开始给她发消息，询问她是否安全，还有炫耀自己如今多么多么牛逼的。 楚楚出于谨慎考虑，一条没回。 就让他们当做自己已经死了吧。 眼看着到了和林轻尘约好的时间，她准备完毕，步行走进图书馆。 现在q市基地百废待兴，能约见熟人的咖啡厅等地都还没有建好，大多人谈事会选在各区图书馆。 沿楼梯旋转向上至三层，书架错落林立，环境更加幽静，适合谈心或比较私密的聚会。 楚楚抬头刚想看清自己现在身处哪架书架，比对寻找与林轻尘约好的地点，蓦地炙热手掌抚上她的腰肢。 收紧用力一带，将她轻易拖进了楼梯口后方独立的角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在冰凉的瓷砖墙面上，双手束起，被人压过头顶，男人潮热的呼吸从脸颊外侧慢慢移动至她的脖颈。 逼着楚楚抬头，在脖颈上缠绵地吸出一枚吻痕。 她手指想向外挣扎，却被男人宽大的手掌全面包裹，不留一丝一毫缝隙。 “别想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里面藏着说不尽的恨意和讽刺，“我知道你有异能，你觉得我会让你再耍我第三次吗？” 楚楚眸光一闪，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放弃挣扎，语气变得冷静，“道凡。” 脑子却在飞速转动，心想是哪里出现破绽，王晶？还是q市外的营救？ 听见她冷静的声音，道凡眼里丛生戾气，凭什么她一个被破局的骗子，还能这般平静，道凡想起楚楚骗他的一切，脸色恐怖。 这世上不能只有他一个受骗的疯子，他要让楚楚陪他一起发疯。 他没接话，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唇舌继续舔过少女的下巴，脖颈，锁骨，乃至藏在衣物下那片玲珑的雪白，身体紧紧相贴，寂静中响起少女难耐的轻哼。 道凡贪迷地吻上那抹红唇，力度越发加重，直至她不断后缩逃避，咬破了男人的舌尖。 他洒脱地抬眸，面前少女脸潮红，胸脯气得起伏，朱唇鲜艳欲滴，眼神湿漉漉的，让他沉沦，眼中暗色重新凝结。 “咬我干嘛？不喜欢吗？” 道凡凑到楚楚耳畔轻声呢喃，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楚楚猛地一颤，却又无法将他推远。 “别这样...我还要见人...” 楚楚假意与他周旋，扮弱示人想让道凡心软，没成想这句话更是捅了马蜂窝。 耳垂一阵刺痛，她疼得娇喝出声。 “见人？” 道凡神色莫名地笑了笑，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留下越来越多吻痕。 “林轻尘？你的男朋友？” “还是我们楚楚直播间，许久不见的榜一清晨老板呢？” 楚楚无声地瞪大了双眼。 第156章 爽约 道凡看似体贴地摩挲着少女的脸颊，眼中的暗火却愈加炽烈。 “楚楚，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粗粝的指腹抵在楚楚的左胸前，感受着其中心脏的跳动，恨不得把它剜出来一探究竟，心尖上站着是谁。 “洋流哥哥你见过吗？还有楚楚我想做你的狗，他你也见过吗？” “他们给你刷了多少钱？十万？二十万？总比不上我吧？” 楚楚哑口无言，她把手机给王晶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没料到那个女人昏头脑热竟让道凡把微讯查了个遍。 男人手指用力钳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与其接吻，发泄不满，不像是接吻，更像是撕咬，强行支撑的身躯逐渐酥软，变得无力。 两人越发亲密的姿态让道凡不愿放手，他在心里不断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沉沦其中，少女实在可恶，他的情意，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自由的飞鹰向她投降，自愿绑住翅膀，只待在她身旁。 道凡低下骄傲的头颅，弯腰低声诱哄。 “仅此一次，把他们都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晶核？钱？” 他的手从腰间缓缓向上，声音中暗含警告，“只要和他们断掉，过去我既往不咎。” 楚楚为难地咬紧嘴唇，并不愿承诺。 林轻尘和其他男人对她的确没有太大用处，包括道凡。 但郑元，实打实的承担着她未来的生活质量，只要郑元在她身边一天，她的异能便不会受到影响。 少女的迟疑道凡看在眼里，怒火再一次袭来，嫉妒几乎要把他折磨疯掉。 你在想谁？是谁让你放弃不了？ 这种独一份的偏爱让道凡再也无法冷静，他歪头凶狠地吮吸，不顾楚楚的挣扎将痕迹深入幽静无人探索的柔嫩处。 （就当我在这写了八百字...） 楚楚颤声嘤咛，手指被男人叼在嘴里啃噬，疾风骤雨来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施展异能，手掌逐渐下滑，空了几秒的嘴唇再次被夺走呼吸。 陡然，一阵铃声响起。 少女根本无法分神，道凡瞥向包里扫过一眼，屏幕上显示“清晨”，后面还加了一个红彤彤的爱心标志，分外刺眼。 他暴怒地将楚楚禁锢在怀中，唇舌更加猛烈，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藏起来，不再受任何人觊觎。 “他也像之前的我一样被蒙在鼓里吧？” 铃声又起，半晌后两唇分开，道凡嘲讽地哼笑，把少女的手机抢到手里紧握。 “不然我做个好人，把一切都告诉他，他会感激我吗？” 楚楚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道凡这人，说到做到，而且这件事总要得到解决，她不能再拖下去，趁早将道凡和林轻尘两人分开。 干脆利落地承认。 “是，我就是有很多好哥哥、情哥哥，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分手，我绝不纠缠。” “你大可以继续闹，闹到林轻尘那边去，我也不在乎，之前是为了赚钱，现在为了回家才会和你们周旋，我心狠，我心硬，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道凡脸色前所未有的冷肃，恨得浑身发抖，一把捂住楚楚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嘴。 楚楚怎会如他的愿，牙齿咬住他掌心的肉，用力之大，不过几秒就尝到了血腥味，男人一声未吭，任由她咬，嗓音阴沉，眼中却是数不尽的哀伤。 “想分手？门都没有，你给我听好了，你男朋友只有我一个，要骗你也只能骗我一人，只要再有其他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你可以试试。” 手机终于消停下来，下一秒，林轻尘贴心发来几条消息。 【你没空吗？那我们下次再约，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处理。】 【不必着急，我没生气。】 他一如既往地柔和，哪怕被放鸽子，也会为楚楚搭台阶，对比正将她堵在图书馆角落的道凡，真是天上地下。 没了压力，楚楚扭动手指，一道空气墙把两人分隔开，近身格斗她比不上道凡，其他手段太强硬，她不想再激怒男人。 楚楚整理皱乱的衣衫，一抿嘴唇痛得她轻吸一口气，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她嘴唇红肿成什么模样，她恨恨瞪了道凡一眼。 又意识到是自己理亏，缓和下脸色，想了半天，最后从包里掏出那颗还没吸收的二等晶核，放在了正不断用异能攻击空气墙的道凡面前。 “别打了，你昨天异能刚透支，还是好好养养吧。” 楚楚叹了口气，又对着暴怒的他说道。 “我赔你这颗二等晶核，就当咱俩扯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若是看不惯我，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 “你还会在意我的身体吗？你怕不是盼着我一死了之。” 道凡讽刺一笑，心头痛得好似感受不到跳动，竟泛起偏执，痛恨自己。 心思迟钝些不好吗？为什么要分辨少女有没有离开他，为什么要查看她的手机，装傻充愣的话，是不是还能欺骗自己，两情相悦，甜蜜地相认。 他颓然地放弃挣脱桎梏，望向少女那双情眼，里面的深情几乎要将他的心肺油烹火煎，脱口而出一句。 “能不能...能不能继续骗骗我，就像之前那样。” 而少女坚定的嗓音，把他的期望打落十八层地狱。 “道凡，我配不上你的爱，找个不像我这么恶毒的姑娘，好好谈场正常的恋爱吧。” 转身，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图书馆。 男人狠狠地一拳锤向白墙，沉闷的击打声使整面墙震了三震，苦涩顺着他的舌根溢满整个口腔，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还和心爱的少女唇舌相交，畅想以后的生活。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可以给予楚楚想要的一切，楚楚还是不满足，仍放不下其他“好哥哥”们，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道凡拾起二等晶核，珍惜地拿出一条手帕纸裹起来，贴身放在靠近心脏最近的口袋中，不放心地用手压了压。 怎么能扯平呢？ 道凡心想，他还欠少女一条命，他绝不会放手。 第157章 宗平 楚楚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淡定。 她走出图书馆，像背后有恶鬼索命一般急忙跑回家中，没有注意到，离图书馆有一个街道的距离外，林轻尘抿嘴站在路旁，注视她离开。 等待消息回复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莹莹暖光，可始终不见联系人回复。 他眯眼凝望图书馆，楼层繁杂，里面的确容易藏污纳垢，林轻尘默默垂下眼，认真平静地打出最后一条消息，重新踏入图书馆。 “系统！我明明已经到达q市了，为什么还没有恭喜我完成任务二？” 楚楚被道凡搞得焦头烂额，哪有其他心思看林轻尘给她发的消息，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位面。 翻车她预料到了，但这么早翻车是她意想不到的，任务还没完成，她必须得稳住郑元，在其他人那里翻车都不重要，一定得瞒过郑元才行。 【宿主，你也太心急了吧，任务二：与父母团聚，这个团聚并不是指短暂的居住在一起，而是与任务一：活下去息息相关。】 【宿主身份楚楚，在如今存活下来的概率仅仅只有百分之六十七，并不足以完成任务一，与父母团聚就更不用说了，若宿主死亡，就无法做到任务二的要求，所以系统并未跳出任务完成的提醒哦。】 楚楚蹙眉，姣好的五官不满地皱在一起。 “为什么存活率这么低？我已经在基地中，哪怕出城猎杀丧尸，感染和死亡几率也不会太高啊，更何况我已经觉醒了异能。” 【bingo，就是因为异能。】 【之前系统就提醒过宿主，频繁使用异能会侵蚀心智，要想彻底根除这个副作用，就只能让异能在体内消失。】 【而且宿主不要被如今安乐稳定的生活所迷惑，只要西南地区的那块陨石一直释放辐射和污染，经年累月，辐射不断加强，将会有越来越多人被辐射影响变成丧尸，丧尸也会逐渐加强，到最后，异能者是否能生存下来也说不定哦。】 从系统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消息中，楚楚隐约猜到了系统想让她做的那件大事。 “我得去西南地区消灭陨石？” 【是的呢，那将是宿主为了完成任务的最终目标。】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楚楚震惊地喃喃，“陨石附近辐射严重，一等二等丧尸数不胜数，我就是去送死的。” 【宿主稍安勿躁，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这个任务是看似不可完成的，但过段时间等其他异能者的等级提升，招兵买马利用众人的力量消灭陨石不算难事。】 【如今，您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任务三，系统发送给您的信息您应该还没来得及看吧。】 楚楚心里罕见地涌出了些尴尬的情绪。 的确，系统在她击杀完徐至诚的时候就将最后一个复仇对象资料发给她，琐事繁多她也一直没打开看过。 “我现在看。” 【宗平，男，47岁，现任q市副市长，基地议会庭秘书长，曾任....】 履历光鲜亮丽，从24岁踏入仕途，宗平此人扶摇直上，小小村官干到q市副市长，背后没有靠山，已经算是杰出政治人才。 在这鲜花锦簇的人生中，楚楚很难想到，他背地里竟是个拉皮条的“老鸨”和恩客。 自六年前和徐至诚合作，徐至诚负责诱拐青年女性和孩童，宗平负责接收这些“货物”，帮其找到买家。 生意遍布官场和各界，甚至在末世来临前，宗平名下的一套别墅地下室里，还关押着五六个由徐至诚为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两人最后一次联络，也就是陈家村这次，徐至诚从城内外寻找了十二三名年轻女性，和三个男性孩童。 宗平本打算让徐至诚将这批“货物”调教好后送往北市重要领导的床上，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选的，宗平在q市任副市长的时间已有三年，他自己想往上再爬爬。 可末世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交通中断，“货物”无法进行运送，宗平只好在通讯恢复时与徐至诚约好直接送往q市，他可以在入城的时候操作操作，再准备几个幼童，末世有很多孩子来不及跑走，死伤惨重，肯定有更多的官员需要孩子。 楚楚也没成想，原来郑元与此还有渊源。 这些“货物”中的大多数，是宗平想要送给新上任指挥官的礼物，以做到用丑闻控制指挥官，两人狼狈为奸的局面。 可惜，宗平这荒诞的愿景，永远实现不了。 楚楚合上资料，思索该如何下手。宗平这种领导，很难独行，把命看得比什么都珍贵，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压力巨大。 果然还是要靠郑元。 她手指翻飞，甜言蜜语在屏幕上传输到另一个人的面前，打算明天去政府大厦郑大指挥官办公室走一趟。 深夜，郑元办公室。 有人比楚楚脚程更快。 一道身影从玻璃窗外翻身溜进政府大厦最机密的楼层——23层，脚步散漫却无声，在楼道里逛了逛，眼尖地打探出所有摄像头位置，扔出几块黑色不干胶，正中摄像头中心。 大摇大摆查看23层哪个屋还没熄灯，门外标牌写着指挥官办公室。 人影哼笑一声，开门走了进去。 郑元本打算洗漱完去休息室睡觉，听见开门声响神情立马戒备，肌肉绷紧，摸上藏于腰后的手枪。 还未见到人影，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脸庞过去，凌厉风声骤起，他弯腰躲避，手臂斜伸，截住了匕首回收的路线，错手翻掌，想要夺下来，被匕首主人用相同的招数躲过。 这是军部正经的防身术，入伍就要学习，像两人这般深入脑髓的运用，并不多见。 郑元怔愣一瞬，便被来人抢占先机，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腰。 “嗨呀，小郑元，武斗越来越吃力了。” 男人不正经地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后匕首被收了起来。 “凡哥？” 声线似曾相识，郑元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来人，进而脸庞涌出欣喜。 “你也来q市了！” 人影正是道凡。 他吊儿郎当坐在郑元处理文件的椅子上，四处打量指挥官办公室的布局，敷衍道。 “嗯对，这不是正好路过吗，发现指挥官竟然是你，来看看故人。” 突然，道凡的目光被某一件东西吸引，不由眯了眯眼，看向郑元的眼神中沁出寒光。 那是一枚悍马的车钥匙。 正巧，他熟悉得很。 第158章 相见 郑元与道凡许久未见。 记得年少时在军营中，郑元还是个新兵蛋子，八岁靠着父亲的关系进入军营训练，里面全是高壮威猛训练有素的士官们，只有两个豆芽菜。 一个是郑元，另一个就是道凡。 与郑元军三代的身份不同，道凡只是个不知父母是谁的孤儿，在街上打架拼命抢夺食物，被闫明闫少将看上，认为他是个好苗子不想浪费，将他充军。 郑元八岁雅致彬彬出现在军营，当时道凡才十岁，就已经能和新兵打得有来有回，单薄的身躯因为能吃饱饭后迎来迟缓的发育期，变得健壮有力。 要不是闫明执行任务牺牲，道凡成年后退伍离开军营，郑元现在的中将军衔，他接在手里都脸红。 毕竟道凡比他而言，实战能力是天花板级别。 道凡扯了扯嘴角，提起妮可玩偶的一角，语气调侃，可郑元瞧不见的脸上满是冷肃。 “你还喜欢这个啊？” 郑元阳光地笑起来，露出稚气的卧蚕，全然不知道，这枚车钥匙的主人正在自己对面，心里还美滋滋地想起娇俏可人的少女。 “不是...这是别人借我开的。” “哦，女朋友？开悍马的女性很少见，眼光独特啊。” 道凡紧紧将玩偶攥在手里，用得力气过大，导致猫咪玩偶的绒毛掉了一撮。 郑元没有否认。 “正在追求中吧。” “她说这是她哥哥的车，”他腼腆地清了清嗓子，“等我们确定关系以后，凡哥你还没走的话，我带她来见你。” “她很特别，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道凡将车钥匙随手丢还给郑元，暗色在眼眸中一闪而过。 哼，又是哥哥。 “不必了。” 他活动活动肩膀和手腕，拳头相碰，对郑元勾勾手。 “来，我看你实战松散不少，咱俩练几场。” —————————————————————— 一大早，郑元在政府大厦楼下接着打扮一新的楚楚，刷卡升至23层。 这才两天没见，楚楚看他隽俊的脸上多了三四点青紫，尤其是嘴角附近，左脸还贴着消炎贴，和楚楚说话间时不时就痛得抽动嘴角。 她故作心疼地伸手抚摸郑元的淤青，不解地问道。 “指挥官的工作这么不轻松吗？怎么还要动手？谁打的你？” “没事。” 郑元在外人前绷脸不苟言笑，直到两人在办公室独处，他才缓和下神情，主动为楚楚倒水，“昨晚遇见了之前军营的战友，没忍住练了几把。” “那他也太不知轻重了吧，”少女有些不满，“你身为指挥官还要见人呢。” 楚楚难得一见的关心让郑元飘飘然，两人窗户纸还未捅破，他也不想唐突了少女，只是握起楚楚的手，略带安抚意味地轻拍两下。 他想起两人在林中的初见，少女为他上药的手指。 “我看不见伤在哪里，待会儿中午要换药了，你能帮我涂药吗？” 郑元撒了个不算高明的谎，洗手间镜子就可以帮他解决，但两人明显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楚楚并未拆穿，欣然同意。 话题一转，两人说起了正事。 “宗平我的确对他有印象，平时笑眯眯与人和善，在工作中经常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不像是背地里做人口交易的人。” 郑元理智分析，昨晚楚楚和他说起后，他也查看了宗平近年的履历，一切正常。 “徐至诚提到他时，我并不认识，是听我爸妈说起q市现在的领导，我才知道，原来徐至诚他们聊天提及的，竟是个人名。” 楚楚料到他谨慎，透露出更多的消息。 “宗平西区别墅地下室中恐怕窝藏着他的犯罪证据和犯罪事实，我们可以一同去查看，回来再与宗平对峙也不迟。” 郑元也正有此意，一拍即合，商定明日找个借口出行。 办公桌角下方，一枚闪着金属光泽的微型窃听器将两人的对话尽职尽责收录下来，传输到门外某人的手机上。 他一本正经整了整理身上的衣物，还饶有礼貌地敲敲门，下一秒耐不住性子本性暴露，还没等门内两人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门。 视线目标性极强，进门就直愣愣盯着少女的身影，面露惊讶。 “郑元，你有客人在呢？” 他演技太假，在楚楚看来有些过头了。 但郑元纯情，脑子里没长勾心斗角那根弦，本想和少女交流感情的他将脸上的红晕褪去，瞧见道凡大摇大摆走进来，有些责备道。 “凡哥，23层警卫众多，你别浪出事来。” 楚楚听闻差点控制不住脸上虚假的笑容，后背猛地惊出冷汗，郑元和道凡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私下认识？ 她不动声色远离了男人，怕这人再像昨天那般放纵。 道凡看着两人距离亲密，心里怒火肆起，施施然走到两人中间，心绪转动，拿起桌上靠近楚楚这边的水杯，嘴贴着杯沿仰起头喝水。 间隔开越贴越近的楚楚和郑元。 郑元看见道凡的动作，一时失语，那是他专门给少女倒下的热水，虽然两人聊天楚楚并未用杯子喝水，但郑元总感到一阵别扭。 他教养好，并未直说。 “凡哥我们还有事要忙，你来找我说事可以再等等。” “哦，我没什么大事，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接着说就行。” 道凡像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放下水杯后动作自然地坐在郑元的办公椅上，仿若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昨晚郑元和道凡说要把楚楚介绍给他认识，可如今，两人心思各异，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楚楚疑心男人怎么来得如此及时，利用异能查看室内有何异常，果然发现了桌角下的窃听器，她不禁扶额，念叨道凡是粘人的橡皮糖。 请神容易送神难。 偏偏道凡见两人不再交流，笑吟吟道。 “怎么不说了？你们有什么私事，让我也听一嘴啊。” 他这句话的重音放在“私事”两字上，看向楚楚的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她摁在桌边拆吃入腹。 第159章 摊牌 楚楚暗自叹了口气。 既然道凡早已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她三两句将原委讲明白，还没说完，就听这人不老实地接话。 “反正我也闲着，和你们一起去呗，你说呢郑元。” 虽是问旁人，可道凡那灼热的目光可是自进屋后就赖在楚楚身上没再离开。 “...行。” 郑元本就打算以去城外收集物资为借口探查西区，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目击证人多，以后人赃俱获也好定罪。 只是他心里莫名不舒服，自从三人都聚在这小小的办公室中，好似有道暗流在涌动，他感官敏锐，轻易察觉到道凡的不怀好意。 不巧，此时门外有官员找他，打破了僵局，郑元背对着二人，无法注意到他们的动向。 道凡倏尔收起在桌下蜷缩的长腿，从椅子上起身，懒洋洋走到楚楚面前，健壮的黑影投射到少女端正的坐姿边，像一只露出凶牙的恶狼。 楚楚不明所以抬头，还以为他要当着郑元的面做些放荡的事，立起满身戒备。 可男人只是垂眸，扔到她腿上一部手机。 恹恹地叼起一根烟，坐在她身边。 正是楚楚给王晶的那部手机，原本有些陈旧脏兮兮的手机壳好似被人精心擦拭过，只能发现磨损褪色的痕迹，就像新的一般。 道凡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不作妖也不来事，哔哩啪啦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不一会儿，楚楚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你就这样把车转手让给别人开，车主人知道吗？】 她无语地盯着这则消息看了几秒，朝旁边移了移，远离病得不轻的男人，“啪”一声锁死屏幕。 而道凡乐此不疲。 【郑元是直播间哪个老板？夏风？轻扬？还是爱墒？】 【他会像我这么迷恋你吗？头顶一片绿还是舍不得放开你，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给你刷了多少钱？】 【我应该是给你刷钱最多的那个吧，郑元比我有钱还刷不过我，说明他并不重视你...】 楚楚眼不见为净，将手机静音放回包中。 还没来得及拉提包的拉链，男人进一步靠过来，大掌握住她的小手，在桌下肆意摩挲，得寸进尺把粗大的骨节插进楚楚的手指缝间，十指相扣。 楚楚第一举动并不是甩开，而是抬头看向郑元，见他并未转身回头望，还在与官员了解政务相关，瞪大眼睛警告道凡，在掌心生成雷球，电得他整只胳膊麻酥酥的。 哪怕是这样，男人依旧没有松手，反而更强硬地抓着她的手腕，掌心相蹭，感受着彼此掌纹留下的凸起，好似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别搞出太大的动静，小心郑元发现哦。” 道凡坏心地牵起嘴角，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少女噤声。 楚楚在心里疯狂咒骂这人疯了，在男人后腰处拧起他的软肉，感受他躯体一阵紧绷，手劲儿变得更大。 两人暗中用不同的方式较劲，直至郑元告别官员，转头的一瞬间。 楚楚猛地站起身，拉开与道凡的距离，扬起假笑，对郑元抱歉地说道。 “楚教授找我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啊...” 郑元有些可惜，他昨晚收到楚楚的消息本来特别兴奋，早就想好了两人今日的行程，他的恋爱申请已经写完上交军部，原本打算要和少女挑明，开启追求计划，没成想正事说完又出现了道凡这个拦路虎。 现在少女还有其他事情，他只能将计划向后延期。 只是，什么时候道凡坐得离楚楚这么近了？ 郑元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眸光压了下来，道凡注意到，朝他挑了挑眉毛，嚣张又挑衅。 “那我也一起吧，小郑元，明天去的时候叫着我。” 道凡为了楚楚而来，见少女要离开便同样起身，直觉使然，郑元叫住了他。 “凡哥，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吧，我有事和你说。” 道凡轻佻痞气地站在原地。 可等郑元收拾完桌面的文件再抬头，办公室里哪还有道凡的影子。 楚楚听见紧跟其后的散漫脚步声，停在电梯旁，做好了男人再一次将她掳进旁边密闭楼梯间内的准备。 道凡瞧她戒备得紧，冷嗤一声，并无其他动作，也规规矩矩地等在电梯前。 “你心眼可真小，都用来记仇了吧。” “哦不，还得留出来装好哥哥们啊。” 楚楚不愿理会他这些酸言酸语，只是警告他。 “明天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要把咱俩的私人恩怨带进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道凡蓦地黑下脸，眼底阴沉。 “你真行，对郑元百依百顺，对我却恶语相向，楚楚，你是不是忘了，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楚楚快烦死他了，恨不得说一百条狠话让道凡离她远些，她首次正式地向男人竖起恶毒的爪牙，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别说的你好像多可怜一样。” “你不是想知道郑元是直播间的谁吗？” “我告诉你，他谁也不是，他和你们都不一样，”楚楚转过头看向道凡，明明还是那副艳丽深情的长相，吐出的话却格外无情。 “他就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我喜欢他，愿意给他涂药，愿意把车给他开，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说得畅快极了，眼看着道凡的脸色愈加令人胆寒，只想再加猛料。 “男朋友？你翻过我的手机应该知道，我的男朋友没有上百个也有十几个，这个身份在我这里根本不重要，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听到这，男人周身的气息变得冷冽，身影一动，灼热的手掌抚上楚楚细弱的脖颈，掐住她的咽喉，仿佛轻轻一歪就能折断。 嘴唇亲昵地落在一侧，看似形影交缠，却饱含冷冷杀意。 “别说了！” “我真想拧断你的脖子，看看你还怎么说出更加伤人的话。” 少女却毫不惧怕，笃定地说道。 “你舍不得的，道凡，你舍不得杀我。” 楚楚轻巧地脱离了男人的掌控，反而趁他弯腰，手指捏住道凡的下巴，逼他正眼看向自己。 “别作妖，你还能用男朋友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电梯开门的叮咚声响起，楚楚头也不回地踏进去，伸手关闭了厢门。 徒留道凡一人沉郁地站在门前，背影颓然，渐渐直起腰。 第160章 中期 可惜第二天郑元突然接到上峰通知，各基地指挥官要共同前往北市参加重要会议。 三人探索西区的计划暂时被搁置。 当日基地新修建的停机坪落下一架直升机，声量巨大，通体银白，外壳左翼喷上硕大的军部标志，是最新技术加持下的反干扰机型，带上郑元后离开。 同样的技术还用于简易通讯无人机中，成千上万的无人机从北市上空分往各地，将通讯信号重新联通。 自此，末世降临后的黑暗前期度过，正式迎来了人类不断完善技术、寻找突破机会的末世中期。 通讯恢复时，楚楚正和其他异能者组成了出城小队，在车上驶出基地，前往丧尸群密集的其他城市搜集物资。 她在前天拿到了异能属性分析报告，由于取样前她复制的异能早已超过24小时，机器将她的异能属性划分为普通，分配任务也不算困难。 但楚旌很不放心，在实验室时不时给她发个消息报平安，楚楚之前出城并不会带手机，虽然基地中有异能支持，通讯信号稳定可以接收消息，可只要离开基地，通讯设备还是被变成一块废铁，她嫌麻烦。 不过现在全国通讯网重新建立，为了让楚旌安心，她还是带上了手机。 任务简单，小队众人嘻嘻哈哈一路，很快击杀完灵智开发并不完善的低等丧尸群，队内有个觉醒空间异能的女人，将物资收进独立空间后，众人准备离开。 突然，楚楚听见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声。 像是从收音机中发出来的。 “等等。” 她叫住了其他人，“这里好像有幸存者。” 他们的手机也适时收到一则短信。 【亲爱的各位同胞，谨切希望你们安好，还能顺利收到这条通知。】 【如今通讯无人机已散布全国，通讯正在恢复，请稍安勿躁，尽量躲避在隐蔽安全的区域，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北部松市、q市、北市，东部海市、k市，南部g市、楠市，中部锡市、钏市均以建立末世避难基地，同胞们可以按实际距离远近，前往相对应的基地进行避难，各基地网址为.....根据卫星地图寻找最佳路线。】 【天灾当前，望各位同胞团结互助，基地也会派出救援人员进行近距离搜救。】 【愿抗灾胜利后还能再相见。】 收音机断断续续也发出相同的内容，飘忽不定，这次不只是楚楚，其他人也都听得真切。 “算了吧。” 队伍里一个瘦弱男人说道：“我们也不是救援队的，完成任务就赶紧走吧” 小队的队长是个和蔼的中年男子，他的异能是控火，算是所有人中最有用的异能，他并不赞同瘦弱男人的话。 “我们还是在附近找找吧，能帮一个是一个。” 除了瘦弱男人，其他人纷纷响应，转遍整个区域，还是楚楚想到，之前的幸存者大都分布在有粮有水的地方，她探进小区内，才发现了一个铺面不过五六平米的小卖铺。 收音机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小卖铺外铁栅门紧闭，中间的门栓已经被破坏，只剩一块铁皮在苦苦支撑，看上去经受了不少次丧尸的攻击。 楚楚谨慎地轻敲铁门，里面的收音机被人蓦地关闭了。 果然有人。 “我们是q市基地的救援人员，有人在吗？” 窸窸窣窣一阵塑料摩擦的声音出现，楚楚耐心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从铁门后探出一颗窄小的头颅。 “在。” 她小声应了句，清脆的嗓音被故意压下来，大眼睛咕噜噜转着，可爱极了。 是个才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得很有特点，有个圆润的招风耳，嘴唇撅起，像个小鸭子，头发披散在肩上，怯生生地瞧着楚楚，用力将大铁门推开。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楚楚打量了她两眼，觉得很是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踏进这个小空间，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小卖铺虽小，还是被分割成两处空间，用帘子做隔断，外面是售卖商品的铺子，里面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药炉。 床有一米五左右，坐着个警惕的老爷爷，身旁躺了位奶奶，双目失神，行动不便，里屋骚臭味极重，炉上还热着粥。 “这是我爷爷奶奶。” 爷爷手里握着收音机，颤颤巍巍从床上下来，脚步还挺利索，就是眼睛有些浑浊。 “妮子，你是来救我们的？” 他充满希冀地看向楚楚，楚楚咽下口中的犹豫，只得点点头。 她本以为只有一个小孩，没想到还有两位老人，其中一位无法行动，车上位置不够，很难再挤进去三人。 但也不能只带走小女孩把老人留下吧。 楚楚安抚下三人，出去找到队友说明情况。 “后备箱可以让奶奶躺下，小孩占的位置少，也在后备箱坐着就行...只不过那个爷爷...” 队长试着分派位置，的确很难再塞进车里一个人。 其余三人帮忙将奶奶搬进后备箱，再坐下小女孩绰绰有余。 只是老爷爷... 楚楚叹了口气，出声道。 “你们先回去吧，等安置完了再过来接我。” 本就是她先发现的情况，而且按异能强弱，她比这些人更适合留下。 老爷子看出了他们的窘境，静静地坐在车里没有说话。 谁不想活着啊。 楚楚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也干不出给了人家希望再收回的作践事。 “走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她一锤定音，催着小队赶紧离开，走之前老爷子颤抖地握着楚楚的手，估计是想说对不起，落下一滴泪后错开眼不敢再看她。 一阵尘土飞扬，车辆驶向远方。 楚楚无所事事地在小卖铺里晃悠，划出伤口将空间打开，从货架上挑了些感兴趣的零食扔进口袋，顺势还补充些水粮。 【宿主就不怕他们不回来接你吗？】 系统突然跳出来问道。 她撕开了一包许久没吃过的辣条，吃一口辣得眼泪汪汪，喝下好几口纯净水才压掉辣意。 “不来的话，我也能回到基地啊。” 楚楚不是很在意。 “只不过走路累点，吃饱了再上路。” 系统安静了片刻。 【宿主好像变得纯良不少。】 楚楚低嗤一声。 “善良不好吗？” 但她自己知道，这才不是善良，是权衡利弊后得出的最佳解决方案。 “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161章 雾中 手机铃声打断了一人一统的对话。 屏幕显示出林轻尘的备注。 楚楚这才意识到，今早走的时候，她挑出的手机是联系林轻尘的那一部。 她挑眉接起电话，声线立马转变成温声细语。 “清晨？” 林轻尘在电话那头轻嗯一声，接着说道。 “你现在还在西区是吗？我刚才碰到你们刘队长了，正好去接你。” 小队队长是姓刘吗？ 楚楚翻了翻记忆一无所获，料想林轻尘也不会骗她，奉承道。 “清晨你真好，我还在担心待会儿怎么回去呢，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活不下去啦，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林轻尘却并未像之前一般被少女的甜言蜜语影响，他沉默一顿，重复了一遍楚楚的话语。 “没有我，你活不下去吗？” 声调稳定，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楚楚面露疑惑，嘴上的回答却坚定不移，甜滋滋的：“当然~没有你这个男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下一秒，林轻尘恢复正常，平淡地叮嘱她在西区注意安全，等他过去。 挂断电话后，男人抿紧嘴角，将电话扔在一旁，冷着脸开车向西区赶去。 他刚才撒谎了。 林轻尘并未碰到什么小队队长，楚楚那个小队的队长他也不认识，更不知道人家到底姓刘还是姓王。 从两人爽约的当天起，他就开始跟踪少女的行迹。 楚楚今日的任务是他故意分配的，鬼知道昨天一早，他看见少女打扮得青春靓丽，在政府大厦楼下与郑元见面时，他的心滴了多少血。 不只是郑元。 他那日瞧见楚楚仓皇离开的身影，直觉秘密还藏在图书馆里，待林轻尘踏进大门，迎面走来了一位气急败坏的男人。 嘴唇红肿，怒发冲冠，明明两人并不相识，可男人朝他凶恶地露出一抹冷笑，昂首阔步像是在炫耀自己唇上的伤口，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林轻尘一向不在乎旁人，可就在那瞬间，他举起手机，拍下了男人的背影。 他惊人的敏锐，回到住处询问纪泽，得到了纪泽漫不经心地回复。 “哦？你们见面了没打起来吧？这就是我老大。” 林轻尘这才明了，楚楚回程一路上，不只有他一人为其遮风避雨。 道凡的霸道，郑元的羞涩，全都是为了他的亲亲女友，那个说着“清晨天下第一好，没了清晨我可怎么活”的小骗子。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林轻尘偏头看过去。 是楚楚的消息。 他想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不要被少女影响，但仍管不了那颗怦怦直跳的心，把车在路边停下，拿起手机播放楚楚为他发来的语音消息。 “清晨，你饿不饿啊，我这里有很多零食，记得你喜欢吃辣，我给你拿了好多。” “慢点开车哦，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你听....风是不是很大呀...” “当然，我不是在催你，但是我的手要冻僵了，只能给你发语音啦！” 林轻尘的脸上不自觉出现笑意，暗自摇头。 他无法拒绝楚楚，就像下雨时刚好出现的花雨伞，春节桌上的红桌垫，是他不能缺少的那抹亮色。 “好的，马上到。” 林轻尘宠溺地回复。 再抬头，将内心的所有起伏都隐秘藏起，少女身边有太多恼人的苍蝇又有何关系，只要他在一天，所有人的心思统统都得压下去。 林轻尘到时，楚楚正在烧起药炉烤红薯吃。 她闲得无聊，从小区里捡了些枯树枝和遗落在外的小衣物，用火点燃后塞在炉子下面，没想到还真能烧起来。 原本这一家老少藏在床铺下许多红薯，应该是自己种的，皮上还有干了未掉的土块，他们走后方便了楚楚，将三四个小红薯扔进火堆烘烤，还在药炉里熬起红薯羹吃，香浓的甜味飘散在空气中。 为了防止吸引来丧尸，她还未雨绸缪将小屋铁门处的空气封死。 瞧见林轻尘的身影，楚楚扬起明媚又明亮的笑容。 “清晨！我专门为你烤的红薯，快来吃。” 说是这么说，但火堆里只剩下一个手掌大小的红薯，很难让男人自作多情地认为，楚楚说得是真话。 好在林轻尘早已习惯，他伸手捧起楚楚的脸颊，帮她擦拭脸上的炭灰，将那个一看就烤得十分好吃的红薯递给少女暖手。 “我不吃，你吃吧。”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楚楚笑得更加灿烂，熟练地剥开外皮，露出黄灿灿冒油的瓤，喂到林轻尘嘴边，见男人配合地吃了一口，剩下她全部吃得干净。 这时楚楚才想起来问。 “你今天下午没有任务吗？” 林轻尘帮楚楚系好安全带，把她想要的零食一丝不落摆在中岛台上，边看后视镜启动车辆边平淡说道。 “结束得早，今晚有事。” 他不露痕迹地扫过少女看上去不藏事的面容，未露锋芒地问起。 “我昨天上午好像在政府大厦看见你了，来取异能检测报告吗？” 楚楚正用湿巾擦拭沾满红薯油的小嫩手，闻言动作一顿，脑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大大方方地回复。 “这么巧吗，那你怎么没叫住我呢？” 她妩媚的狐狸眼眯起，似笑非笑地盯着林轻尘，擦手的纸也停下来。 “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什么坏事呢，来试探我？” 言语间轻巧地把试探点出，没说明自己的目的，还一句话置换了双方立场，倒打一耙。 楚楚惯会用这招数。 林轻尘深受其害，知晓已经引起她的怀疑，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 回到基地后，楚楚思索了一路，不明白林轻尘是真看见了，还是故意诈她，但无论是哪种，都已经触到她的警戒线。 “把我放到这里就好，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 眼看林轻尘将车越开越深入，直达a区4栋楼下，她急忙叫停，想找段自己独处的时间，好好捋一捋入基地后发生的一切。 林轻尘轻易点头，把她放在楼下。 马上入冬，天黑得越发早，路灯还没亮起，但街边早已影影绰绰。 男人无声瞥向楼道一眼，摇下车窗，拉住楚楚想要离开的身躯，点点唇瓣。 “kiss goodnight。” 楚楚无奈地回头看他，敷衍地将头伸进车窗，浅浅吻上他的薄唇，假意嗔道。 “下次换个地方，别在我家楼下这么嚣张。” 一转身，却在楼栋亮起的声音感应灯下，望见了楚旌的身影。 第162章 入室 楚楚被这几天出现的连环情况搞得心神俱疲，眼瞳中映出楚旌不赞同的表情，她的内心甚至已经变得麻木。 林轻尘仿佛早有预料，下车关车门锁车，动作一气呵成。 礼貌但不显得殷勤地接过楚旌手上提着的垃圾，彬雅地说道。 “阿姨要去扔垃圾吗？我帮您去扔吧，您和楚楚先上去就行。” 楚旌望向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满意，任由他把垃圾袋抢过去，笑得温婉。 “那麻烦你了，老楚还在家里急等着你去看看他的藏品呢。” 说完强硬地拉起楚楚的胳膊，不顾她的意愿走进黑暗的楼道内。 楚楚这时也明白了，林轻尘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人畜无害。 原来他所说的有事，是来家里做客，故意将自己送到楼下索吻，估计也是看到了暗处楚旌女士的身影。 “你这孩子！” 楚旌气得打了她肩膀一巴掌。 “明明认识人家小林，那天你俩还装作第一次见面，就为了骗我啊？” 楚楚烦躁地蹙眉，但离开黑暗走进明亮的电梯时，她又把笑容挂在了脸上，淘气地在楚旌怀里撒娇。 “真的不熟！就是从g市碰巧一起走了一段路。” “不熟你俩亲上了？” 楚旌斜她一眼，“要不是我看见了你们是不是还想瞒我呢？”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 下电梯时楚楚恨不得叮嘱八百遍，“待会儿他来你可千万别乱说啊。” 她就怕林轻尘顺着杆子往上爬。 楚旌了然，拍拍她的手背，说软话宽闺女的心。 “我和你爸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你俩谈着我们很满意，你别担心年龄差距大，只要你看好了，我们不在乎。” 楚楚欲哭无泪，她也没看好啊，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可楚旌已经手脚利落地打开家门，她只好忍下一肚子话，憋屈地回到卧室。 没多会儿，林轻尘敲门，被两位楚教授和煦地迎进屋内。 楚楚眼不见心不烦，躲在卧室里不愿露面。 客厅三人聊天正欢畅，林轻尘原本在g市的一项反应研究，和楚朝国现在正在研究的地平磁场有重合，楚朝国醉心于他拿出的数据中不可自拔，自然没有发现，林轻尘的目光时不时扫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风格很可爱，门上用吸盘挂满玩偶，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林轻尘猜到少女大概是气恼了他，连面都不想露，不知在心里怎么埋怨他。 他想起楚楚每每生气，鼓起腮帮像只呆头呆脑的胖头鱼，不禁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楚旌观察到，看不过林轻尘对着房门单相思，敲响了楚楚的卧室门。 “楚楚，家里来客人了，不要这么不礼貌，出来见见打声招呼。” 楚楚正回复着郑元的消息，说他刚回基地，没出声搭理，只听林轻尘开口道。 “阿姨没事的，楚楚今天太累了，让她休息休息吧。” 楚朝国这时才回过来味，摘下眼镜边缓解眼酸，边好奇问道。 “小林你认识我们家女儿？” 林轻尘好脾气地笑笑。 “认识的，我们是一起从g市离开的，末世突发，我们一起被困在g市的研究所里，她很聪明也能干，当时我觉醒异能出了问题，也是她帮我....” “砰”得一声，楚楚推开房门，打断了林轻尘剩下的话。 她柔媚的脸蛋显得有些凛然，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林，哥，你，不，愧，是，高，材，生，记，忆，力，真，好。” 话外之意，别乱说话真显着你了。 少女回家后换了一套睡衣，粉嫩嫩的珊瑚绒，裙摆在白皙小腿处飞扬，袖子又肥又大，像电影里的小阿飘，领口前还有两个小绒球，一甩一甩的，特别可爱。 哪怕她在生气，也是让人升起甜蜜粉泡泡的气。 林轻尘好笑地望向她，见她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气鼓鼓坐到他身边，转移话题。 “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楚楚眼巴巴盯着楚朝国，又将视线转至楚旌，“待会儿再说吧，该吃饭了。” 老两口哪能拒绝她的要求。 楚朝国没好气地将数据报告收起来放回房间。 “吃！饭都做好了，是谁一回家就赖在卧室不出来的。” 楚楚朝他悻悻一笑，楚旌顺势将楚朝国推进厨房忙碌，故意剩两人在客厅独处。 周围安静下来。 林轻尘今日打扮得像模像样。 他本就生得清俊，戴上眼镜更显气质涵雅，更不用说他为了遮住满身发达肌肉，穿着笔挺西装，像个笑面狐狸，一看就是十分重视这次会面。 桌下的皮鞋擦得锃光瓦亮，皮牌logo小小一丛刻在鞋帮上，精致手工牛皮，价格不菲。 正好楚楚满心郁气发泄不出来，穿着拖鞋用力在男人的鞋上碾了几脚。 “都怪你！你就是故意的林轻尘！” 她怕被爸妈听见，压下嗓子抱怨，脚下动作没停，“凶恶”地瞪着男人。 “你要来我家吃饭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林轻尘宠溺地任她泄气，遗憾于少女的睡衣太过肥大，还是平时更加修身的衣物适合她。 薄唇印上她嚣张跋扈的红唇，肆意碾压夺取，不顾楚楚的反抗，吻得更深。 在研究所内，林轻尘过惯了与少女亲昵不分的生活，他爱欲深重，两人对视两秒总会自动抱在一起热吻。 他只要看到楚楚眼瞳中被他一人霸占，心底就会涌起滚烫的爱意，想对少女做尽世上最亲密的事情，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楚楚紧张地望向厨房隔断内爸妈移动的背影，手心不断拍打林轻尘，让他放开自己。 可没多大劲的作乱小手，三两下就被男人捉住，锁于身前，按在他的腰腹上，直至两人脚步声渐渐走向客厅，他才未尽兴地松开啃噬的嘴唇。 楚楚急忙抽出放在茶几上的纸巾，捂住唇擦拭水渍，要是眼神能杀人，林轻尘早就被她凌迟百遍。 “你是疯了吧！” 她不敢在爸妈眼皮底下太过放肆，只能一心踩烂他的皮鞋发泄。 “哎？囡囡。” 楚朝国疑惑出声。 “你的嘴唇怎么肿了啊，刚才偷吃东西了？” 被楚旌一手肘打在肋骨上噤声。 第163章 纷争 饭桌是争论不休的开始。 楚楚记得之前，三人同桌吃饭，楚朝国和楚旌总会因为各种实验问题在吃饭时发生争吵，甚至是“这条鱼死前和死后呈现出的基因差异”这种伪命题，两人也咄咄不停。 难题如今从楚楚这里转移到了林轻尘身上。 “轻尘你说，我们判定黄豆芽发生污染性病变到底是由根部还是豆种做基础定论？” 林轻尘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刚准备平衡一下两人的言语。 楚旌见他的动作，怕打扰了人家吃饭，连忙拿起公筷，笑着给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碗里，瞪了一眼楚朝国。 “说什么说？吃饭呢，你别逼着人家小林站队啊。” 林轻尘笑眯眯地躲过一劫，感叹楚旌和楚楚不愧是亲生母女，瞪人的角度状态如出一辙，将鱼肉大口吞下。 楚旌又问道。 “小林啊，你在g市和我们楚楚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呃...” 他前脚说出两字，楚楚后脚便用力踩在他的皮鞋上，恶狠狠地碾了两下，疼得他林轻尘一次没防备，眼皮抽动，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们在g大认识的，楚楚经常来学校逛一逛。” 楚旌疑惑地看向他，下一秒又不信任地看向楚楚。 她自己生的闺女自己有数，这十几年不喜欢上学的性子，还能经常去逛着名学府？ 楚楚咽下嘴里的饭菜，打消她的疑虑。 “g大有个拍照很出片的池塘，我去拍照片。” “是吗？” 楚旌将信将疑，轻声嘟囔了句：“我以前去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遂即不再追究。 这顿饭吃得楚楚一言难尽。 旁边坐了个大漏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长脑子，一箩筐的话不会挑拣着说，问什么答什么，三两句话便将她卖得彻底。 睡觉前打视频啊、相互点外卖啊（基本是他点）、见朋友啊（研究所的老师）、把吃食留给他吃啊（指的是那个不好吃的玉米罐头）等等。 一盘点，楚楚都有些愧疚。 唉，这林轻尘大概没遇到过什么善人，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觉得她是个对自己好的贴心女友。 不用说，高强度的踩踏过后，男人那双奢侈手工皮鞋，饭后宣布报废。 可林轻尘也不恼，觉得挺值。 桌下，宽大手掌紧紧攥住少女细嫩的小手，无限柔情在心头涌动。 这就算已经通过父母的见证，他趁楚旌和楚朝国不注意，将楚楚的手举到自己面前，温柔地吻上她的指尖。 “你喜欢什么戒指？现在市场流通慢，你早点告诉我，我多去集市逛一逛。” 楚楚谨慎地连人带椅后退一步，奋力将手从林轻尘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假笑地扯起嘴角。 “呵呵...不用不用。” 心里咒骂不停。 这两天林轻尘受了什么刺激，原本多冷酷一人，怎么突然耍起脑子来？ 客厅钟表时针指向八点。 楚朝国仍兴致勃勃拉着林轻尘大讲特讲，从基础的电磁感应原理到越来越深入的黑洞形成探秘，楚楚在旁边作陪，打了第八个哈欠。 脑袋一歪一歪，磕到林轻尘肩膀上再挣扎着抬起来，迷蒙的眼睛望向林轻尘，里面闪烁着哀求和困倦的光芒。 男人手掌轻抚过她细密卷翘的睫毛。 及时打断了楚朝国的演讲。 “楚教授，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您的见解很新奇，怪不得之前g大电磁专业的导师蒋院士对您赞不绝口。” 楚朝国谦虚地找补两句，但看样子，他对林轻尘的奉承十分满意。 “的确时候不早了。” “我们就不下去送你了，让楚楚去吧，正好吃完饭下去活动活动。” 楚旌起身找了个披肩围上，推着不情愿的楚楚，跟在林轻尘的背后送他出门。 基地为了节省空间，也为了住户们方便出行，电梯井就在一层四户的最中间，打开门走两步就行。 楚旌和楚朝国站在门口，目送两人并肩在电梯口等待，嘴里说起客套话。 楚楚不愿掺和在其中，因困顿萎靡的狐狸眼失神地盯着正逐层上升的电梯，脑海放空，直至听见“叮咚”一声，电梯厢门敞开。 两方一错身，从厢内走出一道人影。 林轻尘抬眼望过去，还未有行动，来人却根本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侧的少女脸上，轻轻唤了声。 “楚楚。” 这声叫回了少女出神的视线，看见熟悉的军装，心里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基地这么大，在家门口都能碰面，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啊？ 她僵硬地勾起一抹笑：“郑元？不是今天刚回来吗？来a区找人吗？” 郑元瞧着许久未见的少女，被公文尘封下的思念卷土重来，想要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又怕太过唐突。 这时才注意到，电梯外还有好几道身影，出于礼貌挨个叫人。 “楚教授也在呢，还有...林哥。” 看见有不速之客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地绷紧了下颌线，浑圆的眼型微微眯起，显得气势更足些，嘴角压下。 “这几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谢谢林哥，听说邻市聚集来的丧尸潮都是你帮忙指挥解决的，我会在报告上记你头功。” 林轻尘笑意不达眼底，“不言谢，都是为了基地考虑。” 三人站在电梯井处，仿佛周围空气都凝结了，男人彼此眼神中带有强烈的争斗气息，谁都不肯放松。 楚旌左瞧瞧右看看，自家闺女像个虚弱的蒲草架在两个顽石中间，还是出声替她解了围。 “郑元啊，怎么这么晚了来a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郑元见楚旌一脸担忧，直白地摇摇头，规矩指向四户中的一扇门。 “不是的阿姨，我分到的住所就在1502，一直开会也没回来看看，正好今天有时间，干脆搬进来。” 楚旌目光复杂，只能附和：“是吗？那真是挺巧啊。” 但她心里清楚，几天前1502住的还是政府大厦16层某个研究员一家。 郑元也有些心虚，副官问他要住哪里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定在少女隔壁，没想到已经有人住进去了，他第一次使用特权，把原房主换了个楼层。 他急忙转移话题。 “楚楚，你现在有空吗？我找你聊聊西区的事。” 楚楚还没说话，林轻尘就将少女往身后一带，抬眉牵起她的手，拉进了电梯。 “不好意思郑指挥官，她没空，要去楼下送我回家。” 第164章 难受 电梯合上前，郑元迷茫地看向楚楚。 原本明亮的眼眸里布满委屈和无措，眼睁睁看着厢门将二人阻隔。 林轻尘的手掌也用力紧攥，在闭合的前一秒，吻上少女的唇。 目光无声斜过郑元，轻蔑地眯了眯眼。 “没想到楚楚还认识郑指挥官。” 耳鬓厮磨间，男人满怀醋意地开口，意有所指。 楚楚眨眨眼，简单解释些：“之前我们一同遇到了人口拐卖案件，他找我大抵也是和案件有关。” 她并未继续用吻和蜜语甜言安抚林轻尘的情绪。 经过道凡的痴缠，楚楚下意识收敛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有太过出界的行为，很容易撩拨得他们放不下，最后吃亏受罪的人还是她。 可林轻尘对她早已熟悉，当她表现出距离的一瞬间，男人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不满地再次追吻上去。 男人健壮的身躯将她困在电梯角落，仗着久久未有人使用电梯，热烈吮吸少女口中的粉舌，搅得天翻地覆，直至楚楚脱力挂在他胸前，脸颊红霞齐飞。 “别和他多接触。” 林轻尘伸舌舔舐她唇边的水渍，被楚楚不耐烦地打到一边。 “你今晚太得寸进尺了啊。” 少女面露警告。 “三番两次动手动脚，到底要干嘛？” 楚楚被他宣布主权的行为搞得焦头烂额，解决一个道凡，又来个更难缠的家伙，郑元那个锯嘴葫芦表白遥遥无期，她头都要烦炸了。 林轻尘哑声低笑，将少女抱在怀里走出电梯，心脏被填得满满的，炙热手掌上下抚动在她的纤细腰肢上摩挲，不在乎来往人群的目光，走到车边。 “等到时局安稳些，我就带你回北市，见过双方父母我们定下来好不好？” 他柔情地盯着楚楚想要回复，满是笑意和喜悦，林轻尘心绪不断膨胀，不仅是为正在怀中的少女，还有今晚楚楚父母的心照不宣。 画饼谁不会呢。 楚楚嗯嗯点头，心里满不在乎，毕竟等到时局安稳，那时她早已完成任务打算溜之大吉，想要什么大饼，她眼都不眨就可以画出来。 林轻尘耐不住心里的激动，轻吻如细雨般纷纷啄在她的面颊上。 这亲密又暧昧的一幕，被站在窗边的郑元看个正着。 楚旌在一旁尴尬地恨不得把自家闺女埋起来，嘴里要说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吐露。 林轻尘和郑元，到底谁才是楚楚的交往对象？ 楚旌早已分不清，暗暗在心中为女儿捏了一把汗，轻声询问道。 “郑指挥吃饭了吗？要不要来家里吃点？” 郑元瞧着楼下路灯映照的两团如胶似漆的黑影，心头一阵刺痛，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对楚旌强颜欢笑道。 “吃过了阿姨，我在这等楚楚上来，你们先回去吧，外面风大。” 胃里不断在分泌酸液，泛起空虚感，正抱怨他说出口的谎言。 他难耐心里的相思之情，连轴转两天的会议刚结束，便急不可耐地往q市赶。 没成想一腔热血，刚见到少女，就凉成彻骨井水。 郑元恍惚间想起，楚楚的确从未提及自己是否有恋爱对象，这段时间的镜花水月，好似都是他一头热的结果。 他咽下喉头翻涌上升的苦涩，还不忘将老两口送回家里。 再转身，电梯刚好停在了15楼。 郑元将自己的心酸藏起，仓皇露出一抹微笑，对心尖上的少女平淡地打着招呼。 “回来啦？” 不想让心事暴露在两人间，平添尴尬。 反倒是受林轻尘的影响，楚楚有些被抓包后的忐忑，也不敢像往常一般肆意攀附在郑元身边，规规矩矩两手放在小腹前，轻声回应。 “嗯，你找我什么事啊？” 换季寒风凛冽，从楼层上的小窗口外朝里灌，楚楚穿的少，瑟缩着抱住肩膀发颤，眼神落在郑元性感的唇上，期期艾艾。 她也不是真的冷，借机让男人给披个外套啊，去他家聊天参观啊，少说亲密的肢体接触，再深入些不就登堂入室了嘛。 可任凭楚楚多么期待，郑元就像是那入定了的老僧，一直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为了让她暖和些，还专门站在风口替她遮挡冷风。 死猪脑子。 郑元眼神复杂，声音失落地说道。 “我快点说完情况，你也能早点回去取取暖。” 他清楚现在脱下军装外套将少女一遮，还能趁机环抱住她以解相思，楚楚俏生生站在他面前，郑元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触碰她的念头。 没办法，他不能这么做。 少女已经有了伴侣，一旦他厚颜无耻做出什么违背楚楚意愿的事，伤害到楚楚，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郑元侧过头去，不愿让少女看到他难过的双眼，强行说起任务来。 “我已经上报了明天探索西区的申请，军部红批同意，除了我们两人还会有一队人和我们一起行动，其中可能有宗平安插进来的眼线，我们要试探地将他们引开。” 聊起工作，楚楚也没了和他拉扯交流感情的想法，小脸严肃，点点头说道。 “最好能区分出两个队伍，哪怕有问题，也可以再探。” 两人就明日对宗平别墅的寻踪聊了半晌，直至把一切交代完毕，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再说话。 还是郑元刻意扫过少女被风吹得通红的脸颊，想上手去捂一捂，又觉不合适，碾了碾手指，怜惜地说道。 “你快回去吧，晚风凉别吹感冒了。” 楚楚呵出一口白气，有深意地歪了歪头，“你没有什么再要和我说的了吗？” 郑元一顿，好不容易止下的苦楚复又有抬头的趋势，抿嘴想了好几拨，依旧没说出口，只剩一句。 “明天见。” 他转身颓然垂下头，看似专注地拨弄着房门钥匙，实际心思却偏到之前楼下，少女与林轻尘亲昵接吻的画面。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动静，郑元的脊背也越来越僵硬。 他控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指，将钥匙插入锁芯中，嘲笑自己，在军营里连高强度的射击训练都没让他手抖，心爱的姑娘有了对象，才让他真正体验一回失意的味道。 “郑元。” 还没等他扭动钥匙，楚楚喊道。 “搬新家了，你不请我进去看看吗？” 第165章 路上 郑元想要扯动嘴角笑一笑，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生硬，却几次都失败了。 “不...不了吧，家里还没收拾。” 拒绝后，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麻木地转动着钥匙，卡进卡扣中拧开，“吱嘎”一声，室内温热的空气向他涌来。 一瞬间，刺激得他眼眶泛起酸涩。 郑元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马不停蹄地赶回q市呢，如果再晚些，如果没有碰到两人之间的亲昵，他就能鼓起勇气邀请少女和他共处一室，在气氛正浓时，他可以背出准备许久的告白念词。 手写的稿子还在胸前口袋中妥帖放着，如今却有棱有角硌得他难受。 “行吧。” 楚楚也不过多纠缠，毕竟之前那一幕可能的确会对郑元造成一定的冲击，让他缓一晚说不定会更好。 “那我先回去啦，晚安。” 她贴心地道声晚安，如同每日聊天记录里的那般，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拖鞋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拖沓声，一步一步离男人远去。 郑元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掌一紧，小臂迸出青筋。 “等等...” 他嗓子沉哑地喊住楚楚，语调干涩地吐出一句话。 “林轻尘，是你男朋友吗？” 后面那几个字轻不可闻，好似怕惊扰了真相。 楚楚收回了即将落下的小脚，平淡地承认：“是。” 她看见郑元长翘地睫毛阴影映在墙面上，轻轻地颤动两下，下颌收起，嘴唇张了几次，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可是郑元，我好像最近喜欢上别人了。” 少女故作忧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说，我是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坏女人啊？” 墙上的阴影翕动得更加明显，好似蜂鸟扇动的翅膀，在他心里留下一阵飓风。 他的嗓子更加干渴，喉结滑动也无法减轻燥热，他不敢说话。 楚楚继续用温柔刀折磨着郑元脆弱的神经。 “他会反感我吗？” “厌恶我，一辈子不愿再见到我。” “他会吗？” 他会吗？ 郑元诘问自己的心，期望楚楚此时话语中的对象就是自己。 怎么可能呢？能够得到少女的垂怜，就已经令他不敢奢望其他，不会有人舍得拒绝楚楚，舍得让她黯然神伤。 若是他...若楚楚喜欢上的人真的是他... 郑元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只想现在就转头回去，与少女剖白自己的心意，将她从错误的人手中夺回来。 可他只是神经质地幻想着，不敢捅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只怕朋友也做不了。 郑元失措地关上门，没有回答少女的疑问，连礼貌的晚安都忘记道别，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幼犬，心脏怦怦直跳，震得他好似出现了幻觉。 也就没有发现，楚楚在他身后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 第二天出发时，道凡率先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探索小队不只有他们三人，道凡叫上了肖强，还有七八个人都是异能强劲的异能者，十二人小队分成两辆面包车出行。 楚楚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几人都不好意思与她同坐，好心安排她去副驾，宽敞还省心。 郑元是开路车的司机，闻言抿紧嘴唇，不敢看少女，驳回了他们的安排。 “凡哥你来副驾帮我盯路况。” “让...”他定定神，“让楚楚去后排坐。” 道凡戏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吹了声口哨道。 “肖强，去副驾配合郑指挥官。” 他则趁其他人上车时不注意，偷偷托起少女的蜜臀，送她上车的同时还不忘揩油一把。 楚楚狠狠瞪他一眼也不在意，道凡坐在她身边，一如既往将她堵在车门旁，营造出一处相对不受干扰的区域。 郑元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人的互动，虽然没看清道凡的咸猪手，但他那死皮赖脸的劲儿，让郑元涌起一股深深的不甘。 他沉郁地拉下手刹，不发一言启动面包车出发。 道凡愉悦地勾了勾嘴角，强硬地拉过少女的小嫩手，握在掌心摩挲，察觉到楚楚并不想搭理他，顺势将手臂架在她身边窗户上，形成包夹。 另一只手扯开休闲衫的领口，露出蜜色的锁骨和向下延伸的胸肌。 上面挂了个特显眼的晶状体，线绳十分粗糙，像是用什么安全绳上裁下来的。 道凡献宝似的在她眼前摇晃。 “看，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楚楚佩服他胡编乱造的发言，懒懒地瞥过一眼，才发现男人将城郊外二等丧尸的晶核在顶部打了个孔，穿在脖子上。 如此珍贵的东西，多少人抢疯了头，被他当装饰物挂在脖颈。 楚楚伸手一扬，打算把晶核抢过来，谁知道凡早就猜到了她的动作，虚晃一枪又缩回去，洋洋得意地瞧着她，调笑道。 “你别动手动脚啊，定情信物送人了怎么还想拿回去？” 楚楚知道，越遂了道凡的意理他，越甩不掉，干脆扭过身子看向窗外，量他也不敢在车上做什么私密事。 道凡眼底深邃，流露出张扬且浓厚的野性，此时也仅仅只是无奈地看了看少女，整趟车程，眼神没再离开过她一眼。 到达西区，郑元指挥两辆车停在路边先不要轻举妄动，通过对讲机与另一辆车上的成员们沟通。 “西区太大，我们在此处分成两队，分别探查速度会快些。” 众人纷纷应和。 “郑指挥，你看你想怎么分？我原本就是西区人，对两河路那边比较熟，我可以去附近。” 两河路。 正是宗平别墅所在的位置。 郑元和楚楚的目光在后视镜中有个短暂的对视。 而后郑元不动声色“嗯”了声，“那就由你负责两河路附近吧。” “郑哥，我和他一起吧。” 又有个人插进来，两人目的地一致。 郑元这时却并未同意。 “我们人手少，一个区域一人负责就行。” 接着，他开始分配每个人的去处，着重把道凡和他自己安排在离两河路较近的其他区域。 第166章 张业建 楚楚被他私心安排到较远的地方。 一方面可以防止宗平的线人反扑，伤到少女，另一方面又可以让他少接触楚楚，以免内心动摇，做出抢夺心爱之人的恶劣行径。 楚楚不答应。 她怎会看不出郑元的别扭安排，男人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她偏要往虎山行。 “郑元，我和道凡换位置，他对城郊那片熟悉。” 道凡更不愿意两人待在一起，嬉皮笑脸地揽住郑元的肩膀。 “我可没这么说。” 楚楚恨恨地瞥他一眼，还是委屈地望向郑元，柔声撒娇。 “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去探查的嘛！你说话不算话！” “我不管！我也要去两河路那边。” 郑元的半截衣袖被少女小心地揪起，来回摇晃，那双深情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凝望他，好似他是楚楚的心上人，霸占了少女的所有目光。 他强行定下了自己的心神，不容商议地摇摇头，催促楚楚上车。 可那截衣袖郑元舍不得从她手中抽出，任由少女耍赖哄骗，岿然不动，最后楚楚气得甩下，徒留空荡荡的袖口，皱巴巴的。 一如郑元那酸涩纠结的内心。 道凡在一旁看得脸黑了大半，女朋友对着别的男人撒娇卖乖，而他却只能冷面旁观，要是换之前，他早就一拳打下去，管那男人是谁。 如今形势两级反转，道凡也怕惹恼了楚楚，少女心狠，保不齐真能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思及此，他呼出一口气，强压心头不满，不愿再见郑元不舍望向楚楚的模样，揽着他上车。 随着与楚楚的身影越来越远，郑元失落地垂下头，迎来道凡冷声的试探。 “你和那女孩闹掰了？” 道凡自然也能看出两人不似之前般和谐，尤其是郑元，躲着楚楚，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心里幸灾乐祸。 最好郑元做了触及楚楚底线的事，赶紧离少女远远的。 “没有。” 郑元闷闷回复道。 “凡哥，如果你喜欢的女孩有对象了，你还会和她保持关系吗？” 废话。 道凡摸了摸下巴，好似窥到重要内幕，无声地勾起唇。 他这人最擅长不要脸皮死缠烂打，有对象又何妨，抢呗，只要心爱的姑娘释放一丝善意，他心甘情愿踏上男人之间的战场。 而郑元... 道凡自认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出和楚楚的关系，既然不是他，那郑元应该是瞧见了林轻尘。 他扫过邻座陷入纠结和道德谴责的郑元，一本正经地反向说谎。 “人家都有对象了，你再去插足，多损啊。” 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换一个说不定更适合你。” 郑元又何尝不知，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在拼命制止他插足别人的感情。 可他放不下，少女清甜的笑靥，与他相交时身上的柑橘香气，天真又纯善的模样，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他都无法释怀。 郑元凄惨一笑，下意识地逃避了这个话题。 道凡也没再追问，点到为止。 车上六人，搜索西区偏北边区域，要求负责两河路附近的那人名叫张业建，末世来临之前是q市政府里的一个小科员，运气好觉醒了草木系强力异能，基地初建分配到异能者的部门，也算是个小领导。 每个人到达分属区域后，开始清理丧尸群并搜集物资，探索是否有存活人员。 张业建身上被道凡安装了小型定位器，位置共享在三人的群聊中。 他下车就径直往西区最大的别墅群——天水谷移动，楚楚被郑元分配到南边区域，按道理很难加入两人，但她才不会坐以待毙，朝司机摆摆手，示意自己要下车。 “我对这熟悉，刘哥不然我们换一换吧。” 有女士在车上他们这群老爷们都不自在，见她主动要下车，剩下五人都欣然同意。 “行，你自己小心些。” 楚楚下车等到面包车尾气消散，在路边寻找还没报废的电车。 她可以复制道凡和林轻尘的异能，启动一辆电车十分容易。 路边刚好停了辆没被丧尸冲撞损毁的电车，楚楚操纵金属拼接，将主驾车门上的钥匙孔扭动敞开，启动车辆发现电量不足，在充电口处小心灌进雷光，以免烧灼。 五分钟后，楚楚在系统地图的帮助下，开车前往两河路。 道凡和郑元的反应比她更快，两人不约而同朝天水谷疾跑，西区道路错综复杂，张业建比两人熟悉太多，七扭八拐，率先到达别墅区。 他没有着急行动，掏出手机，拨打宗平的手机号。 “宗副，我到了，要现在开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平缓的嗓音，“业建，宋淼在你旁边吗？” “没有，郑指挥把十二个人都分散了。” “哦？” 宗平有些稀奇，“奇怪，倒是方便了我们，你觉得他发没发现我养在别墅里的那群人？这次探索任务是不是故意的？” 张业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人影，周遭丧尸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入眼处只有他一人，不在意地回复。 “应该是瞎猫碰上，他们并未生疑。” “那你就进去看看吧，援军随后就到，里面的人全被丧尸杀死了更好，要是有活口，你动手，二楼书房内有份账本和卖家名册，烧掉或者给我带回来。” 张业建应答后挂断电话，脚步匆匆往别墅区里走去。 道凡和郑元两人为了不打草惊蛇，看见站在原地带电话的张业建也没有声张，从别墅区的左侧栅栏处翻墙进入。 三人目标都是八号别墅，待张业建打开门进去后，两人分头行动，道凡潜入一二楼搜查有什么可疑物品，郑元则负责地下室，查看是否真如楚楚所言，关押监禁了许多作为商品售卖的女子。 郑元还没走到楼下，便听见虚弱两声如猫啼般的哀鸣。 一道粗壮的身影将一位未着寸缕的女子拉出黑暗房间，解开皮带，要进行不轨之事。 “你竟然还活着，正好，老子没有煎尸的习惯。” 话音刚落，他俯身而下。 第167章 爆发 张业建，一个从偏远农村爬上来的凤凰男。 为了吃绝户，娶了个比他大八岁的老婆，老丈人好心替他在政府寻个临时工差事，但政府里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为此，张业建恨极了他老丈人。 末世来临时，被他一把推下楼，老婆和丈母娘，也让他推出去挡丧尸。 政府里，张业建最羡慕的人就是宗平，两人过去十分相似，他谄媚地为宗平干了不少腌臜事，这才稳定站在宗平左右。 他知道宗平私下在做人口买卖，其中张业建还能跟着喝几口汤。 例如现在，他已经许久没有发泄生理需求了，本打算来别墅找几个美女尸体也体验体验宗平的快乐，正巧，竟然还有个活口。 他刚抵上，身后响起破风的火药摩擦声，张业建暗道不好，立即从口袋中洒出几根豆苗，分分钟长出一堵藤蔓交错的墙，将破空而来的子弹包裹住。 他一把甩开女人，抬眸望向开枪的人。 “果然是你，郑指挥。” 张业建面无表情地抬手，眼中没有丝毫计划被发现的慌乱，一节节藤蔓从他手心中钻出，飞向郑元。 郑元开枪击打，但藤蔓十分灵活，受张业建操纵躲闪，不过两三秒便冲到郑元面前，他只能蹲地翻滚到别处躲避。 藤蔓继续追击，弯弯扭扭不断堵截郑元的退路，他抬枪想要击杀张业建，被他随手洒下的豆种起墙拦截。 看着郑元狼狈的躲闪模样，张业建兴奋地直喊出声。 “哈哈哈，郑指挥不会这么废物吧，你的异能呢？不会是连西能都没觉醒吧。” 他眼里闪烁着愤懑的光芒。 “上头有人就是了不起啊，连个小白脸都能当指挥官，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藤蔓的攻击更加迅猛，围追堵截将郑元困在角落，郑元咬牙坚持射击，却被藤蔓打掉手枪，粗壮的藤蔓将他重重裹挟，勒上他的脖颈。 张业建狞笑着转动手掌，让藤蔓的束缚更加紧实，郑元撕扯着脖前的藤蔓，可无济于事，勒得他脸上青筋迸出，呼吸越来越困难。 “窒息的滋味不好受吧，请您慢慢享受。” 张业建嘲讽出声，将刚才扔到一旁的女人抓回来，淫邪挺动。 突然，他感觉身体一阵发虚。 好似灵魂正在流逝，他有些站不住，腿弯控制不了的颤抖。 怎...怎么回事？ 张业建无措地摊开手，却发现手心的藤条变得细小发灰，被吸走了营养。 他惊诧地看向郑元所在的方向，原本将死的男人痛苦地紧闭双眼，可手掌却变成不详的黑色，正源源不断吸纳着藤蔓中的能量和生命力。 郑元身上的藤蔓很快变得干枯衰竭，瘦瘦干干像是枯萎的稻草杆。 张业建心道不妙，想要操纵藤蔓将它们收回，可原本有灵的藤蔓就像是和他断掉联系，任他如何操纵，没有半点动作。 而郑元的吞噬已经沿着藤蔓深入他的体内，疯狂吸收能量和生命力。 “不要！” 他大惊失色，却无法阻止分毫，一咬牙狠心用新生出的藤蔓切断联结在郑元身上的枯老藤蔓。 紧接着，张业建吐出一口鲜血。 藤蔓受伤反噬，让他受了深重的内伤。 *的，真邪门。 张业建不敢久待，搞不明白这吞噬能力究竟是不是郑元的异能，抬手藤蔓迅速穿进女人的心脏，将她一击毙命，而后转身向别墅二楼跑去。 赶紧拿完宗平需要的账本就撤。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个没完。 张业建生怕郑元清醒后追过来，没看是谁的号码，急忙接起手机，意外压到免提。 “张哥，我们在半路被个小姑娘拦住了。” 劳什子小姑娘！ 张业建心惊胆战，做不到一心二用，沿着楼梯爬上二楼，压低嗓子骂道。 “都他么的给我杀了，赶快来接我，出意外了！” 随后摁掉电话，打开二楼书房的木门，来到书架前转动摆件的方位，随着一整把机械滚轮滑动的声响，书架侧开，露出神秘空间。 道凡躲在门外，瞧见他鬼鬼祟祟走进去，片刻后怀里揣着两本册子想要翻窗溜走。 他打个响指，窗台上的组栓猛地滑落，原本大敞的窗户封闭，任凭张业建怎么推拉都打不开。 “别着急走，让我看看你拿了什么东西？” 道凡蓦地出声，吓得张业建立马转头，认出他是在车上和郑元十分熟悉的伙伴。 张业建瞬间做出反应，掌心藤蔓疯涨，捣穿了玻璃，情急之下分散出多条枝蔓拦在道凡面前。 别墅中金属制品不少，道凡用得毫不节制，将它们操控砸向张业建，碎片顺便以锋利的切割面划在飞舞的藤蔓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张业建忍痛跳窗，打算溜出去寻找援军，道凡飞身追在他身后。 可他找错了方向，援军早在进入别墅区前就被楚楚拦截。 五个大老爷们，盯着车前满身整洁，有恃无恐的少女，一时间不敢多动。 “大哥....这...” 他们不全是异能者，但都是亡命之徒，末世来临后宗平将他们从监狱中放出替他卖命，在此怂了不像是他们的作风。 楚楚与他们对峙片刻，只见车顶棚敞开架枪，枪林弹雨苍茫落下。 她不撤反进，冲进其中，身上仿佛有层透明的铠甲，将子弹尽数挡在外面，而接触铠甲的子弹上又重新被附上了火焰，跳跃的暖橘火苗包裹着弹壳，调转方向与少女一同冲向他们。 刺耳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五人之中的三人被细密袭来的子弹重伤，倒地不起。 剩余两人释放异能，与楚楚对打。 楚楚利用徐三和陈斌的异能，将自己的近战实力发挥到最大。 她这次与道凡、郑元双人进行活动，尽量少暴露自己能使用的异能种类，近战是最好的杀人手段。 她低头躲过男人袭来带有劲风的拳头，下一秒袖口出现一把匕首，抬手刮过男人胸口，留下道矻矻冒血的伤口。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掠过她脸上的绒毛，被楚楚惊险地躲过。 她不禁凛然，刚刚刀刃离她不过几寸，才被察觉到细微的波动。 男人一击不成，后退至三米处显现出身影。 竟然是罕见的隐身异能。 楚楚来不及反应，下一拳愤然而至，身影也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空气？ 她恍然大悟，想要揪到隐身男人其实很简单，只要观察周围空气的变化就行。 楚楚侧身躲过，手起刀落，匕首再一次击穿男人的侧肋，刀尖划落淋漓的鲜血，陡然，她左侧的空气发生质量变化。 楚楚勾起嘴角，匕首转动方向，想要刺向他。 谁知。 【宿主，危险人物郑元已靠近！】 危险人物郑元？ 下意识的，楚楚收回了刀刃，而空气中另一把锋利的匕首暴露出来，以强大的贯穿力，向楚楚的胸口袭去。 第168章 吞噬 “别杀她！” 远方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楚楚胸前的空气骤然凝实，行至半路的匕首被阻截，隐身中的男人渐渐显露出本形，他感受到了莫名的阻击，下意识使出全身的力气注入匕首中。 凝结的空气“呲啦”一声即将崩坏。 郑元看着已经抵在楚楚胸前皮肉的匕首，目眦欲裂，掌心向前延伸。 “不要！” 下一秒，匕首从刀尖开始融化作黑色颗粒物，飘散在空中，紧接着，刀身、刀柄，乃至显形男人半截手臂，瞬间升腾蒸发，变成几道沉黑烟雾。 变故眨眼间完成。 男人失去了半截臂膀，伤口断面上还萦绕着断续的黑雾向下吞噬，连半点血肉都没有露出，他扶着手臂，痛得连声哀嚎。 郑元目光冷寂，整个瞳孔如同被黑夜罩住，一片浓重的黑。 【宿主，郑元自之前受伤后吸收了太多能量，被吞噬异能影响心智，不能再让他继续吸收了！】 闻言，楚楚果断抬手，用匕首切断男人所剩不多的臂膀。 血肉横飞，溅起大片猩红血迹。 男人痛昏过去，但幸好，黑雾吞噬完剩余的皮肉，消散不见。 她蹙眉看向不再有动作，低垂着头趴在地上的郑元，询问系统。 “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好像不动了。” 【额，先去看看再说。】 楚楚谨慎地凑近，时刻准备发动异能，警惕男人突然暴起。 靠近后她才看清，郑元的手指用力插进沥青马路里，突起的青筋被染成青黑色，额头汗流如注，双眼紧闭，咬紧牙关，像是在与什么做对抗。 嘴里发出不满的“咹咹”声。 【他心智坚毅，竟能与吞噬异能一较高下。】 系统声音中少见的带有赞赏情绪。 【这就好办太多了，宿主你可以复制他的异能，将多余能量吸收进体内，再通过使用其他攻击异能排出能量，这样你们体内都不会有多余的能量堆积。】 楚楚注视着越来越痛苦的郑元，操控异能用掌心抚上他变得异常僵硬的手掌，轻轻握住，同样不详的黑雾从两人联结处蠕动延伸。 她终于懂得郑元不愿使用异能的原因了。 冰凉酸痛的感受顺着血管的流动蔓延全身，楚楚好似身处冰水之中，虽然体内溢动着不断喷涌扩张的能量，可意识却随着凉意变得愈加模糊。 郑元的手背皮肤，从充盈瘪至干枯，又慢慢充满能量重回充盈。 【宿主！别沉溺其中！】 楚楚用力晃了晃头颅，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聚集起持续膨胀的雷芒，暴戾的能量场将周边空气扭曲，发出耀眼的银光。 一道爆破能力极强的银团脱手而出，飞向远处错落的住宅。 “轰隆——” 剧烈的冲击波将几人全部冲翻在地，原本破损的住宅瞬间被夷为平地，只剩凌乱的砖体碎屑和断壁残垣。 这巨大的能量也超过了楚楚的承受范围，她虚脱地躺在地上，连动一根小拇指都觉费力。 “可以了吗？” 她奋力侧过头，看向失去意识的郑元。 【经系统检测，郑元体内能量未超过阈值。】 “...可惜了，宗平的证据...” 楚楚失神地看向远方，混沌的脑海中依旧在转动思考再一次如何抓住宗平的把柄，要不还是直接动手解决了他吧... 郑元眼皮正不安地抽动，眼球乱窜，蓦地睁开了眼，惊诧地呼出一口气。 “楚楚！” 而他心心念念的少女，累得不想理他，哼哼唧唧发出点微弱的声响。 郑元循声低头，才发现躺在他身边，全身尘土脱力的楚楚，他难以控制自己心头激荡的情绪，一把抱住了少女。 “我好怕刚才...” 他紧紧拥住，眼眶微微泛红，鼻尖充斥着劫后余生的酸涩，只想用躯体切实感受楚楚还存活的证明。 郑元无奈对张业建使用异能后，感觉体内像是充满气的气球，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爆炸失控，他知道这是吞噬异能即将影响自己心智的表现。 按张业建的移动路线，郑元并不担心他会逃跑，楼上还有道凡看守，优秀的近身作战能力，外有强力异能的加持，张业建在道凡手中讨不出半点好处。 他反而更担心自己在战局中会起反作用，于是拖着身子往别墅区外行动，想要尽量远离，避免控制不住异能将整片别墅区吸收。 没料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多人争斗。 郑元本想避开，定眼一看才发现被两人围殴的主角正是不应该出现在别墅外的楚楚。 而危险的尖刃即将戳进少女的胸膛。 那一秒，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绝望像是吞人的怪物，让他避无可避。 不行，谁都不能伤害楚楚！ 他下意识抬起手掌，喷涌而出的吞噬之力如附骨之蛆，落在匕首上。 郑元只觉体内多了一股不属于他的能量，紧接着，将他仅剩的理智吞没，他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权。 幸好...幸好... 他感受着胸膛处少女仍在跳动的鲜活心脏，温热的皮肤下依旧流淌血液，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忘却了一切。 是他错得离谱，有什么能比得过近在咫尺的少女呢？ 郑元颤抖着双手，捧起楚楚被尘土搞得黄白相间的脸庞，听从自己前所未有坚定的内心，目光落在梦寐以求的朱唇上。 虔诚地吻了上去。 楚楚原本想扯扯脸皮为郑元勾起一抹笑来安抚他的情绪，阴影以刁钻的角度覆盖在她眼前，唇瓣贴上了另一处柔软，涌上心头的惊愕令她开启双唇。 大舌随即闯入温热的口腔，手掌揽压她的后脑勺，让两人更加密不可分。 这是郑元的初吻，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是一件能令他如此快乐满足的事情。 他控制不住自己深入的探索，唇舌之间的纠缠逐渐加深，传出令人面红心跳的啧啧声响，两人皆沉醉于此。 并未发现别墅区门后，急匆匆赶来的身影。 道凡危险地眯起双眼，眼中像是裹挟了无数暴风雨。 他看着近处缠绵交颈的男女，将手里生死未知的张业建扔下，外套上沾了凛冽的寒风。 又为他人作嫁衣裳，他宁愿去会会另一位。 第169章 告白 恍惚间过了许久。 郑元不舍地松开少女娇艳欲滴的红唇，将自己的心意剖白。 “哪怕你有男友，哪怕你现在正有另外喜欢的对象，”说起这些，他的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过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坚定起来。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上你，给我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我不奢求有什么身份....只要你重新喜欢上别人前，愿意考虑考虑我...” “只要你知道，郑元他永远爱你，这就是我陪在你身边的意义。” 楚楚没料到刚才那一幕给了郑元如此沉重的冲击，他从小到大坚持的三观在少女身上毫无意义，他愿意为楚楚的爱变得卑劣和低微。 闷葫芦终于开口了，总要给点奖赏。 她猛掐自己的大腿，痛得落泪，身躯轻颤，抬头主动吻上郑元的唇。 并未越界，只是触了触。 郑元怔愣地盯着楚楚，眼中溢满不可置信。 “我也喜欢你，我好害怕你会厌恶我的三心二意，只好瞒着你不让你发现....” “郑元...” 楚楚望向他的眼底，在其中留下深深的烙印，逼着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哪怕被火灼烧，也不愿远离，喟叹出声。 “我也爱你。” 爱这一字，重得他瞳孔骤缩。 郑元的灵魂都在为这句话发颤，他失措地将至宝护在怀中，久久无法平息。 骑士永远不会发现公主内心的恶龙，他早在甜蜜的谎言中为爱投降。 ———————————————————— 任务结局远超楚楚的预期。 两人回到8号别墅，在一片狼藉的地下室中竟然发现了活口。 是个年纪才十五六的少女，被人为地压在一干尸体中，没让张业建看出，郑元去仔细探查后才发现她仍在呼吸。 “是欢欢姐把我藏在这里的...” 她瞧见外面女子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助地看向楚楚，两人只是第一面，可少女却十分信任她，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不放。 楚楚耐心哄她半天，才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少女叫尤念回，老家在k市，是某天放学回家时被迷药迷晕拐到q市，她认识徐至诚，也认识宗平，说起宗平，她表现得格外惊惧，不难想象她经历过什么恶心的遭遇。 “我们带你回去，你得帮我们指认宗平的罪行。” 楚楚将选择摆在她面前，尤念回没有任何犹豫，爽快地点点头。 两人搜查一通后，道凡面色平静地出现在别墅内，地上躺着晕厥的张业建，他从怀里拿出两本册子递给楚楚。 “这是他逃走之前去书房密室里拿的东西，你们应该需要。” 他一本正经地态度让楚楚有些奇怪，她动手翻了翻册子，没有遗漏，心里暗暗记住道凡的反常，并未声张。 四人齐心，将援军和地下室内女子刚死不久的尸体拖上车，张业建绑在后座，以防他醒后逃跑。 他们现在不能返程，军部下放任务要求是探索西区，除去制服张业建的时间，这一上午的时间还没过去，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心被宗平抓住把柄反咬一口。 但张业建太不安定，留他在西区可能再出意外。 郑元担忧地望向后座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思来想去，抿唇不太好意思地对道凡小声讲。 “凡哥，不然你先把张业建带回基地吧。” 这件事原本应是他指挥官的工作，可郑元刚与楚楚互通情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舍得分开，只好昧着良心将事务分配出去。 可分给别人他不放心，思来想去唯一令他安心的人就是道凡。 道凡自从亲眼看见他亲上楚楚后，对他没个好脸子，看郑元一脸老实的模样就生气，老实个屁，老实会抢他老婆？ 冷嗤一声不接话，他凭什么替情敌做事，一想道凡就不得劲，往日的情谊全都喂了狗。 “道凡。” 他许久没出声，副驾上楚楚清凌凌喊他名字，扭头蹙眉，不赞成地看向他。 道凡都能翻译出少女的目光。 【不是说好不捣乱的吗！】 他对着楚楚一向没脾气，还能说什么，捏了捏鼻梁，在心里无声骂句脏话，勉强不虞地应答。 “我让肖强去送。” 见郑元不满意，还想说什么，他暴躁地一脚踹在驾驶座的后方。 “他异能比我合适，不愿意就自己回去送！” 在寒风中搜寻长时间的肖强并不知晓自家老大还给自己找了个“好活”，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继续卖力搜救。 天幕黑沉，两辆面包车在最开始进入西区的街边集合。 宋淼被郑元分配到西区最南方，基本就相当于远离了战场，整整一天，他的心惴惴不安，生怕张业建出意外。 结果晚上碰头，找遍整辆车，没看见张业建的身影。 他心道不好，看准时机就想抢车离开，被一直盯梢他行动的郑元直接拦住，将他同样捆绑在后座。 “干嘛！你们为什么绑我！救我，王哥救我！” 宋淼看这架势就知道张业建已然暴露，大声嚷叫自己多么无辜，将希望放在一同搜寻的其他男人身上。 但王哥隶属军部，虽不明白郑元为何突然发难，长时间服从命令的准则使他下意识躲避宋淼看向他的目光，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忽略他一板一眼和郑元汇报一天的成果。 这次任务有惊无险，案件牵扯的所有人员都被郑元回到基地后迅速下狱。 宗平战战兢兢一整天没收到回复，心已经凉了半截，在被军部抓捕的时候，正收拾完行李打算逃出基地。 所有证据链完整，法医也在女人的尸体内提取出宗平的dna，加上尤念回的自述，和一天后政府派人去别墅搜集回的现场照片，基本定下宗平的罪行。 案件轰动了整个基地，连楚楚的父母都有所了解，在餐桌上议论了几句。 【幸好地下室还留有活口，不然很难归案。】 楚楚夜间和系统复盘时，系统也心有余悸。 “其实没有尤念回，我也有其他的应急办法。” 楚楚神叨叨地说着，惹得系统接二连三地追问，她俏皮地笑笑。 “你还记得你说我纯良的那次吗？” 她牺牲自己，让老两口和一位小姑娘先回基地。 【她？】 系统调出小姑娘的照片，那双圆润的招风耳依旧十分显目，还有形似鸭子的嘴角。 “你不觉得她很像宗平吗？” 楚楚调出系统给她的宗平资料，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170章 狱中 系统惊叹于楚楚的细心。 “当时我还问了问那个爷爷，他说闺女常年在外打工，扔下个孩子就不见踪迹，把他们送去基地总好过被丧尸杀害死无对证要好吧。” 楚楚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屏幕发出莹莹白光，照得她脸庞更有种惊心动魄的娇美，她轻启红唇，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林轻尘为什么给我发了段似是而非的消息呢？” 屏幕上聊天框显示在林轻尘发送过来的最后一则消息，让楚楚十分棘手，不知道该回什么。 【资源有限，只有弱者才会坐等分配。】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发错了吗？ 还是通过这句话，想要说出未尽之言？ 楚楚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翻来覆去想找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折腾到凌晨仍未入睡，困顿地看着这则消息，牛马不相及地回了句。 【清晨很强大哦，我能感受得到。】 外加一个思想黄但脸红的表情包，发完后将手机扔在一旁，像是终于解决心头大患，瞬间进入了梦乡。 再次睁眼，窗外晨光照射在床上，冬日暖阳将楚楚唤醒，手机还和睡前一般模样，并未收到任何回信，她有些诧异。 林轻尘从未如此对待过她，哪怕是入睡后她发去消息，林轻尘也会在睡醒的第一时间回复，不会让她的消息空落落地放在聊天结尾。 “是不是出任务了？” 楚楚喃喃自语，没纠结太久，套上睡衣去洗漱吃饭。 她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完成，这件小事很快就被楚楚抛之脑后。 工作时间，她先给郑元打了个电话。 “楚楚？我正在开会呢。” 郑元正在召开战略会议，组织了不少异能战力强劲的异能者，他想要往q市周边探索，扩张基地面积，营救收纳更多的幸存者。 林轻尘也在会议室中，听到郑元的铃声响起，微不可察地绷起身躯。 但郑元说完这句话后，抬手示意会议暂停，视线扫过他，率先走出会议室，后面的话林轻尘这也听不真切。 他想起昨日道凡主动找来的谈话内容，垂下头藏起眼眸中肆意的风暴。 楚楚打来这通电话就是为了确定郑元的位置，听到后心中有数，询问其他。 “宗平被关押在哪个地方？我怕还有势力会偷偷劫走他，需不需要我去帮忙看守？” 郑元心头一暖，还以为是楚楚担心他工作太忙，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所以想要出一份力帮他看守宗平，以防出现意外。 他情意绵绵地安抚少女。 “军部设有特殊的关押政府官员的监狱，在大厦的地底二层，你无需太忧心，前天出任务你也累了一整天，再休息休息，别着急做任务，好吗？” 楚楚套出宗平的关押地址，变得更加好说话，乖巧地应答，知道郑元还要继续开会，挑了两句蜜语哄得他晕头转向，挂断电话。 立马动身前往政府大厦。 政府大厦戒备森严，除日常办公的普通政府人员外，还入驻了许多科研人员和异能者，军部巡逻力度极强，就连前台问询和电梯的使用，都需要特殊的身份。 比如楚旌和楚朝国，两人的电梯使用权限只有1层到16层，无法乘电梯前往其他楼层。 楚楚想要进入地底监狱，首先就要突破电梯的限制。 她并未采取任何变装和遮掩，踏入政府大厦，甚至亲昵地与父母同事们打招呼，蹭着同事的电梯卡前往16层。 “楚楚来找你妈妈啊？” 与楚旌同一实验室的同事寒暄问道。 楚楚略带苦恼和尴尬地笑了笑，“对，出门着急忘带钥匙，来找楚教授拿钥匙。” 电梯内传出善意的笑声，纷纷打趣她。 就连到达后楚旌也稀奇地围着她转了两三圈。 “楚楚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小都没有丢三落四的习惯，如今都二十多了，反倒能忘记拿钥匙。” 楚楚恬着脸受下不白冤屈，在16层露脸后提出要去洗手间一趟，实际摸到电梯前，趁电梯开合的一瞬间，利用异能破坏了电梯内监控的内部电路。 她好整以暇地站在电梯前，等待从楼下乘电梯而下的军部士兵。 电梯运行两三趟，终于电梯门敞开后，里面站着一位背枪站得笔直的冷脸士兵，他看到楚楚后呆滞了一瞬，见她神色焦急，手掌在口袋里翻找什么，久久不进电梯，电梯门马上就要关闭，急忙问道。 “你不下去吗？” 楚楚仓促一笑：“我好像忘记带东西了...” 身影消失在电梯前。 电梯门也正在缓缓关闭，直至差一点完全合上，突然厢外受到一阵阻力，门猛地卡住，然后反方向敞开了。 士兵抬眼一看，赶进来的正是指挥官的副手钱余文。 他行了个正式的军礼，钱余文微微颔首，并未吭声，将电梯按钮按下地下二层，看见按钮如常地亮起，心里的突突终于安静下来。 这个钱余文，只不过是楚楚利用异能幻化出来的模样。 电梯下行能去的楼层，取决于第一个乘坐电梯人员的权限，如果用她原本面目在士兵的注视下前往地底，士兵明知她不可能拥有权限，自然不会让她摁下地下二层的按钮。 但钱余文不一样，他比普通士兵层级更高，权限也会更广，前往地下二层非但不会引起士兵的警觉，还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这样，楚楚顺利进入地下二层的军部特殊监狱。 地下二层戒备更加严苛，她在电梯开门的前一秒就套上隐身异能，异能隐身时间仅持续五秒，显形后会有十秒的滞空期。 楚楚选择先动手将电梯外的监控破坏。 站在原地等待隐身，随便打探四周的监控位置，一旦cd转好后，隐身动作利落地打掉其他监控。 躲避军部五分钟一次的巡逻，她在其中转来转去，寻找宗平关押的监牢。 地下二层道路四通八达，像是拿停车场改的监狱，每个犯人有单独的亮白色单间，只有一扇门和门上的小窗。 门窗紧闭，无法看清里面关押的人是谁。 第171章 杀掉 她不急躁，利用隐身与巡逻士兵们周旋，打探着监狱中情况。 【宿主，宗平被关押在c区075号监牢。】 系统趁机黑进了监狱操作系统，顺利找到宗平的具体位置。 楚楚按着头顶上的分区指示牌，寻找系统提供的c区075号牢房。 牢房外十分安静，单间上方显示红色灯条，意味里面关押着违法情况严重的罪犯。 她释放空气异能警惕周围是否出现巡逻士兵，再将能量注入门锁中，转动金属发条和齿轮，调整至合适位置。 “咔哒”一声脆响，门打开了。 这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环境和宗平想要出逃的内心中，犹如震耳欲聋的天籁。 楚楚闪身进入牢房，刚关上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恐慌可依旧趾高气昂的声调。 “你！快救我出去！” 宗平本来已经安然躺在牢房内唯一的一张铁床上等死，以为自己惨遭抛弃，没成想天降美女，不费吹灰之力帮他打开了牢门。 好美。 他贪婪地注视着楚楚，甚至在如此紧要关头仍痴心妄想占有这尤物。 “你只要能救我出去，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宗平急忙下床，连鞋都没穿，赤脚跑到楚楚身边，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的身躯，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把我救出去，跟了我，我保证你余生吃香喝辣！” 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想的是，只要能出去，尝完鲜后可以上供给部领导，再谋个一官半职，宗平这个名字又能重新在政界立足。 楚楚怎会看不出他内心翻滚的恶劣念头，冷哼一声抬脚踢在了他的下半身。 剧烈的疼痛从下体源源不断传播到宗平的大脑，他仓促地捂住脆弱部位，痛得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崩溃大叫。 “啊！痛！啊啊啊！救命！救命！” 可牢房周围早被楚楚抽成真空环境，声音无法传达出去。 楚楚又一脚解气地踢在他下巴处，巨大的惯性使宗平向后仰去，头颅猛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撞击。 “你是谁！敢这么对我！你到底是谁！” 上下两处的疼痛让宗平几近癫狂，他想要爬起来攻击楚楚，却被楚楚再一次用脚踩上他的下体碾磨，灭顶的痛苦袭来，他痛得连话都说出不来，休克过去。 【系统，你能按照宗平的字迹伪造遗书吗？】 楚楚问道。 【当然可以。宿主请稍候，正在连接q市基地文件库...】 【正在查找宗平签署文件...】 【正在生成遗书...】 【现已生成，正在传输至现实世界...】 没几秒，一张还泛着油墨味道的遗书出现在楚楚的左手中，上面笔迹未干，黑色连笔字迹还挺秀气好看。 “哼，他做人要是向他写字这么漂亮就好了。” 楚楚将脚下的力道加重，宗平弓起腰，像个小虾米般侧卧在地上，痛得抽搐，眼睛向上翻动。 “...放...过...过我...吧...” 见他这惨状，楚楚还想再让他多尝些痛苦，可地下二层的确警戒太严，她不能久待，而且想要制造宗平自杀的景象，他身上不能有太多伤痕。 没办法，少女又泄恨地踢了一脚，打个响指，宗平身边的空气开始压缩增密。 一开始他还能为了缓解疼痛，努力深呼两口气，渐渐地，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张大口和鼻孔，想要吸进一点空气，再过几秒，他只能呼出气团，呼吸动作就此卡住。 “你...做..鲁肃墓...” 宗平眼神震惊，拼命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抻长脖颈想要尝到一丝空气，哪怕一丝，可任凭他费劲千般手段，只是加快了窒息进程。 到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直接身亡。 死后眼睛也瞪直了神，面目狰狞，不甘又痛苦的模样。 一阵欢快振奋的喇叭声在脑海中骤然响起，与死人后的环境迥然陌生，有种怪诞的美感。 【恭喜宿主，任务三：杀死原主仇恨对象，任务进度百分百完成。】 【宿主已解锁任务奖励百分之三十，请宿主查收4000积分，到账后不可马上使用，需脱离位面在系统空间使用。】 熟悉的积分到账音效响起，楚楚沉沉舒出一口气。 这个位面的任务虽然奖励更多，但难做也是一等一的，费劲巴力终于杀完四个人，才将将完成一个任务，还有两个任务等她赶进度。 “帮我收拾一下场地吧，将宗平身上关于我的一切痕迹抹除。” 【当然，请您稍等。】 【已抹除。】 尽管楚楚肉眼看不出任何差距，她相信系统的处理能力，关门将门锁还原，开启隐身用相同的招数回到16层。 楚旌再次见到她，怒嗔道：“还以为你没拿钥匙就走了呢！” 楚楚捂住肚子，可怜巴巴地对着她虚弱一笑。 “肠胃不舒服，可能早饭没吃好吧。” 楚旌瞧着她的确脸色有些煞白，早把别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关心询问楚楚身体如何，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也不敢让她一人回家，强硬地把楚楚留在16层，等楚旌下班一起回家。 正合楚楚的意，假装吞了两颗药，在16层赖到中午才离开。 晚上7点，她照常躲在房间里，给郑元打过去视频电话。 铃声还没响几秒，屏幕中出现了男人俊帅的侧脸，他的眼神并未看向手机，而是目视前方，抿紧嘴唇脸色冷肃，背景还有其他人的汇报声。 楚楚知晓他在处理要务，便乖巧地没有吭声，等郑元缓和下面容，深情地看向她后，才娇滴滴地说起话来。 “都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吗？” 屏幕中的少女早已换上睡衣，毛茸茸地团在被窝里，头顶戴着可爱束发带，眼睛一闪一闪地望向他，郑元的心化得沦陷，不由声音也放柔了些。 “嗯，出了点事。” 楚楚笑得像只小狐狸，“怪不得我还没听见你家的门锁开门的声音。” 郑元心跳一颤，没料到少女平日竟如此关注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每天都会听我什么时候回家吗？” “当然，”她骄傲地点点头，蛮横道。 “你可是我喜欢的男人哎，我肯定要盯紧了防止有人把你抢走！” 闻言，郑元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向楚楚表达自己不会背叛她的誓言，只能笨嘴拙舌地重复。 “不会的，不会的。” 他郑重地说：“我爱你，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世人现今将“爱”这个字使用得越发频繁，在郑元这里，能说出口的爱，便已经藏在心底念了无数次，是他永恒不变的珍宝。 第172章 任务 宗平自杀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也算大快人心，毕竟如今还处在末世，法律丧失了原本的约束性，他在监狱中只是暂时性收押，需要等更高一级领导审讯。 之后楚楚的生活少有起伏，过了连续半个月吃喝不愁的日子，兴起时就出城与郑元组成任务小队，连着三四天在基地外搜救周边城市的幸存者。 两人刚戳破窗户纸，正是柔情蜜意的好时候，郑元不比另外两个男人，心思纯净，谈起恋爱就像是高中生一般，连牵手接吻都会脸红。 夜晚规规矩矩地睡单人睡袋，喜欢和她一起看日出散步，太阳升起时他懵懂的“小郑元”也会偶尔升起，涨红了脸急忙松开环抱着楚楚的臂弯，无声地弯下腰避免被少女发现。 而楚楚只是心里有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肆意，甚至还会故意扭动身躯装作没有察觉，阳光在男人裤裆下投出一片鼓出的阴影。 郑元克制地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僵硬地移开腿，哑声警告她不要乱动。 联系林轻尘和道凡的两部手机很少再响起消息提示音。 道凡在半个月前与她说明。 【有秘密任务，归期不定，注意安全。】 林轻尘也同时发来简讯，说是实验室想要去找寻异能的开发途径，正在城外抓捕丧尸做实验，让她不必担心。 两人行踪成谜，楚楚不必经受修罗场的折磨，可她总感觉有些反常，心神不宁，不过近半个月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的警惕稍稍降低。 这一日，是郑元和楚楚接下救援任务的第三天，也是两人回程的日子。 照例，睡前帐篷被郑元搭在地势较高的东坡一侧，六点钟左右，闹钟吵醒了两人，楚楚迷蒙地揉揉眼睛，拉开睡袋。 郑元比她行动快，已经爬出睡袋走到她旁边坐下，熟练地将楚楚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柔拍打她的后背。 直至楚楚眼神变得清明，正式清醒。 少女赖在他怀里懒散伸了个懒腰，仰头吻上他的唇，绵绵呼呼招呼道。 “早上好。” 郑元温柔尊重地在她额头留下一吻，抱着厚衣服与楚楚一同走出帐篷欣赏日出。 【宿主，你已经浪费了半个月，什么时候打算进行主线任务？】 远处山体外仍笼罩着白茫茫一片雾色，天刚朦朦破晓，渗出一点微弱的橘光，掺杂在似霜似雾的白中，探出小截日头的前身。 楚楚盯着那抹橘光发呆，听到系统的话，无语地撇撇嘴。 【我哪来的凝聚力，能召集顶尖异能者和我一起去西南送死？我说了人家也不会愿意啊。】 【这种事情说到底，还得等国家出手。】 系统忍不住催促。 【这才末世中期，等国家发现陨石的污染正在每况愈增，宿主估计早就在三人之间翻车了，哪还能聚集起来强大的异能者，到那时候异能还能不能使用都是问题！】 【稍安勿躁啦。】 楚楚见系统着急得连说话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柔声安抚道。 【我已经将陨石可能会继续释放辐射和污染的事情和郑元说明了，他也向军部递交了申请书，国家正在寻找能制衡陨石的方法。】 系统长呼一口气，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思绪复杂地告诉楚楚。 【宿主你还记得现在的积分都是通过bug在积累吗？要想不被主系统发现，就要快速修复位面的怨念，宿主你得早点完成任务。】 提起积分，楚楚的面容也正经了起来，她知道系统绝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虽然有的时候废物了些，但关键时候从未掉过链子，这个位面结束后能拿到更多的积分多亏了它的帮忙。 它担心被主系统发现接受惩罚，也算是统之常情。 她松了口。 【今天回去我就催郑元去军部问一问，实在不行我暴露消息。】 正巧，两人从城外回去，郑元便被一通电话叫回政府大厦，楚楚在他身边听见听筒中微微传出来的几句话，大概知道了会议内容，就是破坏陨石的实验有全新发现。 她独自一人开车回到家楼下，这段时间经常往城外跑，楚旌夫妇俩担心的不得了，要求每晚必须进行视频通话，非要看见她安全才算放心。 楚楚想回去先让两人看看真人，安心工作，没料到刚停下车，便在楼道口看见了林轻尘有些风尘仆仆的身影。 “清晨？” 两人许久未见，林轻尘听到声音转过身后，楚楚瞧着他相貌十分落拓，刚冒出头的青涩胡子没刮，衣服满是土色，头发没有打理显得有些杂乱，倒是健壮的身躯一如既往，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沉稳的大山，肌肉发达。 “你这是去哪里了？搞成这样？” 少女向来会做表面功夫，反正她很久没洗澡，打算待会儿就回家洗个热水澡，所以表现得丝毫不介意，像是两名分开多时的恋人，亲密无间地拥抱林轻尘，泥土将她的衣衫染黄，她也不松手，喟叹一声。 “我好想你啊。” 林轻尘任凭她动作，僵硬地抬起手臂回应楚楚，他听闻少女的思念，缱眷地露出一抹笑容，却转瞬即逝，抬手轻柔拂过她的发丝。 小骗子。 林轻尘哪怕清晰地知晓，楚楚刚才那句话只是不负责任的表演，可依旧心脏为之快速跳动，恨不得与她狠狠深吻。 内心却有个小恶魔在一旁冷眼旁观，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你不是知道她骗了你吗？明明脚踩十几只船，有无数个好老公、好哥哥，而且她哪有空想你啊，这几天和郑元甜蜜二人世界，不知道把你抛在哪个荒地里！” “清晨？你怎么不说话？” 楚楚等他的回复等了半天，结果这人只是抱住她，什么也不说。 她忿忿瞪大眼睛，姿态熟悉地开始对林轻尘进行pua。 “我在基地等你回来，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都不回，想你想得睡也睡不着，吃饭都没了胃口，你呢！回来以后连句话都不和我说！” 少女委屈地看着他，瘪嘴。 “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 第173章 异能小队 林轻尘不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楚楚的嫩白脖颈上，距离明明咫尺，心却相隔天涯。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解释安抚少女，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感受怀中少女的存在。 楚楚觉察到不对劲，挣扎着想要看清男人的脸色。 “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这一趟太累了。” 林轻尘骤然松开臂弯，面色平静地任少女打量。 楚楚狐疑地眯起眼，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做个善解人意不作的女朋友，无奈地扯动嘴角，赶他离开。 “都这么累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快回去休息休息，睡一觉吧。” 林轻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目光一直落在楚楚生动娇媚的脸庞上，像是舍不得，注视着她许久。 久得楚楚还以为男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半晌后，林轻尘收回视线，仿若前世纪的绅士，礼貌地吻了吻少女耳后肌肤，重新将笑容挂回脸上，离开前突然问了句不明不白的话语。 “你喜欢和我过上一日三餐平淡的日子吗？” “找个小木屋，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为你做饭、念诗，不必再去操心别的事。” 正巧，他说话的时候，阳光穿过其他建筑的遮挡，洒在楚楚的肩头和脸庞，像一触即离的妈妈的手掌，少女惬意地眯起眼睛。 “好啊。” 她灿烂地笑起来，精湛的演技下，林轻尘反而看不出，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赞同，还是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是给他画下的一块大饼。 好在，都不重要了。 阳光也冲淡了他脸上的凌厉，变得格外柔和。 “很快了。” 他转身离去，这句话随着他的动作消散于风中，本来就是轻声的呢喃，这下就更听不清了。 ———————————————————— 夜晚郑元带来一则好消息。 通过研究证实了西南方向陨石会一直释放辐射和污染的可能，军部也经过一星期的搜寻研究，找到了抑制辐射的血清和隔绝辐射的金属物质——钛。 接下来三天，军部将在全国筛选出一支由顶尖异能者组成的小队，共同奔赴西南，用钛膜将陨石全方位覆盖，派兵驻守。 异能者小队除了能延缓吸收陨石辐射外，同时可以清除西南地区辐射产生的高等级丧尸。 这场绝密的选拔在异能者之间拉开了帷幕。 郑元收到楚楚的申请书后，皱眉翻看良久，第一时间打去视频通话。 “我不同意，这不是玩闹，很容易出人命的，你的申请书我驳回了。” 他第一次对少女冷下脸，像两人刚见面时的模样，压迫力十足。 楚楚在手机那头并不在意，笑吟吟的，站在一个空旷、四周都是特殊金属建成的方舱中，露出半张脸，还有身后不断打斗的异能者们。 “你猜猜我打赢多少人了？” 郑元嘴角紧绷，冷静理智的脑子在看清背景的下一刻，思考分崩离析。 “你在哪里？” 他冷硬质问道。 “我在选拔组这里，”少女气恼于他的找重点能力，“你为什么不猜猜我赢了多少人？” 突然，楚楚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异能暴动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郑元便切断了视频通话，猛地从办公桌前起身，冲向异能小队的选拔场地。 暴动而已，怕什么呀。 楚楚有情绪地撇撇嘴，想要动手用空气封锁暴动区域。 一旁有人先她一步，利落抬手封控，随着空气不断挤压，中央暴动的异能者逐渐失去呼吸能力，晕厥过去，异能暴动发生的爆炸和胡乱攻击，也因为真空环境并未伤及其他人。 “你还站这里干嘛，人家能躲就躲，只有你抱着手机原地不动，怎么？命大啊？” 火爆嗓音出现在她耳畔，楚楚往右侧头望去，来人一头凌厉沙宣短发，穿着一套合身作战服，不满地盯着她。 “冉冉，好久不见！” 楚楚察觉到周围空气凝结，就猜是秦冉冉，不在意她傲娇暴躁地发言，亲热地贴过去，像是两人一直没有分开般。 秦冉冉一脸不耐烦，却任由她动手动脚贴上来，没好气地指责她。 “你干嘛跑来选拔组，弱得跟个小菜鸡似的，来找林老师吗？他都选拔完毕离开了。” 楚楚嘿嘿一笑，并未说明。 直至两人同时登上选拔台，秦冉冉被楚楚接二连三使用的不同属性异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少女用属于她自己的空气异能，将她锁在原地，熟悉的匕首锋芒闪现到她的脖颈处。 点到为止。 全场震惊地张大嘴巴，只有少女吹着愉悦的口哨离开擂台，依旧是以前那般柔媚多情的脸庞，可如今，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小觑她一星半点。 和秦冉冉一般满脸不可置信受骗的，还有刚赶过来的郑元。 楚楚轻巧地跳下擂台，他下意识伸手想扶住少女，手臂尴尬地停在空气中，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继续。 楚楚也不会让他下不了台，娇矜地将手搭上去，被男人牢牢攥住。 郑元构思一路要指责少女不爱惜自己生命，跑到危险地方胡闹的言论也卡在嗓子里进退两难，最后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楚楚的额头。 “你吓死我了。” 她讨好地笑了笑，炫耀般同郑元鼓吹自己多么厉害，击败了多少对手。 郎才女貌的两人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秦冉冉疑惑于楚楚和指挥官到底是什么关系，隐在暗处的郑元沉下眸子，并未主动出击，而是贪婪地描摹着少女的轮廓，眼神阴郁，拍下两人相处的照片，发给了手机中的某位联系人。 肖强在一旁不明所以，憨笑着问道。 “老大，那就是楚楚的男朋友吗？竟然是郑指挥，你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道凡哼笑一声，好似是嘲讽他又好似在嘲讽自己。 “傻子。” 手机传来新收到的消息。 道凡查看一眼，难掩眼底疯狂，冷然转身离开。 第174章 前往 q 市基地选拔出五位异能小队的最终人选，令众人大跌眼镜。 竟有两名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听到这种言论，楚楚习以为常，向来不愿耗费口舌在这种鼠目寸光的人身上，越解释他们越说得起劲，反倒是秦冉冉被气得不轻。 “什么意思？没用的男人老娘一拳一个好吧！” “谁看不起我？来打一架！” 她在出征仪式上当众叫嚣，面容张扬，两只手交替挫骨，嘎嘣直响，挑衅地看向台下的一众男人。 楚楚不由有些恍惚。 在研究所内初遇秦冉冉，她是什么模样？ 夹在另外两个女学生中间，沉默寡言不怎么抬头看人，被畜生教授猥亵威胁，是个标准的受害者模板。 觉醒异能后性情表现得格外火爆，好似是知道，只有将情绪外放到不好惹的地步，才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欺负自己。 果然，台下风言风语消失了不少，没过选拔的男人们也恹恹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出征仪式两天后是正式前往西南的大日子。 郑元比四人先行一步，他被军部任命为异能小队的统帅，要前往军部述职后与军方代表、政府代表一齐直飞西南。 临行之前，男人出现在楚楚房间内，替少女收拾行囊。 “多带两件防寒的背心，卫星监测到西南地区受辐射影响严重，气候多变，再带上备用防护服和绳索、匕首、指南针等应急物品。” 他手里动作不停，念叨着讲给窝在床上回复消息的楚楚听，全部塞进行囊后，他犹豫了两秒，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铁盒上贴着“绝密”标签。 掀开盒盖，露出整齐躺在盒中的两支血清，和两支注射器。 血清颜色并不相同，一支是浓稠的红褐色，另一支是纯净的乳白色。 他小心拿出其中那支乳白色血清，递给楚楚。 “这是军部研究出的抑制试剂，给你一支。” 楚楚放下手机抬眸，看向一脸严肃郑重的郑元，猜到了抑制试剂的用途。 “我的异能不稳定，如果发生暴走事件，”男人紧紧握住楚楚的手，连同她手中的血清，“就把这支试剂打进我的动脉里。” “这么重要的事情别交给我吧。” 楚楚想要拒绝，“你真要暴走，我控制不了你，更不用说注射血清。” 她把血清推搡到郑元的手掌里，郑元却不由分说地再次摁在她手中，第一次在楚楚面前展现出强硬的姿态。 “我不会攻击你的，楚楚，我永远不会。” 他试探性地吻上少女的红唇，眼中悲伤流露出来，发出一声喟叹。 郑元并未把实话讲与楚楚听，那支递给楚楚的血清，不是真正的抑制试剂。 其中混合了多种不含传染性的致命病毒，只要打进动脉中，不出三秒他全身器官就会开始发病衰竭，药石无医。 他的异能没有任何抑制方法，唯有死亡才能停滞。 若是真的要赴死，郑元怜惜地注视着少女，他情愿行刑的人是楚楚。 “我先走了，你要注意安全，西南再见。” 一吻完毕，他脚步匆匆地离开卧室，贴心将门轻声合上，随着落锁声音响起，整个卧室只剩楚楚一人。 “系统，你说郑元是不是觉得我是瞎子？” 楚楚困惑地眨眨眼，捧起那支血清左右打量，“他那么明显的情绪变化，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宿主需要系统帮忙分析血清样本吗？】 系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一律当小情侣打情骂俏处理。 “不用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楚楚撇撇嘴，将血清放在桌子上不再插手。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临近，异能小队总共集结了45名全国最顶尖的异能者们，先从北市基地出发，途经剩下八个基地，接上异能者后直飞西南。 天还没亮，q市四人均已站在停机坪旁等候，楚楚到时，其余三人早已到达。 “早。” “早上好。” 道凡和林轻尘相继出声打招呼，两人站得挺远，对彼此都是一脸陌生，道凡冷淡地低嗤一声，林轻尘则是满脸疑惑。 “楚楚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他贴心地走过来接手楚楚的行囊，不经意问道。 楚楚想起来一直都没同林轻尘讲过道凡，现在没睡醒也没啥精神细说，她简单一句话带过。 “哦，就是在服务站走散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林轻尘幽幽看她几眼，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唇，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吗？那我得去谢谢他。” 楚楚不想继续这么危险的话题，将目光转移到一旁文静站着的秦冉冉身上，心想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也同样问出声来。 秦冉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激动地抬起手，开始表演抽象的手部舞蹈。 林轻尘在一旁解释。 “她昨晚感冒失声，估计现在感冒又加重了。” 秦冉冉点点头，又是一段手部舞蹈。 三人聊天间，头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机翼盘旋出的强风吹得几人衣服猎猎作响，楚楚脸颊被吹动的发丝遮挡，只见一具庞然大物从远处跑道上缓缓降落。 行驶一段距离后停在了众人面前。 半晌后机舱门敞开，在机身固定住的梯子渐渐拉开，自舱门延伸至地面。 舱门内走出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军官，楚楚眼拙，看不出他肩膀上是什么军衔，慈眉善目，唇角飞扬，快步走下梯子，与四人相继握手。 “你们好q市的异能者们，我是本次计划的空中负责人林泉，现在机上已经有松市和北市异能小队的异能者们，咱如果没其他事情，可以尽快登机，时间比较紧张。” 听他讲话如沐春风，四人也不磨叽，跟在他身后走进舱内。 飞机内部和客机舱差不多，一排排座椅整齐排列，座位上的确稀稀拉拉坐了些人，面容对楚楚而言都比较陌生。 趁飞机还未起飞，异能者们都站起身来，打招呼相互认识了解。 其中两人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偷摸看了楚楚一眼，便低下头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楚楚注意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这么巧吧。 第175章 飞行中 她未静音的手机“叮铃铃”发出不停歇的消息接收声音。 惹得道凡和林轻尘相继回望。 楚楚连忙垂下头，专注于将手机调成静音，并查看消息。 错过了明明不认识的两人隔空对视，不过半秒，再次移开。 【宝宝，好巧啊。】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一直没回？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楚楚我去g市找过你，你怎么不在g市等我去救你？】 【你过得好吗？和我一起来松市吧。】 .... 两人兴奋地说个不停，提示消息在屏幕上不断增加，哪怕没有声音响起，也足够瞩目。 “楚楚，是谁一直在找你啊？不用回复吗？” 身侧林轻尘担忧地望向她，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解，下意识抬胳膊想要牵起她的手，被楚楚不自然朝后撤了一步躲开。 “嗯，我妈妈不放心我，一直在发消息，不用管，我待会儿再回。” 楚楚犹豫一笑，将手机和落单在外的手掌揣进兜里。 “是吗？那就好。” 林轻尘无声地捻了捻空落落的指尖，原本温和的面容在转过去后立马变得冷凝。 赶在起飞前众人交流完毕，楚楚趁他们不注意，专门挑了个靠后的窗边缩起来，避免落入选座的修罗场。 没成想男人眼尖，率先抢下楚楚身边的座位，一双深情桃花眼笑得眯起来。 “这是专门留给我的吗，宝宝？” 大哥！你别乱叫啊！ 楚楚无奈地捂住脸，打量四周是否有另外三人经过，主动屏蔽一旁喋喋不休的男人。 他是楚楚男朋友之一，网名“楚楚我想做你的狗”，以往隔着一条网路都十分聒噪，恨不得每天发送三四百条消息。 “你好朋友，这是我刚才的位置。” 另一位英俊的健壮男子走上前，拍拍这个正说个不停的男人，要他让开位置。 “楚楚我想做你的狗”呆愣一瞬，随即释然，大咧咧道。 “哥们我俩认识，你行行好换个别处，这叫什么来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前面还有的是位置，行行好。” 男子蓦地冷下脸，不爽道：“不好意思，我们也认识。” 健壮男子正是楚楚的第三位老公，网名轻扬，看到楚楚坐他原本的位置旁边还在沾沾自喜，虽然这么长时间未见，但老婆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乖巧。 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楚楚一听坏了事儿，缩头乌龟也当不成，连忙转动大脑想解决办法。 她站起身看向机舱前方，找到目标人物后拼命摆手示意，出声喊叫。 “冉冉！来这边冉冉！” 道凡正巧在秦冉冉身边，听到声音后转头查看，瞧见两个男人的闹剧，又看向一脸紧张的楚楚，心中涌起的怒火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甚至还有些想笑。 哼，小狐狸要翻车了吧。 叫你养了一窝好哥哥好老公！ 他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朝秦冉冉使个眼神，秦冉冉收到后走过去。 楚楚架起娇笑说道。 “我朋友身体不好，我得盯着她别晕机，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呢，下次再聊。” 她的眼神时不时扫向这人，再扫向那人，公允又灵动，让两人挑不出错处，拉丝的眼眸里满是爱意，他们生出错觉，都以为话里的“下次再聊”是和自己说的，飘飘然不再争执，把座位让给了秦冉冉。 终于摆平了。 楚楚长呼一口气，累得瘫倒在秦冉冉肩膀上。 飞机正式起飞，原本乱糟糟的机舱内重新归于寂静，秦冉冉不舒服想要将座椅摇下去睡觉，还闹出个笑话。 她不会用，调出电视和桌板，放不回去，慌张失措间又将楚楚的座椅放倒，她懵懂地看向楚楚，脸涨得通红。 秦冉冉以前没坐过飞机吗？ 楚楚脑中跳出一个疑问，“没事，我自己调好，你应该是按错了。” 她又比了一连串手势，收敛起脸上的羞涩，表情臭屁又尴尬。 躺下后拿屁股对着楚楚，估计是太丢脸了，不愿意再和楚楚继续交流。 飞机飞飞停停，一两个小时就会停下一次，上来四五个异能者小队的成员，这对于楚楚而言，无异像是在开盲盒。 又一波五人登上飞机，她站起身来介绍自己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不停歇的消息内容。 楚楚内心崩溃地将手机背面朝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飞机上一共33人，她鱼塘里的鱼占比高达六分之一。 虎视眈眈都盯着她这块肥肉，要不是她在手机上左右逢源，安抚完这位再安抚下一位，这架飞机都不用到达西南地区，早在她登上的下一秒，就会直接爆炸。 “渴了吗？喝点水吧。” 林轻尘去舱后接水，分别用一次性纸杯给楚楚和秦冉冉放在小桌板上，盯着楚楚青一块白一块的脸色，出声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不会是被冉冉传染了吧？脸色有些不好。” 他贴心地伸手摸上少女的额头，收获了舱内或明或暗不少人含有敌意的视线，林轻尘神色未变，将纸杯递到楚楚嘴边，轻声哄道。 “你一直也没喝水，喝点润润嗓子。” 楚楚也不清楚男人是否发现了异常，观察他表情的同时顺势接过林轻尘手中的纸杯，小口抿了点。 “谢谢。” 她不敢当众与林轻尘有更加亲密的举动，牵起一抹友善的笑容，朝他点点头，将目光移到窗外，不再与其接触。 再一次起飞后，楚楚被一阵突然袭来的困意裹挟，放下座椅想要浅眠半小时。 没料到一躺下，大脑就变得混沌无序，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好似听见身旁有人翻身，响起一道不甚熟悉的嗓音。 “睡过去了吗？” 紧接着，她的鼻尖处嗅到一股刺激的味道，像是某种劣质化学制品。 是谁在说话？ 楚楚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切印象，兜兜转转，浑浑噩噩。 王晶！ 她猛地记起，想要起身，可似雾般笼下的黑暗剥夺了她的气力，下一秒带她走进无边际的漆黑中去。 第176章 木屋 手脚沉重，像是沉到几百米的深海，动不了分毫。 【宿主！宿主！】 系统焦急地声音在楚楚脑海中响个不停。 【宿主！你醒醒！宿主！】 楚楚被惊扰地蹙起眉心，头脑发昏，好似又回到了晕机的时候。 晕机？ 等等.... 她陡然想起，陷入黑暗前飞机上出现王晶的声音。 【宿主！任务就要完蛋了！】 楚楚奋力挣脱眼前无际的黑暗，眼皮持续颤动发力，想要睁开双眼。 蓦地，一丝光亮涌现。 白光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浮出更多，越发刺眼，她朝着白光伸长胳膊，用力撕拉开遮蔽在她眼前的漆黑。 床上平躺的少女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眼睛由失神的状态不断聚焦，瞳孔回归正常大小，楚楚缓了缓神，盯着木质结构挑空的天花板，陌生又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 她抬起双臂，打算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刚拉动胳膊，手腕上就传来一阵阻力，和“丁零当啷”铁链晃动的声响。 “？” 试着摆动双腿，下半身同样传来晃动声响，楚楚惊愕地撩起不知被谁盖在身上的薄被，露出柔软的床身和冷硬至极的四条锁链。 将她的四肢牢牢系在床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失语地打量着手腕间泛起冷光的链条，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出声说话！】 【宿主qaq】 这是古板的系统第一次使用表情符号，不难看出它有多么的悲伤无奈。 【任务一的存活率已经降低到百分之三十，你再不醒过来，099就要迎来第一个任务失败的位面了qaq】 百分之三十？之前不是还有百分之六十多吗？ 楚楚屏蔽掉它的哭诉，环视周围环境，想要通过房屋的摆设构造分辨她如今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四周都是用木桩和木板堆积建成，房间四壁没有窗户，只有在远处房顶处开了一扇不大的天窗。 装饰简陋，只有两三组柜子和桌椅，从天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并不明亮，楚楚估计现在应该是下午时分。 监禁？ 她本应该在前往西南的航班上，异能小队四人中出现了不该存在的王晶，既如此，动手少不了道凡的参与。 至于林轻尘... 楚楚眯了眯眼，想起男人最近不正常的表现，冷哼一声。 这两人以为小小链条就能将她困在床上不成？ 她伸直手指，想要操纵金属异能掰断链条，这么细小的铁锁链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可原本体内丰盈的能量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好似从未有过，楚楚感受不到异能波动的存在，没有能量响应她的召唤。 她的异能消失了？ 【系统？我的异能呢？】 楚楚打断了系统无止境的哭泣，神色凝重。 【额...】 系统沉思片刻。 【有可能是与命定人距离过远感应不到，有可能是被注射了血清。】 楚楚还没搞明白系统所言注射血清的含义，一直紧闭的房间门被轻巧推开，外面的景象一闪而过。 来人瞧她清醒过来，还并未有任何慌张的神情，手掌内捧了一杯乳白色的液体，和几包她爱吃的零食，施施然走到床边坐下。 嗓音温润，面容清俊。 “正好你也醒了，喝点牛奶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果然是你。” 楚楚要坐起来，不想躺着平白低人一头，男人也宠溺地看着她，好心帮她扶起身子，还贴心在身后为她准备了靠枕可以倚靠。 “清晨。” 来人正是林轻尘，他不置可否地听着少女喊他的名字，依旧笑吟吟地将手中牛奶递给楚楚，哪怕她强硬姿态不愿接手，也不暴躁，只是轻轻把杯子放在一旁的矮柜上。 他充满爱意的目光描摹着楚楚近在咫尺的娇美模样，伸手擦拭少女强行醒来而溢出的汗渍。 楚楚撇头躲开，冷下神情质问道。 “是你给我注射的血清？抑制异能的血清？” 也对。 她想起林轻尘的本职工作，手里有抑制异能的血清试剂再正常不过。 林轻尘动作轻柔地扶正少女的头颅，手劲不小，捏得楚楚下巴发酸，他的眼中聚起风暴，偏偏面上仍旧和善。 “我们不聊这些，先喝牛奶好不好？” 牛奶被他放在少女唇边，而楚楚一动不动，朱唇紧闭，并不想领他的情。 气氛开始剑拔弩张，楚楚盯着他瞧，蓦地粲然一笑。 “你知道了林轻尘。” “是谁和你说的？道凡吗？” 她笑得越发轻蔑，两人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柔情蜜意，林轻尘脸上的温和也无法继续伪装下去，同一时刻变得面无表情。 “他告诉你了什么？我养了三十多条鱼？还是你们都不是我唯一的男朋友？” “他骗你的清晨哥哥。” 眨眼间，楚楚满身的硬刺卸个干净，与刚才形成强烈反差，魅惑又多情地朝男人勾起唇角，不顾身上链条的阻拦，她丰满婀娜的身躯挪向林轻尘，丰盈处不断蹭着男人的胸膛，脸庞靠近他冷硬的下颌线条，轻轻在脖颈处落下一吻。 “我只有你一个老公，他们都是为我花钱的好哥哥而已。” “你别生气好吗？” 楚楚顺着男人的喉结慢慢向上吻去，肉嘟嘟的嘴唇划过脸颊，鼻尖，唇角，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林轻尘不由自主闭上眼，冷硬的心被凿开一道细微的裂缝。 自然也没有看见，楚楚在他闭眼后，一瞬间变得冷漠的神情，她如美艳阴毒的美杜莎女王，亮出了爪牙。 “我知道老公是被道凡蛊惑了，我也不追究，你肯定不想我们的二人世界中多个疯狂的爱慕者吧。” 她蛊惑地将手指抚上男人腿心中的阴影，另一只手划过床体没被清理平整的木屑处，刺痛后落下一滴血，被楚楚找好角度，滴在系于手腕的暖玉上。 “你帮我打开锁链，我们私奔吧。” 林轻尘眼睑颤了颤，神情复杂地看向少女。 他知道这几句话楚楚又在骗他，可少女全身心望着他的眼神让林轻尘心甘情愿沉沦，他滑动喉头，张嘴啃上少女满是谎言的嘴唇。 凶猛采撷，舌头搅动，吸得啧啧作响。 下一秒，尖锐的针头在他腿间一闪而过。 第177章 合谋 还是要感谢郑元送予她的那支试剂。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用途，楚楚也没打算用在郑元身上，只是想着别弄丢了放在空间里，没料到这时派上大用场。 只要注射进去... 针尖在林轻尘撕咬唇舌的同时朝着他的大腿猛然一扎。 楚楚瞪圆双眼，舌尖上锐利一痛，男人尖齿咬住她的舌尖，半空中还没落下的手被另一只灼热的掌心牢牢攥紧。 力气之大仿佛要捏碎她的腕骨。 注射器停在离林轻尘大腿不过三四厘米的地方。 她痛得闷声哼唧，可嘴唇还被男人含住无法发声，情急之下注射器脱手，她猛地推开林轻尘。 口腔中一股铁锈味蔓延，舌尖抽痛。 林轻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娇小的身影，哪怕情况再恶劣，她仍有无数可以反抗的手段。 他抹了抹尖齿，弯下身捡起脱落在地上的注射器，眼底一片阴翳。 “你怎么学不会老实一点呢？” 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道凡懒散拖着鞋底走了进来，嘴角勾起，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 他粗粝的指腹重重摩擦在少女那张刚被吻红的娇唇上，揉得更加殷红，痛得楚楚皱起眉，想要躲开。 “道凡！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被两人摆弄得心头火直起，可异能消失，行动受阻，她只能任由两人泄气。 道凡放肆一笑，捏住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上来，他好整以暇看着楚楚想要喷火的眼睛，睫毛翕动，整个人在他身下绽放得无比娇嫩。 林轻尘收敛下眉眼，直至道凡松口，才淡淡说道。 “这段时间委屈你先在小屋里住下，等到他们任务完成后，我俩会带你回g市。” 楚楚讽刺地冷哼。 “你们还记得有任务？” 男人神色哀伤地看向她，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低声指责。 “楚楚，是你骗了我们，我们只是想要占有你的爱意，又有什么错呢？” “你对郑元的偏爱太过明显，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转投他人怀抱吗？” 他将额头与楚楚的额头对碰，如此亲昵的距离，可林轻尘仍感觉没有安全感，他搂住少女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我好怀念我们在研究所内的生活。” 缩在同一个被窝里，全心全眼都是他。 楚楚凉凉出声，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因为那时的我只能依靠你，不把住你这个战力，我要怎么活下去？” 他的脊背变得僵硬。 “林轻尘，我从未爱过你。” “要是知道我们最后是这样的结局，那天我就不会去g大找你。” 这两句话，像是两颗子弹，重重打在林轻尘出现裂痕的心脏上，痛彻心扉，瞬间碎成一片片血淋淋的残渣滓，寒风四起。 他猛地从床上起身，不敢看楚楚的表情，好似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就能欺骗自己，这是少女与他说的气话。 “你好好休息，晚餐会给你送上来的。” 林轻尘说完这句话，狼狈地离开房间。 道凡站在一旁看了出好戏，戏谑地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精彩。” 楚楚甚至不耐烦看他一眼，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一股煤炭烧灼的焦呛味由远及近，道凡靠了过来，他向来没脸没皮，并不像林轻尘那般照顾少女的情绪，直接跨开长腿上床，霸占了楚楚身旁一大半的床位，揽住她的细腰，将头枕在她的臀侧。 “我有男朋友的，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对我很好。” “哎，”道凡拿手指戳了戳少女的腰窝，语气沉闷，“这都是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你自己亲口说的，不能做对不起男朋友的事。” “怎么还骗人啊？” 楚楚被他烦得一巴掌打掉手指，忍无可忍睁开眼。 “你不是也骗人吗？说好要不计前嫌地原谅，你做到了吗？” 道凡勾了勾嘴角，只要少女愿意搭理他，哪怕只是和他说一句话，他就能压抑住将要爆炸的脾气，与楚楚重归旧好。 “好吧，那我们扯平了。” 他过会儿又不满意两人的姿势，不顾楚楚的意愿将她背后的靠枕抽出来，让她躺平在自己身边，窝在同一床被下，紧紧搂住，满足道。 “一直想抱着你睡一觉，今天终于实现了。” 楚楚没有异能，哪里逞得过健壮成年男人的力道，干脆随他摆弄，眼不见心不烦。 道凡古铜色的有力手臂从身后紧紧揽着她细白的腰身入怀，脊背压在胸膛上，手掌稍稍向上，就是绽开的朵朵木棉。 可两人平静地拥抱，只是拥抱，暖烘烘的热量从道凡的胳膊源源不断传递到楚楚腰肢，烘得她再次昏昏欲睡。 反正身侧男人虎视眈眈，她无法制定任何逃跑计划，只能养精蓄锐休息。 “你...你为什么要喜欢郑元呢？” 身后传来道凡有些孩子气的话语。 “世界上有千万男人，你既然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要喜欢郑元呢？” 他更用力地将少女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我从小就嫉妒他，有非比寻常的家世，有爱他的父母，基因也对他偏心，身体素质正是当兵的好苗子。” “他好像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世界带给他的一切，上天的宠儿。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他都会莫名其妙中奖。” “他甚至还得到了你的青睐，让你不顾一切逃离我身边。”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道凡重复了两遍，却说不下去后面的那句话。 直至身前的少女呼吸逐渐变得低微和均匀，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红唇微张。 他才用更低的声音说出那未尽之言。 “我可能就不会愤懑，不会向林轻尘说明这一切，我不会担心你不爱我转投他人怀抱，会名正言顺与所有想要抢占你的人决斗....” “可那是郑元啊。” “我知道，所有他想要的，都会属于他。” 模糊间，楚楚恍惚在后颈处感受到一滴冰凉的水珠落下，滑过优美的曲线，藏进衣领内。 道凡的头颅也埋进了相同的位置。 第178章 金手指 再次醒来，木屋内燃起烛火。 天窗离床铺有些距离，楚楚难以分辨如今是什么时间。 之前赖在她身边的道凡消失不见，身侧的床单冷飕飕，她推测男人走了挺久。 锁链依旧尽职尽责拴在莹白手腕上，随着她剧烈抽动，皮肤早已泛红，留下一道道暴虐的红痕。 在封闭环境下待的时间过长，楚楚的感知能力已然下降，她恍然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外面又是什么情况？西南隔绝辐射的任务到底完成了没有？ 【宿主qaq】 这么久过去了，系统错乱的颜文字还缀在话语后面。 【现在什么情况？】 楚楚不确定木屋内是否存在监控摄像头，毕竟睡前她迷惑林轻尘时，道凡出现的时机太过碰巧，使她不得不谨慎起来。 和系统的沟通也藏匿于脑海中，假意躺在床上闭目，又睡了过去。 【任务一的存活率已经降低到百分之二十五了qaq宿主，你快想想办法。】 还在降？ 她眉间轻露忧虑。 【全国最强的异能者都在西南，就差我们三人也不至于降低这么多存活率吧？】 系统噎了一下。 【其实他们保住郑元，仅他一人就能消灭大部分高等丧尸，但是...】 【他吸收的能量一旦高于阈值，就需要人为干预。】 楚楚了然地睁开眼，看向被林轻尘放在矮柜上的注射器，里面流动的乳白色血清试剂分外浓稠，挂在杯壁上，反射出一股令人感到不祥的气息。 【系统预知的未来可能性中，确定几率百分之八十三的未来，就是郑元杀死西南所有丧尸群后丧失心智，肆意释放体内能量，爆体而亡，在场人员悉数死亡，陨石被强大的能量震碎，辐射能量和范围加剧，不出一个星期，所有人都会变成丧尸。】 【所以宿主，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唉。” 楚楚慢悠悠地拉扯着锁链，尽量在不出声响的情况下爬起身坐好，甩了甩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吩咐系统道。 【扫描整个木屋的环境和路线图。】 【正在扫描...】 【已发送至宿主脑海。】 楚楚只觉眼前一花，蓝白相间的路线图瞬间出现在眼前。 这栋小木屋分上下两层，楼上有两个房间，分外是楚楚所在的这个，以及对面相隔不远的另一间，通往两个房间的走廊上有一扇窗户，窗户正对的是去往一楼的楼梯。 她翻看半晌，都没有发现第二条路线。 棘手。 “咚咚。” 房门传来敲击的声音。 楚楚警惕地看向门口，林轻尘并未等她应答，径直推开房门，眼睛笑眯眯的，姿态十分放松，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醒啦？” 他不在意楚楚提防的神情，坐在少女身边，玩弄着她搭在一旁纤长的手指。 楚楚蜷缩手指，不想被他触碰，男人手劲却分外强硬，不允许她的忤逆，看似慢条斯理，实则狠狠握在掌心。 明明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林轻尘依旧能准确得知她睡醒的消息。 房间里果然有监控。 林轻尘不在意她是否愿意说话，继续自言自语道。 “楚楚，我对你不好吗？我喜欢这种不被旁人打扰的生活，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他垂下头，楚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总能感到危险。 “你骗了我，我很生气。” 男人嗓音低沉地呢喃，好似强压着一头即将暴走的凶兽，声音又极尽温柔。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都可以原谅。” 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将他清俊的五官勾勒得蒙上一层金黄的霜，暗的暗，亮的亮，竟有种莫名冷酷的金属质感，教人难以接近。 楚楚一时有些拿不准，林轻尘这人性情到底如何。 不过几秒，他脸色变得自然，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支注射器。器皿中早已被灌入血清试剂，红褐色，格外眼熟。 楚楚记起来，郑元递给她试剂时，盒子里还有另一支，与林轻尘这支一模一样。 她紧张地盯着注射器，猜出了试剂的用途。 果然。 林轻尘向上推了推针筒，将多余溢流的试剂挤出，勾起一抹抱歉的笑容。 “楚楚，你的异能变幻莫测，我也担心对你身体有害，这是新研发出的异能抑制剂，8个小时前你已经注射过一支了。” “再打一支补充药效。” 他伸手抚在楚楚身上，轻柔又温暖，明明是在做不益于少女的事情，可他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将针头抵在楚楚胳膊上。 楚楚也没有挣扎的必要，听林轻尘吐露的消息，之前在她昏迷时已经注射过一次了，如今动弹不得，还不如省省体力。 毕竟她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 冰凉浓稠的试剂从胳膊注入，冷得她没适应过来，狠狠打了个哆嗦，林轻尘没有停下注射的动作，只是从一旁将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得以回温。 液体流至四肢百骸，楚楚本就空虚的能量场变得更加空荡，她尝试调动异能，但和之前一样，并未有能量回应她的操纵。 注射仍在继续，楚楚突然出声问系统。 【系统，我的金手指次数是不是还没有用完？】 【是的，还剩6次。】 但它的声音有些迟疑。 【系统没有查看过异能抑制剂的成分，所以无法保证金手指是否能够使用。】 【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楚楚眼看着注射器中的试剂已然见底，催促系统兑换金手指。 【先帮我复制道凡的异能。】 林轻尘信任异能抑制剂的效果，此时正是最佳激活时间。 【当前已激活。】 楚楚试着感受体内涌动的能量，轻轻挥动指节，偶然察觉到了一丝能量波动，那是异能对她的回应。 赌对了！ 她操纵着金属系异能，将束缚在手腕上的铁链解开，随链条清脆的响声落在床板上，林轻尘手中的试剂也注射完毕。 男人眉心一凝，目光下意识看向楚楚被锁的手腕处。 链条碎成两段，白皙皓腕也并未安分垂在床边。 他的脑后响起一阵风声。 第179章 出逃 铁链如同长了眼的兵器，飞速甩动，直冲林轻尘的后脑勺。 尖锐的断头残锋未落，他直接召唤出银芒包裹住全身，金属与银芒的摩擦声尖利刺耳，令人牙酸，溅起阵阵火光。 楚楚趁机解开脚上的铁链，甩动四段铁链齐齐加入战场。 林轻尘眼中惊诧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满目阴沉。 “楚楚，我们真是小看了你。” 雷光四射，男人躲过再一击链条，向楚楚冲来。 【系统，兑换秦冉冉的异能！】 下一秒，林轻尘面前像是被一堵空气墙拦截，电击跳动在他的拳头上，他猛地挥拳，两拳打碎了空气墙。 但也成功为楚楚换来两秒时间，足够她通过林轻尘身边摸到房间的门把手。 打开门，潮湿阴冷的空气飘了进来，门外正如系统给她的路线图一般，窗户透出微光，照亮了部分空间。 其他角落漆黑一片，光线并不强烈。 楚楚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房间，奔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走之前，她用流动的空气将房门牢牢关闭，为防止林轻尘追上她，在门外加了几层厚重的空气墙。 楚楚顺着楼梯下楼，半路还能听见林轻尘用异能砸门的声响，她喃喃自语。 “系统，这也太恐怖了。” 一楼明显比二楼亮堂，有两扇宽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震撼雪景，天将亮未亮，浸在黑里白茫茫一片。 这才十二月中旬，南方会下大雪吗？ 楚楚心底生出疑问，但如今没有太多时间供她思索，目光四处搜寻木屋的大门，突然在西侧角落，看见了一点没干的水渍。 外围都是雪，想要进门一定会弄湿鞋底。 大门就在那里！ 她飞快地跑到跟前，同时楼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震得木屋抖了两下，窸窸窣窣往下掉木屑。 急切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楚楚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大门，身体由于惯性差一点倒在木屋外的雪地上。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雪皑皑的山头，和宽敞堆满白雪的平台，远处不知是云还是雾，能看到另一峰山头，青翠白苍，还有隐在雾中的茫茫起伏。 这座木屋，是建在山上的。 他么的，这怎么跑！ 楚楚在心底暗骂，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踏入有她半只小腿高的雪地中。 还未走出去十米，林轻尘的身影就出现在门边。 一抹银光擦着她的耳边掠过，落在她左侧一则歪脖树上，将歪七扭八的树干炸得粉碎，没剩几片的叶子纷飞，蒙头炸到楚楚脸上一整头雪水。 “楚楚！回来！” 林轻尘在身后大喊，“我不想动手伤你。” 他步行矫健，于楚楚而言步履艰难的雪地，在男人靴下不过脚踝，步量大，走得又快，不一会儿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林轻尘手臂再长些，就能轻易抓住楚楚。 少女回头，不屑地展颜微笑，手腕一甩，透明不见踪迹的空气在她脚下形成密密麻麻一片坦途，垒在雪面上，她抬脚便走了上去。 “我恢复了你还想伤我拦我？做梦去吧！” 【兑换林轻尘的异能。】 楚楚张开手掌托起正在暴虐跳动的雷芒，膨胀到一定程度后，毫不犹豫扔向林轻尘的方向。 浓缩能量的雷球已千钧之势奔向林轻尘，男人不得以停下脚步，同样凝聚雷球与之对碰，强大到四溢的能量两两相撞，气压反噬，将楚楚和林轻尘的距离推得更远。 楚楚踉跄着爬起来，继续朝下山的路走去。 她不信林轻尘和道凡两人没有上山的交通工具，而且她笃定，两人并未对她的所有权达成共识，只要有一人在木屋中，另一人绝不会出现打扰。 可能连监控都不会查看。 但她离开的动静闹得太大，楚楚也不确定道凡会不会正在赶来的路上。 管不了这么多，继续找车吧。 她知晓林轻尘不会就此作罢，估计还会追在她身后，于是铆足劲儿往山下跑，遇到大点的平台和陆地就张望两眼，寻找车辆的踪迹。 直至五六分钟后，她看到了个造型构造与山顶木屋分外相似的小木屋。 侧面有扇小窗，映过玻璃能看见屋内的点点火光。 门前停了辆越野，车胎上还留有雪迹，不久前刚使用过。 楚楚回头望去，未见林轻尘的身影，她轻手轻脚摸到车前，伸手拉扯车门，无法打开，透过车窗望向里面，仪表盘下面正是钥匙插口。 她得从木屋主人手里抢夺钥匙。 而楚楚很清楚，末世外加深山老林，正常人不会在这里居住，主人十有八九就是道凡。 他脸色难看打开门，步履匆忙刚踏出一步。 枪口抵上了男人的腰身。 “别动。” 一齐来的还有楚楚有点沙哑的娇柔嗓音。 道凡反应了片刻，嘴角勾起笑意，懒洋洋地举起双手。 “你是个小笨蛋吗？朝外跑还能迷路送上门来？” 楚楚没有丝毫松懈，手中的枪再次向前一顶，心里不断庆幸，幸好空间里还有之前剩的一把手枪。 道凡也十分庆幸。 当天看到监控里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如台风过境般混乱的场面，他的心猛地一颤，怕得不是少女逃脱他的掌控，而是生怕她缺少异能后出什么意外。 听见楚楚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声音，他涌上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心里暖烘烘的，也落回了它该在的地方。 “把车钥匙给我。” 楚楚口吻冷淡，持枪将道凡逼到车前，索要钥匙。 “甜心，你不会以为一把枪就能威胁得了我吧？” 他脸上笑意更甚，手指一转，枪口如同融化了一般，软塌塌向下弯曲，上膛的膛身也莫名弹了下来。 他嬉闹着想要转过身来。 枪口却再次重重抵住他的腰身，甚至不断向上移动，到了胸背处。 胸口和膛身都恢复了原状，哪怕他无数次改变金属的形状和状态，下一秒它们又轻松复原。 “道凡。” 楚楚不耐烦地又一次开口。 “把车钥匙给我。” 道凡原本沉稳的眸子微微眯起，“你的异能恢复了？林轻尘果然是个废物。” 楚楚不欲与他废话，林轻尘可能马上就会到达现场，那时再走就难了。 【系统，帮我扫描道凡身上，车钥匙放在了哪里？】 【正在扫描...】 她把手指放在扳机处，警告道凡。 “是你教会我怎么用枪的，你现在想亲身感受一下？” 男人嗤笑一声，懒散说道。 “好啊。” 【宿主，车钥匙在他裤子左侧口袋里，是金属材质的。】 楚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后坐力将她的手指震得生疼，听见响声后男人腰肢僵硬，像是没料到她敢开枪，呆愣地等待子弹贯穿胸膛的疼痛。 眨眼间，楚楚操纵车钥匙从他口袋中跳出，解锁车辆。 拉车门，跳进去，启动，锁车，动作一气呵成。 她挂上倒档，帅气地将车身调头，开走之前将一颗已经红温，焦灼的子弹开窗扔在道凡怀里，打断了他的失神。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下一次，这颗子弹就会击穿你的心脏。” 说罢，扬长而去。 第180章 西南 【系统，报位置给我。】 开车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楚楚只要沿着大道直走，就能顺利下山。 在下山途中她还不放心，仔细查看每个观景平台上是否停有另一辆车，好在林轻尘和道凡二人并未准备第二辆车，楚楚得以逃脱他们的辖制。 【宿主当前位于汉城185国道，距离目的地西南军需部还有859公里，开车预计9小时，导航图已投放入宿主脑海，请宿主酌情查看。】 不知是不是任务即将失败给系统增添了不少压力，它变得又便捷又好用，之前路线导航什么的都要楚楚自己来，如今倒是全都为她安排好。 系统能查看到宿主的想法，不由在脑海中变身哭哭脸。 【宿主，这些都是要消耗系统能量的qaq】 行吧。 车载屏幕上详细显现出今日是众人落地西南的第三天，楚楚有些心焦，她莫名能猜到，以郑元的性子，估计把整架飞机都翻查了一遍，也知晓了林轻尘和道凡两人的行为。 任务行动日期就定在今日，郑元绝不会为了她放弃行动。 楚楚猛地一踩油门，时速指针跳到表盘最右侧，颤颤地打着摆，车辆飙到最快，发动机的轰鸣如即将爆破的玻璃杯，尖锐又暴动。 她得赶在郑元爆体而亡前救下他，不然任务百分百会失败。 远处的天逐渐亮了起来，橙红色的光晕透过连绵不断的青山，显露出更多辉色，阴云遮蔽下的天穹，也缓缓散开幽蓝的海洋，受日光的影响变淡。 现在时间六点零五分，除了找加油站一刻不歇的话，到达军需部也要下午三点。 以多异能者消灭丧尸的速度，哪怕到军需部还是做炮灰的命。 【系统，直接导航去陨石所在地。】 楚楚改变了主意，她打算直接去现场，能赶上就赶上，赶不上如若郑元已经失去心智肆意破坏，那她就强杀死郑元。 【再给我兑换郑元的吞噬异能。】 【正在执行命令，请宿主稍等....】 初升的日头正在随着时间向天际中心偏移，越野与它赛跑，争分夺秒在洒下天光的大道上疾驰，反方向追逐着太阳的身影。 道路靠近西南，愈发不好走。 植被变异疯涨，大道上遍布它们的足迹，挡住主干道车辆无法通过，同时丧尸群随处可见，高等级丧尸的数量也增加了不少，听见车辆的轰鸣声，追着车尾想要吃人。 【兑换徐至诚的异能。】 楚楚扬手汹涌而起的大火，熊熊烧至道路中央，将扭曲变异的植被烧个干净，枝丫发出如人声般沙哑挣扎的怪叫声，化作灰烬。 处理靠近车辆的丧尸，楚楚不想浪费时间，一只手强行吞噬掉无数丧尸的能量，一只手将能量化作电芒膨胀肆虐，杀进另一波丧尸中，爆炸开裂。 一路上两边的丧尸尸体呈两极分化。 一边炸得只剩血肉模糊的肢节，一边丧尸身体完整，却吓人得像是一张被吸干的皮包骨头，骨头在皮中晃荡，空腔荒调。 日头升至最高点后西下，楚楚也靠近了西南陨石附近，辐射强度加大，她的躯体受到一定影响，骨节开始轻微酸痛，牙齿也出现打颤现象。 幸好林轻尘和道凡二人准备并不充分，她没有换洗衣物，所以身上的作战服没有脱下换新，作战服由特殊材质打造，里面掺杂了金属钛，能够阻拦部分辐射摄入。 行车五六分钟，楚楚基本习惯辐射的骚扰，加速冲向陨石所在腹地。 越往里开，路边打斗的迹象越明显。 异能残留下的能量波动和地面上不同异能类型碰撞的痕迹，都昭显着异能小队今日已经开始熊行动，并且靠近腹地，的确存在觉醒异能的一等丧尸。 行进方向没错，楚楚敛下眉眼继续加速行驶。 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听见不远方打斗的声响。 终于赶上了。 楚楚还没舒出一口气，只见两三只差不多三米高的丧尸被一群异能者围在中央。 虽然异能者看上去人多势众，包围住了丧尸，但他们始终不敢靠近不断放射异能的一等丧尸，只能狼狈地逃窜躲避。 更重要的是，郑元并不在其中。 这十几人中楚楚看过去，唯一认识的应该就是直播间中的老板“楚楚我想做你的狗”。 狗哥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神色，凝重地找掩体顺势攻击，他的手臂正在流血，应该是之前被异能击中受的伤。 【兑换肖强的异能。】 楚楚眸色一沉，跳下车加入战场，手指来回点弄，几垛土墙从地面猛地攀拔而起，刚好拦在异能者身前，挡住了丧尸的异能攻击。 但土墙脆弱，遮掩一次后便分崩瓦解。 这时间足够令众人喘息，凝聚异能再一次击向丧尸。 一等丧尸高大凶猛，可身躯沉重，无法快速移动，它们自己也知晓这一缺陷，身边跟随了无数低等丧尸，替它们承受攻击。 这方便了楚楚，一等丧尸灵智高，无法近身吞噬它们身上的能量，低等丧尸却并无意识，群体又多，楚楚的身影被众异能者挡在身后，畅快吸食丧尸的能量。 随着她体内暴虐异动的能量不断攀升，楚楚手中的雷芒也越膨胀越大。 渐渐地，众人的身躯遮不住雷芒跃动，被困在中央的三只一等丧尸也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他们疾呼一声，躯体缩回正常丧尸大小，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楚楚。 “散开！离丧尸远一点！散开！” 楚楚高声警告，雷芒紧紧握在手中，众人不明所以，但也迅速地朝外围移动。 肆虐的雷光不再是澄澈的银芒，它翻涌着黑色的细闪和暗纹，能量跳动在崩溃的边缘，楚楚近距离感受着它的可怕。 随着丧尸的不断靠近，楚楚不退反进，在身上罩了一层空气防护铠甲，将雷芒往丧尸的方向一扔，爆炸近在咫尺。 光亮照明了这一干区域，楚楚第一次看到丧尸扭曲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它们跑向少女，是打赌她不敢将爆炸扔出，会同样反噬到自己，没成想楚楚反其道而行，雷芒炸开，将三只丧尸一位少女吞噬。 第181章 大战 天光乍亮。 爆破声震耳欲聋，巨大的逆行气流将远在百米外的众人冲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道，紧接着还有一连串断续的小爆炸明灭，碎屑横飞。 众人茫然失措地看着同伴和爆炸中央，面面相觑。 他们断后小队共有十六人，前面死了四人，还剩十二人，大家打量片刻，数了数同伴，十二人整整齐齐站在外围。 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道困惑的声音。 在爆炸内圈叫嚷的人，到底是谁？ 异能威力如此显赫，一人搞死了三只一等丧尸。 而此时的爆炸作俑者楚楚，早已踉跄爬上越野，全速朝更深的腹地出发。 她胸口痛得快要裂开，刚才被爆炸反噬得吐出一大口血，这还是她在爆炸瞬间为自己加了五层土墙五层空气墙的结果。 在这么搞几只，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之后楚楚又碰到两支小分队，围攻落单的一等丧尸，都不是很难缠，她不再插手，首要目标是寻找郑元。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终于在系统导航的目的地陨石坑旁找到了郑元。 坏消息是，他已经将驻守此地的五只一等丧尸吸了个干净，正无差别攻击着正在铺设钛元素膜的工作人员们。 死人事小，那块膜就要被撕毁了。 无数丧尸体内邪恶肆虐的能量将郑元的思想吞噬，彻头彻尾变成一个没理智的怪物，他手心凝聚着能量风暴，攻击他身边的人群。 “郑指挥的试剂盒呢？” “快找抑制他异能的试剂盒！” “快啊！” 人群边躲藏边吼叫，想要通过试剂盒中的摧毁试剂杀死暴走的郑元。 可他们不会知晓，那支珍贵的试剂，如今正躺在汉城某座山的木屋矮柜上。 【系统，我现在还能用之前控制郑元体内能量地方法，将能量吸取出来为我所用吗？】 事态紧急，郑元明显已经书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楚楚不敢贸然冲上去，只能先加入战场抢救钛元素膜，询问系统解决方法。 系统默不作声，直至楚楚又急切地问了几句后，才干涩地说出事实。 【宿主，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上次你能让他恢复意识，一是因为郑元当时吸收的能量属于无害能量，不会扰乱心智。】 【二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哪怕将他体内的能量吸收，他也不一定能活下去了。】 【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数了。】 楚楚蓦地打断它，冷静地说道。 “我不在乎他会不会死，我只在乎任务能不能完成，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吸收他体内的能量，他是不是就不会继续惹是生非？” 系统难得卡壳。 【额，对。】 那不就行了。 楚楚改变路线，直直冲向正在无差别攻击的郑元。 【宿主，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可能导致郑元死亡而放弃任务呢。】 系统期期艾艾地说道，它在脑海中看了许久两人相识相恋的经过，自然会认为宿主对郑元产生感情，故而不断拒绝另外两人。 楚楚眼睛牢牢盯紧郑元，大脑飞速思索到底该攻击何处可以趁机吞噬他体内的能量，听到系统说的话，可笑地嗤之以鼻。 “他们不过都是我完成任务的垫脚石，有谁想要阻止我，死了就是。” 少女眸间闪烁电光，绕到郑元的背后，带有火焰的一掌“轰”得烧了上去，他如同后背长眼，灼热的能量被瞬间吸收进体内。 郑元蓦地转身，手掌射出浓黑的能量光波，追踪攻击楚楚不断跳动躲闪的身影。 他太过警觉，不好近身。 “郑元！” “是我啊郑元！” 楚楚试着将自己嗓子喊破，有种绝望到声嘶力竭的哽咽感。 “郑元我好累啊，真的跑不动了。” 她说到做到，真的就在下一秒停下躲避的动作，弯腰扶着弯曲的膝盖喘气。 系统不解。 【跑啊宿主！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不会顾忌你的。】 楚楚翻了个白眼，摆烂地回头看向眼神混沌的郑元。 【你以为我是神仙啊！我两天没吃饭了大哥，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你就祈祷郑元会不会奇迹再现吧。】 郑元面无表情地追击至少女面前，抬手摊掌，好似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掌心凝聚起浓稠的能量。 【哎系统，你说郑元还是笑一笑好看对吧？】 楚楚打量着他的眉眼，郑元以前笑起来，那卧蚕带些红晕，总有种将威风凛凛的狮子抚摸成猫咪的感觉，透亮天真。 系统搞不明白这死到临头了，宿主还能发出关于容貌的言论，气得它不想接话。 楚楚也不气恼，不躲避，柔柔地笑给他看，眼尾上翘，从里面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随即越来越多，砸了满地。 “我不想死。” “...” “...别.......哭...” 郑元愣了一瞬，艰难地用喉咙发声，不成语调，眼眸依旧是墨黑混沌。 他停下正准备发射的能量波。 就现在！ 楚楚在刚才恢复了些力气，冲上前拽住男人的衣袖，手腕翻飞，攀上他的肩膀，终于成功触碰到郑元的躯体。 缕缕黑气从肩膀处开始向她掌心转移。 可郑元的意志仅仅存在了短暂的两秒钟，凝聚成型的能量波猛地穿过楚楚下腹，痛得她脸色一白，忍不住弓下腰缓解疼痛。 尽管如此，她依旧没有松开郑元的肩膀，咬牙加大了能量地吞噬力度。 任由下腹鲜血潺流，楚楚眼睛都不眨一下，另一只手不住地发散能量汇聚的电芒团，浩大的声势都让那些工作人员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丧失理智的那个人。 源源不断的有害能量吸收进楚楚体内，凉得可怕，多得可怕，好似无穷无尽，下腹的血洞早已被溢满的能量修复。 “系统！他到底吞噬了多少？！” 系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额头汗，絮叨说道。 【就快了就快了。】 楚楚只觉自己被浸入冰水中，四肢麻木地没有知觉，两张手掌无意识地活动着，眼前一片片冒黑影，头脑昏沉，她知道不能停下，可心里总有道声音在催促她。 放手吧，放手吧，放手后就暖和了。 闭嘴！ 她又一次加大了吞噬力度，腹腔翻涌，口腔中溢满鲜血的铁锈味。 【宿主！降下阈值了！】 终于... 楚楚卸力，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沉入黑暗。 第182章 回基地 “楚楚...” 轻柔地呼唤声响起，像是隔了块毛玻璃，虚虚实实，楚楚听不真切。 颠簸的实感在她身下，无自觉晃动。 她艰难地睁开眼，心底自嘲。 最近水逆严重，动不动就昏迷，等任务结束得去拜拜神像。 恰巧，她清醒的瞬间，身下颠簸消失，她被安放在一具不大的小床上。 说床也不像，两边相隔狭窄，哪怕是她这般娇小的身躯都不能翻身，很容易掉下去，铺面上只薄薄铺了层白床单，称作纱布更贴切些，下面是坚硬的实木板。 她的右手被人牢牢攥住，无法活动。 听见有人说话。 “她身上没有伤口，应该是使用异能过度，或有些脱力，醒了照看着些就没多大的事，实在担心可以等回基地后细致做检查。” “嗯。” 她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稳重嗓音，“多谢卫研究员，您去忙吧。” “没事没事，郑指挥也多休息，剩下的收尾工作咱都能处理好，您不必费心劳神。” 来人语气谄媚，说完几句话见郑元没有继续寒暄的意图，有眼力见地退出房间，将独处空间留给二人。 郑元目送他离开，紧接着将目光再次收回到楚楚身上。 少女脸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单薄地躺在床上，不复之前的灵动，不由让他心脏绞痛，难耐心头的恐慌和紧张。 和楚楚两天没吃饭有异曲同工之处，郑元整整三天没合过眼，三天前他刚从军需部主持完会议，正打算去停机坪迎接楚楚的到来。 一则飞机中途遗落部分人员的消息发送至他的手机。 他直觉有些不安，果然在下机人员中没有找到楚楚的身影，甚至q市基地选拔的四名异能者都消失踪迹。 问责电话随后将郑元的手机打爆，可他只关心楚楚到底去了哪里。 接连搜索两日都不见音讯，军部的催促电话每半个小时来一通，提醒他不要由于一己私欲阻碍国家和军队交给他的任务。 郑元带着绝望，踏上了今日的任务征途。 面对死亡和提前知晓的结局，他是释然的，能为国为人民捐躯，是他从军以来的信仰和追求，丧失理智的前一秒，他平和地看向远方。 不论是林轻尘还是道凡的手笔，只要楚楚还活着，有人爱着她愿意照顾她，郑元就可以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没成想，他竟然没死，当他奇迹般恢复理智后，心心念念的少女的娇躯倚靠在他的怀中，像是恬然的睡着，让郑元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天堂。 直至耳边传来无数工作人员的呼喊，一柄军部用于记录任务过程的摄像机被塞进他手里，他哆哆嗦嗦看着自己是如何攻击四周无辜的人，甚至将心爱之人击溃受伤的影像，他愧疚得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 郑元颤抖地举起手，先用指腹触上楚楚的脸颊，手指缓缓上移，珍惜地用手掌贴住，默默摩挲，察觉到少女翕动的睫毛和转动的眼瞳，他的心中泛起无限的柔软，暗叹一口气，知晓楚楚已经清醒过来。 他不追究少女为何会突然出现，用什么手段将他从死亡边际拉了回来，弯下腰，虔诚地在楚楚嘴唇上落下一吻。 随之落下的，还有滚烫的一滴泪珠。 “别再离开我了，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代价。” 他伸手轻轻抱住楚楚，像是对待生命中最珍贵的至宝，满足地闭上眼睛。 楚楚将头埋在男人颈间，无声地睁开了眼，犹豫片刻，还是抬起酸胀的胳膊，以回应的姿态搭在他的腰际，安抚地拍了拍。 “以后再也不会了。” —————————————————————— 西南除陨石的任务，虽然中途波折不断，但总归结局是好的，研究人员每日监测辐射浓度，没有发现持续上升的趋势，反而开始下降。 楚楚跟着郑元，坐上了最早回程的直升机。 这个四十多人的异能小队，她的“熟人”占比能到百分之二十，楚楚借休养为借口，再也没有参与过异能小队的相关事宜。 每日郑元闲暇时间，都会赖在病房里和楚楚聊天恩爱，突然提起。 “小队里还有几个人问起你来，都想要知道你现在在哪里，”郑元疑惑地问道，“你们认识吗？我怕他们会影响你休息。” 楚楚端着假笑，装作风轻云淡。 “呵呵，不认识，可能我长了张大众脸，他们认错人了吧。” 郑元不置可否，用小刀认真地为她削起苹果来。 他不是看不出楚楚的隐瞒，郑元也知道少女有不少小秘密，但那又如何，他得了“失去楚楚就会死”的病，被骗也心甘情愿。 只是那些问楚楚行踪的男人嘛。 郑元笑得一脸无辜，他才不想让那些人为两人世界添堵，一早就打发干净了。 全面检查是返回基地的首要事情。 郑元还没和楚楚甜蜜太久，被心惊胆战的楚爸楚妈隔开十万八千里，一口一个囡囡瘦了辛苦了，生拉硬拽将楚楚带走。 他也被军部下派的副官押着去了16层检查身体是否被污染辐射。 【恭喜宿主，任务二：与父母团聚，任务进度百分百完成。】 【由于任务二联结任务一的完成进度，任务一视为立即结算，正在为宿主结算任务一进度...】 【任务一：活下去，当前生存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五点三六，符合活下去任务的达标要求，正在为宿主结算任务一...】 【恭喜宿主，任务一：活下去，任务进度百分百完成。】 【原主执念已消散。】 【正在为宿主开启位面传送，宿主可以选择是否进入。】 楚楚双手都被爸妈抓住，任老两口打量个够，目光望向远处，郑元正看着她笑得动人，卧蚕将大眼睛挤得眯起来，身旁也跟了个焦头烂额劝他赶紧去检查的副官。 他张开嘴，无声地用嘴型对楚楚说着什么。 楚楚疑惑地盯着他瞧，反倒是郑元的脸被看得羞涩泛红。 “今晚要来我家看看吗？” 他腼腆地释放出信号，怕楚楚看不清，嘴型大得十分滑稽。 楚楚被逗得笑出声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回应他。 “一定！” 第183章 【if线番外】失忆无系统小黑屋(道、林) 冬季，天黑得格外快。 楚楚坐在餐桌前，手捧热奶茶，透过窗户眺望远处的皑皑白雪，担忧地问道。 “老公，清晨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下山采买去了，可能晚点再回来。” 道凡焦头烂额地在厨房中翻炒着铁锅中的青菜和米饭，对盐壶和其他调味品无从下手，不知晓该用多少剂量，心底咒骂林轻尘。 *的，一开始说好林轻尘做饭！不就是他昨晚霸占楚楚时间久了些... 真他*的小气。 这是他们待在山上的第二个月。 自从两人商量好要劫走楚楚，林轻尘负责研究药剂、劫机等事宜，而他就负责找个合适的地界与外世隔绝。 汉城的曲水山正是个好去处，他们将楚楚迷晕后开车一路辗转来到这里，无人知晓，而少女也会忘记之前的生活。 楚楚也渐渐习惯了三人搭伙过日子的生活。 犹记她刚清醒过来，只看见了陌生的两个男人，他们一个自称是她老公，一个自称是她男朋友，不由分说指责她在末世乱跑，被熊攻击后摔坏了脑子。 “你是个坏女人，明明有老公还去招惹别的男人，没办法人家找上门来了，只好一起生活。” 这是道凡告诉她的。 “末世嘛，人多力量大，三个人一起生活不是更好吗？” 这是林轻尘告诉她的。 楚楚心里有些犯迷糊，但她还记得常识，脚踏两只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她对两人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接受下来。 只不过她前一个月经常需要打针，林轻尘戴眼镜阴沉地看着注射器，总让她感觉可怕和心惊，但那只是一瞬间，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后会重新变得柔和，诱哄道。 “宝宝，你的病还没有痊愈，再打两针好不好？” 起效后楚楚陷入沉睡，有次她撑着不想睡着，突然听见两人的对话。 “这个试剂对她的身体没有影响吗？” 林轻尘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害她，只是让她忘记....” 后面的话楚楚没有听清，跌入黑暗中。 “媳妇儿，在想什么呢？” 一双粗粝的大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即而来的是男人扑面落下的湿吻。 楚楚已经习惯道凡的动手动脚，无奈地将手中的奶茶挪远点，防止摔碎杯子，嘟囔句“没什么”，又被他含住嘴唇细细啃磨。 男人的手愈加惹火朝下，少女清醒了些，想起昨晚两人的疯狂，急忙制止。 “别...今晚是清...” 恨得道凡在她嘴角咬了一下，疼得楚楚埋怨地捶他肩膀，转移话题。 “饭做熟了吗？” 道凡把头埋在她颈窝里装死。 楚楚好笑地颠了颠，“喂，不能这样逃避，今晚都不吃饭了？” 他别有深意地用腿抵住少女的腰身，耍赖。 “我不吃饭，吃别的也能饱。” 楚楚拿他没办法，也不想林轻尘回来连温热的晚餐都没有，他该多难过啊。 起身躲开道凡的纠缠，她来到一团糟的厨房，将垃圾和飞溅在外的油渍、食物处理干净，重新备菜，打算自己动手做饭。 楚楚有些纳罕，自从她清醒过后，从未做过一顿饭，但只要站在锅前，她就好似开窍了般，手艺十分娴熟。 可能是她失忆之前就会做饭吧。 道凡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楚楚行云流水的操作，时不时捧场地欢呼两声，拍手掌，搞得她烦不胜烦，将男人赶了出去。 林轻尘披星戴月回到木屋，饭菜被多余的碗盆扣着，防止晾凉，他放下手中大包小包的物资，先从怀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冷硬的脸色为客厅乖巧的少女缓和，笑着递给她。 “我看着很适合你，就给你带回来了。” 楚楚惊喜地打开盒子，里面错落有致的放了两条项链和两对耳坠。 亮晶晶的，一看就格外值钱。 项链上是用钻石镶嵌成的玫瑰和飞舞蝴蝶，栩栩如生。 她眼睛放光，激动地看向林轻尘，轻声说道：“能帮我戴上吗？” “我的荣幸。” 林轻尘挑出其中那条蝴蝶项链，捋顺后拢起少女如墨般的长发，将蝴蝶正正好好落在她的锁骨处，低头专注又爱慕地为她搭上锁扣。 留恋地在后颈落下一吻。 道凡在吃饭时，看见林轻尘胸前不知何时佩戴上的同款蝴蝶胸针，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下一次他也一定要这么骚包地带回首饰给楚楚。 入夜，温馨的一天又要接近尾声。 道凡趁楚楚去洗澡的时间，走进卧室为她铺好床被，点上香薰，冷着脸把角落隐秘的监控摄像头关掉。 楚楚洗完澡走出浴室，白皙的脸庞被水汽蒸得粉嫩嫩的，坐在床边翘起脚，乖顺地等脚上的水渍变干。 被道凡不赞同地拿来毛巾擦干，“小心着凉，每个月肚子疼。” 她调皮地吐吐舌头，被道凡就势吻住，压在床上深吻，两人的小腿交错缠绵在一起，蓦地，男人的腿向上顶了顶。 意犹未尽地退开，今晚他还有任务要处理，雇佣小队说有未知信号追踪到了木屋，他得去另一间房里的电台查看，防止被人找到。 他走后，楚楚无聊地翻看起矮柜上林轻尘为她搜罗来的杂书，边看边想，杂书也没剩几本了，要催着男人再去找几本回来。 念曹操曹操到。 林轻尘收拾完自己的卫生回到房间，看见缩在被子里看书的少女，眼底欲望渐渐膨胀，楚楚的嘴唇被道凡亲得艳丽，光滑圆润的肩头露在被子外面，可想而知藏在被子下的那身脂白皮多么惑人心魄。 他想起昨晚道凡发给他的照片，少女穿着直播间里常穿的黑丝吊带裙，左摇右摆地做出熟悉的动作，木棉摆动地幅度妖艳生姿。 他下腹一阵火起，径直将楚楚压至身下，嗓音沙哑低沉。 “宝宝，我也想看...你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 “唔...” 第184章 【if线番外】平行世界郑元遇美艳擦边主播 军营中的生活对大部分人而言枯燥乏味。 每个星期最期待的一天，一定是导员下发手机的那一天。 “郑元，别练了，国粹三缺一就等你，赶紧赶紧。” 英俊男人在操场上的负重拉练动作停下，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摆手大喊。 “我就不去了，施为失恋，我去陪陪他。” 不远处的宿舍传出一声怒吼。 “郑元！你别乱喊！小声点，丢人！” 郑元听见施为略带哽咽的声音，朝来人耸肩，把拉练沙袋放回库房，在今日的拉练目标表上打下一个重重的叉，失落地叹口气。 还是兄弟重要。 回宿舍施为正拉着胡冰心哭诉，拿起手机给他看与前女友甜蜜的聊天记录，想不开为何两人会走到分手这一步。 “我驻边那几年，每月都给她汇钱，工资全在她手里，我也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只是爱看点直播，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啊！” 他红着眼眶翻看两人蜜里调油的证明，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播？” 郑元刚回来，随口一问，“什么直播？你不会还花钱吧？” “额...” 施为讪讪地低下头，不再说话，还是胡冰心懒得看他表演，不屑地对郑元说道。 “花，怎么不花钱，人家大把大把地花，一个月工资全耗进去了，还又问他前女友要回了两万块钱。” “真掉架子。” 郑元评价，“怨不得你前女友和你分手。” 胡冰心又在旁边凉声道。 “而且这直播还是美女跳舞直播，你说说，他前女友要是没被猪油蒙了心，那肯定分手啊。” “哎哎哎，你们站哪一头啊！不是帮我说话嘛！” 施为被胡冰心下了脸子，激出火气，一甩臂膀气得直要和他干一架。 “走！我怕你啊？” 胡冰心脸色也难看，拽着他往门外走，施为没反应过来，被他拉出了门，只好大喊。 “郑元！你帮我在直播间挂个亲密度！在我的关注里，叫楚楚！” “没兴趣帮你！” 郑元站在原地冷笑，就这迷恋程度，人家女生不和施为分手才怪呢。 还浪费他拉练的时间，他都替拉练表委屈。 可经此一遭，打乱了他的拉练计划，郑元只能无所事事地爬上床铺，举着手机摆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 郑元没有电子产品依赖，平时除了拉练练功就是看书，曾经在特种维和部队里被其他队员嘲讽冷呆子，因为他英语不好不爱说话，平时又不看手机不打游戏。 莫名的，他点开了直播软件。 刚才施为说的那个主播，叫什么来着？ 楚楚。 郑元谨慎地在搜索栏打出这个名字，跳出来一个人气一万多的直播间。 “刚刚开播哥哥们，别着急嘛。” 屏幕上的少女长了张足以惑人的面孔，翘起来的狐狸眼对着摄像头眨呀眨，性感肉欲的嘴唇微微嘟起，显得风情万种，像是聊斋里吃人心肺的画皮妖。 声音清甜不腻人，拖着长腔，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撒娇。 手机猛地一下从郑元手中脱落，砸在了他的鼻梁上，痛得他眯起眼睛。 正好此时，画面中的少女脱下外套，露出一身性感吊带裙，雪白颤巍巍地晃动，在纯黑的衣服对比下分外显眼。 或者说，本就丰盈得显眼。 郑元脸庞倏地涨红，突突往外冒着热气，眼前的手机屏幕如烫手山芋，他立即闭眼，手忙脚乱将手机从眼前拿开。 可脑海中那抹雪白迟迟未能消失，名叫楚楚的主播仍在不停说话。 “谢谢飞鹰哥哥送的宝剑，谢谢清晨哥哥送的五个飞艇....谢谢哥哥们~” 她娇而不媚地喊着不同人的昵称。 “哥哥们点的摇太阳，来咯。” 摇太阳？ 郑元有些好奇，什么是摇太阳？太阳还能摇吗？ 他再次把手机屏幕举到眼前，这次为了防止误伤，他坐了起来，倚靠在白墙上。 楚楚轻咬红唇，看上去有些为难，先是轻轻摆胯，全身随音乐晃动起来，身体慢慢靠近摄像头，紧接着，那抹引人入胜的白雪霸占了整片屏幕。 蹭着摄像头左右摇动。 音乐不停，动作就不停，甚至还有人加注礼物，让这个节目时间变得更长。 郑元羞得马上就要自燃了，他第一次进行如此直观地注视，又一把将手机摁在床上，庆幸身后的白墙散发凉意可以不断给他炙热的身体降温。 “哥哥们，楚楚坚持不住了，快换个礼物帮楚楚顶下去吧呜呜呜好哥哥们帮帮楚楚吧。” 女主播还在屏幕里尽职尽责做着动作，娇泣的声音楚楚可怜，不愧于她的名字，郑元脑中挥之不去之前的景象，下腹火气越烧越旺。 偏偏楚楚还在添油加火。 “清晨哥哥，不要再刷这个礼物啦，放过楚楚吧。” 郑元实在忍不下去了，拿起手机，故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看到，点开礼物界面，点了四十多个其他礼物，想要结束这场闹剧。 可平台提示他代币不足，需要绑卡。 郑元闷头按流程全搞了一遍，回到直播界面一下刷出去四万块。 礼物特效占满整个屏幕，终于看不见那抹扰他心神的雪白，郑元深深呼出一口气。 “哇，谢谢郑元哥哥的四十个烟花，哥哥是我们直播间的新人呢，谢谢郑元哥哥。” 少女亲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像是从江南水乡吹来的软风，柔柔甘霖，蛊惑住郑元的心神。 “郑元哥哥喜欢什么舞蹈呢？我可以专门跳给你看。” 郑元听着楚楚说话，突然头像处亮起了一个小红点，他点进去，发现是楚楚的私聊。 【郑元哥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要一直做我不喜欢的内容了。】 【你真是我的大英雄，救我于水火，楚楚好感激你啊。】 他的心瞬间被胀满，听着直播间里少女圆滑地与其他人周旋，背地里却单纯地称呼他为大英雄，是不是在桌下面，少女小巧可爱的手指正在回复专属于他的消息呢？ 郑元大手一挥，又刷了四万块。 楚楚果真躲在桌下不停给他发消息，甚至都无暇回复弹幕的问题。 【你跳什么我都喜欢，只要你愿意就行，我不会勉强你跳不喜欢的舞。】 不久后少女的私信如约而至。 【郑元哥哥，我好喜欢你啊，你太有风度了。】 “我也...” 有点喜欢你了。 郑元害羞地抬起手臂捂住眼睛，嘴角不自觉勾起，心甘情愿投入甜蜜的陷阱中。 第185章 苏窈 恍如隔世。 莫倩倩再次回到系统空间，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她仍旧有些不真实感。 她久未体会到父母对子女的拳拳之情，终于在上个位面楚爸楚妈的宠爱中得以圆满。 系统正太音如约而至。 【宿主莫倩倩，第二次任务信息结算。】 【位面执念检测平衡值小于千分之五，执念任务数量三个，完成任务数量三个，恭喜宿主位面成功毕业，系统折合积分中，请稍后....】 【位面好感检测，命定人郑元好感值100，满足系统额外奖励目标值，恭喜宿主获得好感值额外奖励，系统折合积分中，请稍后....】 【另外，位面内积分结算，位面主线任务数量两个，支线任务数量三个，均以完成并获得积分，正在进行位面积分转换....】 【宿主莫倩倩，账内积分余额，其中执念任务奖励积分，位面积分2000，系统额外奖励积分2000】 【额外奖励除积分外，还有一次随机转盘奖励，转盘在系统商城左下方，请宿主注意，转盘系统将于累计积分达后解锁，不可立即使用，当前累计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好好好。 系统提示的消息与上次结算大差不差，多了个两人合伙算计主系统的位面积分奖励，虽然才2000积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莫倩倩对系统商城依旧心潮激动，万分新奇，她上下滑动着页面中的各类道具，大饱眼福后关闭了商城。 系统无措地注视她的动作，着急地问道。 【宿主，你不购买道具吗？】 莫倩倩心如明镜，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想买什么道具重要吗？你还是直接给我展示系统组合搭配包吧，毕竟你会榨干我所有积分的，咱们别磨叽，走流程快一点。” 系统讪讪一笑。 【宿主果然聪明，那系统现在将为您展示商城中超值组合搭配包。】 蓦地，莫倩倩眼前出现了三款被塞进购物车中的道具，闪闪发光，让人很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她拖动购物车，分别打开放置其中的道具。 系统在一旁介绍。 【这些道具都是系统为宿主准备的最值折扣，您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 莫倩倩翻看着道具的效果，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以后少看点电视购物，和你的调性不相符，太low了。” 系统委屈地闭上了嘴。 【鬒鬒青丝】、【优越头骨】、【白玉龙葱】。 其中【优越头骨】很好理解，顶骨饱满，颅骨圆润，高颅顶会呈现出头包脸的小脸效果，脸型和五官也会显得更加上相。 【鬒鬒青丝】 效果介绍：一头乌黑稠密的秀发，光泽丰亮发质柔顺，如绸缎般披垂。 【白玉龙葱】 效果介绍：一双如玉般润泽的耳朵，耳廓坚挺，耳色浸润，将根据宿主三庭五眼的比例进行实时更新。 莫倩倩怀疑这些道具的价值，打开商城翻看，没成想一个【优越头骨】就高达积分。 【鬒鬒青丝】6000积分，最不起眼的【白玉龙葱】也要4000积分。 她惊讶地闭不上嘴巴，系统见状，贴心解释起来。 【宿主，头骨是先天无法更改的，所以相较其他道具会更贵些，系统这次的优惠力度真的很大了！相当于白送您一个道具，这次错过就很难再遇见了，您真的不下手吗？】 看着系统极力推销的模样，莫倩倩妥协地叹了口气，“好，消费积分吧。” 一眨眼，账上的积分余额瞬间清零。 系统愉快的声音响起。 【感谢您的支持，真实影像已发生变化，请您查看。】 莫倩倩上下打量着成像，变化不是很大。 只不过额头嘭的饱满起来，圆鼓鼓得格外喜人，后脑勺圆润，加上一头如瀑般顺滑稠黑的秀发，她稍一动作，将滑落在脸颊旁的碎发拨回耳后，露出白嫩吉润的小巧耳朵，不看脸型和五官，倒真有了些大美人的风情。 道具是好道具，就是贵啊！ “系统，继续传送吧。” 莫倩倩的手指掠过脸上平平无奇的五官们，可惜地盯着账户积分余额说道。 还是要努力赚钱啊，不然变美之路遥遥无期。 —————————————————————— 一阵舒缓的熏香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 睁开眼，原来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少女闺房。 莫倩倩忍着头颅剧痛，查看这次原主的回忆片段。 她叫苏窈，是大尧王朝户部尚书苏重道的私生女。 生母崔氏，从小被选为扬州瘦马，在苏重道外放涨资历时跟了他，回京后被当成外室养在府外，苏窈七岁那年病逝。 苏窈无人照看，受尚书府老太太发善，将她以庶女的身份接回苏府。 她自小胆小懦弱，哪怕长了张随她生母的勾人皮相，依旧谨小慎微，在府中无人倚靠苟且偷生。 按道理来讲，像她不招惹的性子，能平安活到出嫁。 坏就坏在，尚书府里不止她一位姑娘，苏窈有个大她两岁的嫡姐苏琇莹，千娇百恩被宠着长大，更是年幼时便与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凌金霄定下婚约，在外端庄雅致，对内骄纵蛮横。还有个口腹蜜剑的庶妹苏婧杳，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苏琇莹向来以欺负苏窈为乐，偶尔会赏给原她些新奇玩意儿封口，苏窈心眼实，脑子笨，便对苏琇莹马首是瞻，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窈像个跟屁虫一般落在嫡姐身后，自然也认识了她的婚约对象凌金霄，苏窈知晓他们不是一路人，便从不逾越，只是元宵灯会被他救过一命，自此念念不忘。 可安分守己并未给她换来平静的人生，大娘子瞧她到了出嫁的年纪，便想把她许给娘家子侄，好歹下一代能摆脱庶子人伦束缚。 苏窈也满足，等待出嫁。 但她的两位姐姐，都不愿让她顺遂，苏婧杳本就爱慕大娘子的子侄，苏琇莹恶毒，看不惯她嫁得好，两人齐心协力，在大娘子回娘家的水路上，安排水匪绑架了苏窈。 虽然她侥幸逃脱，可两人回京后诋毁她失贞，无人再上门提亲，与大娘子子侄的亲事也不了了之，她哪怕出趟门，都会遇见熟悉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任苏窈百般解释，无人相信，她恨极了自己的遭遇，在苏琇莹出嫁当日，悬梁自尽了。 她怅然地远眺十里红妆，怒火在心头涌动。 崔氏教她如何魅惑高位男人，可苏窈只想找个爱她重她的平凡男人安静过完一生，谨小慎微，生怕在吃人的世道下活不长命，最终，却还是死在诡计里。 是她错了吗？她该像以前邻院的张寡妇一样泼辣专横？还是像庶妹苏婧杳一般，长三寸不烂之舌，能说会道讨人喜欢？ 苏窈再也无法得知了。 莫倩倩默然地看完原主的执念，叹了口气，人善被人欺啊。 在尚书府这种身不由己的地方，还是个无依无靠的私生女，原主的性格能活到出嫁也算是老天保佑笨小孩。 她坐在房中的梳妆凳上，通过铜镜打量这次原主的长相。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秋水眸，眼角下撇显得柔弱异常，眸中像是积攒了万年的浓雾，眨眼都能挤出水来，睫毛纤长地垂落，还不等她说话，眸子便泛起清美涟漪。 肤白胜雪，唇珠饱满唇色殷红，小巧鹅蛋脸，是鼻子也小巧耳朵也小巧。 就连身形，娇小婉约，像块嫩豆腐似的，一看就是江南水乡里走出的娇嫩女子。 果真入不了高门大户这群大娘子的眼，毕竟古代信奉娶妻娶贤，就原主这娇弱玲珑态，纳进家门做妾都会怕她不老实乱勾搭人。 【按照宿主执念，系统提取出一条任务主线，结束后可获得积分外加执念主人的一项初级技能。】 【本位面执念主人的初级技能是初级·莺啼】 莫倩倩有些疑惑。 前两个位面都是两条任务线，而且是积分，怎么这个位面还拉高了奖励积分？ 马上，系统就用任务界面做出了回答。 【请宿主确认最终任务： 1.不再过得受人挟制。 2.惩罚害死她的所有人。 3.活得精彩。 4.嫁给心上人凌金霄。】 “确认。”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明历三年冬，腊月十七，发布第一个主线任务：回苏府。】 第186章 苏府 上京迎来了年前排场最盛大的一场冬雪。 白雪皑皑，举目圣光熠熠，银装素裹着府门前高高挂起的红艳灯笼，流苏坠下，高门显贵。 门前清扫出一片能过马车的路面，偶尔堆积出没过马蹄的厚雪，车辙和蹄印将其踏平，再有等在一旁的扫雪小厮们上前，清雪扫路。 府内丫鬟小厮更是数不胜数，面色或笑或冷，但脚步利落，手捧各式样摆盘，穿庭过廊，忙碌万分却又各司其职。 这高门大户，主家要过年节，从腊月中旬就得忙起来，节礼陈摆、祭祀出行、门脸装扮...哪个不得准备三四日。 人群中，有两道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老妇人身穿褐黄暗绣祥云纹湖绸褙子，束妇人髻，一支顶精巧的金簪从发髻右侧规矩留出一角，不招摇却有牌面。 反观她身侧的姑娘，身姿娇小，看脸蛋像是七八岁，表情紧张怯懦，穿了件不合身的嫩粉夹桃窄袖襦裙，青缎子袄，梳双丫髻，被老妇人不客气地拖拽着，未得反抗。 倏尔，东边的院墙前哗然，墙沿积雪被一道身影全部扫了下来，小脑袋嚣张地探出墙外，手脚干脆地往墙上攀，众人担忧地纷纷撂下手边事物，跑过去疾呼。 “小世子！” “小世子您慢点！” “别往下跳！” 声响浩大，小姑娘没忍住好奇心，停下脚步，朝那边望了一眼。 还未看清什么模样，纤细的胳膊就被妇人猛地一扯，拽了她个踉跄，妇人居高临下斜眯着眼，满是轻蔑。 “二小姐，那不是您能攀上的人物，快些走，老太太还等着您呢。” 称谓尊敬得很，可语调尖酸。 小姑娘讷讷，闷头走得更快些。 来人正是苏窈。 三日前她娘亲刚下葬，昨日院里来了个穿用俱佳的妇人，自称尚书府的嬷嬷。来接苏窈这个庶出二小姐回府。 娇小的身影佝偻，看气质根本瞧不出这竟是个大家小姐。 苏窈也不想，原主那杀千刀的娘亲，也不知是为了闺女好，还是脑子不灵光，自原主五岁起就用丰胸秘药给她泡澡。 七岁明明还是幼女的年纪，她胸前已经开始肿胀疼痛，长出小鼓包，快走的时候带动胸腔，疼得她只能弓腰减轻。 穿过众多连廊厢房，两人停在一处尊贵大气的主屋前，门廊俱是上好红木，显得名贵又矜重。 掀起厚重门帘，热气扑到苏窈脸蛋上，将她冻红的脸蛋熏得更喜庆，呼出一口白气，僵硬的表情终于可以活动，她暗自打量堂屋内坐着的几人。 上首是个看上去极为舒适的榻，铺了层层皮毛和棉铺盖，两个绸缎倚枕被一位老妇人靠在身下，紧接着往下是两排对称放置的座椅，身下也铺了绸缎棉垫，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不苟言笑，长得端正，虽未穿金戴银，但满身气度非凡。 苏窈一瞬间知晓了三人的身份，但她要扮演的是个蠢笨的私生女，小手扭得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一旁的嬷嬷看不过眼，将她强硬按倒跪在地上。 “二小姐，您头顶是咱苏府的老夫人，发善心要带您回府的人，也是您的祖母，陀陵苏家的大夫人。” 苏窈缩成小小一团，将头叩拜在地，故意把手掌心外翻，呈拜佛状，小声叫道。 “拜...拜见祖母，祖母安好。” 这是嬷嬷在路上教她如何说的第一句话。 老夫人在上座没言语，倒是一旁的一位美妇人娇笑着道。 “哦呦，咱二小姐把老夫人当做菩萨了，瞧瞧这姿势，多标准啊，也不知是谁教的？” 她这话，外音明显，直指苏窈身边的嬷嬷。 意思不外乎是苏窈外室的娘给那嬷嬷塞钱了，让她照顾苏窈，用拜佛的姿势拜见老夫人，这尚书府谁人不知老夫人信佛，一来二去不就喜在她心窝上？ 美妇人高傲地昂起头。 哼，崔氏想讨好老太太，做梦。 端庄妇人拿起手边的茶，提起碗盖撇了撇浮沫，不咸不淡地回道。 “吴嬷嬷跟了老夫人四十多年，干不出这种事。” 嬷嬷福了福身：“夫人明鉴。” 苏窈听出了两人之间的机锋，学着孩童有的好奇，偷偷抬头看向上座的老夫人。 老夫人也在望她，见她那张雪白精致的面容，活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罢了，老夫人还是对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这笑容仿佛给了苏窈勇气，她清脆的嗓音在堂屋中响起。 “祖母，嬷嬷没教我，娘亲自小让我拜佛就是这般姿势，我还以为拜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是我做错了吗？” 屋内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老夫人的大拇指滑动手中念珠，沉默半晌来了句：“起来吧。” 吴嬷嬷扶她起来，带领她在端庄妇人手下的木椅上落座。 “这是你母亲夏氏。” 老夫人在上首淡淡说道。 苏窈屁股还未坐热，膝盖隐隐作痛，又跪在端庄妇人面前磕头，依旧是拜佛状，口中喊着。 “母亲。” 起身老夫人又道：“那是你父亲的姨娘，许氏。” 苏窈不想跪她，所以走得格外慢，还没走两步，夏琼华轻轻将手中茶碗撂在桌上，出声道。 “我的儿，不必跪，哪有正经小姐跪妾室的礼？”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许姨娘脸色铁青，却也知晓夏琼华说得没错，她无法在老夫人面前闹脾气，只得忍下来。 夏琼华又道。 “原本你是要养在老夫人屋里，毕竟咱尚书府如今只有两个姨娘，都有孩子，不过许姨娘说杳姐儿与佛有缘，便将杳姐儿送到老夫人那去，你便只能养在我屋里，可愿意？” 苏窈规矩地站在一旁，低眉垂眼，“母亲，我愿意的。” “嗯，”她扬了下手，“吃茶吧。” 苏窈便知最难熬的面见过去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坐下听三人你来我往安心吃茶。 原主当时并不懂这些，让跪就跪，吴嬷嬷怎么教她就怎么来，木讷地得罪了尚书府大娘子夏琼华，不愿将一个跪妾室的孩子养在名下，造成无人倚靠的局面。 夏琼华其人，金华夏家的嫡出小姐，世家贵女，连皇帝都嫁得了的名媛，要不是苏夏两名门世代联姻，她也不必在这小小尚书府中蹉跎青春，还让个妾室踩在她头上。 苏窈偷偷望向大娘子一眼，夏琼华没难为她，反倒是身后的黑脸嬷嬷，狠狠瞪着她。 是了，苏窈吃下定心丸。 身边跟了个黑脸嬷嬷，就说明这夏琼华定是面冷心软，拿不下恶主意，只得靠身边人，帮她出谋划策，雷霆手段。 这对苏窈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187章 用饭 “母亲！母亲！” 茶吃了一轮，苏窈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嚷。 “母亲你看他！金霄老是捉弄我！” 门帘被粗暴掀开，风风火火跑进来一名姑娘，披着大红绸面狐裘外袍，戴满头珠翠，连脚下的锦履都绣上珍珠，皱眉撇嘴委屈地扑进夏琼华怀里。 “阿莹，像什么样子。” 夏琼华不满地用手指点她额头，姑娘敷衍地对三人行礼，一丝眼风都没分给苏窈，赖在母亲怀里撒娇。 “您得帮我出气，凌金霄他又拿假虫子捉弄我，还把我的南珠打碎了。” “我说了会赔你东珠的，苏琇莹，你就是个告状精！” 不过片刻，又走进一位满身戴雪的少年，马尾高高束起，走路带风，一身墨绿袍，瞳仁极亮，俊秀的脸庞不加遮掩地露在外面，英气十足。 苏琇莹不甘示弱地回道。 “我就告状，我还要和你娘说你又爬墙，还摔了个狗吃屎！” 夏琼华和老夫人笑着看两人拌嘴，脸上的揶揄藏都藏不住，对两人亲切又不做作的相处模式十分满意。 只有许姨娘，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嫉妒地看着苏琇莹。 这与侯府世子结亲的好事怎么轮不到她家杳姐儿，什么好事都让夏琼华占了去！ 今年是当今圣上登位第三年，前些年皇位争夺异常激烈，赵安，也就是皇帝，他没有什么依仗，捡漏上位。 所以这满朝文武，他不敢用啊！ 与皇帝有一样问题的，还有皇后，她出身武将世家，但凌家门客稀少，虽然人前封官拜侯风光得很，背地里却无可用之人，在朝堂上立不住脚。 多少世家贵女盯着她那皇后之位，凌云露和皇帝一拍即合，想要与世家联姻。 选来选去，挑中了根基深能力强的户部尚书——苏重道。 也是巧了，凌家主母年近三十七，生出小儿子凌金霄，正与苏家嫡女苏琇莹年岁合适，圣上一纸婚约，定下了提骑侯世子与户部尚书嫡女的婚姻。 皆大欢喜。 夏琼华看重凌金霄有个做皇后的姐姐，凌云露看重夏苏两家的影响力。 两人拌完嘴又扭扭捏捏和好，一道去内室换身衣服再回前厅吃饭，苏窈还是在椅子上装鹌鹑，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丫鬟们鱼贯而入，手执各式类精巧瓷盆瓷盘，立于案旁摆放菜品，红绿相间，菜肉交杂，之后还剩些丫鬟站在凳边，捧漱盂锦帕，垂头恭候。 苏窈心中有数，大户人家食饭，少不了精细礼仪，同《红楼梦》中的贾府一般。 等夏琼华起身后她再起身，落座在夏琼华身旁。 待所有人入座，夏琼华指点苏琇莹。 “阿莹，这是刚入府的妹妹苏窈，你们今日打个照面，她以后同我们住在同一屋头。” 苏琇莹瞪圆了眼睛，发难道。 “那岂不是要将我摆物件的库房征用了去？我不依，让她搬出去！” “那些物件都给你搬到了玉叶轩，你父亲也同意。” 夏琼华这意思就是没得商量。 苏琇莹狠狠剜了苏窈一眼，吓得她缩成一团，低头看着饭碗不敢声张。 “你的名字好生奇怪，苏窈？怎么不同我们是三个字，那以后要怎么叫你？家里已经有个杳姐儿了。” 提起苏婧杳，她满脸厌恶。 苏窈害怕地小声说道：“姐姐叫我喜儿就行，这是我的乳名。” “真难听。” 苏琇莹嘟囔一句，看在众人都在的份上，没发脾气，阴着脸夹菜吃饭。 凌金霄对苏家的家事未发表任何意见，跑动一上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执筷夹菜稳准狠，虽吃得快，但仪态矜贵，一举一动仍是大家公子风范，在一众女子中格外出众。 老夫人停着，依礼仪，所有人也都结束吃食，这时，菜盘上突然出现的尖筷就显得十分突兀，“咣当”一声，苏窈吓得扔下手中捧着的饭碗。 筷子也颤颤巍巍地收了回来。 餐桌上无声无息，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都暗含指责。 “苏窈，长者停筷这一餐就结束了，小辈不能再动筷，今日念你刚入府不懂规矩，就不动家法，你可记住了？” 听了夏琼华的解释，苏窈难堪得无地自容，脸涨得通红，死死拽住衣角，艰难出声。 “我记住了母亲。” 接下来她谨小慎微，比照着夏琼华的工作行事，漱口擦手，直至丫鬟离开，她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倒是凌金霄一直观察她，见苏窈小心未做错一处，无趣地将目光移到别处。 午后老夫人要小憩，众人纷纷散去，夏琼华派丫鬟将苏窈送至她的厢房，顺便带她认认路。 【宿主，你刚才明明都看见了他们停下筷子，为何还要多余伸出那一筷？】 系统不解地问道。 【一个一直养在外室身前的私生女，怎会懂得吃饭礼仪，我若是和他们一般未出岔子，要么从小我受过教诲，要么我机灵过人。】 【而这两点，都会让夏琼华对我产生警惕心。】 苏窈淡淡地解释着，视线随脚步走动望向一片华贵的苑景，哪怕是冬季的破败相，尚书府依旧深藏乾坤。 园林造景妙不可言，一步一景各有各的美感，都是大尧朝顶级工匠的手笔，尚书府占地近12亩，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已经算得上奢侈，甚至比一些落魄的伯爵府还要大。 “二小姐，夫人吩咐过，您带入府的丫鬟已经在厢房等您了，日常不必来正屋请安，夫人没有那等规矩，过些日子会有嬷嬷教您礼仪课。” 带路的丫鬟叫碧鸢，是夏琼华身边的大丫鬟，仪态得当，嘴角带笑，待人和善。 苏窈此时该给她塞银裸子的，但她实在囊中羞涩，只有大面额银票，以及她还得扮演憨直蠢笨的少女形象，继而只是道了声谢，走进厢房。 这一上午，你方唱罢我登场，影响原主一生的人物出现个七七八八。 苏窈还不能歇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办。 第188章 今后打算 “不是，这么多？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 苏窈压低声音质问，眼前浮现出如长册一般的心愿单，单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她都看得头晕目眩，都别说加起来三四十条的文目。 “学骑马也算活得精彩？原主生活过得这么悲惨吗？” 没错。 苏窈回厢房的第一件要紧事，便是和系统核对任务清单。 这次原主的第三项任务要求“活得精彩”太过抽象，系统特意从原主记忆中提取出心愿单，以便苏窈完成任务。 【额...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她的确看到凌金霄教苏琇莹骑马时产生了羡慕情绪。】 苏窈扶额，从牙齿里蹦出一句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羡慕的重点是凌金霄啊？” 【....你们人类的情绪真复杂。】 你也是笨啊。 可心愿单已经接进任务清算，苏窈只能按照它的要求完成相对应的心愿。 幸好这其中有几件事和苏窈心中的念头不谋而合。 “小谷姐姐，你还在吗？” 苏窈扬声喊叫，童声脆亮，很快传到屋外。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名十岁的丫头捧着铜盆走进内屋，虽说步履急快，但铜盆稳当，满满的一盆清水，一滴都未洒出。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我在外间扫尘呢。” 小谷累得满脸清汗，额间刘海斜成细缕，穿着粗布衣，话刚问出口，手上的动作又开始，将铜盆中的抹布拧干，擦拭苏窈正坐在其中的床架子。 她才比苏窈大三岁，崔氏买下她，从小教导她万事以苏窈为先，小小年纪清扫除尘不在话下，一把好手，就是随主，性子太实。 苏窈连忙制止她的动作，拉住小谷的手，琉璃般透亮的眼瞳瞧着她，轻声道。 “小谷姐姐，先别打扫了，你关上门，我们说些体己话。” 小谷抿嘴，心领神会，她虽是刚入苏府，可一路见了不少世面，知晓偌大的尚书府，苏窈能信任的人只她一个，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妙。 她将厢房外门紧闭，内间的门也带上，坐在苏窈身边。 “姐姐，娘亲走之前给你的银票，你可带在身上？” 听到苏窈问起，小谷点点头，从角落盆栽架旁拿出一个布包袱，解开后是十几张不同面额的银票。 苏窈数了数，总共四百两，还有两张当铺的存单，这是崔氏知自己大限将至，为苏窈留下的所有家当。 四百两，对尚书府而言不算多，可能一季的花销都不够，但于普通人家，忙碌辛劳一辈子，都赚不够四百两。 “小谷姐姐。” 苏窈诚恳地对她说道。 “这尚书府不比我们院子，一切行迹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唯独我刚入府这前几日，家用不齐，你可以随意出府，且等片刻，估计母亲就会送来几个丫鬟伺候，咱俩更无法再说些悄悄话，趁着现在，我同你讲。” 小谷严阵以待，看着今时不同往日的自家姑娘，娇憨态不见，倒是添了几分聪慧，她不觉这是好事，只想与姑娘抱头痛哭，她多想苏窈还是以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姑娘你说吧，要小谷去做什么都行。” 苏窈从银票总数拿出三百两给她。 “待会儿你去武平街打听有没有待售的铺面，要开设在路口的那种铺面，三百两，能买多少买多少，如果不放心，就多看几家牙行。” 小谷不问为何，妥善地将银票放进怀中，点头照办。 “还有，”苏窈柔声提醒她，“其他丫鬟来以后，你势必占不到大丫鬟的位置，小谷姐姐不要难过，尚书府我们还没吃透，你忍几年，我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小谷牢牢握住苏窈的手，眼眶先红了。 “姑娘，您不必担心我，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没事，我知道在您心里最信赖的人还是我，就是您，我还不放心，您还这么小....” 主仆表忠心的场面，不哭就说不过去了，苏窈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手狠力拧上大腿心的嫩肉，疼得她瞬间流出眼泪。 “小谷姐姐....” 她猛地扑进小谷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湿了胸前的整片布衣。 闺中只独看，双照泪痕干。 两人将初来乍到的恐惧和对未来的不测用这场酸涩的泪水告别，直至外门有人敲响，小谷这才停下哭泣，用锦帕替苏窈擦拭眼泪，自己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走出内室去开门。 苏窈整理衣裙褶皱，刚从床上站起，小谷和碧鸢领着四位丫鬟走进内室。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浑圆的眼睛嫣红一片，却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小模样，娇小身躯绷得极紧，眼见分外可怜。 碧鸢怜惜地望着她，福了福身子，把声音放得更轻柔了。 “二小姐，夫人派奴婢为您挑了几位伺候您的丫鬟，还特意将身边的碧溪赐您，请您掌掌眼，这几位丫鬟还满意吗？” 苏窈板起脸，饶有兴致地围着几人转了几圈，像是真的在观察，实际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小姑娘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深。 她们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心想这新来的二小姐，看上去格外可爱。 还是碧溪站出来解围。 “二小姐，奴婢叫碧溪，夫人让奴婢来伺候小姐，以后小姐有吩咐都可以找奴婢。” 苏窈呆愣地与她对视，蓦地扬起笑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好。” 碧鸢完成引荐后离开，碧溪拿出木工环哄着苏窈去外间凳子上玩，手脚麻利地开始分工打扫，小谷趁机出府，晚上才大包小包回来。 厢房被整理得焕然一新，暮食三两则清淡小菜，吃完后碧溪伺候苏窈沐浴更衣，被窝里塞了三个汤婆子，苏窈刚钻进被窝，被舒服得打了个哆嗦。 “奴婢在纱橱值夜，二小姐起夜喊奴婢即可。” 苏窈点点头，将头以下的身子全都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澄澈的眸子，碧溪收拾哪里，她就看哪里，搞得碧溪捂嘴直笑，讨饶道。 “好小姐，怎么还不睡？” “碧溪姐姐，你和我说说母亲吧，我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 苏窈似是鼓起勇气，将嘴边的话囫囵了几次才怯怯说出来。 碧溪心怀旧主，不愿多说，只是柔声哄道。 “夫人最和气不过了，您这般乖巧，不会惹夫人生气的。” 苏窈扯了扯嘴角，蒙头睡下。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回苏府已完成，正在结算任务积分...】 第189章 请安 天还未亮，内室影影绰绰，烛火早已熄灭，窗沿透出凉意。 “碧溪姐姐。” 略带困倦的稚声响起。 苏窈见无人应答，便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小脚在黑暗中摸索布鞋，蹬上后汲汲啦啦走到纱橱，锦被板正地叠起，床单上的温热已经消散。 “吱嘎”一声，内室的房门被人推开，碧溪缓步走进来，见苏窈站在纱橱前，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轻声询问道。 “二小姐怎么起得这么早？” 此时寅末，正是丫鬟们起床准备洗漱的时间，夫人特地还嘱咐她，二小姐初来乍到夜间容易睡不好，令她晚些再叫苏窈起床。 没成想，小主子起得这般早。 “姐姐，”苏窈揉搓着眼睛，一本正经道：“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原来是这事。 碧溪呼出一口白气，温声哄道。 “夫人一般不需要小姐们请安，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没有这习惯，您再上床睡会儿吧，等朝食出锅奴婢来叫您。” “不了。” 苏窈坚定地摇摇头，“我要给母亲请安。” 碧溪没有办法，只好燃起蜡烛，将其余的丫鬟叫进来，替苏窈洗漱打扮。 今日穿的襦裙依旧不合身，苏窈身量小，夏琼华送来的这几件襦裙和夹袄，都是依照苏婧杳的身形裁剪，明明苏婧杳比苏窈还小一岁，身形却大出些许。 这些布料都是挑剩下的，夹袄的料子甚至还是老夫人陈年衣裙改的，墨绿色，在小姑娘身上穿着，未免太过暮气沉沉。 幸好苏窈浑身白得扎眼，墨绿袄加盘扣一衬，倒显得她唇红齿白，像年画上喜庆的白面胖娃娃。 待她收拾完毕，天穹破晓，天际渐渐发亮，窗外的冷风呼呼直吹，卷起寒气。 隆冬，寒风肆虐，碧溪不忍小人儿外出受冻，又劝了一遍。 “二小姐，夫人没有请安的要求，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咱别去了。” 苏窈将小谷递给她的汤婆子揣在手里，义正言辞道。 “别的姐姐不去就算了，我自己想去，我喜欢去见母亲。” 吧嗒吧嗒小碎步跑进冷风里。 苏窈所在的厢房离主屋不远，都在一个院子里，路过不少丫鬟，朝她福身行礼，脚步不停，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清晨凛冽，又值化雪，寒气如棉针，从衣裙的缝隙中穿进温热的肌肤上，冷得苏窈直打颤，全身所有的热量只靠一个汤婆子取暖。 她规矩地站在正屋院外，哪怕冻得脚趾僵硬，也不蹦跳挪动一下，小小的肩膀缩着，吐息间冒出阵阵白气。 碧溪看不过去，急忙去正屋拉住个以往熟悉的小丫鬟，问道。 “夫人还未起身吗？” 小丫鬟嬉笑着道：“夫人作息碧溪姐姐您还不知啊，还得半个时辰呢。” 碧溪又何尝不知，可二小姐在冷风中再站半个时辰，定要受寒起热的，那么娇小个人儿，初来乍到府里，得多难受啊。 她咬了咬牙，从自己的箱笼里拿出前岁夫人赏她的皮裘，披在苏窈身上。 又去求了碧鸢。 碧鸢听闻大吃一惊。 “我和二小姐说过，夫人没有请安的习惯啊。” 碧溪苦笑：“谁说不是呢，我也劝了，二小姐非要来正屋请安。” 碧鸢思量片刻，走进里屋，径直找上宋嬷嬷，提了此事。 宋嬷嬷其人，也就是昨日瞪苏窈的那位黑脸嬷嬷。 她冷嗤一声，啐骂道。 “哪个楼里出来的私生女，养到咱夫人名下就算了，还伶俐算计到夫人身上，什么杂碎，也能为她打扰夫人休息？呸！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着。” 宋嬷嬷是夏琼华的陪嫁嬷嬷，夏家家生子，从小看着夏琼华长大，情分非旁人能比，她也是夏琼华母亲不放心闺女柔顺性子，特意陪嫁来替夏琼华处理腌臜事。 她来唱白脸，夏琼华拿不定主意都找宋嬷嬷。 碧鸢走出里屋，隐晦地朝碧溪摇摇头。 苏窈早就注意到两人的一来一往，她冻得嘴唇发白，手中的汤婆子也有些失温，寒风再次鼓吹得冷冽，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装作无措，轻声问道。 “碧溪姐姐，我来请安是不是给你，还有母亲都惹麻烦了？” 碧溪看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娇娇儿，叹了口气，替她紧紧裹了裹外侧的皮裘，笑着摇摇头。 “二小姐没惹麻烦，奴婢陪您一起等。” 灰蒙蒙的天，房檐下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苏窈虽被冻得僵硬，可心情一片大好。 碧溪和碧鸢，都是夏琼华收下的丫鬟，心性柔软，这就说明，她们的主子也是这般的人，那就没白挨这场严寒。 卯时末，正屋里传出窸窣声响。 夏琼华在碧鸢的搀扶下坐起身喝下一碗温茶，宋嬷嬷在其身后为她按揉睡了一晚僵硬的脊骨和肩颈，她懒懒睁开眼，眼前微微失神。 “夫人，二小姐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了，说是要给您请安。” 碧鸢一遍伺候着，一遍小声说道。 宋嬷嬷嫌她多嘴，恨恨地在她小臂上扇了下。 “谁？苏窈？不是吩咐碧溪和她说过，不用请安吗？” 夏琼华蹙起眉，穿鞋站起身，由丫鬟伺候穿上外衫，坐在镜前洗漱。 宋嬷嬷抢白：“姑娘何须去管那些贱蹄子，和她那不知廉耻的娘一样，估计是想在您这碰碰运气，能不能见到姑爷，或者用请安这事倒打您一耙。” “奴婢昨日见她，就知道她精明不是个好相与的。” 碧鸢想要出声辩驳。 二小姐天亮才来，哪里能见到老爷。 被宋嬷嬷狠戾撇了一眼，她收敛下眉眼，垂头不发一言。 夏琼华迟疑地想了想，出声道。 “我见她昨日，不像是精明的，嬷嬷瞧她能与许氏那三姑娘比？倒像是个没本事的。” 讲实话，苏窈昨日的表现的确当不上伶俐一词。 宋嬷嬷也明白，但她依旧固执己见。 “算了。” 丫鬟为夏琼华戴上最后一支钗，她对着镜子打眼瞧瞧，温声说道。 “出去一看便知。”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190章 请安二 碧柔将已然冻僵了的主仆二人迎进主屋外厅。 小丫鬟们井然有序递送上热茶和汤婆子，专门放了个炭盆子在苏窈脚边。 苏窈仍未露出孩童的姿态，端庄地站在椅前，朝碧柔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热茶强塞给碧溪，无声地呼出一口白气。 夏琼华何时从内室走出来，苏窈就垂首站到何时，恭敬地盯着地面，不像其他孩童，被屋内金玉撩花了眼，左右打量。 夏琼华边走到上首落座，边观察苏窈，刚一打眼，就皱起眉头。 苏窈听见响声，轻抬眼皮发现母亲已至，跪地伏身，嗓音清脆地喊道。 “母亲安好，苏窈来给母亲请安。” 夏琼华给碧鸢使了个眼色，冷淡地说道。 “起来吧。” 待苏窈起身落座，她又道。 “不是说了日常不必请安，你来是为何事？” 苏窈懵懂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珠，疑惑道；“喜儿无事，无事就不能来向母亲请安吗？” 又瞧见夏琼华眉头轻拢，她急忙编了个理由。 “额，我来拜谢母亲送去的衣物和丫鬟...对，特来拜谢。” 虽然她说得振振有词，但孩童的心思澄澈，对于成年人而言容易看穿，苏窈这顺嘴来的借口，瞒不过夏琼华。 宋嬷嬷适时走上前，轻蔑地看着苏窈，轻声对夏琼华道。 “姑娘，奴婢说什么来着，她就是别有所图。” 苏窈年纪小，耳聪目明，闻言耳尖猛地泛红，本就被冷风吹红的脸蛋更是多了几处红晕，着急地连连摆手。 “母亲，我...我没有，我就是来给您请安的。” “我...我愿意给您请安，没有人逼我。” 她词汇量不丰富，尚不会为自己辩解，急得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罢了，宋嬷嬷，你和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夏琼华瞧苏窈呆得可怜，本来兴致勃勃的模样被几句话挑得如霜打茄子，出声制止了宋嬷嬷。 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养在扬州瘦马身边，哪儿来的见识，能算计到当家主母身上？ 夏琼华不欲与她计较，吩咐碧鸢将三匹鲜亮的布料送到碧溪手里。 “你身上的夹袄样式颜色太过老气，我今日请成衣铺子的裁缝来一趟，给你量量做几身衣裳，宋嬷嬷，我库房里还有件久不穿的狐氅，也一同改了，给苏窈和莹儿。” 宋嬷嬷不情愿地应答。 “以后无事就不必来请安了。” 夏琼华站起身，苏窈也跟着起身，“既然来了，就一块用朝食吧。” 夏家不似苏家勤俭养生，苏重道向来朝食只吃一碟小菜和一碗清粥，而夏琼华，只粥样就有小三碗不相同，更不必说清口小菜和面点。 苏窈惊喜地瞪大眼睛，可不是装的，她接连两三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昨日老夫人午食，她还没吃饱就停了筷子，饿得肚子咕噜叫了一整夜。 这才知晓为何凌金霄一上桌就火速下筷。 苏窈默不作声地动筷，将以前没吃过的饭菜都尝了个遍，丫鬟为她打了碗菜粥，只错眼两三秒，碗底干干净净。 其中有道脆云烧格外酥脆香甜，一盘只有七只，她一人就夹了四只。 反正她正在扮演没心没肺的孩童，苏窈算是放开了肚皮。 夏琼华反倒觉得稀罕。 这朝食苏府八百年没换过样式，她早就吃得腻歪，晨间能喝下一碗粥配几筷小菜，就已经是给足小厨房面子。 苏窈吃得摇头晃脑，感觉身后的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夏琼华不愿落了她的愉悦，为了让她吃得尽兴，一直未停筷，时不时夹点小菜，没成想竟喝下两碗甜粥。 一众丫鬟们也很欣喜，争抢着给苏窈添粥，日常夫人吃得少她们跟着犯愁，一直想要找个大夫调理，夫人还怨她们大惊小怪。 果然吃饭还得有人陪，吃得才香。 吃饱喝足，夏琼华心情颇佳，又赏了苏窈几盘茶饼，叫丫鬟给她送回厢房。 第二日，数九隆冬，鹅毛大雪纷扬而下。 正屋门口又站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这次稍微晚了一刻左右，小姑娘昂着头颅，手中攥着几支腊梅。 丫鬟们等夏琼华起身，紧赶慢赶给苏窈送上汤婆子和炭盆，如昨日一般，夏琼华出现在前厅，眼神颇为复杂。 “母亲安好，苏窈给母亲请安。” 还没等夏琼华说话，苏窈眼中灵动地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接着笑得灿烂，说道。 “院后腊梅开得正好，我今日是特意来给母亲送花的。” 好嘛，这次理由不用现找了。 夏琼华好笑地揉揉眉骨，宋嬷嬷在一旁脸色又黑了一度，可来都来了，两人便你问我答聊了一刻钟，再次留下苏窈一同吃朝食。 分别时为了能给小姑娘找点事情做，夏琼华吩咐道。 “碧溪，二小姐该开蒙了，你今日帮她找出书本，明日让她跟着莹儿和杳姐儿一块去女博士那里念书。” 第三日，难得上京出现好天气，从早晨起便晒得暖洋洋。 正屋门口同样的位置，还是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不同的是，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册，背得如痴如醉。 一连到了第三日，丫鬟们已然习惯，笑着先把苏窈引进正厅，摆上茶点，又按昨日夫人的要求，单独给苏窈上了碗姜汤驱寒。 这次依旧是现成的理由。 “母亲，这本书喜儿有许多不认识的字，您帮我看看吧。” 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夏琼华，她没办法拒绝，没好气地叫苏窈上前，仿佛又回到了莹儿五六岁时，时时刻刻都与她赖在一起的时光。 等到用朝食，苏窈可怜兮兮地说道。 “母亲，姜汤太辣，明天喜儿能不喝了吗？” 夏琼华声音冷淡：“你不来请安就不用喝了。” 第四日清晨，苏窈视死如归地在碧溪笑眯了眼的注视下，闷头灌下一整碗姜汤。 腊月二十九晚，苏重道舍得从许氏的温柔乡中脱身，宿在正屋。 云雨过后，他回味道：“华儿，你身形丰腴些许，果然更美。” 夏琼华躺在他身侧昏昏欲睡，不耐烦地将他的头颅推开，心想，这段时日天天与喜儿一同吃朝食，怎么可能不胖？ 隔日正是除夕，夏琼华起得格外早，今日年节需要她忙碌的地方可不少，她急匆匆梳洗完毕，忙得忘记苏窈还没来请安，前往老夫人院子里商议夜宴事宜。 苏窈按时站在正屋外，被丫鬟引至正厅，迎面撞上刚起不久的苏重道。 她愣了愣神，在苏重道出声叫住她之前，拔腿就跑。 第191章 除夕呀 直至夏琼华回屋，坐在餐桌前缓气，喝下几口清茶后，才想起今日未瞧见苏窈的身影。 苏重道坐在她对面，蹙眉看向这满满一桌朝食。 “华儿，我之前不是同你讲过，朝食少吃，吃多了不仅困倦，还损伤身体，你看看你，反而比之前更奢侈浪费。” 这原本也不是给他做着吃的。 夏琼华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责问碧鸢。 “苏窈呢？今日怎么没见她？是不是这几日又没喝姜汤冻病了？” 她起身就想去厢房看看。 碧鸢小心地望了一眼苏重道，见他冷哼不言语，只好禀明。 “二小姐...今日来了，好...好似被老爷吓到了，直接跑走了。” 吓到？ 夏琼华怀疑地看向苏重道。 他梗着脖子，一脸火气，“那便是崔氏的孩子？一点仪态都没有，你也是，你是怎么教的？哪有闺女见了亲爹转身就跑的？” 夏琼华讽刺一笑，冷声道。 “老爷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孩子吗？苏窈从府外接回来快半个月了，要不是今日偶然碰上，老爷见不见她还是未知呢。” 一提这事，苏重道气焰矮了下来。 他的确忘记，崔氏的孩子已经接回府，回府当晚他是想见一见来着，但许氏缠得紧，杳姐儿又说生了病，他这才... “咳，”苏重道清了清嗓子，抹开面子，“她叫什么？是不是也没吃饭呢？正好，把她叫过来一道用膳吧。” 就这般，当缩头鸵鸟的苏窈还没在床上埋多久，便被碧溪压在梳妆台前打扮一新，恹着脸出现在正屋。 敷衍地对苏重道行了个礼，仰头露出虚假的笑容，喊道：“父亲安好，女儿苏窈，给父亲请安。” 别的不说，苏窈长得玲珑可爱，穿上新做的海棠彩绣百蝶织锦襦裙，乖巧地歪头甜笑，专挑苏重道和崔氏的优点长，苏重道对自己容貌最洋洋自得的便是他的鼻子，秀气挺立，将他衬得润雅书生气，可怪就怪在，苏府所有孩子，都没随着他喜爱的小巧鼻。 偏偏苏窈，脸上其他都随了她那勾人妩媚的娘亲，只有鼻子，和苏重道的似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相似的长相又勾起了苏重道对崔氏的悼念，毕竟女人柔媚听话，是难得一见的尤物，若不是出身太差... “唉，”他抚摸着苏窈的脸庞，可惜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小厮说道。 “给二小姐从我私库里拿些布料和摆件，文房四宝也添置些，对了，去岁皇上还赏给我个庄子，也添给二小姐吧。” 苏重道似是进入追悼的氛围中无法抽身，没吃几口就怆然离开。 苏窈也恹恹的，不像之前几日生动言语，倒像是刚请安那几日，拘谨地缩成玉团，吃得也少，拿了赏也不开心，不敢抬头看夏琼华的脸色。 似是鼓起勇气，瘪嘴喃喃。 “母亲，我如今懂了宋嬷嬷的意思，我不是故意想来见父亲的，也不是来讨赏的。” 见她半晌就憋出来这句话，夏琼华恨铁不成钢，学了十几日了，怎么还是这般蠢笨做派。 在跟前伺候久的丫鬟们都能看出来，二小姐见了老爷，半点没有往日的灵动，反而像是老鼠见了猫，夏琼华又何尝不知，她凉声提点道。 “那你丧着脸作甚，你父亲给你的，都是苏府少爷小姐们该有的份额，我不会迁怒你，今日除夕，辞旧迎新，好好用朝食，你不是喜欢这个脆云烧吗？多吃点。” 她施施然提筷从盘中夹了一只放进苏窈碗中。 小姑娘红着眼眶不眨眼望向她，猛地扑进夏琼华怀里，豆大的眼泪蹭着交领落下。 “母亲！” 她哭得歇斯底里，像是要把入府后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我娘...娘好惨啊呜呜....她到死都挂念着父亲...” “可父亲...早已忘记她了.....” 夏琼华不忍地别过头去，小孩子看得最透彻不过，苏重道若爱极了崔氏，何必等到两人今日碰面，一个像受惊的老鼠，一个似没吃香的狐狸。 她安抚地摸着苏窈头顶盘起的发髻，叹了口气。 “你看得通透，那便是最好的，世间男人皆是如此。” 苏窈泪眼朦胧，从夏琼华怀中探出小脑袋，吸着鼻子问道：“父亲对母亲也是如此吗？” 宋嬷嬷闻言，横眉冷目，恶狠狠地剜她一眼。 “二小姐，我家姑娘对你不赖，你怎么专往姑娘心尖儿上戳！” 苏窈害怕地缩了缩头，张开双臂环抱住夏琼华，将嫩白的小脸贴在她的胸口，郑重其事地说道。 “母亲，除了我娘以外，我最喜欢您了，我不会让您难过的，我会永远陪着您。” 夏琼华瞧见赖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恍然想起三年前承欢膝下的莹儿，那时她还一口一个娘亲，全身心依赖着自己，自从莹儿长大后，很少再有这般娇憨少女姿态，在她父亲和老夫人的教导下，变得愈加端庄静雅。 偶尔同她撒娇，都是因为凌金霄又惹恼了她。 逝去的时光，回不去了。 夏琼华拍了拍苏窈稍显稚嫩的发髻，心底有处变得柔软，抬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渍，柔声道。 “多吃点，下一餐在晚上，你身子挨不住。” 苏窈傻笑着满口答应，两人还未安生吃几口，苏婧杳由许氏带领来正屋吃茶，说是吃茶，其实是刚得知苏重道赏赐苏窈的消息，过来一探究竟。 夏琼华不咸不淡与其打了几句机锋，苏琇莹又掀开门帘闯进正屋。 苏婧杳看不惯正在安分用朝食的苏窈，趁着苏琇莹来，率先发难。 “大姐姐，怎么二姐姐在母亲屋里吃饭，你却不在？大姐姐不喜欢母亲小厨房的饭菜吗？” 夏琼华正安排丫鬟替苏琇莹解披风，一记凌厉的眼刀飞了过去。 第192章 侯府 “吃茶都堵不住你那只死嘴。” 苏琇莹甩开肩上沉重的披风，朝苏婧杳翻了个白眼骂道。 随手抄起桌上的公筷，又打在苏窈手背上。 “别吃了，没听见有人说你呢！” 苏窈一声不吭地挨打，乖乖将碗筷放下，接过身边丫鬟准备的锦帕擦手，才扬起不达眼底的笑容，娇声喊道。 “大姐姐教训的是。” 苏琇莹满意地点点头，她经过这十天的相处，对拿捏苏窈这件事很在行。 在她看来，苏窈刚从府外接回来，性格木讷，任她怎么欺负都不会生气，在女博士那里也不出头，万事都比不上她，当她的跟班再好不过了。 她要将苏窈拉进她这一伙，对付苏婧杳。 突然，苏琇莹的手背上狠狠挨了一下重击，似被铁筷子敲打。 她没忍住哀嚎出声，机敏地向四周望了望，但无人靠近她，她的手背也并未红肿受伤，仿佛刚才那一下是她的错觉。 真是奇了怪了。 这几日苏琇莹经常会产生错觉，偶尔有人打她一下，或重或轻，位置也不一样，身上没有伤口，她百口莫辩。 苏窈不动声色地抿紧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莹儿？发生何事？” 夏琼华担忧地问她。 苏琇莹撅起嘴，自知无法证明，便也略过不提，转而拉起苏窈的手说道。 “母亲，我要带喜儿去侯府玩，今日本来约好比赛蹴鞠，结果卢二被他娘关家里出不来，缺一人，我带喜儿去见见世面。” 话是这么说，苏琇莹心里的小九九却不少。 苏窈不论身份体格都比不过她，性格又不似苏婧杳那般招摇，喜欢缠着凌金霄不放，苏窈既能衬得她万般好，又能把苏婧杳排除在外。 果然，苏婧杳不依。 她先落下泪来，满腹委屈：“大姐姐，二哥哥说好要带我去的，怎么临今日你又反悔说要带二姐姐去，是不是我前日在女博士那里撞见你不认真听课，你故意埋怨我？” 苏窈前几日算是在女博士那见识到了，苏婧杳这张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嘴，乐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苏琇莹才不吃她这一套，傲气道。 “二哥哥是我亲哥哥，他也只听我的，我说带谁就带谁！” 小辈之间的恩怨除非见血，很少上升大人，许氏恨得将手帕拧成一股绳，无法插手帮自家闺女，她也想攀上侯府这高枝，凭什么苏窈这没娘的贱种都能去，她闺女去不得？ 夏琼华淡笑着喝完手中清茶，乐见其成，吩咐碧鸢取来六十两。 “莹儿，比赛结束不必着急回来，带苏窈去首饰铺选几件首饰，今日除夕，辞旧迎新嘛。” “好。” 苏琇莹拽着苏窈就走，徒留许氏母女没坐多久，找借口离开。 “娘，我也想去。” 苏婧杳骄纵地拉扯许氏的宽袖，将怒火发泄在庭院的小树苗上。 “你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娘还指望你能帮帮你弟弟呢！结果呢？屁用没有，还得靠我去帮你周转。” 许氏破口大骂，扯回自己的衣袖，狠厉指着苏婧杳的鼻尖。 “你赶紧回去换上衣裳，我这就去找你父亲。” ——————————————————————— 非命妇入宫觐见，不许乘官轿。 夏氏马车装潢华贵，不亚于官轿，琉璃珠翠在车辇棚上点缀，流光溢彩，连车厢四壁都选用上好的蜀中散花锦，日光照耀其中缝隙，用金线补漏，隐隐现出暗纹。 大多王公贵胄都用不起，可见夏苏两世家底蕴。 苏琇莹毫不在意地将暖玉流苏掀到一旁，率先一步踏着脚凳弯腰入轿，不耐烦地高声催促。 “喜儿，你快一些。” 苏窈贝齿轻咬，再一次劝说道：“大姐姐，我不会蹴鞠，会给你丢面子的，不然我就不去了，你还是叫三妹妹吧。” 苏琇莹一喜，心道要的就是你不会，面上却还露出柔柔浅笑，手劲儿极大地将苏窈拉上马车，“没事，你是我妹妹嘛，咱俩住一个院里，我不在乎丢不丢脸。” 说是这么说，但苏窈在侯府一亮相，便引起了所有人注意，苏琇莹脸子拉得老长。 她肌肤雪白，像个冬日雪童子，大眼睛弯翘睫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娇小玲珑，跟在苏琇莹身后见谁都笑，唇红齿白，惹人注目。 信王府赵六急忙凑到苏琇莹身旁打听，“阿莹，这是你妹妹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包花生酥，笑得露出白花花的大牙，诱哄道。 “叫我一声六哥哥，送你一包花生酥。” 苏窈被他吓得急忙躲到苏琇莹身后，神情紧张，揪住她的披风。 “大...大姐姐...” 其余六人也围上来，叽叽喳喳问道。 “阿莹，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 他们新奇地看向苏窈，目光中打量意味极浓，都是十岁左右狗都嫌的年纪，对苏窈动手动脚，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揪揪她的发髻。 苏琇莹不甘心苏窈一来就抢夺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恶毒地将苏窈的身世脱口而出。 “她才不是我妹妹，一个外室养的私生女罢了，你们要是喜欢和她一起玩，小心哪天不知晓，自己也变成外室养的贱种。” 说罢，她狠狠甩开苏窈紧抓披风的小手，扬眉吐气地去蹴鞠场地寻找凌金霄。 “私生女？没意思。” “早说嘛，阿莹也真是，把个私生女叫来作甚。” “喂，你叫什么名字？” 赵六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窈胆怯地摇摇头，眺望着苏琇莹离开地背影，心急地想跑过去找她，可这群人围在她身边，熙熙攘攘像一座座大山。 赵六蹲下身，将手中的花生酥硬塞进她怀里，懒散说：“你长得还不赖，以后跟阿莹关系处好点，我将你要过来做侍妾。” “哈哈哈赵六，你也真不嫌弃啊？” “信王府的侍妾她也算高攀了。” .... 众人调笑着一哄而散，徒留苏窈被揪红了脸颊，眼眶通红的站在原地，无措地捧着怀中的花生酥。 此时，一道温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需要巾帕吗？” 第193章 凌风止 苏窈仓皇转头，发现是个书生气十足的小少年，和那群身着锦衣、王公贵族的孩童不同，他穿着单薄的布衣，手指被冻得通红，原本的修长手指红肿得像只萝卜。 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比苏窈大个一两岁。 “谢谢你。” 苏窈接过他手中巾帕，可怜兮兮地擦拭着睫毛上的水汽。 他轻声细语说着不必言谢，瞧见远处已经开始聚集在一齐备赛的孩童们，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笑了笑，送给苏窈一个选择。 “我在那边的湖亭习字，你愿意和我同去吗？” 少年指向东北不远处的尖亭，等待她的回应。 苏窈望向被众人围在中央的苏琇莹，娇俏地与一旁凌金霄拌嘴，哪里还记得被扔在寒风中的她，她呼出一口白气，遮住了眼瞳一闪而过的暗芒，失落地点点头，耷拉着头颅跟在少年身后。 苏窈怯生攀谈：“我叫苏窈，你叫什么名字？” “凌风止。” 他温声说道。 两人到达亭子，凌风止细心为苏窈铺上棉垫，从笔架中拿出一支细小的毛笔递给苏窈。 “在这随意写写画画吧，我派丫鬟盯着校场，你姐姐离开时我会告知你的。” 苏窈明面上笑着道谢，埋头落笔，心里却催促系统。 【凌风止？原主记忆里也没这号人啊，系统，你快查一查。】 【正在查询...】 【凌风止，清远侯凌金钰的庶长子，现年八岁，在侯府不受待见，原主以往从未来过侯府，自是没有印象。】 说起凌金钰，苏窈想起来些许，凌家助当今圣上继位有功，却因在朝堂没有派系支撑，无法封公爵，于是皇帝为了补偿他们，破天荒赏了一门两侯爵。 提骑侯凌义忠，皇帝他丈人，和清远侯凌金钰，皇帝他大舅子。 凌家嫡脉两子，凌金钰已经有爵位，所以现如今所有人称凌金霄为小世子，承袭爵位。 苏窈震惊。 【凌金霄他亲哥的孩子竟和他差不了几岁？】 【是啊，凌家主母最后一胎生得晚，小叔大侄子三岁在古代也常有。】 与苏窈这边一团和乐不同，蹴鞠赛场还没开始比赛，就闹起了幺蛾子。 苏重道一脸儒和地牵着苏婧杳来到场内，笑抚短青髯，将自己姿态放得极低，温雅地对着凌金霄询问道。 “金霄，伯父今日找你父兄有要紧事，你们是否缺人，让杳姐儿同你们一起？” “不缺人了父亲。” 苏琇莹咬碎满口银牙，没料到苏婧杳为了来侯府竟不惜请来父亲，她没等凌金霄开口就急忙说道：“我叫了二妹妹过来。” 哦？ 苏重道今日两次听闻正屋的母女俩提起苏窈，一时有些意味深长。 “嗯，看来将喜儿养在你母亲名下的确是件好事，带她出来多走动走动不错，那就算...” 话还没说完，苏婧杳不愿前功尽弃，打断了苏重道的话，撒娇央求。 “父亲，你看这哪里有二姐姐的身影？再说了，二姐姐体弱，比我年长还没我长得高，打蹴鞠也是为难她，还是我来，让二姐姐歇着吧。” “不行！” 两人针尖对麦芒，苏琇莹高声呼唤丫鬟井翠：“快去找二妹妹过来！” “父亲！你看大姐姐！” 苏婧杳不满地嘟起嘴，苏重道骑虎难下，心底懊恼听信了许氏的鬼话。 还是凌金霄站了出来，恭敬地对苏重道行礼问好，递上台阶。 “伯父您不是还有事相商吗？我们孩童之间玩耍别耽搁了您的急事，我自有办法您且先去吧。” 苏重道顺台阶而下，远去后，苏琇莹愤懑地拖拽着苏婧杳的衣袖，就往别处走。 “苏婧杳，你可真有本事，我偏不让你上场！” 众人对苏琇莹的蛮横劲屡见不鲜，并未大惊小怪，凌金霄扬起下巴，倨傲地提了一嘴。 “快点解决，别耽误了比赛时辰。” 他对是谁上场不感兴趣，只是看不上被庶女三言两语哄骗的苏重道，还有这巧言令色想要爬到嫡姐头上的苏婧杳。 “大小姐，找到二小姐了。” 井翠在远处呼喊，苏琇莹拽着苏婧杳就往那边走。 “大姐姐，你这要做什么！大姐姐！” 苏婧杳神情慌乱，最大的靠山走后她哪是苏琇莹的对手，尤其是在侯府，凌夫人早就看上了苏琇莹做媳妇，哪怕她要杀人，也会在身后笑着帮她处理干净。 苏琇莹狞笑，“你不是想上场吗？我偏不遂你的愿。” 苏窈在亭中写大字还未写满两张，手冻得僵硬通红，对面的凌风止比她更严重，却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得更加有风骨。 远处吵嚷着走过来几道人影，她甩了甩冻僵的手指，心道终于。 她在正屋就知晓许氏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憋着主意要把苏婧杳送过来，苏琇莹还需要她这个陪衬，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她。 苏琇莹走近了才瞧见苏窈正和谁在一起，嗤笑一声，讽刺道：“人以群分这句话还真错不了，私生的贱种总能凑到一齐。” 她让井翠将苏婧杳压在亭内的凳子上，“我送你个更贱的贱种，苏窈，跟我走。” 苏窈缩着头舍不得放下手中狼毫，被苏琇莹生拉硬拽拖起，硬顶着寒风将她扯进校场，众人脸色纷纷变得不好看。 “不是阿莹，你还真要让我们和个私生女一起打蹴鞠啊？” “就她这小身板，先说好我不愿和她同队。” “废什么话！” 苏琇莹不满地嚷嚷道，此时苏窈对她有用，她的说辞自是一变，“喜儿养在我母亲名下，什么私生女不私生女的，再多嘴我打断你们的牙！” 众人自小一同长大，苏琇莹向来骄纵，说到做到，幼时他们谁没挨过她的打，再说夏苏顶级世家，关系网盘根错节，谁都不愿得罪她。 众人偃旗息鼓，不再争论。 苏窈怯生生地站在他们不善的目光中，柔弱垂头，眼眶泛红。 凌金霄第一次好生打量苏琇莹这刚接回家不久的妹妹，这细胳膊细腿，肌肤娇嫩弱不禁风的模样，像块嫩豆腐，还怎么打蹴鞠。 伤着了又得像那群娇弱的世家小姐一般哭鼻子。 他不耐烦地舔舐着后牙，高马尾狂傲扬起，率先提议：“让她在我队里，正好让你们输了也别找借口。” 这样，伤着碰着也找不到他。 第194章 蹴鞠 凌金霄最烦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贵女。 左一套规矩，右一套仪态，以前宴请时非要往他身边凑，玩起来又放不开，无意中磕碰，能把家中婆子女使忙得团团转。 真是无趣。 “苏琇莹，你去别的队里，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幸好他还有个不拘小节的青梅。 凌金霄扬眉浅笑，意气风发，嘴边竟还有个浅酒窝，冬日的暖阳漾在其中，瞬间抹平了苏琇莹对他将苏窈要进队伍的不满。 “呵，你且等着输吧，平阳大师的弓弩一定是我的。” 她将束好的发髻毫不在意塞进布冠，同粗布绑紧，利落飒爽，带着另一群人站在场地一侧，互相商量战术。 都是相熟的好友，凌金霄只言片语便根据他们的长处将位置安排完善，最棘手的苏窈，他蹙眉嫌弃道。 “你去做门神，能守鞠就守，守不住就算。” 说罢直接将苏窈排除在战术外，与其他人推演攻防。 【这人脾气真恶劣，原主怎么想的要与他成婚？】 苏窈不在意地笑笑。 【小孩子嘛，又是世子爷，忍忍吧，再说了换成是我，莫名多了个拖油瓶，我也不满。】 她话锋一转。 【系统，之前的位面还有两次异能没用，现在能用吗？】 【额....这....】 系统卡壳，没料到苏窈竟把主意打到上个位面的金手指上。 【可以是可以...】它扭捏道，【本来打算将金手指的能量给系统充能来着...】 苏窈一锤定音。 【帮我兑换徐三的异能，剩下一次给你充能。】 机会难得，她得尽快在凌金霄的心里留下些好印象，最好与之前的印象相矛盾。 男人嘛，遇见的女人越神秘，越矛盾，就越能激起他们的探索欲。 一刻钟后，蹴鞠比赛正式开始。 赵六是对家球头，看着身姿矮小的苏窈做门神，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 “快进攻！守门眼的是阿莹她妹妹。” 对家士气马上提振，运球突破，苏窈紧盯着场上跑动的球员，看了几眼便发现端倪。 苏琇莹身为场上唯一一名女子，蹴鞠又是项身体不断接触碰撞的运动，大多数防守她的队员总会畏缩与她触碰，进而防守不严密。 而苏琇莹也利用这一优势，作为传球手，每次都能将脚下的球鞠传给合适对象。 只有凌金霄不惧她，该撞就撞，甚至用肩膀猛地将她撞倒在地，非要抢过她脚下的球鞠。 “回防！” 凌金霄传球被断，振臂呼喊。 可时间已然来不及，对家球员飞速奔跑运球，不过眨眼间便突破单人防线，朝苏窈直冲而去，站定后脚下一顿，鞠飞向门眼。 完了，第一个球只能让了。 场上所有队员脑中率先冒出的都是这个想法。 没办法，他们门眼薄弱，本来战术就是尽可能向前推进队形进攻。 运球的对家球员也心情大好，空洞的门眼前站了个娇俏小姑娘，连门眼的一半都遮不住，娇娇弱弱的，估计连往地上扑球都不愿做。 他玩心大起，故意想让小姑娘变得狼狈，脚下转换姿势，要走低球入门。 哼，要想防住，她就得扑在泥里，我看她.... 他心思还没转完，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像是预先猜到了鞠的动线般，小跑几步蹲在门眼左侧，球鞠仿若一件被她操控的物件，飞向她的脚底，被一团小小的身躯挡下。 “朴——” 鞠球失去惯性，失落地滚向远方。 “嗷！” “守住了？竟然守住了！” 众人不敢置信地高声喊叫，里面藏不住的喜悦，兴奋地团抱在一起。 成功守住球的小姑娘双眼紧闭，一脸害怕加苦楚，听见他们的庆贺声才恍然睁开眼，站起身蹦跶两下，第一件事就是急切地抚摸发髻乱没乱，将裙袂的褶皱抚平。 “额...可能是凑巧了吧。” 看她还是原先怯弱和娇娇做派，众人讪讪地收回庆贺，凌金霄没感情地暼了苏窈一眼，冷淡地说道：“继续组织进攻。” 偏偏之后都凑巧，苏窈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守住了对家进攻径直冲门的球鞠三次，一战成名。 其中一次，球员射门太高，超过苏窈的身高限制，她只好撇着嘴跳高扑过去，守是守住了，她狼狈地摔倒在地，柔嫩手心被粗粝的沙地搓破皮，洇出鲜红的血丝。 疼得眼眶瞬间泛红，眼泪无助地落下来。 她缩成一团，和偌大空洞的门眼对比格外显眼。 凌金霄烦躁地低嗤一声，叫停比赛。 “包起来！” 他从怀里扯出一条巾帕，恶声恶气地丢给苏窈。 苏窈被他吓得一哆嗦，悄咪咪抬眼看他扔过来的巾帕，眼里是藏不住的嫌弃。 黑乎乎一条，也太丑了吧。 她久久没有动作，凌金霄站在身前盯着她瞧，瞧她慢吞吞从袖间拿出另一条巾帕，小声喃喃。 “谢谢世子，我用自己的就行。” 那柔白的小手攥着墨黑巾帕，衬得更加嫩白，小心翼翼又塞回他掌中。 “随便你！” 凌金霄第一次好心没送出去，气得他冷哼一声，心底恶狠狠地说，再也不管这些娇滴滴小姐的闲事。 最后比赛以凌金霄队伍获胜结束，最大的功臣莫过于苏窈，一个半时辰比赛，对家才进了两个球，进球的原因还是苏窈被阳光照得犯瞌睡，靠着门眼睡着了。 众人将彩头纷纷扔进侍女手中的托盘中，苏琇莹恶狠狠瞪了苏窈一眼，不舍地将平阳大师新做的弓弩也放进托盘。 凌金霄眼眸一亮，直接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 苏窈凑在苏琇莹身旁，任由苏琇莹将细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面不改色地献宝。 “大姐姐，我赢了的奖励你去选吧，本来就是大姐姐带我来的。” “呵，算你还有良心。” 苏琇莹这才神色恢复了些，将苏窈扔下，走进人堆里去选彩头。 凌金霄抽出些心神看向呆呆站在远处的苏窈，眸光不明地朝侍女甩甩手，低声吩咐。 半晌后，一名容貌清秀的侍女捧着用黑绸遮住的托盘，站在苏窈身侧。 “小姐，您的彩头在这里。” 第195章 病倒 苏窈不解地掀开黑绸，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瓷瓶。 “这是西域进贡的伤药。” 侍女解释道。 苏窈似有所感地望向凌金霄，此时他早已收回目光，正被众人围在中央，眉眼带笑，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世子，受人追捧。 “多谢。” 苏窈垂头道谢，收下伤药，将瓷瓶默默握在手心。 取完彩头，众人也该散了，除夕他们不能缺席家宴，三两人结伴离开。 苏琇莹虽然落败，彩头却抢下凌金霄最宝贝的练兵场木作，匠人将士兵和将领的脸庞雕刻栩栩如生，大刀阔斧都十分霸气，令她分外满意。 此时苏琇莹也不介意赏苏窈些珍品，和颜悦色对她说道。 “走，带你去母亲常去的首饰铺挑点首饰。” 苏窈佯装兴奋，连声拜谢，“大姐姐，那我先去把巾帕还给风止哥哥。” “去罢，叫什么哥哥，他哪儿配得上。” 苏琇莹翻了个白眼，带着侍女井翠先一步上马车。 苏窈快步走向湖亭，果然凌风止还站在亭中练字习书，苏婧杳不知去向，寒风将纸张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鼻尖也被冻红。 “你的巾帕。” 苏窈递给他，又紧接着解释道：“我原本打算洗了再还你，但我可能以后也不会来侯府...” 凌风止洒脱一笑。 “无事。” 随手接过了沾上泥沙的巾帕。 两人你来我往，刚好被路过打算去前院送客的凌金霄瞧见，他黑着脸，怎么看不出苏窈手中的巾帕正是刚才拒绝他后缠在手上的那条。 这苏窈，什么时候又和凌风止扯上了关系？ 不愿意用他的巾帕，偏偏还用得是凌风止这贱种的巾帕！ “追过去，把我的伤药要回来！” 吩咐完侍女，凌金霄愤然离去。 苏窈不明所以地看着身前尴尬的侍女，疑问道。 “你说，你主子的彩头不打算给了，要问我要回去？” 侍女红着脸，讪讪地点头。 苏窈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将袖中的伤药还回她手中，心中暗骂。 【系统，你说的没错，原主真是瞎了眼，怎么想的要与他成婚？】 —————————————————————— 苏琇莹说一不二，行至武门大街，嘱咐车夫将马车停在首饰铺外，拉着苏窈走进铺内，说是挑选首饰，但她脸色烦闷。 “哦呦，这不是苏府大小姐嘛，您今日怎么有空来铺子逛逛，您要有需要，我叫迎春带着样册送到府上，哪儿用您亲自跑一趟。” 掌柜夸张地带笑迎出来，一打眼瞧见苏窈，喜得眉飞色舞。 “这位是您的妹妹？长得实在可人，您真是来对了，最近新上了几套俏皮款式，正适合她。” 苏琇莹扔下六十两，她没耐烦替苏窈选样式，本就打算敷衍了事。 “你看她合适什么，包起来就行，六十两，看着配吧。” 说罢转身想离开。 苏窈怎会放她离开，她瞧着首饰铺东侧的书铺，计谋涌上心头。 “大姐姐，旁边有家书铺，我们进去瞧瞧吧。” “有什么好瞧的，你个没见识的。” 苏琇莹日常用言语贬低苏窈，可掌柜配货的确还需要一段时间，她深呼一口气，见书铺里有卖饮子的，还是顺着苏窈走了进去。 喝口饮子下下火。 走出来后二人偷偷摸摸，井翠身后背上了个不大的包袱。 “若是被母亲发现了，我要你好看！” 苏琇莹恶狠狠的，但脸上是遮不住的新奇，继而霸道地说道。 “先放我屋里，等我看完再给你。” 苏窈乖巧点头，应声说好。 回府已经未时末，碧溪将她迎回厢房，面色不太好。 “二小姐，夫人上午病倒了，现下还在睡着呢。” “什么？” 苏窈刚沾上座椅的屁股瞬间抬起，送入口的温茶都来不及喝，急匆匆地跑向正屋。 院里连个清扫的丫鬟都没有，冷清异常，正屋屋门紧闭，旁侧耳房传来草药清苦的气味，飘出缕缕白烟。 “我走之前母亲不是还好好的嘛？怎的就病倒了？” 苏窈询问跟在她身后的碧溪，碧溪也糊涂着，二小姐走之后不过半个时辰，正屋便闭门谢客，丫鬟都借出去准备夜宴了。 她小心推开门，屋门并未关紧实，外厅活动着两个小丫鬟，瞧见苏窈，连忙过来行礼，小声道。 “夫人吃药睡下了，二小姐要没要紧事儿，就先回去吧。” 碧鸢听见声响，从内室走出来，垂眸行礼，说得却相反。 “二小姐若无事，便进来陪陪夫人吧。” 不过片刻，夏琼华有些沙哑的声音也传到外厅，“苏窈回来了？进来罢。” 苏窈不动声色瞥这三人一眼，乖顺地走了进去，这是她近十天第一次踏进夏琼华的内室，与她厢房不同，里面根根柱柱都是上好的花梨木，博古架上摆放着金玉摆件，名家字画瓷瓶，右对廊一侧纱橱，中间一扇流蝶屏风。 她走过屏风，夏琼华虚弱地躺在床上，头戴彩绣红抹额，宋嬷嬷在身后搀扶，正喂她喝药，见苏窈来，尖酸地道了句。 “姑娘都累病了，二小姐不让姑娘休息，还来作甚。” 苏窈未搭理宋嬷嬷，用目光寻找着以示亲近的落脚处。 床边她不能坐，坐凳子又隔得太远，她干脆仗着自己年岁小，跪坐在床前的脚踏上，神色焦急。 “母亲感觉如何？请大夫了没？” 夏琼华瞧她仆仆风尘，裙袂上还有在校场沾染的泥沙，衣袖带尘，鼻尖上汗渍点点，没怪苏窈衣衫不净，只是淡声问碧溪。 “二小姐刚回府？” 碧溪答道：“是的夫人，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她目光扫过苏窈满脸着急恳切的模样，难得主动握起苏窈的小手，一片冰凉，夏琼华双手裹住，为她取暖。 “不过是陈年旧疾，躺几日就好了。” 苏窈看得出，夏琼华面色红润只是眼神稍显疲惫，嘴唇也并无异色，说是生病也就能哄一哄她这般幼童。 果然夏琼华话锋一转，说起重要的事情来。 “今日除夕夜宴，我就不去老夫人院里凑热闹了。” 当家主母这么重要的日子病倒，甚至不去家宴，夏琼华这是想要下苏重道的脸子啊。 第196章 夜宴 苏窈思来想去，只能猜到可能是上午苏重道将苏婧杳带去侯府的事。 她初来乍到不懂，许氏为此事求到苏重道那边，明晃晃是在打夏琼华的脸面，一个庶出的姑娘，竟能让自家父亲越过主母带出府。 怎么看怎么恶心。 夏琼华咽不下这口气，干脆称病不去夜宴，她倒要瞧瞧，苏重道要怎么在老夫人手下保住许氏。 “碧溪，将二小姐元日的新衣裳先拿出来备着。” 她将做样子的补药喝下，眉眼含笑对苏窈说道。 “我也乏了，你回去梳洗罢，别误了去老夫人院子的时辰。” 苏窈眨巴眨巴眼，把脸埋在夏琼华温热的掌心中，下意识地露出憨态。 “母亲，你不去夜宴我也不去了，我在院里陪着你可好？” “胡闹。” 夏琼华虽是训斥，但苏窈能看出来，她听到这句话心情也是格外欣慰。 “这是你回府后过得第一个元日，不去参加怎么行？” 她将苏窈已经焐热的手松开，轻轻拍拍小姑娘嫩滑的手背，柔声道。 “快去收拾罢。” 苏窈无法，只好苦着脸拜别。 待她走后，宋嬷嬷将夏琼华身下的靠枕撤走，让她能安稳躺下，厉声说道。 “依奴婢看，这二小姐就是个心思活络的，咱大小姐还没说陪您呢，她先上赶着送殷勤。” “嬷嬷您可别这么说。” 夏琼华平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铺顶的挂檐，眼前显现出苏窈灵动的小表情和每每望向她濡慕的眼神，不自觉缓和下了眉眼。 “她只是个刚走了娘亲的可怜姑娘，将我看做另一个依靠罢了，既然养在我屋里，她又愿意与我亲近，咱对她好些又何妨？” 夏琼华未说出口。 自从苏窈来了以后，她仿若回到从前的时光，正屋不再空旷冷清，时常有个小姑娘来回跑动，脸上甜甜的笑容，与她讲话，她如今没有心神再重新养个自己的孩子，苏窈乖巧懂事，极有分寸，养起来也不麻烦。 让她重新做一遭母亲也是件快活事。 这厢苏窈回内室，在碧溪的伺候下狠狠洗了个澡，美其名曰除旧迎新，小谷趁丫鬟们都在除尘清理的时候，摸进内室。 瞧见苏窈被一床棉被裹在其中，未着寸缕，急忙拿出包袱中的药膏和香体丸，哄着苏窈吃下。 苏窈蹙眉不愿吃，这崔氏遗留的药品，她也不知是否对身体有害，本就不满胸前胀痛，她朝床内撇开脸。 小谷着急：“姑娘，这是夫人临走前吩咐您一定要吃的，夫人千辛万苦从南方偷来，您不能浪费她的一片苦心啊。” 她千骗万哄，可算是帮苏窈涂上了药膏，但那药丸，苏窈死活不吃。 听见门外丫鬟们不停的脚步走动声，小谷一咬牙，强硬地将她的小嘴掰开，放进药丸，用温茶带了下去。 边做边哭：“姑娘，您别怪我，夫人临终前嘱托我，是为了您好，您待会儿可别和我怄气。” 苏窈无奈地咽下药丸，还怄什么气，咽都咽下去了，要怪就只怪她现在年纪小没法反抗。 “行了行了，小谷姐姐，我知道了。” 她眼下还没时间想别的，就今晚的夜宴，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夏琼华的缺席，势必会引起风波。 不论是否因为苏婧杳去侯府这件事，老夫人只要想查，苏重道瞒不过去。 而卷入事件中的自己，是最好的背锅点。 夏琼华想用自己的缺席强逼老夫人严惩逾矩的许氏，难保苏重道不会将此事怪在她这个在府中没有根基的小姑娘头上，进而保住许氏和苏婧杳。 毕竟一开始，去侯府这件事就轮不到苏窈。 苏窈还没想好如何操作，碧溪急匆匆从外厅走进来，手里捧了个托盘。 黑色的绸子，她看着分外眼熟。 “二小姐，侯府来人说是您走得急，忘记拿彩头了。” 不出意外，托盘中放的应该还是那瓶伤药。 凌金霄真是阴晴不定。 思绪一转，苏窈想到了办法。 【系统，现在能帮我把脚给扭了吗？】 【...可以是可以，宿主你忍着点。】 倏尔，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她额头冒出冷汗，脚腕里的筋猛地被外力挫开，不过片刻便肿胀发热。 “碧溪姐姐，我刚才沐浴好像踩水崴到脚了。” 苏窈一动便疼得直打哆嗦，眼眶含泪，吓得碧溪急忙掀开被子查看，果然脚腕肿起鼓包，红彤彤一片，狰狞得可怕。 “您怎么不早说呦！” 这情况太严重，碧溪不敢耽搁，连忙去正屋禀告夏琼华。 幸好她还没睡，倚在榻上自在地看着书，闻言也有些惊异：“宋嬷嬷，您快去请众仁堂的大夫来瞧瞧。” 夏琼华再拿起书看了片刻，焦心读不下去，索性扔下书，赶往苏窈的厢房。 系统用了狠劲，看着淤血严重泛起吓人青紫的伤处，谁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这是小姑娘自己搞的主意，瞧见夏琼华赶来，苏窈强行扬起笑脸，反倒安慰起她来。 “母亲怎么来了，我不严重，您还生着病别再受风着凉，这般正好，我也能在院里陪您。” 夏琼华没好气地在苏窈头顶轻轻拍了下。 “除夕莫说晦气话，说不得就是你刚才念叨着才崴了脚。” 她身为主母，一早知晓侯府给她送来伤药，吩咐碧鸢：“给老夫人说一声，二小姐在侯府蹴鞠崴了脚，就不去夜宴了。” 苏窈也松了口气，她崴脚便是想借侯府送来伤药的由头避开夜宴，以此让老夫人明了，她去侯府也算是师出有名，避免苏重道怪在她头上。 夜幕降临，小院说不上冷清。 苏窈不良于行，夏琼华便把餐桌移到她厢房内。 为了热闹，苏窈提议搞个锅子吃，正好老夫人院里还有做菜剩下的牛羊肉，加上些涮菜，两人吃正好足够。 “难为你，本来应该去老夫人院里热闹热闹。” 夏琼华夹一筷牛肉放进苏窈料碗中，氤氲的锅气渲染下，她冷淡的面庞也温和许多，眉眼间带笑，柔情地看向苏窈。 “不难为不难为，”苏窈嘿嘿直笑，“我喜欢和母亲一道吃饭。” “能吃锅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说得尽兴处，老夫人的正院里放起了烟花，火光越过层层围墙，让她们也能看个正着。 苏窈盯着爬墙而起的烟花兴奋地笑出声来，而夏琼华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眼中的慈爱将苏窈笼罩其间，像避风港湾。 此时就连看不惯苏窈的宋嬷嬷，也说不出戳心窝的话。 第197章 斋戒 初一清早，屋内锅子的味道还未散去。 小谷跑来同在床上赖着不起的苏窈讲：“姑娘，昨晚老夫人生了好大一场气，我听正院伺候的丫鬟们说，许氏连夜被送到庄子里去了，老夫人不愿再养三小姐，让三小姐回自己的院子禁足。” 看来夏琼华闹得大获全胜啊。 苏窈好心情地点点头，难得今日不必早起请安，她听着屋外不停有丫鬟进来出去，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内室房门紧闭，脚步停在门外，片刻后响起男人不满的训斥。 “怎么？二小姐还未起身？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这群丫鬟怎么当的差？还不将她叫醒！” 碧溪垂头应答。 “夫人吩咐二小姐往日请安累着了，让二小姐多睡会儿。” 苏重道被堵得哑口无言，火气上不来又下不去，一张俊脸火大得通红。 苏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故意将受伤的脚腕露在被子外，脆声喊道：“父亲来了吗？我已起身...” 苏重道面色不善地推开门，她继续说道。 “女儿受伤无法迎您，您别生气。” 男人眼神落在仍旧肿胀的脚腕上，青紫交加，和另一只娇小可爱的玉足对比，的确伤得十分严重。 苏重道火气瞬间熄了一半，他知晓昨日侯府之事与苏窈并无关系，甚至伤了脚腕也是无妄之灾，苏窈那张冰雪可人的脸蛋疼得煞白，偏偏还坚强地同他说无事。 虽然他不重视苏窈，但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来兴师问罪的苏重道，在苏窈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匆匆留下几张原本要给苏婧杳的银票作为苏窈的压岁钱，又赏了座珊瑚摆件，弥补他心中愧疚。 等他走后，苏窈懒洋洋吩咐道。 “碧溪姐姐，帮我将珊瑚摆件送给母亲。” 不多时，碧溪喜不自胜地回来，手里攥了个鼓囊囊的荷包，将夏琼华的嘱咐传给苏窈。 “夫人说二小姐您自己留着就行，荷包里是夫人准备的银裸子，让您赏丫鬟们的。” 背地里，碧溪又塞给她几张银票，说是夫人给的压岁钱。 苏窈笑得眼睛眯起来，心里盘算这借花献佛的事，多来几次才好。 因她腿脚不便，整个正月都没出院门，错过了上元节灯会，苏琇莹来找她炫耀一上午，众人送她的花灯，最后挑了盏不喜欢的莲花提灯，送给苏窈。 二月初二，老夫人带着全府女眷前往上京城郊敬安寺斋戒，两日一夜住在寺庙里。 “二小姐，这花灯您要放起来吗？” 收拾行李时，碧溪嫌这莲花提灯碍事，来询问苏窈。 苏窈瞧了瞧不出彩的花灯，不在意道：“正好拿去敬安寺打着吧，总比普通纸灯好看。” 敬安寺位于龟陀山上，宫中不太重要的祭祀封位都在此举行仪式。 主持名为明寂和尚，早年间云游众地，广结善缘，得“好施佛”称谓，于十年前被先皇召回敬安寺任主持。 明寂之前曾暂居苏家，与苏老夫人和苏重道是老相识，苏府这才得以居家前来敬安寺斋戒，要知道在上京，是多少达官显贵求都求不来的恩泽。 说是全府女眷，来的不过只是四人，苏老夫人，夏琼华领着苏琇莹和苏窈。 苏婧杳还在禁足，错过了斋戒。 不过苏窈听苏琇莹在路上提起，早前苏婧杳也来过，吃不了斋饭的清苦，没待满一日便苦着脸离开。 众人刚入寺，放下行囊不久，苏琇莹兴致冲冲地跑来请示夏琼华。 “母亲，我到男眷那边瞧了瞧，凌金霄竟也在，我找他去，您就别担心我了。” 男女眷分在寺庙的两侧，中央是诵经祈福的大殿与其他分殿，男眷一侧靠山，较之危险得多。 征得同意后，她又看见夏琼华身侧的苏窈，高声将苏窈喊出门外。 “大姐姐，你找我？” 苏窈放下手中正帮夏琼华收拾的衣衫，走出厢房。 苏琇莹偷偷摸摸从宽袖里拿出一册话本，趾高气昂递给她。 “我看完了，你拿去看罢。” 苏窈拿在手中打量片刻，正是除夕那日两人从书铺中买的才子佳人话本，她佯装新奇，问道：“大姐姐看得如何？真的有他们说的那般好看吗？” 蓦地苏琇莹涨红了脸，掩饰般地将头转向别处。 “班门弄斧罢了，打发时间还不错。” 苏窈用书册抵住扬起的唇角，不被她发现，平淡地“哦”了一声，又问道。 “姐姐还记得我带入府的那个丫鬟吗？她的身契不在府中，偶尔可以出府，你要是愿意看，我让她给你寻摸着。” “可不是我要看的！被母亲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说。” 苏琇莹先是满意地点点头，后恶狠狠地警告她，感到羞耻转身离去。 苏窈摇晃着手中的书册，翻开瞧见恶俗的才子戏码，与苏琇莹离去的背影交相呼应，恶毒地勾起唇角。 大姐姐可一定要陷入才子的陷阱中，不能自拔才好呢。 “苏窈，还在外面干嘛，快进来，风大...” 夏琼华在屋内呼喊她，苏窈将书册塞进怀中，脆声应答，“就来！” 斋戒每日只有一餐，正巧在众人到来之后的未时初，全是素食，连蛋类都不见，油水也少，四人养尊处优，哪怕是苏窈，以前从未短过吃食，都一脸菜色，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 明寂带领她们去大殿诵经。 大尧朝的显贵们，将信佛看做一种潮流，从小便诵经，世家更甚。 宋老夫人和夏琼华显然十分驾轻就熟，在蒲团上盘腿而坐，不必提供经书，很快跟上前方和尚的诵经声，低沉地念出催眠经纶。 而苏琇莹正是坐不住的年纪，坐下没有一刻钟，强硬拉着苏窈偷溜出大殿，兜兜转转又跑去找凌金霄玩耍。 男眷厢房旁是寺庙后山，苏琇莹将她扔在此地，便翩然离去。 没成想，苏窈在其中迷了路。 第198章 竹林 天色渐渐向晚，后山深处变得阴翳许多。 敬安寺占据龟驼山大半峰峦，部分深林幽暗，是僧人们还未开发的区域。 踏入后山外有片翠绿竹林，积雪未退，鲜有人迹。 苏窈在其中脚步深浅地走着，时不时抬头望天，可高耸的翠竹将视线遮蔽，她无法预测此时是何时辰，只能闷头继续走。 绕来绕去，天穹已然挂起星子，她又走回了后山的入口处。 【已将敬安寺地图发放至宿主脑海，宿主若有需要可详细查看。】 最后系统实在看不下去，将地图奉上。 “不行，”苏窈不信邪，“我找不到回程的路，就代表今晚竹林肯定有事发生，再逛一逛，说不定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抱着这般念头，苏窈又在寒风中晃了半个时辰。 【检测到目标人物凌金霄出现。】 系统声音响起，她猛地打起精神，四处张望，同时在泛起薄雾的后山口，随着越来越近，一道黑影缓缓显露出踪迹。 苏窈左瞧右看，从旁边拾起一节不知道是谁削落的竹筒，当做拐棍架在身前，一瘸一拐地朝凌金霄走去。 月光洒落，银白色的光照亮了两张脸庞。 小姑娘原本软糯可人的小脸皱起，浑圆明亮的眼瞳里藏着深深的不安和恐惧，月牙眉梢耷拉着，眼角还有泪渍。 像是刚哭过不久。 而凌金霄与她对比格外明显，高高马尾发梢扫在背后，唇角带着满意的微笑，阔步向前，左手上还有一只刚得手的雪白兔子。 兔子身上鲜血潺潺，还有匕首划过的尖锐伤口。 两相对视，都有莫名的心虚。 凌金霄暗啧一声，手臂向后放想要掩饰兔子的惨状，不知又想到什么，变得心安理得，长睫微动，冷声道。 “你是来堵我的？” 苏窈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连连摆手，眼皮颤得厉害，“世...世子，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凌金霄挑眉，突地想起下午与苏琇莹扯皮时，她的确提起过苏窈，但以苏琇莹只顾着自己的性子，如今哪还记得找妹妹。 “真没用。” 他小声嘀咕，就当送苏琇莹个人情，轻咳一声，如施舍般说道：“想出去待会儿就跟紧我。” 又话锋一转。 “不过出去后把你的嘴闭严实，不能和旁人提起在这儿见过我。” 苏窈感激地望向他，清甜嗓音如浸了蜂蜜般不断道谢。 凌金霄走在前方，虽身形冷硬淡漠，可面上也不自觉被夸得露出浅笑，将手中的死兔子轻盈甩了甩，心情大好。 他饿得睡不着，本是来打野食的，随处找了个空旷地界，蹲下从怀里掏出匕首，手法利索地处理兔子身上的皮毛。 直至要剖开野兔的腹部，凌金霄才想起身侧还跟了个娇娇小姐，那柔弱的模样估计看不得血腥。 他佯装无意地吩咐道：“去旁边拾些竹子或者树枝。” 苏窈脆声应着，在周围弯腰捡拾，不敢离他太远，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被夜风吹得断断续续，传至凌金霄的耳畔。 “不怕的....别怕...不吓人.....喜儿不怕....” 凌金霄无奈地哼笑出声，加快手中处理脏腑的动作，余光不住地打量着苏窈的身影，避免再走丢了还得让他去找。 没想到苏窈是个实心眼，凌金霄没叫停她便一直吭哧吭哧地找，怀里满得抱不下，还是凌金霄见她好久未归，硬拉着她回来。 竹林中燃起火堆，凌金霄席地而坐，拿硬树枝将剖开的兔子串好，架在火堆上烤着。 抬眼瞧见苏窈还傻乎乎地站在身旁，不满道。 “你不坐下，是想让我和你仰着头说话吗？” 苏窈垂首打量着被脚印踩得脏兮兮的雪水，十分抗拒坐下，柔声拒绝。 “太脏了。” 脏什么脏！ 他感受着屁股下湿漉漉的凉意，心道女孩子就是娇气，和他二姐一般麻烦。 凌金霄气不顺地脱下名贵云锦外袍，甩给苏窈，“垫着。” 苏窈乖顺地将衣袍妥帖铺在地上，还留出一部分位置给凌金霄，轻声道。 “喜儿不占地方，世子也来坐吧。” 凌金霄扫了一眼，小姑娘缩成一团眼巴巴地瞧着他，要坐在衣袍上两人就势必紧密相贴，倏尔，他脑中不知怎的，想起了蹴鞠那日，苏窈嫩白的掌心，像朵洁白的棉花。 他猛地撇开头，耳尖烧起来，嘴硬地斥道。 “我才不像你那般娇气。” 行吧。 苏窈趁他不注意，好笑地耸耸肩，隐约瞧见了他泛红的耳尖。 兔子烤透，凌金霄驾轻就熟撕下一节兔腿递给苏窈，她犹豫片刻，将眼中的渴望藏起来，弱弱地摇头。 “世子你吃吧，我不饿。” 凌金霄哪里看不出来是她不想破了斋戒，没作声自己低头啃食起来，两人默然不语，只有中央火堆燃烧轻微爆破的声响。 苏窈紧盯着他的手掌，少年的骨节极宽，才十一岁，掌心就添了许多硬茧，还有两三道疤痕，平日练功定是十分刻苦。 待他将掌心完全露出，苏窈这才发现，凌金霄手掌上方有道不浅的口子，血已经止住，但深红血渍明显，看得出是刚留下的伤，切口新鲜。 “世子，你受伤了？” 苏窈惊呼，把脸凑上前去查看。 凌金霄漠然地将她的脸推远，低眉，“小伤，大呼小叫什么。” 他抓野兔时夜幕漆黑，野兔又刚好跑到树木茂密的丛中，没有光线他贸然将野兔抓在手中下刃，划伤了自己，处理脏腑又再次崩裂。 苏窈急忙在自己怀里翻找着，片刻便拿出个瓷瓶，献宝状递到凌金霄眼前，满脸喜色道。 “这是世子之前送我的伤药，我没舍得用还剩了些，正好现在处理伤口用。” 凌金霄一动不动地望向她，不服软道。 “我才没给你，是手下的丫鬟自作主张。” “唔，好吧。” 苏窈不计较这些，将他的手掌拉到眼前，仔细打量着伤口，凌金霄不知为何，难得没有动作，任凭小姑娘将他的手放在腿上。 她嘴中碎碎叨叨。 “世子你要忍着点，这药很疼的。” 第199章 回路 凌金霄不发一言，垂首看苏窈轻轻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小脸紧张地皱成包子褶，吓得撒药的手都在抖。 “是不是很疼啊？” 小姑娘抬起头，眸中满是怜惜地望向他，凌金霄心脏猛地一跳，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脑海却一再闪现，苏窈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瞳，眼尾浸出如血般的红，在火光下有种动人心魄的艳丽。 凌金霄出神地想道，又不是她受伤了，就看着伤口也能哭出来，真是娇气.... 蓦地，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蹦出一句话。 “你既养在夏伯母名下，就别自降身份去与凌风止那种人相交。” 哪种人？ 苏窈没搞明白，但这么好的氛围她才不会傻得破坏掉，乖巧点点头，甜甜一笑。 凌金霄情绪舒畅多了，也看得惯小姑娘磨叽地涂药，单手拿起兔肉啃着，直至打了个饱嗝，苏窈也将他的伤口处理完毕。 正用小手比划着巾帕，怎么替他包扎。 这巾帕是苏窈最喜欢的一条，影青色绸缎缀着小谷彩绣的蝴蝶，活灵活现，她不想将蝴蝶沾染上血渍，洗不干净就糟糕了。 而且巾帕不够长，包裹不了凌金霄的大掌。 “等你为难完，我这伤口就该自己长好了。” 凌金霄看着她纠结半晌，在一旁凉声道。 苏窈肉痛地告别巾帕，不再犹豫，松垮地围住他的伤口，他手指往掌心一握，刚好将巾帕攥紧，两侧散开的绸缎柔和了他粗犷的手部线条。 “行了走吧。” 巾帕上的香气在凌金霄鼻尖一闪而过，他烦闷地皱起鼻子，踩灭火堆。 小姑娘家的怎么哪哪都香。 苏窈听话起身，将他的外袍抱在怀里，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往前挪。 凌金霄之前便发现苏窈腿脚不便，故意放慢了脚步，一前一后走将近一刻钟才出竹林。 站在男眷厢房前，他懒洋洋问道。 “后面的路知晓怎么走了吧？” 回到大路上，小姑娘身上的怯懦劲儿好似又回来了，默然颔首，把外袍还给他。 凌金霄不接，“回去洗干净再给我。” 阴影中，他仿若瞧见苏窈软绵绵的嘴唇负气地翘起，不过眨眼间，便又抿成一条直线。 “谢谢世子搭救，我先走了。” 小姑娘嗫嚅着说完，福福身子，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留下一句话就跑了？ 很快，裙裾消散在黑夜中。 “呵。” 凌金霄低头瞧了瞧手掌间翻飞的巾帕，晃动手腕，巾帕随之摆动，像极了苏窈没良心轻易离去的身影，他磨了磨牙，轻盈跟上小姑娘的脚步。 入寺，墙壁上都燃着蜡烛，避免有影子被苏窈发现，凌金霄拉开了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跟到女眷厢房门口，他瞧见有个侍女急匆匆赶出来。 手上提了个莲花提灯，凌金霄还挺熟悉。 那是他在上元节灯会赢得唯一一盏花灯，被苏琇莹要了回去，没想到竟然在苏窈手里。 阿莹还挺喜欢她这个妹妹的啊，凌金霄这样想着。 送佛送到西，苏窈既然已经安全，他便放心转身离开。 不过他可真冤枉苏琇莹了。 上元节当晚，苏琇莹手里大大小小堆了十多盏花灯，她早就忘记哪一盏是凌金霄赢得花灯，只是挑了盏最不起眼的，送给苏窈。 偏偏就是凌金霄那盏。 这些凑巧苏窈都不知晓，她正乖巧地让急得上火的碧溪举着花灯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 “二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夫人找您都找疯了。” 苏窈转身就在眼眶中盈满了泪水，豆大滴的眼泪扑扑往下落。 “让母亲担心了，我不小心走迷路，如今才找到回来的路。” 同样的说辞，她进屋当着夏琼华的面又说了遍。 夏琼华急得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坐在屋内茶都喝了三四盏，瞧见苏窈胆怯地站在桌前，一双小手放在身侧扭来扭去，满腔的火气便再也发不出来。 “回来就好，你年纪小，以后别跟在你姐姐身后，她能顾好她自己就不错了。” 夏琼华让她上前来看看受没受伤，轻声嘱咐道。 苏窈急得瞪大眼睛，“母亲，和大姐姐没关系，都是我自己不记路。” 夏琼华说出这句话，原就不是要怪苏琇莹，她先提起苏琇莹的过错，让苏窈好受些，便也不会再揪着不放，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听到苏窈的话，夏琼华欣慰地笑了笑，吩咐碧溪。 “去明寂师父小厨房给二小姐熬完安神汤，喝了再睡。” 碧溪称是。 她拍了拍苏窈的小肩膀，“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收拾收拾早些睡，明日还要祈福呢。” 苏窈点点头，露出没有阴霾的灿烂笑容，走向她的房间。 临睡前，碧溪拿着脏污的外袍询问苏窈。 “二小姐，这袍子....” 她从颜色和款式身量都能看出这件外袍并不是自家小姐该有的，针脚细密布料华贵，寺庙中的香客放眼望去，只有一人。 但那身份尊贵的小世子，本不应和苏窈有任何联系才对。 苏窈睡眼惺忪地瞧了眼，不在乎地嘟囔道：“我在竹林里捡的，回府洗出来吧。” 碧溪又问：“那您的巾帕呢？” 苏窈长久没有回音。 碧溪紧张地等待着，生怕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后事。 虽然苏窈年幼，但整个尚书府，谁人不知小世子早已和大小姐定下婚约，若中途糊里糊涂插上一脚有的没的，碧溪不担心其他人，只忧心自家小姐的安危。 那两位金枝玉叶无人敢动，被舍弃的可不只有可怜无靠的二小姐嘛。 “二小姐？” 碧溪谨慎地又问了一句，走近才发现，苏窈早就将头埋在布枕里睡得香甜，估计是累着了，小呼噜打得正欢畅，哪里还能回答上来她的问题。 唉。 碧溪无奈地勾唇，帮苏窈掖掖被角，只好将外袍压在包袱最下面，装作不知此事。 第二日祈福。 苏琇莹起得太早没有精力作妖，四人待了半日便启程回府。 行至半程下车休整时，苏窈身侧突然出现了个陌生的女子，趁她站在角落，递给她一个小木盒，面容平淡地说道。 “世子给您的谢礼。” 说完便转身离去，无人注意。 第200章 生辰 谢礼？谢什么？ 不该是她给凌金霄谢礼吗？ 苏窈思索了片刻，还是选择打开小木盒。 入眼依旧是熟悉的黑绸打底，顶上躺了个月白色洋花纹彩绣巾帕，织缎上手细腻光滑，隐隐似有珍珠般的光泽，是难得的上好云锦料。 做成巾帕真是可惜。 比她那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锦缎昂贵不知几何。 只是不能随意入怀，难保被旁人瞧见做文章，只能当成压箱底的宝贝了，还不如银子来得实在。 苏窈恹恹收起，回府后第一时间塞进了以往苏重道赏她东西的库箱中。 年节就这般过去，姊妹三人又开始在女博士厅中上课，苏琇莹仍旧动不动就欺负她，女博士布置的功课也不完成，统统塞给苏窈。 夏琼华还为苏窈特意请来礼仪嬷嬷，下了课仍不得闲，学礼仪一个时辰。 她是在尚书府站稳了脚跟，攀上夏琼华这个靠山，苏窈不说是在尚书府横着走，至少也比原主舒服太多。 夏琼华怕苏窈察觉她厚此薄彼，吃穿用度一律照苏琇莹嫡女份位安排，苏窈又嘴甜会来事，每日请安从不落下，哄来了不少体己钱。 她将大部分银票分给小谷，装修起年前买下的四个铺面，其中有间武平街交汇路口最大的两层铺面，苏窈打算做个锅子店。 拨霞供名字好听些，她也引进了现代营销策略，按照“海底捞”的服务至上理念，在门廊处开设等候区，设专门的说书人和伶人表演，还有小零食相送。 地理位置优越，又经营新奇，刚开业便迎来了不少顾客，在上京一炮而红。 其余三家铺面分别做脂粉、零食糕点和面粮店，脂粉制作是崔氏从小逼原主学的，不论是制粉还是制香，扬州瘦马的优秀学员们向来引领全国潮流。 不到三年，这四家店铺都赚得盆满钵满，就连苏窈不太关注的面粮店，也赚回了本钱。 六月初夏，尚书府迎来了苏琇莹的十岁生辰。 “大姐姐！你怎么还不去前厅，他们都等你呢。” 苏琇莹倚靠在榻上，听见动静吓得手忙脚乱，连忙将手中书册塞进榻和倚枕的夹层藏好，抬眼瞧见闯进里屋的是苏窈，没好气地咒骂道。 “喜儿你个破落货，急什么急，要是撞翻了什么名贵摆件，我要你好看！” 她松了口气，又把书册拿出来捧在桌上细细品读，嘴角扬起歆羡又愉悦的弧度。 这话本讲的是前朝丞相家小姐与穷书生的恩爱情史，苏琇莹正看到穷书生为小姐拼命，两人危急私奔的剧情，抓耳挠腮只想知晓两人后续如何，哪儿还记得今日的生辰宴。 苏窈瞧着她沉醉的模样，笑容愈加真心，口里却仍娇声催促。 “好姐姐你再不去迎客，母亲就要亲自来抓你啦。” “好了好了，你个耳报神！” 苏琇莹没看到结局，不满地嘟囔，将书册小心地抚平，压在玉枕下，仔细打量看不出端倪，她这才整理衣裳，开始梳洗打扮。 到了时辰，苏窈跟在苏琇莹屁股后面，前往前厅迎客。 说是迎客，但她们年纪尚小，作客的都是同龄玩伴，携礼而来，大多是苏窈熟悉的面孔，信王府赵六、侯府凌金霄和凌风止、礼部尚书之子郭敏、卢国公嫡次子卢二... 凌金霄原本还不错的神色在看见一旁亮丽娇俏的苏窈后，变得铁青，将礼物随手掷给苏琇莹，窝在茶座闷头品茶。 苏窈摸不着头脑。 自从二月二寺庙一别，两人其实没太多交集。 这四个多月，苏窈偶尔陪着苏琇莹去侯府玩耍，任由几人百般央求，她失去金手指后便再也不打蹴鞠，与凌风止聚一起，在亭中习字聊天。 两人第一次碰面，凌金霄那眼神仿佛要杀人般盯着她，哪怕湖亭与校场相隔百米，苏窈依旧能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凉风阵阵。 害得她打了个哆嗦，凌风止还贴心问她是不是湖中风大，要不要换个地方。 离去时苏窈偷摸接近凌金霄，打算把外袍还给他，没成想这人翻脸不认人，脸臭得很，看都没看苏窈一眼，将外袍扔到地上，冷声对侍女说道。 “烧了。” 阴晴不定臭狗屎脾气。 自那次起，苏窈气得差一点忘记任务要求，连着对凌金霄摆了四五次冷脸。 她和系统暗地里复盘多次，都想不明白男人的脑回路是有多么清奇，到底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让凌金霄对她变得爱搭不理。 那晚氛围太好，苏窈早已忘记在竹林中，她答应了凌金霄什么。 懒得上前讨嫌，她拉着凌风止走到另一侧谈天，避开其余繁杂的人群。 苏窈缩着脖子朝四周张望片刻，像个警觉的偷吃仓鼠，糯糯玉团，冰雪可爱，冷不丁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塞进凌风止手中。 甜笑着小声说道：“我知风止哥哥生辰也在六月，不过之后我也不一定能去侯府，就先将生辰礼给你，哥哥可不要嫌弃。” 凌风止垂首看去，有些怔愣，这木雕一看就是新手所为，细小的木屑还未去干净，剌得手掌疼，一块手掌大小的木柱，雕成人形，还细分了五官，只是手艺不行，看出个大体。 “这是...” 他语气干涩，不敢置信。 苏窈洋洋得意：“这是哥哥最喜爱的大儒宋师，是不是很像！” 凌风止瞧着看不出轮廓的五官，昧着良心点点头，露出发自真心的微笑，将这座手艺稚嫩的木雕牢牢攥紧。 “谢谢喜儿，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她笑得一派天真，眼眸中星子亮起，如同一轮明亮的太阳，驱散了凌风止心头的阴霾和伤痛，莫名升起倾诉欲。 “喜儿，你觉得我会成功吗？” 他唇角苦涩，“我想考取功名，将我娘亲的牌位供奉进侯府，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热爱念书，我也不喜欢宋师，但如果我能拜到他座下，我就能多一分考成的机会。” “当然会成功啊！” 苏窈夸张地抬起手臂：“风止哥哥的学识在我看来有这么——多，而且你特别努力治学，早起晚归，皇天不负有心人嘛！” 凌风止嘴唇颤动了一下。 “谢谢你，喜儿。”他的目光落在苏窈那张浸润在阳光下的嫩白脸庞，晶莹剔透的眼瞳像一颗玻璃珠轻轻击碎了他的心防，他语气顿了顿。 “你....的生辰礼，我很喜欢。” 第201章 八年 “姑娘...姑娘...醒醒，寅中时了姑娘...” 急促的轻声喊叫，将苏窈从睡梦中唤醒，她困顿地半睁眼皮，喃喃。 “好明镜，让我再睡会儿吧。” 苏窈跪在清冷的祠堂里，腿下是硬挺的蒲团，她偷懒将膝盖斜侧在蒲团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挽在身前。 如秋水盈波的眼眸望向来人，带着几分迷蒙，见是明镜才露出笑意。 她端正的模样倒像是厅内有什么大选，纤腰翘臀包裹在衣裳内，一举一动都有股娇柔的韵味，哪怕无人注意，也一丝不松懈。 “姑娘，您快起来吧，老爷让您在祠堂抄经，这半页还没完呢。” 明镜见苏窈不急不忙，连忙摇晃她的身躯想把她的瞌睡摇走，主仆二人面前的桌台上放着一摞纸张和两三支狼毫，墨台早已干涸。 苏窈将眼皮又闭了起来，“没事，大姐姐昨晚就去找母亲了，父亲不会来查的。” “大小姐每次出事就把您往前推。” 明镜心疼地用温热手掌捂住苏窈的膝盖，帮她揉搓取暖，噘嘴道。 “夫人都说了无数次，让您别同大小姐掺和，您偏不听，哪次老爷发火惩罚都朝着您来，明明都是大小姐的错，怎的全怪您身上。” 苏窈抬手轻轻打在明镜肩膀上，嗔怪。 “别乱说话，大姐姐对我极好的，母亲那是疼我才这般说。” 明镜不服气地喃喃：“您就是心眼太好了，府里谁看不出来，大小姐就是拿您作筏子，她才最坏了呢。” 苏窈施施然闭目养神，就当没听见，盘算着店铺近日收成。 今日离苏窈初入府已过八年有余。 这八年，变化莫测，已然同原主的处境大相径庭。 夏琼华将她养得极好，琴棋书画，算账掌家，苏琇莹该学的她也分毫不落，除去许氏受宠连带着苏婧杳的地位水涨船高外，苏窈隐隐成了尚书府不明说的嫡女，对内，一干陈设摆件、待遇见识，她都堪比苏琇莹。 在外，待她十岁左右时，有夫人间的宴请相见，夏琼华都会带着她和苏琇莹一同参加，不言出身，只言一直养在主母屋里，她又年年出落得容貌殊胜，各位官太太们少不了多关注着苏窈。 如今她十五，正是豆蔻年华。 主仆二人挨到卯时末，碧鸢奉夏琼华之命送来小厨房专门为苏窈提早做好的朝食，瞧着少女那可怜模样，心疼道。 “二小姐快坐起来用点朝食，回房睡一觉吧，夫人说老爷已经上朝去了。” 苏窈眼巴巴望着饭盒中摆放的小食，她从昨儿下午东窗事发就再未吃过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纤纤玉手拿起细筷，哪怕饿极仍保持着仪态，笑道。 “还是母亲疼我。” 碧鸢没好气地暼她一眼，“夫人还说了，以后不让二小姐替大小姐顶罪，要清算大小姐前夜出府的罪过。” 苏窈慢悠悠咽下糕点，才开口道。 “大姐姐出府情有可原，世子前日从北疆回京，怎可不聚？” “您总有理由。” 亲亲热热用完朝食，明镜和碧鸢搀扶着苏窈回房，碧鸢临走之前，苏窈吩咐明镜将屋内的玉簪拿出来送给她。 “碧鸢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专门给你做的呢。” 碧鸢不知二小姐口中的“结婚纪念日”是何东西，只是隐隐搞明白，每年到她成婚当日，苏窈都会送她礼。 手中玉簪是由上等青白玉雕制，玉料水头尚佳，做簪子实在可惜，碧鸢想要推脱，苏窈连忙道：“这玉料本就小块，做不成别的，碧鸢姐姐你别嫌弃。” 碧鸢这才收下。 明镜在内室伺候苏窈洗漱，碧溪将她送出厢房。 “二小姐真是个会疼人的主子，你命数好，过几年跟着二小姐嫁人，还能做个嬷嬷呢。” 路上碧鸢柔声同碧溪讲。 “我晓得的，”碧溪笑着说道，“听夫人那意思是想让你跟着大小姐去侯府，也算个美差不是？” 两人前两年都在夏琼华的介绍下许了人家，碧鸢叹了口气无奈道。 “大小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听不得我劝，要我说还不如将宋嬷嬷带去。” 两人的谈话苏窈不得而知，她补了个短觉，巳时中洗漱穿戴完，跑去正屋请安。 没料到夏琼华有客，乃嘉兴伯府荣夫人，两人正聚在前厅喝茶闲聊。 苏窈人还没走到，可屋内已经传来她娇俏细软的声音。 “母亲，我瞧院里的秋海棠开得正艳，特地攀来几支给您品品。” 荣夫人笑得好不开心，放下茶盏打趣道。 “还是闺女可人，我家那混小子可没请我赏过花。” 夏琼华笑得亦然，得意地端起茶盏轻抿口热茶，给碧鸢一个眼神，碧鸢张罗着备上苏窈爱喝的饮子。 苏窈进厅瞧着还有外人，本就规矩的脚步变得更稳重起来，姣姣地站在厅前拜见。 “荣夫人安好。” 到了年纪，苏窈出落得越发动人。 嫩白的脸蛋未施粉黛，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容貌柔美，生得十分勾人，盈盈细腰鼓囊囊的胸脯，只是一侧头，阳光洒下来，显得少女举止娇媚，万般风情。 别说是男人，就荣夫人细致瞧着，也觉厅前亮堂了些，心情都柔顺不少。 她亲热地拉起苏窈的手，佯装不满地念道。 “你家喜儿总不给我面子，这两个月屋头不知办了几场赏花宴，偏偏瞧不见这丫头。” 夏琼华笑着替苏窈解围：“她之前去敬安寺为老夫人祈福，回来又病了几日，莫说是你，我都没见过几面呢。” 苏窈乖巧垂眉，等两人调笑两句后才脱身，吩咐丫鬟们找瓷瓶装好海棠，摆在堂屋内。 荣夫人望着她婀娜远去的俏丽背影，手头的茶盏端起又放下，最终耐不住性子，堆起笑来轻声问夏琼华。 “琼华，你和我说实话，喜儿说亲了没有？” 夏琼华淡淡地暼她一眼。 第202章 雷雨 窗外雷雨大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湿漉漉的雨檐，哩哩啦啦流下连成串的细线，“喀拉”一声，闪光撕裂整片天幕，亮得噬人心魄。 苏窈躺在床上侧过头去瞧，苏琇莹倚靠榻枕，津津有味翻动书页，入迷了般，痴痴地盯着连口茶都不愿喝。 “大姐姐，你今日不是要和世子出门同游吗？” 苏窈冷不防问道，打断了苏琇莹的绮念，她恼火地要求苏窈噤声，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说你怕打雷，回来陪你。” 拿苏窈做借口，是她常用的伎俩。 以前她不愿去女博士那上课，便使得苏窈装病逃课，在府外玩耍太晚，便让苏窈顶包说迷了路去找她。 苏琇莹反倒是树了个好姐姐的名声。 她赖在苏窈房里不走，这次同游在夏琼华面前过了明路，若让她知晓苏琇莹没去，定要唠叨惩处一番。 两人互不打扰，一个时辰后，苏琇莹伸了伸懒腰，将整本书册合上，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又看完了。” 苏窈垂头在檀木上刻着什么，不经意地问道：“这本又是穷书生吗？” 苏琇莹矢口否认。 “才不是，他只是一开始穷，考取功名后就将苏小姐迎娶过门，封上了诰命，这刘公子有才情有相貌，穷又如何。” “倒是你，”她鄙夷地看着苏窈，“怎么和凌金霄一般，喜欢在木头上刻东西。” 苏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柔柔一笑。 “我怎能和世子比较，他驻守北疆六年，将蛮夷一破再破，此次回京，该是要称将军了吧，大姐姐你以后肯定也是有诰命的。” 苏琇莹眼瞳泛起惆怅和迷茫，她想起前几天刚见过的男人，穿着厚重披甲，打马经过，脸庞硬朗，骨骼分明，健硕的身躯仿佛都能遮天蔽日，和幼年时的少年郎不再相像。 她第一次在苏窈面前展现出不安，不自觉问出声来。 “喜儿，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少女那娇媚的脸庞一瞬间红透，磕磕绊绊回复道：“大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我都是听母亲的，母亲说嫁谁，我自然会嫁。” 苏琇莹听到她的回答，蓦地想起那日偷摸碰见荣夫人和母亲的对话。 “喜儿啊，容貌太盛，我不打算在上京给她说亲事，你知晓的嘛，上京这些夫人们，惯不喜儿媳姿色艳美，我为何要让喜儿去受气？” “我娘家子侄比喜儿大三岁，正合适，我打算等阿莹婚前回娘家时带着喜儿一道去，两厢见一见。” 苏琇莹听闻，盘算了母亲口中的子侄是谁后，冒出一肚子火气。 夏琼华为苏窈考虑详尽，还要让她嫁回夏家，那可是苏琇莹的外祖家，苏窈只是私生女，怎配嫁给她那芝兰玉树的表哥。 她尖酸道。 “你不是和侯府那贱种凌风止走得挺近嘛，干脆嫁给他好了，你也是贱种私生，和他正绝配，别去祸害他人。” 苏窈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攥紧木雕默然不语。 苏琇莹才不管她心绪如何，从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将苏窈手中正在雕刻的木雕抢夺过来。 她动作太快，尖锐的刻刀猛地划破苏窈拇指肌肤，留下一道小口子，突突冒血。 疼得苏窈眉头一颤。 “你这刻得是什么啊？” 苏琇莹拿着木雕翻来覆去地看，充满优越感和轻蔑。 “关二爷。”苏窈低声回答。 “寓意不错，今晚刻好明早给我，我拿去送给凌金霄。” 苏琇莹满意地点点头，说完这句话将杂书大咧咧扔在苏窈榻上，傲然撑伞离开。 见她走远，苏窈上前收拾好床榻，抚平书封，缓缓露出一抹笑。 第二日请安，两人在正屋碰面。 同往常交换杂书一般，面不改色地在袖中完成木雕的传递。 夏琼华并未发现，只瞧着苏窈没精神的样子，担忧地问道。 “喜儿，昨晚没睡好吗？” 苏窈还没答话，苏琇莹抢先道：“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喜儿，她胆子小得没边，估计是打雷怕得睡不着。” 她扬起不达眼底的微笑，迎合颔首。 夏琼华见两人都如此说，便放下心来转移了话题，满脸喜色。 “今年年节阿莹外祖家来人，都五六年没见了，正好，咱聚在上京热闹热闹。” 苏琇莹好奇：“怎的今年来？” 夏琼华压低嗓音。 “你堂舅爷近两年就要致仕从内阁退下来了，族中想把你表哥推上去，自是先来上京熟悉走动，而且你表哥廷泷学问不差，为人也上佳，一直记着咱呢。” “嗡”得一声，苏琇莹脑中炸开枪火。 表哥要入朝为官？ 她联想到那日自己偷听的话语。 若苏窈嫁过去，不就成了官夫人吗？ 那团一直未曾熄灭的怒火再度激起甚高，烧得苏琇莹脸庞涨红。 旁人不知晓夏家的能力，她还能不知晓吗？ 说是来走动，实际就是掌握夏家所有的人情网，共同助力夏廷泷，要把他往权力中心推。 不出两三年，夏廷泷就会成为天子近臣，是一条铺好的康庄大道啊！ 而苏窈，她最看不起的私生女，摇身一变，变成内阁大臣的正妻，以后说不定就要爬到她的头上了！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制止！ 苏窈将苏琇莹扭曲的面容尽收眼底，心念一转，终于知晓了当年原主为何被她突地视为眼中钉。 原主无依无靠，不配听到这辛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什么。 夏琼华沉浸在自己即将见到娘家人的喜悦中，自是没有发现下首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请安结束后她叫住苏窈。 “喜儿，你还记得我娘家侄子，你十岁那年见过的表哥吗？” 苏窈心下立马知晓了夏琼华的打算，她趁着苏琇莹还未走远，脆声答：“当然记得，廷泷表哥心性随和，对我极好的。” “你大姐姐估计明年就要成亲了，她没时间陪着舅爷一家逛一逛，你可愿帮母亲这个忙？” “愿意的，母亲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苏窈瞧见苏琇莹愤然离去的身影，眉眼弯起月牙，娇滴滴地笑起来。 第203章 侯府门前 这厢凌金霄并未察觉苏琇莹的避而不见。 他刚班师回朝，单只万人之上的姐夫赵安相召，便进宫三四趟，更不用说其余往来应酬，要不是之前玩伴轮番邀请，那夜凌金霄本应整理军要上交兵部的。 “金霄，你既已回上京，该邀琇莹同游几次，如今你也年岁不小了，幼时定下的姻亲还算数，你们之前不是关系不错嘛，走动走动转年便定亲罢。” 凌金霄前日刚回府看望双亲，凌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行军多年早已喝不惯清茶，自己去耳房接了壶温水，咕咚咕咚豪气喝下半壶，溢出嘴边的水渍他抬起手背粗犷地擦了擦，哪儿还见年少时的矜贵模样。 “知晓了，我会登门相邀。” 凌金霄想起玩伴宴请当夜，与他碰杯的女子，六年未见，苏琇莹出落得大气端庄，却依旧飒爽地举杯对饮，不见贵女的扭捏做派，想来是极好的心性。 若娶了她，应该会少许多忌讳，也不必像他那些娶了贵女的同僚般，日日受气。 他可受不了娇气女子，遭了事只会哭哭啼啼，动不动就生病，真是得日日捧在手心含在口里，精心照料，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受闷气。 行至侯府门前，凌金霄胯下的马匹打了个响，慢悠悠停下了马蹄。 他收回思绪朝前一望，原是身前驻着辆马车，挡住了侯府大门。 车厢呈紫苑色，稍显暗淡，绣着银丝暗纹，极具巧思地在车篷坠下流苏络子，整个车身是名木红楠，玉纱围帘，雪缎盖，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全是名贵材料。 家中有来客？ 凌金霄夹紧马腹，驾驭马匹缓步绕到马车前，这才瞧见来人。 少女身姿弱柳扶风，腰背挺得笔直，玲珑曲线自细腰没臀，像频起的峰峦，一身湖翠短襦配玉色缕金流云百叠裙，听闻声响转过头来，巴掌大的小脸，容颜艳若桃李，似水明眸瞧见他，错愕地瞪大些许。 “世子。” 她垂首行礼，一缕碎发落在挺翘鼻尖，声音婉转。 凌金霄眯起鹰眸，似是对她的样貌有些熟悉，微微颔首，打马踏进府门。 不成想影壁后蓦地走出一道身影，他看清后抿唇拉扯缰绳，停驻。 “小叔。” 凌风止恭敬地弯腰，抱拳作揖。 凌金霄从鼻腔哼出音调应和，又回头瞥向少女，扬唇嗤笑一声，这才想起是谁。 能与凌风止相交的，整个上京只能找出一位女子。 尚书府苏家那二小姐，苏窈。 凌金霄如今也不是年少时倨傲的性子，不再对凌风止冷眼相待，他淡淡嘱咐了句。 “马上就要下场，少将心思放在情爱上。” 凌风止答是，他便不再多舌，驱马前去马舍，毕竟他自小就多舌过一次，呵，偏生那人还不当回事儿。 苏窈目送他远去，将故意坳出来的好身材藏起，显露笑意走向凌风止，递给他几本书册。 “这是我二哥哥的笔记，你多温习几遍，说不定对下场有益。” 凌风止瞧着手中的陈旧书册，喉头泛起酸涩。 “谢谢你喜儿。” 他何尝不知这几本书册的重量，苏岚前岁下场中第二甲，赐进士出身，苏家重视科举，不知这些年为他找了多少名师，所有精华全凝聚在书册中。 苏窈能将此物给他，已经是帮他良多。 苏窈粲然一笑，“这不算什么，二哥哥也说以你的才学哪怕不用笔记，也能登榜及第，我想着稳妥些，才给你送来。” 两人不便多言，见面也是选在侯府门口人多眼杂处，避免闹出私相授受的官司，会试在即，一切都得多加小心。 凌风止收了书册回府，苏窈也在小谷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离去。 上京最近变得热闹许多，全国各地的举子齐聚上京，各个小摊店铺门口都能看见背着行囊满面疲惫的书生，连苏窈名下的商铺也三年轮一次丰收。 她掀开车窗帘，瞧着一侧路上聚众叫嚷的书生们，吩咐小谷。 “每个店铺的掌柜和小二最近都出门多溜达几趟，帮我找个人。” 小谷露出迷茫之色，苏窈也没多解释。 且说两人分别，凌金霄回房梳整完，被凌夫人叫到正屋问话。 “前日可与琇莹同游？近郊野菊开得极好，听说不少小子们都往那边跑。” 凌夫人着急，上来便提起。 凌金霄手指在桌上轻点几下，平淡道：“那日刚出门突发雷雨，阿莹说妹妹胆小惧怕打雷，要回去安抚，我便将她送回苏府。” 凌夫人舒展开眉眼，笑道。 “琇莹是个好姑娘，听苏夫人提起，她真真的看重喜儿。” 喜儿？ 凌金霄突地想起，幼时苏窈好似用此小名自称。 “你刚才瞧见没？” 凌金霄：“什么？” 凌夫人嗔怪瞥他一眼，“门人都和我说了，喜儿又来找风止。” 凌金霄沉着脸皱眉。 “您叫得亲热，如今也接纳了凌风止？这不是往嫂子心头上插刀子吗？” “你懂什么？” 凌夫人道：“他如今才16便考得举人，绝非善类，若能成为侯府在朝堂上的一把刀，你二姐便不必在后宫为凌家日夜操持。” 凌金霄默不作声，凌夫人又道。 “你看风止和喜儿，有没有点意思？他们自小相处，本就有情谊，待此次风止下场中第，我便托身去尚书府求亲，如此一来，侯府与苏家的姻亲，算是更稳固了。” 凌金霄面色一僵，眉心皱得更深。 “他的婚事有我大嫂操持，您去管他作甚。”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刚才少女绰约的身姿，和那张勾人心魄的艳丽娇容，面色不知为何沉了几分，嗤笑道。 “苏窈长相太过招摇，就凌风止那德行，能护住她？省得以后闹出事端再影响到二姐。” 此话一出，就连凌夫人也能听出他言语中的锋芒，愕然。 “你这人，吃什么枪药了，是喜儿哪里不衬你意？” “你们才见过几回。” 凌金霄眼前再次冒出少女垂头娴静乖顺叫他世子的模样，又冒出她随后扬起皎皎笑容对着凌风止的松快模样，莫名恨得牙根痒痒，甩手离去。 “您本就是问我意见，我说了又不满，您啊，还是去问神仙吧。” 第204章 书斋 三日后黄昏，小谷从府外归来。 苏窈正蹙起秀眉打量着手中的上好象牙，为难地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瞧见小谷急匆匆地走进内室，心下明了。 果然，她调整呼吸后面露喜色，出声道。 “姑娘，季掌柜找见您想要的那个人了。” 苏窈眼瞳一亮，放下象牙仔细听小谷说起那人的来路。 “季掌柜说也是巧了，他那日出城进货，在官道上碰到个晕倒的书生，自称是来考功名的，钱财被劫走，央求掌柜将他送进城。” 小谷讲得绘声绘色，“那书生长得俊美，估计天上的仙官也就和他一个模样，咱前几年见过的游街探花郎都没他俊呢。” “季掌柜找人探了他的底细，是丰城莒县人，家里有十几亩良田，不过...” 提起这个，她一脸厌恶。 “此人好赌，考功名更是托词，他只是秀才身，来上京本打算找个学堂进修，等两年后考举，结果不到一个月，便将所有盘缠给了赌坊。” 俊美书生，满嘴谎话，还好赌。 buff叠满了。 苏窈的脸上控制不住露出笑容，懒洋洋地将象牙用红绸裹住，问道。 “叫什么名字？” “蒋俊杰。” 苏窈：“就他了，让掌柜找个路边的泼皮，给他五十两封口，告知蒋俊杰，要想傍上富贵，后日去潇湘书斋，自会有好运来。” 小谷领命退下，苏窈闲的无趣，又把乳白嫩滑的象牙托在手中把玩。 这是苏琇莹昨日送来的，趾高气昂地表示凌金霄对她的木作连连称赞，要让她再用象牙雕制牙雕，取个吉利的意象送人。 “那就刻个人面桃花吧。” 苏窈愉悦地哼起小调，“毕竟不久，桃花就要开了。” 翌日，她像个牛皮糖般缠上了苏琇莹。 “大姐姐，你这两日都不怎么理我了，日日出府都去干嘛呀？” 苏琇莹没好气地甩开她的细胳膊，对镜描眉，“凌金霄要带我去马场跑马，你要有事便改日再说。” “好吧，我本想明日约姐姐去书斋挑几本书，风止哥哥马上就要下场了，我不太安心。” 苏窈装作失落地唉声叹气，打算离开。 “哎，你等等。” 苏琇莹听她提及凌风止，出声叫住了她。 苏窈如今能和凌风止这贱种搅合在一起是最好，千万不能让她与廷泷表哥扯上关系。 苏琇莹想通后，立马换了和善的表情，站起身拉住苏窈的小手，亲热道。 “喜儿说的是，咱俩的确许久未一起出门逛逛，那就明日吧，我陪你买几本书册，送侯府去。” 两人笑得都分外灿烂，各有各的小心思。 连天气也适时变暖，是秋日难得的大晴天，惠风和煦，天高气爽。 到达潇湘书斋后，两人下车戴上幕篱，在小二的招呼下，前往二楼茶室雅间休憩。 苏琇莹虽说爱看情爱话本，但她面皮薄，不愿让旁人知晓，总是推怂苏窈去楼下帮她挑选购买，这次依旧不例外。 “帮我挑两本最近上新的话本送上来。” 她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吩咐道。 苏窈甜声答是，带小谷离开雅间走下楼。 临近会试，书斋内聚集的考生众多，人头攒动，都背着行囊，眼神热烈，但苏窈不必多望，只一眼就能瞧见其中有位鹤立鸡群一般的人物存在。 一身白儒衣，头戴布冠，脸庞白皙俊秀，身板挺立，飘飘欲仙，与一众灰头土脸的书生们格格不入，正是蒋俊杰。 嘴角噙笑，假模假样捧着一本书。 “去吧，小谷姐姐。” 苏窈说完，随意走到一旁书架前拿起两本书，与小谷拉开距离。 蒋俊杰自是将自己相貌的风流意发挥到十成十，他时不时换个地方站着读书，保证自己能被来往的书客瞧见，心里也泛起忐忑。 前日他刚从赌坊输完仅剩的二两银子，打算卷起铺盖离开上京，没成想被一群泼皮堵在巷尾，说要问他要点趁手钱。 他哪儿来的银子，本以为自己会被摁着打一顿，谁知那泼皮头子看他容貌上佳，给他出了个主意，来书斋碰运气。 蒋俊杰嫌恶地瞥了暼身旁的穷书生们，心想泼皮不定是骗他的，这书斋全都些赶考学子，能有什么好运让他碰的。 他叹了口气，甩了甩站得酸痛的腿弯，打算合上书离开。 突然一股大力朝他扑了过来，将他硬生生摁倒在地，随之而来还有茶盏碎裂的声响，温水打湿了四周的书籍。 蒋俊杰不由庆幸，水渍没有溅到他身上，毕竟这是他最好的一身衣裳，为了奇遇他下了血本。 “您没事吧，奴婢先扶您起来。” 耳畔传来女子细弱的声音，蒋俊杰心头一颤，仿佛抓住了什么，他抬起眼皮看过去，撞倒他的是个穿着精良的女子，自称是奴婢，一脸紧张。 蒋俊杰快速扫过她的衣裳布料，上好彩缎，布料店一匹得十几两银子，竟穿在一个丫鬟身上，这丫鬟得是什么高门大户小姐的手下。 他下意识扬起一抹笑容，扮得儒雅，文质彬彬地说道。 “小事，姑娘不必惊扰。” 丫鬟止不住的道谢，瞧着被水渍浸湿的书册，哭丧着脸，仿若下一秒便要流下泪来。 “完了，这是苏大小姐指名要拿上去的书册，这，这该怎么办啊...” 苏大小姐？ 蒋俊杰的脑子飞速转动，上京苏家...户部尚书苏重道的嫡女！ 他眉眼间霎时冒出欣喜，手腕竟止不住开始发抖，天哪，这难道就是泼皮所说的机缘？ 眼前的小丫头还在苦恼，而蒋俊杰早已制定好计划。 他柔声安抚了几句，趁众人不注意，抬脚上了二楼。 苏窈盯着他的背影于楼梯间消失不见，无声地合上手中书籍。 那厢苏琇莹还在茶室等候，茶盏中的温茶喝了两三盏，苏窈的人影半点没见着。 “苏窈这贱种，又去哪里乱逛了！” 她等得脾气骤起，整理好一旁的幕篱，戴上就想下楼找人，刚拉开木门，只见门前停了道身影，修长手掌抬起正要敲门，听见木门开启的声响后，人影惊愕抬头。 那张惊为天人的俊美面容蓦地暴露出来，惊艳得径直击中苏琇莹的内心，她只听见自己胸腔中的小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得热烈。 第205章 蒋俊杰 蒋俊杰呆愣一瞬，急忙惶恐垂头，嗓音中满是歉意。 “是在下走错了，姑娘，某这就告辞。” 他转身便要离开，苏琇莹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手臂先拦住了蒋俊杰的去路。 “哎...您先等一等。” 她的心脏正越跳越快，心猿意马间苏琇莹好似把自己带入进了才子佳人的话本中，对面的才子俊美如斯，身量修长清越，好似一轮皎皎孤月。 她脸颊两侧立马羞涩升温变得滚烫，忽的对上男人望过来的眼神。 男人的眼底尽是错愕，却只倒映出她的身影，许是楼下嘈杂的缘故，苏琇莹的耳畔只剩心跳愈加震颤的响声，她陶醉地一笑，不愿轻易将男人放走，轻声问道。 “兄台可有急事，我家哥哥即将下场，正巧我想找个举子老爷问一问。” 在上京，扔一把菜随便砸个人，身份地位都得是举人以上，断没有“举子老爷”这称谓，蒋俊杰被喊得飘飘然，面上仍装得正经，温声道。 “姑娘若不嫌弃，某知无不言。” 茶室的木门开启又被合上，待苏窈等了会儿再上去，两人已聊得格外投缘。 苏琇莹瞧见她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嫌打扰了两人的幽会，却又不得不介绍。 “俊杰，这是我妹妹，喜儿。” 蒋俊杰起身规矩行礼，端得姿态清正，风骨卓卓。 “阿莹的妹妹，果然如同阿莹一般，端庄大气，雅致有加。” 苏窈暗暗发笑，草草还了个礼，便坐在一旁听两人你来我往聊得起劲儿。 听着听着，发现蒋俊杰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一把好手。 说自己家世曲折，为考功名白日抄书赚钱，挑灯夜读，没多少盘缠只好夜宿朝食铺，蹭人家早起做工的油灯，翻来覆去就是两句。 生病的妈，好赌的爸，幼小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这招数哄苏琇莹那可真是专业对口，她从小没受过苦，又在苏窈的影响下看遍才子话本，都不用细琢磨，努力上进穷书生人设算是被蒋俊杰拿捏到位了。 她急不可耐地想为蒋俊杰解决生计问题。 “你这般身子怎么能受得了呢，我帮你在客栈订个房间可好？” 蒋俊杰故作坚毅地摇头，严词拒绝。 “阿莹，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愿接受你的施舍，哪怕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受苦，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没事，我受得了。” “少年穷但不可志短。” 苏窈抬眼看了看苏琇莹听完这句话眼中骤然迸发的亮光，心想蒋俊杰也看了挺多话本啊，励志鸡汤手到擒来。 聊了没半个时辰，蒋俊杰见好就收，留下一句他最近经常会来潇湘书斋便飘然离去。 剩苏琇莹一人春心萌动，回味流连。 “喜儿，你觉不觉得俊杰比那年我们一同看到的探花郎还要俊美？” 她竟说出了和小谷相同的话语，苏窈还要走棒打鸳鸯路线，便选择实话实讲。 “他身板太过单薄，俊秀有余，硬气不足，哪里比得上探花郎。” “胡说！” 苏琇莹嗔道：“他彬彬有礼谈吐风雅，而且他说家乡在江南，南方汉子果真秀美，比上京这群没风度的男人好太多。” “你看他像不像《醉春风》话本里的那个落魄书生？也是家境不丰，在街边偶遇名门闺秀，最后功成名就，在殿试一鸣惊人，被圣上钦点状元郎呢。” 她开始将自己带入剧情中幻想，容貌绝佳的青年状元郎和娇美可人的尚书府嫡女，最是绝配不过。 苏窈并不会在此时扫她的兴，默然端起一旁的茶盏放在嘴边，遮住荡漾的笑容，望向窗边风景，淡淡喝下一口。 自此，苏琇莹便一发不可收拾，用苏窈和凌金霄做借口，日日往府外跑，勤得就连夏琼华都有些放心不下，在一日请安后叫住苏窈。 “你大姐姐这半月怎的日日不见人影？她可同你讲了什么？” 苏窈瞪着无辜的眼睛，娇艳一笑。 “大姐姐说这几日世子闲暇，便经常邀她出游，那日我提了一嘴，她还害羞得捶我一拳呢，我可不敢再多问了。” 她当夏琼华的面揶揄道。 听到苏窈这么说，夏琼华安心不少，但仍旧叮嘱她记得和苏琇莹讲，要矜持些。 在爱情的滋润下，苏琇莹日日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临近年关，苏窈将拖了三个月的牙雕人面桃花，送到她手中。 可偏偏，那日她回到厢房，气得摔碎了无数瓷摆件。 扑到榻上用小毯蒙住头，哭得肝肠寸断。 苏窈心里一突，好似知晓了蒋俊杰作得什么妖，急忙让丫鬟将门关紧，走到苏琇莹身边询问安抚。 “大姐姐，发生了何事？出门时不还好好的嘛？” 苏琇莹恨得将她的手掰开，哭得更加愤懑，一言不发。 “可是世子欺辱你了？”苏窈佯装生气，一甩巾帕就要去正屋找夏琼华告状。 吓得苏琇莹探出头，脸上还留着泪渍，没好气地骂她。 “笨喜儿，蠢死你算了，赶紧给我回来！” 苏窈这才作罢，坐在苏琇莹身旁陪她，用手臂安抚她的情绪。 哭了半晌后，她自己止住了眼泪，眼睛失神地望向角落，喃喃出声。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和凌金霄的婚约...” “....他不愿再见我了。” 苏琇莹不敢说得太明白，她又怕苏窈将这件事告知夏琼华，只能憋闷在心头，怨恨自己，也怨恨她的出身。 果真同话本中写的一般，有情人要突破世俗的艰难才能走到一起吗？ 苏琇莹默默流泪，心心念念都是蒋俊杰对她隐忍的爱意，和无可奈何的分离。 苏窈装作没听懂，将袖中的牙雕拿出来，想给姐姐一点慰藉，塞进她手中，柔声说道。 “大姐姐，这是我给你和世子雕的人面桃花，有情人怎会为三言两语的争吵走散呢，你不要难过，他的心终究会回到你身边的。” 苏琇莹含泪捧着牙雕，狠狠地将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我...” 她难以将心中所爱说出口，只能狼狈地用倚枕捂住嘴鼻，又恸哭起来。 第206章 来京 一连五日，苏琇莹伤情地闷在府内，不愿再去书斋面对蒋俊杰失落的眼睛。 俊秀书生的画像她画完便烧，日日以泪洗面。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她痴痴地望着厢房外的那抹斜阳，喃喃此言，无数悲伤涌上心头，抖着手，将唯一一幅画出情郎神韵的画作，架在烛火上，任由它越烧越小。 第二日，苏琇莹便病倒了。 “大小姐脉象促急，心火旺盛，恐忧思虑重，肝郁气滞，又贪凉受邪风，是风寒之症，待老夫开几服药，先将风寒发热散去，再行缓养肝气的方子。” 大夫捋着白胡写了道方子，苏窈瞧见夏琼华忧心至极，不错手地照顾苏琇莹，恐没有心思在大夫身上，她适时看顾大局，将方子递给碧溪。 “跟着大夫去拿药。” 顺便暗中塞给她装有银裸子的布袋，碧溪知意，引着大夫走了出去。 “母亲，您先去歇着吧，临近年关，您还得管着府内用度，舅舅一家不是也快到了嘛，身上事儿多，我在这照顾大姐姐就好。” 夏琼华痛心地盯着躺在床上双颊烧得通红的闺女，满头大汗却手脚冰凉，嘴里好似喃喃还在说着胡话，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几日是怎么了，原先不是好好的嘛。” 她掩面拭泪。 “可能是之前累着了，母亲您也别太忧心，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苏窈在旁规劝，又问道：“井翠，你说说你家小姐，最近是否有异常？” 井翠急忙福福身子，抬起眼皮谨慎地瞧了夏琼华一眼，纠结地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按苏琇莹的意思，将她近日的愁苦隐瞒。 “小姐前几日便觉得身子不爽利，所以最近少出门，估计是之前侵染了邪风。” 这般说辞也不知夏琼华信没信，她仍旧在床前照顾了苏琇莹一整夜，直至清早苏窈来探望，才安心离开。 当日，小谷在后门矮墙处，拦截到了一封由送菜奴仆送进府内的信。 落款正是蒋俊杰。 “姑娘，我们要不要打开一看？” 小谷拿着信问苏窈。 信封得并不严实，蒋俊杰也是个傻的，偌大尚书府，若其中他与苏琇莹的苟且被人发现，暴露事小，真要遇上难缠的，日日找苏琇莹要钱才是隐患。 “不必看，”苏窈深知里面都是她玩剩下的陈词滥调，嘱咐小谷，“你将信放在大姐姐经常敞开的那扇窗牖处，井翠自会拿进去。” 情郎信已至，甭管里面写得是什么，苏琇莹的精神头一日好过一日，两人仿佛找到了新的相处模式，托人以信寄相思。 她病愈没几日，夏家几口人乘着马车入了京。 苏窈特意赶了个早，将早些日子新做的月白色留枝腊梅刺绣妆花裙拿出，配了件海棠红雪兔绒夹袄，又将乌发盘成双螺髻，坠上几个秀气的玉簪。 请安时夏琼华瞧见她，满意地连连点头，碧鸢更是调笑道。 “哪儿来的仙子下凡，落到咱们尚书府了。” 不止苏窈，得知今日夏家进京的许氏和苏婧杳，也一大早便来了正屋请安，许氏不招摇，倒是苏婧杳，穿得也是海棠红，看见苏窈后脸色猛地铁青。 暗骂她学人精做派。 显然忘记几个月前，苏窈将整匹料子选了去，是苏婧杳自己瞥见成品不错，又恬着脸问苏重道求一匹。 巳时末，一辆华贵的马车晃晃悠悠从正武门驶入琼隆大街，车马后跟着浩浩荡荡四五辆托箱的驴车，四周均有镖师相护，刚露出头，等在府门口的门房便瞧了见。 “老夫人，马车来了。” 影壁后等待的女眷们听见后纷纷上前搀扶苏老夫人，由她走至最前方。 打马车前，有两人骑马，一道青衣加大氅，另一道则是稳重的绛紫外袍，不出苏窈意料，青衣便是之前见过的表哥，夏廷泷。 待车马都停稳，夏廷泷站在马侧，一眼便注意到女眷中婷婷而立的苏窈。 比四年前见时更加风姿婀娜，一双情眼哪怕不看向他依旧似水温柔，红唇带笑，恍惚间带来江南的湿润水汽，扰乱他的心弦。 夏廷泷记起动身前，母亲对他说的话。 “你还记得琼华姑姑家的二表妹吗？” 他都不必细琢磨，自从四年前一别，那道倩丽又温婉的身影一直萦纡眼前。 “你姑姑不愿让她在上京挑选夫婿，问我是否有意。” “你可有意？” 夏廷泷的目光自落地后便直愣愣瞧着苏窈，这身边都是成精的人物，谁人看不出，夏琼华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急忙脱离老一辈的寒暄，走上前介绍小辈。 “廷泷，许久未见，还记得你这些表妹表兄吗？” 夏廷泷对三人一一作揖。 “阿莹表妹，婧杳表妹，还有...” 苏窈站在最右侧，待他称完两人，故意抬起眼瞳，与他对视。 那湾泉水中，柔柔裹住他的视线，仿若有吸人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沉沦，将声音放得更低更柔。 “喜儿...表妹。” 两字在唇舌间辗转反侧。 苏窈朝他盈盈一笑，脆声应道：“廷泷表哥。” 两家正在府门外寒暄之时，有另一队人马从左侧悄然经过。 “将军，圣上让您去城郊练一练近卫营的兵马，您可得上点心啊。” 上京城内无特情不许车马疾驰，凌金霄慢悠悠在马上颠晃，经过尚书府门前，懒散说道：“我可练不了那群少爷们，随意从兵里挑个人去。” 都尉见他不在意，急得肝疼，“您如此行事，怎么和圣上交代？” “交代什么？” 凌金霄倨傲地仰起头，“我成婚后便会重回北疆，他如何管我？” 谈着话，他于众人间瞧见一抹姝色。 道边白雪覆盖，一支金黄腊梅盛开在雪地中，随风不断起伏，再往上望，艳丽的面容被海棠红衬得更加明艳，半张脸藏于雪兔毛下，只那一双含情目，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蓦地，含情目的主人一瞥眼，秋水猛然撞进他的眼瞳中。 凌金霄心头极快地一颤。 两人幽幽对视，一人潇洒骑于马上，一个姣然站在众人中，少女回过神，淡淡地朝他简单行了个礼，随后目光重新落到了她面前的男子身上。 笑得明媚极了。 第207章 夏廷泷 真是刺眼。 苏婧杳眼神扫过前厅含笑交谈的两人，将手中的巾帕揪得皱巴巴。 她与许氏端坐暖阁，四周无人，旁的都聚在堂屋。 毕竟夏家来人，对老夫人而言是亲家，夏琼华又是娘家人，只有她们娘俩，在整个主屋里，哪边都算不上，是上不了席的外人。 “娘，你帮我去和父亲求一求可好？我想嫁给廷泷表哥。” 苏婧杳趁身旁只有许氏，忍住羞恼，将自己隐藏多年的爱慕小声脱口而出。 希望娘亲能帮她。 可许氏震惊地盯着她，把她攀在自己身上的手猛地撇开。 “你疯了吗杳姐儿？” “那是夏琼华的娘家人，你觉得她会把你许给夏家？” 许氏在尚书府与夏琼华斗了半辈子，倚仗得是苏重道的宠爱，但她头脑清醒，知晓在夏家和妾室之间，苏重道还是看重夏家。 “父亲对我是最好的，你多去求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苏婧杳连声哀求，瞧见越靠越近的一双男女，眼里要冒出火来。 苏窈这个没娘的贱蹄子，本应该连她都不如，年幼不知怎的迷惑夏琼华，竟让夏琼华当亲生女儿般看待。 甚至如今，还要抢她的廷泷表哥。 “你要去就自己去求，姑娘家为此事找父亲，你不嫌丢人我都嫌。” 许氏皱眉责骂她，“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苏窈遥遥能察觉到暖阁那边传来的灼热视线。 她勾唇一笑，将自己与夏廷泷的距离再次拉近，假意提起挂在腰上的香囊给他瞧，头朝他的肩膀处歪，只要两人同时侧头，呼吸不过毫厘。 “表哥说的是香囊的味道吗？” 苏窈甜声道：“这是我自己配的香囊，若表哥喜欢，我送你一枚。” 暗香袭来，夏廷泷鼻尖嗅到淡淡的花香，又掺杂樟脑薄荷的香气，复杂又清新，就像是苏窈给他的感觉。 他垂眸望向少女翕动的眼睫，往下是诱人的红唇，正与他侃侃而谈。 不由心神荡漾，温声道好。 “表哥可在上京多住几日？我带表哥多逛一逛，上元节灯会也别错过。” 夏廷泷还未答话，夏夫人立马笑着应答下。 “那感情好啊，我原本还怕廷泷来上京打扰阿莹和世子相处，多亏了喜儿，”她假意恼怒拍打夏琼华的手背，说道。 “喜儿如今出落得如此可人，你偏生藏着掖着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有什么想法将你这宝贝姑娘抢走啊。” 夏琼华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接上话茬。 “我可巴不得你将我这姑娘带走。” 众人调笑声起，被轮番揶揄的少男少女垂头羞涩不语，两张俏脸都涨得通红。 可巧又让气呼呼走出暖阁的苏婧杳听个正着，恨得咬碎一口银牙，恶狠狠瞪了苏窈一眼，憋着坏水离开主屋。 —————————————————————————— 元日前夕，苏窈每日都与夏廷泷出门逛上京。 先前夏夫人还跟着，慢慢瞧见两人相处和睦，放心地让两人独自出游培养感情。 夏夫人在时，苏婧杳没法作妖。 自从两人同游后，她便日日装作碰巧偶遇，非要搅合在二人中间。 苏窈本就猜测原主上元灯会出事，有苏婧杳的手笔。 见她毫不避讳，便演得更加起劲儿，在外时不时与夏廷泷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熬夜为他做了个情侣香囊戴上。 苏婧杳瞧着夏廷泷对苏窈愈发迷恋痴情的眼神，心里就像是吞了把刀子。 一日，夏廷泷主动找上她，约她在庭院亭子相见。 苏婧杳不敢置信地问来报信的小厮，恍惚以为是在梦中。 “廷泷表哥让你来叫我？只我一人？” 小小厮垂头答是，苏婧杳兴高采烈地赴约，在此之前还回院子换了身更明艳的衣衫，她想起苏窈最爱红色，不自觉换了套杏红夹袄。 她怀着满心桃花，雀跃地赴约。 果真亭中站立一道挺拔身影，瞧见她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苏婧杳扭捏地走过去，娇声问道。 “表哥，有什么事要背着人说呢？” 她满心期待，是不是廷泷表哥发现了苏窈并不是良配，是不是表哥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对她日久生情，今日便要与她剖白。 她竭力忍住浑身激动的颤抖，一脸期待地看向夏廷泷。 “婧杳表妹。” 夏廷泷启唇。 说啊，鼓起勇气，说你对我情根深种，再也不愿与苏窈那贱种为伍。 “我...” 他羞涩地垂眸轻咳，“我想在上元灯会那日与喜儿说明心意，你那日可否帮我将喜儿约到吉庆灯铺？” 说明心意...与谁？ 喜儿？！ 听完他的轻声恳求，苏婧杳桃红色的心从天际猛地坠落，“叭啦”一声碎个彻底。 巾帕被她硬生生撕成两段，眼中的期待落空，迷茫一瞬后，迸发出强烈又扭曲的恨意。 她哪里比不上苏窈？ 苏窈那个蠢笨贱种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用！ 苏婧杳仓促低下头，不愿让夏廷泷发现眼底的锋芒，仍不愿放弃，抿唇说道。 “为何是喜儿？” “廷泷表哥，你不要受母亲的辖制，你心里真正喜欢谁，你要问明白自己的内心。” 这是什么话？ 夏廷泷有些不解，还以为她们感情好，苏婧杳不愿接受将苏窈排除在外，说起胡话，他耐心解释道。 “我自是喜欢喜儿，与姑母没有关系。” “你若不愿，我便去找阿莹妹妹，只是担心会影响她与世子相处。” 原来在他这里，自己都算是最后的选项。 苏婧杳打碎牙齿和血吞，艰难收回眼底恨意，扯出一抹苦涩的假笑，答应道。 “好，我会让喜儿去吉庆灯铺找你的。” 她看着夏廷泷俊秀的脸上露出笑意，羞涩地与她道谢，喜不自胜地离去，眼眸阴沉得发暗，垂下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黑压压的影子，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恨意。 可苏窈能不能走到那里，她可保证不了。 第208章 爽约1 年节一场纷扬大雪，飘飘洒洒下至正月十五。 往年尚书府人丁不丰，聚两天便散了，今年既夏家几口入京，夏琼华又想让夏廷泷早日接手上京的人情网。 初六开始，那邀人的帖子下了不知几何，朝着满上京贵妇人们介绍这位即将接手夏家势力的俊俏青年。 凌夫人作为苏家姻亲，跑得勤快，只是去了两次便乏得不愿再动。 “估计是没戏了。” 凌金霄好不容易趁早从军营脱身，回府陪她吃顿饭，还没吃几口便听见她止不住地抱怨。 “夏琼华打算将喜儿说给她那大哥的儿子，还故意刺了我两句。” 凌夫人有些气恼。 “我不就前些年提了嘴，她家喜儿姿容太盛，恐怕上京的夫人们不喜，嘿，她这人记仇记到现在，当着我的面说才不嫁给斜眼的婆婆。” “呵，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阿莹那般端庄典雅，不知怎么有个妖里妖气的妹妹。” “母亲。” 凌金霄敛眉不悦，“您的确说得过分了。” 见他生气，凌夫人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夹起一筷子菜吃下。 “要我说，金霄你之前说得也对，风止要是真娶了喜儿，被她狐媚的，能不能考取还是个问题呢。” 凌金霄无奈地揉捏眉心，他本无那种意思，苏窈长相娇美，脱离上京未必不是件好事。 “您就别去掺和别人家事，若要是闲的，便去宫里瞧瞧二姐。” 可他脑海里蓦地想起那日府门前，男女相视一笑的模样，下意识在心里点评起她那表兄的为人是否可靠。 说起来，凌金霄并不讨厌苏窈，成婚后苏窈还是他的妻妹。 年少时见她冰雪可爱，甚至还想过若苏窈是他亲妹妹该多好，毕竟当时她娇娇一个，对苏琇莹言听计从，乖巧娇憨，他们所有好友虽然互相不提，但看向阿莹的目光中偶尔还是带着艳羡的。 只是这小姑娘实在恼人，说了别与凌风止纠缠，非是不听，叫别人都是亲亲热热地喊哥哥，叫他偏偏冷着脸，喊得还是世子，怨不得他生气。 凌夫人不欲与他多言此事，岔开话题。 “阿莹呢？你们最近可有见过？今日上元节，你可有约她去灯会逛逛？” 凌金霄不在意答道。 “我去北疆之前不都是一起去灯会吗？哪儿还需要单独约，最近她家里来亲戚，没时间出门。” 凌夫人恨铁不成钢。 “之前年少不避讳，如今哪还能结伴去灯会，你待会儿立马去尚书府找阿莹，真是要气死我，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你就不能多走动走动？” “尚书府近日那几场宴请，别家夫人都带着儿子去赴宴，不就是为了相看儿媳嘛！你啊你，要不是圣上赐婚，阿莹早就许了别家！” 凌金霄皮糙肉厚，低头用膳，任由她念叨，仓促大口喝下一碗汤，站起身来。 “我下午军营还有事，抽空会去尚书府的。” 抛下身后凌夫人的叠声责骂，骑马离去。 他这一抽空不打紧，转眼到了黄昏，都尉谄媚地走到凌金霄面前，说出噩耗。 “将军，圣上携娘娘们去行宫游玩，近卫营人手不够，咱兵营里得出三人去灯会值守。您看，选哪几位？” 凌金霄正站在高台检查士兵们的武器实战演练，听闻后猛地甩掉手中银枪，瞧着满脸苦色的都尉，和台下一早就期盼放假的士兵们，为难地蹙起眉。 “你我再找个副将。” 都尉就知这件事会落在自己头上，忍不住再次规劝。 “将军，您不是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吗？今夜不去灯会同游？” 凌金霄看出他的小心思，冷嗤道。 “收起你那歪心思，你职阶高就得多干，要想放假就立马辞官，我另提个人上来。” 都尉苦哈哈不敢多言，凌金霄深思片刻，提早离开校场，前往尚书府。 苏窈有原主的记忆，知晓凌金霄会来，便等在府门前。 瞧见他骑马而来的身影，虚虚行了个礼，垂头喊道：“世子。” “嗯，” 凌金霄淡淡应了声，“你姐姐呢？” “姐姐还在收拾，外面风大，您可去前厅等一等。” 凌金霄扫了她一眼，少女今日穿得素淡，一身莹白云锦，织金丝，绣祥云图案，哪怕在门檐阴影下，都隐隐泛起光泽，披白狐毛大氅。 要想俏一身孝果真名不虚传。 他并未同苏窈说的一般进府，紧勒马绳调转马头，随着一阵马蹄哒哒声，启唇。 “不必，你进去和阿莹讲，今日军营有任务，无法与她同游灯会，来日再向她赔礼。” 又瞧着苏窈说道。 “有劳你多费心看顾她。” “应该的，多是大姐姐看顾我，世子您放心。” 两人你来我往虚言几句，凌金霄见门庭有响动，便策马离开。 苏琇莹从影壁后踱步而来，满脸哀怨，问道。 “你刚在与谁说话？” “刚才世子来了，说是今晚突然有任务，无法与姐姐同游。” 苏窈一字不落地叙述，眼睁睁瞧见苏琇莹的脸庞由困苦变得红光满面。 “是吗？他真这么说？” 苏琇莹十分激动，她与蒋俊杰约好今晚相见，原以为会被凌金霄搅黄，没成想竟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窈假装没看出她的兴奋，安抚道：“大姐姐，世子也是有任务才失约的，你不必难过。” 谈话间，苏婧杳也收拾完走出府门，苏琇莹不愿让她知晓，便闭口不提。 苏婧杳还以为两人在商量什么事情独独将她抛离在外，气得够呛，不过又想起她今夜的计划，不计前嫌地拉着苏窈的细瘦手臂。 “喜儿，昨日小姐妹告诉我今年灯会有个巨大的灯笼藏在巷中，你陪我去找找吧。” 正巧此时夏廷泷和两个哥哥一同走出，听见苏婧杳的话语还以为是她在帮自己，笑得腼腆，应声道：“我也听说了。” 苏窈粲然一笑，瞧着两人不自然的神情，饶有深意地点点头，答好。 “那我们快走吧。” 苏琇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心心念念是与心上人私会，马车停下后她率先登上。 第209章 灯会 上元节灯会选在繁华热闹的武平街，与日常盛景不同，今夜不论什么铺子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张灯结彩，庆祝新的一年鸿运当头。 自武平街第一个档口起，便有近卫营的卫兵把守，防止有险情发生。 五年前上元灯会丢失了近百名妇女和孩童，圣上大发雷霆，严令近卫营每三四个档口驻守一人，往后这五年，没再闹过一次。 人潮汹涌，正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苏家几人刚下马车露面，凌金霄恰巧巡逻至武平街街口，他遥遥望去。 打头的马车下来三位男人，其中有张面孔他不甚眼熟，估摸着便是夏琼华的侄子夏廷泷。 夏廷泷脚步轻快，走向身后的那辆马车。 先探出头的正是苏琇莹，瞧着面色急不可耐，没有选择让夏廷泷搀扶，三两步踩着脚踏下车，随后是苏婧杳和苏窈，先后搭上夏廷泷的手掌。 之前在尚书府前天还未沉，凌金霄没发现苏窈衣裳的特别之处，待到如今，夜幕彻底沉沦入墨，她那一身白衣便显得格外亮眼。 哪怕灯火通明，众人聚在一起，凌金霄的视线还是会不自觉被她的衣裳吸引。 而苏窈，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她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这次上元灯会有人要加害于她，自是不能干等着受伤，虽然哪怕什么不做，最后凌金霄还会将她救下。 这身衣裳是苏窈专门去绣坊买的料子，走私账花了她一千多两银子，白色在黑夜中最为显眼，尤其她又在云锦料子中绣上金线。 必须确保走散受害时，凌金霄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一行六人，四人各怀鬼胎。 苏琇莹急着和蒋俊杰私会，挤进汹涌人潮中，三两步在众人的眼皮下消失不见。 “阿莹这是又生气了？” 苏岚摸不着头脑，刚才在马车上她便一言不发，急哄哄地像是身后有狼在追她。 “二哥哥，世子今晚失约了，大姐姐可能太伤心了吧。” 苏窈在一旁替苏琇莹打掩护。 是吗？ 苏岚想了半天，也没感觉自家妹妹往常对凌金霄这般看重。 五人随着人流的裹挟继续朝前走。 穿过层层人群，苏窈瞧见蒋俊杰的身影，身旁站了个和苏琇莹身形差不多的姑娘，正闪进档口后的小巷。 苏窈放下心来，暗想蒋俊杰还稍微识趣些，知晓不能在人多眼杂的大道私会。 沿街都是收费猜谜的花灯摊铺，四人念在夏廷泷第一次参加灯会，每个摊铺都会停一段时间，让他猜谜赢灯。 赢的第一盏双喜灯，夏廷泷踌躇片刻，红着耳尖将灯柄递给苏窈。 “喜儿，这盏灯寓意和你相称，也是我赢的第一盏花灯，我想送给你。” “谢谢表哥。” 苏窈朝他露出淡淡笑容，伸手打算接过手中。 左侧飞过一双手，将她的手掌牢牢压在身侧，她听见一声做作的赞叹。 “表哥，这花灯做得好细致，连衔接的纹路都看不出，一看就是这摊上工艺最精良的一盏。” 苏婧杳两只手死命拽住苏窈的胳膊，继续夸赞。 “不愧是表哥，才学出众，这不会是本次灯会的灯王吧？” “二姐姐不喜欢吗？那我...” 听闻此言，夏廷泷抬眸望向苏窈，眼里尽是失落，苏婧杳还想颠倒是非，苏窈猛地将她的手臂甩掉，她差一点没站稳。 苏窈活动了活动快要麻木的胳膊，似笑非笑道。 “妹妹压住了我的手，我怎么拿呢？” 在苏婧杳愈发铁青的面容下，苏窈笑吟吟地将灯柄攥在掌心。 “我很喜欢。” 夏廷泷吃了颗定心丸，想要赢灯给喜儿的念头不断攀升，与苏窈并肩走成一排，红着脸询问她喜欢哪盏灯。 不多时，苏窈手上就拿不下再多的花灯。 苏婧杳在身后恨得咬牙切齿，埋怨夏廷泷怎还不离开。 行至半途，苏岚和苏敬纷纷遇见同僚和好友，结伴相继远走。 夏廷泷也瞧见时机成熟，磕磕绊绊地对苏窈说想去给家里人买点礼品，先行一步。 苏窈打量着他那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瞳，心念一转，温声道好。 只剩苏婧杳在她身侧，两人互不搭理地走了半刻，眼看苏婧杳的脸色越发焦躁，时不时望向周围人群。 苏窈贴心地帮她说出她的目的。 “妹妹，不是有个巨大的灯笼吗？可要我陪你去找一找？” 苏婧杳瞧着苏窈温润的眼眸，心中的恶意不断膨胀，她嘴角控制不住的兴奋地抽动，眼里迸发出阴毒。 这可是你先提的。 让你抢我的廷泷表哥，苏窈，要怪就怪你蠢笨，自己找上门来，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她佯装天真说道。 “喜儿，他们说灯笼在金玉灯铺后面，我们去找一找吧。” 金玉灯铺和吉庆灯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哪怕是夏廷泷发现异常，也来不及救苏窈。 苏窈神情平淡，点头任由她拉扯着朝金玉灯铺走去。 越往南走，人群变得空荡稀少。 武平街是条四通八达的主街，由西口进人东口出，中央圆盘处划分南北，北边往年聚集新兴的花灯样式，十分火爆，而南边都是些样子货，又贵又不称心，久而久之，少有人烟至。 苏婧杳说得好听。 “巨型花灯肯定是要藏起来，不引人瞩目，肯定在南路上。” 渐渐，路上只有行人两三，喜庆的气氛和锣鼓声消失，灯光减暗，遥遥前路漆黑一片，蓦地，苏婧杳将她扯进一则巷口。 苏窈装作胆怯的样子，劝道：“杳姐儿，这看上去没有灯笼，而且前面太黑了，我们别再往前走了。” “姐姐，你若不陪我去，我便自己去了。” 苏婧杳知晓哄骗不管用了，开始用自己涉险来刺激她，“到时我如果丢了就全是你的问题！” 苏窈抿唇，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跟在苏婧杳身后。 巷子七扭八拐，苏婧杳越走越快，终于，在某个拐角处，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前路幽幽，回路漆黑，苏窈被扔在了只剩风声的小巷中。 【系统，扫描巷子路线图。】 【正在扫描，宿主请稍候....】 突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苏窈的身后响起。 第210章 救美 苏窈立马警戒，藏进拐角后其中一家民居门后。 来时小路出现一盏昏黄的烛灯，摇曳在黑暗中，点点光亮背后，阴影吞没，是三两个健壮大汉。 他们结实的脚步落在雪地中，发出噗噗声响。 “大哥，那娘皮子说的是这里吗？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其中一道男声粗里粗气说道。 另一名壮汉嗤笑，“我手里可是有她的把柄，她敢耍老子，老子定要去尚书府把她那点破事说得人尽皆知。” 他们的身影和那盏烛灯逐渐向苏窈靠近。 【宿主，路线图已上传至您脑海。】 最要命的是烛灯，若在黑暗中她还有机会脱身，但只要烛灯照到她的身影，男人们就会戒备，迅速找上她。 苏窈打探着四周的环境，叮嘱系统。 【凌金霄现在应该巡逻到东南角，你帮我定位最快到达东南的路线。】 【已为您设置最佳路线。】 “老大，这马上就要走到底了，人在哪儿呢？” “就是啊老大，不是说好有美人在巷尾等我们尝尝，还能入赘尚书府吗？” “嘿嘿嘿，我们都迫不及待了。” 几人发出淫邪的笑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神经变得不太专注。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又气急败坏地叫嚷。 “你们这群人是瞎了眼吗？苏窈不是在门洞里站着吗！” 苏婧杳从刚才走进小巷，一直躲在暗处，瞧着这几人懒懒散散，看不下去了，不惜暴露自己，连忙大喊帮他们确定位置。 壮汉们下意识抬起烛灯，照亮前方的门洞。 而苏窈在苏婧杳出声的瞬间，就从门后迅速跑出，用身躯撞翻了他们面前的烛灯，一道惊慌的咒骂声起，烛灯被打翻在地，骨碌碌滚到路边。 他们消失了视野，苏窈顺势从他们身侧溜走，朝来时路跑去。 脚印落在雪地上，她没有光亮，看不清视野，只能靠着被高墙围困的正圆月亮，趁月亮能照射离她十几米开外的小路，苏窈默默记在心里，拼凑起完整的路线图。 配合着系统提供的路线图，双剑合璧，她走得很是顺畅。 身后的几名壮汉则艰难些，他们消失了苏窈的视野，为首的男人先反应过来，冲到烛灯掉落的地方，先将烛灯拾起，大喊。 “还不快去追！她看见了我们的长相，不能让她逃脱！” 脚步杂乱，几人带着烛灯在后面奋起直追。 苏窈又不能跑得太快，若让他们丢失了身影，还如何在凌金霄面前唱完这场大戏。 她就像吊在狼狗前面的那块肥美的肉，激励着男人向前追捕。 柳暗花明。 苏窈跑动不止，遥望眼前逐渐开阔的视野，深深呼出一口气，加快脚步冲出狭窄逼仄的小巷口。 但大道上人烟稀少，又是直线，极易让身后的男人们捉住。 她看了眼系统的最佳路线，脚拐弯，再次冲进了另一条小巷，身影没入黑暗中。 “嘿，这小娘们慌不择路了。” 壮汉们瞧她没走大道，笑得更加开怀，他们都是些不务正业的街溜子，对巷内的小路如何七扭八拐最为熟悉，纷纷嘲笑苏窈自不量力。 为首的男人使个眼神，让其中一个壮汉去巷尾堵她，壮汉带着淫笑跑远，他们都以为，以苏窈这种贵小姐，肯定搞不明白巷子内的弯弯绕绕。 可追赶得越深，他们发现情况好似不再受他们的控制。 苏窈不仅知晓巷子的每个出口，她还能联通两条巷子间的最短路线，在小路上不断穿梭，甚至比他们举着烛灯还要顺利。 【滴滴，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凌金霄正在靠近。】 听到系统的消息提醒，苏窈脚步一顿，视线瞄准离她最近的出口，将跑动的速度减缓，脸色变得惨白恐慌，嘴里娇声呼救。 “救命啊，有人要抓我，救命啊！” 身后本被她落得很远的壮汉们瞧见了她直直奔向出口的身影，眼色一沉。 “不行，决不能让她跑出去！” 他们迅速接近苏窈，直逼她的身躯。 下一秒，巷口一道身影经过，苏窈直冲冲撞了个满怀。 “啊！” 娇小玲珑的身躯扑进男人的怀抱，凌金霄只觉眼前一花，怀里突然出现一名少女，身躯正瑟瑟发抖，喘出的炙热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又垂头瞧见一抹莹白肌肤和与其相称的白色织金袖口，不必思索，便瞬间想起怀中的少女是谁。 苏窈仍在矢声呼救，无措地抬眼望向他，“救救我，后面有人在追我！” 眼眶绯红一片，抖着落下一滴晶莹泪。 凌金霄结实手臂猛地勒紧她细弱的腰肢，将她往身后一带，锐利似鹰的眼眸看向巷子中出现的三道慌乱人影。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巡逻的近卫营士兵，他厉声道。 “留两人在这看好她，其余人随我来。” 一声令下，披坚执锐的士兵们冷脸冲向巷子中想要狼狈逃窜的壮汉。 小泼皮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还没跑多远，三两下便被长枪拦截，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纷纷哀嚎。 “不是...我们没有追她，只是路过！” 苏窈害怕地藏在凌金霄身后，哆哆嗦嗦仍在哭泣，一反常态地没有与他拉开距离，细嫩小手揪起他裸露在盔甲外的衣袖，楚楚可怜道。 “他们追我，从金玉灯铺后侧的小巷就开始追我，呜呜呜...” 从她脸颊落下的眼泪滴在凌金霄的衣袖上，不仅有一道细弱的拉力，如今还多了湿漉漉的触感。 男人自是信任苏窈，就她那小胆子，若不是怕得厉害，怎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恨不得离得八丈远。 凌金霄狠厉吩咐道：“将他们带至京府尹...不，送往大理寺，圣上刚离京便出这种大篓子，让大理寺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皇城下乱来！”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本来好不容易赶过来，想看热闹的苏婧杳听见后，吓得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不行！她决不能让这三个蠢蛋将她供出来！ 最好，大理寺能顺便替她解决了他们，让她的把柄再也无法重现天日。 第211章 巾帕 “多...多谢世子。” 苏窈仍抽噎不停，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里下落，被寒风吹干在脸上，将嫩白的小脸皴得通红，鼻尖也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白兔子。 凌金霄原本温和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他真的很不喜欢姑娘们娇贵的落泪。 是，这件事的确对苏窈来说恐怖了些，可在外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凶恶的话语还未说出口。 他瞧着少女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向自己，蓦地火气灭了一半，但当他察觉到自己心绪的变化后，猛地黑了脸，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 哼，年少时苏窈就惯用这招。 想起那年竹林内，他多管闲事一句话，让他记到现在，还不就是吃了苏窈的亏。 “哭什么哭！” 凌金霄粗着嗓子说道，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巾帕递给她。 “擦干净。” 他瞧着面前少女惨兮兮的面颊，流着泪愁苦，还不如早前灯会档口，那笑靥如花的模样好看，看得他心头莫名软下去一块。 再者说，万一阿莹找过来，怨他欺负妹妹怎么办，不是说阿莹最宝贝她这个妹妹的吗？ 苏窈闻言抬起眼皮，入眼又是一方黑色巾帕。 一时间哭笑不得，内心崩溃。 她真的不愿用黑色巾帕，苏窈是有些洁癖的，黑色巾帕又很难洗干净上面的脏污，藏污纳垢的，怎么用来擦脸？ 哭泣过后难得蹙起眉。 她悄悄地伸手在衣裳乱摸，想要寻找自己的巾帕，可刚才跑动太剧烈，巾帕早已丢失不见，苏窈尴尬地将头垂得更低，小声喃喃。 “不用了世子。” 她抬起双手，用手心擦拭着眼泪，越擦越花脸。 凌金霄就纳闷了，这苏窈究竟犯什么病，宁愿自己用手擦拭，也不愿用他的巾帕。 脸沉得更加难看。 “抬头！” 从小到大，苏窈拒绝了他多少次，他今日还非要治治少女这毛病。 少女呆愣了一瞬，随即乖巧地抬起头，花猫似的脸上懵懂得可爱，刚哭过的眼瞳里一片澄净。 凌金霄微微弓下腰，抬起手臂揽在苏窈脑后，另一只拿着巾帕，眼疾手快摁在她脸上擦拭。 苏窈只见一团漆黑迎上她的脸颊，下意识往后一闪，男人健壮的手臂猛然发力，让她无处可躲，苦着脸任由凌金霄在她肌肤上胡乱磨蹭。 天哪，她的脸，脏了！ 苏窈肌肤娇嫩，让男人一顿操作，没收住力气，反而更加惨红。 可怜兮兮的，眼里尽是控诉。 凌金霄轻咳一声，厚着脸皮收回了巾帕。 这动作对于苏窈来说更是晴天霹雳，凌金霄每次用完就这般收回去吗？到底洗不洗啊？刚才不会是擦过无数次又用在她脸上吧。 本来就蔫蔫的少女，瞬间又如同缺水的花骨朵，苦答答地败了。 “世子能帮我沿着来路找找我丢失的巾帕吗？” “我如今待嫁，巾帕如若被有心之人拿去，如何能说清。” 提起这事，凌金霄神色正经了不少，苏窈担心的并无道理，既然有人敢在灯会明目张胆捉她，其余腌臜手段也不会少。 他沉稳点头，跟在苏窈身后沿她刚才跑过的小巷搜查一遍。 越走他越觉不对劲儿。 凌金霄用眼打量着身边小胳膊小腿的少女，娇气得平时连两步路都不愿走，出行靠马车的大家闺秀，竟能一口气跑了近三条小巷。 且不说巷内弯道出口众多，就只是一直未让身后三名壮汉抓住，跑步能力已然比得上平日行军打仗的士兵们。 就靠着这娇小细弱的小身板？ 两人往返三趟，才在某个巷陌的拐角积雪角落，隐约瞧见了个明黄色的巾帕。 苏窈放下心来，脚步也变得轻快不少，只听凌金霄装作不经意提起。 “你经常来武平街吗？” 少女迷茫地摇摇头，走过去将巾帕捡起来，绸缎上满是脏污的雪水，小声说道。 “除了参加灯会，我很少来。” 她闭口不言这条街上最兴隆红火的脂粉店和锅子店在自己名下。 凌金霄又道：“哦，我看你跑得七扭八拐的，还以为你对这里很熟悉呢。” 苏窈佯装蠢笨，听不懂他话中深意，只是淡淡笑起来。 “我只是在瞎跑，运气好正巧碰见了世子。” 这句话说到了凌金霄心坎儿上，他本就不是什么愿意多管闲事的人，活到二十多岁一共就救过两次人。 还真是巧了，两次都是苏窈。 尽管过了八年，可面前的少女依旧是那般娇弱动人的模样，要说苏窈有坏心思，他首个不信，就冲她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爱搭不理的态度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凌金霄也觉得自己的试探没意思极了，他是苏窈的救命恩人，什么问不得？ 他直接开口问道。 “你向来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能在三名壮汉的追捕上跑这么远？” 要换了平常人，自己原本就是受害者，还要听凌金霄咄咄逼人地质问，早就撂挑子不干。 但苏窈不同，她从一开始便是故意将凌金霄引到这个矛盾中，通过露出点点马脚让他生疑，进而质问，一步一步都是她设下的陷阱。 少女惊慌地瞧了他一眼，抿紧红唇，似是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那滴着雪水的巾帕蹭到她的袖间，留下一抹黑印。 凌金霄莫名看不顺心，就好像白玉多了点墨，啧了一声，将苏窈捏在手中的巾帕伸手握住，帮她攥了攥水渍。 但少女还以为他那一声啧是等得不耐烦了，像只机警的兔子，急忙垂头吱声。 “世子之前不是教过注坡跳壕的动作嘛...我一直练着，不曾懈怠。” 凌金霄从巾帕分出心神想了想。 注坡跳壕？ 等到攥干了巾帕，他才恍然忆起。 注坡跳壕，是岳飞将军训练士兵的绝技，凌金霄自小练武，驻疆临走前为了锻炼幼时玩伴，便将这个训练简化，做了跳凳和简易负重让他们日常强身健体。 别说苏琇莹和苏窈两名女孩，其余身强体壮的男孩，尤其是卢二，人高马大的都没坚持半个月，如今早已懈怠。 没成想苏窈，竟一直坚持到如今？ 瞥见凌金霄一直冷着脸未吭声，少女脸上的颜色褪了个干净。 “我...” 苏窈咬唇，“我知晓世子不愿让我练这个，是我偷听到的，对...对不起。” 第212章 背 凌金霄纳闷，“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练了？” 苏窈白着一张脸，垂下眼皮不再吭声，身上萦绕着失落的气息，连根根分明的细密睫毛都重新沾染上水迹。 忽的，男人好似记起，自己的确说过差不多的话语。 当时在侯府，少年凌金霄正在给玩伴们演示注坡跳壕该怎么发力，众人围着他，发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使他飘飘然。 玩伴们轮番跳上跳凳试了试，相继通过，只有苏琇莹，少女身量不如他们，三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感到没面子，朝四周张望着，正巧看见练字久了想起身活动的苏窈。 苏窈当时刚满十岁，比苏琇莹矮了半个头，文文弱弱的，瘦得像是一阵风便能吹倒，苏琇莹认定，将苏窈叫过来肯定更丢丑。 这样她就不是最后一名了。 于是苏琇莹假意关照，实则想拉人垫背，对凌金霄说道。 “这么好玩的游戏，让苏窈也来试试吧，我们都试过了，不能把她落下。” 凌金霄闻言，目光拉长，看向离他们几米开外的苏窈，小小身板罩在衣裳里，脸都没有他的巴掌大，小细胳膊脆弱得一掰就断。 “她有什么好练的，你可千万别让她来凑热闹。” 少年神情复杂地说出这句话。 没成想苏窈耳力好，那时竟然听清了。 凌金霄有些无奈，跳凳近一米高，当时看在她瘦弱，怕哪个地方没做好再将她摔了，为了一件勉强的事情摔受伤，谁都不愿看到。 所以他才说出那句话。 话语的确有歧义，苏窈恼怒也不是没有缘由。 他身为侯府世子，又有个做皇后的二姐，从小到大无数人捧着他，如今又是名震上京的青年将军，哪怕言语间有问题，惹人羞恼不满，他也不屑于解释。 “我知道，世子看不起我的出身，觉得我不配同你们一起玩耍。” 苏窈神色黯淡，将巾帕从男人掌心抽出，重新回到规规矩矩的模样，呢喃。 “我...我只是想让自己强健些，没有别的意思，以后不会再练了。” “您不要生气。” 你瞧瞧，他还没说什么，这厢就叽里呱啦推测出一大堆有的没的。 凌金霄只觉自己头疼得厉害，当初与蛮夷对阵两天一夜都未这般头大，他真的跟不上这群娇贵小姐们的想法，怎么话还没说两句，又看着是要哭的模样。 幸好与他成亲的是阿莹。 他蹲下身瞪着苏窈，一脸冷肃地叮嘱：“不许哭。” 声音僵硬得如同冻了几十年的冰块，少女被吓到，瘪着嘴勒紧了手中的巾帕，眼眶蓦地泛红。 凌金霄不得不软声解释。 “我没有不让你练动作，你那时太矮了，跳不过去跳凳。” “也没有看不起你的出身，你被养在夏伯母屋下，那就是阿莹的妹妹，以后也是我的妹妹，你若想练就练，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窈不信任地盯了他片刻，复又难过地落下一滴泪，好似被他那句“以后也是我的妹妹”安慰到，鼓起勇气控诉。 “我现在不矮了，能跳过去，你别说我矮。” 凌金霄站直身子，俯看堪堪到他肩膀的少女，从鼻中嗤出一声笑意，没打击她。 反正他说完了，信不信就是苏窈自己的事。 “走吧，我带你去找苏岚。” 苏窈犹豫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坠着，男人步伐大，她又觉得脚腕不爽利，走不快，一两步还好，越走越隔开几米的距离。 凌金霄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担心她再有危险，转头往回望去。 只见少女走两步停一下，皱起秀气的眉毛，稍微提起裙袂，查看藏在裙底的棉靴，紧接着再走两步，磕磕绊绊，一瘸一拐。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窈无措地抬起头，神情无助，轻声道。 “我...我好像伤到脚了。” 她像是只被扔出家门的奶狗，孤零零站在街上，灰头土脸，梳好的发髻早已松散，丝缕墨发被风吹拂在脸颊上，楚楚可怜。 凌金霄走回她身边，蹲下用手拿起她的左脚，在她连连喊脏的娇俏声中拂去鞋面上的脏雪，手指捏了捏脚腕，问道。 “疼吗？” 少女不必回答，在他动手瞬间，脸就痛苦得扭曲了下，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男女授受不亲。 凌金霄无法在大街上脱下苏窈的鞋履帮她查看，只能凭经验大致判断，应该是之前跑动太大，拉伤了筋。 他保持蹲姿不动，把后背暴露在苏窈面前，稳声道。 “上来，我背你。” 凌金霄盔甲未脱，青铁在黑夜中依旧闪着冷光，让人心生距离感。 他等了片刻，少女始终没有靠近，待到他不耐烦，拧起双眉打算出声催促，一道略微轻盈的重量压在他的背上。 盔甲是由两三块铁甲拼接，留有缝隙，陌生的温热躯体覆盖住他脊背，沿着缝隙渗透至他的肌肤，令他在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凌金霄能嗅到清甜的香气，他确定是苏窈身上发出的，这个味道十分熟悉，似乎从小少女都偏爱这香气熏衣裳，香得他鼻酸，想打喷嚏。 细密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脖颈，激起阵阵颗粒，脖子一片潮红，但还能接受。 当凌金霄起身，他发现了让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该怎么固定苏窈的位置。 按常理而言，凌金霄需要将手臂置于少女臀下，这样更加省力也安全，提供稳定的支撑，减少他所要付出的体力负担。 但，背上的苏窈，是他未过门妻子的妹妹，一个还未嫁人的姑娘。 凌金霄两只手臂滞在空中，不知该如何摆放。 身后苏窈更加笨拙，好似从未被人背过，双脚滞空，直愣愣地搭在男人背上，攀着脖颈的手臂又没什么力气，还没走几步便滑了下去。 “我，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少女愧疚的声音从后背传来，细小又无助。 “跳一下趴上来。” 凌金霄冷硬说道，“将双腿张开夹住我的腰。” 他压迫感极强，苏窈顺从地按他的话来做，有些羞涩地将腿架在男人的腰上。 凌金霄抓住她的腿弯，冰凉的盔甲压在嫩肉下方。 可两人都觉得连接处滚烫得吓人。 第213章 聚齐 凌金霄表现得心不守舍，说是要找苏岚，还是苏岚瞧见两人狼狈，出声叫住。 “喜儿？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苏岚不解。 此时上元节灯会已接近尾声，所有人都聚集到武平街中心圆盘处翘首以待，等待商家们公布今年的灯王在谁手中。 灯王的持有者可以获得武平街所有店铺商品的免费购买权。 平头百姓对这十分看重，可对于世家贵族，这个奖品完全不够看，所以苏家兄妹向来不凑热闹，相约街口准备返程。 苏岚觉得两人姿势不妥，哪怕姐夫和妻妹，在外也要避险才是。 凌金霄解释。 “苏窈之前受歹人追赶伤了脚，不良于行，恰巧碰见我，便带着她来找你。” 这可是大事，多少年没再发生过。 苏岚脸色骤变，急忙将苏窈从凌金霄身上扶下来，上下打量妹妹是否受到其他伤害。 他和大哥若没看顾好三个妹妹，尤其是阿莹和喜儿，母亲估计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无事的二哥哥，” 苏窈乖巧任他检查，“只伤了脚。” 苏岚亲自看了许久才算罢休，止不住地向凌金霄道谢，心想幸好今日世子当值，这才没出更大的乱子。 夏廷泷等在吉庆灯铺，心潮澎湃，念词在心里准备了无数遍，只待喜儿到来，他之前在灯铺定制了一柄花灯，上面写满了他对喜儿的情意。 可一切准备就绪，始终不见心上人的踪迹，连苏婧杳也没见着。 夏廷泷有些着急，眼见即将到集合的时间，他翘首以盼，焦急地在灯铺里踱步，期盼着下一位走进灯铺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表少爷，快到点了。” 结果直至身边小厮开始催促，再不离开其余人该等了。 稀稀拉拉的人流走进来，却都不是苏窈。 他准备的所有花灯和最重要的那盏，终归是没等到心上人。 掌柜担忧地望向他，生怕他不给结钱，夏廷泷失落地拿起花灯，最后看了一眼他为苏窈所布置的盈盈灯火，扔下两锭银子，垂头丧气离开。 是喜儿不愿见他吗？还是杳姐儿传错了讯息，夏廷泷不得而知，他只能忍住心中的苦闷回到约定地点，瞧见了站在将军身前，被他隐隐圈在怀中的少女。 灯火中，苏窈像是下凡的神女，莹白婀娜，映照在灯花上，好一幅美好仕女图，手里提着一盏花灯，正笑意盈盈与苏岚聊天，身后铠甲坚硬，肃杀之气凛然的男人漫不经心伸出手臂，替她隔绝来往的行人。 这一幕，让夏廷泷觉得刺眼极了。 可下一秒，少女眼眸间的流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神女随手甩下的一束花意，朝他温柔地招手，婉转嗓音对他喊道：“廷泷表哥。” 夏廷泷所有的失落与疲惫瞬间消失不见，他快步走过去，脸上不自觉挂上笑意，回应神女的呼唤。 “喜儿。” 绝口不提今夜原本的打算，他视线不经意扫过披甲男子，柔声问道：“玩得开心吗？” 苏窈还未说什么，苏岚便添油加醋将她今夜不平凡的遭遇说了个遍，夏廷泷哪儿还顾得上失望少女没有前来，担忧地望向苏窈，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苏岚此时才想起他与凌金霄之前并未见过，急忙相互介绍。 “廷泷，这位是提骑侯世子，征北将军凌金霄，他今日驻守灯会，喜儿便是被他所救。” “金霄，这便是我母亲家的表弟夏廷泷，他明年入仕，咱往后都是一家人，别有拘束。” 夏廷泷眼中对情敌的敌意淡了些许，惊异地正式注视着凌金霄，柔和一笑，“原来是凌将军，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骁勇非凡。” 他这并不是虚言，男人与他差不多年岁，却身形高大伟岸，长相锐利英俊，一双眼眸如沉墨冰玉，刃得很，气势勃然，屹立如山，只能从高高束起的马尾中窥得一丝少年气。 不过听闻姑母提及，凌金霄是阿莹的夫婿，由圣上亲自赐婚，想来不会和喜儿有任何关系，刚才那一幕估计也是对妹妹的爱护。 夏廷泷释然。 而凌金霄看他的眼神，就要复杂得多。 一方面，凌夫人曾与凌金霄提及凌风止的婚事，说起过夏廷泷，如今他见少年少女不像是没有情意的样子，夏家子侄的确要比凌风止更加适合苏窈。 另一方面，凌金霄敏锐，并未错过夏廷泷刚才有意的敌视，他挑了下眉头，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满，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倒是现在便开始护上了。 也没见着之前苏窈落难时夏廷泷陪在身侧，灯会混乱，多是浑水摸鱼之徒，要真想护她安危，便应该寸步不离。 但既然夏廷泷好言相交，两人之后大概率是连襟，朝堂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凌金霄微微颔首，喊他：“廷泷。” 三人言谈之际，苏婧杳满脸焦急地找了回来，瞧见苏窈在其中，她立马落泪。 “二姐姐，幸好你没走丢，都怪我要去找什么灯笼，与你走散，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良心难安。” 苏窈看着她表演，淡淡地扬起一抹笑容，没接她的话茬，反倒问夏廷泷道。 “表哥，你在走之前也说，灯会上有个巨型灯笼，找到了吗？” 提起这件事，夏廷泷抿紧唇，苏窈既已受伤，今夜的那点小心思不说也罢，他不敢看苏窈，忐忑地说道。 “我听说是在吉庆灯铺，后来也没找到。” “是吗？”苏婧杳急着想说话，苏窈岂能让她出声，马上又疑惑提起，“可是杳姐儿和我说在金玉灯铺，我便是在店后与她走散。” 夏廷泷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婧杳。 “不是的表哥...” 苏婧杳连忙对着他解释，“我...我记错了......” 苏窈在一旁说起风凉话，“可是这两个灯铺，我记得是一南一北吧，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呢？” 苏婧杳恨不得撕烂她的嘴，瞧见夏廷泷越发失望的眼神，不住地为自己辩解。 【系统。】 苏窈趁机呼唤系统。 【你能查出刚才说手里有苏婧杳把柄的男人吗？我需要他的住址。】 【可以，系统将根据宿主脑海中储存的相貌查找。】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苏婧杳身败名裂。 第214章 灯会后 一行人只差苏琇莹私会情郎还未归。 苏敬小心瞥了眼神情沉稳的凌金霄，心里埋怨阿莹去哪里玩耍忘记了时间，这世子陪他们等着，估计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偏偏还不回来！ 凌金霄还真没那想法，交谈间他发现夏廷泷谈吐不俗，对大禹朝政事不说了如指掌，但都能直击要害，说得十分练达。 虽温言细语，看上去温和有余，不像是能与人抗争的模样，却在谈论时坚定自己的看法，并不愿妥协，实乃少见。 这样的连襟，为大禹朝重用，凌金霄只觉国运亨通。 两人见解相似，相见恨晚，聊得火热，不觉时间溜走，再一抬头，灯王评选都已结束。 行人意犹未尽离开，武平街稀稀拉拉只剩不愿归家的人群，苏琇莹身边伺候的井翠才姗姗来迟。 “大少爷，大小姐遇上了之前的手帕交，正不愿分开，吩咐奴婢来告知各位主子一声，大小姐说她待会儿自行归家，主子们先走，不必等她。” 苏敬恨铁不成钢，但见不到苏琇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把气撒在井翠身上。 “为何不早点告知？我们都在寒风中等她，还有世子也在等，你们这些丫鬟，在小姐身边也懈怠了不少！” 他怒气冲冲地率先钻进马车中。 夏廷泷打住与凌金霄的交谈，抱歉一笑，快步走到苏窈身边，扶着她上马车。 “腿脚不灵便，近日便在房中养着，别再陪我逛上京城了。” 他体贴地说道，“我也要去拜访几位舅爷的旧识。” 苏窈笑吟吟与他点头，目光故意扫过苏婧杳身上，看她面目扭曲，心情极好地问系统。 【还没查到吗？】 【那人名叫马六，家住平居巷四弄六号，父母双亡，而且很巧，他娘亲正是许氏被抄家之前的丫鬟。】 苏窈挑起眉梢。 许氏？ 她在尚书府生活这八九年，听丫鬟提起了些辛密，这许氏，本是个员外官家里的小姐，她爹贪墨，在她十五岁时被抄家，连当时说好的亲事也告了吹。 许氏貌美，她娘为了救在牢狱中的弟弟，将她卖于青楼，她命好，在被带走的路上遇见苏重道，百般恳求，苏重道又瞧上她的容貌，便将她纳进府里。 入府不过九个月，早产生下苏婧杳。 这其中，定少不了门道。 苏窈回府后装作疲累，让夏琼华看了眼浮肿的脚腕，就径直回到自己屋内，思索良久，将碧溪喊了进来。 “碧溪姐姐，许姨娘进府时你已经在母亲身边当值了吗？” 碧溪伺候着她换衣裳褪发簪，不在意地点点头，“是的姑娘，那时奴婢十岁，在屋外伺候。” “她怎么就早产了？” 碧溪被她问的吓了一跳，发簪失手落在台面上，拍了拍胸脯，重新拾起放回首饰盒里，这才回答。 “姑娘问这事做什么？老爷都不让丫鬟们提，当时乱棍打死了好些人呢。” 苏窈印证了心头的猜想。 “许姨娘怀胎五六个月左右，突地在墙沿上见了只狸猫，她眼馋，便央着老爷买了只回来养，就养在她院子里。” “没料到快九个月，那日狸猫发疯，丫鬟没看顾好，冲撞了许姨娘。” “那血流了满地，最后早产生下三小姐，也算是菩萨保佑，大小都平安。” 碧溪讲到这里停下声，朝屋外望了望，见没人站墙角，才小声说道。 “这事儿过去后，老爷发了好大一场火，把院子里原本的丫鬟都打死或发卖，就连许姨娘之前带来的丫鬟也没有放过。” 苏窈似笑非笑，提起一个丫鬟的名讳。 “碧溪，你认识乐樱吗？” 碧溪想了片刻，“很耳熟，好像是许姨娘之前的丫鬟，许了人家，早就放出府了。” 这个乐樱，便是马六的娘亲。 苏窈嗯了声，没有再多问，笑着对碧溪道。 “今夜让小谷来值夜吧，我伤了脚容易醒，你刚从家里回来，孩子闹腾估计这几日也没睡个好觉，早点回房补补。” 她倒说在了碧溪心坎儿上，感激地福福身子退下。 不出半刻，小谷走了进来。 “找个信得过的小丫鬟今夜帮我盯紧许氏院子里的动静。” 苏窈倚在床边雕刻，任小谷为她在脚腕上涂抹伤药，吩咐道。 “明日，你出府去找掌柜，让他安排几个人，去平居巷四弄六号，趁没人在家搜一搜，最好能拿到什么信件、册子之类的。” 翌日，她拖着伤脚去找夏琼华请完安，小谷拿着消息找来。 “姑娘，许氏昨夜派了个丫鬟偷偷出府，幸好奴婢提前和门房打招呼，跟上去后发现那丫鬟去的是大理寺正裴大人府后门。” “递了封信进去。” 苏窈眉眼微动，这许氏怎和大理寺正搭上线？ 若是扯到了大理寺，就得看今日马六那三人的情况了，是生是死，才能知晓搭上的这根线，到底是牢是松。 “无事，先让掌柜搜查平居巷，能拿到东西再说。” 她这一日闷在屋里，来人就道是昨夜受了吓，没睡好正休息，或者腿脚不灵便，打发了苏琇莹这个想来看热闹的。 还打发了做贼心虚的苏婧杳，毕竟当时吆喝那声，她不确定苏窈能不能听出是她的声音。 傍晚落雪。 夏廷泷走动一日才归，在正屋与姑母言谈两三句后冒雪敲响了苏窈的厢门。 正屋。 “你说喜儿啊，她今日除了请安，就闷着没动弹，说是吓着了，廷泷啊，你与姑母讲讲，昨夜发生了什么？” 夏琼华神情忧虑，拉着夏廷泷非要问个清楚。 她也担忧苏窈的状态，喜儿这姑娘，报喜不报忧，昨夜也只是一言带过，心疼得她一夜没睡踏实。 夏廷泷无法，毕竟姑母逼问，他只好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连带着他的小心思。 “姑母，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昨夜想与喜儿表妹....” 夏琼华厉声打断了他。 “好一个苏婧杳！这与你又有何干，她竟敢将我喜儿带到偏僻地界，还说是自己记错了？她便是成心的，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 旁人看不出，夏琼华这浸淫后宅数十载的世家小姐，怎会不知其中的腌臜事。 第215章 交谈 “表少爷，您怎么来了？二小姐在榻上休息呢。” 碧溪听见有人敲门，望着窗外日头消失，飘扬大雪，不知是谁在这时来找二小姐。 打开门发现，竟是一整日都没见过的夏廷泷。 大雪纷纷吹白了他的头顶发，连睫毛上也落晶莹，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大氅，俊秀公子，笑得温润如玉，只是背在身后轻巧揉捻的手指，流露出他的紧张。 夏廷泷从大氅内掏出一包米糕，牛皮纸包装贴上招牌红封，碧溪看着十分熟悉，是苏窈最爱吃的街边铺子，离尚书府甚远，坐马车都要两刻钟，若不是附近勋爵人家宴请，苏窈向来不会兴师动众托门房单去为米糕跑一趟。 “听闻表妹今日心绪不高，我去买了糕点，吃后多少会开心些。” “还有...我有件事想告诉表妹。” 碧溪为他留门，进屋问了问苏窈的意见，笑着将他迎进来。 屋内丫鬟都大概知晓夫人的意思，想把两人凑成夫妻，自是为彼此多说些好话。 “表少爷，姑娘听闻您来很高兴，今日推了不少客，您可是姑娘见的唯一一个。” 夏廷泷闻言，腼腆地笑了笑，耳尖泛红，等进了里屋，瞧见苏窈只穿了件海棠色轻纱襦裙，更是羞红脸，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她。 该遮的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不过是去岁的夏装，屋里炭火烤人，她才这般穿着，苏窈好笑地看夏廷泷急出满头汗，顺手从旁边扯过毯子披上。 男人心底松了口气。 “表哥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夏廷泷心头泛起一丝甜蜜，温声道。 “我来看你是否无碍，还有，”他将手上提着的糕点放在少女面前，“这是我顺道买的米糕，你不是最爱吃吗？” 苏窈眼眸一亮，利索地伸手解开包装，露出其中码得满当当的雪白米糕，饱满诱人，滑滑弹弹，她忍不住伸手拿起一枚含进嘴里。 “好吃！”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廷泷，大方地也张罗他来吃几枚。 夏廷泷愧疚难耐。 “对不起喜儿，若昨夜我没有去买礼品，你也不会遭遇险情，都怪我不好....” 这话说得在理，苏窈对他的道歉十分满意，毕竟若不是他搞出幺蛾子，苏婧杳也不会就杆往上爬。 而且苏窈这人，向来没理也要硬占三分，对别人的道歉理直气壮收下。 “我原谅你啦表哥。” 她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嬉笑道：“你的道歉礼物我很喜欢。” 夏廷泷好脾气地哄她，看了看她涂完药的脚腕，语气又低落下来。 “回府时我在府门前碰见世子，凌兄说他今日去大理寺询问审讯结果，却被告知...” “昨夜追捕你的那三人，在狱中自尽了。” 苏窈咀嚼糕点的动作一顿，神情若有所思。 “线索断了，平白无故让你受罪，也不知他们是否与你结仇，上京城小，万一再遇上...” 夏廷泷悔恨自己无能，当着苏窈面前立志，隐晦诉说难以抑制的情意。 “喜儿，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受到这种无妄之灾，正月已过，我也该催促母亲启程回金华，等到明年恩科结束入仕，我...我会再来上京与你相见。” 苏窈佯装听不懂他言辞中的暧昧，亲热地拉上其他姐妹名头。 “不只是我，阿莹姐姐还有杳姐儿都会期待和表哥再次碰面。” 夏廷泷没得到正面回复，神情有些失落，可面前的少女盈盈可人，眼眸看向他像是看着全世界，他又替苏窈找到合适的理由，表妹是女子，对感情羞于启齿是正常的。 尤其喜儿生性婉顺，内敛喜静。 夏琼华对他的叮嘱和暗示还犹在耳畔。 “廷泷，虽然喜儿不是我亲闺女，但一样在我屋下养了近十年，我最是疼她，放心不下。 “姑母都打听好了，你明年来京后，在琼隆大街街尾买下栋院子，离尚书府不远，我啊舍不得喜儿的时候，还能去看看她。” 他踌躇满志，恨不得立马回金华搞定一切，入京迎娶喜儿。 送走夏廷泷，苏窈思虑着马六那几人的死因，不知不觉将整包米糕吃了个干净。 小谷走进来沏茶，正巧瞧见她扶着肚子打了声嗝，看着空了的牛皮纸，惊讶地说道。 “姑娘，不是说好年后少吃的吗？” 苏窈心虚地想起前天夜里她的确说要减肥，打着哈哈，无辜地转移话题。 “掌柜去平居巷有什么发现？” 已经吃完了小谷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给苏窈沏好之前崔氏教她调配的减重茶，拖着声道：“姑娘，下不为例。” 苏窈：“我晓得的。” 小谷这才将掌柜的收获与她提及。 “掌柜的在平居巷里找到了几张欠条和两本册子，都给您拿过来了，哦对，还有一支簪子，奴婢帮您取过来。” 她鬼鬼祟祟从纱橱后墙的隔板柜中拿出这些东西，其中簪子格外引人注目。 累丝镶白玉流蝶沉花金簪，苏窈熟悉，小谷也不陌生。 去岁中秋，各地节度使为祈圣颜，大大小小送入后宫不少金银首饰，圣上赏给嫔妃外，还赏了些给肱骨大臣的女眷。 这支簪子，便是苏重道拿回来的御赐之物。 夏琼华推托年长，让苏重道将此簪送予家中姑娘，本意是给苏琇莹，毕竟她正值待嫁年纪，又是与皇后弟弟有婚约的妻子，难说圣上赏下的簪子，是不是本就打算给她。 当夜许氏吹了一夜枕头风，便哄着苏重道将这簪子给了苏婧杳。 簪子无缘无故出现在平居巷，便是将罪名钉在她身上。 苏窈更在意的是那两本册子和欠条。 欠了四五十两银子，欠条上的名字既不是马六，也不是苏婧杳，而是两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黄临，范摆田。 小谷指着“范摆田”这三个字，告诉苏窈。 “姑娘，上次您让奴婢查蒋俊杰时，他也有这张欠条，债主的名字也是范摆田。” “范摆田就是上京钱来赌坊的东家。” 第216章 往事啊 苏窈再一瞧那两本册子，搞明白了这个“黄临”又是什么来头。 册子是乐樱的忏悔录。 泓历二十八年七月初三，写许员外官因贪墨被抄家，夫人让她带着小姐和少爷从后门出逃，往后三日，他们相依为命住在废弃的酒缸中度日。 乐樱忏悔自己，不该在外出打工时用工钱买了个馒头充饥。 “可怜的二少爷才三岁，他从早到晚都没吃过一顿饭。” 鸿历二十八年七月十一，写许夫人从狱中离开，找上了乐樱，让她帮忙劝劝许氏。 “夫人说，小姐的夫婿早已另做打算，今日定亲，大理寺少卿对小姐有意，虽说年纪大了几轮，是做妾，可说不定能将老爷从狱中救出来。” 她最后忏悔，不应该劝说许氏，这下酿成大错。 鸿历二十八年七月十三，写许氏从红关楼里失魂落魄地走出来，身上满是暧昧的红印子，原本扬起的头颅落下，泪水打湿了客栈的豆枕。 乐樱忏悔，“我该帮小姐清洗下身子的，小姐不用，可说不定便是那次...” 十四至二十七，断断续续有些内容，相似度极高，都是许氏衣衫不整地从红关楼回到客栈，恩客自大理寺少卿外，又列举了不同的官员名字。 苏窈看到，其中便有如今的大理寺正，裴大人。 鸿历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八。 许员外官斩首，囚车从繁华大街一路行至荒无人烟的郊外刑场。 “夫人说，白费了小姐的皮肉。” “夫人还说，二少爷还小，她得带着二少爷继续活下去。” 许氏被许夫人以两百两卖进青楼，幸好那晚遇上苏重道从东陵回京禀圣，许氏冒死拦在马车前，救了自己一命。 鸿历二十八年九月初一，写小姐犯恶心，用膳不丰，小心从府外叫了个大夫，把脉说是怀孕快两个月了。 “小姐嘱咐我，拿银子买通了大夫，让我切记，以后把脉都找他。” 鸿历二十九年五月初三，写计划顺利进行，给狸猫喂药，冲撞了小姐，胎儿临盆。 “小姐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不知是不是被冲撞的原因，明明足月，却脸色青紫，看上去十分虚弱。” 鸿历二十九年五月初四。 只有零星两句话。 “薨了，以平居巷黄大哥女代替。” 这个黄临是谁，苏窈读到现在不言而喻。 而苏婧杳的身世，也水落石出，她与马六的关系，与黄临的关系，以及许氏的欺骗，在这本册子上写的清清楚楚。 苏窈猜测，马六应该是在乐樱死后翻开册子才发现了苏婧杳的秘密。 于是找上门来要钱。 或者是黄临因为赌博找乐樱和马六要钱还账，但马六给不出四五十两，便冤有头债有主找上了苏婧杳。 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把柄。 苏窈扫过面前这些证据，若她如今捅出去，不论是许氏还是苏婧杳，必定会被苏重道赶出尚书府，府内安宁不了多久。 不如等一等。 更何况最主要的是，许氏知道吗？她的孩子已经被换作旁人。 如果知晓，那她这些年对苏婧杳的照顾，是虚情还是真心？ 二月初二，又是一年斋戒日。 前一日，夏家众家眷来主屋辞行，拜别苏老夫人。 “这些日子叨扰您了，老夫人有空多来金华，也让我们小辈以尽地主之谊。” 苏老夫人瞧着苏琇莹笑得欢畅，抚掌答道。 “快了快了，再有几个月阿莹婚期定下，肯定要去金华走一遭的。” 圣上赐婚，本就是无上荣光，每每提起这件事，夏苏两家都是喜不自胜，把苏琇莹捧成大宝贝疙瘩。 只有苏窈一人明了苏琇莹心中的苦闷，扯出来的笑容都泛着一股苦味。 她站起来打岔，从碧溪手中接过为夏家女眷准备的脂粉盒。 轻盈走到夏夫人身旁。 “大舅母，我又腿伤得不是时候，年后也没有带其余姊妹们出门逛逛，”苏窈将脂粉盒中的粉饼、口脂等拿出来一一说明用途。 “我这人就喜欢自己做些脂粉头油什么的，不值几个钱，便送给大舅母和姊妹们，您们可不能嫌弃。” 苏窈自小被崔氏逼着学习脂粉香料，又融合了现代一些化妆品特性，做出眉笔眼线笔之类的新奇玩意儿，夏夫人她们没见过，正好奇，让苏窈多讲讲如何用。 也合苏窈的心意。 “这和眉粉差不多，是用在眼尾和眼头调整眼型的，瞧大舅母丹凤眼，凌厉能干，给人利落的感觉，若我想显得利落有压迫感，便将眼尾用这个上挑，改变眼型，自然变得气质锋利些。” 她自然而然说到一旁的许氏、苏婧杳身上。 “大舅母，您瞧许姨娘眼睛含情妩媚，大半都是桃花眼型的功劳，所以您看杳姐儿，随了姨娘....哎？” 苏窈发出一声惊诧的轻呼，半晌后才笑道：“相处久了一直没有好好瞧过杳姐儿，怎的和许姨娘长相不太相似呢。” 苏婧杳原本仰头等她夸奖的神情一瞬间僵住，听到后动作蓦地有些慌乱，目光不自觉躲避着众人。 苏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苏婧杳不敢深思，笑容也扯不出来，不发一言，干巴巴地听着众人应和。 “是哎，我这才发现。” “看上去和姑爷也不太....哦，眉眼还是有些相似的。” 夏夫人说到半途，觉得不太好议论，还是将话圆了回去。 许氏听闻提及苏重道，做贼心虚，急忙出声道：“呵呵，杳姐儿长得随我娘亲，哈哈哈我也许多年没正经瞧过了，现在真是越长越像。” 众人笑谈，说出口后便无人再在意，毕竟许氏入府时是良籍，肚子也是入府后逐渐大起来，大夫说没有问题，不至于因为孩子的长相问题猜忌出身。 但苏婧杳并不能安心，她不知苏窈是误打误撞，撞了枪口还是手里真的拿到了她的把柄，她的心随着这句话掉进冰窖。 绝不可以，她绝不能丢失尚书府小姐的身份。 黄临那人是个赌徒混子，家里一贫如洗，她不能回去。 第217章 避苦 送走夏家一行，热闹的尚书府又回到之前的模样。 二月初二清早，几辆马车摇摇晃晃驶向敬安寺。 苏婧杳原本应和许氏在一辆马车上，但她忧心苏窈是否听说了什么，与苏琇莹和苏窈挤在同一辆马车上。 “你干嘛非要来我们马车上凑热闹？没眼力劲。” 苏琇莹翻着白眼嘟囔，瞧苏婧杳的眼神里彷如淬了毒，恨恨地倚在窗边闭目养神。 若不是苏婧杳前来搅局，她本打算在车里给蒋俊杰写信，约他在敬安寺外一见，斋戒时夏琼华对她的看管不太严厉，正好有私会的机会。 这下可好，如意算盘崩了。 苏婧杳小心翼翼，不敢触苏琇莹的霉头，在车上难捱了一路，结果苏窈还是以前那副死样子，抱着个破木雕刻来刻去，任由她百般用言语试探，回答得模棱两可。 让她像是吞下苍蝇般难受。 苏窈瞧着她脸色不虞，心头更加得意。 难熬吧，就这样熬个把月才好，之前原主被她和苏琇莹迫害，被上京所有名门望族的女眷戳着脊梁骨，比这难熬多了。 到达敬安寺，苏窈才不管这两人心里都憋着什么烂事，施施然走下马车，带着小谷去师父为她们一行准备的禅房休整。 大概一刻钟后，小谷敲响房门，轻声道。 “姑娘，避苦师父约您去后山一叙。” 嗯？ 苏窈疑惑，招呼小谷进来问：“他可还说了其他？” “没有，派了个小沙弥过来，传完话便跑远了。” 小谷也摸不着头脑。 这个避苦师父，说起来是与苏窈有些渊源，当时她还小，五六岁与崔氏出门逛街，在路边听见人牙子吆喝。 拿胳膊那么粗的皮鞭子甩打被关在笼中的难民小童，其中便有避苦，他看上去和苏窈差不多大，白净的脸上满是泥土，瞪着个大眼睛无声流泪。 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透过薄衫可以瞧见血红的鞭痕，可怜极了。 小谷陪在苏窈身边，同样瞧见了小男孩的惨状，想起之前自己也是这般遭受着酷刑，内心与苏窈一般不忍，动手扯了扯苏窈的衣袖。 “姑娘，救救他吧，我认识他，他是奴婢的同乡。” 小谷撒谎了，但苏窈也的确心有不忍，求着崔氏买下了他。 待到崔氏死后，小院中的佣人和其他无关人士都没遣散，避苦辗转流落到敬安寺做了小和尚，一开始他们还未相认。 四年前无意中碰见，苏窈这才得知避苦的境遇。 这是第一次，避苦与她们主动联系，想要见面，她肯定要去。 苏窈换了套衣裳，走动瞧了瞧临近禅房，她们都还在收拾行李，便快步避开人群，走向避苦相约的后山。 后山常年空寂，竹林长得更加茂盛与阴翳，为了避免在其中迷路，后山进山口被僧人架上了栅栏，也清理出了一条供人走动的小路。 听说是某年侯府安排的，近些年搞得越来越清寂，僧人懈怠，又长出了杂草和翠竹。 避苦站在进山口，一袭僧人淡灰色布衣，手脚腕的衣衫被束起方便行动，他实际比苏窈年长一岁，寺庙没有油水，身形长得清瘦修长，眉目冷清庄重，听见苏窈的脚步声回头，表现得也并不热络，合掌问好。 “苏施主。” 苏窈还礼，“避苦师父。” 他这才露出一抹清淡的笑，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苏施主，司天监年前来寺中选拔生员，我侥幸当选，月末将要离开敬安寺，若施主以后有需要，可派人去司天监寻我。” 司天监？ 苏重道的确回府提及过，圣上打算重启司天监，没想到进程如此快，生员还在敬安寺中挑选，果然皇帝年迈后，便总想求神问道。 对苏窈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笑着点点头道：“司天监生员也算官职，恭喜避苦师父升迁，早日当上监主才是。” 避苦表情一贯看不出什么变化，双手合十低声念“阿弥陀佛”，朝苏窈微微颔首，两人未再说些什么，一前一后走出后山。 这也不算要紧事，苏窈同小谷提了一嘴，转头便忘记。 春夏时节，勋爵人家各府的宴请热络不少，赏花宴一茬接一茬，大多都是为自家孩子寻觅姻亲，夏琼华身边也多了些以前不会登门的贵太太们。 苏重道身为户部尚书，身后是底蕴深重的夏苏两家，子嗣争气科考入仕，还有个提骑侯府姻亲，可是上京城内的香饽饽。 只可惜两个嫡亲少爷早已成亲，嫡长女被圣上赐婚许了侯府。 不过其他门楣低的人家心思蠢蠢欲动，去岁在宴上被夏琼华下了脸，说苏窈要嫁回娘家，便打起苏婧杳和她庶弟的念头。 “我不想嫁给那些不入流的人家！我不愿嫁！凭什么苏窈那个贱种都能嫁给廷泷哥哥，而我却要嫁这群死气沉沉的破落官！” 苏婧杳听闻夏琼华给她找的几家亲事，气得在小院里摔碎了不少瓷瓶摆件，对许氏哭着嚷着说要自尽。 “一个五品小官，家里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考上官职，怎么好意思求娶我？夏琼华竟还答应了相看！她就是不想我好！” 许氏也不愿看着亲生女儿踏进火坑，歪坐在圆凳上止不住地流泪。 “杳姐儿，是娘没有本事，这议亲本就只能由主母说了算，娘做不了主啊。” 苏婧杳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烦躁地拿起一个瓷瓶掷向许氏，蛮横道，“哭什么哭，你还不去找父亲帮我运作一二？我要过不好，你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瓷瓶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擦着许氏的脸颊旁飞过，吓得许氏白了脸，她看着状若疯女的苏婧杳，不敢继续刺激她的情绪，先顺着安抚道。 “我今夜就去，杳姐儿你别忧心，娘不会让你嫁去那些人家的。” 还是不保险。 苏婧杳知道，许氏拗不过苏重道，而且苏窈这小蹄子，三四个月里动不动就提起什么狸猫换太子话本，哪家出了丑闻孩子被调换。 她确信苏窈手里的确找到了她不是许氏亲生的把柄。 不行。 她得想个一石二鸟的计划，让苏窈这辈子都张不开口说话。 “帮我把父亲之前给的红珊瑚摆件包起来，陪我去一趟大姐姐屋里。” 第218章 八月 苏家与侯府的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四。 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由宫中尚衣局承制婚服，备钗钿礼衣，圣上赏赐如流水般送进侯府，上次这般大肆奖赏还是凌金霄退蛮有功。 上京多少双眼盯着侯府和尚书府，满满的艳羡和比量。 离出嫁不到半年，苏琇莹被夏琼华禁止一切出府事宜，从宫中请来了礼仪嬷嬷，吃穿住行全方位监督改进，言行举止需要达到命妇该有的端庄气度。 本来，请的礼仪嬷嬷为了物尽其用，该让三位姑娘都跟着学一学。 前脚许氏刚从苏重道床上吹完枕头风，后脚夫妻二人便吵了个天破，苏重道气得撂下一句狠话离开正院。 “夏琼华，我便是落下脸皮，去求同僚，也断不能看你将杳姐儿嫁进什么破落门户，你这个主母不仁，就别怪我不给你脸了。” 夏琼华迎面扔在他身上一件大家青花瓷瓶，要不是他躲得及时，额头上得磕出大包。 “苏重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庶出的闺女有哪一样拿得出手？还想攀高枝？” “你求遍上京城，也没有哪个高门大官愿意将她娶进门！” 夏琼华也被他气得头晕目眩，胸口憋闷，喝下好几盏温茶才缓过劲儿来，瞧着外厅里的满地狼藉，眼中闪过寂寥和失望，叫来宋嬷嬷。 “去，和老夫人说一声，杳姐儿的婚事我可管不了，礼仪嬷嬷也不用让她去了，哼，她老子不是厉害吗？去求她老子去！” 苏婧杳也不看看自己，要学识没学识，要身份没身份，要长相没长相，凭什么勋爵人家将她纳入儿媳之列？ 深夜，许氏院里又摔了不少瓷瓶摆件。 第二日嬷嬷来，夏琼华便将她做主留在院子后的客房中，只在院子里教授苏琇莹和苏窈两人。 随着婚期临近，苏琇莹愈加如同枯败的花骨朵，恹恹提不起精神。 情诗和闺怨诗在屋里烧了一叠又一叠，每夜以泪洗面，翘首以盼蒋俊杰送入府的信笺。 科举结束，她听闻心上人落榜，盘缠花净，不日即将离京，苏琇莹急忙派井翠出府，将体己钱全部给了蒋俊杰。 “蒋郎，你学识过人，定是发挥失常，等明后年圣上恩科，你在上京用这些钱找个好学堂，再拼搏两年。” 翌日，门房将她的体己钱还了回来，还有一封信笺。 体己钱缺失十两银子，蒋俊杰说是看路边有可怜的流民，帮她做善事了。 “阿莹，我听闻你将要成婚，恭喜。” “对不起，我本打算考取后登府拜访，如今也失去了体面，可惜，我们有缘无分，后日我便要在码头登船离开，勿念，我未结发的爱人，阿莹。” 苏琇莹将信笺狠狠攥紧，眼眸失神地望向房屋角落，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只觉心脏痛极，世间一切都失去了指望。 “不要...蒋郎，不要走！” 她掩面痛哭，结发，多么诱惑又沉重的词，原来在蒋郎心里，自己已是他的妻子。 偏偏世俗要将有情人分离。 若她勇敢些，和话本中的王小姐一般.... 苏琇莹猛地抬手擦干眼泪，死死盯住站在一旁担忧望向她的井翠，哑声问道。 “井翠，你要帮我，我是你誓死都要效忠的小姐，是不是？” 井翠走上前，拿起巾帕替她温柔擦拭泪渍，坚定地点点头。 “姑娘，您吩咐吧，井翠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愿意为姑娘淌过去。” “好，我要你后日躺在床上假扮我的模样，就说身体困乏不去上课了，也别让母亲过来，”苏琇莹咬紧牙关，“我要去码头见蒋郎一面。” “还有，告诉苏婧杳，她要做的事，我答应了。” —————————————————————— 苏窈这厢早已知晓两人在背后搞得幺蛾子，没有轻举妄动，还是照常在礼仪嬷嬷的教导下，雷打不动去上课，上完课再去夏琼华房里学习中馈掌家。 两个月，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是凌风止考上进士，邀请她去庆祝一二，苏窈也派明镜去婉言拒绝，专注地学着侯夫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凌风止在她这里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借着凌风止的名义在凌金霄耳边、面前多刷刷名字，那是以前，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夏琼华知道，她苏窈也能扛起两家姻亲。 礼仪课结束，嬷嬷去夏琼华那里汇报成果。 能在皇宫中活下去的都是人精，她知晓此次出宫的教授重点是苏琇莹，便先夸了夸苏琇莹的仪态良好，已是命妇该有的模样。 夏琼华也瞧见了近日苏琇莹的转变，的确越发大气端庄，满意地赏了嬷嬷不少金银。 “苏夫人，您府上的二小姐，是否有另外的出路？” 说起苏窈，嬷嬷先试探地问了句，手指暧昧地指指天上。 夏琼华心中大吃一惊，知晓嬷嬷是在问苏窈是否要送进宫中，连忙摆手，不动声色地说道：“喜儿她没什么成算，我们还没给她说亲呢，只是让她跟着姐姐学一些。” 嬷嬷无声地笑了笑，堆起褶子。 “您恕老身直言，二小姐比大小姐聪慧，容貌也更盛，寻常人家担不住，宫里的静妃娘娘正在为三皇子殿下选妃，若是嫡出，您何不攀一攀正妃的位置？” 她福福身子，“这些都是老身看二小姐有大造化，没脸没皮和您提及的，您若不满也多担待。” 这可都是辛密话，夏琼华没说死，笑着与嬷嬷周旋两句将她送走，回到内室暗暗思虑。 “宋嬷嬷，你说嬷嬷和我提起三皇子的事是为何？” 夏琼华只觉背后没那么简单，“喜儿温顺，从不做出格的事，她可从未见过三皇子。” 宋嬷嬷一针见血道。 “这嬷嬷本就是静妃的人，瞧见咱与侯府的婚事临近，想来掺一脚。” “奴婢一早就说过，二小姐长相太不安分，她们想要试探二小姐的身份，再让圣上赐婚，这样苏夏两家便不会因为姻亲关系，助力皇后娘娘。” 第219章 登船 夏琼华也转过弯来，急得从座椅上起身。 “不行，我可不能让喜儿去嫁那三皇子，深宫里都是吃人的小鬼，喜儿那性子，过不了几日便被吃得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走，现在就去请示老夫人，我要带着喜儿回金华，抓紧把婚事给定下来，正好让阿莹也跟着一起，金华有个寺庙极其灵验，去拜拜婚姻子嗣。” 她说到做到，丫鬟们即刻将大件行李收整好送上马车，吩咐门房到码头将船舫备好，声势浩大，连用膳都过了正时。 苏婧杳得到消息，紧赶慢赶去了苏琇莹的厢房。 “大姐姐，你可知这次南下，是为苏窈和表哥的婚事？” 苏琇莹怎会不知，这次机会难得，她们两人一旦得手，如若苏窈死去，她的婚事顺理成章延后，到时可以和蒋郎从长计议。 若苏窈没死成，也肯定失了身子，无法嫁给廷泷表哥，做不成官夫人，自然以后不会压她一头。 她看着苏婧杳一副小家子气，心里不喜却没有别的办法，颐指气使道。 “你别废话了，赶紧去找人安排啊。” “我可以从母亲那里要来行船路线，你只要安排水匪在关口伏击....” 苏琇莹从首饰盒中拿出她一直不舍得戴的金丝珐琅镶玉镯，让苏婧杳记住款式。 “我今日便会找借口将镯子送给苏窈，水匪绑人看着镯子绑，别绑错了人。” 她也担心自己被稀里糊涂绑走遇险，先与苏婧杳说清楚，威胁道：“若你反水将我置之死地，我会把你这计划全盘向母亲托出。” 苏婧杳没想到她如此稳妥，仓促点点头示意苏琇莹赶紧去拿行船路线。 她没想让苏窈活着回来，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马六死了，乐樱一家死了，黄临是个赌徒，只要给他些银子就能将他安抚，然后派人在赌场杀了他。 世上就无人再知晓她的秘密，她就能无忧地做着尚书府三小姐，嫁给表哥。 翌日，苏琇莹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去夏琼华屋里请安，把苏窈堵个正着。 当着母亲的面说道。 “喜儿，我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昨夜收拾首饰盒，翻出了件玉镯，正好送给你去金华老家戴，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去嘛，打扮得富贵些。” 她肉痛地将手镯递给苏窈，眼里闪过恶毒的光芒，被苏窈瞧见。 夏琼华十分欣慰，催促着苏窈收下。 “喜儿，你大姐姐可是铁公鸡，轻易不从身上拔毛，你啊，快收下吧。” 苏窈低头，打量着这价值千金的手镯，粲然一笑，顺势接了过来，立马戴在手腕上，抬手显摆，眯眼道谢。 “谢谢大姐姐，那我就只能却之不恭啦。” 苏琇莹恨得皮笑肉不笑，淡淡说道：“可要戴得久一点啊。” 苏窈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容更加明媚，任由手镯在腕上移动，不再谈论。 三人在正屋亲亲热热用了朝食，苏窈和苏琇莹都言要回房收拾行囊，笑着并肩走出房门，背对背分开后，脸上的笑意都消失得干净。 “小谷姐姐，派人找到蒋俊杰，告诉他再不行动，大鱼就要脱钩了。” ———————————————————————— 八月二十九，打着回金华探亲的旗子，尚书府一干女眷，拉着满满几车行李和送礼物件，浩浩荡荡出了上京城。 女眷只留许氏和苏婧杳在家中，连苏老夫人都带上了。 礼仪嬷嬷提及三皇子当日，夏琼华就与苏老夫人商量，她听到嬷嬷对苏窈的评价，想得比夏琼华更深。 “那嬷嬷不一定是静妃的人，很有可能是皇后娘娘派来试探我们，喜儿招人，静妃如今在后宫圣宠不断，娘娘更想找人挫挫她的锐气，心思打在了咱家姑娘身上。” 她拍板道：“金华我与你们同去，也算是苏家去了人，将成亲前面繁杂的俗礼在金华走完，回京后赶紧定日子。” 去码头的路上，苏老夫人特意将苏窈叫上马车，与她同乘。 她瞧着如今长得风姿卓然，娇媚动人的少女，默默地叹了口气，想当年她做主，把七岁的苏窈从府外接回来，本打算养在自己屋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忧苏窈容貌太盛，议亲时再夺了姐姐妹妹的好姻缘。 没成想自家姑娘心性好，养得懂事老实，偏偏又遭人惦记。 苏老夫人目光柔和下来，拦下苏窈乖巧沏茶的手，抚摸着道：“喜儿，你可知我们这次去金华是为何事？” 苏窈羞涩地垂下头，脸上泛起红晕，小声喃喃。 “祖母，你莫要调笑我了。” 苏老夫人知道她心里有数，并不多言，只笑着说两句。 “喜儿，廷泷是你母亲专门为你挑的，夏家这辈的翘楚，哪怕你非亲生，她也不愿亏了你。” “廷泷待你极佳，这次去金华走个过场，等你大姐姐成亲后，我找人给你算个日子，明年年初成亲可好？” 苏窈微微颔首，羞得小脸都要埋进胸前。 船舫停靠在码头岸边，扬帆是暗红色，上面印了个“苏”字，这是苏家自己的船舫，平时主家不用时租借出去，充当货船。 中等船身，舱房六间，位于一楼，底下船舱是桨夫住处和行李存放处，舱房南北各三间，苏窈自动请愿，睡北面朝阴的房间。 剩下两间是二等丫鬟房和护院住的地方。 水路快捷但多有水匪，尤其偏爱他们这种较大型的客船，带上众多护院尤为重要，更何况苏窈知晓另外两人的手段，又自己出钱多加了些人手。 苏琇莹自下马车便闷闷不乐，她与蒋俊杰的信笺在昨日断了，也不知发生何事，前往金华，他们又要近一个月见不了面，她的心里止不住思念。 “姑娘！姑娘，您瞧，那个桨夫！是不是蒋公子？” 她正满心怨念无处发泄，被井翠的小声叫嚷打断，随着她手指的位置，苏琇莹瞧见了面容俊秀的桨夫，笑得清澈，与她遥遥相望。 “蒋...蒋郎？” 苏琇莹控制不住喜悦，趁所有人都在忙碌登船，小跑到他身边，娇嗔道。 “你怎么这副打扮？我没收到你的信昨夜都没睡好呢。” 蒋俊杰将眼中的贪婪藏得极深，温声哄道。 “我一想到要与你分别一个月，便无法自控心中的激涌，应招桨夫陪你去金华。” “阿莹，你不会怪我吧？” 第220章 准备 苏琇莹怎会怪他，开心都来不及。 又听他说：“航线会经过丰城，我的家乡，阿莹，你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蒋俊杰温情脉脉地看着苏琇莹，俊美无双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尊思凡的天神像，与她讲起丰城秀美淳朴的风光。 “我娘和我爹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良善人，你美丽娇嫩，又出身名门，仪态一等一的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琇莹被他话中的世界深深吸引，可近二十年刻在心中的教育告诉她，女子不可失德，远离父母与男子回乡，是大错。 “我....蒋郎，我...你让我考虑考虑可好？” 她咬住嘴唇，一时踌躇，无法轻易与蒋俊杰许诺。 男人并无半分难过之色，只是柔声安抚她：“阿莹，我不会逼你的，我疼你还还来不及呢，只可惜，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了。” 他的声音中藏不住的失落和惋惜。 苏琇莹又何尝不知，若今日没有将苏窈谋害，她不日就要嫁给凌金霄，与蒋郎分离，此生不复再相见。 “江面辽阔，天下广大，阿莹，我多想同你自由的生活，四海为家，不去想劳什子姻亲和科考，只有我们两人，在静谧山林小屋中过着柴米油盐平凡的小日子。” 是啊。 话本中私奔的才子佳人们都是这般，远离世俗喧嚣，一世一双人。 苏琇莹心中胆大妄为的念头又被蒋俊杰说的话勾起，她只觉头颅涌上一股热血，令她躁动不安。 私奔于她而言，充满诱惑。 苏窈搀扶着苏老夫人沿码头赏景，听见船工哨子吹响，可以登船，她目光扫过躲在货箱后私会的男女，眼中漾起笑意，对老夫人讲。 “祖母，我们走那边吧，风景还好些。” 为两人打了掩护。 上船后苏琇莹照样不见踪迹，船舱门紧闭，问就是晕船不适，躺在床上不愿见人，估计是去船舱底下的桨夫房里与蒋俊杰继续恩爱。 苏窈不知苏婧杳和苏琇莹两人打算在船行至何处安排水匪，手腕上戴着金丝珐琅镶玉镯，吩咐小谷在舱房里收拾行李，只身前往苏老夫人的房间伺候。 原主记忆中，水匪登船抢劫时她正在舱房内休息，只有她和小谷两人，根本无法抵御水匪，原主人微言轻，护院都聚集到夏琼华和苏琇莹身旁。 苏窈哪怕用钱多招了些护院，依旧不敢赌。 此次苏老夫人跟船一齐去金华，夏琼华肯定将大多数护院安排在老夫人身侧，苏窈为了自身安危，水路这一个星期，她要在苏老夫人房里寸步不离。 经过苏琇莹舱房，看着窗门紧闭的架势，她无声笑了下。 房间里大概只有井翠战战兢兢地躲在被窝里装病，苏窈并不打算拆穿，井翠在她的计划中还有大用。 苏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乘船不适，歪倒在榻上闭眼休息，听见动静睁眼，发现是苏窈来了，惊喜地坐直了身子。 “喜儿怎么来了？没在房间歇一歇？” 老夫人的房间是船舱中最大的那间，用隔窗分成里外两间，小丫鬟们正在外间用火炉煎药，垂眼扇蒲扇。 苏窈摆手让她们下去休息，接过来蒲扇为苏老夫人亲自熬药。 “我猜到祖母会难受，特地过来看看您。” 她顺势说出意图，“这几天我便在祖母身边贴身伺候着，您要有事便唤我。” 苏老夫人不忍她忙碌，怒嗔道“你这丫头搞不清主次，去金华是为谁？” 可脸上也是布满喜色，谁不喜欢孙女孝敬，把她放在心上。 苏窈不接话，装作羞恼，将话题岔开。 水匪一般夜间行动，他们比较喜欢劫货船，护院少，物件多，像苏家这种客船，主人有钱请得护院手脚功夫强，大多都是些不值钱的行李，他们不值当来一趟。 不过有人请，有钱拿就另当别论了。 芹山帮是汉江上有名的漕帮，他们做水匪向来谨慎，与朝廷汉江漕运使勾结，原不会动苏家的船，毕竟如今谁人不知，今后的苏家必定鼎盛。 “老大，您说方指挥使也真是，让我们少搬些货箱，找个女人带走？怎的，是他火气旺，瞧上了人家？” 芹山帮老大王阳狠声打断。 “闭嘴，拿钱做事，有什么好嘟囔的。” 他吩咐掌舵的老杨，“明晚行动，照着船头撞，别把船撞坏了，上去行动快一点，找到个戴金丝珐琅镶玉镯的女人迷晕她，绑走就撤。” “金...金丝什么？老大，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金子，我哪知道是什么？” 一群蠢货。 王阳：“贵的，你觉得哪个贵就绑哪个。” 两日，苏家客船刚驶出禹州境界外，天色暗下来，船上升起白烟，生火做饭。 苏窈换上粗布衣衫，挽起衣袖走到船上的厨房，里面两个师傅和丫鬟们正在忙碌，洗菜切菜，架锅烧油。 见到她来，还穿的如此陈旧，都愣了愣神。 “祖母近日食欲不振，我来给她做个开胃的汤。” 苏窈好脾气地朝他们笑了笑，师傅们甩甩手，让给她锅灶，先让她炖上汤。 不假他人手，苏窈又做了三道菜，亲自端到老夫人房间。 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奖她，夏琼华也听见声音，凑热闹来吃了几筷子。 “喜儿，这些菜我和你母亲吃不完的，你也赶紧坐下吃啊。” 苏窈将衣袖抻下来，贴着鼻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油烟味，不愿去两人身边，“我身上味大，回舱房换身衣裳，您先吃。” 说罢带着小谷走出老夫人房间。 “姑娘，大小姐房内还是说身体不适，没用膳。” 小谷按她的意思每日去探查苏琇莹的舱房，连着两日均是没见过苏琇莹的身影。 苏窈表情淡淡，没回房间，先走去甲板朝远处望了望。 天色沉黑，又起大雾，远处影影绰绰，黑暗中不知藏着多少危险。 她猜到水匪应该会在这两日动手，刚才去做饭时，专门找机会摘掉了手镯。 “你在甲板上守着，看到有其他船只，便去大姐姐房间将井翠打晕，把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再给她换上我行李中最华贵的那身云锦琉纱裙。” 第221章 水匪 子时末，船舫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轰——”的一声闷鸣，船舫剧烈摇晃。 苏窈睡眠浅，立马睁开眼。 她正睡在苏老夫人房间的榻上，窸窸窣窣听见床边祖母衣料摩擦，似是也被摇醒。 “喜儿？” 苏老夫人出声问道，“是不是触到巨石了？” 苏窈扶着榻边桌坐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安抚道。 “应该是的祖母，您先躺着，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她走出舱门，越靠近甲板，越能听见火杖的声响和无数脚步静默又迅速的登船声，苏窈抿紧唇，没管其他的，先是敲响了护院的舱门，低声喊道。 “师傅们，情况好像不太对。” 她来得及时，护院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冲出房间，依个人职责，分散在船舫各处。 小谷也磕磕绊绊从苏琇莹房间中跑出来，关进房门，对苏窈点头。 都准备完毕。 行，那她现在回去躲在祖母舱房里，别再出头应该就没其他问题了。 苏窈悄悄地摸回舱房，门口已经站了三个护院，叮嘱她进门后将舱门锁好，她刚进去，便瞧见吓得脸色惨白却依旧保持镇定的苏老夫人。 苏窈面色凝重，锁好门才走到老夫人身侧，将她护在身后，说道。 “祖母，有水匪盯上我们的船了，您在船舱中别出去，我陪着您。” 苏老夫人也猜到了，她年纪大，到处乱跑才是累赘，死死攥住苏窈的细手，将她往身后拉。 “喜儿，你躲在我后面，吴嬷嬷，把炉子中烧完的木灰给喜儿抹脸上。” 她看着孙女细白貌美的脸颊，心里的担忧更浓，水匪无恶不作，若是瞧上喜儿，她老了，又是妇道人家，哪里是水匪的对手。 等着苏窈脸上抹完黑灰，她才放心些，想起其他人，焦急询问道，“阿莹呢？你母亲呢？” 苏窈摇摇头，说都没见到。 “大姐姐一直称病没出过门，想来应该在舱房里。” 但舱房里只一个被打晕的井翠，哪里有苏琇莹的身影。 出事时她还沉浸在与蒋俊杰私相授受的情爱中无法自拔，两人衣衫凌乱地躺在桨夫床上，相互诉说着柔情蜜意。 虽说还没到最后一步，可在苏琇莹心里，她早已是蒋郎的妻子。 蓦地，甲板上传来兵荒马乱的叫喊声，凌乱的脚步和嘈杂的咒骂声在他们的头顶响起，喊打喊杀，刀剑肆虐。 苏琇莹表情一僵，这才想起她和苏婧杳还有个陷害苏窈的计划没实施，但她不敢出去，头顶上那可是真水匪，一旦碰上他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是将她也一并拐走，那她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其他房间的桨夫们纷纷躁动，穿上衣衫从船底舱跑上甲板驱逐水匪，他们都是常年做桨夫的，经验老辣，知晓不能束手就擒。 “蒋郎，我们就躲在这里吧，水匪求富贵，肯定都在甲板上涂掠，我们还是安全的。” 苏琇莹安抚道。 蒋俊杰也是这般想法，他肩不能扛的小身板可遭不住水匪攻击。 两人刚想找个地方藏身，没成想如意算盘被打个粉碎，脚步声从甲板爬梯子朝船底舱走来，脚步繁杂估计有六七人。 苏琇莹与蒋俊杰对视一眼，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蒋郎....” 她无助的神情还未掩饰好，六名壮汉袒胸露乳，凶神恶煞地走下来，手拿火杖不费吹灰之力便瞧见了这对野鸳鸯。 “呦，船底还有个小娘子啊。” 六人嬉笑着靠近，笑容在这几人满是刀疤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 “搜一搜，她戴没戴手镯。” 苏琇莹顿感不妙，左手下意识摸上自己右手腕，戴了个金珠镂空链，她的动作太显眼，几人见状，强硬地将她的手臂拉起，露出手链。 “哎？到底是手链还是手镯啊？老大说没说清楚？” 老杨不耐地蹙起眉头，“管他是什么，我觉得这个看上去挺贵的，绑了再说。” 苏琇莹拼了命地挣扎，听到他们的谈话更是骄纵地哭喊。 “蠢货！你们找错人了！” “是金丝珐琅镶玉镯，人在船舱呢！” 她的哭喊并未引起水匪们的重视。 老杨猛地甩了她脸上一巴掌，手劲大，直接将苏琇莹的脸扇到一侧。 “臭娘们，敢骂老子蠢？” 苏琇莹狼狈地捂住脸，被六人带上了甲板，连哭都不敢放声痛哭。 她就说苏婧杳那小贱货不顶用，想得什么破主意，竟然想要和水匪们做交易。 全完了，她不会要被当成苏窈带走了吧。 苏琇莹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蓦地，身后传来一记大力的撞击。 将拉着她手臂的壮汉撞倒，恰好船舫在浪中有些不稳，他们无法立马起身，一双温热的手掌拉起她的手，一言不发朝甲板的反方向跑去。 苏琇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身前带她冲出重围的男人。 “蒋郎...” 蒋俊杰就像是救她于泥潭的大英雄，在她的心目中发着光，又一次让她深深沦陷。 可无奈水匪人数太多，甲板四处都在打打杀杀，他们寸步难行，蒋俊杰抹了一把溅在他脸上的鲜血，将苏琇莹护在自己怀里，看着从四周而来追捕两人的水匪。 他郑重开口。 “阿莹，你相信我吗？我定能护你周全。” 苏琇莹脑子中现在什么都装不下了，陷害苏窈？她早已忘记，满心满眼都是身前的救美英雄，只呆呆地看向义无反顾保护她，带她突破水匪势头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蒋郎，我信你！” 蒋俊杰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利落将苏琇莹抱起，向船侧一跳，落入水中。 击起一层白浪，两道身影在黑暗里留下几片水痕，转身朝远处游去。 水匪们见他们跳船，三两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追啊，快去追，别让那娘们跑了！” 老杨在甲板上怒吼，眼睁睁看着肥肉飞走，他气得涨红了脸，刚也想跳下去追捕，被王阳阴沉一声令下截住。 “老杨，人已经抓到了，赶紧撤！” 第222章 闹剧 抓到了？ 他一腔热血还未下脸，气急败坏地说道：“抓个屁！我这边的才是，她刚跳船跑了！” 王阳眼风都没给他，冷着脸想要撤退。 *的，他们这次失算了。 没想到这艘船上安排二十多个护院，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损失了他十多名兄弟，就为了这么个小娘皮子，真他娘的丢脸。 他王阳干漕帮后，就没这么丢脸过！ 老杨见老大气得够呛，悻悻地闭上了嘴，将水里的弟兄们叫起来撤退。 “撤撤撤！” 船舫上响起嘹亮高亢的哨声，持续了一刻多钟的乱象结束，水匪们稀稀拉拉乘船离开，藏在船舱中的苏家一行才敢稍稍露头。 苏窈和苏老夫人被几名丫鬟们护在身后，苏老夫人背过身，将苏窈揽入怀。 刚才最危险时门外的护院被十几名水匪逼走，舱门不堪重击，锁头被敲坏，闯进舱房内三四名水匪。 他们手持镰刀和砍斧，劈死拦在最外面的一个丫鬟，像采花贼般撩起每个姑娘的衣袖，一言不合就亮出刀具威胁。 能在苏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多少都有些积蓄，买个镯子戴不是难事，叮呤咣啷全是不同款式的手镯，也让苏窈确定了他们的找人逻辑。 幸好她早已偷梁换柱，将手镯戴在了井翠腕上。 眼看着水匪们就要来到苏窈身边，苏老夫人双手颤抖，仍拿起拐杖想要将他们逼退。 “滚开！” 水匪镰刀落下，就要伤到她，千钧一发之际，被逼走的护院们重新回来，捡起其他死去水匪的武器与他们争斗，保全了老夫人一命。 “祖母！您没事吧？” 苏窈慌张地将吓得嘴唇发白的苏老夫人扶起，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将脸上的木灰稀释干净，捧着她的额头和四肢查看有没有伤口。 “没事喜儿，我没事。” 苏老夫人深深喘了口气，缓过神来，紧紧握住苏窈的手，说不出话，只一味地盯着门外。 满屋寂静，所有人恐惧地听着门外传来打斗声，抑制住无助的哭泣。 水匪走后，一片狼藉，血污随着溅起的江水将甲板铺满，遍地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有丫鬟，有护院，更多的是水匪。 夏琼华软着腿被宋嬷嬷搀扶，从舱房内走出来，第一时间来到苏老夫人房间。 瞧见苏窈和老夫人都平安无事，担惊受怕的心脏好歹缓和了些。 苏窈安抚完苏老夫人，心有余悸地走过去问她。 “母亲可有受伤？” 夏琼华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去别的舱房查看的碧鸢突然仓皇着跑来，眼里满是慌乱，嘴里喊着：“夫人！大小姐不见了！” 苏窈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夏琼华听后身形晃了晃，紧接着没扶住宋嬷嬷，脚步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母亲！” 她急火攻心，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 夏琼华再次清醒，是在丰城知府家中。 圆凳上坐着苏窈，正伏在床边睡觉，察觉到她清醒的动静，眼珠动了动，迷蒙地睁开了眼。 “母亲...母亲你吓死我了。” 苏窈见她清醒过来，急忙挤出眼泪，一整天没怎么睡觉，她眼底布满血丝，连带着流泪，看上去更加可怜。 夏琼华刚醒，没什么力气，扯出一抹笑容让她别担心，喝了两口苏窈有眼力见递过来的温茶后，哑着嗓子问道。 “喜儿，找到你大姐姐了吗？” 听她问起这件事，苏窈垂下眼皮，不敢与她对视，抿紧嘴唇。 苏窈这般反应，夏琼华怎能猜不到，她难受地紧闭双眼，恨恨地捶打自己的胸膛，眼泪无声从眼眶夺出。 “阿莹！我的儿啊，阿莹！”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苏琇莹的名字，满是痛苦和心酸。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菩萨...她马上就要成婚了啊！” 苏窈刚忍下的眼泪再一次倾颓，陪着夏琼华发泄情绪，难过地抱住她，抚慰道。 “母亲，桨夫隐约瞧见，水匪登船时有人跳船离开了，可能就是大姐姐，您别难过，大姐姐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没落在水匪手里。” 夏琼华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头颅埋进苏窈的脖颈，失声痛哭。 “我的儿，我的儿阿莹，你到底在哪里啊？” 苏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泪水滑落，却悄悄露出轻盈的微笑。 谁也没想到，此时苏琇莹的落脚处，离丰城知府家竟只有十几公里远。 那是一家破落的客栈，在丰城城郊，一般是运镖的镖师们为了节约银子才会选择暂时落脚。 “一间客房。” 蒋俊杰脱下外衫将苏琇莹裹住，以免她着凉，对客栈的小二说道。 苏琇莹表情甜蜜地站在他身侧，目光不住打量着早已残破不堪的客栈大厅，上梁的木头年久失修，顶上有人起身活动，便会落下“仆仆”脏灰和木屑。 以前她忍不了半分，早就冷下脸离开，可如今，她只觉甘之如饴。 两人在江里像没头苍蝇般游了一个多时辰，上岸时都已寅时，隐隐能听见打更声，她满身狼狈得不成样子，蒋俊杰也是。 可男人并未关心自己，而是在荒郊野岭找了些树枝枯草，点起篝火，让苏琇莹脱下衣裳晾干烤火。 为了照顾她是女子，多有不便，哪怕两人已有肌肤之亲，仍回江水里待了大半个时辰，等苏琇莹衣裳晾干，穿戴整齐后才重新上岸。 蒋俊杰就算不做这些事，苏琇莹已然对他爱得死心塌地，更不必说他再次展现出他的体贴和善解人意。 所以当他说出。 “阿莹，我们误打误撞竟到了丰城！你若不嫌弃，可否愿意去我家乡看一看？” 苏琇莹并未有丝毫犹豫，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甚至提出了令蒋俊杰都惊诧的要求。 “蒋郎，我们私奔吧。” 在苏琇莹看来，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他们竟在船上遇见，遭遇水匪时两人一起经历危险，最后游到了丰城。 她与蒋郎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无人可以将他们分离。 第223章 填缺 夏琼华病倒了。 丰城本就是个不太富裕的州府，大夫不精，养了三日病，发热却始终没有降下，她积郁成疾，日日以泪洗面，看着从船上捎下来的苏琇莹的行李，痛断了心肠。 苏窈陪在她床前侍疾，不假他人手伺候喂药，怕她胃口不丰，亲自下厨做些清淡小菜。 苏老夫人也受了惊吓，长日卧床休养，所有丫鬟和护院都指着苏窈发号施令，一干琐事都要请示她，忙得昏头转向。 夏琼华看在眼里，也痛在心底。 “喜儿，别忙了，快去休息休息吧。” 她压住苏窈伸手想要喂她喝药的汤匙，白着脸摇摇头，“母亲没事，倒是你，看着小脸都瘦尖了。” 苏窈也不多推辞，将药碗递给夏琼华，淡淡一笑：“您知道我一向挑嘴，等回上京就好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神情低落，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夏琼华知晓她未说出口的话，鼻头酸涩，眼泪又从眼眶落下，不想让苏窈担忧，装作低头喝药，泪水落进汤药中，荡起乌黑色涟漪。 “阿莹...还没有踪迹是吗？” 她苦涩地问道。 苏窈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眼眶也泛红了，“母亲，我再派人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找。” 这一行人里都平安无事，单单少了苏琇莹和井翠。 夏琼华心神全放在流落在外音信全无的女儿身上，没多想，可苏老夫人为了尚书府和苏夏两家，不能不深思。 深夜忧虑得睡不着，点起烛火与吴嬷嬷分析道。 “这事，会不会是宫中所为？” 吴嬷嬷坐到床边帮她揉捏脊背，放松骨骼，低声附和：“怕是不想让咱府与侯府联姻亲啊。” 婚期将至，偏在此时出了岔子，多少南下的客船，偏水匪就盯上了他们这艘，这巧合让苏老夫人不得不掂量。 她叹了口气，“等琼华身体好些便赶紧回京吧，我看阿莹啊，够呛能找到了。” “那与侯府的婚事？” “听天由命吧。” 三日后，夏琼华身子恢复了些，见始终没有苏琇莹的消息，无奈只好踏上回京路。 苏老夫人不忍将猜测的情况告知她，便只能说与苏窈听。 “祖母，您也别着急，如今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咱府上也留了人在汉江上下游搜查，说不定过几日便能找到大姐姐的行踪。” 苏窈安慰她道：“实在不行称病再拖几日。” 苏老夫人满腹心事地点点头，抚了抚苏窈的手背，抬眼盯了她片刻，压下眼底的深意。 她是尚书府的老夫人，是苏家的大夫人，所行所思都要考虑到前面，不能等家族倾覆之际再掩面痛哭。 “吴嬷嬷，扶我去琼华的马车上。” —————————————————————— “什么？我不答应！” 夏琼华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身躯，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眸中似是在冒火，将药碗恨恨磕在车厢内的摆桌上。 “母亲，您想要用喜儿填缺，不如一刀杀了我！” 碧鸢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从一旁拿过来几个倚枕让夏琼华靠在身后，顺着脊背下捋，让她能好受些。 苏老夫人也被她吓了一跳，的确心中有愧，扶着拐杖默不作声。 夏琼华凌厉说道。 “为给喜儿挑夫婿，您知道的，我千挑万选，生怕她吃亏受累。” “您如今告诉我，宫里有人不愿见苏家与侯府结亲，害了我的儿阿莹，又要让喜儿顶上！” 她痛心疾首，恨得咬牙切齿。 “做梦！” 吴嬷嬷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抚摸着老夫人的心口，递给她一盏温茶顺气。 苏老夫人喝了几口，又道。 “琼华...咱停在丰城近十日，发动了多少人力去找阿莹的踪迹，都无功而返，婚期近在眼前，除了喜儿，咱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她脸上满是褶皱，像就要燃尽的烛花，眼瞳浑浊，一滴泪也顺着褶皱的纹路落下。 “你当我不心疼喜儿吗？可那是圣上赐婚，金口玉言，哪怕是咱家覆灭了，这亲也得成啊！” 夏琼华颓然地闭上眼，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满心的苦涩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怎能不知。 自从礼仪嬷嬷说完那番话，她便日夜担惊受怕，可偏偏，还是没躲过。 “您先别和喜儿说，”夏琼华恳求，“说不定阿莹就回来了，喜儿...我的喜儿啊...” 苏窈跟在马车旁，垂头思索。 “姑娘？” 小谷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出声提醒她。 苏窈抬起手指让小谷噤声，舒了口气扬声道。 “祖母，母亲。” “咱车队正巧遇上世子带兵在城外训练，世子说要护送咱一道儿入京。” 她本是来通知夏琼华这件事的，恰巧听见两人聊起婚约。 的确，苏窈从入府便处处用计，求得是嫁入侯府，如今的局面正是她所期望的，刺激苏婧杳陷害，指使蒋俊杰携苏琇莹私奔，没成想在苏老夫人眼里，变成宫中不愿两家成婚，使计绑架了苏琇莹。 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可惜了无法拆穿苏婧杳。 马车内的两人听见苏窈的声音，急忙停下谈论的声音，不知苏窈是否听去了些。 “好，喜儿，你去替祖母谢谢金霄。” 苏老夫人有意撮合两人，出声吩咐道，夏琼华欲言又止，还是忍下了。 “是。” 苏窈快步走到车队前，高头大马立着一道身影，没穿重铠，一身玄衣衬得男人眉眼更加锋利，高高扬起的马尾发梢在风中飘荡，健硕的身躯将衣衫撑得满当当，瞧见苏窈走来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少女窈窕身姿，垂头福身，娇柔的声音缓缓出口。 “祖母说多谢世子，若世子不嫌车队行路慢，我们自是愿意。” 凌金霄颔首，却见苏窈说完并未动弹，似是想继续说些什么。 他微微挑眉，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下文，不耐烦地扯了扯缰绳，“有事就说话。” 磨磨唧唧，她们这些娇小姐求人总是如此。 苏窈抿紧红唇，抬头与他对视，恳求道。 “世子，我有些心绪不佳，不知军队是否有多余的马匹...能让我骑...吗？” 少女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清脆，到瞧见他冷肃的表情后，慢慢变得迟疑，最后几不可闻。 “你竟会骑马？” 凌金霄不信任地嗤声问道。 第224章 骑马 “嗯。” 苏窈小声嗫嚅。 “行吧，摔得缺胳膊断腿别让阿莹再找上我。” 凌金霄似笑非笑回了句，挑眉示意她跟上，他骑马扬起的尘土随风甩了苏窈满脸，少女嫌弃地呸两声，神情苦楚，凌金霄高头马上，趁苏窈没注意，笑得痞气又率直。 军队停在离苏家车队半里路的空旷土地休整，士兵们远远瞧见将军马上身姿和马旁一道娇小的少女影子，一抹亮黄色将整片男人气息雄厚的队伍点燃，纷纷不见外地跑去都尉眼前凑乐子，七嘴八舌问道。 “那便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 “将军那日还笑话郭副将娶了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这怎么自己也...” “就是就是，将军不是不稀罕伺候这些事儿多的小姑娘吗？” 都尉一个头两个大，急忙让他们噤声。 “敢调侃将军，你们怕不是嫌训练量不够吧！” 士兵们讪讪地闭紧嘴散了，徒留都尉一人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身旁这女子，是苏家的大小姐吗？怎么和他听人说起的容貌相差甚远呢。 也没人说过，苏家大小姐长得这般倾国倾城貌啊，倒是苏家二小姐... 随即，他也没有了思虑的机会，凌金霄眉眼凌厉地瞥向他，冷声吩咐道：“牵匹马过来。” 给谁不言而喻。 都尉苦哈哈地点点头，没过多久牵来一匹深棕色大马，身上掺了几缕枣红，在阳光下马毛发亮，油光顺滑，十分漂亮。 他凑到凌金霄身侧，小声道。 “将军，这是咱军里最温顺的马了，这...给小姐骑怕是难驾驭...” “多嘴獠牙。” 凌金霄淡淡说道，瞧着眼前的少女，个头堪堪刚过马身，穿着一身明黄襦裙，显得娇嫩瘦弱，腰肢纤细，好似猛地一阵风便能被刮跑。 却怯生生地说自己会骑马。 她们这些官家大小姐，不是向来嫌弃跑马蹴鞠糙玩法，连出汗都嫌不体面。 怕是逞强。 凌金霄已然能想象到待会儿照顾她的场景，暗叹了口气，心想能看顾还是搭把手，毕竟是亲小姨子，哪有冷眼相看的道理。 苏窈可不管他心底如何腹诽，走上前抚摸马头，舒服得它鼻子直打响，嘴角勾起灿烂的笑，并不需要旁人帮忙，右脚蹬上马镫，身躯灵巧地翻跃而上，裙袂飞舞，眨眼的功夫便端坐在马上。 腰背挺直，仿若刚抽芽的白杨树，颤巍巍的，却又十分峻拔。 都尉都在一旁傻了眼，少女翻身上马的姿势标准娴熟，倒显得他刚才的小话格外丢份儿。 苏窈拽着缰绳原地踏了几步，让马匹适应了她的重量，才展眉浅笑，客气询问道：“何时出发？” 凌金霄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半晌才抬手叫都尉。 “立刻动身。” 苏窈面上兴奋地止不住笑意，给男人撂下一句：“我先去前面跑两圈。” 便驾马离开。 飘逸灵动的裙摆和发丝在风中飞扬，如同红缨枪上的枪穗，将外层的柔弱劈开，露出令凌金霄惊艳的坚毅内在，矛盾又鲜活。 九年前，苏窈也是这般，将飞速奔向门眼的蹴鞠拦于身下。 外表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兔子，却冷不丁会瞧见兔子露出尖利的白牙。 “将军，这....” 都尉欲言又止。 凌金霄不再理会他，夹紧马腹，身下的汗血宝马踏蹄如飞，驰骋跟在苏窈扬起的尘土后方，追赶她的身影。 秋风气爽，天高地阔。 呼吸着甘甜空气，凉风划过苏窈耳畔，她骑于马上，畅快地在风中驰骋，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只剩无边无际的前路和猎猎生风的马匹。 【系统，骑马果真畅快，能忘记所有糟心事。】 苏窈感慨。 原主记忆中，她充满羡慕地看向骑马的男女二人，他们像一对相缠的侠侣，在马背上颠簸起舞，那时，她想不起苏琇莹常日如何苛责她，如何咒骂她，只是羡慕苏琇莹能如此欢快地生活，和心爱之人尽情放飞自由。 可能那时，原主不止艳羡凌金霄对苏琇莹的百般照顾，还有她肆意的人生吧。 【宿主，注意点，凌金霄跟上来了。】 苏窈一秒转换了神情，迎风落泪，本就红润的嘴唇被她咬的更加殷红，脸上留有明显的泪痕，双眼盈盈，好似装满了万千愁绪。 凌金霄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瞧她控马技巧娴熟，一看便是经常玩马的好手，便不去打扰苏窈享受骑马的快意。 直至系统测算好风向，一滴泪落在男人的嘴边。 他皱起眉，抬手擦掉。 加快速度驱马赶到少女身侧，他突然出现，吓了苏窈一跳，急忙勒紧缰绳停马，将脸转到另一侧，难堪地用手背擦拭眼泪。 凌金霄的脸色沉了几分。 怎么刚没看紧一刻钟，又开始哭哭啼啼。 他强硬地将苏窈的脸蛋掰过来，暴露在他的视线下，瞧见泪痕斑驳不堪、眼眶鼻尖泛红的可怜样，眼皮一跳，说道。 “哭得真丑，别哭了。” 把少女的装扮从头到脚打量，最后抽出她置于腰间打结的丝巾，攥在手里要给她擦泪。 苏窈大惊失色，哽咽一顿，顾不上什么礼节，急忙伸手将他的大掌握住。 “别，世子，那是装饰的丝巾，不能擦脸！” 被凉风吹得失温的小手将他温热的大掌包在手心，触感柔软，不像是凌金霄厌恶的绵软，反而有些麻酥酥。 凌金霄已经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好心被苏窈拒绝，心头怒火都生不起多少，烦躁道：“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掺了纱太粗粝，会划坏脸的。”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一本正经，松开男人手掌，从怀里拿出巾帕，细致地擦着脸上未干的泪渍。 这次巾帕又是湖蓝彩蝶样，最下方绣了个瑰粉芍药，和一则小小的“喜”字。 凌金霄不禁思绪乱飞。 苏窈这小小姑娘，光巾帕就没重样过，怕是她家所有的料子都给她绣了帕子。 “怎么？许亲不顺利？” 瞧她眉眼间满是低落，凌金霄猜测出声。 凌夫人一早便告知他阿莹与苏府女眷去了金华替苏窈相看，这还没半月就回京，苏窈又一副死相，难不成真是相看落了？ 他不由阴沉下脸色，冒出一股无名火。 身为表哥，夏廷泷是眼睛长在天上，瞧不中苏窈？上元时分两人不还好好的吗？ 哪儿来的胆子，敢驳了她的面子。 第225章 意愿 苏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神情藏着可惜，嘴唇蠕动两下，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驾马驶离他身侧。 苏家女眷回府两日后，凌金霄算是懂了少女的未明之言。 “阿莹走丢了？” 凌夫人趁他下值早，急忙将他叫至前厅商议。 上午苏家马车停在侧门，门房偷偷传信给她，凌夫人便察觉到不妙。 果然一迎进门，瞧见苏家那老太君耷拉着脸，老泪纵横说是对不起侯府。 “可不是！” 凌夫人焦急地吞下大口茶水，忿忿将茶盏摔在红木桌上。 “他们竟在路上遭了水匪，阿莹跳船不见踪迹，这么大的事，你说....唉，这让我们两家怎么办！” “婚期还剩一个月，你二姐婚服都收尾了，这...这，这还能抗旨不成！” 凌金霄握拳，一言不吭，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凌夫人疾呼：“金霄！我的儿啊！你出门要干甚！” 他驻足回头，“我去汉江找阿莹。”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苏家急得快将汉江周边翻遍了，就没见过人影，你去凑什么热闹，他们都找不到，你去就能找到？” 凌金霄压着怒火。 “哪怕阿莹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一同长大，听闻消息难道不该帮忙？” 凌夫人瞪他一眼：“你这是去添乱，你当我不急嘛？你派人去汉江，如今多少人盯着苏家和侯府，苏家可以说是遭水匪丢了东西，你呢？” “非要闹得这事人尽皆知不成？” 凌金霄听完她的话脸色更黑更臭，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凌夫人心虚地瞥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又放下，来回这么几次，艰难说出口。 “这次苏老夫人来，提了个解决方法，金霄...你要不要听听？” 凌金霄沉默半晌，蓦地冷哼一声，嘴角挑起嘲讽的弧度。 “怎么？尚书府丢了个闺女，打算找另外的闺女补给侯府？” 他懒得与后宅妇人周旋，不代表他不懂，抗旨不遵是灭九族杀头的罪过，两家都担待不起，除了这种丧良心的办法，她们还能如何。 “苏窈？” 凌金霄表情太过凌厉，阴沉如浓墨，凌夫人不敢与他对视，头垂得低，喃喃道。 “娘知道你不喜太过娇气的官小姐，娘也觉得喜儿长得太娇媚，担不起正头娘子，倒像个风尘外室，但...但这不是没办法了嘛！喜儿从小养在夏琼华屋里，只要入宗祠将嫡出身份一给，也是正经尚书府嫡女。” “金霄....为了侯府你忍一忍，你知道的，云露在后宫战战兢兢为咱家操持...” 凌金霄冷声打断她的话。 “母亲，该委屈的不是我。” 他气势凌然，眼前不自觉显现出那日少女哭得可怜的模样。 本来，苏窈可以嫁给那心心念念都是她的表哥，昔日里对他万般惧怕，连一声亲近的哥哥都叫不出口，让她嫁进侯府，该忍的人也不是自己。 “我不愿娶苏窈，若圣上真要怪罪，我自会去金銮殿负荆请罪。” 凌金霄声音低沉，眉头紧蹙，似是压抑着怒气，严肃地看了凌夫人一眼，转头离开。 “你有几个脑袋请罪！” 凌夫人急得从座椅上蹦起来，小碎步快走两步想要拦住他，可男人大步向前，堪堪几步便消失在层叠的连廊外。 “金霄！” —————————————————————— 夏琼华回京后让大夫开了几服药，病情慢慢好转。 看着在床前细细叮嘱丫鬟的苏窈，欣慰地笑起来。 喜儿自从她生病，担起了她手头里大部分管家权，回京清整厢房和库房，小到一日三餐，大到宴请送礼，无不周到。 夏琼华小声与宋嬷嬷说道：“您看，我身边幸好还有喜儿....” 饶是一向看不惯苏窈，挑剔的宋嬷嬷如今也说不出斥责的话语，日久见人心，她家姑娘大大小小生过几次病，大小姐这个亲生闺女尚没有做到苏窈这般周全。 “只可惜....” 夏琼华一思及苏老夫人的手段，转瞬失去了美满心神，满眼苦楚，嘴唇哆嗦着，只能无声落泪，再次湿了被单。 这半个月，她哭的次数都快赶上一辈子。 “只可惜，我留不住喜儿，留不住啊....” 她悲悯地望着苏窈，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她辛苦养大的姑娘，风姿卓然，身形优美，容貌和待人接物，全上京的夫人们无不矢口称赞，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让喜儿嫁给凌金霄，她是一百个不愿意。 虽说是侯府世子家世好，可年少时和喜儿少有交集，每每来尚书府，都对她冷脸相待。 喜儿娇柔，脾性温和，那凌金霄自小便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哪怕是阿莹，都与他日日争吵不带停歇，喜儿嫁过去不是变成受气包？！ 一想到这些，夏琼华便心疼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将苏窈藏在家中。 可昨夜苏老夫人一句话逼得她无法坚持。 “琼华，你是想看着我死吗？” 冉冉烛火下，老夫人脸上深浅纵横的沟壑像是一道道冷厉的鞭痕，失魂落魄地与她讲。 “圣上赐婚，谁都无法取消婚约，大不了....大不了我一死了之，阿莹可以守孝三年，我们也可以再拖三年。” 这句话说出来，夏琼华如何逼她去死？！ 逼不得她，所有的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苏窈肩上。 “喜儿，来母亲这。” 她胡乱用掌心抹了抹脸，仓促地扯出笑意，只是看着格外苦涩。 苏窈安排好今日夏琼华的膳食，笑吟吟地走到她床边坐下，娇声问道。 “母亲可有不适？厨房今日来了筐莲子，入秋再往后就没得了，您爱吃，我便做主都留在小厨房了。” 夏琼华鼻尖又是一酸，快速眨眼，将头撇到一边，咬紧嘴唇。 “母亲....母亲知道你惯来贴心。” 她一出声，便是哽咽，无奈地轻咳两下调整嗓音，沙哑说道：“喜儿，母亲想和你说件事情。” “若一直没找到阿莹，你可愿嫁入侯府做世子妃？” 气氛骤然凝结。 碧鸢闻言，急忙将手中的活计放下，赶出去屋内所有丫鬟们，关上里屋的槅门。 苏窈一愣神，呆呆地望向夏琼华。 第226章 替嫁 夏琼华看得明白，当她说完这句话，喜儿面色茫然，眼底流露出一丝抗拒。 但转瞬即逝。 “母亲？” 她不解地说道，“我...我哪能高攀得上世子。” 少女窈窕坐在床边，双手无措地攥紧被单，面露哀求。 “喜儿配不上世子。” 夏琼华看不得苏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敢与她对视，狠下心，将其中利弊与她说明。 “我的儿，苏家与侯府是圣上赐婚，若要悔婚，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事到如今只有两种解法，一是你顶替阿莹嫁过去，二是老祖宗薨了，咱府守孝三年。” 夏琼华难过得说不下去，声音哽咽。 “喜儿，母亲不想逼你...母亲...母亲对不起你啊！” 她何尝不知，将这两个选项放在苏窈面前，是要挟，是逼迫。 少女一向懂事听话，她会怎么选不言而喻。 “母亲，大姐姐会找回来的，一定会的。” 苏窈小声辩驳，“还有月余，大姐姐吉人天相，总会找到的。” 夏琼华悲愤摇头，眼角泪滴甩落在少女额前。 “不行的...不行的，侯府怎会娶个流落失踪二十多日的姑娘呢。” 两厢无言。 苏窈紧咬嘴唇，将唇瓣咬得流血，大滴泪水无声地从眼眶脱出，顺着脸颊落下。 手指依旧攥着被单，指节用力到泛白。 晾凉在桌上的热茶白烟消散，干茶舒展开枝叶，浓郁又清苦的味道飘扬，半晌后早已失了余温。 她环顾四周，富贵奢华，都是世家富饶的底蕴铸就，他们抛不下家族荣誉，满堂金银，便只能接受牺牲。 “我嫁。” 清脆的嗓音还带着抽噎，却说得坚决。 夏琼华震惊地蓦地抬头，瞧见女儿脸上满满的苦涩和妥协，悲从心来，倾身上前抱住了她。 “喜儿！我的喜儿啊，是母亲没用...非要逼你...唔..” 苏窈抖着手回抱，泪水打湿了夏琼华的胸口，隐忍的小声哭泣。 终于，终于.... 两人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开，夏琼华面色也变得红润许多，少了几丝病态，她被宋嬷嬷伺候着喝下温茶，感慨万千地握住苏窈的小手。 “喜儿，明日我便让你父亲寄信去陀陵老家，请几位族老来京为你以嫡小姐入族谱。” 夏琼华被苏琇莹的失踪搞怕了，连声叮嘱。 “你这个月便别出门了，安心在府里待嫁，一切都有母亲。” 苏窈乖巧地窝在她怀里，点头同意，嘴里却还是寄予希望说道。 “若大姐姐能找回来，母亲去问问侯夫人，她以前最是喜爱大姐姐，不会生事的。” 夏琼华轻手抚摸着苏窈的头顶，怅然并未接她这句话。 上京夫人们的心理她最能理解，哪怕平日里热络，但要真出什么事，一个个都会撕破脸皮，喜儿还是太过天真。 “母亲还要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喜儿你先回去吧。” 闻言，苏窈从她怀中爬起，扯出一抹笑嘱咐她要注意身子，福身离开。 两日后，凌金霄登门。 夏琼华知晓他来是为何，说自己身子不爽利，推苏窈去前厅接待。 男人刚从军营校场归来，冷硬的铠甲着身，威风凛凛，衬得身影更加高大健猛，额前发被汗浸湿，五官锐利。 苏窈刚一踏入前厅，他那炯炯目光便落在少女身上，停留一瞬，错而挪开。 “世子。” 苏窈淡淡行礼，头颅扬起，露出粲然笑意。 这是第一次，少女在他面前笑得明艳，却使凌金霄格外烦躁。 他蹙起眉心，粗声说道：“别笑了，不想笑就别笑，丑死了。” 苏窈听闻后抿紧红唇，如往常一般低垂下眼皮，眼眶发红，盈盈可握的细弱身姿配上垂头寥落，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更让男人火起。 柔弱，娇嫩，瘦得能被风吹跑，没主见，还在他面前是个哑巴。 这女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合他心意的。 “你为何同意替嫁？” 凌金霄眉眼沉郁，不客气地问道。 “自是因为喜儿爱慕世子。” 少女怯生生说道。 凌金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传说。 爱慕他？ 自小旁的姑娘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能凑上亲戚便总会叫两声“世子哥哥”，只她苏窈，避嫌得厉害，两家正经姻亲，从来都喊他“世子”。 待他身边从不主动开口，总是谨小慎微生怕沾染上麻烦，倒是在凌风止身边笑得自在，日日“风止哥哥”叫着也不嫌烦。 这叫爱慕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别在我这撒谎，我平生最恨满嘴假话的小骗子。” 他稳步踱至少女身前，身高所带来的威压令苏窈忍不住后撤一步，男人压迫感极强，铠甲秫秫发出响声，将她困在桌子与胸膛中间。 “你知道我在军中是怎么处理撒谎的叛徒吗？我会将他的舌头从口里扯出来，用烧红的烙铁压在舌尖上....” 身前的少女被吓得脸色发白，娇弱身子颤抖。 “我...我，” 苏窈破罐子破摔，“我没有骗您的，但...大姐姐不见了，我不愿祖母和母亲为难，世子，我知您自幼不喜欢我。” 期期艾艾说道：“等到大姐姐被找回来，您便同我和离可好？” “我不会占着世子妃的位置，您爱慕大姐姐，喜儿绝不会不识抬举。” 凌金霄挑眉，盯着她那殷红的唇瓣叽里呱啦说出一长串安排，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到最后竟觉好笑。 “你怎知我爱慕你大姐姐？再者说，你与我和离后，岂不是吃亏？” 苏窈温婉地摇摇头，露出浅淡的笑意，讨巧地避开男人第一个问题。 “世子您知道我的身世，若不是母亲和祖母愿意接纳我入府，我可能都活不到如今，不算吃亏，和离后我便入庵做姑子，余生常伴青灯为母亲祷告。” 她的话本没什么问题，可听得凌金霄火气又冒了起来。 苏窈这厮自小不会争取，赢了比赛孤零零站在远处连个彩头都不敢选，更不用说被苏琇莹百般刁难，有时他都看不下去。 如今还是这般没主见，连句自私的拒绝都说不出，倒是拒绝他熟稔得很。 还想去庵子做尼姑？ 凌金霄恶劣地勾起嘴唇，没好气地说道。 “做姑子？桃花庵暗地里做的都是皮肉生意，你这品貌上佳，入庵便是头牌。” 第227章 大婚 丑时末，苏窈睡眼惺忪，被碧溪从温暖的被窝中拽了出来，用温热的巾帕敷在脸上帮她醒神，柔声劝道。 “姑娘，该起了，绞面的妇人到了。” 劳什子绞面，她还没睡两个时辰，困得睁不开眼，挣脱开碧溪的手臂，重新倒在床铺上，唉声道。 “好姐姐，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会儿。” 还没等碧溪接话，内室门被推开，夏琼华风风火火走进来，瞧见苏窈那懒散的模样，不禁笑骂。 “喜儿，快起来，别误了时辰！” 她不似碧溪温和，直接让碧鸢湿了凉水帕子，盖在苏窈脸上，冷得她一哆嗦，眼睛也清明些，呆愣盯着夏琼华，娇声喊道。 “母亲...” 夏琼华没时间搭理她，吩咐丫鬟们七手八脚收整喊人，苏窈被强硬灌下一杯温茶，梳洗完毕坐在梳妆镜前。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位丰腴的妇人，眉眼带笑为她绞面。 妇人手稳又利索，疼得苏窈第一次没控制住表情，龇牙咧嘴，连声喊疼。 又走进来三四位妇人，拿脂粉在她脸上折腾，动作轻柔，搞得她昏昏欲睡，只听见耳畔不断有人出声夸耀。 “小娘子真是极漂亮，郎君有面子哝。” “可不是，这苏家二小姐是我画过最俊俏的新娘子哦。” “今夜新郎挪不开眼喽。” ..... 夏琼华喜不自胜，谁不愿意自家闺女被夸，尤其是大婚之日，松松手心又赏了一袋银裸子。 这与侯府的姻亲，一波三折，吓得她一夜未睡。 先是阿莹走丢，直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临近婚期司天监又说十月二十四日子不佳，往后挪了两日，夏琼华心惊胆战，生怕喜儿也遭人毒手。 不过这些思量，都是冤枉了宫内的静妃娘娘。 船上遇水匪是苏琇莹和苏婧杳搞出的动静，司天监挪日子，是苏窈的手笔。 她在半个月前托小谷送信至司天监，拜托避苦用手段将婚期挪后，专门找了雷雨日，要知道在即将入冬时，少有雷雨。 有的帝王将其视为不祥，有的却奉为祥兆，全看司天监一张嘴罢了。 为了任务，苏窈必须要兵行险招。 匆匆半个时辰过，苏窈头上被压上了沉甸甸的金钗和凤冠，只要稍微动一下头颅，便玲玲朗朗一通乱响。 府外响起了鼓乐和喜炮，声音大得苏窈坐在厢房中都能听见。 碧鸢和碧溪架起艳红礼衣伺候她穿上，再端坐镜前抿红纸，贴金钿。 苏窈恍恍惚惚被指挥着不停歇一刻，望向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好了，好了。” 夏琼华见她打扮完，递给她一把精致团扇，缀满珍珠和宝石，挡在脸前。 母亲嫁女不能扶，便由专门请来的嘉兴伯爵府荣夫人来领着，缓步走到正屋。 上堂桌旁坐着苏重道、夏琼华二人，苏老夫人坐于堂下侧边桌，凌金霄一身红袍早已立在正前方，手捧红封，表情冷淡，不像是成亲，倒像是结仇。 苏窈瞥眼扫视一圈，父母两人手旁均已端茶礼成，她被牵着走到男人身旁站定。 凌金霄目不斜视，也不管身侧站了个多么艳丽的美娇娘，牵起与苏窈的红绸，等一旁小厮唱叩首，恭敬躬身，向苏重道夫妇叩首拜别。 红绸两端被用不同的力道拉扯着，他余光能瞧到少女细嫩白皙的手背，柔若无骨，指甲圆润整洁，前端还泛着粉。 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正堂父母说完祝词，苏窈便被凌金霄牵引着，慢慢走出正屋，廊边聚集了许多亲近人家的亲朋和旧友，嬉笑嚷着说些吉利话，将红绸和华生扔在两人身前。 行至大门，苏岚背起她，小声唤道“二妹妹”，将她送入喜轿。 坐稳后，苏窈深深舒了口气。 这还没结束，喜轿晃动启程，八人齐力抬轿，轿撵壁挂中央是一枚硕大的夜明珠，在阳光下亮得晃眼，轿壁镶金嵌玉，珠翠众多，喜庆夺人。 喜轿开路，后方跟着数辆驴车，挂喜庆红绸的木箱来去上百箱，街道上凑热闹的人瞧见，无不惊叹苏家底蕴雄厚。 浩浩荡荡走了有近两刻钟，喜轿落在侯府正门前。 碧溪的腕子伸进轿内，搀扶着苏窈出轿，入眼便是一道长长的喜毯，从脚下直至府内。 她的耳畔全是宾客的笑闹声和无尽的锣鼓声，脑子昏昏沉沉，等到走进新婚院子，坐在喜床上，这才清静下来，周围的人声散尽。 凌金霄望着少女被众人拥簇进了院子，停下脚步，低头打量着自己满身红袍，描金绣线，不适应得很，都尉见他失神，在身旁轻唤。 “将军...将军，该去前厅了。” 凌金霄抬眼，冷肃地横他一眼神，大跨步走向前厅。 侯府流水席从午时摆至戌时，男宾们都扒着凌金霄敬酒应酬，一杯接一杯，直到新郎官一走，众人吆喝打算散场。 吴都尉愁得心肝都要烂了，他本是兵部郎中，有大好的前程要奔，世子驻守北疆那年，圣上不放心安危，便把他安插在凌金霄身边。 一晃五载，终于盼到世子成婚，可这摇摇晃晃的威猛身姿，沿连廊通往后宅的道路走着，站在新婚院门前，任冷风吹着，也没再往前踏一步。 他低声小心请示。 “将军，怎不进去？” 不只是吴都尉，屋内的苏窈和系统也在纳闷。 【凌金霄怎么还不进来？】 苏窈端坐在喜床上，整整坐了三个时辰，腰酸背疼，身后满是华生桂圆和酥糖，躺又躺不下，举着团扇的手臂又酸又累，身边的礼仪嬷嬷还不允许她放下。 【你确定今晚有雷雨吗？到现在也没点动静。】 系统肯定。 【有的，系统装备的是最新款天气监测系统，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它可能到最后也觉得不是很严谨，急忙说道。 【若是未有雷雨，系统可以使用能量降雨，宿主不必担忧。】 行吧。 苏窈叹了口气，盯着脑海中立在院门外的红点，忍不住塌腰放松僵直的脊背。 倏尔，天边闪起银芒，飞速而逝，紧接着，惊人的闷轰声响彻天际，仿若起战鼓，伴随淅淅沥沥雨滴落下。 雷雨开始了。 苏窈面前的红点也终于动了。 第228章 内屋 “将军？” 吴都尉陪凌金霄在寒风中立着，抚了抚被风吹皱的衣袍，他身前那一抹艳红格外晃眼，都让他摸不得头脑。 新婚之夜，将军怎么不赶紧进去，反而看起来烦躁得很，半分都不想挪脚。 “您是怕酒气熏着世子妃吧，夜凉，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他脑子转得极快，贴心地递上台阶，可怜自己快被吹透的身子，不动声色搓了搓冻僵的手。 凌金霄回眸，没感情地望了他一眼。 吴都尉打了个激灵，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冷得，牢牢闭紧嘴。 不再发一言。 男人动作停滞，眼神复杂，但还是不确定地抬起衣袖，凑到鼻尖嗅了嗅，刚才在前厅鱼龙混杂，衣袍上难免沾上些难闻气味，混合着冲头的酒气，的确不好闻。 半晌后他好似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气得甩袖，转头便想离开。 一滴水落在他脸颊上。 没走两步，听见跟在他身后的吴都尉喃喃。 “下雨了？” 蓦地，雷破天惊，打闪铮鸣，照亮了夜幕低垂的天际。 “雷雨天，啧，都快要入冬了竟还有雷雨。” 吴都尉话多，念叨几句后快走两步想要跟上凌金霄的脚步，没成想面前的身影一顿。 他僵直了片刻，拳头攥紧，手背迸出青筋，又转身大跨步走回了院门，用力推开，眨眼间便消失在吴都尉的视线外。 只留一扇门扉被推得太用劲，嘎吱作响，孤零零地前后晃动。 雨滴成群结队砸下，吴都尉抬头瞧了瞧天，无语地将衣袍撑起，挡在头上，迅速跑出后宅，找门房要纸伞回家。 眼前红点愈加靠近，苏窈在心头深深叹了口气，要命地挺立起腰肢，将姿势摆正，团扇挡在脸前，恢复新嫁娘该有的模样。 一道疾风掰开了房门，她只听外屋丫鬟们惊呼：“世子，您衣裳湿透了...” 身穿红色婚袍的高大男人脚步沉稳地踏入内室，一点不见之前等在院门外的焦躁。 他拿鼻子哼了声回答丫鬟们的言语，俊朗的脸神情沉冷，大马金刀地坐在喜床正对着的茶桌旁，眼睛盯上看不清面容的新嫁娘。 喜娘在一旁，脸上堆满了笑意，“世子爷，该让世子妃摘扇了。” 凌金霄将视线从苏窈身上挪开，扫了她一眼，冷声道。 “你们都出去，这里不必管了。” 三个喜娘为难地互相对望，她们都是天家人，皇后娘娘要求过，要完礼，可...世子这冷面阎王，谁敢和他对着干，犹豫片刻还是福下身子，恭敬地说了两句吉利话，退出内室。 男人又大手一挥，“里面的人也都出去。” 小谷望向苏窈，见她笑得温婉，朝自己摆摆手，便也提着心跟随丫鬟们离开。 偌大的厢房中只剩两人，周围布置得喜庆，满是红绸和红绣球，喜床上打着红色的桃花扣和平安结，中间坐秀美华贵的新嫁娘，美得惊心动魄。 凌金霄凉声道。 “举着扇子不累吗？还不扔掉，怎么，是等着我行摘扇礼？” 他说得不客气，苏窈也并不生气，缓缓将扇面落下，露出打扮明艳的脸庞。 少女眉目含情，眼神如丝，一袭红衣衬得肌肤更加白嫩，小脸巴掌大，俏生生的，像是刚剥壳的鹅蛋，脸颊上的胭脂还没有她的唇红，更多了一层妩媚。 眼中韶光流转，眼尾贴了花钿，娇俏动人。 凌金霄愣了几瞬，仓促掩下眼底的惊艳。 他知晓苏窈长得好，年少时赵六也打了不少主意想将苏窈纳入府里，被夏琼华发现后狠狠用话刺了信王妃两三次。 但打扮得如此殊胜，他还是第一次见。 “世子。” 苏窈见他不错眼地盯着瞧，没什么不适，乖巧地喊他问道：“还要喝合卺酒吗？” 凌金霄低头看向桌上的白玉细酒壶，添了两白玉杯，烦躁地拧起眉。 喝合卺酒就要近距离接触，他想起自己满身落魄味，又见小姑娘清凌凌一身脂粉香，下意识起身往内里的洗漱隔间走去。 “不必，你叫人进来收拾吧。” 苏窈不明所以，望向他有些匆忙的脚步，好似在躲什么豺狼。 反正她也累了，脆声将小谷和碧溪喊进来帮她摘冠脱衣，顺道让丫鬟们把床铺收拾干净，苏窈这才一身轻地躺在喜床上，苦着脸同碧溪抱怨。 “碧溪姐姐，成婚好累啊。” 趁凌金霄不在，小谷让她趴在床上，替她按摩腰肢和脊背，舒服得她昏昏欲睡，险些忘记今夜还有任务要做。 凌金霄从隔间走出来，便看见两个丫鬟围着苏窈伺候。 一个帮她按揉腰肢，另一个举着一碗清粥用汤勺喂进她嘴里。 而苏窈，平日挽在脑后的长发披散下来，墨黑顺滑，松散落在腰侧，显得更加幼小，眉眼清纯。 脱下婚服，只剩一件贴身中衣，趴在床上，腰肢凹进去，而臀如峰峦般翘起，他眼神不由热切了几分。 凌金霄健硕身躯难以忽视，站了不过几秒碧溪便察觉，扯扯小谷的手臂，两人趁他还没黑脸，福身离开。 碧溪已然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她怎能看不出世子眼中的炽热。 苏窈见他回来，急忙从趴着的姿势改成端坐，如秋水般清莹的眼眸望向他，檀口微张，看上去十分自然，可紧紧捏住床沿的指节发白，出卖了她的紧张。 凌金霄观察能力极强，哼了声不想惯少女毛病。 她既已愿意替嫁，不应该早就知晓自己会遭受什么待遇吗？ 又活了近十年，还是像幼时那般蠢笨，不会拒绝。 他偏偏走近苏窈，坐在床上将她挤到一旁，凌冽的男人气息瞬间将苏窈包裹住，她的眼睑抖了下，无声地咽下口气。 又是熟悉的香气，凌金霄嗅到，低眼便瞧见少女白皙的后脖颈，正娇羞地低垂着，青丝覆盖些许，散发诱人的味道。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我本不愿娶你，往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们约法三章，互不干涉。” 第229章 睡觉 “第一，生活中不要作妖，有什么要求和管家提，不要找我。” 凌金霄试着身下柔软舒适的床褥，蓬松软和，就像坐在棉花上，不由黑下脸，又添了句。 “你若觉得在侯府能像在苏家那般生活娇贵，那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睡在这种软不拉几的褥子上成何体统，他们在军营中连硬木板都能睡，说不得苏窈就是睡这种床睡得，弱不禁风。 少女在一旁怯怯地点头同意，小声反驳。 “我并不娇贵。” 凌金霄没理她，继续说道。 “第二，除了前几天给你面子，回门后我们便分房睡，我宿书房。” 男人转头朝四周打量了几眼，“这几夜我睡榻上。” 苏窈闻言皱着小脸，稍微加大了些音量。 “榻上又硬又潮，世子您还是睡床上吧...” 她闭了闭眼，大有视死如归的小模样，自荐道：“我睡榻上。” 凌金霄冷嗤一声，不信任道：“你？就你这小身板，睡不了一晚就该断了。” “第三....” 窗外猛地降临剧烈雷鸣，轰隆声如同高山倾塌，窗柩闪过银光，打断了男人接下来的话语。 身旁的苏窈吓得一哆嗦，刚要脱口而出的惊叫被她死命压下，两支细弱的胳膊打着颤，却仍装作没事人般端坐，咬紧下唇。 散落的发丝遮住她脸庞，看不明脸色。 凌金霄瞧她那可怜模样，烦躁地蹙眉，粗声说道：“先睡吧，明日再讲。” 苏窈嗫嚅点头。 男人从床上拿走一条薄毛毯，站在床前，看着少女乖乖抻直棉被，爬进被窝，娇小身躯遮挡在棉被下，就连小巧的下巴也缩了进去，柔顺地望向他。 凌金霄不自然挪开视线，吹熄了红蜡烛。 黑暗中，苏窈只能隐约看清一道高壮的身躯倚在榻上，粗壮手肘靠在窗前，月光洒出影子，将男人的锋利侧脸照得柔和些。 疾风骤雨仍不停，时不时电闪雷鸣，让这本不平凡的夜晚更加充斥着撩拨。 凌金霄比她看得清楚，床上那裹紧的蚕蛹像是有开关般，雷声一响，她便颤一下，缩得更紧，偌大个床，她一人缩在床边，可怜极了。 阿莹果真没骗他。 凌金霄漫无边际地想着，在满是红绸的房间中久久没有睡意，翻身而起。 “哎，苏窈，求人帮忙就早点开口，过时不候。” 过了半晌，一道颤颤巍巍的娇柔嗓音从被子中传来，故作逞强。 “我...我刚才都要睡着了。” 哼，自不量力。 又一次好心被拒绝，凌金霄冷着脸将头转向窗户那侧，眼不见心不烦。 他要是再心软多管苏窈的闲事，就罚他生一肚子气。 雷雨仍在继续。 【宿主，您刚才怎么不顺势开口？】 系统不解。 苏窈懒洋洋地睁开眼，瞧见凌金霄背对着她，便不必再演戏，舒展开筋骨，得意地笑了笑。 【欲拒还迎懂吧，第一次拒绝，是为第二次好言相求做铺垫，他若真心疼我害怕，我哪怕拒绝一万次，一万零一次他仍会同意。】 系统似懂非懂，但看在宿主运筹帷幄的表情上，不再吱声。 前半夜就在两人的对峙中悄然溜走。 凌金霄习武，对呼吸格外敏锐，他知晓苏窈还没睡着，偶尔能听见抽噎声，伴随着雷雨沥沥，像个无助的孩童，可怜又可恨。 他心里念头闪现，嘲笑自己。 与苏窈置气算什么英雄，他也没觉畅快多少。 有够无赖的。 凌金霄将身躯转过来，刚想出声叫她，却见藏在被窝里的少女偷偷摸摸探出笔直的细腿，挺腰发力，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阵窸窣的找鞋声响起，苏窈磨蹭地站起身，悄悄地走到榻前。 男人勾起嘴角，急忙闭上眼睛。 “世子...” “....世子。” 她轻声叫唤，如同屋外叫春的野猫，声音细弱，娇娇的，喊得他下腹起火。 凌金霄之前被她下了面子，想磋磨她两句，佯装被她吵醒，不耐烦地睁开眼，板着脸训斥道。 “叫什么叫！” 少女不似之前怯弱，或者说此刻有了更加惧怕的事物，凑到他脸前，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对他说道。 “我有些怕打雷，”她抬起细白手指，比出一丢丢的手势，“只是一点罢了，您能上床陪我吗？” “我睡觉很老实的，您别担心。” “而且我若明日敬茶时脸色不好，也是丢了世子的面子不是？” 凌金霄听她娇怯说完几句话，邪火不降反增，也强撑不住面子，那张莹白的小脸衬在月色下，像是话本中勾心夺魄的精怪，他咬牙切齿骂道。 “苏窈，你别撒娇。” 苏窈在心头大喊冤枉，真没觉得自己在撒娇，就是正常讲话而已。 “你明日脸色不好，旁人只会觉得我厉害罢了。” 少女听到后一脸迷茫，凌金霄满腹火气无处发泄，胀得他难受，伸手将罪魁祸首清纯的脸蛋往右侧一歪，用宽大的手掌遮挡。 尽量心平气和地与她沟通。 “你的床太软，我不喜，若你真要求我，那就睡到榻上来。” 苏窈回忆，刚进入厢房时她扫过这个木榻，由名贵黄梨打造，估计是装来夏季用的，垫子是竹垫，而且没有填充物，硬绷绷的。 她不由苦下脸，认命地点点头，吭哧吭哧从床上将棉被抱过来。 小小一只，棉被抱在怀里，架出的被角都比人高，颤颤巍巍地一步步挪过来，像被主人抓住偷灯油的小老鼠，凌金霄瞧着有趣，便在榻上袖手旁观。 少女妥善地将棉被铺在榻上，掖平四个被角，眼睛亮晶晶地问他。 “世子，你要盖吗？很软的。” 凌金霄此时不能看她，越看越受罪，硬邦邦说道：“不用。” 少女好似就在等他这句话，傻笑着将一床大被折成两段，一段铺在身下，一段盖在上面。 瞧她怡然自得的模样，凌金霄又是不满，伸出坚硬手掌，把被子从她身下扯出来，不咸不淡说道。 “我又冷了，被子分我一半，不然你就滚下去。” 苏窈撇撇嘴，吝啬地分给他一小角。 第230章 入眠 “小气。” 凌金霄在旁边凉声道。 少女踌躇，又将大半床被子揽在他身上，讨巧一笑。 “世子这般就不冷了。” “谄媚。” 男人又换了个词。 有求于人，苏窈忍气吞声，钻进被子里趁光线不丰偷偷腹诽几句，不再与他一般见识，安然地闭上眼。 外面雷雨大作，凌金霄也分辩不出时辰，估计早已后半夜，为了让苏窈睡个好觉，他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也靠着榻壁合上眼。 不过半刻，身旁少女小心翻了个身。 又没有多久，她翻了回来，黑暗中响起她轻声的痛呼。 “苏窈！” 凌金霄忍不了，愤然睁开眼，“你到底要不要睡了？再出声我把你扔出去！” “对...对不起。” 少女娇软的声音中充满无助。 “榻太硬了，我睡不着。” 凌金霄满心火气，瞧着缩成一团的苏窈下不去手，一掌用力拍在榻壁上。他说什么来着，娶苏窈这种娇滴滴的官小姐回来，就是娶了个祖宗。 他冷硬说道：“去床上你就不会再作妖了是吗？” 不等苏窈说话，气急败坏地将被子从身上拽起，留苏窈在榻上愣神，自己抱着被子走到床边，回头暴躁质问道。 “你在那磨叽什么呢！” “哦哦，就来就来。” 苏窈娇俏笑了一声，从榻上跳下，趿着鞋一点点往床边挪。 两人可算安稳躺在床上，少女小声喟叹，蹭了蹭软绵的枕头，开心地弯起眼眉。 这次又轮到凌金霄感到浑身不适，柔软的床褥根本无法将他的腰身固定，就像他身边这个少女一样，软绵绵的，打一拳都是棉花。 不过他可不像苏窈，连一时半刻都忍不了。 温热湿润的小手又攀上他胸前的被角，凌金霄轻巧地伸手打掉。 “干嘛，没完没了是吧？” “以前大姐姐陪我睡觉时，都会让我抓住她的手。” 苏窈渴望地看着他，乖巧一笑，“世子，帮人帮到底吧，求您。” 凌金霄真觉少女会得寸进尺，一开始吓得像只兔子，说句重话就跑得远远的，嘿，现在试探发现他不会轻易发火，便要求愈发过分，连说话都不磕绊了。 “苏窈，你就庆幸九年前来过侯府吧。” 他黑着脸，将手掌放在两人枕头中央，警告道。 “别打什么歪主意。” 苏窈心安理得地握住男人的手，真就打算不再作妖了，放过凌金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男人的手又硬又热，宽大突出的骨节硌人得慌，掌心全是凸起的疤痕和粗茧，粗糙不平，干燥磨人，苏窈那没做过重活的小嫩手放在里面，就是受罪。 她后悔说劳什子握手。 苏窈特意等了一段时间，待周围安静下来，只剩男人的呼吸声，她悄咪咪地，将小手从凌金霄的手掌中缩了回来。 【宿主，目标人物凌金霄还没有睡着哦。】 系统的提醒突然出现，吓得她手腕一颤，抬眼望上去，男人那双锐眼，在黑暗中依旧炯炯有神，冷厉地盯着她的手。 苏窈慌乱地垂下眉眼，闭眼装睡。 她那嫌弃的神情太过明显，凌金霄一眼便能看出，气急败坏地攥住少女的手腕，强硬地不让她缩回去。 “不是不握手睡不着吗？我成全你。” 苏窈睫毛翕动，僵着身子妥协。 臭男人的手又厚又硬，哪像女子掌心软和，摸起来滑溜溜的，她任由凌金霄握着手腕，反正又不是真的怕打雷，刚沾上枕头没过几分钟，她便沉沉睡去。 受手腕的影响，两人只能以面对面姿势入睡。 凌金霄体型壮实，好似座山将怀中少女遮挡，嫩白脸庞不受光源，睡得格外安稳，小巧鼻尖呼出热气，呼吸清浅，长发铺在枕头上，眉眼舒展，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红唇自然微张，折腾了这么久，唇瓣有些干涩。 观察得太过仔细，凌金霄呼吸粗重几分，不自觉将她唇边的碎发轻轻撩开。 嘴唇红艳艳，好似还有一抹舌尖藏在其中。 他下腹沸腾的血液惹火不止，望着娇嫩诱人的唇瓣，没抵得住诱惑，俯身压了上去。 但在离苏窈脸蛋还有些距离时，凌金霄动作一顿，恍然僵着身子停下。 食色性也。 他对苏窈产生兴致，只是源于男人对美的占有欲，叩问自己内心，凌金霄并不愿迎娶苏窈这般软弱无能的妻子，更是与他想要的端庄能干大相径庭。 再者说，两人被逼无奈捆绑在一起，苏窈或许也不愿接受他这般蛮将专横的男人，若是在夜晚纠缠，以后和离也难办。 真他娘的全是麻烦。 幽香沁人，从他身旁源源不断侵蚀着心神，凌金霄饱受折磨，盯着睡得欢畅的苏窈，气得直咬牙。 若不是她大小毛病不断，自己怎会如此折磨。 屋外雷雨截停，许久不再响雷，雨水滴落地面的细微声响也消失，纵横一夜的雷暴过去了。 凌金霄像是烙煎饼般翻来覆去睡不着，急得浑身燥热出汗，撩开被子又见少女盈盈腰肢和胸前阴影起伏，更加难耐，却怕吵醒她解释不清，只好自己挨着。 实在忍红了眼，去院子里冲几盆冷水，纾解一回，没惊动旁人又回了内室。 他赤裸着上身，皮肤冰凉，还带着没擦干的水汽，刚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就惹得苏窈冷缩了下，眼皮不安稳地颤动，好似要醒过来。 凌金霄无法，只好退了出去，捡起之前放在榻上的薄毯，将身子暖和些再回到被子里，这次离苏窈远远的。 瞧着她孤零零放在被子外的小手，抿紧唇，先抬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确保温热才小心攥住苏窈的手。 虽说雷雨已过，但好人做到底，省得第二日少女起身，再作妖埋怨他。 苏窈累得紧，哪里管得上凌金霄想什么，一夜安眠，睡眠质量极佳，连梦都没做一个，再次睁开眼，天光已大亮，昨夜疾风骤雨将天际冲刷得漂然，晴空万里，难得好天气。 不过看天色应是辰时已过，怎的没人进来催促？ 第231章 新婚 她正想着，门扉吱嘎一声被推开。 明镜缓缓走进来，带着小丫鬟们备水备衣，忙过好一会儿才发现苏窈醒了。 “姑娘，您醒啦？喝口温茶奴婢把碧溪姐姐叫进来。” 她站在外屋，笑意盈盈地开口，出去换了碧溪进来。 碧溪手脚利落，将苏窈手中喝完的茶盏放回圆桌，伺候她起身，没瞧见喜帕也没声张，只是淡淡提了嘴。 “世子爷今早叮嘱奴婢晚些叫您，说您昨夜没睡好。” 苏窈抬眸看她一眼，懂了她这句话中的未尽之词。 两人昨夜没行房，但此事不宜传出去，凌金霄打算用晚起来证明。 苏窈颔首，洗漱完毕才发现自己右手腕上有一圈红痕，像是被人攥出来的，十分显眼，露出手腕便能被瞧见。 她想起昨夜两人的相处，自然是知晓这红痕是怎么产生的，问了句，“世子何时起的？” 碧溪站在镜前替她挽发，描眉梳妆，也瞧见了红痕，笑着说。 “卯时起的，咱院里的小厮还说世子爷今日起得晚了，以往都寅时起来习武锻炼。” 又偷偷凑到苏窈耳畔说道。 “世子习武回来洗漱时，奴婢还瞧见世子爷偷摸用了您桌上的手乳呢。” 哦？这是知晓自己嫌弃他了。 苏窈没忍住，一下笑破了表情。 “好了，这事别乱说。”她瞧了瞧镜子中梳起妇人髻的自己，吩咐道：“简单些，衣裳也素淡些，动作快点别让世子等。” 小谷正站在衣柜前替她挑衣裳，闻言拿出新做的藕荷色银纹百花湖绸长裙，配着青碧色短袄，待苏窈穿上，又簪了支玉钗。 “是不是不太庄重？” 苏窈打量着镜子中的身影，衣裳清丽，不像是刚成婚的妇人，倒像是偷梳妇人髻的小姑娘。 小谷在一旁偷笑。 “姑娘，您本就才十六，从家里拿来的都是待嫁时的衣裳，自然与成婚前相像。” 她说得也是。 苏窈本想投其所好，凌夫人喜爱庄重识礼的儿媳妇，打扮得随她心意好与之相处，但如今也没那条件，干脆做自己挺好，不喜欢还有凌金霄替她挡着呢。 总不会当众下她面子。 苏窈收拾完毕走到前厅用膳，凌金霄早已等在桌前。 瞧见少女由远及近走来，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脏又开始怦怦直跳。 今早起床，他刚恢复意识，还没睁眼便察觉到身前有个绵软的身躯，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滑手的鲤鱼，呼吸温热地喷洒在他的胸膛，嘴唇离他的肌肤只有半寸。 苏窈往日睡觉，天气凉了都要在被窝里放上汤婆子，昨夜新婚，碧溪她们想着小夫妻行敦伦之事不方便，就没放，苏窈睡着觉得冷，便往热源，也就是凌金霄怀里钻。 凌金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着身子伸出手臂想把少女推开。 偏偏另一只手放在身下，抬起时无意碰到了一处柔软，丰盈又很难忽视，他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急忙将身躯往后撤。 半个脊背滞空，他狼狈地曲腿撑地，避免第一时间摔在地上，挺腰而起，翻身用手撑着床沿，这才艰难地站起身来。 手掌热得发烫，刚才的触觉迟迟难以消下。 满脑龌龊思想，此时凌金霄目光下意识落在清早的柔软上。 鼓蓬蓬的胸脯将短袄支起，纤细腰肢随袄身轻盈晃动，虽说身姿纤弱，倒也算是丰满，日常衣裳看不出来，夜间只剩中衣.... 凌金霄仓皇低下头，将视线收回，心底唾骂自己，脸颊泛红，好在连日在军营中练兵，脸上肤色深了些，看不太出来。 再抬头，苏窈已然行至桌前，清凌凌地朝他行礼问安。 “世子爷。” 少女梳了个朝天髻，发髻上只点缀二三玉钗，淡雅清新，与昨日新嫁娘仿若两人，又回到了凌金霄熟悉的模样。 丰盈再次浮现在眼前。 不。 又不是那么熟悉。 他平复下心绪，淡淡颔首，等苏窈落座后让丫鬟们上菜。 侯府与尚书府在朝食上大有不同。 提骑侯马背知天下，行军打仗惯了，回府的饭菜也多为主食和油腻之物，以吃饱肚子为主，没有杂七杂八的小菜，上来的全是硬菜。 肘子，肉圆，三四盘肉菜，只有一小盘炒菜梗，和一整盆米饭。 苏窈还未说什么，小谷便在一旁皱起眉头，伺候的筷子根本下不去手。 苏夏两家是世家，底蕴深厚，钟鸣鼎食，用膳多有讲究，冷热盘，荤素都有搭配，苏窈自从养在夏琼华屋里，朝食一向以清淡可口为主，多用粥和小菜。 苏窈瞧见小谷的神情，笑吟吟说道：“小谷姐姐，今日你们别伺候了，都下去吧。” 凌金霄赞赏地对苏窈点头，出声道。 “侯府没有伺候用膳的习惯，往后不论何时，都这般。” 苏窈朝他扬起一抹假笑，待所有丫鬟都下去以后，抬起筷子无语地在盘中挑挑拣拣。 好不容易找见个看上去不错的菜梗，她不紧不慢夹起来，放入嘴里，嚼起来没有半点声响。 可嚼了两口，苏窈便垮着脸停下。 这菜梗好似被泼上了一桶油，吃进嘴里腻乎乎的。 一顿饭，她只挑了几筷子米饭吃，盘子里干干净净。 凌金霄倒吃得满足，他停下筷子后，苏窈便将丫鬟们叫进来收拾残羹。 男人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水漱口，将少女从用膳到如今的所有举动都入了心，挑起眉梢，不咸不淡地问道。 “你在尚书府就是这般用膳？吃不了多少，怪不得瘦弱的像支竹竿。” 在心头给她打上“挑食”的印记。 听他提起，苏窈只是淡淡一笑，“昨夜没睡好，清早胃口不好。” 凌金霄似笑非笑暼她一眼，不置可否。 他自小也有挑食的毛病，老来得子凌夫人极疼他，幼时换了十好几个厨子给他做饭，然而他爹不惯这些毛病，将他关在祠堂里饿了几日，出来便好了。 而且行军打仗，都是些冷干粮，吃着吃着哪还有挑剔一说。 小谷不甘心，又想起出嫁前夫人单独把她叫走，嘱咐她的话。 “小谷，你与喜儿一同长大，自是知晓喜儿是个闷头葫芦，受委屈了也不为自己争取，到了侯府你得多替她争。” 顿时满心勇气，站出来说道。 “世子爷，不是我们姑娘挑食，是侯府的朝食太油腻，姑娘吃不惯。” 第232章 敬茶一 凌金霄视线扫过她，拿起丫鬟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手，语气略重地说道。 “侯府惯不得这些毛病，能吃就吃，不吃便饿着。” 小谷敢怒不敢言，苏窈知晓男人是在借机用话打压她，表情不变，规矩地放下筷子，漱口擦手站起身，泠声道。 “世子爷，该去敬茶了。” “嗯，你先去。” 凌金霄没看她，淡淡留下一句，将贴身小厮叫走，两人往反方向走去。 这举动就连碧溪也不适地皱起眉头。 “夫人，世子爷不同去是不是太不合规矩？” 苏窈踏出主屋，笑吟吟四处打量侯府分给两人的院落，分出半分心神回应碧溪。 “无碍。” 他要是不去更好，凌夫人看在丈夫不喜的份上，才不会找借口磋磨。 提骑侯府是圣上感念侯爷助力有功，特意赏赐的府邸，占地极广，能赶上两个尚书府，单是小夫妻这院子，就比苏老夫人的主院还要大一些，西侧和北侧都有草地绿植，两个厢房其中一间改成凌金霄的书房，其余用途都等着苏窈决策。 富贵迷人眼啊。 怪不得许姨娘一心想让苏婧杳嫁。 主仆两人边走边看，等到凌金霄追上来，路程还未过半。 他身旁小厮不见踪迹，衣袍也沾了些灰，瞧见苏窈溜达的小碎步，冷着脸拧眉。 说起风凉话。 “你这打算走几年？” “让世子爷笑话了，大抵没吃饱饭走不快。” 少女眉眼带笑，看向他的眼神也濡慕至极，可嘴里说的话却绵里带针。 凌金霄被她一句话堵住，气也发不出来，上下打量着她那娇弱纤细的身姿，暗道一句“娇气”，却没忍住扬起唇，大跨步朝前走。 修剪梅林枝子的长工们都看见，世子和世子妃一前一后穿过花园，男人臭着一张脸走在前面，走几米便要停下等一等。 而世子妃瞧着年纪不大，正兴致盎然地到处张望，与丫鬟的嬉笑声清脆又悦耳。 “张婶，这世子和世子妃看上去并不恩爱哦。” 小丫头阿陌举着比她人还要高的梯子往梅林深处走，和身旁丰腴的妇女说道。 “胡说！” 张婶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头，“咱世子爷从小就是个牛脾气，我就没见过他停下等过谁，要我说，两人还是恩爱的，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可还有假？” 阿陌似懂非懂。 两人穿廊过院，离开花园没一会儿，梅林中气喘吁吁跑来个小厮。 “张婶！” 张婶听见声响回望，见是熟人连忙堆起笑。 “哎，邺城。” 邺城是凌金霄的贴身小厮，张婶对他向来大方且客气，家里有个待说亲的姑娘，张婶还想介绍给他呢。 “世子爷院里缺人手，您帮着我从花园里调出来几个汉子。” 邺城也敬重她，张婶是侯府的老人，得侯夫人器重，管理花园都她说了算。 “行啊。” 张婶答应得爽快，“只要汉子？不要侍弄花草的丫鬟？世子爷院子新，不然就多拨过去几个人。” 邺城摆摆手，苦着脸道。 “剩下的等世子夫人回去弄吧，咱世子爷就想把西耳房扩出来些做小厨房，人手不太够。” “嘿，还是稀奇。” 张婶瞪大了眼，“夫人之前和世子爷提起单独做个小厨房，说世子爷出军营太晚，可以在院里吃个夜宵，当时世子爷不是嫌麻烦不要嘛？” 邺城挤眉弄眼做讨饶状回道。 “世子夫人吃不惯厨房做的饭菜，朝食没吃多少，世子爷便吩咐打个小厨房，人手多赶工快，正好回门那日去问尚书府要来个厨子。” 张婶眉开眼笑，自是急忙叫人过来选了几个健壮的汉子，让邺城带走。 苏窈哪里晓得凌金霄背地里准备什么，两人站在主屋院前，停下脚步。 “昨夜约法三章还未讲完。” 两人间隔五六寸，像是全然陌生，凌金霄垂头看向两人的距离，不满道。 “第三点，不管我们人后各过各的，但在人前，我们得装作感情深厚。” 他成婚前本想去圣上殿前长跪解除婚约，没成想他爹在最后赶进宫，将他的说辞一改，说是他爱上了苏家另外的姑娘，来请罪。 将他的计划打乱。 “主屋人多眼杂，你靠我近一点，别露了馅。” 苏窈乖巧点头，走到男人身边，踟躇片刻，将滑嫩的小手塞进他的宽大手掌中，在心中腹诽。 她可是经过两个位面的人了，演技一流好嘛！ 而凌金霄彷如触电般，绵软入手的瞬间，他整个手掌变得麻木，想要将入侵物扔出去，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舍不得，舌头在齿间辗转多次，训斥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仓促说了句。 “谁教你这般动手动脚的！” 苏窈装作无辜地抬眼望他，“我看大哥大嫂在府里就是这般拉着手啊。” 凌金霄闭口不言，沉脸扯着少女朝前厅走去。 两人到得太晚，在前厅等着的亲属们早就聊天喝了许久的茶，凌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难辨，瞧着两人亲密走进来，不动声色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侯府这一辈人丁多，稀稀拉拉坐在下首两侧靠椅上，都好奇地望着苏窈。 苏窈把礼仪铭记于心，进来后并未四周望，只是噙着一抹笑容，目不斜视看向上首的侯爷侯夫人，与凌金霄站成一排，行礼。 “给父亲请安，父亲安好。” “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 侯爷凌义忠神情严肃，对苏窈的脸色稍微温和些，年岁步入老年，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朝两人颔首。 凌夫人僵硬地露出一抹笑，假意上前扶了扶苏窈。 “喜儿，快起来吧。” 苏窈知她是礼数使然，明明眼里满是不喜，便自己直起腰身，没让她起身。 大房媳妇崔氏见请安结束，急忙唤来丫鬟们准备新的茶盏。 丫鬟将茶盏递到苏窈和凌金霄手里。 凌金霄掀袍跪地，不必准备蒲垫，朝侯爷恭敬敬茶，苏窈紧跟其后，跪在蒲垫上敬茶。 凌义忠沉稳地笑了下，伸手接过了两人的茶盏，喝了一口苏窈的茶。 轮到凌夫人。 第233章 敬茶二 两人还是同样的路数。 凌夫人笑着接过凌金霄的茶盏，却迟迟不接苏窈的。 下首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不言。 儿媳妇进门，第一日往往是要受气的，尤其是两人今日又晚来，罪名算不到凌金霄头上，便一并清算给新媳妇。 “喜儿，你可知叔舅和哥嫂姊妹们等你俩许久？” 凌夫人沉声问道。 她从未看好过苏窈，以前提起为凌风止说亲，也是因为凌风止是庶出，左右攀不上其他好人家的姑娘，两人又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知根知底。 苏窈配不上她家金霄，若不是阿莹下落不明，苏窈想要进侯府门，她第一个不答应。 风尘做派，长得又太妖媚，容易迷得男人耽误仕途，简直就是祸水。 凌夫人本就气得不行，她小儿子她自己清楚，自小不耽女色，活到如今连个通房都没有，每日勤起身习武，没迟过一次。 偏偏昨夜新婚，被这狐媚子勾得失了魂，起晚不说，还派人来正屋说推迟敬茶。 他哥成婚时都没这般行事！ 不巧，苏窈端茶盏端得累了，朝上扬了扬手腕，露出昨夜凌金霄握出红痕的印记，明晃晃的，让凌夫人看了个正着。 鲜红又暧昧，一看便是私房里弄出来的印子，在苏窈细白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气得她浑身颤抖。 成何体统！ 正经女子能让夫君在手腕上留下印子吗！寡廉鲜耻！丢了他们凌家的门风！ 凌金霄在一旁，也在盯着苏窈的腕子瞧。 只不过他只是粗略地看过红痕，瞧着少女细弱的手腕僵立在半空中，微微发抖，像是撑不住一般，嫩白的指尖被茶盏烫得发红，真真可怜。 他只能看到侧脸和瘦成一片纸的身躯，全身就那么两个地方长肉，下巴尖尖的，哪能受得住长跪。 凌金霄记起之前去参加叔伯家里新妇敬茶礼，女子都得跪好一会儿才能起身。 他烦躁地拧眉，不错眼看着苏窈那可怜模样，说道。 “娘，我不是派人说了晚些请安吗，和苏窈没关系，是我昨夜喝多了起不来。” 说完伸手一把夺过少女手中的茶盏，强硬地塞进凌夫人手上，将苏窈扶起身。 凌夫人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但还是得保持着脸上的笑意，木已成舟，她淡淡喝下一口茶，没有再发火，闭口不言。 下首一群人瞧见凌金霄如此行事，虽是知晓他的脾性，还是大吃一惊，笑着混说几句吉利话，便把敬茶环节圆了过去。 大房媳妇崔氏朝上首偷偷望了眼，看婆婆没有介绍的意思，主动站起来笑着对苏窈讲。 “喜儿，咱就不多介绍了，以往都在府里见过。” 她指着一旁稳坐，面容像极了凌义忠的男子说道：“这是你大哥，凌金钰。” 苏窈走过去福身喊道：“大哥。” 凌金钰年近四十，行军多年脸上满布风霜，冷着脸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又介绍了些族里长辈叔伯，轮到小辈见礼。 凌风止从敬茶时便垂头站在凌金钰身后，没有看向苏窈一眼，今日穿了件藏青竹叶暗纹衣袍，腰佩玉坠，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玉坠正是两年前苏窈送他的生辰礼。 一块白玉竹节佩，下坠流苏，是苏窈买了玉料亲手为他雕的。 苏窈站在原地，等着他一步步走向身前。 他已入仕半载，文人风骨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如一簇翠竹，清瘦儒雅，身姿修长，很难在看出幼时在寒风中苦读的影子。 对苏窈谦恭地躬腰作揖，轻声喊道。 “小叔母。” 苏窈故技重施，趁还礼的动作将腕上红痕露出。 旁人离二人较远都没有察觉到，凌风止看见后，脊背一僵，抱在脸前的双手轻颤。 只有苏窈和身边的凌金霄清楚。 坐在最外侧的亲戚姜氏开口调笑道。 “风止之前经常和喜儿一同玩耍，如今喜儿嫁进来，倒是论辈了。” 她此话既出，堂前一静。 身旁丈夫用手肘怼了她一下，青着脸埋怨她说错话。 这整个堂屋里谁人不知凌风止和苏窈好得像是鸳鸯似的，以前经常打趣儿苏凌两家结两辈姻亲，可如今谁都不敢多嘴。 这姜氏本就是个痴憨货，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想要刚入仕的凌风止帮衬一二，才大着胆子在厅里凑趣儿。 没成想趣儿没凑到，反而惹得众人都有所忌惮。 崔氏倒是知道更多内情。 凌风止是她丈夫凌金钰最宝贝的儿子，由他那婚前心上人所生，幼时崔氏苛责凌风止，觉得他的存在太恶心人，凌风止活到现在没朝她低过头。 只有会试前一夜，凌风止找到她，想求她放榜后去尚书府走一遭。 替他去说亲。 崔氏那时为了膈应他，将凌金霄的话原封不动说予他听。 世事弄人，反倒是从未看得上苏窈的凌金霄，将姑娘娶进了侯府。 堂屋众人心思各异，都无关中心三人的动作。 凌风止抖着身子想要伸手触碰那抹红痕，还未落下，便仓促留在空中，他狠狠攥紧拳头，呼出一口气，无力地缩了回去。 凌金霄也在他动作的一瞬间挺身，将苏窈挡在身后。 他失魂落魄又喊了声“小叔母”，慢慢重新走回了凌金钰身后。 崔氏也顺势将身侧的孩童推了出去。 “好姐儿，磊哥儿，快去问小叔母好。”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把苏窈围在中间，打破了刚才的凝滞，苏窈笑着从怀里拿出银裸子分给他们，新妇见礼就算过去了。 凌夫人被这场闹剧气得不轻，借口头疼早早离开，苏窈昨夜折腾得没睡好，待会儿回院子也还有一堆事等着，扯了扯凌金霄的衣袖。 正巧男人也嫌烦，尤其是瞧见自家大哥身后梓然站立的凌风止，主动落下手掌牵起苏窈，打了声招呼便相携离去。 手掌干燥粗糙，抓得又用力，将少女白净柔软的小手握得是又疼又剌人。 既然昨夜他已知晓嫌弃，苏窈不再伪装，小声抱怨。 “世子爷，您轻点握，手背肯定又要红了。” 凌金霄抿嘴，心底腹诽娇气，没松开相握的手掌，只是把力道稍微收了收。 两人背对主屋越走越远，自然没有发现身后有道悲伤的视线，盯了他们许久。 第234章 立威 小夫妻二人进院便一北一西分道扬镳。 苏窈不知以前为苏琇莹背黑锅跪了多少次祠堂，自是练就铁膝盖，没什么大碍。 但为了装可怜，她还是任由碧溪搀着，温声与凌金霄告罪，说自己腿脚不适，回内室休息，凌金霄狐疑地看了一眼她遮在衣裳下的膝盖，头也不回去了书房。 苏窈心安理得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又睡一觉。 还未睡满一个时辰，西耳房频繁有人进出，吵得她迷迷糊糊睡不安稳，小细腿在床上蹬了蹬，无奈地睁开眼，将明镜叫进来。 “去问问，西耳房在搞什么幺蛾子。” 明镜去了半晌，苦着脸回来，讷讷说不出个所以然。 院里施工的汉子们都被邺城提醒，还没完工先别和夫人提，一个两个都嘴严得很，问就是世子吩咐的，多的一个字都不说。 这下补觉也没戏，苏窈懒懒起身，打算沐浴驱驱乏，惬意地躺在浴桶里与旁边伺候的碧溪聊闲天。 “母亲成婚前给了我个温泉庄子，碧溪姐姐，年前哪日有空我们便去住两日。” 碧溪笑着为她舀水，“说不定那时夫人就该管家了，哪还有空。” 苏窈舒服地哼哼两声，睁开眼看向屋顶的房梁，“凌夫人啊才不会让我管家呢，我也不想管，累死累活落不下好，等我想个招，不落名声又能将管家的事推出去。” 碧溪轻笑，没出声点明，在她看来二小姐性子不精明，连苏宅里的腌臜事都看不清楚，更别说初来乍到侯府了。 她不接话苏窈也不再提，浑浑噩噩泡了会儿，又问道。 “午食怎么吃？小丫鬟们去厨房拿吗？” 提起这个，碧溪脸色也有些难看。 “侯府厨房只做朝哺两食，没有午食一说。” “既来之则安之。” 苏窈摆摆手，抬手用手指在碧溪脸上手动扬起笑容，也不继续泡了，让碧溪伺候着换上新衣，吩咐小谷。 “小谷姐姐，把院子里的丫鬟嬷嬷还有小厮们都召集召集，新婚第一日见见面。” 没一会儿，大小男女排成几列恭敬垂头站在院里廊边，邺城也在其中。 碧溪拿了一本名册，放在苏窈手里。 苏窈先没翻看，扫眼粗粗打量一番，笑着问邺城，“世子爷如今在何处？” 邺城：“还在书房休憩。” 她了然地点点头，突地提起，“咱这位置日头烤人，我也看不清你们，换去背荫处吧。” 面前众人的确觉得晒，听见世子夫人嗓音柔和也为他们考虑，第一印象好了不少，零散应和说是，七嘴八舌指着说哪里凉快。 苏窈耐心听着，直到有人说了她心中适宜的地方，便出声赞同。 “那就按他所言，去东厢房背地水榭吧。” 众人并无异议，稀稀拉拉转移过去，东厢房是院里小的那屋，被凌金霄霸占做了书房，苏窈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落座在众人对面。 “都先介绍让我认识下，称谓和以前是干什么的，咱这个院子是新院，大家应该都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正好互相也了解了解。” 众人四下张望，最后还是一个丰腴妇人先站出来说道。 “夫人，奴婢姓刘，您叫奴婢刘婆子就行，之前是在侯夫人院里，大小事儿都做些，至于和其余大家，都认识，奴婢这人就爱与旁的结交。” 苏窈发现，刘婆子说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笑嘻嘻，隐约有以她马首是瞻的意思，只有两三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婆子看不惯。 刘婆子穿得也体面，以前在凌夫人那该是赚足了油水。 苏窈淡淡朝她点点头，友善地说道：“刘婆子，你比我熟悉咱府里上下，不然就先任个接引吧，帮我这几个陪嫁丫头们认认路。” 刘婆子笑嘻嘻的脸上一下子僵硬住，得意摇晃的肥硕身形不再欢畅，身后的众人也傻了眼，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接引？” 她不甘心地细喊出声。 接引婆子一般都是新手才干的，没啥油水不说还容易得罪人，按道理她这种经验丰富的婆子不都应该管采买修缮嘛！ 最不济，侍弄花草也行啊。 苏窈没看她，只是娇声与其他人讲。 “在咱院里没有看人下菜碟一说，有能力就管重要位置，小丫鬟干得好也能被提拔成大丫鬟，每月还会有固定的奖金。” 画大饼谁不会，苏窈可最是得心应手。 此话一出，所有人也不再纠结刘婆子什么职位，话题就这样被轻轻放下，转头急切地问道。 “什么是奖金？是金子吗？” 苏窈翻了翻名册，“除去我陪嫁来的，咱院里一共十八名丫鬟婆子小厮，每月月末我都会举办一次选拔，选出这个月最能干的三人，额外奖励半贯钱。” 虽然不是金子，但也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笔钱，众人兴奋地相互对望，气氛热烈了些，都争先恐后介绍自己，早点分到活计干。 只有刘婆子耷拉着脸，气愤得不行，偏生没有人搭理她。 后来又站出来几个婆子，王婆子以前在凌夫人院里侍弄花草，还有个钱婆子也是侍弄花草，只不过从前便管得就是如今苏窈他们入住的这个院子。 苏窈思索片刻，决定下来。 “钱婆子还是管院里的花草吧，王婆子，你帮我管修缮和采买吧。” 王婆子受宠若惊，怎么也没想到这富贵能降到自己头上，急忙哎了两声，生怕苏窈再换旁人。 瞧见她这上不了台面的模样，刘婆子更生气。 忍不住站出来阴阳怪气。 “夫人你可能年纪小，不知道这修缮最是磨人，王蓉花她没做过，如何顶得起来？” 苏窈依旧不与她正面冲突，继续被她打岔前的吩咐。 “夏婆子，你以前在厨房，院子里也没有合适的，不然就先管个针线吧。” 见夫人不搭理她，刘婆子气急败坏，忍不住大声嚷嚷。 “夫人，您可得给老奴个说法才是，奴婢跟着侯夫人十几载，怎的到了您这里，让奴婢做些不入眼的活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刘婆子更觉应该，叫嚷得声音嘹亮。 “您不然让奴婢顶着针线也成，夏婆子怎么没有合适的，咱院里不是要打个小厨....” 她还没说完，一声低沉凌厉的嗓音响起，语调危险，狠声打断了她的话。 “谁说话大逆不道，干不下去就滚。” 第235章 小舅母 凌金霄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聒噪声吵醒。 有男有女，嗓门越来越大。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沉声叫了邺城两次都不见人影，隐约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清甜声音，披上外袍起身，走到窗前用叉竿支起，想听两句这群人在这干嘛。 没成想先听到两句责备，看样子是冲着苏窈去的，他厌烦地眯起眼，在听见小厨房事宜要被曝光前狠声打断。 众人惊慌地看向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世子，一个个紧绷起弦，缩起身垂头不语。 刘婆子原本昂扬的姿态还没高起来，气势汹汹质问苏窈，却在看见凌金霄的身影后急忙跪在地上，朝他磕头，抖着嗓音说道。 “没有没有，世子爷，奴婢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她可不敢惹这个活阎王，从小便说一不二，如今又从战场上杀回来，身上煞气重得很。 凌金霄没施舍给她一丝眼神，蹙眉抬颚对邺城说道。 “进来倒水。” 邺城忙不迭跑了进去。 这时，他才淡淡看向坐在窗下的姣姣倩影，清澈映水的眼眸笑望着他，红唇无声向他道谢，他低哼了声。 “也就这点本事。” 说完后敞着窗，人却消失不见。 苏窈如今才朝刘婆子颔首，也不管她要跪到何时，笑意盈盈地先把其他工作吩咐下去，登记在册后便让他们离开。 刘婆子估计抹不下面子，在众人离开时也惨白着脸起身，走得无声无息。 小谷在一旁收拾杂物，苏窈拦住她，远眺湖面，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再呼出，感受清冽的空气从胸腔走了一圈，俏声道。 “再坐一会儿吧，难得这么舒服。” 三人就没有再动弹，静谧地在水榭感受凉意和空寂。 不知何时，凌金霄又悄无声息出现在窗前，举着茶盏看这一主二仆，没有声张。 “姑娘，我还是不懂，您今日得罪了刘婆子到底有何好处。” 小谷憋不住，急切地出声问道。 苏窈听见系统在脑内的提示音，没有仰起头回望，只是清浅一笑，温声道。 “咱初来乍到，总要立威的，刘婆子声望高野心重，又当了出头鸟，自然是最好的靶子。” “她以前做过的活杂，说明这个人心性不定，又爱多嘴多舌，如果让她接触到内院，咱们有什么事她定要嚎得满府皆知。” “这种人可不能留，她要主动离开是最好的。” 凌金霄在三人身后惊诧地挑眉，目光饶有深意地落在苏窈身上。 他真没想到，少女还有这能耐。 “可刘婆子是侯夫人院里的，咱这样做怕是她要去找侯夫人告状了。” 小谷担忧，催着苏窈想想办法，苏窈被她推搡的，差点从座椅上歪倒下来，凌金霄没细想便要飞身而下，不过苏窈很快调整过身子，稳稳当当坐住。 碧溪嗔道：“你再摔着姑娘算哪门的主意。” 她细细为小谷解释。 “咱姑娘为了防止落口舌，不是重用了王婆子嘛，她也是凌夫人院里的，一个擢升一个贬，倒也不算得罪人。” 苏窈赞赏地点点头，既是解释给小谷听，也是说与凌金霄。 “今日我去主院，花草照顾得长势极好，一看就是经年之功，而咱们这个院子的花草，反倒差强人意，勉勉强强，这就说明钱婆子对侍弄花草没有王婆子那么有心得。” 小谷反问：“那为什么姑娘要让钱婆子继续管咱院里的花草呢？” “笨小谷，”苏窈笑着蜷起食指，敲在小谷额头上，“钱婆子虽然心得不行，但胜在对咱院子熟悉，无功无过便也挺好，我们总不能高过主院一头吧。” “而且王婆子能把花草照料得如此旺盛，是个心细的，管修缮和采买也不屈才。” 说到这，小谷早已被里面的门道听傻了，喃喃：“姑娘，我怎么发现您变机灵了不少呢？” 别说是小谷，就连背后偷听的凌金霄，也在心底大吃一惊。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只是机灵两字就可以概括的，平衡势力，人尽其才，这种大智慧往往最难兼备，尤其是在行军中，要知道一次任人失误将会葬送无数士兵的性命。 具备此等智慧的将领可遇不可求，凌金霄十分惜才。 而且这才是苏窈与这些仆从的第一次见面。 眼前的娇小身影，凉风吹起少女的发丝，新戴上的流苏钗发出悦耳的声响，他仿若瞧见了一枚花骨朵在暗处盛放的模样，正含苞待放吸引着。 凌金霄没有意识到，他目光中的不满寡淡了些，反而多出了几丝欣赏。 “姑娘，那您将他们换到水榭这边，是不是也有什么隐意？” 小谷细细思索片刻，举一反三说道。 苏窈没压住不自觉抽动的秀眉，仓促扯出抹笑，不自然道：“怎么会，就是看他们太热了，想找个凉快地。” 在脑海疯狂呼叫系统。 【快帮我看看，凌金霄还在后面吗？】 【是的呢宿主。】 小谷疑惑地喃喃，“可是别的地方也都挺凉快的啊...” 快别说了小谷！ 苏窈急忙起身，打岔推着小谷往前走，吩咐碧溪找丫鬟将座椅搬回去，捂住小谷的嘴，一溜烟跑得飞快，像是身后有狼群追。 凌金霄气恼地将叉竿收起，冷着脸将窗户关上，低哼两声，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还能为什么。 自是杀鸡儆猴的时候怕自己压不住，来找个靠山狐假虎威一把。 他也真是个傻子，人家放好陷阱还没勾引呢，便傻乎乎地跳下去，替人家出头。 苏窈。 真是好脑子，竟然算计到他头上了。 这厢主仆三人嬉闹着没走几步，迎面撞上步履匆匆身穿锦服的矜贵青年，和苏窈差不多的年纪，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他走得急，苏窈又背对着，两人差一点撞个人仰马翻。 青年不耐地隔着衣袖扶住她，抬眼刚想动嘴说道两句，瞧见苏窈的脸庞，顿了顿嘴，不确定地小声喊道。 “小...小舅母？” 第236章 太子 苏窈微愣神，下一秒急忙低下头，先别管三七二十一，福身塌腰，双掌合于膝盖跪姿行大礼。 按凌家族谱，能叫她“小舅母”的青年只有两位，一是凌金霄大姐凌云嘉所生嫡子，二是当今太子——赵雍构。 谨慎些总没错。 脆声喊道：“太子殿下。” 小谷和碧溪对视一眼，当机立断跪地伏身。 “哎哎...小舅母，”赵雍构连忙伸手将她扶起，脸上笑意浓浓，“您折煞我了。” 他自是在京中听过这小舅母的些许传闻，容貌才情上等，本打算许给金华，结果被自家小舅看上，不惜殿上请罪也要娶回来。 赵雍构上下打量了苏窈几眼，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往和小舅舅出门，他惯说看不上世家小姐矫揉造作的性子，眼前这位小舅母，怕是所有世家小姐中的集大成者，弱柳扶风，软得像块豆腐。 果然家里有更好的，一物降一物啊。 赵雍构知晓舅舅大婚，路上来得急也没拿贺礼，随手将腰坠扯下，塞进苏窈手心里，歉意说道。 “昨日缺席了舅舅喜宴，今日匆忙也没带随礼，这玉佩简单些，舅母您别嫌弃收下吧。” 苏窈定睛一瞧，白玉龙凤纹鸡心佩，宫内样式，上好贡品白玉，估计是赵雍构的心爱之物，水头把玩得吉润通透。 她不再像以往那般眼界低，却收得心安理得，莞尔一笑道谢。 瞧赵雍构满脸急色冲进院子，必定有求于凌金霄，上供送人情的贺礼，不要白不要。 果然，两人没寒暄几句，书房门扉敞开，凌金霄面无表情站定，还没等说话，赵雍构便急匆匆赶了过去，嚷嚷着。 “小舅舅...小舅舅，快救救我！” 凌金霄不耐烦地将他请进屋，下巴一抬，瞥了苏窈一眼还有她手中的玉佩，转头合上门。 太子走后，小谷和碧溪也起身，稀罕地看着玉佩，小快步回到内室鉴赏。 “这便是宫内货？造诣太出彩了，不愧是能工巧匠。” 碧溪比小谷见识更广，双手隔着巾帕小心捧起玉佩，对光仔细瞧，连翻身都要用巾帕包裹，不想在上面留下纹路，发出赞叹。 苏窈对这玉佩没其他心思，宫里货卖又卖不得，款式古朴女子很难配衣裳，借花献佛给凌金霄人家也不会当个宝贝。 随即，她灵光一闪，吩咐碧溪。 “碧溪姐姐，找个小的首饰盒包起来，回门那日送给父亲。” 送给苏重道倒是个好去处。 收了她的礼，就不要怪她回门当日不留情面了。 —————————————————————————————— 赵雍构辞行时，天色已不早，脸上不再是来时的焦急，反倒如释重负，不顾刚被舅舅赏了一拳身子疼痛，低眉哈腰连声感谢。 “小舅舅，多亏有你，真的...我在宫里要被三皇弟给害死了，他非要去剿匪，我总不能撂挑子不干...如今静妃家族势力壮大，我很难有话语权。” 两人不差多少年岁，说话一向不拘规矩，侯府又是他外祖家，肆意得很。 凌金霄冷笑，“你放心，凌家在一天，你太子位置就坐得稳。” “只是小舅舅你...新婚第二天就要....” 听闻这话，凌金霄眼前浮现出少女娇俏身姿，和睡前动人模样，幽香向他放散，不断蛊惑，猛地心头一跳。 哑声道。 “无碍。” “你的前程更加重要。” 赵雍构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与小舅舅一同长大，凌金霄答应的事说一不二，老提骑侯年纪大了又凭借自己撑起一片天，魄力得很。 最主要的是，自家人也不怕被坑。 他激动得像被打了鸡血，感觉现在能和三皇弟再打几个来回。 两人相携走出书房，刚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花生香气，夹杂着辣椒刺激的味道，萦绕在他们鼻尖。 主屋热气蒸腾，白烟顺着微敞的房门飘出室外。 不出意外，香气便是从其中涌出。 两人都不必言明，不由自主地同步走向主屋，赵雍构还想矜持地敲门，凌金霄抬手没招呼，一把推开。 屋内可谓“吓人”。 少女将前厅的桌椅都撤掉，从耳房搬来个宴请用的大圆桌，桌上中央摆了个小炭炉，炉上架着个拨霞供的锅子，正烧着呼呼往外冒白烟，水波沸腾，红汤翻滚着绿浪和白浪，喷香诱人，让他们口水不断分泌。 锅子周围摆满了等待涮煮的食材瓷盘，丫鬟们动手往锅里涮菜。 苏窈听到声响后抬头，于白雾之中瞧见两道身影，手捧蘸料碗，笑眯了眼，娇声说道。 “你们谈完事啦？” “要来一起吃点嘛？” 赵雍构就等这句话呢，急忙大步走到桌前随意找了个圆凳坐下，嘴中还在谦让。 “小舅母，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凌金霄也跟着他走过来，围着锅子转了一圈打量，不动声色拧起眉。 赵雍构这厢和苏窈聊了起来。 “是兴隆庄的锅底吧，这味道我熟，以前小舅舅经常带我去吃。” 苏窈惊讶地挑眉，兴隆庄就是她在武平街开的那家火锅店，没想到堂堂太子爷也去吃过，她附和道。 “就是兴隆庄，我吃了两次觉得喜欢，平日又很难出府，便让掌柜帮我熬了些锅底送到府上。” 两人说话的功夫，丫鬟们便用漏勺给太子爷盛出涮好的菜品，调了料碗。 赵雍构在侯府用膳没有试毒的规矩，拿起筷子大口开吃，边吃边发出赞叹。 “这主意好，改日我也让掌柜给我包几袋。” 反正是便宜东西，苏窈拿来送礼也不心疼，随即笑吟吟表示：“我从尚书府拿了些，太子爷走的时候一块儿带着吧，别嫌沉就是了。” 赵雍构两眼放光，奈何嘴里还塞着吃食，从小养成的用餐礼仪让他无法及时表达谢意，只能夸大笑容。 倒是给了凌金霄插话的空子，他指着红油翻腾的锅底，不满道。 “你吃这么刺激的锅子，身体能受得了吗？” 第237章 锅子 “没事的。” 苏窈表现得满不在乎，自己动筷从锅子里翻出浸满红汤的涮肉，沾着花生酱放入口中，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凌金霄紧皱的眉头没有松缓，坐在少女身边，吩咐丫鬟拿来一盏茶，举筷夹起一撮涮好的肉就要往茶水里放。 苏窈瞧见了，发出疑问：“你干嘛要这样吃，很难吃的好嘛！” 她转念一想，娇美小脸立马紧绷，充满防备地看着男人的动作。 “你不会涮完要给我吃吧？” 她把蘸料碗捧在手里，转过身背对着，拿得离凌金霄远远的，脸上满是嫌弃：“我不要。” 凌金霄本就是这打算，见她嫌弃得直躲，自己又被好心当了驴肝肺，黑着脸将那撮肉夹入自己口里，不咸不淡地说。 “我才懒得管你。” 入口先是咸苦，紧接着又是辛辣，肉质甚至还有股酸味，真是一口尝遍了酸甜苦辣，饶是凌金霄这般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艰难地咽下，连喝两盏茶水。 赵雍构在旁笑眼看着两人互动，心想总算去母后宫里能说道两句舅舅的闲话了。 “小舅母，这还刚入冬怎么就张罗起来要吃锅子？” 他好奇问道。 苏窈坦然，“我吃不惯侯府饭菜，总不能饿着吧，便让碧溪去厨房要了些生肉和蔬菜，做个锅子吃简单还便利。” 赵雍构恍然大悟，这侯府的确与尚书府不同，他大舅母崔氏嫁进来时也不适应，怀胎十月硬生生受着，听说吐得脸色发绿。 苏窈想起下午在院里瞎遛时，偶然听见几个汉子聊天内容，不动声色给凌金霄戴高帽。 “我二嫂家乡是蜀地，钟爱吃辣，一开始也吃不惯府里清淡菜，二哥哥便做主开了个小厨房，专门请了蜀地师傅给二嫂做菜吃。” 她笑得甜滋滋的，“我那时就想，有朝一日也想嫁给像我二哥哥那般的丈夫。” 这话可不兴接茬。 是在点谁呢，毕竟听苏窈这意思，人家的确这两顿没吃好。 赵雍构趁着夹菜偷偷瞧了一眼小舅舅，见他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喜怒，急忙扒拉两口肉，不想掺和进新婚小夫妻的战争中，咽下去起身告辞。 苏窈顺势客套两句，提起话茬后就再也没有主动看凌金霄。 “这就吃好了？再吃些，满桌的菜呢。” 凌金霄瞧着身旁笑语盈盈的少女，白烟在她脸上笼罩了一层神秘面具，朦胧看不清，却令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赵雍构找了个政务繁忙的由头，转身就打算离开，没成想坐他对面的凌金霄也立马起身，沉声道。 “我送你。” 别送了小舅舅，还是先哄人吧！ 他拼命使眼神给凌金霄，人家却并未搭理，最后拗不过凌金霄，两人一同走出主屋。 只不过，赵雍构有些纳闷，他小舅舅不应该愧疚吗？怎么离开后反倒脸上露出“吓人”的笑容。 走了两尊大佛，苏窈吃得更加欢畅，叫伺候的丫鬟们一起坐下吃，想吃什么自己涮。 吃锅子嘛，肯定是人多热闹。 吃到最后，苏窈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火燎过，隐隐有些难受。 她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自成亲那日起，苏窈没吃过一次像样的饭菜，今日又只进食几口米饭，饥一顿饱一顿，又吃的麻辣火锅，肠胃肯定会起反应。 趁着还没爆发剧烈疼痛，让小谷伺候她赶紧沐浴洗漱，躺在床上无聊看书。 临近戌时末，凌金霄身着中衣，带一身水汽和凉意走进内室，喝下一盏温茶，豪放坐在榻上，缓缓对苏窈说道。 “今日太子来找我，要我明日去殿上请缨剿匪，就在上京城百里外庆州县旁的山上，来回十日。” 他想起今日敬茶时母亲的刁难和成婚前对苏窈的不喜，提醒道。 “你自己在院里少出去走动，我名下有个温泉庄子，实在待不住你就去那里玩个几日，刘婆子若去和母亲告罪，你便称病别对上她们。” 少女细声细气的，也只是在吃食上据理力争，看起来强硬些，碰到他母亲手里，哪能争得过，再气出个好歹，毕竟治个刁奴还得靠他逞威风。 “正值年关，京郊大营还有年末练兵，从明日起我便不经常回府，后日回门，你先自行去尚书府，我随后就到。” 凌金霄也知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地道，回门是撑娘家的排场，他若不一同与苏窈前去，的确让少女失了面子，便软下声音。 “你多担待。” 打定主意让邺城去首饰店买几支金钗或者流行的头面补偿苏窈。 可等了半晌，都没听见苏窈回话。 凌金霄望过去，少女原本围着被子靠在床杆上看书，如今却缩在被子里，将头埋进柔软枕芯，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 听得睡着了？ 凌金霄挑眉，想着她今日劳累，昨夜又没睡好，便不用此事打扰她，明早和碧溪说一声，从榻上起身，走到床边打算吹熄灯架的上烛火。 刚吹灭一根，好似听到隐隐的抽噎声，他望向床铺，瞧见被上有些细微抖动。 他心惊地盯了几瞬，伸掌利落掀开了被子。 被下苏窈娇小的身躯蜷缩在一侧，像个形状不平的蹴鞠，身体疼得发抖，呼吸沉重，双手环抱在肚子前，捂住疼痛部位，大滴的汗粒从额头顺着脸颊流进寝衣，整个人汗津津的，仿佛刚从水下捞出来。 “苏窈？” 凌金霄不敢动她，只好先将她埋着的头颅从枕芯搬出来，枕面湿透，少女柔美小脸痛得惨白，前齿紧紧咬住下唇，眼眶微红，有些许晶莹。 被疼痛折磨得不成样子，感受到头颅上手掌的热量，苏窈无助地微微睁开眼，看向男人。 虚弱的嘴唇还勾起一点笑意，转瞬痛得消失。 对视瞬间，凌金霄心口呲啦疼了下，仿佛喘不上气，他蓦地伸手盖住少女的眼睛，也顾不上别的，弯腰将苏窈抱起，急声问道。 “腹中绞痛？我带你去找大夫。” “....别。” 少女弱弱迸出一个字，伸手扯下凌金霄遮挡她眼睛的手掌，眼里满是恳求。 凌金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泄气地抱着她站在原地。 第238章 看病 新婚第二夜，叫大夫总归不好。 而且男人这般抱着她出去，闹得府内人尽皆知，凌夫人第一就看不顺眼。 凌金霄知她顾虑，将苏窈重新放回床上，冷着脸将碧溪叫进来。 “拿两个汤婆子给她暖肚子，我去去就回。” 转头大步流星走出内室。 碧溪瞧见苏窈这狼狈模样，吓得急忙用手贴在她脸上擦汗，扬声喊其他小丫鬟去准备汤婆子，泪水止不住地流。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啊。” 苏窈艰难地扬唇笑笑，摇摇头说没事。 碧溪心疼坏了，去接温水打湿巾帕替她擦汗，此时室内只剩苏窈一人，她才卸下可怜神情，掀起中衣扇扇风，朝系统抱怨。 【系统，你催的汗太多，凌金霄估计都以为我要死了。】 系统顺从地减少了苏窈体内的发热源。 凌金霄这种男人，想拿捏他就得掌握一个度，既不过分依赖他，又得让他获得需要感，顺着他来不会让他满意，反而硬气些忤逆他，留下的印象更深。 不是嘴硬心软嘛，苏窈就要作妖，好好治一治。 吃辣是真的，胃痛也是真的，只不过痛一分，演九分，就是要让凌金霄愧疚。 丫鬟们手脚极快，碧溪帮她擦着汗水，不一会儿两个汤婆子便放在她肚子上帮她缓解疼痛。 眼看着苏窈还疼得直流汗，身上打着颤，碧溪心急道。 “世子爷偏偏要紧时候跑出去，怎么不带您去找大夫！” 被她念叨的凌金霄，如今正携人站在侯府院墙外，邺城从远处搬来梯子，凌金霄朝旁边一中年男子使眼神，让他赶紧爬上墙。 “将军...这，这不好吧，咱还是走正门吧。” 中年男子姓魏，是军队的军医，医术扎实，就是胆子只有指甲盖大，大半夜在家本正打算与娘子入睡，被凌金霄闯进家里薅过来，站在院墙下瑟瑟发抖。 这可是侯府，借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翻墙进去。 凌金霄阴沉着脸，不和他废话，拽着他的后衣领就往梯子上丢。 邺城在一旁劝道：“魏大夫，您就快爬吧，我们世子爷以前经常爬墙，这地方没人抓，您别磨叽了，世子夫人还在等着呢。” 魏大夫欲哭无泪，被两人像匪徒一般逼着爬上墙，见他站墙上，凌金霄三两步飞身上墙，回头淡淡叮嘱邺城。 “魏敏家里熬着粥，等熬完你再拿回来。” 说完拽着魏大夫的后衣领又飞身跳下，还没等他站稳，便匆匆带着他往小院走。 强盗！悍匪！ 魏大夫想要说话，刚张开口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灌了满嘴，无助地闭紧嘴，在心中唾弃凌金霄这种强取豪夺行为。 碧溪等得心焦，转头听见门扉被强硬推开的声响，世子爷拖着一位不断挣扎的中年男子回到主屋，在内室屏风隔断前站住脚。 冷声吩咐，“去问问夫人，要不要放下床前的幔帘。” 碧溪不敢耽搁，没等苏窈说什么便自行放下了幔帘，将两位请了进来。 魏敏战战兢兢坐在圆凳上，正对着一截皓白手腕，落于床边，他小心在腕下垫上脉枕，垂下头诊脉，大气都不敢喘。 凌金霄在他身侧站定，抱臂冷眼盯着，瞧见魏敏吓得嘴皮哆嗦两下，才将苏窈手腕放回幔帘后，起身回话。 “脉象急绷，实热积食，时不时发沉带虚，是腹部急症，吃一剂汤药便可无碍。” 豆大的汗滴从魏敏额上落下，被他抬起衣袖抹掉，坐在桌前写了个方子，交给碧溪，碧溪无措地看了眼凌金霄。 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拿药。 凌金霄沉声道：“去找主院的库房管事，库里有存放的药材，就说我要用。” 闻言，碧溪急忙拿着药方离开。 魏敏医者仁心，虽心脏担忧得直跳，还是说起苏窈症状起因。 “夫人脾胃不和，少吃辛辣油腻之物，尤其是腹中无食，偶尔一餐贪食，容易引发急症，邪火入体。” “听见了吗？” 凌金霄朝着幔帘内扬声喊道，见里面没有回音，也不恼，瞪眼将魏敏赶出内室，吩咐道。 “你在前厅等到邺城回来，他带你出府。” 魏敏心有余悸躬身作揖，连忙远离凌将军身边，远离是非之地。 要知道之前在军营里，每次将军受伤去处理，魏敏总是瞧见他面不改色从伤口里拔出利箭，涌出的鲜血喷了一地，吓得魏敏两股战战，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造孽啊！当年他娘为何要让他去学医！ 内室再无其他人，凌金霄掀起床幔往里看。 苏窈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也不疼得满身冷汗，只是紧皱的眉头还是能看出腹部深切的疼痛，两个汤婆子被她环抱在肚子前，面朝着凌金霄缩起身子。 他探手试了试汤婆子的热度，还烫手，应该是之前刚换的，瞧少女这可怜模样也生不出教训的心思，放下床幔回到榻上撑着手肘闭目养神。 拿药煎药折腾得厉害，等到碧溪将苏窈扶起身喝下药，差不多子时，小院内还是烛火通明，碧溪又把邺城千辛万苦拿回来的白粥伺候苏窈喝了几口，凌金霄打开窗瞧窗外天色观测时辰，然后挥挥手，让她们这群丫鬟们都退下了。 他再一次撩起床幔，少女脸色已经恢复，估计还是腹痛，正摆弄着汤婆子，注意到凌金霄的眼神，像只小奶狗般讨好一笑，软糯糯说道。 “谢谢你啊世子爷。” 凌金霄冷哼一声，不管她如今讨巧卖乖，瞧苏窈身体已无大碍便要放下幔帘，手指滑落时正好碰到少女随意摆在床边的白嫩手背。 冰冰凉凉的。 他眉头又锁起来，本不打算再管苏窈的闲事，吹熄蜡烛去榻上凑合一夜。 但脚步仿佛钉在了原地，半晌不动弹。 他妥协地闭上眼，苏窈今夜身子虚弱，入冬天气又冷，容易起热，他在榻上离得远，那小嗓音要有什么事都喊不出声。 还是上床吧。 第239章 意识到 “睡进去。” 他重新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少女虚脱还未红润的小脸，硬声道。 苏窈仰脸望向他，两人对视片刻，才艰难地抱着两个汤婆子往床里面用屁股挪动，最后又妥帖地将自己的软枕与被嫌弃丢在一旁的硬枕调换位置，锁紧被子。 凌金霄脱掉奔波一夜的外袍，露出中衣，被他燥热地扯了扯衣襟，赤脚三两步吹熄了摇曳烛火，翻身上床。 一床能覆盖整张大床的被子被苏窈独自一人霸占，团成个肉团，只留给他一小块被角，凌金霄看在少女今夜受罪不轻的份上，没再与她计较，自己动手，从她身体下面压着的被子里拖出来些。 他本就力气大，动作又不轻，在少女“哎哎”急声中，原先放在腹上的汤婆子掉到床上，早已失温，只剩布绸的温度。 不巧，砸到了凌金霄手背上，他在黑暗中蹙起眉，将两个汤婆子从被窝里夺出来，扔到床下，发出突兀的声响。 手脚冰凉还抱着个没用的汤婆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苏窈无声地瞪大了眼睛。 男人微微用力，撕扯开她压在身下的被角，将她这一条花卷铺开，钻了进来，解开中衣。 “脚呢，伸进来。” 他不容置喙地说道。 不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苏窈小声喃喃：“不...不用了吧，这不合礼数。” 凌金霄最不耐烦她磨叽，自己动手伸进被窝中找到她的两只小脚，用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拖拽到他怀里，从一个温热转移到另一个更温暖的地方。 脚踝被衣襟勾着，也不必费力撑起。 “成亲了哪来得合不合礼数。” 男人才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担心苏窈今夜再生出伤寒，折腾来折腾去还是他照顾，体弱多病娇气敏感，怪不得娶了世家小姐的副将日日请假。 那既然凌金霄愿意，苏窈也不再推脱，心安理得享受着。 但男人的松动让苏窈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原本打算就此罢休，此时看来未免太过便宜凌金霄了。 她旧计重施，像烙煎饼一般翻来覆去，又不好好睡觉。 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吸气声，脚趾得寸进尺爬上男人的健硕胸膛。 莹白玉足在黑暗中都隐约可见，凌金霄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问道：“又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少女老实点，过了片刻才难耐地出声。 “肚子疼...睡不着。” “...等着。” 凌金霄呵气搓了搓手掌，把掌心贴在苏窈的腹部，停顿了会儿，慢慢地按揉起来。 他心火旺盛，不像少女到了冬日就满身寒气，炙热掌心隔着衣裳触碰到凉意肚皮软肉，想起苏窈一身白皮嫩肉，不觉心猿意马，唾弃自己两声后才顺时针为她按摩。 宽大骨节在被子里耸动打圈，看上去格外不正经。 气氛变得暧昧粘稠，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慢慢地变了质。 苏窈故意让脚趾在他胸膛上滑动，擦过突起，听见男人的呼吸逐渐沉重，按揉腹部的力量也更加用力，调皮一笑，继而一本正经说道。 “对不起，世子爷。” 她的嗓音中饱含歉意和自责，隐隐能听出哭腔。 “我就是太饿了，成亲当日我只喝了两口粥，今日又没吃几口，才会突发急症，还麻烦您一直为我奔走，真是抱歉。” “您若怨我，就骂我几句吧。” 凌金霄原本抚摸着往上游走的手掌突然一僵，姣好柔软近在咫尺，他却无法再往上行进半分。 他还是能闻到少女身上沁人的幽香，说话时偶尔吐露的粉红舌尖，如丝线般将他心头扰乱的秀发和婀娜有致的身姿，可心底的旖旎思绪全然变成一击致命的愧疚。 成亲当晚是他的出现，让碧溪两人迅速撤掉了还没喝完的海鲜粥，今日一早又是他的冷言讽刺让苏窈并未进食几口，侯府只有朝哺两餐，苏窈脾胃不和，适宜少食多餐，但这两日，她只做到了少食。 凌金霄喉头莫名涌上一阵涩意，说又说不清。 他好像突地意识到成婚不只是多了个名头，而是身边真切地多了个需要照顾关心的人，不论娇气与否，都不能敷衍了事。 他又想起吃锅子时苏窈的憧憬话语。 “有朝一日也想嫁给像我二哥哥那般的丈夫。” 凌金霄扪心自问，他改建小厨房，只是不想让苏窈因为吃食上的问题事事麻烦他，绝不是苏岚那般对妻子的疼惜.... 细细思索片刻，他改口。 好吧，可能有一些对少女的疼惜，但他的本心并未纯粹。 这对苏窈不公平，同是身不由己，他可以肆意朝苏窈发泄心中的不满，而苏窈只能被动接受着他的情绪，低微到如今生病还要求自己骂她。 凌金霄竟有一瞬间觉得，苏窈娇气些其实也挺好，至少代表她被养得很好，而不是成婚后吃不饱饭，只能受气。 苏窈还没等到男人的回应，却见大掌蓦地抚上她的眼前，虚虚浮在眼皮上，炙热的温度传递到眼瞳，压着翕动的睫毛。 “快睡觉。” 还是一贯冷硬的声音，苏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错觉，隐约听出了点点温柔。 ———————————————————— 翌日清早。 苏窈起床醒神时，凌金霄早已不见踪影。 她身旁被放了两个充满烫水的汤婆子，暖呼呼的，像是男人还躺在身边。 碧溪欣喜地走进来问她身体如何，眉眼中掩不住笑意，说道。 “奴婢今日打听到了，原来西耳房是在扩建小厨房啊姑娘，邺城小哥说是王爷的意思，咱去请个厨娘来单独做饭，不必走大厨房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苏窈昨日就知晓，依旧附和道，没下了她的兴致，淡淡一笑，洗漱梳妆完去前厅用朝食。 想象中的油腻吃食并未出现，而是摆满各种小碟子的清新蔬菜和汤水，竟然还有苏窈以往最爱吃的脆云烧。 小谷和碧溪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待苏窈坐下吃起来，才说起缘由。 小谷：“今早邺城来问奴婢，姑娘一般都吃什么朝食，我稍微说了些。” 但看这满桌的菜式，不像是稍微。 碧溪也点点头，开口道：“邺城小哥也来找过我，不过没问吃食，就说小厨房建好前咱院子里的三餐都不必去拿，世子爷会派人送回来的。” 第240章 回门上 挺好，昨夜没有白卖惨。 苏窈欣慰极了，这桌上的朝食也不知是从哪些朝食铺上买的，卖相一绝，口味也不错，她没忍住嘴多吃了些，才净手漱口，说起明日回门事宜。 “世子爷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咱自己先备下回门礼，以免世子爷忙不及。” 碧溪闻言，倏尔皱眉。 小谷未成亲不晓得，可她却明白，回门是面子问题，姑爷哪怕再繁忙也得同去同归，不然会让妻子在娘家抬不起头的，可听自家小姐这意思，世子爷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不客气地说道：“姑娘，您恕奴婢直言，备礼可以，可世子爷哪怕公务再忙也得顾忌一下您吧，这三日回门对您而言很重要，许姨娘正等着抓您的把柄。” “原本让您替嫁她便不满意，央着老爷要把三小姐嫁过来，是侯夫人死命不答应才作罢，明日回门若世子爷不在，许姨娘那张嘴又指不定颠倒什么黑白呢！” 苏窈骄矜地笑着，摆手直言无碍。 “世子爷会和我们一起回去的。” 她保证，昨夜一开始凌金霄说出口的分开回门，在她最后一通卖惨后，绝对不作数，凌金霄对她心怀愧疚，就是跑死一匹马也绝对会赶上明日的回门。 之前她还没有这么笃定，直到瞧见与昨日不同的朝食，她便明白，凌金霄还是着了她的道。 至于许氏和苏婧杳。 苏窈冷哼一声，回门那出好戏可需要她们参演呢，她倒要看看苏婧杳这张能将黑白颠倒的巧嘴，明日可否变得哑口无言。 果然也没出苏窈所料。 夜晚凌金霄未归，但回门当日天还没亮，男人风尘仆仆赶回到院里，怕将她吵醒，便去书房洗漱补了会儿觉。 前厅用膳，两人碰头，朝食依旧是邺城去朝食铺买的清粥小菜，凌金霄不挑食，跟着吃起来，瞧见苏窈夹了五六筷子脆云烧，他好奇是什么味道，吃下去一个，甜得他一口气喝下一盏茶，对这道菜敬谢不敏。 今日苏窈打扮得又与往常不同。 昨日她特意出府去成衣铺子买的新衣，月白花锦短袄配了条玄色桂兔纹妆花长裙，梳妇人髻，稚气脱了些，瞧着稳重，短袄是竖领锁扣，更衬得小脸只有巴掌大。 别有韵味，坐在圆凳上小口小口用膳，典雅得像是刚从仕女画中跳出来。 苏窈注意到凌金霄一直盯着她瞧，装作不明所以，启唇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气质立马发生变化，又变得稚气未脱，娇媚柔弱。 她咽下嘴里最后的吃食，轻轻放下筷子，净手漱口，桌上大半的菜碟只被她夹了一两筷罢。 这不就是她平日在尚书府吃的朝食吗？怎的，还是不爱吃？ 凌金霄狐疑地扫过一桌菜碟，出声问道。 “你这就不吃了？” 苏窈娇娇地捂住红唇，轻声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已经吃饱了。” 就这三两口，她的饭量还赶不上好姐儿养得那只西域狸猫呢。 凌金霄上下打量着苏窈盈盈可握的纤细腰肢，和细弱的胳膊腿，心里思索着要不还是不从尚书府要厨子了，手下默不作声加快了用膳速度，风卷残云将剩下的菜碟打扫个干净。 “邺城，去装车。” 他净手吩咐道。 最后也没用苏窈她们准备的回门礼，凌金霄私库里多得是宝贝，苏窈瞧着邺城指挥小厮们一趟又一趟装上车，不禁眼馋。 蓦地，一把钥匙从身前抛过来，苏窈刚回神，钥匙便温顺地掉落在她的怀里。 凌金霄面带倦色走到她身侧，嗓音低哑，“库房钥匙，回门后你有空的话就清点看看，没空就算了，有什么宴请都从里面拿，别走公账。” 省得少女和他母亲不对付，从中受气。 苏窈眼睛蓦地变得亮晶晶的，看凌金霄的眼神就像在看财神爷，言不对心地推脱。 “这样不好吧？” 可小手却迅速将钥匙藏进衣袖里，喜滋滋地露出一抹笑容。 凌金霄就当没听见她这句话，继续开口：“俸禄和庄产收成都是邺城在管，他要和我一同去庆州县，等回来你再找他要账本。” 在他看来，成婚了让媳妇花嫁妆钱就不是男人，一干用度他又不缺，便悉数交给苏窈，省得少女在府里无所事事再作妖。 前两日是他没转过来劲儿，今后总要适应。 两人在府门站了一刻钟，等装车完毕，苏窈被凌金霄抱上马车，启程回尚书府。 车上男人又想起什么，思虑半晌才说出口。 “我只能待一刻钟就得进宫，今日借机回来还有公务处理。” “用完膳我便去接你。” 这事的确是凌金霄自己的过错，他也接受苏窈为此和他发火撒气，不过正相反，听到后苏窈不在意地笑了笑，十分熨帖地说道。 “无事，还是公务更重要，您到时走就行，不必有负担。” 由此凌金霄才算明白，苏窈这人，把吃食看得最重要，气性都在吃食上，其他时候受了委屈，不会生气更不会表现出来。 他本应该松一口气的，偏生在意起少女没脾气，只盼着她能不这么通情达理才好。 而苏窈想着，她今日回门，是要去大杀四方将苏婧杳赶出尚书府的，若是凌金霄在，她又不好如此强势，和人设不符，如今正是合了她的心意。 两人各自有想法，摇摇晃晃到了武门大街尚书府门前，凌金霄出发前便派小厮提前来禀报，一家人都站在府门口等待。 瞧见苏窈被凌金霄搀扶着下车，夏琼华率先闲不住，连忙走过来，泪眼婆娑地接过苏窈的小手，放在掌心中摩挲。 眼睛打量着少女的脸色，是否受了欺负委屈，吃住如何。 她自出嫁那日就担忧的不得了，凌夫人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凌金霄更是块臭石头，上京多少贵女在他这里铩羽而归，要不是阿莹与他青梅竹马又脾性相投，夏琼华怕是更担心这场七零八落的姻亲。 她的宝贝喜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241章 回门上中 苏窈看懂了她眼底的忧虑，安抚般地回手攥紧夏琼华的手，朝她粲然一笑。 凌金霄从身后揽住少女的腰肢，也含笑朝众人点头示意，苏重道为着回门特地请了假没去宫内上值，见两人恩爱有加，笑得更加欢喜，将他们迎了进去。 在去往正厅的路上，还不忘聊起政事。 “金霄不是被圣上派去剿匪了嘛？我还以为今日回门赶不及呢。” 凌金霄眼眸闪了闪，不知苏重道这句话是试探还是警告，面上不露声色，沉稳答道。 “时间挤挤总会有的，我总不能让...喜儿，独自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苏窈的乳名，尽管听旁人叫了千百次，但从他口中脱出时，竟有些僵硬和烫嘴，仿若说出见不得人的话，让他脸上生了臊意。 “不过请泰山见谅，”凌金霄躬腰作揖，端得十分谦恭，“待会儿我还要入宫面圣，恐不能久待，让喜儿在府中多玩会儿，用完膳我便来接她。” 苏重道有些不满，但凌金霄供出圣上这尊大佛，他也不好说什么，而对于夏琼华来说，凌金霄在不在都无关紧要，回门宴多得是人家姑爷有事先走。 这才两天没见，她好似一年都没见喜儿一般，满心满眼都是苏窈，男女两方人马在正厅分道扬镳，女眷们稀稀拉拉走向后宅。 苏窈左手揽着夏琼华，右手揽着大嫂，一路说笑去拜见老夫人。 苏老夫人早就在前厅翘首以盼，瞧见苏窈过来笑得合不拢眼，急急忙忙拉着她往厅内走，边走边问道。 “婆母可还和煦？世子爷可还通情达理？有没有受欺负？” 吴嬷嬷等她落座，也笑着奉茶递给她，打趣道：“老夫人从昨夜便没睡好，急得天没亮就等着二小姐回府呢。” 苏窈捧起茶盏柔柔喝了一口，所有人都无声盯着她的动作，等她说话。 她缓了口气，拿腔做派才说道：“祖母不必忧心，世子爷待我极好，婆母也和煦，没受什么欺负。” 听她这么说，夏琼华第一个拉下脸来不赞同。 “你那婆母最是小心眼，她能和煦才怪了事，你说金霄待你好我是信的，我的儿你是不知道，你婆家有个姑奶奶最是嘴碎，把你敬茶那日的事拿出来说道，哼，我可是听说了，郑迎春她还想罚你跪，幸好金霄护住了你。” 一说起这事，夏琼华便气得不轻，碍于厅内还有自家儿媳妇，她没说得严重，打算待会儿回房单独和苏窈说。 “哎，琼华，慎言。” 苏老夫人摇摇头，厉声道，虽然她也不喜凌夫人的做法，但如今成了姻亲，哪怕是自己在家中说话还是要注意。 苏窈回答了些她们的疑虑，又说了些这两日的趣事，刚说到开头，便听吴嬷嬷禀告。 “老夫人，许姨娘和三小姐来了。” 众人闻言，脸上的神情不约而同变淡，原本聊得热火朝天也变得无人出声。 苏窈淡淡勾起一抹笑，端庄地坐在原处，遥遥瞧见门外走进两人，苏婧杳站在歪歪捏捏的许氏身侧，矫揉造作地出声问安。 苏婧杳也一早就注意到了苏窈，或者说，她是注意到了苏窈身上的衣裳。 这一套衣裳是南街舒德成衣坊近日最火爆的款式，单是妆花长裙就要足足一百四十两，是云城新运入京的上等云锦，一共就三匹料子，苏窈竟能买得起！ 她恨得咬碎一口银牙，眼睛死死盯着这条妆花长裙。 凭什么苏窈这个贱种！摇身一变竟成了嫡女，成了世子妃！ 她和苏琇莹做得一切，都为苏窈做了嫁衣裳。 还有苏琇莹这个蠢货，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她后来与漕帮联系，只说绑了个女子叫井翠，手腕上戴的正是苏琇莹所送“金丝珐琅镶玉镯”，她们都被苏窈给耍了！ 苏婧杳还在她们回京后担惊受怕了两个月，甚至都不敢再在苏窈和凌金霄的婚约上动手，她怕苏窈既然能逃脱，就一定掌握了她们联手陷害她的证据。 可没料到一直风平浪静，苏婧杳恨啊，她如今觉得只是苏窈运气好罢了，可能手镯是井翠一时起歹心偷走的，她便白白将世子妃的位置拱手让给了苏窈！ 要是她当时趁机搅局，说不定世子妃就是她的，而苏窈身上的这条妆花长裙，也将会穿在她身上。 随即，苏婧杳没压住火气和嫉妒，嗓音尖锐地对苏窈说道。 “二姐姐，我还没恭喜你呢，成功当上世子妃了，也不知道如今大姐姐再回来会怎么看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可惜了。” 她嘴里说着可惜，面上却绝无可惜之情。 苏婧杳依仗她的婚事不再由夏琼华做主，便更装不出恭敬地模样，字字都往夏琼华和苏窈的心头上捅刀子。 气得夏琼华立马启唇讥讽:“杳姐儿现在被教得愈加没有教养了，怪不得三日前我儿大婚，礼服侍郎董夫人跑到我面前说，我家这三姑娘怎么咄咄逼人，两家孩子见个面把她孩子说得摔了两三盏茶。” 苏婧杳脸上一红，羞愤欲绝。 苏窈没理两人的机锋，反倒将矛头指向许氏，温声细语问道。 “姨娘怎么脸色不佳？是最近没睡好吗？” 许氏倏然一惊，欲盖弥彰地看向苏窈，扬了扬下巴，僵硬地说：“无...无事的，二小姐，可能今日摸多了粉吧。” “是吗？” 苏窈淡淡一笑，提出件趣事。 “说起脂粉，昨日清远侯夫人还和我说呢，听闻许姨娘和杳姐儿在一家铺子买脂粉的时候，正巧碰见大理寺正家裴夫人携姑娘也在同一家逛着。” “掌柜说我们家杳姐儿啊，和裴大人家的姑娘长得像，尤其是那小嘴，和裴大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您说，真是稀奇呀。” 她嘴里说着稀奇，可眉梢眼底却透露着神秘难辨的了然。 许氏怕得站不住脚，惊恐万分。 的确，最近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风言风语，说得有模有样，连苏重道这种日夜醉心于官场的人都有所耳闻，看她的目光似乎藏了更多的不信任。 可她从未碰见过裴夫人，可她心中有鬼。 许氏惶然意识到，苏窈这次回门，怕是要不太平了。 第242章 回门下中 苏婧杳也慌乱无措，涨红的脸还没平息，加大声音想用音量压制住苏窈。 “你这是造谣！谁说我和娘亲去脂粉铺碰到过旁人？” 她故作委屈地看向苏老夫人，柔弱地举起巾帕落泪。 “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二姐姐嫁得好了便说出这般掏我心窝子的话，竟质疑我的身份，许姨娘可不是二姐姐生母，扬州瘦马妓子出身，不干不净。” 明嘲暗讽，苏婧杳说得替她做主，偏偏后几句全是指责苏窈的身世和不顾姐妹情面。 苏窈知晓她口舌过人，不与她争论，只是静婉地笑了笑。 “瞧我只是逗个趣儿，没成想杳姐儿急成这般模样，是与不是，滴血验亲最实在，我也妄议不得。” 滴血验亲四字一出，原本还各怀心思的前厅众人猛地寂静下来。 苏老夫人和夏琼华震惊地瞧着苏窈，而许氏踉跄两步，扶住一旁的座椅才镇定下来。 她们都了解苏窈的脾性，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她绝不会说出这么绝对的解决方法。 夏琼华不错眼地盯着少女，竟蓦地发觉，喜儿自从嫁人后，不论是气质还是心性，都好似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伶俐了些，也凌厉了些。 她有点认不清苏窈了。 许氏变换几回脸色，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伏地，头颅不断磕着，嗓音如杜鹃泣血般凄厉，哭诉道。 “老祖宗！二小姐说得这些话，是要逼死妾室啊！妾本良家女，无奈为妾就算了，我为苏家生了一男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到了如今，还要滴血验亲，如此欺辱人，还不如让妾一头撞柱，死得干净！” 苏老夫人颤抖地合上眼皮，拐杖在地上重重捶了三下，将手里攥的佛珠甩到榻上，叹了口气对苏窈说道。 “喜儿，你母亲想你想得紧，有不少体己话和你说，你们便回院子里，待用膳时再来吧。” 夏琼华虽看许氏和苏婧杳不顺眼，但几句谣言定罪，的确太过单薄，她也没想到苏窈今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听闻老夫人的话后顺势带走苏窈。 两人相携回到小院，夏琼华这才憋不住满心的担忧，眼泪下流，抚摸着苏窈那张白皙嫩滑的小脸，泣不成声。 “我的儿，真是委屈你了。” 苏窈也颇为动容，主动倾身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 本来活跃灵动的小院，在两个月内变得寂静空洞，夏琼华一下失去了两个女儿，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嫁为人妻，不再是每日睁眼便能相见的距离。 好不容易盼着小女儿重新回家，她不停发泄着内心的思念，似是要将所有对苏窈的愧疚给哭出来，苏窈好说歹说才劝住眼泪。 碧鸢也眼圈红红的，走上前用沾了冷水的巾帕替夏琼华擦拭，对苏窈说道。 “二小姐您可不知道，夫人这几日早晨还和以前一样，等着您来请安呢，到了时辰没见您的身影，才想起您已经出嫁了。” 夏琼华不好意思地怒嗔她一眼，平缓下情绪后才与苏窈说起。 “金霄自小被捧着长大，脾气是差些，但人是好的，他能在他母亲面前维护你，我是要感激他的。” “喜儿，你与阿莹不同，阿莹性子急，而你又性子太软，凡事都想自己忍让，这样男人反而会得寸进尺，是不行的，尤其你又长得美。” 她上下打量了苏窈一眼，低声促狭嘱咐道：“金霄夜里...如果索要太多，你不能任由他来，要懂得拒绝。” 苏窈没成想她会说起床笫之事，脸颊猛地涨成红苹果，心里埋怨这古代人说得也不含蓄，头颅一低再低，为了两人假恩爱不被拆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她这表现歪打正着，夏琼华满意地瞧着苏窈娇羞姿态，放心地笑了。 为母者总是多虑，夏琼华担忧小夫妻被硬凑在一起产生隔阂，若床事和谐，感情也会升温快，喜儿就能快速在侯府站稳脚跟。 她又教给苏窈些在侯府的生存技巧，叮嘱良多，恨不得能手把手教着，让苏窈别吃亏，别受苦，到最后才问出声今日如何和许氏两母女过不去。 苏窈反问她：“母亲不觉得杳姐儿和许姨娘长得的确不相像吗？” “那你说得也太过直白了，”夏琼华不赞同地轻拍少女嫩白的手背，“这事关苏家颜面，事关许氏自己的脸面，由你一个小辈说出来不合规矩，这是幸好刚才你父亲不在，他要是知晓了，定是又要罚你去跪祠堂。” 夏琼华规劝她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 “母亲。” 苏窈一脸凝重，“我要是说，上元节灯会走失那事，是苏婧杳所为，甚至我们乘船去金华遭遇水匪，也有苏婧杳的手笔。” “您觉得，我应该放过她吗？如今依旧不见踪迹的大姐姐，也应该放过她吗？” 夏琼华闻言，惊诧得失手打翻桌边的滚烫茶盏，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可怕，失声震惊道。 “喜儿...你，你说什么！” 另一边院子。 许氏和苏婧杳脚步生风，皱眉沉闷回到厢房，两人坐得不算近，招手将室内所有丫鬟清退，许氏质问道。 “杳姐儿，你到底又做了什么，惹得苏窈这贱种一回门就冲着我们俩来？” 苏婧杳心虚地瞥了她一眼，趾高气昂地转移话题，“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解释啊，别等到这小贱种饭桌上当着父亲的面说起，咱俩一块玩完！” 许氏烦躁地走来走去，巾帕甩得乱飞。 “那小贱蹄子不敢说的，哪怕你父亲怀疑我们，回门宴女婿还在场呢，断不可能让她真来一遭滴血验亲，那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等晚上我再吹吹枕头风，你父亲估计就不会再计较这件事了。” 许氏难得强硬起来，再次质问苏婧杳：“杳姐儿，你得和我说实话，你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情了吧？若苏窈在饭桌上捅出别的事，我说破天也救不了你。” “我能惹她什么，管好你自己吧！” 苏婧杳按下心头的不安，打算把偷梁换柱的事烂死在肚子里，恨恨地朝着许氏大吼，扶着发髻离开厢房。 第243章 回门下 午时中，众人齐聚老夫人屋头里，开始回门宴。 许氏和苏婧杳一进门，心头便咯噔一声，夏琼华看两人的目光十分不善，眼睛红肿仿佛是刚痛哭过，凌金霄的身影也并未出现。 许氏讪讪笑起来，走到餐桌旁小心问道：“怎的，世子爷去了何处？” 苏窈盛汤的手一顿，继而稳着手臂将盛好的汤碗放在苏重道面前，叮嘱了句“父亲，小心烫嘴”，才施施然回复道。 “金霄要进宫面圣，便不用午食了，等到用完膳再来接我。” 许氏藏在衣袖下的两只手用力揪紧，面上却装得淡然，打定主意这顿饭不再招惹苏窈和夏琼华两人，老老实实在最下首落座。 但出乎许氏的意料，回门宴吃得平静，并未出现任何风波，苏窈与苏重道之间的对话和往常一般，多了些规训她伺候公婆，照顾郎君的话罢。 老夫人撂筷子，众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丫鬟们端上巾帕茶盏漱口净手。 此时，苏窈慢悠悠出声说道。 “父亲，前日太子来侯府，送了我一块玉佩，款式太过矜重，我和金霄都决定借花献佛送来给您，小谷，拿上来给父亲。” 苏重道没料到回门宴上还能收到二女儿的礼物，舒展开眉心，端起一抹自得的笑容，赞赏地瞧着苏窈。 “喜儿，成婚后你比之前练达了许多。” 打开木盒，里面除了一块水头极佳的白玉龙凤纹鸡心佩，还有一本册子。 苏重道没在意放在玉佩下方的册子，小心地取出白玉佩，捧在手上把玩观察，扶着胡子乐道：“不愧是太子最爱的鸡心佩，看他在朝上总是抚玩，果真妙哉。” “您喜欢就好，父亲。” 苏窈浅笑，无意中提起，“这白玉刻的龙凤纹，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句话没成想在咱普通百姓家里也适用。” 她无独有偶地看向许氏和苏婧杳两人。 两人只觉身后汗毛吓得竖起，不由露出警戒的姿态。 “哎，还有本书册，也是给我的？” 苏重道稀奇地将册子拿出来，正反看来看去也没个书名或题词。 “当然也是给您的，父亲。” 苏窈拿起一旁的饮子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清清嗓子道。 “您还记得吗，今年上元节时，我被两个壮汉追击，幸好世子爷救下我，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听说那两个壮汉在大理寺牢狱中离奇自杀了，我便派人去他们家中找到了这本册子。” 听到这里，苏婧杳瞪大双眼，震惊地看向苏窈。 “巧了，那两个壮汉的娘，竟然是许姨娘以前的丫鬟，乐樱。” 乐樱两字一出，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许氏，许氏吓得歪倒在座椅上，脸色煞白，嘴唇不断颤抖，喃喃：“不...不，她，她不是死了吗？” 而苏重道，翻看册子，越往后看翻得越快，铁青着一张脸，左手死死攥紧封皮，恨得眼底仿佛渗出血来。 “册子里的内容的确有些骇人听闻，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所以，我就去查了查那个叫黄临的人，还临摹了画像，我想，府里有些丫鬟们应该见过他。” 苏窈示意小谷，小谷从衣袖中拿出一张中年男子的画像，在众人面前展示，在老夫人屋里伺候的小丫鬟出声说道。 “我见过他，是一两年前吧，当时他和三小姐站一起，三小姐给了他个物件，我没看清便被嬷嬷带走了。” 一个小丫鬟出声后，接连两三个都是一样的说辞。 苏婧杳猛地大喊：“不是！才不是呢！你们血口喷人！” 苏重道痛苦地闭上眼，将手中的册子狠狠扔向许氏和苏婧杳，纸张纷飞，如耳光一般打在两人脸上，他艰难说道。 “贱人！两个贱人！” 他愤然起身，揪起许氏的头发，逼着她仰起头面对，痛心疾首，扬手想给她一巴掌，却还是下不去手。 “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骗我！” 苏瑶仍不打算放过她们，又从怀里掏出累丝镶白玉流蝶沉花金簪，让苏重道看。 “父亲，这个簪子您眼熟吧，是那年圣上赐予您，您给了杳姐儿的金簪，我也是在两个壮汉家里发现的，您说，这个局到底是谁想害我？” 苏婧杳眼眸一缩，怎料苏窈手里有这么多铁证，急忙跪在地上挪动到苏重道身前，哭得梨花带雨，揪着他的衣袍，大声狡辩。 “父亲！我没有啊父亲！那是苏窈这个小贱人偷走的！我没有害她，你信我啊父亲！” 苏重道颤抖地看着她这张与他没有半分相似的脸，火气猛地冲上脑袋，高抬起手，一巴掌重重地甩到苏婧杳脸上，把她打趴在地，指着她恶狠狠说道。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滚！别叫我父亲！” 许氏也无望地跪坐在地上，呆愣地翻看着手中的册子，她万万没想到，养了十多年的姑娘竟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百般维护，指望杳姐儿能嫁个好人家，结果，养了个早就知道自己身世的白眼狼。 她崩溃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整个屋里乱成一团，老夫人瞧着这场闹剧，老泪纵横怨天怨地，无奈还要主持大局，将拐杖在地上柱得轰轰直响，打断这父不父，子不子的凌乱纠葛。 “重道！你是咱家的家主，你说说看，要怎么处理。” 苏重道困难地将怒火压制，隔了半天才能利索说话，失望地叹了口气，许氏陪伴他了这么多年，还为他生儿育女，尽管开始是错误，但还是有功劳的，于是他说道。 “将她们都押到京郊的庄子里，度过余生吧。” “不要啊！父亲！我还没嫁人呢父亲，求求您，不要这样对我！都是假的，这些都是苏窈那小贱种的一人之言！都是假的啊父亲！” 苏婧杳无法接受，她是尚书府的三小姐，尊贵的上京女郎，不能去京郊的庄子苟活，那比让她死了还难受，只能吃干粮，没有丫鬟伺候，连件鲜亮些的衣服都没有！ 她还要嫁人，嫁得比苏窈还好，嫁给她梦中的廷泷表哥，她不能去庄子！ 苏婧杳还想继续哀求，夏琼华蓦地朝着她一甩筷子，正好打在她不停求饶的嘴上，指着她咬紧牙关，愤恨地说道。 “你别想去庄子，我要把你送到狱里，给我的阿莹陪葬！” “苏婧杳，你干的那些腌臜事，掉一百遍脑袋都不够！” 第244章 千钧 苏婧杳疑惑地看向夏琼华，动作粗暴地把掉落在地上的筷子扔了回去。 “你又发什么疯！” 眼神轻蔑，再次扑向苏重道，拼命恳求。 “父亲！父亲，哪怕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已经养了我这么久了，感情怎么能说断就...” “啊！” 夏琼华再也听不下去她的话，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红着眼一巴掌又扇在了苏婧杳脸上，动手撕扯开她的发髻，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毫不手软。 许氏在一旁看得心痛，却想到册子上的内容，瞧着不像自己的女儿，根本生不出保护的念头，只能无助地失声痛哭。 苏婧杳不断挣扎，哀嚎：“夏琼华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打我！” “父亲！父亲！救救我！” 夏琼华一改往日的娴静模样，端庄不再，双眼通红，两人像个疯婆子一般撕扯在一起，场面格外不堪，苏重道看不下去了，尤其桌上还坐着两个儿媳，急忙拉住夫人，苏婧杳那边也由二儿媳拉着，好不容易扯开了正在互殴的两人。 夏琼华见他拉偏架，不由分说，也甩给苏重道一巴掌，声嘶力竭地问道。 “你还想护着她吗？她害得阿莹到现在都寻找不到半分线索！你还要护着她吗！” 苏重道没想到自己还被发妻打了巴掌，刚想发火，听见夏琼华说的内容，不由怒声痛斥：“你在胡说什么？” 夏琼华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脚步摇晃，倒在苏窈怀里，捂脸哭泣，声音哀恸，身躯颤抖，像是马上就要哭背过气去。 “父亲，”该到苏窈出马了，她一边安抚着夏琼华的气息，一边开口道。 “母亲说的没错，金霄派人在水匪群里秘密张罗，正巧遇到个落单的，带回京审问一番，说是范指挥使的主意，让他们在客船上绑走一名女子。” “他们绑走的正是大姐姐的丫鬟井翠，幸好是当时大姐姐不在房间里，这才有幸逃过一劫。”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册子，对苏重道说。 “而那个范章范指挥使的名字，就在册子上，也是许姨娘以前的恩客之一。” “我想三妹妹经常用自己的身份游走在这些恩客之间，让他们以为三妹妹是他们流落在外的孩子，我说的对吗，杳姐儿？” “是吗？”提起许姨娘以前的恩客，苏重道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自己竟养了旁人的闺女近二十载，被蒙在鼓里，连枕边人都欺瞒！ “父亲！是诬陷！苏窈她诬陷我！” 苏婧杳忍下膝盖的疼痛，跪着蹭到苏重道身前，拽住他的衣袖，委屈地说：“她都是在骗人的，父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汉河指挥使根本不是范章，明明是方回，她说谎了父亲！她诬陷我！我就是想借机打压我！父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可当她说完，苏婧杳瞧见苏窈脸上露出了个残忍的微笑。 苏重道黑下脸，瞥向苏婧杳的眼神颇为复杂。也不由分说，将被她攥皱的衣袖从苏婧杳手里猛地扯出来，惯性把她拽倒，苏婧杳无助地趴在地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苏窈笑意盈盈，一句话将她打入地狱。 “杳姐儿，你一个日日待字闺中的娇小姐，怎么能知道汉河指挥使到底是谁呢？” 苏窈故意说错了指挥使是谁，就是给苏婧杳挖了个坑等她跳下去，她也是太急切，连这么浅显的坑都能踩。 “我...我...” 苏婧杳百口莫辩，她又不能吐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只能苦苦重复着两句话。 “我真的没想害大姐姐，父亲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害苏琇莹！”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再听她的狡辩了。 苏窈把夏琼华扶到榻上歇息，朝苏重道恭敬地福下身子，柔声问道。 “父亲如今作何打算？人证物证俱在，不然就押送到京府尹去，您看如何？金霄原本也是这想法。” “不可！万万不可！” 苏重道哪怕心里想将这两人千刀万剐，可仍不假思索地否决，苏老夫人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连忙拉起苏窈的手，安抚她：“喜儿你可千万别冲动啊，祖母知道你是为了阿莹和你母亲，可再怎么说这都是苏家的家事，不能将家丑外扬！” 宗门大族，从根里就已经烂掉了。 “那您说呢，父亲？” 苏窈淡淡地看向苏重道，等待他的抉择。 苏重道沉吟半晌，痛恨地看着在地上哭泣的两人，摆摆手：“许氏，我自会给你一封放妾书，与我尚书府再无瓜葛，分毫都不要带走。” 他眼中冷光一闪，涌出捎带嗜血的神情。 “至于你，”他指向苏婧杳，看她一眼都觉得脏，“我会派人将你送回黄家，我们尚书府，以后没有三小姐。” 苏婧杳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苏重道，可苏重道再也没赏赐她一个眼神，忿忿甩着衣袍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重道！”她大声吼叫，“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那黄家就是个虎狼窝，她回去后就会被啃得骨头都剩不下，黄临将家里的值钱玩意儿都卖了，她也会被他卖到青楼的。 不行！她不能回去！不行！她苏婧杳明明是尚书府的三小姐，才不是一介赌徒的女儿！ 苏婧杳神色癫狂地环顾四周，感觉室内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赤裸裸的嘲笑，他们嘲讽，质疑，甚至用眼神凌辱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苏窈！ 她怨恨地盯着正在照顾夏琼华的苏窈，眼中流露出的凶光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苏窈！ 她就是个贱人，看不得别人好过！ 苏婧杳猛地起身，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拿起饭桌上的剔骨刀，暴怒地冲向苏窈。 都怪苏窈！她若是不好过，谁都不能好过！ 她表情狰狞，三两步扑到苏窈面前，锐利泛着银光的剔骨刀随着她的手臂扬起，划过苏窈瞪大的眼瞳前，冲着头颅狠狠落下。 苏窈避让不及，只能徒然将身形扭转，以肩代替心脏来承受尖刃。 【系统....】 “铮——” 千钧一发之际，敞开的正屋房门外，一道金梭如流光般闪过，隔着几十米飞驰而来，擦过苏窈耳畔的碎发，噗嗤一声，穿透苏婧杳抬起拿刀的手掌。 下一秒，她眼前一花，剔骨刀落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同时，金光牢牢嵌在苏婧杳身后的红木柱上，奏起锐利的铮鸣。 苏窈只觉双耳有半秒的失聪状态，紧接着，苏婧杳尖锐的痛呼声在她耳畔暴起。 鲜血从苏婧杳的掌心空洞处喷溅而出。 第245章 假象 “苏窈！” “喜儿！” 苏婧杳痛得面目扭曲，嘴中尖叫着，另一手无为地握紧不停溅血的手掌，将它捧在胸口，蜷缩起身子以减缓疼痛。 夏琼华急忙从榻上艰难起身，身子还虚弱着却满眼都是马上刺进女儿心口的刀锋，想要冲到苏窈身前询问她是否受伤。 堂前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一道玄色身影从门外风驰电掣冲了进来，衣袂纷飞，扬起浮尘，先将落在地上的剔骨刀踢远，再一脚踹开在旁边呼痛的苏婧杳，双手架在苏窈肩上，转头厉声问。 “谁敢动她！” 来人正是刚从宫中面完圣的凌金霄。 安逸生活过久了，苏窈面对生死时刻，竟觉两膝发软，嘴唇发抖，她惊魂未定地咽下唾液，伸出小手抓住凌金霄的衣襟，指节僵硬。 被男人伸手一把握在掌心中，偏高的体温让苏窈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凌金霄察觉到她小手被吓得冰凉，恶狠狠瞪着全屋慌乱无措的众人们，将苏窈抱至内室的纱橱休息。 此时，接引凌金霄的嬷嬷才匆匆赶到，她发髻凌乱披散，少了个簪子。 之前两人走进主院，刚踏过门沿，凌金霄便瞧见一道寒芒直冲苏窈而去，他那时心跳仿若停滞，见少女避无可避，随手取物，从嬷嬷头上拔下簪子，用力遥遥掷了过去。 正中苏婧杳举起的右手。 苏窈娇媚的脸蛋上被溅了鲜血，反而显得更加妖冶，她不喜脸上黏糊糊的触觉，抬手胡乱抹了两三把，虚虚扬起一抹笑看向满脸担忧的凌金霄，柔声说道。 “我没事，多亏你来得及时。” 夏琼华也让碧鸢搀扶着走进来，泪眼婆娑地坐在床边，双手在苏窈身上摸索，急声问道：“喜儿，受没受伤啊？” 苏窈摇头，顺势安抚她的情绪。 凌金霄厌恶地看着前厅一众人群，尤其是在地上痛得打滚的苏婧杳，本就锐利冷硬的脸庞显得更加不近人情，阴沉道。 “我夫人不过回门一趟，倒像是去战场上走了一遭，刀光剑影的，是想杀了她不成？” 众人被他满身戾气震慑，不敢多说一句，苏老夫人无奈只能出来倚老卖老，赔笑着起身走到他身前，“家丑，让金霄看笑话了。” 凌金霄还是敬重她的，躬身作揖，说的话却依旧不客气。 “伯父若管不住自家女儿，便让京府尹管，京府尹管不了，我奏请大理寺也能管。” 苏重道想起之前苏窈说的，凌金霄本就打算以“苏婧杳陷害苏琇莹”一事报官，连忙矢声制止。 “金霄，你可不能莽撞，两家姻亲要彼此维护体面，正是同心合作的时候，可不能因小失大。” “什么是小事？” 凌金霄质疑反问，眼中一片冰冷。 “苏窈差一点出事算小事吗？那又什么算大事？”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凌金霄今日就是要为苏窈撑腰到底。 “你！” 苏重道恨恨用手指着他，气得紧皱眉心，“冥顽不灵！” “喜儿，”苏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扬声对在纱橱中休息的苏窈说道，“快来劝劝金霄，咱家走到如今不容易，可不能酿成大祸啊！” 苏老夫人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要是其他事，对簿公堂她是认的，可苏婧杳陷害苏琇莹，往小了说是谋财害命，往大了说就是欺君罔上。 苏琇莹失踪，苏府隐瞒实情不报，伙同侯府一起搞了替嫁这么一档子事，闹到了公堂上，当今圣上一定也会有所耳闻。 再降下罪来，苏家的根基就要松动了。 苏窈也意识到这一点，更何况，她刚才在苏重道面前大肆说的那些证据，都是假的，凌金霄并未派人查明，更没有劳什子被抓水匪证人，这些都是根据原主的记忆和系统推导出来的虚假事实，为了将苏婧杳诈出来。 而且苏窈了解苏重道和苏老夫人，两人都是以家族为先，绝不会为这泼天的丑闻上告京府尹，所以她才敢当着众人面以假话戳穿苏婧杳。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她也有惩治苏婧杳的后手，大戏也该收场了。 就让她来做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大善人。 “世子爷。” 苏窈虚弱的声线响起，“我相信父亲一定不会包庇三妹妹，就听父亲的吧。” 凌金霄脸色一沉，却也没驳了苏窈的面子，冷声道。 “你们惯会欺负苏窈性子软。”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烦躁地撩起衣袍走向内间纱橱。 苏窈脸上的血迹被碧鸢拿清水抹拭干净，小脸又变得白白嫩嫩，衣裳溅了些鲜血，津成深褐色，派人去以前闺房里拿了件旧衣服换上。 “走吧，活菩萨。” 凌金霄瞧着她收拾整洁，凉凉出声道 原本沉浸在恐惧和悲伤情绪中的母女二人，听见这个称谓都忍不住一笑，苏窈带着笑意看向男人，点点头踏上了回程路。 马车内。 凌金霄靠在车壁，闭目养神，手指缓慢在摆桌上点动，似是在思考什么，苏窈仍装作惊魂未定地模样，让小谷帮她按揉头颅。 “走之前，苏伯父说让我以后不再追究阿莹的事是什么意思？” 男人淡淡说道。 “我也不知道呢，父亲没有和我提起过。” 苏窈无辜地柔声回答，随即掀起窗对小谷吩咐，“府里口脂快用完了，让马夫停一下，小谷姐姐你去帮我买点。” 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被叠成小块的纸，与小谷错手间塞进她的手心中，小谷也心领神会，将拳头握紧，答是后下车径直走向苏窈开的脂粉铺。 两人无所事事在车上等着，苏窈又听凌金霄开口说道。 “你觉得苏伯父真的会严惩吗？到底今日回门宴出了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苏窈忽略了他后面的问题，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 “世子爷小看我父亲了。” 他可是个最狠的人。 第246章 厨子 回府后，凌金霄吩咐邺城找的厨子们也都到了。 苏窈还没歇过来，四五个厨子便都站在前厅等她选拔，瞧见她就像是见了财神娘娘，一个个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的长处。 凌金霄坐在一旁查看庆州县送来的密信，并不插手，邺城利落地介绍。 “这位是李厨子，蜀地名菜做得一绝，曾是咱上京名楼红膳坊的掌勺大厨，这位是杨厨娘，擅长两广菜系，煲汤菜点广为称赞，这是刘厨子，夫人您应该熟悉，正是尚书府厨房里的大厨之一，您是最吃得惯的....” 几位又在刚修缮完的小厨房里做了两道小菜，苏窈和凌金霄都尝鲜几口。 “喜欢哪一个？” 凌金霄抽空将眼神从密信中拔出来，瞧了瞧桌上被动过的菜，蜀地的两道苏窈吃得七七八八，还有杨厨娘的干湿两种点心也没剩多少，他心里有数。 苏窈也的确是在李厨子和杨厨娘中间纠结，她爱吃辣，蜀地名菜大多重油重辣，好吃又下饭，但她肠胃失和，难以消化。 “嗯....再想想？”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不必了，”凌金霄暼她一眼，一锤定音，“杨厨娘留下，其余都离开。” 见苏窈还提起筷子想从那盘满是辣椒的小菜中挑出鸡肉吃，随意伸手将盘子撤到他自己面前，让少女的筷子扑了个空，嗤道。 “你还想像前日那般？” 苏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凌金霄嘴上不饶人，干脆乖巧地放下筷子，又打量了面前的几位厨子，甜声问道：“李大厨看着经验丰富，多大年纪了？” 李厨子是个笑呵呵和气的胖老头，像弥勒佛，笑起来眼睛眯缝在一块，没应征上也不生气难过，依旧满脸喜气，中气十足地回答。 “夫人，老头已经六十四了。” 苏窈稀奇，要知道古代六十多岁在平头百姓中很不多见，尤其是男性，她想到一个主意。 “您年长，本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倒不如这般吧，您也留下，时不时做几道菜就行，可能银钱少些，您可愿意啊？” 这些厨子本就是冲着小厨房清闲钱多来的，李厨子自然是愿意。 苏窈这时才与凌金霄解释道：“兄嫂昨日与我提起，母亲这几日食欲不振，正好我想着让李大厨给母亲做些利口的饭菜送过去看看，若能打开胃口倒也是件好事。” 借花献佛嘛，苏窈最会了。 凌金霄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少女的做法。 当晚哺食便送到主院两道蜀菜。 是碧溪带着小厨房的丫鬟们亲自送去，掀开门帘，侯夫人和侯爷正坐在桌前用膳，桌上摆了两碟冷菜和三四碟热菜，看上去都油腻得很，凌夫人餐盘里空无一物。 碧溪只扫过一眼，端着笑福身恭敬喊人，后扬声道。 “侯夫人，我家夫人听闻您今日食欲不佳，特意找了蜀地的厨子来做几日菜，您若觉得喜欢合胃口便留下。” 凌夫人闻言，狐疑地瞧了碧溪一眼，又瞧了瞧她身后丫鬟们端着的菜盘，里面都缀着鲜艳的红辣椒，看上去格外有胃口，她都莫名开始分泌口水了。 可前几日她刚为难过苏窈，这小娘子今日能想着她的好，来送吃食？ 倒还是知情理的。 老侯爷比她爽快，的确也吃够了桌上的大鱼大肉，扬手让丫鬟们端上来，刚夹起一口，便只觉唇齿留香，紧接着是烫人的辣意和调料混合在一起后特殊的香味。 他双眼一亮，自己动手舀了几勺米饭，吃得起劲。 动作粗俗，时不时还发出极重的咀嚼声音，凌夫人看不惯地斜他一眼。 但木已成舟，凌夫人也没法摆谱，淡淡吃下一口，而后紧跟老侯爷的动作，其他菜都没有碰过，只盯着这两盘菜。 吃到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辣意，喝茶的间隙抽空道了个谢。 “喜儿有心了，也不枉金霄为她建起小厨房。” 凌夫人经了这一遭，对苏窈的情感也不再太过排斥，赏给李厨子银钱，又送苏窈一整套簪花头面，算是平息敬茶那日的风波。 苏窈特意嘱咐碧溪送得招摇些，全府上下不出一个时辰便知晓了，世子爷为这新娶进门的世子妃，辟了个小厨房，还专门请了师傅来做菜。 清远侯夫人崔氏最早听见风声。 一家两爵位，如今父母俱在无法分家，清远侯便买下了侯府西侧的府邸，在院墙上开了个角门互通，什么都逃不过崔氏的耳。 “难得。” 她听闻丫鬟绘声绘色地讲述，笑得难掩苦涩，“这两兄弟果然不一样，我也没有喜儿的命好，想我嫁来侯府时，凌金钰从未关心过我是否吃得可口。” 丫鬟安慰她：“夫人您可别这样想，咱现在不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是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崔氏还是忍不住埋怨自家男人，满心满神都在死去的那个女人身上，何时关注过她。 她要是过不好，谁都别想好过！ “去，”崔氏吩咐丫鬟，“把这则消息好好与凌风止说道说道。” 苏窈就是想引起众人的议论，将凌金霄对她的半点怜惜夸张成十点，男人们需要对比所带来的荣誉感，慢慢就会对她愈加用心。 只要肯用心，爱上她就不远了。 处理完军机要讯和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已经夜深，主屋也熄了蜡烛，凌金霄远远望过去一眼，打算驱马离开上京。 走之前，有瞧见本应该守夜的小谷和其他小丫鬟们在书房外的角落里秘密说着什么，他不动声色靠了过去，只听丫鬟们忧心十足地念叨。 “夫人好似是受了惊，已经起来两次了。” “是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然我去小厨房熬碗安神汤吧。” “应该是被梦魇住了，我上次进去试了试，夫人背后一身冷汗。” ...... 凌金霄拧眉，中午凶险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刀刃冷白，鲜血滚烫，苏窈那娇贵没见过血的小身板，连打雷都害怕，估计这次是被吓得够呛。 他啧了声，打破丫鬟们的嘀咕，吩咐其中一人去府门口找邺城，告诉邺城明早再出发，他又一次望向透过窗柩一片漆黑的主屋，大步流星走至门前，轻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247章 同床喜加一 一连几日同床，凌金霄轻车熟路。 摸黑瞧着宽大的床铺上苏窈又被棉被包裹滚成一团缩在最里侧。 听见声响，朦胧低迷的嗓音传出，不再清脆悦耳，反倒添了一分郁闷。 “小谷，我无事的，很快就能睡着，你们也别操心了。” 凌金霄哼笑，心里念她嘴硬，宽阔有力的大掌隔着被子拍上少女浑圆挺翘的臀，惹得她猛然一颤，惊慌回头，手中触感依旧，让凌金霄忍不住搓了搓指腹。 苏窈只能瞧见一抹黑影，墨眸炯炯，她知晓是小谷顺利执行任务，将凌金霄勾了进来，却装作惊恐的小模样，急忙抱着被子坐起身，挪动到床铺的最角落。 “世子...世子爷？” 她的呼唤中充满不确定，隐隐带着哭腔，好似凌金霄不承认是他便要哭出来一般。 “嗯。” 男人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翻身上床，平躺在外侧，也不再看她，语调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驿站出了问题，明日一早再出发，要睡就好好睡，别影响我。” 苏窈嗫嚅应下，小细腿伸出来，又挪动回原来躺下的位置，感受到身旁热源的存在，无声地缓了口气。 她面向凌金霄侧躺，眼神佯装镇定地盯着，慌乱的内心平静下来，渐渐抵御不住困倦，眼皮翕动，悄无声息地入睡。 直到听见少女呼吸稍显急促，凌金霄才转换姿势，撑起手肘侧身望向睡得仍不安稳的苏窈，她卷翘的睫毛不断颤动，像是又被拖入噩梦之中。 凌金霄放空思绪盯了她几瞬，不明白自己为何为了苏窈可以打破约定，甚至将剿匪这种大事放在她之后，眼看着她如今睡不好，心口还会闷闷地发疼。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将她拥入怀中，手掌轻抚少女脊背，他的胸膛紧紧贴住苏窈的胸脯，两颗不断跳动的心脏逐渐同频，心跳声在凌金霄耳畔振聋发聩。 不过一刻钟，苏窈僵硬紧张地身躯在他的安抚下变得柔软放松，呼吸也放缓，偶尔喃喃几声呓语，像是不会动的棉花玩偶。 睡踏实的少女，渐渐开始不满于凌金霄身躯的束缚，甩开他的臂弯，转头面朝床壁。 “小没良心的。” 凌金霄磨着后槽牙，瞧见肆意滚动后，苏窈后脖颈的衣布松散，露出嫩白不见阳光的软肉，他欺身上前，用粗粝的手掌摩挲片刻，仿佛受到诱惑，垂头伸嘴，含住了那抹香甜。 “嘶....” 苏窈感受到衣物摩擦后，脖颈传来一阵不适。 碧溪正伺候她起身穿衣，听见急忙翻开衣领查看，以防做针线的小丫鬟忘了将针拿走，扎伤主子，没料想发现苏窈后脖颈处有一道晕红的印子，淡粉色，边缘模糊，像是被人吸出来的。 她俏白脸上立马羞红一片，想起昨夜世子爷和姑娘又是很晚才入睡，遮遮掩掩帮苏窈再次拉高了衣领，隐晦说道。 “姑娘以后可不能这般纵着世子爷。” 苏窈猜到是昨夜被凌金霄种了颗草莓，娇柔得意地勾起笑容。 “世子爷今早什么时辰走的。” 碧溪边帮她挽发边回答：“听门房说是寅时左右。” 算算时间，凌金霄这次剿匪大概要走半个月，偌大的院子里只剩她一人做主，那是多么逍遥自在，昨日凌夫人刚承了她的情，短日内不会因为些闲杂事找上门来。 这便是嫁人后的愉快日子嘛。 苏窈脸色瞬间容光焕发，不必演戏，也不必看旁人眼色生活，她瞧了瞧铜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施施然起身，“走，先去尝尝杨厨娘做的朝食。” 吃完正合胃口的朝食，她闲得无事顺着侯府瞎逛消食，小谷跟在她身后，趁此时无人，向她汇报情况。 “昨日姑娘您走后，老爷便写了放妾书去衙门登记，许姨娘黄昏时节离开苏府，当着许多仆从的面，往西市那边走了。” “老爷还在那边给她置办了房产。” 苏窈正在观赏衰败的粉桃菊，盛秋已过，菊花时节不再，她俯身挑起一片变黄腐烂的花瓣，拿在指腹一捻，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昨夜子时。” “是父亲派的人吗？” 小谷点点头，分析道：“身手利落，都隐藏在宅子暗处，一击毙命。” 苏窈又问：“苏婧杳呢？” 小谷：“老爷说是念在她伤了手，休养几日再将她送回黄家，您让掌柜将这件事散播出去，如今不少来铺子买脂粉的夫人小姐们都知晓了。” 苏窈满意地笑起来，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婧杳和苏琇莹是如何造谣原主，让原主受尽诋毁，接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抑郁而终。 她这次倒要看看，以苏婧杳的性子，能在流言蜚语下坚持多久。 果然，刚吃完午食，清远侯夫人崔氏就来凑热闹，说是登门与苏窈送明日伯爵府娘子的宴请帖，实则听闻了传言来一探虚实。 苏窈装作为难，一边与她打着机锋，一边漏出来些真实情况。 待第二日伯爵府娘子宴请，各夫人小姐都知晓了此事，凑到苏窈身边探听辛密。 “你那庶妹听说是换了太子的狸猫？” “还是故意换的？下等人想一朝飞天，就想出这下贱办法。” “哎，董夫人，您家二公子不是还与她见了见嘛，这也是幸好没成，要不有个贪心的亲家，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 苏窈装作不堪其扰，称病闭门谢客。 但这样更是激发了言论的传播速度，苏婧杳不是苏府真正的小姐这件事在上京城名门望户之间甚嚣尘上。 府内休养，仆役们对她再不尽心，她想要嫁给高门，偏生那些人家听到消息后百般推却，就连苏婧杳以往看不上眼的五品小官之家，都对她冷眼相待。 骂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正经人家不会娶她这种老鼠屎的。 在又一餐食给她送来残羹剩菜和一碗刷锅水后，苏婧杳终于崩溃，她摇晃着上锁的门扉失声痛哭，叫嚷着让他们开门，放她出去。 可只换来仆役们不耐烦地毒打和唾弃。 “呸，你现在又不是我们的主子了，还想继续指使我们？做梦！” 苏婧杳被谁一拳打在桌角上，还没说话便晕了过去。 第248章 报应 再次醒来，她在一处烂草棚中躺着，周围全是胡子拉碴的男人，衣衫褴褛，目光如狼般盯着她，蠢蠢欲动。 苏婧杳惊恐地爬起身，手掌依旧痛得她碰不得，可眼前陌生又肮脏的环境让她意识到，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她被送出了苏府！ “啊！” 她崩溃地大叫，撕心裂肺，可四周的男人们都满脸冷漠，觉得她吵闹，一块冷硬的馒头蓦地嫌弃地扔在她头上。 “闭嘴啊，要不是看在老黄的面子，我们早把你赶出去了。” 男人粗声粗气地说道。 苏婧杳置若罔闻，失神地望向流淌酸臭脏水的地面，喃喃：“我是苏府的三小姐，我是苏府的三小姐，快来人啊，接我回府！” “接我回府！” 她踉跄地站起，形象狼狈，原本顺滑的头发如今像是蓬松炸毛的鸟窝，身上的衣裳四五天都没换，汗臭和油渍交叠散发出一股怪味，即使已然成这模样，她还是奋力逃跑，趁男人们没注意到她，苏婧杳脚下生风离开了烂草棚。 “嘿，我们就这样让她走了？” 瞧见她深入拐角消失不见，其中一个举起酒坛喝酒的男人嬉笑说道。 “那我们还能帮老黄将她绑起来不成？走就走吧，反正迟早要被卖的。” 扔给苏婧杳冷馒头的男人面露嘲讽，“要不是老黄说要卖去清月楼，得是处子，高低哥几个尝尝鲜啊。” 众人纷纷应和：“是啊，可惜。” 苏婧杳一路跑得飞快，口腔里泛着血腥气，脚底板也跑得生疼，总算七扭八拐逃出了烂草棚，看见熙熙攘攘的街市。 她面色一喜，走过去逮人就说。 “我是苏家的三小姐，你把我送回去，我必有重谢！” “来人啊！快把我送回苏家，我是苏家三小姐！” 苏婧杳神色癫狂，面若疯女，来往的人群看到她便退避三舍，根本不敢靠近她，在一旁对她指指点点，到最后，她绝望地跪在地上，磕头恳求，眼泪混合着鼻涕一起落下，面目全非，而她身边全是围观的人群，说着风凉话，却无人愿意帮她。 其中一个小青年，跳起来隔着人群打量她的长相，一溜烟跑走了。 不出半刻，他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打扮风尘气浓重的女人，妆容艳丽，在冬季穿着单薄的纱裙，白皙胸脯隐隐可见，走路扭腰甩胯，格外妩媚妖娆。 身后的护院们将人群层层剥开，留出一条任她通行的道路，她慢悠悠走到苏婧杳身前，将苏婧杳不断磕下的头颅抬起，心疼地说道。 “哦！这多嫩的一张小脸啊，额头都被磕红了，别再磕了，我来带你走。” 苏婧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狂热地看向她，死死拉着妖娆女子的手，承诺道。 “你只要能带我回苏家，多少银钱我爹都能给你！他最喜欢我了！”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脸庞却依旧春风化雨，柔声哄她：“当然，我一定会把你送到家里的。” 苏婧杳大喜过望，被女人拉起来，跟在她身边，一点点走离人群，护院们围在两人身侧，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直到两人站在了清月楼后门口。 女人脸上笑意不再，冷下脸吩咐道：“将她带进去，扔进柴房关几天再放出来。” 苏婧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护院们拦腰抱起，结实强力的胳膊将她的双手双脚束缚，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无谓喊叫。 “放开我！你们这是强抢民女！你们放开我！” 女人冷笑一声，将一张卖身契在苏婧杳眼前不断摇晃。 “一百二十两银子，你爹把你卖给了我们清月楼，就算是京府尹来了，他也得认！” “快！把她给我带进去！” 苏婧杳奋力挣扎，想要大喊救命，可护院们将她的嘴牢牢堵住，她只能眼看着自己被硬生生抬进了清月楼。 她绝望地流下满面清泪，被绑住手脚扔进了漆黑的柴房。 —————————————————————————— “她人呢？” “.....” “...禀夫人，世子夫人她....她去温泉庄子上休养了。” 丫鬟瞧着上首座上夫人愈加凌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话。 侯夫人手边茶盏被猛地扔向地面，溅起崩裂的碎片，不经意擦过丫鬟脸庞，留下一道血印。 尖锐的嗓音厉然响起。 “她已经嫁人了，不是待字闺中！金霄不在府里她也玩消失，她苏窈到底想干嘛！” “不伺候婆母，不着家，嫁过来半个月了，掌家事宜一句没问过我，她去休养什么了？这家是谁做主呢？谁允许她去的？” 屋内的丫鬟们噤若寒蝉，垂头无人敢吭声，只听着侯夫人不断扔碟子发泄心中的怒火。 “去！” 凌夫人咬牙切齿，“派人去庄子把苏窈给我叫回来！我倒要看看，这家里到底是谁做主！” 这厢的怒火完全没有影响苏窈在温泉庄子轻松快活。 更何况凌金霄离府前便说让她称病来温泉庄子待几天，她如此听话懂事，就算凌夫人生气，让凌夫人直接去找凌金霄。 作甚要为难她一介弱女子呢。 苏窈只穿着一身小衣，全身浸泡在温泉池中，莹白肌肤在透净的泉水中显得更加娇嫩，小谷在一旁为她涂着美体霜，石阶上还摆放冷饮子替她解暑用。 小谷担忧道：“姑娘，咱这快在庄子里待十天了，明日真的不回去吗？” “急什么？” 苏窈不在乎地喟叹一声，享受热乎的水流在身体上浮动，心情格外舒畅。 “等世子爷给我们回信再收拾行囊回府。” 得让凌金霄把凌夫人所有的怒火承受过去，她才能回府，不然那就是行走的活靶子啊。 “我七日前寄去的书信，再怎么慢明日也该收到世子爷的回复了。” “明日我们去马场骑马吧，哎，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玩几天，可得玩回本。” 真是像梦一样啊。 相同的念头，同样出现在百里外庆州县督军的脑海里。 第249章 家书 世子爷竟然收到家书了？ 邺城笑得眯起眼，躬身作揖对拿着书信百思不得其解的督军解释。 “应该是世子夫人来信，新婚夫妇分离难免有些话要嘱咐，世子半个月前成婚，督军不是还来喝酒了嘛。” “呵呵。” 督军皮笑肉不笑，不由在心里叫苦。 谁家好人这刚成婚几日便离京剿匪，他还以为只是家族姻亲做不得数呢。 “您也跟着我家世子征战不少年份了，世子爷的脾性您还不了解嘛，要不是愿意，天王老子下凡来逼他娶亲，他也不娶。” 督军听闻这话额头冒着冷汗，直直点头，将书信找出来递给邺城，不停赔笑脸道。 “邺城小哥，你帮我去和世子爷说几句好话，我不是军务有误，纯是这几年世子在外征战，每次都让我不要拿家书去找他，随意扔了便是。” “所以这次我才忘记给了。” 邺城一脸温和，说着“好说，好说”，摇头晃脑离开。 当夜，凌金霄批示完所有军情和密信，准备看几眼堪舆图便入睡，没成想扫过书案右手侧，还有一封未开的信笺。 朱红封条贴在信笺正面，提笔写“凌金霄亲启”，左角标“提骑侯府”。 他蓦地拧起眉头，内心训斥督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是说好将在外一切家书不必送至书案上吗？欠收拾了，还送过来浪费他时间。 主要是凌夫人每次寄来家书，总是问些无聊稀松的话题，说家里谁又惹她不高兴，凌金霄看过几次后便再也不愿打开。 他不耐烦地伸手拿起信笺，起身走几步就要丢到纸篓里，可指腹触碰到信封纸张，动作微微一顿，又轻柔摩挲两下，下意识调转脚步，收回丢弃的动作，重新坐回书案前。 信封纸张是浣花笺，由上京城最盛名的澄明堂所产，表面细微粗粝凸起，在其中点缀融合了金箔，这般在灯火和阳光下，纸面会反射出透亮的痕迹。 深受上京城名媛小姐们追捧，不说千金难求，也是刚上新便会被一抢而空。 凌金霄知晓以凌夫人对纸张的追求，断不会去买浣花笺这种华而不实的纸张，这封信笺是谁写的，出自谁手，昭然若揭。 “邺城。” 他淡声唤道。 帐篷的门帘被立马掀开，邺城嬉笑着走进来跪下，还没等凌金霄说什么，便主动认罪。 “您桌案上的信笺的确是奴才放的，夫人临行前吩咐过，让奴才时刻盯着是否有书信来，奴才也是觉得夫人刚嫁到府里，恐有事变拿不定主意，这才擅自做主。” 见他能言善辩得很，凌金霄挑起眉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 “多嘴獠牙，倒像是换了个主子。” 但他也未怪罪，摆摆手让邺城出去，信笺在桌上放了半晌，才犹豫着打开。 纸上入目几行簪花小楷，清秀灵动，没有凌夫人那般长篇大论，只是简短说明来信人身体不佳，去温泉庄子休养，问他何时归来，是否顺路一同回府。 倒是有一处和凌夫人相同，开篇第一句话便是“一切顺利否，有无受伤”。 短短几行字，凌金霄恍然想起年少时，他们几人在校场玩得欢畅，苏窈小小一人，端坐在湖亭中，腰肢柔软，袅袅婷婷，悬腕提笔，书写着什么。 低头一道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嫩白小脸留下碎发印的光斑，神情正经，红润唇瓣抿起，好似在做大事，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清新又妍丽。 让他想象出苏窈正在给他写信的模样，是否也是那般正式，在他的书房里，坐在他平日会坐的座椅上，周围都是他使用的痕迹，是他的气息。 哪怕只是想象，都令凌金霄心潮澎湃，就连信笺，他都仿若在纸张上嗅到了苏窈惯用香囊中散发的香气。 竟的确泛起思绪，想要立马赶回上京，问少女身体如何。 他难得妥帖，把纸张叠成之前的样子，重新装回信笺中，铺开纸张，几笔写下回信，找了半天没找到个像样的信封，干脆借用之前密信的毛皮信封，包得还算像模像样，吩咐邺城找驿站快马寄回去。 在驿站正巧碰上方副将的小厮也来寄信，一个见怪不怪，一个瞪大双眼。 “邺城？将军竟让你来驿站寄信？咱军里机密信笺不都是走暗处专人送吗？将军来驿站寄不担心泄露军情？” 邺城嫌他大惊小怪，冷淡说道：“什么机密，你来帮副将寄什么信，我便是来帮世子爷寄什么信。” 小厮大咧咧摆手，“你就瞎扯吧，副将是寄家书，总不可能将军也.....” 他看着邺城露出一脸“你没猜错”的表情，惊得失声。 什么？从来不寄家书的凌将军这次竟也有牵挂了？ 想当年副将第一次甜蜜地往上京寄家书时还受到凌将军嘲笑，笑他婆婆妈妈，不过是几个月不在夫人身边，有什么好寄信的。 这次剿匪才堪堪半月，凌将军也放不下家里人，回寄家书了？ 这可是大新闻，小厮立马回营禀报了副将，隔日，整个军营都知晓凌金霄的骇人变化。 至于剿匪，对凌金霄而言算不得难事，更何况只是山匪，对上正牌军三两天便溃散。 原本定下十三日返程，途行两日，凌金霄借由要提前回京禀报圣上，抓获全部山匪余孽的当晚，他便只身一人骑马返程。 与那封加急的信笺一同到了温泉庄子外。 苏窈听闻他回京的消息，急忙出庄子迎接，这几日在城郊玩得乐不思蜀，她心绪都开阔了不少，对着凌金霄笑得灿烂，说尽好话。 “世子爷果真雷厉风行，剿匪顺利，有您在是我们大禹朝百姓的福音。” 她装作心有余悸，娇声说道：“您也是赶巧了，正好我们在收拾行囊打算回府，要是再晚一两日....” 凌金霄扫过她一开一合的红唇，不禁在心里纳闷，今日苏窈这小妮子怎的想吃了蜜般说话如此动听，还不怕他了。 不过瞧着对他亲近不少的少女，凌金霄也不由软下脾气，任由她在一旁叽叽喳喳，洗漱一番后问道。 “为何今日就走，不再多住些时日？” 这问题，苏窈言辞闪烁，没给他正面回答，垂首露出细嫩的后脖颈，突地令他想起走之前那夜他悄然留下的痕迹。 凌金霄心猿意马，没再追问，不过回府后，他便知晓了。 刚进正厅，一件青花瓷瓶骤然摔在他脚下，溅起碎片和水渍，止住了他往里进的脚步。 “她苏窈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无法无天了？！” 第250章 生气 丫鬟早已通传来人，还能指着他骂苏窈。 凌金霄明白，凌夫人这场火就是要发给他看的，他无所谓地踢开脚下碎落一地的瓷片，可算知晓苏窈这兔子胆为何非要等他一道回府。 不是多日未见想他了，纯是害怕回府遭受凌夫人的怒火，以至于刚才一进府便称头晕，落荒而逃回小院。 男人好笑地摇摇头，拱手作揖。 “母亲。” 凌夫人坐在上首，看都不看他一眼，手指抵住额头，脸色痛苦，“应嬷嬷，我又头疼看不清东西了，快来帮我按一按。” 应嬷嬷利落走到她身旁，偷瞧站在堂下的凌金霄，不动声色替凌夫人按摩头颅。 “母亲日夜操劳，合该多休息才是。” 凌金霄不在乎凌夫人是否应答，再次出声道。 “休息？算了吧，我哪有能耐休息啊，我若休息了，整个侯府无人掌家岂不是乱了套？” 凌夫人不咸不淡回道。 凌金霄闭口不谈苏窈掌家一事，“那劳母亲辛苦，我今日还要面圣，改日再来看您。” “站住！” 凌夫人气得睁开眼，从座椅上跳起来，全然没有大家命妇仪态。 “凌金霄，你敢走出正院的门，以后就别再叫我娘！” 她怒不可遏，“你那好夫人，自你走后三日便自发去城郊温泉庄子休养，任由我找小厮三催四请，从不搭理，嫁入侯府半个月，我就没见她来给我请安，更别说主动和我提接手掌家的事，她苏窈在夏琼华屋里，就是这般娇养的吗？” “不敬婆母不掌家，她这样行事，哪有一个世子夫人该有的样子！” 可不正是娇养长大的嘛。 凌金霄想起少女那一身嫩白皮肉，指腹润滑，别说茧子了，连纹路都薄得惊人，细胳膊细腿，也就能写写字，逛逛园子。 长姐嫁进宣国公府，人人艳羡，说嫁了个享福人家，但接手掌家后气色大不如前，操劳亏空了身子，落下一到冬日便腰痛的毛病，年节回府，连坐都坐不下，还得夜里挑灯看账本。 凌金霄瞧着苏窈那娇娇身子，嫁进侯府本就是委屈了她，再累坏身子，更是受尽苦痛。 他面不改色地回复：“苏窈既已是我的妻子，那她是什么样子，世子夫人就该是什么样子。” 刚说完，凌夫人又怒气冲冲摔下一盘茶碟。 “你瞧瞧你如今，被她迷成这般黑白不分，她苏窈就是个祸害，我当初就不该让她嫁进侯府！” 凌金霄垂首：“要不是她，侯府早就该去圣上面前请罪了。” “你这个孽障！休得胡言！” 凌夫人气得瘫倒在座椅上，胸脯猛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捂着心口窝恨恨：“他们尚书府就没有责任吗！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你为了个苏窈是想要气死我吗？” “不敢。” 凌金霄平淡说道：“若您不喜苏窈，便不让她再在府中碍您眼了，今日我会向圣上请离上京，重回北疆驻守。” 凌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神色有些慌乱，她盼小儿子从北疆那个苦寒之地回来，整整盼了六年，本就打算让皇后和圣上提一嘴，别让小儿子再去受苦了，没成想这厮还要重回北疆。 “你敢！” “凌金霄你少拿朝堂之事威胁我！” 任由凌夫人在身后怎般吼叫，凌金霄只是大步流星离开正院，没有再回头。 当着母亲面说得顺嘴，但男人站在小院月门前，进退两难，倒是不知该如何和苏窈提起。 蓦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将军，您怎么站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西北口音响起，在侯府显得不伦不类，但凌金霄却瞬间便知晓了来人。 “老吴。” 他回头看向老吴，精瘦细长的中年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走路一瘸一拐，脸上只有呲出来的白牙最亮眼。 老吴是他手下的兵，打仗时拼枪摔下马，摔断了腿，无法继续在前线，凌金霄就将他安排回侯府，做些低贱的活计。 “将军，您可得帮我谢谢夫人啊，”他眉飞色舞，笑得本就干瘪的脸上坑坑洼洼，“上次我这个断腿疼得磨人，还是夫人给我送了个药膏，好用得很，这不明镜姑娘又让我来领两个。” “而且夫人听说我有孩子，还给了我一块长命锁，我不好意思拿，夫人非让我收下。” 凌金霄闻言若有所思，挑眉问道。 “你和她说过在我手下做过兵？” 老吴大咧咧摆手，“我和夫人说这事作甚，我又不经常在后宅。” 两人闲聊几句，凌金霄往小院里面走去。 恍然所觉这院子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又看不出有何变化，花草树木还是原样，厢房耳房也还是那般，可就是瞧上去，多了些烟火气。 每个丫鬟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多数聊天里也总是少不了“夫人说，夫人说过”，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屋后还栽种了新的树苗，在冬日都能感受到生机勃勃。 他只是半个月没回府，变化这么大吗？ 凌金霄这心里想法如果说给苏窈听，少女一定会暗地里骂他臭直男。 明明苏窈费心整改了好多，花了心思。 把颜色不够靓丽的旧盆栽统统撤掉，换成山茶和九龙丹，把黄色橘色这种温暖的颜色摆放在靠近主屋的地方，把更艳丽的红色和玫粉色放在入院处，幽深处搭配青竹，有人气处搭配腊梅，还要请花匠师傅定期修剪。 这些心得，入不了只会打仗蛮力的凌金霄眼底。 更何况，男人的心神也不在院里，他走进主屋内室，苏窈哪见一点头晕的模样，半倚在榻上喝小厨房送来的补气鸡汤。 瞧见凌金霄走进来，苏窈也不心虚，撑着倚枕起身，第一眼便注意到男人靴面上被迸起碎片划开的丝线，装作担忧道。 “世子，你的靴子...脱下来让丫鬟缝补一下吧。” 听得凌金霄有些稀奇，换成他其他同僚家里的夫人，大多会说“我帮你缝补一下”，单只有苏窈这娇气精，万事交给丫鬟做。 行吧，再被针线戳破指腹，少女又要受罪，还是算了吧。 凌金霄不置可否，坐在桌前先喝口温茶，对她说道。 “我有事同你讲。” 第251章 北疆 这么正经？ 苏窈放下手中的汤勺，做出一副柔顺洗耳恭听的样子，心里却在思索。 苏琇莹被找到了？不会这么快吧？还是凌夫人看不上她，执意要求凌金霄休妻？才大婚半月，和离也没得交代吧？还是苏婧杳的事情暴露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打算主动出击。 “那世子爷先说吧，我刚好也有事想和你说。” 闻言，凌金霄抬眉打量少女神色，温柔缱眷，不像是要信口开河的模样。 便主动开口：“你先说。” 苏窈扯扯嘴角，暗道凌金霄油盐不进，怕凌夫人在他耳畔说了许多坏话，委屈地开始自我贬低。 “我自知是比不上大姐姐的，嫁入侯府凌夫人也不满意，我人微言轻，和凌夫人对着干怕留下不孝的罪名，一向敬而远之。” 她柔弱地看向凌金霄，眼角含泪，“世子爷可否体谅我一二，不要让我去掌家，对这偌大的侯府，我并无归属感，我只愿能安生在小院子里生活。” 凌金霄没想到少女会对他说这些，苏窈对他敞开心扉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好像还是在上元等会，少女就像是有道厚重的壳，保护着藏在里面娇嫩的躯体。 是被凌夫人的做派吓到了吗？ “我不会让你去掌家的。”凌金霄看不得她这可怜模样，先让她吃下定心丸，伸手拂去少女清泪，“你与阿莹，我心中自有考量，不存在比较。” 苏窈的诉苦更让凌金霄下定决心，他直言道。 “我有军务在身，不能时时顾忌到你，母亲执拗，也很难听进去我的劝阻，苏窈，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抛弃你在上京的富贵生活，和我去北疆驻守。” 其实这件事，凌金霄一开始并未打算与苏窈提及。 北疆苦寒，物资匮乏，像苏窈这朵在上京娇养大的富贵花，不愿去北疆也情有可原，原本与苏琇莹成亲，他有两成把握能劝说其去北疆，而对于苏窈，讲实话，他如今也舍不得这么朵娇花在寒风中瑟缩。 要不是凌夫人的态度愈加恶劣，凌金霄不会带苏窈去北疆驻守。 苏窈心尖一颤，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欣喜涌上心头。 对啊，凌金霄只是暂时归朝成婚，他原本是要在北疆驻守十年，将蛮夷彻底击退的。 只要去了北疆，她不必再担忧蒋俊杰能不能把苏琇莹盯牢，不让她逃跑回京，也不必担忧凌夫人对付她的明枪暗箭。 更重要的是，北疆只有她和凌金霄，简直就是培养感情的最佳温床。 凌金霄见少女久久没有回话，以为她是不愿，心头涌起几分说不明的失落，倒也理解，攥紧双拳艰难道。 “我明年开春离京，你....” 与这句话一同响起的还有少女清脆喜悦的声音。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凌金霄未说完的话语蓦地一顿，对向苏窈那双清澈又激动的眼眸。 少女刚落泪的眼角还微微泛红，整张艳丽小脸好似焕发出了蓬勃的光芒，嘴角飞扬，和他想象中的拒绝相差十万八千里。 苏窈佯装憧憬，内心疯狂道歉，套用上教员的诗词。 “以前听教书先生提起，北疆辽阔，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人民质朴，牛羊成群，我同样心向往之，还以为此生没有机会能亲眼得见。” 她羞涩一笑，垂头把玩着汤勺，羞于与凌金霄对视，“我之前听闻世子去北疆驻守，觉得您是英雄的同时，还十分艳羡，幻想着若是我也能去北疆看看该多好。” 凌金霄好似被她的话击中了心田，沉溺于少女的一举一动，莫名生出难耐的暗火，比之前更加难以开口，他只觉胸膛中的心脏无序地乱跳，尤其是对上苏窈开合的红唇，竟让他生出了咬上去的冲动，品尝少女口中是否真的有她说出的这般甜美。 “你真的愿意去？” 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那里物资匮乏，没有漂亮的衣裙首饰，也没有精致的菜肴，远离家乡，远离亲人。” 苏窈奇怪地看向他，“不是有世子在吗？我们已经成亲，世子也是我的家人。” 凌金霄哑口无言，少女就像是天生的精怪，总能在无知觉的时候说出动听情话，搞得他的心脏不上不下，疯狂跳动。 只能缴械投降，连他的这张利嘴，都无法说出其余狠话。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吻上眼前无辜少女的冲动，如同一个正人君子般起身，留下一句“我入宫了”便仓皇逃离。 哼，小样儿，还能斗过我吗？ 苏窈自得地舀起一勺鸡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直至整碗喝完后，她拿起巾帕擦擦嘴，将身边陪嫁的丫鬟们叫过来，一一吩咐道。 “小谷，帮我把从庄子里刚带回来的新鲜青菜送到主院去，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送完别逗留，赶紧回来。” 这就是往凌夫人心口上捅刀子，苏窈如今才不怕她，凌金霄既然能提出尽快回北疆，就代表母子两人在苏窈不管家这件事上达不成共识。 苏窈有凌金霄撑腰，凌夫人越生气，她便越开心，反正有火也只能憋着，发不到她身上。 “碧溪，去收拾行李吧，世子爷要回北疆，我会随行。” 碧溪闻言，猛地怔愣，无措地望着苏窈。 “姑娘？这件事您没和夫人商量商量吗？” 她心底涌出深深的不安，自从二小姐嫁入侯府后，仿佛变了个人，聪慧，有主意，不再是苏府里那个空有容貌木讷内敛的二小姐了。 难道，这些才是真的苏窈，以前都是在藏拙？ 更何况，若二小姐要去北疆，她又该怎么办呢？她在上京有孩子有男人，难道说抛下就抛下吗？ 苏窈看出她心中的游移和不定，笑容却更加粲然，“碧溪姐姐，我如今成了婚，哪能事事再去麻烦母亲呢。” “我想让姐姐留下，帮我照看手下庄子和铺面田产。” 其实苏窈一早就看出，碧溪和明镜小谷不同，她的心里还怀有旧主。 第252章 迷津 碧溪说到底，并不是在她手下长出来的，念着夏琼华情有可原。 苏窈也不强求丫鬟们事事都以主子为先。 有牵挂，有小心思的人才更容易拿捏，苏窈巴不得碧溪有什么把柄落她手里。 碧溪听见主子的安排，在心里深深松了口气，只要让她留在上京，不与家人们分离，着她做什么事都是可以的。 她沉稳点头，“姑娘，我会竭尽所能。” 苏窈不在乎地继续吩咐其他事宜，小谷拿出之前整理的账本等交予碧溪，其中并没有苏窈自小背地里开的三家铺子。 那三家铺子是她的底牌，只有她自己和小谷知晓主家是谁，避免有朝一日行事暴露，找不到躲藏和集资的地方。 两厢动作迅速，凌金霄入宫汇报完剿匪进程和结果，接着向圣上请缨，重回北疆驻守，攻破蛮夷后再归朝。 圣上赵安，是个并无大才的平庸君主，他侥幸登上皇位，但对自己心中有数，明白斤两，在用人方面也算是有将福，前有凌家父子，今有凌家兄弟，听闻凌金霄的请求，自是求之不得，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 半晌后才想起来，他这小舅子明明半个月前刚成婚，本应该新婚燕尔佳期，怎的东奔西跑还非要回到那异常苦寒的北境。 赵安试探问道：“前几日你不在京城，你二姐还说要将这新娶的夫人喊进宫瞧瞧，到底是何种女子将你迷得非要抗旨另娶。” “内子身体欠安，恐将病症传染给皇后娘娘，还是以后再说吧。” 凌金霄面不改色，拒绝得十分干脆，他这个二姐，学了母亲十成十的精髓，估计也是看不上苏窈的，何必将少女叫来受气。 赵安是他姐夫，从小瞧着他长到如今，自是知晓他的牛脾气，见状不由稀奇地挑眉，看来娶回去的夫人当真是放在心尖上，赵安听旁人提起过苏窈，无非是长得娇美些，和其余世家小姐都一般柔弱。 看这样子，不是一般人啊。 “此次回北境，你夫人也同行？路途跋涉又恶劣，能陪你去也算是你们二人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啊。” 两情相悦？ 陌生的用词让男人有些怔愣和发懵。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凌金霄垂首不言，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少女娇俏的容颜，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瞳直愣愣地冲进他的心房，里面深藏浓浓的情意，让他沦陷失神，里面果真也会有对他的爱慕吗？ 他斟酌再三，还是对赵安问出心声。 “陛下是如何从内子愿意与臣随行这点，看出她对臣也心生爱慕？” 凌金霄的心脏正在不停地骚动，让他忽略在询问时，用了“也”字，流露出他内心不愿承认但隐隐萌芽的情意。 赵安笑得大声，笑声里是掩饰不了的善意嘲弄，他忍不住扶额长叹。 “这有何难，金霄啊，你可真是个不开花的笨木头。” “一介弱女子，尤其是在高门显贵娇养的名媛，可以为你抛弃家人，甘愿与你一同去苦寒之地受苦受冻，甚至要每日担惊受怕蛮夷的进攻，她图什么呢？” 赵安陷入回忆中，“想当年朕被皇兄赶出上京，远赴西南，是你姐姐不离不弃，始终与朕同行，不愿与朕分离，那时，朕就是一个被废弃的皇子，你姐姐是因为爱着朕，才会陪在朕身边。” 是吗？ 可苏窈明明说的是，她向往北疆风光，想出京瞧瞧这大好河山。 赵安看出了凌金霄的迷惘，难得从桌案前起身，去拍了拍他的宽壮肩膀，语重心长说道。 “女人啊，你不要听她说什么，你要看她做了什么，有的时候她们总是口是心非，不愿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要是苏窈在场，估计得狠狠给赵安竖起大拇指，称他为再造父母。 这种胡言乱语的爱情神助攻军师，能不能多来几个啊。 凌金霄也不知悟没悟出来，被赵安带着一通指点江山，好在没忘正事，取了圣旨，冬月十七出发，离今日只剩两日，倒也快。 这圣旨拿回侯府，几家欢喜几家愁。 凌夫人是真没想到凌金霄动作如此迅速，先斩后奏，拿回来盖上玉玺皇印的圣旨，她就算是再不愿，也得忍着相送。 “我怎么就生了个这般犟种，非是要气死我才算完是吗！” 倒是凌老侯爷喜不自胜，谁不愿意自家孩子有出息不耽于情爱，成婚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这才是将帅该有的魄力。 不由沉声训斥凌夫人：“家国情怀怎是你们妇人能懂的？” 凌夫人气得甩袖离席，回到内室狠声骂道。 “呸，什么家国情怀，金霄就是被那苏窈迷了心智，怕我在府里吃了他弱不禁风的夫人，跑去北疆离得远远的。” 她身旁的嬷嬷劝道：“夫人，少说两句吧，世子爷如今刚成婚，蜜里调油忤逆您多正常，正好等过了一两年，两人感情不再，那世子夫人您还是磋磨得了的。” “你有句话说得没错。” 凌夫人好似被她这句话点醒，恍然道：“金霄刚成婚，以前也没见他有和其余女子接触，自然容易被苏窈蛊惑。快，帮我从丫鬟里挑个容貌看得过去的，要家生子，给金霄送过去。” 她又补充，“容貌要能胜过苏窈的。” 嬷嬷被她这要求弄得一脑门汗，赔笑道。 “夫人，咱府上要是能出个像世子夫人那般的美人，哪还能留到现在啊。” 凌夫人也知是强人所难，脸色阴沉，“那就找个心思不老实的，把她家里人和钱财都扣下，出发那日让她混在队伍里，我自会写信与金霄提。” “千万不要走漏风声让苏窈知晓。” 自然，冬月十七当日，苏窈起得早本就没睡好，在半路休息时瞧见一位女子从装行囊的驴车上跌跌撞撞跑下来，她脸色好不到哪去，瞬间变得冷淡，无声恨恨扯断了车壁上悬挂的流苏。 女子叫翠翠，之前一直躲在没封口的木箱中。 苏窈走过去瞧了瞧，果然是凌夫人在装车时特意送来的那只。 第253章 添堵 凌夫人真会给人添堵。 突然蹦出来个女子，周围看护的士兵都慌乱起来，几人动手将翠翠扣下，吴都尉走进马车，将此事告知凌金霄。 “斩了吧。” 男人眼睛都没离开过手中文件，冷酷无情地说道，他前往北疆是军机要务，路上出现任何行迹可疑的人，无论男女，是何意图，一律格杀勿论。 吴都尉还没领命，马车外传来一声清甜的嗓音。 “世子爷，那女子身上有封信，应该是侯夫人给您的吧，可别错过为您精心准备的礼物呀。” 少女声音中有股令人静下来的魔力，但话语间阴阳怪气，藏着气愤。 怎的，谁又惹到苏窈了？ 凌金霄百思不得其解，这一路少女都躺在马车上昏睡，休息也是她要求的，说睡得头脑不清醒，想下车走走，这才一炷香未见，怎么恼了？ 蓦地，一只嫩白的小手掀开繁琐车帘，细长胳膊也伸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被团得皱皱巴巴的书信，不停晃动，格外俏皮又可爱。 吴都尉垂下头不敢多看，那只小手晃了两下见没有人接信，好似是累了，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手腕上突起的骨节变得圆润，让凌金霄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暴虐的红痕。 帘外传来少女小巧的呼声。 凌金霄怀疑自己以前从未真正认识过苏窈这小姑娘，以为她文静内敛不爱说话，实际就是乖怂，见有人愿意纵容她就会露出精灵古怪的一面。 男人无奈地俯身，从她手里接过书信，顺便轻拍了一下莹白的手背，警告地说道。 “外面风大，无事就赶紧上来。” 小手利落地消失，车外也变得没了动静，凌金霄不自觉勾唇浅笑，打开信封，又在看完书信后冷下脸，将书信一掌拍在书案上。 “分出三四个士兵，护送那女子回京。” 他命令不容置喙，吴都尉领命后，立马形成一支分队，将女子押送打算离开。 谁知那女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哭喊着挣脱了士兵的控制，跑到马车前跪下，柔弱地抖着身子哭泣，苦苦哀求。 “世子爷，世子爷，求求您留下奴婢吧，您之前还救过奴婢的命呢，您不记得奴婢了吗？” 她哭声尖锐，刺得凌金霄头疼，更是对女子没有任何好印象。 哭什么哭，哭得又不好听。 没来由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出上元节灯会上，苏窈哭得那可怜模样，咬着唇不出声，偏生脸上的清泪越流越多，像支带雨梨花。 他一生做菩萨的心肠都在苏窈身上，何时管过旁人安危。 心神没有任何动摇，反而更加厌恶，他沉下嗓音，冷厉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翠翠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行动，被两下打击得不轻，她这几句话以往对旁的男人无往不利，怎么到了世子爷这里，油盐不进。 她不能无功而返，若就这般回去，侯夫人放不过她，其余丫鬟们也会嘲笑她的。 无法，翠翠只能牢牢跪在泥沙地上，哭得愈发凄厉。 “世子爷，夫人说奴婢必须要跟着您到北疆，奴婢的家人都在夫人手里，求求您了，世子爷，就让奴婢跟着您吧。” 苏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男人的做法，对翠翠的话语嗤之以鼻。 别人看不出来，她一眼便能看出翠翠哭得不诚恳，学艺不精还要再修习几年。 “磨叽什么呢？军令不依一律按军法处置。” 凌金霄对不断飘进来的羸弱哭声烦不胜烦，撩开窗帘，冷硬的视线锁定在女子周围不忍下手的士兵身上，恼怒地说出这番话。 吓得士兵们急忙上前动手，将女子擒住，用绳索绑好手脚，不让她再肆意活动，翠翠眼看走世子爷这条路不再能活，便盯上了站在一旁没任何反应的苏窈。 她是知晓这位新嫁进来的世子夫人貌美娇嫩，天仙似的人物，以她的容貌很难与之争抢，可夫人是大家闺秀，在床铺之上自持身份，肯定没有她们这些没脸没皮的丫鬟讨巧。 翠翠相信，只要世子爷开了荤，再和她恩爱一晚，自然能体验到其中的乐趣。 尤其是听其他丫鬟提起，世子夫人性子和善，她若拿出侯夫人以孝道相逼，难保世子夫人不会答应。 打定主意，她跪在地上朝苏窈挪动，脸上泪痕未干，狼狈极了。 但如今狼狈一朝，那以后可就是通房妾室侧夫人啊，多少丫鬟梦寐以求的出路。 翠翠昂起头颅，她的手脚无法动弹，便示弱地塌下腰恳求苏窈。 “世子夫人，夫人，求求您替奴婢做主吧！” “奴婢是侯夫人赐下来了，您不能不收啊夫人，一家主母，不可善妒不顺父母之命，您若是将奴婢退了回去，就是犯了七出之罪！” 说到最后，甚至隐隐有咄咄逼人之势，正好一调两人之间的强弱关系，明明翠翠是跪在地上，可苏窈听了她的话愈加发白的面色，和发软的腿脚，却显得少女更为弱势。 这也是苏窈想要的，她为难地咬紧下唇，被逼得后退两步，什么话都没说，将一个优柔寡断、娇弱没有主见的小姑娘演了出来。 小谷不满地将苏窈护在身后，挺身而出。 “你作何为难我家姑娘，是谁让你来的你便找谁去！” 翠翠就是狠下心来要留在队伍里，她见苏窈愈加不坚定，说得更过分：“若夫人您要把奴婢赶回去，奴婢就回京向京府尹讨个公道！” “奴婢都跟半天了，都知晓奴婢是为了世子爷而来，这以后还让奴婢怎么嫁人。” “苏窈。” 凌金霄看少女进退维谷的模样，恨不得将这大逆不道的女子千刀万剐，搞事的人是凌夫人，偏要逼着苏窈表态，又觉得时机正好，是锻炼苏窈软脾气的磨刀石。 省得以后日日被人架在火上烤。 他起身走出马车，大跨步走到苏窈身侧，手臂强硬地揽住她细弱的腰肢。 直言道：“把你所有顾虑都抛开，你现在只需要确认，内心到底想不想让她留下。” 苏窈眨着眼反问他。 “世子你想让翠翠留下吗？” “不想。” 凌金霄果决说道，“你的回答呢？” 少女踟躇片刻，朝他的方向歪了歪身子，轻微地摇摇头，小声说道：“我也不想，可侯夫人...” “那就把她赶走。” 凌金霄打断她的话，将宽大的手掌渐渐靠近苏窈被风吹得嫩红的小手，如同他刚才的拒绝一般，果断地握起少女的手，感受手掌相连，变得同频共振的心跳和心绪。 “咱院子里不论大小事，都是你说了算。” “出了事我扛。” 第254章 舆图 就这般，没出京百里，凌夫人千方百计将翠翠塞进队伍里，又被灰溜溜退了回去。 以防再有问题，凌金霄着人搜查所有木箱和行囊，索性没其他幺蛾子，休整片刻便继续上路。 两人双手紧握，直至回到马车上才松开。 凌金霄暗自回味掌中绵软触感，久久不能回神，苏窈也佯装羞涩，面皮红润，垂头坐在远离男人的一侧，把玩手指。 气氛暧昧又尴尬，两人目不斜视，凌金霄有意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咳。” 他清清嗓子，“天冷，你就别坐在门帘旁了。” 不坐门帘旁，就只能不断靠近他。 苏窈拿捏着度，细若蚊蝇地应答一声，起身靠男人移动了两三步，又端坐下。 两人从未共同待在密闭空间内太长时间，如今同处车厢，都略显局促，一个装作事务繁忙，在书案后写写画画，另一个坐着发呆，抠着手指，咬紧下唇，不知是热得，还是被男人身上的气息熏得小脸通红。 苏窈无所事事，好不容易盼来的二人世界，凌金霄这块不开窍的木头也不说话交流，她便更不好开口，只能单方面偷摸看两眼男人。 又表现得不太精明，来回几次就被凌金霄发现。 凌金霄也不拆穿，享受着这种秘而不宣，偶尔故意抬头，瞧着少女像偷灯油的老鼠般嗖得将目光移开，心虚地瞥向旁处，俏丽的脸庞上写满窘迫，让他一逗再逗。 不过很快，苏窈发现了不对。 凌金霄面前摆放的舆图，有错漏之处。 她蹙起秀眉，在男人再一次看过来时并未选择移开双眼，而是挪动身躯，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 凌金霄瞧她专注的模样，不由新奇，恐吓她道。 “这都是军事机密，再看下去我就得去大理寺赎你了。” 苏窈没有被他唬住，反而柔声细气地问道：“世子爷，这舆图是由谁绘制的？” “自是军中斥候。” 男人不在意地说道。 一道纤纤玉指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于舆图落下，圆润粉嫩的指甲抵住舆图一处。 “这里，可是陇西？” 凌金霄咧开嘴笑道：“你能看懂舆图？倒是我小瞧了你。” 言语间默认了苏窈的猜测。 但少女眉头没有松展，神色紧张，手指沿斥候所绘的长河一路向西南滑动，行至一处，戛然而止。 她不确定地出声道：“这里，好似画得不对。” 凌金霄凑近舆图，瞧了瞧她指定的位置，正是出陇西关口的西域段，此处环境气候恶劣，群山环伺，是由多少斥候性命换回的舆图大致。 “有何不对？” 他沉声问。 “世子爷看过宋燕云先生的游记吗？”苏窈娓娓道来，“他去西域，记录下了一路见闻，自陇西出发，沿芷河一路行进，途径南岭县、枝井县、黑水县，还有数不尽的高山。” 少女用手指点点舆图那处，“这里，是宋燕云先生记录的第三个险湾，他取名叫泼湾。” “因为此处被群山夹在其中，唯一出口处像是平常人家妇女拿水盆泼水的样子，所以称作泼湾。” 她手指指向两侧绘图之人留下的图示，解释道。 “而舆图上此处，一侧是平原，一侧是突起不明显的丘陵，分明与先生所言群山相夹之势违背，且您再往后继续看，又变得高山交叠，不太符合地形变化。” 凌金霄饶有兴致地听她讲述，少女这几句话，有逻辑，有支点，不是信口开河，肚子里的确装了不少墨水。 陇西到西域段确有异议，活着回来的三个斥候按自己回忆绘制了舆图，但在此处地形绘制上均有不同，争执不休。 他不免又生出对少女的赞叹，和对以往自己的唾弃。 苏窈像是个被粗布层层包裹的蒙尘宝藏，他这种俗人只念表面，自是瞧不见剥开后的宝藏是何等耀眼。 若没有此番阴差阳错的替嫁风波，他可能穷尽一生都不会发现苏窈的另一面。 会有另一个不识货的男人打开宝藏，和他不再有任何纠葛。 只是提起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凌金霄便狠戾地控制不住心神，想把这个假设中的男人打得一辈子躺在床上，别碰苏窈一丝一毫。 两人原本靠得不近，由于苏窈想要看清舆图，说话间又激动些，脑袋和身躯都向前挪了挪，凌金霄也为了听她讲话，凑得近，他没注意沉下肩膀，一侧脸便是少女俯身而来的细嫩脖颈，有股熟悉的幽香传来。 这香气与普通香囊和脂粉味道不同，清淡雅致，哪怕离得再近，也不会觉得熏人刺鼻，幽幽的，像是什么花香，和苏窈这个人一般，柔和又撩拨，身上总有股子说不清的魔力，清凌凌地站在原地，便足以撩人心弦。 他的视线向上走，停留在嫣红润泽的唇，少女刚说完话，檀口微张，注意力全都放在舆图上，哪里注意到身边男人眼神变得幽深，忍不住吞咽，想要凑近亲吻她的红唇。 “世子？” 见他久久不回话，苏窈转过头，疑惑地喊他。 凌金霄骤然回神，眼睛仍不愿放过夺魄的唇瓣，只能仓促压下欲望，面色微僵。 “嗯，我知晓了，此事我会斟酌。” “那就好，”苏窈笑得灿烂，我还怕您嫌我多嘴呢。” 她也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过亲密，如今刚出京，人设不能变化太大，刚才靠得近可以说是为了讲解，她适时该欲拒还迎。 于是苏窈抬起腰肢和臀，打算向后撤，离得凌金霄远些。 可刚挪动一步，一只炽热的大掌便落在她的细腰上，手指并拢，握住腰侧，强硬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反倒将她往男人身边挪了挪。 苏窈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凌金霄，而他并未分神，仍盯着舆图。 这是什么意思？ 苏窈不解，再一次朝旁边动了动。 男人瞧她那弱弱的动作，哼笑一声，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大腿一侧，健壮臂弯揽在腰腹，不让她动弹分毫。 轻声哄道：“这舆图还有哪里不对，你再帮我看看，嗯？” 第255章 庆州县 第二晚，行至庆州县，天已尽黑。 都尉在城里找了家接待行军的客栈，整队宿一夜再走。 苏窈还未下马车，四周便被无数乡亲包围，任由士兵们劝阻，赖着不肯走。 手里还捧着各式样的家用。 “将军，凌将军！” “凌将军又回来啦！” ..... 村民们叫声熙攘，不到五十人，叫出了百十号人的架势，他们堵在客栈门前，士兵们无法进门卸甲卸货，又阻碍了正常通行。 无法，凌金霄只能从马车里现身，主动叫停这场闹剧。 “各位，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多有不便，别堵在客栈门口，赶紧回家吧。” 众人热情更加高涨，手中家用都挤着要送到他怀里。 “凌将军多亏你们前几日来剿匪，如今我们终于能上山砍柴了。” “对对，现在采药也不必担心了。” “多谢你们，还帮我把娃娃给救了回来！” ...... 凌金霄很难对他们沉下脸，又不能收下家用，可架不住众人热情，只得零散收了些便宜菜肉，安抚好情绪，才疏通开一条可以进客栈的路。 苏窈瞧着稀奇，本来困得睁不开眼，现在倒是看凌金霄吃瘪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可是剿匪成功的大英雄，车外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歌功颂德，近况如何，有没有婚配，话题越来越不靠谱，时辰也愈加晚了。 苏窈抬袖遮嘴，再次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昨夜没有休息地界，队伍在山林中过夜，冷就算了，寒风在车外呼呼吹着，扰得她整晚失眠，今日行军路又崎岖不平，补觉也没补成。 凌金霄本就担忧她身子，在车外与乡亲聊天，时不时掀开门帘看两眼，瞧着她再也撑不住直往下掉的脑袋，弯腰钻进车里，一把将苏窈抱起来。 不多时，村民们看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从马车里抱了个姑娘，大跨步走进客栈。 那姑娘穿金戴银，娇娇弱弱的，露出来的手指节都是嫩粉色，小脸埋在将军的怀里，看不清楚，倒是一头秀发乌黑浓密。 众人面面相觑，这队伍行军怎么车里还有个姑娘啊。 “这，将军怀里抱着的姑娘是谁啊？” 半晌后，乡亲中传来嘀嘀咕咕的议论声，一个个都抻长了脖子想看看两人进了客栈里到底是去干嘛。 “不会是强抢民女吧，这当兵是好啊！” 其中凑热闹的痞子说道。 被他身边一个大婶猛地用手中的盆狠狠砸了头。 “说什么浑话！你当凌将军是你们这种腌臜货！” 吴都尉正在盯着士兵们卸货，正巧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脸色铁青，制止他们的造谣生事，走过去对所有人说道。 “多谢乡亲们的好意，这次行军也不是游山玩水，凌将军奉旨驻守北疆，夫人与将军一同前往前线，伉俪情深，还请乡亲们别聚在客栈，归家吧。” “哦~将军夫人，王婶，你家那闺女没戏喽。” 听闻其中一人喊话，众人爆发出善意的大笑。 王婶臊得一张脸涨通红，冲过去就要打罪魁祸首，忿忿说道：“那刘翠兰你家闺女也别想了！” “胡扯！我可没像你这么想！” ...... —————————————————————————— 苏窈大概是队伍里最清闲的人。 她被凌金霄抱上客栈二楼的客房内，换完衣裳洗漱。 楼下还有士兵们整理货箱、行囊和马匹的声响，而她早已上床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密集的敲门声叫醒。 尽管凌金霄行动迅速，很快开门，制止敲门声，但苏窈还是被扰了清梦，睁开眼看见陌生的房顶。 交谈声在门口轻轻响起，她的思绪还在混沌中，没反应也没听清，直至凌金霄关上门，重新回到桌前，她才彻底醒神。 行吧，也别睡了。 苏窈蹭了蹭枕头，被硬皮硌得脸疼，翻身围着被坐了起来。 凌金霄听见布料摩擦的声响，抬眼瞧去，少女玲珑身姿映在烛火的光中，秀发垂到腰间，像是夜里噬人心魄的精怪，艳情又瑰丽。 小脸转过来看向他，懵懵的没有表情，脸颊上留了个淡淡的红印，让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柔声问道。 “怎么不睡？做噩梦了？” 少女没有回答，愣愣盯了几瞬，娇娇开口，“喝水。” 要是半年前，有算命的告诉凌金霄，你以后会娶个祖宗回府，夜里起身口渴，还要你给她倒水，凌金霄二话不说定要将他这摊子砸了。 还倒水呢，她是手折了还是腿折了，需要别人倒水？ 可如今，凌金霄哪里有半分怨言，他用手指碰了碰茶壶试温度，又掀开壶盖确认，水温适宜这才给她倒了一杯，不嫌麻烦地亲自起身送过去。 苏窈小口小口喝完，又看眼紧闭的窗户，趿着鞋走过去打开，庆州县北方是座山，汉江鬼斧神工，刚好从高山内部穿过去，涓涓流淌，继续浇灌更北方的田地。 汉江。 少女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站在敞开窗户的风口处，就这般望着远处的江面，凌金霄怕她吹邪风入体，在路上不好痊愈，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刚披好，就听见她说。 “世子，我梦见大姐姐了。” 凌金霄想要撤回的手指一顿，搭在苏窈瘦弱的肩上。 “她好像是在哭，也好像是在怨我，她说江水好冷，还说....是我抢了她的位置。” 少女撇过脸，好似能瞧见一滴晶莹随她的动作甩落。 “苏窈。” 凌金霄低沉又暗含警告的嗓音响起，“你既然已经嫁给我了，就不要再多想。” 她怅然地摇摇头，嘴角带起一丝苦笑。 “不是我多想，凌夫人看不上我，觉得我比不过大姐姐，成婚半个月便要给您身边塞人。” “而世子爷，我不像大姐姐能与你同乐，性子也没有大姐姐好，娶我于世子而言，还是委屈了....” 凌金霄听不得她这般贬低自己，将少女的身子掰过来，面朝他，盯上日思夜想的红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弯腰咬了上去。 细细厮磨两下松开，瞧着被他唾液浸染的唇瓣，嗤笑一声说道。 “你这姑娘，怎的每次到了夜里都要作妖？” “非要来折磨我？” 第256章 苏窈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呆愣愣地望着凌金霄，男人没耐下心神，指腹拂过，忽然又凑上去亲了她一下。 少女装作吓了一跳，醒过神后猛地推开他。 “世子....” 没成想窗边摆了个洗漱用的盆架，架上置着木盆，凌金霄没设防，被她推得趔趄两步，后背撞上盆架，发出杂乱的掉落声响。 木盆摔在地上，骨碌碌从男人脚下滚到门边，紧接着便听见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吴都尉嗓音焦急，问道。 “将军，是否有碍，发生了何事？” 这庆州县之前匪盗众多，他们前几日来收网，抓捕十几名山匪，难保有想来复仇的喽啰，吴都尉听见响声后，率先反应。 苏窈绯红着一张脸，无措地绞紧指节，嗔怒瞪了凌金霄一眼。 男人却好整以暇，先没管门外火急火燎的下属，不顾少女柔弱挣扎，把她抱回床上，贴心揽住被子盖好，淡声道。 “无事，开窗跳进来了只猫。” 又压低声音对苏窈说道：“还未夜半，快睡吧。” 两枚情不自禁的吻，凌金霄没再提及，少女好像没准备好，他逼得紧也是枉然。 男人突然的亲近，也打乱了苏窈的计划。 她不愿此时戳破窗户纸，凌金霄如今的感情浅淡，对她产生了兴趣和爱慕，但还不够，找机会再增加好感，要适当拉开一定距离了。 客房内烛火吹熄，男人脱衣发出布料摩擦声，而后苏窈只觉后背贴上了一座火山，炙热的臂弯揽在她的腰肢上，将她紧紧锁在怀中。 苏窈眼神复杂，望着黑暗中的床壁，放缓呼吸，佯装睡着。 第二日，两人相处变得奇怪。 少女一反常态起得极早，穿衣裳也不拖拖拉拉，赶在凌金霄晨练结束之前便下楼吃完朝食，哪怕瞧见桌上摆着男人专门从县里小吃铺里买回的特色朝食，她规矩地一口未动，用完膳拖着小谷上了马车。 上路时，凌金霄想乘车，被小谷用一句“夫人没睡好正在休息”堵了回来。 前两日行军，碰上休整，苏窈偶尔会下车如厕或望望风，而今日，凌金霄只能对着封得严实的门帘，喊两句也见不到少女的影子。 下午他强硬地上了马车，与苏窈对坐半刻不到，她便吩咐明镜拿出骑装，美其名曰难得碰上好天气，要骑马跑动几圈。 反正就是不与凌金霄待在一起，对坐半刻连头都不抬，一截细白的脖颈粉嫩泛红，任由男人盯她的眼神多么热烈，把头埋在书里做缩头乌龟。 凌金霄当她是羞涩，怪自己太过孟浪，给她适应机会，不凑到苏窈面前，让她缓几日，没想到少女变本加厉。 白天说不上几句话就罢了，躲着他，夜里住宿也要分房，还搬出两人新婚当夜说的约法三章，让他另开一间房。 凌金霄气得站在门外，舍不得和苏窈说重话，怕她思虑重睡不好觉，只能把吴都尉薅起来，大家都别睡觉，坐在桌边分析北疆最新消息。 就这般连着走了几日，军队到达宏林县。 宏林县是靠近北疆关口外为数不多的四个县城之一，气候复杂。 它位于高耸山脉阳面，海洋吹进的湿气被山脉阻挡，连年难以降水，灌溉农田只能截取汉江支流，三面环山，县城中人烟不多。 这也是军队最后一处能落脚的县城，再继续向北行军，需要翻山，通往北疆的官道只有一条，雪天容易封路，绕路又远，不如趁此时无雪，穿山而行。 凌金霄下令让士兵们在宏林县多补充些物资，以备后面的不时之需。 以往他们经过城镇，都会有当地知县出城迎接，宏林县也不例外。 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站在城墙处，瞧见浩浩而来的车马，脚步虚浮，没注意从城墙爬下时摔了一跤，急忙查看手上是否磕破了皮，检查几遍后才放心走到城门。 凌金霄威风凛凛打马正头，身披甲锐，眼神冷淡地看向男人，利落抬腿下马，没有摘头盔。 男人软着腿拱手自我介绍。 “凌将军，微臣是宏林县的知县，孙昌林。” 凌金霄微微颔首，招呼身后士兵往城中前进，上下打量孙昌林两眼，瞧他数九寒冬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珠左右转着，不像是什么老实人。 倒像是瞒了什么大事，心虚得很。 他狐疑地眯起眼，先按兵不动，跟着孙昌林去往客栈暂歇。 走在县里大路上，凌金霄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此时正是黄昏，按照常理，街边总会有三三两两还未卖完菜果的摊贩或者小吃摊贩，而宏林县就像座空城般。 街上空空荡荡，连个过往的行人都没有，每户人家都紧闭门窗，凌金霄能察觉到，窗户纸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刚入城的他们。 到了客栈，客栈也与其他城镇不同，偌大客栈里没有任何掌柜、小二和厨子，凌金霄走到桌前，手指隔着手套抹了把桌上堆积的灰尘，不算太厚。 大概有五六天没有打扫过了。 他快步走出去，拦住了苏窈想要下马车的脚步。 “先待在里面，可能有问题。” 凌金霄沉声说道，苏窈谨慎地撤回伸出门帘的半只脚，听他话不惹麻烦。 没过多久，上气不接下气跑来个健壮青年，被士兵们亮起的兵器吓了一跳，离他们远远的，摆手将孙昌林叫到一旁。 凌金霄不动声色往两人身边移动了几步，隐隐听见青年与孙昌林说道。 “孙知县，已经放了两日，今夜再不处理....” “....上山，这不是....碰巧，不能再放了....其他人呢....” 他还想继续听，孙昌林猛地抬眼瞧过来，止住了话头，隔着老远扬声与凌金霄弓腰请辞。 “凌将军，微臣府中还有些杂事，先走一步。” 凌金霄冷冷盯着他看，半晌后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只能放孙昌林走。 “吴都尉。” 他厉声喊道。 “把整个客栈翻一遍，找找里面怎么了。” “再找几个人去城里探风声，我倒要看看，这宏林县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第257章 士兵领命，将客栈翻了个底朝天，除开年久失修，没人打扫外，没有其他奇异之处。 凌金霄嫌弃地皱眉，把手边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发霉菜坛子扔掉，招呼小谷她们下车，收拾行李整理床铺。 苏窈在马车里待到最后，下车时朝远处高山望了望，好似瞧见升起的青烟，从山腰飘扬，丝丝缕缕，看不真切。 客栈里没有其他人，士兵们自发煮好汤饭，凌金霄盛出一碗带上楼，看着少女拿起汤勺，挑挑拣拣喝下去大半，叮嘱道。 “宏林县内奇诡，你今夜让小谷和明镜换着守夜，有动静也别出门。” 苏窈还记着两人别扭的气氛，垂头不看他，弱弱点头嗯了声，又喝下一口汤饭。 她油盐不进的模样在凌金霄眼里也分外可爱，但少女避着他，两人没什么话可聊，凌金霄只好起身下楼去。 “将军！街上出来人了。” 男人刚走下楼梯，督军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禀告，“拿着些家伙事，上山了。” 凌金霄眉峰一扬，快步往客栈门外查看，遥遥瞧见大路上两三个男人的背影，他们隔得极远，话也不说，却都朝山上去。 待他们消失不见后，凌金霄跟上去，发现泥土地上留下几道深色水渍。 他从怀里拿出巾帕，蹲下身沾上些水渍后拿到鼻尖嗅闻。 是焦油的味道。 这三个男人要放火烧山吗？为何要带焦油上山？ 他不解地碾了碾巾帕上的油污，还未起身又从远处跑来个士兵，领命监视孙昌林，汇报道。 “孙昌林在府邸准备装车，好像是有动作了。” 凌金霄眸色一沉，凌厉说道。 “回客栈叫上些兄弟，跟在他身后。” 苏窈站在客栈二楼客房窗前，遥望山林慢慢沉入黑幕中，听见楼下士兵披甲有秩序离开的声响，再一次望向刚才飘出青烟的半山腰。 街道寂静空旷，知县闪烁其词，有且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个全县城人都知晓的秘密。 终于，黑暗全然吞噬了天空。 当漆黑变成主导色，偶尔出现的一丝光亮就显得十分刺眼。 山腰处青烟不见，却闪起火光。 苏窈谨慎地吩咐小谷：“去楼下将世子爷叫上来，好像山上出事了。” 小谷也瞧见窗外景象，急忙白着脸下楼，没过多久便急匆匆地赶上来，神色紧张。 “姑娘，他们说世子爷已经跟过去了。” 凌金霄带着几个亲信士兵沿男人们上山的路线跟了过去，不敢跟得太近，缀在他们身后，用刀刃刻在树干做记号。 中途听见车轮声响，几人躲在茂密树丛中，瞧着一辆用木板搭起来的简陋马车，由个壮汉驾驶，装了满车稻草，孙昌林便脸色严肃地坐在稻草上。 路线和刚才男人们的大致相同，凌金霄分析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跟着车辙走。” 这倒是让他们行了方便，不出两刻钟，几人前后脚到达半山腰。 一片不算大的空地，周围全是茂盛阴翳的树丛，凌金霄和士兵们躲在其中，天色黑沉，他看不清聚在一起的这些人的长相。 大概七八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将稻草搬到中央，架起来一个平台，台子上不知道有什么。 听见他们说话。 “知县，这几日陆续死了八个人，也太邪乎。” 孙昌林的脸在火把下显得阴晴不定，他把目光落在平台八具尸体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把他们都分开了吧？” “分开也死得快，而且最近又有两家起烧了。” 孙昌林没有再接话，闭眼感受着风向的变化，将手中的火把奋力一掷，扔到稻草上，一瞬间，火苗随风骤起，张牙舞爪，吞没了大半。 其余三人也扔出火把，不出几瞬，火光冲天，将他们中央的稻草平台烧得直窜，冒出浓浓烟尘，空气都扭曲了，凌金霄离得远，却都能感受到火浪侵袭。 风愈加凛冽，火也愈加旺盛。 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火焰旁，火光将他们的脸庞照得发红。 一刻钟后，稻草燃尽，剩下还带着火星的灰烬，被风肆意吹到各处，地面留下焚烧黑黢黢的痕迹，浓烈的焦褐味道难以散去。 “行了，希望下次能隔得久些吧。” 孙昌林拍打着衣裳上染上的灰烬和燃烧气味，木板车坐下他们一行人，于黑暗中打着火把，晃晃悠悠地下山了。 等到车辙声音远去，凌金霄才从树丛中出来，走上前查看刚才被烧光的稻草。 奇怪的是，地上不只有稻草燃烧后的碎屑，还有摸上去手感粗粝的颗粒，像砂砾，又更细些。 凌金霄拾起一把，混着泥土和碎屑，嗅了嗅。 戾气重地眯起眼，吩咐道。 “追上去，探探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要是他没有闻错的话，那些颗粒附着的味道，是骨头烧化后的炭炙味。 凌金霄心思沉重回到客栈，想上楼告诉苏窈，军队可能需要再宏林县多停驻几日，没成想刚进客栈，便听见吴都尉汇报。 “将军，我们刚才没敢拦，夫人出去了。” 凌金霄闻言猛地冷下脸，气得不轻，嘴角绷紧，整个人威压甚重，看向吴都尉的眼神。吓得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出去多久了？” 吴都尉低声道：“一刻钟有余。” “我不是说了，今夜看紧了夫人，别让她出门吗！” 凌金霄不再理会他，转头便要出去找人，刚走两步，便瞧见少女挎着丫鬟的胳膊，东张西望慢悠悠走进客栈。 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眼眸一亮，小碎步朝他跑来。 还没等凌金霄怒气冲冲质问她为何乱跑，苏窈率先握住他的大掌，将男人拉进门。 “世子可知宏林县发生了什么？” 她声音清脆地问道，也不在乎凌金霄会不会接话，继续说。 “刚才我在二楼看见山腰上有火光，又想起我们进城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像是有隐情，我和小谷一起在附近转了转。” 少女好似忘记躲他避嫌那回事，小手巴巴地牵着，脸庞也凑得近了，两双温柔眼眸敞亮地盯着他，让凌金霄满心担忧的训斥说不出口，只想吻上那喋喋不休的红唇。 “我怀疑，宏林县有疫症。” 第258章 疫症？ 古有《黄帝内经》记载，“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 多发于暑期，雨水不丰地区，传染性强，致死率高。 凌金霄听闻疫症两字，眉眼一敛，将少女小手反扣，急切地问道。 “你接触到他们了？” 眼神冰冷，大有苏窈承认后发火的迹象。 苏窈无辜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闲逛的时候听见屋内传出咳声，有个男人打开门看了我一眼，将巾冠围在口鼻前，像是疫症。” 凌金霄想起之前他们在山上蹲守的焚烧一幕，暗暗肯定了苏窈的怀疑。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行危险之举的理由。 男人本就由于她不听话乱走而神情不悦，强硬地将苏窈拉上二楼客房，走得太快少女踩到了裙袂，没留神踉跄一步，被凌金霄大臂一伸抱起入怀，进屋关上房门，出声道。 “脱衣裳。” 苏窈猛地瞪大眼睛，色厉内荏，脸颊红得彻底。 “世...世子，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应该让士兵们....” 凌金霄懒得听她废话，凑前身躯靠近，少女被他逼得缩上床，挪动到最里面的角落。 宽大的指骨关节就要触碰到明艳的海棠色衣襟，苏窈抖着手制止住他下一步的动作，抿紧下唇慌乱地说。 “我自己来。” 凌金霄看她眼泪都快被吓得流出来，好笑地拿手抵住额头，手指停在衣襟前。 “苏窈你那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疫症会传染，哪怕你没有接触那些病患，这身衣裳也别要了，待会儿脱下来给丫鬟烧掉。” 男人说完便走出门，去丫鬟房里给她拿新的衣裳。 苏窈靠在床壁上松了口气，扯松衣襟，半露着内里水红鸳鸯小衣，沉思半晌，才缓缓动手解衣带。 脱到浑身嫩白光溜溜的，她掀开被子缩进去，将小衣故意放在所有衣裳的最上方。 待凌金霄进门，便瞧见少女整个身子都被棉被包裹，露出娇小的脸庞，红晕还未退，期期艾艾地望向他。 圆凳上放着脱下的衣裳，他定睛一看，往里走的脚步顿住，怔怔地收不回视线。 那是个水红色肚兜。 这是凌金霄第一次见女子的贴身衣物，想来大婚当夜与苏窈同床，她小衣外还有一件收腰中衣，偶尔睡觉不老实时会露出一角肚兜，好似是熟悉的颜色。 彩绣鸳鸯刚好落在双峰之间。 他莫名有种冲动，想闻一闻肚兜上是否也沾有苏窈身上的幽香，又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分外羞恼，慌乱地将它略过。 佯装镇定道。 “你先把衣裳换了，旧衣裳我帮你送去给丫鬟。” 凌金霄站在床边，放下新衣裳，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苏窈，眼底藏了暗沉火气，看向棉被时好似有种隐形魔力，霸道得很。 苏窈知道挑逗得差不多，该收手了，柔声道。 “多谢世子爷，我刚才还没说完，宏林县入冬发生疫症，不是气候原因，应该是城内存在传染源。” “为了士兵们今夜的安危，不要用宏林县的水源和食物。” 她的看法和凌金霄不谋而合，男人沉稳点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拿起圆凳上的衣裳离去。 凌金霄站在门前，听见屋内没有动静后也久久不愿走开。 搭在臂弯上的女子衣裙重若千斤。 他垂下头，盯着最上方的水红色小衣，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它，举到鼻尖处，深吸了一口气。 熟悉的幽香从鼻尖一路窜至头颅，刚才冷却的思绪再次躁动而起，他手指紧攥突起绣上鸳鸯的印子，恍惚抚摸到少女娇嫩肌肤。 “世子爷？” 蓦地，身侧传来一声疑惑地轻呼。 他身躯僵直，迅速地将小衣放下，脸色变得冷淡，转头看向来人。 是换完衣裳察觉到不妥的小谷，凌金霄身形健壮，又是半侧背着她，小谷没看清他刚才的动作，只是不解男人为何要站在门口充当门神。 “嗯，苏窈睡了，你直接进去吧。” 内心陷入短暂的慌乱无措，好在凌金霄立马调整到镇定模样，他顺手小衣塞进将旧衣裳最下方，递给小谷，嘱咐道。 “待会儿把这套衣裳直接烧掉。” 说完便大步流星下了楼。 小谷不明所以地摊平衣裳，从下方拿出了一件被攥得皱巴巴的贴身小衣。 ———————————————————————— 没过多久，跟着孙昌林板车深入的亲信们也回到客栈。 凌金霄听完他们的回禀，心中愈加相信苏窈所说疫症的猜测。 孙昌林在县城最西边靠近高山的隐蔽角落，建起五六栋民宅，亲信跟着他们的板车过去后，瞧见那里灯火通明，时常有人进出。 里面的人也咳声不断，民宅四周被木栅栏围起，出入都有专人盯着。 不多时，孙昌林又从民宅里拖出一具男人尸体，众人将其放上板车，由板车拖着进了山。 “先睡一觉，明日我带几个人，去孙昌林府上一探究竟。” 凌金霄怕迟则生变，一早便蹲守在府外准备进去捉拿孙昌林。 孙昌林却扬起笑将凌金霄迎进府，府中破败，完全赶不上之前他们去过的县城知县府邸，上下仅有他和一个小厮，正襟危坐地落于堂上，还未言语，眼眶却率先湿润了。 “凌将军，我们知道瞒不住您，也没想瞒您。” “自半个月前，宏林县便突然出现村民发热，我们一开始没当回事，谁知三四天时间冒了更多发热病患。” 他艰难地说明，“我是宜州人，以前遇到过疫症，知晓这是，便自发让村民们将病患隔离，不要外出，送出救急信笺给郡城，可....可没想到....” 孙昌林捂面难以说出口，由他身边的小厮代劳。 “青琊郡郡守说我们谎报疫情，将知县递去上京的折子打了回来，不让我们上报。” 凌金霄狐疑地看向两人，挑眉问道。 “青琊郡郡守是谁？” “当今宰相明成渊的门客，郑晓。” 第259章 听他说起郑晓，凌金霄便有数了。 明成渊那个老狐狸，手下门客无数，仗着自己官位高圣上不敢动他，欺上瞒下行事已是常态。 尤其如今静妃子嗣三皇子成才，隐隐有和太子打擂台之势。 在青琊郡发生疫症，郑晓必会治个疏于职守的罪名，干脆就压在地方不上报，宏林县三面环山出行不便，疫症不会传播出去。 他们打算用整个县城百姓的命去填这个罪名。 要不是正巧凌金霄提前请命回北疆驻守，宏林县估计就会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 “凌将军，圣上要治罪于微臣，臣也认了，可百姓何其无辜，不能让他们在城中枉死啊！” 孙昌林激动地面朝凌金霄跪下，将头顶的乌纱帽取下，深深地磕了个头，跪伏在地上，瘦削的身躯颤抖，泪眼婆娑。 “我们知晓疫症会传播，不敢外派百姓出城报信，城中药材匮乏，连医师也染上疫症，臣无力回天，已经尽力了。” 凌金霄越听眼神越是森然，狠命攥紧拳头，下颌线条绷得凌厉。 “我会令军医治理疫症病患，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军内斥候今日也会快马将讯息送到上京，疫症救治我来接手。” 他最后打量了一遍县令府里破落凋敝的环境，掀开茶盏瞧着浮在水面的碎茶末，愠怒地甩袖离开。 男人走得步履生风，面色冷啸，吴都尉跟在他身后，不敢触霉头，小碎步谨小慎微。 “吴优。” 蓦地，凌金霄停下脚步，冷淡喊他名字。 吴都尉耽搁不起，急忙凑到身前，“哎将军，我在呢，您说。” “我知道你为圣上效命，把我身边大小事，事无巨细禀告圣上。” 他不绕弯子，直白地将吴优这几年干得事明明白白捅出来，吴都尉脸都吓白了，连连摆手赔笑道：“将军...您这说的什么话，咱做臣子的，不都是为圣上效命嘛。” 凌金霄冷嗤一声，懒得和他虚与委蛇。 “回客栈就写封密信，把宏林县的情况仔细说一遍，圣上有特殊联络方法，军内派出的斥候可能连丰城都过不去。” 明成渊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还是晓得的，路上暴毙几个斥候于他们这些权贵而言，不过是洒水小事。 吴都尉也明白，宏林县人命关天，疫症肆虐若不妥善安置，就算宏林县再偏僻，只要有感染疫症的人员出城，祸及全国是迟早的事。 他不敢耽搁，不再掩饰，拱手离开凌金霄身前，回客栈房间撰写密信。 客栈楼下动静太大，天刚蒙蒙亮，苏窈便被吵醒，在床上围着棉被坐起来醒神。 一刻钟后，小谷蹑手蹑脚端着水盆走进客房，见苏窈已经起身，伺候她洗漱更衣，顺便说起在楼下听到的消息。 “姑娘，你昨夜猜得不错，宏林县的确发生了严重疫症，世子派士兵们接手了城中管控，咱可能要在客栈多待些时日了。” 苏窈懒洋洋地抬平胳膊，任由小谷伺候她穿衣裳，脑海不停思索，队伍该如何防疫，这疫症期间该怎么和凌金霄变得更加情投意合。 首先，她得确保周围人的安全，疫症传播性强，古代医学又不发达，传染上疫症很容易死亡。 “小谷，你和明镜两人待会儿去宏林县农田里多摘些桔梗和杂草，记得在口鼻处围好头巾。” 摘桔梗和杂草的吩咐令小谷摸不到头脑，但她向来听苏窈的话，沉默地点点头，趁苏窈收拾完下楼用膳的功夫，两人拾了三四麻袋。 凌金霄在布防时瞧见她们来回搬几趟，虽有不解也随苏窈作弄。 用完膳，三人在客栈后方的空地开始燃烧桔梗和杂草，自制草木灰。 尽管苏窈此时还没搞清楚这次疫症是由什么引发的，也不知是何传播途径，不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大多疫症有飞沫传播的途径，她打算把草木灰夹在两块麻布中间，制作成简易口罩，防止疫症传染到军医和驻守士兵身上。 毕竟客栈不止住了他们几人，若军队内有人传染上疫症，又睡大通铺，很快他们也会遭殃。 苏窈等到草木灰冷却，动手给小谷和明镜演示如何制作，三人拿出针线，围在草木灰旁裁剪麻布缝制简易口罩。 草木灰用完就再烧一些，直至正午，苏窈坐得腰酸背疼，做出近百个简易口罩，用膳时分发给士兵们，顺带解释了口罩的大致原理。 凌金霄这才知晓，三人忙了一上午竟在做此物，不由心头大震。 他没经历过疫症，苏窈就更不用说，可少女却能做出比头巾更适用的“口罩”，与草木灰结合在一起，多少先人都未曾发现，凌金霄再一次见识到她隐藏在外貌下的聪颖。 苏窈娇生惯养十余载，垂头缝针线，累得手指拿起筷子都抖，也没了用膳的胃口，筷子拨弄几下米饭便放下。 男人难掩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也放下筷子，用两手将苏窈的掌心舒展，指腹顺着她掌心脉络推拿，放松僵硬的关节和筋脉。 这还是凌金霄小时候日夜用枪练武，御医教给他的按摩法子。 苏窈只觉掌心酥酥麻麻的，凌金霄指腹有硬茧，摁过去又酸又涨，像是把所有经络都疏通开，她舒服得连嗓音都下意识变得黏黏糊糊。 “世子，可以了。” 仿若吃了浸入蜜罐里的糖霜。 “下午你便在客栈歇息，让丫鬟们去做。” 苏窈也正有此意，麻布都是从士兵和小谷他们的旧衣裳裁剪出来的，本就剩不了多少，她下午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世子，我下午想去城里最先染上疫症的人家看一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不行。” 凌金霄一口否决，并且脸色立马沉下来，看上去不容反驳。 最先染上疫症的一家五口都已病逝，在凌金霄看来那里就如同虎窝狼穴，他不允许苏窈接触靠近，少女本就身娇体弱，他见不得苏窈生病。 “我读过医典，早日弄清疫症的传染源头，可以更好治理。” “那也不行。” 凌金霄依旧坚持，拾起筷子夹了几道菜放在苏窈碗里，示意她低头用膳，免谈。 第260章 当然，苏窈也不会听他的。 疫症不能拖着，越拖越严重，尤其是在古代，宏林县又缺少药材。 苏窈假意回房间休息，趁凌金霄带人去后山采药，她蒙上口罩，带着同样装备完全的小谷和明镜，前往宏林县西街最东户刘景才家。 三人刚走进西街便能看出来，这里比起县城中心街道更加凋敝，土墙垒起来的屋面年久失修，周遭都差不多，门扉也破破烂烂，凌空挂着个木栓。 与中心街道关门闭户不同，西街门户大敞，但没有人迹，住在西街的百姓都被转移到山下的疠所隔离救治。 刘景才一家最先染上疫症。 古代疫症往往集中在灾害频发或战争后，像宏林县这种突发的疫症的确少见，没有经历大型灾害，也没有战争困扰，疫症表现为发热、咳嗽、呕吐，不是麻风病表现。 苏窈推断，宏林县所发疫症应是鼠疫。 鼠疫通过飞沫传播，最开始发病源一定是饮用或食用含有病毒的水和食物，所以苏窈才想来刘景才家看一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正巧，碰见了奉命来烧毁旧衣物和被褥等有传染性物品的知县小厮。 他带领苏窈一行人在刘景才家里翻了个遍，将屋内所有陈设的用处说透，走到院中，苏窈眼尖地发现了一口水井。 空木桶和缰绳都卸了下来，放在井旁，木桶里没有水渍，有些寒风吹进去的沙土。 小厮为她介绍。 “这是个公共水井，供周遭三四户人家日常取水用。” 苏窈走过去，探头往水井下望，深邃漆黑，隐隐能听见水波晃动的声响。 她主动问小厮，“刘景才得了疫症后，周围人家呢？” 小厮思索片刻说道：“都差不多时间患上疫症，邻里往来频繁，没什么差别。” 苏窈又看了一眼水井，脚下仿若生根一般，迟迟不愿离开。 小厮连着喊她几声，她这才走远，又查找其他物件，可最后还是放心不下那口水井，重新回到井边。 “找来个长木棍，我试试井下有没有东西。” 苏窈吩咐小谷。 过了会儿，小厮不知从何处找到长木棍，和苏窈差不多高，交给她，苏窈艰难地将木棍塞进井口内，直至接触到水面，她顺时针搅动木棍。 一开始，苏窈手劲太弱，动作不流畅，总是在一个小地方画圈。 还没动几下，便察觉到每次搅动时，总会触碰到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物体，随着搅动的方向任水波浮沉。 戳上去还硬挺。 井下真的有东西。 苏窈终于可以确认，宏林县疫症和井中的不明物体有关，它污染了井水，使刘景才一家和附近的人家饮用不干净，含有病毒的水源，这才感染了疫症。 “去找人，将水井里的东西捞出来。” 小厮听见她的吩咐，瞪大眼睛，没料到井中真的有东西，急忙把知县和其他人叫来，捞起来一看。 是一只死老鼠的尸体。 身上毛发已经被泡烂，露出粉红发白的皮脂和几道裂口，害怕它身上依旧带有病毒，孙昌林一把火将它烧个干净。 知晓是什么引起的疫症，军医也可对症下药。 这则喜讯很快传到了凌金霄耳边，他吩咐军医按照以往医治鼠疫的方子，结合山林里有的药材，制定药方采药，解决了宏林县疫症加剧的情况。 “谁发现的？” 他立在桌案前动手撰写上奏折子，没抬眼皮无意中问道。 面前的士兵嗫嚅，不知该不该说。 等了半晌没听见回话，凌金霄心头一突，停下手中笔，沉声再次问道：“谁发现的？” 他心里已然猜到了人选。 “...是，是夫人....” “啪嗒”一声，笔杆被男人用力摁在桌面，乌墨飞溅，落于玄色长袍上，凌金霄控制住不安的情绪，薄唇抿成直线，随意将奏折一卷，撩起衣摆便大步朝客栈外走去。 “过来带路。” 可惜，等他赶到刘景才家中，苏窈一行人早已换了位置。 空留正在挖土填井的村民惊异地瞧着他们满头大汗赶过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苏窈被孙昌林引到山脚下的疠所。 疠所是隔离疫症病患的场所，孙昌林经历过疫症，四栋民宅都盖得像模像样，修成一个个小隔间，用帘子做门，将病患封闭在其中，不与他人接触。 发病的人单独一栋，有风险但还未出现症状的人单独一栋，规划合理。 苏窈感慨于孙昌林的未雨绸缪，在当时还未发现传染源便能将病患安置得当，孙昌林心思缜密是个好官。 既然如今确定为鼠疫，属急性疫症，从感染到发病的潜伏期不超过十日，苏窈如实告知后，孙昌林也按照记录明确了每个风险人员的进出。 两人相谈正欢，苏窈也不想疫症阻碍他们去北疆的步伐，将防疫政策说得很全面，刚说完集中管控相关事宜，远远地瞧见两道身影朝他们走来。 “姑娘，好似是世子爷来了。” 小谷扯了扯苏窈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眨眼间，两人相隔距离更近，苏窈今日穿了件明艳的玫红色短袄，婀娜站在原地，打眼最先瞧见的就是她。 还躲什么躲啊，她都能看清凌金霄那张沉如青墨的脸，目光锐利，早就盯紧了她，令人心中一颤。 一言不发走到苏窈身侧，大掌攥紧她的手，丝毫不停顿，拉起她就转头回程，脸色冷峻，指骨用力，掌心却出了一手汗，黏糊糊的。 “世子....” 苏窈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拽着离开，男人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而她就像是拖在身后的风筝，行进全靠两人手心相连，小碎步紧赶慢赶地追。 在外面凌金霄还顾忌苏窈的面子，进了客栈，他直接松开手，弯下腰，炙热多汗的手掌落在少女腰间和腿弯，托起她抱在怀里，大跨步走上二楼。 一脚踹开客房门，径直进去没再回头，沉声留下一句：“关上门，没有我的吩咐谁都别进来！” 让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小谷和明镜二人，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61章 苏窈知晓凌金霄正在气头上，乖顺地没有挣扎，仰头望着男人面无表情但分外压人的脸庞，心里打算见招拆招。 没成想凌金霄不按套路出牌，坐在圆凳上双手一错，阴沉着脸将苏窈放在大腿上转过身，屁股朝上，她下意识察觉到不妙，两腿刚扑通几下，狠狠一巴掌便落在她浑圆挺翘的小屁股上。 一阵风声略过，指节蹭着软肉。 “哎！” 虽然力道不重，连脆响都不见，可见男人还是舍不得下手，但苏窈仍浑身一颤，鼻头酸涩。 这多丢人啊！ “凌金霄！” 她气恼地第一次直呼男人姓名，挣扎着想要起身，凌金霄猜到她有动作，另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腰肢，巴掌再次拍上她的臀，估计是没出够气，又压着她打了两三下。 不重，更像是调情般的抚摸，炽热的大掌隔着裤裙，特别有存在感地放在敏感位置，苏窈不争气红了脸，频繁眨动睫毛，眼眶内蓄积的泪水立马落下。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通红一张脸，大滴大滴地落泪，哭得身子颤抖，可怜地梗着脖子，泪水流过脸颊，顺下巴落在地面上。 发出微弱的抽噎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十分明显。 倏尔，腰间的大掌松开，她娇嫩的脸颊被粗糙掌心随意抹了一把。 凌金霄试着满手濡湿，伸出舌尖舔了下泪水，无奈吐出一口气，将满心怒火强压下去，低声不满道：“我都还没哭，你又哭什么？” 他听闻少女没在客栈休息，偏生去了最危险的感染地，耳边一片嗡鸣，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恨不得立马将苏窈锁在客栈里，没有他的允许哪儿都不准去。 传染源还没有找到，硬闯进去不就是寻死吗！ 打屁股也是情非得已，他舍不得对苏窈打骂，太过温和少女又不长记性，难不成他以后要日日担惊受怕，还是每日去哪儿就将苏窈带着。 但凌金霄看不得少女落泪，拦腰让她换了个姿势，面对面坐在大腿上，苏窈气恼不愿看他，用手捂住脸轻声哭泣，红唇被咬得泥泞不堪。 这怒气全部打在棉花上，还没发泄，又给憋了回来。 凌金霄可算是知道为何同僚经常说，夫人只要哭了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强硬地将少女双手掰开，露出哭得红肿的双眼，就看一眼，凌金霄心都要化了，哪还能计较她不听命令乱跑，被愧疚淹没，开始反思不该动手。 和她生什么气啊。 “别哭了。” 凌金霄僵着一张冷脸，沉声哄道。 苏窈哪能如他的愿，瘪着嘴任由泪水继续流下眼眶，划过秀美脸颊。 凌金霄焦头烂额，慌乱的同时还不忘从少女怀里拿出巾帕，动作笨拙地替她抹拭眼泪。 “我是有些情急，但午食我同你讲过，不让你去刘景才家，是你有错在先。” 他试图讲道理，却被苏窈恼怒抢过手中巾帕，掰开他拦在腰间的手掌，屁股就要离开他的大腿。 这一举一动，分明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算了，他认栽还不行吗。 凌金霄叹了一口气，双手托住少女的小屁股，往腿上托，压住她不断扭动的腰肢，让她坐好不要乱动，妥协道。 “是我不好，不应该打你，叫你受委屈了。” 男人难得眉眼柔和，是那种苏窈从未在凌金霄脸上瞧见过的稀有神情。 苏窈瞪着一双兔子眼望向他，眼底还有隐隐的不服气，但少女脾气娇，好哄得很，听到凌金霄的道歉，还愿意赏个眼神给他。 “我哪敢说世子不好。” 她嘀嘀咕咕说了声，嗓音里还藏着委屈。 心里却非要治治男人这嘴硬地毛病。 凌金霄哼笑一声，他不常说软和话，但对于怀里这个娇弱小夫人，还是耐下性子哄道，别人被他刺得难受他不在意，若苏窈受了委屈，他的确心疼。 “对不起，今日你立了首功，我不该一上来就对你发火，是你提前发现水源污染，阻止了疫症继续传播。” 哄人的话一旦开口，心理负担便少了许多，凌金霄轻笑，手掌架起苏窈的小手，扬起来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吓得苏窈立马脱开他的手，讷讷不敢言。 “别哭了，以后要去这些危险的地方，叫上我一起，我陪你去。” 他的眼神仿佛拉丝般多情，深情脉脉，紧紧盯着苏窈的脸庞，气氛升温，连男人放在腰间的手掌都变得更加肆意。 苏窈佯装不敢看他，推搡他的胸膛，两三下从凌金霄的怀抱里挣扎出来，犹豫了半晌，才说出口。 “我知晓世子担忧我的安危，但希望以后，世子爷不要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语了。” 一男一女独处，难免会生出旖旎。 凌金霄原本打算趁着两人都意乱情迷之际，说出对苏窈的情愫，却不想还没说出口，便被少女泼了一头冷水。 “令人误会，谁误会？” 男人嗓音低沉，语气中藏不住质问，之前的暧昧氛围被冷硬两句话打破。 苏窈脸上失落意味更浓，头颅越垂越低，略过他的质问，只是一味旧事重提。 “您说的，人后各过各的，莫要再说....这种以后陪我去的误会话。” 各过各的？ 如今想起来，他说出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那时怎能料到，有一天他也会倒在娇小姐的石榴裙下，生怕苏窈掉眼泪。 凌金霄狠狠咬住后槽牙，“苏窈你可真是好样的，我说了那么多话记不住，偏生将这句话记得牢得很。” “你就因为我打了你两下屁股，就要和我生分？” 苏窈不卑不亢地摇头。 “合该如此，我本就是顶替大姐姐与世子成婚，不该忘记自己的位置才是。” 这话不就是硬生生往他心上扎刀子吗。 气得凌金霄只觉刚才打她屁股打轻了，就不该心疼这小白眼狼，狠狠地打一顿正好。 “行，你就接着做你那没泥性的活菩萨吧，咱俩各过各的，别来求着我。” 第262章 扔下这句话凌金霄就后悔了。 可说出去又不能当没有发生，他压着心绪每日紧盯苏窈戴上口罩出门防疫采药。 紧张少女被传染疫症，又在苏窈注意到视线回头望时欲盖弥彰地转移目光，对着吴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直至她晃晃悠悠出门，凌金霄才止住嘴，吩咐两个士兵跟在她身后，有什么事及时汇报。 连着几日军内人心惶惶，瞧见将军那张阴沉恐怖的俊脸，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吴优不愧是圣上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凌金霄上奏折子刚入京，那厢圣上的密信已经呈放在他书案上了。 问责郑晓，调来了御医和赈灾款项，通篇没有提及明成渊。 凌金霄和吴优两人都不是蠢货，明成渊门客和弟子网络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区区一件疫症隐瞒不报，找了郑晓来顶罪。 实则都是明成渊的主意罢。 太子羽翼未丰，苏凌两家又是刚联姻合作，如今拿明成渊没有办法，只能忍下。 宏林县城内虽然确定了传染源，也开始治疗疫症，但鼠疫凶险，发病速度太快，传染性强，哪怕治理得当，每日还是不断出现重症病人，和新感染人群。 就连军队内，近来二三日也发现感染鼠疫的士兵。 所幸苏窈制作的简易口罩，发病士兵只有两人，感染是因为皮肤黏膜接触了病人的呕吐物，回到客栈后全程佩戴空口罩，没有继续感染他人。 发病后送去疠所隔离治疗。 军队接手宏林县的第八日，京城下派的赈灾人员、御医和真金白银药材等都到齐，他们比军队士兵们更有经验，交接半日便顺利上手。 凌金霄一行也该离开宏林县重新上路。 一连五日，小夫妻各过各的，没有说过一句话，苏窈早出晚归，用膳也不下楼，都是由小谷去厨房单独盛出来端上去。 每夜回房，凌金霄就只能站在房门外，瞧见烛火里少女娇俏的影子，映在门纸上穿行，还没等他看个够，丫鬟便吹熄了蜡烛，漆黑笼罩。 他的脸色愈加冷冽，黑眸中凝聚风暴，却又拿苏窈毫无办法。 到了要离开的日子，凌金霄依旧站在门外，听见里屋少女与丫鬟们嬉笑逗趣的清脆笑声，抿紧唇敲响了房门。 “苏窈。” 他轻声唤道。 里屋立马没了声响，久久没有人开门，凌金霄耐心地等着，半晌后，小谷拉开门，只露出狭窄门缝，规矩地福了福身子，说道。 “世子爷，夫人正在沐浴，您若有事便与奴婢说吧。” 这话听得凌金霄额上青筋直跳，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自主攥紧。 他们已然成婚，是合礼法的夫妻，怎的他夫人沐浴，将他拒之门外，让丫鬟出来说两句就打发了？ 凌金霄语气僵硬，冷冷地盯着小谷瞧。 “明日出发，让夫人早点起。” “是。” 小谷向来以苏窈马首是瞻，也不惧男人冰冷表象，礼节一概不少，关门动作利落，不过片刻，凌金霄又听见屋内响起少女娇笑。 看上去半点没受两人冷战的影响，过得滋润得很。 他站在原地强硬推门进去也不是，回自己客房也不是。 推门进去怕打扰少女玩闹的兴致，不愿两人再有争吵，可回去的话岂不是让他自己心气更加不顺，凭什么就他恼火烦闷，苏窈还心情晴朗。 吴优可怜地躲在楼梯，蹲得腿都要麻了，他不是故意一路跟在将军身后，这恰巧上楼来瞧见了将军像个苦情郎一般失落地站在夫人房门口。 他的心情也可谓是跌宕起伏啊！ 谁能来救救他。 ———————————————————————————————— 卯时末，天光破晓。 客栈外士兵们早已热火朝天地收拾行囊，准备装车上路。 凌金霄结束晨练，斜倚在树旁消汗，仰头看向客栈二楼那扇隐约有人影走动的窗户，回想着房间布局。 窗户正对苏窈的床铺，如今她应该是起身了，小谷会帮她按揉睡得僵硬的腰肩，伺候穿衣洗漱。 梳妆台在窗户左侧，若她坐在台前梳发装扮，男人刚好能瞧见她饱满的头颅和娇妍侧脸，嘴唇抿开嫣红口脂，娇美动人。 一想起这些，凌金霄便心口冒火，躁动难耐。 起床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让脑海中少女面容勾起来，贪婪地望着那扇窗。 县城内久违地响起鸡鸣，男人放松地眯着眼，享受清闲。 “世子爷。” 客栈门内响起孱弱地轻呼。 凌金霄听见声音后睁眼，是一名小丫鬟，站在客栈门后，他记得苏窈唤这丫鬟“明镜”，看上去比苏窈小几岁，脸色不安，竟戴着口罩，小碎步跑到他跟前。 不在上面伺候主子，戴口罩跑到楼下来干甚？ 他还没出声质问，这小丫鬟倒是和她主子一般，大胆得很，不顾礼仪凑在他身前，紧张兮兮小声道。 “世子爷，我家姑....夫人好似起烧了。” 好似听见什么重点，凌金霄眉眼一凛。 刚才悠哉闲适的气息蓦地消失，他直起身一把拽开明镜，健步如飞冲向客栈二楼。 掌心开始冒汗，眉头越拧越紧。 带着一身寒气推开门闯入房间，半分眼神赏不给旁人，一眼便瞧见了扔躺在床上盖住两床棉被的少女。 小脸煞白，额头上放着浸湿的巾帕，眼瞳紧闭，嘴唇和他想象中不同，没有鲜红口脂，粉得发白，因为起烧干裂起皮。 枕头旁放着其余已经发烫的巾帕，看上去起烧有一会儿了。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凌金霄抖着手摸上苏窈的脸颊，此时他才察觉自己满手湿汗，不讲究地把掌心在被面上蹭了蹭，又放脸颊上试温。 “一个时辰前。” 小谷也戴着口罩轻声道，两人如今都顾不上什么礼仪，她从床边拿起不用的巾帕，放进清水里浣洗。 “夫人昨夜就觉得头晕，怕太过大惊小怪没和您说，今早烧起来，夫人吩咐明镜下去，让您带兵先行，等她痊愈后再赶过去。” 凌金霄没忍住火气，厉声对小谷说道。 “她胡闹你们做丫鬟的也跟着胡闹？” 第263章 “世子爷...” 床头苏窈装作刚被吵醒的模样，柔弱地睁开眼，皱起秀眉，嗓音带些沙哑，不复之前清脆，温声道。 “您别怪小谷她们，我本打算去疠所隔离两日，您带兵先走，等我没事后再赶过去。” 凌金霄看着少女这副病容，哪里还说得出狠话，生硬地说道：“不必去疠所，普通风寒罢了，等几日再走也不迟。” 他不敢将苏窈送进疠所，在宏林县这段时日，凌金霄眼见无数发病百姓被抬进疠所，几日后又被白布蒙着，孤零零抬出来。 他没有办法想象白布之下若是苏窈的脸庞，自己该有多么崩溃。 鼠疫传染后发病速度迅猛，老幼体弱者不过三日便生机尽散，他本就不愿苏窈将所有精力放在宏林县疫症上，怕就怕少女感染上疫症。 偏偏还是没躲过。 温热的小手从被窝中伸出来，坚定地将男人的手掌拂去，苏窈气色不佳，却一味露出微笑，不想让凌金霄担忧，推远了他。 “世子爷，你不要被我感染，还是出去吧。” “苏窈。” 凌金霄用眼神警告她小心说话，“你这只是普通风寒，乱说什么感染。” 苏窈面对他的掩耳盗铃，只能无奈浅笑。 小谷洗完巾帕，靠近苏窈打算换下她额头的一片，还没走到床边，就被凌金霄拦下。 男人好似只守护宝藏的恶龙，不让他人接近，瞥了眼小谷捧在手里的巾帕，一把抢了过来，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将苏窈额头巾帕拿起，妥帖地换好另一片。 顺便嘴里还不忘哄道。 “难受就睡会儿吧。” 他活了二十多年没学过伺候人，只会用灼热的视线盯着苏窈，坐在床边像个雕塑，大掌抚摸着少女头顶发丝，让旁人来瞧，定然大吃一惊。 可苏窈满心只剩痛苦地呻吟。 被人这么满心满意地盯着，到底怎么能睡着啊。 夫人起烧，军队暂缓离开，御医们也马不停蹄往客栈赶，来了一波又一波，药开了不少，都摸着胡子说不明白到底是感染了疫症，还是仅仅是风寒。 毕竟疫症发病前期症状单一，脉象也和普通风寒无二，只有严重后才能通过脖颈和肺部症状确诊。 当然，这也是苏窈预料到的。 她这几日在宏林县，除了采药外还翻看了御医们看诊的案子，发现他们记录在册的脉象，和普通风寒相似，前期用药也相同。 于是苏窈便想出这招，来引诱凌金霄戳破窗户纸，也可以测试男人对她的爱意指数。 系统帮她将体温升高，昨日苏窈也故意没穿披风在山上采药。 山风凛冽，又加上宏林县位于北部，气温本就偏低，双管齐下，成局。 【系统，该再升高些体温了。】 苏窈闭眼养神，实际在催促系统。 【好的，】系统任劳任怨，但还是出声提醒她，【体温长期高于均值，对体内器官和细胞都会有不良影响，宿主要谨慎使用。】 临近午食，苏窈额头烫得惊人，小脸苍白如纸，连血色都看不见，昏昏沉沉，眼睛睁不开，嘴唇扇动，嘀咕说着胡话。 仅仅只是凌金霄用膳的时间，病情迅速恶化。 御医也都垂眉丧气，坦言情况不容乐观。 少女难受地躺在床上，那憔悴模样令凌金霄揪心，硬要御医们换方子，最后逼急了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哪怕如此，苏窈身上的热度也没有降下分毫。 凌金霄就这般衣不解带地在床边照顾，不假他人手，从早到晚，双眼眼底布满血丝，任由丫鬟们用凉水再次给苏窈擦了遍身子。 最后挥挥手，将她们赶出房间。 “都出去吧，有事再叫你们。” 御医告退时也劝道：“世子，还是将夫人送到疠所去吧，您也得保重身子...”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茶盏倏尔在地上炸开。 凌金霄如今听不得一点关于苏窈病情的丧气话，狠戾地说了声“滚”，茶盏脱手而出，刚好落在几人面前，迸起碎片吓得几人头也不敢回地逃出客房。 他颓唐地坐在床边，将头倚靠在床幔上，看着眼前被病症折磨得虚弱的少女，心尖疼得发麻，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又被烫手的温度灼伤，苦笑道。 “苏窈，你是在惩罚我吗？” 凌金霄俯下身子，感受着她鼻尖和开合的嘴唇呼出炙热呼吸，不顾御医们所言要与病患保持距离，伸出舌尖，舔上苏窈干涸的唇。 上面还残留药汁的清苦味，他用舌勾勒出红唇轮廓，研磨突起的唇珠。 直到失色唇瓣重新红嫩，他失神地望着那里，感受紧缩心脏带来的刺痛感，没休息好加上情绪负荷太重，凌金霄头晕目眩，好似活在沉梦里。 不可避免的，他脑海中冒出无数悲观的念头。 宏林县因疫症死亡百余人，凌金霄也见过他们痛苦的模样，他不想亲眼看着明媚灵动的苏窈，躺在一张小床上，虚弱又空白，盈盈秋水眸再不会看向自己。 他粗粝重新长出胡渣的脸轻轻贴紧了少女娇嫩脸颊。 “苏窈，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 “都怪我，年少太过自满，错过了许多和你相处的机会。” 少年时期的凌金霄，也动过想走近苏窈的主意，每当她与凌风止相谈甚欢，而凌金霄无意中瞥过那张明艳脸庞，他总会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不要迈出那一步。 娇弱，多事，麻烦。 在那几年，苏窈在他心里一直代表着这些词。 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改观，又是什么时候少女彻底走进他的心里，凌金霄不得而知，但他心脏正有力跳动着，在告诉他一件事。 若苏窈走不出这间客房，那他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间客房内。 凌金霄不甘心地吻上她的唇，趁着她无意识呼吸的空隙，深深地，用力地，与她缠绵，交换津液和呼吸，直至甘露被他吞下，交融在一起。 “你从小就不听我的。” 他喃喃自语。 “苏窈，我救了你三次，现在换你救救我吧。” 第264章 苏窈其实没睡着，也听见他的深情剖白。 直至凌金霄手掌从被窝中挖出她的手，捧在手心，缱眷又不舍地亲吻，最后用力握住，好似感受到一滴清凉落在指尖。 她浅淡地勾起唇角，虚弱地拨动骨节，与大掌交握。 这轻轻的动作，却换来凌金霄用力攥紧，仿若怕她后悔，牢牢不愿放开。 凌金霄的底色不是脆弱。 他仅仅只无助了半刻，便起身干起煎药的活计。 赶走丫鬟们，他事无巨细学着如何照顾人，倒水、换巾帕，没有一刻停歇。 他心头乱得很，恐惧忧虑，如倾灌的洪水向他袭来，就连驱赶蛮夷最难的那年，他都不曾这般恐慌失措。 只能让自己不停找事做，才能赶走脑中的不安思绪。 好在，苏窈烧了一日一夜，辰时终于降下体温，脸色泛起红晕，不再是没有血色的惨白。 额头也逐渐析出汗水，安稳地睡过去。 凌金霄依旧在床边守着她，眼底血红一片，胡子拉碴，几餐食物都放在桌上一动未动，用巾帕浸湿温水，不断擦拭苏窈额上汗渍。 甘之如饴。 进屋看诊的御医们也松了口气，脸上流露出笑意。 “夫人已经开始退热，只要不再起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疫症难测，他们无法真正确定是否感染，只能再次规劝，“世子应让夫人去疠所隔离，如若是疫症，感染....” 凌金霄哑声打断。 “不必，若真是疫症，我早就感染，我们两人在客房中自行隔离便可，你们出去罢。” 御医想起一日前，世子发疯用刀逼迫他们改判，那疯狂模样，恨不得夫人确诊后要让所有人一起陪葬，他们还能劝说什么，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个个垂头不言，抖着身子告退。 为了防止苏窈真是疫症传染，凌金霄不让任何丫鬟进房间伺候，倒是没拦住小谷。 他那时熬不住，趴在床边眯了会儿，再次醒来就看着小谷戴好口罩，进来替苏窈擦拭身子，任由凌金霄怎么驱赶，就是跪伏在地上不肯离开。 念在苏窈的确需要丫鬟帮忙擦拭，凌金霄便默许她三番两次闯进客房。 如今苏窈退热，防治也不再紧张，小谷端了盆热水走进来，熟门熟路开始擦拭。 凌金霄便退出去，坐在离架子床只有一道屏风之隔的外桌。 他正心绪交杂，闭眼睡不着，睁眼又干涩得很，还没调整好，就听见小谷轻声对他说道。 “世子爷，您可千万别怪我家姑娘。” “她不是在和您怄气。” 凌金霄挑眉，没有接话，懒散地靠在椅背，眼神不聚焦，不知望向何处。 小谷也不在意他是否听清，接着自说自话。 “姑娘也知道疫症凶险，这几日早出晚归没和您招呼几句，是怕万一没防住，再传染给您。” “她不愿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自己无所事事待在客栈，姑娘是想帮您。” 凌金霄张开腿，面上不动声色，腿弯却不自觉地抖个不停。 连不断扬起的脚尖，都透露着一股欢快的气息。 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当我稀罕似的，等她好了让她亲自和我说。” 心口不一。 苏窈抿紧嘴，以防漏出笑声，再让男人发现，她偷摸睁开眼，瞧着小谷的嘴角也扬起控制不了的弧度。 托系统的福，苏窈退烧退得很快，不过半日便恢复正常。 风寒引起的轻微咳嗽症状，吃了几服药也消失了，她已经可以让丫鬟搀扶起身倚靠在床架上用膳喝药。 凌金霄难得，见她恢复后仍旧贴身照顾，喂药喂饭都不在话下。 两人刚开始还没什么默契，男人也没有喂食经验，常常舀起一勺粥，半勺喂给苏窈特意垫在衣领处的巾帕。 苏窈还以为他自己就放弃了，没成想凌金霄不气馁，非要喂到顺手，连番弄脏苏窈五条巾帕，才算彻底精通。 又是一夜。 凌金霄守在桌前看舆图，苏窈还有两日才能出疫症观察期，他便与往常一般，等少女熟睡后他再趴在床边休息。 他心思也不在军情，手中拿着标志红旗，半晌没有放到舆图上，目光盯着苏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可爱。 苏窈为了隔绝他的视线，用被子将整个头包起来，搞得头发乱糟糟，片刻探出个小脑袋，眼瞳正好与男人对视。 已经三晚了，凌金霄就用这种灼热的眼神不放过她，试问谁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呢？ “世子，您还是回房间睡吧，我已经没事了。” 苏窈眨巴着眼睛恳求道。 凌金霄才不愿，心尖上的少女失而复得，他好不容易察觉自己的心意，哪能愿意离开苏窈，他垂下头，就当是没听见苏窈的请求，看着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舆图，心情大好。 一刻钟后，床上没了动静。 他望过去，苏窈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平躺在床上，睫毛翕动，呼吸还未放缓，装睡装得正起劲儿。 是在借机赶他走。 凌金霄只觉她这灵动劲儿可爱得紧，起身走过去，盯着少女姣好的面容，于烛火下俯身，轻轻在她唇间落下一吻。 苏窈没睁眼，但呼吸骤然一变，睫毛翕动得更加明显，眼珠在眼皮下乱转。 男人轻笑一声，呼吸喷洒在她的唇上。 “苏窈，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本不打算在今日挑明，但瞧见苏窈这可气的反应，凌金霄才不会让她继续逃避。 “我心悦于你。” 这五个字说出口后，压在他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心弦跳得极快，嘴唇竟有些发抖，他舔了舔唇，郑重道：“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之前，我没对其他女子产生过相同的念头，哪怕是阿莹，我也只是将她当做合适的成婚对象。” 凌金霄说着说着，竟感觉到一丝紧张和羞涩。 “我才发现，原来成婚并不该是合适，应该真正选择心悦的女子，我的确不喜欢娇气柔弱的女子，可如果是你。” “我好像甘之如饴，你可以娇气、作妖，要我为你做什么都行。” “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第265章 身下少女久久没有表态，凌金霄伸手捏上她秀气鼻尖，没好气地抱怨。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苏窈颤颤巍巍掀开眼皮，不敢与他对视，小手从被窝中掏出来，将他捏在鼻尖的手拿开，瘪嘴揉了揉，声音黏糊地撒娇道。 “很痛的。” 凌金霄瞧着她心虚地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看他一眼，也矢口不提刚才的话题，细密睫毛再次覆盖秋水眼瞳。 “我好困，想睡觉了。” 就像是输了游戏耍赖皮的小姑娘，理不直气还挺壮。 男人没有让她继续逃避的道理，干脆利落起身，双手托起她的腰肢和腿弯，把她往床里面挪动几寸。 苏窈还没反应过来，哎了两声，凌金霄已经欺身上床，霸占了半边床位。 客栈的床铺并不大，不似侯府大婚那张喜床，两人挤在上面，尤其凌金霄还得寸进尺，不断靠近苏窈身侧，自己身后留出位置，偏要将苏窈挤到最里面。 “世子爷...” 苏窈分身乏术，又要控制与他的距离，还要不让自己的后背磕在床壁上，没注意炙热大掌已经落在她的细腰上，强力一揽，便把她护在怀里。 娇嫩的脸颊猛地撞上硬邦邦的胸膛。 热量从男人的身体散发出来，熏得苏窈脸庞一下彻底红透。 偏偏凌金霄不让她乱动，两只宽大手掌一个放在她脊背上，一个落在屁股下方，强硬地令两人躯干相贴，严丝合缝，逃离不得。 “行了，睡吧。” 他发出声音，胸腔跟着震动，苏窈脸颊贴在上面，感受他低笑和心脏跳动的频率，察觉到身前有什么正在觉醒。 苏窈吓得不敢乱动，只能带着紧张入睡，迷迷糊糊间手掌被什么东西撑开，插入指缝，霸道地握紧，热度瞬间传递到她的心里。 完成任务的下意识举动让苏窈哪怕在熟睡中也弯曲了手指，十指相扣，回应凌金霄的亲昵动作，紧接着，她被拥得更紧了。 次日两人相处，亲密中又多了一丝隐秘的心照不宣。 凌金霄喂饭时将菜汁留在少女嘴角，不用巾帕，手臂强硬地拦在苏窈脖颈后，薄唇吻上嘴角，舔舐尽那抹菜汁。 苏窈恢复行动，可以下床后，他处理军务也将少女抱在怀中，压着她的腰坐大腿上，直到苏窈神情似有怒气，才可惜地放手让她离去。 就这般一点一滴侵入她的生活，苏窈很快就对凌金霄动手动脚的行为脱敏，不再反抗。 凌金霄能看出她心底还有心结，却已然能接受两人的亲密。 两日后，凌金霄的自我隔离也结束，两人均没有感染疫症，苏窈高烧起热也被认定为风寒，军队再次踏上去往北疆的道路。 过了宏林县，再走一百公里便可到达北疆。 担心她的安危，还在马车上，凌金霄就仔细与苏窈讲明北疆如今的势力规划。 “北疆属靖王殿下封地，靖王府在黎城，我们要去沣衢关，靖王好相处，事少，北疆在他的治理下还算富饶。” “靖王妃是朱太傅的嫡女朱虹烟，和我二姐差不多年岁。” 这些人和事苏窈都是一知半解，原主去得早，又性子内敛不爱出门社交，朝堂上官员家眷知之甚少，听凌金霄说起来就像是在听天书。 好在苏窈长大后随夏琼华赴宴，还是对上京权贵们略有耳闻。 军队到达黎城正是腊月二十八，差两日便赶上除夕，苏窈坐在马车上等凌金霄去城门交涉，北疆风雪肆虐，雪面积到小腿，男人那件玄色披风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中分外显眼。 半晌后他携一身寒气掀开门帘，钻进马车内，怕冻到苏窈，只坐在门帘旁，不朝里再挪一步，柔声道。 “靖王妃留我们在王府过元日，等初二再往沣衢关跑。” 苏窈对此事无所谓，乖顺地点点头，随马车前往靖王府。 靖王府规制不如上京其他亲王府邸，与民居相隔，在黎城西区，占地也就和尚书府差不多，府门气派，上书靖王府，笔锋犀利大气，力透牌匾。 似有股肃杀之气。 苏窈低头钻出马车，第一眼便瞧见这牌匾，红棕与府门融为一体，气派又不失风雅。 看来这靖王该是个有勇有谋，锐力进取的男人。 没成想苏窈还未见到王爷，打正面迎来一位中年女子，保养极佳，但边疆气候恶劣，眼角脸颊难免出现细纹，笑起来明显有老成之色。 穿了件墨绿褙子，领口露出狐毛，长相温雅随和，瞧见苏窈后眼前一亮。 “这便是世子夫人吧。” 她快步走来，不见外地握住苏窈的双手，语气豪爽，倒不似外表那般温和，表情喜不自胜，“真是个美人胚子，要是早知道尚书府有个天仙，我哪怕在路上半年，也得回京给厌儿说上这门亲事。” 凌金霄在一旁听得黑了脸，苏窈思索片刻才记起，朱太傅也老年得子，年岁和凌金霄相差不多，名叫朱厌。 朱太傅是文臣，向来看不上凌家这群武将，朱厌便同他爹一般，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属于另个圈子。 没景的事，靖王妃只是借机夸她罢了。 苏窈谦逊地回夸两句，引到正厅才见着靖王赵汝。 身形瘦小干瘪，却看得出不是病弱的缘故，长得倒不错，就是仪态不佳，缩头缩脑地坐在上首，苏窈与他对视一眼，他便立马移开视线，垂下头赶紧喝茶。 话也不多，大多时间都是靖王妃在接待。 四人喝茶到中途，靖王妃有事被仆役叫走，苏窈只见这靖王神情惶恐，抬眼依依不舍地望向靖王妃，恨不得和她一同离开。 接着靖王再没有张过口，将手里那盏茶喝完，立马溜走。 凌金霄倒是见怪不怪，将桌上的茶点递到苏窈嘴边，不见外地挑挑拣拣，顺便安抚她的不解。 “没事，赵汝就是这性格，王妃强势些，两人也算天生一对吧。” 古代社恐啊。 苏窈了然地点点头，茶点已经接触到她嘴角，不吃不合礼数，她只好无奈张嘴接受了凌金霄的好意，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回到借住的小院。 接下来两日，苏窈便再也没见过靖王。 第266章 市集 靖王妃倒是日日得见。 问她住得适应吗，吃穿如何，看向苏窈的眼神像极了夏琼华，好似将她当成了女儿养，隔几个时辰便送来些精致家用。 朱虹烟没觉得不合适，这北疆好不容易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就算日日看都舍不得挪眼，怪不得去年圣上召凌金霄回京成婚，男人顺从得紧。 若换作是她娶个这般美娇娘，她也乐意。 除开靖王妃，两个大男人却吃起醋来。 靖王赵汝，社恐人士，全府上下只愿意和夫人讲话，两人在书房还未琴瑟和鸣几句，朱虹烟一拍脑袋，说是忘记给苏窈送沐浴香油，风风火火出了院子。 来回几次，两人一天都见不着面。 更别说凌金霄了，他刚和苏窈捅开窗户纸，正是添把火浓情蜜意的时候，朱虹烟一来，苏窈刚好得劲儿，不与他同处一室，浅笑着陪靖王妃聊上京。 也就只能夜里厚脸皮强硬将苏窈抱入怀里，以解相思之苦。 但又憋得难受，身下便是少女玲珑优美的躯干，凌金霄轻挪手掌，日思夜想的绵软不经意藏于掌下，他无法纾解，燥热一夜。 直到除夕当日。 靖王难得支棱起来，令护卫将院门堵住，不让朱虹烟外出找苏窈，这两厢才得以安生共存。 凌金霄也想到主意，天亮后催促着苏窈起床，在宏林县伺候习惯了，他如今不必让丫鬟进来伺候，自己就能完成苏窈起身前一整套流程。 拉她坐起，拉伸全身骨节，捶打脊背肩颈，再将桌上温好的茶水递给她喝完，用温巾帕敷眼，至此结束，苏窈才迷迷瞪瞪睁开眼。 放在往常，凌金霄只会觉得矫情事多，起个床冷水洗把脸不就行了。 可看到苏窈脸颊红润，没有半分不适，笑意盈盈地睁开眼那一瞬间，他脑中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俯身吻上还有水渍的唇，心甘情愿。 苏窈打眼瞧着窗外，太阳才刚挂东方，天际还有一丝未亮起的沉寂，大致才卯时末，起得这么早有什么要紧事。 丫鬟们鱼贯而入替她更衣，凌金霄也晨练出了一身汗，去盥室自己动手擦身子换下功服。 “就别用朝食了，我们去外面吃。” 他听见外面丫鬟丁零当啷往内室端盘碗，急忙出声吩咐道。 小谷正帮苏窈盘发，闻言拆了已经成型的简单发髻，临时改成朝天髻，明镜也从衣箱里拿出冬时新做的衣裳。 待两人整装出行，府里丫鬟们都看直了眼。 苏窈身着檀红织锦夹棉皮袄，配流彩暗纹印金云锦褶裙，都是上京时兴的款式和料子，又颜色亮丽，在寒冬北疆一片淡色的环境中，成为雪面点红，久违化了妆，贴上花钿，走在屋外，若不是头上妇人髻，还以为是个养在深闺中的闺阁小姐。 凌金霄看惯了她娇艳动人的模样，从马车下去苏窈引得街上各式人群观赏，他也不介意。 世人都爱看美的人或事物，少女打扮得开心就好。 北疆与上京极为不同，除夕当日在特定的街上会有集市，小摊小贩们提前一日占好摊位，沿街售卖，持续到入夜。 一年仅此一次的集会。 两人刚开市便赶来，偏生人一点也没少，入市街口人群涌动，熙熙攘攘，笑意盎然，每个摊位前都聚集了不少买家。 苏窈在上京可没有经历过这种宏大的场面，哪怕是上元灯会也没有这么热闹，而且灯会上只允许卖灯，怪无趣的。 她美眸中闪着光，满是迫不及待，不似往常娇弱的模样，见凌金霄踌躇不前，主动牵起他的手朝里面走去。 北疆朝食大部分都是面食炸物，由于气候原因，冬季漫长，蔬菜少有，都是白菜萝卜等常见菜，夹在炸物或者面食中。 以往苏窈不爱吃这些，但瞧着每个摊位前排起的长队，她也心向往之，乖巧排在队伍后面，等着吃食。 凌金霄看出来，她就是眼大肚子小，哪个摊位排队最长，苏窈便要吃什么。 寒风肆虐，尽管日头高照，排队的众人脸上还是冻得通红，把手揣袖子里取暖，少女手里拿着汤婆子，依旧冷得发抖。 凌金霄敞开大氅，走近紧贴住苏窈，用大氅将她包裹在其中。 “好点了吗？” 他温声问道。 苏窈嘴里塞着烫人的萝卜丸子，分不出心神回应，只是点点头，吃了没几口，硬给凌金霄吃完两串。 两人吃朝食便花费一个多时辰，主要是排队，少女拿到手吃不了多少就塞进凌金霄嘴里，还振振有词。 “排队的人多，我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好不好吃呢？” 凌金霄只能举双手赞同，并吃掉了所有苏窈吃不下的餐食。 他喜欢少女这般肆意的模样，比之前软弱可欺好多了，若是有可能，他更希望苏窈能再强硬凌厉些，他不在身边也能支棱起来。 实际上，这只是还原苏窈的真实性格罢了，她本性如此，还得一点点露给凌金霄看。 街上还有很多戏耍手艺人，逛累了两人再去茶楼歇惬，直至天黑，街上人还是络绎不绝，甚至街口还涌进了更多人潮。 凌金霄还记得去年上元节灯会，苏窈走丢被几人追逃的事，集会人多眼杂，他很难护住少女，两人就没再下楼凑热闹，在茶楼二层包厢里尝了几道黎城特色菜。 吃完男人也不急不躁，坐在窗前品茶。 楼外光亮洒在他坚毅俊美的脸上，垂下眼，满身冷厉压迫感消失，更像是上京侯府出身的贵公子，玉琢皮肉，矜贵轻狂。 再望向她，眼里布满情意与笑，软绵绵的，吹皱茶盏中的漾波。 苏窈不期然错开眼，轻声问他。 “不回府吗？” “再等等看。” 等什么呢？ 茶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群。 一道红光倏尔冲天而起，正巧对着两人身侧窗户，不断爬升，于高处炸开。 散落如流星般绚丽的光纱。 苏窈吃惊地瞪大眼睛，听见窗外人群发出热烈呐喊。 男人从她对面起身，伏下腰，注视着她满眼绚烂，勾起轻笑，薄唇吻住她。 手掌掐起她下颌，吻得愈加深入交缠。 苏窈睁开眼，默然看着沉迷其中的凌金霄，伸舌给了他回应。 第267章 沣衢关 初二清早。 两人辞别靖王夫妇，继续朝更北处行进。 过午，终于到了凌金霄驻地——沣衢关。 这里相较黎城更显荒凉，军营外只有一座小村落，是凌金霄三年前从蛮夷手中夺回的大禹朝领地。 村落居民以放牧为生，耕地稀少，冬季来临，每家每户房前都会腌两坛菜改善伙食。 牛羊肉是他们最常见的吃食。 绝大部分士兵住在军营内，凌金霄和两个副将都尉有房产在村落中，比不上府邸，但也比其他村民的石屋宽敞稳定。 凌金霄没住过他在村中的房子，以前没成婚，他和其余士兵一齐，吃住都在营地。 苏窈来了以后，他才跟着少女第一次走进这座房屋。 坐北朝南，两进小院落，刚入府门是前厅和厨房，单侧耳房还有个丫鬟们住所，再顺连廊朝里走，是主院。 宽敞主屋配备两个耳房，空余一间厢房，西侧是未打理的水榭池塘，积雪囤堆，冰面还挺厚实。 凌金霄刚回北疆，有许多军务要亲自去处理，便只留苏窈在房内收拾。 一行五个丫鬟，苏窈派小谷去村里结交，看看能否招了个厨娘，其余三人打扫除尘，明镜帮她一同收拾行囊。 忙碌一下午，可算在天黑前结束，井井有条，好歹有了住的模样。 小谷也顺利从村里找到愿意来做饭的厨娘，三十多岁，满面风霜，但人豪爽得很，雷厉风行，谈好价格后就接手厨房。 苏窈对她有兴趣，便倚靠在厨房门口，与她交谈。 厨娘姓莫，听了小谷介绍苏窈的名头，也不拘谨，只是当做普通主顾，知无不言。 苏窈问：“之前有其他人来过村落吗？” 她答：“前两年那个元副将的夫人来过咱这儿，过了没三个月吧，就走了。” “北疆寒冷，又没什么新鲜吃食，娇小姐们受不了的。” 莫厨娘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她好似有些心有余悸，把丑话说到前面。 “凌夫人，你那丫鬟与我说做工一年，若是你们待不了一年，可要提前与我讲。” 苏窈笑眯了眼，应承她。 “没事，你踏实干吧，我不走。” 聊完日落，丫鬟们掌灯点起灯笼。 苏窈好不容易能真正休息下来，满身疲惫涌上，吩咐小谷哺食好了后再叫她，回内屋躺床上浅憩半时辰。 再次醒过来睁开眼，竟瞧见床幔上挂了红绸。 她疑惑地挑起眉，转动目光，才发现整个房间都与她睡前换了个样。 窗外夜幕垂坠，屋内红烛灼灼。 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红布绸，桌几上，烛台上，床架上，还有房梁，都系着鲜艳喜绸，让苏窈恍然回到了成婚那日。 “小谷。” 她轻声唤道。 熟悉的应答声没有响起，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于火光间走近。 凌金霄还是两人告别前的装扮，虽然沉着脸，但眼角眉梢还是泄露出点滴喜色，踱步而入，不眨眼地盯着苏窈瞧。 不满道：“我不是和小谷说了，给你拿来个盖头嘛。” 苏窈刚睡醒，身姿慵懒，倚靠在床壁上，盈盈秋水眸里盛满佳酿。 两人成婚时，他因着怒少女不争，又厌恶侯府非要替嫁，将火气撒在苏窈身上，没行洞房礼节，今日终于远离上京，本打算补上。 没成想村子里没有卖团扇的，只能仓促找来红绸做配。 苏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无所谓地起身道。 “没事，成婚当日世子也让我摘扇，不都瞧见了吗？” “这不一样。” 凌金霄烦闷地皱眉，想起当日苏窈落下扇面后，露出惊为天人的容颜，娇俏灵动，他说是不贪图美色，但那一瞬间，还是惊艳得暂停了呼吸。 苏窈知晓他想补偿，不愿让他纠结在这上面，主动说出了和成婚那夜一样的问题。 “世子，还要喝合卺酒吗？” 凌金霄彼时满身落魄味，怕熏着少女，便推却了。 这行军一路他常常思虑，是不是没饮合卺酒，他和苏窈才会难以两情相悦。 今夜，他说什么也得喝下合卺酒。 凌金霄默然点头，坐在圆凳上，拿起桌台白玉酒壶，清酒从壶嘴流出，添于两个白玉杯中。 苏窈笑吟吟瞧着他的动作，脸颊染上羞涩红晕，等男人递给她那杯酒水。 不自觉，两人手臂交缠，端着酒杯的指节微颤，酒面荡漾，溅出些许，凌金霄无暇顾及。 他只是垂眼凝望面前少女，秋波红霞，将苏窈衬得格外艳丽，无措地被他攀起臂弯，仰头与他对视，眼瞳中都是他的倒影。 他的臂弯触及苏窈下巴软肉，抵住那里，苏窈才能颤颤巍巍喝下这杯合卺酒，酒香和少女身上的幽香混合，落入杯中，被他一饮而尽。 凌金霄的眼神越发热烈，几乎要把苏窈灼伤，她不敢再刺激男人，移开视线，放好酒杯那一瞬。 苏窈还未反应过来，凌金霄便压着她，将她推搡落座于圆凳，逼迫她昂首，凶狠的吻俯身而来，炽热滚烫，浅浅吮吸声清晰可闻。 他们的脖颈贴合在一起，鼻息落在彼此脸颊绒毛上，凌金霄望向她脸上升起的红潮，如梦似幻，妩媚又惹人怜爱，令他情不自禁吻得更深。 苏窈只能无助地承受他的来袭，眼眸难耐地变得潮湿，嘴唇微张，他的吻沿着脖颈向下，手却逐渐惹火向上。 眨眼间，她觉腰侧火热，下一秒便被抱起摔在床上，男人粗壮手臂撑在她脸旁，更激烈的吻如暴雨般落下。 恍惚间，苏窈听见他哑着嗓子说道。 “喜儿，我不愿听你叫我世子。” 他沉闷地含住少女的耳垂，惹得她在怀中轻颤，发出急促喘息。 “我们今夜换个称谓可好？” 系带被拉开，外衣逐渐剥落，带有硬茧的掌心触碰至腰间柔软，不再满足，欺身而上，苏窈难受地摇头，呜咽出声。 指甲用力地在凌金霄外衣上留下印子，攥紧衣襟。 红烛发出火星跳跃的声响，久久未熄。 （略七百字，我不想再被关了。） 第268章 苏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喜烛燃了一夜，烛花堆在台上，像昨夜她无助在浪中握住的床幔。 凌金霄昨夜太过兴奋，叫水两次还想继续，幸好沐浴后瞧着她那满身玫红印子，嫩白皮肉没一处空白，才悻悻安稳躺在床上。 不再胡作非为。 “小谷。” 苏窈轻声唤道，她的喉咙沙哑，娇柔嗓音格外暧昧。 小谷在门外应答，半晌后端着铜盆通红一张脸走进来，将铜盆放置在盆架上，贴心地走到床前，问道：“姑娘身子不爽利？” 苏窈点点头，就着她手喝下一盏温茶，艰难地翻身朝下，让小谷替她按揉腰臀。 小谷撩起中衣，瞧见惨不忍睹的皮肉，不免埋怨男人。 “姑娘，您就不该纵着世子，夫人费心养出您这般标致的人儿，怎的受这委屈。” 她能压制住凌金霄就好了。 苏窈将头埋在枕头中不发一言，凌金霄难得发泄，这已经是顾着她的身子，忍着没太放开。 行伍打仗的男人，体力和腰力真是强劲。 等她出现在前厅用膳，已然午时过，莫厨娘被凌金霄特意嘱咐过，今日做得都是清淡好克化的餐食，小厮邺城也被他留在府中。 “世子爷吩咐，以后他去大营夜里才归，夫人您有事找奴才即可。” 邺城垂头恭敬站在前厅，转述完凌金霄留下的话，便有眼力劲儿地离开。 苏窈没什么胃口，淡淡喝着面前的青菜粥，把莫厨娘叫到前厅。 “莫姐，能给我简单介绍介绍，咱村里有什么营生吗？” 听到她问这个，莫厨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知无不言，说得爽利。 “夫人想听哪些？村里适龄男人都应招参军，剩我们这些妇人和老人，五十多岁身子骨硬朗，就去山上牧羊放牛，若出行不便，待在家里做些手艺。” “我们妇人嘛，有什么手艺便做什么，也挑不得。” 苏窈思虑得远，这村落连个村名都没有，以前被蛮夷掠夺，如今归了大禹，也没有官员管制，只靠大营谋生。 她雇莫厨娘每月只要一两银子，一日三餐，听莫厨娘的意思，这都算天价。 村落出行不便，没有集市，都是每七日找人统一去黎城采买，对于金银也没有实际的概念。 “这样吧，莫姐。” 苏窈细细琢磨片刻，出声道：“明日你带我去山上看看牛羊。” 她本想今日去，可刚行完敦伦的身子不太允许，只好改成明日。 莫厨娘家里父亲日日放牧，她要上山送饭，顺口答应下来。 入夜，凌金霄回得晚，手里提了个花纹繁杂的饭盒，喜滋滋回到主院。 苏窈刚沐浴完，小谷正拿毛巾帮她绞发，瞧见男人满身风寒归来，她接过小谷手中的毛巾，让小谷赶紧去伺候，嘴里问道。 “世子爷怎的回来这般晚，要是赶不及，在营里睡一晚也使得。” 凌金霄也不介意她嘴里泼冷水，将手中饭盒递给小谷，自己动手把大氅脱下，大跨步走到苏窈身边，急切亲上她红润的脸颊。 嗅着少女身上的清甜幽香，只觉满身的疲惫骤然消失。 连床都上了，苏窈不至于计较他亲昵地举动，捧起男人冰凉的手指，握在手心帮他取暖，嗔道。 “小谷还在呢。” 两人如今才算有正经夫妻的模样，凌金霄不愿冷了她的手，将手指抽出来，拿起小谷放在桌上的饭盒，打开顶盖。 “听邺城说你今日没用多少餐食，我去黎城给你买的烧肉。” 上次在茶楼里，苏窈喜欢吃这卤得咸甜的烧肉，凌金霄便记在心里，不远五十里路，跑到黎城给她买回来。 说得轻巧，但苏窈试着他半天捂不回来的手指就能看出，他来回跑马的辛苦。 寒冬时节，又是北疆夜里，天寒地冻，吹着冷风疾跑五十里，苏窈也是骑马好手，自然知晓跑起马来迎面吹来的烈风。 哪怕没有胃口，她也不能不给面子。 苏窈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烧肉，拾起筷子夹了几口，满足地冲凌金霄笑得灿烂。 又换来男人亲昵地热吻。 直至她红着脸揪起衣襟叫停，凌金霄才平复下呼吸，整理好少女被他柔皱解开的衣衫。 “今日不可...我还难受着...” 男人拉着她往下伸的手一顿，房内小谷早已知趣退了出去。 “嗯，你多休息。” 虽说刚开荤，凌金霄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与苏窈贪欢，他可算知晓为何同僚们说起夫人，都格外柔情。 他一个从未尝过女人的青头小子，碰上娇养到如今的尤物，把持不住也是应该。 但苏窈这小身板，还没被他压两次，便哭求着说受不住，娇娇儿哭得梨花带雨，像个妖精，凌金霄哪还能强来，自是哄着熄了火。 苏窈斟酌，与他说起正事。 “世子爷可曾和靖王提起过村子？” “自是提过，”凌金霄坦言，“这村子闭塞，村长也不想与外联结，朝廷前年来人要铺路联通村子和黎城，村长不依，最后没解决。” 苏窈自从知晓村里牧羊放牛后，心里的念头就没有打消过，北疆气候适宜，养出的牛羊都是精品，以往他们兴隆庄从北疆进新鲜牛羊肉，要价过高，往往品质又大打折扣。 若能从村里直接买卖牛羊肉，价格便宜近二分之一，她又能把好关，最重要的是，村里也能多些收入。 苏窈同凌金霄说起自己的想法，将兴隆庄隐瞒，只说是小谷家里的肉铺，对牛羊肉有供应需求。 “我听莫厨娘提起，他们牛羊肉会每年定期卖给黎城，价格压得低，转手又在上京卖出高价，对村里人多不公平。” “村长不愿联结，但若是铺他们自个儿运输畜肉的大路，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凌金霄喟叹，每次他以为真正认识了苏窈后，少女总会用新的想法给他带来惊喜，苏窈的思路给他打开新的境界，算是解决了大忙。 他怜惜地吻上苏窈的眼眸，“你确定要做吗？清闲日子可就一去不复返了。” “这有什么？” 苏窈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一般脱口而出。 “世子爷在前线顶着，我总得帮你保证后顾无忧吧。” 第269章 话是甜的，心是狠的，用完就扔。 北疆常年动乱，凌金霄只在年初几日常回府瞧瞧，其余军情严峻，来不及回跑，五六日回府一次都算平常。 他怕少女不高兴，还派邺城解释一二。 苏窈听了后，启唇浅笑。 “世子爷为民为国，我不会不体谅的。” 实际上她也没空搭理凌金霄。 苏窈多使了些银钱，让莫厨娘帮着引见村长，商量通货事宜。 深入沟通她才知晓，村长不愿与黎城连接通路是由于黎城常年压价，将他们一年辛苦放牧的结果贱卖，久而久之，村长嫌他们做事不地道，便不再合作。 “我们的牛羊只能在黎城散着摊上卖，那些能运输的铺子给钱太低了。” 村长坐在石头房热炕上，愁眉苦脸抽着旱烟，脸上沟壑条条，满是凄苦。 苏窈摊开给他讲。 “我可以给村庄修路，直通黎城大道，也可以从上京叫来掌柜，沟通运货，商路开通后，卖向上京的牛羊肉我要七成，其余你们可以随意售卖，并且我收购价格，按一头牛三贯钱，一头羊一贯钱给你们。” 一头牛崽子在黎城集市上购买只要半贯钱，羊崽更是便宜得多，这价格是苏窈深思熟虑后的定价，就拿莫厨娘家来算。 他家放牧五头牛四十头羊，如若全数卖给苏窈，一年能赚近二十两。 上京兴隆庄，一盘现切牛肉100文，是一斤肉，一头成年公牛四百斤，大约能产一百八十斤肉，差不多十八两，去除苏窈全包运输费用和修路费用，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村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被苏窈说出口的价格惊到。 “一头牛你愿意给我们三贯钱？” 他和莫厨娘面面相觑，害怕这是场骗局，黎城最好说话的肉铺，才愿意给他们一头牛两贯钱，甚至现在连两贯钱都不买。 这个时候凌金霄的名头就比苏窈管用多了。 莫厨娘和村长说明她是前线大营凌将军的夫人，村长瞬间变得更好说话。 连旱烟都不抽了，红光满面，还拿出家中蛮夷的契书给苏窈看。 “之前凌将军也帮了我们村子很多，要不是凌将军，我们还要在蛮夷手下挨罪过苦日子呢。” 接下来苏窈不费口舌，讲明利弊，村长便同意修路合作运输。 回府后她写下两封信，一封让邺城送到大营，将此事告知凌金霄，另一封则送回上京，与兴隆庄掌柜说明情况，来北疆一叙。 这合作共赢的买卖就算是定下了。 四月初，村里唯一一道连接外界，通往黎城的小路正式修整成官道，不再崎岖不平，需要翻山越岭。 凌金霄请示朝廷，分出火药助力村庄通路，将黎城后的小山炸平，历时三个月，村庄终于可以与外界每日通货。 四月末，兴隆庄掌柜到达北疆。 他找好商队和后厨，雷厉风行与村长结契，现场宰杀活牛羊，立结货款，两日后开始村里和兴隆庄的第一趟商队运输。 随着村庄逐渐富裕，凌金霄他们驻守前线，蛮夷的动作愈加蠢动。 过冬入夏，蛮夷进入活跃时期，春季被凌金霄率兵攻打，退至北疆阿布兹山后，此处易守难攻，大禹连攻不下，双方便僵持住。 蛮夷见大禹朝拿他们没有办法，时常出山骚扰驻守营地。 阿布兹山在夏日还能生存，若拖到冬日，山上食物紧缺，天寒地冻，没有条件生存，蛮夷势必要反扑。 凌金霄也想借助阿布兹山地形，在深秋将蛮夷一举拿下。 一拖再拖，士气降低，更何况冬日不只是蛮夷不好进攻，大禹朝士兵们比蛮夷更不适应严寒作战。 凌金霄趁大营休整练兵之际，夜深仓促回府一趟。 距离并未阻挡男人对苏窈的思念，甚至愈加深重，每次回府，都像黏皮糖般赖在苏窈身边，只要在内室，不论是互不打扰还是谈论日常琐事，最终都会吻在一起。 “世子，我在和你说要紧事呢...” 夜里烛火昏暗，光影映在窗纸上，不断变换。 苏窈只觉得浑身无力，被男人抱在怀里，温度热得发烫，身子后仰，磕在书案上，脆弱可折，难受得她想要换个姿势。 刚动一动，腰肢便被凌金霄手掌攥紧，强硬地压在原处，动弹不得。 “别...” 温热气息从脸颊一路往下，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躲避。 “不要乱动。” 凌金霄声音喑哑，有种低沉的性感，追着苏窈的红唇吻，吸得她浑身发麻，身下起伏也难以忽略，只能无助地攀在男人肩膀上，退让领地。 不是说真正到手后男人都会慢慢厌恶吗？ 苏窈还真没觉得凌金霄哪里厌恶那档子事，要紧事都没说完呢，亲亲啃啃个没够，等到睡前她没精力说话，凌金霄又开始说个不停。 “北疆近两个月可能就要乱了，明日你收拾东西去黎城靖王府避一避，王妃那边我都替你说好了，直接去就行。” 苏窈嫌他烦，睡意昏沉，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出声，温热湿滑的舌尖又舔上她嫩白掌心，气得少女狠狠掐住凌金霄大腿，才制止男人作妖。 迷迷糊糊听见他好笑地说了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小赖皮鬼。” 翌日，邺城护送苏窈和几个丫鬟去了黎城靖王府。 北疆动乱，靖王责任重大，他又离不了王妃，偌大一个靖王府，只剩苏窈这个做客的主子，溢满风雨欲来之势。 王府戒备森严，吃食也很讲究，没成想来了没两三天，苏窈便用不下餐食，胃间翻涌，像是嗅到不干净的味道般顺着喉咙向上呕吐。 刚起床身子酸着，走到餐桌前，还没坐下，便忍不住翻涌，踉跄几步，捂着嘴跑向内室。 小谷搀扶她躺回床上养神，喂她喝了几口茶水，担忧地说道。 “姑娘，是不是...很久没来月事了？” 苏窈咽下茶水的动作一顿，似是回味过来，挑眉看向小谷。 两人还没来不及继续分析，明镜敲门禀告。 “夫人，兴隆庄郭掌柜来了。” 这不运货也没什么要紧事，他来做什么？ 苏窈缓了片刻，走到前厅与他相见，刚打了个照面，便听见他声音焦急地说道。 “东家，丰城有信了。” 第270章 “您让我关注丰城蒋家，他们正在找人。” 找人？ 苏窈被小谷搀扶着坐下，不动声色地抿唇。 苏琇莹逃跑了？ 她细细思索。 丰城离上京不算近，苏琇莹若是逃跑，必然会专挑小路入京，路途坎坷，估计也要一两个月，能被蒋家抓回去更好。 但苏琇莹身无分文，蒋家想要的是她尚书府千金身份和取之不尽的金钱，在丰城找不到人，一定会去上京讨个说法。 故意放走她的可能性大些。 “我不是给过你一张女子画像吗？派人去丰城帮帮他们。” 苏窈淡淡地说道，哪怕蒋家放任苏琇莹逃跑，她也得在路上给苏琇莹添堵。 毕竟她如今远在北疆，苏琇莹先一步她回京，她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不如让苏琇莹在路上担惊受怕四处躲藏，延缓回京时日。 掌柜拱手点头，又将身上带回的账本送来给苏窈瞧。 她先是无聊地翻看账本，慢慢坐姿端正，看得愈加仔细，最后瞧着总计利润那栏，震惊地瞪大双眼。 “上个季度赚了近万两？” “是，”掌柜脸上喜不自胜，兴隆庄赚得越多，他做掌柜拿得收益提成也就越多。 “上京权贵们知晓咱兴隆庄的牛羊肉都是从北疆新鲜运来，争相来品尝，而且今年倒春寒时候久，大多数人愿意来吃锅子。” 只一个季度，苏窈修官道所出银钱就已然回本。 北疆能产生的效益于上京而言，不愧是未开发的地域。 “好，最近北疆动乱，你就不必再来了。” 苏窈合上账本，拿起桌上的茶盏喝几口，还未来得及放下，听见掌柜又道。 “东家，上京情况也不容乐观，听店里说书小子讲，圣上又病倒了，半个月没上朝，由太子监国，三皇子在御前侍疾。” “今年，恐怕要变天啊。” 刚说完大逆不道的辛密话，连廊传来沉稳脚步声。 夫妻两人相处近一年，苏窈如今已能听出凌金霄的脚步声，走得稳，底盘结实，令她不禁有些慌乱，兴隆庄掌柜还在，男人怎么今日回来？ 掌柜也紧张起来，不再出声。 几息之后，凌金霄健硕的身形出现在连廊末端，慢慢走向前厅，眼神瞬间就锁定在右侧座椅的掌柜身上。 苏窈起身迎上去，含怯带笑。 “世子爷，今日不忙吗？” 凌金霄目光从掌柜转移到少女脸庞，瞧着她身着夏装，不由担忧风寒入体，先握住苏窈的双手，感受到温热才放松眉眼。 “正好来看看你，刚才找靖王有事商讨。” 他再次看向掌柜，眼眸犀利，“你这是有客？” 就在刚才，苏窈早已想好应对，想来凌金霄也不会在乎商贾，便按实介绍。 “这是上京兴隆庄的掌柜，我们之前认识，世子爷你还记得我送太子殿下那几包底料，便是他们家的。” 凌金霄听她一说，想起那日苏窈肠胃不和，的确正是吃了兴隆庄的锅子。 他更是对掌柜没个好眼色，敷衍地嗯一声。 “他听说北疆牛羊肉受权贵喜爱，想来和村长谈合作，来找我问问。” 男人没再接话，从背后抱住她，幼稚地将她往内室推。 掌柜人精似的，看出凌金霄不满，恭敬介绍完自己，识趣地退出前厅，小谷也打惯了掩护，顺手将账本揣进怀里，送掌柜出府。 苏窈听闻丰城有变，不能继续摆烂，这系统一直没显示任务成功，就说明她对苏琇莹的报复还不够驱散原主的怨气。 她趁凌金霄不注意，隔着衣裙轻轻抚摸小腹。 【系统，我怀疑我怀孕了，你能帮我扫描检测吗？】 【当然可以，请宿主稍候....】 半晌后，苏窈听见脑海中系统发出惊喜叫声，连一贯保持的正太音都漏掉些许电音。 【神奇，人类女性的身体果然神奇，宿主，您真的怀孕了。】 她抿紧嘴角，凌金霄放肆的手掌即将伸进中衣里，灼热呼吸落在颈窝，苏窈推开男人凑到嫩白脖颈处的薄唇，试探性说道。 “世子爷，快一年了，大姐姐还没有下落，我近日总是会梦见她，睡不好。” 凌金霄饶有其事地点点头，听完后蓦地紧皱起眉，苏窈还以为他会关注苏琇莹的情况，却听见他问。 “怎么又睡不好，是不是因为突然换了地方？” 他捧着苏窈的脸蛋，仔细瞧了瞧少女眼底，果然有些青紫，不细看看不出来。 “找王府丫鬟给你熬完安神汤，睡不着就让小谷陪你。” 他看上去毫不关心苏琇莹，将挂在腰围上的玉佩解下，放在苏窈睡觉床头。 “我阳气重，放置几件贴身物件在你身边我也安心。” “你大姐姐自有尚书府派人去找，你少操点心，你要能过得好，我在前线才能一心向敌。” 苏窈佯装甜蜜地笑起来，依偎在他怀里。 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然男人这样说，北疆离上京又远，还有两三个月，情况恐有变化，她便先安稳些吧。 实在不行，她肚子里还有个能保牌的。 要是她真没什么理由强行害死苏琇莹引得凌金霄发怒，未出世的孩子总会让他斟酌掂量。 不过这只是下策。 两人情意渐浓，苏窈以在王府不可放肆为由，拒绝了男人的求欢，久违地纯洁并躺在床上，少女倚靠在凌金霄胸膛，碎发划过他的唇畔，瘙痒却又让他留恋。 凌金霄抚摸着苏窈依旧嫩滑红润的脸颊，睁着眼说瞎话，“在北疆的日子，苦了你了。” 苏窈也毫不心虚地点头。 “无妨，我愿意陪着世子。” 男人心里软得发胀，恨不得将苏窈揉进骨子里，垂头吻上她的头顶，柔声道。 “再有一个月，等我破了蛮夷，风风光光带你回京。” 到那时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苏窈懒得泼他冷水，攀紧凌金霄的臂弯，无声息地闭上眼，感受小腹中莫名鼓胀，在静谧环境下，安心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靖王府戒备更加森严，无论仆役进出还是膳食，都严格比对。 有天夜里，苏窈被王府丫鬟们换到了另外院子里，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旁边院子熙攘，急促脚步声不停，直至天亮，小谷才心有余悸听他人说起。 “昨夜王府里进刺客了，是蛮夷人，他们就是想害姑娘你！” 风声鹤唳，隔日靖王妃便送来了凌金霄出征的消息。 第271章 回京 半个月，边关大捷。 大溃蛮夷的消息，不出半日传至苏窈耳边。 “这么快？” 她正在吃山楂糕，这段时间食欲好了些许，又爱上酸味食物，桌上待客水果从脆桃变成酸橘，靖王妃来吃了半个，酸得挤眉皱眼，不复平日贵妇形象。 小谷帮她按揉下肢，力道舒适，边揉边回答。 “不算快啦，听说世子爷几日前孤身潜入山中，射杀蛮夷君主，全身而退，剩下都是些杂牌军，清理起来容易。” 她们自从怀疑有孕后，没再请大夫来诊脉，整日赖在房里，对外就说精神不济，这才半个月过去，苏窈小腹已然微微隆起。 靖王妃还笑话她，凌金霄不在身边就没了人气儿，两人恩爱得紧。 这算是帮她立人设，苏窈更不介意，让靖王妃嚷嚷得人尽皆知才好。 “世子什么时候归来？” 苏窈放下吃空的盘子，用巾帕擦拭嘴角糕屑，抚摸着小腹问道。 “邺城说得三四日。” 实际上，回得再快些。 与凌金霄一同来黎城靖王府的，还有跑死六匹马日夜兼程送来的圣旨。 深夜苏窈听见嘈杂声响，但她有孕后睡得昏沉，只感受到脸颊被带有寒气的掌心拂过，没了别的印象。 清早睡醒，迷迷糊糊朝旁边滚动，才察觉身旁有个庞然大物，身上散发着热量，硬邦邦的，宽壮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蹭上她毛茸茸的头顶。 男人嗓音沙哑，满是疲倦。 “乖，再睡会儿。” 苏窈这才知晓凌金霄昨夜归来，没吵醒她，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行吧，大英雄，暂且让让他。 苏窈便听他的没再动弹，枕在他胸前酝酿睡意。 没成想反倒是男人的手不老实，随着腰后慢慢移动到身前，触到有些发硬的小腹，鼓起微小弧度，他轻轻揉了揉，无意识说道。 “喜儿，你最近胖了不少，就该这般多吃些饭。” 苏窈那点睡意被他一句话整得顿然消失，没好气拍掉他的手掌，翻滚挣出凌金霄怀里，利落起身，迈过他下床穿上鞋履。 刚出屋，瞧见明镜慌里慌张地守在门外，像找到救星一般朝她走来。 “夫人，世子爷醒了吗？圣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带着圣旨等了一夜。” 一听是找凌金霄的，苏窈也不着急。 “无事，世子爷还在睡，等他自己醒来再说。” 便施施然让明镜搀着去了前厅用朝食，她如今有孕，吃食什么的都格外精细，常常得耗在桌前半个时辰，有时候还得去盥室干呕几次，才能用完膳。 苏窈淡淡喝完最后一口汤，凌金霄也衣衫不整地从内室走出来，正扭头系衣带，王府丫鬟想上手帮他，被他侧腰躲开。 瞧见少女像个棉团子般坐在桌前，白嫩得可爱，面色红润，唇色也嫣红动人，垂眸喝汤，凌金霄没忍住心头悸动，走过去一吻落在她脸颊。 还有柔柔脂粉香。 苏窈瞥眼瞪他，倒像是调情，稀罕得男人从背后抱住她，怎么亲也亲不够。 丫鬟们有眼力地退下，两人闹了一炷香，凌金霄才顶着被苏窈掐痛的小臂，端坐在桌前吃完少女剩下的朝食。 苏窈没动弹，坐在一旁陪他用膳，喝下几口热饮子，轻声说道。 “世子爷，圣旨等了一夜。” 凌金霄摆摆手，不在意地回答。 “不过是嘉奖和定下班师回朝的日子，无妨。” 苏窈猜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打算此时和男人提及她有孕一事。 若凌金霄知晓，定不会让她跟着士兵们一同回京，迟则生变，尤其是前几日掌柜来信，他们的人手在丰城并未找到苏琇莹的踪迹，她更马虎不得。 不过她没想到，凌金霄在接下圣旨一瞬间面色阴沉，怔怔地看着落款处不语，再出声便提前了军队回朝的时间。 苏窈顺手从他手里拿过来，并未发现有何问题。 凌金霄屏退身旁所有人，指着落款处，对她冷声解释道。 “自从赵雍构册封太子后，圣上命他在敬事堂历练，只要是颁发圣旨，落款处都会有太子私印和玉玺印。” 而这份圣旨上，只有玉玺印。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晓了忧虑之处。 上京动乱，赵安已经许久没有上朝，太子监国，但一日圣上没薨，他就一日拿不到玉玺，也就是说明，这份圣旨，并不是出自赵雍构这个太子之手。 那么到底是谁用玉玺传了圣旨，人选一目了然。 昨日蛮夷尽数收复，本应五日内回朝，而圣旨上的日子却选在半个月后。 三皇子和静妃打得算盘是想趁凌金霄在北疆之际，将赵雍构的权力架空，待赵安驾崩后，他们也无力回天。 “我们要尽快行动。” 苏凌两家因为姻亲绑在一起，太子势头正好，与凌家共同阵线的人不少，可直至圣旨亲临，都没有人来给凌金霄传来密信。 要不，是京中形势已然脱离控制，三皇子和静妃把握了胜机，要不，就是无人得到风声，三皇子偷盖玉玺，假传圣旨。 凌金霄立马出府准备归朝事宜，苏窈在府中也快速收拾行囊。 御前侍卫走后第二日，深夜子时，浩浩荡荡的回朝军队披星戴月，在无人注意之时，悄悄离开北疆，往上京迅速前进。 凌金霄陪苏窈待在马车上，马跑得速度快，车厢内摇摇晃晃，少女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也表现得严阵以待，小脸上满是紧张。 他久久凝视着苏窈，只剩一句：“跟着我奔波，辛苦了。” 苏窈虚弱地勾起唇笑笑，不敢说话，生怕压不住胃中翻涌，吐在男人面前。 天亮后队伍在山中休整片刻。 她这才出了马车，让小谷搀着她远离人群，吐了个爽快，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自此以后，肚中宝宝可能也知母体不易，没再闹过情绪，任由马车疾驰颠簸，苏窈吃不了多少有营养吃食，一直都乖巧听话。 连苏窈在靖王府没有解决的害喜问题，也直接迎刃而解。 车马行军不过半个月。 大军便至上京城外，凌金霄命令安营扎寨，只身入城打探情况。 第272章 入京 一日后，城门大开，恭迎大军班师回朝。 凌金霄银甲红袍，立于马上，微风吹起他鬓角流下的汗滴，还年轻的俊俏容颜满是坚毅，冷面锐眸，于众目睽睽之下，率士兵们进城。 城门两侧是礼官和奏乐队伍，击鼓迎军，庆驻守北疆击退蛮夷。 威风凛凛满堂彩的日子，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一旁放入流民的角门处，穿着破烂布衬，蓬头垢面的女子，停在流民队伍中，痴痴地盯着红头大马上威武的男人。 倏尔，她被看守角门的侍卫一巴掌打在头上，踉跄倒地。 侍卫厌弃地甩甩手上沾落的泥尘，不耐烦地催促道。 “磨叽什么，快点跟上！” 女子默不作声，垂头进了城，赤脚踩在沙地上，疯狂跑向城东。 苏窈的马车在大军队伍中央，小谷偷偷掀开窗帘子，瞧见外面满大街全是来凑热闹的百姓，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姑娘，进城前世子说让我们先回侯府，待他入宫面圣后再细说其他。” 苏窈倚靠在车壁闭目养神，闻言颔首，轻抚小腹，吩咐小谷。 “待会儿你找个借口在武平街下车，让掌柜派人这几日盯紧尚书府，有什么动静立即和我说。” 大军游街完便要回城郊大营，驾马车夫在中途将苏窈送到侯府，一连还有行囊驴车，停在侯府大门口，遥遥瞧见几道身影于门前。 苏窈护着肚子下车，才看清是夏琼华、凌夫人和嫂子崔氏。 夏琼华见着她，眼眶先变得通红，拽住她的袖子上下打量几遍，嗓音带哭腔，抚摸她的脸颊。 “瘦了。” 反观凌夫人，等得不耐烦，又不得不在脸上装笑，落后夏琼华几步，说起风凉话。 “北疆苦寒，瘦了也正常。” 夏琼华自从知晓凌夫人在去北疆途中给凌金霄塞了个通房丫鬟，便气得没再与她来往，今日是她心系喜儿，没办法避开，如今听她说这话，冷笑道。 “你也知北疆苦寒，把我儿逼过去是何居心！” 凌夫人被噎得说不上来话，崔氏急忙打马虎眼递台阶。 “喜儿路途劳累，咱也就别站在府外了，去院里聊。” 苏窈累得没心力与婆母斗嘴，幸好有夏琼华在，夏琼华看她面色发白，的确辛苦，自发帮她吩咐门房卸车卸行囊，扔下一句。 “我儿身子弱，舟车劳顿就回房休息了，你那婆母仁慈，做不得让你拖着身子请安。” “你说是吧，亲家。” 凌夫人被她两头堵，也不能撕了面子说不，只能把气咽进肚子里，假笑道好。 回到久违的小院，碧溪带着人迎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将苏窈送进内室，桌上摆好了果饮，还有几道好消化的糕点，柔声道。 “夫人路上辛苦，也没吃东西吧，小厨房正在开火呢，您先吃几口糕点垫垫。” 见她安排妥帖，夏琼华满意地点点头，慈爱地瞧着苏窈吃完一整盘糕点，连忙让她上床歇息。 苏窈推却。 “母亲，您还在呢，我哪能不顾仪态当着您的面上床躺。” 夏琼华帮她抻开薄被，拍打床铺，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你去一趟北疆和亲娘还能生疏了不成？” 虽不是亲娘，但夏琼华这样顺嘴说出来，便知她多么看重苏窈。 苏窈拗不过她，只能躺下，两人在床上说起北疆这一年有何事端，与凌金霄夫妻关系如何，最重要的是。 “有喜了吗？” 夏琼华脸上止不住的期待，又怕给她太大压力，往回找补。 “但北疆条件恶劣，若没怀上也不是坏事，回来母亲给你找大夫调理，咱年前养养身子，把福都给补回来。” 苏窈怀孕这事，她本就没想藏，瞒着凌金霄是怕回不了京，既然已经到侯府，今夜她也是要和男人提起此事。 所以夏琼华问出来，她下意识将手护在肚子上，打算承认。 还未说出口，蓦地碧鸢从门外跑进来，神色焦急，额头上满是大汗，吓了两人一跳。 苏窈记得，刚才夏琼华身边没有碧鸢的身影。 怎的... 她心中倏尔涌起预料之中的颤动。 碧鸢小心瞧了她一眼，垂眸不语，待喘过气来，急声说道。 “夫人，大...大小姐回来了。” “谁？” 夏琼华猛地从床边站起来，手中的巾帕揪起，双目瞪圆，怕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 “你说什么？” 碧鸢喜极而泣，激动地又说了一遍。 “.....大小姐回来了！” 夏琼华惊得一拳捶在了床架上，身子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望向碧鸢，神情似悲似喜。 “阿莹？” 苏窈相较于她，则显得淡定许多，起身搀住了夏琼华的身子，言语中是掩饰不得的喜意。 “母亲！大姐姐回来了？一年多没有音讯，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此时夏琼华才算真正有了实感，她的心神放不到苏窈这里，恨不得马上回府瞧瞧她那失踪近两年的闺女。 苏窈也装得一副好样子，推着她走出内室。 “母亲你快回去看看是不是大姐姐，等我休息妥了，明日便回府去见大姐姐。” 夏琼华魂不守舍地出了院落，脚步匆忙，正巧撞上刚回府的小谷，小谷垂头向她问安，她也没心思应答，急切地似阵风般离开。 夜半，凌金霄骑马自宫中而归。 神色冷峻，见苏窈还坐在烛火摇曳的桌前等他，手肘撑着脸颊软肉，昏昏欲睡，桌上摆了几小碗卤子和面条，神情柔和下来。 从身后环住她，将脸颊托起的软肉解放出来，没成想惊醒了少女，眼神迷蒙地看向他。 让凌金霄心底软得化成一滩水，轻轻的吻落在苏窈翕动眼睫。 “怎么没睡？” 他轻柔问道。 苏窈在他怀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糯声道：“估计你今日忙得没空吃饭，我就让小厨房做了碗宵夜等等你。” 瞧着越来越上道的小妇人，凌金霄越发难以放手，恨不得日日陪在苏窈身边，嗅她身上的香味，听她说话，哄她上床。 他不知该怎么发泄心底的爱意，官场上的厮杀令凌金霄疲惫，可一见到苏窈，他只想醉倒温柔乡，再也不起。 男人眼神缠绵，苏窈不动声色把手垂下，默默思量。 有孕这事，到底要不要提。 第273章 “大姐姐好似找回来了。” 苏窈佯装不经意地说道：“母亲今日来看我，还未坐多久便得到了消息回府。” 凌金霄坐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拾起勺子往面条里加卤子，惊讶地轻挑眉梢。 “是吗？那也算将你心里一桩大事搁下了。” 两人一年前的约法三章，男人好似早就抛到了脑后，只说这一句，提都没提其他，苏窈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算罢，等明日见完苏琇莹再提。 省得出什么意外，她也有底牌可以随时做文章。 苏窈体贴地将剩下的卤子帮凌金霄拌到面条碗里，柔情蜜意地瞧着他，温声道。 “世子爷慢些吃，您明日有空吗？不若一同回尚书府。” 凌金霄咽下一口面条，又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争斗，还有去后宫时，二姐疲惫又悲伤的眼神，他不愿把外头的烦心事讲与苏窈听，只是淡淡推脱道。 “圣上重病，明日我要和太子一同商议，恐怕没有时间。” 他思及上次少女回娘家，要不是他及时到场，那尖锐的剔骨刀就要插进苏窈的白嫩脖颈，那一幕直至现在，他都不敢深思。 恐慌的情绪不亚于在宏林县得知苏窈感染疫症。 他真的无法想象，生命中少了苏窈该是一件多么让他抱憾终生的事。 “你明日回尚书府，带着邺城。” 凌金霄神情严肃，不是在商量，更像是在军营中大权在握的命令或通知。 这种小事苏窈一般不会反驳他，只是睡前提了一嘴。 “世子爷明晚早些回来吧，我与您说件事。” 凌金霄将她锁在怀中，馥郁香气在鼻尖流转，下腹有隐隐抬头之势，又不愿让少女劳累明日还要出行，只能不断亲吻苏窈，当她沉溺在情爱之中，男人的手顺势拉起她娇嫩的手掌，握住往下走。 “喜儿，帮帮我...” 苏窈与他说的什么，凌金霄已然忘记，炙热呼吸喷洒在通红脖颈上，他眼眸一沉，侧头吮吸着白嫩肌肤，啃食留下印子。 待翌日，苏窈起身，他早就离府。 走之前还不忘去主院凌夫人那里敲打一番。 “母亲，圣上重病未醒，如今正是苏凌两家同心协力的时候，你少去为难苏窈，有什么事等我回府再说。” 这话昨夜提骑侯和她说过一遍，又听儿子提明利害，凌夫人可算是暂时收了磋磨苏窈的心，只不过仍是气不顺，阴阳怪气地讥讽凌金霄。 “瞧瞧，刚回来就怕我欺负你夫人，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哪敢惹苏窈啊，我要是动了她，你是不是还要回府和我拼命？” 凌金霄没有回避，沉着脸点点头，毫不避讳。 “母亲，喜儿性子弱，断不会故意找你麻烦，她年纪小又经不起事，在府中我若都护不住她，何谈府外。” 气得凌夫人连正眼都不愿看他，捂着胸口摆摆手让他离开。 凌金霄知晓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苏窈在她手下一日，便总会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等圣上清醒，大局当定，他收服蛮夷有功，势必要封官进爵。 这些年的军功够他封个一侯半爵，到时候也像大哥一般，另辟府邸，不再让苏窈受气。 他这厢下定了决心，却不知苏窈那边却想着如何弃他而去。 苏窈边用朝食边抽空与系统联系。 【你说，我既然已经与凌金霄成婚，就应该算完成任务四，为何还不给我跳奖励？】 系统也委屈。 【因为任务三“活得精彩”中有几个要求与婚后有关，例如这个心愿单的第三十五条，“与心上人育有一子”，得完成心愿单上的心愿，才能结算任务四。】 苏窈也想起了一开始系统给她展示的三四十条心愿单内容，搞得她头大许久，她不禁问道。 【现在心愿单上还有什么没完成？】 系统调出单子查看，信心十足地说回答。 【就还剩三条了，“与心上人育有一子”，“将生母牌位移进苏家祠堂”和“撰写一本游记”。】 苏窈思索片刻，突发奇想。 【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凌金霄的，只要她能平安出生，这条心愿就可以完成，我若是直接去父留子，以我现在手里的钱，也足够去别处游山玩水，正好也可以完成“撰写一本游记”这个心愿，两全其美，多好啊！】 系统被她搞得手足无措，只怕苏窈一激动真的要与凌金霄和离。 【但系统也不能保证任务四“嫁给心上人凌金霄”结算时是否可以计算成婚的过去式，若结算不成功，宿主你还能恬着脸再求他娶你一次吗？】 苏窈想了想凌金霄那傲娇嘴硬的性子，估计她说完和离，男人挽留几次没成，便会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哪里还能再成婚一次。 罢了，苏窈打消这个念头。 【好吧，我们任务二还没完成呢，先去会会回府的苏大小姐。】 苏窈这次准备得充分，收拾了一箱从北疆运回的特产，还有北疆耕种的精品棉花，特意找人收来的上品皮草，都装车送至尚书府门口。 门房还是她熟悉那个，苏窈一向对仆役打赏毫不吝啬，笑着听他说完吉利话，让小谷给了一袋银裸子，大约四两重。 “不必通传，我自己去找母亲。” 苏窈吩咐他一声，径直走向尚书府主院。 一切景观都和她走之前没有变化，刚踏进主院门扉，便瞧见十几个丫鬟正在收拾左侧厢房，那本是苏窈之前的闺房，久久空置的右侧厢房也在装扮，丫鬟们往来进出，手里端着许多珍宝摆件，还有布匹。 苏窈看这阵仗就已心里有数，打断丫鬟们的行礼，施施然走入前厅。 入眼先是两道人影，夏琼华一身米翠色衣裙，端坐在上首，恍然让苏窈回到了刚入府那日，她最先瞧见的苏老夫人。 身侧才是今日的主人公，苏琇莹像是老了十岁，身姿体态也不似之前，畏缩地倚靠在座椅上，打扮得光鲜亮丽，可气质大不如前，本就不算太好的皮肤更加蜡黄，手背上生了冻疮留下的疤痕，要不是那张越长越像夏琼华的脸庞，苏窈都不敢认她。 第274章 “大姐姐？” 苏窈趁两人聊天未注意到她，换上哽咽声线和湿润的眼角，揪着手中的巾帕，不敢置信地轻唤出声。 苏琇莹蓦地回头，失语地盯着来人。 她不知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苏窈这个抢了她夫婿的妹妹，如今，她像个村妇般落魄又丑陋。 而苏窈，成为了世子夫人，举手投足间不再似之前那般卑微，像一颗终于擦干尘土的明珠，正向所有人展示着她的美丽与光彩。 少女眼眶通红，朝她一步步走来，想要弯腰拥抱她。 却被苏琇莹狠狠推开。 幸好苏窈弯下腰，她的手只能推搡到胸前，没有施力到小腹，小谷眼疾手快扶住苏窈的后背，让她站稳。 小谷忍不住抱怨。 “大小姐，您刚回来就拿我们姑娘撒气作甚。” 苏窈还以为苏琇莹会推倒自己，脸色有一瞬间发白，不是演的，是真怕推倒后肚中胎儿出现问题，吓得她急忙攥紧小谷衣袖。 苏琇莹没好气地暼小谷一眼，也不道歉，直到夏琼华说了苏窈回府后的第一句话。 “苏窈，你大姐姐刚回来不适应，你就别靠近她了，坐下吧。” 听见她的称呼，苏窈面上不动声色地颔首坐下，心里却掂量着，昨夜这母女俩到底说了什么。 苏窈。 夏琼华自从真正接纳她后，一直叫她“喜儿”，从未如此生疏过。 苏窈谨慎为上，闭口不谈苏琇莹这两年去了何处，只是吩咐碧鸢让她找丫鬟们去门房那边拿回物件。 “母亲，我从北疆带回来了些特产，还有几件从猎户手里收上来的皮草，您正好趁着还未入冬找来裁缝做披风大氅，大姐姐回来，多做几件也够。” 夏琼华目光复杂地看向苏窈，心底揪着，下首小女儿眼底濡慕，事事乖巧，自北疆回京，从未抱怨一句话，哪怕条件如何艰辛恶劣，也还记得给她带回来特产，她不知该不该听信阿莹的一面之词。 十年，她亲自照料苏窈长大，自认看清了少女的心性，将苏窈当亲生闺女看待，可如今，刚找回来的女儿，非说是苏窈害了自己。 夏琼华咽下脱口而出的质疑，闭上眼缓和心绪，草草开口道。 “你一向贴心，母亲是晓得的。” 苏琇莹却在一旁心有不甘，瞧着越发明艳动人的苏窈，她垂头厌恶地打量自己手上流脓生疮的伤口，冷不丁出声。 “你如今不是抢了我的夫婿，做世子夫人吗？怎的还是这般小家子气，送回来拿不出手的皮草特产，金霄不嫌你丢他的脸吗？” 她说得咬牙切齿，头颅垂下苏窈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也是愤恨。 可苏窈也不是之前任她揉搓的身份了，仗着嫡女身份入族谱，又是有诰命的世子夫人，听她说完这句话，淡淡一笑。 “姐姐还是像从前，愿意操心我，我也没抢你的夫婿，若当时能选，若姐姐你没走丢，我的姻缘也不至于落在侯府。” “母亲，你不是最清楚吗？” 当时苏窈百般推拒，就是不想这样落人口舌，夏琼华自然知晓她的苦楚，为了苏家草草嫁过去，丈夫不喜，婆母又挑剔，跑到艰苦的北疆遭罪，好不容易熬出头。 苏琇莹轻蔑地暼她一眼，还以为她如同以前柔弱可欺，讥讽道。 “你这世子夫人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窈最不怕的就是她翻旧账，镇定地望向她，冷淡道。 “大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金霄查出来是苏婧杳陷害的你，你如今是想反咬在我身上？” 苏琇莹不理睬她，只是叫嚷着对夏琼华告状。 “母亲，就是苏窈，她在船上将我的位置暴露给水匪，我侥幸跳水逃脱，结果井翠就被水匪抓走，母亲！快把苏窈送去官府！” 她洋洋得意地笑出来，“苏窈，你没想到我会回来吧，我已经让丫鬟去京郊大营通知金霄了，待会儿我就要在他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 苏窈懒得与她打嘴仗，井翠早已死在回京的路上，如今人证物证都没有，两人哪怕说破了天，也讲不出到底谁对谁错。 她只是对其他地方提起了质疑，“大姐姐真是生龙活虎，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家救了你，又把你送回来呢？” 夏琼华也想不通，虽说自家闺女安然回京，但贞洁乃是大事，这两年过去，她不奢求闺女处子身完好，只求有个正经归宿，昨夜她哭着问阿莹，想出钱答谢人家，结果每次一问，苏琇莹便黑了脸砸东西，说自己再也不愿提。 果然，苏琇莹就像是被踩了一脚乍起的猫，猛地把手边茶盏用衣袖一甩，茶盏铮然碎裂在苏窈脚下，溅起碎片阵阵，幸好没伤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小贱种，鸠占鹊巢，恬不知耻！” 苏琇莹疯了心神似地咒骂。 苏窈不搭理她，只是让小谷将她从座椅上搀扶着站起身，凝望夏琼华，微微俯身跪下。 “母亲，我断然没有半分害大姐姐的心思，当时金霄抓到水患余党，那人说首领让他们去绑戴有金丝珐琅镶玉镯的女子，恰巧，出行之前，大姐姐将手镯赠我。” “哪怕是这般，我也从未想过大姐姐是想害我，我以为是偶然，是苏婧杳的主意，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没有对您和父亲说过。” 苏琇莹如饿狼般盯上了苏窈，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金丝珐琅镶玉镯此事只有她和苏婧杳知道，还有漕帮手下，若苏窈所言为真，那她就是真正抓获了水匪余党？ 苏琇莹蓦地有些慌乱。 她当时与蒋俊杰恩爱，根本没有注意到何时手镯竟然戴在井翠手上，而且，她不确定井翠是否活着，井翠知晓了她太多秘密，一旦井翠反水.... 苏窈察觉出她乱了阵脚，又接着添一把火。 “当日我们船舫出行时，招募三十名桨夫和四名水手，在丰城落脚时，我专门查看了名册，领头同我讲，实际来了三十一名桨夫，最后那页多出一名叫蒋俊杰的男子。” 她意味深长地瞧着苏琇莹。 “正巧，也在当夜消失了。” 第275章 苏琇莹没料到，苏窈连蒋俊杰的名字都知晓。 她调高音量试图遮盖自己的慌张，“你作甚又提他人，和你有何关系？” 夏琼华察觉到苏琇莹对这个名字有明显的抵触，右眼皮蓦地一跳，心里泛起不祥的预兆，见下首两人愈发剑拔弩张，只好出声安抚。 “阿莹，喜儿为了你的事奔波许久，你这样说会寒了妹妹的心。” 她还是站在自己女儿这边的，但如今苏窈的确不再是之前任由拿捏的身份，姻亲既然落在苏窈头上，为了苏家，他们决不能撕破脸。 但夏琼华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刚经历千难万险回府的苏琇莹，离家两载，夫婿换给旁人，连自己母亲都帮着苏窈说话，苏琇莹蓦地站起身，忍不下去。 “好好好，母亲，你也向着她是吗？” “我就明说了，水匪是苏婧杳找来的，我和她通气，把手镯给苏窈，就是为了害她，让她被水匪抓去，嫁不成表哥。” 她凶狠地拿手指指着苏窈，面目狰狞，恨不得将苏窈千刀万剐。 “你让她自己说！为什么手镯最后会戴在井翠手腕上！为什么水匪抓走的不是她！而是井翠！” “母亲！你要为我....” 夏琼华听不下去了，快步走来，脸色阴沉一巴掌扇在苏琇莹脸上。 掌声清脆，苏琇莹被打得歪过头去，脸颊立马变得通红肿胀，她无措地捂住脸，瞪着夏琼华。 “够了！” 夏琼华瞧着身侧反应冷淡的苏窈，恨铁不成钢又甩了一巴掌。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给你妹妹道歉！” 夏琼华忍着心疼，厉声喝道，不停朝苏琇莹使眼色。 她是疯了吗！ 苏窈如今可是诰命，有品阶的，大咧咧喊着要谋害，她苏琇莹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母亲...” 苏琇莹不敢置信地感受着热辣辣地疼痛，喃喃道：“你打我？为了苏窈你竟然打我？” “阿莹！” 夏琼华想要叫醒她，不要再这般疯狂行事，可苏琇莹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她恶狠狠地盯着苏窈，那完好无损的娇媚模样真让人恶心，凭什么苏窈能活得比她好，凭什么她被蒋俊杰关在柴房的时候，苏窈能继续享受山珍海味！ 苏窈就该在汉江死得一了百了！ 苏琇莹咽不下这口恶气，她猛地推开两人中间的夏琼华，奋尽全力冲向苏窈，刚修剪完的指甲圆钝，张牙舞爪伸长。 下一秒就要落在苏窈白净光滑的脸上。 她要撕烂这个贱种的嘴！ 苏窈早已察觉到苏琇莹的举动，本打算向后撤几步，刚还没迈出去，只听见脑海中系统声音响起。 【目标人物正在接近。】 她判断着苏琇莹的杀伤力，果断迎了上去，双手护住小腹，任由苏琇莹抓挠她的脸蛋。 但护在一旁的邺城反应比苏琇莹快多了，当手指落在脸颊的瞬间，他克制地用手背击打苏琇莹的手腕，让她失了准头，手指偏到苏窈耳后。 又是一下，苏琇莹被他打得失去平衡，狼狈地歪倒在地。 苏窈佯装惊恐，拽住身侧小谷的衣袖，支撑起身子，却仍滑到座椅上深深喘气。 待到凌金霄赶来，就是这闹剧收场的模样。 苏琇莹伏在地上哀声恸哭，夏琼华蹲在她身边想要伸手将她扶起。 却被她一巴掌拍落。 邺城和小谷将苏窈护在身后座椅上，眉眼警惕地看向苏琇莹，生怕她再度暴起，苏窈紧皱秀眉，双手扶着肚子，咬唇垂下头。 还是苏琇莹先发现的他，面上的凶狠立马消散，变得喜不自胜，踉跄地爬起来，指着苏窈对他说道。 “金霄，是她！都是她害得我！你快休了她！” 凌金霄哪里顾得上听她讲话，瞧见苏窈脸上失去血色，又想起回门那日的惊险，一掌推开苏琇莹，快步走到苏窈身前，轻声询问。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苏琇莹不依不饶地拖拽他的衣袖，还以为两人关系如常，颐指气使道。 “我如今已经回来，你快把这贱种休了，金霄，你是不知道，她害我遭水匪跳船...” 凌金霄倏尔回头，目光冷峻，整张俊脸紧绷，毫不留情地甩开衣袖，阴翳地打断她。 “滚！” 苏琇莹被他一声喝在原地，见他温声细语地继续询问苏窈。 “是肠胃不舒服吗？刚才有没有伤到你？” 此时，她看着被三人围在中间细致照顾的苏窈，才知晓，这两年好似变化太快，凌金霄不再是她可以随意摆布的未婚夫婿，苏窈也不是她以往肆意欺辱的贱种。 苏琇莹失魂落魄地后撤几步，被碧鸢扶住了肩膀。 夏琼华不知好好的一次回府，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这手背手心都是肉，轻易判不出个对错。 一刻钟后，门房请来的大夫到了。 凌金霄一点心神都没分给苏琇莹，弯下健硕腰肢抱起苏窈大步走向内室，神情焦急，一步也不愿离开少女。 大夫被三人紧紧盯着，没一会儿便出了满头大汗，不敢懈怠，直至认定后才出声。 “这位夫人只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有孕后就要注意情绪，前期护胎最为重要，切忌受惊和活动，以免小产。” 夏琼华在前厅安抚下苏琇莹，刚踏进内室，便听见大夫说起诊断，心头一跳，不知是喜是悲，愣愣跟着重复一遍。 “有孕了？” 凌金霄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扭动，问出同样的一句话：“有孕了？” 大夫奇怪地看向他们，不在意地点点头，走到桌前边撰写方子边说。 “这位夫人看脉象已经有孕四月余，怎么？没有害喜症状吗？倒是好事...” 凌金霄没听他剩下的话，只闻“有孕四月”，目光凌厉地扫向苏窈，瞧见少女无辜地抱着肚子眨眼，气得手指轻轻弹在她额头上。 他就不信苏窈一点感觉都没有，怀孕这事绝口不提，冒着小产的风险跟大军回京，怪不得回京途中苏窈时常干呕，她说是晕车自己便没再追究。 谁能料到少女无声无息瞒着这么一件大事！ 第276章 凌金霄心里胀得满当当，又有恐慌又有喜悦，目光不自觉落在苏窈被衣裙遮住的小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里，竟然有了个他和苏窈的血脉。 他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伸出手掌，指尖还发着抖，慢慢放在苏窈小腹上，动都不敢动，感受着掌下的呼吸起伏。 夏琼华连忙走到床前，说些场面话为苏琇莹脱罪。 这没怀孕前一切好说，看在苏凌两家关系，又是凌金霄青梅竹马，二姐妹之间的争吵算不得什么事。 但有孕了，态度可马虎不得。 “喜儿，现在还不舒服吗？你打小知道的，你大姐姐就是性子急，她没有坏心的，你别怪她，她刚回府，对一切还不适应呢。” 凌金霄还沉浸在喜悦中，骤然听见夏琼华的话语，也想起了刚进门时那般混乱场面，对邺城使了个眼色。 邺城收到后，凑到他耳边说明当时发生何事。 当邺城说起苏琇莹冲过来想要抓挠苏窈时，他脸色已然冷了下来，眉眼如炬，身上压不住的躁动。 苏窈还没说什么，他率先插了一嘴。 “伯娘，您恕我说句公道话，苏窈成婚一年前后就回来两次，这两次都闹得请了大夫，若尚书府不愿让她回来，您和我直说便是。” 夏琼华讪讪一笑，揪紧手中巾帕，“金霄，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喜儿也是我女儿，尚书府怎会不欢迎她。” 凌金霄在苏窈的事情上向来眼睛里容不进沙子，不留情面地继续说道。 “上次老夫人求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次呢？换成伯娘您来？是想让苏窈再忍气吞声一次？” 前厅。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 苏琇莹摔下茶盏，脑中那刚放松的弦再次绷紧，死命拽住碧鸢的衣襟，咬牙切齿问道。 碧鸢不敢得罪她，白着脸讷讷几声，只得点头。 她想起两人之前的相处，情绪轰得炸开，从座椅上起身，风风火火冲向内室，想要去质问凌金霄，正巧听见男人维护苏窈，非要让她担罪责的话语。 苏琇莹火冒三丈，大声喊叫道。 “凌金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凭什么要认罪！是苏窈她这个贱种，恬不知耻勾引你，你们都被她给骗了！” 她气得直跺脚，本就不复存在的形象更加令人厌恶，满口胡诌，凌金霄将脸撇到一边，不知为何苏琇莹会变成这般蠢毒。 冷声与她划清界限。 “苏大小姐，你该感恩苏窈为你们全家的付出，让你如今还能脱身后回到尚书府，继续做你的大小姐，若没有苏窈，苏家早已抗旨不遵，全家流放了。” 这点毋庸置疑。 可对于苏琇莹来说，就是在用针戳她心肝。 她何尝不知，一朝被情爱迷了心智，与蒋俊杰私奔丰城，当时的甜蜜让她心甘情愿配合爱人躲避尚书府的搜寻。 两人于丰城成婚，在她当完所有首饰后，蒋俊杰性情大变。 婆母虐待，丈夫殴打赌博，她每日都被关在柴房，手指浸在冷水中浣洗一家四口的衣物，吃不饱睡不好，有孕两次都被蒋俊杰打得小产。 苏琇莹瞧着眼前高大威猛，将苏窈捧在手心中的男人，眼里不自觉流出清泪，仿若回到了两人青涩的年少时。 骑马蹴鞠，逛灯会游庙宇，他也是这般将自己视为唯一。 哪有苏窈什么事，都是她鬼迷心窍，踏入蒋俊杰的陷阱中。 “金霄...” 苏琇莹苦苦哀求，期望唤回他的心，“我们一同长大，你知道我是心悦于你的，我怎会主动逃婚呢，都是苏窈...都是她，找来水匪害我，自己顶上我与你的婚约，你不要被她骗了，金霄，你看看我....我真的心悦你，金霄....” 凌金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嗤出声。 “惺惺作态，满嘴谎话。” 别的不说，只苏窈害她这点，凌金霄是半分信不得，这世上只有旁人害苏窈的份，就少女那小胆子，杀只兔子都能红眼眶。 惩罚还未出定夺，门房急匆匆跑了进来禀告。 “夫人...府门外有个书生在叫嚣，说是...说是咱大小姐抛夫弃子，要...要去京府尹告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夏琼华焦头烂额，抛夫弃子这四个字让她喘不上气来，祈祷地看向苏琇莹，却见她女儿表情变换几瞬，没有任何惊讶，才真正死了心。 果然，水匪之事另有隐情。 这年头，女子贞操最为重要，断不能由书生继续在府外乱说。 夏琼华身处闹剧旋涡之中，心头的苦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还得摆出高门贵妇的模样，将这堆烂摊子抛诸脑后，去前厅会书生。 苏窈淡然地看着身前这几人，抚摸着让系统搞得痉挛的肚子，握住凌金霄的手，贴心地说道：“世子，母亲涉及到大姐姐，可能会意气用事，你去前厅陪着母亲吧。” 正好，让男人也听听，刚才一番肺腑之言说心悦他的苏琇莹，到底是为何不履行婚约的。 既然大家今日齐聚一堂，总不能白白浪费她架起的台子。 凌金霄不放心地瞥了苏琇莹一眼，生怕他走后女子再对苏窈行不利之事。 苏琇莹也不含糊，听闻蒋俊杰来京找她，抬手抹掉脸上泪渍，低头一丝不苟地整理衣裙，重新高昂起头颅，似是要证明给凌金霄看，她信誓旦旦说道。 “金霄，我同你一起去前厅，到时你就会知晓，我是为人所害。” 苏窈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 凌金霄不感兴趣地快步离开，苏琇莹紧随其后。 刚踏入前厅，苏琇莹便听见熟悉的恶魔声音。 蒋俊杰转头瞧着了她，情真意切的眼眸中流露出款款深情，走过来想要握住她的手，被苏琇莹猛地一下甩开。 男人俊美的面容扭曲一瞬，紧接着变得委屈，轻声哄道：“娘子，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和我置气可以，别独自一人跑这么远。” “我和娘在家担心坏了，怕你被有心人拐走，这与杀了我有何异？” 第277章 苏琇莹厌恶地擦拭着被他碰过的手指，恶语相向。 “你别碰我！” 蒋俊杰敛下眉眼，一副落寞表情，知晓苏琇莹如今油盐不进，是因为回到府中有了底气，他直接釜底抽薪，恭敬地拱手对上夏琼华。 “岳母，小婿两年未登门，还请您见谅。” 又对上站在一旁抱臂不语的凌金霄，笑得温良，“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凌大将军吧。” 凌金霄瞧他油嘴滑舌的样子便不喜欢，傲惯了依旧没讲话。 夏琼华冷脸派碧鸢扶起他，没受这一拜。 “你又是谁？我没你这个女婿。” 苏琇莹情真意切地想要对凌金霄诉苦，可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又怕在蒋俊杰面前丢丑，只能退而求其次，与夏琼华说道。 “母亲，他强迫我与他成婚，婚后把我关在柴房里，让我伺候他们全家人。” “而且逼着我把首饰全当了，我不听他的话就打我，呜呜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正好他进京，您快叫来京府尹把他抓进牢里！” 夏琼华听着女儿诉说男人的种种恶行，气得眼中直冒火，手掌连连拍打桌案，高声命令仆役：“把他扣下，立马送到京府尹。” 蒋俊杰并未反抗，只是不敢置信地看向苏琇莹，半晌后，垂下头颅，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听见他说。 “阿莹...你果然变了，变得满嘴谎话，娘和我说起来，我竟没信。” 他蓦地跪在地上，像是丧失了生的希望，不挣扎，俯首给夏琼华磕了个响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礼节是两年前欠您的，如今补上。” 厅上众人只见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许多信笺，最后深情凝视了苏琇莹一眼，默默将信笺放在面前地上。 “苏夫人，”蒋俊杰换了个称谓，“这些信笺，是我与阿莹私奔前所有往来，我愧对与您但对得起....” 苏琇莹尖利着声音打断他：“我没有和你私奔！你在胡说什么！” 她冲上来想要抢夺蒋俊杰放在地上的信笺，男人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却转手将信笺重新拿到手上，不让她抢夺。 “阿莹，我自知一介书生配不上你，可如今闹到这个地步，我怎能继续欺瞒苏夫人呢。” 他理直气壮地辩白，对上听到“私奔”二字后脸色铁青的夏琼华。 “苏夫人，其实一早我便在书坊认识了阿莹，当时我并不知晓她是尚书府千金，我们两情相悦，经常见面谈论诗词，可终有一日，我还是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自知身份低微，想要与阿莹断了联系，可相爱的两人怎能说断就断呢，阿莹说她不愿与凌将军成婚，只爱我一人，所以她便要与我趁着南下之时私奔。” 苏琇莹听不下去他编织的谎话，尤其是戳破了刚才她对凌金霄说的爱意，一巴掌打在无法闪躲的蒋俊杰脸上，凶狠地说道。 “你骗人！我才没有和你约定私奔！我以前不认识你，母亲，别听他瞎说，快堵住他的嘴把他送到京府尹！” 夏琼华看着自己女儿慌乱又躲闪的眼神，怎会不知道苏琇莹的小心思，两人各执一词，但明显苏琇莹对她有所隐瞒，男人说得也不全是真话。 蒋俊杰十分危险，夏琼华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对自己女儿不利的证据，断不能现在就把他送到京府尹，若再攀扯出什么，苏琇莹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她站在上首，淡淡说道。 “你还有什么话，全说了吧。” 蒋俊杰顶着一个巴掌印，苦笑。 “苏夫人，你看阿莹，我一说不好她便打我，我哪能打她呢？” 解释完家暴，他又提起私奔。 “尚书府家大业大，应该也查出来我本不在船舫那五十个桨夫中，我就是个穷书生，若没有人帮忙，我登不了船。” “是阿莹与我提起私奔，让我装成桨夫登船，她说她专门找了水匪，等时局混乱时，我们趁乱离开，与我回家乡。” 说到这里，蒋俊杰又惺惺作态，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可怜兮兮说道。 “我对不起您，可我真的太爱阿莹了，不愿放手，只能以私奔这种方式与她双宿双飞。” “你放屁！” 苏琇莹再也顾不得矜持，在丰城与乡野村妇学了许多不雅之词，没控制住直接骂出声。 “阿莹！” 夏琼华烦躁地拧起眉，厉声制止，头颅似针扎般跳疼，拿下首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办法。 人家手里有两人私授的信笺，说得内容也和事实吻合，她没有办法指摘，苏琇莹又不和她说实话，她又能怎么办。 蒋俊杰抬眼打量着前厅中所有人的表情，决定再加一击。 “苏夫人，您若不信，我还有证人，当时我与阿莹第一次相见，她的妹妹也在场，若妹妹在府中，可否请她出来相认？” 苏琇莹悚然一惊，立马阻拦。 “不行！” 她想起来了，那日苏窈的确在场，两人如今本就不对付，她不愿自己这狼狈模样被苏窈发现，她也不愿让苏窈知晓她抛弃凌金霄，嫁了个这般不堪的男人。 凌金霄冷眼旁观至此，牵扯到苏窈，才皱眉说了第一句话。 “我夫人正在休养，暂不见客。” 夏琼华瞧着蒋俊杰不想善罢甘休，开门见山说道。 “不必行多余之事，你就直接说，来府中到底想如何？” 蒋俊杰惊诧地抬头望她一眼，莫名其妙道：“苏夫人，我家娘子不见了，我只是来上京找她回家罢了，哪有什么想如何？” “母亲！我不能和他回去！我会被他打死的母亲！您救救我！” 苏琇莹和男人同时开口，说的是同一件事，却反应各不相同。 此时，蒋俊杰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苏夫人，我与阿莹是有丰城县发的合籍文书的，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女子远没有常年待在娘家的情况，我要带她回丰城。” 夏琼华怎会让刚回京的女儿再次离开呢，苏琇莹也哭喊着不愿回去，只有蒋俊杰虽然跪在地上被仆役挟制，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蓦地，一道柔声传来。 第278章 “蒋公子。” 小谷小心搀扶着苏窈，缓慢从内室走出来，刚到前厅，她出声叫住了蒋俊杰。 凌金霄快步走到她身边，轻声责备道。 “你怀着身孕来掺和什么？” 苏窈浅浅一笑，让他别太过担心，“我已经好些了。” 前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窈身上，她率先叫的是蒋俊杰，怎么两人之前确实认识？ 苏窈端坐于座椅上，不介意对苏琇莹落井下石。 “两三年前我确与大姐姐见过蒋公子，我们相谈甚欢。” 夏琼华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拿不准苏窈说这句话是为了什么，下一秒，苏窈便给了她答复。 “小谷以前还经常帮井翠传信，我还以为是井翠结识了府外的人，没成想，竟然是大姐姐和蒋公子，若我早知道，就拦下来告知母亲了。” “苏窈！你少血口喷人！” 苏琇莹不甘地怒吼，苏窈没搭理她，只是瞧着蒋俊杰手中花花样式的信笺，指着其中一封说道。 “这封信我还记得呢，是我们南下前井翠让小谷帮忙递出去的，母亲不若看一看？” 蒋俊杰闻弦知雅意，急忙将那封信笺取出来，交给身旁仆役，仆役望向夏琼华，垂头恭敬地递过去。 夏琼华拿在手里如烫手山芋，打量着下首三人，缓了口气拆开信笺。 里面满是不堪入目的情话，多次提到私奔，婚约等，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女儿竟能如此大胆，和府外的男人私相授受，甚至谋划私奔！ 她气得眼前一黑，急忙扶住了桌椅。 苏窈适时接话道。 “既然大姐姐与蒋公子已经成婚，咱就是一家人了，大姐姐是我们尚书府的明珠，自是不能与你再回丰城。” 她勾起嘴角，对蒋俊杰报以和善的微笑，“不若在上京选个宅邸，蒋公子把父母接过来落脚吧。” 蒋俊杰脑子里想的，苏窈全都知晓，将苏琇莹在丰城囚禁两年，榨干了她的所有价值，便假意放她逃回上京，来接着榨尚书府的油水。 带苏琇莹回丰城是假，想打秋风是真。 果然，蒋俊杰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连连对苏窈作揖，说的却是推脱。 “我爹娘住惯了家里，恐怕不愿来京。” 苏琇莹气急败坏，想要对苏窈动手，但凌金霄拦在她身前，苏琇莹只有无能狂怒。 “苏窈！尚书府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我要和他和离！” “够了！” 夏琼华大喊出声，制止了这场愈加杂乱的闹剧。 苏窈并不急切，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等待她最终的决定。 “阿莹，母亲年纪大了，你又不肯与我说实话，我只想孩子都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你已嫁人却不与我讲，如今我又能怎么办呢？” 夏琼华疲累至极，只觉自己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看不出苏窈的真面目，也看不出自己亲生女儿的真面目，她知道这是一笔烂账，账本在两年前早已撕毁，如今对簿公堂，输得只有苏琇莹。 “就依苏窈说的办吧。” 她摆摆手，示意争论结束，颓唐地坐在座椅上，指着蒋俊杰说道。 “你不要得寸进尺，若不愿如此，我就是拼到圣上面前也要让你们和离。” 此时，蒋俊杰才将扣押他的仆役挣脱开，自跪姿站起，轻抚袍上的灰尘，拱手扬声道。 “我爹娘就在客栈，阿莹，随我回去见他们一面吧，他们很想你。” 他眼中闪着恶狼似的贪婪，想要上前抓住苏琇莹的手，苏琇莹绝望地大喊，却无人再能帮她。 夏琼华怔怔地看着闺女被男人拖拽走，心里满腔悔恨，不知如何发泄。 苏窈轻挪几步，用自己的身姿遮住了两人的身影，闯入她视线。 “母亲莫要担心，我会派人跟着的，绝不会让蒋公子欺负了大姐姐去。” 夏琼华也无法面对苏窈，她明明知晓，刚才苏窈说的法子就是唯一正确的，可她仍会怨苏窈，阿莹已经过得这般苦了，为何苏窈还要咄咄逼人。 事到如今，她还要顾着两家和睦，只能强行扬起笑脸，假意说道。 “喜儿，你身子重，别操心阿莹的事了，快回侯府养着吧。” 凌金霄也是这意思，催着她回府找御医诊脉，苏窈拿捏着轻重缓急，拜别夏琼华后与凌金霄走出主院。 未到府门，苏窈给小谷使了个眼色。 小谷惊叫：“夫人，咱送来尚书府的东西还没卸呢。” 苏窈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对凌金霄柔柔一笑。 “世子，今日这事赶着事，忘记这茬了，您不是还有正事嘛？先去忙吧，”她连连保证，“我会顾好自己身子，盯着他们卸完货就回府。” 凌金霄不信任地暼她一眼，他猜到是主仆两人有事商量，毕竟这尚书府发生大事，他原本是苏琇莹的未婚夫婿，不该卷入其中，惹得苏窈再失衡。 必要时期坚守男德。 他松了口，“那你们快点，邺城驾马我也安心些，早些回府。” 苏窈甜蜜点头，目送凌金霄离开，变换表情，急忙把小谷拽到一旁，开始商量密谋。 “你让掌柜去蒋俊杰住的客栈提点几句，近几日别再动手，把苏琇莹哄得好些，我明日便去找合适的宅邸，让他们安置。” “姑娘是想让蒋俊杰拖垮尚书府？” 苏窈听了小谷的问题，意味深长地微笑，淡淡摇摇头。 蒋俊杰这点金钱，可拖不垮苏家百年世家，最重要的是原主怨气判定，她想让苏琇莹去死，而在苏家的庇佑下，苏琇莹很难有死去的机会。 不外乎两点，谋逆，欺君。 “等他们安置月余后，买通几个宅邸里的丫鬟，放出风声。” 苏窈眯起眼，“就说水匪这事，静妃和三皇子也掺和在其中，不想苏凌两家结亲，苏琇莹见不得我好过，一定会去找静妃捅出婚约欺君这件事。” 到时候，他们就该变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再比比看，到底是静妃三皇子能谋逆成功，还是太子凌金霄能守住皇位了。 第279章 回侯府后，邺城派仆役里外忙碌起来，凌金霄走之前也吩咐苏窈打开库房，不要吝啬拿取补品之类。 男人家底丰厚，仆役们搬了几趟还没有拿完。 倒是声响太大，不过一刻钟，便传到了主院那边。 丫鬟们多嘴，三说两说就变成要搬家，凌夫人还在待客，闻言猛地将茶盏一撂。 “搬家？侯府还没分家呢！” 作客的是嘉兴伯府荣夫人，上京贵妇中她最爱到处喝茶，瞧着凌夫人摔了茶盏，眼眸一亮细细问道。 “谁搬家？清远侯不是早就分出去了吗？” 凌夫人没感情地暼她一眼，冷声说道：“还能有谁，金霄夫人。” 荣夫人想了片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哦，是喜儿啊。” 继而调笑道：“你家金霄动作真快，喜儿我也看上了，就是那不争气的儿子慢了些。” 凌夫人心想，要是你们动作快，她也不至于受这气。 语气变得更加恶劣。 “幸好你是没赶上她这儿媳，这不，又给我搞出搬家这幺蛾子。” 荣夫人没搭这茬，一来如今凌金霄大胜回京，风头无两，她可不想左右不是人，二来她本就看不上凌夫人这个做婆母的，向来尖酸刻薄在上京出名，就算是换个小娘子来她家，待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只想去看个乐子，站起身来主动请缨：“走吧姐姐，我随你一道儿去看看。” 正好，凌夫人也想让荣夫人这个嘴里把不住门的人来帮她宣扬宣扬，苏窈这些罄竹难书的恶行，自是求之不得，两人一同到了夫妻的小院。 苏窈正站在院里指挥丫鬟们晾晒花茶和果干，身边有小厮搬着东西忙前忙后，没个闲人，干得热火朝天。 还是小谷先瞧见了凌夫人，捅了捅苏窈的手肘。 苏窈抬眸，看凌夫人那来找茬的脸色，不动声色扬起笑容，亲热道。 “母亲怎么来了？” 又望向荣夫人：“一年没见荣夫人，皮肤又清亮了些。” 荣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她，“那是多亏你之前送来的面脂，好用得很呢，我又派丫鬟去买来用。” “好用就行，我过几日再给您送去。” 凌夫人见不得两人你来我往一通夸赞，没好气地打断道。 “我要是不来，你就该把我们侯府给搬空了！” “苏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双亲还在你就敢搬府分家？” 面对凌夫人咄咄逼人，苏窈避其锋芒往后撤了一步，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热络。 “母亲，我不知您听信了什么谣言，院里只是替换些玩意儿，哪来分家之说？” 凌夫人指着来往的仆役和他们手中的瓷器摆件，精美玉器，厉声道。 “替换？这些摆件价值不菲，而你用廉价木作替代，可不就是进了你的口袋，苏窈不是我说你，你出身尚书府，眼皮怎么这么浅呢？” 小谷被她说得义愤填膺，挺身而出。 “你别血口喷人，我家姑娘才不是为了藏私把摆件换了！” 凌夫人没想到苏窈身边一个小丫鬟都能和自己顶嘴，气得她扬起手掌一巴掌就要扇在小谷脸上。 还没落下，便牢牢被苏窈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别看苏窈娇小一个，手劲儿却不小，凌夫人使力想挣脱，无论如何用力，苏窈攥紧的手指岿然不动。 “苏窈！你敢对我动手？” 凌夫人不可置信地大声叫嚷。 苏窈淡淡扫过她，分毫不退，“是母亲你想对我的丫鬟动手，我只是控制住您罢了。” 气得凌夫人心头不甘，瞧着身边走过一个捧着瓷瓶的仆役，另一只手猛力一挥，将他手中瓷瓶打落在地上。 “呯——”一声。 瓷瓶摔碎，碎片飞溅，溅到几寸高，差一点划伤苏窈。 反倒是凌夫人离得近，替苏窈挡住了碎片，在她手背上划开一道带血的口子。 声响浩大。 远在另一边的邺城也听见了巨响，急忙跑过来。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凌夫人也以为他是来顾着自己的，结果邺城看都没看她一眼，焦急地扶住苏窈，连声询问。 苏窈无辜地靠在小谷肩上，没有受伤却装作受惊。 双手护在小腹处，脸色煞白，慢慢蹲下身子，“疼，我的肚子好疼。” 凌夫人烦极了她这柔弱做派，明明刚才还和自己强硬对峙，偏生这时又装出来受伤的模样。 “苏窈，你装什么装，又没碰到你肚子，疼什么！” 小谷不甘示弱，苏窈不能说出口的便由她说。 “凌夫人，我家姑娘有孕，本就受不了惊吓，你不分青红皂白冲进小院指责我家姑娘，还在她面前成心摔碎瓷瓶，姑娘没招你惹你，为何要这般对她！” “还有，我家姑娘心性好，礼让您，试问哪家正经婆母，小夫妻成婚不足两个月，便迫不及待往房里塞侍妾，您这接二连三针对我家姑娘，意欲何为？” 凌夫人被她一句“有孕”给控住了，都来不及反应小谷当着荣夫人的面说出了多么私密的事情，呆愣愣地望向苏窈的肚子，轻声喃喃。 “苏窈...怀孕了？” 可在场无人有空解答她的疑惑，邺城忙着再叫一次大夫，心道今日世子爷刚知晓夫人有孕，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来添堵，一个不够又来了一个。 小谷吩咐丫鬟们将苏窈抬进内室，荣夫人在一旁搭把手，听到辛密的她心里笑开了花，哪还管凌夫人这正主想什么，只想早点回府找老姐妹们说道说道。 苏窈更是心安理得，凌夫人她看不顺眼，糟心得很，现如今她肚子里揣了个金蛋，得把凌夫人发配得远一些才好。 故而，凌金霄刚回屋里，看见的就是在床上兀自落泪的少女，哭得可怜抽噎不出声，满脸清泪，失神地望着床梁。 把他吓得够呛，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急忙跑过去轻声哄道。 “怎么哭了？谁又惹你了我帮你去出气，还是肚子不舒服？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米糕，别哭了...有孕哭多了容易伤身子。” 凌金霄自今日知道苏窈有孕后，一刻都不得闲，和太子分析情况时手里都拿着御医专门给他的册子，上面写明女子有孕后的禁忌，看了一整日。 第280章 “世子，凌夫人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半晌后，他听见少女委屈地问道。 凌金霄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只是抬手帮她擦干眼泪。 “是她把你惹哭的吗？她本就是急脾气，再等一段时日，等圣上醒来，我便要赏赐封爵建府，我们出去住可好？” 苏窈转头望向他，蓦地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泪水顷刻打湿了衣袖。 凌金霄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说错了，又惹得少女哭泣，只能抚摸着她圆润毛绒绒的后脑勺，等她发泄。 半晌后，一道弱小的嗓音传过来。 “我今日肚子好疼，凌夫人冲进咱院子里就说我要分家...还打碎了瓷瓶，要不是小谷护着我，就要见血了。” 苏窈往日从来不会告状，发生什么事都自己往肚子里吞。 凌金霄欣慰于今日她终于说出口自己的委屈，又听得升起一股火气，察觉到苏窈的小手攥紧他衣袖，像是在害怕。 “我真的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吗？” 她失落地喃喃，“我能做一个好娘亲吗？它今日好疼啊，我护不住它...” 凌金霄的袖口又湿润了，泪水渗进衣内，落在皮肤上，灼烧着，烫得他心口疼。 他拥住哭得发抖的少女，将她牢牢抱紧，眼眶有些发红，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去找父亲，你别怕。” “我能护住你和孩子。” —————————————————————————— 凌夫人浑浑噩噩回到主院，刚坐下便像被针扎了一般跳起来，急声问跟在身边的嬷嬷。 “你听清了？苏窈她真有孕了？” 嬷嬷不敢刺激她，如实点点头，轻声说道。 “邺城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 “都怪那些丫鬟们多嘴，骗了您，依奴婢看，世子夫人是有孕怕那些摆件容易伤人便收了起来，摆上木作安全些。” 凌夫人心神不宁，但也顺着她的话接过来。 “没错！是丫鬟们哄骗我，我才去找苏窈麻烦的。”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凌夫人她本就看苏窈不顺眼，分家这事只是一个由头，她压着火气没处发泄，找到错处自是要好好清算。 凌夫人又想起儿子临走前给她的忠告，脸色有些难看。 “你去和院里丫鬟们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回来便睡下了，谁来都这样说。” 大禹朝向来以孝治天下，她就不信凌金霄为了苏窈还能和她对着干不成？ 再说，她也是受人蒙蔽，苏窈也没落胎，不是还好好的嘛。 “再去给小院送去些补品，就当是我赔礼道歉了。” 她若是苏窈，就好好收下这些补品，别把今日之事声张出去，她身为长辈将台阶给出去，苏窈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就好好下来。 没成想，才安稳半日，凌夫人卸下簪钗都要睡了，小丫鬟急急忙忙冲进内室，磕头说道。 “夫人，侯爷请您去一趟前院书房。” 嬷嬷不小心失手打翻首饰盒，簪钗零零散散落一地。 凌夫人瞪她一眼，不愿起身，打发道：“说我一早睡下明日再去。” 小丫鬟小心翼翼抬头，咽了口唾液，颤颤巍巍说道。 “侯爷...侯爷说，您若不去，就...就等一纸休书吧...” “什么？！” 凌夫人气急败坏地起身，将枕头愤然扔下床，“他敢威胁我？” 小丫鬟跪在原地苦不堪言，伏身不敢起，枕头打在她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哼。 可凌夫人又怕威胁这一套，不情不愿地穿靴换衣裳，心尖突突直跳，手脚发软，好似预测到今夜不会太平。 “夫人，您进去以后要一忍再忍，别发脾气。” 嬷嬷扶着她朝前院书房走去，低声叮嘱道，“咱这事的确理亏。” “知道了。” 凌夫人不耐烦地皱眉，嘴里依旧不饶人。 “苏窈真是记仇，又把补品退了回来，给脸不要脸。” 嬷嬷拦又拦不住她，只能担忧地盯着，眼看她走进书房门，棕红色大门缓缓合上。 凌夫人不在意地站定，书案后是她成婚几十载的丈夫，身侧是她养育二十载的儿子，怎么，要让她向苏窈伏低做小不成？ “金霄他媳妇有孕你知晓了吧？” 凌老侯爷沉声问道。 凌夫人冷嗤一声，无所谓地答道：“你们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她有孕又如何？” 凌老侯爷被她这态度气得不轻，镇纸在书案上重重一拍。 “你今日不分青红皂白吓得人家差点小产，连一点歉意都没有？” “不是没小产吗？哪家儿媳不是这般过来的。”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当年嫁入凌家，怀着金钰之时还要管中馈巡视庄子，她苏窈是个瓷娃娃，说不得碰不得吗？” 凌金霄冷声打断她。 “母亲，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别叫我母亲！”凌夫人指着他骂，“凌金霄你被她耍得团团转，还想让我给她道歉？门都没有，你们谁都别想！” 凌金霄沉默片刻，眼里的期待落空，抿唇说道。 “您对喜儿的偏见太深。” 凌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大笑出声，“我对她偏见深？” “你大嫂崔氏嫁进府里，敬茶跪了我两刻钟，恭敬端庄，有孕也不曾懈怠侍奉婆母，贤良淑德，你说是我对苏窈有偏见？” “你也好意思说！” 凌老侯爷从书案后走出来，利落一巴掌打在凌夫人脸上。 “崔氏第一胎就是因为你硬要她侍疾落了胎，你竟还不知悔改？” 凌夫人捂住右脸，面容扭曲，蓦地加大了音量。 “凌义忠你如今惺惺作态，当年你娘磋磨我的时候，你可曾站出来过一次？” “你才是那个懦夫！” 凌老侯爷被她说得脸色铁青，扬起手臂又甩了一巴掌。 凌金霄急忙上前拦住他的手臂，将凌夫人护在身后，沉声道。 “父亲，您不该如此。” 凌老侯爷狠狠瞪了凌夫人一眼，猛地甩开凌金霄的手掌，怒气冲冲回到书案后，收敛下情绪。 “皇后近日劳累，我安排了马车，明日送你去敬安寺抄经颂福几个月，待圣上痊愈后再回府。” 第281章 凌老侯爷强硬得并未给凌夫人多少反抗空间。 第二日一早，凌夫人被仆役带上马车，押送至敬安寺。 苏凌两家共生同体，苏窈肚子里的孩子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尤其是如今这关键时期，苏窈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肆无忌惮地演给凌金霄瞧。 崔氏顺势接过提骑侯府的中馈之职，她和凌金钰貌合神离，便以管事为由住在了侯府中，日日来找苏窈闲聊。 “要我说，金霄比起其他凌家男人们，还是不错的。” “喜儿，你运气极好。” 苏窈倚靠在榻上，用锉刀比划着一块木料，笑得浅淡，“我的运气不好。” 她现在拥有的，都是费尽心思抢来的，要说运气好，该是什么都不做便能安然一辈子的苏琇莹更符合。 崔氏以为她是谦辞，眉眼间更加温和。 比起苏琇莹，苏窈更合崔氏眼缘，不争不抢，脾性温顺，心里聪明有成算但不多言，若是没出那档子事，让苏琇莹成了她妯娌，侯府没一日安生日子过。 崔氏安慰苏窈放宽心。 “婆母一向如此，并不是针对你，我嫁进来之前，她夸得我百般好，我母亲都以为我嫁进了个福窝。” 她苦涩地笑出声，“谁知道大婚第二日她便开始磋磨我。” 苏窈不掺和是非，也不干背后嚼口舌的事，只是听着崔氏不断诉苦，手中的锉刀终于找准了位置，落下第一道锉痕。 崔氏说起来便没个完，她回家报喜不报忧，这么多年了无人听她诉说委屈，等她又让明镜续上一盏茶，天色完全黑下来，屋内燃起了烛火。 苏窈手中的木作也锉出个大概轮廓，是个男子身形，锉刀一味雕刻着服饰和鞋履，脸上一片空白，崔氏细细打量，调笑问道。 “金霄快要生辰了，这是你送他的生辰礼？” “我记得他喜欢木作，之前阿莹送过他一个木作，他日夜把玩爱不释手。” 苏窈手头动作一顿，平淡地否定。 “不是他的生辰礼。” “听闻风止哥哥升迁了，我自嫁来侯府与他疏远许多，一去北疆整年未见，也没给他带回来什么贺礼，便雕个木作送他。” 在苏窈没注意的地方，崔氏眉梢挑动，没料到她如此坦诚。 凌风止的心思整个侯府只要人长了眼睛，都能察觉，哪怕是凌金霄，在两人成婚前也是知晓，到底是郎情妾有意，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谁都不知道苏窈是什么想法。 她只能委婉劝一句。 “喜儿，你如今辈分高，不能再叫风止哥哥了。”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不白费力气。 苏窈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无声点点头，岔开了话题。 “崔姐姐留我这儿用膳吧，今日正巧我食欲不佳让小厨房做的蜀菜，开开胃。” 天色不早，崔氏并不打算全耗在小院里，她还要回府看看孩子，便摇头起身。 “好姐儿等我去检查她的功课，你身子重就不必送我了。” 苏窈也不客套，心安理得目送她出门，过了半刻后，将小谷唤进屋。 “大姐姐那儿这几日有何事？” 小谷答：“已经搬进宅邸了，大小姐日日往尚书府跑，蒋公子两日前去了赌坊，如今还未归。” 狗改不了吃屎。 苏窈将木作往烛光下靠了靠，继续锉纹理。 “看来母亲给了大姐姐不少银子。” 她淡淡笑道，“只是可惜，赌坊范公不让入股，他输得快吗？” 小谷：“正常来看，还要两三日才能把手头的钱输光。” “也好，那就再等等吧，”苏窈伸了个懒腰，把木作放在桌上，让小谷将她扶起。 “等大姐姐从母亲手里拿不出银两了，再让丫鬟们把静妃和三皇子那事告诉她。” 两人去前厅用完膳，苏窈回屋才发现凌金霄回来了。 外袍仍在圆凳上，盥室传来水声，床上摆着叠得齐整的新衣裳，应该是走得匆忙忘记拿进盥室。 苏窈将衣物抱在怀中，走到盥室门前问道。 “世子爷，您衣裳没拿，我给您送进去吧。” 立马，盥室内传出男人慌乱又急切的声音。 “不必，里面水滑，你身子重别进来，给邺城让他送进来。” 门没有关严实，苏窈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女，隐隐能嗅到浅淡腥味，和一股令人心热的味道，她明白了凌金霄在里面作甚，唤来邺城给他送衣裳。 再等男人清爽走出盥室，苏窈眼尖地瞧见丫鬟进去拿他换洗衣裳时，夹在男人衣物中间，露出一点粉红。 应该是件绣有荷花的小衣。 早在几日前不见，苏窈还以为丢了，没成想落在凌金霄手里。 凌金霄也有些心猿意马。 他成婚一载，自从与苏窈说开后，就没再过吃素的日子，少女如今有孕，憋得他够呛，只能出此下策。 尤其是他今日回府，刚进屋便瞧见摆在榻桌上的木作。 还没完成，但是个男人像，风姿灼灼，看得出雕刻的人十分看重，连衣裳纹理都锉得平整好看。 难道这是苏窈在生辰那日给他的惊喜？ 他心潮更为澎湃，忍不住在盥室发泄出来，此时面对苏窈，他满腔抑制不下的爱意。 苏窈想去榻上把木作收起来，等明日再刻，刚爬上榻，便被男人护着肚子压在榻上，后背贴着他滚烫胸膛，炽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刺激苏窈脸颊。 凌金霄暧昧地把嘴唇靠在她的脖颈，呼吸挑逗，唇将落未落，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还会木作了？” 苏窈被他逗得发痒，缩起脖子推搡他的脸，男人得寸进尺将双腿锁住苏窈的臀腿，咄咄逼人地继续问道。 “雕的不错，怎么没刻脸？” “世子...您别这样...”苏窈气喘吁吁地被他抱着，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放弃挣扎，任由男人像上瘾一般嗅吻她的脸颊和脖颈，艰难回答道。 “我从小就刻木雕，如今许久未刻生疏了，不敢先刻脸。” 凌金霄想起之前苏琇莹送给他的两三个木作，技艺娴熟，雕刻生动，稀罕地眯起眼。 “那喜儿可是木作大师，有什么标记吗？” 第282章 “就像我这样...” 男人哑着嗓音说道，温润的唇突然落在她脸颊上，咗了一口，留下红印。 苏窈知晓凌金霄是看见了木作，今夜才如此亢奋，她故意放在显眼地方，让男人这个小心眼瞧见。 她娓娓道来。 “我喜欢把标记藏在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喜的笔画太多藏不住，就选了‘儿’字，不过我刻的木作一般都送给亲近人，有没有标记也不重要。” 凌金霄打算明日就去书房看看，苏琇莹送他的木作里藏没藏着苏窈的小秘密。 他还以为苏窈上榻拿木作是为了继续雕刻，亲热够了后就把少女拦腰抱起，稳步走回床上，不想让她太过劳累，柔声道。 “不着急刻，还有十几日的光景，我们早点睡，你现在可不能晚睡。” 苏窈也不戳穿，靠在男人怀里享受热度，安然进入梦乡。 凌金霄是睡不着，被她吊得抓心挠肺，又不敢动手动脚吵醒已经睡着的小妇人，只能等苏窈熟睡后，轻轻下床出了内室。 一刻也等不及地跑去书房，点上烛火从多宝格里拿出他一直珍藏在其中的木作。 关二爷木雕、还有一个青山人家木作。 这两个都是苏琇莹送来给他的，说是自己琢磨着雕刻，如今凌金霄可找到了原主，不再相信苏琇莹那只言片语。 他对着烛光，细细观察木雕上的纹理，手指触摸哪里不同，是否真的有苏窈所说的“儿”字标记。 他满心火热，期待地望向木雕，终于，在底座与衣袍的交界处，他试到了陌生的触感。 一撇一捺从衣袍纹路朝外延展，在末处的底座旁勾起，落下一个向内转的弯，成了个不伦不类的“儿”字。 凌金霄怕有巧合，又观察青山人家这个木作，熟悉了苏窈的隐藏套路，他很快在烟囱和草屋檐连接处，也发现了相同的标记。 天真无邪地斜躺在烟囱纹路上，刚拿到手时凌金霄还以为这里是雕刻者出现失误，往外勾了几笔做填补。 没想到，这竟是一个姑娘的可爱标记。 凌金霄一瞬间心房被填得满当当的，都要溢出来，握住这两个他最喜爱的木作，心里的滋味不知该如何形容。 世上怎么会存在这样一个姑娘呢。 两人年少相识，他却因为偏见不曾发现美好，苏窈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爱人一般，他们格外契合，就连他最喜爱的木作，也是出自苏窈手下。 睡梦中，苏窈被一阵凉意震醒，男人不知去了何处又重新回到床上，手指幼稚地戳在她的脸颊，她没睁眼都能感觉到凌金霄身上散发出的愉悦。 她嘟囔着拍掉男人的手指，不耐烦地翻身，将头转向床壁。 凌金霄靠近她，头靠着头，满足又心有余悸地说道。 “幸好老天对我不薄，让我与你成婚，才没有错过你。” 苏窈迷迷糊糊地在心中嗤笑。 感谢老天作甚，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往后几日，苏窈都没再出门，闷在屋里刻木作。 掌柜时刻盯着蒋俊杰宅邸中的动静，某夜里突然爆发凄厉的惨叫，像只待死猫咪，转瞬便没了声响，然后苏琇莹就再也没出过宅邸。 隔日，蒋俊杰穿戴整洁地前往尚书府，待了半个时辰，哼着小曲儿又轻车熟路去赌坊。 苏窈适时吩咐掌柜。 “让丫鬟们给苏琇莹松松口风。” 果不其然两日后，苏琇莹脚步还走不利落，却戴着斗笠出府，仆役一路跟着她到了丞相府。 掌柜禀告。 “她至天黑才鬼鬼祟祟出来，第二日又去了。” 丞相府是静妃和三皇子的靠山，一文一武常年打擂台，不足两日，静妃就会知晓她与凌金霄成婚有欺君之嫌，若太子和凌家执意要治好圣上，这个把柄就会落下。 都按着苏窈的计划在进行，她手中的木作也终于成型，男人书生意气被身上繁复的官服削弱不小，显得更加稳重锐利，清俊的容颜是苏窈从前见凌风止时的模样。 她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满意说道。 “你去多找几个目击证人，把她去的时间记具体些，以后有用。” 掌柜领命下去，苏窈叫着小谷，“随我去一趟清远侯府吧。” 两侯府靠西侧角门联通，苏窈常去与崔氏闲聊，熟门熟路，带着刚刻好的木作前往清远侯府主院。 故意在花园里溜了一圈，让仆役们瞧见。 崔氏听到消息后，摸不着头脑，不知苏窈今日为何来侯府，毕竟她现在身子重，能不动就不动。 不过她还是笑脸迎上去，让丫鬟们看护好点，别在她这儿出事。 “喜儿，怎么今日舍得出来往我这儿走？” 苏窈笑得温婉，从袖口中拿出刻好的木作，无意中问道。 “风止还未下值吗？我专程来送礼的。” 崔氏脸僵了一瞬，没料到苏窈如此不避嫌，送礼让丫鬟来就行，干嘛亲自跑一趟。 “他得天黑才能回，那咱俩边吃茶边等吧。” 苏窈颔首，果真坐在前厅与崔氏聊起来，端坐如钟，崔氏看不懂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待到天黑尽，一个小丫鬟匆忙跑进来。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还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利落干脆，掀开前厅门帘便带着一袭秋风进来，嗓音清泠问安，有些冷漠。 “母亲安好，今日找我前来是有何事？” 凌风止目不斜视，并未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苏窈。 直到拱手抬眸间，视线无意识飘向左侧，瞧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 他动作变得不自然，呆立一瞬后才继续喊道。 “叔母安好。” 沉如墨色的眼瞳荡起波涛。 苏窈朝他粲然一笑，崔氏瞧他俩这样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留下一句“喜儿找你”，便饮尽温茶走出了前厅。 凌风止恭敬有余，前厅中只剩两人，他反而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温声问道。 “叔母找我何事？” 苏窈见他这般，也没有强行拉近，将摆在桌上的木作递给小谷，让小谷送予他。 “听说你升迁，我这几年也少送你礼物了，风止哥...” 她仿若说错了般停嘴，又开口道：“你就当是补上的贺礼吧。” 凌风止满眼动容，不动声色垂头，用眼皮遮住暗芒。 第283章 他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木作上的突起与凹陷，这动作已然十分熟练。 无数次午夜梦回惊醒，凌风止都会从床头暗格中拿出苏窈往年送他的木作，在黑暗中描摹点点滴滴少女雕刻的痕迹，仿若她仍在身前。 遥想第一次，苏窈送他的生辰礼，手艺还生疏，刻得不伦不类，却是他最宝贵的那个，从不舍得拿出来把玩，藏在暗格最深处，是他不便多言的秘密。 下场前，凌风止第一次奢求，老天能对他怜悯，让他一举中第，将秘密堂堂正正放在心上人面前，获得青睐。 可造化弄人，他缓缓抬起头，珍视地望向面前仍旧艳若桃李的少女，容颜还是那般俏丽，却早已嫁作他人妇，梳着妇人髻，语笑嫣然。 他艰难开口，酸涩顺着喉头滑向心尖，止不住的钝痛。 “谢谢，我很喜欢。” 苏窈假装没有发现他的难受，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如释重负。 “你喜欢就好，近些年一下发生了许多事，搞得我与你疏远不少，还以为你不愿收下。” 凌风止苦笑着摇头。 他这辈子大概都栽在了苏窈身上，哪怕少女给出一点甜头，他都不忍放过，怎可能不愿收下，只是怕苏窈不愿给罢了。 他不想少女多心，控制住失落心神，自动问起。 “你刚回京有何不适？上京如今乱象迭起，圣上长病不醒，你要顾好自己。” “我当然会啦。” 苏窈幸福地点点头，小手抚摸上腹部，感受它微微隆起，满心喜悦地将这件事分享给凌风止。 “我怀孕了，肯定要顾好自己，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 她抬眸望向男人，等待他露出同样喜色，却见凌风止如遭雷击，眸色蓦地变得深沉，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久久没有移开，若是细细观察，还会发现他的身子正在发抖。 要说故意，苏窈还真没料到凌风止竟不知她有孕，要说无心，她就是说给男人听的，只是效果这么出色，超出意料。 凌风止失控了。 他咬紧牙关，当那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怒火和指责如冲天火光击溃了他，迅速占据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他不甘地注视着罪魁祸首，强烈的暴虐欲支配着他想要毁掉那个孩子。 谁给凌金霄的胆子！他怎么敢让少女有孕！ 是凌金霄放言道，不愿娶苏窈，自去金銮殿负荆请罪。 也是凌金霄说，苏窈长相太过招摇，让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怎么偏偏，他求不得的，凌金霄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连苏窈如今肚子里，都有男人流着相同血液的骨血。 凌风止不敢看向苏窈，他怕他的眼神中会流露出吓人的愤恨，他怕他有那么一瞬间，也会恨上无辜却有孕的少女。 他吞下满嘴腥气，狼狈地收敛起阴翳，垂头轻抚褶皱的衣袍，强颜欢笑道。 “恭喜。” 苏窈喝了一口在旁边放着的热饮子，不遗余力用言语朝凌风止递刀子，笑得憧憬，刺伤了男人的眼。 “你知晓我的，从小懒散，等她出生开蒙，你便帮我带着她可好？你学识渊博，又与我一同长大，我信得过你。” 心上被剜了一块又一块碎肉，疼得他几乎就要站不住，凌风止恶念频生，说什么信得过信不过，他只想现在就在地上撒油，让苏窈立马小产才是。 可眼前巧笑倩兮的少女那般信赖地看向他，好似将他心中的龌龊照得无处遁形，他手腕一动，想要盖住苏窈那双柔情眸，却囿于人伦无法前进分毫。 “好。” 他只能仓促应答。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苏窈娇俏起身，寒暄两句就要离开，刚转身，却听身后男人轻声道。 “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她脚步一顿，脊背僵硬地挺立，扬声模棱两可地回复。 “都是在过日子，哪有幸福不幸福呢？” 凌风止嗓音沉郁，似乎有些说不明的郁结，“三皇子当立，他也护不住你。” 苏窈眉梢一挑，这是听到了朝堂辛密？心绪迅速飞转，嘴里却淡淡说道。 “圣上还活着，别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默然不语，只是再一次眼看着少女离开身边。 凌金霄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自从回京得知苏窈有孕，每日哺食定会同她一起用膳，亲眼瞧见她把那些补品吃下后，再在少女的埋怨眼神中陪她在花园消食。 只是觉前睡意昏沉之际随意问了一嘴。 “今夜怎么不雕木作了？” 苏窈将头颅埋进他的胸膛里，感受着男人的火热体温，懒洋洋回道。 “雕完了。” 凌金霄无意识将被角给她塞进颈窝里，抬手将她深深揽住，不再多问，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再过五日生辰，他一定要早点回府，从苏窈这亲手拿到意义非凡的生辰礼。 可没过两日，府里刺耳的谣言甚嚣尘上。 “听说世子夫人和凌大少爷有染...亭雅看到两人在府里交换定情信物呢。” “亭雅不是侍奉清远侯夫人的丫鬟吗？他们如今私相授受都不避人了？” “你们不知道吗？之前世子夫人就和大少爷纠缠不清，要不是咱世子....” “嘘，来人了，别乱说....” 明镜搀扶着苏窈，用膳后沿花园缓慢行走消食，刚走进梅林，就听见前方有几个行为鬼祟的丫鬟在说三道四，两人藏在暗处听了片刻，明镜才气不过走出去。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夫人坐得端行得正，不像你们这群在背后乱嚼舌根的长舌妇！” 丫鬟们被她吓了一跳，又看见她身后表情冷淡的苏窈，急忙跪在地上，神情慌乱，不停地磕头赔罪。 “世子夫人...我们错了！” “没别的意思，求您原谅！” ...... 喊得苏窈本就烦躁的心神更加难耐，摆摆手打发她们赶紧离开。 明镜依旧横眉瞪眼，对丫鬟们指指点点。 “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 “夫人，要不要我去其他相熟的丫鬟那里问问，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苏窈抿紧唇摇摇头，怀孕后情绪愈加失控，她抬手抚了抚胸前，待心绪平稳又逛了几圈。 第284章 谣言止于智者，但丫鬟们大多爱凑热闹，谣言散播速度要快得多。 也少不了苏窈嘱咐小谷推波助澜。 她故意送贺礼时在清远侯府露面，为得便是此刻。 这也是为何要尽早将凌夫人送走的理由，凌夫人若在，谣言不成，她也会因此受凌夫人挟制。 可如今不同。 崔氏统管两府，但她不敢将手伸得过长，听见沸沸扬扬的谣言只会约束清远侯府那边的丫鬟，放任提骑侯府，无人管辖，丫鬟们自然无所畏惧。 凌金霄不管内宅事端，要想让他知晓这则谣言，苏窈只能违背她日常的人设，搞个大动作，邺城才会禀报给凌金霄。 回房苏窈喝下又一碗补汤，规矩地拿出巾帕擦擦嘴角残留汤渍，轻声吩咐道。 “明镜，你记下刚才梅林那几个丫鬟的脸了吗？” 明镜不解地看着她，点点头。 “好，去和管事说一声，把她们赶出侯府吧。” 明镜刚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呆愣地看向苏窈，不确定地重复一遍。 “把她们赶出府？” 明镜有些惊讶，自从八岁时跟了二小姐，从未见过她对丫鬟如此苛刻，以前尚书府里也会有私下嚼舌根的丫鬟们，甚至都在猜测她的身份。也没有一气之下将丫鬟们赶走。 更不用说苏窈现在看上去并未生气。 “嗯，就这么说，不必多问。” 明镜不明所以地福身离开。 这事当夜凌金霄回府后，邺城一丝不差地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 他近日心力憔悴，太子监国，静妃虎视眈眈控制住了天子寝宫，进出人员都只有受静妃命令的宫内管事，无人能靠近。 凌金霄与太子商议，挑个日子夜闯寝宫，刚放下满身琐事回府，又听闻苏窈出了事。 不过他注意力不在邺城的话里，走神望向书房桌案上一抹海棠花，稀罕地问道。 “这还未入冬就有海棠了？” 邺城停下嘴，瞧了一眼，想起丫鬟们背地说的传闻，不介意先哄自家世子几句。 “那是今日世子夫人送来的，咱院子里第一株海棠呢，夫人惦记世子，就派人醒花后放在书房了，说您看了后能心情舒爽些。” 凌金霄的确满意得很，走上前两步用手指挑弄着花瓣和花蕊，示意邺城接着说。 “额。” 邺城卡了个磕绊。 “咱府里近日传闻四起，说是夫人与凌大少爷有染，还相互送了定情信物。” 但他立马转回语气安抚，“我去问小谷了，夫人只是去送了个木作，平日也没多与大少爷接触，定情信物更是一派胡言。” 听到木作两字，凌金霄没把住力道，盛放的海棠花瓣被他轻飘飘拽下一叶。 花瓣飘飘扬扬又落在他掌心里，像是细长的伤口。 他阴沉下脸，手指碾碎了那抹红，俯瞰的眼底有几分骇人的冷意，轻声问道。 “木作？” 邺城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照旧解释道。 “对，普通木作，听小谷的意思应该是刻了个与大少爷相似的木作，为了庆祝他升迁，并未有其他意思。” 凌金霄嗤笑一声，庆祝升迁？ 眼前浮现出每夜睡前，少女背着他仔细篆刻的模样。 他那时还以为是苏窈为了给他惊喜，特意不让他看清，原来收礼者另有人选，还是个熟人，万一让他看到了，多不好啊。 心心念念的东西，竟然落到了凌风止手里。 他傻乎乎地以为是生辰礼，还在深夜不能眠时反思过自己，那些年瞧着凌风止生辰少女送予他的礼物，心底涌起的不满到底是对谁。 凌金霄控制不住心底深深嫉妒，扬手将瓷瓶中的海棠打翻，水撒了一地。 年少不听话，婚后还是如此，怪不得他看不惯凌风止，也是有原因的。 尤其今日朝堂之上，凌风止伙同文臣，控诉太子霸占权柄夺权，醉心朝事不尽孝道，圣上重病多日都不曾踏足寝宫，狠狠参了太子一本。 身为凌家人，不帮至亲宗室，反而掺和进静妃三皇子那一脉，愚蠢至极。 凌金霄隔窗遥遥望去小院主屋，里面烛火摇曳，有道俏丽身影印在窗纸上，正端坐梳妆台前卸发，窗纸映出她的眉眼，可爱又可恨。 他大跨步离开书房，走进内室，苏窈披着顺直长发娇娇回眸，瞧见是他，未语先笑，说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世子爷，今日肚中的孩子踢我了。” 凌金霄原本满心怒气，不由分说被她粲然笑容定在原地，下了大半，嘴边溜出的嘲讽话语说又说不出，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那她太皮实，随我。” 苏窈羞涩抿唇，不再言语，余光瞥着男人来回走动，步履愈加繁杂。 凌金霄自小到大就没这么憋屈过，他试着纾解自己，那木作只是他自作多情，无关苏窈，两人以前本就是好友，送礼也应该。 可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心里的小人从年少时开始诉苦，苏窈这小没良心，以前玩伴谁过生辰宴请她，她都会送个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偏偏每年到他，苏窈连来侯府都不来一趟，不是生病就是有事，他半个礼物都没见着。 若是苏窈知晓凌金霄心里这般想，定会气得以后再不给他过生辰。 要是凌金霄每年冷着脸和苏琇莹说的“你妹妹爱来不来”算邀请的话，要是凌金霄看着她送予旁人生辰礼时撇开毫不在意的眼神算嫉妒的话。 苏窈怎会佯装生病有事不去碍他的眼呢。 最后趁着少女要去沐浴，凌金霄终于憋不住，又一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今夜怎么不雕木作了？” 苏窈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瞧着上钩的鱼，却佯装不解道。 “之前世子不是问过吗？已经雕完送人了。” 明知送的是凌风止，他还是不解气地问出来：“送谁了？” 苏窈答得遮遮掩掩。 “用来练手的木作罢了，随便送给好友，哪有这么重要。” 听到她说不重要，凌金霄扯了下嘴角，随即抿起变为平静，心里火大却不想发泄给苏窈，只能生疏地开口撒谎道。 “我突然想起军中有急事，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第285章 苏窈不是看不出凌金霄的不满和怨念，装作困倦，体贴地回话。 “那世子爷早点回来。” 缩起头就转向床壁那侧，棉被紧实地包裹住少女的身躯，没显露半分不舍，半晌后没有听见动静，还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僵住的男人，脆声喊道。 “世子？” 气得凌金霄回过神来一甩衣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好好休息”，径直走出内室。 原本邺城都要睡了，被他从被窝里薅起来。 “去大营。” 凌金霄冷着脸监督他速度更衣，邺城睡眼朦胧跟在他身后去往马厩，马匹也没睡好，冲他没好气地打了个响。 行，世子生闷气，大家都别睡。 只苏窈一人没受影响，好吃好睡过了两三日，凌金霄一直未曾回府。 邺城苦不堪言，在大营睡不好就算了，还要每日往侯府跑，替自家世子传话。 “世子说今夜与太子殿下密谈，就不回来了。” 苏窈惬意地倚在榻上雕刻另一份木作，是她眼中大军击溃蛮夷班师回朝的场面，这木作大型又细致，比送予凌风止的木作困难百倍，如今正是收尾的关键时期。 她听闻邺城的话，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应好，随口问道。 “后日世子爷生辰，可有安排？” 邺城实话实说。 “世子不太重视生辰，以往在军中也不过，如今形势严峻，后日估计没空。” 苏窈没再说什么，邺城瞧着她面不改色，情绪起伏不大，便自作主张没把这事汇报给凌金霄，下属干活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午后，小谷将掌柜每日寄来的汇报信件交予苏窈，里面内容是苏琇莹和蒋俊杰的一日动态，与往常不太一样，昨日苏琇莹出府去铺子买了许多礼品。 苏窈还没搞明白她意欲何为，明镜就踩着小碎步进来禀告。 “夫人，苏大小姐特来拜见，已经引到前厅了。” 说曹操曹操到。 苏窈扶着肚子从榻上起身，摸不清楚苏琇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前厅会一会她。 苏琇莹回京后的日子并不舒坦。 原以为侯府世子未婚夫能等她回京成婚，却发现男人早已娶了自己最看不上的妹妹，以为母亲会从中帮她周旋，蒋俊杰追到上京后母亲是第一个将她推离的人。 说到底都是因为苏窈这个小娼妇！ 抢她夫婿和母亲，逼着她和蒋俊杰一同留在上京，蒋俊杰贪婪自私，多次让她回府要钱，空手而归就动手打她，如今在上京，男人不敢太明目张胆，把施暴后的痕迹伪装成敦伦后的印子，令她苦不堪言。 幸好，她如今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某一日她被婆母和蒋俊杰关在柴房，不让她出府，有个小丫鬟在门外看不过去，送给她棉被和褥子。 小丫鬟自称原本是侯府丫鬟，被苏窈使用奸计打发出府，求生无门才进了她家宅邸。 偷偷摸摸说出静妃和三皇子正在想办法对付侯府，只要能抓到凌金霄的把柄，就能扳倒侯府，让苏窈没了靠山。 苏琇莹一听，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细细谋划，间隔两日后跑到丞相府表明自己身份，说侯府有欺君之嫌，明丞相以上宾礼节待她，甚至约定，待三皇子登基后，让她入宫封妃。 两年了，明丞相是第一个，将她真正当做贵门小姐看待的人，她常年被蒋俊杰家人虐待，不把她当人看，回京后知晓她嫁了个普通人家，丫鬟们也看不起她，更不用说入宫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将苏窈踩进泥里。 糊里糊涂的，苏琇莹将她心头的秘密说出，可明丞相一阵呻吟，交给她一个任务。 “若他临期拼死反扑，我们恐不是他的对手，凌金霄与其夫人十分恩爱，你又是他夫人的姐姐，找个机会将他夫人掳走，我们便不再有后顾之忧。” 这正中苏琇莹下怀，她早就不想让苏窈好过，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什么，每次谋算苏窈都恰好逃脱，她必须要让苏窈也尝尝，被人当做畜生的滋味。 想起她今日来的目的，苏琇莹强逼着自己，对缓缓走来的苏窈露出一个温和地笑容，生硬又别扭地唤道。 “二妹妹。” 瞧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苏窈面不改色应了声，扫过桌上堆积的礼品，这才知晓，信件里说得苏琇莹去买礼品，原来是要送给自己啊。 “姐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需要妹妹做吗？” 苏窈为了让她早日露出马脚，故意用话刺她。 苏琇莹咬紧牙关，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暗骂，面上却依旧温和。 “确实有件事，想和妹妹说道。” “我经久未孕，母亲提起你北疆之行前，去了趟敬安寺，我婆母如今催得急，侯府与敬安寺又有渊源，妹妹可否与我一同去上炷香。” 苏窈自己都不晓得，敬安寺还有求子的功效，苏琇莹扯着夏琼华的大旗，她也不好出声反驳说没有，只是浅浅一笑，欲拒还迎道。 “敬安寺大姐姐之前经常去，哪还需要我带着去，我如今身子重，大姐姐和母亲同去便是。” 苏琇莹早就料到苏窈是块难橇的臭石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用孝道压她。 “喜儿，你婆母如今正在敬安寺呢，你不去瞧瞧多说不过去，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为你考虑。” 苏窈佯装踌躇，没有接话，苏琇莹瞧着撬开了道口子，不泄气地继续说道。 “你也不想等凌夫人回京后到处说你的是非吧？” 苏窈不信任地望向苏琇莹，心里不住嗤笑于她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做计浅显，几句话就能猜出苏琇莹到底想作何。 她终于松口，成心选在了凌金霄生辰当日。 “那就十月十八，我去接姐姐。” 苏琇莹不愿放过主动权，抢白接话道：“不必，侯府马车太高调，还是坐我的吧，你身子重，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我哪能担待起？” 她那点小心思藏都不藏，苏窈既然准备踏进苏琇莹的陷阱中，便不在意其他。 好笑地点点头，随她去罢。 第286章 左不过是静妃和三皇子的主意。 在凌金霄战败前，他们都不敢动苏窈，毕竟是要作为要挟，死了还有什么用。 正巧，凌金霄这几日憋气不回府，也不必与他提及。 十月十八，苏窈只带着小谷一个丫鬟，天不亮便上了苏琇莹的马车。 马车破败，果然低调。 像是刚从牙行里租出来的马车，没有专人保养，车上还有上一任车主留下的不知是什么水渍，发暗色黏在车壁上，将灰蓝壁纹染脏，座椅也粗得有木屑，没坐多久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苏琇莹倒是看着苏窈皱起的秀眉，一阵快意袭来。 哼，这已经算好的，等到今日后... 马车摇摇晃晃，跑上山路。 苏琇莹谁都没带，车上三人相对而坐，全程无言。 小谷想要掀开窗户帘子，瞧瞧走到哪里，是否天亮，被苏琇莹猛地起身拍掉了手，厉声质问道。 “你这丫鬟没规矩，看不见我和你主子都没动吗！” 又对苏窈说道：“喜儿，你不相信我？” 苏窈勾唇一笑，安抚小谷的情绪，才正眼对上苏琇莹，笑得灿然。 “怎么会，我相信大姐姐不会害我的。” 苏琇莹不蠢，路上最容易出事，也最容易让苏窈警惕，她绝不会动手，这条路的确是通往敬安寺的山路，她不许小谷掀窗帘，只是伪造紧张的氛围罢了。 果然，苏琇莹二话不说，自己将帘子掀起，看着熟悉的山路，她不禁有些得意。 “哼，你那丫鬟和你一样，没见识。” 苏窈猜到了她在何时准备下手，任由苏琇莹嚣张，贼喊捉贼。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停下，帘子外马夫的声音响起。 “贵人们，敬安寺到了，踩凳在车内，麻烦贵人们帮我拿出来可好？” 紧接着，马车前端一重，马夫跳上了前沿。 一只黝黑粗粝的手伸进来，苏窈朝小谷使个眼色，她将身后的踩凳递了过去。 就在此时，男人顺着踩凳，一把抓住了小谷的手，用劲儿将她拖出马车，只听一声惊叫，小谷便消失在帘子外。 苏窈假装惊慌失措，掀开帘子就要朝外望去，身后一只手攥着一张湿润巾帕，趁她分神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奋力抬手掰动巾帕，在苏琇莹手背上留下一道道划口，渗出鲜血，听见苏琇莹恶声咒骂，恍惚间身体愈加轻盈，不省人事。 解决了两人，苏琇莹自得地松了一口气，走出马车，装作只身来敬安寺上香的模样，认真仔细地逛完每个大殿，磕头上香，与沙弥交谈，最后施施然回到马车上离开。 刚上车，她便发现了不对。 “人呢！” 苏琇莹厉声尖叫，走之前她绑好藏在马车里昏睡的小谷和苏窈，就在她上香的半个时辰消失不见，她气愤地撩开车帘，质问马夫。 马夫更是一问三不知，他去解决生理问题，从未进车里望一眼，哪里知道人去何方。 苏琇莹发疯地摔碎马车上的茶盏，气得连连咒骂。 —————————————————————————— 坐在一处幽静宅邸的厅堂内，苏窈垂头打量着手中的茶盏，神色不明。 连廊传来脚步声响，她抬起眼皮，瞧见凌风止一身朱红官服背手而来，身形挺立，风姿灼灼，面容俊秀，腰间香囊十分熟悉，好似是苏窈以前送他的礼物。 行走过来，身上带着凌冽的寒风，吹起苏窈脚前的衣带。 反观苏窈，与他相比显得狼狈多了。 因为被苏琇莹陷害，衣裳皱着，为了自身安危，发髻上什么朱钗都没戴，未施粉黛，苍白又不失淑艳，只有唇色红得诱人。 “凌风止。” 她轻声唤道。 男人停在她身前，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眼中有几丝不忍和怜惜，不再规矩叫她小叔母，重新唤回了闺名。 “喜儿。” 他望向苏窈的视线不再克制，正是一个男人看心爱女子的眼神，尤其惊心，还在苏窈刚受完惊吓，心神不稳的时候。 “多谢你救我，我不便在你私宅久待，先走了。” 苏窈恰逢其时露出不适的神态，不敢与凌风止对视，讷讷开口，放下手中茶盏就想要离开。 可身前的男人并不给她让路。 凌风止目光下移，不自觉地被少女那张殷红肉唇吸引，眸色一沉，堵在苏窈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言论。 “圣上活不了多久，凌金霄也一样，你安生待在宅子里几日，等三皇子大业将成，我便和你一同出京可好？” 他强硬地向前走了一步，逼迫苏窈只能重新坐回座椅，视线又落在她的小腹上。 “你腹中的孩子我不介意，以后我们将她抚养长大，喜儿，你知晓我的，我不会对你撒谎。” 苏窈眉峰一皱，搞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凌风止和苏琇莹同在三皇子阵营内，但估计是苏琇莹行事太过招摇，被凌风止发现了端倪，她这才得救，没有落到苏琇莹手中。 可凌风止的参与打乱了苏窈的计划，她本可以在凌金霄找到她后揭穿苏琇莹陷害她的事实，如今她不在苏琇莹身旁，如何拆穿... 除非，她策反凌风止。 苏窈没有说话，整个人都十分抗拒，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后她才鼓起勇气与男人对视，再次开口。 “凌风止，你这是囚禁，我是你叔母，你不该如此对我！” 凌风止不置可否，眼前的少女长得娇美白嫩，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只有一处格外刺眼，他微微扬手，解开了苏窈头上的妇人髻。 青丝倾泻，如墨浓黑，绸缎般光滑柔亮，披散在她娇小的肩上，衬得她脸颊更加不谙世事，一股幽香散开，叫凌风止忍不住轻嗅。 娇媚生姿。 他牢牢盯紧苏窈不放，手掌顺势落在她的脸上，触到细腻肌肤，他终于求到自己想要的明珠，胸腔里涌起酣畅淋漓的快意，他的手指发抖，珍而又重地拂过苏窈的嘴唇。 肆意揉搓，唇瓣充血，更加妖冶动人。 第287章 “小舅舅，你今日生辰，不然就别冒这个险了。” 凌金霄换上一身黑衣，嘴角叼起黑布带，一圈圈往手腕上缠绕，系紧结扣，不在意地说道：“我不过生辰，少废话。” 锐利的眼角眉梢却带着不适配他的低落情绪。 赵雍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舅舅已然成婚还为了他的皇位东奔西走，无法与舅母相守，他内心是有感动的。 只不过小舅舅这两日怪怪的，经常宿在大营里不回府。 待天色暗下来，凌金霄围上黑面巾，沉稳地朝太子点点头，按照两人计划中的行进路线潜入皇宫。 邺城神色慌乱匆匆忙忙赶到东宫，凌金霄人早已不在。 他无措地站在门外，还是侍卫把他带到太子面前，邺城赶紧跪下行礼禀告。 “殿下，我家世子呢？” 都是一家人，赵雍构并未欺瞒邺城，坦诚说道。 “我刚派舅舅夜探寝宫，正在皇城内吧。” 邺城焦头烂额，本打算家事不外扬，可情况紧急他只能实话实说。 “侯府出大事了，夫人不见了！” 赵雍构眉头一跳，怕他们行动泄露被三皇子发现，顺势扣押了苏窈，只觉大事不妙，悍然从书案前起身，他如今也联系不到凌金霄，只能赶紧下令。 “封锁城门，就说宫内遭贼，上京全城搜捕，哪儿都不能放过！” 子时，凌金霄左臂中了一箭，脚步踉跄回到东宫，他失血过多脸色煞白，鼻尖疼出细汗，却见两人眉头紧皱，瞧见他受伤后神情更加严峻。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用没受伤的胳膊一扬，扔给赵雍构，垂眸脱上衣道。 “这是圣上平日用的药，你找个信得过的御医查查成分。” “圣上应该已经醒了，我发现他呼吸急促，不像是醒不过来，更像被人用药控制，明日我带兵和你一起，强行闯进去便是。” “三皇子在城外招兵买马，他们急着谋逆，分不出心神和兵力。” 赵雍构接过来，破天荒地没与他继续讨论，两人心照不宣地相互望了一眼，邺城也不敢指使太子殿下，只好凑到凌金霄身边，梗着脖子怕被打，艰难说道。 “世子爷，夫人不见了。” 凌金霄查看伤口的动作一顿，迅速看向邺城。 眼眸如出鞘利剑，脸色阴沉，双眸赤红地攥紧拳头，厉声问道。 “我不是让你看顾好她吗！” 邺城猛地跪在地上，一句废话不敢吭，他只能尽量还原事实。 “门房说瞧见了尚书府苏大小姐的马车在卯时停在侯府门口，然后他尿急便离开小会儿，再回来马车就不见了。” “夫人房间一直关着门，碧溪中午进去瞧着就说不见了，找了一下午也没见着影。” “去找！” 凌金霄哪还管肩膀上不断流血的伤口，狠狠一拳捶在桌上，伤口挣开，沉闷的响声振聋发聩。 “她苏琇莹今日去了哪些地方，都给我翻个遍！” 这厢兵荒马乱，苏窈却睡得正香。 既然没落在苏琇莹手里，凌风止爱慕她，做足了囚禁她的准备，专门找来一群聋哑丫鬟照料她，也不告诉苏窈她的丫鬟小谷身在何方。 自从她被带进这座私宅，见过唯一能说话的人只有凌风止，男人也忙碌得很，安排好她后便离开宅邸，处理公务。 直至夜半才披着寒风归来。 凌风止克己复礼，并未打算占有苏窈，连亲密动作也只是用手掌轻抚她的睡颜，珍重地在额间落下一吻，去另外的房间休息。 苏窈更像是从一个福窝搬到了另一个福窝。 她只需要在和凌风止同处一处时冷脸表示让男人放她离开，显得自己多么顽强不屈就可以，剩下时间与他卖卖惨追忆往昔。 “你和大姐姐都在为三皇子效力？” 翌日，两人坐在桌前用朝食，苏窈装作好奇地问道。 凌风止仪态文雅，小口进食，矜贵又官威重，他咽下一口白粥，摇摇头解释道。 “苏琇莹更像是一颗能扔就扔的棋子，何至于与我相提并论。” 苏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凌风止。 说实话，她觉得男人可怜，不再似年少时那般纯粹。 因为出身，凌风止将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标侯府大少爷，他年少野蛮生长，只在乎利用读书出人头地，为自己的娘亲正名，也为了让侯府的人都看得起他。 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但凌风止还没发现。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凌风止是私生子出身，他在乎旁人是怎么看他的，所以他学礼仪仪态，妄想通过这些来改变旁人对他的印象。 反观凌金霄，他从小被捧着长大，年少时还能瞧见用膳仪态，那日在尚书府，唇红齿白的少年世子真是惊艳过苏窈，而如今在军营里待的，只顾着吃得快吃得饱，哪还记得仪态。 凌金霄不需要用仪态来证明他的世子身份。 不论他做什么，多么粗暴野蛮，他都是世子。 苏窈敛下眉眼，不再关注凌风止内心如何，珍惜时间，熟练地开始卖惨。 “虽说荒谬，但我的确该感谢你，大姐姐对我有怨，若是落在她手里，我和孩子可能都活不了。” 凌风止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安抚道。 “我不会让别人把你带走，你的处境我最了解，喜儿，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苏窈不动声色将手从他手掌中抽出，避免肢体接触，继续用猛药。 “你看错了我。” 她苦涩地笑出声，像是自暴自弃。 “我得知大姐姐在丰城走失后，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我想她能永久地消失在我面前。” “她回来后，我就知道平静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凌风止想告诉她，待所有事情了结后，两人离开上京，去过苏窈想要地平静日子，可还没说出口，丫鬟焦急地走过来，手势比得飞快，出现残影。 男人专注地看着，脸色越变越难看，苏窈看不懂手语，却也能猜到是朝堂上出问题。 末了，凌风止起身，强行撑出张俊俏笑靥，对苏窈说道。 “等我回来。” 第288章 太子行动迅速，还没等天亮，召集军营士兵入宫，围住圣上寝宫，打着清君侧之名，不顾拦在寝宫外的侍卫，冲了进去。 凌金霄冒死带回来的药丸并不难检测，御医只需一闻便知晓里面掺杂了致人手脚无力昏迷的药材。 赵安重病得太快，明丞相文臣出身，圣上为了提防他专权，不许与武将结亲，所以手中军权不足，需要一定时间招兵买马，原本打算趁凌金霄在北疆，无法触及上京事宜，拖延时间凑齐兵马谋逆。 没成想凌金霄抗旨早日归京，他们无奈只能压下动作，在暗地里进行。 宫中如今又出了事。 “我是不是说过，你儿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得到消息，明丞相立马递了探亲折子入宫，在静妃宫中大发脾气，指着她鼻子痛骂，静妃只能受着，心惊胆战生怕圣上清醒。 “连个寝宫都看不住！我不奢求你们能帮上其他忙，可宫内大小事宜他都这般没用！” 明丞相气不打一处来。 静妃只关心赵安什么时候醒，有一日她喂药时被赵安察觉，顶着皇帝阴狠双眸强硬把药塞进嘴里，若他醒后论罪.... “父亲！不能让赵安清醒！您再想想办法啊，父亲！” 静妃慌不择路，泣不成声恳求明成渊。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明成渊此刻也在思索，究竟当初利欲熏心时选择静妃和三皇子是不是条正途。 要不是权柄太过诱人... 明成渊低声笑着，脸上带明显的讽刺，负手而立。 “你喂了近一个月的药难道不清楚吗？里面剂量重的迷罗枋能让人神智不清致死，他赵安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把宫内的侍卫撤掉吧，太子和凌家想要保废物皇帝就让他们保，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我倒要看看，他凌家还能令赵安心神恢复不成？” 静妃的脸晦暗不明，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瞧着明成渊阴沉脸色，嗫嚅压下去。 不过这些，都与凌金霄无关。 他匆忙回府找遍了小院每个厢房和角落，最终落魄地坐在书房桌案后，阖上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桌案上有个令他痛彻心扉的礼物，占满了整个桌面。 还有一封散发幽香的信笺。 苏窈临行之前，在书房桌案上放好了那件作为生辰贺礼给予凌金霄的大型木作。 大军班师回朝经过崇安门，临街百姓们争相抻长脖子欢庆，每个人物神情雕刻得栩栩如生，宛若当日情景重现。 最还原也是最用心的，就是打头红披风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与其他人不同，面容清晰，格外俊朗，骑在马上如同发着光般，冷风卷起他的红披风，寒意浸润银光盔甲，不苟言笑，凌厉眸光气势非凡。 整个木作场景都以他为中心，是模糊世界中最清晰的那抹色彩。 凌金霄想起少女往日遮遮掩掩，连续闷在府中多日，他还疑惑小小一个巴掌大的人物木作至于雕刻这么长时间。 原来背地里还有更大的惊喜。 比凌风止拥有得还要多千倍万倍，可以说是这么多年凌金霄收到最满意的礼物。 可苏窈已然被他的小心眼和醋意赶走，独留这令他失语的巨型木作，感受其中浸染少女多少心血与爱意。 凌金霄自嘲地勾起嘴角，于半遮的视线中抬手，愤懑的情绪聚集指尖，弹了木作大将军一个闷墩的脑瓜崩。 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害怕，沙场箭簇擦着心脏掠过时，他都没有这种下坠的不安全感，凌金霄痛恨自己。 为何在那夜没有主动说明自己吃醋小心眼，为何要躲避苏窈多日不回府，这莫名的行径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他的内心，让他备受煎熬。 想到若出现意外，以后无法再与少女相见，凌金霄能痛恨自己一辈子。 永远不会原谅。 他就这般直楞地盯着木作枯坐半宿，窗柩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好像是调皮的少女在敲打窗户，惹得他抓心挠肝。 天光破晓，丫鬟们脚步忙碌，窸窸窣窣踩在石板上，他恍然听见苏窈的娇俏嗓音。 “小谷，梅林枝上的花骨朵好似开了，快随我去花园瞧瞧。” 书房窗外，叽叽喳喳声音不断。 “咱初来乍到，总是要立威的....” 凌金霄听后情不自禁起身，僵坐了一夜的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却毫不在意，伸手推开窗户，想要瞧见心心念念中的人儿。 可一瞬间，臆想中的声音消失，窗外依旧只有沉默但井井有条各负其责的仆役们，哪有少女俏丽活泼的身影。 他想苏窈想得魔怔了。 或者说，在凌金霄没有注意的角落，苏窈足迹遍布侯府，早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他颓然地捂住脸，狼狈又脆弱地闭眼，倚靠在窗扉，贪婪又沉醉地想要回到以前，感知少女的存在。 邺城刚踏进书房，就瞧见自家世子脸上盖着一张夫人用过的巾帕，鼻尖轻嗅，巾帕随呼吸起伏，淡黄色与沉闷的书房格格不入。 这次夫人失踪，有他看守失职的责任，邺城一整夜都在外面奔波搜查，期望能获得夫人的踪迹和线索，没成想，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他急忙跪在地上出声回禀。 “世子爷，奴才查过了苏大小姐的行踪，昨日去过敬安寺，乘坐的是从牙行租来的马车，牙行名叫嘉隆，于昨日午时归还马车和驾车马夫。” 这消息并不重要，邺城偷摸仰头看了一眼凌金霄的神情，继续说道。 “我在筛查牙行近日顾客之时，发现了清远侯府大少爷的名讳，是前日租用马车，家马车夫正巧和苏大小姐请的一致，名叫郑阿大。” 凌金霄拧眉，也觉此事不寻常。 凌风止升迁，出任大理寺丞，正五品官员，出行皆有马车轿撵，为何要专门去牙行租用马车呢？ “今日跟紧凌风止，我看看他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他沉声吩咐道，邺城迅速领命，离开书房。 当夜，凌风止私宅的路线图便出现在凌金霄的书案前，封口被撕开一半。 第289章 苏窈被关在私宅的第三日清晨。 凌风止依旧准时出现在前厅与她一同用膳。 男人眼下略有疲惫，常年温润的眸子也有些阴翳，不过在苏窈面前还是掩饰得巧妙，身形清正，端起粥碗将碗底一饮而尽。 这两日私宅中戒备更加森严，连府中仆役都不再能肆意出入，苏窈猜测宅外风声鹤唳，倒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圣上。 凌风止看出她吃得心不在焉，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黯淡，很快调整好情绪将一块鱼肉剔净骨刺夹进苏窈盘里，柔声说道。 “你如今身子重，朝食别总不用心，多吃些补物。” 按两人的境遇，苏窈很难露出好脸色给他瞧，无言地将鱼肉拨到一旁，淡淡夹起一筷青菜塞进嘴里，不与他对话。 凌风止也不恼，这两日苏窈一向如此，他知道行事后少女会不顾往年情谊，囚禁苏窈是无奈之举，好不容易有个能与她双宿双飞的机会，凌风止因为身份错过了无数次，这次他不允许自己错过。 哪怕被苏窈痛恨。 侯府势力庞大，太子又插手进来，若非还有静妃和三皇子在前面顶着，他藏不了苏窈半刻，昨日宫中出现纰漏，静妃慌乱阵脚，凌风止只能赌明成渊早已集结好兵马，能在近日与太子一较高下。 他收敛下思绪，伸筷子入鱼盘中，细致地为苏窈剔除每一块鱼肉中的骨刺，挑好的鱼肉妥帖放置在另一个干净盘中，推到苏窈面前。 “和我怄气可以，莫不要为和我怄气，伤了身子。” 苏窈瞧着一盘易食的鱼肉，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为了完成任务，总要招惹些无关人员，每个世界都是如此，凌风止就是其中的典型，若按照原世界走下去，他有个好前途，偏偏被苏窈招惹后，为情爱或其他卷入攻略任务，他们是很好的良人，唯独不适合沉溺其中。 例如凌金霄之类，本就是攻略对象，无论好坏，只要是被攻略，苏窈就要付出心力，努力达到让他喜爱的标准。 但之于凌风止，没有标准，他的情爱，产生于两人间不经意的相处。 最好赶紧斩个干净。 苏窈再次推远了盘子，连同鱼肉，略带强硬的用动作拒绝。 她启唇理智地对凌风止说道。 “凌家手握大禹朝一半兵权，另一半虎符在圣上那里，哪怕三皇子抢夺虎符，没有诏书也很难遣动大军，凌金霄提前从北疆归来，你们已是死局。” 两人抬眼对望，凌风止并未否认苏窈说的内容，只是笑着回答。 “只要有一线希望，总要试一试的。” 他决然一意孤行，苏窈也没有想劝他的意思，本打算用两句狠话将凌风止的念头打散，却没成想脑海中跳出系统的提示音。 【目标人物正在朝宿主移动，距离宿主只有三百米。】 苏窈咽下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眉头一挑，瞬间思绪纷杂。 【凌金霄这么快就找来了？】 【是的宿主，宅邸外已经被太子亲卫包围。】 她抬头环视周围，前厅丫鬟二三，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宅邸幽深，藏在东巷最里侧，聋哑人做仆役，哪怕如今出了事，也很难通风报信。 原本是为了防止她和外界联系的一步棋，成了最大的败笔。 成也萧何败萧何。 系统显示的地图上所代表凌金霄的红点正在快速向前厅移动，苏窈还想再刷些好感度，等到结算任务的时候多赚积分，于是不着急地垂下头喝粥。 等到红点踏入前厅一瞬间，她娇柔开口。 “没有希望的，风止哥哥，我从小便爱慕世子。” 苏窈抽空看了一眼红点，如她所料，这句话出口后，凌金霄原本要闯入的脚步停下，站在前厅入口，藏于暗处不再动弹。 她用勺子搅动着粥面，说谎不打草稿继续深情告白。 “我七岁那年被接回尚书府就见过世子，他正在翻墙，被好多仆役围在中央，衣衫显贵，面容俊秀，好似和我不是一路人。” “当然最后也证明，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他对我时好时坏，有时恶语相向，我知晓他对我不满，就不往他身边凑，去侯府同你玩耍时，只要远远瞧他一眼，便能开心一整日。” 苏窈平静得无波无澜，这些少女心绪都是原主留下的。 但这些话就像是没开刃的刀子，迟钝地磨着凌风止的肉，疼得他呼吸不稳，心底血肉淋漓，尤其是最后一句，让他无法自控地想要落泪。 他原本以为玩伴是为他而来，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他出身愿意与他作伴的女子，原来也有私心，原来还是因为那天之骄子。 凌风止撂下筷子，垂下头攥紧拳头，以平息心中翻涌的嫉妒。 他以为自己不再会对凌金霄的存在掀起波澜，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无法欺骗自己，凌金霄就像是压在他头上的大山，处处高他一头。 “我知道你是想激怒我，喜儿，我不在乎。” 苏窈瞧他那没察觉自己失控的模样，不介意再次加一把火，微笑启唇。 “世子救了我三次，每一次，我都比之前更心悦他，但他与大姐姐有婚约，我只能把爱慕藏在心底，直到大姐姐失踪。” “母亲来找我替嫁，我那时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卑劣，我内心是开怀的，甚至有种恶毒的期望，大姐姐找不回来该多好。” “成婚后世子对我极好，我不愿离开他，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他。” 凌风止抬手制止了苏窈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另一只手仓皇地落在脸上，捂住他此刻脆弱又苍白的脸色，他颓废地靠在座椅上，头依旧没有抬起，苦涩说道。 “喜儿，你就是故意的，你知道哪怕这般说出口，我也舍不得动你分毫。” “是。” 苏窈耿直点头，承认得干脆，“风止哥哥，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亲近的哥哥，再多些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凌风止苦笑出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厅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 第290章 男人眼下的疲惫不比凌风止少多少，一身玄色衣袍，停下站在厅前，脚下靴子上沾染了暗红血渍，与玄色相衬。 眼眸锐利，幽暗又深邃的眸中仿若藏起滔天的怒火，紧绷着一张俊脸，寒意涌现。 目光扫过安然端坐用膳的二人，冷嗤一声，嗓音淡漠。 “这是你的私宅？” 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在酒楼碰面，找话题寒暄的叔侄俩，偏生多了个在紧迫氛围中仍低头喝粥的小妇人。 凌风止瞧见他，眼底冷凝一闪而过，还以为静妃能拖他一段时日，没料到他们如此废物，凌风止知晓，凌金霄找到后他很难再将苏窈留下。 他面无表情起身，不忘拱手作揖，平淡唤道。 “小叔。” “这宅子隐秘，您若喜欢我也不愿割爱。” 两人虽说是在说宅邸，其中意味都心照不宣，借物喻人暗藏玄机。 凌金霄冷笑，看向凌风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笑意不达眼底。 “你还没那本事。” 花了一日时间，凌金霄才发现凌风止深藏不露的秘密行动。 身为凌家人，却与三皇子党羽暗中纠结，偷取多次机密供于明成渊，如今手段见长，公然把苏窈带走藏于宅院，安得什么心他岂能不知。 凌金霄刚走到前厅之时打算直接闯入，擒住凌风止救出苏窈。 却没成想听到了少女背地对他表白的话语。 两人那年初识，凌金霄不知道原来自己在苏窈心里早已生根发芽，听她说起两人之间的相处和往事，他涌上喜悦心绪，又难免心疼苏窈。 他年少时不稳重，喜怒随心，看不惯少女多事，自然百般刁难让她难过，哪怕是成婚，也多次由于自己的偏见对她恶语相向。 凌金霄不知道在苏窈心底，是否后悔过爱意，他只是忏悔地想起，单单前几日的木作风波，他吃凌风止的醋，心头难受又低落。 而苏窈这般等了十年，是不是这样的情绪在她心中尝过了无数遍，她该怎么忍下来又说服自己继续爱慕他。 一想到这些，凌金霄就唾弃自己，恨不得回到两人相识之际，改改自己的狗脾气。 凌风止与他针锋相对。 “小叔不会真的以为你们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吧，喜儿和你成婚后不快乐，你又不喜欢她，何苦两厢折磨。” 凌风止以为他刚来，没有听见苏窈的深情告白，有恃无恐地说出这句话。 “折磨与否与你何干？” 凌金霄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三皇子还能否谋逆成功，你这乌纱帽还能顶几天罢。” 他一甩衣袍，快步走到苏窈身前。 小妇人自从看见他后，耳朵通红的颜色就没有消散，闷头喝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嗅到冷冽的气息靠近，苏窈佯装没事人，抬脸伸手不住地扇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扬起笑容问他。 “世子爷今日是来接我回府的吗？” 凌金霄温柔地用指腹抚上苏窈的红唇，擦干水渍流连片刻后说道。 “别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碰上了脏。” 仍旧在含沙射影。 凌风止脸色黑沉，看着两人暧昧的动作，攥紧拳头。 再忍几日，这压在他头顶的人，终究会被他踩在脚下。 苏窈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含羞点头，随着男人搀扶起她的手掌起身而立。 她一张素净的小脸，并未因为这两日的失踪变得瘦瘪，反而更加莹润，瓷白肌肤滑腻，一双青雾般的眼眸不错开地盯着凌金霄瞧。 连小手也紧紧拉牢，沁出汗水，湿漉漉的。 凌金霄找到想找的小妇人，一句话都不想与凌风止多言，轻巧拉起她就想走，凌风止一侧身，拦在了两人面前。 他轻慢地看向凌风止，瞥他的眼神中凝起风暴，凌厉说道。 “让开！我看在你姓凌的份上没动你，不代表我真不能治你的罪！” 凌风止不欲与他争执，蹲下身从怀中抽出一把纯金打造的镂空长命锁，正反面刻着“玉堂富贵，长命安康”八个字，还有小金豆做璎珞，十分讨巧可爱。 他塞进苏窈手里，柔和一笑。 “昨日刚打出来的，先送给你肚中孩儿，其余的贺礼等以后再补上。” 凌金霄面色冷肃，嫌弃地看了一眼，绕过凌风止带少女离开。 走了几步又受到阻力。 这次却不是凌风止，而是苏窈一步三回头，踌躇片刻后，挣脱了他的手掌，小碎步又跑回凌风止身前。 她轻声拜托道。 “风止哥哥，你能帮我作证吗？这次我走丢，都是因为大姐姐她加害于我。” 凌风止愣神，没成想苏窈回来是为了和他说这件事。 他还以为两人之间仍有情感余地。 少女咬紧牙关，眼底很快积攒出泪水，大滴大滴往下落，待在宅中三四日，她从未流过一次眼泪，只有看见凌金霄来接她，她才感受到安全，道尽委屈。 “我害怕...这次没成功还会有下次，大姐姐不想让我好过，一定会再次陷害，我不愿提心吊胆过日子。” 她痛苦地摇头，“我知晓风止哥哥与大姐姐都为三皇子效力，你能否帮帮我...” 凌风止瞧着他面前柔声哀求的少女，哭得眼皮薄红，可怜又可气，他都怀疑苏窈是否装出来的蠢笨，竟能没心肝成这般模样。 伤了他的心，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利用他作证。 尽管如此，他又怎能拒绝心上人的要求，哪怕就在刚才她用一句句似刀子的锋利话语将自己淹没。 凌风止叹了一口气，手掌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拭去一滴泪。 “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去为你做。 苏窈咧着嘴，在泪水覆盖下对他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身后传来凌金霄不满的力道，宽大手掌重新握起她的嫩手，拽着她扬长而去。 苏窈挣扎着回头，望见凌风止站在原地，手还没有收回，表情看不清，孤零零地被前厅包裹，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是他无数次看着亲近的两人相携离开。 苏窈利用话语对他进行情感操纵，他不是没有察觉，可他不想戳破。 第291章 直至苏窈钻进马车内，男人一反常态地没吭声。 还以为他会怪罪为何出现在凌风止私宅，为何知晓苏琇莹的谋划仍随她去敬安寺。 但凌金霄始终没有提及。 他的手掌温热，握得紧，能感受到掌纹压在细嫩手背上的褶皱，凌金霄坐在她身旁，小心摊开她的小手，露出嫩白手掌。 有细小划痕，轻微破皮，严重些已然结痂。 他沉默片刻，低下头吻上伤痕，呼吸似蛇般萦索在掌心，发痒又温柔。 凌金霄收敛锋芒，哑声艰难说道。 “对不起。” 苏窈善解人意，没有抽回手掌，反而趁着劲儿在他脸上蹭了蹭，轻声道。 “没事，世子近日公务繁忙，我也没受伤。” 男人把脸彻底埋在她的掌心，自己知晓那句对不起不只是抱歉这次弄丢了少女，而是之前无数次的冷眼相待和恶语相向。 是不是他表现得太过冷淡，让苏窈不敢依靠自己，所以这么多次意外伤害，她也不愿向自己告状，怕惹他不满。 “是我做得不够好...配不上你的喜欢。” 凌金霄嗅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心底不住唾弃自己，抬手拥她入怀，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把歉意说给她听。 “年少时我不懂事，常常迁怒于你，都是由于我的偏见，让你伤心难过。” “刚成婚时我嫌你懦弱，不与家人反抗，说话不好听，伤了你。” “对不起，是我太自大。” 苏窈敛下眉眼，并未说原谅与否，只是刚停下的眼泪再次奔涌，打湿了凌金霄的胸前衣衫，渗进他的心里，疼得恼人。 他将少女抱得更紧，知晓道歉太过简单，很难抚平苏窈心中的委屈。 没有别的办法，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剖析自己，满腹别扭心事全告知苏窈。 “我们初见在尚书府，我只记得你小小一团，像个白面馒头，那日在桌上，我比平常多吃了三个馒头。” 凌金霄提及此，脸色有些发红，不过他本就晒成深肤色，看不出端倪。 “你蹴鞠很好，但柔柔弱弱我怕伤了你，我看不得你哭，又受了伤，所以送给你药膏。” “可你竟然和凌风止有牵扯，我瞧见你们在水亭中聊天，这才将药膏收回去。” 听他说起这个，苏窈气不得，闷声说道。 “那日其余人都嘲笑我的出身，只有他递给我巾帕。” 凌金霄顿了一下，抬手揉弄她蓬松发顶，艰涩地回复：“对不起，我不知道。” 苏窈摇摇头，她已经不在意了，毕竟现在她是尚书府入族谱的嫡小姐，出身显贵，何必计较之前，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襟，示意他继续讲。 “在敬安寺，我去后山打了只兔子，顺手救下你，原本是为了让你不要去大人面前告状，和你说了不要和凌风止掺和在一起，你偏不听，所以后来我才对你冷淡下来。” 苏窈懵地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眼眶中还含泪，凌金霄伸手替她擦掉。 “你骗人，才没有和我说过。” 她是真不记得凌金霄说过这件事，若是知晓他在意凌风止，苏窈才不会逆着他心意与凌风止一同玩耍。 凌金霄如今哪能再和她计较，瞧她哭得鼻尖通红，煞是可爱，轻轻吻上她的鼻头，柔声昧着良心说道。 “那就是我记错了。” “我没有妹妹，你是我们这群玩伴中最小的姑娘，你恐怕不知道，那时他们所有人都羡慕阿莹，想要个和你一样乖巧的妹妹。” 这点苏窈是真不知晓，初来乍到之时，赵六他们嫌弃她的出身，她也就不凑过去让彼此都顺心，偶尔苏琇莹缺人，她才会和这一群王孙公爵之子混在一起。 凌金霄哑然失笑，就知道少女困惑。 “他们不在乎你的出身，就是嫌你同凌风止在一处自降身份，我也一样，”他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有一次聚在酒楼里喝醉，还争执过你到底会喜欢谁做哥哥。” “我与你成婚，他们嫉妒我，恨不得把我灌醉，那夜我生气，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不是不愿与你行礼，满身酒气，怕熏着你。” 苏窈佯装气愤，瘪嘴眼看又要落下泪来，委屈问道。 “你当时为何不与我说，偏生凶得很，冷言冷语就罢了，还不让我吃饱饭。” 凌金霄手忙脚乱地伸手接她眼泪，连声道歉，冷峻的脸上满是慌张。 “我自诩不爱柔弱贵小姐，可当初在心里早已有你的身影，矛盾得很，不想让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才表现得不耐烦，来伪造不喜欢你的事实。” “百般苛责你，好似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不会为你动心。” 他苦涩地笑出声，自嘲般说道。 “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窈垂下头，不甘心地小声喃喃。 “明明这些都是你的问题，你却对我冷言相向，你就是坏，不过是看我没有反抗能力，朝我发泄罢了。” 凌金霄闻言，失去了所有辩解力气，少女说得没错，他虽然本意并非如此，可实质就是这般，他借着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打压苏窈。 “对不起。” 他发现自己如今除了道歉，没有其他可以缓解苏窈经受这么久委屈的办法。 “真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苏窈撑开细弱的胳膊，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抬眸望向凌金霄，眼神清澈，逼得男人不敢与她对视。 “我不想原谅你，心底却仍爱慕着你，我的胸口好疼，不知道该怎么办。” 凌金霄听她说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捏紧，揉碎又重组，刺痛如同潮水涌来，将他吞没，涌入四肢百骸，痛得他只能紧紧抱住苏窈，束手无策。 “对不起。” 他只能无助地重复喃喃：“对不起。” “我可以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喜儿，只要你还愿意要我，我爱你。” 苏窈颤颤巍巍伸手，攀上他的肩头，有胆怯有依恋，她的脸靠在男人的胸膛，压在刚才哭过湿漉漉的地方，嗓音柔情却面无表情地说道。 “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要做给我看。” 第292章 两人回府后，凌金霄轻手为她掌心涂抹上药膏，大胜归京的木作被他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日常修缮亲力亲为，不假仆役手。 他找借口查封了凌风止的私宅，只要一想起凌风止有囚禁苏窈肮脏的心思，他就恼怒不已，更不会留下那私宅供凌风止臆想。 这两日找人动作太大，尚书府也被惊动，夏琼华得了消息说是苏窈走丢，还牵扯到苏琇莹，吓得在少女回府当日找上门来。 苏窈正躺在床上养胎，凌金霄不放心，专门请假陪她一上午。 听闻夏琼华来到，他眉目一沉，盖好苏窈身上的小薄毛毯，冷声对来禀报的丫鬟说道。 “夫人身子重，受了惊吓，让苏夫人回去吧，以后再说。” 来得这么快，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为的是什么，凌金霄心里有数。 他柔和地看向苏窈，安抚道。 “我会护住你的，苏琇莹该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能少。” 苏窈勾起唇，笑吟吟的，眼神柔情蜜意，深切地望着男人。 “谢谢世子，之前还忘记问了，生辰礼你可还喜欢？” 提及这个，凌金霄心疼地握住少女小手，摩挲掌心不平的伤痕，沉声答喜欢，又舍不得她每年都为雕刻木作受伤，不再避讳自己的心意，直截了当说道。 “我不愿你手上留下疤痕，又痛又累，往后就别再送了，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 他以为自己会羞于启齿，但经过之前剖析，凌金霄也不觉有多丢脸，尤其是在苏窈面前，他可以接受自己出丑。 苏窈没说答应也没否定，她本就懒散得很，刻木作是为了算计男人，偶尔一两次还算惊喜，经常做就没什么稀奇。 还不如不宣之于口，零散送给凌金霄一两个，他能当宝一般供着。 内室含情脉脉，夏琼华等在前厅烈火灼烧，忧心如焚。 她不住眺望着主屋是否有人出来，口干舌燥喝了两盏茶，偏生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琼华拉住在一旁倒茶的碧溪，打探道。 “可知喜儿何时进屋的？” 碧溪和夏琼华亲近，侧头瞧了瞧身边没有外人，也焦急地皱起眉，小声说道。 “是世子爷陪着二小姐进去的，得有一个时辰了。” 夏琼华如今琢磨不透自己这从小养在身边的姑娘到底是什么心性，会不会原谅苏琇莹的罪过，只能寄希望于碧溪，继续问道。 “碧溪，你伺候喜儿这么多年，她的脾性你了解多少？” 碧溪这可不敢妄语，虽说夏琼华是她旧主，但也是苏窈母亲，她不能说得太明白，只仓促挤出一抹笑，说几句不逾矩的话。 “二小姐嫁人后没了夫人照应，只能自己硬起来，其实本身脾性没变，二小姐养在夫人膝下多年，您还不知道嘛。” 夏琼华闻言稍稍宽了心，碧溪与苏窈日夜相处，若她说得没错，苏窈便还是之前那般懂事乖巧模样，是她之前听信阿莹的话错怪了苏窈。 今日见面后道个歉，苏窈耳根子软，自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让她放过阿莹。 没料到成算打好了，一刻钟后走进前厅的并不是苏窈，而是沉着脸想与她秋后算账的凌金霄。 男人气势迫人，朝她淡淡走来，夏琼华没见过这般盛气凌人的凌金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再有友好的弧度，草草作了个揖，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气氛压抑。 夏琼华是过错方，瞧着他脸色不好也不能多怪，只能柔声问苏窈的情况作为缓和。 “金霄，我听闻喜儿找回来了，可有受伤？胎儿呢？” 凌金霄不愿与她虚与委蛇，凉声说了句“情况不是很好”，便径直说起苏琇莹的问题。 “我已将人证物证送往京府衙门，苏琇莹绑架喜儿谋害一事，我会追究到底。” 夏琼华一听他这般说话，便急了，连忙起身斥责。 “这是我们尚书府的事，你怎能自行送予京府衙门，我这就派人追回来！” 往日待她恭敬的女婿如今变了个模样，强硬得很，任由她叫嚣，只是淡漠说道。 “您不必费心神，我知会过京府尹，没多久衙役就该去苏府缉拿苏琇莹了。” 夏琼华气愤地拂掉桌上茶盏，碎裂在石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碎片飞溅，滚烫的茶水扬了她一脸，她却毫不在意，怒声呵斥。 “凌金霄！你与阿莹一同长大，如今你就要是非不分将她送入大牢才甘心嘛！” “把喜儿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喜儿还顾不顾她大姐姐对她的情谊！” 凌金霄眼眸森然，尤其是听见她嘴里吐出苏窈的乳名，庆幸少女不在场，若是瞧着自己母亲过分偏心于罪魁祸首，会不会难过到哭泣。 “到底是我是非不分，还是您在颠倒黑白？苏琇莹做出谋害行为就应该受到律法制裁，就该送往京府衙门。”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夏琼华心中所想。 “您来侯府就是欺负苏窈，觉得她心性软，好拿捏，您说几句好话就能骗得她忍下苏琇莹陷害她的事实，保住您的亲生女儿！” “好好问问您自己的心。” 夏琼华气得脸色铁青，紧紧攥住手中的巾帕，眼中划过一丝心虚，她承认，她心里是有差不多的想法。 但这不是应该的嘛！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需要有人忍耐。 苏窈要是知晓她手中谋划，必然笑得想死，上位者所谓的忍耐，迫害的永远都是地位低下的人，因为他们不必忍耐，所以说得一片英明，事不关己不痛不痒。 凌金霄不愿再与她周旋，陪伴苏窈的时间本就不长，他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面色冷峻地起身，撂下一句。 “天色不早了，苏夫人还是赶紧回尚书府吧。” 甩开衣袍转身离开，任由身后夏琼华怒气冲冲推倒两三把座椅，不再回头，决绝走远。 碧溪瞧着发疯的夏琼华，急忙上前安抚道。 “夫人，您先别生气，奴婢待会儿去屋里帮您说几句好话，二小姐不会不管您的。” 夏琼华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深切地攥紧她的手，眼神里充满希冀。 “碧溪，阿莹能不能回来，就靠你了。” 第293章 可惜，凌金霄并不给她机会。 邺城守在主屋门前，瞧见碧溪神色焦急地走过来，不动声色拦住了她。 “碧溪姐姐，夫人正在休息，世子吩咐不准让人进去打扰。” 碧溪怕吃闭门羹，来之前专门煮了壶热饮子捧在手里，此时正好笑着示意邺城，显示自己不是为旁人而来。 “夫人喜欢喝点蜜桔热饮子，我送进去不打扰。” 她说着就想绕过邺城，刚往左踏出一步，邺城强硬地不让分毫，依旧堵在她面前。 碧溪不免有些恼怒，扬声问道。 “邺城小哥，若夫人问罪下来你能担待得起吗？” 邺城不虚她，好整以暇地抱起臂膀，一动不动，懒洋洋说道。 “夫人尽管问罪，我奉世子之命，苏大小姐在京府衙门一日，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屋打扰夫人。” 莫名其妙被打上“闲杂人等”的标签，可把碧溪气个够呛，两人的争执声惊扰了屋内的人，不过片刻，凌金霄仍穿着那一身玄服打开门。 “吵什么？” 他嗓音暗哑，一字一顿说道，凌厉的眼神对准碧溪，逼得她不敢与之对视。 “世子爷，夫人刚回府，奴婢给她煮的饮子，想送进去却被邺城小哥阻拦。” 碧溪轻声回答道。 凌金霄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从她手里夺过这壶饮子，提着打量几眼，鼻中哼出一声冷嗤，漠然提点。 “别忘记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他冷淡地向下睥睨，碧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先拿进去，这几日你就不必进屋里伺候了。” 碧溪额间滴落冷汗，只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吓得她只能点头称是，直到凌金霄走进屋内关上门，那压迫感才骤然消失。 邺城在一旁脸都快笑烂了，好不容易在碧溪抬头时将笑容收起，一本正经送走她。 知晓苏窈耳根子软，尤其是对夏琼华，养她十载的恩情，保不准几句话就能骗她开恩放过苏琇莹，再配上碧溪这个尚书府的家生丫鬟，凌金霄不敢赌。 而夏琼华刚回府，就碰上了府外押送罪犯的囚车。 苏琇莹在其中蓬头垢面，像是从床上刚起身，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不住地哀声哭嚎，大喊冤枉，住在附近的官员家眷听见热闹都探头出来，指指点点，夏琼华两眼一黑，急忙跑到囚车前，扶着围栏说道。 “阿莹，不是让你在祠堂躲躲嘛，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苏琇莹瞧见她，哭得更加大声，紧紧抓住夏琼华的手，连声哀求，“母亲，你快救救我，母亲，他们要把我带到京府衙门...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啊！” 夏琼华奋力拍打着囚车围栏，吸引衙役的注意，从怀里拿出满满一荷包银两，强硬塞进他们手心，眼神恳切。 “放过她吧，别带她走，钱够不够你们要多少我都给，别带我的女儿走！” 衙役不耐烦地暼她一眼，手臂用力一扬，荷包“啪”得落在地上，激起阵阵尘土，冷声道。 “凌将军下令必须将罪犯送至京府衙门提审，你不想要命我还得要，滚远点。” 夏琼华追上去还想求得一两点希望，却被衙役甩开，利落上马，浩浩荡荡的队伍拉着囚车远去，她缀着跑了几步，被荷包绊倒在地。 只能无助地跪在地上哭泣。 这些情景都是小谷说于苏窈听的，听说当夜苏重道发了好大的脾气，连苏老夫人都惊动，第二日不辞辛劳往侯府递了帖子。 门房受凌金霄的命令，一律不接，哪怕帖子上写着担忧苏窈这个孙女，想来看顾一二，帖子也没有传到苏窈面前，早早就被拦下。 凌金霄这次定要好好治苏琇莹的罪，最好让尚书府的人都瞧一瞧，免得以后再有不长眼的东西算计到苏窈头上。 三日后京府衙门开堂审讯，苏窈作为当事人因身子重缺席，夺嫡谋逆之事正愈演愈烈，凌金霄难得抽空全程在衙门跟完了整场审讯。 凌风止也作为证人出现在堂上，两人决口不提苏窈失踪四日究竟在何处，只一口咬定苏琇莹绑架陷害，证据确凿，任由苏琇莹如何哭喊哀求，定下罪名。 重新被关进大牢。 但苏夏两家势力广大，运作一番从关押流放改成了狱中改造三载，判决书下来，凌金霄也不能篡改。 况且他和太子的计划正值收尾，没有太多精力放在苏家，就被苏琇莹钻了空子。 苏窈听闻此事，只是淡淡点头，并未有吃惊情绪。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杀死苏琇莹，也未免太小看苏夏两家了。 她提笔写下一张纸条，卷好后递给小谷，吩咐道。 “后日是不是有罪犯游街？小谷，你让掌柜按纸条上的内容去走走风声。” 游街当日，街角人山人海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大禹朝律法规定，凡犯罪者，以十五日为期，押送至上京游街，一来是为了震慑百姓不要犯错，二来是为了让百姓知晓这些罪犯的面容，待出狱后远离，防止出现意外。 每半个月有一次热闹看，他们有事没事都愿意围观。 尤其这次，还有更大的乐子。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罪犯里面有个是凌大将军的妻姐。” “哪个凌将军？” “还能是哪个，自是平定北疆的大英雄。” “听说是因为这个妻姐嫉妒凌将军夫人嫁得好，使计陷害，差一点让人家没了孩子呢！” 一个妇人听闻差点掉了孩子后，气得不轻。 “太歹毒了！作贱大人都没什么，怎么还能朝孩子下毒手呢！” “就是就是，凌将军在边疆驻守，是为了我们，咱可不能让他寒心啊！”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只等囚车经过。 这般流言不止在少数人群中传播，到最后几乎人人皆知。 苏琇莹被铐上镣铐，满脸愤懑又出糗，恨不得将脸埋进囚服中，她缩着头，刚准备望向街边百姓，瞧瞧他们是如何看她的。 没成想，迎面飞来一颗臭鸡蛋，猛地砸在她脸上，她痛得发出哀嚎。 “是谁...唔...” 第294章 她还没说完，有一人出头后，百千颗臭鸡蛋从四面八方朝她扔过来，打在她身上，脸上，甚至头发上。 腥臭的鸡蛋液顺着发丝和脸颊向下流淌，囚服在黏糊糊的，眼睛被鸡蛋液糊住，睁也睁不开，她只能痛苦地哇哇大叫，接着另一颗鸡蛋在她脸上炸开。 鸡蛋液流入她的嘴里，臭味和着一股难闻的腐烂味，让她不由自主地干呕。 “贱人！” “毒妇！” 无数咒骂的词汇飘扬在她耳边，苏琇莹看不清是谁在骂她，臭鸡蛋雨仍没有停歇，还有烂菜叶和其他的东西。 她终于忍受不了，崩溃地哭出来，不停在囚车上挣扎，镣铐哗哗作响，迎接她的，却是更加狂风骤雨的臭鸡蛋。 百姓们激动地对她发泄，渐渐地他们并不再单纯为苏窈出气，而是觉得好玩有趣，越来越多人加入这肆意的狂欢之中，无人发现，苏琇莹早已被憋得晕了过去。 游街至最后，只有苏琇莹的囚车狼藉不堪，衙役们瞧着她臭烘烘的躺在囚车里，捂住鼻子厌恶地拖出来，随手扔在牢房里，也没有请大夫，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们很难给苏琇莹好脸色看，要不是她，他们也不需要打扫这全是臭鸡蛋液和烂草菜叶子的囚车，几人闻着就犯恶心，发现没碎的臭鸡蛋，生气地再次扔在苏琇莹脸上。 ———————————————————————————— 小雪当日，圣上醒了。 这是件完全没有预料的事，于太子，于三皇子，都不是好事。 凌金霄和太子策划已久，想要去京郊将明成渊集结的军队一网打尽之事只能拖后，而三皇子一党想要谋逆的事也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啪——” 明成渊在静妃宫殿内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跪在地上起不来身，只能哽咽落泪。 “我不是让你给赵安喂药吗！你做了什么！按剂量他是醒不过来的！” 静妃慌乱躲避着视线，并不搭腔。 她是想让自己的皇儿做皇帝，可她真的无法下手害天下共主，静妃的确喂给赵安昏迷药丸，但有时见他没醒，便也少喂了几颗。 别的不说，赵安对她还是一片赤诚，虽然嫔妃众多，但最得宠的还是只有她和皇后，冲着旧情，她也下不去手。 瞧着她的蠢样子，明成渊还有什么不明白，气得扬了宫殿里所有茶盏，噼里啪啦，声响浩大，看守在外的丫鬟们却无人敢闯。 他极力压下想杀了静妃的心绪，沉吟片刻说道。 “我们尽快动手，不能被赵安打乱计划，你找机会假传圣旨封锁宫门，把太子锁在宫里不能让他接触凌金霄，我会带兵入宫，逼着赵安立下遗诏。”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静妃，威胁道。 “你再给我出任何纰漏，三皇子登基后没有太后照样能治国！” 静妃仓皇点头，明成渊愤而甩袖离开，只留宫中一片狼藉。 不仅他们急着动作，凌金霄也变得更加忙碌，接连三日没有回府，凌老侯爷同样严阵以待，整个上京城风声鹤唳，仿佛一场大战就要开启。 夏琼华为苏琇莹的事奔走多日，好不容易能安心在家休养，又从苏重道嘴里听说近日宫内不太平，侯府可能要有风波，让她早日防范，最好能从侯府接回苏窈。 她正是心气不顺的时候，怎可能上侯府门，当即一声不吭回了院子。 苏老夫人在前厅等她，显然是听闻风声。 “老夫人是来劝我的？” 她落座上首，匆匆喝下一盏茶才没好气地说道。 “喜儿这没心肝的姑娘我就当是白养了，留在侯府做他家人算了。” 苏老夫人暼她一眼，啐道。 “琼华你可得讲理，阿莹不止一次做了错事，你能让喜儿怎么办，金霄如今把她当珠子似的看待，尤其是她肚子里还揣了孩子，她能拧得过大腿？” 说完这些，她才放下端着的面子，语重心长说道。 “你考虑清楚，丢了一个闺女，还要再弄丢另一个？我知晓阿莹是你亲生，总是要偏爱些，但往日你对喜儿的感情也做不得假，你真能让她有孕留在侯府这危险地界不成？” 夏琼华说不出话，半晌后眼眶闷得通红，架起手腕挡住满脸脆弱。 “您说这是怎么个事儿嘛，自从我给喜儿说亲，咱府上就不停出事，阿莹和喜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想如此。” 苏老夫人比她看得长远，凌金霄不似一般武将愚笨莽撞，太子有了他的护力前途坦荡，这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争锋，不出意外还是侯府更胜一筹。 苏凌两家虽是姻亲，但很难做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雪中送炭将关系拉得更近，此时总要帮一帮，尤其还是自己家姑娘。 苏老夫人深入浅出与夏琼华将道理讲得通透，最后意味深长留下一句。 “护好喜儿，一旦太子即位，她就是咱家最尊贵的姑奶奶，对阿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琇莹虽然处处排挤陷害苏窈，但仍是苏家人，嫁得好不好不重要，就当蒋家入赘，只要她以后生下孩子，祸不累孩童，都是一家人，定是会帮忙的。 夏琼华听得明白，本身要说也舍不得苏窈，只是嘴上厉害，沉寂片刻还是用侍疾做借口，叫了车夫让他去侯府接人。 她们刚有行动，立马一道圣旨落下，圣上请众大臣前往大殿议事。 城内风雨欲来，人心惶惶，多数知晓情况的家眷都锁好府门，门前冷清，只有苏府的马车在大街上穿行。 听到消息后，苏窈难免有些诧异，不过几息，她便想清楚了苏老夫人打得什么算盘，心里嗤笑一声，并不愿意照他们的剧本走下去。 原主怨气还没消，她必定要让苏琇莹死得痛快。 她瞧了眼正在迅速收拾行囊的小谷，把她叫到身边轻声吩咐道。 “去给马夫送盏茶，加点料，待会儿你驾车，我们趁乱去个地方。” 小谷领命，再出门时马车上的马夫已然消失不见，苏窈搀扶着小谷的手臂登上马车，看着门庭冷落的街道，淡淡说道。 “去京府衙门大牢。” 第295章 京府衙门大牢。 是令无数上京城百姓为之色变的地方。 入冬，寒气凛人，本就用冰冷石砖砌成的监牢，在阴冷潮湿的地下更显凉薄。 苏琇莹穿着单薄的囚服，在石床上冻得瑟瑟发抖。 床面只有薄薄一层草褥和棉被，根本抵挡不住刺骨寒风，风力打透她的身子，像是身处冰窖之中。 别小看这棉被和草褥，已经是极好的待遇，看在她父亲手握实权，特意安排给她单人监牢，背风处最里面，既幽静不受人打扰，还暖和许多。 哪怕有人给她送吃食被褥，衙役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加干涉，毕竟她在狱中只是走个流程罢。 苏琇莹不知外面形势严峻，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半个时辰前，牢狱中看管她的衙役和长官都消失不见，静得出奇。 倏尔，两道脚步声响起，一开始她还不在意，可脚步声始终没停，听方位好像是朝着她走来。 “谁？是谁？母亲！母亲你来看我了吗！” 苏琇莹兴奋地大喊，嚷嚷着引得其他囚犯纷纷看向她。 不多时，囚犯们就被牢外的貌美女子吸引了目光。 女子身边跟了个丫鬟，两人穿着不俗，料子都是上好织绣，手中提着饭盒和一些被褥，袅袅娜娜，目不斜视。 最里面的叫喊声还在持续，苏窈撇了一眼四周对她不怀好意的囚犯们，不在意地走得更深，瞧见扒在门上叫嚷的苏琇莹。 “大姐姐。” 她低眉顺眼唤道。 苏琇莹看到她，脸色立马变得厌恶，眼神中散发出嫉恨的光芒，甩手回头，不搭理她。 苏窈也不恼，眼神示意小谷用钥匙打开门，她施施然走进去。 饭盒被她摆在石桌上，慢条斯理地启封打开。 饭香悠然飘扬，一层又一层的美味佳肴依次摆出来，苏琇莹耸耸鼻子，语气依旧嚣张得很。 “你来做什么，是活腻了找我来杀了你不成？” 她坐在石床上背对着苏窈，眼不见心不烦，“你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我就算害你一万遍，还是苏府大小姐，我母亲不会见死不救，呵，你等着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窈笑吟吟，仿若没听见她威胁自己的性命，柔声道。 “母亲让我来给你送东西，也算是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大姐姐，来吃几口吧。” 苏琇莹冷嗤一声。 “不了吧，我怕你给我下毒。” “那就随姐姐愿吧，我身子重就先离开了。” 苏窈也没有强求，吩咐小谷把被褥放下，离开牢房远去。 没过一刻钟，她又重新回到了牢房。 不同与之前，此时小谷手里提了些书籍和杂七杂八日用品，像是出去搬了第二趟一般，无人怀疑她们的动向。 而牢房中，苏琇莹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苏窈扒开她的眼皮查看一二，确定她是真的晕过去后，这才起身，居高临下凉声道。 “姐姐要是忍住不吃，我也难以成事，说到底，还是姐姐太信任我了。” 她想了无数个致死计划，但每一个若做不好都会有纰漏，只能选一个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进行，好在有系统在，帮她从药材中提取出了植物迷药。 仵作哪怕验尸也无法发现苏琇莹在死亡前服用了迷药。 时间不等人。 苏窈即刻吩咐小谷将苏琇莹的囚服脱下，用手撕成长条后系起，悬挂于房梁之上。 两人站在石床上，借助板凳，通力抱起苏琇莹，将她的头挂在长条上方，呈上吊自杀状，后撤掉板凳。 由囚服系成的长条有些摇摇欲坠，刚松手还能听见布帛撕裂的响声，但好歹是有惊无险，长条支撑住了苏琇莹的重量，不过片刻，她的脸憋得发紫。 苏窈拍打衣袖上的浮灰，从桌上拿起饭盒，抹除掉她来过的痕迹，转身离开牢房。 没走两步，就听见脑海中系统的庆祝声。 【恭喜宿主，任务二：惩罚害死原主的所有人，任务进度百分百完成。】 【解锁任务奖励百分之二十五，请宿主查收3000积分，到账后不可马上使用，需脱离位面在系统空间使用。】 苏窈深深呼出一口气，知晓身后的苏琇莹终于死透了。 任务二的进度结束，功夫不费有心人，好在最后也是死在了她手里。 两人快步走出京府衙门大牢，苏窈站在原地远眺，看向不知是何情况的宫中，只觉一身轻松，轻声对小谷讲。 “叛军入京，打砸烧掠不为过吧？” 小谷长期为虎作伥，早已能顺着简单的话推测出深处的意思。 她去别处找来苏窈需要的物件，而苏窈就淡淡站在京府衙门大牢门前，等到隐隐听见几声急促的呐喊。 “城门破了！” 两人对视一眼，苏窈转身爬上马车，小谷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刚才用酒坛制作的简陋木折，随手一扬，落在了大牢木质牌匾上。 几息之间，火焰涨起，迅速蔓延。 苏窈掀起窗帘子，最后看了京府衙门大牢一眼，勾起一抹笑容，朝尚书府驶去。 夏琼华只觉胸口一跳，好似有股不祥的预感，再也坐不下去，起身来回踱步，不住地询问碧鸢。 “喜儿呢？还没来？” 不知是门房第几次来报，碧鸢仓皇地摇摇头，安抚道。 “夫人不必着急，兴许是路上耽搁了，咱府上离侯府不算近，再等等。” 可夏琼华心口窝愈发疼痛，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她仓促扶住桌角，不让自己倒下，就着碧鸢的手喝下两盏茶才缓过来，喃喃道。 “要出事了，碧鸢...我心口好慌，碧鸢，是不是喜儿出事了？” 碧鸢还没出声，门房兴高采烈地冲进前厅，喜气说道：“夫人，二姑奶奶回来了。” 夏琼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便瞧见苏窈有些狼狈地从连廊走过来，簪钗都乱作一团，眼里的慌乱也做不了假，双手小心扶着肚子。 母女两人中间隔了太多事，突然见面，都不知该如何相处，呆愣地站在对面，不曾言语。 还是碧鸢看不下去，急忙替夏琼华做好人。 “二小姐吓着了吧，夫人等了您许久，您还怀着身子，快坐下吧，奴婢给您去煮您最爱的热饮子。” 第296章 苏窈好似刚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木愣愣地点点头，扶着椅架颤巍巍地坐下，细长手指还打着哆嗦。 夏琼华心疼地望向她，却还是忍住了没过去出声安抚。 两人心里都有道坎儿，无法再回到以前那般母慈子孝，像是隔着层毛玻璃，看不清对方的真实面目。 碧鸢洽时端上茶盏，递到苏窈掌心里，柔声说道。 “二小姐，先喝几口暖暖身子。” 苏窈没下她面子，小口喝下一半，这才抬眸看向夏琼华，目光踌躇，巾帕揪了十几圈，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就这般面对面坐着，谁也不搭理谁，不对视不说话，气氛沉寂。 还是府外打打杀杀的响声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尚书府墙沿高耸，寻常天朗气清，四方的墙沿将苍穹框住藏起，不失为一种风雅，而此时，晴空瞧不见分毫，倒是乌黑浓烟，从远处飘扬而上。 刀枪剑戟声，破空声，惨叫声，还有血滴落的声响，笼罩在上京城上，随着浓烟骤起，一片狼藉。 尚书府所有仆役和护院都围在府门和府墙下，防止有趁乱潜入府中的贼人，和杀红了眼的叛军士兵。 毕竟苏重道算是太子党羽，若借机生事，他们满府只剩女眷很难防护。 苏窈忧心忡忡地听着墙外声响，心绪繁杂，说了她被接来尚书府后的第一句话。 “城南那边好似被叛军攻破，我来的时候瞧着火势烧得激烈。” 夏琼华本来没当回事，只是想着幸好将苏窈接来得早，若再晚些，侯府就在城南旁边，叛军打进侯府并非难事。 又恍然想起。 京府衙门大牢正在城南。 她猛地站起身，没站稳又摔倒在座椅上，惊叫失声问道。 “城南？京府衙门也在城南！” 这时苏窈才看她一眼，佯装紧张，说得却是风凉话。 “京府衙门是上京城重地，叛军先去那边也很正常，母亲，您不必忧心，他们不会烧毁衙门的。” 但大牢就不好说了。 哪怕如此，夏琼华也坐不住，急切地踱来踱去，手中巾帕扭成麻花，心思早就飞到了大牢里，担忧苏琇莹的性命。 “来人！去驾车！”她终于下定决心，“我去城南看看。” “夫人！” “母亲！” 前厅所有人都不赞同她的做法，急忙出声制止，还没等夏琼华强硬闯出去，苏老夫人蹒跚拄着拐棍悄然来到主屋前厅，冷声呵斥道。 “琼华！不要任性，你可是尚书夫人，断不能如此行事。” 夏琼华看见苏老夫人，勉强恢复了些理智，她无助地倒在地上，失声痛哭，“母亲！那是我儿啊！我怎能知晓她活生生被烧死却见死不救啊！” “闭嘴！” 苏老夫人发怒地用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响声。 “阿莹说不定无事，你不必惊慌，再者说，她做错了事这就是她的命运，谁也救不了她！” 她说完就看向等在一旁没再出声的苏窈，走过去上下打量几眼，庆幸说道。 “喜儿无事便好。” 不怪苏老夫人无情，如今苏窈和苏琇莹孰高孰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也就夏琼华沉溺在亲生女儿受难的情绪中拔不出来。 “金霄入宫前可与你说过什么？” 苏窈摇摇头，知晓自己该投桃报李，柔声谢道。 “幸好祖母和母亲记挂我，专程接我回府，不然此刻婆母不在侯府，只我一人万万是顶不住的。” 苏老夫人本就不偏颇孙女们，见苏窈哪怕身份变了依旧敬重娘家谨言慎行，更是笃定她当时的决定没做错，笑得眼眉弯起。 “应该的，你是我们苏家的姑娘，常走动帮衬应该的，”她也不居功，反倒讲出实话，“两日前金霄登门，说是近期动乱，让我们接你回府躲避风头，是金霄谋划得远。” 旁人不知道，但对于苏老夫人而言，这两人的婚事她分外满意，原本她还嫌苏琇莹和凌金霄都是骄傲性子，一言不合就吵，如此女子容易攥不住丈夫的心。 可苏窈嫁过去她不担心，别看苏窈柔柔弱弱的，凌金霄这种强硬做派偏生就吃这一套，四两拨千斤化作绕指柔。 苏琇莹也的确是从小到大被惯坏了，多吃点苦头好。 “今夜你就和我一同宿在主院，咱祖孙俩许久没好好说话了，今夜正好。” 她稀罕地拍着苏窈的手背，几句话便安排下夜间行动。 夏琼华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失落，苏窈原本的厢房被苏琇莹霸占成了私库房，她与苏窈如今又隔了一层，睡在一起别扭，苏老夫人的决定在一定层面上解决了她的难题。 可夏琼华又贪心得很，苏窈也是她养大的女儿啊，她也想听听苏窈近日有没有难事，腹中孩子可好，瘦没瘦身子可好。 苏窈余光瞥见她神色难辨，于是装作纠结的模样，目光小心地落在夏琼华身上。 两人视线相交，几息后夏琼华率先移开了双眼，魂不守舍说道。 “就依母亲的意思来吧。” “你们俩身子都需要严加保护，正好多安排几个护院在主院。” 墙外金戈碰撞声不绝入耳，宫中殿上也热闹非凡。 三皇子集结兵马意欲逼宫，全上京官员都被困在朝殿内无法离开，人心惶惶，只有明成渊党羽的人正洋洋自得。 他们动手快，趁太子和凌金霄没注意，直接通过圣上亲卫中的叛徒劫持赵安，逼他写传位诏书，说是传圣旨议事，其实是绑架各官员，无法通风报信，见证新皇登基。 赵安脖颈上被一柄长剑顶着，身后站立明成渊，厉声催促他赶紧撰写传位诏书，赵安手抖得厉害，连笔下的字都歪七扭八，好不容易写完，长衫身后被冷汗浸湿，贴在背上。 “别想耍主意，拿来玉玺盖章。” 时间不等人，看诏书没作假，明成渊催促他盖上诏书最后的印章，可赵安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腿肚子越来越哆嗦。 好歹是做了二十载皇帝，赵安这般懦弱？ 明成渊有些不解，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念头。 果然，身前的人哭笑不得地说道。 “明丞相，我一个替身哪能知道玉玺放在何处？” 紧闭的御书房殿门被人用力推开。 第297章 凌金霄背身站在光里，打破了御书房的昏暗。 他披甲执锐，俊廷眉眼融于光晕，显得更加锐利，缓慢抬手抽出系于腰间的利刃，身后还紧跟着太子赵雍构，阵外仍有亲卫落下长枪的震颤声，天地为之一振。 明成渊皱眉，放下手中纸笔，不再强迫于替身皇帝，铺开衣袍起身走向门外，声音沙哑，质问凌金霄。 “凌将军好威风，不知道入宫不能佩剑吗？” 凌金霄扫视御书房的情况，心里有数，沉声道。 “明丞相，圣上请您殿前一叙。” 明成渊还不死心，微微一笑，扬手示意，御书房内所有侍卫拔剑对准凌金霄。 “凌将军糊涂了，圣上这不是在御书房吗？” 他此时只有殊死一搏，面前的皇帝不论真假，他把黑的说成白的，真假又有何重要。 明成渊利落转身，从一旁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剑，径直朝皇帝替身走去，抬手持剑，架在他脖子上，狠戾说道。 “陛下，凌将军披甲上殿，妄图谋逆，该斩。” 这替身皇帝吓得两股颤颤，冰冷剑戟紧贴他的弱点，只能同意了明成渊的话。 “来人！快拿下凌将军！” 大军不许入宫闱，若想救驾，只能由圣上亲笔撰写圣旨，宣召入宫，明成渊也是吃准这点，故意在赵安昏迷期间，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扩充，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就发挥了作用。 太子亲卫营本应是除了圣上亲卫外人数最多的，偏生御书房内三皇子的侍卫比起太子亲卫有过而不无不及，厮杀起来倒是明成渊占据上风。 刀光剑影一路从御书房朝外移动，百十号人惨烈厮杀，凌金霄带头杀敌，却架不住源源不断冒出的敌人，出现颓势。 明成渊察觉时候正好，用匕首代替威胁皇帝替身的长剑，抵在他后腰间，离开御书房走向朝殿。 没有玉玺他无法让传位诏书生效，只能殿前对峙，让朝臣站队，以辨真假。 名家桃李满天下，门客众多，朝堂之上党人无数，以此逼迫真赵安退位，最好能就地斩杀，夺过玉玺。 几人走过寂静宫闱，侍女太监都消失不见，静得只有穿堂风过的声音，脚步踩在石板上，红瓦宫墙，不过困兽。 朝殿大门紧闭，明成渊站在门前，没管自己，先是替皇帝替身整了整衣冠，伸手拍打他那煞白的脸蛋，变得红润有血色。 一脚踹在他仍颤抖的双腿上，言语犀利。 “你是一国之主，有我在你身侧，不要害怕，过了今日，不论是真是假，大禹朝的皇帝就是你，听明白了吗。” 替身仓皇地看向明成渊，拼命摆手，身后侍卫用手中匕首抵得更紧，他能感受到冰凉的刀刃正划破他的衣衫。 为了保命，他只能无助地点头，随明成渊一同推开门。 朝殿上官员众多，好似是在正常早朝，每个人都按官职站定，垂首插袖，不敢面看天颜，听见殿门大开，也没有丝毫动静。 明成渊稳步走进殿内，昂首挺胸，却见官员中零散少了些人，都是他的门客或弟子。 他不动声色继续走到殿前站定，推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皇帝替身，大逆不道地指着堂上高座的皇帝，扬言说道。 “无耻之徒，竟敢假扮圣上，幸好臣得以找到被贼子关押的真正陛下，才能得知真相，望诸位同僚与我一齐，揭穿贼子的真面目。” 少了他的簇拥者，身后无一人敢言，鸦雀无声，都高高挂起。 明成渊恨铁不成钢地再次呼吁。 “诸位同僚，提骑侯府狼子野心，竟将陛下囚禁在御书房中，找人假扮圣上拟旨，宣我等入宫，为得就是行谋逆之实，为了江山社稷，我等断不能忍让啊！” 等他说完，堂上响起虚弱的咳嗽声。 赵安大病未愈，又被静妃喂了药丸，身子虚得很，今日朝殿也是半躺在龙椅之上，一举一动都费劲。 “明丞相，”他轻声唤道。 “你们给朕下药，竟拿着朕的替身做了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必再演戏了。” 而后殿外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惊慌失措地喊道：“陛下...叛军入宫了！” 殿上哗然。 明成渊站在原地笑得畅快，整个朝殿都能听见他刺耳的笑声，身后的朝臣交换眼神，不知此刻该不该顺从。 只要叛军能闯入宫闱，明成渊的计划已经胜了大半。 前几日他用征兵迷惑凌金霄和太子的视线，将城郊的大军隐藏移至城内，从内打外，打个措手不及，实际他手下的军队士兵数量远超凌金霄大军，为了掩人耳目，这才不断征兵扩大规模。 成功入宫就说明凌金霄的确着了他们的障眼法，将兵力大多调到城郊应对，宫内外布防极少，才会让他们突围得如此迅速。 明成渊和蔼地拍打替身皇帝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陛下，别站在这儿了，上面才是你该坐的位置，走上去吧。” 并松开了桎梏他的匕首。 替身无所适从地看他一眼，见他眼带鼓励，慢吞吞地走上通往龙椅的阶梯。 金碧辉煌，登高望远，这条金黄没有尽头的路迷瞎了他的眼，替身皇帝并未多想，一步一步走到他从未到达过的高度。 “阿力，别走了。” 还没到最高处，赵安叹了口气，出声叫住他的名讳，制止了他。 阿力呆愣片刻，还是唤道：“陛下。” 赵安即位二十载，阿力是他为数不多的替身，本是饥荒时期充军的瘦弱男子，因为长得和圣上太过相似，一路被运到宫里，成了见不到光的替身。 赵安念及旧情，提醒他道。 “别再走了，再走我也救不了你。” 可如今不是明成渊占据上风吗？他明明只需要两三步，就能坐上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成为天下共主，不再是那个不见光的老鼠。 阿力仿若受到蛊惑一般，不受控制地抬起脚，即将迈出登上再高一节台阶的脚步。 倏尔，一阵繁杂脚步自殿外响起，如雷霆万钧，如浩荡海水，奔涌进殿内，士兵们身穿铜甲，手握锋利长戟，勇猛上殿，将殿中官员们团团围住。 阿力那只脚，终究没有落下。 随后一人从兵卒中一跃而出，行至殿前，垂首跪地，朗声道。 “臣凌金霄救驾来迟，请圣上责罚。” 第298章 明成渊沾沾自喜等着他的叛军包围朝殿逼宫退位，没成想先来的却是凌金霄带领的城防军和驻北士兵们。 金戈碰撞地面的声响络绎不绝，士兵们放下手中武器，如屹立城中的护城雕塑，压制着殿内蠢蠢欲动的心思。 凌金霄就跪在明成渊身侧，没有看他一眼，听见赵安说出起身二字，傲然直立，轻声问道。 “明丞相不打算跪吗？” 明成渊咬紧牙关，愤恨地盯着他，质问道。 “你哪来这么多人？来之前我还确认过，你手下的大部队已经被我引到城郊了！” 凌金霄面容冷峻不发一言，见他不跪，脚下瞬间发动，脚踢向明成渊下身膝盖后弯。 大力袭来，明成渊站不稳当，下意识弯曲膝盖，向下倒去。 凌金霄又抬脚踹向他脚面，后撤两步，膝盖直直跪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疼得明成渊这老身子骨一弯。 这还不算完，凌金霄持枪压在明成渊身上，迫使他曲起脊背，跪伏地面，长枪沉重，逼得他无法起身抬头。 只能作五体投地状，以示恭敬。 动作一气呵成，把两人身后战战兢兢的官员们吓得不轻，三三两两私语。 待殿内情况稳定，太子赵雍构携奏折上朝，悉数讲清明成渊及静妃三皇子谋逆过程，又牵连出明成渊丞相在位期间受贿培植门客结党营私的罪行，恳请圣上裁决。 涉案其他官员已经被带走，只剩明成渊被凌金霄压制在大殿之上，无法行动。 既然罪行都已明了，明成渊也不再装模作样，大声斥责赵安。 “人心易变！陛下当初即位，都是我们寒门的功劳，现如今您却要抛下寒门子弟，与望族结姻亲，太子背靠侯府和苏夏名门望族，以后天下还哪有我们寒门的位置！” “是您欺人太甚！我们只是身不由己罢。” 赵安虽资质平庸，但也能看出明成渊的狼子野心，嘴里说得好听，寒门为皇族做事，贪赃枉法少不了，在私底下积累钱财人脉，不就是想有朝一日把自己家族捧成望族。 人心永不知满足，只要有权力在一日，名门望族就永远消灭不净。 赵安自己心里清楚，望族与皇家相辅相成，密不可分，寒门与皇家合作，为得也只是成为下一个望族罢了。 赵安身子撑不了多久，也没有和他争论的欲望，疲惫地挥挥手，凌金霄得令，叫来三四个侍卫拖走明成渊，不让他在朝殿胡言乱语。 待到天黑之时，宫内叛军清理得差不多了，明成渊、静妃和三皇子均已下狱，上京城内仗势行凶的叛军也派士兵们加以管控。 血染上京的谋逆事件终究落下帷幕。 苏窈肚子近五个月，时常嗜睡，到了夜里又精神睡不着，但如今在尚书府苏老夫人院里，老人家惊梦，吵醒后就容易睡不好，苏窈在纱橱里翻来覆去，又怕惊扰旁人。 “吱嘎——” 寂静中，一道推门声引起了苏窈的注意。 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快速挪动到纱橱外，此时苏窈才发现，来人点了盏提灯，烛火摇曳，灯后正是小谷的身影。 小谷也瞧见了她，知晓苏窈没睡着，她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埋怨自家小姐又不遵医嘱睁眼直到天明。 “什么事？” 苏窈用口型问道，顺便坐起身来。 小谷蹲在地上俯身为她穿鞋袜，轻声回道：“世子爷来了。” 这么快就忙完了？ 苏窈没料到深更半夜凌金霄会来夜探尚书府，心思千百转，也不知他来作甚，只能依着小谷说好鞋袜，又披了件狐氅，蹑手蹑脚出门。 到了外间两人才敢说话大声些，小谷提灯走在前方，又开口说道。 “世子爷问我夫人睡了吗，我便知晓你没睡，进来叫你去瞧瞧，不过世子爷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就是眼底捎带疲惫，并无大碍。” 苏窈小心翼翼瞧着脚下，她如今身子重，走路更加谨慎，只是点点头，直到两人偷偷摸摸出了主屋，来到左厢房后，苏窈隐隐约约看见一道健硕人影，立在梅树旁。 小谷不想打扰两人谈话，将手中灯盏递给苏窈，站在原地不动，苏窈索性快步走到凌金霄身边，柔声唤道。 “世子爷。” 凌金霄一早就听见轻巧脚步声，不用回头便知是苏窈，再转头，才发现两人几日不见，小妇人又变得更加清丽。 可能是近日营养补得好，巴掌大的小脸变得圆润，刚从被窝揪出来，脸颊红扑扑的，肌肤未施粉黛，眼眸如星，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狐氅随意披着，隐隐能瞧见中衣，狐领下鼓囊囊一团，养得更加丰盈。 他顾着苏窈的肚子，只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只觉几日的疲惫消散，头颅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 灼热的呼吸打在苏窈肌肤，她仍八面玲珑地问着情况。 “世子可有受伤？事情进展如何？我在尚书府过得不错，您不必忧心我。” 话是这么说，凌金霄也知晓，尚书府不会让苏窈受什么伤害，可他就是会忧心分神，直到如今抱她入怀，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抬头吻上苏窈额心，温声安抚道：“我并未受伤，一切都结束了，等明日下衙后我来接你回侯府。” 苏窈乖顺点头，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凌金霄，把男人看得火起，狠狠吻上她殷红等人采撷的唇，攥紧她的细弱肩膀，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后才结束。 小妇人羞涩地闷头不语，两手指纠缠在一起，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最终，她还是抬眸轻语，眼瞳有些雾蒙蒙的，颇为正式。 “世子爷，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应答？” 凌金霄在意地松开她揪在一起的手指，抚平指尖泛白的边缘，拉起她的小手，答道。 “在我这里你没有不情之请，说出来便是。” 苏窈咬紧下唇，紧张说道。 “我，我想将生母的牌位供到尚书府祠堂内，你觉得父亲能同意吗？” 第299章 供牌位？ 此时凌金霄才恍然记起，苏窈并非夏琼华亲生，她所说的生母应该是被苏重道养在府外早死的扬州瘦马。 逝者为大，凌金霄思索供回牌位后自己是否也要入祠堂祭奠一二，毕竟那是苏窈的娘亲，成婚后礼不可废。 他一时想得有些远了，回神发现小妇人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眼里全是他的倒影，极大满足了凌金霄的小心思。 “自然可以。” 他忍不住吻上苏窈的眼睛，睫毛翕动搞得他唇上瘙痒，一路痒到了他心底。 “若伯父不愿，我亲自去和他讲。” 苏窈并不需要凌金霄事事帮她出头，她提起这件事只是怕先斩后奏容易让男人多想，如今她这地位，找借口供回牌位不难。 然后，她又期期艾艾说起另一件事，神情有些不自然，出口艰难。 “你有风止哥哥的消息吗？” 凌金霄宽眉一凛，脸色蓦地沉下来，却也没朝苏窈发脾气，只是淡淡答道。 “凌风止结党营私，参与谋逆，已经被押送下狱。” 再看小妇人一脸纠结，期待地瞧着他，眼里亮晶晶的，还带点愧疚，凌金霄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切都得经由圣上判决，我做不了主。” 他泄恨地轻敲苏窈额头，见她委屈瘪嘴，心绪好了些，忍不住逗她。 “怎么，世子夫人是想贿赂朝廷命官，私相授受救出你那青梅竹马不成？” 说到最后，还是泄出了些醋意。 苏窈讨好地挽起他的臂弯，笑吟吟地否认。 “我从小在府中哪有什么青梅竹马，我们是一家人嘛，别那么小气。” 听她娇憨着撒娇，凌金霄脸色好看多了，还没来得及岔开话题，又听小妇人委婉说道。 “他又不是主犯，只是参与，处罚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凌金霄抽出在她怀里抱着的臂弯，抬手捏起她那软乎乎的脸颊，挤出白嫩软肉，恶狠狠从口中蹦出几个字。 “我送你去圣上面前自己问问可好？” 见他真的不爽，苏窈心虚地笑了笑，缩头缩脑又重新埋进凌金霄怀抱中，绝口不再提此事。 两人腻歪一刻钟，主屋点燃烛火，低语声响起，还伴有苏老夫人的咳嗽声，应该是老年人身子不适起夜，小谷也在远处催促着，凌金霄便放开了苏窈。 蹲下身帮她整理好衣物，握住一缕乌发在手，轻轻嗅了嗅，柔声道：“回去吧，老夫人若见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苏窈懂事地点点头，提起提灯，一步三回头地走远。 凌金霄瞧着她披狐氅走动的娇小身影，步步生莲身姿婀娜，走两步停下望一望，白嫩小手朝他挥两下，没有半分妇人的矜重模样，反而透露着天真。 他不由自主幻想，若两人早些互通心意，他十三岁那年没有去驻守北疆，大概就会在夜里禁不住思念，偷跑到尚书府里与少女相见。 年少时的两人更胆大，约定在府墙下碰面，以解相思之苦，他爬墙一把好手，被发现后也能再出府，不拖累苏窈。 可惜，他们错过了太久。 当夜凌金霄出现在尚书府，只有小谷和苏窈知晓，翌日下午，主仆二人收拾完行囊，凌金霄下值后接走，夏琼华说是拉不下脸面，却依旧舍不得。 她听闻苏窈整宿睡不好觉，从嫁妆中拿出自己一直没舍得用的桃木枕，走之前派碧鸢送给苏窈。 “二小姐，夫人知晓您整夜睡不好，让您带着这个桃木枕走，您如今身子重容易受邪入体，要是实在不行，可以去敬安寺找主持师父料看。” 苏窈笑着接过桃木枕，眼眶蓦地泛红，垂下头没有说话，却有滴水珠落在枕头上。 “帮我谢谢母亲。” 她哽咽说道，紧紧抱住枕头在怀中，回头望去，没在府门前瞧见夏琼华，等了片刻，只好失落地钻进马车中。 不料等她上车，夏琼华才急匆匆从府门后走出，却见打头马匹已动，马车晃晃悠悠离开了尚书府门前。 两人终是没有再见一面。 夏琼华将碧鸢唤过来，看着她手里空空，不知是欢喜还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积弊已除，百废待兴，上京城经此一遭谋逆，烧毁多处房屋建筑，最严重的便是城南的京府衙门大牢。 坊间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叛军想要释放罪犯，有的说是叛军为了挑战皇室权威，但实际都没了分晓，整个京府大牢，两百多囚犯，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烧焦的尸体和倒塌腐朽的空牢房。 尚书府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派人验尸寻人，终是在无数烧焦尸体中，找到了尚书府大小姐苏琇莹的尸体。 确认是窒息而亡。 夏琼华一早就料到结局，哀莫大于心死，怪不了别人，只是亲自将苏琇莹的尸体搬回尚书府，低调地办个丧礼，草草落棺。 三日后，她独自一人前往敬安寺，遁入空门。 嫁妆财物之类，夏琼华分成三份，给她两个儿子还有苏窈各留一份，不顾苏老夫人和苏重道轮番劝阻，剃发为尼，不再管世俗事。 苏窈知晓消息后，也不知自己是何心境，她并非不懂感恩之人，夏琼华对她不说掏心掏肺，也算是比多数主母好太多，她不想伤害夏琼华，可任务如此，两人从一开始便做不成真正的母女。 不过夏琼华最终也算是帮了她，苏窈趁机回尚书府提出供回亲生娘亲崔氏的牌位，如今府中没有主母，减少阻碍，苏老夫人又迷信得很。 苏窈借口被梦魇所伤，终日睡不好，近日侯府去了个癞皮和尚，说是业障导致，她便想起在外游魂飘荡的崔氏，打算做场法事，供回牌位。 苏老夫人听后自是应允，且不说苏窈本就是她孙女，受罪她也心疼，单论侯府如今扶摇直上，以前结姻亲是侯府求着苏夏两家，风水轮流转，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太子羽翼丰满，圣上龙体欠佳，凌家既是外戚又有从龙之功，上京城哪家官宦人家不想攀上侯府，别说其他，官员送予凌金霄纳妾的女子就不计其数。 更不用说上不了台面的。 第300章 倒是没送到苏窈眼皮底下。 凌金霄缺德得很，谁送来的，都不声不响送了回去。 最闹心的当属刑部侍郎张达，快要致仕的年纪，为了给自己儿子谋个官，送到侯府两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邺城不敢收，按照凌金霄吩咐，深夜又送回张达床上。 吓得老太爷差点没喘上气来，一命呜呼。 这种背地里求人的事又不能递折子去圣上面前参凌金霄，只好忍下来。 腌臜事无人说到苏窈耳边，她闲来无事就在侯府里遛弯，绣花雕刻木作，等凌金霄回府带些大夫不让吃的零散吃食，两人日日黏在一起，比以前还恩爱，不知不觉，苏窈胖了十斤，肚子也显得膨胀起来。 苏老夫人瞧着眼前被养得更加娇嫩的孙女，还是觉得嫁对了。 当夜便去苏重道房里说了此事，打算将老家长辈请来上京，开祠堂供回崔氏牌位。 她也精明，知晓苏窈受惊是假，想供牌位是真。 可苏重道难免觉得别扭，气得吹胡子瞪眼，膳用到一半就扔了筷子。 “大逆不道！” “她苏窈入了族谱，可是琼华的孩子，如今将崔氏供回来算怎么回事？你让侯府那边怎么看她，怎么看我们尚书府！” 苏老夫人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厉声道：“你糊涂！” “当官几十载，真是让你变迂腐了。” 她细细剖析给苏重道听：“喜儿是个场面人，只要能和我们提，就代表她已经和金霄通气了，当时咱们把喜儿认回来，侯府是知晓她身世的。” “那也不行。” 苏重道咬紧不松口，粗声指责苏窈，“她就是忘本了！她母亲刚去敬安寺做姑子，现在就要把崔氏供回来！苏窈安得是什么心！” 翌日吴嬷嬷来侯府，说明了老太太和主君之间的对话，惹得苏窈直翻白眼，伶俐对吴嬷嬷说道。 “父亲惯会做戏，母亲在家时也不见他百般维护，姨娘踩在母亲头上他不吭一声。” 吴嬷嬷讷讷，瞧着如今愈发尊贵的苏窈，又忆起十年前那个冬天，她不耐烦地从府外领来个女娃娃，衣裙不合身，人也畏畏缩缩的。 谁知如今竟能成了世子夫人，这步子迈得，旁人可跟不上。 “罢了，等过几日再说吧。” 苏窈懒洋洋地摆摆手，示意小谷给吴嬷嬷塞了个大荷包，没空着手回尚书府。 苏老夫人问她苏窈生气没，吴嬷嬷掂量着怀中荷包的重量，搞不明白苏窈心里想的什么，只是把话原封不动传给了苏老夫人。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至苏窈半个月后再登尚书府门，她们算是搞懂了。 这次苏窈依旧没有空着手来，上午宫里派御前太监到侯府封赏，转头她便拿着赏赐回尚书府，说是来送礼，实则不然。 小谷跟在她身旁，手里捧着从宫中御赐的黑红托盘，托盘上摆放着诰命服和头冠，珠罗玉翠，宝气珠光，刚进主院前厅，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她们一早就听闻今日圣上大肆封赏侯府，不仅允了凌金霄建府申请，还赐了爵位，凌家该是建朝以来最受皇恩的家族，一家三侯，羡煞旁人。 也足以证明，还是军功拿人。 苏老夫人看见苏窈这做派，岂能不知她是为何而来，这糟心事又不是她不许，冤有头债有主，她就不掺和了，就当是没瞧着那盘诰命服饰，喜声问道。 “这肚子大起来了，还有几个月啊，大夫怎么说？” 苏窈眼底笑意更深，轻声答。 “还有四个月，大夫说应该是个小姑娘，我和金霄也都想要个女孩。” 苏老夫人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连声说。 “姑娘也好，生在福堆里了。” 本是过来凑热闹的大嫂二嫂也笑着说了几句，面上还算过得去。 她们不知苏窈回府的门道，眼瞧日头越来越低，天色渐晚，苏窈还稳坐一侧与苏老夫人聊天喝茶，稍微提了嘴。 “喜儿不若留在府里用完哺食再走吧。” 没成想苏窈转头答应，应得极快好似就在等她这句话，妯娌两人面面相觑，拿不准该怎么置办。 苏老夫人及时出声道：“就在我这用吧，吩咐门房让老爷下值后直接来主院。” 妯娌俩摸不着头脑，但也还算听话，下去准备吃食，只留下祖孙二人。 苏老夫人深深看了苏窈一眼，饶有深意地说道。 “给你父亲留点面子，别伤了和气，你还怀着孕，莫要动气。” 苏窈就喜欢和聪明人聊天，不必多说什么就懂得，她点点头，笑吟吟说道。 “您放心吧，我晓得分寸。” 苏老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金霄呢，待会儿来接你？” 这是在问她有没有底牌。 苏窈嗯嗯两声，不觉得还要等到凌金霄出马。 夜幕低垂，终于苏重道面色不善地走进主院，手托官帽，大步流星，掀开毡帘动作极重，一眼就能看出，他现在气性大得很。 苏窈长得艳丽，又养得润泽，苏重道刚进屋就能直接瞧见她，苏窈察觉到视线，缓缓抬眼，笑得温吞，轻声道：“父亲回来了？” 眼神却漫不经心，再一次激起苏重道未消的火气。 “你这是要在尚书府撒野不成？看看你穿得是什么！” 苏窈不在意地抬手夹了一道菜，慢条斯理咽下，才重新看向苏重道，“我穿得是诰命夫人该穿的衣服，怎么，父亲是觉得我不能穿吗？” 她是圣上新封的诰命，苏重道若说她不能穿，岂不是和圣上对着干。 在刚才，苏窈换上了小谷一路捧来的诰命服，就是为了此刻和苏重道争辩，她松了松衣袖，又笑着说。 “这衣服刚送来，我换上试试有何不可？” 苏重道说不过她，气得摔了手中的官帽，咬牙切齿骂道：“无耻小儿！”不欲与她理论，转身就走。 又听苏窈在身后说道。 “父亲，我要将生母崔氏的牌位供回尚书府，您可有异议？” 第301章 “真是反了天了！你一个做儿女的，敢和父亲叫板？！” 苏重道气急败坏，手指气得发抖，指着她恨恨摆动，神情狰狞，原本清俊儒雅的面容显得分外扭曲。 “你封了诰命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耀武扬威逼迫生父，苏窈，你好大的胆子！” 苏窈不意外苏重道不同意供回牌位，他活得谨慎，一辈子没什么污点，如今又有个如日中天的侯府亲家，怎会容忍袖上有半点污垢。 而崔氏，就是他看不上的泥泞。 开祠堂后上京官员都会知晓，他在府外还有个一早过世的外室，稍稍打听，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扬州瘦马，手下的官员怎么看他，他还怎么在朝堂立足？ 苏窈在心底嗤笑不停，书生最是薄情寡义，苏重道是，蒋俊杰也是。 她毫不退缩，理直气壮地起身，缓步走到苏重道面前，挺着隆起的腹部，本来没打算这么高调，听了苏重道的一席话，苏窈也就耀武扬威一回。 “是，我就是来逼你的。” 苏窈面无惧色，挑眉点头，向他展示诰命服上华丽精巧的绣纹，“我被圣上亲封二品郡夫人诰命，说起来，还比父亲高一品。” “官大一级压死人，父亲，现如今这个家里，该听我的了。” 苏重道脸色铁青，被苏窈这几句话说得怒气冲冠，恨红了眼，扬手就想甩给她一巴掌。 苏窈不退反进，扬起半边脸对着他，眼神挑衅。 “您打啊。” 她浅淡地勾起一抹笑，嘴角上扬，眼瞳似火，“不过父亲可要三思，今晨圣上刚封了诰命，您夜里打我的名声传出去，圣上该疑心您不满赏赐，心里有怨气呢。” 苏重道这巴掌，迟迟落不下来。 他手臂僵直地停在空中，苏窈好整以暇地瞧着他，认定他不敢打。 果然，一鼓作气没成，待怒气不再占据大脑，理智回归后，苏重道讪讪放下手臂，眼里怒火中烧，却不再动手动脚。 “恬不知耻！家门不幸出败类！” 言语攻击伤不了苏窈分毫，她就这般看着苏重道无能狂怒，安抚好腹中有些躁动的孩子，重新落座，声音不再像之前凌厉，柔声说道。 “那就定了，我在司天监有认识的生员，您不必操心日子，只需送信将族中长老们叫来上京即可。” 苏重道不愿就此妥协，一甩衣袖讽刺笑道。 “你若厉害还要我何用，自己回陀陵请他们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一介妇人，凭丈夫军功升天，如此嚣张跋扈，族老岂能容你！” 苏窈蓦地冷下脸，她经常与凌金霄在一处，别的没学会，冷脸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眼眉如刃，寒芒直直刺向苏重道，微扬下巴，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轻蔑。 “父亲不也一样吗？” “您只是投了个好胎，若没有苏氏一族的支持，以您平庸和稀泥的手段，怎能坐上这尚书一位？” “圣上有意侯府与苏家结姻亲，不就是看您为官废物，没一点长进吗？您要是和明成渊一般有城府，圣上断不会许这门亲事。” 苏重道被戳中了痛点，又动不得手，只能抽出桌上的一截筷子，大斥一声“孽子”朝着苏窈摔过去，她不避不躲，抬手一把抓住了，讥讽道。 “男子有靠山说不得，女子靠丈夫就被批判得一无是处，我就是要说，您这尚书的位子，是靠着多少妻子的丈夫们爬上去的，您怎么自己不觉羞愧呢。” 苏重道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憋着气留下一句“我不与你这目光短浅之人一般见识”，灰溜溜离开主院。 苏窈大获全胜，等到凌金霄来尚书府接人时，她还穿着那件诰命服，如皓月之光，行走在出府的连廊中。 她难得神气，对男人也好脸色不断，柔情蜜意仿若回到两人刚互通心意之时，凌金霄急忙打听出尚书府发生何事，知晓后还感叹小妇人成熟多了，有侯夫人的风姿，以后多来几次，最好娇蛮到无人再敢欺负她。 闹过这一回，苏重道允与不允已经不再重要，苏窈托避苦测了好日子，专程派侯府仆役远下陀陵，将苏氏族老请来上京。 苏重道不是说她仗着丈夫的权力假威风吗，那苏窈就威风给他看。 她特地花重金包下整个客舫，邀请陀陵老家亲戚来上京游玩，一路花销都由她付，上京内吃住全包，还有伴手礼之类，阵仗极大。 年后正月二十一，苏家族老集聚，开祠堂，将崔氏供在道观中的牌位供回尚书府，落于族谱上为良妾，也算是圆了崔氏生前的梦。 听着声响来观礼的官员内眷不少，苏窈都笑意盈盈往府里引，不欺瞒，该说什么说什么，苏重道本就不想让旁人知晓的秘密，经此一日，整个朝堂应该都会传遍。 丢人丢得他称病在家，足有七日没去上朝。 夜里，苏窈心满意足听见脑海中系统在任务单上打勾的声音，缩了缩身子，朝凌金霄温暖的胸膛里靠。 手脚也都埋在他腹部和腿弯中，舒服得她叹出一口低吟。 凌金霄比他难受多了，禁欲七个月，软玉在怀却不能尝一口的滋味忍得他发麻，小妇人又不老实，软绵绵的在他憋挺的地方到处撒欢，只知道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睛欺负他，几声娇软甜腻的相公后，他也发不出半点脾气。 今夜依旧如此，凌金霄警告地用大掌罩住她那不老实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低沉说道：“转过来，别考验我的忍耐力。” 苏窈的小脚在他腿弯处轻蹬，踩着梆硬的肌肉，装作无知无觉，眨巴眨巴眼睛，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柔声说。 “我好困，要睡了。” 小手攀上他的肩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发丝调皮地落在她眼睫上，天真又可爱。 凌金霄拿她没办法，手掌没有移开，泄愤地揉捏，惹得小妇人忿忿拍打他的肩膀。 烛火未熄，小谷知晓两人还没入睡，踌躇几息后推开内室门，隔着屏风站在外侧，垂头恭腰轻声说道。 “夫人，风止少爷的小厮露酒来找您。” 第302章 苏窈闻言，第一时间看向凌金霄。 男人原本肆意摆弄的手掌顿时变得规矩，表情似笑非笑，夹着苏窈小脚的腿弯也退开，他懒散地倚在床架上，意义不明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小妇人。 “关系这么亲近？大晚上的还来找你。” 刚张嘴就能闻到冲天的醋味。 “大概是有要紧事吧。” 苏窈也想不明白，按道理来说，凌金霄已然将明成渊谋逆的证据呈至殿上，凌风止牵扯其中，大概率受牢狱之苦，罪责还未盖棺定论，难道是来求情的？ 但她人微言轻，唯一能说上话的只有凌金霄，以凌风止那骄傲又自卑的性子，不会放任小厮求到凌金霄头上。 她不再深思，打算换身外衣去前厅一探究竟。 自然引得凌金霄不满，插科打诨动手动脚，本来简单穿上身袄裙，被他磨叽了半刻钟，又美其名曰担心她的安危，从床上打挺而起，陪着苏窈到了前厅。 露酒与苏窈算是老熟人。 年幼时凌风止传信或相邀，都是派露酒来尚书府，如今他惴惴不安站在没有一丝人气，凉薄的前厅，瞧见苏窈的身影就像是瞧见了救世主。 “苏二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吧。” 他来不及看苏窈身后还跟着谁，只是刚望见她，憋了一路的眼泪猛地从眼眶中脱出，露酒悲怆地跪在地上，哀声恳求，径直给苏窈磕了三个响头。 “少爷他只是听闻您嫁与旁人，鬼迷心窍才与明丞相走到了一起，他只是想向您证明...” 凌金霄两大跨步走到苏窈身前，替她受下大礼，将挂在手臂上的披风给小妇人披在肩上，才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主仆二人也都挺会推卸责任的，什么叫做苏窈嫁与旁人他才鬼迷心窍，怎的，你们这是逼着苏窈承担凌风止走错路的责任呗？” 露酒听见凌金霄凛然直接的指责，身躯伏在地上紧张地发抖，才发现苏窈身后跟了个活阎王，正是将自己主子送进牢里的真凶，牙齿都吓得打颤，连连否认。 “不是的，少爷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仰起头可怜地望向苏窈，祈求能得到她的怜悯，“苏二小姐，我们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是最清楚的，他无意于党争，只想证明自己，谋逆并非他所愿。” “求求您找人，把少爷从牢里放出来吧，他身子弱，受不了监刑。” 凌金霄听他叫苏窈的称谓刺耳得很，斤斤计较，在苏窈还未开口时，他再次冷声宣誓主权。 “你求错人了。” “这里没有苏二小姐，只有新晋永安侯的夫人。” 苏窈嫌他多嘴獠牙，难得与凌金霄斗嘴：“我既是永安侯夫人，也是苏二小姐，嫁给你我连姓甚名谁都不再重要了吗？” 凌金霄在心头直呼冤枉，他哪里是这意思，又不能当着外人面与苏窈解释，只能憋气憋得脸色铁黑，坐在旁边的座椅上一声不吭，生闷气。 露酒不明所以这夫妻俩怎么就吵起来了，难道真与自己少爷所言两人不和？ 但他也不敢妄加猜测，凌金霄这个阎罗还坐在这儿呢，他如今只想替少爷求个恩典，要个准信。 正巧，苏窈想借助凌风止最后的一点作用完成任务，干脆晾着凌金霄不管，装作温和地扶起露酒，满脸为难却表示自己会尽力。 “风止哥哥与我一同玩耍十余载，我定会帮他一把，如今万事还未定，你也不必着急，待会儿走之前去找小谷，她替你准备了一些棉被褥和吃食，你可以送到牢里，尽量让风止哥哥待得舒适。” 露酒破涕为笑，他就知道来找苏二小姐能救自家少爷，偏偏少爷指着他鼻子说不能来侯府麻烦，好在他没听。 送走露酒，凌金霄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他坐在一旁，瞧着苏窈温声细语地帮主仆俩出主意，送温暖，还提起之前的情谊，生了一肚子气，等着她来哄。 见没良心的小妇人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打算离开前厅，凌金霄倏尔起身，三两步走到苏窈身侧，一把抱起来她，沉着脸往主屋走。 想把她扔在床上，又碍于她那一身嫩肉，磕着碰着凌金霄也心疼，只能不情不愿卸下劲，把她轻柔放在床沿边，亲手替她脱下靴子，更衣，塞进温暖的被窝里。 这才冷淡问道。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苏窈偷笑一声，随即端正态度，乖巧地点点头望向他。 凌金霄心情舒缓了些，心道她终于打算解释一二，哄一哄自己，便跟着上了床洗耳恭听。 没成想苏窈第一句便是。 “侯爷，风止哥哥他的确没插手谋逆的计划，不然你就帮他说说情，简单判个罪名就算了。” 凌金霄刚打算咧开的嘴，猛地闭紧，闷头将苏窈抱入怀中，恶狠狠地说道。 “睡觉。” 苏窈挣扎着把头从他的胸膛里拔出来，不气馁继续求情。 “他也是凌家人啊，若不好太过轻判，把他谪贬，永不回京也行...侯爷，您说呢？” 凌金霄前二十年也讨厌凌风止的名字，可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般深恶痛绝，以无声反抗苏窈。 苏窈见他软硬不吃，只好拿出看家本领，软下嗓子唤道：“相公。” 三磨两磨凌金霄便举手投降，搞不明白小妇人脑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替情敌求情，他不满地揪起苏窈脸颊边软肉，朝外拉扯，不满道。 “你就这般看重他？” 小妇人乖顺不反抗，哪怕脸颊被捏得发红，还是凌金霄舍不得，松开了手，没好气地替她揉两下。 “风止哥哥心气太重，不适合官场，倒不如出去走走，写几本游记寄给我，也算解脱。” 苏窈解释道。 前半句还在理，后半句凌金霄听到后，又盈了满肚子醋。 “寄什么游记！不许寄！你若是想出去看，我陪你去就是，何必要他来帮你。” 苏窈默然不语，实际笑得憋不住，像是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咪，把脸重新埋回男人的胸膛，深藏功与名。 挺好，以后出远门的理由也有了。 第303章 【番外】娃的日常 杳杳深宫。 一望无尽的红墙琉璃瓦，幽静小径，从南至北延伸，道路两侧是半人高的灌木，郁郁葱葱，被风吹动，发出熙攘声响。 蓦地，满是丛叶的灌木群中探出了个乌黑脑袋。 虎头虎脑，圆鼓鼓的，头顶精致的金钗歪七扭八，有的已经挂满绿叶，可主人却毫不在意，东张西望后笨拙地从灌木中扑出来。 她样貌精致可爱，像个雪白的奶团子，没有灌木高，胖乎乎的小圆手举起来才堪堪越过灌木群，一身织锦襦裙祸害得不成样子，沾满泥土和落叶。 “他们还没找到我吗？” 团子失落地低语喃喃，两只手纠结地捏在身前，站了半天，可能是感觉到害怕，慢吞吞朝原路返回。 殊不知，照顾她的侍女们在远处都快急破天了。 这小祖宗若是于皇宫内走丢，她们的脑袋明早就要落地。 小姑娘名叫凌千姿，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刚出生便被封为郡主，异姓国戚中独一份恩宠，自当今圣上即位后，又抱至宫中留在太后身边荣养，说起来比真正的公主都要受宠。 她父亲是圣上亲舅舅，战功赫赫，久不回京，母亲是内阁大臣嫡女，常年随军在外，留京里这么个宝贝疙瘩，真丢了谁能担得起责任。 大宫女依云顶着大太阳将他们来路找了个遍，脸色难看，不免埋怨身旁另一个宫女。 “都怪你，偏要和郡主玩什么捉迷藏，她跑得飞快，咱们哪是她的对手。” 宫女垂头挨训，自责地辩解道。 “今日是郡主生辰，侯爷和夫人还在京外游历，郡主如此可怜，我就是想让她开心些。” 依云叹了口气，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找不到人她们都得去陪葬。 被忧心去处的凌千姿反而自在得很，她长在宫内五年，对错综复杂的宫道熟门熟路，三拐两拐便跑到了赵雍构与朝臣商量政务的理事堂。 胜在幽静清凉，赵雍构夏季就会在此处理折子和琐事。 凌千姿听见殿里有动静，吧嗒吧嗒小跑过去，赵雍构身边的掌事公公荃阳瞧见她，眼睛笑得眯起来，迎上去轻声说道。 “郡主，圣上在殿内议事，瞧您出了满头汗，奴才带您去偏殿纳凉。”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块巾帕，抬手细细擦拭着小姑娘额头上的汗珠，凌千姿也不反抗，配合地轻声问道。 “皇上阿兄在里面？那我从后面瞧瞧。” 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荃阳追不上她，只能在身后小声劝阻，劝不住也就放弃了，笑着任由她绕到殿后，不知去捣鼓何事。 在旁边看着的徒弟不解，凑到他身前小心问询。 “师父，圣上不喜议政时来人打扰，这小郡主....” 荃阳瞥他一眼，哼笑道：“无碍，以后我若不在，你碰上郡主，可不要冲撞了去，只记得一件事，但凡涉及小郡主，圣上那些原则都不算数。” 谁叫人家有个好爹娘，抓周时运道又好呢。 当时赵安未薨毙，赵雍构还是太子，永安侯府大喜，侯夫人生了个小女娃，流水席整整一个月不停，百日宴上达官贵人齐聚，赵安龙体欠佳仍撑着身子亲手写了块金匾送至侯府，更不用说太子和和大臣。 百日宴上重头戏抓周，桌上更是琳琅满目各类器物，皇后托太子送来一支金钗，是想要预定后位的意思。 偏偏凌千姿坐在其中，什么都没抓，爬来爬去大眼睛咕噜噜转着，最后一边笑一边流口水，慢慢悠悠扑到了太子怀里，一把抓住他的衣袍，死不放手。 她爹黑了脸想从太子怀里把她抱走，一动就哭，小肉手紧紧攥着赵雍构的袖口，嗷嗷大哭，直至凌金霄放弃，被苏窈劝回来，凌千姿才嬉笑着入睡。 还是赖在赵雍构身上。 至此，凌千姿在皇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除了当今圣上和太后，谁都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却说现在，她绕到理事堂后，瞧见有扇半开的窗户，声音断断续续从其中传出。 凌千姿蠢蠢欲动，从附近搬了几块大石头和木箱，垒在一起，爬上去慢慢接近窗户的高度，她两只小手扒在窗沿上，气沉丹田向下用力，借力踩着木箱一跳，用手肘发力撑起身子，两脚乱蹬。 小脑袋就这样探入窗户内，与正在汇报政务的苏重道遥遥对望。 苏重道说到一半的话卡了壳，瞧见她那危险的动作脸色一变，想走过去把她托进来，又怕惊扰了圣上影响小姑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赵雍构原本就在三心二用，批阅奏折的同时听着苏重道汇报，没声音后他抬头望去，只见苏重道的眼神落在他身后，有些惊恐又有些担心。 他稀奇地转头，心底有一瞬猜到了身后是谁。 果然，小姑娘吊在窗户中间，察觉到他回头，开心地堆起笑容，下面的小脚蹬得更加欢实。 赵雍构笑着摇摇头，起身过去窗边，伸手抱住凌千姿腋下，将她扽了进来。 苏重道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小儿顽劣，是臣家教无方，陛下罚臣便是。” 赵雍构不置可否，凌千姿反倒像个无事人一般，还嬉皮笑脸和苏重道打招呼。 “外祖父，今日我生辰，还打算待会儿出宫去找你呢。” 这话他当着赵雍构的面可不敢接，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赵雍构摆摆手，抱着小姑娘坐在案前，开始赶人。 “朝事明日再议，你先下去吧。” 苏重道垂首称是，躬腰后退出了殿内，只听见隐约几声女童的清脆笑音。 赵雍构佯装不满道。 “你不是说今日生辰要和朕一起过吗？哪有时间去苏府？” 凌千姿大言不惭：“皇上阿兄最重要，那我明日再去找外祖父，你别不开心。” 她又兴致勃勃问道。 “娘亲可有给阿兄来信？她已经欠我两个生辰礼了，都怪父亲非要在京外练兵。” 赵雍构瞧着她凶巴巴的包子脸，笑得开怀，心道她可怨不得凌金霄。 毕竟是苏窈想要到处游历，凌金霄无法，才会找借口到处练兵，夫妻俩乐不思蜀，倒是把闺女忘个精光。 但赵雍构又不能拆穿，只能替那夫妻俩圆谎。 “你娘亲给我寄了游记，写得不错，里面也提及你，你若是用功念书，自然就知晓。” 凌千姿高扬的眼眉立马耷拉下来，揪着赵雍构的衣襟把头埋进去。 “算了，我不想知晓，念书太累了。” 男人无声一笑，任由小姑娘在他身上胡作非为，垂头重新看起奏折。 在御花园找了半日的宫女们根本想不到，她们心心念念的小祖宗，早已在靠山的怀里呼呼大睡，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304章 纤秾合度 时光流转，白芒闪过。 莫倩倩已然习惯了回到系统空间的动荡感，这次空间内模样大变，更加有未来科技的意味。 不再是白茫茫一片，而是出现了像是宇宙飞船般的舱壁，通体银白，将空间隔绝，莫倩倩到处走动，灵魂好似能触碰到舱壁，有细微波动。 她的个人成像被投放在一个透明舱中，像是个研究的标本，所有微小细节都可以放大，正对着她的中央有一个圆形凹槽，里面镶嵌三个不同颜色的气团。 其中一个与旁的不同，里面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发亮，吸引莫倩倩想要伸手触摸。 系统声音蓦地出现。 【恭喜宿主，顺利完成第三个位面，现在开始任务信息结算。】 【位面执念检测平衡值小于千分之五，执念任务数量四个，完成任务数量四个，恭喜宿主位面成功毕业，系统折合积分中，请稍后....】 【位面好感检测，目标人物凌金霄好感值100，满足系统额外奖励目标值，恭喜宿主获得好感值额外奖励，系统折合积分中，请稍后...】 【另外，位面内积分结算，位面主线任务三：活得精彩，心愿单内各项内容单独计算积分，每条200积分，共四十条，均以完成并获得积分，正在进行位面积分转换....】 【宿主莫倩倩，账内积分余额，其中执念任务奖励积分，位面积分8000，系统额外奖励积分2000】 【额外奖励除积分外，还有一次随机转盘奖励，转盘在系统商城左下方，请宿主注意，转盘系统将于累计积分达后解锁，不可立即使用，当前累计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莫倩倩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积分，要知道，她之前两个位面加起来才只有积分，第三个位面也太赚钱了吧。 她兴致勃勃地提议：“系统，不然我们以后只接这种位面吧，有什么心愿单，一下来个一万积分，我们就发财了！” 系统瞬间给她泼冷水。 【位面都是由主系统遴选，系统没有自主选择权。】 行吧，偶尔来一次也挺好。 既然积分多出来近一倍，这次她能选择的美体道具也会更丰富，莫倩倩不再犹豫，直接让系统为自己展示商城超值组合搭配包。 系统敛财的手段相当不客气，推出莫倩倩之前买不起的整形道具。 她以往购买的五个道具都是局部变美，而这一次，首当其冲就是莫倩倩梦寐以求的纤体道具——纤秾合度。 【纤秾合度】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效果介绍：腰身纤细，肩颈舒展，使得全身骨骼重塑，娇小骨架，可以由自己审美肆意捏体型，具体操作见成像，请注意，本道具为一次性道具，没有永久保持性，若想要始终保持身材，需依靠自控力。 自己动手？！ 莫倩倩想起以前读书时舍友玩过的游戏，通过拉杆对游戏人物进行体型塑造，随意发挥，难道这个道具也可以如此？ 她失声问向系统，系统给予莫倩倩肯定答复。 【当然可以，贵的道具自然有贵的理由。】 能有多贵？ 莫倩倩依旧不信任系统，自己动手翻找商城，【纤秾合度】就在最上方，闪闪发光，标价也依旧亮瞎人眼。 积分。 买！ 莫倩倩毫不犹豫，这可是能像游戏一样自己动手捏人的道具，做自己的女娲吸引力可太大了，她全款拿下。 剩下两个道具虽然也有用，但有了珠玉在前，莫倩倩不是太关心。 【纤纤玉指】和【明眸善睐】 看名字就能猜出道具的作用，在商城中，【明眸善睐】标价6000积分，【纤纤玉指】标价2000积分。 系统爽快地划走账户上的剩余积分，再次清零，莫倩倩却来不及悼念，她只想赶紧试试【纤秾合度】这个道具。 她急不可耐地走到系统空间里放置成像的透明舱前，为了方便操作，面前立着个凌空显示屏，显示屏上是成像的缩小版，莫倩倩抬起手指触上去，可以点击成像身体不同区域，外拉内收，双击两下还能放大调整细节。 她双眼一亮，马上心无旁骛沉迷其中。 左侧拉杆可以直接调整身材类型，莫倩倩都试了一遍，选择较为符合大众审美的小骨架纤细型，肌肉设置为百分之十六，腿和上半身的比率接近黄金分割线，也拉高了身高，达到170cm，身形匀称，腕线过裆。 其中，由于个人审美关系，她在细节调整方面，着重于胸前和臀部，添加了额外脂肪，并让这两个部位形状和饱满程度更贴近她的想象。 随后莫倩倩又发现自己脖子太短，颈部不够舒展，再次用拉杆将脖颈线条变得纤长优美，躯干挺直，身姿婀娜。 再精细地查缺补漏，直到整体看起来和谐丰盈，她才收手，确认新的身形。 紧接着，另外两个道具也在成像上进行实装，成像短暂消失后，一道全新的人影呈现在莫倩倩面前。 光滑洁白的身躯，如同奶白色绸缎，身高臂长，骨骼明显，纤细不再有赘肉，平坦锁骨和线条流畅的后背，蝴蝶骨若隐若现，两个重点关照的凸起饱满圆润，玲珑窈窕，有种引人入胜的柔情和性感滋味。 手部线条也进行重组，骨节感弱化，茧子消失，皮肤细嫩，手背没有明显青筋，指尖和关节泛着健康的淡粉色，甲型细长椭圆。 眼睛不再是之前的肿泡单眼皮眯眯眼，眼睑放宽，内外两个眼角打开，变成一双不太标准的桃花眼，中段更圆，下眼睑微微下垂，妩媚又不失清丽。 这三次购买道具，莫倩倩的成像已然变为背影杀手，只要不看正面，从形体到肤色再到秀发，见过她背影的人，一定会过目难忘。 莫倩倩都不敢相信成像中的人是自己，系统继续游说她。 【以宿主如今获得积分的速度，只要再完成两三个位面，您就能彻底改头换面，回到自己的位面迎接全新人生。】 莫倩倩抑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还没有被惊喜夺去理智，她知晓系统的目的，尽管是双赢，她也得提防系统会不会在某些地方坑了她。 “给我下一个位面的资料吧。” 第305章 小小 （写在本世界之前，高亮请注意！！！） （对真千金的欺辱和霸凌均是原主行事，与女主无关，在穿越后的正文中，女主除为完成任务外，不会对真千金造成任何迫害，望悉知。） （真千金是真·傻白甜小太阳，作者一向偏爱此人设，不会对她下手。） 声音嘈杂。 窗外追逐打闹的儿童嬉笑跑远，阳光透过明亮玻璃照射进宽大但摆满玩具的房间，莫倩倩忍受着头痛，从凉飕飕的木地板上爬起。 她谨慎打量着四周环境，这是间类似幼儿园的教室，正中央有块偌大的黑板，上面写满抽象涂鸦，木板凳凌乱放在教室各个角落，躺倒或缺腿，无人打理，废弃纸张被扔得到处都是，纷纷扬扬，图画笔触幼稚。 教室中只有莫倩倩一人，她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发现自己的视线发生奇特变化。 她好像变矮了，周边所有日常事物都巨大无比，她甚至还没有一旁的饮水机高。 倏尔，系统声音出现，繁杂记忆袭来。 她叫小小，是个弃婴。 数九寒冬，被父母遗弃在破旧垃圾桶中，原主运气好，恰巧碰上正直播扶贫的市长，在摄像机清晰的记录中，市长迫不得已，将她送往福利院。 福利院没有收益，入不敷出，原本就困难，多了个孩子就相当于多了张嘴吃饭，院长对她没有好脸色，任由其他孩子欺负她。 过了四年，原主长得愈加可爱，哪怕吃不饱，也依旧没影响她肌肤娇嫩，笑容甜蜜。 可背地里，她身上经常青一块肿一块，被大孩子推搡撒气。 福利院有个和原主完全相反的女孩子，两人应该是同岁，在小小三岁时女孩被捡回福利院，她的脖颈上戴了块水头极好的玉佩。 就算是院长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人，也能看出这孩子的来历肯定很特别。 为了能换来报酬，院长对她精心呵护，就希望有朝一日，会有女孩的亲生父母来认领她，并给予福利院优厚的资金支持。 当然，院长猜得也没错，女孩名叫孟明琬，生于a市有名地产家族孟氏，一直养在奶奶身边，三岁时被对头公司设计绑架，并假装杀死，实际流落到g市。 这玉佩便是她身份的证明，两年后孟氏就会得到消息，来福利院接走她。 却晚了一步。 原主嫉恨于两人之间的不公平待遇，夜间偶尔听见院长对其他老师说起，孟明琬脖子上的玉佩是宝贝，便动了歪心思，趁她睡觉时不注意，偷走玉佩。 孟明琬记忆不深，原主又使计让她与领养人见面，直至手续办齐，院长才知晓孟明琬被人领走，玉佩也不知所踪。 于是孟氏来人，福利院交不出孟明琬，院长焦头烂额之际，原主戴着玉佩出现，谎称自己便是，院长为了报酬，又怕受到报复，顺势由原主张冠李戴，假扮孟明琬回a市。 又很巧，养了三年真正孟明琬的奶奶悲伤成疾，已经离世，哪怕两人长相并不相像，也没有人发现。 甚至为了安抚她刚回家的情绪，父母二人连亲子鉴定都没有做。 原主就这般，享受了十二年富家千金的生活，有个处处照顾她的哥哥，还有从小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未婚夫，人生一片坦途。 谁知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哥哥在去机场的路上，与一位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遭遇车祸，两人容貌相似，却没有多想，只是错过。 两个月后又在公司相遇，女大学生毕业成了一名实习生，两人交集逐渐加深，聊天中哥哥发现，她频繁提及玉佩和福利院。 这是辛密，寻常人怎会知晓，所以哥哥由此上心调查，真相才水落石出。 女大学生是他亲妹妹孟明琬，而家里那个他呵护十几载的“孟明琬”是个假货！ 虽说多年感情做不得假，但这是明晃晃的欺骗，令人深恶痛绝。 哥哥直接拆穿了原主的骗局和身份，把真孟明琬带回家门认亲。 原主尝了十多年的甜头，怎会轻易放手，数次用计谋欺负霸凌孟明琬，原本为虎作伥的未婚夫又被孟明琬的纯洁善良打动，反过来对付原主。 越来越多的人被原主恶毒的行为推远，慢慢转向孟明琬。 一个雨夜，所有亲人朋友站在原主的对立面，眼看着孟明琬伸手把她推进冰凉泳池中，神情漠然，只关心孟明琬被雨水打湿衣衫，打起伞围在她身旁呵护。 不再有人记得，原主不会游泳，在没顶的池水中慌乱扑通，高声喊着救命，却身子愈加沉重，落于水底，没有再起身。 “她那是活该，鸠占鹊巢就得还回来，我们供她十几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还胡搅蛮缠，真是丢我们的脸！” “好在明琬争气，弹琴出色，天赋极高，哪是那个蠢货能比的！” 妈妈柔情不再，站在岸上对她恶语相向，往年嫌弃她没有演奏天赋，原主通宵达旦练琴，换不来妈妈一句夸奖，可对于孟明琬，全是夸赞。 “对我百般纠缠，烦死人了，要不是看在我们以前的情谊，我才不愿理她。” 这是她那个温柔多情的未婚夫，之前与原主恩爱甜蜜，知晓她不是真千金后立马换了张脸，肆意凌辱，攀上新的枝头。 “哼，又在装可怜，有本事死在水里才好，走吧明琬，我们先进屋。” 男人对泳池没有施舍半分眼神，冷嗤一声转换笑脸，柔声哄着身前少女远去。 就连哥哥也.... 原主彻底冷下心，不再挣扎沉落水底，释然地吐出口中仅剩的空气。 以往哥哥总说，“不要怕下水，不会游泳也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护住你的。” 如今，也换了旁人，已经忘记他的宝贝妹妹不会游泳，忘记誓言。 原主死后变作游魂在房屋中飘荡，瞧见所有家人冷淡地处理完后事，她的痕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孟明琬，她很快就被接纳，代替了原主的位置。 我只想让自己生活得好过一些，我不想丢弃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是错的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付出精力得到的这一切，凭什么说剥夺就被剥夺？ 怨念束缚住原主的灵魂，怨气不断积攒，直至到达顶峰被莫倩倩接手。 【按照宿主执念，系统提取出一条任务主线，结束后可获得积分外加执念主人的一项初级技能。】 【本位面执念主人的初级技能是初级·钢琴】 【请宿主确认最终任务： 1.成功进入孟家。 2.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后悔。 3.过得比孟明琬好。 4.报复未婚夫。】 “确认。” 【目前时间为位面时间2032年6月18日，发布第一个主线任务：偷玉佩。】 第306章 心愿 还是熟悉的教室。 远处走廊传来磕磕绊绊的跑动声，一双小短腿吧嗒吧嗒，仿若时钟钟摆般均匀跑到门外，门框中露出一张气喘吁吁的红润小脸蛋。 “小小。” 小女孩轻声唤道，见教室里与她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孩抬头，将手背在后面，一点点挪动进教室。 小小瞧着她莫名动作，放下手中写字的油画笔。 来人正是刚在福利院呆了七个月的小孟明琬，她凑上前，像是来献宝的臣子，把手中的面包捧到小小眼前。 “看！这是大胖今天中午抢走你的面包，我又帮你拿回来了！” 小小冷淡地抬眼，扫过无知无觉笑得一派天真的女孩，毫无负担地伸手接过来，道谢。 “麻烦你了。” 在原主看来，每次自己被抢夺食物，孟明琬又帮她拿回来，是一种炫耀，炫耀自己受人宠爱，炫耀大胖他们不敢欺负她，反而要听她的话。 自卑又别扭的人，往往都是这般充满恶意地对待他人。 小小则不然，她已经习惯接受有人为她服务。 面包松软，却没有内陷，干巴巴的只有麦香味，小小吃不惯，爽快撕开一半塞进孟明琬手里，被她红着脸推让。 “我不要...这是小小的，我不能拿，我已经吃过了。” 孟明琬动作焦急，眼底却是愉悦，她自从进了福利院，便格外喜欢这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女孩，可女孩并不愿意搭理她，冷着脸就算了，还不领情。 今日好不容易开口说话，还接受了她的面包，孟明琬自然是激动又开心。 小小强硬地摁住她的小手，一言不发就直接塞进孟明琬嘴里，小女孩不明所以鼓起腮帮嚼动两下，才意识到面包已经进嘴。 两人坐在教室的落地窗户前，一齐咀嚼口中的面包残渣，瞧着窗外小孩们不断跑动肆意玩闹，偶尔掠过几个穿戴齐整的大人，笑意盈盈地坐在草坪上观察。 那都是来领养孩子的父母。 孟明琬艳羡地注视着与孩童俯身说话的大人们，轻声问道。 “小小，你想被什么样的父母领养啊？” 小小先是没有回答，她发现两人坐得位置太低，孟明琬只能费劲伸长脖子才可以看见大人的身影。 她搬来两个小板凳，相互搀扶站上去，再爬到更高的桌子上坐下，此时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孟明琬看得更加清楚。 小小这才出声回答问题，“没所谓，我不想被领养。” “这样啊。” 孟明琬喃喃，她低头握住脖颈上的玉佩，心情莫名其妙低落下来。 她不记得很多事，记忆中好似从未有父母陪伴在身侧，只有一个看上去很大很空旷的房子，和照顾她起居的，叫奶奶的人。 院长说，父母就是会陪她一个人玩的值班老师，她也好想要，能把目光落在她一个人身上的大人们，陪她玩耍，陪她睡觉。 这几乎是福利院里所有小孩子的梦想。 小小不同，所以孟明琬也很羡慕小小。 每次来领养人，院长都会先让小小去陪他们聊天玩耍，小小长得漂亮，几乎所有领养人都想把她带回家。 但她没有答应，全拒绝了。 察觉到孟明琬长时间不说话，小小撇过去头，望过去一眼，视线落在她失望的眼神和脖间的玉佩上，轻轻挑眉。 “你想被领养？” 孟明琬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抿紧嘴角，眼眶泛红。 听见面前漂亮女孩轻声说道。 “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听不明白，疑惑地抬头。 小小指着她脖间的玉佩，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可以让你去见领养人，相对应的，你必须每次把玉佩借我戴一个星期。” 孟明琬下意识用手护住脖颈玉佩，却神色游移，似是对这笔交易十分心动，她问道。 “你喜欢我的玉佩？” 小小摇摇头，只是随意答道，“它是你最值钱的东西，用它来做交易最划算。” 孟明琬不懂值钱是什么意思，怔愣地盯着玉佩，纠结半晌后，犹豫地点点头，说好。 她真的很想体验有父母的感觉，玉佩在她看来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院长经常说要保管好玉佩，她才有些不愿。 小小翻身到孟明琬身后，伸出圆润小手勾住绑紧玉佩的那条红线，拉动活扣，随着缺口越来越大，她起身站立，从女孩头顶拽出了玉佩。 朗声道：“那它现在归我了，后天有领养人来，院长不会盯着，你可以代替我去见他们。” 孟明琬又期待又担忧。 “我替你去没事吗？” “当然没事啦。” 小小满意地勾起唇角，托在手里打量玉佩水头，听到脚步声响起，就塞进上衣兜里。 系统声音如约而至。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偷玉佩已完成，正在结算任务积分....】 【500积分已发放。】 —————————————————————————————— 一个月平安无事，两人瞒天过海的计划并未被院长发现。 孟明琬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宠溺和爱意，每个领养人都对她和颜悦色，带着娃娃和公主裙来见她，受伤难过会抱在怀里哄，她送出去的绘画也被当做珍宝裱在画框中。 她乐不思蜀，沉溺在其中，和恶魔进行一次又一次交易。 每次戒断反应都令她在深夜中默默流泪。 小小一如往常，拒绝所有领养人，没心没肺，好似只是为了让孟明琬去体验。 终于，如她所料，孟明琬中止了再一次的交易。 “我把玉佩给你，小小，你能不能别拒绝刘阿姨和叔叔，我想和他们走。” 孟明琬哭红眼睛，不让小小把玉佩还回来，哀声恳求，院长对她说的话被她丢在脑后，她才不管劳什子玉佩，她只想有个爱她宠她的爸爸妈妈。 “求求你，不要拒绝。” 第307章 刘阿姨 这一个月的时间，于孟明琬而言，像美梦一般奢侈。 她拥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每个人望向她的眼神中都流露着爱意，她踏出了福利院，原来外面的世界并不可怕，有缤纷绚烂的游乐园，还有她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小动物，这些都深深吸引了她。 尤其是刘阿姨和叔叔，孟明琬最喜欢他们，他们会给她讲睡前故事，还带她去买绘本，孟明琬时常幻想，若自己真是他们的孩子该多好。 她心痛地流出眼泪，求助地望向面前无动于衷的小小，她漂亮的脸蛋上没有表情，攥着玉佩的手也没有收回。 半晌后，小小终于开口。 “你没法和他们离开，他们要领养的不是你，而是我。” 孟明琬止住眼泪，乐观地说道：“没事的，他们喜欢我，只要明天和刘阿姨说一声就好啦，他们肯定会修改领养儿童的。” “是吗？” 小小把玉佩重新还给孟明琬，轻声道：“那就等明天你离开前再给我。” 孟明琬听见她松口，兴奋地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眼泪，举着小拇指示意小小。 “拉钩上吊。” 小小无所谓地勾起小拇指，与她发誓。 “一百年不许变。” 翌日，刘氏夫妇如期而至。 孟明琬笑着与他们约定在福利院花园角落，避开跑闹的其他孩子，小小躲在阴凉处，正在拿纸笔练习写字，不多时，就听见女孩激动地跑过来。 她微微抬头，瞧见孟明琬身后跟着两个气质儒雅，谈吐不俗的夫妇，家教极好，书香气息浓厚，是难得的高质量领养人。 他们原本耐心地听着孟明琬讲解事情始末，听到一半左右，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像是在比对商品一般，打量着孟明琬和一旁事不关己的小小。 “....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刘阿姨只要把领养儿童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好不好啊？” 孟明琬讲得口干舌燥，她濡慕地看向夫妇二人，期待在他们的眼中发现谅解和激动，毕竟相处半个月，孟明琬能感受到他们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刚兴奋地抬头，却瞧见他们神情不明，低声说着什么。 她藏在胸膛里的小心脏不祥地怦怦直跳，好似预示着接下来的结局。 “你叫明琬是吗？” 沉默片刻后，刘阿姨扯出一抹笑，艰难出声问道。 孟明琬像是活了过来，急忙露出自己最乖巧的神情，羞涩地点点头，第一次主动又亲密地想要挽上她的臂弯。 却一下扑个空。 刘阿姨往后撤了半个身子，没有接受她的示好，整理身上的衣服，打开手里提着的牛皮纸袋，拿出一本崭新的绘本，抱歉地对孟明琬说。 “不好意思。” 她缓步走向小小，看着小女孩娇俏可爱的脸庞，不由自主软下嗓音，轻声问道。 “所以你就是小小吗？阿姨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坚定地将手中绘本递给小小。 小小停下不断涂画的蜡笔，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手上脏兮兮的颜料还没擦干净，她直接抓住绘本正面，蹭上油腻腻的绿色颜料。 孟明琬大声制止。 “小小，刘阿姨有洁癖，她不喜欢...” 还没说完，她却瞧见女人笑得开怀，完全不在意绘本上沾染的肮脏颜料，主动帮小小按住绘本抱在怀中，笑吟吟地问小小各种问题。 早已忘记旁边还有个她。 可那个被玷污的绘本，原本是上周五她和刘阿姨一起去书店选购的，店员说没货要等今天，刘阿姨不辞辛苦又跑到书店买回来打算送给她的。 如今却在小小怀里，不再属于她了。 孟明琬还小，搞不懂为何大人们的脸说变就变，洁癖对另外的人来说就是形同虚设。 她失落地站在原地盯了许久，紧紧握住口袋中的玉佩，纹路硌得她细嫩掌心发痛，这才松开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夜晚，孟明琬睡不着，来回翻身却突然感到背后有硬东西硌得她难受。 她害怕又新奇地在被窝中伸手摸索，试着一件像硬纸的存在。 终于，她摸到了全貌，别扭地从被窝中揪出来，对着窗边洒下的月光细细查看，才发现是一本崭新的绘本，右下角有一块淡淡的绿色颜料。 是白天刘阿姨送给小小的那本。 孟明琬坐在床上左顾右盼，周围孩童都已熟睡，守夜的值班老师也离开了宿舍，杳杳月光下，她隐约看见门口一闪而过一道人影，像风一般。 她抱紧绘本追了出去，急切地脚步声在木地板上格外明显，小小无奈地抿直唇角，轻声吩咐道。 “别跑了，你想把值夜老师吵醒吗？” 孟明琬这才停下跑动，一点点静悄悄挪到小小身边。 两人轻手轻脚打开教室门，如上个月前那日，齐心协力搬凳子爬上桌面，对着玻璃外被月光折射的银灰草坪发呆。 “你不喜欢刘阿姨送你的绘本吗？” 孟明琬耐不住性子问道。 小小干脆回答：“那本就是买给你的。” 孟明琬低头看向怀中的绘本，抬手轻轻擦了擦染上的绿色颜料，不自觉在多彩绘本封面上落下如豆大般的泪滴。 “刘阿姨她...她不喜欢我吗？为...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只对我好了？” 小小听见她哽咽地问道。 这个问题，简单回答，却又不能简单回答。 小小是个成年人装在小孩子躯壳里，她能懂得刘氏夫妇两人的想法。 她们背地里偷梁换柱，是不是就意味着孟明琬有什么隐疾，不然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走程序？更何况相较于孟明琬，小小长得更加惹人喜爱，天平权衡之下，自然不会选孟明琬。 但这些都不能直接讲与孟明琬听。 一方面，小小需要得到她的玉佩，不能让她对领养人留下坏印象，另一方面，这问题对孟明琬来说太过尖锐，提早踏入成年人世界也没什么好处。 小小没有回答她，只是主动伸手，从孟明琬的睡衣口袋中轻车熟路拿出藏在其中的玉佩，对她微扬下巴。 “我已经拒绝他们了，你还想交换吗？” 第308章 领养 三个月后。 盛夏炎热，蝉鸣恼人。 小小悠闲地躺在树荫下，姣好的脸蛋被书本盖住，睡意袭来。 手心攥着清凉玉佩，翻来覆去摩挲，温润气息从掌中慢慢流淌至心田，她悠哉闭上眼，打算在这无人打扰之时睡个午觉。 还没平心静气多久，一个肉乎乎的手掌掀开了她脸上的书本，透过树荫的阳光就这般直接照射在她眼皮上，格外刺眼。 一道兴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小小！郭叔叔和阿姨愿意领养我啦！我终于可以离开福利院啦！” 小小迎着阳光烦躁地皱眉睁开眼，瞧着身旁熟悉身影，不咸不淡说了句：“恭喜。” 孟明琬笑嘻嘻的，没有被她冷淡的反应打击到，也倚靠在树干上，远眺前方拉着窗帘的院长办公室，畅想未来美好的景象。 “郭叔叔现在去找院长更换领养儿童名单，阿姨说明天就来把我接走，真好。” 没了书本，小小只能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只留下半张脸露在外面，嘲讽地扯起一抹笑容。 好什么好。 哪怕她掺和进去，孟明琬依旧和上辈子一样，选择了跟着郭家二人离开。 也只能说她命该如此，郭家这两人并不是展现出来的正直模样，他们是拐卖儿童的熟手，来福利院领养孩子只是因为队伍里跑了个女娃，不好和卖家交差。 虎穴狼窝罢了。 小小闭上眼，不打算提醒孟明琬，她要进入孟家，孟明琬就不能留在福利院。 “嗯，玉佩我先还你，走之前再给我吧。” —————————————————————————— 院长看着桌上摆的领养书，焦头烂额，还以为是认错了孩子，向面前的夫妇二人确认无数遍。 “你们确定是要领养孟明琬？” 郭杰不耐地紧皱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废话，那孩子也同意了，你赶紧修改走流程，我们明后天就要带孩子回老家。” 院长心里只犯嘀咕，怎么他们能知晓孟明琬的存在呢？ 明明她和所有老师都讲过，来领养人参观或认领，不能把孟明琬带出来见人，这郭家夫妇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孟明琬达成领养共识的？ 她眼不见心不烦地合上领养书，叫来值班老师，“让孟明琬来办公室。” 直到小女孩开心地蹦跳跑来，被男人抱在怀里没有丝毫反抗，嬉笑着叫人聊天，院长那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郭杰也不像之前那般凶恶，笑得满脸褶子皱起，亲热地唤她“明琬”，两人相熟的状态还以为是亲生父女。 院长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的亲密，沉下声音问道。 “明琬，你确定要让郭家夫妇领养你吗？你想清楚，领养书一旦签下就不能更改了。” 她就差直说自己反对，想让孟明琬自己改变主意，突然注意到什么，死死盯住孟明琬空落落的脖颈，“你的玉佩呢？” 孟明琬乖巧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玉佩，举起来给院长看。 “在口袋里，院长，我真的很想被郭叔叔领养，你就同意吧。” 她庆幸来之前小小把玉佩强硬地塞进口袋里。 郭杰可不管两人之间在打什么马虎眼，催着院长赶紧更改领养书上的儿童名单。 院长头疼地看着两人，再拖延下去也没什么办法，说不定孟明琬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女儿，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玉佩也没什么其他含义。 她揉了揉额头，提笔修改领养书。 领养书一式两份，签完字尘埃落定，院长把领养书递给郭杰，淡淡嘱咐道。 “你们收好领养书，我这一份会录入政府存档，你们待会儿去政府办办手续，明天就可以来接走孩子了。” 郭杰在刚才除了签字，就没有放下过孟明琬，生怕出什么意外，如今这才松了口气，仍装出一脸温柔的神情，安抚女孩。 “那明琬再等等郭叔叔，明天你就可以和我们回家。” 孟明琬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点点头，任由郭杰把她重新放回地面上，说是要和朋友道别，一溜烟跑没影。 福利院每天都有新的孩子被送来，每天也有不同的孩子被领养。 领养孟明琬的消息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小女孩不需要收拾什么行李，她只是简单地向其他所有孩童宣布了这个好消息，然后偷偷摸摸的，把玉佩塞进小小的枕头下面。 “我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郭叔叔说他会带我坐火车。” 最后一晚，孟明琬和小小依旧出现在教室落地窗前的桌面上聊天，月光第一次洒向孟明琬的脸庞，细碎像是有星子落下。 尤其是说到坐火车，她眼中满是憧憬，明知故问地问道。 “小小，你坐过火车吗？” 小小不诚实地摇摇头，孟明琬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我和郭叔叔回家后，一定会给你写信的，小小，那时候我就可以在信里告诉你，坐火车是什么感觉了，等我们长大后，你也可以坐火车来找我！” 孟明琬畅想着未来，并不在意小小已经许久没有接话，迷迷瞪瞪靠在她的肩膀睡着了。 小小没办法，只能像拖死猪一般把她拖回了宿舍。 第二天醒来以后，小小就再也没见过孟明琬，只不过那枚玉佩，从孟明琬脖颈上转移到她脖颈，什么都没变。 她日复一日见着不同目的而来的夫妇们，美丽的花骨朵继续盛开绽放，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他们都触碰不到娇艳欲滴的花瓣。 夏去冬来，被孩童们肆意踩踏的草坪披上白霜，吱嘎吱嘎踩起来格外动听。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开启暖气，柔黄灯光将孩子们包裹其中，他们如痴如醉看着面前的动画片投影，叽叽喳喳讨论，小小没兴趣看那些，只是与他们相反而坐，手掌放在窗玻璃上，凉意透过掌心，怔愣地望着窗外。 突然，有道脚步在她身侧站定，她动动耳朵撇过头去。 是神情严肃的院长。 “孟明琬的家长来了，他们想找你问问情况。” 小小嫌热地扯开衣领，玉佩随她的动作一闪而过，暴露在院长眼前。 第309章 见面 院长眼神尖得厉害，又这几天被孟家施压太久，瞧见玉佩的瞬间神色一凛，几乎控制不住嗓音，失声凌厉问道。 “孟明琬的玉佩怎么在你这？” 小小唇角勾起，随即很快又落下，装作失落地紧握住玉佩，垂眸低语。 “明琬走之前留给我做纪念的，她说以后等她回g市认不出我，就拿玉佩辨认。” 院长只觉失策。 要是知道玉佩还在福利院，她就不该直接告诉孟家，孟明琬被领养的消息。 院长居高临下打量着小小。 女孩又长了一岁，容颜更加出众，倒是比孟明琬衬得起脖颈上的玉佩，那玻璃珠般透彻明亮的大眼睛，谁看了不说一句可爱。 她心中又生出了新的主意，一个既不用担责任，又能赚到报酬的主意。 院长面部表情柔和下来，蹲到与小小一般高，轻声说道。 “小小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指着小小脖颈上的玉佩，眼中流露出贪婪的视线，“待会儿我会带你去见领养你的人，他们如果问起玉佩，你要一口咬定，这个玉佩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戴着的。” “和孟明琬无关。” 小小天真无邪地摇摇头，指出问题。 “院长妈妈，老师教我们不能撒谎，这玉佩是孟明琬送我的，你撒谎了。” 院长被她指责，气得咬牙切齿，但为了报酬还是耐着性子，与小小讲明这其中的门道。 “孟家有钱，如果你被他们领养了，就可以去住城堡，过公主生活，小小，院长妈妈在所有小朋友里最喜欢你，所以才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给你，善意的谎言没有关系。” 若是其他小朋友听了这些话，早就欢天喜地答应，可小小知晓院长心中的鬼胎，她也不想重蹈原主的覆辙，拿玉佩做假千金，是下下策。 院长还死死盯着她等待回复，为了能顺利见到孟家人，小小佯装被公主生活惊喜到，立马点点头，瞪大眼睛问道。 “院长妈妈，我真的可以做公主吗？” 瞧见言语奏效，院长也松了口气，她一直觉得小小这女孩性格诡异，每个领养人对她的反馈都极高，却总是被她拒绝，说她聪明，她看不出周围其他孩童对她的欺负排斥，说她蠢笨，她又总能趋利避害。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院长懒得深思，敷衍地摸摸小小头顶，“跟我走吧，把玉佩露在外面，别再放进去了。” 两人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前。 院长不在乎孩童腿短，走得飞快，小小跟在她身后，追得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院长暼她一眼，淡淡留下一句，“我先进去和他们聊聊，等让你进去的时候你再进去。” 说完便打开房门，透过房门缝隙，小小敏锐地看清屋内人员众多，或坐或站，沙发中央还坐着个满头华发的老头，察觉到她的视线，朝门外一望，两人还没来得及对视，院长关紧了房门。 院长满脸歉意，拘束地走到办公桌前，对着办公室里六位神情不一的男女解释道。 “我们福利院中可能出了些纰漏，孟先生的孩子就在门外，她没有被送走，孟先生若是想见，可以把她叫进来。” 在场没有人敢直接拍板。 其中一名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看向老头，恭敬地弯腰问道：“爷爷，您的想法呢？” 老头并不搭理他，脸上神色不明，只一味摩挲着拐杖上镶嵌的玉石，放松地倚靠在沙发椅背上，环视室内所有人的表情。 能在豪门中活到他这个岁数，都不是省油的灯。 福利院一开始说女孩已经被送人，刚过不到几个小时又改口说还在院内，如此反复，一定有问题。 大概率门外的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孟明琬，是为了脱罪故意找来相貌差不多的孩子，还是手里有什么底牌，得进来才能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仔细瞧着孙子和孙媳妇的神情，半晌后轻敲拐杖，哑声道。 “叫进来吧。” 在小小被院长牵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脖颈上未加掩饰的玉佩。 老头默默抿高唇角，算是懂了福利院为何又愿意承认。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孟家人，玉佩一定就是孟明琬出生时由他亲自挂上去的那只。 小小走到他们面前，先扬起笑脸，给每个人妥帖地鞠了个躬。 她知晓自己这次无法走假千金路线，要想进入孟家，她得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聪明和眼力，尤其在她第一眼看见室内这六个人时，空气中泛起浓浓火药味。 大家族内部可不算太平，她需要让孟家人看到她的价值。 小小鞠躬到最后一个女人面前，女人伸长手臂拉住了她，华丽纤长的指甲嵌入她的手背皮肤，留下深深的月牙，攥得极紧。 “明琬！” 女人轻声唤她，眼睛里立马流出眼泪，似是不敢置信，声音哽咽，捧着她的脸端详片刻，把她牢牢抱入怀中，嚎啕大哭，胸腔震得发抖。 小小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抬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后背，惹得女人哭得更加凄厉。 但小小能察觉到，她是在演戏。 因为女人拉住她那一瞬间，并不是在看她，而是脖颈上地玉佩，直至确定了是同一块，这才哭得昏天黑地。 几乎是同时，身旁的男人也从背后将两人拥住，嗓音温柔，又带了些沙哑和隐忍。 “明琬....爸爸对不起你...” 认亲的深情戏码没有打动在场剩余的人，反倒多了声冷嗤。 “你们夫妻俩蛮会装模作样的，这是不是你们女儿还另说呢。” 男人扬了扬下巴，轻蔑地问院长：“喂，你不是说孟明琬被领养走了，这小孩是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赝品。” 院长手心沁出大片冷汗，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这...这就是孟明琬，值班老师不熟悉她们的长相，一直靠玉佩认人，前段时间明琬的好朋友要被领养了，说是喜欢她的玉佩，借去戴了几日，所以老师认错了人。” 男人不知信没信，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不能胡说哦，做完亲子鉴定若是假的，你们福利院...” 第310章 孟之舟 你们福利院，可是要担责任的。 院长自动在心里补全了男人未说完的话语。 她可不能把风险放在福利院和自己身上，急忙仓皇一笑，对小小诱导。 “我可没有说假话，是明琬自己告诉我的，玉佩一直在你脖颈上戴着是吗，明琬？” 两人来之前对好了说辞，只要小小承认，是她告诉院长玉佩属于她，那撒谎的人就不是院长，而是她自己，这样一来，责任也就不在院长和福利院身上。 而且小小只是个未满七岁的小屁孩，怎么会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自称是爸妈的一对男女霎时松开了怀中的女孩，眼瞳里重新出现质疑，女人低头擦拭着泪水，没有说话，保持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小小的回答。 小小后撤一步，终于和沙发中央的老头四目相对。 老头始终面色自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女孩对视也没有过多思绪，就这般寡淡地坐在所有人最中央，谁都无法忽视他的气息。 小小需要做的，是讨好他。 两人对视不过几息，女孩便垂下脖颈，别扭地将手伸到脖子后方，笨拙但坚定地把玉佩摘下，轻轻放在桌面上。 条理清晰地说道。 “我没有一直戴着玉佩，这玉佩是我帮助别人换来的酬劳，她说以后就靠玉佩找我，所以...” 她又重新将玉佩攥回手掌心。 “玉佩是我的，也的确在我脖颈上戴着。” 在成年人面前，小孩切忌耍心眼。 尤其还是个成精的老头，说实话要比编故事更加涨好感，既能表达自己的态度，又不会让人觉得滑头。 院长率先急了，她埋怨地说道。 “明琬，你之前不是这样和我说的，小小年纪怎么能撒谎呢？” 老头举起手，立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凌厉地看向小小，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干脆答道：“小小。” “为什么戴着玉佩来这里？” 小小：“院长让我来的，她说今天明琬的家长会来，我以为明琬也会来，才跟着来的。” 她顾忌院长要杀人似的眼神，并未完全说实话。 老头淡淡瞥了院长和小小一眼，没提及只言片语，但听出了小女孩嘴里的言不由衷。 他点点头，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玉佩是我的东西，你愿意还给我吗？” 小小毫不犹豫地摇头，想了片刻才说道。 “我是从明琬那里换来的，你要想拿走，得去问明琬要。” 这个回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也包括问问题的老头。 他们以为小小会像其他普通小孩一样，强硬地表示玉佩就是她的，或者要钱赎回，或撒泼打滚。 就是没有想到，她会借力打力，把矛盾引到旁人。 遑论一个小孩，就算是入社会的成年人，也很难马上反应过来。 老头没有再问其他，靠手中的拐棍撑起身子，拐棍点地，他身前自动让开一条能通行的道路，他站定一会儿，拍拍小小的头顶，沉声说道。 “这枚玉佩是你的了。” 没有再看身后其他人，缓步走出办公室。 之前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个急忙跟在他后脚，一个还在原地没动，眯起眼朝小小笑得温柔。 小小回给他一个差不多的笑容，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变换，身旁倏地响起一道刺耳的口哨声，志得意满，讥讽意味浓厚。 “抱着个劣质品哭得开心吗，大哥大嫂？” 刚才威胁院长的那个男人懒散地站直腰身，从西装裤兜里掏出烟盒，悠闲地叼起一支烟，俊俏的桃花眼吊着眉瞧向小小，语焉不详道。 “可惜劣质品终究劣质，回不了孟家，你们的美梦也该醒了吧？” “孟之舟，你少在一旁说风凉话，我那是爱女心切，你懂什么！” 听了男人的话，孟之舟古怪地大笑起来，“爱女心切？孟明琬被你们夫妇二人放在妈的宅子里三年没见过一次，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脸皮能说出爱女心切四个字。” 他丝毫不顾及还有女性和小孩在场，拿出价值不菲的打火机点燃香烟，吊儿郎当吞云吐雾。 “也就是出生那年对你们有用些，毕竟老爷子测八字算出的福星，保了你们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 “烂泥扶不上墙。” 孟之舟撩起落在额头上的凌乱发丝，晃悠悠走到男人面前，伸出小拇指侮辱地戳着男人的肩膀，“老爷子打算亲自教导你儿子，也不知会不会像他爹一样废柴呢？” 夫妇二人看上去都颇为忌惮孟之舟，哪怕被指着鼻子骂也不敢说句别的，狼狈地敛下眼眉，孟之舟觉得无趣，不紧不慢走向小小。 胯骨一顶，将她挤开，等她站稳后弯下腰，抓住她拿着玉佩的手腕，轻蔑说道。 “松手。” “赝品不配戴玉。” 小小毫不畏惧地望着他，被他哼笑着吐了一脸烟，呛得小小猛烈咳嗽起来，在场所有人无动于衷，大手拽住红绳就想把玉从她手心里抢过去。 她力量太小，哪是个成年人的对手，心一横就低头张嘴咬上男人的小臂。 办公室内开着暖风，孟之舟袖口敞开挽至臂弯，肌肤裸露在外正好被小小一口咬上，小白牙恶狠狠地不松口，越咬越深。 “嘶——” 刺痛传来，孟之舟下意识协力，松开紧握小小的大掌，小小也顺势松口，马上远离男人身边，跑到对她笑的男人身后躲着。 “小兔崽子，你敢咬我！” 孟之舟低头看着自己小臂上已经开始流血的两排整齐牙印，气得快步走过去就想要抓住小小发泄心中怒火，横眉冷眼，气急败坏。 “元助理，你别碍事，把小兔崽子给我！” 元助理依旧笑吟吟的，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躬腰将身后躲藏的小小抱起，径直走到院长办公桌旁，轻声吩咐，吐出嘴的话语却如雷霆般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狠狠打了孟之舟的脸。 “院长女士，孟董事长要办理这位小小小姐的领养书，委托我全权负责，请您尽快签字，我还要早点回去复命。” 第311章 回孟家 奔驰商务停在福利院外。 不远处还有一辆骚黄色敞篷超跑，g市这种无名小城中不常见超跑，格外惹人瞩目，小小牵着元助理的手，只站在门口五分钟不到，已经看见有五六波人举着手机靠过去拍照。 随即，她背后一阵散漫脚步夹杂碎碎念脏话成篇。 大掌落在她后脑勺上，猛地用力往前推了下，幸好元助理提前反应，不然小小得吃了这力道摔个狗吃屎。 “啧。” 孟之舟眼见出手没有成功，烦躁地发出一声啧咂，摇摇晃晃走向超跑，冷脸驱赶走旁边拍照打卡的路人，顶着冬季几度的寒风，开敞篷走远。 又过了几分钟，自称是孟明琬父母的那对夫妇挽手相携而来，目光先是落在小小身上，接着直接问元助理：“老爷子呢？” 元助理颔首向两人打招呼，镇定回道。 “孟董事长身体不适，已经前往机场坐飞机回a市了，我会带着小小小姐与您二位一同出发，手续已经办完，小小小姐也是孟家人。” 女人仓促勾起一抹微笑，但能看出有极大的不情愿，蹲下身平视小小，柔声说道。 “小小，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我叫曾佑。” 男人没有蹲下，施舍般伸出手掌，在女孩头上敷衍地揉了揉，“我是你爸爸，其余事情等回老宅再说吧，我去问问老爷子。” 小小平和地看着两人，乖顺叫道：“爸爸妈妈。” 两人没有心情理会，快步走向奔驰商务，司机替他们打开后座门，元助理也抱起小小，与她一同坐在副驾驶上。 车刚启动，后排挡板就迅速放了下来，夫妇二人在后座稀稀拉拉争论声传到前排。 元助理并不在意，他面色柔和，缓下声音对小小说道。 “小姐您饿吗？距离下一班飞机起飞还有些时间，我可以带您去吃点东西。” 小小能听见两人在说什么“玉佩”、“福星”的字眼，她在原主记忆中接收过往事碎片，也不是太在意，只是淡淡摇摇头，在元助理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起盹来。 孟家一脉单传，原是个富裕地主，传到孟老爷子这一代，靠着原始资本积累和当时经济初次发展，孟家接手房地产开发和其他实业，成了a市货真价实的豪门。 但人丁稀落，后辈又没什么脑子，孟老爷子辛劳五十载，儿子不中用，儿子的儿子还是不中用，家产没人继承，他只好仍坚持在公司一线不松手。 孟明琬她爹，正是孟老爷子的大孙子，也是最五毒俱全的那个。 从小受尽偏爱，成绩不行能力不够，富家子弟身上的恶习性全占，二十岁搞大了一个钢琴演奏家的肚子，生下儿子，奉子成婚。 偏偏运气好得很，四年后又生了个姑娘。 也就是孟明琬。 出生前孟老爷子专门托人算过，这一胎是个福胎，只要细细娇养，可保孟家百年不倒，所以自孟明琬出生后，便放在没人知晓的宅子里，防止被其他敌对公司惦记。 孟家孙子辈除了孟明琬她爹孟宪洲，还有他的亲生兄弟孟之舟，和两个堂弟，到了孟明琬这一辈，有血亲的同辈两手之数。 孟老爷子直到如今也没定下继承人，为数不多在意的小辈，都是孟宪洲的子女。 有福星之称的孟明琬，资质尚佳的天才孟鸣隋。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被孟老爷子钦点带回孟家的福利院弃婴。 “宪洲，你说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这孩子不是明琬，把她带回来是想...” 挡板升起后，曾佑脸色难看，刚才表现出来的温婉瞬间消失，轻声问道。 可孟宪洲并不理睬她，上车落座后便翘起二郎腿与远在澳市的美女荷官发消息，听见她的问题后烦躁地皱起眉头，不耐地嗤笑一声。 “接着找明琬，你刚才不是找院长问了领养人的资料吗？查下去，找到领养人，给他一笔钱把明琬接回来，前面那个小屁孩老爷子想干嘛和我们没有关系。” 他眼眸阴沉地看向曾佑，拿手指点着她，轻蔑地说道。 “我娶了你这个废物女人，除开给我生的两个孩子还算有点用，只要明琬回来，老爷子还会把公司交给我打理，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快去找她，快！” 恩爱夫妻不过表面，两人再次不欢而散，曾佑忍气吞声坐在一旁，眼珠转得飞快，她可不能向孟宪洲那般坐以待毙，她得在孟家站稳脚跟。 孟宪洲说的没错，她的确比起其他妯娌废物很多，没有家世没有手段，也就只有一张好皮相当年勾引孟宪洲成功凭孩子上位。 曾佑千辛万苦想要嫁进豪门，哪怕这个丈夫五毒俱全不爱她，她不要感情，只要权力地位和金钱，丈夫靠不住，她就得去找个新的靠山。 车中人各怀鬼胎，到达机场外，曾佑率先下车，站在路旁等副驾驶开门，她急忙走过去，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掌，对小小笑得亲切。 “元助理，真是辛苦你了。” “小小，来妈妈这边，你还没坐过飞机吧，不要害怕，妈妈带你一起。” 小小凝视着她的手掌，元助理也贴心放开控制她的手臂，让她自己做决定。 她抬起眼皮瞧过去，曾佑充满爱意地看着她，好似两人是亲生母女，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妈妈”这两个字念得很轻，笑容让她这张明丽的面庞变得更加柔和。 不愧是凭借自己就能嫁进豪门的人，做戏真实多了。 小小顺从地把小手落在她的掌心，曾佑珍重地握住，一使劲牵她走出副驾驶。 小孩子好哄得很。 曾佑要把孟老爷子看重的三个孩子统统聚在她手心中，谁能拿到孟家的家产，她的付出就能得到回报，分一杯羹。 孩子没什么是非观念，只要对她好，处处依顺她，就能在她心里占到极大的地位。 曾佑得意地望向身旁的小女孩，扶了扶脸上的墨镜，轻笑道。 “小小，你在福利院没吃过冰激凌吧？妈妈这就带你去吃。” 她最拿手的手段就是诱哄。 第312章 磨刀石 飞机公务舱只落座了三人。 孟宪洲借口澳市业务出现问题，没和三人一同回a市。 曾佑以为这是小小第一次坐飞机，在身旁照顾得无微不至，等到她睡着，才掏出手机亲密地拍了几张两人同框照片，遮住脸编辑朋友圈发出去，特意秀给孟老爷子看。 【和女儿的第一次飞机体验。】 无数塑料姐妹和贵妇朋友点赞，在朋友圈下面八卦问着女儿模样，要知道孟明琬出生时孟老爷子算命的卦象人尽皆知，这几年孟家更是保护得像是铜墙铁壁，从不让孟明琬露面，他们都迫不及待想见见福星。 曾佑就喜欢被人捧着，见自己目的达到，谁都没回，施施然放下手机，她知晓明日的下午茶会，自己又会凭借这一消息成为主角。 全桌的话题都会随她变化，所有人都想从她嘴里打探消息。 哦，真是太美好了，哪怕只是暂时想想，幸福得骨头都要酥掉了。 下飞机后元助理驱车将两人送至孟宪洲结婚时夫妇居住的婚房，位于a市市中心，当年孟家建造的楼王——绿岛灵州，三号楼顶层，一梯一户，超大平层。 被称作“空中花园”。 小小身上那套福利院分发下来，从地摊上买的破棉服，与此处平滑照人的地砖格格不入。 更别说从g市赶回来风尘仆仆，惹得楼下服务前台都谨慎地看她几眼。 元助理的任务到此就算圆满结束，送两人走进电梯，他露出标准笑容，说明孟老爷子的吩咐。 “夫人带小姐睡个好觉，明日老爷子要见她和鸣隋少爷，司机十点半准时候在楼下。” “知晓了。” 曾佑朝他挥挥手，摁下电梯键关闭电梯。 电梯丝滑向上移动，轿厢内喷洒气味怡人的香水，哪怕没有旁人在，曾佑依旧没有放开小小的手，还如同之前一般温柔，慢声细语向她讲解家里的一切，并弯下腰亲自给她脱鞋，换上一早就准备好的可爱棉拖。 惹得小小在心底将曾佑的危险度又往上提了两点。 “家里还有个哥哥，小小要和他好好相处。” 随着曾佑为她录入指纹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密码门蓦地向内缓缓打开，干净明亮没有丝毫隔断的大平层映入眼帘。 用色家具搭配都是由专业家居师设计，处处精细得像个用来参观展示的样板间，没有半点人类生活的气息，曾佑却没感到丝毫不适，牵着小小走进玄关，为她介绍。 小到桌上一瓶花卉的摆放，曾佑都要求家里的保姆阿姨按照她的想法实施，小小只是参观时随手碰掉零食篮中的一颗糖果，她脸上的笑容僵住，知晓自己不能对女孩发火，弯腰捡起来，专注地把糖果摆在了之前相同的位置。 当两人往里走到卧室旁边，倏尔门锁扭动，从卧室左手边房间内走出一个小男孩。 大概十岁的模样，眼眉俊俏，薄唇抿起，面部轮廓还没脱婴儿肥，但下颌已经有一道模糊稍显凌厉的线条，随着男孩扬起下巴，线条起伏明显。 他的眼睛深沉，不动声色望向小小，抱紧了怀中的书本。 “鸣隋，原来你在家呀，妈妈还以为你去老宅上课了呢。” 曾佑佯装惊讶地说道，随即把身侧的小小推到身前，正对着他，用一种说不上愉快也绝对不是失落地语气说道。 “这是小小妹妹，虽然妈妈没有把明琬带回来，但老爷爷可是很喜欢小小的，特意让妈妈领养她。” 她把“特意”两个字咬得很重，“对了，明天她也会和你一起去老宅，你是大哥哥，可要在老爷爷面前保护妹妹哦。” 小小瞧见孟鸣隋的眼瞳动了动，平淡地“嗯”一声，好似对曾佑有距离感，对她则更是，原本打算出来的脚步后撤回门里，沉声说道。 “我还有老师布置的功课没做完，就先回房间了妈妈。” “不要太辛苦。” 曾佑笑眯眯地叮嘱两句，孟鸣隋就好像没有听见，不再回话，轻轻合上门。 小小眯起眼，对孟鸣隋的行为逻辑展开分析。 他刚才肯定是想出门，因为听见了她们参观的声响，原主记忆中，孟鸣隋对于自己妹妹回家还是有一定期待的，他从孟明琬出生后就没见过这个妹妹，小小趁乱扫了眼孟鸣隋怀中抱着的书本，是一本画着奇怪图案的绘本，不适合十岁男孩，倒像是专门买来送给刚回家的六岁妹妹的礼物。 为什么没送？ 小小分析了三四遍，线索都指向曾佑的最后那句话，明天老宅一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让孟鸣隋改变了主意，放弃把绘本送出。 很快第二天，小小就得到了答案。 她与孟鸣隋在老宅门口分道扬镳，男孩背着满背包马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跟上牵着他马匹的佣人离开。 而小小，则是随元助理一起，走过旋转楼梯，到达二楼孟老爷子的书房门口。 房门紧闭，元助理抬手轻敲，一声年迈的“请进”响起，他让开身位，让小小站在房门中央，小手推开房门又合上。 “来了？找个地方坐下吧。” 坐在办公桌后的孟老爷子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吩咐道，他脸上戴着副眼镜，吃力地盯着电脑，手边放了几份文件夹和签字笔，身后古朴穹顶书架如同沉甸甸的威压，径直压向面对着它们的小小。 她朝四周望望，不嫌弃地席地而坐，仰头看向孟老爷子。 清脆问道：“您为何要领养我？我不是明琬，你们找错人了，不要信院长妈妈的话。” 孟老爷子这才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女孩今日被打扮得漂亮，穿了件淑女长裙，她却不在意地直接坐在地毯上，明亮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说出口的话听上去实在得很。 孟老爷子慈蔼地呵呵一笑，问道。 “你知道院长说假话了？” 小小点点头，“玉佩在我手里，她为了报酬肯定会撒谎骗你们，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明琬。” 所以两人在办公室中锋芒毕露的对话不是偶然。 他摘下眼镜，仿若不经意间开口说道。 “我对你很有兴趣，孟家缺个聪明的继承人，你可愿试试？” 小小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放在身后撑着地板的手臂一抖，猜到了孟老爷子的真实目的。 他要找个聪明人，来做孟鸣隋的磨刀石。 第313章 孟鸣宴 孟老爷子也没想现在就听小小的答复，像唤小狗一般朝她招招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小利落地从地毯上翻身而起，绕过办公桌站在他身侧，视线哪怕看到了电脑屏幕也没有丝毫躲闪，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认字吗？” 孟老爷子没有制止她，反而淡声问道。 小小答“嗯”。 屏幕上只是输入了三个名讳，想象中的公司文件，机密要闻都没有出现，孟老爷子随手抓起她的手指，为了方便她触碰电脑，将她抱到大腿上，不是很认真地说道。 “喜欢哪个名字自己选吧。” 任由她错愕地盯着电脑瞧，孟老爷子垂头，拉过桌面一侧的文件，开始批阅签字。 孟明仪，孟明宴，孟明珠。 “我都不太喜欢。” 小小老实地回答，“为什么孟鸣隋的鸣是一鸣惊人的鸣，而我只能选明天的明。” 孟老爷子听完她的理由哑然失笑。 “因为他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自然有所不同。” 小小直视着他因为年龄上涨而逐渐浑浊的眼睛，轻声问道。 “那你的继承人，也会分男女吗？” 孟老爷子眉梢缓慢地挑起，竟有一瞬间感觉小女孩猜到了他心底选磨刀石的计划，随即又打消这个念头，一个还没满七岁的儿童，再聪明也不至于此。 只当是她胜负欲高，无奈地摇摇头，点击鼠标落在明字上，把它们都替换成了鸣。 “我的继承人不分男女，只有一个，现在你可以选了。” 其实都无所谓，名讳而已，小小兴致缺缺地选择中间那个，指尖落在屏幕上，遮住了以后会陪伴她许久的名字。 孟鸣宴。 “像个男孩子的名字，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小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偏偏起了个怪名字。” 等到小小拿着修改完毕的户口本回到绿岛灵州，摆在曾佑面前，户口本纸张翻阅发出“哗哗”声响，接着就听见女人懊恼的抱怨。 曾佑又瞧见录入在户口本上的身份证号码，其中代表生日的数字从改成了，实际年龄只有六岁的小小，硬生生多活了十年。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曾佑第一次在小小面前没有控制住表情，冷下脸质问道。 2022年5月21日，是孟鸣隋出生的日期。 小小没时间应付曾佑，离开老宅之前，孟老爷子让助理拿给她一厚摞学习计划，包括但不限于中小学课程，英语及小语种课程表，马术、交际舞、礼仪、品酒等一系列课程，从早晨六点到晚上九点，只有吃饭的休息时间。 他是这样说的。 “如果你有答案了，明天七点半准时坐上元助理去接鸣隋的车。” 孟家不能出现丑闻，新的家庭成员出现，一定会在a市豪门中引起轩然大波，孟老爷子不打算让小小以养女的身份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孟宪洲的一胎变为龙凤胎。 那就意味着，如果小小接受了孟家继承人培训，她要追赶孟鸣隋比她领先四年所学到的知识和技能。 卷吧，卷死她算了。 曾佑见小小没有搭理她，被忽视的感觉让她恼怒地抿紧嘴唇想要发火，可再次看清小女孩手中乱七八糟的培养计划后，她一把夺过来，细细琢磨，火气立马全消了下去。 这个培养计划表，她曾经在孟鸣隋的房间里也发现过，孟老爷子看重孟鸣隋，培养他无可厚非，而小小... 曾佑好似明白了过来。 这小姑娘会不会是孟老爷子不能说的秘密？私生女？还是以前惹出来的祸？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们知晓福利院有明琬消息时，孟老爷子没太大反应，也没说要和他们一同去g市接人。 出发当日孟老爷子突然改变心意，还自己拍板做主带回来个小女孩。 曾佑看向小小的眼神变得更加热切，是与不是，都不妨碍她已经被孟老爷子看好，与孟鸣隋的待遇相当，要知道孟鸣隋日日出入老宅，其他孟家人猜测他是被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如今又加了个孟鸣宴。 这个鸣字也很讲究，虽说同辈一直没有男丁出生，女孩都用“明”字，但一直不能确定鸣字，到底是继承人专用，还是男孩子的论辈。 竟然“鸣”字也给了孟鸣宴这个女孩，曾佑愈加肯定自己的看法。 小小十分重要，她一定要把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孟鸣隋是她亲生儿子，孟鸣宴现在也在她和孟宪洲名下，整个孟家，还有谁的风头能高过她！ 孟鸣宴，也就是小小，不知道这一张计划表能让曾佑研究出如此奇特的念头，一举一动更是把她当做亲生闺女看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搞得孟鸣宴晚饭吃撑，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还没有睡着。 她年纪小，身侧也没有手机，盯天花板盯到眼睛酸涩，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裹着小毯子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绿岛灵州位于市中心，正对a市地标性建筑兴望广场，十三层楼高的耀眼绚烂霓虹灯在凌晨依旧闪闪发亮，映照在光洁大理石砖上，把客厅衬得如白日。 她走到岛台，倒了杯温水下肚，转头才发现客厅不止她一人存在。 一道身影坐在柔软沙发上，发丝随新风系统的风力产生轻微摇晃，他一动不动望向窗外，茶几上摊着作业本还有其他文件，听见水杯磕在岛台面的清脆声响也没有回头。 家里一共三个人，曾佑十点半准时上床睡美容觉，这人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过来坐吧。” 孟鸣隋还没到变声期的嗓音稍显稚嫩，他拼命压低嗓音，想让自己在夜幕中变得更成熟些。 小小本来打算不惊动他小声离开，听见他主动示好便改变了主意，顺手从岛台给他倒杯温水，走到他身边坐下，把温水递给他。 孟鸣隋没有接，桌面上还放着曾佑之前忘记收起的户口本，正好停在孟鸣宴的那一页，他抿紧唇，轻声问道。 “你真正的生日是在哪一天？” 第314章 学习 “我没有生日。” 听到女孩满不在乎说出口的话，孟鸣隋的目光一点点从她的脸上划过，停留在她明亮的大眼睛上，出神地盯了几秒，开口说道。 “2026年12月3号。” 他记忆力很好，在孟老爷子桌上只简单瞧了一眼的资料，他现在还能记得。 “那不是我的生日，哥哥。” 孟鸣宴略带恶劣地扬起一抹笑，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苦涩。 “那只是我被捡到福利院的日子，院长为了方便统计，直接登在了户口上。” 她不想和孟鸣隋谈论这个话题，对着满桌练习册扬扬下巴，“你是怕我追上你吗？大晚上不睡觉在客厅做题。” 孟鸣隋没想掩饰，坦诚地点点头。 数学练习册上的图案奇形怪状，还有一些特定函数公式，已经超过了小小自己的知识储备，应该是高中甚至大学该学的数学题目。 孟鸣隋的进度比她想象中的快多了。 两人不再有话讲，孟鸣隋从窝着的沙发中起身，整齐地把桌上的练习册子收拾好，一本本抱在怀里。 他站在茶几和沙发过道中央，俯眼凝视仍在沙发上坐着团成一团的小女孩，微微颔首，留下一句“明天见吧，对手”，便迈大步走回房间，轻轻合上门。 徒留小小一人在偌大的客厅空间内，感慨十岁正是中二的年纪，看来总裁也很难逃脱。 她失眠到三点多，六点被曾佑温柔早安吻叫醒，陪着她半死不活去楼下健身房晨练半个小时，吃完早餐打扮一新，随车前往老宅。 孟鸣隋坐在她身旁，面无表情抱着一本小语种词典啃书，听见她上车也不理睬，真正是把她当做了一个敌人，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无情的不只是他，还有翻脸不认人的孟老爷子。 原本还说要听孟鸣宴的答复，等她到了老宅，先被元助理带去小书房，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家教老师对着投影开始介绍自己牛气哄哄的履历，一上午就在枯燥乏味的理论课程中度过。 下午是马术和交际舞，孟鸣宴昏头转向结束课程后，在餐桌上也没见到孟老爷子一面，吃饭吃到一半，浑浑噩噩撑着叉子睡着了。 孟鸣隋坐在她身边吃饭，察觉到她闭上眼睛，眼疾手快抬手扶住了她往旁边歪倒的头颅。 小女孩鼻尖呼出温热的气息，洒在孟鸣隋的掌心，嘴唇吧嗒吧嗒，好似梦到了美味吃食，惹得她嘟囔几句，唇瓣蹭过指尖。 孟鸣宴才睡了两个小时，如今正是困倦的时候，也不管是什么环境，赖在孟鸣隋掌心里睡得正香，倒是可怜孟鸣隋，手掌扯也扯不出来，饭吃到一半心肠好多管闲事，把自己搭了进去。 最后孟鸣隋手臂僵得麻木，元助理看不下去，把孟鸣宴抱离餐厅，在楼上找了个客房，让她今夜住在老宅，不必离开。 连着一个月，孟鸣宴都没见过孟老爷子，更不用说探找他的行踪，整日被课程填满，一刻没有停歇，直至月末小考，空出来半日假期。 “累吗？” 这时孟老爷子才舍得出现，待孟鸣宴考完最后一门课程，代替老师弯腰收起她的试卷，捧在面前仔细阅读，轻笑着问出声。 “累。” 她依旧有什么就说什么，像是去掉半条命一般趴在桌子上，原木桌面温凉，逐渐减低了她心中的烦闷。 孟老爷子拍拍她的肩膀，“学的不错，下楼吃点东西吧，今日老宅来客人了，你出去见见。” 孟鸣宴撑起手臂，把下巴架在臂弯处，抬起眼皮看向站在投影前的家教老师，知晓两人是有事情要谈，慢悠悠起身离开小书房。 孟老爷子没有动弹，依旧在批阅孟鸣宴的试卷，家教老师恭敬走到他面前，汇报道。 “鸣宴小姐一点就透，学习能力比起鸣隋少爷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个月学习，已经完全掌握中小学基础课程，英语词汇量积累相当于母语国家成年人水平，就是其他外语进度缓慢，对数字敏感程度比不上鸣隋少爷。” 孟老爷子不在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鸣隋呢？” 说起孟鸣隋，家教老师更加与有荣焉，笑容变得真实。 “鸣隋少爷如今学习刻苦许多，可能是有鸣宴小姐在身后追赶，原本九点的课程被少爷改成了和鸣宴小姐同时上课，也加了晚间课程，和鸣宴小姐的时间表一致。” 孟老爷子十分满意，拿起孟鸣宴桌上的红笔，大手一挥在她试卷上打了98的高分，轻飘飘地扔下试卷，对家教老师说道。 “把你今日和我汇报关于鸣宴的内容，原封不动去和鸣隋说一遍，他会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磨刀石成效显着。 这才叫仅仅一个月，孟鸣宴的聪明劲儿也超乎孟老爷子想象，孟鸣隋有了紧切感，学习更加刻苦，他的身体情况不佳，就算是再能活，撑死也就还有十几年，他没有时间像打磨一块璞玉一般成就孟鸣隋。 只能争分夺秒，把他从不灵光的铁杵磨成锐利剑刃。 另一厢，孟鸣宴从佣人口中打探出，今日来老宅拜访的是孟家长期合作伙伴郑家老两口。 郑家有个矿场和炼钢厂，在孟家做房地产初期，帮了不少忙，两家合力开拓市场，孟家出钱，郑家出料，自从孟家发达渐渐退出房地产去做其他新兴产业，郑家代替孟家，彻底吃掉了a市房地产产业的百分之七十。 而且，与原主有婚约的渣男未婚夫，正是郑家孙辈郑朝阳。 想到要报复未婚夫的任务四，孟鸣宴眯起双眼，难得愿意把时间放在遛弯上，去后花园的园林迷宫处寻找他的身影。 毕竟原主记忆中，两人的初次相遇就是在园林迷宫，那小崽子迷了路，哭着嚷着求原主把他带出去，之后还说什么就像下凡救苦救难的仙女菩萨，天天跟在原主屁股后面。 还没走到园林迷宫，孟鸣宴就在后花园一处蔷薇花卉角落，眼尖地发现一个缩在里面偷偷采花的小男孩。 她走近一瞧，男孩还挺心灵手巧的，耐心把枝上的刺拔掉，一枝枝缠绕成花环。 “喂。” 孟鸣宴出声打断了他。 “你知不知道没有经过主人允许偷偷采花，是要被警察抓走的。” 第315章 蔷薇 男孩听见她出声，怔愣地抬起头，迎着冬日温暖柔和的阳光，孟鸣宴稚嫩白净的脸蛋映入眼帘。 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其他原因，男孩胸腔中的心脏怦怦直跳。 孟鸣宴也趁此时打量着他。 和孟鸣隋差不多的年纪，蹲在地上看不出身高，单眼皮薄杏眼，眼尾微微上扬，瘦长瓜子脸，下半张脸最显目的便是他那张嫣红嘴唇，不薄不厚，很少出现在男生脸上，红得好像把番茄汁涂在唇瓣，衬得他有些妖冶。 这么小个孩子，怎么就长得仿若狐狸精怪般。 郑朝阳以后等比例放大，孟鸣宴可以原谅原主是个恋爱脑，深陷渣男陷阱无可自拔。 毕竟他长得真的很会蛊惑人心。 “你就是郑朝阳？” 孟鸣宴轻声问道。 男孩眨眨眼，听到名字后一脸失落地垂下头，继续编织手中花环，并未回答。 不过他没有再动手采摘枝茎上开得正旺的蔷薇，反而从凋落在土里的残花中挑挑拣拣，找出还能看得过去的蔷薇，夹在花环上。 怪听话的。 孟鸣宴没得到他的回复，便不再问话，蹲在他身边陪着他编完整个花环，从她手中脱落的花瓣撒了满地，就当做放空大脑，孟鸣宴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 直至男孩把手中花环整理好，站起身，珍重地戴在她头顶。 像个授予公主皇冠的骑士，还未长成形的小肉手哆哆嗦嗦，将开得最艳丽的蔷薇放在正面，为孟鸣宴加冕。 “很好看。” 男孩说出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有股许久未说话的沙哑，孟鸣宴被他的动作惊醒，感受到头顶有异物，下意识抬手想要抚摸。 却触碰到男孩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和随风颤动摇摆的蔷薇花瓣。 “很好看。” 他又说了一遍。 孟鸣宴仰头看他，还未说什么，就听见远处佣人高亢的呼唤声。 “小少爷！少爷！郑夫人叫您，该去别处了。” 男孩最后碰了一下孟鸣宴的脸颊，指尖陷进软肉里，没触到底他便收回手，小跑离开花田。 那花环新鲜没两日便枯萎了。 后来孟鸣宴才知晓，男孩并不是郑朝阳。 她在孟家的第二年春节，郑家夫妇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来拜年。 郑朝阳当时才八岁，也如同原主记忆中那般迷失在园林迷宫，孟鸣宴无奈地走进去把他带出来，郑朝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她怀里哭得狼狈，死活不肯离开。 把曾佑气得够呛，因为孟鸣宴身上穿的旗袍，是她专门找三百年传承的裁缝师傅赶制出来的手工旗袍，料子工艺都是上乘，结果沾上了熊孩子的鼻涕眼泪唾液，再也不能穿出去，修补也修补不了。 孟鸣宴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救出郑朝阳以后，牵手路过那年与狐狸精男孩见面的花田，蔷薇依旧反季节开得艳丽，蔷薇花瓣落了一地，但没再有人为她编织一丛花环。 倒也不是太可惜，只是她想知道男孩叫什么名字罢了。 孟鸣宴十岁这年，孟宪洲夫妇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孟明琬的下落，他们听说在嵊州有女孩的下落，便又驱车前往，兄妹俩被寄养在老宅，开始学习防身和枪支使用。 砰—— “十环。” 机械播报声起。 孟鸣宴摘下护目镜，把枪扔在一旁，活动受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腕和虎口，听见隔壁训练室不断响起的“脱靶”。 得益于第二位面，她对枪支熟悉得很，只是高强度训练两日，准度和出枪速度都令教练格外满意。 而孟鸣隋，连最基本的上靶都做不到。 月末考试，孟老爷子站在二楼防护连廊里，居高临下看着两人有条不紊举枪射击，女孩手脚利落，组枪射击一气呵成，瞳仁都没有颤抖迹象，指尖稳得可怕，九环十环电子音效频繁出现。 男孩的效率却不忍直视，教练站在孟老爷子身旁，想要开口替孟鸣隋解释，但被孟老爷子察觉，挥挥手示意他闭嘴。 隔绝两人的中间屏板蓦地落下，孟鸣隋气喘吁吁看向身侧孟鸣宴的靶心，弹孔穿过此中，留下细密的黑洞，其他环数区域干干净净。 不像他，始终没有射进十环。 他死死咬紧后槽牙，本来就被后坐力震得生疼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肉里，挫败的情绪迅速蔓延，让他眼底一片猩红。 这是孟鸣隋和孟鸣宴成绩相差最大的一门科目。 他搞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把饭后所有休息时间都用来练习枪支，训练馆彻夜灯火通明，他的虎口一次次因为过度练习撕裂流血，可还是连孟鸣宴的尾巴都追不上。 孟鸣宴感受到他如芒在背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望向他，扯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摘下身上所有防护道具准备离开。 墙上镶嵌的大喇叭却突然发出声音。 “老宅佣人出现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你们来二楼。” 孟鸣宴抬眼看向二楼，孟老爷子手里握着麦克风，正目光如炬盯着他们。 又要搞幺蛾子。 她抿紧嘴，等着孟鸣隋磨叽地脱下防护服，前往二楼。 枪击训练的二楼两人从未来过，墙面上都镶嵌着顶级防爆玻璃，绝佳观赏场地，可以直接看到楼下他们的训练情况，一览无余。 另一边墙是几扇窗户，正对着远处马场和后山。 两人走到孟老爷子身前，教练也在，孟老爷子领着他们走到一扇窗户前站定。 正对面有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两把相同的手枪，只听孟老爷子说道。 “叛徒就在马场逃窜，发现他们的身影出现，直接击杀。” 孟鸣宴听到要求后眉梢一挑，靠近桌子拿起手枪，感受到不同寻常的重量后，缓缓敛下眉眼，打量空旷的马场。 孟鸣隋不敢置信地看向孟老爷子，见他丝毫没有动摇，只好跟随孟鸣宴的步伐，同样观望远处的马场。 突然，有两道身影，从马场入口朝里狂奔，看他们奔跑的方向，目的地应该是后山。 两人拿起枪，正巧逃窜的佣人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两厢对视。 “阿洋？！” 第316章 心狠 孟鸣隋失声轻唤，瞳孔因为惊讶不自觉瞪大。 逃窜的两人好似听见了他的呼唤，同时望向两人狙击的位置，两张熟悉的脸庞同时映入孟鸣宴和孟鸣隋眼底。 一个叫阿洋，一个叫阿钟，是最经常伺候两人的男佣。 “别跑...” 孟鸣隋喃喃。 可他们相隔太远，又怎么能相互听清，两人收回视线，慌乱无措地继续朝后山跑去，孟鸣宴后拉上膛，站在原地瞄准。 蓦地，枪口覆盖上另一个人温热的掌心，离得近孟鸣宴都能看清他满手冷汗。 孟鸣隋制止住她开枪的动作，侧身看向孟老爷子。 “老爷爷，是不是有人搞错了？阿洋是缺钱但他手脚不会不干净，他打扫房间时就连内间都不会进，他不可能偷拿东西的。” 孟鸣宴注意到，他在说话时身子发颤，膝盖不自觉弯曲。 孟老爷子并未接话，死寂在几人之间迅速蔓延，孟鸣隋的脸色愈发灰败，可他仍不死心。 “老爷爷，我相信阿洋，把他活捉回来再问问，一定不是他，老爷爷...” 孟老爷子淡淡望向他，轻启嘴唇。 “拿枪。” 这句话就是对他的最后通缉。 孟鸣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身旁女孩嫌他聒噪，用另一只手拍掉他本就不坚定的掌心，利落瞄准，扣动扳机。 砰—— 枪口析出一缕白烟，他仓皇地瞪大眼眸，将孟鸣宴一把拽着甩到玻璃上，头伸出窗外，急切地寻找两人是何状况。 “你干嘛开枪！” 他大声嘶吼。 焦急的目光落在马场上，过了很久才对焦，瞧见马场中央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相互笑得露出白牙，正在朝众人所在的方向挥手。 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脸上也没有任何苦痛表情。 发生了什么？她不是开枪了吗？ 孟鸣隋脑中一片空白，呆傻地回头看向身后一众人。 孟老爷子神色不明地盯着他，抿唇动笔在纸上写了个数字，还给教练手里，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去。 整个二楼，渐渐只剩两人。 孟鸣宴抬手揉捏着被他用力推搡撞到玻璃上疼痛的肩膀关节，没好气地也准备离开。 刚转身就听见孟鸣隋嗓音脆弱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开枪？” 孟鸣宴解析出了他这句话背后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意思——你怎么敢开枪，楼下那两个可都是相熟的，活生生的人。 孟鸣宴学着孟老爷子，对他说了同样的两个字。 “拿枪。” 孟鸣隋用手臂撑着桌子，颤抖着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才拿起那把枪。 刚一入手，他神色微顿，然后不敢置信地垂头，打量着手中重量不同寻常的手枪。 “现在你应该就懂得，我为什么敢开枪了吧。” 孟鸣宴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语气惬意，又拿起刚才开过枪的，属于她的那把手枪，对着远处砰砰两声，只有扭曲的空气和升腾而起的白烟。 没有子弹。 “你每晚训练到凌晨，不会试不出来吧。” 孟鸣隋下意识抬眸想要反驳，看向身侧这个神色张扬肆意的女孩，窗户外的微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纤长的眼睫上。 清风吹过，吹动睫毛轻颤，也吹乱了孟鸣隋的心弦。 “多动动脑子，现在是法治社会，再有钱也不能随意杀人。” 孟鸣宴瞥他一眼，眼波流转间似有笑意。 “我的中二病哥哥。” ———————————————————————————— 京顿私立高中，东侧大讲堂。 数以万计的家长老师和大学聚集在此处，讲堂由后往前高低错落，座椅都是充绒坐垫，椅套是着名高定品牌定制款，主舞台为椭圆状位于最前方，顶部两排聚光灯打在舞台上。 一阵优雅动听的旋律从舞台一侧响起，聚光灯追随声音笼罩右侧钢琴，琴凳上端坐一女孩，穿着京顿校服，胸口佩戴毕业生纯紫色胸针，垂眼专注地看着钢琴琴键，如葱背般洁白的手指翻飞，动静合一。 她熟练地弹奏着曲目，台下众人们静谧无声，都沉浸其中。 直至钢琴声闭，琴凳在地板上拖动发出摩擦声，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此时议论才此起彼伏，拍摄下的视频在学校论坛中盖起高楼。 只有高一新生们对她不熟悉，那些有熟人的新生攀着同伴暗中打听，才在一片夸奖中听闻女孩的名讳。 “那是孟鸣宴学姐，孟家你晓得吗？a市龙头企业，在生物制药和建筑、金融等领域皆有涉猎，听闻孟家可是京顿的董事之一。” “除了家世，孟学姐学年成绩三年都位居第一，社会实践之类的成绩单也优秀得让旁人望尘莫及，不知道学姐选了国内哪所名校，可能直接去国外读书吧。” 她就像一只优雅美丽的白天鹅，站在聚光灯下，以毕业生身份自信又流畅地向众人分享她的学习经历和经验。 “天哪，友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成为孟学姐这样的人。” 新生列队中，有个戴着眼镜的瘦小女生抓住身边另一个女生羡慕地说道。 那女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衣是一件嫩粉色薄卫衣，头发清爽地扎成马尾，也一脸艳羡地望着在台上闪闪发光的孟鸣宴，脑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熟悉。 她不禁凝望得失了神。 “友善？徐友善？” 旁边的女生小声呼唤道，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嗯，”徐友善定下心神，没错过那份熟悉感，对朋友问道：“阿敏，我觉得我认识孟学姐，她...我看她好眼熟啊。” 宋敏闻言，眼中流露出轻蔑和不屑，很快就被她掩饰下来，说话直戳徐友善心窝子。 “拜托，你只是个住在a市郊区地级市的普通人罢了，怎么会认识孟学姐呢，连进京顿都是靠成绩的补助生，脸还真不小。” 徐友善被她言辞弄得讪讪的，也意识到自己念头太过天方夜谭，随即不再提起。 后台，孟鸣宴结束演讲，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堵在更衣室里。 他不分昼夜从m国飞回a市，一片漆黑的更衣间，不顾门外走来走去嘈杂的人群，抓住少女的纤细手腕，没有充足睡眠导致他头疼得要死，却只想要一个回答。 “孟鸣宴，你要和郑朝阳那个废物订婚？” 第317章 后台 孟鸣隋两天前抵达m国首都华城。 他申请的是世界名校商业公学四加二学制课程，为了让大少爷在m国生活方便，孟老爷子在市中心靠近学校附近专门买下一间公寓和代步车供他上下学。 下飞机后孟鸣隋没有丝毫懈怠，把行李交给一旁等候的私人管家，先开车去学校熟悉课程拜访导师，提前买回课本预习内容，直至深夜才踏入公寓。 公寓依旧是大平层设计，窗外是灯火通明的胜利大道，他站在窗边遥遥望下去，穿行的车辆仿若渺小蚁群，身后私人管家正在帮他收拾整理卧室和其他房间，孟鸣隋失神地站了片刻，叫住管家问道。 “孟鸣宴呢？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 华城可没有a市夜晚那么安全，逗留到凌晨也不知道她随身带没带枪。 管家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停下忙碌的动作，不明所以地开口回答雇主问题。 “少爷，老爷子并没有说小姐要来。” “鸣宴小姐申请了国内名校，如果您是想问她的近况...”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毕竟面前大少爷的脸色愈加青黑，这是他第一次从孟鸣隋脸上瞧见失态，他还以为不论什么时间，大少爷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 “怎么可能？孟鸣宴各项成绩都在京顿前1%，她符合申请公学的条件...” 孟鸣隋搞不明白，从小到大两人相互攀比，学习的内容和方式如出一辙，没道理如今他出国念公学，孟鸣宴留在国内，读劳什子名牌大学。 管家释怀一笑。 “少爷你不知道吗？老爷子想让鸣宴小姐和朝阳少爷订婚，自然是留在国内方便些...” 他还没说完，就见孟鸣隋如暴怒的雄狮般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用力到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底猩红，嘶吼问道。 “你说什么？” 孟鸣宴瞧着眼前失态的男人，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手掌攥得更紧，她轻拧眉头，娇声抱怨道。 “孟鸣隋，你弄疼我了。” 孟鸣隋才不吃她这一套，继续逼问：“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蠢货在外面勾三搭四，要不是郑夫人帮他压着，他现在孩子都得两岁大。” 疼痛让孟鸣宴整个人变得愈加烦躁，尤其是漆黑一片的空间和咄咄逼人的孟鸣隋。 她凌厉呵斥。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老爷爷愿意，我也愿意，孟鸣隋，你还没当家呢，做不了我的主。” 多少年过去了，少女这张利嘴还是能轻易挑起孟鸣隋额头上的青筋。 和他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关系。 孟鸣隋低吼道：“你不觉得可惜吗？孟鸣宴，你努力了快十年，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结果最后送去联姻，你满意吗？白白浪费十年，你不可惜我都替你可惜！” 两人僵持在黑暗中，谁都不愿服软。 突然，门外有人拧动门锁。 “哎，阿敏，这里有个房间....” 娇俏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木门被快速推开，吧嗒一声，刺眼灯光从天花板倾泻下来，两人适应了黑暗，倏地出现的灯光幌得他们眼前酸涩，睁不开眼。 “有人...” 孟鸣宴下意识抬手遮蔽强光，趁此时机甩开孟鸣隋的手掌，眯眼看向来人。 孟鸣隋就没她这么好说话了，心情本就暴躁，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身侧桌上拿起什么物件就往门口扔去，厌恶地吼道。 “滚出去！” 误闯的女孩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躲避掉向她飞来的钢笔，唯唯诺诺地颤着声音道歉。 “对...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不速之客关上门逃离，片刻后两人也总算适应了光线，孟鸣宴望向刚才女孩站着的地方，不动声色抿起嘴唇，只觉她的长相十分眼熟。 孟明琬？ 她怎么这个时候就来a市了。 孟鸣隋不知少女心中所想，只是关注自己在乎的事情，强迫地掰过孟鸣宴的脸蛋对准他，直至对视上她蛊人的清澈眼眸，又觉羞涩，慌乱敛回视线。 “你...我重新帮你和公学申请，就当是错过了申请日期，你再走一遍流程。” “不必了。” 孟鸣宴并不打算领他的情，淡淡地扫过他眼下青黑，说道。 “注意休息，趁老爷爷不知道你偷跑回国赶紧去m国，我的事我自己决定。” “孟鸣宴！” 孟鸣隋见她一意孤行，只能再次拉扯住她的手腕劝说，少女细腻的肌肤入掌，在避无可避的光线下，他将孟鸣宴腕上的朱砂色小痣都瞧得一清二楚。 比黑暗中更加撩人心弦。 他觉得有些口渴，艳红的痣就好似能止渴的唯一梅子，令他情不自禁想要俯身亲吻。 可少女一句话，就把两人距离重新拉得极远。 “孟鸣隋，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老爷爷带回来的养女，我必须要听他的，他让我订婚我就只能订婚。” 孟鸣宴想要挣脱他的掌心，却换来男人下意识地摩挲。 无奈，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捧起孟鸣隋的英俊面容，一字一句地蛊惑说道。 “等你继承了孟家，你说什么，我也听你的。” 男人摩挲的动作猛地一停，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而后，手掌攥得越来越紧，哪怕孟鸣宴手腕刺痛，她依旧勾出最艳丽的笑容，在孟鸣隋眼前盛放。 去争吧，去抢吧，然后为了我，把郑家和郑朝阳拖入无边地狱。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两人之间暧昧又奇怪的气氛。 孟鸣隋没有松开她的手腕，少女不在意地从校服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郑朝阳”三个字，让男人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 “嘘。” 孟鸣宴笑着示意他安静，接起电话打开免提，郑朝阳充满活力的声音冲破听筒。 “鸣宴，我入学京顿了，听说你来给新生做演讲，走了没有，我来找你。” “我还在后台，你可以来找我。” 她故意说道。 郑朝阳更加兴奋，只想迫不及待来到孟鸣宴身边。 “那你等等我，对了，我今天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待会儿介绍你认识！” 第318章 闻庭深 “该走了孟大少爷，你也不想在郑朝阳面前出丑吧。” 孟鸣宴挂断电话，毫不留恋地从他掌心抽回手腕，瞧着有些红肿的手腕，慢条斯理放下袖口，遮住痕迹。 孟鸣隋深深望了她一眼，冷声说道。 “我会尽快修完大学课程，郑朝阳不适合你，订婚等我回来再说。” 孟鸣宴敷衍地点点头，打开门催促他离开。 郑朝阳不是什么好人，a市豪门圈已然达成共识。 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出入情色场所，初中祸害的女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最出名的一件事是在去年，高二学生妹大着肚子跪在郑家别墅门前求郑夫人让她生下孩子，闹得整个a市人尽皆知，哪怕如此，郑朝阳依旧不知收敛。 但郑家有钱，只这一点就足以令更多想走捷径的女孩子趋之若鹜。 郑夫人管不了他，想起郑朝阳这辈子也就能听孟鸣宴的话，便求到孟老爷子面前，想要两家联姻。 孟鸣宴这个磨刀石活到现在，已经让孟鸣隋长成利剑，孟老爷子要收尾，又想利益最大化，与郑夫人一拍即合。 从没有人考虑过孟鸣宴的意思。 “鸣宴！” 郑朝阳大大咧咧推开门，身后还跟着另一道身影，他瞧见少女正坐在桌前用湿巾清理领口上无意沾染的口红印。 孟鸣宴蓦然回首，明艳动人的一张脸暴露在两人视线中，如水般荡漾的眼眸像是会说话的妖精，牢牢吸食住他们的目光，再往下是涂了颜色的红唇，更加娇媚。 两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视线继续向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形流连。 “这位是？” 孟鸣宴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郑朝阳身后的男生。 一张陌生但十分妖孽的脸，她可以确定，在原主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男生轮廓已经张开，线条硬朗，骨骼却有些柔和，皮肤比普通女生都白，一双上挑妖冶的丹凤眼出神入化，冷淡又有媚意，最抢眼的还是他的下半张脸，唇红齿白，仿若加了特殊美颜滤镜，美得雄雌莫辩。 “哦，”郑朝阳回过神来，笑着同孟鸣宴介绍。 “这是闻庭深，京市人，今年刚转来a市，我们刚才在礼堂碰见的。” 谁都愿意欣赏美人，而且对美人的态度都要好很多，孟鸣宴也不例外。 她笑着与闻庭深点头，“我叫孟鸣宴，今年刚毕业，刚才在台上你应该见过我。” 闻庭深看上去是个冷性子的人，听见后只是淡淡抿唇，说了句。 “久仰大名。” 他这四个字说得莫名其妙，孟鸣宴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听到郑朝阳在一旁咋咋呼呼。 “鸣宴你领子上的口红印我帮你擦吧，你自己动手怪别扭的。” 这倒也是。 孟鸣宴没有拒绝，顺手把湿巾递给郑朝阳。 郑朝阳刚抬手打算接过来，裤兜中手机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他刚在礼堂瞧见个样貌清秀的女生，正和她聊得火热，一听提示音就知道是她在找自己，猴急地拿出手机回消息，把孟鸣宴晾在一旁。 孟鸣宴也不在意，准备收回手自己照镜子擦拭干净。 蓦地，一股拉力与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男生温热的手掌如白皙河蚌般包裹住她后撤的指尖。 “我帮你擦。” 孟鸣宴随力道望过去，闻庭深一动不动地瞧着她，眼中似有暗火，脸上依旧冷淡面无表情，却总有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委屈感。 “不用了。” 她是难得心狠的人物，假笑着拒绝。 让郑朝阳擦，因为两人之间有心照不宣的联姻关系，而闻庭深，刚见面交情平淡，识趣的话就不会再坚持。 可男生仍拉住她的指尖不放，坚持地望向她，还是同一句话：“我帮你擦。” 原本淡漠的眸子变得柔和，脚步上前，莫名迎合孟鸣宴，不容置疑地从她掌心拿出湿巾，再下一步靠近，距离缩短至呼吸可闻。 孟鸣宴被他逼得只能后退，臀部靠在不高的座椅背做支撑，手指握住桌沿，闻庭深得寸进尺俯身向下，修长指节架住湿巾，落在她领口。 男生头顶毛绒绒的碎发炸起，蹭在孟鸣宴下巴处，有些发痒，她下意识转动脸颊，想要逃离毛发，却带动衣领朝外侧移动。 闻庭深看似专注擦拭领口，却快速伸手轻巧掐住少女纤细优美的脖颈，动作精准利落，仿佛是专门等着孟鸣宴，大动脉血液在他指腹下流淌，入手滑腻，他不动声色滑动了下喉结。 “别动。” 他欲盖弥彰地说出这句话，男性鲜明的指骨与少女柔软脖颈线条出现在同一处，刺激着闻庭深的心跳不断加快。 孟鸣宴呼吸落在他的耳背，瞬间通红一片。 另一只手磨叽地擦拭着衣领口红印，有一搭没一搭，鼻尖耸动，像是在嗅少女身上幽香，还佯装冷淡地说道。 “学姐，我没给别人擦过领口，可能不熟练，你不会怪我吧。” 这种绿茶小套路孟鸣宴一般都是对别人用，还是第一次有人不知死活来用到她身上。 孟鸣宴新奇极了，把全身重量压在椅背，松开扶住桌沿的手，指尖找到男生小巧的下巴勾住，缓慢向上抬起他的脸。 闻庭深没料到她的动作，却不加反抗，乖乖地露出自己一张貌美妖精脸。 她指尖上移，划过男生下巴和唇瓣，突然转换方向，用拇指掀起闻庭深嫣红上唇，指尖探进去，摸到尖锐的犬齿。 男生下意识张嘴咬住她的指尖，轻轻磨了磨。 紧接着抬起他那深邃狭长的丹凤眼，无辜地望向孟鸣宴。 “牙尖嘴利。” 孟鸣宴淡淡评价道。 然后不在意地用手指把他的脸拨到一边，抢过闻庭深手中湿巾，用力推远他靠得极近的身躯，转身皱眉对着镜子自己动手擦拭口红印，不过几下，艳红色便消失不见，只留几道暧昧粉红的擦痕，沾染在纯白领口。 闻庭深也不以为忤，眼眸依旧落在孟鸣宴身上，如同发现猎物的头狼。 “学姐周末有空吗？” 第319章 擦屁股 “有空。” 孟鸣宴红唇微启，“但和你无关。” 闻庭深呼吸蓦地停滞，又听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郑朝阳，周末郑阿姨要和老爷爷商量订婚的事，晚上七点晋宁会馆，你可别忘了去。” 郑朝阳不在意地摆摆手，心思全在手机另一头的清纯妹妹身上，连声应道。 “当然，我一定准时去。” 此时孟鸣宴才舍得把眼神丢向闻庭深，那张冷淡却尽显妖孽的脸庞，意有所指道。 “真不巧了学弟。” 两人之间暧昧的交锋仿若是幻想中的场景，如今面对面站立，少女面容姣好脸上端着礼貌的浅笑，而男生冷着脸，一副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分界线清晰，流露出他们不熟的真相。 孟鸣宴没有心思去猜一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男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对镜整理好衣物，朝他轻轻颔首，轻巧走出更衣间。 只留闻庭深背对着门，面色晦暗不明，轻声询问郑朝阳。 “孟学姐...是你未婚妻？” “你没想到吧。” 郑朝阳仍埋头手机里，洋洋自得地接话，“孟鸣宴可是极品，我妈说得没错，我这个人啊命好，能入孟家的眼。” “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追过孟鸣宴，可惜，她最后还是要嫁给我。” 命好？ 闻庭深不动声色攥紧拳头，白皙手背迸出青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必须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暴戾情绪才能心平气和地与郑朝阳讲话。 “你都有这么优秀的未婚妻了，还到处勾搭别人？” 但到最后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戾气，咬牙切齿地问出心中不满。 郑朝阳满不在乎。 “拜托，商业联姻而已，虽然我最喜欢孟鸣宴，但不代表我不能接受其他妹妹的示好啊，再美的一张脸也有看腻的那天。” 闻庭深嗤笑一声，被他大言不惭的话语逗得直咳嗽。 “我可太喜欢你这个朋友了。” 他用力拍打着郑朝阳的肩膀，希望郑朝阳能在墙角被挖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 遇见闻庭深这件事转头便被孟鸣宴忘个精光。 她虽说没出国，但申请的大学依旧是国内顶级名校，课程任务重，还要兼并社团学生会的事宜，没精力想七想八。 再次记起这个妖孽，是在半年后京顿中学校长办公室。 郑朝阳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手下做错事，害得一个贫困生受伤住院，他不敢告诉郑夫人，便让孟鸣宴来偷偷处理。 孟鸣宴放下手头的考核任务，先去医院慰问伤员，争取能用钱解决。 还没进单人病房，她站在门外准备敲门，听见门内有道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友善，你也算是因祸得福，这种高级单人病房你应该之前从来没有住过吧，趁着养伤这段时间多长长见识。” 孟鸣宴停在门外，好整以暇听着里面唱戏。 “阿敏...你说话有些过分了，我哪怕没住过也不想因为受伤来体验高级病房。” 宋敏：“对不起嘛友善，你知道我的，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听语气却没听出来有半点歉意。 徐友善：“...没事，幸好当时有人拉了我一把，才不至于摔到头。” 半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好似提起的那个人在她们之间十分敏感。 那道尖锐女声蓦地说道：“你是说闻...？” 名字被她吞掉，说得不清不楚，孟鸣宴没有听清。 “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也对，毕竟你就喜欢出风头招惹那些男生，郑朝阳也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上你的。” 这句话孟鸣宴倒是听得真切，语气尖酸刻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她失去敲门的兴致，淡淡推开门，面无表情走进病房。 瞧见病床上躺了个吊着胳膊和右腿的女生，看护沙发坐着另一位女生，戴眼镜眯眯眼，满身名牌，却没什么气质，除了衣服外给人一种普普通通的感觉。 孟鸣宴冷淡说道：“说话直并不代表可以肆意揭别人短处，你那张嘴不想要了捐给哑巴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 女生原本放松地瘫在沙发上，见孟鸣宴走进来，她神情惊慌，急忙坐直了身子，结结巴巴地喊道。 “孟...孟鸣宴学姐？” 孟鸣宴懒得分给她眼神，抬眸看向受伤的女生，只是第一眼，便蹙起眉，震惊在眼中一闪而过，紧接着立马镇定下来。 孟明琬，被郑朝阳弄伤的人竟然是孟明琬。 她的视线随那张熟悉的脸往下移动，看到病服铭牌上写的名字是徐友善，孟鸣宴这才有了实感，原来孟明琬真的已经来到a市，并入学京顿中学。 “徐友善？” 她意味深长地叫出孟明琬的新名字。 比起宋敏，徐友善表现得更加从容，她认识这个容貌出众的孟学姐，不卑不亢地应答，心里疑惑孟鸣宴为何会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京顿高一新生，上个学期期末考评中卷面成绩第一，社会实践成绩倒数，这次受伤是因为拒绝为郑朝阳一伙人提供试卷答案，遭到他们报复。” 孟鸣宴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没有填写数字的支票，轻飘飘放在病床一侧，扬起笑容。 “这是郑朝阳给你的道歉，你可以选择收或者不收。” 徐友善厌恶地看着支票，抬手把它揉成团，扔到垃圾桶里，眼神中减少了些对孟鸣宴的崇拜，冷淡地说道。 “学姐是来给郑朝阳擦屁股的吗？不必了，我说过这件事我会闹大，上报董事会，只求能换来对我们社会生的公平。” 社会生，指的就是徐友善这类，靠成绩考进京顿的学生，只占中学名额的百分之十不到，长期受到霸凌迫害。 徐友善的态度在孟鸣宴的意料之中，她并不在意，反而转头对宋敏说道。 “这位同学，你可以出去一会儿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宋敏踌躇片刻，闷闷地点头称好。 她不明白，徐友善就是个穷困潦倒的社会生，比起她而言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怎么她攀不上的人物都不搭理她，反而奔着徐友善去。 宋敏愤愤不平地关上了门。 第320章 肮脏 孟鸣宴一开始并未直接说明来意。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等到系统提醒音出现，准确地告知她宋敏放弃偷听离开以后，才重新看向徐友善。 “你不打算收下支票吗？” 她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支票夹，提笔落款，又是一张即时生效的待填支票，诚意十足地说道。 “你可以在上面填上任何数字，解决你养父失业困扰和养母的慢性病。” “同时，你可以用这笔钱进行慈善捐赠，社会公益事业，这样你的社会实践成绩单也会变得优秀，足以申请国外任何顶尖名校。” 徐友善垂下头颅，手指死死揪住被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看得出她内心正在纠结与审判，碎发间还能看见她咬紧发白的嘴唇。 孟鸣宴口袋里的手机正在不断发生振动，有消息，也有几通相同号码的来电，不出所料都是郑家在询问她是否搞定了徐友善，让她不将事情闹大。 少女无所谓地手动熄灭手机屏幕，歪头打量着挣扎于痛苦之中的徐友善，听见她轻声问道：“孟学姐，你知道京顿中学烂透了吗？” “这里被称作a市名校摇篮，名校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少学生对这里趋之若鹜，我来之前，爸妈他们都认为，我一定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可实际上...” “大多数社会生，就是垫脚的那百分之三十。” 京顿有单独的考试计算制度，综合分数排名需要两部分相加，一个是校内每次考试成绩分数，另一个则是社会实践分数。 这个社会实践，并不是单纯意义中的实践，它更多涉及的是权力，金钱，和地位。 去a市最大的福利院做义工属于社会实践，每个学年多去几次，最高可以加8分，其他公益岗位也是如此，但为福利院捐赠物资和款项，可以最高加50分。 只要你愿意花费一千万。 徐友善的卷面成绩，是第一名，可加上社会实践分数，她只能排到中流。 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那些有钱的二世祖们，甚至连卷面成绩都不愿意放弃，逼迫她和其他成绩好的社会生给他们传答案作弊。 孟鸣宴在京顿上了六年中学，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潜规则，她不置可否。 “哪怕是京顿的最后一名，也能填报一个不错的大学，京顿的教育水平和教学经验是其他学校无法比拟的，你接受了京顿的邀请，就要适应其中的规则。” “可这不公平！” 徐友善低吼出声，“他们从不念书排名却在我前面，甚至抢夺我的卷子，扬言我不配合就让我每次考试没有成绩，郑朝阳这次考试更是把我同桌的卷子换走，张冠李戴，好成绩变成他的，而我同桌却只剩一张空白卷子。” 哦？ 鱼，上钩了。 不枉她浪费了两张支票，孟鸣宴缓缓勾起嘴角，中断手机录音，佯装震惊地问道：“京顿不允许偷换试卷，你怎么知道郑朝阳换走了你同桌的卷子？” 徐友善小心地抬眸瞧她，抿紧下唇，显然对孟鸣宴十分不信任，只是简单说道。 “我有证据证明，而且我找他当面对质他也承认了，你别问了...其余的事我不会告诉你。” 孟鸣宴本就猜测，若是简单小事，郑夫人绝不会让她来替郑朝阳擦屁股。 而且以郑夫人的眼光，瞧不上徐友善这种普通社会生，怎么可能找个高级病房好吃好喝伺候着，果然徐友善手里有郑朝阳的把柄。 虽说京顿已然恶臭成这样，但始终有个基准底线不能破坏，就是卷面成绩。 京顿尊重各项能力，有钱有权的人就走社会实践加分，学习实力高的人就走卷面加分，其他方面乱成什么模样董事会都不会管，但涉及卷面成绩弄虚作假，会严查。 而徐友善就是看准了这点。 郑朝阳也是个废物，以为郑家能在a市横着走了，连这种事都敢在徐友善面前承认。 孟鸣宴又一次问道：“支票，你真的不想接受吗？” 徐友善摇摇头。 “我妈妈经常和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家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至于为了俗物把良知给丢了。” 孟鸣宴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床头，瞧见徐友善警惕地看向自己，嗤笑一声，拿起支票，从中间撕开，三下五除二撕了个干净，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巧笑倩兮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商量，怎么把证据递到董事会了。” 徐友善无声地瞪大眼睛，搞不懂为何原本站在对立面的少女，转换身份如此自然，竟大言不惭地说要替他们把证据呈上董事会。 孟鸣宴知晓她心中的疑虑，简单解释道：“我也不想让郑朝阳好过，就凭借你们这群社会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把证据递到董事会手里，所以，你们需要我。”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徐友善十分不解，他们社会生在学校中遭受排挤，却也知晓孟郑两家关系亲密，有小道传言说孟鸣宴已经和郑朝阳订婚，就等男生成年。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阴谋。 孟鸣宴自然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孟明琬这十年间没什么变化，想的内容全都表现在脸上，让她都没有猜的兴致，太简单了。 “你觉得他配得上我吗？”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徐友善想起校内关于孟鸣宴的传说，和荣誉墙上垂眉浅笑的美少女照片，诚实地摇摇头，别说配不配，就是把两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她都觉得对不起孟鸣宴。 “这不就得了，他风评越差，我们结婚的概率越低，最好是马上蹦出来一个私生子，那我俩以后就再无可能了。” 孟鸣宴一本正经地说道，让徐友善不得不信服。 最主要的是，她心底莫名其妙不再慌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看着孟鸣宴那张有些熟悉的娇美面庞，她还是不自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孟学姐...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 第321章 校长办公室 孟鸣宴没有回答。 反倒是徐友善失落地垂下眼眸，苦涩说道。 “没可能吧，学姐大部分时间都在孟家，我们怎么会见过呢。” 这话孟鸣宴不好接茬，只是笑了笑，转移话题，“别管这些不重要的，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能让郑朝阳付出代价。” 她并不想在此刻戳破孟明琬的真实身份。 看得出来，虽然孟明琬养父母家境普通，但抚养孟明琬也算尽心尽力，能把她养得依旧这般不谙世事，两人一定很爱她。 身份的转变，性格的缺陷，孟明琬插足其中，都会让孟鸣宴的任务计划出现参差，孟鸣宴不放心她，也不放心孟家那群利益至上的家人。 想起原主记忆中，孟宪洲和曾佑知晓原主不是真正的孟明琬以后，面目大变。 曾经的呵护和感情都像是可以轻易收回的垃圾，他们将愈加捉襟见肘的财富家底怪在原主身上，怨她不争气，怨她是个赝品，无法为自己带来福气。 原主一瞬间被落差冲垮，才会不断给孟明琬制造麻烦，在她看来，若孟明琬能像之前一样消失掉，父母的爱意会重新凝聚到她身上。 可由利益裹挟的虚伪爱意，再怎么争取，也都是假的。 孟鸣宴在心中默默为原主叹了口气，把心神稳定下来，与孟明琬商讨对付郑朝阳的方法。 待到一切结束，她重回京顿校长办公室，说明情况。 张校长也为此事焦头烂额，看见孟鸣宴的身影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把她请进办公室，谄媚笑道。 “鸣宴来了，既然有你出马，那个社会生应该是翻不起什么波澜了吧。” 京顿私立中学，校长没有太大的实权，更像是个吉祥物般的存在，拍板决定权力都在董事会，张校长也不属于哪个豪门世家，好不容易一把年纪爬到这个位置，自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社会生得罪郑家。 毕竟a市谁人不知，郑家要与孟家联姻，而孟家，可是京顿的大股东。 “没事的张伯伯，郑朝阳年轻性子急，以后闹事您多包涵，那个社会生也接受了谈和条件，您放心，绝不会上报董事会的。” 孟鸣宴笑吟吟地说道，她把徐友善亲笔写下的保证书拿给张校长看，在他看完以后，志得意满想要收入档案时，伸掌用力扣住保证书，笑容不变。 “这个保证书还是由我...不，由郑家保存吧，毕竟事关郑朝阳。” 她微微扬起眉梢，身上的压迫感陡然丛生，张校长讪笑着抹了一把汗，点点头同意孟鸣宴的做法。 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然帮着她违反了学校规定。 拜托，这可是孟家大小姐，校规可能都没有她说话重要。 他等着孟鸣宴慢条斯理把保证书折叠塞进口袋里，连忙提起另一茬。 “鸣宴，这事其实没多少人知晓，但坏就坏在当时朝阳动手，旁边还站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说我们该不该...” 封口。 “都有谁？” 张校长忙不迭说道：“自然都是些和朝阳关系亲近的同学，倒是有个救了徐友善的人...” 孟鸣宴听出他的不确定，问道：“也是社会生？” 张校长诚实地摇头。 “不知道，他的档案是机密文件，我无权查看。” —————————————————————————— 踏入校长办公室的男生穿戴整齐，行为规矩。 他礼貌地轻声合上门，转身露出一张漂亮脸庞，丹凤眼上挑起妖媚的弧度，随着他垂眼，落下流转神韵。 唤道：“校长好。” 目光所及之处，一双轻巧淑女的棕色小样皮鞋，白皙脚背隐隐可见青筋，如水头上好的玉石，让他无法移开眼。 闻庭深悄悄勾起一抹笑容，抬头对上少女水润眼眸，冷声喊：“学姐。” 半年未见，男生依旧是从前那般妖孽，身上清冷气息更浓，和他那张脸形成格外大的反差，孟鸣宴没料到连张校长都查不到档案的人，竟然是闻庭深。 她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脱离了控制，只因为插足的这个人，她看不明白。 所以她故意的，装作记不得男生的名字，不确定地喊道。 “你是...闻...” 听到她回答不出来，男生下眼睑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下，眼底阴沉一闪而过，随后又变得空旷无求，主动接上自己的名字。 “闻庭深，我叫闻庭深。” 莫名地，孟鸣宴再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失落感。 像是走丢的山羊，站在山巅眺望。 她对男生的情绪不感兴趣，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八颗洁白牙齿，在红唇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我记得你，和朝阳是朋友，有件事想和你聊聊，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说完的一瞬间，孟鸣宴觉得这对话很熟悉。 好似上一次两人最后的交锋也是如此，男生野心勃勃地问她，周末有没有空。 风水轮流转，如今改成她问。 若是半年前，孟鸣宴可以明确闻庭深对她感兴趣，毕竟那时两人靠得极近，男生魅惑的眼睛会说话，急切地告诉她：“要不要接受我的示好。” 可半年过去，孟鸣宴拿不准闻庭深是否还记得她，也是否记得两人之间的对峙。 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大有人在。 没成想闻庭深欣然同意，冷酷着一张脸却能说出动人情话：“对孟学姐，我随时都有时间。” 张校长早就识相退了出去，整个校长办公室内只剩他们两人，他不再藏着掖着，继续说道。 “学姐半年前拒绝了我，是因为郑朝阳吗？” 孟鸣宴轻笑挑起眉梢，没有回答，显然男生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那让郑朝阳知道学姐独自见了我，他不会生气吧？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为人宽容又大度。” 闻庭深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点都不为自己说出的话语感到羞涩，眼眸死死盯住孟鸣宴，往常与同学一星期说不了几句话的嘴，见了她像是涂上润滑油，叭叭个没完。 “我知道学姐想和我聊什么，不如去京顿图书馆里的咖啡店聊吧，更加私密。” 第322章 厕所 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他说得暧昧又坦荡。 “不必。” 孟鸣宴不想与他纠缠。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救徐友善。” 当时情况凶险，徐友善不愿妥协为郑朝阳和他的小弟们传递答案，郑朝阳威逼利诱，将她吊在楼梯上，扬言若她不同意就扔下三楼。 是闻庭深在郑朝阳身边，见他真动手伤人，才迅速把滚下楼梯的徐友善接住，拦在二楼，没让徐友善继续翻滚，否则她身上的伤会更严重。 孟鸣宴再次拒绝了他的邀请，闻庭深偏过头，深深地看她一眼，藏起眼里涌动的不甘和郁闷，轻声说道。 “如果我说救她是为了见你，你信吗？” “不信。” 孟鸣宴利落地回答，知晓此人满嘴跑火车，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但仅仅这几句话，她能确定，闻庭深和郑朝阳并不是很和睦，至少在她看来，很不和睦。 “我不在乎你是怎么想的。” 她扬起唇，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与闻庭深保持距离，柔声说道：“只要你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行。” 随即孟鸣宴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防止男生再做纠缠，头也不回地离开。 闻庭深垂下眼，神情未变，只是抿紧嘴唇，把手掌覆在少女刚刚用指尖触碰到门把手的地方，眼底情绪浓厚。 郑朝阳这件事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趁孟鸣宴周末休息，郑夫人亲自带着郑朝阳前往郑家老宅，说尽感激的话，中间还掺杂着夸奖，没哄到孟鸣宴心里，反倒是孟老爷子听得开心。 郑朝阳还送来礼物赔罪，明面上说是去国外拍卖会上买的伴手礼，实际孟鸣宴也猜到了，郑朝阳根本没有经手，就是郑夫人助理拍卖的样子货。 拿出来只是为了哄她，让孟家人知道，郑朝阳为她一掷千金，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孟鸣宴瞧着男生猴急看手机的模样，心底不住嗤笑，垂下头又见郑夫人恨铁不成钢，十公分的高跟鞋跟狠狠踩在郑朝阳脚上。 他神情扭曲，瞬间把手机丢出手，佯装深情地看向孟鸣宴。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在孟家就不能收敛点吗！你妈我为了你辛辛苦苦哄着这爷孙俩，不就是想让你有个靠山吗！” 送完客的孟鸣宴没有离开，站在车库角落听着母子两人的小算盘。 郑朝阳不耐烦地打断郑夫人的话茬，烦躁地皱起眉。 “孟鸣宴都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你还在担心什么？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嫁给我，还哄什么哄。” 郑夫人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瞧着聊天框上又是乱七八糟的女生头像，心里火气窜到八米高，忍不住质问道。 “你又在沾花惹草！就和你爹一个德行，不是你说喜欢孟鸣宴，我这才费尽心思求孟老爷子松了口，怎么，不想娶了？” “那能一样吗？” 郑朝阳梗直脖子和他妈对着干，“我喜欢孟鸣宴难道就不能看上别人了吗？是，我身边还有其他女生，但她们和孟鸣宴能一样吗？” “只是玩玩她们，等我成年后就和鸣宴交往，身边不会再有别人，妈你相信我，这一年我绝对不会搞出什么孩子的，我发誓！” 郑夫人翻了个白眼，想劝说什么，却又想起，这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状态才是豪门男人们的婚姻标配，郑朝阳已经算收敛，要知道她身边多得是太太们突然被告知家门外还有几个私生子。 她自我洗脑式的想通了，把手机塞回他手里，算是默认他的要求，转身上车。 等到两人离开，孟鸣宴才从角落走出来，简直就差为郑朝阳大言不惭的言论鼓掌叫好，拨通一串数字，吩咐道。 “把名片找机会留给郑朝阳，这个月我要在会所见到他。” 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她倒要看看，郑朝阳是否真的能忍住。 不过比起两人还算平淡的日子，徐友善的生活，可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 本可以闹大的事变得不了了之，她遭受不白之冤的同桌无法接受结果，以为徐友善果真背叛了社会生，倒戈向权贵，带头开始孤立她。 而郑朝阳一行人，不满于她的刺头，碍于不能再次自己动手，便也找人对徐友善使绊子。 她两头得罪，哪都没落到好。 这天下午放学，徐友善又被一群陌生学生堵在厕所里，用书包逼迫她走进厕所隔间，再紧锁门栓，拿扫帚抵住门把，任由她在里面砸门，嬉笑着离开。 徐友善已然习惯到麻木，这种情况持续了近半个月，他们往她课桌洞里塞死老鼠，喊她去陌生教室用水桶浇了她一身水，撕毁她的书本，关厕所，关教室，来来回回不敢欺负得太过分，却又让她不好过。 她想起住院期间，孟鸣宴对自己说的话。 “郑朝阳更换试卷肯定不止一次，我们要耐心地等待，等到换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他无法用借口脱罪，那时才是我们收网的时机。” “当然，”少女说得坦诚，“你的境遇会因此变得恶劣，这样一来你就得罪了双方，他们所有的怒气都会发泄在你身上。” “你可要想好了。” 孟鸣宴一点没猜错，事实的确如此。 徐友善无法拒绝，如果此时将更换试卷的现象公之于众，郑朝阳可以利用人力失误脱罪，把错处归结在分卷老师身上，轻而易举抽身。 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纰漏，他才会百口莫辩。 徐友善忘记她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她望向孟鸣宴那双澄澈的眸子，听见她轻柔地说道：“我不会害你的。” 她真的相信了，并毫不犹豫地接受合作。 至于现状... 徐友善舒了口气，打算等到学校闭园时，让打扫阿姨把她放出来。 她垂下头收拾书包里杂乱的书本，倏尔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卡在把手上的扫帚颤颤巍巍受到作用力，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锁死的门变得松动。 轻缓的脚步踏进厕所，徐友善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在她所在的门外站定。 第323章 谣言 “徐友善？” 门外来人冷声问道。 是个男生，嗓音磁性低哑，听语气很不耐烦，好似对她有极强的抵触情绪。 她谨慎地定下心神，轻声答是。 男生没再说话，脚步也不曾离开，徐友善摸不透他想做什么，只能缩在隔间最角落，防备地盯着门。 “砰——” 门上突然响起剧烈的敲击，锁头被打得来回碰撞，磕在把手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男生还不算完，沉脸不断用手中铁棍甩打锁头，直至脆弱的合金锁头丧失支撑力，吧嗒一声开启，沉重的锁身落在地板上，像是人头落地。 隔间门辛酸地敞开，吱嘎作响，仿若在控诉男生粗暴野蛮的行径。 一道身影逆光出现在徐友善眼前，她紧张地抱紧书包，望向他。 男生没有闯进来，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不含感情地说道。 “还呆在里面干嘛，没待够？” 徐友善眼底重现希冀，难道男生是来救她的？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完书包，三两步走出幽暗隔间，才发现时间还早，窗外正值黄昏，男生已经站在洗手池前清洗手上沾着的铁锈。 侧脸暴露在徐友善眼前，下颌线锐利，红唇抿紧，高挺鼻梁简直是女娲的毕设作品，凌落又不显呆板。 眼眸低垂，她正巧能看到男生左眼皮上的小痣，只有垂下眼皮才能发现，当他起身抬眸，小痣就被藏在眼皮褶皱中，看不真切。 当徐友善回神，男生已经不善地盯了她许久，她羞愧难耐，竟然看一个男生失了神，急忙垂头鞠躬致谢。 “谢谢你闻同学，多亏了你把我从厕所救出来...” 她对男生这独一无二的长相眼熟得很，可以说是整个京顿高中无人不晓闻庭深这张脸，开学第一天便屠版校园论坛，称作京顿百年难遇的美人。 闻庭深对她的感谢不感兴趣，只是默默掀起眼皮，平静说道。 “不用谢我，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徐友善惊讶地抬头，见闻庭深表情认真，便点点头，爽快地让他问。 “你身上有什么魔力，能让孟学姐亲自去见你，甚至为你做了很多不必做的事呢？” “她，有这么喜欢你吗？” 啊？！ 他到底在问什么东西啊？！ 徐友善听到问题后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些听上去神经病居多的问题。 闻庭深见她久不搭话，还冷着脸继续问道。 “怎么，很难答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告诉我？” 徐友善讪讪一笑，恍惚间好似从这几个问题中嗅到了莫名醋意，面前男生表情冷淡，却相当难缠，眼神沉闷，看向她好像在看祸国妖妃。 “额...孟学姐来见我只是为了说郑朝阳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闻庭深气闷，觉得徐友善没说实话，她又提起郑朝阳，让闻庭深那颗本就酸涩的心更加添满了醋。 他没有骗孟鸣宴，就是为了多见她几面，闻庭深才出手救了被郑朝阳霸凌的徐友善，没成想是招来了孟鸣宴，却不记得他，甚至和徐友善说的话都比和他说得多。 他这满怀少男心事，被孟鸣宴冷落，碎了一地。 但整个京顿，能与孟鸣宴有联系的人，除了郑朝阳就只剩唯唯诺诺受人欺辱的徐友善，他要多在这两人身边，才能经常见到心心念念的少女。 闻庭深冷肃地看向徐友善，黑漆漆深邃的眼瞳随上扬丹凤眼流转，少了风情，多了些浓重的压迫感和威慑。 “你以后和我一起出入校园，我保你不再受人欺负。” 他要时时刻刻跟紧徐友善，倒要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孟鸣宴主动来找。 徐友善不断摇头，苦着脸拒绝。 闻庭深可是京顿的风云人物，和郑朝阳关系又不错，她一个小小的社会生，和他们这群人混在一起，能被京顿所有女生拿唾沫淹死。 柔弱贫穷小白花，私立高中有名的几大权贵公子，玛丽苏文标配，她可不想变成受人议论的目标，她只求老老实实读完高中三年考个好大学。 但闻庭深说一不二，根本不在乎徐友善的拒绝，第二天准时等在她家楼下，陪着她上学赶公交，下课吃饭全都陪在徐友善身边，不过一上午，徐友善的照片就“荣登”校园论坛，只是辱骂她的帖子就有上千条。 【闻庭深出现在社会生食堂帮女友打菜，两人用餐亲热，举止不一般。】 【闻庭深与其女友放学离开，一前一后十分和谐。】 【爆，两人在小树林动作亲密，校草低头亲吻女友额头。】 ... 甚至有的还是高清照片，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上传论坛，楼层里基本都是咒骂徐友善的内容，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年。 徐友善苦不堪言，被迫接受流言蜚语就罢了，还要忍受闻庭深像神经病一样的举动。 比如在食堂吃饭，不管她喜不喜欢，男生会把每个菜系都打回来一份，逼着徐友善尝一遍，然后说出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论坛里说的举止亲密相互喂饭，是她实在吃不下了，闻庭深拿起勺子强硬塞进她嘴里。 闻庭深随身会带一个记录册子，记下她的习惯。 常常喃喃自语：“鸣宴也不吃香菜，是因为这个吗？鸣宴也是最后吃主食，果然两人十分相像，她是因为这个才对徐友善另眼相待吗？” 随即，闻庭深也变得不吃香菜，逐渐趋向于孟鸣宴的生活方式。 又比如，两人在小树林被拍到闻庭深亲吻徐友善额头，纯粹是拍摄机位问题，那时闻庭深正在问她洗发水味道和款式，见她说不清楚，就自己上手去闻。 本子上又添了几笔记录。 【鸣宴喜欢栀子花香，好像还有薰衣草，都试一试。】 两人谈恋爱的谣言，甚至还由郑朝阳传到孟鸣宴的耳朵里。 “估计庭深早就喜欢上那个社会生了，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我打伤了她，就是庭深出面救她。” 郑朝阳嗤笑一声。 “我们差一点就因为这个社会生绝交了。” 第324章 监视 “是吗？” 孟鸣宴十分新奇，她还以为闻庭深对自己有旖旎念头，没成想男生的对象由她变成了徐友善，倒是有些好玩。 “庭深整天冷着一张脸，我们都说他是吃斋念佛的和尚，结果他先脱了单。” 郑朝阳见孟鸣宴感兴趣，便把两人在论坛上的相处内容都说给她听，随着谈论深入，两人相隔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男生摸着少女在家身穿睡裙露出的光滑大腿，一时心猿意马。 孟鸣宴眼眸一闪，没有躲避他愈加放肆向上延伸的手掌，掌心顺势滑进裙摆深处，火热的身躯也靠上她的胸脯。 两人呼吸可闻，嘴唇相对，郑朝阳喉结滑动，缓缓吻向孟鸣宴娇艳欲滴的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两人干柴烈火欲望燃起，郑朝阳正是躁动的年纪，又整日对着娇媚动人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忍得住。 孟鸣宴这种极品，和他平日里玩的女人不一样，他相信等到自己把孟鸣宴搞到手，以后再也看不上外面的胭脂俗粉。 郑朝阳略显急切地吻上唇瓣，舔舐吮吸，撬开她的牙关还没伸进去舌头。 桌上的手机猛地发出刺耳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亲热。 他的手停在孟鸣宴纤细腰际摩挲，愤然睁眼，不舍地与少女分开，看她伸长手臂，因为拉伸而露出惊心动魄的胸前弧线，勾得他心中烈火不上不下，燥郁极了。 孟鸣宴拿到手机看向屏幕，是孟鸣隋的电话。 她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柔声送客：“朝阳，我哥打来电话，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说来也是奇怪，郑朝阳每次想和少女更进一步时，这大舅哥的电话总是如期而至，搞得他狼狈离开，落不着一点肉吃，这次也是一样。 郑朝阳愤愤不平看了手机一眼，只能不甘心地点点头，脚步有些不适地拿起外套走出公寓，直至电梯响起，孟鸣宴才慢悠悠开免提接起电话。 那头孟鸣隋嗓音磁性困顿，身边还有笔尖沙沙的杂音，温声问道。 “还没睡吗？” 孟鸣宴嗤笑，视线落在客厅中每个不起眼的角落，直截了当地戳穿他。 “别装模作样了我的哥哥，你明明知道我没睡。” 被戳穿孟鸣隋也没有丝毫窘迫，只是淡淡嗯了声，继续说道：“国内课程想来并不紧张，你最近经常回家住。” 孟鸣宴习惯性刺激他：“毕竟家里有个未婚夫在等我，我要顾忌他的感受。” 孟鸣隋声线依旧平稳，却隐隐凌厉了许多。 “他在外花天酒地可没有在乎过你的感受。” 他们之间的争吵往往涉及郑朝阳，当然，如果除了郑朝阳外孟鸣宴还有其他未婚夫，争吵对象可能还会延伸至其他人。 孟鸣宴不在意地没有接话，只是抬起双腿架在沙发顶部，丝绸睡裙光滑，随着白皙腿弯架起的高度缓慢下滑，露出光洁的大腿，和若隐若现的小裤。 电话那头的呼吸蓦地急促。 “放下来。” 孟鸣隋沉声说道，孟鸣宴却好似没有听见，充满欣赏意味地打量着自己笔直纤细的美腿，撩动几下腿弯，睡裙下滑得更加厉害。 “孟鸣宴！” “如果你过年那几天不想被我压在床上...就赶紧坐好。” 他这两句话火气极大，喉间发出不悦的低哼，眼神落在监控屏幕，寸寸描摹少女诱人身姿，眼瞳更加失温深邃，下颌线紧绷，忍耐心中欲望。 逼人不能逼得太狠，孟鸣宴深谙此道，见好就收地放下双腿，规矩地抚平睡裙褶皱，将大腿以上区域裹得严严实实。 “快把监控拆了吧，等什么时候老爷爷发现端倪，我可不会保你的。” 孟鸣宴假意劝诫道。 孟鸣隋心绪平静下来，锋芒毕露地说道。 “别拿老爷爷压我，你也别白费力气，监控拆了我会再找人装。” “还有，”他淡淡启唇，“你如果敢和郑朝阳上床，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孟鸣宴翻了个白眼，想要伸手挂断电话，蓦地听见外面门铃声起。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她分心神朝外，没来得及挂断，就听孟鸣隋轻声说道。 “过两天你会来月经，门外是张妈，我专门命她给你熬的驱寒补气血汤，你喝完后早点上床睡觉。” “鸣宴，”他疲惫地舒了一口气，“我还要再读一年，我不在国内，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贴心地自己挂断电话，不必让孟鸣宴动手。 孟鸣宴痛经这件事，孟家少有人知，首先他们都不在乎她的身体情况，更别说像是痛经这种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的病痛。 她那是军事训练时泡在冷水里太久，体内受寒留下的毛病，一开始除了孟鸣隋没人知晓，孟鸣隋也是在半夜听见沙发上有人疼得低声哭泣，才发觉孟鸣宴痛经。 少女难得不坚强，实在是疼得狠了，往后孟鸣隋便找人帮她调理，如今只是轻微腹痛，要是男人在国内，都会亲自动手替她熬汤。 孟鸣宴乖顺地喝下热汤，洗完澡上床睡了个好觉。 高三学期初，京顿举行了盛大的成年礼，赶上十一假期，郑朝阳邀请她去海岛度假。 “都有谁去？” 孟鸣宴盯着电脑赶论文，随手把邀请函扔在垃圾桶里，不在意地问道。 听筒里郑朝阳反倒是激动得很，把狐朋狗友的名字悉数一遍，孟鸣宴只对其中两个比较感兴趣。 闻庭深，徐友善。 “那个社会生你也邀请了？” 郑朝阳害了一声，抱怨道：“她不是和庭深在恋爱吗，我怕不叫着她庭深也不愿意来。” 孟鸣宴抽空望向垃圾桶，邀请函上注明地址是国外松莱斯特海岛，有名的求婚度假胜地，她马上回过味来，郑朝阳不是为了度假，他如今成年，打算表白确定关系。 原本她没兴致陪小崽子们度假，一想到郑朝阳的计划，她还是愿意插进去一脚，让郑朝阳尝尝得到又失去的滋味。 孟鸣宴欣然同意前往，甚至还和郑朝阳暗示，可以只准备一个房间。 第325章 出行 松莱斯特海岛，位于赤道附近，属于热带岛屿，常年高温湿润，正是a市入秋后，权贵子弟们度假的好去处。 这次出行意义不凡，郑朝阳身边但凡知晓两人婚约的狐朋狗友们都愿意来凑热闹，说是来帮忙搭建表白场地，实则都是来打探内幕。 孟鸣宴没什么心理负担，带的衣物大部分都是去海岛游玩的长裙泳衣。 在监控里瞧见她收拾行李，孟鸣隋还打电话来问了一嘴，听说是郑朝阳牵头出游，他也猜到郑朝阳的目的，冷哼一声没再说其他。 出游人员拉了个微讯群，沟通地址和时间，这群人都是少爷小姐，家里有司机护航，基本是单独接送，只有徐友善一个普通人家孩子，不过大家都默认她和闻庭深一路，并没有多嘴提起，直到出行当天。 孟鸣宴成年后考出驾照就一直自己开车，保姆帮她把行李运至地下车库后，她悠哉喝着咖啡下楼，没成想在车前看到了一个不算太陌生的身影。 又是一年未见，闻庭深那张俊美面容妖孽到另一个层次，五官长得更开，有种成年后有钱人家的矜贵感，卫衣叠穿，腰边挎着斜背包，肩宽腿长，运动休闲味十足，瞧见孟鸣宴走来，冷酷脸上稍稍露出点笑意。 “孟学姐，能捎我一程吗？我家司机今天生病了。” 孟鸣宴不打算深究他是怎么知晓自己住在这里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开车身边有个养眼帅哥作陪也不错，对他扬了扬下巴，淡声说道。 “上车。” 后备箱随她摁下钥匙的动作开启，闻庭深毫不矜持，自在地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中，径直走向副驾驶，心安理得地坐入其中。 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反馈，甚至他还无辜地望向仍旧站在车外的孟鸣宴，反问道：“学姐不上车吗？时间不早了。” 不是已经谈恋爱了吗？这么不讲究？ 孟鸣宴搞不懂他，两人对于之前的试探心知肚明，既然闻庭深有了恋爱对象，就该适度地与她保持距离吧，难道还是个渣男，想要通吃？ 闻庭深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孟鸣宴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美貌渣男的代名词。 他坐在副驾上，仍装作无辜地不断说道。 “学姐是不想让我坐副驾驶吗？这不会是朝阳的专属座位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学姐在开车我总不能坐后座把学姐当司机用吧，如果朝阳介意，我会帮学姐向他解释的。” 孟鸣宴听着他唱戏表演，心里一点波折都没起，他说到解释，反而还提醒他。 “你还是操心待会儿怎么和你女朋友解释吧。” 女朋友？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闻庭深从不关注京顿校园论坛，自然不知道他和徐友善的相处被添油加醋形容成了奇怪的关系，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见车窗外的道路不像是去机场的方向，越走越偏僻。 他不得已暂时放下了恋爱疑云，问道。 “我们不是要去机场吗？” 孟鸣宴抽出心神瞥他一眼，再次对他的渣男形象有了新的见解，连自己女朋友没有人接都不在乎。 “去接徐友善，我们不去接她的话，她怎么去机场？” 闻庭深猛地泄了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可在他那张无懈可击冷淡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显示，依旧清冷似冰，没什么情绪。 嘴唇拨动，孟鸣宴若是贴近他，就能听见他正在愤恨地低声喃喃。 “打车，公交，地铁...她怎么去不了机场，你还要去接她，我都是主动去找的你，果然徐友善对你而言更重要...” 正巧两人赶上徐友善刚要出门，顺利接到她前往机场。 “你不去后排陪她吗？” 孟鸣宴趁徐友善在往后备箱里放行李，边看群聊消息边对闻庭深说道。 闻庭深摸不着头脑，以为少女是担忧徐友善在后排孤单，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恶狠狠蹦出两个字。 “不，去。” 好吧。 孟鸣宴猜测两人正在吵架，也没那个撮合两人的心，一路开向机场，车里安静的就像是停尸房，徐友善紧张地坐在后排，一味地只望向窗外，一句话不说，闻庭深也一反来时叭叭说个不停的模样，在副驾驶垂头发消息，用力到把屏幕戳得都快碎了。 到达机场后其他人都已齐聚，全程只有孟鸣宴和徐友善两个女生，徐友善下意识就被众人分到了闻庭深旁边，郑朝阳也粘着孟鸣宴，在另外的群里和其他人商量表白事宜。 头等舱飞行八个小时，降落松莱斯特岛。 闻庭深在岛上有自家酒店和专属管家，他并未细提，只说是朋友的关系，众人没其他意见，统一跟随管家入住其中。 摆渡车从机场开始接送至酒店，礼宾小姐拿着几张房卡等在大厅，递给闻庭深。 一共六张房卡，十二个人。 房间分散在两个不同楼层，他私心重，把单独相邻的两张房卡拿出来，其中一张装作无所谓地塞给孟鸣宴，另一张紧攥在所有房卡最后，打算留给自己。 房卡送到郑朝阳面前，男生只是邪笑地看着他，并不接手。 郑朝阳身边的朋友们也顺势起哄道。 “庭深，你傻了吧，刚才不是给过鸣宴房卡嘛，不用再给这个鳖孙了。” “就是就是，便宜郑朝阳了。” “轮到我了，把房卡给我吧。” 另一个人伸长手臂打算从他手里抽出房卡，没成想闻庭深攥得极紧，硬是不松手，仍一动不动摆在郑朝阳面前，冷声吐出一个字。 “拿。”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庭深你...” 其他人不解地看着两人，郑朝阳也收敛了脸上笑意，深邃眼瞳看向闻庭深。 突然，徐友善在一旁小声打岔道。 “还是让我和孟学姐一起住吧，我有些害怕，两个女孩子还能互相照应些。” 孟鸣宴虽然在讨论中心，却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瞧着两人对峙，只是悠闲地涂抹防晒霜，打算待会儿去海边逛逛。 听见徐友善出头后，她顺势帮着女生拉起行李，笑吟吟地点头说好。 两人相携先行离去。 第326章 郑朝阳瞧着少女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没好气地抽走闻庭深手中的房卡，也不管拿的是几楼，冷着脸跟上孟鸣宴身后。 其余朋友们面面相觑，脸色也不太好看，其中一人抬手攀上闻庭深的肩膀，被他嫌弃地甩下，皱眉沉声道：“别动手动脚。” 那人嬉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连声应答：“好吧好吧。” 他们都清楚，闻庭深这人脾气古怪，整日冷脸就算了，话都不怎么说一句，要不是两年前兄弟们被他救了一次，瞧着他身手利落不凡，如今早就不会惯他这臭脾气。 “你说你也是没个眼力劲，摆明了朝阳是想和孟鸣宴住一起，你去和他杠什么。” 问话的人叫刘杰，是这群少爷里面自诩和闻庭深最亲近的人，行事分寸拿捏到位，性格好不容易生气，闻庭深也愿意和他说几句话。 闻庭深淡淡地瞥他一眼，正好用徐友善打掩护。 “两个女生相互照应，不然出了事你去照顾？” 刘杰心照不宣地向他眨眨眼睛，油腻得闻庭深抬手捂住刘杰的眼，听他说道。 “不是还有你吗？身为人家男朋友不正是...的好时候，你啊，不懂得珍惜。” 闻庭深拧起眉心，没想到自己又和徐友善扯上了关系，质问道。 “我是徐友善男朋友？谁说的？” 刘杰还以为是他害羞，不愿意说这种私密话，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嘛，你别不好意思，谈了就谈...” 闻庭深一巴掌把他的嘴扇到一边，嫌弃地扭头，冷声打断他。 “我不是徐友善男朋友，别瞎传。” “不是，论坛都传遍了，你现在又不认账...怎么，是那个社会生不让你上？嗨呀，哥这里有好东西...” 污言秽语脏了他的耳朵。 闻庭深不愿和刘杰继续说下去，拿着房卡径直离开，心里想起来机场的时候孟鸣宴和他说的话，提起过女朋友，他那时还不解，竟然这谣言都传到了孟鸣宴耳朵里。 他烦躁地扯扯领口，火气上涨。 怪不得一路上孟鸣宴看他和徐友善的眼神格外奇怪。 另一厢，孟鸣宴和徐友善按房卡上的序号找到酒店房间，打开房门才发现是个面积不小的商务套间。 房间面积都快赶上徐友善家里的面积了。 她难掩惊讶，看着房间中奢华的装修和饰品，又低头打量自己廉价的衣物和行李，脚步踌躇，一时间竟不敢往里面走。 孟鸣宴比她自在，推着行李箱走进去大致观察格局，一个公用客厅，连接着两个单独卧室，都是朝南大床房，落地窗外直对海滩，卧室房间内配备独立卫浴。 孟鸣宴把行李随手放在其中一间卧室门口，再走出去发现徐友善仍旧站在房间入门处没有动弹，神情紧。 “进来啊，站在门外干嘛？” 她看出了徐友善的不自在，伸手接过行李箱，失去了身边唯一依靠，徐友善哪怕有些害怕，仍是慢慢走进了房间。 孟鸣宴指着自己的行李箱说道：“我选好了房间，你就住另一间吧。” 徐友善唯唯诺诺地答好，小心翼翼推着箱子走进卧室，再次被卧室的面积和豪华程度惊讶到，嘴巴合不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优美的沙滩景色。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出国，甚至能看到蓝得发绿的海面和宽广无垠的沙滩。 孟鸣宴倚靠在门沿上，瞧着徐友善像个开心的傻子，趴在窗户上远眺海洋，嘴里止不住发出感叹，久久不能平静心情。 她转回头看向孟鸣宴，眼睛里像是有星子在闪，脸颊兴奋得发红，指着窗户外的风景，愣愣地说道。 “学姐，这里的海好美啊。” 孟鸣宴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你以后有大把的时间看它。” 徐友善以为学姐心善，只是在说安慰的话，她怎么也想不到，孟鸣宴说的是实话罢了。 她的人生，本应该像这些权贵子弟一般，每天溜猫逗狗，到处旅行，家族底蕴丰厚，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让她肆意挥霍。 可惜.... 孟鸣宴回到卧室，在换下轻便衣服时轻轻抚摸着一直戴在脖颈上的玉佩，对镜观赏片刻后，抬手从脖子后面扯开盘扣，将玉佩摘下，妥帖地放在首饰盒里。 再在普通人家挣扎几年吧。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徐友善坐在沙发上累得昏昏欲睡，听到倒水声响才蓦地惊醒。 孟鸣宴倒下两杯水，一杯随手递给她，面对窗外即将落幕的夕阳，小口嘬完温水，任由手机消息音响了无数遍，无心查看。 “孟学姐，举报的事情拖了两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证据呈上董事会？” 徐友善瞧着孟鸣宴有些孤寂的背影，依靠在水天之间，融合了澄红光线，像是背负着许多重量，她踌躇半晌，还是问出了声。 “嗯，就快了。” 孟鸣宴懒散说道：“郑朝阳这几年更换次数不少，退学不成问题。” 徐友善没压住心底疑问。 “那学姐要答应郑朝阳吗？”她心虚地缩起脖子，小声说道：“我们还有个特殊小群，郑朝阳在里面说来海岛是为了给你一个仪式感极强的表白现场。” 孟鸣宴没有丝毫开心的情绪，甚至脸上浮现出猜到计划的厌烦和无聊，她诚实点头。 “我们本就要联姻，我会答应。” 她不欲和徐友善谈论这个话题，尤其是在未来联姻有可能会落到当事人头上，她转移话题，对徐友善说道。 “你这两年辛苦了，度假期间费用都是由郑朝阳一手承包，别客气，争取把这个罪魁祸首吃垮。” 女生不好意思地自谦，“我也没做什么，一开始受到霸凌有些难熬，但学姐让闻庭深在我身边帮忙以后，就没再有人敢明面上欺负我了。” 孟鸣宴疑惑地挑起眉头，语气戏谑地重复一遍徐友善刚才的说辞。 “你说,,,我让闻庭深在你身边帮忙？” 徐友善怔愣地看向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不...不是吗？闻庭深是这样说的啊。” 第327章 敲门 好个妖孽男。 自己追人还要拿她做挡箭牌。 孟鸣宴没有深究闻庭深怎么知晓两人之间的计划，她只是担心，万一渣男玩够了打算跑路，徐友善会不会把账挂在她身上。 她看向正在等待自己答案的徐友善，不做冤大头，直截了当地否认。 “我没有和他这样说过，我们也不熟悉。” 是吗？ 这下又换成徐友善不解。 她和闻庭深相处两年，男生每日都把“孟鸣宴”这三个字挂在嘴边，有一本厚厚的册子专门记录孟鸣宴喜好，两人一个月说不了几句话，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孟鸣宴”。 可如今正主亲自下场辟谣，“我们不熟悉”。 何其可怜。 徐友善忘记了自己每日被闻庭深用脸嘲讽霸凌的模样，也忘记了男生颐指气使让她吃撑饭还要继续吃的恶毒嘴脸，内心中涌起怜悯，甚至看在两人相处许久的面子上，她还想去楼下安慰男生。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不了了之。 孟鸣宴收到系统送来的消息提示，借口身体不适，缺席第一晚的聚餐，恰巧此时徐友善也收到了闻庭深给她发来的消息。 【来沙滩。】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孟鸣宴已经走进卧室的背影，轻手轻脚离开套房。 “她走了吗？” 孟鸣宴对着酒店洗漱台面上的浴球挑挑拣拣，心里问系统，系统很快给出回复。 【正在等电梯。】 她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朝浴池里放水扔下浴球，闻到融化后浴球发出的清幽花果香，孟鸣宴喟叹一声，脱下衣服泡进水中。 刚才听徐友善提起他们之间有另一个特殊小群，她便让系统开始监视群里消息，果然发现郑朝阳打算在今晚开始布置表白场地，等明天一早沙滩日出下，和她告白。 本来郑朝阳想趁着兄弟们在沙滩布置场景的机会，与孟鸣宴找个幽静角落私会，做些亲密事，没成想发了无数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最后少女只用一句【睡着了，身体有些不适】就打发掉他，郑朝阳又气又不甘。 兄弟们没人敢去触他霉头，都连声安慰他女生娇贵，让他多担待，哄着他赶紧布置场地，正好等到明早孟鸣宴睡醒后表白。 只有闻庭深游离在他们之外，事不关己地低头玩着手机游戏，有人找他干活，他就努努嘴示意去找徐友善，别来烦他。 笑话，自己一见钟情的女生要被其他人表白，他也去帮忙布置，是疯了吗？！ 男生心情更加低落，下颌线绷得极紧，一声不吭打游戏，血光四溅还不停手，又虐完几个对手后才撩起头发，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抬眸看了看布置进度，嫌他们动作太快，勾勾手指把徐友善叫到身边来。 “磨洋工，会吗？” 他压着嗓子说道。 徐友善不明所以，看他像个大爷似地坐在礁石上，甩手掌柜做派，气就不打一处来，用手中吹好的气球拍他手臂。 “你不干活就别捣乱，还磨洋工呢，早点搞完早点回去不好吗？” 她哀声抱怨：“孟学姐在我走之前还嘱咐我晚上不安全，让我早点回去呢。” 突然手中气球被男生一把抓住，紧紧不放，徐友善抬头想喊他放手，却见闻庭深原本无神的双眼骤然燃起火光，他轻声问道。 “你走的时候孟鸣宴还没睡？” 徐友善点头：“对啊。” 闻庭深蓦地心情一片大好，松开气球，摆摆手让徐友善离开，自己从礁石上起身，晃晃悠悠就往酒店里走去。 他还以为孟鸣宴有多么在乎郑朝阳呢，只是男人一厢情愿罢了。 郑朝阳刚才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给孟鸣宴发消息，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一句“睡着了”，结果人家根本就没睡，敷衍郑朝阳。 一想到这里，闻庭深全身飘飘然，仿佛猜到了孟鸣宴的内心，她并不像郑朝阳所说那般，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更多的是利益纠缠。 这就好办多了。 他回到房间，给前台打电话，准备好一切后，湿淋淋地敲响孟鸣宴的房门。 半晌后，门内传来一道柔和嗓音。 “谁啊，有事吗？” “是我，我们房间里的水阀出问题了，正在找人维修，借你浴室一用。”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鸣宴贴近房门上猫眼，瞧着门外男生有些局促地站定，头发好似还在滴水。 她心间思绪百转，还是打开了门。 开门后，男生的惨状她看得更加明显。 闻庭深身上还是穿着来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水浸透，湿漉漉地贴紧皮肤，露出宽广健硕的身形，穿堂风吹过，他肌肉不自觉发紧收缩，惹得孟鸣宴眼眸一颤。 更不用说他仍在滴水的发梢，原本梳起的刘海现在承受不住水的重量，垂在脑门处，发梢分散，像是只可怜的落水小狗，一滴水正好滴在他眼皮那颗痣上，睫毛颤动，眼皮轻掀，一双风情丹凤眼潮湿地看向孟鸣宴。 无助地问道：“孟学姐，我可以进去吗？” 她很难说出拒绝，无声地侧过身子，示意闻庭深走进来。 男生规矩得很，进门后垂头没有瞎打量，站在客厅，等待孟鸣宴吩咐他去哪。 原本她打算让闻庭深去徐友善的房间洗澡，两人关系亲密，徐友善又不在房间，两全其美。 可又转念一想，人家不在就更不能随意安排，孟鸣宴棘手地看了男生几眼，最后叹口气，温声说道。 “你去我房间用浴室吧，我刚洗完你不介意就行。” 闻庭深一反常态，乖巧地点点头，差一点同手同脚走进孟鸣宴的房间。 浴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私密衣物，只是有些还未散去的清香，地面水渍明显，好似能探秘出主人站在何处，水珠从她光滑肌肤落下，聚集，形成一滩反光水渍。 温热蒸汽包裹住他，让他不自觉心猿意马起来，幻想如梦中一般，少女与他在浴室亲密交融，热水喷洒在两人身上，灼烧他的感官。 留下淡淡清香。 第328章 趁人 他嗅着遗留下的水蒸气，目光落在还没收拾干净的浴池里，香味沉底，像一只轻柔大手勾引着他不自主想要踏进去。 恍然好似孟鸣宴没有离开，乖顺地被池水包围，正侧过头来笑意盈盈望向他，洁白肌肤沾着透明水珠，从脖颈向下滑动，沉入丰盈处。 闻庭深口干舌燥，下腹隐隐有隆起趋势。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旖想，曼妙身影投射在磨砂门上，少女隔着门对他说道。 “我给酒店管家打过电话，他待会儿给你送来衣物，我出去一趟。” 孟鸣宴久久没听见他回应，间隔半晌后男生才低哑着嗓子问道：“去哪？” 浴室内没有水声，她也不知闻庭深在里面干嘛，说是出去一趟，实际没想好去哪，只是为了让男生不拘谨，也避免两人深夜待在一起出现流言蜚语。 “你管得倒挺宽。” 孟鸣宴披上外套罩衫，意味不明地留下这句话，转身打算离开。 刚踏出一步，身后浴室磨砂拉门猛地敞开，拉门低端不堪重力和摩擦，发出酸砺的叫声，门框也被砸得颤抖。 温热大掌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五指攥紧，牢牢控制住她无法再走出一步。 “这么晚了，你要去找郑朝阳？” 她听到身后男生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孟鸣宴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他那张俊美脸庞会有多么恼火，难得开始反思自己，什么时候给闻庭深留下过暧昧信号，导致男生在此时语气中带有一种“我都在你房间你竟然还要去找别的男人”的委屈感。 她没有挣扎，只是顺着闻庭深的力道转身，施施然抬眸看向男生，不知是气得还是被浴室水蒸气蒸得，他眼尾通红一片，细长眼皮下有股惊心动魄的脆弱，可视线往下，那张薄唇抿得泛白，气势凌厉，隐隐露出的犬牙像是利刃。 仿若孟鸣宴没回答正确，那犬齿就会咬到她的细嫩脖颈上。 “放手。” 她平静地说道。 而闻庭深和她杠上了一般，非要听她说去哪，才肯放手，眼神气呼呼的，像只刚成熟捕猎的小狼，架势火热。 “我好像记得你有女朋友，深更半夜缠着另一个女性，是想要脚踩两只船吗？” 孟鸣宴垂下眼说道，抬手掰着男生过界的手指，可闻庭深就像是没有知觉般，指节扣在腕骨处，严丝合缝，不给她破坏的机会。 “我没有女朋友，”闻庭深皱起眉，烦躁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发梢，“那都是他们在论坛上瞎传的，我和徐友善不是那种关系。” “而且...” 他郑重地看向孟鸣宴，眼中好似有个熊熊燃烧地火球，“我有喜欢的人了。” 少女心无旁骛解着他手头的桎梏，并不接话，就当做没听到，掉落的发丝遮住她柔美脸庞，笑意一闪而过，眼眸垂下，睫毛翕动，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闻庭深再次逼问：“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他收紧五指，刚有松动的桎梏又重新归位，孟鸣宴叹了口气，感受到手腕被男人温度烫伤的疼痛，无奈地说道。 “你不是要洗澡吗？郑朝阳他们也快回来了吧，你难道想让他看到你在我的房间里？” 男生毫不在乎，“那又怎样，反正你不喜欢那个烂黄瓜。” 说是这样说，但闻庭深还是介意自己会影响孟鸣宴的名声，瘪嘴松开了手指，脸上又重新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模样，只有眼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委屈。 孟鸣宴默认了他的说法，听见他说。 “你别去找郑朝阳，我洗得很快，你等等我。” 闻庭深生怕少女不答应，蠢蠢欲动的手指再次落在她细滑手腕上，那处被他捏出红痕，与旁边的白皙对比鲜明，又暧昧又嚣张，让他深深着迷。 孟鸣宴再次见识到他的难缠，继续妥协，等他关上磨砂门，转身去往徐友善房间，困倦地倚在床头，闭上眼休憩。 早知道关系这么混乱就不来了，她搞不清闻庭深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泼皮，原主记忆中没有这个人，她也对男生没其他印象。 为何偏偏见了她，就像是妖怪见了唐僧，使尽浑身解数纠缠。 思绪纷杂，旅途劳累，孟鸣宴经不住困意，渐渐入眠，意识沉入黑暗。 直至徐友善干完苦力回房间，瞧见了惊奇一幕。 昏暗的房间内窗帘紧闭，只亮着床头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柔和不刺眼，照在孟鸣宴脖颈处，线条柔美，隐隐可见锁骨。 那张娇艳脸庞枕在一侧床头，红唇微张，睡颜静谧又安详，有道黑影伏在她脚边，听见徐友善走进来的声响，黑影缓缓抬起头。 徐友善吓了一跳，为了防止惊醒少女，她下意识捂住口鼻，把惊叫吞下。 黑影正是洗完澡的闻庭深。 他只穿了件贴身黑背心，露出结实臂膀，肌肉线条流畅，爆发力十足。 原本打算在心上人眼前孔雀开屏，闻庭深拒绝了管家送来的短袖衬衣，洗完后才发现少女早已不在房间里。 最后在徐友善的房间找到了她，早已沉沉睡去，哪还看得见好身材。 闻庭深看了一眼乖顺得像个洋娃娃一般的少女，无声地走出房间。 再次归来，他手里拿着一条精美玫瑰金脚链。 联结处被工匠打造成镂空圆环样式，一串串圆环相连，最中央是五个摇晃的镶金翡翠玉珠，又悬挂小小一个长命锁。 长命锁虽小，却雕刻得仔细，连细小花纹都精致，这个是个仿制品，原物件是闻庭深出生时爸爸为他赶制的长命锁，如今还挂在他脖颈上。 他知晓徐友善回来了，却并不在意，目光仍旧落在眼前少女身上，缓缓掠过她身躯，定在小巧可人的足腕。 脚链开关繁琐，闻庭深的指尖拿起脚链，又难免会触碰到脚腕肌肤，刚一贴上，冰凉的触觉让沉睡中的孟鸣宴下意识躲闪，被男生不可控地握住。 姝色诱人，他喉结滑动，轻点指尖，摩挲着腕骨附近。 第329章 脚链 线条脆弱又纤细，在晃动中脚腕骨节突出，像是凸起的山峦，又像是点在闻庭深心口的锚点，温热指尖不断划过她的肌肤。 闻庭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垂下头，唇角呼吸急促地落在那抹莹白上。 霎时，孟鸣宴察觉到不舒服，不耐烦地撩动脚趾想要摆脱，他又被动作乱了呼吸，几番忍耐后才将脚链扣在洁白脚腕上，随他的动作轻巧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徐友善大气不敢喘一下，呆呆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好在闻庭深并未纠缠太久，戴上脚链后他轻柔起身，弯腰抬双臂，提气抱起沉睡中的少女，一瞬间失重感使得孟鸣宴不老实地动弹，眼皮扇动。 男生紧张地盯着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吵醒她。 孟鸣宴沉浸在睡梦中没醒，只是为自己的不舒服抗议一下，紧接着就乖顺地窝在闻庭深怀里，呼吸变得均匀。 他缓慢地移动到门前，一丝眼风都没分给无措的徐友善。 见她没眼力劲儿还挡在门口，闻庭深皱起眉头，轻啧一声。 徐友善和他相处多时，知晓是自己碍着眼了，垂头看向孟鸣宴恬静的睡颜，打算以后再和闻庭深算账，侧过身让出位置。 孟鸣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有人替她盖上薄被，空调温度也调得适宜，身边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屏幕显示郑朝阳的名字。 她不打算立马接起，便放任铃声继续响着，视线环顾四周，注意到床头柜上有张叠起的纸条，被有心人压在水杯下，很难忽视。 孟鸣宴起身过去拿起来，纸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笔锋锐利，难掩锋芒，尤其是落款签名，纸条主人英爱经常需要签字，笔触线条熟练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醒来喝水，空调干燥。——闻庭深】 就在这一刻，铃声也停了，孟鸣宴饶有兴致地拿起水杯喝下几口清水，眯眼回想昨晚发生情况。 她可以肯定，闻庭深是故意来她房间借浴室，还在她睡觉后送回房间... 孟鸣宴上下打量自己所穿衣物，都是沐浴完换好的，完整没有撕扯痕迹，她再垂头向下看。 脚腕有些异样。 精巧风情的脚链闯入她视线，镂空链条随她的动作缓缓晃动，发出细小声响，玉珠互相碰撞，排斥又相吸，甩尽一抹翠色。 缀在脚腕上十分显眼，重量还可以，纯金打造，不像是徐友善能送得起的礼物，更何况她也不会不声不响送来一串脚链。 是谁送的显而易见。 沉默片刻，孟鸣宴还是没有摘下它，专门挑了件短裙换上，把脚链露出。 等到手机铃声第二次响起，她摁下接听键，装作刚醒，嗓音迷糊，轻声问道是谁。 那头郑朝阳本来开着免提，聚在酒店楼下大厅和一群兄弟们等女主角出现，她一出声，郑朝阳下意识关闭免提，眼神扫过身边兄弟们，改成听筒远离众人。 孟鸣宴刚睡醒娇俏的模样他自己都没听过，怎可能把准女朋友软糯的睡醒音与旁人分享。 兄弟们吁声嫌他不地道，嬉笑着打闹起哄。 只有闻庭深听出少女喉头的清润，知晓她已经喝下自己为她倒的清水，心底像是喝了蜜般透着甜。 郑朝阳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说道。 “不是说好今天早晨去看日出吗？我们都在等你了。” 听筒中少女声音疑惑，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呆萌，软软开口：“是吗？我不记得了。” 当然不记得。 因为郑朝阳为了给她表白仪式感，昨天并没有说今早的日出计划。 可他仍言辞凿凿地说道：“你应该是累得忘记了，赶紧下来吧。” 孟鸣宴乖乖点头。 众人没等十分钟，她便碎发湿哒哒的从电梯门口小跑到大厅。 刚被清水冲洗过的肌肤泛起光泽，鬓发上还残留着将落未落的水珠，一身休闲紧身t恤配同色系短裙，日常披散的秀发扎起高马尾。 能看出孟鸣宴赶得急，头顶翘起几缕碎发，眼瞳里还没恢复正常神采，雾蒙蒙的如同江南水乡般柔润。 这也是郑朝阳将表白计划放在早晨的原因。 平日里孟鸣宴敏锐聪慧得很，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能顺藤摸瓜猜到最终计划，只有在没清醒时，少女才会露出柔软和迟钝。 郑朝阳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孟鸣宴。 他大男子主义严重，除了孟鸣宴，最喜欢寻欢作乐的对象就是那种只会依附于他的菟丝子女人，对他嘘寒问暖，全身心依赖他，让他内心感到前所未有地膨胀。 现在的孟鸣宴，就像是标准样本，让他产生了十足的耐心。 以至于从不怎么观察细节的郑朝阳，眼尖到最先发现了少女脚腕上突然冒出的脚链。 之前在昏暗房间内脚链并不突兀，如今出现在酒店大厅铮明瓦亮的强力灯光下，它宛如裸露在矿石中的宝石，存在感极强。 “鸣宴，你的脚链有些眼熟啊。” 郑朝阳稀奇地蹲下身，细致打量少女脚腕上精美的金链。 其他人纷纷效仿，突然刘杰新鲜地叫道：“哎，和庭深的长命锁好像，是不是啊庭深！” 他自觉和闻庭深关系亲近，便直接上手，拽着冷脸男生的衣领就想翻出来挂坠。 恰巧，往日里外套从不拉到最上面的闻庭深，今早特意立起领子，把长命锁遮在衣服里面，不显山不露水。 他不耐烦地攥着刘杰手腕，用力捏紧把手腕扯开，不管刘杰被他甩得差一点没站稳，重新把领口整理好，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无聊。” 刘杰扶着身后兄弟站稳后，大咧咧地甩甩手腕，“你这人什么毛病。” 倒也不再纠缠，在闻庭深愈加冷酷的脸色下改了口。 “不一样不一样，是我看错了。” 郑朝阳也只是随口一提，在他看来，孟鸣宴和闻庭深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脚链与长命锁相似更是无稽之谈，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大部队出发。 “天边稍稍亮起来了，我们赶紧走。” 徐友善缩在闻庭深身后，管好自己的嘴，想起昨晚男生当着自己的面给孟鸣宴戴上脚链，只觉瑟瑟发抖，誓死要将这秘密带到坟墓里。 第330章 沙滩 海边天际线还未真正露出橙光，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酒店涌至沙滩。 期间众人纷纷找借口离开，等踏入海边栈道，只剩孟鸣宴和郑朝阳两人。 “一起走走吧？” 男生看着亮起的海滩，转头笑吟吟地对她发出邀请。 “好。” 少女轻抚起被风吹乱的碎发，点头应答。 从小到大，孟鸣宴对郑朝阳一向有求必应，从不扫兴。 这才导致郑朝阳飘飘然，始终一厢情愿地认为，少女喜欢他，哪怕知晓他的诸般胡闹。 海边栈道沿着沙滩环绕，海风中带有稍稍湿咸空气，两人迎风并肩行走，手指与手指贴近，像是若即若离的香甜，每尝到一次，心尖就会带起一阵颤动。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散步了。” 这场景勾起了郑朝阳内心的敏感情绪，他微微侧头看向孟鸣宴，视线中依旧是那张娇媚动人的脸庞，相处近十年，她仍然是朵开在大马士革的瑰丽玫瑰，吸引着像他一般的游客驻足，想要攀下一朵摘走。 只有他命好，兜兜转转，玫瑰还是要降落在他手里。 两人第一次相遇在孟家老宅，那时孟鸣宴还是个小学生，更不用说他自己，乳臭未干小屁孩一个，迷失在两米高的园林迷宫中，哭哑了嗓子都找不到出口。 他蜷缩在高大的灌木丛之中，惧怕身后会出现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突然有人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吓得郑朝阳不敢回头，只一个劲儿的流眼泪，身子颤抖，大难临头般闭上了眼。 感受到身后温热呼吸落在后脖处，他大喊一声“不要吃我！”而后呼吸一顿，身后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可不吃人。” 身后人说道，她嗓音清甜，语气含笑，但又不是那种嘲讽的笑意，淡淡的，就像是劫后余生遇见的温暖篝火。 郑朝阳哑然回首，只见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和他差不多高，小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安抚道：“不怕不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直到现在，郑朝阳都能清晰地回忆出那日孟鸣宴穿的裙子款式，因为在无数个噩梦惊醒时分，是孟鸣宴笑着对他伸手说别怕，一身洁白纱裙，仿若落下尘世的仙子。 他一直笃定，孟鸣宴都是为了他而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园林迷宫专门为他竖起了木牌，在每个分岔路都有孟鸣宴亲手制作的指路牌，他不会再迷路，哪怕偶尔走错了路，孟鸣宴都会把他带回正确道路。 以后都不例外。 郑朝阳停下前行脚步，感叹道：“鸣宴，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成年，而你已经要读完大学了。” 孟鸣宴并未看向他，而是继续顺着栈道远眺天际线，轻声说道。 “是啊，你成年了。” 成年就意味着郑朝阳不再受到未成年人保护法庇佑，也不再能构成郑夫人嘴里那个不谙世事年纪还小的孩子，他的所做所为都要自己买单。 郑朝阳哪里知道孟鸣宴感慨的内容和他并不相似，他深情地凝望着少女，手掌主动牵起她的手，五指张开将小手包裹其中。 感受着两人的心跳脉搏逐渐统一。 他在少女面前难得羞涩，面色潮红，脑子里全是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忍下想要大口喘气的欲望，向她剖白自己的内心。 “鸣宴，从我认识你以后，你总是帮我解决各种问题和困难，好似一切你都能帮我搞定。” “渐渐的我发现，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的存在，其实在老宅里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有种预感，预感我们以后会纠缠很多年。” “后来我们订婚了，知晓你接受那天，我兴奋得整夜没睡。” “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现在还配不上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听你的要求改正，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只要你愿意。” 他像是紧张极了，匆匆咽下口水，见孟鸣宴只是一味看着他，没有回答，郑朝阳手足无措，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告白，发挥得好不好全凭感觉。 终于他又想起这里不是最终告白的目的地，也始终没有等到少女的回答，郑朝阳有些沮丧，转移了话题，指着天边逐渐浮现的橙黄色光晕，轻声说道。 “太阳就要出来了，我们去沙滩上吧。” 孟鸣宴已经做好今日会答应他的准备，刚才没出声也只是为了让郑朝阳有些危机感，她欣然同意前往。 两人顺着光晕的方向移动，直至视线远处出现了影影绰绰的道具黑影。 郑朝阳长舒一口气，手掌涌出汗水，拦下了孟鸣宴继续向前走的脚步，从身后抬手，手掌放在少女眼前，遮住她的双眼，手掌被汗水浸染，挥发出少女手上护手霜花香味道，他语气紧张地说道。 “接下来的路，我带你走。” 眼罩代替手掌遮盖，郑朝阳牵起她的手，小心地带着她朝目的地移动。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策划有多么失败，前奏拉得太长，孟鸣宴一定已经猜到了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不甘心地小声说：“你待会儿要装作惊喜的模样，不然他们都会嘲笑我的。” 孟鸣宴下半张没有被遮挡的脸笑得生动，贴心地表示同意。 一起策划的众人已经等在道具旁，翘首以盼，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他们背地里说什么了？” “甜言蜜语朝阳在行，肯定能把孟鸣宴哄得晕头转向。” “来了来了，别说话了！” 闻庭深黑着脸手拿两个礼花筒，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偏偏刘杰在一旁没什么眼力劲，兴奋地说道。 “庭深，他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孟学姐大我们三岁还能任朝阳胡闹，果然对朝阳情根深种。” “闭嘴。” 男生简短出声，用力拿礼花筒敲打他的头，脸色更加沉郁。 孟鸣宴感受着郑朝阳手心愈加潮湿，紧紧攥着她的指骨，脚底的触感从平缓的栈道走向绵软松散的沙子。 一步步，目的地近在眼前。 第331章 接受 郑朝阳站定，来到她的身前，温柔地打量少女。 孟鸣宴似乎全身心信赖着他，乖顺地戴上眼罩，一片漆黑下依旧勇敢地选择他，能任由他带往任何地方。 郑朝阳很少能在少女身上看见这一幕，尤其是如今在所有朋友的注视下，他的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对孟鸣宴的喜爱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摘下遮挡住少女视线的眼罩，发丝在他的手腕动作下飞舞，柔柔划过他的小臂，带起轻微战栗。 孟鸣宴感受到眼皮上骤然明亮的光线，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想要睁开。 郑朝阳用手掌帮她驱散对她而言稍显刺目的金芒，睫毛在他掌心翕动，留下一阵痒意。 “小心刺眼。” 他温声嘱咐道。 孟鸣宴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顾，适应片刻后，才掀开眼皮看向陌生的周边。 这里是松莱斯特岛上沙滩的最东侧，再往东就是停泊帆船邮轮的港口，太阳在远处升起，整个附近被笼罩在光晕之中。 最显眼的便是海滩上搭起的幕墙，用纯白飞纱做底，空隙中填满白玫瑰和白气球，幕墙中央留出两部分空白，写着他们的名字，周围是从小到大两人的合照。 幕墙下有个礼仪桌，也是用纯白绸布装饰，桌上放着一架烛台，堆满白玫瑰和许多礼物盒子，地上花瓣铺满，看上去的确有点意思。 “孟鸣宴。” 郑朝阳郑重其事地叫出她的名字，坚定地说道：“我终于等到成年，也终于能问出这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日出和海滩都为我们见证，我知道我之前行为不检点，做了许多错事，但今后我会改掉我的臭毛病重新做人，陪在你身边，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们急忙为他送过来一捧白玫瑰，郑朝阳单膝跪地，仰头望向少女，眼中流露出渴望和爱意。 在周围欢呼和口哨喧嚣中，孟鸣宴视线落在男生身上，他难得收敛吊儿郎当的态度，跪得身姿挺拔，少年意气风发，眉目张扬。 紧抿的嘴唇能看出他的紧张，眼眸认真，又问了一遍。 “你愿意答应我吗？” 众人又发出鬼哭狼嚎的嬉笑戏谑声，连声起哄让少女答应他的要求。 孟鸣宴没有言语，只是把目光放远，与另一道沉静的视线重叠在一起。 冷漠的男生站在所有人之外，背对着日出，她看不清闻庭深的表情，可从他郁闷不甘的气息中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这次，他不再遮遮掩掩，拉开衣领的拉链，将外套敞开怀，露出精瘦脖颈和锁骨，一条红线穿起巴掌大小的长命锁。 他牢牢握住它，也紧紧盯着孟鸣宴，把它举到嘴唇前，珍重地吻了一下。 莫名的，孟鸣宴恍然感受到脚链发烫，海风一吹，似乎传来玉珠碰撞的声响，闻庭深就这般盯紧她，无声地等待她的回复。 好似他攥紧的不是长命锁，而是她的脚腕。 孟鸣宴不闪躲地望向他，勾起嘴唇，露出一抹娇媚的笑意，轻声说道。 “好啊，我愿意。” 她俯身接过郑朝阳手中的捧花，顺势把他拉起来。 对视中的男生一瞬间僵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而后，他就被站起身来的郑朝阳遮挡，孟鸣宴再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与他神色相反的，就是表白成功的郑朝阳。 起哄声更加喧闹，郑朝阳激动地拥抱少女，在她淡淡的笑容和眼神中找到了他的倒影，孟鸣宴眼眶瞬间发红，有盈盈泪光，乖巧地把头抵在他肩颈处，湿润触摸肌肤。 手臂回抱住了他，脚腕却依旧隐隐发烫。 她戴着另一个男生送的脚链，坦然接受郑朝阳的告白。 ———————————————————————— 看没看到日出都不重要了。 两人在起哄中纯洁地接了个吻，再抬头，闻庭深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郑朝阳亲密地牵着她的手，脸上洋溢着得胜归来的喜悦，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悄悄往少女身侧靠近，心潮激荡。 其余人见不得两人亲昵虐狗，群起攻之，孟鸣宴借口回房间换衣服脱身，挽着徐友善回到房间，随意问道。 “看到闻庭深了嘛？” 即使告白已过，徐友善还是沉浸在这三人奇怪关系中无法缓过神来。 自己倾慕的学姐刚接受渣男的表白，竟然还同时和她认识的另一个男生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当众接吻气跑了男小三。 这个问题她到底要怎么回答啊。 但又不能装作没听见，徐友善思索片刻说道：“他应该是回房了吧。” 孟鸣宴瞧着她一脸心虚的表情，骤然明白过来。 “你昨晚看见了？” 她晃了晃戴在脚腕上的脚链，心中有了计较，在徐友善苦着脸点头后，听她说道。 “学姐你不去安慰安慰闻庭深吗？” 孟鸣宴瞥了她一眼。 她又说：“我听别人讲，郑朝阳在京顿的前女友都能组起两个互打的女排队了。” “商业联姻有外心也正常，但你今天有点太过分了，当着闻庭深的面接受郑朝阳的表白，并且亲了他，闻庭深肯定受不了。” 孟鸣宴发现，徐友善除了傻白甜外，她还特别喜欢脑补。 自己还没动嘴解释，徐友善已经帮她完善地脑补起因经过结果，甚至贴心地管理好人设，不需要再大费口舌。 孟鸣宴满意地点点头，对她扬扬下巴：“去餐厅吃早餐吧。” 打发走徐友善，她收拾完形象推开房门也打算去26楼餐厅用餐。 刚走出门口，隔壁房门猛地被推开，男生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 四目相对，闻庭深率先移开了眼。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孟鸣宴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没人出声先说一句话。 两人走到电梯厅，刚好碰上经停的电梯，厢门开启，还是一起来度假的老熟人刘杰。 “嘿，庭深，你怎么头发没干就出来了？房间里没有吹风机吗？” 闻庭深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电梯反光厢壁，目光落在打出门就没再说句话的少女身上。 牙痒道：“下火。” 第332章 早餐 三人姗姗来迟，餐厅里其他人早已分散坐好。 郑朝阳瞧见孟鸣宴的身影，朝她挥挥手示意，孟鸣宴径直走向他。 餐厅都是四人座位，郑朝阳一人霸占着两个位置，见孟鸣宴站定，将其中一个位置让出来，少女欣然坐下。 “这是番茄汤，你先喝一口缓缓。” 男生妥帖地递过来一碗浓汤，上面还飘着点缀般的香菜叶，熬烂的番茄块在其中若隐若现，浓郁酸甜风味袭来。 应该是晾凉许久，汤体表面不再冒热气。 郑朝阳有心了。 孟鸣宴扯出一抹笑，接到手里，用勺子不断搅拌碗底，却没有半分要喝下去的念头。 她人生中最讨厌的两个蔬菜种类就是番茄和香菜。 对面的座椅被人拉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结束，男生淡然地坐下，堂而皇之，不顾身边给他使眼色的刘杰。 郑朝阳疑惑地掀起眼皮看向闻庭深，刚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说道。 “庭深，我们有话要说，你去别的桌。” 闻庭深歪头直视他，两人目光相撞，不同的两双眼眸，黑漆漆都减了温度，不遑多让地对视几秒后又挪开。 “就是啊，庭深，我们去旁边那桌。” 刘杰笑着说道，说完后男生却没有丝毫反应。 郑朝阳倏尔站起身，好似从他离谱的反应中窥探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得可怕。 突然，从刘杰身后出现个人，猛地把他推开，钻进四人气氛最古怪的暴风中心，径直挽上闻庭深的臂弯，一屁股坐在仅剩的位置上，嗓音清丽说道。 “孟学姐在这里啊，幸好我让庭深帮我找你呢。” 徐友善死死摁住闻庭深想要挣脱的小臂，内心崩溃地勾起甜蜜微笑，指尖用力掐了一下男生因为慌乱而绷起的肌肉，示意他忍一忍。 “不是学姐你说吃饭的时候有事找我说吗？” 她假笑着说道。 孟鸣宴不置可否，手头搅拌番茄汤的勺子依旧没停。 这一套说辞下来，反倒是郑朝阳和刘杰有些懵，郑朝阳本以为闻庭深对少女有不该有的念头，正想敲打两句，徐友善的闯入打断了他的输出。 “庭深，你再陪我去拿点早餐吧。” 徐友善不欲掺和进这几人的是非，来帮闻庭深纯粹是因为这几年男生对她照顾颇多，强硬地把他拉走。 碍事的电灯泡们终于离开，郑朝阳更加贴近孟鸣宴，从自己餐盘里捡出一些味道不错的食物喂给她吃，恰巧，他没注意，筷子连带着一个干辣椒，夹到少女盘中。 孟鸣宴注意力也不在吃饭上面，三心二意，郑朝阳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夹起辣椒放进嘴里，在外神游的心神一瞬间被爆发的辣意强行拉回来。 她呼吸都停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吞下去一块辣椒后，辣意立马从喉咙开始向上蔓延，刺激聚集在喉管处，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呛咳。 “水….” 郑朝阳发现后，催着让她喝一口番茄浓汤。 孟鸣宴难得在外面如此失态，她尽量在热辣的折磨中保持理智，面色通红，皱眉摇头，不动声色把番茄汤推远。 咳嗽仍在继续。 郑朝阳起身叫来侍从，让他们去接杯清水，服务员还没点头，徐友善就举着一杯清水气喘吁吁跑过来，递到孟鸣宴嘴边。 闻庭深紧随其后，目光幽深地看向郑朝阳，把那碗番茄汤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清水润泽了被辣椒破坏的喉咙，孟鸣宴很快就恢复正常，第一眼落在那碗番茄汤上，勺子已经换了手掌，男生垂着头，没有搭理她。 徐友善心有余悸地帮助孟鸣宴缓解呛咳症状，轻声说道。 “孟学姐吃饭要小心，我老家那边就有因为呛到嗓子喘不上气死亡的情况。” “没事，只是不小心吃到辣椒了而已。” 除开孟鸣宴，在场三人中只有郑朝阳不知晓她的饮食嗜好。 闻庭深记了一本子关于孟鸣宴的喜好，徐友善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也记得些，饮食第三条写的便是孟鸣宴不喜吃辣，容易上火。 这辣椒是谁给的不言而喻。 “相处这么久了，连女朋友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 蓦然，冷脸男生凉声说道。 说的是谁很容易对号入座。 郑朝阳本就理亏，孟鸣宴自从坐下后就没再去拿食物，吃下去都是他给的，被闻庭深阴阳怪气这么一说，他挑动眉头，把目光移至男生脸上。 闻庭深抬眼，便看到那双带有审视意味的眼睛，眼底冰冷，仿佛对他的敌意若有所觉。 桌上暗流涌动，孟鸣宴高高挂起 ，含笑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尽收眼底。 徐友善没办法，又出来打哈哈。 “哦，他是在说我呢，刚才我们去拿东西刚吵完一架，，学姐不要介意。” 闻庭深没有搭腔，只是轻扫过孟鸣宴一眼，眼眸深邃，好似深藏着什么灼热的火光，烫得吓人。 他拿起那碗番茄汤，昂头喝个精光，侧过身对着徐友善，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不吃番茄和香菜，也不吃辣，早餐喜欢吃西式，只吃煎鸡蛋，不吃煮的或者其他任何一种做法。” “不吃葱姜蒜，不吃海鲜，喜欢喝甜味粥，不吃碱水面包，喜欢吃内里带馅料的，但由于要保持身材，你只能半个月吃一次。” “你的早餐单调极了，学校外的粥铺就能解决。” 他的叙述对象明明是徐友善，但内容详尽到只要亲近人一听就知道，是在说孟鸣宴，郑朝阳也不是傻子，轻而易举看破了他的伪装。 或者说闻庭深也没打算伪装，徐友善只是能让他冠冕堂皇说出口的幌子，他说完这些内容，拿起餐巾擦了擦被番茄汤汁溅在嘴角的红痕，没有看其他人，起身抬腿离开。 徐友善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有些踟蹰地看了眼桌上另外两人，咬咬牙还是跟在闻庭深身后小跑追了上去。 第333章 只剩孟鸣宴两人，亲昵氛围不再，倒显得凝滞。 郑朝阳一开始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垂头举着筷子在盘里挑挑拣拣，估计是越想越气，咬紧后槽牙，猛地将筷子摔在桌上。 “他到底什么意思？你们之前就认识？” 盘中的小菜被他动作一带，扔得到处都是，有的嘣到了孟鸣宴衣服上，顺着身躯起伏，颤巍巍掉落地板。 孟鸣宴皱起眉头，她向来看不上郑朝阳这沉不住气的脾性，和她之前一样，因为旁人一两句话就破防，心理承受程度还得再练练。 但她此时还不能和郑朝阳撕破脸，只能耐下心来安抚，翻着白眼解释道。 “我是通过你才认识的闻庭深，私下也并无联系，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这完全没法宽慰郑朝阳，刚才闻庭深那几句话就像是对一个不举的男人说他老婆私事，一根刺深深插进郑朝阳的痛点，怒火中烧，恨不得追出去打一架。 明明是他女朋友，他和孟鸣宴相处时间更长，可闻庭深那双像是看垃圾的眼睛让他心火骤起，那就是在嘲讽他。 你看，我和你女朋友认识没多久，我却能知晓更多关于她的事。 你这个loser。 郑朝阳本来还有哄孟鸣宴的耐心，经历此事后，连那张他以往喜爱的面容都变得可憎，整张脸上阴云密布，沉得可怕。 “你觉得我会信吗？”他嗤笑一声，阴沉目光狠狠刺向孟鸣宴。 “你们说得冠冕堂皇，指责我私生活不检点，孟鸣宴你怎么不反思自己呢？我和闻庭深不熟你都能把他拿下，真是厉害啊！” 孟鸣宴也被他说得一肚子火气，什么纯种大傻逼，果然没有能力的人就喜欢破防。 要不是郑朝阳还有用，她早就把男人踹一边去。 她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但如今时机不对，两人不能因为这件事闹崩，她只能忍着恶心，示弱来博取郑朝阳的怜爱。 “郑朝阳，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隐隐还有伤感，藏不住地从眼神中跑出来。 话语并不激烈，却在说完的瞬间，孟鸣宴红了眼眶，她好似被伤透了心，郑朝阳心头一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伤人的话。 “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她怔怔地看向男生，“我喜欢谁你也不知道吗？” “我….” 郑朝阳哑口无言。 是了，他怎么能质疑孟鸣宴，少女从小便陪在他身边，明明身份比他还重要些，却愿意花学习以外的所有时间陪他玩闹。 在中学收到情书，因为他的不满转头撕毁，却在他志得意满收到学妹情书后强颜欢笑恭喜他，谁都有立场质疑孟鸣宴，只有他郑朝阳不行。 可他被莫须有的面子架在这里，大男子主义不允许他道歉和愧疚。 他一声不吭站起身，强迫自己无视孟鸣宴伤心欲绝的脸庞，恼火间突然想起会所小姐说给他听的一句话。 “女人嘛，尤其是比你厉害的女人，都要晾一晾她们，直到她们耐不住了，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郑朝阳犹豫不决的神情终于坚定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至走出餐厅，他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都是来自孟鸣宴。 【朝阳，我会去和闻庭深说清楚的，你不要生气。】 【中午一起吃饭吗？】 【哪怕生气也要吃饭。】 【我看你刚才没吃多少，我叫了客房服务，你多少吃点。】 【朝阳，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 诸如此类，比以往更加贴心温柔，郑朝阳这才信了会所小姐教给他的话，哼笑一声，准备晾孟鸣宴一天，让她长长记性。 没有令人作呕的人相伴，孟鸣宴食欲都好了不少，吃着早餐偶尔用肉麻话去骚扰郑朝阳，她沐浴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下，缓缓舒了口气，打算去沙滩游泳之前先找个按摩祛乏。 大部分人当时都在餐厅吃早饭，看见了两人吵架的一幕，他们也不敢问，怕触了两人霉头，想不明白日出时才表白在一起，怎么一转眼又不对付吵起来。 孟鸣宴原本的度假计划是找个游艇去海上转一圈，结果游泳归来听说郑朝阳先她一步租走了游艇，她周围又老是遇见郑朝阳的狐朋狗友。 玩得太开心容易让郑朝阳误会她心情极佳，只能唉声叹气地回到酒店，去私人影院待了一下午，看完两部催泪大作，走出影院后两眼肿成桃子。 晚餐时只能戴着墨镜去，效果还更超群，郑朝阳盯着她三番两次欲言又止，还有那个消失了一天的罪魁祸首闻庭深，又深更半夜敲响她的房门。 男生既然当面说出了他的企图，孟鸣宴就不会再放他进来。 闻庭深举起手中的热敷机，艰涩地说道：“我不进去，只是给你送东西。” “为了郑朝阳哭成这样不值得。” 英雄所见略同。 孟鸣宴瞧着猫眼外男生失意的嘴角，不打算和仪器过不去，打开一条细小门缝，纤细手臂伸出去，俏生生地说道：“给我吧。” 手掌握住的却不是机器，而是男生干燥的大手。 他只是轻柔地蹭了蹭柔软指腹，楼道中的光在交叠的双手上投下一道长长影子，隐秘又大胆。 闻庭深再舍不得松开，也只能流连地最后一次拂过掌心，把另一只手的机器轻轻放进少女手掌中。 手臂嗖得一下缩了回去，紧接着房门“砰——”一声合上，差一点夹到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关门带起一阵微风，闻庭深恍然嗅到昨夜他在浴室中染上的香气，最终消散于他指尖。 他站在门口，顶光倾泻而下，长廊空无一人，独留他孤寂身影点亮一整层的灯光，闻庭深沉默不语，只是深沉地看着面前红木门，直至确定屋里的人心狠，不会再次开门后，转过身远去。 “若是按先来后到，我总要排在他前面吧。” 这句话声音很轻，散在风中好似无人说起过，同样无人追究。 第334章 他回房间时同屋人正收拾完备打算出门。 两人视眼神一对，那人下意识躲藏，错开了视线。 倒不是他和闻庭深有仇怨，吃完晚餐郑朝阳冷着脸吩咐过，这几天谁都不能搭理闻庭深，还下了死命令，若谁非要对着干，以后家里就不要再和郑家合作了。 他家本就依附着郑家讨生活，更不可能违反，只是不明白这无妄之灾怎么会落在闻庭深身上，两人之前不是还玩得挺好嘛。 尤其这酒店还是看在闻庭深的面子上他们才得以入住。 那人实在良心难安，轻声问了句。 “我们约着要去负一层会所玩，庭深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虽然他知道，男生大概率不会去。 果然，闻庭深径直走向酒柜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下，无声拒绝。 不过片刻，他便像是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 “负一层会所的哪个房间？” 见他好似突然又有了兴趣，那人变得踌躇起来，闻庭深不去还好，若是两人一同到达，郑朝阳不就知晓他有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我就先去了。” 他急忙转身拉开门，脚步飞快地离开房间。 闻庭深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思索片刻后也跟着去往负一层。 这酒店是闻庭深自家产业，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松莱斯特海岛有百分之六十的支柱产业都属于闻家私有业务。 负一层会所只开放于成年人群，更多的是为来放松的权贵们设计，不同于酒店正规服务项目，会所倾向于灰产，依照郑朝阳寻欢作乐的性子，他对负一层会比较熟悉。 很巧的是，上午闻庭深接到了海岛管理团队的特殊汇报。 内容是晚上会有一波身份特别的客人入住负一层，重点是入住二字。 正常住客来负一层只为玩乐，能办理入住的只有服务客人的小姐们。 查看她们的资料，闻庭深还发现这群人与郑朝阳关系匪浅，大多数都是在a市会所工作过的老手，一看就是郑朝阳专门找来的泄欲工具。 不过，这次可是冤枉郑朝阳了。 他假期来海岛度假纯是为了和孟鸣宴确定关系，确定关系后他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碰其他女人，下午他接到candy打来的电话，也反应了半天。 candy的意思是凑巧了，她们会所团建刚好定在松莱斯特，看见郑朝阳朋友圈里发的海钓照片才发现同在一片海域。 “怎么，郑少爷不来玩两把？” candy不怀好意地问道：“您是不知道，小玉很久没见您，那胸都瘦缩水了，就等着您来呢。” 当时郑朝阳意志还算坚定，三言两语推掉。 毕竟他只是晾着孟鸣宴，不代表这件事解决后两人分手，孟鸣宴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位置的，要不是闻庭深平白无故插一脚 ，两人今晚…. 但烈女怕缠郎。 candy那张三寸不烂舌在他耳边来回求饶，女人矫揉造作的声线虽然有些腻人，但郑朝阳被一句又一句捧得飘飘欲仙，直至女人最后用一句话绝杀。 “郑少爷不来见我们，是不是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听说孟家小姐凶巴巴的，您以后不会变成惧内少爷，再也不来我们会所了吧...” 郑朝阳想起自己之前的誓言，不免有些心虚，“怎么会...鸣宴不是那种人。” 他声音里的不坚定立马就被candy这种有经验的女人听出来，娇笑道。 “算了算了，郑少爷以后惧内的名声怕是要传遍a市所有会所咯。” 这不就是拿把剑往郑朝阳的软肋上戳嘛。 他最要面子，若真传出去这名声，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而且他出海本就心气不顺，虽说孟鸣宴和闻庭深交情不深，这事属于无妄之灾，可郑朝阳就要借此机会挫挫孟鸣宴的锐气，省得她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在外面胡作非为。 这般想来，他不坚定的内心更加摇摇欲坠。 candy见好就收，只不过半个小时后发来十几个美女穿着比基尼在沙滩上打排球的视频，各有风情，娇声喊着他的名字，乱花迷了眼。 就一次。 郑朝阳劝说自己，刚在一起第一天，就当做是最后一次金盆洗手。 鸣宴这么爱他，一定会体谅他的苦衷。 孟鸣宴体不体谅暂且不知，闻庭深遇上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可是丝毫不会手软。 他通过前台拿到了郑朝阳所在包间号，负一层经常会有性癖变态的客人，会所专门为他们安装摄像功能，郑朝阳也选择这项服务。 算是方便了闻庭深。 十一点左右，他再次敲响少女的房间。 孟鸣宴刚做完深情人设，惨兮兮地给郑朝阳发送舔狗短信，正和徐友善一起叫了按摩服务，敷着面膜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刚开始没多久，就被闻庭深打断。 “你知道郑朝阳的真面目吗？你被他给骗了，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浪荡，改不了的。” 男生依旧站在之前的位置，隔着猫眼与孟鸣宴对望。 他拿出监控室的房卡，眼睛黝黑发亮，夹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带你去看。” 孟鸣宴目光闪了闪，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她猜到闻庭深的身份不一般，如今才知晓这酒店竟是他名下的产业。 不过哪怕如此，她没有随着男生想法走，穿戴整齐后第一次冷下脸来面对闻庭深，言辞稍显尖锐地说道。 “麻烦你往后离我远一些，你的存在会影响到我和我男朋友之间的感情。” “这是我最后一次单独与你见面。” 闻庭深听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不免嗤笑出声。 “你男朋友可能并不在乎你们之间的感情。” 孟鸣宴就当做没听见他说话，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踏入电梯后摁了32层，厢门关闭，电梯徐徐向上移动。 闻庭深瞥了一眼她的动作，又重新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猜到她的打算，嘲讽道。 “别白费力气，你现在去他房间敲门也不会有人给你开门的。” “不如直接和我去监控室看春宫。” 第335章 孟鸣宴没理他，只是失神盯着上升的电梯屏幕。 “叮噔。” 到达32层，电梯敞开厢门，正对一条冗长看不见尽头的楼层走廊，房间分布在左右两侧，检测到有客人进入，智能灯条打开，原本昏暗的走廊变得明亮起来。 少女踏出去的脚步不再向来时那么坚定和迅速。 闻庭深好整以暇跟在她身后，看她抬头看着门牌号，一步步找到郑朝阳的房间。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按这群火气旺盛的青年作息，大概率还没休息。 虽然两人都心里有数，知晓郑朝阳不在房间，但面子工程不能少，说不定出现意外。 “砰砰砰。” 孟鸣宴抿紧嘴唇，脸色不是很好看，尤其在撒射下来的顶光中，显得格外脆弱，她敲门的手攥成拳头停在半空中。 门内始终没有人应声，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里面根本就没人，连半点其他动静都没有，两人等了片刻，又敲响第二次。 情景重现。 孟鸣宴还不死心，打算再敲第三次时，身后伸出大掌包裹住她的拳头，制止了她的无用功。 “别敲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闻庭深阴沉着脸，拦在她身前。 楼层外其他智能灯光已经熄灭，只剩两人所在门口这盏顶灯，孟鸣宴低垂着头，规避掉灯光，发丝披散遮住她的脸，让男生看不清她如今的神态。 两人太久没有动作，就连这盏顶灯也越来越昏暗，直至最后燃尽最后一点光芒，蓦地也熄灭了。 “你还能给他找什么借口？” 闻庭深紧握住她的小手，咄咄逼人道：“去别的房间玩？遇到情况还在海上没回来？” “是不是只要郑朝阳不承认，你就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他步步逼近孟鸣宴，少女为了和他拉开距离只能后退，退到后背抵到门上，退无可退，男生炙热胸膛贴近她的身前。 闻庭深手臂架在门上，将人困在怀中。 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挡住孟鸣宴视野内所有光亮，所见之处一片灰暗影子。 他俯身逼近，呼吸急促落在少女平直颈窝处，留下一阵酥麻，孟鸣宴急忙反应过来，抬手抵住他愈加过分的动作，侧过头不自在说道。 “放开我。” 闻庭深轻啧一声，突然笑起来。 “他都可以在外面寻欢作乐，你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轻易拨掉少女拦住他靠近的那只手，进一步下压头颅，妖孽脸庞离她娇嫩脖颈只有毫米，男生带有侵略感的呼吸撒在上面，手指落在她单薄的下巴上，朝上一勾。 适时，被声音唤醒的智能灯碟再次亮起，映入闻庭深眼帘的，就是孟鸣宴绯红一片的脸蛋，烫得吓人，睫毛颤动，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可怜猫咪。 “闻庭深，我警告你….” 小猫还在色厉内荏地维护着自己的地位，尾巴炸毛，竖起挠人利爪。 话还没说完，腰肢便被男生揽住，拉向他，手掌下滑至大腿，把她架在门上，急不可耐地吻了下来。 这个姿势孟鸣宴接近悬空，无法受力，只能抓住闻庭深胸前衣衫，被迫仰起头，承受男生在嘴里浓烈地扫荡。 她艰难地抽空呼吸，小手推搡着他的胸膛，被他夹在门板和他之间欺负，唇舌火热，没有点滴停歇，耳边尽是两人的喘息声。 “唔….” 闻庭深知道不能欺负得狠了，快结束时转成轻柔安抚，可被孟鸣宴逮到机会，咬破他嘴唇，又让男生用力吮吸到舌头麻木才退出。 “啪——” 结束后，少女甩了他一巴掌。 闻庭深不以为杵，反而津津有味打量着如今换了个模样的孟鸣宴。 在他印象里，少女矜贵得很，不论两人何时见面，她永远自持身份，威风凛凛，哪怕说着软话，也骄纵地仰起下巴。 如今，孟鸣宴红唇肿胀，嘴角还有他遗留下的水渍，动人凝眸雾蒙蒙的，露出迷离，脸颊娇红，一片羞恼之色。 红唇白牙厉声说道。 “赶紧滚，我就当被狗咬了。” 闻庭深眸色暗下来，再次靠近，目光落在水润唇瓣，被引诱后张嘴啄住那抹红。 倏尔，电梯间有动静。 脚步声纷杂。 男生没什么反应，垂头继续流连在唇舌之间，孟鸣宴在意来人，想探出头去查看，却正好是把红唇送到闻庭深嘴边。 还没等她看清，男生头颅遮挡了所有视线，舌头强硬地闯入口腔。 孟鸣宴无声地瞪大眼睛，双手用力想把他推远。 交谈声越来越近。 “你说会所里面什么样？真有那些….” “这还有假？郑朝阳是什么人，在风月场所安家，他去的能是什么坏地方。” “唉，可惜我们生着病，不然我也想去体验体验。” “听说还有嫩模….” 男生们心照不宣的嬉笑声传来，离接吻的两人不过十米。 闻庭深压着少女躲在门口，笑声在她耳边低吟，牙齿又磨上她的耳尖，孟鸣宴抬头看去，男生眼中是在昏暗灯光下都藏不住的欲望。 “听到了吗？还认为我说的是假话吗？” 他用气声说道，好似根本不在乎身旁有一波认识的人正在靠近。 “疯子。” 孟鸣宴恶狠狠骂道。 来人在离两人只间隔三个房间的位置站定，互相嘟囔着说什么，随房卡开锁声音响起，三人嬉闹走进去，酒气飘到孟鸣宴鼻尖。 紧接着，闻庭深后撤两三步，放开对她的桎梏，那张俊美妖孽的脸燃着情火，显得更加蛊惑人心，轻挑眉头，懒声说道。 “还想去抓奸吗？” 孟鸣宴懒得理他，她没有看别人表演春宫的爱好，这一晚上搞得她疲累不堪，只想赶紧回到大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可惜，闻庭深还不打算放过她。 “学姐不想考虑一下我吗？” 男生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意味，妩媚的丹凤眼眯起，耐下心性说道：“既然郑朝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要念念不忘。” “我身体比他好，而且比他干净多了，孟学姐，包养我做情人并不吃亏。” 第336章 “就算是不见光，陪着您我也愿意。” 一对身影在大床上交错缠绕，嫩白纤细的美腿暴露在被子外，紧紧缠住另一双小麦色腿肚。 郑朝阳深深吸了口烟，嗤笑一声，轻蔑地勾起女人脸蛋，正对着她吐出白烟。 “就你？” 摇摇头，言下之意是看不上她。 女人也不恼，仍旧笑吟吟攀上他的臂弯，眼睛笑成一湾月牙，撒娇道。 “您太伤人了，下次才不来找您呢。” 郑朝阳不置可否，放在被窝中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躯体缓缓向上，捉住软肉不轻不重地开始揉捏，惹得女人喘息连连。 女人叫小玉，是郑朝阳最近常点的新欢。 长得差强人意，就是嘴甜会说软话，哄得他开心，还有一点他无法对人言说的隐秘。 小玉的眼睛，和孟鸣宴很像。 不是和如今的孟鸣宴像，而是小时候的她。 郑朝阳觉得她变了，那个时候的孟鸣宴只要见到他就会笑得特别甜，，眼睛眯起来，好似有蜂蜜会从里面溢出来。 而如今，少女只会无奈的笑，高高在上的笑，哪怕两人见面第一眼，她也只是淡淡地勾起嘴角，再没有之前的那种热烈。 “郑少爷，在想什么呢？” 女人柔嫩的手指够在他的喉结处，来回打圈，眼睛瞥向他，流露出勾人的妩媚。 孟鸣宴也不会这般浪荡。 在女人的轻呼中，郑朝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雄风昂昂，整装待发。 小玉娇俏地笑起来，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脖颈，接纳他愈加粗暴的动作和吮吸。 “您可要悠着点，房间里没货了。” 她忍着热潮提醒道。 郑朝阳抬眸望向她，那双相似的眼瞳中盛满对他的爱慕和崇拜，他心神一荡，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掐着小玉的腰肢沉沦其中。 那些狗屁誓言，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 太阳照常升起，隐于黑夜中的秘密，不能再重见天日。 孟鸣宴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后发现是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都是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珍稀品种，放在门口牌号前，送花的人并未露面。 她拿进房间后在花束中看到一张淡蓝色卡纸，上书。 【昨日失态，请亲亲女友谅解。】 是郑朝阳送来的。 孟鸣宴挑起眉，倒是明白了郑朝阳的想法。 昨天发生争执，又被美女们抚慰心灵，心有愧疚，所以主动来求和。 典型的渣男心态。 她不在意地把卡纸团成球，扔进茶几一旁的垃圾桶里，不再多看一眼。 餐厅里郑朝阳依旧坐在昨日等她的位置，桌面上粥碗盛的是香菇滑鸡粥，估计是得到昨天的教训，今早专门查了孟鸣宴的饮食习惯。 他笑盈盈地注视着少女向他走来，把准备好的粥递给她。 今天终于不再有碍眼的人来打扰，郑朝阳起身陪孟鸣宴去选了些吃食，两人心平气和用完早餐。 而且他火气在昨晚发泄出来，此刻对孟鸣宴没有太多下三路的欲望，恍然回到两人最纯爱的那几年，聊着平常事，说说笑笑，更像是普通大学生恋爱。 直到孟鸣宴突然提起。 “昨晚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啊？” 郑朝阳举起水杯喝水的手臂微微一僵，不过很快收拾好了心绪，快速答道。 “昨天太累了，我睡得早。” 孟鸣宴作恍然大悟状，“难怪我昨晚给你点了按摩师傅，技师说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人应答。” “我吃了几片褪黑素，睡得太沉。” 郑朝阳欲盖弥彰地又补充了一句。 孟鸣宴勾起嘴角，没再追问，男生见状也急忙转移话题，没过脑子地说道。 “他们今天打算去南岛跳崖，你要不要一起？” 可说完这句话一瞬间，郑朝阳就想掌自己的嘴，提什么不好非提这个！ 孟鸣宴敏锐地发现了他的犹豫，欣赏够他变脸的模样，才不紧不慢说道。 “我还想和你说呢，”她充满歉意地开口：“今天我就先走了，学校催作业催得急，没办法陪你再玩一段时间。” 若是以前，郑朝阳总要冷脸要求少女不许走，他向来以自我为中心，但如今他心存愧疚，又有鬼，可不敢让孟鸣宴再多呆些时日。 他想起早晨小玉暗示的话语，不知心里更多的是愧疚还是刺激感。 “郑少爷若是喜欢，可以把孟小姐叫来我们一起玩，人多热闹嘛。” 被窝里女人细腻肌肤紧靠着他的小腹，脚趾不怀好意地划过他的腿弯，最后停在脚腕处，勾着他刚穿上的袜子，蹭来蹭去。 “您说，孟小姐那么聪明，会猜出来我们的关系吗？” 郑朝阳经不住诱惑，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她说的场景，几人都在游艇上，他背着孟鸣宴和小玉一起躲在船舱中，舱外是来人的谈话声。 而他的耳边，只有女人止不住欢愉的低喘。 只是简单想想，他就被刺激得一阵气血翻涌，所以才脱口而出邀请。 清醒过来，郑朝阳只有庆幸。 “我送你去机场，”他开始像小狗一般献殷勤，深情地望向孟鸣宴，仔细打量后才发现，少女唇瓣好像多了个结痂的伤口。 “你又不喝水，嘴上干出口子了。” 孟鸣宴下意识摸上嘴唇，无意碰到伤口后疼得她轻轻皱眉，她思索片刻，记起应该是昨晚闻庭深发狠咬出来的，心底暗骂。 不过郑朝阳替她找了个好用的理由，她顺势认下，吃完饭回房间收拾行李准备去往机场。 徐友善也跟着离开，同行还有没出门吃早餐的闻庭深。 男生振振有词。 “你不说让我多照顾点徐友善吗？你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出事怎么办。” 他愿意离岛孟鸣宴也管不着，毕竟飞机上那么多位置她又不能为了避开闻庭深全买下来，但男生插了一脚进来，孟鸣宴只能拒绝郑朝阳要来送机的要求。 同来时一样，她开车带着两人前往机场回国。 第337章 三人回国后没两天，郑朝阳一行人也赶在假期尾巴回国。 其中郑朝阳向来会哄人，从松莱斯特岛买了整整一箱当地特产，在开学前一晚提着来到孟家老宅，说是给孟老爷子尝鲜。 当时孟鸣宴正陪着他吃晚饭，孟老爷子近几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怎么又羡慕别家子孙都在身边的生活，每周都得要求孩子回家待些时日。 孟鸣宴深受其害。 孟宪洲和曾佑早就各玩各的，尤其如今孟家掌权人又是他们儿子，对孟老爷子的话不太在意，都推到了孟鸣宴身上，孟之舟又是浪荡游子，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算来算去，只有留在本市读大学的孟鸣宴最有时间。 可能是郑朝阳嘴甜，格外得孟老爷子喜欢，见他来了饭也没吃几口，非得让保姆马上煮几包特产尝尝。 保姆打开箱子一看，笑得揶揄，“老爷子，您都尝过了，之前鸣宴小姐也拿回来一部分，哦呦，还比郑少爷买的更全呢。” 孟老爷子乐得哈哈大笑，瞧着面前这般配的一对男女，越看越满意。 “两人相处久了，自然默契，想法都大差不差嘛。” 孟鸣宴配合地勾起嘴角，心想孟老爷子这一番话应该说给闻庭深听。 她拿回来的特产全都是闻庭深准备的，说是给老爷爷的见面礼，男生对松莱斯特更加熟悉，特产种类肯定比郑朝阳这个半道子选得多。 郑夫人瞧见郑朝阳没有掉链子，哄得孟老爷子眉开眼笑，便也不甘示弱地提起。 “听我家朝阳说，两人现在正式谈对象了，以后估计会更像。” “是吗？” 孟老爷子侧头看向孟鸣宴，浑浊的眼瞳中不再能看出以往的威严。 “鸣宴嘴巴从小就严，她也没和我们说。” 孟鸣宴在心中叹了口气，主动牵起郑朝阳放在桌面上的手掌，脸上羞恼，轻声埋怨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都心知肚明嘛。” 郑朝阳反手将她牢牢握紧，笑得意气风发，看不出半点浪荡模样，帮着少女说话。 “鸣宴说得没错，孟爷爷知道她脸皮薄就别打趣她了。” 孟鸣宴了解郑夫人，她不会无的放矢，一定还有后手没拿出来。 果然，调笑两句后，郑夫人委婉说明来意。 “朝阳这不高三了嘛，社会实践成绩我们不担心，他卷面成绩还差些，朝阳又不想和鸣宴分开，我就厚着脸皮来找您帮忙。” “看看怎么能让朝阳和鸣宴上同一所大学。” 孟老爷子精明了一辈子的人，自然听出郑夫人言下之意，笑着打马虎眼。 “我老成这样能帮你们年轻人什么忙，产业都是鸣隋在管，京顿董事会我现在也插不上手。” 郑夫人也不指望一次就成，顺着他的话吹捧道。 “您谦虚了，在京顿您仍是名誉董事，说教小辈不必您亲自费口舌。” “朝阳这一届京顿招了挺多社会生，您看….” 孟老爷子打断了她的话，抬起下巴示意孟鸣宴，“鸣宴，我口渴，给我倒杯水吧。” 这是祖孙俩常说的暗号，意思是孟老爷子不想再管，要她插手 。 孟鸣宴闻弦知雅意，递来水杯的同时柔声说道。 “我这个学期正好课业不忙，让朝阳下课后来我公寓里，我给他补补课。” 她话也没说死，“看看有没有效果，若不行再看看其他门路。” 那感情好啊，既能让两人培养感情，又解决升学问题，郑夫人嘴都笑歪了，握着孟鸣宴的手怎么看这姑娘怎么喜欢，连声赞同。 在她心里，只要孟鸣宴愿意揽过去，事情就成了大半。 毕竟没确定关系之前，郑朝阳就把她吃得死死的，如今确定了关系，孟鸣宴已经是他们郑家的人，自然会帮着他们。 不过是换个年级第一的卷子罢了，对孟家而言洒洒水啦。 郑夫人终于放下压在心头的这件大事，心情松快了不少，又把心力放在哄骗孟鸣宴身上。 致力于把换卷子这件事同样归咎成她的责任。 神情欣慰还带些心疼地说道。 “鸣宴你太优秀了，朝阳一直想要追逐你的步伐，可他的确比不上你聪明，每晚学习到凌晨，成绩只是年级前几十名，他就是想考一次年级第一，好让你们的荣誉照片一起放在同一面荣誉墙上。” “刚恋爱的小年轻，总喜欢这种成双入对的仪式感。” 听她强行把换卷子这件事包装成小情侣想要甜蜜并肩的恩爱模样，孟鸣宴可算知道，上辈子孟明琬是怎么三言两语被她哄骗对付原主的。 徐友善那傻白甜性子，挨不住几句话就投降站在她的阵营里去。 而事实却是，孟家之前找的门道不靠谱，更换的试卷都是年级十几名开外，总成绩完全达不到申请孟鸣宴所在大学的offer。 到了高三，他们只能铤而走险，把年级第一的试卷更换给郑朝阳，这样才能确保毕业时总成绩相加，达到年级前百分之一。 郑朝阳蹦跶不了几天，孟鸣宴不介意现在先给他们个甜枣尝尝，她立马义不容辞地说道。 “郑阿姨，我一定会帮朝阳的。” 至于帮郑朝阳什么，就得听她说了算。 如今孟鸣宴手里有郑朝阳从高一开始到高三摸底考试每次更换试卷的证据，每个关卡打通了什么人，怎么更换试卷，她一清二楚。 现在就只差在考试结束后抓个现行。 假期回校第三周是京顿的期中考试，孟鸣宴尽职尽责把郑朝阳叫到公寓来补习。 她刚洗完澡，穿着一件单薄吊带裙，为了方便见客，又在上半身套了件宽松针织衫，一开始气氛还算正常，但热恋期间情侣越靠越近，郑朝阳的思绪完全不在书本上，视线顺着针织衫大敞的领口往下走。 少女比他矮，拢起胸膛靠在椅背上，正在专注算题，吊带裙遮不住满园春光，隐隐有红梅出墙，晃起郑朝阳下腹火气。 他咽下口水，喉头干渴的症状没有丝毫缓解，只是诱惑他呼吸逐渐靠近孟鸣宴娇嫩脸颊。 第338章 但郑朝阳心头一突，好似猜到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铃声响起，不差分毫地打断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郑朝阳咬紧后槽牙，不用想肯定是他那没眼力劲儿的大舅哥，只要他出现在孟鸣宴公寓，大舅哥的电话总要出来插一脚。 可他这次不想再忍让。 之前没在一起有顾忌就算了，如今两人已经是正式情侣关系，亲密搂抱拥吻又怎么了！ 郑朝阳拦住孟鸣宴想要去够手机的小臂，顺势将她拉入怀里，深深吻了下去。 舌头肆无忌惮地在嘴巴里挑逗，他吻技比闻庭深好太多，手脚也不老实，两人刚亲上，他的大掌就已经钻入裙底，向上探索。 孟鸣宴没有反抗，只是放松身子甚至在迎合他。 毕竟现在该着急的另有其人，孟鸣隋不会放任郑朝阳在公寓肆意撒欢。 男生手指逐渐过分，摸上后背的锁扣，吧嗒一声。 他解开了胸前的束缚，而孟鸣宴听到的则是门锁敞开的声响。 郑朝阳如同一只发情的公狗，将孟鸣宴扑倒在沙发上，头颅在胸前耸动，留下朵朵梅花，刚抬头准备继续，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触感冰凉，他都能嗅到枪身从屋外带进来的寒气。 持枪保镖一板一眼地说道：“鸣宴小姐，大少爷让您接电话。” 郑朝阳不论多么火热硬挺的物件，如今早就被吓得萎掉，他僵硬地趴在孟鸣宴身上，一动也不敢动，剧烈地喘着粗气，眼前多么香艳的景色他也看不下去。 “哥哥太大惊小怪了，没看见我还有客人吗？” 孟鸣宴淡定地起身，拢起被撕扯开的针织外衫，轻巧挥挥手，保镖撤掉了持拿的枪械，冷声说道。 “大少爷吩咐，我们要确保您的安全。” 自从这日起，哪怕孟鸣宴三催四请，他再也没有踏足公寓一步，补习的事直接不了了之。 不知是他觉得丢人，还是吓破了胆没敢和郑夫人说，郑夫人来找孟鸣宴说期中考试事宜时并未主动问起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提起更换试卷。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只说自己尽力，若非这样，郑夫人也不会主动露出马脚。 果然，郑夫人急了。 孟鸣宴不知道郑朝阳的斤两，她还能不知道吗，她不能把希望只寄托在孟家身上，双重保险，她只能再次找上之前为郑朝阳换试卷的老师，以求稳当。 这正中孟鸣宴下怀。 下发成绩当日，她主动前往京顿，走在熟悉的走廊上，她瞧见成绩布告栏前围着满当当的学生，大多是社会生。 一来他们更关注自己的卷面成绩，二来凑热闹的事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愿意干，都是花钱委托社会生帮他们。 这也算是京顿不成文的潜规则。 孟鸣宴很容易就在活动室发现了郑朝阳的身影。 他被一群男男女女拥簇在中间，嚣张肆意地把椅子搬上课桌坐着，垂头看向离他最近的女生，眼里笑嘻嘻的，说到兴奋处还动手捏了捏女生的脸颊。 惹得女生娇嗔一眼，撒娇拍掉他的手。 任谁瞧见，都会认为他们是甜蜜登对的情侣。 “好看吗？” 她身后传来一声冷淡的质问。 孟鸣宴转过头去礼貌地对他笑一笑，没所谓地说道：“还行，挺养眼的。” 闻庭深这张脸在京顿的关注度比孟鸣宴要高出很多，大多数人不认识已经毕业近三年的孟学姐，但认识称霸校草宝座一坐就是三年的妖冶面孔，活动室里越来越多人看向窗外，直到影响郑朝阳周围的人。 郑朝阳听见她们无意义的叫嚷声，顺势望出窗外，第一眼就注意到许久未见的女友。 然后又瞥到女友身后那张攻击性极强的脸，蓦地挺直了腰身，铁青着脸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活动室，停在孟鸣宴身侧，变换表情露出笑脸。 “鸣宴你怎么来了？早点告诉我，我去门口接你。” 孟鸣宴还没说话，身后男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夸张地哼笑一声，凉声道。 “提前告诉你了怎么能看见众星捧月这一幕呢。” 自从闻庭深表露出他对孟鸣宴的心思，两人就此闹掰，在学校里明争暗斗好几次，好不容易碰面一次，又是火药味十足。 孟鸣宴对两人的争斗视而不见，她只是为了来恭喜郑朝阳的，不计较她刚才看到的男女亲昵场面，歪头柔情看向男生，轻声邀请道。 “我回京顿，你难道不想请我喝杯咖啡吗？” 郑朝阳正想当着闻庭深的面宣示主权，自是求之不得，扬眉吐气地牵起少女的手，头也不回走出教学楼，朝图书馆咖啡厅走去。 公寓那晚，着实挫伤了郑朝阳的锐气，他喜欢孟鸣宴，肯定有些不能见人的心思，情到浓时没了规矩实属正常。 没成想他那大舅哥心也是真狠，拿枪抵着他的头，郑朝阳就是再有一万条龌龊心思也不敢对孟鸣宴胡来，他把这事告诉郑夫人，郑夫人反而夸赞孟家家风正直，埋怨他被下三滥迷了心智，以后不准再提。 让他结婚后再胡作非为。 现在看得着又吃不着，满腔邪火没处发泄，郑朝阳就想起了和孟鸣宴有几分相似的小玉，要她只露出眼睛做了几次，倒也凑合。 这猛一见到正主，他又有些心痒难耐，但不敢乱来，只好拿出手机和小玉约好时间。 孟鸣宴才不管他心里有多少花花肠子，把之前就拿到手的成绩排名表递给郑朝阳，笑吟吟地恭喜道。 “朝阳，你这次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终于考到年级第一，恭喜你啊。” 男生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愣，紧接着不敢置信地拿起排名表，入眼第一排便是他的名字，高高在上，呈淡金色。 那是京顿为年级第一设计的独有荣誉。 “多亏了你鸣宴，要不是你帮我…” 郑朝阳兴奋地口不择言，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拍下名次表，发布朋友圈。 孟鸣宴愧疚地打断他。 “我没帮上什么忙，这是你自己努力学习的结果，你说起感谢我也受之有愧。” 第339章 那就是他妈找得那个老师超常发挥了？ 还是徐友善一时想开了？ 管他呢，郑朝阳也来不及在乎这些，他忙着回复朋友圈下的评论，兴奋得面红耳赤，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京顿全年级第一，他可以靠这事在朋友面前吹嘘一辈子。 郑朝阳把少女晾在一旁，屏幕上手指点成残影，光线照在他脸颊，暴露出激动到发狂的表情，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郑哥威武！什么时候能帮我补习补习？】 这是他最近新看上的一个学妹，只是在网上撩拨几下，郑朝阳当然还记得他的正牌女友是谁，可口嗨总不违规吧。 那学妹长得一般，但身材正点，可惜以后吃不到。 郑朝阳打字回复她。 【改天去你家，补习还是晚上更有氛围。】 还没打完，屏幕跳出通话界面，一串不认识的座机号码出现在上方，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断跳跃的微讯消息。 应该是他加的哪个群因为年级第一的事情在为他庆祝吧。 郑朝阳没太在意，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语气恶劣。 “谁啊，我现在很忙，有事快点说。” 听筒那边静默了一瞬，可能是被他的语气吓到，过了两三秒才继续说道。 “郑朝阳郑同学是吗？” “对，有事说事。” 他打开免提，退回微讯界面，打算边听边回复评论，刚滑动屏幕，就听见一道庄严的男声严肃说道。 “郑朝阳，这里是京顿私立中学董事会，我们在昨天收到了关于你成绩造假的举报，请你现在即刻来办公楼顶层董事办公室，董事会有问题要问你。” 郑朝阳心思不在电话上，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嗤笑一声，“董事会？我还董事长呢，你让我去我就去啊？” 董事会估计从未碰到过这种性质极难定性的刺头，沉声又复述了一遍。 孟鸣宴也佯装担忧地望向他，小声问道。 “朝阳，这...董事会找你因为成绩造假？是不是搞错了？” 却见郑朝阳手机失手摔在了地上，他人怔在原地，眼里尽是慌乱失措，震惊地死死盯住手机，过了半晌后僵硬地弯下腰捡起手机。 他指尖好像失去力气，捡了三次才拿起，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敢看孟鸣宴一眼，只能苍白地连声否认。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年级第一，你们一定是搞错名字了。” 董事会的人耐心有限，和他浪费这么长时间已经很让人窝火，男声不再礼貌，“请尽快来董事办公室，过时不候。” “嘟”的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 郑朝阳刚才那番喜气兴奋的神情不再，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失神地瘫坐在座椅上，眼里一片虚无。 突然，他暴跳而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翻找手机上的号码打出去。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他妈骗我！你都骗我！现在怎么办！你要我现在怎么办！” 孟鸣宴静静注视着这一幕，郑朝阳就像个困死在赌局中的赌徒，手中筹码空空，却还在叫嚣，他没有一丝心虚，只有谎言被戳穿后的愤恨。 他咒骂着电话那头一个劲儿道歉的郑夫人，可终归于事无补，挂断电话后郑朝阳仍要面对董事会的调查。 “鸣宴，你帮我想想办法….” 他这个时候想起了被他晾在一旁的孟鸣宴，神情紧张地恳求道，睫毛因为惊惧直颤，病急乱投医，忘记遮掩之前做过的恶心事。 孟鸣宴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忧虑地抬手抚上他的后背，轻拍安抚道。 “别担心，你只要去董事会配合检查就行，董事会很公正，不会随意污蔑人的。” 她眼神中似有魔力，柔和地盯着郑朝阳，语气平静却充满威慑力。 “毕竟你没有违反规定，不是吗？” 男生注视她的眼睛，下意识狼狈逃窜，这个答案重若千斤，他无法说出口。 要怎么告诉喜欢的女生，从入学开始，他的所有成绩都是靠作弊得来，他脑袋空空，根本配不上诸事优异的孟鸣宴。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郑朝阳闭紧嘴巴，烦躁地揉搓头发，搞得乱糟糟如一堆杂草，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 少女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她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帮着解决问题的，只是稍稍提醒道。 “该去董事会办公室了。” 郑朝阳迟钝地点点头，拿起桌上屏幕已经摔裂的手机，犹豫半晌，还是起身离开，走之前回头望向孟鸣宴，艰难勾起一抹笑。 “你先回去吧，我…我去找董事会说清楚。” 他刚开始走得缓慢，一点点挪出了孟鸣宴的视线范围，尽量保持着风度和姿态，直至咖啡厅被林立的书架遮挡，再也看不到他。 郑朝阳咬紧牙关，沉着脸闷头跑向办公楼。 —————————————————————— 孟鸣宴许久没回京顿，闲的没事又在校园里逛了两圈，找找回忆。 刚停在她之前的班级门口，迎面出来一人，手里拿着几张校报，动作悠哉，差一点和孟鸣宴撞了个满怀。 “孟学姐？” 来人惊讶地喊道，孟鸣宴打眼一看，是熟人，一同去松莱斯特的刘杰，他此刻板正穿着校服，头发也因为回学校染成黑色，除了表情神态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孟鸣宴差一点没认出来。 她抬头望向班级门牌，发现自己站的是俊杰班没错。 俊杰班是京顿特有的班级体系，班级内只有十几个人，稳定在成绩榜上前十五名才有资格入选，刘杰…竟然能排得上号？ 刘杰发现她的动作，明白孟鸣宴在想什么，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笑嘻嘻说道。 “不瞒学姐说，我成绩还挺好的，虽然比不上你之前，但名列前茅还….” 他没说完，只觉身后有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下意识吞下口水，停止鼓吹，孟鸣宴抬眸望去，闻庭深从远处冷着脸走来。 校服拉链没拉好，走路带风吹皱内里的衬衣，露出一小截腰。 第340章 他不客气地对刘杰说道。 “成绩好不还是得为爱跑腿，拿着你的校报赶紧滚。” 刘杰苦哈哈地嘟囔几句，举起拳头佯装要反抗的样子，挤眉弄眼，“哼，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 孟鸣宴笑吟吟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漫不经心瞥闻庭深一眼，安慰刘杰道。 “成绩好更受女生喜欢，他啊，就是嫉妒你。” 两天后，她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郑朝阳更换试卷这件事牵扯甚广，郑夫人正在满世界求爷爷告奶奶，自然不会落下孟家，孟老爷子在孟鸣宴和她说起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称病跑到疗养院去躲着不见人，郑夫人只能找到孟鸣宴，可她也知晓少女不参与公司事宜，后面便不了了之。 没成想，郑夫人前脚刚走，又来了旁人。 郑老太爷走后，郑家如今分成两房，与孟家交好的是大房，从商涉及房地产，另一房照顾郑老太太，走了仕途，一早就搬到京市，与郑家大房来往不密。 更是和孟家八竿子打不着。 佣人通报时，孟鸣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位京市的郑夫人，和郑朝阳他妈的气质姿态格外不同，穿了件淡蓝色立领旗袍，身姿瘦削，气质风雅，脸上戴着小框眼镜，头小五官也小，提着小挎包，一派书香气。 说话慢条斯理，细声细气。 一见面就从包里拿出个小首饰盒，笑着递给孟鸣宴。 虽然是如沐春风，但孟鸣宴依旧能察觉到这位郑夫人从进门开始就在暗暗打量她。 “鸣宴是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你十岁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来者都是客，更别说郑夫人还送了礼，孟鸣宴压下心头的不舒服，也笑得自然。 先聊两句家常，等到相熟的话题说得差不多了，郑夫人这才稍稍露出马脚，道明来意。 “我有个子侄，正巧也在京顿读书，听大嫂提起你之前给朝阳补习，效果很明显，我为了孩子，只能抛下这张老脸，来试试。” “若是可以，鸣宴能否帮我这子侄补习功课？” 除了报复郑朝阳，孟鸣宴不愿意和任何郑家人扯上关系，她找借口拒绝。 “最近大学课程忙碌，抽不出时间。” 当然，孟鸣宴做事一贯妥帖，哪怕是拒绝，也会顺带帮着出主意解决，“我有个同学成绩也不错，您若是真心需要补习老师，我把她的电话号码写给您。” 郑夫人脸色一僵，脑子转得飞快。 “我是想找个京顿毕业的，课程更加熟悉，听说鸣宴你在a大读金融是吗，我有个同学正是你们金融学教授，你要是课业紧张，可以找他聊聊。” “我侄子只有晚上时间多些，你抽出一点空闲就行。” 孟鸣宴态度坚决，哪怕对方提出再多有益条件，她也咬死了委婉拒绝。 两人你来我往机锋打了许久，孟鸣宴见时间差不多想要送客，没成想正赶巧，曾佑提着大包小包从别墅门口走进来。 “阿宴啊，妈妈的小心肝，快来帮我拿行李。” 人未到声先至。 孟鸣宴对着郑夫人抱歉一笑，起身去玄关帮忙，郑夫人没完成任务，心有不甘，也迈着小碎步往玄关去。 曾佑瞧见她的身姿作派，眼前一亮，却看向孟鸣宴假意问道。 “家里有客人咯？” 孟鸣宴猜到曾佑心里没憋好屁，但两人见面点在明面上，她只好相互介绍。 郑夫人常年在官场上混迹，对曾佑这种人见得多了，有相对应的拿捏手段，一上来就拉近距离。 “曾老师，”她笑着握手，“在京市我还听过您的巡演，我不懂音律，还是能听出您的演奏造诣很深，不愧是钢琴名家。” 曾佑脸上的笑意堆得更加真心实意，她就喜欢别人夸她，尤其是像郑夫人这种打扮不凡的权贵，让她格外满足。 “您说笑了，既然都是熟人，我们去客厅坐下说。” 她被捧得飘飘然，立马扔下帮她收拾行李的闺女，拉起郑夫人就像一阵风似的往厅内走。 让孟鸣宴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曾佑这十年间对她还算不错，孟老爷子器重她，加上和郑家的联姻，都能保证曾佑在每年过年时资本高出孟家其他亲戚一头，出尽威风。 两口子面和心不和，知晓孟明琬被人贩子拐走后找了一两年就不再继续，曾佑守着孟鸣宴和孟鸣隋两人，付出心力照顾，虽说另有图谋，但总好过那些笑里藏刀的人。 不聪明也是真不聪明。 孟鸣宴推拒了半个钟头的事，她一听闻曾佑老公在京市政府很有影响力，立马喜笑颜开地点头答应下来，甚至还主动约好时间给了地址，把闺女卖得一干二净。 气得孟鸣宴坐在茶室里洗茶静心，任由曾佑怎么讨好都一声不吭。 曾佑还在一旁振振有词。 “你这孩子，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郑夫人在京市政界关系极深，等鸣隋从国外回来正式接手公司，集团肯定不能困在a市，要往外发展，我这是未雨绸缪，你还和我生气，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孟鸣宴都习惯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上赶着送郑夫人人情，曾佑一定是有其他事情相求，事已至此她也没别的办法推掉，只能等这郑夫人的神秘侄子现身。 她还以为是郑夫人一厢情愿，谁听着补习都头疼，做心理工作拖延不来得再等些时日。 没想到神秘人迫不及待，转天六点赶在孟鸣宴正吃饭的时候，上了门。 保姆张妈打内线过来，说是有个男生来补课，等在楼下。 速度挺快啊。 孟鸣宴今上午刚拿到他的日常成绩和试卷，才看了一会儿，正主就找上门来。 “让他上来吧。” 片刻后，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响起，家门敞开，一道高挑身影从玄关走向隐隐有饭香味溢出的餐厅。 孟鸣宴百无聊赖地叼着勺子临时抱佛脚，手拿试卷，听到动静后抬头望去。 “叮?——” 勺子没叼住，掉在地上。 第341章 面前男生单肩挎着背包，眼尾轻扬，从额上落下一滴汗水，正巧沿尾沟流淌。 应该是刚进行完剧烈运动，他头束发带，白皙脸蛋红得发粉，鼻尖还有点点汗渍，却通身有股淡然的气息，抿紧嘴唇望过来。 郑夫人的侄子是闻庭深？ 孟鸣宴不免有些惊诧，想起京顿校长所言，闻庭深的档案连他都没有查看权限。 她又打量起男生，那张妖孽俊脸浸润在汗水中，此时神态就好似贞烈不从的小倌，湿漉漉的带点清冷人身上独有的破碎感，而她则是欺压良家妇男的恶毒乡绅。 想到这里，孟鸣宴忍不住笑意，噗呲一声笑出来。 闻庭深缓缓挑起眉头，也不见羞恼，随手把书包放下，靠近少女坐在她身边。 往旁边一扫就瞧见了孟鸣宴刚放下的，署有自己姓名的试卷，无奈地说道。 “孟老师等学生来了才开始抱佛脚，是不是不太好。” 孟鸣宴恬不知耻地点点头，没有被他发现的不好意思，不说功课，先说起郑夫人。 “你和郑朝阳有亲戚关系？” 闻庭深有事从不欺瞒少女，实话实说。 “我并不是孙宥薇子侄，只是家里长辈相熟之人，我提了一嘴想来你这补习的事，剩下的都是她自己的意思。” 提起郑夫人，男生并没有敬意，更多的是以上位者的姿态在描述事情经过，孟鸣宴暗自留心，闻庭深的家世说不定更加显赫。 “那你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我很忙，你赶紧离开吧。” 知晓来人是他，孟鸣宴肉眼可见放松下来，两人之间的窗纱早已戳破，她虽不知闻庭深到底看上她哪里，却也不避讳露出一些原本面目。 “凭什么郑朝阳能来，我不能来？” 比起孟鸣宴，男生就要委屈得多，他好不容易登堂入室，自是不愿意立马就走，“你和孙宥薇说好要给我补习，别出尔反尔。” 他难缠的脾性孟鸣宴早有体会，而且既然接下了，也的确没有往外赶客的老师，她放下喝鸡汤的勺子，明目张胆地当着学生的面了解他的成绩和卷面，只仔细看两三张，孟鸣宴就很快发现了问题。 闻庭深和所有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般，拉满社会实践分数，而且成绩十分稳定，京顿同届一共有六百名学生，他的成绩一直稳定在二百名左右，不上不下。 每一门卷面成绩也有规律可循，六门课总成绩相加，从不过600分，像是答卷人经过了周密的计算，稳稳卡在这个数值上。 孟鸣宴似笑非笑，闻庭深有这控分的本事，还来找她做甚。 她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完美的控分，而闻庭深的卷面成绩从未出现过纰漏，尤其是数学成绩，孟鸣宴能被气得笑出声来，从高一到高三，大型的九场考试，成绩分别是九十到九十九，没有多算一分，没有少算一分，每次都稳定上升。 “我可教不了你。” 她意有所指地向闻庭深展示他的成绩，把成绩单推给他。 闻庭深又不动声色地给推了回来。 神色无辜，眼神里大概意思就是你已经同意要给我补习，说话算话，别想溜走。 “行吧，来客厅，做套卷子摸摸底。” 孟鸣宴知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教不好也可以有正当理由把他推出去，放弃挣扎，喝完最后一口汤，带着男生走到客厅。 刚踏进去，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冷肃，眼睛下意识瞟向客厅沙发正对着的绿植花瓶，掀起眼皮，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紧接着他又扫过几个位置。 孟鸣宴佯装没有发现他的怪异之处，还抱着他的书包走在前面，随意和他说道。 “沙发随便坐，我去卧室给你拿卷子。” 待到她再次回来，闻庭深并未乖乖坐在沙发上，而是半蹲下身，靠近花瓶打量着，伸手还想去把浸在其中的鲜花拔出来。 孟鸣宴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在男生看向她的瞬间消逝，嘴角未落，笑容还挂在脸上，轻声说道。 “那花瓶是我哥的宝贝，你要是不小心给它砸了，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闻庭深想要触碰花瓶的手指一顿，回头再次打量这花瓶，没有摸上它的后方，尽管在顶灯照射下，它的影子有些奇怪，后方像是凸起了一块硬物。 “来做题吧。” 孟鸣宴把试卷和笔放在茶几上，示意他过来坐下，不要浪费时间。 “不了吧。” 闻庭深拍拍手上的浮尘，用腰部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简单笑了下，继续说道。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明天再来。” 孟鸣宴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打发，既然他自己说了离开，孟鸣宴顺水推舟，点头应好，还假情假意地说。 “如果有事就不用每天都来。” 闻庭深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转身背包离开。 第二日准时出现在楼下。 “鸣宴小姐…这，这于理不合吧？” 张妈依旧打内线找她，吞吞吐吐地说不明白，孟鸣宴不知道男生又搞什么幺蛾子，直接让张妈放他进来。 而闻庭深果然不同凡响，待她去开门，刚抬眼，就看见几个全副武装还带着高科技检测仪器的高壮青年，跟在男生身后，举止恭敬。 “什么意思？” 孟鸣宴上下打量一番，挡在门口拦住他们，兴师问罪道。 闻庭深只是简单解释：“我有些毛病，待的地方必须有熟悉的东西才能静下心来，特意找来了装修师傅，帮我安点东西，没事，不会妨碍你的。” 这群人装备看上去也不只是来装修的，孟鸣宴哼笑一声，不相信但也不制止，一侧身把他们放了进来。 昨天他提前离开，孟鸣宴就猜到他一定发现了公寓中的监控，孟鸣隋不让她动手，不代表她不能借刀杀人，找来不相干的人解决。 就让这两人狗咬狗去吧，她不掺和进去，以后孟鸣隋发怒，也赖不到她头上。 “刚吃完饭我先去换身衣服，你们自便。” 孟鸣宴笑着留下这样一句话，施施然回到卧室，关上门后，一切与她无关。 当然，也把手机留在了门外。 第342章 孟鸣宴住的公寓，也是绿岛灵州楼盘，不同于孟宪洲夫妇的三号楼，她这个属于二期工程，是孟明琬出生后孟老爷子赠予的房子，相同的孟鸣隋也有一套，相隔不远。 当时装修入住都是孟鸣隋一手操办，她没操一点心。 而关于监控，孟鸣宴理所当然不知晓具体位置，闻庭深以为公寓里的监控是其他有心之人秘密安置，也并不打算告诉少女，省得她忧心。 他这次请来专业检测机构的高级专员，为的就是把公寓里所有监控清空。 待到孟鸣宴关上门，闻庭深立马示意他们行动，打开手上拿的专业扫测仪器，仔细扫描一寸也不放过。 没过多久，第一道刺耳的“滴滴”声出现，他赶过去查看，正是昨晚就察觉到异常的花瓶。 想起孟鸣宴说过的话，他小心翼翼接过花瓶，转动手腕翻过花瓶背后，试到凸起，果真藏着一个不大的监控摄像头，通过花瓶细口处做遮掩，既能看清客厅沙发处，又隐蔽性极佳。 一想到孟鸣宴时时刻刻活在这监控之中，闻庭深就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他咬紧后槽牙，寒声吩咐道。 “拆下来！你们接着找，一定别的地方还有。” 专员们不敢懈怠，没成想真在这富丽堂皇的高档小区里发现了摄像头，急忙分工明确，其余四人继续探寻，留下一人拆解。 接下来滴滴声频繁响起，第一个监控也顺利拆下，摄像头被闻庭深泄愤地用刀戳花，以后无法再继续使用。 突然，一直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铃声，引来他的注意。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a孟鸣隋”。 闻庭深调查过孟家的人员构成，自然知晓孟鸣隋是谁，令他感到奇怪的不是来电人，而是孟鸣宴给他的备注。 他偶尔瞥见过孟鸣宴的通讯录，所有通讯人，都是统一本名，哪怕是她父母，也没有使用特定称谓，只有孟鸣隋，在名字前加了个字母。 日常相处中，闻庭深又不觉得少女是个兄控，这备注就有些意义不明。 他盯着手机响了几秒，见孟鸣宴上锁的门中没有任何动静，手指停在半空中，犹豫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并不是他预想的开头语。 一道稍显疲惫的声音响起，语气中藏不住冷意。 “鸣宴，监控拆了又能怎样？我明天会再找人安上，你真是学不乖。” “就不能让我在国外少操点心吗？” 这两句话在闻庭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忍不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再次低头确认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名字。 猛地，他想起和郑朝阳还没闹掰的时候，众人聚在京顿教学楼天台上抽烟，他百无聊赖远眺着a大的方向，听郑朝阳和那群酒肉朋友们说起其他女生。 只有涉及孟鸣宴的，他才会竖起耳朵听。 郑朝阳经常抱怨他这个神出鬼没的大舅哥，虽说身在国外，但就像是在孟鸣宴身边安了眼睛，每次两人稍有点亲密动作，手机铃声必定会响起。 他被吓萎了好几次，连自己手机铃声都特意换成别的，生怕得ptsd。 所以监视孟鸣宴的不是别人，就是少女名义上的亲哥哥——孟鸣隋。 他才能快速打断郑朝阳和孟鸣宴的亲热，才能在监控被拆的下一秒打开电话。 闻庭深还没搞明白他为何要在自己亲妹妹公寓里安装这么多监控，只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停止讲话，气息骤降，像是反应过来，或者查看了监控记录，发现接起电话的另有其人。 “你是谁？孟鸣宴呢，让她来接电话。” 孟鸣隋嗓音中压抑着怒气，手指不自觉滑动光标，电脑屏幕上原本的外文文献被监控画面覆盖，他暂停在摄像头被毁前几分钟，一个男生的陌生面孔映在屏幕里，那双丹凤眼犀利地看向摄像头，眉峰轻提。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凭什么出现在孟鸣宴家里。 同为追求者的心照不宣，让闻庭深很轻易地嗅到男人散发出来的厌恶气息和闷酸味，他对于质问有了全新的定义。 烦躁地蹙起眉，心里埋怨，孟鸣宴身边有歪心思的人还真不是一两个。 “你是说孟学姐啊。” 他面不改色地带有歧义答道：“她去洗澡了，你是谁找她有事吗？” 觉得不过瘾，还假装贴心，“如果没什么大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毕竟，我们今晚还挺忙的。” 闻庭深一口气说完，好似听见电话那头捏碎笔管的声响。 “挺忙的？” 孟鸣隋冷笑一声，戾气极重地复述完，蓦地挂断电话。 闻庭深看着手里恢复成屏保照片的手机，垂眸深思，半晌后轻声自问自答。 “我是不是被算计了？” 刚好扫描到他身边的专员摸不着头脑，只好小心地问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他眼里没什么温度地摇摇头，把手机随意往沙发上一扔，看向依旧紧闭的房门，低哼浅笑，吩咐他们抓紧点。 又过了几分钟，孟鸣宴才慢悠悠地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的确换了一套新衣服，板正衬衣配牛仔裤，像是待会儿有事要出门一般。 她瞧着客厅里，男生还完好无损地坐在沙发上，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她压抑下满腹震惊和不解，走过去拿起一杯水喝下，面色自然地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补习？” 闻庭深抬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回答。 “等门外打出胜负。” 他刚说完，门铃就如约响起急切刺耳的叫声。 “走吧，”男生从沙发上起身，主动牵起孟鸣宴的手腕，“看看你的大麻烦我解决掉没有。” 孟鸣宴抿起唇，默默一句话都没说，跟随他的脚步打开门走到门外。 按响门铃的是个全身黑西装的粗犷男性，寸头带着墨镜，她没在孟鸣隋留下来的保镖中见过，应该是闻庭深的人。 两人十分熟络，男生挖苦说道。 “上了年纪，打架的确不比当年。” 第343章 西装男子泄愤地揉乱了闻庭深的头发，嬉笑道。 “老子成家了，打架自然有顾忌，你这种小屁孩懂什么。” 孟鸣宴放眼望去，脸熟的保镖都被撂倒在地，有的从地上爬起来，脸颊挂了彩，估计还被卸了胳膊，慢慢伤员们集中在一起，仍充满敌意地看向另一群男人。 能看出来，孟鸣隋给她安排的这群保镖，和闻庭深身边人相比，不在一个档次。 她扬起下巴示意领头的赵哥停手，吩咐道。 “给我哥打个电话，就说我没事，你们先去医院看看吧，费用我报销。” 赵哥脸色难看，仓促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孟鸣宴原本以为闻庭深的下场也会和郑朝阳那次一般，所以换了身衣服打算陪他去警局做个笔录草草了事，没成想，闻庭深还有两把刷子。 在她嘱咐期间，西装男子仍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调笑男生。 “你这是来密会小女友的，还是来打地道战的，带着扫描机器就算了，还真轮上我们出马，啧，你这事闹得不小，我肯定得回去上报首长。” 闻庭深心神不在他身上，任他叭叭说个不停，只是感受到少女想要把手抽走的动作，手掌攥得更紧，不满地说道。 “你这是又要过河拆桥？” 他可算是发现了，孟鸣宴这人每次利用完他就扔，温柔可心不过一刻，立马换了个脸色，川剧变脸都没她快。 “帮你解决这么一个大麻烦，牵牵手怎么了。” 孟鸣宴无辜地看向他，琥珀色眼珠转来转去，又在打歪主意，再次敷衍地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贴心问道。 “你的保镖们有没有受伤，不然一起去医院吧，费用我都报销。” 闻庭深看不惯她又逃避回答，还没来得及说话，西装男子眼前一亮，急忙接话道：“做什么检查都行？” 孟鸣宴笑吟吟点头：“当然。” 得到答复后，男子火急火燎召集起来兄弟，赶紧往外走。 笑话，私立医院全套体检，动辄就要上万，现在正好有冤大头报销，他们生怕跑得慢孟鸣宴就会改变主意。 一问一答之间，闻庭深在意的问题再次被忽略，气得他满脸烦闷，强迫少女张开五指，在指缝间接纳他的手指，十指相扣才算缓和了些心情。 孟鸣宴如今懒得在意小事，暂时脱离孟鸣隋的掌控让她情绪好得很，自然看着“勇者”闻庭深也更顺眼，他想要牵手就让他牵个够。 再说她就算是拒绝，男生也总有办法纠缠，何必多费口舌。 好好的补习时间又被琐事破坏，闻庭深牵着她回到客厅，哪怕去倒杯水也不松手，像是用胶水粘在一起，孟鸣宴不挣扎，顺从地让他牵手 溜遍家里每个地方。 “你和孟鸣隋不是亲兄妹？” 两人不正常的兄妹相处模式也就只有这一种解释。 孟鸣宴也不打算遮掩。 她刚才听见了西装男子和闻庭深的对话，提及“首长”这个军衔，而且西装男子手脚利落，不像是普通保镖，如果闻庭深家里真的涉及军政，她瞒也瞒不过。 “是的。” 她淡淡点头，把自己从未与旁人提起的身世与闻庭深讲明。 “我是被老爷爷从福利院领养回孟家的，妈妈第一胎只生了孟鸣隋一人，龙凤胎纯是胡说八道，我和孟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孟老爷子想让我成为孟鸣隋掌权路上的磨刀石，从小到大他学什么我便学什么，常年生活在一起，我又长得不错，日久生情并非难事。” 闻庭深听她提起两人的关系，少女那张脸非常具有说服力，他本就不满于孟鸣隋，如今更是嫉妒得没边。 既然孟鸣隋都能日久生情，那她呢？ 闻庭深想到这里，脸色扭曲一瞬，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对孟鸣隋不会也有什么不该存的感情吧？” 涉及情感问题，孟鸣宴向来一问三不知，回答不上来就闭口不提，争取给鱼塘里的所有鱼一个努力的机会，不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不负责，不主动，不拒绝。 见她如此，男生只能自己在心里生闷气，发火又发不得，他不想错过这个了解孟鸣宴的机会，继续问道。 “孟老爷子怎么会去福利院领养？孟家孩子不是挺多的吗？” 孟鸣宴神秘一笑，丝毫不介意提起孟家往日辛密，“他们是去找孟家的福星，孟明琬。” 她平淡地把事情经过说与闻庭深听，就连当时没有和孟老爷子说明的玉佩一事，孟鸣宴也分毫不差地讲出来。 包括她和孟明琬的相遇和分离。 以及。 她蓦地扔下重磅炸弹。 “徐友善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孟明琬。” 闻庭深不是很惊讶，同样的，他心底并没有出现怜悯、心疼孟鸣宴的情绪。 他只觉得少女聪慧机敏，更加认同了孟老爷子的看人眼光。 在诡秘争锋的豪门家族，一个不属于其中的小女孩，能凭借自己一点点摸爬滚打冲出重围，是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 这个优胜者，站在领奖台上说起自己的经历，不是想换来怜悯，而是需要尊重和夸耀。 被留在国内没有自怨自艾，很快找到目标提升自己，发现孟家遗落在外的血脉，也没有声张，直至这张牌没有威胁或能自己掌握后再在牌桌上打出。 闻庭深自问，他都没有孟鸣宴这般隐忍和蛰伏的能力，少女就像是藏在暗处的未知数，很难有人真正看穿她的内心，找到她的谋算。 就像是如今这般。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直视那张平静的娇美面容，无奈地笑起来。 “说罢，你又要利用我什么？” 孟鸣宴从不真正剖开自己内心给他人瞧，坦诚至此，已经超过了她的底线，只有在可靠的盟友面前，她露出底牌，是为了更好的合作。 闻庭深心知肚明，久违地在少女面前找回了一丝理智，却又不得不承认，孟鸣宴此时和他说什么要求，他很难拒绝。 即使良心受到强烈谴责。 第344章 最近徐友善发现，闻庭深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看不起中又带着些理应如此。 尤其是知晓孟学姐和她一同举报陷害郑朝阳以后，男生笑得意味深长，周遭散发出愉悦的气息，饭还没吃完就起身离开。 三日后，学校公开了郑朝阳作弊偷换试卷的事实真相。 哪怕郑家挖空心思找人解决，依旧阻止不了董事会严查的脚步，把学校内涉案老师均诉讼至法庭，撤销郑朝阳在京顿的学籍档案，还有他近三年的成绩单。 徐友善得以在两年后沉冤得雪，社会生群体不再排斥她，之前对她说过不实言论和做过恶劣行径的同学都道歉作罢，承认恶行。 而郑朝阳则惨得多，京顿董事会原本打算以考试非法利用他人信息罪名将他送至公安立案抓捕，幸好郑家疏通及时，他才没有经受牢狱之灾。 国内高考的路就算是彻底断了，他的学籍上会永久显示京顿给他留下的罪名，郑夫人没办法，只好尽快找到出国念书的机构，把郑朝阳送出去。 他并没有深刻反思，只觉得没学上就算了，家里有钱大不了靠着股份过日子，被调查期间还悠闲地光顾几家会所找乐子。 不过可能是郑朝阳最近水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原本的老情人小玉突然销声匿迹，连candy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郑少爷，”candy赔笑说道，“咱这会所是老板私人的，小玉还有其他一些小姐都由老板统一管理，我也不清楚她的行踪。” “不然我给你安排其他姑娘？” 郑朝阳烦躁地摆摆手，瞧着房间内站了一排又一排姿容各异的美女们，很快又找回了冲动，早就把劳什子小玉丢到九霄云外，和美女们打得火热。 出国送机，孟鸣宴作为他的未婚妻不能缺席，出门前画了个可怜巴巴的白开水妆容，见到郑朝阳的一瞬间就担忧地流出泪水，扑在他怀里哭。 顺便控诉他最近为何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连去他家里都见不到人影。 郑朝阳有些心虚，他一直流连在会所中，每天和不同美女过夜同游，哪有时间看手机消息。 只能打着哈哈说自己之前去兄弟家躲了几天。 他想起两人在一起时对少女许下的承诺，可他忍不住下半身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地违反承诺，又瞧见孟鸣宴哭得眼眶通红，舍不得离开他的模样。 他再一次在心底发誓，出国后一定洗心革面，不再沉溺享乐，读完书早点回国，和心上人结婚。 这样想着，郑朝阳难耐地拥住少女，嗅着她头发的香气，突然有些害怕，喃喃道。 “鸣宴，四年很快，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孟鸣宴红着脸点点头，坚定地回答：“我会等你的，有空也会飞过去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男生不舍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视线落在她的红唇处，本想顺应内心吻下去，脑海里却浮现会所中他蒙着眼睛亲吻其他美女的画面，怔了一瞬。 随后默默吻上孟鸣宴的眉心，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此事在京顿传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流行一个周后很少有人再提起，又过了半年，连郑朝阳这个名字都不再有人记得。 新的八卦代替旧八卦，新人替旧人，一向如此。 瞬息万变的，还有世道。 中央最新出台房改政策，房地产行业迎来重创，郑家依靠房地产起家，最近几年又把资金大规模重新投入地皮开发和建设中，资产和现金流缩水一半。 郑夫人再次上门孟家寻求帮助。 想当年，郑家就是背靠孟家这棵大树，如今他们亟待转型，首先想到的，就是孟家深耕多年的产业。 医药和能源。 孟老爷子有心拉他们一把，年纪大了心肠软得很，可孟鸣隋却不愿。 他之前对郑家还留有面子，自从三年前郑夫人腆着脸来孟家求娶孟鸣宴，直接触到了他的逆鳞，如今郑家还妄想继续吸血孟家，门都没有。 所以在孟氏能源新一轮招标中，他专门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文延科技。 这是京市的一家新兴企业，成立年限只有不到半年，却势头汹汹，已经接连拿下了京市不少项目。 孟鸣隋也纳闷，这家规模极小的新公司怎么能投上孟氏的标书，而且标书还能被送到他的面前。 但结局总归是好的，他如今正在读书最后冲刺阶段，抽空处理公司业务已经不易。 孟鸣隋拿起书桌上被反扣着的相框，里面镶嵌一张合影。 一男一女站在别墅大门前，身穿一套相似风格礼服，女孩笑得开怀，手里骄傲地捧起钢琴比赛奖杯，洋洋得意地看向镜头。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孩，比她高出半个头，垂眸浅笑，宠溺地望向她，女孩被风吹得飞扬的长发落在他的嘴角，时隔多年，孟鸣隋还能想起那抹留在记忆中的香味。 他抬手触到相框内孟鸣宴堆起的脸颊，好似被她的笑容感染，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鸣隋少爷…” 管家轻敲房门，捧着一盘水果走进书房，担忧地说道：“夜深了，您也该休息了。” 孟鸣隋下意识把相框重新反扣回去，遮住女孩的面容，他刚露出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微微颔首，示意管家把水果放在接客的茶几处，沉声道。 “我待会儿就去休息，您先回房吧，不必随着我的时间熬。” 管家习惯他家少爷不听劝的样子，只是遵从的点头，路过书桌后不露痕迹地扫过一眼相框，在心里叹了口气，拉上门离开。 少爷从不让他进入书房打扫，就连日常清洁，他只能选个少爷在家的日子简单清理。 有一次他发现文件落在客厅桌上，送进书房时，却无意中发现书桌上的相框，和书柜后的暗门，门里都是鸣宴小姐的日常照片，吃饭的，上课的，还有回家休息的。 他大吃一惊，这才知晓原来少爷一直安排私家侦探监视着鸣宴小姐，甚至超过了限度，让他完全无法认同这是一个哥哥关注妹妹的正确态度。 但他隐瞒下来，并未汇报给老爷子。 少爷太苦了，若生活中没点甜的，怎么能坚持下去。 第345章 开学季来临，又到了a大校园每年准时焕发青春的时刻。 孟鸣宴百无聊赖坐在迎新立牌后，抬起手中团扇，除了遮太阳外，还顺便遮住四面八方瞥过来的火热眼神。 “我的大会长，校长让你来是为了做门面拍几张宣传照片的，你把脸遮住了还拍什么呢？” 从对面树荫下走来一个背着相机的短发女生，为防晒做足了准备，口罩帽子冰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露在阳光下，气急败坏地站在孟鸣宴面前说道。 少女放下团扇抬眸望她一眼，再次举起团扇，没好气地嘟囔。 “我已经卸任了，不是会长，别道德绑架我，再说了你看看你自己全副武装生怕晒着一点，还躲在树荫底下，结果留我一人在这里挨晒，你有没有点良心？” 她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盈满春水，眼波流转间媚意盎然，盯着人看只教软了身子。 可孟鸣宴面前这人软硬不吃，抛媚眼就像给瞎子看，连声“哎哎”，一把扯下她手中团扇，扶住她的脸颊角度，兴奋地说道。 “你刚才这个角度好看的，等我过去拍几张。” 孟鸣宴翻了个白眼，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敷衍地摆造型，晒得眼睛都睁不开才结束。 短发女生和她共事两年，知晓她的脾气，从旁边超市给她花大价钱买了个雪糕刺客，又哄着说几句软话，孟鸣宴脸色可算是好了些。 她长得好看，又坐在校门口这人来人往的中心，借问路之名来聊天的新生不在少数，直至中午太阳高悬，地面暴晒到开始扭曲，来报道的人群终于变得稀疏，两人有了喘气的空档。 女生把相机随意扔在桌上，咕咚咕咚仰头喝完一整瓶矿泉水，笑着问道。 “他们论坛上说的那个巨帅新生还没来吗？” 孟鸣宴不感兴趣地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就要化在这太阳下面，侧头看向短发女生，她还有心情打开论坛，顺着加精帖子往下看，一边翻看，一边评论道。 “那个新生听说比历文院大二的高子荣帅多了，也不知道他哪一天来报到，明天我就得换去别的校区干活，看不到了。” 孟鸣宴抽空想了想谁是高子荣，去年男生油腻地站在宿舍楼下给她弹吉他表白的视频还历历在目，她瞬间胃口全失，皱眉插了句话。 “高子荣到底是靠什么选上校草的，死缠烂打的功夫？” 短发女生也想起孟鸣宴去年被高子荣纠缠一整年，直至少女叫来保镖在大课教室门口狠狠给了高子荣一巴掌，这场闹剧才算收尾，顿时也无语凝噎。 “你说的没错。” 他们学生会成员都见证过高子荣多么恶心，任由孟鸣宴拒绝得再强硬，他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天天来膈应人。 半个小时后，两人又零星送走几个学生，周遭看向孟鸣宴的热浪少了些，再挨几分钟他们就可以结束上午的迎新工作。 孟鸣宴垂头整理好新生留下的工作整改建议，递给短发女生。 “你拿回学生会吧，我待会儿先去宿舍拿实习填报单，这里下午应该就换成别人了。” 女生丧气地接过来，“你怎么就大四了呢，学生会现在乌烟瘴气的，我都不想回去。” 孟鸣宴装作听不见她的抱怨，打开瓶盖抿了口水，突然身边聒噪的抱怨声消失不见，她疑惑地侧过头去。 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零散躲在树荫下防晒的学生们都凑热闹地走了出来，连她身旁的短发女生都不自觉看向远方。 整个校门口气氛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发生了变化。 孟鸣宴不感兴趣地继续仰头喝水，双眼视线随着头颅凝视湛蓝天空，突然，阴影一闪而过，停在桌前。 熟悉香水味比来人的长相和穿着更先袭击了她的嗅觉。 这香水是她亲自动手调配，留在房间里做收藏的，几个月前和男生打赌高考成绩，愿赌服输送了出去。 味道清丽淡雅，清浅花香中和掉男香浓郁的冷调，反而有股冷情带着柔和的矛盾和适配感。 孟鸣宴停下喝水的动作，仰头看向来人。 “你好学姐，我来报到，没有来迟吧？” 闻庭深戴了个鸭舌帽，骚包地露出眉眼，如狐狸般妖娆的丹凤眼落在她脸上，阳光照进浅色眼眸，潋滟泛波。 一个假期没见，男生像是吃了什么增长剂，原本妖孽的面容显得更加有攻击性，脸部线条锐气，薄唇冷硬，身型也比之前健壮了些，只有那双眼，依旧多情。 生人勿近的气息扑面而来。 孟鸣宴感受到身边人无法控制住的抽动嘴角，和紧紧抓住她裙摆的手指，明白了女生一直挂在嘴边的巨帅新生究竟是谁。 她扬起假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闻庭深产生联系，装作陌生人，尽职尽责地礼貌说道。 “我们这里不是报道处，往前走三百米，报道处在教学楼外，挂着每个学院的牌子，很好找。” 男生缓缓挑起眉毛，难得乖巧。 “好的，谢谢学姐指路。” 孟鸣宴还没松口气，闻庭深蓦地抬起手指，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抚上她额头，轻柔抹掉被晒出来的汗渍，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扣在她头顶。 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专门给你带的，就知道你臭美不愿意戴帽子。” 刺目的阳光转瞬就被阴影取代。 一来一往间，孟鸣宴能清晰地听见他动手后，四周传来的相机咔嚓声，还有骤然变得繁杂的低语。 她绝望地闭上眼，已经能想象到今晚论坛上，这些照片将会出现在每一个热帖里，甚至不用等到第二天，她的微讯消息就会爆炸。 “瑶瑶，是不是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孟鸣宴只能狠狠地剜了闻庭深一眼，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侧头问道。 瑶瑶岂能错过这前排吃瓜的大好机会，连忙摆手推辞。 “没到时间呢，再者我们也不能把新生晾在外面，你说是吧。” 第346章 行至报到点不过三百米，瑶瑶恨不得把两人埋地里的祖宗八辈都挖出来，两眼放光，手指不老实地握在相机上，只想对眼前这一双俊男美女一口气连拍几百张。 闻庭深难得平易近人起来，虽说没什么笑脸，但也有问必答，气息都温顺不少。 “你和我们会长认识啊？” 他眼神落在一旁不吭声的少女身上，轻轻在齿间重复：“会长？” 这一般都是学生会成员称呼孟鸣宴的昵称，他们没胆子直呼其名，调侃的时候叫“会长大人”，日常就叫会长，其他人也不会认错，在a大担得起会长二字的，也就孟鸣宴一人。 但现在就很奇怪，孟鸣宴听旁人说起这个称谓，不会羞耻也没觉得怎么样，被闻庭深用熟悉的嗓音喊出来，莫名其妙地有股魔力，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学生会那些人怎么能喊出这么中二的名字。 尽管这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职位称呼。 “当然认识，我们很熟。” 瑶瑶大咧咧的没什么歪心思，想起之前孟鸣宴拒绝高子荣的说辞，蓦地瞪大双眼，拿手指指着闻庭深，颤巍巍地说道。 “你，你不会就是会长经常提起的，那个在京顿上学的未婚夫吧！” 听到前半句，闻庭深心底涌上些欣喜，没想到少女还曾经在大学同学面前提起过自己，正打算竖起尾巴炫耀，又听清后半句，刚扬起来的下巴倏地恹了下去。 连接话的欲望都没有，周遭气压降低，仿若大夏天里钻进冰窟窿，只剩心寒。 瑶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还疑惑这小学弟怎么不搭茬，到底是不是给句准话啊，惹得她听八卦停到一半，抓心挠肝的。 孟鸣宴在旁边哼笑一声，难得看到闻庭深蔫下来，只想拍手称快。 她嫌天气太热，又是熟人，躲懒的心思达到顶峰，看着前方已经露出报道处尖顶，她停下来拍了拍闻庭深的肩膀，说道。 “就在前面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呢，等着过几天再请你吃饭。” 男生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顺竿子往上爬，执拗地问道：“过几天？明天，后天，还是再过一天？” 孟鸣宴不禁头大。 她说这句话本身就是客套，闻庭深刚说完两人很熟，她总不能不留一句就走吧，结果再一次被缠上。 “你先放手，这是在外面，有人拍！” 少女小声嘀咕，想把手腕撤回来，偏偏男生就是不松手。 孟鸣宴妥协。 “好好好，后天吧，后天我有时间，闻庭深你快放手。” 闻庭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放开，撤走之前还用指腹按压她的掌心软肉，狐媚子手段勾引。 接着又一本正经地对瑶瑶说道。 “我不是她未婚夫，但也算孟鸣宴的预备男友，你不用记住别人，记住我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径直走向报道处。 留下瑶瑶春心萌动，无声尖叫，扯着孟鸣宴的袖子揉搓，看得出她已经被男生这么一句话俘获，或者说，被那张脸。 “真的，孟鸣宴，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有小学弟这种追求者还要什么自行车，你听到他刚才宣誓主权的那番话了吗？” 她做西子捧心状，“我要是你，我立马就答应下来。” 孟鸣宴敬谢不敏，听瑶瑶说了一路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如今她和闻庭深的关系，不能用简单的男女关系来定义。 半年前，男生答应她的要求，两人联手成立一家公司，为的是搞垮郑家，顺便多筹些资金等到孟鸣宴脱离孟家后使用。 她没有白把自己身世讲给闻庭深听，当时刚除去孟鸣隋埋在她家中的监控，男生下意识认为她想要离开孟家是因为接受不了孟鸣隋对她异样的情感。 但实际则是孟明琬认回孟家后，她将失去大部分助力，尤其是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在，孟鸣隋就不敢太过嚣张，两人还能维持兄妹关系。 而更现实的结局则是，她在豪门世家中已经被认定为孟鸣隋的孪生妹妹，哪怕除名，两人相恋依旧会影响孟氏市值。 孟鸣隋从小被孟老爷子教导，一切行为都要以孟氏荣辱为先，孟鸣宴不认为她这死板哥哥会为了她放弃孟氏。 所以大概率，她会被孟鸣隋强硬地囚禁在偏远别墅，每晚等待他的光临，像她前几个世界发生的那般。 孟鸣宴不想为人鱼肉，就只能积极自救。 闻庭深家里在京市势力庞大，她得笼络好这支救命稻草，或许也是她的最好归宿。 思及此，孟鸣宴打开手机，约好与男生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同时现在还不能和孟鸣隋撕破脸，她算了算时差，给孟鸣隋拨通视频通话。 m国此刻正是凌晨。 孟鸣隋没睡，仍兢兢业业在书房闷头处理公司和学校的各种问题。 纸张洋洋洒洒堆满桌子，他要是想找个文献材料，可能得翻找十分钟，哪怕是这样，他的手机依旧摆在显眼处，上面没有铺陈文件，屏幕长时间亮着，停留在联系人上。 从监控事件到如今已有半年多，藏在心底的少女没有打来一通电话。 终于在落下倾盆大雨的凌晨华市，手机得偿所愿，拥有回响。 他给孟鸣宴设置了专属铃声，但这是第一次，特殊铃声响起后，手机主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任由铃声扰乱他思绪，却始终没有接起的动作。 第二次还是一样。 他望向落地窗外，华市仍旧灯火通明，窗户上折射出他那张疲惫但又甘之如饴的脸庞，还有背后空寂寥落的书房，紧紧抿起薄唇。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这么神通广大，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只凭借一通电话，就可以扰乱他的所有思绪。 孟鸣隋拨冗开桌上所有杂物，起身离开座椅，走向书房后的那道暗门。 今天打印下来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剪裁夹在墙上。 他慢条斯理解开袖口，挽起露出锻炼结实的小臂，举起一张照片细细欣赏。 正是中午闻庭深给少女戴上帽子的那刻。 第347章 电话 孟鸣隋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盯着这张照片，直至铃声再次减弱消失。 他认识这个男生，可以说是铭记于心。 他拿起桌上的档案袋，袋口因为经常拿取其中的文件已经变得破损，孟鸣隋取出里面的纸张，第一页便写明了男生的名字。 闻庭深。 他无意识地攥紧印有照片的那张纸，纸张多次被他这般暴力对待，这次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次啦”一声，从中间碎裂。 缺口锋利，划过他的指节，留下一道血红印子。 孟鸣隋没有察觉到痛，只是默默想着，铃声会不会再响起，孟鸣宴打来这两次电话意欲何如，她是不是又发现了公寓里安装好的监控。 那小子若是再怂恿她拔除掉…. 他还没有想完，专属铃声响得欢畅，他猛然回头，快步走到书桌前，近乡情怯般对着手机发愣，过了许久，他以为通话又一次挂断，才接起视频。 孟鸣宴也没料到他会接，原本独自一人在宿舍的悠闲状态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长期在孟鸣隋面前保持的挑衅和放纵。 两厢对视无言，都觉得时间过了好久。 孟鸣隋没有任何变化，可能面容更憔悴些，还是表情淡淡的，双眸深邃，凝望她时克制又忍让。 他的气息更加成熟，接手公司事务后每日工作会议的历练让他习惯露出上位者充满压迫的神情，杀伐果断。 半年多没有对话，他们也稍显陌生。 实际上，孟鸣宴游刃有余，她知道孟鸣隋期待她浮现什么样的表情。 愧疚，不安，小心谨慎，这些都是他想要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的成长道路上做磨刀石成效如何，真的令一把钝刀磨成了利刃，还是仅仅把剑刃上的陈年锈迹刮开。 但孟鸣隋的确改变了许多，如今他没有小时候的优柔寡断，没有小时候的柔软内心，他更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齿轮，全是棱角。 当然，也比以前更有耐心了。 最后时孟鸣宴撑不住，她知晓如果此时不低头，什么都改变不了。 “哥哥。” 她艰难地喊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谓。 有私家侦探在，孟鸣隋并没有缺席少女的每一份成长，她容貌愈加旖丽，身边令人厌恶的杂虫也在增多，等到回国后，他会替孟鸣宴出手，处理掉所有麻烦。 而在此时，他还顾不上那些，最重要是试探少女的态度，有没有脱离他的控制。 孟鸣隋颔首，好似两人之前没有中断联系，依旧贴心询问她的日常生活，表情却逐渐冷淡，说完这些他主导的话语，两人就再也没有交谈。 气氛变冷，男人垂下头，像是还有正事要忙，只剩孟鸣宴盯着屏幕，咬紧下嘴唇。 这种踌躇又纠结的神情，也是他想要的。 孟鸣隋任由她如此，直至少女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仓皇开口。 “我已经很久没回公寓住了。” 孟鸣隋：“这是你的自由。” 孟鸣宴气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心知肚明，她主动提起公寓，是对安装监控的旧事重提，她以前默认了监控的存在，此时也想主动低头，所以才说许久没回公寓，是在催促孟鸣隋赶紧重新安上。 男人神情缓和了许多。 抬眸看向孟鸣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宿舍太挤，你的公寓我已经帮你收拾干净，明晚回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监控我已经装好了，事情也翻篇了，乖乖回到我的掌控下，既往不咎。 孟鸣宴在心里低嗤一声，不得不顺应他的心意，又絮叨几句才挂断电话。 孟鸣隋对她的监视太过严密，她也偶尔在日常出行时会注意到身后有两个熟悉面孔，要想降低孟鸣隋的关注，就得扔给他一个烟雾弹。 让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烟雾弹上，进而就会放松注意。 这就是孟鸣宴留着徐友善的妙用。 ———————————————————————— 军训前一晚，孟鸣宴按照约定，出现在a市中心兴盛大厦18楼的旋转餐厅。 她到达时闻庭深已经坐在包厢内。 两人前天着实在a大论坛上火了一把，孟鸣宴本身热度就不低，再加上“巨帅新生”的加持，论坛闹翻天，都在打赌花落谁家。 自从她进a大念书以来，追求者不计其数，都是在校园内赫赫有名的人物，论坛上到现在还有一个加精帖子，是她男朋友人选的支持投票。 现在选项中又加了闻庭深的名字，并且隐隐有霸榜之势。 这餐厅是她孟鸣宴选的，学校附近容易遇见校友，若是再被拍下照片发到论坛，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虽说如此，闻庭深很满意这个餐厅，兴盛旋转餐厅在情侣打卡名单上，属于情侣必吃氛围榜榜首，自然深得他心。 两人口腹欲不重，按照服务生推荐的菜品顺序食用，包厢私密性好，又临窗望海，别有一番风情，吃到一半都相继欣赏海景。 夕阳西下，橙光把海面也染成红色，波光粼粼，好似铺上了一层蔷薇花瓣，四周临海高楼玻璃反射出夺目彩光，映照着对岸。 半晌后孟鸣宴仰头喝下一口酒，指着隔海青山脚下，淡淡说道。 “我想拍下那边的地皮，自己盖房子自己住。” 闻庭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发笑，挑起一侧眉峰，咳嗽清清嗓子宠溺道。 “志向远大，那我为你努力赚钱。” 那是政府未开发用地，地权不归a市管辖，土地肥沃，能独立自给自足，说不定还有没出土的矿产，拍下来是天方夜谭。 但男生并未扫她兴致。 孟鸣宴吹着海风，沉醉在这夕阳余晖下的天际线，侧过头望向那张和她同频被风吹拂的俊美面庞，舒展开腰肢，慵懒一笑。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张脸和蔷薇花很配。” 一样的殊艳，一样的瑰丽，那红唇比花瓣还要红润，那眼线比花瓣还要摇曳。 “有吧。” 闻庭深凝望着她眼中倒影，轻声说道。 “她没说话，用行动告诉我了。” 第348章 吃饭1 孟鸣宴诧异，听出他口吻中带来的一丝想念。 不会又来白月光替身吧？ 她想起第一个位面的经历，庆幸于这次不是天崩开局，至少身份地位还算是个大小姐，也不需要攻略闻庭深，替身就替身吧，能帮她完成任务就行。 便没问其中辛密，仰头把杯中最后一口酒水喝下，拿出她的看家本领装傻称愣，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饭后甜品冰淇淋。 闻庭深说完这句话，以为自己提醒得够明显了，正翘首以盼等着少女问出记忆中的相遇，他点头应答。 没成想人家提都没提，感叹完这句话，垂头继续吃饭，把他空落落留在海风中，吹得他心底一片冰凉。 孟鸣宴不记得了吗？ 还是说她记起来，却不想承认？ 男生被这两股纷杂思绪拉扯，眸子落在少女精雕玉琢的那张脸上，愤懑又可惜。 他的目光太过强烈，盯得孟鸣宴无法忽视，根本吃不下去饭，只好主动掀起眼皮，犹豫地放下勺子，把冰淇淋碗推向闻庭深。 “你喜欢吃吗？要是不嫌弃我把这一碗也给你。” 前言不搭后语，又把内心多愁善感的“小公主”闻庭深气得够呛，恶狠狠地摔下挂在脖颈上的餐巾，冷硬说道。 “不必了，我吃饱了。” 看他那架势，不是吃饱了，更像是气饱的。 用餐接近尾声，服务生恭敬地拿着账单走进包厢，孟鸣宴没看清楚，正打算接过来签字刷卡，突然被身边男生制止。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闻庭深，还以为他是想结账，善解人意地说道。 “说好请你吃饭，我来就行。” 谁知闻庭深并不是在意结账问题，他盯着服务生手里拿着的另一件器物，抿唇轻声问道。 “是不是还有折扣福利没说？” 孟鸣宴疑惑地蹙起眉，反倒是服务生表情更加热络，特别上道地拿起相机，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语气充满激情地说道。 “是的客人，咱餐厅被评选为情侣餐厅第一名，我们感谢客人们的推荐，特地推出情侣就餐活动，只要是情侣，用餐后在工作人员的见证下接吻拍照，就可以获得九折优惠。” 服务生卖力宣传。 “如果您可以接受照片登上餐厅板报，我们还会额外赠送立减三十元的代金券。” 旋转餐厅本身用餐价格就高，两人还开了一瓶年份不低的红酒，九折优惠孟鸣宴看不上眼，微笑着说了句不用，抬手接过账单。 账单再一次被大掌摁下，这次力道更大，明显能看出闻庭深不合作的企图，他朝服务生冷脸解释道。 “我们现在还不结账，把相机留下，你先出去吧。” 服务生了然于心，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把相机递到闻庭深手里，转身打算离开。 能在旋转餐厅订到包厢用餐的客人都非富即贵，福利只是增加情趣的幌子，这群人不差钱，哪里在乎千八百。 男生穿着打扮青春帅气，一身休闲运动装，应该是在读大学生，而付账的女人满身奢侈品牌，举止优雅，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在有钱人家长大，妥妥白富美。 服务生脑中已经浮现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富婆，和被包养的男大学生，男大学生想要借机逼宫，而富婆不同意。 他扬起理解的嘴角，妥帖地把私密空间留给他们解决。 孟鸣宴一眼就看出这服务生又脑补了什么狗血剧情，无奈地看了闻庭深一眼，男生分毫不让，冷清的脸上泛起委屈，像是在控诉她翻脸无情。 行。 反正今天她来是为了笼络闻庭深的心，随他心愿又如何。 两人又不是第一次亲了。 孟鸣宴出声叫住慢悠悠退出包厢的服务生，指着相机无奈地问道。 “要怎么拍？” 男生表情肉眼可见的由阴转晴，本来耷拉的眼尾也重新挑起，服务生笑吟吟地回来，拿过闻庭深手中的相机，一边示范一边说道。 “两人面对面接吻，我在侧面抓拍就可以。” 他还贴心地提议：“如果客人觉得放不开，自己拍照也是可以的。” 孟鸣宴没那么矫情，有人在闻庭深又不是亲不下去，上次在海岛，当着其余三个人他不还是说亲就亲。 “没事，赶紧来吧。” 这句话她是看着男生说的，挑眉示意他速战速决。 反而是闻庭深开始磨叽起来，垂头摆弄相机，不害臊地翻看以往客人的接吻照片，问道。 “板报贴在哪里，来吃饭的人都能看见吗？” 孟鸣宴咬牙催促：“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生耸耸肩，但还是听话归还相机，凑近一旁等待的少女。 两人近距离接触多次，却是第一次正式的接吻，闻庭深的脸慢慢凑过来，呼吸逐渐融为一体。 他说话时，嘴角吐出的风吹拂在孟鸣宴脸上，微微有些发痒。 孟鸣宴抬手想要抹去，手指又被男生拦住，他垂下眼皮，专心瞧着少女脸上的绒毛，脖颈往前一伸，唇瓣碰上了瘙痒的肌肤。 很轻，一抹温凉稍触即分。 她怔愣住，睫毛翕动，扫过男生高挺的鼻梁，惹得他抿紧薄唇。 耳边响起明显咽口水的声音。 紧接着，目光落在她刚吃完冰激淋，被凉得发红的唇上，闻庭深存在感太过强烈，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几乎是一瞬间，孟鸣宴就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是多么不合时宜。 下一秒，她的舌头被迫卷入另一张湿热口腔，柔软唇瓣相互附着，粗重的呼吸通过男生酥麻啃咬转移到她鼻尖，闻庭深亲得很重，舌头用力探进去，吮吸她。 表情却很纯情，闭上眼沉浸亲吻。 什么时候拍照呢？ 孟鸣宴失神地想起他们亲吻的目的，被男生发现她不专心，牙齿不满地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又凶又急地攻城略地。 “咔嚓。” 闪光灯掠过。 光影定格，服务生满意地看向小屏幕里两人亲密拥吻的画面，并不打算出声打扰，悄悄退出了包间。 第349章 天文台 激吻退去。 闻庭深意犹未尽在少女唇角轻啄，孟鸣宴回过神来，包间里已经没有服务生的影子。 不愧是十八岁男大，只是热吻一次，她身子就有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她也不再反抗，享受激情后的温存，懒洋洋地问道。 “公司最近项目如何？半年内必须跟上孟氏后期新能源开发，要是有需要，我可以从公司挖来几个技术研发人员。” “嘶。” 闻庭深怨气深重地咬了一口她的嘴唇，孟鸣宴轻嘶一声，换来白眼狼温柔舔舐，隐约在接吻时有股淡淡血腥味。 “我是投资公司，又不是卖身给公司，你半年去过几次？” 说起这件事闻庭深就生气，他和孟鸣宴合开公司，为的是能多见她几面，最好两人在公司天天见面，相处久一点，省得少女身边又出现什么烂桃花。 结果他算盘打得挺好，公司运行半年多，孟鸣宴就开业和中途去过两三次，现在前台小姑娘根本不认识大老板是谁。 还夫妻店呢，就剩个鳏夫，开哪门子的夫妻店。 孟鸣宴果断转移话题。 “时间差不多了，你后面还有其他安排？我开车送你回学校吧。” 男生臭着脸回答：“不用，你跟我来。” 她原本打算送完闻庭深回学校就去公寓睡一晚，毕竟昨天刚哄好孟鸣隋，得给他个面子，没成想闻庭深还有安排，她气短又不能驳了男生要求，只好乖乖随从。 孟鸣隋就再等等吧。 两人结账下停车场，孟鸣宴的车已经被代驾开走，相同车位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奔驰商务，她眼神尖，一眼就看出这辆车不平凡。 车身和玻璃都被改装过，打火声音也和普通奔驰商务不同，军用车轮，就连底盘也调整了些。 司机位置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半年前她见过的脸。 是那天打架的西装男子。 男人叼着烟吊儿郎当上下打量孟鸣宴，嗤笑一声。 “你可够长情的，快一年了还没换小女友呢？” 闻庭深走上前拉开后车门，挥手示意孟鸣宴先上车，皱眉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上山。” 男人被损了也不生气，捋了捋剃平的寸头，嘿嘿直笑，等到两人上车关门，车身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 “去哪儿？” 孟鸣宴坐在定制皮具座椅上，调低椅背，轻声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呦，不知道去哪儿就敢上啊。” 两道截然不同的嗓音响起，闻庭深忍了半晌，还是按下按钮，把后排档板利落放下。 “啧，不经逗。” 西装男磨牙戏谑道，随即收敛了神情，专注开车。 后排两人聊天说笑，孟鸣宴每次都会在男生把话题引向暧昧关系时拉回来，恨得闻庭深仗着今天她不拒绝，又腻歪亲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少女抽空观察窗外，虽然天色渐暗，她还是能靠熟悉感分辨出，这是去往a市市郊建南山的盘山路。 山上有个a市最大陵园，以前她随孟老爷子来祭祀过不少豪门已故亲友。 建南山分为东西两个山头，陵园在西山，上山有两条不同道路。 路越走越陌生，孟鸣宴笃定，他们正在去往东山。 东山是a市政府近几年才开始开发的项目，孟家退出房地产业，她也没有东山的规划图，不知晓闻庭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行车半小时左右，车速渐渐变慢，路况崎岖复杂，终于，在一个杂草丛生的荒地，车辆停稳，闻庭深率先打开车门下车。 山上的天，黑得更慢些。 通过影影绰绰的树丛，和嶙峋乱石，孟鸣宴一下车，就能看到那轮还没被尽数沉没的光圈。 天际瑰丽。 橙红与灰蓝交织，分界晕染不清，像是一幅还未完成的油画，暗点碎落，只剩澄澈的穹顶，和分不清海天的云。 山间风大，吹起男生帽衫，背对着夕阳，昏暗沿着他漂亮的脸部线条勾勒，令孟鸣宴恍然记起一种熟悉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记忆模糊，任凭她再如何回忆，都只是留下一道剪影。 “走吧。” 剪影回到现实，闻庭深走到她身边牵起手指，往山头走去。 远处有一座圆顶建筑，好像是中世纪教堂风格，乳白色墙体，在黄昏中格格不入。 风吹乱孟鸣宴的头发，她嫌麻烦，又没有皮筋束起，闻庭深回头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拉起左手衣袖，手腕上戴了个黑色小肠圈。 她觉得有些眼熟，应该去年和舍友在学校附近夜市买的，因为太过便宜，她还买了一整箱正式承包了自己宿舍和附近宿舍的所有皮筋。 怎么会在闻庭深这里？ 男生难得羞涩，白皙肌肤泛起红晕，艰难解释道。 “上次去海岛，我在你房间拿的。” 提起这个，孟鸣宴脚上链子的响声又变得有存在感，让她想到那晚从门口捡着的湿漉漉少年，一晚上干过的事还不少。 她没说什么，只是表情一言难尽，伸手接过皮筋束好头发。 再抬头两人已经站在圆顶建筑门口。 招牌上书：建南山天文馆。 闻庭深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意想不到的是，里面竟然人还不少。 一层占地大概有三四百平，除了门口检票处，场馆内昏暗没开顶灯，有的只是从展品下打上来的地灯，每个透明展柜中都是悬浮设计，星球和其他物质展示。 所有人走进馆内，下意识收敛了嗓音，这里幽静又空寂，好似只有一颗颗星子在其中通过闪烁默默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两人检完票并未在一层停留，闻庭深拉着她走向三层，越往上人越稀少，直至到达目的楼层，只剩他们，在通体纯白的空间行走。 三层只摆了几架天文望远镜，还有几扇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的嵌入式门。 “今天有难得一遇的双子座流星雨，大概九点十三分降落。” 闻庭深推开房门，向孟鸣宴展示他的藏品。 “一起来赴约吧。” 第350章 流星雨 孟鸣宴没有想到，男生在天文馆还会有一个专属房间放置这些神奇的藏品。 房间不大，可能只有十几平米，但大大小小堆满了许多她叫不上来名字的收藏，以她多次参与拍卖会的眼光来看，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稀有陨石切片，观测笔记残页和手稿，顶棚上亮起的是全息投影版梵高《星空》，经由买家自己动态重构，在计算机中实现复杂的实时演变，每颗星星都对应着真实天体坐标。 房间外是能平行站着三人宽的阳台，左侧有个高桥经典款天文反射式望远镜，等到九点十三分，阳台大概就是最佳观景点。 在此之前，孟鸣宴对这满屋的藏品更感兴趣。 毕竟她最喜欢的东西是钱，一切能用钱来衡量的高价值物品，她都有兴致。 闻庭深带少女来自己的秘密基地，本就是想让她更加了解自己，见她喜欢，便化身讲解员，挨个为她揭秘。 “这个陨石切片，是3.2亿年前坠入地球的，内部包裹着….” 讲到夜幕低垂，天文馆上透明穹顶变得星子点点，楼下人潮未散，有的相携走出馆外，寻找流星最佳观赏点安营扎寨。 男生来到阳台天文望远镜边，第二次调整折射式望远镜的目镜，两人都没有说话，金属支架晃动发出的细微咯哒声，在寂静环境中格外明显，就像他胸腔里不安分跳动的心脏。 “参数调好了，还有十分钟，我们在外面等等吧。” 闻庭深转身对孟鸣宴说道，少女身后目之可及处是他引以为傲的藏品们，如果它们也能说话，会不会在谈论他？ 他心头涌上莫名情绪，这房间迎来了他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伴侣，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让他满足又渴望。 “你要来看看嘛？”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 既然来了，孟鸣宴也不想错过，她点点头，欣然同意。 她走到天文望远镜旁，逼仄阳台让两人距拉近，她脖后发梢掠过闻庭深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带着一缕淡淡花香。 少女的眼瞳凑到主镜前面，镜头反射出的蓝光映照着她纤长睫毛阴影，把整张脸点亮，像个迷路的精灵，闻庭深霎时忘了呼吸，只能痴痴地望着她。 “原来星星这么大。” 孟鸣宴发出一声喟叹，果然课本上学的知识远没有实际看到时这么震撼。 她说话时没有抬头，为了观看更多视角，指尖落在触控板上划动，按照闻庭深设定好的星轨模拟图观测，呼吸轻薄地喷洒在镜头下。 闻庭深盯着她单薄圆领裙后脖颈处露出的白皙肌肤和隐隐可见的淡青色血管，有一瞬间的失语。 几曾何时，也是观测流星的夜晚，他在天文望远镜前第一次想起孟鸣宴的模样，明艳动人，眼睛好似会说话，穿着京顿独有的英伦风校服裙，站在镜前笑。 像一株在他梦里盛开的蔷薇。 他那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有朝一日，他梦中的姑娘会和他一起出现在秘密基地，就如同现在这般，少女垂头观赏他的梦想，而他静静地靠在一旁。 守护着他另一个梦想。 蓦地，楼下人声鼎沸，再靠上一层的观测台穹顶缓缓开启，夏夜的风卷起头顶星辉落入每个人的领口中。 “开始了吗？” 孟鸣宴起身问道，她自动让出望远镜前的位置，方便闻庭深更快调整参数和角度。 男生看表后点点头，顺势转身过去，低头开始调整。 孟鸣宴无所事事地等待，目光落在眼前男生的脸上。 他那张充满矛盾的脸庞杂糅着激动和认真，这好像是孟鸣宴第一次瞧见他情绪这么外露地在做一件事，唇角抿起，郑重又严肃。 “好了，已经出现了。” 他双眸明亮地起身，起得太急不小心刮蹭到三角支架，手掌下意识伸出，及时扶住三脚架，仿佛有光斑落在他侧脸。 孟鸣宴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莫名开始对这场流星雨有了期待，把脸凑过去，望远镜目镜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俯身的瞬间，呼吸在金属框上凝出白雾。 可能是运气好，她正巧赶上大规模爆发，原本细碎的流星群在放大视野里显出惊人细节，那些来自小行星带的碎片正以35公里\/秒的速度坠落，在电离层擦出翡翠色的光晕。 群星化作流动的金砂，而流星是神灵执银梭织就的光痕，将天鹅绒质感的夜幕刺出细密的裂纹。 “辐射点在castor附近。”他调整经纬轴的声音混着身体上的热气飘来，指节敲了敲目镜外壳。 “右下方15度。” 一团蓝白色火球应声炸开，镁光核心迸溅出的碎屑在昴星团前划出弧光。 这是今晚最大的火流星，持续五秒的燃烧中，孟鸣宴甚至能看清它表层剥落的彗星物质——那些冰晶与尘埃在气化时，在尾迹里留下丁香紫的渐变光带。 “大气层在替星星写诗。” 闻庭深忽然说道。 孟鸣宴被他突如其来的诗意打得措手不及。 转头时发现他撑着操作台俯身，少女微微离开镜头，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和孟鸣宴共享同一片目镜视野。 男生睫毛偶尔扫过孟鸣宴的太阳穴，银河倒映在两人交叠的瞳孔里。 望远镜的自动追踪系统开始运作，载着视线掠过无数燃起的光点，当流星雨达到峰值时，整个视野仿佛被星火点燃，那些金绿色的光点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叹息，而是能在视网膜停留的璀璨舞蹈。 有颗流星斜斜切过猎户座星云，玫瑰色的星云物质将它的尾迹染成珊瑚色，如同蘸着晚霞绘制的光之箭矢。 “这是双子座流星雨特有的钠元素光谱。” 他轻声提示道，动手旋开滤镜，流星的光突然晕染成梵高画作般的色团，靛蓝、橙红与祖母绿的光斑在镜片里游弋，像打翻了的星尘颜料罐。 孟鸣宴看向他，他却只是凝望着目镜，尽全力要把这场浪漫流星雨中所有的一切都给予少女。 “你听见过流星的声音吗？” 闻庭深拉着她的手，放在望远镜某一块凸起上。 高桥望远镜无愧于它昂贵的造价，低频电磁波转换器将宇宙的私语变成风铃般的清响，那些本应听不见的星辰歌谣，此刻正随着128赫兹的震动从指间漫上心头。 流星暴雨下，两人袖口在调焦时不断相碰，亿万光年外的星光经过十二组镜片折射，最终化作目镜里跳动的光斑。 孟鸣宴突然懂了，闻庭深为何要在饭后带她来见证这场星光谱写的乐章。 第351章 回国 不过半个小时，流星雨落下帷幕。 两人大汗淋漓，欣赏完美景后，心里泛起浓重的戒断反应。 九月a市的天依旧闷热，尤其是深夜，两人又靠得极近，后背都被汗水浸透，相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选择走进房间。 孟鸣宴倒是有些诧异，像她这般的俗人，好不容易有个浪漫至此的机会，自然要趁机表白。 成功概率更大，而且她扪心自问，如果刚才闻庭深像之前在海岛一样深情剖白，她一时脑热，肯定会答应。 但闻庭深仿若没事人，回房间以后好似刚刚那个卖力讨好的人不是他，休息片刻后就问孟鸣宴要不要回家休息。 孟鸣宴担心是不是自己矜持太过，让闻庭深没了追求体验，毕竟以后还需要他的兜底，可不能出事。 她脸皮厚，又不计较丢脸与否，朗声说出心中疑惑。 直至她说表白会答应时，闻庭深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扔下一句“可惜”，却没有一点可惜的意味。 孟鸣宴继续追问，男生才冷着脸对她说实话。 “男朋友这层身份认证对你来说不重要。” 闻庭深早就看透了少女，哼笑说道：“郑朝阳是你男友，但你并不喜欢他，我不要和郑朝阳一样的待遇，我要你真正喜欢上我，其他的，不重要。” 孟鸣宴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他的目标太过脱离现实，想太多。 不过没有失去掌控就好，获得想要的答案后，少女并不纠缠，趁早结束了这场还算充实的约会。 十一月底，孟鸣隋以优异成绩结束课业提早回国。 得到这个消息时孟鸣宴正陪着孟老爷子下棋，她那臭棋篓子水平被老头笑骂无数次，还是腆着脸找借口悔棋，到最后又输了半子。 助理前来汇报航班号和时间，具体情况她早在昨晚男人电话中就已知晓，坐在一旁拿起水果盘中的橘子剥皮递给孟老爷子，又拿给自己一个吃得正欢实。 听到一半，孟老爷子撇头看她一眼，孟鸣宴心尖猛地打了个突，张口就想说自己明天没空，却没赶在老头之前。 “鸣宴也很久没见她哥了，明天就让她去接机。” —————————————————————————— 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的碎光，贵宾休息室香薰系统不太合孟鸣宴口味，喷洒雪松气息，混着她腕间的橙花香水，让她莫名烦躁。 少女慵懒地陷进单人沙发中，红底高跟鞋踩在羊毛地毯上，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剩下则隐没在chanel山茶花系列裙摆内，真丝布料随她姿势变得褶皱又重新平滑。 镜面天花板把她美艳面容切割成无数破碎的不规则残片，忽略了她耳边巨大的珍珠耳坠。 她第十次不耐烦地解锁手机，看到闻庭深三分钟前发来的邀约信息，打字解释完自己如今的处境，刚想质问身旁助理孟鸣隋什么时候下机。 “鸣宴小姐，鸣隋少爷已经在取行李了。” 助理捂住耳侧的蓝牙耳机，恰到好处地提醒她。 “好。” 孟鸣宴还算优雅地拿起桌上爱马仕皮包，起身往贵宾出机口走去。 没等五分钟，自动玻璃门向两侧划开，她调整站姿，确保自己脸上带有友善微笑，迎接男人出现。 三年多时间，足够孟鸣隋从青年走向成熟。 机场顶灯在他眉弓处投下深邃阴影，他那双遗传曾佑的桃花眼尾染着长途飞行所致的血丝，戴了副金丝眼镜，在鼻梁折出冷光。 裁剪精良的驼色大衣包裹住他压迫感十足的身材，衣摆荡出锋利弧度，垂头整理袖口，动作露出左手腕表，不贵，是孟鸣宴第一次在股市上赚钱给他买的。 同样一块对表在少女首饰柜的最角落，除了在柜姐面前上手试戴过一次，之后一直在吃灰。 孟鸣隋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等待的她，脚步加快些，张开双臂抱住孟鸣宴。 怀里多了寒气，孟鸣宴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某种神经类药物特有的苦杏仁味。 腕表指针跳动发出滴答声。 她控制着表情，放松肩胛轻轻拥抱，笑意盈盈地说道：“哥哥，欢迎回国。” 孟鸣隋的手掌顺着她脊椎缓缓上移，直后脖颈处，微凉指尖停顿在此，只是捏了捏，笑着说谢谢。 他轻笑时胸腔震动传到孟鸣宴的锁骨，连带起一阵酥麻。 两人很快就规矩地分开，孟鸣隋从大衣兜里拿出一个耳饰盒，递到少女面前。 “送你的礼物，试试合不合适。” 孟鸣宴挑眉浅笑，下意识竖起防御，什么礼物非要在机场给她。 她不动声色接过来打开，是一条钻石项链，中央那颗硬币大小的钻石闪瞎人眼，男人没等她合上，抬手取出项链，示意她转过身配合。 “正好你今天没戴项链，直接戴上吧。” 机场里众目睽睽，更不用说两人身旁还有孟老爷子的助理和一群保镖，孟鸣宴没办法拒绝，只能顺从地撩起头发，微微垂下脖颈，让他亲手戴上。 指尖流连在动脉上，温热呼吸相随，他的唇离肌肤只有几厘米。 就在孟鸣宴感到不自在时，男人后撤一步，恢复安全距离，眼底一片澄明，没有其他情绪。 随即，他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响声，不是很明显，只有孟鸣宴注意到。 “很适合你。” 孟鸣隋目光温柔地落在项链上。 孟鸣宴还是担心这人心里没憋什么好屁，装作喜爱地握住钻石，放在顶光下不断打量，而刚才响起的手机震动，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错怪他了？ 随即而来的系统声音让她收回了这个蠢念头。 【系统检测项链中携带卫星定位模块，请宿主谨慎佩戴，以免发生不可控风险。】 孟鸣宴在心底嗤笑一声，果然。 她放下手中钻石，扬起假笑对男人说道。 “老爷爷让我们先去老宅一趟，为你接风。” “走吧，我的好哥哥。” 第352章 偏执 两人还没走到机场外，在空旷大厅里，孟鸣宴突然被一个慌张跑来的男人扑了个满怀。 男人全副武装，鸭舌帽墨镜黑口罩，身穿简单灰色卫衣和休闲裤，脚步踉跄没有看前方，只是一个劲儿朝后面望。 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孟鸣宴就伸手扶住男人，把他推远，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身旁孟鸣隋捉住，一把扯到他身后。 男人急促地道歉，看着两人身后跟了五六个人，眼睛一亮，喘着粗气恳求道。 “能不能带我去机场外，我…我被粉丝发现了，现在出机口堵成一团。” 粉丝？ 孟鸣宴重新打量他，的确这穿着打扮是明星标配。 “行啊。” 她点点头，示意保镖们没事，好心地送他到停车场。 司机早已把车停在显眼处，他们走过去，孟鸣宴见男人还东张西望，站在门口孤零零地像个失足少年，她敞开车门朗声喊道。 “不然我们送你一程吧。” 男人小跑过来，口罩已经被他拉到下巴，露出标致口鼻，孟鸣宴有些眼熟，就听他喜气洋洋问道：“可以吗？” 少女还没接话，孟鸣隋冷硬的声音就从车里传出。 “不行。” 孟鸣宴爱莫能助，只得作罢，突然，男人抓起她的掌心握住，蓦地摘掉墨镜，显现出鸭舌帽下一张俊俏脸蛋。 “美女，加个微讯呗，你人美心善帮了我这么多，我得好好谢谢你。” “你认识我吧？” 男人得瑟一笑。 别说，孟鸣宴还真认识他，只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之前舍友追的一部爆火剧，男主就是他演的，可惜舍友不在。 孟鸣宴正想推辞拒绝，坐副驾驶上的保镖受孟鸣隋吩咐，推开车门起身，脱下外套露出雄健肌肉，挡在她身前，粗声粗气说道。 “小姐，鸣隋少爷让您上车，我来解决。” 她同情地看了这个小明星一眼，头也不回的抬腿上车。 等到她坐稳，孟鸣隋按下档板，后排立马只剩两人独处，车窗帘也降下来，她只能听见窗外男人的哀嚎和求饶声。 孟鸣隋慢条斯理打开侧边柜，从里面拿出一条打湿的巾帕，沉着嗓子问道。 “他刚才碰的是你哪只手？” 他脸上辩不出喜怒，孟鸣宴无从得知他心里感想，思索片刻后伸出右手，男人捧起它，温柔地替妹妹擦拭掌心，缓慢又珍重。 渐渐的，他的动作好似变了味道，握住掌心的指尖缱绻，代替巾帕流连在玉手的任意位置，划过掌心纹路，又向藏在衣袖中的手腕处进军。 孟鸣宴最烦遇到这种时候，这也是她刚刚出声让小明星上车的原因。 男人手背青筋不受控地跳动，心中思绪定格在少女对无关紧要的人笑得温柔模样，指尖摩挲更加滞涩，另一只拿巾帕的手死死攥紧，指甲隔着巾帕深深掐紧掌心。 孟鸣宴伸手，拦截他即将伸入袖口的手指。 “别太过火。” 孟鸣隋像是回过神一般，看向少女的眼睛，蓦地柔和一笑，松开了交叠的手掌。 他抬手替孟鸣宴整理轻微起皱的衣裙，不在意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接机呢。” 与旖旎动作相反，两人话语间更多的是针锋相对。 “我的确不想来，可老爷爷发话了，我如今还要靠着他生活。” 孟鸣隋浅浅勾唇，“你以后的衣食父母是我，也没见你多么听我的话。” “怎么听你的话？” 孟鸣宴挑眉，“把我自己送到你床上？” 男人闷笑，轻柔捏了捏她的面颊，喟叹一声。 又听她说道：“孟氏丑闻，股市激荡，我岂不是罪该万死。” “牙尖嘴利。” 孟鸣隋思绪停滞一瞬，竟对她刚才说的话有些意动，这莫名想法转瞬即逝，惹得他嘴里泛起苦涩，不再提起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了少女，他对孟鸣宴的龌龊念头此时绝不能公之于众。 对话一时空寂下来。 孟鸣宴垂头摩挲着脖颈上的项链，余光瞥向男人，见他并不像之前那般好对付，暗叹还是年少时心思单纯。 孟鸣隋对她的小心思早在初中阶段就已萌芽。 那时他藏不住心事，经常凑到孟鸣宴面前说东说西，两人一旦没什么话说，他便绞尽脑汁找其他话题，急得满头大汗，生怕少女再次沉浸在书本中不愿搭理他。 而如今。 男人坐得沉稳，俊脸带笑，怡然地翘起二郎腿，侧过头打量窗外极具变化的城市，脸上没有丝毫急切。 道路逐渐熟悉，两侧树木密集，遥遥望去，山下有栋庄园式庞大又神秘的别墅，那是两人生活十多年的孟氏老宅。 孟鸣隋才缓缓开口。 “你该大四实习了，我在总公司给你留了位置，过两天直接去上班。” 他语气回归冷肃，说出这句话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他也没转回头看向孟鸣宴，只是淡淡陈述出事实，并不打算得到少女的意见。 孟鸣宴对着车窗扬起假笑，直至她眼底笑意浮现，整张脸因为笑容变得更加生动后，才轻声说道。 “不必麻烦，我有实习的去处。” 男人没再出声。 一分钟后，车辆停稳，孟鸣隋一侧的车门被管家从外打开，六旬老人脸上笑开了花，褶子堆叠，腻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大少爷，您可回来了，有没有累着？” “老爷子在厅内等您嘞。” 孟鸣宴见怪不怪他的谄媚，依旧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 孟鸣隋温声回应：“还好，我待会儿就去见老爷爷。” 起身下车，在门外凝视别墅片刻，他首先快步绕到孟鸣宴那侧，无视管家惊诧的眼神，俯身开门。 孟鸣宴这才起身，把手搭在男人手腕上，借力走出车内。 管家此时已然收起惊诧眼神，恭敬弯腰垂头，笑着说道。 “大少爷还是疼鸣宴小姐。” 可孟鸣宴没有错过他低头前一瞬间的僵硬和轻蔑。 毕竟在老宅伺候时间久的老人们，大都知晓少女的真实身份，当着其他人的面称她为小姐，私底下看不起她的人多得是。 孟鸣宴扬了扬下巴，收敛表情，淡淡说道。 “走吧哥哥，该去见人了。” 第353章 老宅 孟老爷子身体衰弱，等不了孟鸣隋太久，先行布菜吃饭。 两人出现在餐厅时，老人已经擦擦嘴，就着杯中红酒咽下最后一点残羹，眼眸抬起，看向高大男人。 他浑浊的眼中还能找到年轻时的威光，孟鸣隋不惧怕，迎视过去，脸上下意识浮现出笑容。 笑意却未达眼底。 “老爷爷，我回来了。” 他张开双臂，风衣下摆随着他动作幅度变大而逐渐出现皱褶，内里被风灌满，拥抱住老人后，他臂膀收紧，风衣也重新归于沉寂。 孟老爷子看上去比他真心不少，满布沟壑的苍老面容上霎时露出大笑，嗓音沙哑，藏不住的骄傲和赏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重复这句话，上下打量孟鸣隋，沉默地用力点点头，叹息。 “这几年辛苦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几天，就别去公司了，等半个月后让你爸爸回来设宴，我给你介绍介绍其他人。” 孟鸣隋恭敬颔首。 完成学业后自然是正式接手公司，其中仪式和交接乱的很，两人说了十分钟左右，孟老爷子才记起身旁还有个孟鸣宴，等在一旁奉茶。 她都习惯了。 自从十四岁时，孟鸣隋初露锋芒，具备孟老爷子继承人需要的所有能力，他就准备抛弃孟鸣宴这个已经没有价值的磨刀石。 在孟家，女人没有价值，最后的出路就是联姻或者失去话语权。 幸好她早有打算，明面上借着郑朝阳走联姻道路，在京顿中学成绩优异立人设，她越出色，就代表她还有价值压榨。 孟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温声问道。 “阿宴，最近有没有去国外找朝阳？他一人在外孤单惯了容易惹出来事端，不如你直接去他旁边待个半年，实习证明就从孟氏开。” 孟鸣宴垂头洗茶，熟练地将第一泡留在自己茶杯中，轻柔抬手继续出茶，笑着把茶杯推到孟老爷子面前，趁无人注意时，勾起唇角余光瞥向一侧男人。 轻轻启唇。 “好啊。” “不行。” 半路插进一声，两道声音，一个娇柔，一个闷沉，截然不同的回答。 茶杯稳稳地落在桌上，杯中茶水微微颤动。 “郑家求着咱家联姻，郑朝阳又错处繁多，让鸣宴找过去，倒显得我们上赶着似的。” 孟鸣隋平和地说出这句话，略显无礼地伸手，拿走了孟老爷子面前的那盏茶。 “老爷爷，我最近也爱喝这第二泡的茶，夺爱了。” 他不顾孟老爷子表情如何变化，坦然地将茶水一饮而尽，茶杯重新被推回孟鸣宴跟前。 “好茶，麻烦鸣宴了。” 孟老爷子依旧笑呵呵的，脸上没什么不满的表情，只是依从他的话，对孟鸣宴说道。 “那就给他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他满意地看向孟鸣隋，对男人的叫板并不在乎，或者说，他希望如此。 展翅鹏飞的雄鹰，可不能对老首领畏畏缩缩。 “鸣隋说得也没错，我们不是求着郑家非要联姻，要不是阿宴喜欢...” 在场三人心知肚明，这句喜欢掺了多少水量。 各自心里都装着不能明说的小九九，面上却和善得很。 “脖子上的项链不错。” 孟老爷子随口夸道，“是你哥在m国拍卖会上选的？” 蓦地，孟鸣隋手掌不动声色攥紧座椅扶手，片刻后骤然放松，垂头答是。 但说辞与事实相反。 “本来是给妈妈拍的，但她说款式太简约不适合她的年纪，便给妹妹了。” 老爷子不在意地点点头，转而说起另外的话题。 之前兄妹俩关系不睦，长大到如今，也只是面上过得去，两人当着他的面向来客气有余亲热不足，说话带刺更是常有的事。 当孟鸣隋反应过来孟鸣宴的用途后，对少女脾气好了许多，这让老爷子也更加看重他，脑子活络知进退的继承人，果真合心意。 老人家精神不济，聊了半个多小时，便笑着摆手说有些困倦要休息，站在三人身后旁听的管家急忙推来轮椅，两个佣人帮他一齐把老爷子抱上去，轮子在上好木地板上摩擦，发出震颤的细微声响，渐渐远去。 新一轮菜品已经加热完毕由佣人送上桌，他们相对而坐也不多话，安分低头用餐，一时间餐厅内只有铁质餐具碰撞的声音。 安置完孟老爷子，管家快步来到餐厅，贴在孟鸣隋身侧说道。 “大少爷，孟老让您今夜在老宅住下，您爷孙俩许久未见，晚上聊聊天。” “至于鸣宴小姐....” 管家微微抬头，瞥了孟鸣宴一眼。 少女闻弦知意，本就不愿在老宅虚与委蛇，擦擦嘴说道。 “我回公寓，明天还要去实习。” 这顿饭她也没吃饱，老宅的人知晓孟鸣隋今日回国，闷头做得全是他爱吃的菜，两人从小口味就合不来，她兴致缺缺地夹了几筷子，就推脱身体不适，让司机送她离开。 孟鸣隋漫不经心地扫过她身前，没说什么，只是温和点头，吩咐佣人。 “楼上还有给小姐带的礼物，在黑色行李箱里，一起送上车。” 孟鸣宴百无聊赖坐在车里，撩起头发打算把项链摘下。 抬起手后想了片刻，还是叹气一声，没有管它。 虽然她已然知晓项链中有定位装置，但刚戴上不过几小时便急着摘下，孟鸣隋一定会怀疑，如果发现她并不老实，受罪的人只会是自己。 偏执狂可真难缠。 孟鸣宴回到公寓里，就相当于又回到了充满凝视的牢笼，如今，这个牢笼又多了个帮凶。 她倚靠在沙发上，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温水，刚放下水杯，就听见房门被妥帖地敲了三下。 “小姐，大少爷吩咐我给您送来饭菜。” 孟鸣宴嗤笑一声仰头闭上眼，这是神机天算，还是高科技发达？ “送进来吧。” 她不难为自己，刘婶捧着来的盘中都是她爱吃的小菜，一碟碟份量正好，待她小口吃完，刘婶又说道。 “大少爷让您早些休息，不要再出门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养足精神。” 孟鸣宴摆摆手，嫌她啰嗦，直至第二天，才知晓孟鸣隋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思。 第354章 实习 “孟小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这今天才知道，原来您在我这小公司实习。” 王总坐在公司接待室的陈旧沙发上，笑得眯起眼睛，额头上却有大把汗珠往下淌，他为难地搓着手掌，下一句话憋在口里憋得整张脸通红。 “真是不凑巧了，你顶替的那个员工他家里事情解决了，正好想这几天回来上班，我也没办法，只好...” “...您只好去别的公司另谋高就了...” 孟鸣宴默然坐在他对面，腰背挺直端坐，面无表情嘴唇抿起，不知道的人进来看还以为两人职位翻转，她是领导在批评下属呢。 她猜到了这个结果，在昨天孟鸣隋出声后她就预料，实习这事善了不了。 现在只能庆幸，当时选择实习公司，孟鸣宴嫌闻庭深烦得很，没有定在文延，不然以孟鸣隋的能力，早就把两人暗地里的勾当查得一清二楚。 她瞧着面前的老板，体面地勾起一抹笑容说道：“没事。” 也不知在没事什么。 明明是她给王总招惹了麻烦，人家辞退她还得反过来道歉。 处理完离职事务走出公司，孟鸣宴还没走两步，便瞧见大厦门前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比她大不了几岁，头发利落梳成偏分，面容儒雅，书生气重。 “鸣宴小姐。” 男人看见她，踱步走到她身前，扬起礼貌微笑说道。 “孟总让我在这里等您，如果离职事务已经处理完毕，我现在就带您去孟氏办理入职。” 孟鸣宴没有说话，无声地上下打量他，男人也镇定地任由她动作，温声介绍。 “我姓容，是孟总助理之一。” 孟鸣宴在原主的记忆中见过他。 这人家境贫寒，自念书起就接受孟氏资助，读完大学后入职孟氏，是孟鸣隋得力左膀右臂，人情通达，很受重用。 在孟鸣隋最疼爱原主的那几年，他都是跟在原主身边，帮她处理大小事。 当然，最终也是他代替孟鸣隋和原主一同坐在谈判桌上，扔出几千万支票，让她拿着离开，不要再加害孟明琬。 也是他跳下水池，在原主临死前把她从水池里捞出来。 依旧是他湿漉漉地站在孟明琬面前，面对着少女不敢置信和满脸惊恐，温意轻柔地安抚道。 “只有孟总知晓明琬小姐不会水，您不必多心，孟总也知晓您不是故意的。” “小姐？鸣宴小姐？” 容助理的轻唤让孟鸣宴骤然回神，男人担忧地看向她，询问：“您是身体不适吗？要不要上车休息休息，可以改日再办理入职。” “没事。” 孟鸣宴眼神意味不明，淡淡挖苦道：“容助理手段高超，适合做官。” 曲意逢迎。 容助理哪里知晓少女是把上辈子的火发泄到如今，听着是夸奖，却格外刺耳，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解语花，只是闷头笑笑，不接茬。 孟鸣宴不再计较，握住脖颈前的项链，一时猜不透孟鸣隋在想什么。 说他想让自己知晓他的小心思，可他却把定位系统藏在项链里，要说他不想让自己知晓这些，偏偏一点遮掩都不做，掐她出来的时间分秒不差，让容助理在大厦门前等她。 “去孟氏，先别办入职，我要见哥哥。” 容助理不愧是秘书处一把手，听到任务有变也没纠缠，快速带孟鸣宴来到孟氏，甚至从地下车库直接走总裁电梯，猜她的心思十分有一套。 “孟鸣隋给你多少钱？” 孟鸣宴好奇地问道，这么顺手顺心的助理她也想收入囊中。 容助理只是礼貌一笑，没有吭声，直至电梯到达顶层，才抬手将她迎出电梯门说道。 “孟总办公室在最里侧，孟总吩咐您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就是。” 他又把手顺势往下一指，电梯一侧绿植旁竟放了一双格格不入的香槟色珍珠拖鞋，鞋帮处有除吊牌的痕迹，一看就是刚买来放这的。 “孟总知道您穿着高跟鞋脚累，专门为您准备的拖鞋，说是回家不必拘束。” 孟鸣隋从小就贴心。 孟鸣宴毫不客气，把高跟鞋换下，递给容助理，穿着拖鞋吧嗒吧嗒朝最里侧走去。 孟氏倡导私密化办公，领导办公室总是在深处，哪怕是员工的工位，也有围帘，上班随时都可以摸鱼，只要能在规定时限内完成任务，领导不会多管闲事。 也是因为良好的公司环境和体制，导致孟氏员工稳定，内部人员不想离职，外面的人挤破头想进去。 a大多少大四学生想要进孟氏实习，苦于没有门路。 “完成入职流程了？” 办公室门被推开，孟鸣隋头也不抬问道，他手中攥紧剪刀，细致地把照片中的人剪下来，满意地注视一会儿，点点头放在一旁。 一阵香风随着拖鞋沓地声响而来，刚剪好的照片被少女拿起来。 指尖修长，香气萦绕在手腕，袖口扇动，便勾勾搭搭来到他的鼻前，让他想起孟鸣宴阅读时的习惯动作，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和发丝在空气间涌回的甜腻。 想要触碰，却怕惊醒梦境。 他思绪颤动片刻，好一会儿才重新清晰，痴迷地看向桌上所有照片中少女明艳的面庞，轻声说道。 “我觉得这张拍得不错。” 孟鸣宴瞧着照片上的自己，哼笑着挑起眉毛，意外于男人的不避讳。 照片中，她正戴上闻庭深的棒球帽。 阳光倾洒而下，仿若整个世界都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明媚又亮丽，那顶帽子头围宽大，显得她本就娇小的脸蛋更加只有一个巴掌大，增添别样的俏皮和可爱。 阳光透过帽檐，洒落在她那张白皙动人的脸上，勾勒起柔和的光晕，再朝上望去，是一双澄澈的眼瞳，一半隐在帽檐下，一半置于光晕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漾起波光重重。 无论是谁，都会为她沉醉。 第355章 桌子上，还有一份被裁剪粉碎的相纸，从接口处不难看出，这两份本应该是一张上的两人，只不过少女那张被孟鸣隋细致剪裁。 而这一份，只有做垃圾的宿命。 相纸背后是谁的面容，自是不言而喻。 今日孟鸣宴来孟氏，无意触他霉头，便装作不知道，顺手拿起办公桌旁的垃圾桶，将这些碎纸不在意地清理到桶中，同样装作无辜，拿起自己的照片说道。 “你这是从a大论坛上找到的？” 少女一向不愿把两人之间那面薄弱的窗户纸戳穿，维持着面上偶有过界的妥帖行为，仍借用兄妹之情假意推脱。 孟鸣隋不逼她，只要她在掌控之中，男人也愿意温水煮青蛙。 既然她把照片的出处找到好由头，孟鸣隋顺势默认，哪怕两人已然心知肚明。 “拍得挺好看的，那我就拿走了。” 孟鸣宴扔下这句话，也不顾男人同不同意，打开手包，把照片放了进去。 虽说她知晓孟鸣隋自小脾性尚佳，不会拿她的照片做什么变态事，但一想起孟鸣隋手里有无数关于她的照片，她就会觉得恶心。 能拿回去一点是一点。 孟鸣隋不置可否，眼神一直落在她嫩白手腕处，深沉又火烧不止，如灼热火舌，如蛆附骨，顺着衣袖一寸寸描摹，直至涂着娇艳嫩粉色甲油的指尖被手包掩盖。 他才收回视线，倚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散慢低下头，继续翻看其他照片，问道。 “你来办公室就为这事？” “实习...” 孟鸣宴刚开了个头，男人便直接出声打断她。 “老爷爷也觉得你随意找的实习公司太过不如人，让你回孟氏呆几个月。” “是他的主意，与我无关。” 放屁。 孟鸣宴暗中翻了个白眼，对他这一套假模假式的话语嗤之以鼻。 昨天刚去机场接他回老宅，路上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孟鸣宴还以为他闭口不提就是不过问。 没成想今日直接断了她的后路。 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孟鸣宴勾起一抹笑，没有丝毫愤懑，只是以守为攻。 “我可没因为这件事发火。” 她淡淡提道：“我无意中看了容助理包里的文件合同，你们想让我去投资部或招商部门，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啊？” “当年在公司经营方面，我的成绩可不比你差。” 孟鸣隋原以为孟鸣宴会为自己插手她实习的事情闹个几次，结果倒是来质问入职职位，这让他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平和好了心态。 他如今羽翼丰满，只差孟老爷子一场退位让贤的仪式，只要一天孟老爷子不退，他孟鸣隋名义上仍旧掌握不了公司。 孟老爷子不愿让孟鸣宴掺和到公司之中，昨夜他提起实习这件事，老爷子也只是看在他刚从国外归来，给他留个面子，默许此事，若真要让孟鸣宴的职位和他平起平坐或接触到核心管理层，别说其他人，但孟老爷子就会直接撕破脸皮。 孟鸣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逼得孟鸣隋左右为难。 他既知晓少女在孟家的不易，又难以违背孟老爷子的要求，更何况，孟鸣隋心底，仍旧有年少时对孟鸣宴残留的好胜心。 他微微眯眼，那双本就深邃的桃花眸此刻愈发狭长，眼尾微微扬起，似是藏着无数算计与精明，手指修长白皙，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与这温柔手势格格不入，透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只是实习罢了。” 孟鸣隋忍让地后退一步，“待到你毕业后入职孟氏，自然和我一般。” 孟鸣宴轻笑，仿若听见了乐破天的笑话般，那笑声清脆却无半分温度，眼中没有半点笑意晕开。她微微仰头，下巴轻抬，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宛如骄傲的天鹅，直直对上孟鸣隋的目光。 “听话，鸣宴。” “你明白我为何要插手你的实习，若不是你和那个男生走得太近...” 他缓缓起身，身姿挺拔如松，笔挺合身的西装将他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周身气势迫人。 他走到孟鸣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孟鸣宴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以及那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你别再逼我了。” 孟鸣隋俯下身，声音放低，呼吸随他愈加靠近的头颅喷洒在颈间。 孟鸣宴鼻尖被一股冷冽的梅香侵染，梳得齐整的头发蹭着她的下巴，她不由自主咽下口水，脖颈颤动，换来男人急促地呼吸。 他的双臂撑着少女背后墙面，将孟鸣宴困在两臂之间，衣料暧昧地相互摩擦，她只得无助地扬起头颅，任由他持续靠近。 “天冷了，该穿些保暖的高领毛衣了。” 男人突然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题，孟鸣宴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侧颈蓦地传来一阵湿热，他温凉的嘴唇触到肌肤，惹得细小绒毛随风发颤，紧接着口腔收缩，被吮吸的部位瞬间酥麻，舌头舔过。 “嘶。” 孟鸣宴轻叹一声，下意识抬手，把恼人扰乱的头颅拨到一旁。 “适可而止吧。” 她烦躁地皱眉，一巴掌推远男人，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屏幕映照在脖颈上，能清晰看见刺眼的红晕痕迹。 幸好孟鸣隋没有动牙齿啃咬，痕迹只是清浅一道，差不多明天就能消个干净。 这群男的属狗不成？ 一个个都喜欢标占地盘，动手动嘴。 她的正牌未婚夫还在国外没有回来，顶着这么明显的吻痕出现在孟氏，她有什么脸面开口质问郑朝阳在外面勾三搭四。 孟氏是待不下去了，孟鸣宴得尽快回家换个高领毛衣。 她狠狠瞪了孟鸣隋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突然，孟鸣隋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屏幕上“老爷爷”三个字，两人都看得真切。 对视一眼，男人走过去接起电话。 “鸣隋啊，郑家夫人来老宅做客，你和阿宴都在公司，中午一块回来吃饭。” 见见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