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们仍在努力》 chapter1 又是那个梦 怎么这么热? 地板都是滚烫的,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血液都要被烤干了,胳膊大腿又痒又痛,仿佛无数只蚊子同时刺进皮肤,她不舒服的扭动着,嘟囔了两声。 然而越来越热,刺痛感也越来越强烈,已经不像蚊子在蛰,而是一把针在刺,灼热的针尖在血肉中无情的翻搅。 女孩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小脸橘红,茫然的看着四周。 她被烈火包围了,难怪这么热。 火苗深处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 哐啷——断裂的房梁砸了下来,吓的她抖了一下。 砰——电视机爆炸了,碎片稀里哗啦的飞落在身边,一片划破了嫩嫩的细细的胳膊,渗出的血珠滴在了白裙子上。 好疼。 “呜呜呜……” 她终于哭出了声。 女孩爬到男人的身边,小手抓住他的衣裳,无力的拉扯:“爸爸,爸爸……” 爸爸没有反应。 她又爬到女人的身边,膝盖手掌都黏糊糊的,还有难闻的味道,不小心滑倒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当她再次抬起头来,脸上身上沾满了浓稠的血。 “呜呜呜……” 手掌很脏,只能用手背擦,一只手胡乱擦着,一只手拉住女人的手。 “妈妈,妈妈……” 女人睁着眼睛,大大的瞳仁映满了火光,脖子上一条骇人的血口,皮肉外翻,血液凝固在周围。 “妈妈起来,妈妈,我流血了,疼,妈妈……” 浓烟滚滚,灰烬在空中肆虐的飞舞,女孩哭的嗓子干哑了,灰烬钻入鼻腔嘴巴,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匍匐在地上嗬嗬的出气。 “小樱,小樱……” 小樱是一只粉色的毛绒兔子,此刻正被烈火包裹着,很快就烧成一团黢黑的焦炭,只剩两个黑色的眼珠子还冒着烟,发出难闻的焦糊味,一团火舔到了她的脚丫,顿时锥心般的疼痛,她猛地收脚,飞快的爬到爸爸身边,把自己缩成一团。 此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麻木的坐在爸爸的身体和手臂中间,时不时咳嗽两声,揉着眼睛,小小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倒在爸爸的身上。 * 燕芝陡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火,没有焦糊味,没有漫天的灰烬,没有粘稠的血,但身体有黏糊糊的感觉。 六月的天气,她竟冷的出了一身的汗,枕头都湿了,但她知道那不仅仅是汗水。 窗帘没有拉紧,冷浸浸的月光从缝隙里照进来,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剑,而剑端正抵在喉咙处,脸苍白如纸,眼睛流露出惶惶无助的惊恐。 室友都睡得很好,呼吸匀长且轻,下铺的邱曼翻了个身,不知是不是做美梦了,呵呵了两声。 燕芝的嘴唇向两边延伸了一下,很快又收了回来。 她拉过被子把蜷缩的身体牢牢盖住,膝盖都快顶着心口了,右手压在身下,左手抱住腿,头渐渐埋了下去,那是她一贯的睡姿,只有这样她才有安全感,不会觉得空旷和无助。 被窝里,燕芝慢慢的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闭着眼睛试图入睡,却思绪翻涌。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那个梦。 梦里的人都是谁?那个小女孩为什么有着一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她在喊什么? 燕芝努力的回想,画面却越来模糊,一切的一切都埋没在熊熊烈火中,三个人也成了人形的黑灰,被龙卷风似的火苗席卷乱飞,融入,再消散,只剩燃烧的烈火。 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想越想不明白,那也许跟自己有关,但一定是个悲惨的过往,或许是受邱曼看灾难片的影响才会做这样的梦,自2012年开始这种类型的片子日益剧增。 是的,一定是的吧。 胡思乱想中,眼皮越来越重,又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芝芝,芝芝…… 那个声音仿佛穿过了久远的光阴,停留在岁月的长廊,奏成一支薄弱悠长的绝响,绝响像是谁殷切的呼唤,更像是要债的在索命。 chapter2 师兄的偏爱 “燕芝,燕芝……”邱曼又摇又晃,铁板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燕芝有点生气了,忽然身上一空,本能的抽搐,又蜷缩起来,大腿被拍了一下。 “搞什么,还不起来,上课要迟到了。” 眼珠在眼皮下拱了拱,燕芝睁开眼睛,看到了两排刷的又厚又长的睫毛,像刷鞋的毛刷子似的。 “你叫我做什么?”燕芝闭着眼把被子拉过来,邱曼又给她掀开。 “我才刚刚睡着。” “刚睡着?”邱曼正撑着眼皮刷睫毛膏,闻言停了下来,夸张的瞪大眼睛:“你一晚上干嘛去了?思春呐?快点起来,上课要迟到了。” 燕芝伸个懒腰,打着呵欠问:“几点了?” “七点了,我的大小姐。” 燕芝哦了一声,缓缓的伸直腿,活动僵硬的胳膊,反撑着双手。 头好重,还有一点胀痛。 坐起来后,她便撑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邱曼把眼珠转过去,翻个白眼:“今年多大啊,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似的慢吞吞。” 邱曼涂上艳丽的唇彩,抿了下唇,对着镜子展露一个自信的微笑,边哼歌边用夹板夹刘海。 头疼,身子虚弱无力,燕芝不想去上课。但今天有法语课,一周才一次,唯一能和他一起上课的机会,不能因为这点小问题就错过。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力量无形的充满了四肢。 邱曼弄好了头发,书本也整理好了,抱着双臂靠着桌子,右腿不停的抖,看着燕芝慢吞吞的下床穿衣,不耐烦的嘟囔:“不知道我等你干嘛,上午两节课我们又不一样。” 说着抓起挎包背上,又拍了拍燕芝的背:“快点啊,快来不及吃早饭了,一会儿胃疼活该。” 燕芝也没有开口挽留,走进卫生间,洗脸漱口,对着镜子随意抓了抓头发。 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张冷白的脸,显得眼珠漆黑,却没有什么亮度,像是蒙上了一层很有年代感的薄膜。 昨晚睡得不好,脸色更加苍白,眼睑下方隐隐可见黑眼圈,眼皮略浮肿,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没有表情时嘴唇有些下耷,看起来很冷漠很不高兴。 她凑近一点看,觉得嘴巴像缩水的花瓣,唇纹很明显,便抹了一点自来水,又抿了一下,显得水润一些了,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邱曼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又想起镜子里宛若幽魂一样的自己,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显示时间7点45,顺手一抓,跑出宿舍。 燕芝一出现在教室门口,人群就骚动起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男生们兴奋的眼睛发亮,窃窃私语,大胆的直接拿起手机拍照。 女生们有的羡慕,有的不屑的低下头。 燕芝其实很慌张,但不会表现在脸上,只有看细节才看的出来,比如此刻她的步伐是僵硬的,手臂也摆不出自然的弧度,死死地垂放两侧。 第五排第六个座位,穿着白衬衣的男生抬起头来,对她露出善意的淡笑。 像是找寻了许久一样,目光顷刻间就锁着他,所有的局促不安,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如潮水一般哗然褪去,沉重的心也轻松了起来。 燕芝总是喜欢轻轻咬着牙,唇微抿,看不出什么表情心情,只有见到他时平直的嘴角才会扯出一个浅浅上扬的弧度。 “早。” 顾清风习惯坐在第五排的第六个位置,那似乎成了他的专属,而四排和六排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尤其是他左右两边。 但顾清风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两边的位置都空着,好在教室大,对于他这个霸道的行为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燕芝看着空空的两手,懊恼不已,只想着快点到,连书都忘了带了,但微胖的法国老太太已经进来了,犀利的目光如机关枪扫射一圈,非常具有震慑力,所有人立刻坐的端端正正的,只有翻书的声音。 燕芝低眉耷眼的坐到顾清风身边,整个教室的人她只认识他,也只有她能坐在他的旁边。 在别人看来她这就叫恬不知耻,厚着脸皮倒贴,后排的大波浪女生挺着胸脯切了一声。 “忘带书了?”没等燕芝开口,顾清风便把书推了过去,“你看吧,我已经预习过了。” “谢谢。” “下次别忘了。” 顾清风是法语系的高材生,非常受老太太的喜爱,写的一手好字,不管是法语还是汉语,看他的课本笔记就像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作。 老太太的课很死板枯燥,听着听着燕芝的思绪开始有些漂浮,目光时不时游弋在顾清风身上。 chapter3 与君初相识 认识顾清风是开学报名的那天,当时只远远的看到了一个高挑出彩的白色身影,脸也只有一点侧面,却在燕芝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如同前世的盼望,今生的寻觅。 燕芝一遍又一遍的摹画他的模样,他的气质,他微笑时的神态,着魔了一般的思念,但那之后却没再见过,燕芝开始怀疑他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开学三个月后,自来熟的邱曼已经自认为两人是朋友了,把她拉去参加社团,去了帅哥美女最多的话剧社。 那天,燕芝终于又见到了他。 他真的与自己摹画的一模一样,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 不,更胜一筹。 当真是丰神如玉,天生玉质金相。 但他没笑,甚至像自己这般冷漠,而且他不是话剧社的,当时只是路过,燕芝很后悔冲动了,不过至少打听到了他的一些消息。 他叫顾清风,法语系的高材生,目前单身。 燕芝是行政管理系的,无论是上课食堂还是宿舍,都隔着一个堪比银河系的距离,而且他已经大二了,就算选修法语也不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 很多事情燕芝都不在意,但一旦在意了就会很执着,一定要达到目的,她拼命的学习法语,想要赶上他的速度。 顾清风常去图书馆自习室,她也去,找一个能看到他,他却不会注意自己的位置,站在他必经路上的梧桐树下,戴着耳机学口语。 她能吸引很多不同的目光,唯独没有他的。 大约是半年之后,顾清风似乎终于注意到那个风雨不动,站在树下,戴着耳机的女孩了。 通常情况下,他都是扶着镜框,眼珠微微倾斜过来,头不偏脚步不停留。 只有那一瞥,不会多看一眼。 而燕芝总是垂下眼眸,一副漠然的神色,却在他离开后,两道期盼灼热的目光在那个背影上恋恋不舍,带着难以割舍却又可望不可及的疼痛。 心中默念一个名字。 有一天在图书室,燕芝遇到了难题,托着腮,皱着眉头,也看了那个方向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开口请求帮助。 她很懊恼自己没勇气,内心烦躁不安,什么都看不进去,准备离开时,他开口了:“给我看看。” 顾清风并不是他们眼中看到的那样冷漠不可亲近,他温柔有耐性,也有幽默的时候,但不是低俗的冷笑话,笑起来就如三月春日,温暖着燕芝心头的每一寸。 跟他在一起的空气是微甜的,暖暖的,让她有种幸福的错觉。 余光中收纳的一切都不能影响顾清风心无旁骛的学习,但那个怯怯的默默的注视自己的人突然就不在视线中了。 没来得及吃饭,水也没有喝一口,娇贵的胃小姐这会儿开始闹情绪了,燕芝咬着牙,捂紧一抽一抽的肚子,还得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记笔记。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怎么了?”顾清风低头轻声问,“肚子痛?” 燕芝愣了愣,点点头。 “要请假去校医室吗?” 燕芝摇头,又坚持写了两行,手心出汗,笔拿的不稳,字也歪歪扭扭的。 顾清风看着她白皙的过分的额头,微蹙的眉,从书包里拿出水杯,拧开杯盖:“喝点水。” 燕芝有些慌张。 那可是他的水杯啊,他喝过了,她也喝的话,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他喝过的地方,那不就成了邱曼说的——间接接吻? 她内心波涛汹涌,忐忑不安的情绪通过不敢立刻做出反应的态度露出来。 女孩子都有点洁癖,尤其是像她这样的,顾清风温声说:“我还没喝过,干净的。” 燕芝垂下眼眸,暗骂自己怎么变得龌龊无耻了。 “谢谢。” 声音很小,顾清风没听到,他也不在乎谢与不谢。 枸杞水,微甜,好像是蜂蜜的味道,她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又用卫生纸把自己喝过的那边擦干净,盖上盖子,轻轻的推回顾清风手边。 喝了水后,胃得到了短暂的满足,但不久后又开始折腾了,较之前更加厉害,燕芝强打起精神,不想给他徒增担忧。 下课铃响了,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 “为什么肚子痛,是不是肠胃炎?”耳边又响起了顾清风的声音。 “晚上没睡好,早上起不来,没时间吃饭,书包也忘了拿。” “等我一会儿。”顾清风突然站起来,不顾她诧异的神情径直离去,走的还挺急的。 他干什么去了?燕芝百无聊赖的翻着顾清风的课本看,鬼使神差的把脸贴了上去,细嗅一口油墨味,内心仿佛获得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感。 chapter4 师兄的关照 “给你。”顾清风的声音有些喘。 燕芝吓了一跳,仿佛被人看穿了自己小心思似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白皙的脸蒙上一层淡粉。 “这是?” 顾清风把袋子打开,一个椰蓉面包和一袋核桃奶,神情严肃:“早饭不吃不行,容易得胃病,不能仗着年轻就肆无忌惮,以后记得一定要吃。” 燕芝眼里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刚刚出去就是给我买吃的去了? “趁着没上课,快吃。”说话间顾清风已经帮她撕开包装袋了。 “谢谢师兄。”燕芝小口吃着面包,心像嘴里的椰蓉一样甜。 顾清风问:“怎么睡不好,是不是话剧排练太辛苦了?” 燕芝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辛苦。” “你对演戏有天赋,角色的性格情感理解的也很透彻。”顾清风也笑了,“真正的唐婉应当就是你的模样,否则怎能令无数才子倾慕。”看到她记的笔记,食指点了点:“这两个单词错了。” 不等燕芝细看,已经拿笔改了。 “但我学法语就不行了。”燕芝说。 顾清风望着她:“已经很厉害了,才用一年的时间就赶上了大三的课程。” 顾清风没怎么在意过周围的同学,但燕芝努力学习的样子在他脑中留下了一些印象,他一直以为是同年级的同学,没想到才大一,而且仅仅是因为兴趣,能学到这种程度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为什么学法语?” 她那个专业其实不需要任何一门外语,若非要学也应该是用的比较广泛的英语。 燕芝微笑:“因为我喜欢法国,以后去旅游的时候不会迷路,不会被当地人骗。” 顾清风但笑不语。 燕芝用指腹揩了揩嘴角,把包装袋叠成正方形,边缘用力的来回刮了两次,直到它不会散开,放进塑料袋里。 “师兄为什么选择法语呢?” “法语很美,法国是一个浪漫自由的国家。” “那你最喜欢哪个城市?” 顾清风用法语说:“巴黎。” 燕芝把吸管插进孔里,吸了一口,恍然大悟似的眨眨眼:“哦我知道了。师兄是想在法国的街头,塞纳河畔,蒙蒙细雨里邂逅一位美丽的金发女郎,与她开展一场浪漫温馨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调皮。”顾清风温柔的责备:“学哪国的语言并不代表他就成为了那个国家的人。”目光落在她如瀑布似的头发上:“师兄还是喜欢黑头发的中国人。”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倒影,咬着吸管,傻呆呆的模样,燕芝的怀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垂着眼眸,不敢直视。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 燕芝赶忙把核桃奶收起来,顾清风说:“没关系,我帮你看着,落下的课我可以给你补,但身体健康师兄可爱莫能助。” 燕芝心里甜蜜蜜的:“我知道了,谢谢师兄关心。” 第三节课燕芝要回自己的系里,一下课就匆匆走了,不能偷偷欣赏女神的美颜,几个男生好不失落。 燕芝飞快的跑回宿舍拿上书包,又在上课铃响之前赶到阶梯教室。 人声嘈杂,有的说笑,有的玩手机,有的在认真学习,似乎没有人在注意她,燕芝却像一只误入了危险丛林的小兔子,紧张的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穿过荆棘,绕开沼泽,躲避野兽,终于平安的到达目的地。 “来啦。”邱曼的眼睛没有离开手机。 燕芝喘着气,没有立刻回应,邱曼飞快的看了一眼,又把目光集中在手机上。 “你贫血么?” “没有啊。” “但你的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燕芝看着对方血红的嘴唇,是最近流行的烈焰红唇,相比之下自己确实像贫血了似的。 邱曼脸圆,长的娇小,这种性感成熟的妆容一点也不适合她,但燕芝从不提建议,她自己开心就好。 “给我。”邱曼伸出手。 “你要什么?”燕芝有点茫然。 邱曼一副气到要呕血的样子:“你说呢?” 燕芝突然想起来,邱曼刚刚给她发微信说回宿舍时带一杯酸奶过来,她答应了。但担心迟到,直接拿了书包就走,酸奶完全忘记了。 “我忘了,不好意思。” 邱曼磨着牙:“忘了忘了,你总是这样,我的事你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明明都答应了还能忘,我看你是故意的。你是想气死我吗?你的事不用你说我也记得,上次你……” 燕芝受不了她一直碎碎念,忙说:“我请你吃饭。” “至少两顿。”邱曼伸出两根手指头,“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随便。”燕芝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眸,翻开书开始预习等下的上课内容。 chapter5 她是怪脾气 虽然大学生可以随意选择在哪里吃饭,但食堂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邱曼一口气点了四个,全是食堂最贵的。 “小姑娘,你吃的完吗?”舀菜的大妈把手缩了缩,有点不想把鸡腿给她的感觉。 “那又怎样,反正有人请客。” 邱曼明明说要减肥,偏只点荤菜,肯定是吃不完的,但燕芝也没说什么。 大妈好言相劝:“我看你点的也不少了,你要是吃不完就浪费了。” “快点啊,我饿死了。”邱曼不耐烦的嘀咕,“又没花你的钱,瞎操什么心。” 大妈叹着气的鸡腿小心的堆在米饭上,贴心提醒:“端好了,掉了怪可惜的。” 燕芝把卡放在收费机上。 嘀! 邱曼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屏幕上显示数字35.6,明明点了这么多才那么一点钱,她更加生气了,重重哼了一声,端着餐盘气呼呼的走到桌子边,吃的愤世嫉俗。 她本想去外面的餐馆敲诈燕芝一顿的,但燕芝一言不发的态度击碎了她美好的幻想,径直往食堂去,头也不回。 意思很明显:你来我就请,不来就自己花钱去大撮。 邱曼看着燕芝餐盘里的土豆丝和醋溜白菜,外加一份萝卜海带汤,心中有些愧疚,她知道燕芝节约,也不是真的要她请客,当时生气罢了。 “芝芝,这个虾不错,你要吃吗?” 燕芝把头发拢到一边,又别在耳后,拿着筷子说:“不吃。” “好朋友就应该有福同享,你吃的太差,我心疼。” “我不喜欢吃虾。” 邱曼说:“没人能拒绝海鲜的味道,除非是对海鲜过敏或者不想剥壳。喏,我给你剥好了。” 燕芝没去看那只剥的干干净净的虾,但也没有夹出去,面无表情的说:“吃不完就倒了,我不想帮你收拾垃圾。” 邱曼气的心梗:“也只有我才能忍受你得怪脾气。” 燕芝默然不语。 反正在他们这种人的眼里,只要不顺从自己的心意,不懂我为你好,或是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就是怪脾气。 恰好自己样样都占了,更是怪脾气中的极品。 “真是奇怪。”吃到一半,邱曼咬着勺子诧异道:“王公子今天怎么没来和你共进午餐呢?” 燕芝瞪了她一眼,邱曼不以为然的剥着盐焗虾,其实内心忐忑着。 两年的相处,邱曼很了解燕芝的脾气,再多说一句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不会跟她说一句话,兴致阑珊的闷头吃饭。 燕芝才不会关心王轩朗来不来上课,人家家里有的是钱,不读书不工作,也比他们在温饱线上奋斗二十年强。 “两位美女,我可以坐这里吗?” 邱曼抬眼:“张飞鹏?” 张飞鹏粲然一笑,他是王轩朗舍友,也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张飞鹏看着对面的燕芝,眼睛登时一亮,心觉果然秀色可餐,盘中食物都不比上她有诱惑力。 但他刚坐下,燕芝就起身:“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张飞鹏:“诶,燕美女别着急走嘛……” 燕芝的身影很快没入人群中不见了。 “王公子怎么不来吃饭?”邱曼问。 “他今天课都没来上。” “那他干什么去了” 张飞鹏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妈。” 邱曼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跟王轩朗同宿舍另外两个男生也过来了,张口就问燕大美女去哪里了,是不是不吃饭在减肥。 邱曼抬起下巴,嗤笑:“在又如何?人家会多看你一眼,跟你说话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哐啷一声,把餐盘丢进回收桶了,留下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燕芝走的慢,邱曼看到她在前方也没有理她,把刚才丢面子的气怪在她的身上。 燕芝知道她又生气了,但也没有上前安慰,邱曼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过一会儿又跟没事人似的和她说话。 两人根本不能算是朋友,朋友不会因为一点小事生气,也不会不经过对方的同意就把照片挂网上,参加毫无意义的校花选拔。 燕芝也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邱曼跟她在一起无非是为了多认识两个帅哥而已。 但燕芝满足不了邱曼。 她厌恶那些人庸俗的目光,只会看对方是美或丑,身材火不火辣。 除了他。 顾清风从没对她的长相身材做任何评价,他的目光也没有在称为第二校花的脸上做过多的停留,他们只会讨论语法的对错,发音是否标准,不会讨论个人感情问题,像上午她说那种话还是第一次,心里可紧张了。 想起他,心就像浸在温泉中似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浅浅的上扬。 chapter6 师兄出意外了 “真是奇怪了。”邱曼托着腮,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飞快的甩来甩去,笔头打在桌子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芝芝,他也没有跟你联系吗?” 一连三天王轩朗都没有出现,篮球队王子后援团的女生们个个盯梢似的盯着燕芝,似乎是她把王轩朗藏起来了。 燕芝努力把精力集中在知识点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几次她拿着手机,翻出那个能背出来的号码,拇指停留在拨号键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不过三天而已,能有什么事呢? 燕芝把凌乱的思绪甩到一边,刚要集中起来的精力又被邱曼打断:“周五是不是要排练啊?” “嗯。” 为了迎接150周年校庆暨元旦晚会,各个系都要出一个节目,燕芝这个节目是个话剧,虽说邱曼也是话剧社的,但因为是校庆和元旦一起庆祝,市政府还有领导莅临,校方特别重视,所有的演员是通过海选的方式选出来的,燕芝非常有幸的成为女一号。 男一号则是顾清风。 “带上我好不好?”邱曼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我给你打下手,买水,整理剧本,加油鼓掌。” 每次都这样说,每次去都只顾着跟人聊天,偷拍帅哥。 燕芝无奈道:“你直接去剧场帮忙,不用我带也可以进去了。” “那样就真的在忙了。”邱曼嘟着嘴,“带我去嘛,求求你啦。” 燕芝不理解她的心态,也不想理解,却心软,便答应了。 “嗯。” * 礼堂,剧场内。 这出戏关于唐婉和她第二任丈夫赵士程的故事,是历史系的一个女生写的小文章,专程为唐婉和赵士程写的,陆游只是一个小配角,也没有和唐婉成亲。 虽然有些荒唐,但非常的温馨唯美,贴在校园论坛上的第二天就引起了轰动,故事让女生落泪,男生感叹,心中又揣起了对爱情最美好的向往与期待。 今天排练的是唐赵二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赵士程拱手:“小生赵士程,久慕姑娘英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原是赵公子。”唐婉含羞带怯,微微颔首,曲身还礼,一颗心百转千回,悠悠荡荡】 “好。”负责人宋老师非常满意燕芝的表演,带头鼓掌。尤其是燕芝离开前的那个回眸,足以让现场的男士都成为赵士程,为她魂牵梦萦一辈子。 礼堂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其中一个格外突出。 是邱曼。 她双手举过头顶,巴掌拍的啪啪响,不顾其他人不满的神色,一个劲儿的给燕芝竖大拇指。 “那个谁,安静一点。”宋老师指了指邱曼,招呼他们看剧本,准备进行下一场【花会定情】的初次排练。 “真不错。”顾清风夸道,露出罕见的微笑。 燕芝在表演上很有天赋,所有的情绪基本上都是被她带出来的。 “师兄演的更好。” 心咚咚咚的跳,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燕芝似乎还沉浸在戏中,顾清风方才深情的凝望让她信以为真,差点接不住,但在旁观者眼里倒成了两人一见钟情的正常反应。 但此刻他的脸色平静,眼里也没有任何感情,拿着剧本看。 下一幕两人的戏份占重头,燕芝有点紧张,手心都出汗了,眼睛盯着剧本,心思却在漂游,没有听到顾清风在说什么。 “燕芝?” 燕芝抬起头来,脸色蓦地剧变,直直的盯着顾清风的脑后。 顾清风在她眼里看到了惊恐。 “怎么……” “师兄,快躲开。” 顾清风没反应过来,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回头一看。 上排的顶灯不知怎么脱落了,只有一根绳子牵着,从顾清风的身后荡来,燕芝丢掉剧本,伸出双臂跑过去,想用自己的力量把顶灯推开,但那样沉重的顶灯,又来势汹汹,眼看就要砸在她的脸上了,顾清风惊出一身冷汗,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伸手揽住,抱在怀里。 砰! 后颈重重一击,颈椎骨似乎都撞断了,他踉跄了一下,带着怀里的人一起倒在地上。 又听一声细微的“啪”,绳子断开,砸在顾清风的背上,他痛苦的唔了一声。 chapter7 出现幻觉了 小剧场寂静了片刻,而后喧哗沸腾。 宋老师一边往舞台跑,一边大喊:“快叫救护车,那边的人别愣着了,把东西挪开,看看人伤的怎么样,你们两个上去看看灯是怎么回事。” 点到名的人慌忙去做事,剩下的人依旧傻站着。 “你没事吧?”顾清风艰难开口。 受伤的明明是他,却还在关心自己。 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脖子间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燕芝颤着手去摸。 是血。 满手都是血。 “师兄,师兄。” 燕芝吓坏了,连忙爬出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人架住腋窝,拖到一边,怔怔的看着他们把顶灯挪开。 看到顾清风的后颈是一条长长的血口,宋老师大吼:“快拿棉布来,要干净的,止血。” 顾清风反手摸着后颈,嘶了一声:“没那么严重,只是破皮了。” “那后背呢?” “有点疼。”顾清风抻了抻,皱着眉说,“骨头没事。” 宋老师松了口气:“那就别叫救护车了。来,你们两个把他送到医院去,还是得照个片,以防万一。” 顾清风被他们搀扶着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暂时得到了缓解,众人窃窃私语,盯着天花板议论顶灯怎么会掉。 饰演唐婉丫鬟的女生看着呆滞的燕芝,撇着嘴:“真是的,你上去干嘛,不是为了救你,怎么可能砸中学长。” 另一个女生跟着附和:“就是,学长要是有个什么,都是你害的。” 燕芝旁边的男生说:“不对,那灯明显就是冲着顾学长去的,要不是燕芝推那一下,估计直接砸脑袋上了。” 当时他就站在燕芝背后,看清楚了的,此刻很是愧疚,自己怎么没有燕芝反应快,要是自己上去推开,或许一点事也不会有。 那女生似乎想反驳,宋老师又一声吼把她吓了一个激灵。 “负责道具的人呢?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长的精瘦,皮肤还有点黝黑的男生从舞台后面出来,怯怯的说:“好像是螺丝松了,绳子也被老鼠咬坏了。” “竟然有老鼠?”宋老师瞪着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回答:“鲁阿吉……” 宋老师指着大门:“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马上去把后勤处的人找来,这件事他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鲁阿吉面对着宋老师,视线却好像一直在破碎的灯泡上,然后缓缓移动到坐在地上的燕芝身上,手指颤了颤,不情不愿般的走了。 一个男生拿来扫帚轻轻扫着碎片,哗啦的声音仿佛刮着耳芯,宋老师抱着手臂,捏着眉心叹气。 “学长,你怎么了?”邱曼惊呼,“天啊,你流血了。” 顾清风的声音有些虚:“去看看燕芝,她好像被吓到了。” 邱曼急忙跑进去,与鲁阿吉擦身而过。 在门口时鲁阿吉停留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舞台中央的燕芝身上,嘴角弱不可见的牵扯了一下。 无论是责备还是劝慰燕芝通通都听不见,只怔怔的看着手上的血。 那双手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三岁女孩的手,鲜红的血也成了浓稠的黑血,耳旁轰的一声,闷闷的爆炸声好像几个炉灶同时打开。 燕芝茫然的环顾四周,真的燃起了火,橘红色的大火,到处哔哔剥剥,哐啷,砰砰的声音,她就站在火焰中央,皮肤仿佛被万根滚烫的针刺似的。 燕芝脸色惨白,胸脯痉挛般的一急一缓,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出不来也进不去,身体开始颤抖。 有人大声说道:“她怎么了,好可怕的样子。” “要发羊癫疯了吗?” “你才羊癫疯。” 邱曼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蹲下去,吓了一跳:“芝芝,你也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她拉着燕芝的手检查,发现没有伤口,想来是顾清风身上沾的,松了一口气,但又皱起了眉。 燕芝魔怔了似的,喃喃道:“火,着火了。” “哪里有火啊。”邱曼抓住燕芝的肩膀,摇了两下,“你产生幻觉了么?” “幻觉吗?”燕芝怔怔的,“可我为什么看的见她?” 邱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你听见了吗?她在哭,在喊,喊……” ——妈妈起来,妈妈,我流血了,疼…… “血。”燕芝看着左手,“就是这个血。” 如果是在演戏的话,她的演技也太恐怖了,邱曼已经在她眼里看到了地狱般场景,感觉也身在其中。 “燕芝,你看着我。”邱曼捧住燕芝的脸,声音沉重:“没有火,没有谁在哭,清醒一点,看着我。” 燕芝眨眨眼,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周围的一切。 真的不是被大火吞噬的小屋子,而是他们排练的剧场里,所有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chapter8 探望顾清风 “怎么搞的,我不过去了一趟厕所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快去卫生间把手洗干净。” 燕芝一点力也使不出来,另一个男生和邱曼合力把她拉起来,燕芝靠在邱曼的身上,像个木偶似的亦步亦趋,到了水池也不知该做什么。 邱曼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凉爽的感觉似乎压住心中茫然不知的恐惧,燕芝终于回了神。 “邱曼。” “别听她们的,她们胡说八道,她们就是嫉妒你。”邱曼满脸担忧:“也不知道师兄怎样了,严不严重,我们去看看?” 燕芝的眼眶湿润了:“嗯。” 她声音哽咽了,邱曼也心头一酸,心不在焉的安慰,牵着她走出了卫生间。 能去探望顾清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本是想救顾清风的,却还是受了伤,还落下个因为救她才受伤的话柄,即使知道不是那样的,燕芝还是非常的过意不去,想要拿最好的东西去弥补。 什么都想买,却又不知买什么合适,翻来覆去的询问邱曼。 邱曼拿着消过毒的针戳爆燎泡,边用棉签擦边轻叹道:“补品什么的先不要买,看看医生怎么说,万一不能吃,就是浪费钱了。” 燕芝听话的嗯了一声:“我们走吧。” 邱曼皱着眉:“去洗个脸,你看你的样子,我真是不忍直视,跟末日丧尸一样。” 这两天燕芝吃不下,睡不好,总做奇奇怪怪的梦,黑眼圈更加严重了,一张脸惨白如纸,刚戳爆的燎泡像一张血红的皮盖在嘴唇上。 洗完脸,燕芝只拍了点水,邱曼把脑袋从她的肩颈处探过去,幽幽道:“我给你化个妆吧,我新学了一款妆容,非常适合你。” 燕芝摇头,低声道:“没时间了,走吧。” 在医院附近的水果超市,买了点顾清风爱吃的水果和一束薰衣草,燕芝坚持不要邱曼付钱,她始终觉得是自己的错。 “死脑筋。” 邱曼真是恨铁不成钢,提着塑料袋走在前面,燕芝抱着薰衣草在右后侧,脚步和心情一样沉重,在护士站打听到顾清风的病房,坐上电梯,往四楼去。 406的门没关紧,邱曼握住把手推开一条缝,蓦地脸色一变,赶忙把门拉回来关上,往左边大大的跨一步,拍着心口,慢慢呼气。 “怎么了?”燕芝的心突然就悬了起来,攥的骨节发白,“难道师兄不好?” “好,好的不得了。”邱曼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自己刚刚看到的。 燕芝顿时感觉眩晕,声音发颤:“你是不是看错了?让我看看。”说着把邱曼挤到一边。 手都放门把手上了,邱曼一把抓住把人拽回来:“你这样直接闯进去人家多尴尬啊。”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燕芝的声音越渐低弱,“不可能的……” “人都抱一起了,除非我瞎了才会看错。”邱曼兴奋的脸微红:“哇咔咔,顾学长居然有女朋友,我就说嘛,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是单身。竟然还是校花,两人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隐藏的够深啊。” 虽然只是背影,但那头亚麻色的短发,还有耳边别着的钻石发卡,邱曼敢肯定百分之百是杨晨晨。 “唉,还要不要去啊,现在进去好像会坏了人家的事。”邱曼有些懊恼,踢了踢脚:“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好重,手都勒痛了。” 自听到顾清风有女朋友后,燕芝一直没有说话。她背靠着墙,低着头,头发完全遮住了脸,抱在怀里的薰衣草被紧紧的抓住,地上掉落了好些花瓣。 “芝芝,你在做什么?” 一滴泪砸在鞋面上。 “芝芝?”邱曼正要低头去看她在做什么,吱嘎一声门开了,杨晨晨冲里面做拜拜的手势,然后带上门。 邱曼羡慕的看着她美丽的侧脸,优雅的身段,闪耀的钻石发卡,内心五味杂陈。 杨晨晨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偏头微微一笑,笑的恰到好处。 她不认识邱曼,见过燕芝的照片,但燕芝低着头,一时没有看出两人是她同校的同学。 见她要离去,邱曼鼓着勇气上前:“那个,杨晨……杨——我们是顾——学长的……” 她窘迫的脸都红了,不知如何称呼杨晨晨,也不知如何形容他们跟顾清风的关系。 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 邱曼的头也低了下去,心说:把她当家属了么?等她走了直接进去就好了,真是笨蛋。 杨晨晨面带微笑,双手交叉,自然垂放:“你们是来探望清风的吧?谢谢你们的关心,他现在有空,可以进去。” “哦,好好,谢谢啊。”邱曼碰了碰燕芝,压低声音:“走了。” 燕芝却背过身去:“我就不进去了。” “你是燕芝吧,我认得你。”杨晨晨始终带着亲切的微笑,就像四月拂面的春风,令人身心舒适。 她上前两步,站在燕芝的面前,音色清灵动听:“清风跟我提起过你,你学习很努力,那么多学妹,他就只记得你。” 燕芝把薰衣草塞进杨晨晨的怀里,侧身绕过:“你拿去给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邱曼和杨晨晨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 燕芝一口气跑到一楼,蹲在阶梯下方,无声哭泣。 但她太难受了,心里那种无所依的空旷感比从身上挖掉一块肉还难受,不禁哭出了声。 难怪他对自己客气礼仪,不多看自己一眼,不提及个人感情,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见你? 为什么你有女朋友不告诉我?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我而去? chapter9 被戳破秘密 夕阳下,田埂上,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跑的飞快,跑过泥巴路,跨过小水沟,跳上小木桥,跑进一间院子里,从做游戏的孩子们中穿过去,绕到左侧。 她果然在那里。 男孩放慢了脚步,双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小女孩的身后,将花环轻轻放在她的头上。 女孩停止哭泣转过头来,小脸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打着嗝:“宴、宴,哥哥……” 男生长的眉清目秀,笑容温柔和煦,拿出一只草编的蚱蜢:“送给你,喜欢吗?” “哇哦。”女孩张着玫瑰花似的嘴唇,饱含泪花的眼底闪着盈盈亮光,把蚱蜢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宴哥哥好厉害,芝芝好喜欢。” 宴哥哥拉着她:“我们去捉蝴蝶。” 快乐的身影奔跑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广袤的田野飞翔,击破回忆的沙漏,碎片划破脸颊,疼痛如流动的血脉蔓延全身。 蚱蜢如今还完好无损的在,只是赋予它生命形态的那个人不知所踪。 燕芝揪着领口,心痛的感觉她无法形容,只感觉死也不过如此。 “宴哥哥,你不是说要回来看芝芝的吗,你都忘了吗……” 突然,耳边传来一段优美的钢琴声。 是《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在狭窄空旷的楼梯间格外的响亮,燕芝手忙脚乱的找手机,铃声突然停了。 “芝芝?”邱曼扶着楼梯下来,实在难以理解她的行为。 “你在下面做什么,快上来。” 燕芝擦擦眼睛,瓮声道:“手机掉了,我在捡。” “啊。”邱曼惊呼一声,关切道:“那摔坏了没有?” “还好。” 邱曼见燕芝不动,走了下去,把她从黑暗处拉出来,面带心疼:“肯定摔坏了吧,你都哭了。” 燕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没事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邱曼抱了抱她。 “为什么不去看学长,这两天你不是担心的觉都睡不好吗?” 燕芝吸吸鼻子:“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必要看了。” “来都来了,好歹去看一眼嘛,学长平时对你那么照顾。” “我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去。”燕芝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上楼梯。 邱曼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追上去拉住燕芝:“我刚刚给你说学长有女朋友你就很奇怪,你是不是喜欢学长,刚刚哭也不是因为手机摔了吧?你肯定是……” “就是摔坏了。”燕芝拔高声音打断。 “那给我看看。”邱曼去她手上抢。 燕芝紧紧攥住手机,咬着牙抿着唇盯着邱曼,愤怒中夹杂怨恨,恨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怒她总是不知适可而止。 邱曼站的高,气势也凭空强了似的:“你不是都有王公子了么?怎么还惦记着别人。” 鼻子又酸酸的,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燕芝低声道:“我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告诉你,可别做小三啊。真是的,那么多人追你,什么类型的都有,非喜欢顾清风……” “你闭嘴。”燕芝恶狠狠的说,“不许再说了。” 邱曼不以为然的甩头:“好,我不说了,随便你,爱去不去。”说着自己噔噔噔的爬上四楼。 燕芝走出医院,外面白的刺眼,人声嘈杂,服装店门口的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入耳却入不了心,此时她就像无边的天空里的一朵云彩,不知该飘向何方。 走出不远,斜对面有家快餐厅,她要了一杯柠檬水,就那样一直坐着。 身边的顾客来来去去,燕芝独自霸占着一张桌子,服务员好几次都想赶她走,或者问她要不要点点吃的,但见她坐在阳光照射不到角落里,线条朦胧的侧脸仿佛笼罩着无名的忧伤,不禁心生怜悯,便由着她坐到天黑。 chapter10 就这样吧 燕芝还是去了病房,带上一份虾仁水饺。 她敲敲门,然后等了三秒,推门而入。 顾清风趴着,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你来了。” 听口气似乎一直都在等她,鼻子又一酸,赶在眼泪在冒出眼眶前被深深压了回去。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但是因为……” “邱曼已经告诉我了,她说你今天要去做兼职,不一定有空。” 燕芝的嘴微张,愣愣的看着顾清风,半晌发出一个音。 “哦。” 顾清风看到了她手上的外卖袋:“给我买的?” “嗯。” 顾清风闭眼嗅了一口,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水饺了?” 燕芝有些赌气:“凭什么是水饺不是馄饨?” “你什么时候见我吃馄饨了?” “就是馄饨,不喜欢吃就不给你吃了。” 顾清风撑着双手慢慢翻身坐起来,燕芝见他起身都做的艰难,很想上前帮忙,却像个木头似的站着不动,好像只要离顾清风近了她就是居心叵测,敢碰他一下就是想要横刀夺爱,是可耻的小三。 顾清风呼出一口气,望向燕芝:“别站着,过来坐。” 燕芝升起小桌板,把外卖放在桌子上就只坐着,顾清风把包装袋打开,揭开盖子,摆出责备的表情:“可不就是水饺吗,为什么故意哄我?” “我点的就是馄饨,厨师煮错了。”燕芝把筷子掰开,递过去:“水饺的味道和馄饨差不多,为什么只喜欢水饺不喜欢馄饨?” 顾清风觉得好笑:“干嘛这样问?” “回答我,不然不给你吃了。”燕芝把手缩回去,气鼓鼓的看着他。 “嘴巴怎么了?上火了?” “不要转移话题!” 顾清风哭笑不得:“感觉不一样,而且我习惯了。” 燕芝显然不喜欢那个答案:“习惯了就不能改吗?如果没有水饺,你会吃馄饨吗?” “燕芝。”顾清风加重了语气,神情肃然,一下子就把距离拉出百米远的感觉。 “你究竟想说什么?” 燕芝把筷子放在碗上,悻悻的说:“没什么,吃吧。” 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好像在闹情绪似的,顾清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莫名觉得可爱,声音柔和了一些:“你吃了吗,分你一点?” 燕芝低着头:“吃了。” “不要骗我。” “骗你对我有好处吗?”燕芝嘀咕。 这句话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只有顾清风轻轻咀嚼的声音。 燕芝坐的端正,背却微微弓着,那是因为她一直低着头的原因,十指交叉,放在腿中间,手臂伸的很直,肩便被迫耸起,显得局促不安。 顾清风注意到了,她很多时候都是这个状态,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真正放心的。 “照过片了,没什么问题,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你别担心。” 燕芝云里雾里的哦了一声。 你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温柔,为什么却是别人的。 燕芝的头抬了一点点,盯着顾清风吞咽的喉结,干巴巴的说:“昨天,谢谢你……” “是我谢谢你。皓然告诉我若不是你推那一下可能就砸在头上了。”顾清风笑了笑,调侃道:“不是失忆就是植物人了吧,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芝咬咬唇:“但你还是受伤了,我应该再用力一点就好了,就能完全推开了。” 顾清风轻叹:“别自责,真的没事。师兄年轻着呢,不会就砸坏了。” 燕芝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和杨晨晨,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她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清风的表情,顾清风的低着头,盯着某一处,良久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回顾岁月中一件久久不能释怀的事而发出感慨。 “不仅你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怀疑这样下去有没有意义……”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回宿舍的路上,洗漱,擦脸,哪怕钻进被窝了,燕芝还在回想顾清风当时的表情,说话的语气。 不管回想几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他真的不开心。 从他和杨晨晨的举止来看,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了,但身边的人一点也不知情,说明他们是暗中交往的,如果两人协商好了,他当时不会是黯然的表情。 一定是被逼无奈的。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啊? 燕芝的心一阵阵的疼,她优秀温柔的师兄,如可望不可及的星,在那段感情里却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燕芝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网,前面三个精华帖都是关于杨晨晨的,她参加主持工作的剧照,高挑的身材,穿着量身定制的礼服,笑容优雅,气质出众,像一朵名贵的牡丹,又像夜空中明亮的月。 燕芝的目光从脸上移到她的头上。 杨晨晨留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经常别着那个钻石发卡。 燕芝盯着她的头发,突然退出界面,在搜索条框里打上“青蓝大学 杨晨晨”等关键字。 弹出来很多新闻,前面几条都跟帖子上的差不多。 燕芝往下划,点开一张图片,图片中的女孩笑容灿烂,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头长直发反射出健康的黑亮。 在校花选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投票期间,燕芝也看过这张照片,据说是她十六岁拍的,十六岁的杨晨晨很青涩,笑容中略带腼腆。 “师兄还是喜欢黑头发的中国人。” 原来如此。燕芝苦涩的关闭了网页,闭上眼。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 chapter11 果园埋尸 6月5号,距离龙江市十几公里外的一座果园。 一只黄色的大土狗奋力的刨着,突然狂吠起来,又叫又跳,把主人引了过来,看到那个东西果园主人吓得手趴脚软,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按下三个数字。 那是一截白惨惨的手臂,被狗咬了几个血窟窿,看的人胆战心惊。 当地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立马派了两名民警前去,刨开泥土,尸体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三人顿时脸色再变。 年纪较大的民警神色凝重的将案件划分为重大杀人案,立刻上报给上级公安局。 龙江市云秀区分局受理案件后,派出刑侦支队第一大队前去调查案件。 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的porsche帕拉梅拉飞驰着,线条流畅的车身,如一条矫健的鲨鱼,身后跟着一辆黑色大众suv。 “还有多远?”谢令程问。 秦柏川看着卫星地图:“前面拐弯,看到一条河就到了。” 那名年长的民警在此等候多时,抽着烟,轰隆隆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帕拉梅拉缓缓驶进院子,车轮扬起些许尘土。 suv随后停在柚子树下,一只公鸡被轮胎的摩擦声惊的咯咯叫,扑腾的翅膀飞上了树。 “王世双,王八,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急刹?”抓狂的警察把脑袋从前排座椅上扯下来,“老子的心脏遭不住,又扯掉一块皮。” 王世双回眸一笑,拍了拍方向盘:“刺激,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开赛车。” “刺激你妹,这不是赛车是老古董,弄散架了,你等着一辈子给分局白打工吧你。” 戴眼镜的法医推了一把:“别吵了,下车。” 民警的烟刁在嘴里,直愣愣的看着帕拉梅拉:“我靠,分局就是牛逼啊,一个大队都配这么高级的车。” 车门打开,下来一双定制的皮鞋,鞋面一尘不染,亮的能当镜子用。 民警已经在心里靠了无数次,颤巍巍的想:是我说的太夸张了吗?来的是个啥大领导啊? 谢令程肩宽腿长,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裤,熨烫平整的白衬衣,外罩灰色马甲,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健康美的结实小臂。 这年头有手机便很少有人戴表了,喜欢戴的都是用来彰显身份,这人就戴着一块,虽然不知价格,但从浅金色的表带和复杂的表盘看得出来肯定不便宜。 民警视线往上移,看到那张脸,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人做警察,脑子进水了? 他在那里感叹猜疑着,思绪一团乱麻,谢令程已走到他面前。 “我是云秀区分局刑侦第一大队的队长,谢令程。” 声音磁性,语调平稳,中气底气都很足,年轻的大队长没给民警冷漠狂妄的感觉。 民警把烟扔在地上,脚尖蹍灭,仓皇的握住那白净的像医生的手,语速急促:“谢队你好,鄙人姓刘,是南水湾派出所的民警,你叫我小刘就行。” 明显比他大了将近十岁,却让人叫小刘,不知是谦虚还是想巴结,不过谢令程并不打算在这样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烦请刘警官带路。” “这边请。” “走。”秦柏川招呼痕检科和法医跟上。他挑起眉,嗯了一声:“这种地方,肯定不是第一现场了。” 小刘只把覆盖着的泥巴刨开一部分,尸体还在坑里没动,另一个民警和农家乐也是果园的主人在旁边守着,园主的脸色不比尸体好到哪里去,一副黛玉妹妹西子捧心的模样。 “警察同志,千万不要说出去啊,不然我这以后没法做生意了。”园主苦苦哀求,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转而咬牙切齿的骂:“是哪个狗日的埋在我这里的,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被拴在树上的大黄狗叫了两声。 原是看到陌生人了。 园主有眼力见,对着最光鲜靓丽的谢令程哭诉:“领导领导啊,不是我干的,我是知法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公民,你要替我做主啊,不能让我倒这个大霉,我一家上下十口人全靠……哎哟。” 他差点被石头绊倒,谢令程眼疾手快的拉住。 “谢谢领导,谢谢。”园主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 谢令程说:“警方肯定不会透露消息,也请你与家人保密。” 园主捣蒜似的点头:“是是,一定一定。” 一个民警拍照,其余的提取现场有用的线索,法医检查尸体,勘察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小刘啊,调监控了吗?” 戴着墨镜的t恤男人一副领导的派头,刘警官诚惶诚恐的回答:“他说没有装监控。” “靠。”秦柏川一把扯下墨镜,x光线似的目光射向园主:“什么年代了,开店居然不装监控器。” 园主更加惶恐:“不是没装,只是这片果园里没有。” “嚯。”秦柏川把墨镜挂在胸前,扯着嘴角,漫不经心道:“心够大啊,不怕贼惦记?” 园主赔着笑:“也没啥值钱的,除了草莓园的两棵樱桃树和院坝里的柚子树结果,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再说还围了两米高的铁丝网呢。” 秦柏川拍了拍他的肩,点点头。园主也不知啥意思,僵硬的站着,任由他攀住自己。 谢令程问刘警官:“有辨认死者身份的证件吗?” “没有。” “手机钱包?” “也没有。” “柏川。” “到。”真领导一声令下,副队立马站的端正。 谢令程目光如炬:“扩大搜寻范围。” “是。”秦柏川点了三个人,“你们两个那边你跟我这边。都仔细点,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印记一定先拍照取证。” 杨义把尸体脸上多的泥土刷掉,露出挺立的鼻梁,m的嘴唇略显俏皮,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大约在20到24岁之间,衣裳是一套运动装,三叶草牌的,谢令程在高中时喜欢打篮球,也常穿这个品牌。 对于名牌有研究的小姜一下子就认出鞋子是耐克限量版。 死的可能是一个富二代。 小姜小声对小王说:“前天局里不是接了一个失踪案吗?失踪的好像是青蓝大学的学生,会不会是他?” 王世双不以为意:“那也太巧了。” 小姜耸耸肩:“没准。” 杨义:“谢队,你看这个。” 谢令程边戴乳胶手套边蹲了下去,大腿到腰部位置绷出令人心驰神往的曲线,杨义拔出插在死者胸前的东西,递给他。 这个东西谢令程从没见过。 整体约三十厘米,顶上四面都雕着獠牙鼓眼的人面像,中间两层都是莲花花瓣的造型,花瓣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有点像藏文又像梵文,空余的位置只能让小孩子握住,再往下是六只手托着三把斧头,最下端类似于军用三棱刺。 三棱刺就占了整体的一半,尖端很尖,虽说是木制的,但用力的话还是能捅进任何一个动物的身体。 “这是凶器吗?”谢令程问。 “有待确认。”杨义翻看了伤口又说:“应该不是。” 谢令程把那个东西痕检科的人装起来:“死亡时间呢?” 杨义回答:“根据尸斑以及伤口的腐烂程度来看,至少一周了,具体时间还得回局里才能确定。” 刘警官听到就生气了:“整整一周你都不来看一眼吗?” 园主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花都谢了,有啥好看的啊?” 刘警官气的直翻白眼:“活该。” 园主:“……” 谢令程向四周望了望,沿着斜坡而上,站在最高处看,他能明白为什么这里不用装监控。 农家乐是多元化经营,打牌唱k,各种娱乐方式都有,院坝前是天然的湖泊,养了些鱼,一侧种了荷花,游客可以一边划船一边钓鱼,河滩上配有烧烤架,往右便是草莓园,后面是果园。 果园基本都是桃树,夹杂着几颗橘子树,像一条百米的长带,把整个农家乐半包围起来,春天开花的时候,粉色的桃花映衬着碧绿的湖水,倒是浮躁的都市中一处放松的世外桃源。 谢令程举目四望,对着下方忙碌的警察拍了一张照片,将整个风景都收入镜头里。 后方是较为平整的斜坡,谢令程听到了流水声,底部有一条两米宽的水渠,原来只是一条沟渠,园主后来自己拓宽了,引水灌溉比较方便。 水渠边有两米高的铁丝网,再过去是一片荒地,远处几间刷着白墙的平房隐藏在墨绿的山间,一辆摩托车嗖的一下开了过去。 谢令程往下走,沿着水渠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通过对讲机说:“痕检科的人过来一个,刑侦队来两个。” 他发现一枚足印,是踩了稀泥后留下的,已经晒干了,但还算完整。 又沿着水渠走了走,比划了一个大致范围,谢令程对刑侦队的小姜和小王说:“拿网来捞。” 两人借来园主捞鱼的网,几分钟后,小姜兴奋的喊:“谢队,我捞到东西了。” 是死者的手机。 勘察结束,警方带着现有的线索和尸体回局里了,临走前谢令程告诉园主这几天不能接待顾客,他随时可能再次勘察。 园主捂住流血的心点头,那飘飞的灰尘,仿佛是被风带走的钞票。 chapter12 调查案情 龙江市云秀区分局。 “谢队,找到死者的身份信息了。”小王把笔记本电脑交到谢令程手里。 屏幕上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的半身像。 小王说:“王轩朗,男,22岁,青蓝大学电信系大三学生,两天前被家人报案失踪,最近一周没在家也没去学校上课,同学老师都没见过。” 谢令程皱眉:“明明都失踪一周了,为什么3号才报警?” 小姜想了想说:“校方大概认为去旅游了吧,毕竟是富二代嘛,读不读书无所谓的。”说完看着谢令程的脸色,呵呵的傻笑两声,义正言辞道:“像谢队这种只以学习为己任,背负着扫黑除恶,为人民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马上通知家属。”谢令程打断了他的马屁。 法医室再送来消息,杀害王轩朗的凶器是一把单刃刀,背面光滑,大概率就是平常用水果刀,而插在胸前的那东西材质是桃木做的,还是一颗有些年岁的桃树。 谢令程面沉如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姜办法多,通过图片识别,又搜索关键字,查出来那个东西是—— “降魔杵?”谢令程皱着眉,“什么意思?” 小王说:“谢队平时不看电视吗?现在的电影里道士降妖除魔驱鬼就会用那玩意儿,而且必须是桃木做的,不然就没用。” 刚进门的秦柏川听到后立刻插嘴:“难道死者鬼上身了?” 谢令程猛地转头盯着他:“技术部把手机修好了吗?” “修个屁,电池都泡胀了,想要通话记录只能去电信公司调。” “照片呢?” “扫描出来,刚放你桌子上。” 谢令程点点头,又问:“你说的降魔杵,哪里买得到?” 小姜说:“我上某宝看看。” 众人:“……” 谢令程有些怀疑的点头,对秦柏川说:“去通知技术部修不好就想别的办法,微信qq的信息一定要导出来。” 秦柏川抓抓凌乱的头发,没精打采的站起来:“是,领导。” “还有……” “还有啥?” “以后别说脏话。” 秦柏川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说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说啥了?” 小姜拨浪鼓似的摇头。 小王有些幸灾乐祸:“你刚说屁了。” 秦柏川凑到谢令程身边,意味深长的问:“屁也算脏话吗?” 谢令程皱起了眉。 “不是吧兄弟,难道你不放……” 话没说完,秦柏川跳出两米远,做一个ok的手势,插着兜笑哈哈的走了,估计不出半小时局里的人都会知道谢队居然不会放屁。 接到警局的电话,王锦成的一颗心像过山车似的,先是以为儿子有消息了,还高兴着,接通后却告知他去认领尸体,顿时晴天霹雳,面如死灰,心跳停止了片刻,差点晕厥过去。 一到公安局,王锦成就冲进刑侦支队余长青的办公室,众警察拦都拦不住。 他紧紧抓住余长青的双臂:“轩朗死了?”布满红血丝的眼带着薄弱的哀求,希望余长青告诉他:我们弄错了,死的不是你儿子。 “不是真的,对不对?” 余长青叹气:“节哀顺变。” 王锦成的脸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低声吼道:“是不是他干的,是不是他?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答应要保护我的,还有我的家人,你答应了的……” “你冷静点。”余长青低吼,眉头紧锁。 “我怎么冷静?我儿子死了,我就一个儿子啊!”王锦成暴跳如雷,像只红眼雄狮:“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去。”余长青指着门,冷眼道:“我还可以借你一把枪,最好把所有人都干掉,那样大家都解脱了。” 王锦成踉跄了两下,陷进沙发里,撕扯着头发,发出一声暗哑的低吼。 “肯定不是他,他杀人不会用那样复杂的方法。”余长青神色凝重,有种如临大敌的窒息感。 如果是他,肯定不是埋土里而是放在家门口。 余长青说:“你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笃笃笃! 余长青抬头:“令程?” “余支,刚刚技术部把死者的……” 王锦成突然一声嘶吼,咬牙切齿的盯着谢令程,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谢令程愣住了,站在原地。 “哦,家属,听不得。走,出去说。”余长青把谢令程拉到门外,“怎么?” 谢令程缓缓道来:“电信公司传真了死者遇害前三日的通话记录,还有微信上联系密切的人,已经筛选出几个可能知情者,都是学校的同学,我现在带人去排查。” “去吧。”余长青挥手,转身走进办公室,关门前谢令程看了看那个弓着背的男人,余长青上前拍拍王锦成的背,长叹一声。 . 燕芝从自习室出来,抱着书,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篮球场,跳跃的身影彰显生命的活力,三三两两的女生时不时喊加油。 王轩朗也喜欢打篮球,而且是校队的,穿8号球服,打球的动作非常漂亮,常常获得满场喝彩。 得分最多的是他,赞美最多的是他,女粉丝最多的也是他,而他的目光只会深情的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成为焦点是燕芝最讨厌的,但王轩朗偏偏要大喊她的名字——“燕芝!我就知道你会来!” 顷刻间,所有的目光都会指向她,燕芝窘迫极了,逃也似的离开篮球馆。 其实她心里还是开心的,被人喜欢,关爱,成为他的全部,让他也开心,是一件幸福而骄傲的事。 可如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身影中总是缺他的。 时光悄悄流逝,生活看起来一成不变,却在不经意间少了很多东西,那些曾经拥有的不曾拥有的都已远去,不复存在。 燕芝望着前方出神,坐在凉椅上的碎花蓝裙子女生对身边的人说:“你看,是她。” 粉色娃娃衫的女生不以为然:“土包子一个,不会打扮,身材也没有,怎么会招人喜欢?” “但人家脸蛋无可挑剔啊。” “切,指不定是整的呢。” “你真酸。” “去你丫的,你看她的鼻子,哪有人长那样标准的,简直就是整容模板嘛。” “说起这个,我有点想去弄一下眼睛……” 一个穿着修身连衣裙的女生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迈着一字步走到燕芝跟前,审问一般的口气:“到底怎么回事,轩朗去哪里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女生叫洛雪,长的蛮漂亮的,妆容完美,身材玲珑有致,背着精致的银色小包。 洛雪喜欢王轩朗,在燕芝出现之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人拿下,本来也是有苗头了的,但燕芝的照片一挂上论坛,她在王轩朗的眼中没了一席之地。 洛雪不甘心,想看看人是不是跟她脸蛋一样精致,却没想到是个没有任何审美的土妞。 白t恤,宽松裤,已经洗的发黄的小白鞋,整个人不是白就是黑,性子也是寡淡无味,但王轩朗就是喜欢。洛雪把燕芝视为最强劲的情敌,眼里带着深深的敌意。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跟你联系了吗,我问你话。” 燕芝在洛雪的手指要碰到自己前拉开距离,面无表情的说:“我不知道。” “你……”洛雪气的跺脚,细高跟快不过平底鞋,只能眼睁睁的看燕芝离去。 实际上她也很想知道王轩朗在哪里,那天打电话他为什么没接。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中特别烦躁。 校门口闹哄哄的,一大群女生围在那里,不知要做什么,燕芝拿出耳机,刚要塞进耳朵里,邱曼跑了过来:“嗨,芝芝。” “我不想去逛街了。”燕芝说。 邱曼似乎没有听到,伸长脖子往校门口张望:“那边什么情况?好多人啊,在干嘛。” 突然抓住燕芝的肩膀又摇又晃,尖声大叫:“是陆翊,陆翊诶。” 燕芝慢吞吞的问:“陆翊是谁?” “陆翊你都不认识,是近一年火起来的演员,长得帅,脾气好,演技也好,今年他主演的那部电视剧收视率超高的耶……” 燕芝还是一脸茫然,她不爱看电视剧,也不看新闻,偶尔会看一部爱情片,看的泪流满面,痛彻心扉的。 “陆翊怎么来我们学校了,天哪天哪,我要去签名合影……陆翊!” 邱曼尖叫着跑过去。 她们总是喜欢叽叽喳喳,一点小事也能掀起滔天大浪。 陆翊个子挺高的,燕芝只是在邱曼跑过去时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侧脸。 莫名的想到了第一次见顾清风的时候,也是这个角度。 追寻的过程那么辛苦,好不容易站在你的身边,敢自然的跟你聊天,开玩笑,以为还能再进一步时,才发现中间一直隔着一块看不见的玻璃,我试图打破玻璃却划伤自己,跌入无尽的深渊。 陆翊带着墨镜,嘴角挂着亲切的微笑,合影签名,耐心的满足粉丝们所有的愿望。 明星来学校做什么?就是为了引起骚动吗? 燕芝戴上耳机,播放理查德的钢琴曲,声音放的很大,那样就听不见嘈杂的尖叫声了,也可以装看不到想要蓄意搭讪的男生。 chapter13 警花谢令程 谢令程把车停好,将排查对象发到每个人的手机上。 下车时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对面的奶茶店。 起初他并没有注意任何人,走了两步突然停住,猛地回头看,那个捧着奶茶喝的女生不正是要找的——好像叫,燕芝? “稍后回局里汇报。”说完谢令程就迈开长腿,往右边走去。 三人被他的行为搞的摸不着头脑。 斑马线在前方十米处,眼看燕芝要走了,谢令程只得直接穿过马路。 小姜张大了嘴巴:“哇,一向遵纪守法的谢队居然横穿马路。” “哦买噶。”小王更夸张,“谢队横穿马路居然是为了跟女生搭讪?” “真的诶。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美女……” 秦柏川拎着小姜的后颈,往后一拽,在两人的脑袋重重拍了一下:“关你俩屁事,赶紧找人去,一个小时内给老子搞定全部。” 秦柏川戴着墨镜,双手插兜,走的目不斜视,突然摇摇头:“疯狂的女人。” 小王:“副队,你不结婚就是因为她们太疯狂了吗?” 小姜:“此言差矣,副队不结婚是因为没人看的上他。” 小王:“对对,我想起来了,副队有次相亲,当时谢队也在,结果人家一眼就看上了谢队,压根没理他的……” “哈哈哈,后来的相亲对象都问他,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个叫谢令程的警花,还让他帮忙牵红线。副队起初特高兴,还以为人家联系他是因为……哈哈……”小姜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花,笑的猖狂至极。 “找死!” 秦柏川一脚踹了空,又举着拳头在后面追,逮住就是一阵狂殴。 . “燕芝同学,你好,我……” 谢令程敢肯定她看到了自己,因为自己出现的那一刻,她还抬眼看了一眼,但喊出她名字时,却直接无视的走过去了。 什么意思,难道她没听到我叫她? 谢令程拧着眉,长腿一跨:“燕芝同学,请留步。” 燕芝眨眨眼,不知道这人拦住自己是什么意思,一脸迷茫的含着吸管。 谢令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面色略显为难,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却是聋哑人,真是可惜了。 燕芝却反应过来,还戴着耳机放着歌呢,难怪听不到他说话。 “你是谁?” 看着那根细细的白线,谢令程暗自好笑,甩开莫名升起的怜悯之心,拿出警官证正色道:“我是警察,现在有件案子需要向你了解一点情况,方便聊聊吗?” 燕芝听到胸腔中心脏狠狠撞击的声音。 “什么,案子?”声音微微发颤,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闪现。 叭叭,嘀嘀~ 大街上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服装店的低音炮放着高亢的“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这里太吵,不方便说话,找个安静的地方。” 谢令程敢肯定自己说的很清楚,她也听到了,但人就是没动,呆站在原地。 普通人对警察总是抱有莫名的恐惧,哪怕像自己这样的,谢令程用包容理解的语气说:“只是寻常的查问,你不用害怕。” 燕芝望着对方,好几次都忍不住问,是不是他出事了,却还是深深压住了。 “不要在这里问。” 她可不想让好事者看到自己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成为全校热点。 “去前面的咖啡馆吧。”谢令程说。 此时是中午,咖啡馆没什么人,燕芝径直走向最里面的角落,本来已经停下的谢令程只得跟上去。 桌子靠墙,她的背后有一盆散尾葵,咖啡馆的光线本就暗,只有头顶的灯亮着,而她还要靠着椅背,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低着头,谢令程只能看到她泛着黄光的鼻尖和下巴。 只是询问而已,硬生生的把自己搞成了犯人。 谢令程又皱起了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默不作声的打量着燕芝。 标准的精致小v脸,还带点婴儿肥,整张脸应该就眉毛修过了,唇膏都不曾涂,眼睛是标准的杏眼,像一块黝黑的晶石,长着窄窄的双眼皮,眼神过于沉静,少了一份纯真可爱,反而多了一丝不合宜的沧桑感,鼻子长的最好看,尤其是鼻尖,翘到恰到好处,嘴唇稍微丰满,嘴角微微下耷。 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二八分,少的那边别在耳后,典型的浓颜系美女,宅男们心中的高冷女神。 明明勾着下巴,肩膀绷着,处处彰显柔弱可怜,眼里却露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倔强。 “不用这么抗拒吧?”谢令程试图让燕芝放下恐惧和反感。 毫无动静,就像一颗小石头扔进了深潭里,水花都没响一个。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微笑道:“先生要喝点什么?” 谢令程要了一杯红茶,看到还低着头的燕芝对服务生说:“就这样。” 估计服务生也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拿着菜单就走了。 “你要问什么?” 燕芝的声音倒是出于谢令程的意料,本以为不是个甜美的娃娃音,至少也清亮动人,但嗓音干哑,声线也粗,像是长期性很少与人沟通,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似的。 或许是因为害怕,紧张导致的,没有人不害怕警察突然找上门。 她说话很慢,从张嘴到说出第一个字,谢令程敢保证她用了两秒。 谢令程长了一张英俊的脸,有多英俊,用表妹的话说,他要是进入娱乐圈,一集的片酬至少是七位数开头的那种,他五官立体感足,线条流畅,但不具有攻击性,相反笑起来很温和。 办案时会遇到一些年轻漂亮的女性,胆大的还问他是不是单身,要不要试试处处看。 怕成燕芝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谢令程经验不多,看人还是比较准。 这是一个用冷漠伪装胆小的人。 “你在怕什么?”谢令程采用迂回战术,“我是警察,不是坏人。” 但效果没有,燕芝依然那样看着他,低头的同时再一言不发的看人,充满了怨恨的错觉。 谢令程摸了摸鼻子,换了只腿翘:“ok,那我直奔主题了,认识王轩朗吗?” 脑中的某根弦颤动了一下,燕芝嗓子有点干,吞了吞唾沫:“他怎么了?” 不答反问,典型的心虚的表现。 “他被人杀了,尸体在南水湾的果园里。” 那根弦颤动的更加厉害,心也跟着颤动,燕芝的大脑嗡嗡作响,怔怔的复读:“南水湾?” “你知道这个地方。” 燕芝茫然的点头:“听说过。”等了片刻又才开口:“我和他只是同学校,认识,但不熟。” “5月28那天上午有一通你打的未接电话,跟他的死亡时间相差一个小时。” 燕芝再度震惊:“你的意思是,九点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你倒记得挺清楚。”谢令程看似随意的说,心里明白这个警惕的女孩子没一句实话。 “可以说说当时找他做什么吗?” 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似的,燕芝呼吸困难,幸好隐藏在阴暗处,他应该没有看出来自己的慌张。 “打错了。” “是吗?当天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学校,自习室。” “有证人吗?” 燕芝猛地抬头:“你在怀疑我杀了他?” “请回答我的问题。”谢令程直视着燕芝,“有证人吗?” “没有。”燕芝别过头去,胸脯起伏不定,看样子是被谢令程气到了。 “知道打错了,为什么不直接挂掉?” “当时没发现。” “但你一下子就说对了他的死亡时间。” 燕芝咬着牙,抿紧唇,十指绞在一起,指尖冰冷,怯怯的颤抖。 “那又如何?”沉默片刻,燕芝突然冷冷的发声:“能说明什么?” 谢令程身体微微前倾:“能说明你是特意在那个时间段给他打的电话,你找他有事。否则一个打错了的电话不至于过了一周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燕芝无话反驳,又躲进阴影里陷入沉默,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这位英俊的警察点到为止。 咖啡馆突然响起钢琴声,是《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 谢令程摸出手机发现并没有来电,而对面的人已经接通了,剑眉轻轻的跳了一下。 “喂,宋老师?”燕芝低声道。 “燕芝你的派头真是比明星还大啊,昨天给你说了今天下午两点会安排新的演员来排练,人家已经到了,你在哪里?一点五十六了。所有人都在等你,你知不知道?” 燕芝的声音越发的小:“我在自习室,对不起我忘了,马上到。” “快点啊。”宋老师挂了电话。 燕芝抬头,又是一脸冷漠:“我有急事,可以走了吗?” 谢令程没说话。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双方都流露出不让步的劲儿。不过三秒钟过后,对面的目光开始减弱,退缩。 谢令程勾起唇角:“可以……” 燕芝起身就走,身后传来他清冷不容反驳的语调:“不过我随时还会找你。” 燕芝的背影顿了顿,没有回头。 “都说完了还要问什么?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问他后援队的那些人。” 谢令程腾地起身,长腿迈出两大步,站在燕芝面前:“具体是哪些人。” “哪些人我不知道,我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么多,请你不要再找我了,她们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谢令程端起那杯红茶,摸出电话,边走边说:“问问王轩朗的后援队是怎么回事。” 但他出来时,燕芝已经不见了踪影。 chapter14 新演员是陆翊 燕芝一路跑到礼堂,剧场门口围着好多女生,一个个兴奋的中了头奖一样,似乎都在说着同一个名字,看着同一个方向。 陆翊坐在第一排笑容满面,声音清润动听:“没关系宋老师,学生就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我很佩服学习好又会演戏的人,你不要责怪她,现在也才两点过五分嘛。” 宋老师点头:“感谢你的理解,她平时都挺积极的,今天确实有事耽搁了。” 燕芝想挤过去,被守在门口的保镖拦住:“闲人免进,里面有重要人物。” “我是话剧演员。”燕芝说,“我是来排练的。” 保镖沉声道:“有证据吗?” 话剧演员四个字又不会写在脸上,燕芝只得给宋老师打电话。 “燕芝啊,你在哪儿——哦,已经来了吗?” “嗯,被拦住了。”燕芝踮着脚,扬了扬手,宋老师走过去对保镖说:“这是我们话剧的主演,麻烦请她进来。” 保镖刚硬的脸上写满了傲气和冷漠,拉开隔离带让她快点进去,待人进去后又赶紧装上。燕芝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这种氛围让她非常不自在。 “对不起宋老师。”燕芝弯腰道歉:“我来晚了。” 宋老师摆摆手:“这位就是学校新安排的演员,想必你也认识吧。” 新演员是陆翊。 燕芝愣住了。 “嗨。”陆翊泰然自若的跟她打招呼,确实如邱曼所说帅,而且笑容亲切。 但燕芝觉得很假,整个人都是假的。真正亲切温柔的笑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而陆翊的笑仿佛是画在脸上的,扯开那张笑脸,背后也不一定是真实面目。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陆翊眨了个眼睛,“没想到我的粉丝里竟有这样美的美人。” 这倒是发自内心的夸赞,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将燕芝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眼里是粉丝看他时才会有的光。 燕芝冷冷道:“我不是你的粉丝,谁的都不是。” 陆翊无声的哇道:“有个性,有原则。” 宋老师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嗓子责备:“收起你的高傲,人家是明星都没有摆架子,你摆什么?” 燕芝咬了咬牙:“宋老师,顾师兄又不是很严重,休息两周就可以继续演了,为什么要换?” 宋老师叹道:“你以为我想换?是顾清风自己说不想演了。” 昨天顾清风说自己不想再演了,宋老师还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久,但他坚持辞演,今天面试了好几个,却都不满意,教导主任说把这事包在自己身上,然后就请来了陆翊。 “为什么?”燕芝失声道。 “我怎么知道。”宋老师不耐的推着她,“好了好了,快去收拾一下,准备开始排练,人家晚上还有通告呢,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陆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燕芝的背影,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没想到陆翊就是学校新请来的演员,但是他这样红的明星怎么甘心来演这种校园舞台剧? 后来同学间有传言,陆翊是教导主任的外甥,才给这个面子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燕芝不喜欢陆翊,第一眼就没有好感,不仅仅是他伪装出来的温柔,还有隐藏在背后的狡黠。 “你怎么回事?”宋老师叉着腰,要骂街的样子:“这段戏上次演的好好的,今天怎么一错再错?” “对不起。”燕芝低着头,“我找不到感觉。” 宋老师满脸疑问:“哈?” 陆翊打着圆场:“不要对女孩子这么凶嘛,或许是见着我害羞,紧张了,磨合两天就好了。”微笑看着燕芝:“对不对,美女?” 燕芝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磨合的话需要时间哦,最好经常在一起,才能了解对方,达到最完美的配合。”陆翊越靠越近,头越来越低,嘴唇差点碰到燕芝的耳朵了。 “不如从现在开始,今晚一起吃饭如何?” 燕芝猛地后退:“我去一下卫生间。” 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陆翊嘴角一弯。 燕芝坐在马桶盖上,感觉浑身无力,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邱曼打来的,有气无力的问:“什么事?” “芝芝,芝芝……”邱曼声音非常大,燕芝不得不让手机远离耳朵。 “大新闻,王公子出事了……”邱曼又把声音压的很低,一字一句道:“被杀了……” 燕芝感觉很冷,含着水汽的凉风顺着裤脚钻入衣服里面,五脏六腑颤了一波又一波,抱着双臂趴了下去。 邱曼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天啊太恐怖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王公子到底招惹了谁啊,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杀了呢,你说是不是?我简直无法想象。喂?喂?芝芝,你在听吗?喂?芝……” “挂了。”燕芝费力的吐出两个字,用尽毕生力气站起来,正要开门出去,突然传来两个女生讨论自己的声音,手又放了下去,静静的站着。 “还以为她真的天赋异禀呢,在专业的面前一下子就暴露了。” 长着一对小酒窝的女生点头:“是啊,看她那尴尬的样子,白痴似的,我觉得你都比她强。” “是吧?”穿着白色连体裤女生得意的理了理头发,对镜花痴:“陆翊真的好帅啊,要是我能跟他对戏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进娱乐圈呢。” 小酒窝说:“你想太多了,他那样的人想要巴结的还少吗,轮不到咱们啊。” 安静了片刻,小酒窝又突然叹了一口气,酸溜溜的说:“我发现陆翊好像对她挺感兴趣的,演成那样还帮她说好话。” “她?你开玩笑吧,真当自己是绝世美人了,人见人爱?”连体裤女生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她要再出错,宋老师就不会要她了,到时我就有机会了……” 小酒窝突然面色尴尬,碰了碰她:“别说了,人在呢。”冲燕芝咧咧嘴:“嗨,你也上厕所啊。” 燕芝如冰雕似的。 连体裤女生冷笑,抱着双臂,挑衅的回望:“在又如何,演技不好还不让人说了?人家陆翊是大明星都谦虚的让我们指出他的缺点呢,她又算什么,十八线都算不上。” 燕芝没有理睬她们,洗了手,直接出去了。 “瞧她那样,谁欠她钱啊,真是的。”连体裤女生砰一声把厕所门关上。 “陆翊,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演的戏,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杨晨晨双手递过去一个漂亮的小本子,第二页是一张陆翊的最新写真,一向优雅从容的她竟像个小女生似的害羞,脸颊微红。 燕芝抿起了唇,捏住衣角,紧紧的看着那个方向。 “有你这么美丽的粉丝是我的荣幸,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陆翊微微一笑,唰唰两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跃然纸上,完全看不出来跟“陆翊”两字有什么关系,夹在里面的数字——61才能猜出写字的人到底叫什么。 “谢谢。”杨晨晨如获珍宝,还请燕芝给他们两个人合了影。 燕芝的脑里突然闪现顾清风当时落寞的侧影,心中更加愤愤不平。 “燕芝,现在有感觉了吗?”宋老师过来问道。 感觉更差了。燕芝心说,却点点头:“我尽量。” 宋老师拧着眉心,明显不高兴这个回答,却也没有说什么,拍拍手:“ok,各就各位,继续排练。” 燕芝顶着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宋老师的训斥,压抑的情绪,痛苦的结束排练。 “燕芝,你让我太失望了。”宋老师身心疲惫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陆翊过来与她握手,跟个老朋友似的:“很高兴与你合作,下次再见。不过……”笑了笑:“下次可别再害羞了,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嘛。” 又冲杨晨晨挥挥手:“拜,美女,我觉得你很有进娱乐圈的潜力哦。” “我是学新闻主持的。”杨晨晨羞涩的拢拢耳发。 陆翊竖起大拇指:“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燕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被女生们簇拥着,追花的蜜蜂一离开,剧场空旷起来,空气才重新流通。 “那个,请等一下。”燕芝喊住了杨晨晨。 杨晨晨回眸,有些诧异,但很快露出优雅的微笑,标准的六颗牙齿。 “什么事,关于清风的吗?” 燕芝抿抿唇,轻声道:“师兄好些了吗?” “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到时我们一起去接他?” “我就不用了。” 杨晨晨没再坚持:“好,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等等。”燕芝有些着急:“我实在不适合演戏,你能不能来演?” “可你之前演的挺好的啊,大家都在夸你呢。”杨晨晨更加诧异了:“难道是因为……” “不是。”燕芝着急的打断,心跳加快:“这件事我不应该给你说,但很快就会全校都知道。王轩朗被人杀死了。” 杨晨晨脸色一变。 “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我现在实在没办法集中精力演话剧。”燕芝带着祈求的眼神,“请你帮帮我。当初本来也是要选你的,只是因为你是短发,其实这个很好解决,戴假发就可以了。” “王轩朗被谁杀了?”杨晨晨眼带惊恐,“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燕芝摇头:“我也不知道,警察还在查。” 杨晨晨细眉紧蹙,扶着扶手慢慢坐下:“怎么会这样?我真是——抱歉。”她转过身去,揉着太阳穴做深呼吸。 “太可怕了,谁会跟他有仇,我真是想不明白他那样的人跟谁有仇,就算有过节,也不至于杀人啊。”杨晨晨撑着额头,难以释怀。 燕芝垂眸不语。 “你一定很难过吧?”杨晨晨轻声的问。 “嗯?”燕芝愣了一下,点头:“是的。” “我答应你了。”杨晨晨握住她的手,“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相信警察一定会让真相大白的,不能让他白白失去年轻的生命。” “谢谢。” 燕芝是想真心感谢,但说出来总是干巴巴的,自己都觉得虚伪,好像根本不想说似的。 “不,应该我谢你。”杨晨晨微笑,“陆翊是我偶像,能和他一起演戏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而你却把这个难得机会让给我,真的太感谢你了。宋老师那里我会去说,你放心。” “嗯。” 刹那间,燕芝突然明白顾清风为什么会喜欢她了,为什么她比自己更受欢迎。 “我们一起出去吧。”杨晨晨说。 走出礼堂,燕芝还是忍不住问:“你和师兄的事为什么不公开?” “因为我爸妈不让我在工作稳定前谈恋爱。” 悲伤的色染上她的眉,在两人之间唱着哀悼的歌,随着夏风升向高空,在树叶间徜徉,在心间飘荡。 杨晨晨望着梧桐树,斑斑驳驳的光缭花了她的明眸。 “我的一生都是被他们安排着走的,我做不了主。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愿意这样和偷偷交往。” “这对师兄不公平。”燕芝看得出来,顾清风比杨晨晨爱的多。 “我知道。”杨晨晨低声道:“但他说了他愿意等的。” “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燕芝听邱曼说过,杨晨晨的爸爸是某电视台的台长,妈妈好像也是新闻主持人,不仅有家业好在政治上也有关系,而顾清风只是众多普通百姓中的一员,毕业后跟所有大学生一样,为了一个名额而挤破脑袋。 他们那样的家庭愿意把如此优秀的女儿嫁给一个未来都不确定的人吗? 杨晨晨的眼里诧异一闪而过,眨眨眼,笑了:“我应该请你吃饭的,但我答应了清风今晚陪他,时间不早了,再见。” 看着对方挺立的脊背,从容优雅的步伐,燕芝嘲讽自己:你在操什么心呢,惹人笑话。 chapter15 天生克人命 燕芝回到宿舍,邱曼一把抱住她。 “芝芝,你回来了。”燕芝身体僵硬,邱曼倒哽咽了,“别难过啊,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燕芝淡淡的说:“可以松开我吗?” 邱曼眼睛微肿泛红,看样子是真的哭过:“她们准备给王公子办追思会,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燕芝脱口而出:“我不去。” 邱曼很少用这种眼神看她。良久,面无表情的说:“你根本不难过,对不对?” 燕芝确实不难过,听到消息那一刻只有害怕,害怕牵连到自己,害怕给平静的生活带来不可预测的变化,急于撇清关系,所以才选择了隐瞒。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我知道你不喜欢王轩朗,否则早就答应他了,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哪怕你假装难受挤一点眼泪出来也好。”邱曼忍不住掐了她一把。 燕芝用力的打开邱曼的手,反唇相讥:“所以你刚刚也是装的。” 邱曼气的咬牙切齿,指着她:“王公子对你那么好,现在他死了你一点也不难受,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心?” “请你闭嘴,我不想说话。” “我算是把你看明白了,你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那次事件过后,燕芝和邱曼连续三天没说一句话,面对面走来也不会看一眼,邱曼不给她占座位,她也不给邱曼做笔记,一人坐在东边一人在西边,中间的过道像是跨不过去的深渊。 一夜之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燕芝是没心没肺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看啊,就是她,亏的王公子对她那么好,人死了却一点不难过,眼泪也没有,跟个无事人一样。” “我还听说,她是孤儿,很早的时候爸妈也死了。” “不是吧,难道她天生克人命?” “走走,离她远一点,免得倒霉。” 听到这些话,顾清风比本人还心疼。 他知道燕芝这几天过的特别难受,王轩朗死了,明明跟她没有关系,却要无端地受别人的谴责,但她仿佛听不见似的,也不反驳。 最关键的是,她离他远了,坐在最后面的那一排,孤立无助的身影坚守脆弱的顽强。 下课铃一响,顾清风回头就见燕芝已经走向门口,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没出现过,想要安慰两句都做不到。 端午节前一天只上了半天的课就通知放假了。 邱曼好像心情很好,蚱蜢似的蹦哒到她面前,燕芝只顾收自己的课本。 “干嘛?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气,没完没了了。” 燕芝淡淡道:“我从来就没生气。” 邱曼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端午节有什么安排?” 燕芝抽出来:“没安排。” “那要排练吗?”邱曼又抱住,“我不想回家,这几天都陪你呗。” 燕芝再次抽出来,抱着书:“不用,我已经不演了。” “哦。”邱曼突然跳起来推了她一下,高声道:“你说什么?” 邱曼那一下推的还用了些力,燕芝没有料到,腰撞在了桌角上,而邱曼还在嚷嚷:“你是不有毛病啊?多难得的机会,别人求之不得,你说不演就不演了?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啊?” 邱曼的目光咄咄逼人:“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演了,是不是因为顾清风?我告诉你别想了,没门。人家有女朋友,你要插足,那就是可恶的小三,但陆翊……” 邱曼说一句戳一下,燕芝猛地把书向她砸去:“是,我就是有毛病,我自私冷漠无情,没心没肺。”用力一推:“滚吧你。”燕芝转身跑出教室。 邱曼怔怔的看着门外,心口有点痛,是被书砸的,但她好像一点也不生气,看着地上散落的书笔,蹲下去默默的捡起来,抚平折痕。 燕芝跑回宿舍,飞快的抓起包包,扭头冲向门口,同宿舍的另外两人有说有笑迎面而来,燕芝视而不见一般,直接从中间对冲过去。 穿背带裤的女生跑了两步,向着奔跑的背影吼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啊?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住一起,真是烦死了。” 另一个附和:“就是,撞了人还不道歉。” 只听得见楼梯间噔噔噔的声音。 燕芝已经走到楼下了,突然折身上楼,宿舍门没关,穿背带裤的女生叫小芹,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回来干什么,赔礼道歉么?” 燕芝没有睬她的,打开柜子,拿了东西,摔门而去。 小芹抖了一下,怔怔的问:“她有病?” 另一个耸耸肩:“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看见她刚才拿着药吗?” 燕芝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了汽车总站,坐上回桃陶县的车,坐在座位上那一刻,所有的力气从身体抽离出去,莫大的空旷仿佛一盆冰水从天而降,她突然冷静下来。 孙爸从年初开始就身体不好了,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让他看到只会更加的担心,但除了那个地方她真的无处可去了。 燕芝神色麻木的看向窗外。 一个小女孩被爸爸妈妈牵着,走的蹦蹦跳跳,一家三口都笑容满面。 这样的时光自己好像也曾拥有过,但太远了,远到她都记不起爸爸妈妈的样子,也忘了他们的名字。 燕芝戴上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 手机来电打断了音乐,是邱曼打的,燕芝果断的挂掉了,音乐声再次响起。第二曲刚刚播放的时候,又一条消息让音乐陡然弱了一下,还是邱曼发的,但她不想看,闭上了眼睛。 让理查德的空灵纯净的音乐洗涤这个对她恶意满满的社会。 “要走桃陶县的赶紧上车了啊。” 司机一声吼,乘客陆陆续续上车。 燕芝似要睡了过去,突然感觉身边的空气被压了一下,扑面而来的沉重感让她有些不舒服,不由往窗户边移了一点,眼皮懒懒的抬了抬,旁边坐着一个灰色t恤的男孩。 他正看着自己,害羞似的垂下眸,磕磕巴巴的打招呼:“你你好。” 燕芝见过他,取下一只耳机,略感诧异:“你不回家?” “嗯。”鲁阿吉抱着黑色背包:“我家远,来去时间都不够,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燕芝哦了一声,没再说了,重新戴上耳机,转过头去假寐。 鲁阿吉静静的看了一阵,拉开背包,拿出一个u型枕,声音有些发颤:“我这里有枕头,戴上会舒服一点,你要不要?” 燕芝却头都没有回,鲁阿吉有点尴尬,低下头捏着软软的枕头,眼神悄悄的飘了过去,只能看到对方瀑布似的黑发。 几缕发丝挨着自己裸露的手臂,凉凉的滑滑的,像是最上等的丝绸,不知怎么就心慌意乱起来,喉头滚动着,吞咽的声音砸进胸腔里,回声传进耳朵,久久回荡让他羞愧的红了脸,把头埋的更紧。 鲁阿吉把u型枕戴上,往里挪了一点,轻轻的把燕芝的头放在枕边。 居然没有把她弄醒。 鲁阿吉难以抑制的兴奋,小拇指抽筋似的颤抖着,神经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 汽车开上高速公路,乘客们睡觉的睡觉,听歌看电影的都有,现在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觉,鲁阿吉拿出手机,对着两人拍了一张。 然后打开微信,编辑一条信息:永远做你忠诚的骑士,守护你安睡的容颜。 配的图片就是刚刚拍的那张。 这一路就像坐在婴儿车里一般舒服,燕芝美美的睡了一觉。 “到了。”突然有人在耳边说。 燕芝猛地惊醒,发现自己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瞬间皱起了眉:“我怎么会靠着你?” “没关系的。我见你睡得好,所以……”鲁阿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解释:“不忍心叫醒你。” “谢谢。”燕芝淡淡道,“到站了是吗?” “嗯。” 走出车站,一排出租车停在路边,燕芝打开其中一辆坐进去,正要对司机说出目的地,车门突然又被打开,燕芝诧异,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我要先去买点东西。” “我也要去。” “顺路吗?” 鲁阿吉没有犹豫的点头。 这就意味着等会儿两人很有可能会一起逛超市,燕芝独来独往惯了,很不情愿,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往里坐,身体贴着车门。 司机扭转钥匙,问:“去哪儿?” 燕芝心情不好,不想说话,鲁阿吉看了她一眼说:“去最热闹的地方。” “最热闹的?”司机师傅挑起了眉,从后视镜里看着气氛诡异的后排,只能看到两人的小半身体。 “你这最热闹的和我想的可能不太一样,小兄弟能不能说个具体位置?后面人在催了。” “抱歉,我对这里不熟……” 司机面色为难:“啊,那这……” “去中心广场。”燕芝说完就一直看着窗外。 他们经过的地方,人们都会投去诧异的目光。 一个面容美丽的女孩身后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看起来两人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男生却始终在孩一米远的右侧跟随,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有莫名的敬畏,仿佛是高不可攀的仙女。有狂热的幸福,仿佛那是他引以为傲的爱人。 chapter16 她恨这个家 燕芝全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也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漫无目的的逛着,蓦然驻足,停在一家饰品店前。 玻璃橱窗的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枚漂亮的珍珠发卡,一字型的,底下缀着一排水晶镶嵌的流苏,美的灿烂夺目。 店员走过来,笑容让她看上去很是热情亲切:“小姐要不要试试,这是我们店刚到的新品。” 燕芝瞄了一眼价格,抿唇淡笑着摇摇头,店员似乎想用夸奖她美戴上会更美的方式挽留,但燕芝不给她任何机会。 鲁阿吉大步上前,语速急促:“我要。” 店员立刻眉开眼笑:“好勒。” 鲁阿吉付了钱,拿起就走。店员说:“先生,我给你包一下吧,送人更有档次。” “来不及了。” 鲁阿吉追上燕芝,发卡握在手里,坚硬的金属硌疼了手心,但他始终开不了口,垂头丧气如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 燕芝猛然转身:“你不是要买东西吗?怎么一直跟着我?” “……”鲁阿吉茫然的看着她。 燕芝不是个容易发火的人,但今天真的心情不好,此刻一点耐心都没有:“要买就快点,都两点了。” 鲁阿吉低声道:“明天是端午节,我想买点粽子。你眼光好,能不能帮我选一下。” 燕芝拧着眉。买个粽子而已,选口味跟眼光有什么关系? 虽说每次回孤儿院都会遇见这人,但两人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燕芝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鲁阿吉说话总是低着头,偏向一边,显得非常紧张,捏着拳头,肩头处于一种不知冷还是害怕的状态,时不时抖两下。 “买粽子去超市。” “嗯,听你的。” 超市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粽子,燕芝拿着一盒认真的看配料表以及口味,双肩包她只背了一边,拉链就在鲁阿吉手的上方,挂着毛绒绒的装饰,那装饰像在施展魔法似的呼唤他握住,拉开拉链。 咚咚咚的心跳如暴雨击鼓,背上冒出一层汗,屏住呼吸再伸进去半只手,撑开一个口,手心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落了进去,再轻轻的拉回去,毛绒绒晃了晃。 完成这个动作,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好似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 鲁阿吉想象着燕芝看到发卡时的惊喜模样,兀自兴奋着,眼底反射出破碎的灯光。 . 贝乐家孤儿院坐落在诗情画意的田园中,风轻云淡,鸟语花香,小路蜿蜒,荒芜的田里长满了野草,五颜六色的小花随风摇曳。 燕芝走在前面,鲁阿吉提着粽子礼盒跟在两米远的身后,他觉得这个样子特别像回家探亲的两口子,嘴角一直扬着,心情好的不得了。 “丫丫!”燕芝停下来,对着田野中央一个忙碌的小身影喊道。 羊角辫小女孩抬起头来嗯了一声,露出甜美的笑容,声音脆脆的:“燕子姐姐,阿吉哥哥。” 丫丫举着一把野花,高兴跑过去,田坎有点高,燕芝把她抱上来。丫丫身上的裙子还是她小时候穿过的,泛黄了都,又沾了几点油渍和绿色的汁液。 丫丫开心围着燕芝打转:“姐姐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又从前面抱住她,仰起小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缝了。 孩童的笑声大概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听的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燕芝问:“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 “我来摘花啊。”丫丫踮起脚,担心她看不见似的,极力把花伸到燕芝的眼睛上:“你看,好漂亮。” “嗯。”燕芝扯起嘴角,摸摸她脑袋:“等我一会儿。” 燕芝跳进田野,采了很多野花,编成花环,在丫丫惊羡的目光下戴在她的头上,把羊角辫拉出来,微微一笑:“花仙子。” 丫丫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花环,双目闪闪:“姐姐好厉害,丫丫好喜欢这个。” 燕芝淡笑:“有个人编的比姐姐还好看,他才厉害,什么都会。” “那个人是谁?” “你不认识。”燕芝突然感觉十分迷茫,幽幽道:“说不定就算他站在面前我也认不出来。” “为什么啊?” “因为他离开太久了,那年他还是小孩子,现在已经……” 十六年了。 晏哥哥,你应该结婚生子了吧?你也应该不记得有个叫芝芝的人了吧?更加不会记得你叫她等你。 丫丫歪着头:“姐姐……” 燕芝甩走淡淡的愁绪:“这条裙子太旧了,等你六岁生日,姐姐给你送一条新的。” “真的吗?太好了。”丫丫高兴的跳了起来,转了一个圈,歪头看着鲁阿吉手上的盒子问:“咦,哥哥手里是什么?” “粽子。” 丫丫恍然大悟的点头:“对哦,孙爸爸好像说过,端午节要到了,要吃粽子,但买的太贵了,所以我们要自己包。” “现在不用了。”燕芝指着鲁阿吉手上的礼盒:“这些都是哥哥买的。” 丫丫看着漂亮的盒子,仅仅是图片就让她垂涎三尺:“哇,看起来好好吃,谢谢哥哥。” 鲁阿吉温声道:“不客气。” 燕芝牵起丫丫的手:“回去了。” 贝乐家孤儿院由两间瓦房和一间平房组成,有烟囱的是厨房,另一间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左边是菜园,右边是鸡舍。 中间白色的二层小楼是所有人的住宿,刚翻修的时候非常漂亮,现在墙壁脱落,雨水冲刷出一条条黑褐色的线,从楼顶向下蜿蜒,屋子里阴暗潮湿,散发挥之不去的怪异味道。 院子去年抹了水泥,平整还算干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爬来爬去,婴儿哇哇的哭声在院子外都听得到。 每次踏进这个院子,燕芝都有种想要毁了它的冲动。即便她在这里长大,也能称之为是她的家,家里有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却厌恶着,甚至恨着。 丫丫推开木门,率先跑了进去,轻轻摇晃着竹编摇篮:“不哭,不哭哦。” 燕芝弯下腰,戳了一下婴儿的脸蛋:“你好,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安来了三天了。”丫丫伸出三根手指头。 安安长的很可爱,有一只耳朵没长好,看起来就很奇怪,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被父母抛弃了。 燕芝蹲下去,让安安抓住自己的手指,目光幽深:“你哭是因为想妈妈了吗?” 抓住手指的那一刻安安停止了哭,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燕芝,然后咧嘴笑了。 “快闭上,小心虫子跑进去。”丫丫赶忙捏住安安的嘴,另一只手正经严肃的挥了两下。 燕芝抿着嘴笑。 “芝芝,阿吉。”方婶端着菜篼从菜园过来,笑呵呵说:“你们回来的可真是时候,阿吉快去帮孙爸的忙,他在劈柴,年纪大了,力都使不上,劈了俩小时了还没劈完。” 鲁阿吉点头:“我先把东西拿进去。” “买的啥啊?” “粽子和咸鸭蛋。” “我们还准备自己包呢,这下不用了。”方婶的笑容带着抱歉:“辛苦你了,婶婶做饭去,今天有排骨吃。”转身进了厨房。 “死娃儿,真是气死老娘了,下次再钻,你就跟鸡一起睡。” 院子外传来女人的责骂。 赵姨一手牵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一手抱着洗衣盆。 “赵姨。”丫丫乖巧的喊了一声。 赵姨松开男孩,洗衣盆重重的放在地上,揪住丫丫细细的胳膊,一巴掌打在丫丫的屁股。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在找你,你跑去哪里了?” 赵姨手劲大,丫丫疼的眼泪打转,忍住没哭出声:“对不起,赵姨,我知道错了。” “我一个人忙死了都,不知道帮忙,就知道玩,去把衣服给我晾了。” 赵姨推了一把,丫丫没站稳,跌进燕芝的怀里。 赵姨矮胖,燕芝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但从来不低头跟她说话,垂眸冷声道:“丫丫才五岁,怎么够得着晾衣杆?” “够不到,那你就去,当自己是客人啊。” 赵姨声音太大,把安安吓哭了,听到哭声方婶连忙跑出来抱起安安,一边晃一边轻声说:“我来晾,赵姐洗了一上午的衣裳了。芝芝坐车也累,让她先休息一下。” “坐车还累,我这一天忙到晚的不累?”赵姨端起洗衣盆,瞪了燕芝一眼。 “赵姨我来帮你。” 丫丫学着赵姨的样子,拎起裤子,抖了抖,然后套上衣架:“赵姨给你。” 赵姨把衣裳都晾好了,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一个20多岁的人还没5岁的孩子懂事。也不知道晾个衣服能有多辛苦,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啥事不都得做。” 燕芝摇晃着摇篮,漫不经心的反问:“家里会给你开工资吗,顶梁柱?” “你……”赵姨气的结舌,不服气的嚷嚷:“你怎么说话的,你当年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真是白眼狼。” 燕芝冷笑:“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你让我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去拾柴火,你养我?倒不如说是我把你伺候着。”伸手打掉二宝手上的烂番茄:“不能吃。” “嘿,你这个丫头,从小到大都不讨人喜欢,我那不是帮助你吗?你说你脾气不好,还什么又不会,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孙爸患有严重的风湿,抱着木柴走的更费力,一过来便听到赵姨在嚷嚷:“爸妈都没有了,还当自己是小公主呢?要不是我们收留你,指不定在哪里要饭,别不知好歹……” 父母是燕芝最忌讳的话题,孙爸用力咳了一声,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chapter17 神秘的资助人 方婶对丫丫说:“看着弟弟妹妹啊。”走到孙爸面前,接过木柴:“给我。” “孙爸。”燕芝换上轻快的微笑,上前拥抱了他。 “回来了。” 孙爸拉着脸,看了一眼赵姨:“管好你的嘴。”又对燕芝温声道:“屋里来。” 赵姨撇撇嘴,拉着丫丫的手,指着燕芝的背影,小声而慎重的说:“可别跟她学,姨照顾你们多辛苦,以后赚了大钱记得孝敬姨啊。” 丫丫懵懂的点点头:“嗯,还有孙爸爸和方婶婶。” “真是好孩子,姨没白疼你,要是以后你出息了,爸妈来找你,也别搭理他们的,知道不?” 丫丫低下了头,良久嗯了一声。 燕芝搀扶着孙爸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孙爸抱着右腿,放在凳子上:“人啊就像机器,上了年纪哪哪都容易出问题。”捶了捶,呵呵道:“但敲敲打打两下,又还能用。” 燕芝从包里拿出买的药:“这个补血养气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一天吃两次。这个是药酒治风湿的,每天晚上用一次就可以,坚持的话会有好转的……” 孙爸握住燕芝的手:“芝芝啊,学费孙爸帮不上忙,生活费是你自己赚的,还要给我买穿的用的,你自己够用吗?” “当然够了,不然哪来的钱给你买。” “你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别乱用了。”说着咳嗽了两声,孙爸喝了一口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不要担心我。”拿起治风湿的药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这些东西广告倒是做的厉害,效果也就那样。”转而又压低了声音:“小方给我买过呢,还有半瓶。” 有时候燕芝感觉自己挺可怕的,她想的是孙爸死了她就再也不用回这个地方了,看不到厌恶的一切,安心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面前这个逐渐年迈的老人,是生命中对自己最好的,比血亲还亲的人,哭的时候他会把自己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晚上睡不着,他会轻轻拍着,给她唱歌,告诉她:快快长大,长大就不会害怕了。 若不是他自己怎么能长大,能读书,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燕芝十分愧疚,低着头:“我没担心。这不是过节了嘛,以前过节日你都会给我买礼物的。” 孙爸笑盈盈的点点头:“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马上大三了吧?学习重要,没时间就不用回来,打电话就行。” 燕芝蹲下,轻轻趴了下去,抬头望着孙爸,一双眼睛还如小时候一般清澈灵动。 “以后工作了,可能就真的没时间了。” “忙点好。”孙爸拍拍她的背,“你要是像月萍那样,有个安稳的家,孙爸就心满意足了。” “她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像她。” 燕芝长这么大只讨厌过一个人,那就是孙月萍,甚至将她划分到仇人一列。 孙爸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宠溺着她,笑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尤其是不开心的,想点开心的。”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相框,那是唯一的一张合影。 前排从右往左是晏丹,燕芝和孙月萍。后排是抱着孩子的方婶和孙爸。 孙爸说:“还记得晏丹吗,老晏家的孙子?经常到我这里来玩,你喜欢叫他晏哥哥。” 燕芝也看了过去,轻声:“嗯。” 怎么会忘? 她温柔似水,笑起来如沐春风,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晏哥哥。 根本忘不掉,思念在他走的那一刻在心里扎下了根,随着时间的流逝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每根根须都植入到了骨血里。 “他走的时候你还小,可能已经不记得了,老晏去世没多久,他就被领养了,我记得好像是来自国外的教授。”孙爸轻叹:“小丹一直命苦,出生便没了妈妈,五岁那年,爸爸也出事故走了,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幸好遇到了愿意收养他的好人。只是离家十几年了,一次也没有回来,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里。” 除了自己是怎么变成孤儿的,燕芝小时候的记忆都非常深刻,尤其是晏哥哥走的那天。 小晏丹握住她的手:“芝芝,每个周末我都会回来看你和孙爸,给你带好吃的。”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伸出五个手指头:“一周五天,每过一天你就在纸上画一条线,第六天我就来了。” 领养他的女人很漂亮,很温柔,笑着给她挥手拜拜。 小燕芝提着草编蚱蜢,跟在后面边哭边跑:“晏哥哥,你不要忘了,一定要回来看芝芝,不要忘了。” 车子越开越远,扬起厚厚的黄土,就像一场漫天浓雾,一场永远没有散开的雾。 他走进雾里,她痴痴的等在雾外。 五天过去了,小燕芝开心的跑到路口等待,等到天黑。 他没来。 下一个五天又过去了,他还是没来。 一眨眼一年过去了。 燕芝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宴哥哥了。 小时候她踩在凳子上还要踮起脚尖才看的到,如今的身高刚好可以平视相框里晏丹的双眼,指腹轻轻摩挲,梦呓一般说道:“孙爸,你说晏哥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孙爸说:“肯定很帅,小丹小时候就好看,长大了也不会差。” “会不会是这样?”燕芝拿出手机,打开图库,翻出顾清风的照片。 那是在自图书室拍的,顾清风穿着灰色的套头毛衣,白衬衣的领子干净整齐,右手抱着一摞书,左手拿着一本,正准备放回书架。 不管角度构图还是光线,包括每一根发丝都落在恰到好处,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真人似的,燕芝用软件把照片处理成漫画人物,设置成壁纸。 邱曼还问她是哪部漫画,小哥哥也太好看,太温柔了。 “还真有点像啊。”孙爸拿过手机,凑近了一点:“你看这个鼻子,还有下巴。芝芝……”声音开始颤抖:“会不会就是他啊,这简直太像了……” “不是,他叫顾清风。” “哦。”孙爸疑惑的看向她:“难道是你男朋友?” “他有女朋友了。”燕芝撅了撅嘴,拿回手机,黑了屏:“比我漂亮,性格也好,很多人都喜欢她。” “在孙爸眼里芝芝是最漂亮的,你会遇到更好的,一定会的。” 孙爸抚摸燕芝的脑袋,眼神坚毅,燕芝微微一笑,脸贴在孙爸的腿上,她能感受到曾经结实有力的双腿,如今不堪重负似的颤抖。 燕芝轻轻的给他按摩。 “我还有东西给你。”孙爸从手边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你下学期的学费。” 燕芝捏着信封,薄薄的,却如千斤铁似的沉重。她问:“孙爸,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世界上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很多,既然对方不愿意透露,也就不去打探了。你也不要有心里压力,好好的生活,就是对他最大的感恩。”孙爸起身,走向门外:“小赵,四点了,该去接孩子放学了。” 又转头对燕芝说:“去帮方婶的忙,我去看着孩子。” “好。”燕芝把信封放进背包里,就去了厨房。 砂锅在炉子上咕噜噜冒着热气,淡淡的肉香味弥漫,方婶在刨土豆,燕芝拿着四季豆择。 窗户刚好能看到外面扫地的鲁阿吉,方婶婶感慨:“阿吉真是个好孩子,你们是同学还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这里认识的。” “原来之前不认识啊。”方婶满脸疑惑:“那就奇怪了,阿吉是怎么想着来这里做义工的呢。”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学校安排的,可以加分什么的?” “没有这个安排。” “哦。”方婶不会刨根问底,尤其燕芝根本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两人默默的做着手上的事。 五点半,赵姨把孩子接回了家。 chapter18 她可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 齐齐涌上来,抓着燕芝的手,七嘴八舌的说:“燕子姐姐,教我唱歌。” “姐姐,跟我们一起跳皮筋好不好?” “不跟她跳皮筋,跟我玩躲猫猫。” “躲猫猫最无聊了。” 赵姨大着嗓门训斥:“玩什么玩,吃饭了。” “那我们吃了饭玩。” 赵姨:“吃了饭写作业去,写不完不准睡觉。” 乡村的晚饭都吃的早,六点就开始吃了,小孩子一桌,大人一桌。 除了排骨,炖肉,鲁阿吉还买了卤鸡腿,一人一个,不过大人们都没吃,留着明天给孩子们吃。 看着孩子们吃的咂嘴舔手,方婶满脸欣慰:“阿吉,又让你破费了。” “没花多少。” “以后还是别买了,免得他们吃刁了嘴,天天都想吃。” “你这个人真是的,今天过节嘛,人家好心,你这样说让人多为难。”赵姨带着关切的微笑:“阿吉也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鲁阿吉说。 “姨有个侄女,比你大一点,在金融公司当客服,长的俊呢,要不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鲁阿吉说:“我有喜欢的人。”似有意的看了一眼一直垂眸吃饭的燕芝。 方婶和孙爸交换了个眼色,并没有说什么。 “嗨哟。”赵姨笑了一下,眼神一瞟:“你得眼光可真好,要说燕芝啊那长的的确好看,但人家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没有个万八千的工资谁养的活。” 燕芝沉声道:“我不需要人养,我能自食其力。” 赵姨:“一个女人再厉害,家和孩子才是最终的归宿,再说像你这饭也不会做……” 燕芝霍然起身:“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我也是。”“等等我。” 五个孩子撂下碗筷,嬉笑着跑了出去。 丫丫神秘的对芸芸说:“给你看个好东西,快来。” 芸芸惊讶道:“什么好东西啊?” 两人噔噔噔跑上楼。 赵姨看着满桌的碗筷,唉声叹气:“也不知道帮忙收拾,吃完了就不管,这小的也跟她学,真是要累死我们才甘心。” 方婶说:“洗碗做饭是我事,你也不用管。” 孙爸看向鲁阿吉:“阿吉,麻烦你一会儿监督他们写作业,我眼睛不行,到了晚上看不大清。” 鲁阿吉点头:“嗯。” 门外,燕芝坐在凳子上,手臂放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看他们们做游戏。 她从来没做过任何游戏,晏哥哥常常带她去河边玩水,捉蝴蝶,萤火虫。 把萤火虫包在白色的纱布里,可以当灯笼用。 他还会编花环,各种各样的花环,戴上花环燕芝就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小公主。 晏哥哥在的那一年是她最快乐的一年,老宴爷爷去世后他被人领养了,说好了每周都会来看她,但离开后再没来,就像被吹开的蒲公英,不知在哪里生根发了芽。 “呜呜呜~” 燕芝回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出来,是丫丫。 “怎么哭了?”燕芝问。 “姐姐……”丫丫抓着一把乱草,燕芝看出是她给丫丫编的花环。 “花环坏了呀。” “芸芸给我弄坏的。” 芸芸抱着双臂,哼了一声:“小气鬼。” “你为什么要弄坏她的东西?”燕芝问。 芸芸指着丫丫:“我说给我戴一下,但她不同意。” “我明明说的是我先戴,然后给你戴,你不开心了,就把花,都扯掉了。”想起满地破碎的花瓣,丫丫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燕芝最讨厌的就是不经过对方的同意强人所难,得不到就破坏的人了。 燕芝抓住芸芸的手臂,语气很严厉:“丫丫的东西想借就借,不想借你就不能抢,现在弄坏了,是你的错,你要赔,还要道歉。” 芸芸怯怯的说:“又不是都是我扯烂的,她也扯了。” “你撒谎,都是你扯的。”丫丫大喊,“我讨厌你,再也不跟你是好朋友了。” 芸芸做个鬼脸:“不是就不是,除了我谁喜欢你这个爱哭鬼。”加入了别人的游戏中去。 看着院里欢快的小身影,丫丫哭的更凶了。 燕芝拿出卫生纸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啊,那种人不值得交朋友。” “姐姐,我只是说气话,我还是想跟她玩的,她也有对我好的时候。” “什么时候?” 丫丫指着胖墩墩的男孩:“我刚来的时候小胖推我,她给我报仇了,把小胖打哭了都,说女孩子就应该保护女孩子。”眼角还带着泪水,小小的眼神十分的善解人意:“我应该借给她的,因为她是我朋友,好朋友就应该相互分享,对不对?” 燕芝摸摸她的脑袋:“姐姐给你重新编一个。” “真的吗?”丫丫闪动着光芒,“可不可以教我,我想编一个送给芸芸?” “可以。”燕芝牵着丫丫的手,“走,编花环去。” 芸芸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抱着双臂哼了一声:“不跟你们玩了,臭男生。” 丫丫捧着两个花环,像捧着珍宝似的一路回到她和芸芸的房间。 芸芸在写作业。 丫丫走到芸芸跟前,伸出手:“芸芸,你喜欢哪个,你先选。” 芸芸抿着唇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燕芝,有点别扭:“你是妹妹,你先选吧。” “好。”丫丫选了燕芝编的,芸芸好不失落,那个明显看起来更漂亮。 丫丫却把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笑眯眯的说:“你是花仙子。” “谢谢。”芸芸把另一个花环给丫丫,“你也是花仙子了。” “谢谢。” “你能不能继续跟我做朋友?”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芸芸把另一个花环给丫丫戴上,“两个花仙子。” 两人都笑了起来,齐齐跟燕芝道谢,手拉着手跑了出去。 应该是炫耀去了。 燕芝的嘴角也扬了起来。 竟然真的还没有一个孩子懂事,她拿出手机,打开邱曼的那条短信。 “芝芝,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明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还说那样的话惹你生气,对不起。作为朋友,我应该安慰你,站在你这一边,最不应该跟你吵,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燕芝回复:我没生气。 又加了两个字:真的。 邱曼好像一直等着她回复,立马发来两个哭泣的表情:你在哪里? ——我在桃陶县,明天回来。 ——好耶,我们一起去吃大餐,我请客。 ——aa吧,你也挺不容易的。 ——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爱你,么么哒。明天见。 燕芝把戴上耳机,望着天空,仿佛看到一串串音符从手机上飞出来,升向天空,化作两个小人。 小人手拉着手,一边转圈一边唱:“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好朋友……”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晏丹,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微笑着用成年男人的嗓音对她说:“芝芝,我回来了。” chapter19 在谢队心里没地位了 “所谓的后援队就是几个喜欢他的女孩组成的,跟明星粉丝差不多。”王世双说,“正式成员有六个,其中一个叫洛雪听到死讯后,哭的晕过去了。” 小姜发表感叹:“肯定是真爱了。” 谢令程:“她们的人际关系都排查了吗?” “王轩朗这小子挺会做人的,身边妹子多,兄弟也多,促成了好几对,他自己的私生活很干净,虽说对每个人都很好,但……”秦柏川的双手靠拢又分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女生,至今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 “和班级里其它人的关系呢?” 秦柏川靠着椅背,仰着头:“只要你敢开口,只要他有的,什么都借。还不还吧,他也不是特别在意。”翘起二郎腿,边抖边说:“不炫富,不盛气凌人,学习成绩也不错,所排查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半点坏话。” 小姜挑眉:“女朋友也借?” 秦柏川耸肩:“所以人家单身嘛。” “我那边排查的人中有个叫李瑞的和王轩朗有过过节。”王世双突然说。 所有人一齐用严肃的目光看过去,谢令程问:“因为什么?” “还不是女人。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又爱着他的狗血剧情。” “后来呢?”小姜露出一张比狗仔还狗的脸。 王世双说:“李瑞酒喝多了,跟人女孩子哭,是不是没有王轩朗你就会爱我。” 小姜摸摸下巴,煞有介事的点头:“这样看的话,他很有嫌疑哦。” “不可能。”王世双把椅子转了个向,抱着双臂笃定道:“那小子听说王轩朗死了差点吓得尿裤子,怎么有胆子杀人。” 谢令程拿着资料翻了两页:“燕芝的排查结果如何?” “胭脂?”姜儿一脸诧异,“这是一个人名儿?” 王世双:“就是那个用素颜证件照获得第二名的女生。” “哦哦哦,那姑娘真是漂亮,就是感觉不好相处,属于你站在她面前都懒得看你一眼的感觉。” “还不是因为你长的太不尽人意。”王世双说。 小姜:“队长,你也真够差劲的,顶着这么一张英俊的脸,居然什么都也问不出来,还要去查,我真想知道她看不上你的理由。副队应该特别高兴,哈哈哈。” 秦柏川看了看桌面,只有电脑的攻击力比较大,但又是局里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放过了姜儿,只警告性的瞪了一眼。 王世双:“喜欢她的男生很多,讨厌她的女生更多,除了邱曼,唯一一个走的近的男生叫顾清风,法语系的高材生,除了上课,偶尔会在自习室和图书馆碰面,私底下没有接触。” 小姜:“这姑娘着实也太清高了,难怪不讨人喜欢。” 谢令程合上案件资料,沉声道:“或许应该排查一下死者父母的社会关系。” “查过了。”秦柏川无力道:“一家人都干净的像没擦过屁股的卫生纸。” 小姜:“我不赞同啊。” 众人:“?” “卫生纸除了擦屁股,还可以擦嘴,擦手。” 王世双嫌弃的骂:“滚。” “死者的爸爸有一家自己的工艺制造厂,妈妈经营高端服装,生意上没有仇人,夫妻两个也没有婚外情。一家四口……”秦柏川淡漠的神情突然浮上一丝忧伤:“现在是一家三口了。” “所以凶手到底是为什么杀他呢?”小姜摊开双手。 对于杀人动机,谢令程始终想不明白。 排除了情杀仇杀,难道是报复社会,乱杀人? 但插在胸前的降魔杵,又费尽心思埋在果园里而不是果园外的荒地,强烈的仪式感告诉谢令程不是一件随意的杀人案。 “降魔杵的出处找到了吗?”他问。 小姜:“这种东西网上还是有卖的,一模一样没有找到,而且多数都很小,只做装饰品用。” “很有可能是凶手自己做的,做工这么好……”秦柏川眯了眯眼睛,“是个会雕刻的木匠工人也说不一定。” 谢令程再次拿起降魔杵看,做工很精致,包括人面像的发丝眼神都刻画的栩栩如生,恍若神话地狱中能吞噬魂魄的恶鬼,可见制作人的手艺非凡。 这样精细的物件,只能是手工制作的,不会大批量生产。 也就是说,是凶手为了杀害死者而定制的。 降妖除魔?辟邪消灾? ——上古时期,桃木是五木之精,能压伏邪气,插桃枝于户,童子入不畏。 凶手既憎恨死者,同时又惧怕,怕他的魂来找自己复仇,他是一个胆小迷信的人。 一定是仇杀案。 至于这个仇…… 谢令程重新打开图片,一张一张细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现在看的这张是他拍的。 “咦?” “咦什么?” 这是随手拍的,谢令程正要点下一张,秦柏川按住了他的手,小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等等,别动。” 秦柏川拉了把椅子过来,反着坐:“这个照片有点意思啊。” 谢令程警觉的问:“什么意思?” 秦柏川打开图片编辑器,把图片放大,定格在刑警们忙碌的身影上,用笔在几棵树之间画上直线,一共画了八条。 “像什么?”秦柏川问。 “……多边形。”谢令程说。表情像小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明明很确定,却又被老师凌厉的眼神看的心虚,底气不足。 秦柏川啧一声:“难道不觉得像八卦图吗?” “八卦图?”小姜和王世双也凑了上来,双双点头,“像,很像。” 谢令程问:“八卦图有什么用?”这一块儿他真的一点也不懂,说是白痴也不为过。 喜欢僵尸电影的小姜非常自豪的回答:“那就多了,其中一个就是挡煞镇压。” 王世双如醍醐灌顶:“杀人后在胸前插上降魔杵,费劲心思埋进桃林,还专门找那种像八卦图的位置。”一掌拍在桌子上:“这是有预谋的杀人,而且仇很深,几乎让死者不得超生,回魂都做不到的那种。” 小姜非常默契的配合,气氛更加凝重:“这样的仇恨差不多算是杀父夺妻之恨了,在有些人心中可以持续几十年,我觉得应该重新排查死者父母的感情,往前推二十年。” 杀父? 如果真是杀父之仇,对象只能是王轩朗的父母。 夺妻?谢令程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那个年代的人,迷信倒说的过去,但胆小就不符合了,已经恨到那种程度,还怕什么回魂复仇? 假如是个二十岁左右又迷信的年轻人呢? 王轩朗认识的女生中有谁值得横刀夺爱? 谢令程的脑里猛然浮现燕芝淡漠的脸。 王世双排查的结果:冲着那张绝美的脸,喜欢她的人多的能绕学校三圈,明面的人大家都看得见,那么偷偷躲在背后看不见的有哪些呢? 但,像她那样冷漠的人会有吗? darling darling darling——熟悉的钢琴曲打断了谢令程的思路。 谢令程接通,音调有些低沉:“你好。” “没想到我在谢队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呢。” 谢令程微微一愣,扬起嘴角:“明杨。” “谢队,你得告诉是不是真的?” “不是,你在我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 秦柏川沉静的眼神猛地一跳,小姜和王世双瞪大了眼睛,用眼神疯狂交流:姜儿,我没听错吧?谢队,在在跟人调情??? ——是的,双儿,你没听错,我们都听到了。 明杨笑了起来,声音慵懒而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在忙什么呢?” “一件杀人案。”谢令程简单的回答。 明杨停顿了片刻:“那你肯定抽不出时间了吧?” 谢令程习惯性的皱眉:“有事吗?” 明杨撑着额头:“你果然又忘了。” 哀怨的叹气声顺着信号线爬进谢令程的耳朵里,耳芯都麻了一阵。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十号,每个月的十号、二十号两人都会抽出时间聚一聚。 “你回来了?” “嗯,昨天刚回来。” 谢令程立刻关了电脑道:“有时间,我现在就过去。” “ok,一会儿见。不用太着急,我……” 嘟嘟嘟~ 谢令程重新拨通明杨的电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还在公司,你知道我很慢,不用太着急。” “知道了。” 谢令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捏眉心,所有的资料线索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画出凶手的大致画像。 “凶手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年龄在20-24之间,从现场提取的足迹可以看出,穿那种花纹帆布鞋的人年龄不会太大。相貌普通,家境一般,性格胆小迷信,应该还很自卑,喜欢独来独往。注意排查这一类人,尤其是最近半月内行为反常的。” 王世双把关键字都写下来,点点头。 “我出去一下。” “约会愉快,队长。”小姜挤眉弄眼。 “是朋友。” “我知道,女朋友嘛。” “男的。” 带上门前,谢令程听到里面传来哐啷的声音,隐隐带着某人破了音的哀嚎。 chapter20 又不是结婚戒指,戴上 哗啦啦~ 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邱曼抓了抓乱成鸡窝的羊毛卷,神游似的飘出来,看到燕芝在盯着手上的东西出神。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我包里?她很不理解,眉心不自觉的拧着。 “发什么呆呀?”邱曼踮起脚把下巴搁在燕芝的肩头上,她个子不够高,燕芝一动,下巴就滑了下去,重心跟着偏移,身子往前一扑把燕芝手里的东西碰掉了。 “好漂亮的发卡。”邱曼蹲下去捡起来,三颗珍珠,圆润光滑,水晶流苏反射出耀眼的光。 “终于舍得为自己花钱了?”邱曼比自己买了还开心,“来,我给你戴上。” 燕芝偏头躲过:“不是我的。” “嗯?”邱曼眨眨眼,脸上写满了问号,“不是你的,难道是给我的?” 燕芝拿过去,垂眸道:“有人放错了地方。” “什么放错了地方。”趁燕芝不注意,邱曼一把抓住,转了一圈,退到床边顺势躺了下去:“人家送给你的,只是不好意思当面送罢了。”食指碰了碰流苏,光芒一闪一闪:“眼光还不错,一定是个大帅哥。” “还给我。”燕芝伸出手。 “我给你戴。” “我不戴。” “不是吧?你怎么一点也不解风情?送出的东西又还回去,多伤人心啊。你不要,给我。” “不行。”燕芝有点摆脸色了,“我要还回去。” “你真是的,怎么这么死脑筋?”邱曼瞪着眼睛,“那你打折卖给我吧,多少钱,一会儿转你。” 燕芝记得价格好像是188。 “不要了。”燕芝静静的看了一会,邱曼确实没有要还的意思,她还要去做兼职,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扭头背起包包,砰的一声带上门。 “不要就算了。” 邱曼拿起发卡对着窗户,水晶流苏反射出耀眼银光,越看越开心,随手把枝蔓丛生似的头发抓顺,学着杨晨晨的模样别在同一个位置,对着镜子照了照,露出惊讶的模样。 “原来你也很漂亮的嘛,是不是啊,邱大美女?戴上它犹如锦上添花,说不定今晚还会遇到大艳遇哦。” 打开衣柜,找出一条水粉色连衣裙,在身上比划,转圈,自我陶醉了好一阵,闹铃响了起来。 “才八点。”邱曼打个呵欠,把裙子随手一扔:“再睡一会儿,晚上有的熬。” . 醉乡思有专门的停车场,拥有跑车外形的迈巴赫在遍地suv和商务轿车中特别显眼。 显然明总已经到了。 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把谢令程领上二楼,螺旋状的楼梯是温柔的原木色,厅内座无虚席,明杨坐在窗边,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微笑着看着他。 谢令程拉开椅子坐下:“今天怎么来的比我早了?” 不愧是警局糙石堆中一朵昂首挺立的花,随时都保持着自己独有的风度,一拉一坐两个简单的动作将帅气潇洒发挥到了极致,再一个漫不经心的往后靠,自然的翘起右腿落在左腿上的动作,就算抛开他疏朗的侧脸,那浑身刚毅中混合着的点点温柔的优雅,已经引来不少年轻女性的炙热的目光,内心疯狂的尖叫。 明杨说:“怕你等久了啊,所以我提前半小时出发。” 谢令程看了他一阵,面带欣慰:“气色挺不错。” “我这个闲人定然是比成天忙着查案的谢队长气色要好一点。” “这次去法国,有没有遇到心仪的?” “我心仪的不是你吗?” 谢令程失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 “真的,我还给你买了礼物。”明杨推过去一个小巧的珐琅盒子,盒子很新,应该刚买不久。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谢令程打开盒子,愣住了:“一个戒指?” 还是一个造型怪异的戒指。 “呵呵。”明杨实在忍俊不禁,“又不是钻戒,干嘛这个表情。” “为什么要送我戒指?”即便不是钻戒,谢令程也感觉特别别扭,尤其是装饰蛇眼的红宝石,有生命似的目光流转。 “这是我在法国的拍卖会上拍下的,感觉很适合你。” “适合吗?”谢令程质疑的挑起眉。 明杨抿了一口清茶:“嗯,适合。” “好吧,多谢。”谢令程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正待盖上盖子,明杨说:“戴上我看看。” 谢令程听话的戴上,尺寸刚刚合适,仿佛是专程为他定制的。他竖起左臂,手背向外,瞬间有种从警察变成了黑帮老大的既视感。 明杨笑眯眯的说:“果然不错,我也很喜欢呢。” 谢令程动了动手指,感觉有点膈应,却也没有取下来:“要不你自己戴?” “那怎么行,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手指冰凉凉的,直达心底,尤其是那鳞片给人的触感,谢令程心神恍惚的转动了一下,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刚刚好像出现了幻觉似的,仿佛真的看到一条蛇在指尖盘绕。 谢令程对珠宝文物一向没研究,认真打量半晌,迟疑道:“这是钻石?” 明杨嗯道:“每一颗都是钻石,眼睛是红宝石,不是人工合成,是天然原石,珍贵程度堪比鸽血红,戒托是纯金。我找行家问过了,制作工艺也非现代,至少有两千年的历史。” “古董啊。”谢令程笑了笑,“你说的我不敢接受了。” “嗯。”明杨摆着食指,“才两百欧元,换算成人民币也就一千四百来块。堂堂凤来朝的公子戴一千多的戒指,会不会太掉身价了?” “是他们不识货,让你捡了个便宜。若是被专家一鉴定,至少二十万起价。” 明杨笑眯眯的点头:“我回国的前一天有个叫兰德尔的法国人就想用二十万的价格买下,被我拒绝了。” 谢令程说:“这戒指造型像是中国古代的,怎么流落到国外去了?” 明杨喟叹:“流落国外的还少吗?” “倒也是,能拿回一二也不容易。”此时谢令程感觉已经适应了似的,回到最初轻松的状态:“这顿饭我请。” 经理走过来,态度谦恭:“明总,谢先生,菜已准备好,现在上吗?” 明杨点头:“记得把账单拿来,谢先生今天请客。” 经理略微一愣,立刻弯腰应下:“是。” 明杨嘴角一扬:“我可不给你员工价哦。” 谢令程微微一笑,一偏头看到了端着托盘从身旁走过去的女服务员。 明杨问:“认识?” “眼睛真毒,这都被你发现了。” 话虽如此,谢令程却没有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语气平缓:“见过一面。一个受害者的……”顿了顿,改变了措辞:“校友。” 谢令程再次偏过头,燕芝弯着腰把橙色的果汁送到小女孩面前,又递上一方纸巾。 女孩声音甜甜脆脆的:“谢谢姐姐。” “不客气,请慢用。”燕芝柔声说,“要小心哦,橙汁弄到衣服上不好洗。 谢令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 他猜的没错。 她笑起来很好看。 明杨挑眉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看上人家了?” 谢令程呛了一口:“我只是好奇她那样的人居然也会笑。” “哦?”明杨再次挑起了眉,明显带着惊诧的感觉,“能让你感兴趣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 谢令程并没有否认,点头:“的确。” 明杨也感兴趣了:“你刚刚为什么要说她那样的人也会笑,感觉你们不止见过一面啊。” 窗户边两个男人,一个温和儒雅,一个玉树临风,身上有股浩然正义感,即便是谈笑风生也不影响优雅的吃相,倒像是刻意营造的电影镜头。 一名女服务生躲在盆栽后面,刷了腮红的脸更加通红,手机藏在树叶间,快门声咔咔的响,跟追星的粉丝没甚区别。 也难怪,两个人的容貌气质比大多数的明星还要出众,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引人瞩目也是意料之中。 就在燕芝打量完毕之际,看到其中一个焦点——玉树临风的那个对自己点了个头。 燕芝愣住了,心内乱成一团。 他为什么给我点头,他认识我吗?可我并不认识他啊。 燕芝最怕别人看她,尤其是没有缘由的,心里不安的打起了鼓,犹犹豫豫着要不要做个反应,但人家已经转过去了,好像打招呼的对象并不是她。 走过屏风,回到后厨,燕芝才想起他是那个警察。 当时只顾害怕着,根本不记得他是什么样子,刚刚竟还觉得他玉树临风,燕芝懊恼甚至有些生气,自己怎么变得跟她们一样庸俗的看脸了。 避免警察先生再次打招呼,或者喊自己为他服务,燕芝刻意不从那桌经过,即便是经过也有多远离多远。 chapter21 燕芝同学,别在这边晃了 明杨轻呵了一声:“还说不是看上人家了,五分钟的时间,你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我是那样花心的人么?”谢令程淡淡的说,“这几年来见过多少受害者的家属,见一个爱一个,那还得了?” 明杨笑道:“但她是第一个让你感兴趣的,一定有特别的地方。”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谢令程打趣道,“特别?特别之处就是特别胆小。” 明杨顺着谢令程的视线看过去。女服务员的五官确实精致,仿佛出自雕刻家之手,素颜比不上浓妆淡抹的有气色,但清雅的像是牡丹丛里一株委婉盛放的莲花。 谢令程暗自好笑:“我刚刚给她打招呼,但她肯定不记得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大概刚刚又想起来了,却害怕我再次找上她,所以现在不敢接近,故意绕着道走。” 明杨笑了起来:“一定是你说话太直接,吓到她了。” “是直接了一点,但她……”谢令程欲言又止,抱起了双臂沉思。 服务态度倒没什么问题,但太规矩了,规矩的哪怕别人告诉她不必遵守规则她也会给自己画个圆,一直在那个圆内,不靠近边缘半分,过分的小心似乎在刻意躲避什么。 躲避什么呢? 既然如此不情愿,又为何出来做兼职,是想克服心理障碍吗? “燕芝同学。” 燕芝脚步一滞,几乎是本能的转身,上前弯腰,没有微笑,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不敢直视的眼看的出她此刻是有些害怕的。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半垂的眼眸慢镜头似的抬起来,带着抗拒似的倔强,说完便抿着唇,双手并非自然交叠,而是不安的交缠,蜷缩。 “你不记得我了?”谢令程面色平静如水,眼里却带着些赏玩的意思。 虽然上次她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眼,但多少有点印象吧。 “记得。”燕芝点点头,“你是警察。” 声音弱弱的,还有点被逼无奈的感觉。 她的工作服似乎不太合身,后背前胸多余的布料都鼓了起来,半身裙也比其他人的长一点,穿着肉色丝袜,小腿修长纤细,但放在过于肥大的裙摆下像两根筷子。 “你衣服不合身?”谢令程问。 “合身。” “但看起来很大。” “我喜欢宽松的。” 醉乡思的工作服类似于空姐的制服,非常的修身,她喜欢宽松只是一个借口,要么是身材太好,要么就是太差。 从纤细的小腿,巴掌大的脸来看,身材应该属于后者,即便是尺码标准的穿着也肥大。 谢令程哦了一声:“你不要再出现这边了。” 燕芝点头:“好的。” 明杨和谢令程皆一愣。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应该问为什么吗?尤其是做服务这一行,难道不应该问问是不是我服务哪里出了问题。她什么都不问,直接同意,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谢令程微微皱眉:“你不问为什么吗?” “没必要。”燕芝的垂眸淡淡的说,“你们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上帝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明杨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谢令程摸摸鼻子,指了一下。 “那边那桌,我看到了,也听到了,你若不想被他为难,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晃。” 燕芝没去看那个穿的周吴郑王,却内心猥琐的男人,诚恳道:“谢谢您的提醒,我没有在他面前乱晃,我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说罢,嘴角向两边微微上扬,但并不是在笑,是恶意的嘲讽。 “祝您用餐愉快。” 明杨撑着额头,肩头一抽一抽的。 “你就笑吧。”谢令程悻悻的,这是活了二十五年以来第一次被人噎的无语,还是一个自己认为完全没有攻击力的人,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经过十三号桌时,男人扣响桌面,懒懒的招手:“服务员,过来倒点水。” “好的,请稍等。” 燕芝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一个松松的低马尾,弯腰低头时,顺滑的头发滑到一侧,鬓角散落的发丝令人心生怜惜,随手别到耳后的动作让男人看的心花怒放。 男人色咪咪的视线往下移。 衣服宽松,但弯腰时还是将臀线勾勒了出来,男人的眼睛落在燕芝第一颗未扣的扣子上,虽然根本看不见什么,但阻碍不了大脑的浮想联翩,配上那绝美的容颜,某个地方顿时燥热起来。 男人悄悄踮起脚尖,膝盖在燕芝的大腿上有意无意的磨蹭着。 燕芝非常敏感,轻轻一碰就有感觉,况且还是本来就敏感的部位,微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手一抖壶嘴一歪,水倒在了桌子上,还洒了一些在男人的衬衣上。 男人蓦地站起来后退,燕芝忙把玻璃壶放下,抽出纸巾盖在有水的地方,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她小心翼翼的递上纸巾,希望客人不要借题发挥。 男人的笑非常包容:“没事没事,不要害怕,一点小事,小事。” 伸手去接纸巾,却握住燕芝的手,有意的捏了一下,骚动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消失的也太快,就像泥鳅似的,呲溜一下就溜走了。 异样的感觉让燕芝除了害怕还有恶心,猛地抽走,倒退一步。 此时的她像一张拉满弦的弓,脸上也不是忐忑恐慌的模样,整个人冷若冰霜:“水倒好了,你慢慢喝。” 什么态度?男人拉下了脸,傲慢的坐下,叉开双腿,指着下方:“等等,把下面也擦了。” 地上什么都没有,那滴水还悬在桌子边缘欲坠不坠。 燕芝抽出纸巾飞快的抹了一下,厌恶似的扔在地上,脚尖踩着卫生纸,随意一碾,再往后一蹭,单膝跪地,背不弯头不低,捏住两侧捡起来,淡淡道:“好了,你可以继续用餐了。” 燕芝尽管气愤恶心,还是恭敬的弯了弯腰,拎起玻璃壶转身离开。 “也不是很胆小嘛。”明杨托着下巴,慵懒的说:“换作别的服务员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 谢令程道:“总是用冷漠的方式拒绝人,反而会激怒对方,这种性格会吃大亏。” 话音刚落就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一声女人的尖叫。 谢令程飞快的看了一眼,又看向一直托着下巴的明杨:“怎么回事?” “哦,那位客人故意伸脚把她绊倒了。”明杨眨个眼睛,“要英雄救美吗?” 玻璃壶落地便炸开,碎片像冰花四处飞溅,水流的到处都是,穿着细高跟的女人慌忙后退,险些崴了脚,路过的服务员赶紧扶住。 见她心有余悸的喘着大气,服务员紧张的询问:“小姐,您没事吧?” 刚刚意外让女人失了仪态,有些愠怒,却还是心平气和的说:“没事。” “我扶您过去,小心地滑。”服务员谨慎的扶着客人绕开横流的水和遍地玻璃渣,扭头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燕芝:“还不赶紧起来收拾。” 另外两个服务员没有去扶燕芝,在低声交头接耳,从她们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燕芝跟她们关系不好,此时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来来去去,三波客人经过,有些带着诧异有些带着漠然,有些带着怜悯,无一例外的都是只看了一眼,绕道而走。 燕芝撑着双臂坐起来,掌心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不知道刺进去多少碎玻璃渣,手肘膝盖撞得也很疼,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大堂经理听到响动赶忙走了过来,把燕芝拉起来,压低声音训斥:“怎么回事,你也太不小心了。” 大堂经理那一拽,手臂更疼了。 燕芝摇头:“她故意的。”手臂还没抬起来又落了下去,声音带着受了委屈的哽咽。 那位穿着丝绸旗袍的女客人优雅的坐下漫不经心的望这边扫了一眼,浑身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忘形。 大堂经理拧着眉:“这种情况即便是客人的错,我们也只能忍着。” “为什么?她是故意的。” “我不想给你解释这个问题。”邵经理拉下脸:“快把地面清理干净,若是再有客人因此滑倒,后果你自己负责。” 燕芝抿着唇,忍着痛慢慢的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拾起碎片,把小的放大的上面,一片叠一片,再慢慢的挪到另一处捡。 一只手突然伸到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拿走手上的碎片,放在一边。 是警察先生。 chapter22 你是警察还是蛔虫 “起来。”谢令程面色不快,但声音很温柔。 燕芝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怔怔的望着他。谢令程眼底潜藏的怜惜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顿时泛起心酸的味道。 “受伤了没有?”谢令程垂下眼眸,“你摔下去时周围都是玻璃渣。” 浓烈的心酸让燕芝惶恐不安,低头用力摇了摇。 谢令程对的一直靠在前台,无动于衷的女服务员说:“你来收拾。” 女服务员大概觉得客人再尊贵自己也没必要听他的吩咐,愣在那里没动。 谢令程皱眉:“没听见吗?” 女服务员转过去翻了一个大白眼,要死不活的站直身体,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蹲下去,嘴里嘀咕:“她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收拾。” “跟我过来。”谢令程松开燕芝的手,率先转身走到使坏的女客人面前。 燕芝看着邵经理。 邵经理点头:“去吧。”呵斥仿佛在捡空气的女服务员:“认真点,客人已经不满了。” 邵经理一离开,她立马起身对刚来没几天的男服务员小罗说:“快点收拾好,一点渣子水渍也不能有,不然扣你工资。” 小罗点头哈腰:“是,银姐。” 银姐嗯了一声,抱着双臂,只管指指点点。 谢令程肩背挺直宽阔,长的又高,对坐着的两人来说非常具有压迫感,天生正义的脸一旦严肃起来更是让人畏惧。 男人假装没看到,女人用喝水掩盖内心的心虚。 谢令程说:“请你给她道歉,摔碎的水壶和她的医药费也全部由你负责赔偿。” 女客人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做出来的娇媚:“你还真是好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她是你什么人啊?” 谢令程:“不,她什么都没说,但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女人脸色顿时不好看,切了一声:“我不知道。” “听到没有,她不知道。”男人挥挥手,“赶紧走,不要影响我的胃口。” 谢令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拉了把椅子过来:“我也不想打扰任何人,事情解决了就离开。” “你有病吧?”男人猛地一拍桌子,扯着嘴角阴阳怪气的说:“哟,看上人家了啊,要帮人出头,也得有能力是不是。” 谢令程把手伸进怀里,摸出警官证别在马甲上,漫不经心的掸了掸,“刑侦大队的队长,我想我应该有这个能力。” 男人噌的一下站起来,觉得个头高一截气势也能强不少,实际上只比穿平底鞋的燕芝高半个头而已。 他居高临下,仿若不可一世的质问:“警察又怎么样,警察很了不起是不是?”指着燕芝:“这个服务员笨手笨脚,水都倒不好,洒在我身上我没跟她计较,自己走路摔倒了,不开心了,想找个人讹钱是不是?” 谢令程平静的眼立刻冷厉了起来。 女人附和:“就是,我跟她不过是刚好碰了面,就能赖在我的身上了?” 燕芝冲上去:“是你把我绊倒的,我根本没有……” “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了。”说话的是明杨,“我喜欢东张西望,不巧就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 女人冷哼,音色都变了:“你们是一伙的,当然帮着她说话了。” “吃个饭真是闹心。”男人双手往桌子上一撑,高声道:“你去叫你们老板过来,有人要挑事。” “我就是。”明杨再次微微一笑。 男人愣了一下。 一个瘦削的男人,懒洋洋的托着腮,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无力感,穿着像是从夜市上淘来的五十块钱一套还能送一双袜子的运动装,自称是龙江市数一数二中餐馆的老板? 男人哈哈两声:“就你?” 明杨亦笑,点头:“就我。” 邵经理匆忙上前:“是的,先生。他不仅是老板,还是明月集团的总裁。” 男人讪讪的哦了一声,慢慢的坐下去,握住膝盖,用力抓了抓,自言自语似的:“明月集团的总裁?你是老板——但这样护短也不行啊,是不是?明明是服务员笨手笨脚,怎么能怪在别人的身上呢。” 女人的声音也虚弱发颤:“是我绊的你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燕芝攥着拳头:“就是你。” 明杨抬眼:“要是我说的话不可信,还有监控。” 女人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仿佛自己做的丑事已经公之于众,发起抖来。 谢令程说:“如果我调出监控,把证据交给警局,那就是刑事案件了,你将有可能以故意伤害罪被刑拘。” 女人脸色愈加惨白,放下纸巾,哆哆嗦嗦的背上背包:“亲爱的,我不想吃了,我们走吧。” 男人皱着眉:“走,一群神经病,这家店以后再不来了。” “不可以。”燕芝拦住女人的去路,看向谢令程:“你说的是真的吗,警察先生?” “当然。”谢令程点头,沉声道:“走司法程序解决问题是每个公民的权力。” 燕芝盯着女人:“那么请您按照司法程序办事吧。”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我不接受道歉,如果什么事道个歉就能解决,还要警察做什么。” 女人眼泪汪汪的辩解:“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想往那边走,刚伸出脚,她就走了过来,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怎么能说我是故意。” 谢令程:“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把证据交给物证科,他们能鉴定出你是故意的还是习惯走路把步子迈的很大。” 男人干巴巴的扯了个笑脸:“那个,我刚接到电话,公司里有事,就先走了哈。” 女人用力拽着男人的手臂,难以置信:“亲爱的,你不能抛下我,我不能坐牢,那样我就完了。” “谁是你亲爱的,咱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男人抽出手,面带愠怒:“你说你怎么回事?人家惹你了吗?你伸脚绊她做什么?这事跟我没有关系,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 男人从钱包拿出所有的钱币扔给女人:“剩下的自己解决,还有,你被开除了。”迈开大步离去。 女人追了几步就滑倒了,坐在地上大哭不止:“你怎么能丢下我,我是因为爱你啊,你怎么能这样无情……” 弱者总是能激起围观群众的同情心,哪怕他们知道是她有错在先,可她哭泣的模样,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绝望,天平瞬间倒向弱者那方。 “好可怜啊,被抛弃了呢。” “是啊,工作也没了。” “不会真的要人坐牢吧?” “多大点事啊,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就要人坐牢,也太心狠了。” “说不定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呢。” 女人听了围观群众的话,声音哭的更大了,一抽一顿的,似乎有晕过去的架势。 明杨对邵经理附耳说了几句,对方点头离开。 明杨站起来扬声道:“非常抱歉,出了一点小意外影响了各位的用餐,我们将尽快处理好。为表示歉意,厨房给每位客人准备了一份甜品——桃夭。稍后就送到各位的餐桌上。”又俏皮的一笑:“只有在座位上的才有哦,否则我们服务员会以为您已经买单离开了呢。” 桃夭是醉乡思的招牌甜品,一经推出倍受欢迎,不仅味道好,名字美,摆盘更是具有古典风韵,一听要坐在座位上才算数,美味的甜品胜过了无聊的八卦,人群顿时散开。 女人没了帮腔,感觉孤立无助,怯生生的说:“对不起,你要我赔偿多少都行,不要报警好吗,我只是一时糊涂,你也没有受什么伤,那个水壶我赔,你的医药费我也赔,请你放过我。” 谢令程说:“很多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他已经结婚了,虽然把戒指取了,但痕迹还在。” “那个混蛋。”女人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亏我还为了他做出那样的蠢事。小姐,真是对不起。” 女人满脸真诚,把钱递过去,燕芝没有接。 女人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焦虑不安的等着结果。 “行了,你走吧。” “真的吗?”女人怔怔的看着谢令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燕芝,迟钝的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道谢,小跑着离开,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你还真是会怜香惜玉。” 谢令程没料想燕芝出言嘲讽,愣了:“这不是你所想的吗?” “你是警察不是蛔虫,不要随意猜测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让她承担该承担的责任。”燕芝真是非常生气,气极了,说话也快了许多。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为什么故意绊倒我?她以为我会喜欢那个男人,我品味有那么低吗?” “你品味当然不低,王轩朗那样的都看不上。” 燕芝脸色蓦地雪白,倒退,用愤怒堆砌起来的勇敢被他一句话击的溃不成军。 谢令程缓缓起身,把椅子推进去:“量刑需要伤残鉴定,你觉得自己是几级?我刚才只是用法律的手段让她意识到这件事的厉害,而不是真的要制裁。” “不管结果如何,该有的过程一定要有,而你……”燕芝冷笑:“自以为是的骗子。”转身离去。 chapter23 不配合只能用强制手段了 谢令程叉着腰,很久都说不出话来,燕芝的表情还有她的话就像喉咙里哽了一块大石头,噎的他难受。 他看着明杨:“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 明杨抿抿唇:“我觉得她没错,既然你给了她两个选择,不能因为没有选择你想要的那个结果而对她有所偏见。” 谢令程的眉头微皱,又渐渐舒展。 “人要善良,但不能让善良变成绑架道德的绳索。况且,燕小姐本就是无辜的。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无辜被人冤枉心怀不轨,因为冤枉又摔了一跤,又让多少人看了笑话。” 谢令程沉吟道:“没错,是我太以为是了,替她做了抉择。” “燕小姐的腿受伤了。”明杨又说。 谢令程突然想起来,稀里哗啦的破碎声中确实夹着一声坠地的闷响,是膝盖和手肘撞击的声音,那样的高度和力度摔下去,不能小觑,还有地上的碎玻璃片儿,就算没有划伤,多少也扎进了一些。 明杨看着他表情的变化,拍了一下肩,笑了:“走了?” . “你跟谢先生是不是认识啊?”邵经理问。 燕芝想了想两人见面的次数和原因,说:“不认识。” “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有些不怀好意,有些挑剔,不断的找服务员的麻烦。虽然这次明总和谢先生帮你摆平了,但你的处理方式很不好,若以后再出现,对饭店的声誉影响不好。所以……” 燕芝从不会打断别人的说话,即便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也会耐心的等待着他们把后面的说出来。 但邵经理突然面色为难,低下了头,仿佛难以启齿似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燕芝抿着唇点头:“邵经理,我现在就辞职,给你带来的麻烦我很抱歉。” 燕芝算不上是个好的员工,但绝对是邵经理有史以来遇到最听话的员工。 但也有点傻。 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做什么就做。没让她做,她就一直站在那里。 邵经理便亲自带。 带了一天他就发现燕芝不是不会做,而是不会主动做,必须有个人告诉她你应该做什么她才会去做。 但她又不是因为懒,不想做才不主动,感觉像是一个应该自动运用的软件少了重要的代码,不手动就用不了。 邵经理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她为什么是那种性格。 之所以没有辞退,就是因为燕芝特别听话,做事慢但很细心,什么都愿意做,没有怨言,也不会贪心店里的东西,总想着偷吃一点,带走一点。 但性格总感觉有问题。 不是脾气不好,是好像觉得没有脾气却又难以相处。 没事做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那里,你不说话她决不开腔,但问一句答一句,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像在跟人工智能对话。 这种有问必答的性格,大多数是性格活泼,是个热心肠,但她又不是。 她不会处理应急事故,一出事情就手足无措。也不会跟同事打好关系,到目前为止连同事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有人说她是仗着漂亮,清高冷傲,看不起他们,但她的谦恭温顺决不像是装出来的。 每每安静坐着的样子,朦胧的眼里有一种浓到化不开忧伤。 邵经理觉得她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邵经理柔声道:“工资我会让财务尽快做出来发到你微信上,算是公司辞退的你,会发双倍工资。” “谢谢。”燕芝淡淡一笑。 邵经理一直对她很好,虽然提出要辞退自己,但也是为了饭店考虑,还愿意出双倍工资,燕芝真的找不到理由怨恨。 “看你摔下去,很久都起不来,是不是有点严重?” “不严重,谢谢经理关心。” 邵经理放心的点头:“要是疼的话,买点云南白药涂涂,效果不错。” 邵经理走后,燕芝抓着裙子边往上拉,膝盖已经成紫青色,轻轻碰一下,那股痛就拧成一根钢针,顺着右腿冲上颅顶,放射线似的射出去。 她轻轻的嘶了一声,不敢再碰。 放下裙子,抬起右臂,伸直,把碎渣一粒一粒的捡出来,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红点,很难看但过两天就能消。 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更衣室换了衣服,衣裳被打湿了,燕芝抱着看了一会儿,还是直接挂在了挂钩上。 谢令程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心中哽着的不是燕芝当时的话,而是她忍着痛一直站着,最后愤然离去的背影。 他呼出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进去。 燕芝一出来,就碰到了谢令程。 谢令程皱着眉看着她的膝盖:“让我看看。” 他突然蹲下去把燕芝吓了一跳。 谢令程伸出手,还未触碰到,燕芝大叫“不要”,猛地后退,一声轻轻的闷响,手肘不小心撞着了墙,钝痛如潮水袭来,瞬间淹没全身,她发不出声,只藏在背后悄悄的颤抖。 “需要去医院吗?” “不。”燕芝摇头,贴着墙壁小心的走过去,仿佛面前是什么带有细菌的——东西,不能挨着一星半点。 “你在生我的气?” 谢令程一步就站在了她的前面。 “我没有。” “燕芝同学,你知道有时候警察办案遇到不配合的我们有权利使用强制性手段。” 燕芝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看着谢令程志在必得的神情,突然就控制不住脾气了。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刚才的肇事者不用强制性手段,我不想去医院你非要我去,警察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胡作非为。”谢令程颇有些无奈的解释:“即便是闹到警局去,这样的小事警方也会建议你们私了,如果你非得坚持走司法程序,请律师,做笔录,来回的盘问,过程非常麻烦,不仅仅报个案那么简单。” 他耐心的解释让燕芝有些动容,眼底闪着微光:“我是相信你。” 谢令程能理解那种满抱希望又失望的心情,放柔了声音:“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别跟自己过不去。” “你想多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不值得。” 还真是一个高傲无情的人,又长成这样,比天山雪莲还难以接近。 所幸谢令程并不是她的追求者,即便是无情冷漠的话也没觉得心有任何不舒服,只轻描淡写的说:“还说我是骗子,你自己才是骗子。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只有得罪了。” 说完打横抱了起来。 “看起来瘦的一个人,抱起来还挺沉的。你多重?” 他还有心情调侃自己的体重,燕芝浑身都僵硬了,心快突破胸腔跳出来了,牙关咬的很紧:“一百零三。” 谢令程哑然失笑:“真是出人意料。” 他一语双关。 本就是随口一问,体重年龄是女孩子最忌讳的问题,没想到燕芝真的老老实实回答,而且还是实话。 “肉都长哪里去了。”谢令程又随口说道。 燕芝红了脸:“必须要回答吗?” 谢令程一愣,嘴角微扬:“是。” 燕芝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鼓起勇气,磕磕巴巴的抗议:“你把我放下来,我才说。” “据我的观察,你伤到骨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自己好至少半年,不想留下什么残疾,最好乖乖听话。” “你少糊弄人。”燕芝牙齿咯咯作响,“求你了,放我下来。” “燕芝同学,对于男人来说,事情一旦扛了起来就不会轻易放下。” “那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这思想?”谢令程就好像听到一个古董开口说话了,还一本正经的教训人。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是警察,帮助每一个公民是我的责任。” 有的没的?说的好像自己对他图谋不轨似的。 谢令程低头,勾唇一笑:“怕被人看到?我若是你,就把脸藏起来。” 果然燕芝愣了愣,就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又把头发拉过去盖住,两只手无处安放,各自攥了个小拳头。 “搂住我的脖子,一会儿掉下去了。” “嗯。” 仿若长在大树下的一根小藤蔓,颤颤的伸出纤细的枝蔓,怯生生的触摸一下大树,大树依旧昂然挺立,枝蔓伸长了一些,温柔的环绕树身,依恋般的缠住。 谢令程的身上很干净,什么味道都没有,带着阳光般的清爽,闻着就像吸了一大口林间清晨第一束阳光下的空气。 chapter24 某人切身体会什么叫自讨苦吃 到了车边,谢令程把她轻轻的放下,打开车门,燕芝的表情用彗星撞地球都形容不了。 “怎么这个表情?”谢令程也跟着震惊了。 燕芝傻愣愣的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这不叫好,叫礼貌。”谢令程再次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请上车。” 上车前她没有忘记说谢谢。 谢令程关上车门,从前面绕过去,不经意的一瞥,那端坐的人儿就好像放了一个雕塑在副驾驶上。 “把安全带系上。” 安全带? 燕芝觉得邱曼说的对,她像个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人,除了会用手机打电话接电话,微信都不会用。 长这么大她只坐过公交车,坐出租车也是后排,也从来没人告诉她要系安全带,安全带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样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竟然弯下腰去座位下面找。 谢令程随意瞥了一眼,也没有管她,说完就挂档,转动方向盘把车头打了出去。 终于摸到了跟他一样的一根带子,却怎么也拉不动。 谢令程目视前方,却知道旁边的情况。 燕芝拉了两下下面,没拉动,又去拉上面,像个看到新奇玩意儿似的一点一点的拉,拉到合适的长度,拿着卡扣看了看,然后低下头去找插槽,听到咔的一声,露出孩子才有的欣喜。 一个安全带而已,居然做的跟个没见过一样,却又那样的自然,谢令程完全看不出她是装的,只当她是害怕,打算用聊天的方式调和她紧张的心。 “在这里做多久了?” “一年。” “又打工又上课,累吗?” 燕芝想了想:“应该比抓坏人轻松一点。” 谢令程笑了:“为什么要做兼职呢?零花钱不够用?” “零花钱?”燕芝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车内突然想起《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但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燕芝愣愣的说:“我们铃声一样。” 谢令程没回答,接通电话:“余支。” “令程你在哪儿?” “在外面办点事。” “禁毒队那边人手不够,向刑侦队借,我知道你一向很积极,目前案子也没有进展,想想问你要不要参加行动。” 谢令程犹豫了片刻:“乔队同意吗?” “我开口,他哪敢不同意。” “那就听从您的安排。” “行,办完事早点回局里,制定抓捕方案咱们刑侦可比那群愣头青强。” “是。” 挂了电话,谢令程才发现燕芝很久都没有动静,以为她晕过去了,飞快的转头看了一眼。 燕芝靠着椅背,偏头看着车窗外,一根白色的线隐匿在白t恤里。 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面认为她是聋哑人,谢令程用正常音量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没想到燕芝一下子就转过头来,还取下一只耳机,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你听得见?” “听得见啊。”燕芝满脸狐疑,“什么事?” “没事,就是觉得你名字很特别。” “还好吧。”燕芝谦虚的回答。 此时,谢令程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衬托她特别的名字,比如一句古诗一个成语,奈何文化不及数理化,搜肠刮肚的把小学到中学的语文课本上凡是记得住的古诗词闪电般的过了一遍,突兀地蹦出一排字“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竟然还是有声的,声音浑厚悲怆。 这篇文言文给他的初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没想到过了十多年还如此的恐惧,把他吓了一跳,只得转移话题:“我猜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之后又是半天没反应,燕芝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不想理,谢令程自嘲的摇摇头,闭上了嘴。 龙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没有停车位,谢令程调了个头,把车开到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一路上燕芝都没感觉到疼,以为已经好了,没想到一站起来就跟被狠狠打了一棒似的,痛的她半晌缓不过劲来,好不容易痛感散去,腿才恢复知觉。 医院就在对面,但还需要过一座天桥。 燕芝站在路边望着来往的车流,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你在做什么?”谢令程不解道。 “等红灯亮了,车停了我就可以直接穿过去。”燕芝勒着背包带,又往前跨出一小步。 谢令程震惊了:“当着我的面还敢不遵守交通规则!” 燕芝眨眨眼:“但你不是交警啊?” 谢令程插着兜,正色道:“燕芝同学,遵守交通规则是对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不是做给交警看。” 燕芝垂眸:“我知道了。”转身走向天桥。 谢令程看着她走路的姿态,似乎没什么问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如果她说不去了,可能也就不用去了,但燕芝没有开口,他这个提议要来医院的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上楼梯时,燕芝突然又站在那里不动了,腿似乎还在发抖。 谢令程大步上前:“怎么了,恐高?” “不是。腿不能弯,疼。”燕芝弯下腰揉了揉,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一直弯着不觉得疼,但又不能伸直,还是疼。” “你这是伤到膝盖的软组织了,所以不能自由屈伸。”谢令程蹲下,“上来。” 燕芝轻轻趴上去:“谢谢你,警察先生。” “我姓谢,记住别人的名字是对一个人最基本的尊重。”谢令程踏上第一层阶梯,燕芝猛地往后仰,惊慌失措的抱紧他脖子,身子也贴的更紧。 “你小心点,别把我摔下去了,会摔死的。” 谢令程失笑,扬声道:“你也小心点,别把我勒死了。” 走完天桥,谢令程有些气喘,燕芝仿佛感觉趴在一个呼呼响的风箱上,关切的语气中带了些好奇:“你很累?” 这么强壮,还是警察,应该不会啊? “小姐,我也是人。”谢令程喘出一口大气。 “坚持住,很快就到了。” “……你真是会体贴人。” 关于情商这个东西,燕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因为她一直是用最直观简单的方式去考虑问题。 他是警察,肯定不会说假话。 感动的眼泛泪光,吸吸鼻子,瓮声道:“你是第一个是这样说我的人。” 她竟然还蹭了两下,把脸贴了上去,鼻尖如羽毛似的轻轻触碰着,完全不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谢令程一直觉得自己心态非常的稳定,此时有些抓狂的感觉,她的头发骚痒着皮肤,背都汗湿了,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心里噌出一团火苗。 “下来,自己走。” 燕芝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谢令程变坏的情绪,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就会生气,内心犯起了嘀咕:明明是你要背的,这会子又不高兴了。 让她下来她也就下来,就像刚才让她上来她也就上来了,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谢令程冷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门诊大楼前有个三级楼梯,燕芝抱着受伤的右腿,做的跟个跟没知觉了似的,放在台阶上又才抬起左腿,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谢令程很想冷眼旁观,但还是看不下去,走下去随意握住,手劲可能大了一点,又恰好捏住了手肘的位置,燕芝啊了一声,猛地推开:“不要碰我。”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因热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在别人眼里谢令程那是羞愧的。 谢令程在警校是校草,在局里是警花,小时是掌中宝,长大是夜明珠,虽然他一副高不可攀的禁欲模样,但喜欢他的女人从来就没断过,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工作能力也突出,两年就能晋升大队长,并不是因为师傅是支队,舅舅是局长,背后还有一个有钱的老爹。 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一直被鲜花和掌声围绕,什么时候被人用那样的眼光看待了。 此刻,谢令程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自讨苦吃。 chapter25你是不是没被人好生待过 “你把我捏疼了。”燕芝扭过来给他看。 外观看不出来多严重,但一碰就疼,让谢令程皱起了眉:“怎么不说。” “你没问啊。” 或许是因为耽搁了时间心烦,或许看她吼了人还可怜兮兮的模样更加心烦,二话不说又抱了起来。 挂上专家的号,等了半小时,专家戴着老花镜,捏了捏。从燕芝五官的扭曲程度,猛地蜷缩的手指,紧绷的身体可以知道捏那一下真的剧痛,但她愣是没有发出一声。 她如果扑到自己怀里哭,他是不会拒绝的,有可能还会安慰几句,换作别的女孩子,她们可能已经这么做了,而她除了抖就是嘶嘶的抽气。 谢令程那颗坚硬的心柔软了一些。 专家说:“没啥大问题,注意休息,回去后冷热敷交替,24小时后只热敷,我这边再给你开点药,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然后递过去一张单子:“先去查个血。” 燕芝:“好……” 谢令程:“……为什么要查血?” 专家很生气他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这个男朋友怎么一点爱心都没有,你看你女朋友气色多差,有可能贫血,贫血是个非常严重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谢令程双手插兜,站着说话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老西医看着燕芝淡漠的表情,冷笑:“来都来了,查一查又不碍事,听话啊,小姑娘,别因为有些人一时的抠门而耽误自己的健康。别人可以对你不好,但不能自己对自己不好。” 燕芝听话的点头:“嗯。” 查血又排了半小时的队,等结果还得要半个小时。 两人坐在检验科外的走廊上。 燕芝轻声问:“用了多少钱?” 谢令程随口道:“百来块吧。” “那加上车费我一共给你两百。” 燕芝伸进包包里,摸出两张叠的整齐的红钞票,展开给他看,表示真的是两百。 谢令程噔的一下睁大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不客气:“你是认真的吗?” 燕芝睁大眼睛,点头。钱都摸出来了,还不是认真的? “你这……” “那我再给一百。” “……” 谢令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就好像有人对着他出价:三百,不能再多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侧脸看起来非常的严肃,燕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还是给少了,但她只能拿出这么多,再多给一百她就要多吃一周的白粥馒头了。 谢令程迟迟不给回应,燕芝低下头,捏着钱币,小心翼翼的转过去看了看,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头埋的更低了。 谢令程抱着双臂,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余光里看到燕芝默默的把钱放了回去。 一点也不坚持,真是太没诚意了。虽然即便她坚持,再有诚意谢令程也会不要,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令程揉揉眉心:“自己留着,三百块对我来说做不了什么,但对于你说可能是一周的饭钱。” 燕芝抿抿唇,非常感动:“不是一周是两周。” 她不认识什么名牌,不过穿的这么干净整洁,还有车,应该是有钱人,但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令程翘起二郎腿,侧过身,手臂随意的搁在椅背上:“你是不是没被人好生待过?” “当然有了。孙爸一直待我很好,晏哥哥也是,顾师兄也很好,还有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我的人。”燕芝看向他,“但是他们都是我的熟人,我和你什么都不是。” 不知为什么,谢令程感觉有些受伤,没听过军民一家亲吗?警民关系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但他不想解释,只淡淡的说:“助人为乐知道吧?我是警察,看到有人受伤,别人都不管,但我不能不管。” “你是一个好人。” 燕芝的眼神非常诚恳,但人家好像不怎么乐意似的。 “谢谢你的好人卡。”谢令程看了一眼手表,把手插进兜里,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拿结果,你在这里等着。” “好。” 谢令程实在忍不住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你不用什么问题都回答。” “不用回答,那你为什么要问?” “……” . “燕芝。” 哪怕人声再嘈杂,如同千千万的普通男音,她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那一丝的与众不同。 “师兄?” 燕芝猛地站起来,半是惊喜半是慌张,顾清风温柔的笑笑:“在做什么?” 燕芝转身,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笑的十分开心:“你怎么也在医院?” “我来复查。” 燕芝顿时就紧张了:“结果怎么样?” “没事了啊。”顾清风语气轻快,“短时间不要背重物,可以适当运动。” 燕芝的眼睛落在他肩头上:“那你还背着书包。” “不重。”顾清风微微一笑,眼神落寞似的往下低垂:“你呢,生病了吗?” 燕芝把手背在身后:“没有,我陪朋友来的。” “谁?邱曼吗?”顾清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似深长悠远。 “嗯。”燕芝低下头,低低道:“她肚子痛。” “要照顾好自己啊。”顾清风揉揉燕芝的脑袋。 顾清风莫名其妙的说这么一句,燕芝微愣:“我没有肚子痛。”往他身后看了看,诧异:“你一个人来的?” “嗯。” “怎么不叫她陪你?” “她有事。”顾清风淡淡的一笔带过,“我还有家教课,约的是三点。不等你们了,再见。” “嗯,再见。”顾清风走远了,燕芝又大喊:“注意安全。” 顾清风回头,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似留恋了再三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他是你男朋友?” “别胡说。”燕芝下意识的训斥,才发现谢令程坐在旁边,惊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你说她肚子痛开始。”谢令程翘着二郎腿,悠悠道:“但你好像没有介绍我的意思,只能装作陌生人坐在旁边偷听了。” 燕芝听出了他的调侃,讪讪的解释:“我们,只是同学。” 谢令程没兴趣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拿着检查报告说:“hb指标偏低,血糖也偏低,你营养不良。”眸子漫不经心一抬,锁紧燕芝小巧的下巴:“在减肥?” “没有。” “挑食。” “不挑。” 谢令程:“学校的饭是不是不好吃?” “还行。” 谢令程抱起双臂:“你刚刚说三百块用两周,能吃什么?” 燕芝便认真思考着平时点了哪些菜:“就菜啊,饭,馒头……” “不吃肉?” 话音一落,谢令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关心她只吃菜不吃肉,难不成还要帮她解决饭菜的问题? “行了,不用回答了。走吧,拿了药就回家,让你妈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妈妈? 这两字对别人来说寓意非常,但对燕芝来说仅仅是两个字而已。感受不到其中的温情,也不知道他们常说的妈妈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走出医院,谢令程挽了挽袖口:“现在去哪儿?” “回学校吧。” 谢令程看着表:“我先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今天谢谢你了。”燕芝弯腰道谢,这应该是她最真的模样了,身体没有一处是紧绷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灵动。 “再见,谢——警官先生。”燕芝挥挥手,欲言又止。 谢令程说:“想说什么。” “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燕芝同学,这属于机密,你不能随便打听。” 燕芝受惊,倒退两步:“那你千万不要回答,当我没问。”暗自懊恼,明明就不打算问的,怎么就管不住呢? 谢令程的神色带了点得意:“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 燕芝怕他揪住自己又问跟王轩朗的关系,磕磕巴巴的说:“那,那我走了?” “等等。”下一秒谢令程又变得严肃:“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暗中偷偷跟踪你?” 燕芝蓦地变了脸色:“跟踪?” 谢令程说:“我不是说真的有,就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没有。”燕芝很认真的思考,“我平时除了在学校就是在这里做兼职。” 谢令程希望没有,但并不是很相信,她那种喜欢戴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的。 “我真的走了。”燕芝再次挥挥手。 “对了。”谢令程刚一转身又回头。 燕芝眨眨眼:“嗯?” “你师兄走之前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是我陪你来的,但没有拆穿你的谎言,看来对你很好。”谢令程露出微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燕芝恍惚的坐上到来的公车,不知是哪一路也不知去哪里,脑海就想着谢令程说的话。 师兄知道我在撒谎,却依然保护我的谎言,他是在维护我的自尊心——还是别的什么? 值得托付的人? 我当然知道。 可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chapter26 她在试探自己 公交车的乘客越来越少,燕芝突然听到广播里报:天都购物中心到了。立刻起身下车。 这里有着龙江市最大的书店——染墨香,上次顾清风建议她看看法语版的《巴黎圣母院》,这里应该会有。 书店和图书馆是燕芝最喜欢的地方了,安静,每个人都埋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会将过多的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做与读书无关的交谈,她的身影在一排排的书架间穿梭,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清风。 他背靠着书架,右腿曲起,低头认真看着。 不是说要做家教吗? 燕芝猛然想起来。 他知道跟她去的人不是邱曼,怕她到时候尴尬,所以故意找个借口离开。 心间涌出一股暖流。 燕芝也决定保护他善意的谎言。 转到另一个角落去,随手拿了一本书,拿出手机对着封面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顾清风。 手机在兜里嗡嗡震动,顾清风眼不离书,慢慢地摸出来打开微信内容。 一张图片,封皮正是自己看的这本。 嗡嗡~震的手心麻酥酥的。 ——师兄,这本你看过吗? ——嗯。这本有些深奥,看不懂可以问我。 ——好,等你做完家教学校见。 ——你在哪里? ——染墨香。 顾清风抬头,向两边望了望,没有看到燕芝的身影,拇指飞快的按动键盘。 ——我在f排这边,你过来。 燕芝发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顾清风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燕芝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 她的心跳的有点快,咚咚咚,仿佛有回音似的,小心翼翼的看着看着顾清风的表情,他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两人并排坐在书架脚下,燕芝低声道:“这么快就做完家教了?” 顾清风推了推眼镜,语调波澜不惊:“小君有点感冒,取消了。”偏过头来:“你没跟邱曼回学校?” 燕芝垂下眼眸:“没有。” 顾清风坐在燕芝的右侧,把书反扣在腿边,抬起她的右臂:“怎么摔成这样?还疼吗” 燕芝摇头:“不疼。” 真的一点也不疼。 他的一句关心能抵所有止疼药的效果。 顾清风点点头:“以后小心点。”轻轻放下,好像捧着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没有继续追问,燕芝心里愧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也骗你了。”顾清风笑着说,“扯平了。看书。” 书店里的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看起来又细又慢,流的无声无息,盯着看时仿佛地老天荒一般长久,但当你在做事时,一件事还没有做完,不经意的看一眼沙漏,上层的沙已经漏完了,在底部形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图书馆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咕咕咕~ 燕芝羞愧的低下头,按住雷鸣般的肚子。 顾清风微笑:“别恼它,想吃什么?” “你说什么就什么。” 对于吃,燕芝真的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臭的。 两人沿着街道走,并没有太多的话聊,顾清风目不斜视的望着前面,燕芝时不时会看他两眼,看着看着就莫名的难受。 空荡荡的心,空荡荡的胃,灼烧感如星火燎原般。 “就这里吧。”顾清风停了下来。 小餐馆还算干净整洁,找了一张靠玻璃的位置坐下,可以看到外面的似水流年,也能隔绝尘世的喧嚣。 两人点了一样的三鲜米粉。 米粉冒着热气,蒸汽拢上顾清风的眼镜,他取下来,拿起棉布擦了擦,放进眼镜盒里,又推到一边。 粉的味道也就那样——至少燕芝觉得也就那样,吃的心不在焉,做贼似的瞟一眼安静嗦粉的顾清风,纠结片刻,心一横,大喇喇的说:“师兄,我能八卦一下吗?” 没戴眼镜的顾清风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此刻更是迷茫:“八卦什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顾清风迟疑了一下:“大一的迎新会上。” “迎新会?”燕芝诧异。学校有这么个活动吗? “就是开学后的第一个月,我是被皓然他们拖着去的,然后就认识了。你没去吗?” 燕芝回忆了一下,好像邱曼当时也喊她了,但燕芝最不喜欢的就是集体活动,况且跟谁都不熟,去做什么呢?要是知道他也在,就是逼自己喝一斤二锅头,也要壮胆去。 顾清风看着她:“你还是应该多参加活动的,总是一个人……”突然顿住话语,放低了声音:“也不全是。” 燕芝苦笑,一笑而过。 快到学校的时候,燕芝故意落后他许多,顾清风耐心的等她磨蹭上来,燕芝又说要去商店买点东西,顾清风说陪她一起,她受了惊吓似的摇头,让他先回宿舍,然后转身直接跑了。 顾清风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紧张了,蓦地想起了医院的那个人,一路把她背过来,又忙前忙后的照顾,关系应当不一般吧。 他的嘴角扬了扬,又觉得有些落寞,好似一直跟着自己的东西,即便是不重要,但习惯了她的存在,现在突然要离开了,那种落空的感觉。 他想:她不说有自己的原因,就像自己。 . 自习室。 “芝芝,今天不去做兼职吗?”邱曼问。 “我辞职了。” “为什么?” 燕芝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手机,继续做题。 “要不跟我一起?” “不。”燕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走嘛。”邱曼抱住她的手臂,贴了上去,“酒吧的工资可比饭馆高多了,还有小费,有提成。” 燕芝戳着她的太阳穴推开:“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太危险。” “危险什么啊,你看我做了那么久不是好好的嘛?我告诉你,真的比饭店好多了。其实跟ktv差不多,那里的光线很暗,人家根本看不清你什么样子,只需要送酒收拾酒瓶子就可以了。” “真的吗?” “是啊是啊。”邱曼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我们一起还有个伴,多好。” 燕芝有些心动,但担忧多于心动,但只看书学习是解决不了温饱问题的,但找什么工作一时半会又没有想好,迟疑片刻:“我晚点回复你。” 邱曼撅着嘴:“好吧。”见燕芝在收拾东西,诧异道:“你要去哪里?” “杨晨晨找我。” 邱曼不解:“诶,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燕芝也不知道杨晨晨突然找她干嘛,难道那天和顾清风一起吃饭被她看到了?如果真是,她一定要向她说清楚,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做出横刀夺爱那种事。 况且,顾清风根本不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喜欢顾清风,只是看着他就能填补心中长久的空缺,能让她在这孤独的世间感受到一丝丝可怜的慰藉,让她感觉晏哥哥并没有忘记她。 燕芝怀着复杂的心情敲响化妆室的门。 杨晨晨正在照镜子,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急切的上前拉住:“燕芝,你快教教我。” 燕芝茫然:“教什么?” “唐婉和赵士程第一次见面那个回眸,我怎么演都演不好,宋老师都骂我了,非常生气。” “可我……” “拜托了。” “这个……”燕芝尽量用简单的话语讲清楚:“就是一见钟情,你很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的那种感觉……”猛地抬头,惊慌失措的加了一句:“我说的是戏里。” 杨晨晨捏了捏她的脸颊,双眼弯弯:“我知道。” 燕芝被捏懵了,愣愣道:“你不是很喜欢陆翊吗,找找那个感觉。” 杨晨晨撇撇嘴:“我喜欢他,但不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我想跟清风一辈子。” 燕芝笑了一下:“演戏嘛,就是给人感觉真的,其实是假的。你找我就是这个事?” “嗯。”杨晨晨歪着头,“还有,周末我们要去ktv玩,清风也回去,你也一起去吧。给你介绍一些朋友认识。清风唱歌很好听哦。” 燕芝不想去,但又想知道顾清风唱歌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像张信哲一样深情动听,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场戏中的对视,忽地又转到他淡淡的望着她。 但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杨晨晨若真心邀请,大可不必故意提顾清风,她是在试探自己。 chapter27 混乱的一夜(1) “不去了,周末我跟朋友约好了做兼职。” 杨晨晨突然就面带心疼:“他们说你是孤儿是真的吗?” 燕芝面无表情的点头,心里觉着她挺适合演戏的,切换的多自然。 “你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是我,一定活不下去。” 燕芝不想说她成为孤儿时还不到四岁,跟别的小朋友玩开心了,有好吃的根本不会想爸爸妈妈,虽然晚上会想在妈妈的怀里睡觉,但哭着哭着还是睡得着,第二天起来又忘的干干净净。 就这样周而复始,到现在她已经彻底忘记他们的模样,甚至不记得自己原来是有父母的。 “那你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你自己赚来的?” “有人资助我,但我不知道是谁。” “一定是个大好人。”杨晨晨握住燕芝的手,“我们以后是朋友了,你有困难一定告诉我,我愿意帮你。” 杨晨晨说的非常诚恳,燕芝很别扭,她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她,虽然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怜,但不至于可怜什么都要人帮助。 杨晨晨拿出手机,手机壳闪亮亮的,非常漂亮。 “加个微信。” 燕芝不想加,她无法把杨晨晨当做真正的朋友,也无法忍受通讯录上多一个永远不会联系的人,更不想她主动联系自己,话题永远是顾清风。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 “这样啊。”杨晨晨有些失望,转头从包里拿出便签和笔,写下一排数字,撕下来递给燕芝。 “回去记得加我。” 燕芝捏着便签,心神不宁的点个头。 “晨晨,要排练了。”一个女生在门口喊。 “好。马上。”杨晨晨看向燕芝:“你现在有空吗?” “啊?” “有空的话,看看我演的怎么样。” 虽是询问,但杨晨晨已经挽着燕芝的手走了出去。 陆翊上来问:“怎么突然不演了?讨厌我?” 燕芝想回答是,却又觉得没必要,真讨厌和真喜欢对他来说重要吗? “嗯?怎么不说话?真讨厌我?”陆翊眨眨眼,他的睫毛又长又弯曲,像洋娃娃似的,乖巧中带着一点慵懒的调皮。 “我的演技配不上你。”说完燕芝不看他的表情,低头侧身离去,不给陆翊继续追问的机会,坐在第五排的角落里。 陆翊演起戏来还是很认真的,没有纨绔像,杨晨晨似乎也进入了角色里,一场戏排练结束,宋老师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ok,今天的排练到此结束,大家把下一场的台词背熟。” 杨晨晨跟陆翊道了别,上来就挽住燕芝的手,亲密的仿佛是闺中密友似的。 “一起吃饭吧,我把清风喊上,他有一个……” “不用了。”燕芝突然就有点情绪化了,有点烦了,还有点生气杨晨晨擅自做主,侧身一抽,面无表情:“你们去吧,拜拜。” 经过垃圾桶时她把那张捏成一团的便签扔了进去。 晨风和煦。 你自己温暖去吧。 . 龙江市云秀区分局。 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肥彪今天晚上会在半夜狂欢跟来自缅甸的供货商碰头。肥彪是龙江市最大的毒品经销商,从来不露面,这次为何亲自出面不知道为什么,但乔伟他们已经盯这个贩毒集团大半年了,此次必定要一举拿下。 在酒吧各个出入口都安排了人守着,附近的几条街也设置了障碍,防止意外发生,另有一些警员扮做顾客混在酒吧里,锁定可疑对象,一旦交易,立马进行抓捕。 苏局进去时谢令程正在穿外套,他扣响了门。 “舅舅。” 没外人时谢令程都喊苏局舅舅。 苏龙满心忧愁,他不想让谢令程参加行动,禁毒队的乔伟也不想,说是他在压力大,放不开手脚,但余长青和他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一定要参加。 不过平心而论,谢令程的身手和枪法在队里数一数二,但也正是因为会动枪才让苏龙不放心。 妹妹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他爸经常通过信号骚扰他的耳朵,搞的他身心疲惫,苏龙被迫给外甥一些简单的任务。 查案——也不能与凶手面碰面,最多调解纷争矛盾,没事就坐在办公室喝茶翻资料的那种,谢徕想的是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乏味了,就能乖乖的回去了。 但谢令程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乖乖的呆在办公室,他若那么听话也干不上警察了,况且还有一个余长青。 谢令程继承了他妈的天赋,在查案一方面是能手,两年就升了队长,照这个样子下去,再过五年副局长都有可能。 老人家愁的长吁短叹。 “令程,你知道你爸爸一直反对你做警察,虽然他表面上没有管你,其实一直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让我照顾着你,怕有个什么,你们家就你一个,你爸爸创业到今天的成就也不容易,案子谁都能查,但谢家的家业不能随便让外人接手。” 谢令程不怎么感动,淡淡的说着题外话:“舅舅,国家禁毒办发布了《2015中国毒品形势报告》,35岁以下青少年有146.5万人,比2014年占比提高了5.4%,未成年吸毒人数就有1.4万人。而在去年全国抓获的19.4万名毒品犯罪嫌疑人中,未成年人有3588人。毒品已经完全渗入到未成年人中,影响了他们的身心健康,光讲座宣传是不够的,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在青春期的孩子,你越不让他做什么,偏偏要去尝试……” 苏局的眼神意味深长,谢令程当不知道自己曾经也这样的叛逆。本来应该是金融管理高材生的他,硬是改了高考志愿跑去当警察,把老谢气的几乎吐血,三令五申不回来,闹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龙江市但凡沾亲带点故的都会听老谢的话挂上一个牌子:谢令程与宠物不得入内。 小谢就是这么出名的。 老谢只是想让小谢知难而退,却因为这件事父子俩的关系更糟糕了。 警察工资不高,谢令程有家不能回,从小又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他,生活上是什么都不会,只能暂时寄住在小姨家。 小姨疼他,就像疼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让他委屈一星半点。 当然谢令程不知道吃的用的,包括内裤都是老爸赞助的。 “现在的新型毒品众多,接触方式也是层出不穷,几乎是无孔不入,只能从源头切断,才能真正免于伤害。我是警察,这是我的使命。”谢令程把枪掖在腰上,“至于他考虑的,那是他的,让他自己想办法。” “你当真以为就没有关系了吗?”苏局皱着眉,给谢令程扯了扯衣服。 大热天的,家伙都没地方藏,每个人都被迫穿了两件,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疑。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跟余长青再不服从命令,你就给我滚蛋。” 谢令程很想问:他们就不是爸妈生养的,就不用怕危险了吗? 但不敢,问了马上就要滚蛋。 与此同时,禁毒办公室。 “为什么要叫那个人啊?”有人小声的问身旁的同事。 “余支队开的口,乔队哪敢不同意?” “哎哟,这要是掉了根头发,谁赔得起。” “操些咸蛋,赔也轮不到你。” 余长青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黑着脸站在门口,一个个挺着身板给他敬礼,喊声“余支队好”,夹着屁股一溜烟的跑了,乔伟上去搂住,倍显亲昵。 “老余,你们队里除了他没别的人了吗?非得把他叫上?”乔伟的口气吊儿郎当的,似乎不是很在意,但余长青听起来就是不爽。 “那个秦柏川也不挺错的,怎么不叫他?” 余长青冷哼:“怎么,我刑侦队就没事做了?最优秀的借给你用了,还挑三拣四,爱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们叫回来。”抬脚往外走。 “要要要。”乔伟一把拽回来搂住,拍拍他的心口,“消消气。只是一会儿破了相,还是少了点别的什么,你可别赖我没照顾他啊。” 余长青抓住他的咸手抡出去:“担心你们自己吧。” 外围行动组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剩下四人是伪装成顾客混入酒吧监视的,这种秘密任务警车不能开,但他们都没有车,四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李志强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高大威猛的街车,费一军和罗良抢着上去,得胜的罗良得意的冲等出租车的马波挥手。 轰的一声,街车摩托流星炮弹似的发射出去,尾气喷了马费一脸。 马费一起:“靠!” 当帕拉梅拉也射出去时出租车还没来,两人又愤世嫉俗的靠了一次。 chapter28 混乱的一夜(2) 燕芝看着光怪陆离的招牌——半夜狂欢。 四个黑粗充满狂野气息的字在海蓝色的背景灯与黑夜的交融中显得鬼魅莫测,心下不悦:“你怎么在这种地方做兼职?” 跟个鬼屋差不多,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她了 邱曼哎呀了一声,“别担心亲爱的,也就是装修风格诡异了一点。我发四,真的跟ktv差不多,大家就是来玩玩,放松放松的,不会有坏人。” 燕芝十分抗拒这种地方,莫名带着恐惧,迈不动步伐,大有一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她是被邱曼拽着进去的。 进去之后是一条三米长的甬道,右边是铁楼梯,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推开那扇厚重的钢化玻璃门,就到了酒吧里面。 这阵子还没有客人,帅气的调酒师在整理吧台,邱曼熟稔的跟他们打招呼,两人的眼睛无一例外的都亮了起来。音响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灯光是冷冷的紫色与蓝色,没有疯狂闪烁,桌椅安静整齐,看起来还算安全,燕芝稍稍放松了一些。 邱曼先是带她去见了一个叫琼姐的女人。 琼姐是这家酒吧的负责人,今年四十有余,穿着紧身包臀裙,可算是风韵犹存,懒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夹着一根香烟,烟雾缓缓从红唇中吐出。 “以前做过吗?” 话是没问题,但对方的语气和态度让燕芝不舒服,她盯着那张唇,吞吐、上升、消散,本只是烟雾而已,硬生生让她看出怪异的图案。 “在高级饭馆当过服务员,就是醉乡思。”邱曼知道燕芝爱出神,抢着回答,“很出名的那家中餐馆,琼姐知道的吧?” 醉乡思琼姐当然知道,不过做没做过不是关键,做的好不好也不是关键,关键是眼前的人真是漂亮,漂亮的甚至让她有点嫉妒。 琼姐摆出亲切的脸色,嗯了一声:“去换衣服吧,开门前曼曼还是带她熟悉熟悉,别出错了,这里的最便宜的酒,一个杯子可都抵得上你一晚上的工资。” 两人一离开,琼姐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方简短意骇:“说。” 琼姐懒散的态度恭敬了起来:“三爷,来了一个非常正点的,是大学生,还是个处。”眼睛笑眯了起来:“嗯,看起来挺好拿捏的,是个软性子。你要亲自过来?好勒,我在门口亲自迎接您。哎哟,讨厌,来了再说啊。” . 邱曼先带燕芝熟悉了服务流程和酒吧的大概布局。 “卡座,包厢,那边是卫生间,员工通道,都知道了吧?来的大都是老顾客,有自己认识的人,这部分你不用去招呼,新来的也是懂酒的,给他们酒水单就是了,没必要去记,是不是比饭店简单多了?” 听起来是这样的,燕芝点点头。 介绍完毕,邱曼去要了一套干净的工作服,递给她:“换上。” 服务员衣服的类型都差不多,但邱曼拿的这套刚好是燕芝的尺码,只是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贴身的,甚至可以用紧身来形容,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似乎不是一件衣裳,而是绳子把她捆了起来,抬个手都费力。 “有点小。” “不可能吧,你不是穿s的吗?” “我要l的。” “你穿这么大的码?”邱曼转过身来,看呆了。 这套衣服把燕芝的身材完全的展示了出来,前凸后翘,腰细腿长,甩头发的动作也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哇,芝芝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料啊,我都要心动了。” 邱曼伸手在燕芝腰上摸了一把,嘿嘿的笑。 “别闹。”燕芝神色严肃,“我要大一点的。” “这是最后一套了,今天就将就着吧,你要是被留下了呢,就让琼姐重新给你做一套。” 兼职跟全职虽相差一个字,但在做事方面的要求是一样的,要不要还得看员工的表现,不能因为是学生,要给自己赚生活费,别人就非要不可。 那就先将就着吧。 燕芝把扣子扣上最上面一颗,裙子向下拉了一点,双手拢住头发:“有发圈吗?我把头发扎起来。” “给。”邱曼从手腕上取下一根。 燕芝扎了一个低马尾,照旧是松垮垮的。 邱曼摇头:“不不,我觉得你扎高一点好看,很有御姐范。” “我不会。” “我来。” 扎高了的燕芝看起来充满了活力,这才像一个拥有青春的大学生,她盯着镜子里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邱曼狡黠一笑:“正点,要不要再涂点口红?” 燕芝从来没有扎过高马尾,邱曼又扎的紧,头皮都快被扯掉了:“不舒服,疼。” 邱曼给她编了两个辫子,推到镜子前:“这样呢?” “像村姑。” 邱曼忍着想吐血的心,把两根辫子编一起,拢在右侧,扯的松散一些,免得燕芝又说疼。 “这样总没话说了吧?” “我还是觉得……” “不要再觉得了,没时间了。” 邱曼随手把衣服往柜子里一扔,拖着燕芝走了出去。 . 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易,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乔伟让费一军等四人先进去,自己在酒吧周围转了一圈,每个人都各自在岗位守着,心中再次将计划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确保没有纰漏,抽完一根烟,打开车门向酒吧走去,想知道那几个小子在干嘛。 门口四个迎宾,一男一女各两边,有客人来便同一时间弯腰低头:“晚上好,欢迎光临。” 男迎宾推开门。 酒吧已经热闹了起来,说是酒吧也不完全是,中央的舞台抱着吉他的歌手下场后,音乐开始劲爆起来,动次打次夹着打碟的声音响彻全场,两名衣着清凉的女人踩着节奏跳起了热舞,安静的气氛一下子炸了起来。 若真是只喝酒谈心,估计也不会生意这么好,所以名义上是酒吧,实际上还是夜总会,档次不低的夜总会。 乔伟走上二楼落座,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底下全场。 六道视线找寻似的交汇,陌生的转开,继续喝酒,打牌,划酒拳,调戏妹子,被妹子调戏,盯梢似的轮流盯着酒吧门口,一一猜测来人的身份。 乔伟按住监听麦:“办案经费有限,超出部分自己贴。” “……” 罗良:“老大太无情,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说请客就算了还要我们自己贴。” 费一军:“老大要买奶粉尿不湿啊。” “持家有方的好男人。” “我也想做好男人,谁给我一个女人啊?” “这他么不是到处都是么?” “no no no,这种地方雌雄莫辨,小心被反奸。” 三人话题越扯越离谱,乔伟嘴角微扬,突然耳麦里一声“王炸”把他炸的呲牙咧嘴,耳芯差点炸聋了。 谢令程来的迟了一点,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想去理个发,但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有点远,转头去超市买了一瓶摩丝,把过长的刘海抹的油亮,撩到一边,刘海却不服气的掉下一绺来。 他双手插兜,目不斜视,正儿八经的模样像个浪荡痞子从良了似的。 一名妖娆的女服务员上来就跟没骨头似的往人身上贴:“帅哥,一个人呢还是有朋友啊?” 谢令程面无表情的用肩膀一顶,懒得看她一眼,即便高峰中间的那条沟深不可测,他依然没什么兴趣,直接绕开她坐到了吧台位置。 他不用监视,行动时直接帮着抓人就行。 禁毒队的除了乔伟其他警员谢令程都不认识,所以同样坐在吧台的费一军看着他,他也没有认出对方来。 所以费一军嗤了一声,他有些莫名其妙。 同事没认出来,倒是认出来了另一个。 chapter29 混乱的一夜(3) 燕芝坐在高脚椅上,托着腮,松懈的肩头,好像有气无力的。 她确实有些无力。倒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来自心里。 这不是她喜欢的工作氛围。 她喜欢安静,安静的环境,安静的音乐,轻言细语的聊天,当然一开始也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了。 真的太吵了。 低音炮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简直能把心脏吵到爆炸,工地上打地桩的机器都没有这么振奋人心。 她揉揉太阳穴,希望能减轻一些头疼,头疼未减半分,心一下子猛地跳起来,一下子又不跳了,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脏病。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同时懊恼刚刚弹吉他的去哪里了,明明挺好听的,怎么突然就不弹了呢。 她想:今天做了就不来了,这种环境工作比死还难受,简直就是折磨。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帅气的酒保微微附身,右耳戴着一个钻石耳钉,反射出琉璃的光彩。 “没事。”燕芝忙坐直身子,“酒调好了吗?” “快了。”酒保抬眼,“有客人来了,快起来。” 燕芝忙站起来让座,惊讶从脸上一闪而过。 “你好,你也来玩啊?” 瞧瞧这话说的,为什么要加个也,他是会来这种地方玩的人么? 谢令程对大波小波都没兴趣,并不是因为他身体或心理有问题,而是……她怎么穿成这样,不是喜欢宽松的吗,这紧身的跟个没穿似的。 当即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芝没注意他怪异的目光,只觉得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自己不是穿着工作服吗? 但燕芝莫名的有点怕他,大概因为他是警察,第一次见面就带着不好的感觉。但她对他又有些好感,因为他帮助过自己,虽然结果不好,但他还把自己送去了医院,医药费都是他出的,好感便多于害怕,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做兼职。” 她的微笑很自然老练,明显已经不害怕他了,仿佛两人已经是老朋友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做兼职,你是有多缺钱?” “嗯,很缺。” 燕芝淡扫了一眼谢令程的腕表,扫到酒保咋舌的表情,对方的目光也落在腕表上,看来应该价格不便宜,电光火石间便知道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缺钱,所以也没去问他为什么眉头要拧那么紧。 酒保已经把酒放在托盘里了,又冲她做了一个眨眼动作,咧嘴一笑。 燕芝的大脑简单,看东西也直观,笑就是笑,而且对方长的好看,笑的也蛮好看的,于是没有下细的想那个笑还带着不怀好意的调戏,也笑了一下。 调酒师看向谢令程,职业微笑:“先生,喝点什么?” 先生没有理他,偏过头去,似乎在看那位美丽的女服务员。 “您这戒指真不错,很有个性,哪儿买的?”酒保问。 “有钱也买不到。” 谢令程实话实说,酒保却误以为他土豪炫富,露出个惋惜的笑,内心嗤之以鼻,跟另一个性感的女顾客打招呼,然而女顾客看了他一眼后,目光就落在谢令程身上,如x光似的从内到外照了个透,在她眼里谢令程早已是一副露骨的形象。 * 在白领,学生,打工仔,地痞混混占据了大部分的卡座后,迎来了第一位神秘的客人。 戴着棒球帽是第一印象,长的高是第二印象,穿了一件长袖休闲衬衣,露出同色的背心,修身背心下是肌肉隐约的线条。 他双手垂在两侧,走下台阶的同时随意的一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带帽子的人不是没有,但像他那样压的很低,即便是抬头也用手扶住帽沿,遮住了脸,明显是在找什么,又在躲避什么,所以手上没任何东西,乔伟的目光依旧锁着他。 棒球帽没要服务员的引领,朝着舞池中央走去,舞池人太多,满眼皆是乱舞的双臂,乔伟失去了目标。 “罗良,跟上看看。” 罗良得了命令,站起来,双手扶住扶手,反着跳了出去,从狂舞者中挤到棒球帽男人身边。 * 燕芝小心翼翼的从疯狂挥舞双手的人群中穿行,一手托着托盘底,一手护住托盘里的酒,但人一旦疯狂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没有感觉到痛,一颗心全悬在歪向一边的冰锐,知道该伸手去接,但大脑迟钝了两秒才做出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替她接住了。 接着又被人一撞,她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样宽阔结实的胸怀肯定是个男人,这般扑过去如同投怀送抱,别人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趁机…… “我带你过去。”男人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撇开所有的嘈杂直接送入耳朵的,燕芝怔住了,恍惚间想抬头去看他的样貌是不是跟声音一样温柔。 但对方实在太高了,人多到她又抬不起头来,还得护着手里的酒,就那样让陌生的男人半是搂着半是保护着的姿势走出舞池。 “安全了,小心点。” 燕芝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这话带着宠溺,仿佛还是笑着说的。 “谢谢。”燕芝趁机抬头。 可惜他戴着帽子,又低着头,一半隐藏在暗处,一半闪烁的各种光线,让她根本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觉得棱角分明,鼻子挺直。 男人把冰锐放进托盘里,燕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低头摆正,没有注意男人微变的脸色,手放在她的头发上,似乎想抚摸什么,中途却又改变了动作,扶着帽沿,转身离开。 燕芝的心再次咚咚咚的跳了起来,不是被dj吓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那一瞬间会跳的那样快。 * 罗良抱着双臂:“费费,你怎么看?” 费一军转着酒杯:“请叫我的全名费一军,谢谢。”转动高脚椅,背靠吧台,双臂反搁在吧台上,头跟着鼓点节奏一点一点,目光化作顶上的射灯,仿佛是不经意的飘落在棒球帽男人的身上。 男人选的位置在酒吧的最角落里,呈135度角的扇形状,从那个角度几乎可以看到全场,但别人看不到他。 费一军又转了回去:“肯定不是他,什么都没有,真交易也不可能在大厅。”想了想男人高大的身材,又说:“顶多是个健身教练,来泡妞的。”目光再次紧盯着门口。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看着十分邋遢的男人,一头凌乱的卷发及至锁骨,脖子有些前倾,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身材高大且强壮,有着一身好莱坞电影里面才有的爆肌。 让人第一时间想起了施瓦辛格。 外国爆肌男凶神恶煞,两条手臂疤疤癞癞,服务员看见了也懒怠去招呼,他就那样攥着拳头,站在门口张望。 大概因为没有找到人,又被往来的客人挤来挤去,当那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不小心碰了他一下,立刻发出野兽才有的呼噜声,深邃的眼眶迸射出杀气费一军都感觉到了。 眼镜男生怕他一拳打爆自己脑袋,惊恐的离开。 一名男服务员上前,讪笑:“先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外国男粗声粗气的回答:“找人。” 对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服务员愣了愣,见他迈开大步朝里走,突然又转身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这么高,白衣服?” 费一军盯着外国男,沉思。 服务员没想到这人是瘸子,盯着他的腿,又被他那一回身吓的有点茫然:“抱歉,我没太注意,麻烦您自己找一下啊。” 爆肌男无头苍蝇似的乱蹿,心中有些恼怒,看到一个空位就坐了下去。 但他选的位置已经有人了,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因为对方露出不满的神情。 客人喊来服务员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服务员赔着笑:“这会子客人多,一人一张那可办不了,将就一下吧。” 两人才不将就,起身离开了,服务员转头看向爆肌男:“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酒,越烈越好。” “好勒,您请稍等。” chapter30 混乱的一夜(4) 十点三十六分,一群人出现在门口,乔伟最先看到,费一军也提高了警惕。 前面那个身材矮小,梳着油亮的大背头,脸上有皱纹还有老人斑,至少五十岁了,穿着一件灰色的polo衫,手臂干瘦,同样干瘦的腿撑着肥大的西裤,脚下是擦的锃亮的皮鞋。 手背身后,那随意一瞥的目光,了然于胸的神态,非常具有书记视察工作的范儿。 “这是哪个领导来暗访吗?”费一军开着玩笑。 老人的表情淡然,步伐从容,身后跟着四个身材高大的保镖,越发衬得他矮小了,但那无形的气场几乎可以镇压全场。 “会不会是他?” “肥彪不是个胖子吗?” 众人胡乱猜测着。 接到消息一直守在吧台的琼姐满脸堆笑,挽住对方的手臂:“三爷,您可算来了。都准备好了,快进去吧。” “你说的是哪一个?” “别着急,一会儿就给你送进来。” “确定是处?” “我看人的眼光您还不信啊,保证是。” 保镖在前面开路,一行人进了对面的包房。 八号。 * 十点三十八分的时候,门口又出现一个可疑的男人。 光头,半个脑壳还纹了一只鸟的图案,穿着黑背心,弯腰驼背,背着一个旅行包,不知是不是包沉,看起来不堪重负似的。 一进来就东张西望,一个男服务员走了上去,两人低声交谈,然后去了六号包房。 “六号包房有人吗?”乔伟问。 “没有。”费一军回答。 乔伟看了一眼时间,声线低沉:“等着,大鱼要来了。” 听到此话的众人心头一震。 * 燕芝心情不好,直接影响了表情,什么也没说,放下就走,那只想揩油的手落了空。 音乐声真的太大了,她从来没这么烦躁过。 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我要走了。” 邱曼刚刚遇到一个有钱的客人,点了一瓶格兰菲迪12年,直接算在她的头上,这是一笔不少的提成,又陪他喝了两杯,得了三张大团结做小费,一个月加起来都没今天多,酒劲儿上来她早已乐的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说什么?” 燕芝卯足劲儿:“我说,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 “来都来了,把今晚上做完吧。” “不要,我头疼。” 两人在强劲的音乐声中吼来吼去。 邱曼想再收点小费,明天就可以买新手机了,不想陪燕芝一起走,便说:“随便你吧。”转头离开。 燕芝抿着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要离开,她做了两个小时,一小时五十,提成就不要了,去问问琼姐能不能现在结工资,不能结就算了,好歹也要打声招呼再走。 人很多,燕芝也知道认识她的只有邱曼和那个警察先生,邱曼没有理由在背后看她,警察和她隔着人山人海,不可能知道她在哪里,但燕芝就有一种感觉,感觉有什么在追随自己,就像自己也追逐过别人,她猛地回头。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影子撞入眼帘。 但她发现自己真的产生错觉了,他并没有看她,低头看着手机。 * 棒球帽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看似漠不关心,其实一直观察着四周,余光中一个怯生生的身影,似乎在向自己这边移动。 她为什么会过来,难道已经认出来了吗? 大脑控制不住的兴奋,但心却害怕着,惶恐不安的跳动,晏丹不能说她认错了,不允许。 也不能说我就是,因为无法解释这些年的经历,实话实说她肯定接受不了,只会给她带来痛苦。 或许可以撒个谎,但什么谎言,晏丹根本想不出来,脑袋里一团乱麻。 心一下一下跳的越来越重,拿着手机的手快要控制不住的颤抖了。 燕芝是想直接离开的,但对方帮助了她,温柔的声音和举动莫名的就有了好感,好感来的非常水到渠成,连她都感觉诧异。 刚刚说的谢谢也不知道听到没有,他桌子上只有餐巾纸,连杯水都没有,不知是不是服务员冷落了他,因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钱人,燕芝决定走之前最后再服务一次。 “这位先生,等人还是先喝点什么?” 晏丹抬了一点头,看到两条修长的腿,上方是交叠的双手。 他怔怔的看着那双手,有种想握住的冲动,然后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但是在燕芝眼里这人只有一个下巴,还是轮廓模糊的。 “你要是不知点什么,我给你去拿酒水单。” 晏丹说:“我可以什么都不点,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声音非常的温柔,就像在请求似的。 应该是可以的吧,于是燕芝点头:“那你要喝水吗?” “嗯,有蜂蜜水吗?” “蜂蜜水?” 纵使燕芝不了解这种地方,也觉得点蜂蜜水也太奇怪了,干嘛不去奶茶店问呢? “我不知道,你去吧台问问。” 晏丹有点怔,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你呢?” “因为我要走了。” “哦,下班了?” “不是,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因为原来那个工作没了,但我不喜欢这里,音乐太吵了,吵得头疼。” 晏丹似乎笑了一下:“的确,以后别来了。” 燕芝说:“你刚刚帮我接住了酒,我应该感谢你,要是你不愿意过去,我帮你去问。” 晏丹站起来,摇头:“不用了,我也要走了。” 燕芝跟他往相反的方向走,晏丹忍不住喊住她:“门在那边。” “我知道啊。”燕芝说,“但我要换衣服,还有两个小时的工资,我去问问能不能结……” 忽地手腕一紧,燕芝还没有看清抓她的人是谁,就被拖着走了,晏丹紧跟了上去。 燕芝挣不脱,内心慌乱,觉得那块表有些熟悉,再一看,果然是他。 但她不明白谢令程为什么要这么做。 “喂,你……” 大步前行的谢令程转过头,盯着燕芝的身后。 燕芝当真是害怕极了,这边还没有挣脱,另一只又被抓住了,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 他是谁?为什么要抓住我? “放开她。”晏丹的声音很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燕芝却用力甩脱他,选择了躲在警察先生的背后。 谢令程往前走了一步:“你是谁?认识?” 后面那句问的是燕芝,说完之后微微偏了点头。 燕芝摇头:“我不认识。” 晏丹问:“你要对她做什么?” 谢令程问:“你又要做什么?” “你们是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位先生,没看到她不愿意吗?请你不要强人所难。” “与你何干?”谢令程皱起了眉,把此人划分为跟踪狂的一列,可惜他不符合凶手任何一个特征,也不像在校生,否则马上就拷起来。 晏丹略微抬了点头:“小姐,他要是再骚扰你就报警。” “我就是警察。”谢令程挺了挺背,“而且我不是在骚扰她。”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似乎妥协了:“那你就听他的吧。” 燕芝一头雾水:“嗯?” 这,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燕芝不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的人,但自从她甩开棒球帽的瞬间,就有一种落寞的气息围绕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黯然孤独,那个下巴的弧度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 她很想上去问他你是谁,即便不认识,也很告诉他:我们没有关系。 但她一对上谢令程的眼睛,就心虚,低眉耷眼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你抓我干嘛?” “跟我走。” “去哪儿?” 心头猛颤了一下,难道要去公安局,难道又是问王轩朗的事。 谢令程口气很冲:“回去。” 燕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你要送我回家?” “你是不是赖上我了?” “那你为什么要我跟你走?” 谢令程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脑髓是不是都是水泥做的。 “燕芝同学,你穿成这样,还在这种地方,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燕芝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哪样了,扣子扣的好好的,裙子也不短,而且这个地方除了很吵没有看出哪里有危险了,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chapter31 混乱的一夜(5) 谢令程把表伸过去:“看看现在几点了,还不回去睡觉,白天不上课吗?” 燕芝抿着唇,噗嗤一声笑了,越笑越得意似的,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你笑什么?” “你说话真有趣,是不是没读过大学?” 谢令程冷笑:“我看起来像没读过大学的样子吗?”一把抓住燕芝手腕,猛地一拽:“马上离开这里,不然就请你去警局喝茶。” “等等,我衣服没换,包包没拿,工资也没结,一共一百。” “你是不是没见过钱,一百也稀罕。”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燕芝对谢令程的好感荡然无存。 “稀罕,别说一百,一毛我也稀罕。” 见燕芝还往里走,一腔怒火冲上谢令程的颅脑:“你想被他们拖进去强奸吗?” 燕芝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她刚听到的话是从警察嘴里说出来的。 “过来看看,看看这里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再猜猜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是喜欢宽松的吗,怎么到了晚上就穿这么紧身?”谢令程拉了一下她的头发,“你这个样子……” 简直就是引人犯罪。 “所以是我的错了?”燕芝静静的看着谢令程,“我以为警察先生你很聪明,没想到是个有臆想症的病人。” 谢令程眯着眼睛:“你说我有病?” “你没病,那怎么在你眼里我成了一个处心积虑勾引别人的人了?”燕芝低头一看,脸微红:“我胸大,又怎么了,它要长大我也控制不了。我是喜欢宽松的,之所以穿这件,因为是这是最后一套了。” 她推了一下没推动,谢令程反而俯下身,笑了一下:“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白天听话胆小的小白兔到了晚上就这么野了,嗯?” 他的眼里散发出一丝危险的信号,燕芝咽咽唾沫:“你你,不要乱来啊,我我会报警的,报别的警,不报给你。” 谢令程轻叹:“我只是担心你被人欺负。” 燕芝呼吸一凝,好像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但跌入的不是深渊悬崖,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云朵里,一层又一层涌来,将她团团包围,柔柔的暖暖的,却让她感到酸涩。 “我知道了,我走。” 二楼的乔伟皱起了眉,心说就不该让这小子来。 * 晏丹转身后并没有走太远了,而是站在平安树旁边,从树叶间观察着。 竟敢这样对她? 他拳头捏了起来,越发觉得那个警察不是好人,正要上前教训他一顿,一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并且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样的身材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国家,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倒是经常的看得见。但那样的生活已经过去四年了,他已经死了,不会有人认识他,难道……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已经闪现无数的可能性。 那是一张丑陋的脸,掩藏在凌乱的卷发下,半张脸的胡须非常茂密,半张脸是凹凸不平的粉色皮肤,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恶狠狠的望着自己。 晏丹很诧异,因为这双眼睛有点熟悉,但那张脸又给他完全陌生的感觉,他在回忆里搜索与之匹配的眼睛的脸是谁,对方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 “丹。” 晏丹听到对方呼唤后,先是一震,而后抬起了头,细细打量后,诧异微露:“弗兰克,你还活着?” * 琼姐从八号包房出来,理了理头发,又在嘴角擦了两下,一路走一路问,有没有看到今晚上新来的那个。 “在那儿呢。”有人给她指了方向。 “诶,那个谁。”她不记得燕芝的名字,燕芝还记得她,走到她面前:“琼姐,我想走了,你能不能……” 琼姐一惊,打断了她的话:“怎么突然要走了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告诉姐,姐给你主持公道去。” 倒是被几个人言语调戏过,但燕芝不想说,因为她已经决定离开了,摇摇头:“我头疼。” “难道生病了?” 燕芝摇头,又指了指中央的低音炮。 琼姐会心一笑:“原来是怕吵啊,是有点吵,你刚来不习惯。这样吧,你去包厢,好不?包厢里面安静。负责八号包房的茉莉今天没有来,你去帮她顶一下。” “啊?”燕芝扭身看了看谢令程,抿抿唇:“你找别人吧,我真的想走了。” 琼姐没想到她拒绝得太爽快,压住心头的怒,摆着笑脸:“怕什么啊,就是送酒什么的,我告诉你啊那里面的人可都是顶顶有钱的,一瓶酒的提成能抵你一晚上的工资呢。” 燕芝需要钱,但不贪钱,坚持说:“我真的想回去了,很不舒服。” 琼姐有些无奈,像哄女儿似的:“行吧,行吧,那你去把酒送了来,然后过来找姐,姐把工资给你结了啊。里面可是大客户,得罪不得,就当是帮姐的忙,我多给你两百块钱,成不成?” 燕芝问谢令程:“我可以把酒送了再离开吗?” 倒不是因为燕芝心软,完全就是因为那两百块钱,正好可以给丫丫买新裙子。 那样封闭的空间,谁知里面是什么人,要对她做什么,她竟然为了两百块就同意。 谢令程冷冷道:“你不走,那我只有把你扛出去了。” “啊!!!” 琼姐愣住了,不明白这是什么剧情,两人到底什么关系,要是真被扛走了,三爷那里怎么交代。 她紧忙上前阻止:“帅帅哥,有话好好说,别别这样,先把她放放下来……” 燕芝惊声尖叫,拼命的挣扎,从肩头滑了下去,谢令程赶忙接住,燕芝一站稳就奋力推开,气的浑身颤抖。 “你你……”燕芝抹了一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太胡闹了,太莫名其妙了,你你简直是是……” 有病。谢令程替她得出结论。 他原先以为燕芝喜欢穿宽松的是因为身材太差,现在看来是大错了,但即便是她不穿那个样子,单是那张脸,就足够让这里的人动了邪念,而她完全不知似的。 谢令程哼了一声,蓦地想起了她那句“很缺”,白天倒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晚上才原形毕露。 虚荣又虚伪的女人。 这种地方本就是猎场,她愿意做猎物,那就让她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抱歉,冒昧了。”说完,谢令程离开了。 “那帅哥谁啊?你男朋友?”琼姐抱着双臂,看着谢令程的背影,挑挑眉:“你们吵架了?” “不是。”燕芝深吸一口气,“我应该怎么做?” 琼姐眼波流转,换上一副宽慰的面容:“都是老客户了,特别好说话。”把一瓶罗曼尼康帝放进她怀里:“直接送进去就行,小心点,这酒六万多呢。” 燕芝的心跟着手同时猛地往下一沉,仿佛接的不是酒而是什么艰巨的任务。 琼姐把燕芝领到八号包房,对门口守着的黑衣男人说:“这可是三爷亲自点名要的。”她说的是酒,但拍了拍燕芝的肩,保镖心领神会,打开门让她进去。 进去前燕芝回头看了一眼,琼姐笑眯眯说:“去啊,三爷人很好的,不用怕,结束了就来找我。” “啊!” 没想到里面还有两个保镖,一动不动,像个铜人似的,吓了燕芝一跳。 她定定神,轻轻的往里面走。 包房非常大,大概有贝乐家的堂屋那么大,一面墙上是巨大的液晶屏,屏幕是蔡琴的《情人的眼泪》的mv,随之响起了悠扬哀怨的小提琴音乐,一个瘦小的老头坐在沙发中央,翘着二郎腿,拿着话筒,一开始认真的看着屏幕,音乐响起来时闭着眼睛跟着摇摆,十分享受的模样。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他开口的瞬间燕芝愣住了。不是特别难听,是特别的好听。她不怎么听歌曲,一般都是纯音乐,也不太懂,单纯觉得旋律舒服,嗓音舒服,歌词触动心弦,不知不觉想起了晏哥哥。 “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这歌听的她太难受了,爱情的苦,思念的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而她不仅经历过,还在其中煎熬,此时比之前更加强烈,思念如同海浪翻涌,猛地那一冲击,撞得心口疼。 她很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只为那不知身在何方,何时能归的“情人”。 chapter32 混乱的一夜(6) “请留步。” 老头一直没有看过来,却能洞悉身边的一切,燕芝扭头的瞬间,他就停止了唱歌,麦克风传出的声音来的突然又大,她吓了一跳,眼泪都吓回去了。 “回来。”声音强硬,带着命令一般的口气。 “别怕,别怕。” 三爷笑了两声,从音响里放出来,浑厚还有回音,在燕芝脑海来回飘荡。 燕芝惶恐的转过身,对着她的是一张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脸,只是那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哭了?” 燕芝不知道怎么回答,低下了头。 “来。”三爷招招手,“过来。” 三爷大名胡三保,虽有一双上了年岁的肿泡眼,笑起来有三条能压死蚊子的褶子,但因为老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带一些慈祥在里面,燕芝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关心过她的村支书爷爷,所以也不是那么害怕,叫她过去就过去了。 “村支书爷爷”背着手:“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吗?” “你唱的太好了,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想起了你的情人?” 燕芝的头再低了些,感觉用情哥哥比较合适。 “会唱歌吗?”三爷问。 燕芝是会哼一两首的,但不想卖唱,更不想陪他唱,摇了摇头。 三爷很失落:“一首也不会啊?” 燕芝觉得他挺和蔼的,想了想又点头:“月亮船,我会。” 从小就听孙爸唱,每天晚上都要枕着这首歌入眠,已经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太好了,我也非常喜欢这首歌。”三爷把非常两个字咬的很重,忽然叹了一声,“好久没听过了,真是非常的怀恋,可惜我唱的不好,你能唱给我听听吗?” 他的眼里带着祈求的希冀,就像孙爸有时的目光,燕芝心头一软:“嗯。” 保镖走过来,打开点歌屏幕,一下子出来七八首月亮船,也不知道是哪一首,不敢问,便随便按了一下。 液晶屏上出现几个小孩的脸,音响里放出欢快的旋律,保镖跟着节奏摆了两下,感觉还不错。 “我能够抓住月亮……” “……” “对不起三爷。” 保镖差点跪了下去,三爷不露喜色,他却知道那是他老人家发怒的前兆。 三爷淡淡的摆摆手,笑着对燕芝说:“他没听过。” 保镖出了一身汗,哆嗦着手,重新换了一首,那要命的音乐响起了,燕芝说:“就是这首。” 他那颗悬着的心砰一声摔回胸腔里,敞亮的把他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边站好,长舒一口气。 “月亮船,月亮船……” 燕芝不会唱歌,只能说是跟着旋律念歌词而已,刚开始很紧张,一直都在跑调,干巴巴的,特别难受,求助似的看向三爷,对方一直给她鼓励的眼神,还站起来给她打拍子,燕芝的情绪渐渐放松,嗓音似乎也打开了。 空灵飘渺,渐入佳境。 一曲毕,三爷带着赏识的目光给她鼓掌:“真是太美妙了,孟庭苇就是这个声音啊,我当年真是太迷恋她了。” “谢谢夸奖。”燕芝羞涩的把话筒双手奉上。 三爷意犹未尽:“还会唱别的吗?” 燕芝摇头:“只会这一首。” “这么好的嗓音可惜了。” 三爷非常健谈,温和,燕芝的恐惧随着美妙的旋律一点一点的消散,三爷又唱起了一首张学友的《夕阳醉了》,一边唱一边跳起了伦巴。 燕芝戴着微笑给他拍打节奏,甚至忘了刚才痛苦的想走。 唱完这首,三爷坐下,捶捶肩:“倒酒。” 三爷喝了一口,非常陶醉的表情,倚靠沙发,晃了晃酒杯:“你喝吗?红酒,度数低,还美容养颜。” “不了,谢谢。” “今年多大了?” “快21了。” “还是学生?” 燕芝点点头:“嗯,马上大三了。” “会说英语吗?哈喽。” 燕芝抿嘴笑:“我会法语。”用法语说了一句,三爷崇拜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唱歌真好听,天籁之音。” 三爷爽朗一笑:“真是才貌兼备啊,我喜欢你。” 若是一个年纪相当的男生说我喜欢你,燕芝能吓得转头就跑,但对方至少五十岁了,又礼貌温柔,她知道是把她当成女儿的喜欢了。 “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三爷凑近了一点,腿挨着腿。 燕芝不好直接远离,怕伤他的心,误会什么,但又不喜欢跟人面对面的讲话,低下了头:“你是一个好人。” “看不出来我是有钱人,对不对?实不相瞒,我是这里的老板。” 燕芝如他所愿的睁大了眼睛。 “我还有很多生意,在商业中心开了一家娱乐会所,有时候会有国外的客人,英语的遍地是,法国的还真没遇到过。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嗯,您说。” “你呢就给他们做翻译,一次我给你这个数。”三爷伸出一根手指,“一千。” 燕芝吓得噌了起来:“这这么多?” 三爷笑眯眯的示意她坐下:“这算少的了,你如果翻译的好,客户满意了,我还可以给你奖励,发红包。”说到这里呵呵的笑出了声,越看越像苦口婆心的给她介绍工作的村支书。 “谢谢你。” 三爷翘起二郎腿:“以后这里你就不用来了,有客人我就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也不用到处找兼职这么辛苦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燕芝有些恍惚,想说的话成了:“我考虑看看。” 三爷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行,这是我的名片,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燕芝捏着名片,点点头。 * 一个穿着豹纹短裙,蕾丝黑丝袜的女人,端着高脚杯,走的婀娜多姿,步步生莲,拒绝了所有雄性生物的示爱,款款扭到谢令程跟前,腿一抬,大腿内侧从谢令程的膝盖划过,仿佛被电击了似的,一路战栗到头皮。 屁股一翘,坐出一个性感的姿势。 她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了,不是装逼仔就是丑八怪,看着就倒胃口,终于看到一个又帅是真的有钱人,管他富几代,先拿下再说。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一双花臂的男人冲她点头。 她媚眼一抛,嗓音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嗨,帅哥,一个人寂寞吗?” 谢令程低头,女人仰头,在迷离的灯光下,两人像极了深爱的情侣,足足对视了十秒钟,女人被他看的满脸通红,心跳加速,娇羞的低下头去。 突然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坐直。” 声音磁性,就像砂纸轻轻摩挲敏感的肌肤,女人莫名的起了鸡皮疙瘩,乖乖的坐了起来,心想让他白睡,倒贴老娘也乐意。 “帅哥,穿这么多,不嫌热啊,脱了吧。” 谢令程一把抓住,沉声道:“别动。” 女人被他吓住了似的,打了个战栗,娇嗔一眼:“好嘛,我不动,但你能不能动一下,手都抓疼了。” 谢令程放开她:“过去坐。” 女人撇撇嘴:“我不是见你一个人孤单吗,想陪你说会儿话。” “不必了。” “那请你喝杯酒,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谢令程这才吝啬似的扫了一眼,仅一眼,转过去:“我要开车,不能喝酒。” 女人抿嘴一笑:“帅哥真会开玩笑,既是来了这个地方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喝了也别担心,找代驾就是了嘛,我这里有价格实惠的,包你满意。”转头对酒保说:“两杯冰岛红茶。” 女人托着腮,迷醉的望着谢令程,仿若小女孩情窦初开似的,衬衣扣子解开第二颗,若隐若现的胸肌让她浮想联翩,明杨送的戒指恰好派上用场,失意落寞间又多了一股散漫不经的野性。 冰岛红茶做好了,女人递过去,谢令程却看都没看一眼,仿佛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女人咬着银牙,有点纳闷,还有点尴尬,到底是他瞎还是自己魅力不够,就算魅力不够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边坐了大半天了,怎么也得有所反应吧。 看着谢令程变幻莫测的神情,有点拿不准他在想什么,跟他说话也不理,眼睛一直看着另一个方向。 那里到底有什么?是他的敌人还是情人? 她也跟着看了去。 但很茫然,根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chapter33 混乱的一夜(7) 那个傻女人进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干嘛要去想她,是她自己活该,已经告诉她该离开了,为了两百块钱就自甘堕落。 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让谢令程冷静了下来。突然明白她不是那样的人,富二代王轩朗都不稀罕,何必跑到这里来赚那点辛苦钱。 不过,也许她嫌王轩朗钱不够多? 可能吗? 或许真的遇到了麻烦,此刻正希望有人能去救她,而她在想谁? 我是警察,别人可以不管,但我不能不管。 此时要是不闻不问,还对得起这个职业吗? 但人家根本不稀罕,还说你有病,干嘛还要去自讨没趣。 谢令程不想关心却又控制不住去想,一颗心全忧在燕芝身上了,在短短的五分钟内谢令程已经把所有的坏情况都想了一遍,越想越火大,抓起那杯冰岛红茶,一饮而尽。 身边的女人先是诧异,而后露出惊喜,冲花臂男人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几分钟后,谢令程感觉有些热,背上出了一层汗,腰间的东西硌着肉,浑身不舒服让他有点烦躁,解开第三颗扣子,扯了扯。 忽然感觉身上痒痒的,好像是小虫子在探索似的往上爬,他一偏头,女人迎着他的脸色,艰难的保持笑容,内心草泥马已经跑了一万遍了。 “帅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女人没有骨头似的往谢令程身上靠,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冲上谢令程的鼻子,手摸向腰间,谢令程一把抓住,推了回去,女人并不很恼,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令程感觉有些头晕,心中腾起莫名的冲动,渴望。 并不是怀中的女人让他起了生理反应,那种反应是被迫产生的,他看着酒杯,未完全喝干净的液体里似乎有什么白色的颗粒在漂浮。 他刚刚喝了酒,而且酒里被她下了药。 “胆子不小,给我下药?” “怎么了?是不是特别难受?要不要我帮你解决……”女人扑上去,搂住脖子,嘴唇借机轻触他的滚烫的耳廓。 谢令程一偏头,抓住滑向衣领的手,随手一甩,女人被甩翻,连带着高脚椅。 哐啷的声音引来一些围观者,指着她笑,女人恼羞成怒,却只能看到他踉跄的背影。 她骂了一句脏话,灌下另一杯,狠狠地砸在吧台上。 二楼的乔伟突然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低声道:“姓谢的呢?” “我见他去洗手间了。” “去他妈多久了,还不回来,掉坑里了吗?” “有艳遇了,被女人下药了,估计还没完事呢。”费一军幸灾乐祸的说道。他就在谢令程的旁边,总共有八个女人先后上阵,最后那个大概给他吃了什么,晕晕乎乎的走了。 这时所有人的耳麦里传来凝重的声音:“乔队来了一群不良少年。” 不良青年? 排头那个一头染的火红的头发,一边戴了两个银环,穿着暗红色丝绸衬衣,扣子开到第三颗,一来就搂住深沟酒保,在胸前揉搓了一把,又往沟里塞了一把钞票,脸上捏了一下,点了两瓶22年的格兰菲迪,然后往包厢方向去了。 “没准儿是他们了。”众人跃跃欲试。 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如果消息没有错误,应该就是他们,但…… “肥彪不肥啊?”马波说出了乔伟的疑惑。 这个肥彪不仅不肥,还身材瘦弱,感觉风都能吹倒,若不是营养不良,那就是吸了毒。 乔伟压低声音:“肥彪只是他的外号,罗良,监听。” 女酒保端着酒,罗良从她身边经过,故意撞了一下,眼疾手快的帮她接住两瓶酒,顺势把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监听器贴在瓶底,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眨了个眼。 女酒保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做了个眼神,大概意思是等会找你。 从包房出来后,燕芝感觉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她说不清那种感觉,好像茅塞顿开,浑身通泰,又有种见到了新大陆,重获新生的感觉。 dj打碟的声音,满池挥舞的手臂,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反正也来了,好干脆把今晚做完再走,又多了两百块。” 燕芝把名片贴在心口,高兴的踮了踮脚,就是那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像一颗烟花落入另一个人的眼里,爆出绚丽的光彩。 “新来的?” 燕芝看着面前笑盈盈的红毛,愣愣的点头。 “再踮一个。”红毛说。 燕芝不明就里:“什么?” “就是你刚刚这样……”红毛踮起脚尖,踮了两下,“又可爱又性感,再来一个。” “请让一下,我要过去。” 燕芝面无表情的转身,灰毛拦住了去路,再转,挑染着紫毛的又拦住了,身后还有一个长的强壮的打手,让她无路可走。 红毛挑着眉:“踮一个,做了我就让你离开。” 燕芝攥着拳头:“请你们让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众人哈哈笑。 “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报警干嘛。” “真大。” 红毛说完,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燕芝尖叫着跳了起来,先是一怔,然后怒目而视:“我不是妓女。” 灰毛一脸无辜:“咱也不是嫖客啊。” 红毛步步紧逼:“现在还报警吗?” 燕芝当胸一推,被红毛抓住双手,身子一扭,已被金毛箍在怀里,低头在肩颈处嗅了一口,陶醉道:“好清香的味道。嗯,是奶香味,搞的老子我想喝奶了。” 灰毛和紫毛起哄:“喝!” “奶就要现挤现喝,才够鲜。” “放开我。”燕芝挣脱他的钳制,挣脱前胸前上又被红毛捏了一把。 燕芝浑身颤抖,行动不受大脑控制,抬手就是一巴掌,用尽了她的力气。 那声脆响,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红毛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燕芝迎着他的眼神惊恐万状的倒退,又是一声脆响,比先前嘹亮的多,燕芝被红毛打翻在地上,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忽地头皮一紧,疼的她眼泪都疼出来了。 “有种,敢打我。”红毛踹了一脚,“把她给我拖进来,一个一个的上。” 燕芝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跑:“救命啊!救命啊!” “想跑?” 灰毛一个箭步上前,揪着她的手臂,反扭,痛的身体都麻痹了,燕芝跪了下去。 灰毛揪住头发往上提,燕芝被迫站了起来,抖抖瑟瑟缩成一团,流着泪苦苦哀求:“求求你,放了我,我给你道歉,好疼,不要扯了。” 灰毛松开她的头发,转而去撕扯她的衣裳,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腰间一疼,然后飞了出去。 * 谢令程有两团火,一团来自身体一团来自心里,心里的火远比身体大,他火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下药的女人。 谢令程很想打人,而那群欺负女人的男人就是他的目标。 当他看到被欺负的是一直担心的燕芝,两团火噌的一下烧成一团熊熊烈火,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揪住灰毛的后颈,先是一记膝顶,然后扔垃圾似的扔了出去,四脚朝天的栽在椅子里,抬脚踹翻发愣的紫毛,对着红毛当胸一拳,红毛嗷一声,痛苦的弯下腰。 打手是个傻大个,反应慢了许多了,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口,气势汹汹上前,挥拳出去,谢令程抓住手腕,一个过肩摔抡翻打手,顺手揪过身后准备偷袭的红毛砸下去。 看着这一幕,乔伟急的差点从二楼跳下来,一边疾走一边按住耳麦:“罗良,李志强,把那傻逼给我拉开。他妈的,就不该让他来,就知道耍帅,这个事情还需要证明吗?老子回去给他送面锦旗,天下第一帅,无人能匹敌……” “不用了,乔队。这件事我会跟你解释。” 众人:“……” 燕芝抱着脑袋,瑟缩在墙角里,一抽一抽的呜咽。 谢令程伸出手,被她狠狠的挠了一下,他也恼了,提高音量:“是我。” 燕芝没听见,继续乱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尽管已经没地方可藏了,但她还是一个劲儿的往里钻。 就在巴掌要落在脸上时,谢令程握住她的手腕,附耳柔声道:“我是警察,我姓谢,还记得吗?” 心里陡然一颤,燕芝抬起头,谢令程顺顺她凌乱的头发,眸子里溢出的惊恐化作大颗大颗的眼泪。 燕芝搂住谢令程的脖子,放声大哭:“我被欺负了,我被欺负了,晏哥哥,帮我报仇……” “已经报了,起来。” chapter34 混乱的一夜(8) 耳旁传来呼啸的风声,谢令程忽然搂住燕芝飞快转身,只听砰的两声,一声是凳子砸在了地上,另一声是谢令程回身后踹,把灰毛再次踹了出去。 灰毛捂住心口,单膝跪地。 谢令程摇摇晃晃,指着自己:“这是我的妞。” 灰毛啐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去你妈的,老子先看到的。”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弹簧刀。 银光闪烁,燕芝又尖叫着,把脸紧紧的贴在谢令程的胸膛。 红毛一挥手,目露凶光:“都给我上,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打手活动活动脖子,拳头捏的咔咔响。 紫毛龇牙咧嘴,耍猴似的跳了两下。 谢令程把怀里的燕芝推开:“去那边站,好好看着。” 除了训练他很久没跟人打过架了,浑身的肌肉已经迫不及待的叫嚣着,要发泄。 罗良和费一军还未靠近,就看到一直立在八号包房的保镖走了过来,拎小鸡似的拎着打手和紫毛,让两人来了个对冲,瘦小的紫毛被撞得晕头转向,跌进灰毛的怀里,叫唤的细声细气的。 保镖脸很黑:“这是三爷的地盘,再闹,通通丢出去。” 在道上混的,没人不知道三爷,红毛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闹不闹,老子是来办正事的。”阴森森的盯着谢令程:“你狠,老子记住你了,给老子等着。还有你。”又指着他身后的燕芝,凶狠的笑了。 “你们也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保镖下逐客令,谢令程没有理他,牵着燕芝转身离开。 灰毛愤愤不平,紧紧攥着弹簧刀,挑染着紫毛的小声说:“不要坏了老大的事,反正她在这里上班,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六号包房的门突然打开,光头背着旅行包,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去哪儿?”红毛撩起眼皮问。 光头板着脸,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我等了半小时了。” 红毛就火了:“才他妈半小时,老子等你大半个月了,等半小时又怎么了?” “你没有诚意。” “老子没有诚意?操你妈,行行行,那你去找有诚意的,你去龙江市问问,除了我谁还敢接你这批货。” 光头盯着红毛看了一会儿,勒紧背包带:“快点。” 红毛双手插兜,踢踏着跟他走进包房。 罗良按住耳麦,低声道:“乔队,就是他们,红毛就是肥彪。” “五分钟后开始行动。” 从谈判到谈妥,再到试货,药效发作,五分钟的时间足够了。 . “给她一杯水。”谢令程气喘吁吁的对酒保说,捋了一把头发,扯着衣襟扇风。 燕芝的手在抖,水都被她抖出来。 “我我想离开。” 眼泪在眼眶打转,声音发颤,娇美的脸庞像一朵被暴风雨吹打后的月季花,心疼怜惜就那样平白无故的涌上心头,谢令程搂进怀里,按住脑袋责备:“让你不听话。” 搂住那一刻,心中再次腾升欲望,像龙卷风似的席卷而来,几乎摧毁谢令程的理智,他欲将人推开,燕芝搂的更紧:“我应该听你的,我应该听你的。” 谢令程压制住邪念:“知道就好。好了,快放开我,我难受。” 燕芝揉揉眼睛,抽抽搭搭的说:“我好怕,我想回家,你能送我回去吗?” “我还不能走,你自己打车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警察,你说我在这里能做什么?” “你要把刚刚那些人抓起来吗?” 谢令程点头:“他们可不止是坏人那么简单。” 燕芝握住他的手:“我去拿我的东西,你跟我一起去吗?” 谢令程点头,燕芝一直握着他,手心汗汗的,一直在发抖。 到了更衣室门口,谢令程说:“我在这里等你。快去。” “嗯。” 燕芝飞快的换了衣服,扔在柜子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可以走了。” 谢令程靠着墙,低着头。 燕芝突然发觉他神色有些不对劲,身子摇晃,脸色绯红。 她轻轻戳了一下:“你喝醉了?” “不是喝醉。”谢令程呼吸一声重过一声,咬着牙:“被下药了。” “啊,你吃错药了?要不要去医院?” 燕芝靠上去欲扶他,谢令程挡手推开:“你离我远一点。” 谢令程心中恼怒,推的用力了一些,燕芝撞在墙上,茫然不解的望着他。 谢令程忍住没去扶她,冷冷道:“自己起来。”径直往前走。 燕芝心中委屈,像个小尾巴似的可怜巴巴跟在他身后。 谢令程跌跌撞撞,差点撞到人,燕芝忙上前搀扶:“你没事吧……”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谢令程突然返身把她按在墙上,燕芝尖叫:“你做什么?” “我说了,别挨着我。” “可是……”燕芝哭丧着脸,“我怕,我怕你走丢了。” 谢令程深吸一口气:“勇敢一点,好吗?我不可能随时随地的保护你,没有人能保护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燕芝点点头,下一秒猛摇头:“不要,我做不到。” 谢令程心头一软,伸出一根手指头,燕芝怯怯的握住,握的很紧,走出门口他发觉那根手指冰凉,血液都不流通了。 再说豹纹短裙女人被谢令程甩翻后就一直气急败坏,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发了好一通脾气,花臂男哄了又哄,答应给她出气,拿到钱就去给她买包包。 花臂男带着三个小弟在门口守着,谢令程一出来就把人拦住,嘴里叼着烟,棒球棍一下一下打在手心,配上他雄壮的身材,张牙舞爪的纹身,确实有够吓人。 燕芝躲在谢令程身后瑟瑟发抖:“报报警吧?” “不用。”谢令程淡淡道。 豹纹短裙女人抱着双臂,哼了一声,嫉妒的目光能将人焚烧殆尽,花臂男指着谢令程:“你刚刚把我女人打了,医药费十万。” 燕芝倒吸一口冷气。 谢令程轻笑:“十万而已,小钱。”勾勾手指头,“来。” 花臂男挑起眉,跟女人对对眼,似乎有些后悔说少了,女人给他使眼色,让他见机行事,坐地起价,最好把谢令程榨的一滴不剩。 谢令程带着他们到车子边,花臂男喔了一声:“车不错嘛。” “这是我家最差的了。” “你妈……”花臂男磨着牙,忍住没把棍子砸下去。 谢令程打开车门,不知拿了什么,真诚的说:“现金没有,先送你一副银手镯。” 花臂男拉着脸:“银手镯才值多少钱?老子说的是二十万。” 谢令程把手臂搁在车门上:“古董,老值钱了。你们五个人,一人一副。” 花臂男抖着腿,压住内心的狂喜,不情愿的伸出手:“先来看看。”很没出息的咽了一口唾沫,已经开始畅想拿到银手镯,换了钱先去买那辆早就看中的川崎。 谢令程握住花臂男的手腕,淡淡的神色蓦地一变,众人只见银光一闪,又好像听见了咔的声音,像是门上了锁,花臂男刚要低下头去看手腕上是什么,身子打了个转,被拖到路灯下。 一系列操作搞的他晕头转向:“我操,你做什么,老子告诉你……” 谢令程猛地一推,花臂男背靠着路灯,他十分恼怒,嘴里骂骂咧咧,抬脚去踹,谢令程右脚一扫,花臂男猛地腾空,一屁股坐在地上,痛的他只张着嘴不出声,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被抓住,反到背后,然后又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 “妈的,找死是不是,兄弟们给我上……” 花臂男挣扎了两下,手腕被钝刀割似的疼,撞得哐啷哐啷响,他用手摸了摸,冰冷的感觉直达心底,怔怔的望着谢令程:“你,是警察?” “警察?” “是警察,快跑。” 另外三人跟见了鬼似的,武器丢了,撒腿就跑,谢令程三拳两脚把弱不禁风的小弟们干趴下,跟他们大哥拷在了一起。 四个大男人怂成一团,个个哭丧着脸。 而女人坐在地上发着抖,刚刚她被一个小弟撞了一下,崴了脚,跑也跑不了,谢令程把她扶起来,坐在路边的石墩上。 女人懵了,傻愣愣的望着他。 chapter35 混乱的一夜(9) 谢令程居高临下的问:“刚刚给我吃的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女人的眼神瞟向花臂男,扁扁嘴,要哭了,“没没什么吧,你不是好好的吗?” “你这算是袭警了,袭警罪的后果知道吗?” 女人扁着嘴,哭唧唧的说:“我我这袭的也不严重,就摸了一下你,你你也没损失啥,能不能就算了?” 谢令程笑了一下:“不能。” “警察叔叔。”花臂男大喊,“警察叔叔,我们错了,真的,我们大错特错了,不该算计到您的头上。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们这次,行不?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那就如实交代,想做什么?” 花臂男扭捏了两下,看着女人的黑丝:“我们是两口子,那个是我表弟,这两个是我收小弟,我们计划是她把你带到宾馆,正要上床的时候我们破门而入,就说你勾引我老婆,然后要你赔钱。” 谢令程哦了一声:“仙人跳,可惜崴了脚。” 花臂男呵呵傻笑:“警察叔叔,你看我这么老实,是不是应该坦白从宽啊,哎哟……” 他的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谢令程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不务正业。” 花臂男猛点头:“那是不能跟你比,你看你英俊潇洒,身手了得,一看就是文武双全的厉害人物,能不能别跟我们这种没文化的瘪三计较,放了我们吧。”龇牙咧嘴的抬了抬,“屁股真他妈痛,是不是有东西插进去了,嗷嗷……” “干多久了?” “没多久。”花臂男羞愧的低下了头。 “没多久是多久?” “你是第三个。”花臂男眼神恳切,仨跟班也捣蒜似的点头。 “事不过三,对不对?况且这还没成,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一定改邪归正,再不犯了,你你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好不好,我的亲哥,哎哟喂……” 那个表弟低声道:“我都说了今天不宜出门,你不听。” 花臂男低吼:“你他妈给我闭嘴。” 谢令程说:“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卖药的人说出来,可以酌情考虑。” “是是是,我说我说,药是在……” “不是告诉我。”谢令程抬手止住,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 秦柏川把脚搁在桌子上:“值班呢,咋地,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通知扫黄打非组的高组长派两个人到月岛湾来,遇到几个小瘪三,敲诈敲到我头上来了。” “啥?”秦柏川有些懵,继而提高了声音:“你不是参加禁毒队的行动吗?怎么扫黄去了,还敲诈你,这事老子想了四年都不敢下手,谁他妈这么大的胆子?” “……” 谢令程揉揉眉心:“酒吧遇到的,行动还没开始,兴许消息有误。” “欧了,老子亲自来,值班真他么无聊。” “……” 纵使知道他们的口头禅就是“他妈,操”之类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脏话,已经共事了四年的谢令程还是难以接受。 他正想说不准说脏话时,手机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谢令程揣起手机,望向燕芝。 她头发凌乱,宽大的衣袂在夜风中飘动,纤细的手臂绷起紧张的线条,十指不安的绞在一起,眉紧蹙,盯着地下,比那几个拷着的人还像犯人。 谢令程的目光缓缓下移,又往上,他知道那衣服下其实有一副完美的身材。 噼里啪啦,心间炸出几点火星子,噗嗤一声,燃起一簇小火苗,谢令程赶忙把那火苗掐灭,冷着脸问:“还疼吗?” “啊?” 谢令程伸手在燕芝脸上碰了一下,非常的轻,就像羽毛拂面的感觉。 “回去用冰袋敷一下,都肿了。” 燕芝茫然的点头:“嗯。” “刚刚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那个药……”谢令程转过头,“算了,你知道也没什么意思。” 燕芝怯生生的问:“那你现在好了吗?” 谢令程揉揉太阳穴:“还有一点晕。”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你都帮了我好多次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谢令程望着她,突然前进一步,燕芝以为他要晕倒了,赶紧扶住。 这下可引起了谢令程好奇心,他开始摇晃,重心都压在了燕芝身上。 “喂喂,你怎么了,别倒了啊,好重啊……” 谢令程踉跄着步步前进,不明就里的燕芝节节后退,退到无路可退,两人隐藏在黑暗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惊慌着,咚咚咚的心跳他都听得见。 他的声音如幽灵在蛊惑人心一般:“你知不知道我被下了什么药?” 火热的气息喷洒在燕芝的脖子上,唇已经快贴上了,灼伤那片肌肤,蔓延至全身,燕芝猛地把他推开,他却如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你要做什么,你离我远一点。” “会死人的,你要见死不救吗?” 燕芝怕了,哆哆嗦嗦的说:“我我给你女朋友,打电话。” “我没有女朋友。” 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在耳边碰了碰,仿佛毒蛇爬过,燕芝不敢动弹,怕被咬。 “那那那,那怎么办,你不会要我我我……” “要你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是去医院吧,好不好?医生一定有办法救你,别再压我了,我承不住了……” 谢令程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即站直身体,后退。 燕芝一怔:“你骗我的,你没事了?” “笨蛋。”谢令程轻轻的说,转过头去,嘴角浅浅上扬。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当然……” “太好了。”燕芝忽然就上前搂住谢令程,开心的跳了起来,“你不会死,太好了。” “怎么这么开心?” “我不想你死,你是好人。” “……谢谢你的好人卡,我想我应该能活一百岁。” * 与此同时,夜店背后的一条巷子里。 弗兰克和晏丹面对面,一个表现的风轻云淡,另一个全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在外人看来那个外国人不过是在叽里呱啦乱叫,但晏丹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在过去的十三年里,他一直用着那个语言,都快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了。 “真的是你,你竟然完好无损的活着,怎么可能?” 方才晏丹跟那个男人抢女人时,就在弗兰克的身边,他已经他的面目看的清清楚楚,真的是他。 四年前,他们一起来中国做任务,在一处烂尾楼遇到了爆炸,他以为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没想到晏丹却完好无损,不像自己,跟恶鬼似的,他从来不敢照镜子,自己都觉得可怕。 “弗兰克,我真是为你感到悲哀,你若死了多好。” 弗兰克鼓起爆肌,一拳挥了出去,气喘不定:“那场爆炸是你的陷阱。” 晏丹抬手,握住沙包大的拳头,当胸一踹:“没错。” 弗兰克稳住身形,不与晏丹硬碰硬,现在这副身体不是他的对手,以前也不是,别看他瘦弱,没有自己这样的肌肉和力量,身子却异常的灵巧,像个鬼魅似的,深受那个人的喜爱。 “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我想要自由,我想要活的像个人。” “你活的像人,而我像鬼。”弗兰克咬牙切齿, 晏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不置可否。 晏丹用汉语说道:“可怜的弗兰克,你知道我们都活不过三十岁,总部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不可能找的到解药,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吗?” 弗兰克抬起面目狰狞的脸,情绪非常激动,口水都喷了出去:“但你不能陷害我。” “我记得你比我大三岁,你已经开始享受折磨了么,感觉如何?” 晏丹的笑声激怒了弗兰克,同时挥出拳头,劲风扑面,几乎让人窒息,若是打在脸上,起码要掉两颗后槽牙。 晏丹却把拳头一把抓住,猛地一扭,弗兰克丑陋的脸扭曲的更加狰狞。 “好好珍惜不多的日子吧。” “我要钱。”弗兰克粗声粗气的说,“我的脸毁了,腿还瘸了一条,只能废品回收站工作,活的还不如一条狗,你给我钱,就当补偿我,让我在剩余的日子里好好的享受。” 晏丹冷冷道:“不可能,我的钱只会给一个人用。”想起那张脸庞,他的脸上有了温情。 “就是那个你一直看着的服务员是么?” 晏丹眯起了眼睛:“弗兰克,你不该提她。” 弗兰克掏出一把匕首,晏丹的眼神一冽,扯下帽子扔过去,弗兰克扭头瞬间,手腕被扣住,只听咔嚓一声,弗兰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晏丹动作迅猛地捂住他的嘴,再一拳捶在心上,弗兰克的眼睛凸了出来,晏丹一松手便无声的蜷缩成虾米状。 弗兰克发癫似的抽搐,眼睛溢出一条红色的血迹,鼻孔耳朵嘴角先后溢出鲜血。 晏丹的脸上有一丝悲哀,终有一天自己也是这副惨样,他蹲下去抱住弗兰克的脑袋:“上帝保佑,结束你的痛苦。弗兰克,下辈子投个好胎。”猛地一扭,弗兰克圆睁着眼,抽抽两下,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去。 晏丹轻轻放下,阖上不甘的眼,捡起帽子戴上,快步离去。 chapter36 混乱的一夜(10) 滴滴! 五分钟的倒计时结束,乔伟摁断铃声,起身:“行动。” 守在门口的打手恶声道:“要做什么?” 乔伟一言不发,上去就是一拳,打的他唾沫横飞,嗷一嗓子还没叫出声,腿弯又吃了一脚,双膝陡然跪地,疼的龇牙咧嘴,再被掐住后颈摁在地上,咚一声,响头磕的他头昏脑胀,骂人的话在心里翻江倒海,一个字都来不及涌出来,已被反剪双手,拷上了手铐。 乔伟打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只闻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身体贴紧墙壁,慢慢前进,探出半个脑壳朝里看了一眼。 光头背对着他,在数钱,桌子上一摞,包里一摞。红毛躺在沙发上,傻笑,已经瞌嗨了。 灰毛盯着光头,紫毛比着剪刀手玩自拍。 乔伟做了一个动作,身形如猎豹,猛冲过去,枪托砸在光头的后脑勺,枪口指着灰毛:“警察,不准动。” 紫毛尖叫,非常本能的举起双手。 被按在桌子上的光头突然抓住酒瓶,费一军大惊失色:“乔队,小心。” 乔伟低头躲过一击,对着光头的腋窝一拳,揪住胳膊一扭一拽,光头趴在地上,乔伟边踹边骂:“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给老子横,你横。全部拷起来。” 紫毛叫的时候红毛哆嗦了两下,站起来,眼神迷离:“你们他妈的是谁……” 乔伟一个耳光扇的他转了三百六十度,死狗一样趴在沙发上。 “呵呵呵……” 紫毛翘着兰花指,嘤嘤的叫:“哎哟,轻点轻点,断了断了……” 罗良:“就你这玩意儿,有没有都一样。” 三个人加起来还不到八十岁,却已是龙江市的大毒贩,乔伟看着一袋一袋白面,心情愈加沉重。 “带走。” 外面的人依旧在嗨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们眼里这个世界还是那么歌舞升平,不知道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是警员押着毒贩。 光头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不曾反抗,手却在身后悄悄的动着,原来他手腕上戴的不是手链,而是一把万能钥匙。 走到舞池中央,人最多的地方,光头反手一肘子捶在马波的心窝,飞快的夺走了马波手上的枪,朝天花板连开了两枪,人们顿时像受惊的马蜂,乱跑乱叫。 混乱中,乔伟等人被越挤越往后,眼睁睁的看着光头男逃了出去。 灰毛也想逃,挣扎了两下,却被费一军踢了两脚,双腿打着战栗。 乔伟按住耳麦,歇斯底里的吼:“所有人听好了,光头,男的,黑背心,正门方向,马上去——!” 乔伟吼破了音,推开要躲在怀里寻找安全的肥肉男,飞快的交代了几句,冲了出去。 门外。 燕芝语重心长:“你自己以后小心点了。” 谢令程别有深意的望着前方,心叹:还不是因为你。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免得有后遗症。” 多好的一个人,长的又那么好看要是傻了,太可惜。 花臂男讨好的说:“没,没后遗症,放心,就是一点点致幻剂,劲儿过了就没事了,嘿嘿……” “警察先生,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住你的话,以后小心点,保护好自己……”燕芝的声音在谢令程审视的目光陡然变弱,“怎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燕芝寻思着自己没说错话啊,而且态度坚决诚恳,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阴着脸呢? 谢令程垂眸:“你叫我什么?” “警察先生啊。” “我有没有告诉你记住别人的名字是对他最基本的尊重。” 燕芝艰难的点头:“好像有。” “好像有?”谢令程哂笑,别人都是求着问他名字,他却说了两遍她还记不住,那心就跟在秋风中乱舞的枯叶似的。 “你再说一遍,我一定记住。” “不说了。回家吧。” “哦。”燕芝想跟谢令程说再见,犹豫再三还是拉不下脸,懊恼的打了一下脑袋,这一打就灵光了,她想起来对方叫什么了。 她不是记不住,而是吓的暂时忘记了,今晚受了太多的惊吓,脑细胞死了起码三分之一,再死三分之一,别说他叫什么自己叫什么都要忘记。 燕芝一阵窃喜:“谢……啊!” 只见一个黑影冲过来,速度飞快,如同俯冲的猎鹰,燕芝被撞得连连后退,伸手去抓能够抓住的一切东西,抓到铁树的一片叶子,后退的速度缓冲了一下,叶子被扯断了,但她终于站稳了。 燕芝看着断叶,趁着没人发现忙插进铁树中央。 一辆银色夏利停在门口,车门刚打开,光头上去就把司机拽下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飞驰而去。 司机愣了两秒,失声大叫:“抢劫啊~~我刚提的车~还有我的媳妇儿~~”两条短腿追了两步,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纵然谢令程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但就光头逃逸的行为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想法刚刚成型,人已经到了车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狂野的咆哮,只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 燕芝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乔伟追出来,叉着腰两头各望了一眼,却不见光头的影子。 他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光头,这么高,穿的黑背心,去哪儿了?” 燕芝点头,指着前方:“他开着车,往那里跑了。” 乔伟踹了一脚路灯,骂了一句脏话,按住监听麦:“马上联系菁华大道的交警,设置障碍。” 燕芝正想说谢警官追去了,乔伟的耳朵里已经传来谢令程的声音:“逃逸者在十字路口,三百米处,银色夏利,车牌5500,右转弯往花枝街方向去了……” 乔伟刚刚将命令发出出去,耳麦里传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一声巨响,仿佛炸弹在耳边爆开。 天地间骤然失声,乔伟怔在原地。 花枝街道,帕拉梅拉左侧凹进去一大块,谢令程在气囊和座椅上来回弹了三下,最后趴在气囊上,闭着眼睛,俨然已经昏迷。 此前三分钟。 夏利的车速不及帕拉梅拉,谢令程很快追上了光头,光头让女人打开车门,把尖叫的她推了出去,女人单薄的身体像一片叶子似的飘落,滚了无数圈。 谢令程的一颗心咻的提到嗓子眼,又飙到脑子里,蹦迪似的乱蹦,他满手心的汗,快要抓不住方向盘了,电光火石间,一口气打到底,险险的从隔离栏杆旁的女人擦过去,紧随其后的suv死死踩住刹车,由于惯性作用还是撞了上去。 就在此时帕拉梅拉仿佛一条重新获取动力的鲨鱼,嗖的一下,仅有三厘米的距离时飙了出去。 砰! suv突然刹车,后面的人反应显然没他快,车屁股被狠狠地怼了一下,两扇车门同时打开,一男一女开始对骂。 路人看到趴在路上,浑身是血的女人,急忙拨打了救急电话。 夏利开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没关上的车门飞了出去,跟大地擦出火花,疾风扑面,光头咬紧牙关,一路上都在横冲直撞,看了一眼后视镜,帕拉梅拉没有跟上来,他吐出一口气。 然而他没有开心多久,便看到前方警灯闪烁,交警拿着喇叭,挥着手,示意他停下来,他们的脚下是一排破胎器。 光头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此时的他几乎疯狂,大吼一声,加大油门。 交警见车子不减速,反而速度更快,纷纷躲避,夏利蹍过破胎器,陡然失控,原地转了好几圈,光头弃车而逃,然四辆警车紧随而来,数名警察下车,将他团团围住,光头身形极为灵活,泥鳅似的从警车间钻过去。 警察鸣枪示警,砰砰几声后,不甘心的光头认命的抱头蹲下,惊心动魄的一夜就此落幕。 chapter37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老谢接到二妹的电话,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虽然儿子一点外伤也没有,仍旧火冒三丈,非要他马上辞职。 谢令程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用沉默的方式对抗。 谢徕因为儿子的态度大动肝火,又提到了过世的妻子,老人家心里难受,好言相劝,就差掏心掏肺了。 谢令程淡漠的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让他趁着年轻再生一个,父子俩当着众多人的面吵了起来,再次断绝父子关系。 这厢吵架,那厢击掌喝彩。 红毛被抓,心里非常的不平衡,供出了好几个毒贩,祈求将功赎罪,两天的时间,抓获了两个毒贩头子,七八个下线还在通缉中,缴获毒品几十公斤,禁毒队这次是立了大功,局长都亲自表扬了他们。 “谢队长,今晚上开庆功会哦。” “诶,谢队受了伤,不能喝酒。” “谢队没受伤也不会去,人家哪看的起大排档啊。” “你们几个给我闭嘴,滚。” 幸灾乐祸几人闭上嘴,滚了。 余长青还是有点失望,谢令程似乎不太适合抓人那种暴力的工作,或者是磨砺不够,大概过两年就好了,不会融入太多的个人感情,但应该没有机会了。 居然被人下药,基本的防范意识都没有,也难怪禁毒队的小子们要嘲笑他。 不过他不忍心责怪,只能是这个师傅没有教好。 “令程啊,那边的事别去想了,本来就是协助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余长青点燃一根烟,吐出烟圈,抓抓头发:“那个杀人案怎么样了?” 谢令程盯着虚空出神。 当时那药劲还没完全结束,又是有史以来开的最快的一次,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不知是他在晃,还是整个地面都在晃,车子不受控制似的左右乱摆。 躲过滚下来的女人,他已经出脱一半的魂,另外一半的魂随时能出窍,大街上此起彼伏的嘀嘀声,像锥子似的钻进耳朵,头更晕了。 夏利钻进巷子里后,他的车进不去,只能从别的地方绕道,前方有个拐弯,一辆载人摩托出其不意的斜刺里冲出来,谢令程是为了躲它才撞上路桩的。 余长青又问了一遍,谢令程淡淡的说:“没线索。” “你还是专心查案吧,这才是你的本职工作,你更适合分析案情。” 余长青看着他,谢令程叹出一口气,点了个头。 笃笃笃! “谢队,有美女找。”秦柏川挤眉弄眼的说。 余长青很感兴趣的模样:“什么美女,你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谢令程揉揉眉心,似乎不想去,一动不动。 余长青敲了敲桌子:“干嘛,甩脸子给谁看,人这一生,哪能不出错,别被这一点点打击就打败了。” “不是。”谢令程撑着脑袋,“头晕。” 没有外伤,但有轻微的脑震荡,谢令程没有告诉谢徕,他要是知道肯定马上拿绳子把他捆起来,关进屋里,什么时候服气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余长青放轻的声音:“要不休息几天?” “休息一会儿吧,师傅,你能先出去吗?” 音落,再次响起敲门的声音。 秦柏川说:“呐,我把人带过来了,你们慢慢聊啊。” 余长青看了一眼来人,拍拍谢令程的肩:“我出去了。”经过来人身边时他又看了一眼,目光复杂。 燕芝走到谢令程的背后:“谢警官,我记得你的名字。” 谢令程猜到是她,但没猜到她来的目的,不禁失笑:“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不仅仅是这个。” 燕芝不知道谢令程出了车祸,只觉得他是个好人,三番两次的帮自己,考虑了一整天后决定不再对他有所隐瞒,全部如实告知。 她在大厅等时,听到了一些话,才知道谢令程的任务失败了,还出了车祸,他似乎跟自己一样被人孤立,这让她很心疼,也很担心。 “你没事吧,听说你出了车祸?” 不提这个还行,提这个谢令程就火大。 整个行动他一点力都没有出,全程就在被女人纠缠,还被人下了药,追毒贩追的是头晕眼花,差点压死人,还一头撞在路桩子上,车子没了,今日还是打车过来的。 禁毒队不想让他去庆功会,还非得喊一声,笑嘻嘻的说:“功劳人人有份,若不是谢队告诉我们缅甸佬的去向,哪能抓住啊。” 这话不假,但听着就是刺耳。 谢令程现在窝着一大团火,虽然不想把丢人的原因归咎到燕芝身上,但始终觉得如果不是遇到她,就没有后面的事,或者她听话一点,早点回去,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所以——还是觉得她有一部分的责任。 谢令程冷冷道:“有你的好人卡,还死不了。只是关心我的话直接打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燕芝缩手缩脚的站在那里,不明就里的承受他无名之火。 看吧,女人就是这样,装无辜装柔弱,谁知道她们的内心是怎么想的,肯定在骂他。 他打算把她晾在那里,看她怎么办。 谢令程站起来,把每个抽屉拉开关上,声音很大,仿佛是故意的,每响一次,燕芝就抖一下,目光跟着他的身影一起移动。 谢令程拉开秦柏川的抽屉,拿出烟盒倒了一根,叼在嘴上已经准备打火了,突然看到对面低头拘谨的燕芝,又取下来,扬了扬手。 “介意吗?” 燕芝似乎在发呆,等了片刻才点头:“抽烟有害健康。” 谢令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燕芝脸色严肃:“烟盒上不是写着么,而且二手烟的危害更大。” 谢令程笑了笑:“你还真是有意思的人,别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说不介意。” “可我就是介意,而且二手烟的危害更大,你都在询问我了,我为什么要撒谎。” “这么说,你从不撒谎?”谢令程把烟放了回去,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特别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两口能让他冷静下来,方才确实有点烦躁,但此刻已经没有了。 那不是她的错。 谢令程深吸一口气:“坐下吧,虽然我是警察,但你不用总在我面前扮演犯人的角色。” 燕芝垂下眼眸,非常抵触的嘀咕:“我才没有。” 谢令程接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燕芝同学,关于你和王轩朗的关系你没有说实话。” 燕芝抿着唇,看的出来她还咬着牙,腮帮子微鼓,谢令程莫名其妙觉得舒坦,二郎腿都翘了起来。 “我和他没有关系,这至少是真的。” “结果我知道,我说的是过程。” “那个校花大赛过后,他就找到我,说喜欢我。” 谢令程没说话,燕芝便继续说:“王轩朗对我很好,送我很多东西,但我没有要。” “为什么不要?” “不想要,又没用。”燕芝随意的回答,“他们都说他很贴心,每个人喜欢什么,生日也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说他长得帅,家里有钱,不花心,没有人不会动心……” “这么说,你动心了?” 燕芝玩着手指头:“有时候会。” “恕我直言,他只是做了追女孩子期间都会做的事。” 谢令程的直言不讳一下子就击碎了燕芝对过去的美好回忆,嘲笑的碎片糊了她一脸,她又用那种眼神盯着谢令程。 “你的意思他不算好人?” “这取决于对象是谁,并非绝对,但在我看来不算。”谢令程说,“或许你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燕芝呵了一声:“那你说怎样才算对人好?” 谢令程摸摸鼻子:“我没喜欢的人,也没追过谁,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燕芝倒也不觉得奇怪,像他这样完美的长相,多是女孩子追他,泡在蜜罐里的人哪能知道蜜蜂的辛苦。 chapter38 唉,这个熊样谁看得上他 “有一天他问我喜不喜欢他,我说不喜欢。他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燕芝眨眨眼:“他对每个人都一样,非常的公平,在我看来是不是女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是女朋友这个名称之外。” “唔,太阳很温暖,照耀着每一个人,人人都喜欢它,但你不能独自一人拥有太阳。”谢令程得出一个结论,“网络上有个新词,他这种叫中央空调。” “中央空调是什么?” “针对他的行为就是中央空调。” “哦。”燕芝舔了舔嘴唇,“他说,有人告诉他不应该再跟别的女生不清不楚,他想明白了以后要别的女生划清界限,也不会随便给人借钱,要经过我的同意……” 说到这里谢令程笑了一下,燕芝不满意他这个不明不白的笑,像是在嘲讽她似的,便怀有一种炫耀的恶劣心态。 “这么好的人,上哪儿去找,于是我就给他说,三个月,看你表现。” 谢令程点头:“嗯,表现的一定不好。” “他当着我的面拒绝了她们,说只喜欢我一个。” “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吧。” 燕芝惊诧于谢令程的洞察力,但对方散发的自信之光比太阳还刺眼。 “的确如此,但他没有注意到。还问我为什么又躲着他,我都烦死了,他还问为什么。”燕芝突然来了小脾气,“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笨,看十万个为什么长大的?” 谢令程愣了两秒:“这里面不包括我。请你不要看我,继续说。” “哦。”燕芝便别过视线,看着桌子上的一盆仙人球,“后来他约我去觅怀公园游船,我去了,但是还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开口就叫我嫂子什么的,我当时就走了……”她很不安的绞着手指,“他连朋友也不管了,追着我,问为什么。” 燕芝的头又低了低:“我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一点也不了解我,做的事没一件让我满意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不喜欢太多人。” “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你就应该告诉他。” “我不想说,没必要,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真正懂你的人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只有晏哥哥,他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晏哥哥是你喜欢的人?” “收起你的嘲笑,他跟这事没关系。” “那就说点有关系的!” 燕芝缩了缩脖子:“那天我给他打电话,是因为我答应了和他去摘草莓。” 但她没有说是想摘了送给顾清风。 谢令程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继续。” “我去了我们约定好的地方,但没有看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他以前经常这样,我以为他又去帮别人了,所以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所以连微信,电话都删了。” 在这个敏感的女孩看来这样就算不认识了。 真是单纯。 谢令程问:“你们约定的时间是多少?” “5月28号,十点。” 是王轩朗遇害的当天。 “打了几次电话?” “两次。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打不通,前后相隔三分钟。” “见面地点?” “离学校不远的学子南路。” “当天晚上人不在你们没有怀疑?” “他家就在龙江市。” “你们的约定除了你和他还有谁知道?”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说没说我就不知道,但他说了就我们两个去的。” 燕芝脸上还有欣慰之色,貌似王轩朗终于开窍了。 “除了他,还有谁喜欢你?” “没有人了。” “你就这么招人厌?” 良久,燕芝低声道:“大概是吧。” “想过为什么吗?” “你会去讨好一个讨厌你的人吗?” 谢令程淡淡道:“至少我会想一下为什么。” 燕芝的眼神冷漠了起来:“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一句假话都没有,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说的跟他在纠缠她似的。 谢令程噌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一日不抓到凶手,一日就不能放过你。王轩朗极有可能是因为你而遇害,所以你别想置身事外。” 燕芝脸色一变,直挺挺的站起来:“不可能是因为我。” “我说的是有可能,当然我也希望不是你,如果真的是因为你,我都替他感到难过。” 燕芝还没想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谢令程后退一步:“现在,出去。” 燕芝没动,艰难开口:“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命硬克人?” “什么?”谢令程皱眉,“你是不是没读过大学,还信这些,谁告诉你命硬克人这种话的?” “他们。” “他们是谁?” “所有人。” 燕芝泪汪汪的望着他,谢令程闭了闭眼:“我对你没有个人偏见,只是站在案情的角度就事论事,别胡思乱想了。” “噢。” 谢令程耐着性子:“别哭了,搞的我欺负了你似的。” “但你刚刚好凶,以后对我能不能温柔点?” 谢令程哭笑不得,明明说不要找她的人是她,这会儿又让他以后温柔点,又不是要谈恋爱,他本身是不凶的,这不是被她气的脾气上来了吗。 “这件案子结束后,希望你我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回答好就行。” “好。”燕芝抬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顺手从鼻子下抹过去,右手抹过来,还揉了揉,动作顺溜又自然,谢令程内心百感交集,不忍直视。 “回去吧,回去吧。” “再见,警察先生。” 谢令程:“……” . 秦柏川在门口看了半晌了,见到队长要转身,忙敲门,做出刚来的样子。 “谢队。”秦柏川抄着手,对燕芝微微一笑,附耳低声道:“昨天晚上带回来的尸体,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去看了就知道。” 燕芝走了后,秦柏川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把人家弄哭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谢令程旋身出了办公室。 “……”秦柏川疾步跟上:“我说你是不是长后眼了?”在谢令程后脑勺上扒拉了两下,回头望着燕芝的背影,有些惋惜:“这都不感兴趣,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只喜欢我了。” “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你说的那具尸体。” “刚刚怎么说出那样的话,你知道是违规的,幸好人家单纯,不然马上就去局长大人面前告你的状了。” 谢令程顿了顿:“她那样没心没肺的人不会在意。” 秦柏川双手抱住脑袋:“没心没肺好啊,无忧无愁。” 支队办公室打开,两人喊了一声“余支”,余长青看向谢令程:“她找你什么事?” “关于5.28杀人案的一些细节。” “哦。”余长青走了两步,又转身:“我觉得你俩挺搭的,你追她试试。” 谢令程:“……” 秦柏川张大嘴:“不是吧余支?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俩合适了?我说你要给他俩牵线啊,不能太偏心啊,给我也牵一个呗。” 谢令程说:“她有喜欢的人。” “这样啊。”余长青拍拍谢令程的肩,“那就不要勉强了,随缘吧,不要难过。” 谢令程:“……” ——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啊。 秦柏川说:“余支,你要出去啊?” 余长青点点头:“有事,出去一下。” “干嘛去?” “关你屁事。”余长青留下一句粗口。 秦柏川狐疑的自言自语:“余支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呢,是不是要去相亲,担心对方看不上他?”一拳砸在掌心,“肯定是这样的。哎,那个熊样别人怎么看的上,好歹也收拾收拾再去啊。” 余长青今年不到四十岁,头发却已白了一半,长年熬夜,靠抽烟来提神,导致他迅速衰老,跟五十多的苏局有的一拼。 平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分析案情也不怎么上心,但一遇到扫黑除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永远都冲在第一位。 除了功绩,他们谈论最多的就是他至今单身,也有人给他介绍过,但他一口回绝了。 理由无非就是:这行危险系数高,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不能耽误了人家一辈子啊。 说的真情实意的,搞的那些成天想谈个恋爱的小年轻跟个犯了什么大罪似的,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让他看见。 chapter39 恐怖组织入侵我大中华? 法医室。 杨义正将白布盖上,谢令程伸手去揭,秦柏川立马按住:“别看,我怕你会吐。” 谢令程不乐意了:“在你眼里我是个胆小鬼吗?” 秦柏川无奈的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杨义淡淡的声音传来:“不用看了,尸检报告都在这里。秦副队说的没错,你会吐的。” 谢令程还就不信了,抓住白布的一角,发气似的扯开,睁大了眼睛,然后木了。 那具尸体正是弗兰克,真可谓惨不忍睹。 大部分皮肤被火烧的坑坑洼洼,又被法医开膛剖腹,还没缝合好,揭开白布的一瞬间,血腥味直冲鼻腔,内脏器官撞入眼睛,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适。 谢令程感觉有些反胃,转过身,秦柏川忙拿过白布盖上。杨义递上一杯水,那水仿佛都融着血和福尔马林的味道,谢令程抿紧唇,大步走出法医室,足有五分钟才回来,脸色还有点惨白。 秦柏川爱怜的责备:“都说了,你不听,愁人。” 四年了,还不能克服这个毛病,谢令程很是恼怒,深吸一口气:“死因是什么?” 杨义:“颈椎关节错位,椎管内脊髓损伤而亡,就是脖子被扭断了。” 谢令程盯着照片:“那眼睛鼻子里的血是怎么回事?” 杨义:“七窍流血。” 秦柏川:“难道,杀他的人是个绝世武林高手?” 谢令程:“为什么会流血?” 杨义慎重的说:“他中了毒,死前正好发作,所以鼻子眼睛才会流血,耳朵里也有。” “什么毒?” “很复杂的毒,除了我知道的,检测出两种有的有辐射的稀有矿物质,还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成分,我刚刚发给了医学凌教授让他帮忙看看,他还没有回复我。” 杨义把死者右手臂拉出来:“还有这个。” 胳膊上有一个类似于瞄准镜的图案,下方是五个英文字母:se.c6。 谢令程惊讶:“烙上去的?” 杨义道:“对,至少有五年以上。” 秦柏川:“s,e,点c,v,i,是什么意思?” 谢令程沉吟片刻:“后面两个不是英文字母,是罗马数字,代表了6,se.c是个组织名,他在组织里排名第六。” 秦柏川睁大眼睛:“我艹,恐怖组织入侵我大中华?” 谢令程问:“你们能看出来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吗?” 秦柏川当机立断:“外国人。” “废话。”杨义抱起双臂,“这外国人感觉都长的差不多,我也分不清,年龄我倒是知道,在30—35岁之间。” “死者的衣裳脏旧,质量做工差,头发油腻成绺,身材高大,四肢孔武有力,应该从事的是体力工作。我在他衣服上检测出金属的成分,从事的行业可能跟汽车维修有关。” 谢令程问:“柏川,查出身份了吗?” “指纹比对,容貌恢复还有dna数据库里都没有找到一丁点儿有关的信息。肯定是偷渡过来的。”秦柏川抱着双臂,笃定道:“没有身份,正规企业不会要,所以我敢肯定他要么在废品回收站,要么就是捡垃圾的。” 杨义:“这样的人,捡垃圾不太可能。” 谢令程:“查清楚他之前是做什么的,死前见过什么人,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是偷渡者,拿着容貌复原图去出入境管理部门查大数据,五年以内,查不到再往后推,应当有此人的信息。” 秦柏川:“你知道他跟杀人案没有关系吧?” “没有,但我想知道那个烙印的来历。” . 燕芝撑着伞,在路边等车,电话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很久才接通。 “你这丫头啊,怎么考虑了这么久。” 这责备里满是宠溺的口气让燕芝胆战心惊。 “你是谁?” “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三爷做出生气的口吻,“说好了给我来做翻译的,不想了?还是觉得薪酬给的太少了?” “你是三爷?”燕芝恍然:“不是不是,对不起,我把你的名片弄丢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三爷微怒,“算了,不提这个了。现在有空吗?我这里有两个法国来的,鸡同鸭讲,等着你救命呢。” 燕芝抿嘴偷笑:“有空有空。” “告诉我地址,我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我打车过来就行。银树花火对不对?” “对,你到了门口会有人接应你,跟着他的安排做就是了。” “嗯。” 燕芝招来一辆的士,具体地址不知道,但一说银树花火娱乐会所,司机眼睛露出复杂的目光,燕芝若是心思细腻一点,就能发现他的眼神是从难以置信到意料之中再到摇头惋惜。 “小姑娘,你在那个地方上班啊?” “嗯,老板让我去做翻译。” “哦哦,翻译啊。”司机笑了笑,“那是个不错的工作,比服务员,按摩什么的好多了。” 燕芝不明白什么意思,没有搭话。 在的士身后,一辆黑色的大众车也跟了上去。 接应的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非常的温柔,说他叫小梁。 虽是同一个老板,半夜狂欢和银树花火装修风格简直是天差地别,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店如其名。 有那么一瞬间,燕芝觉得三爷挺有文化的,跟着这样一个有文化的人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银树花火,金光闪闪,踏入第一步那刻仿佛进入了贵族宫殿,燕芝的确没见过世面,但也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这里惊呼哪里好奇,东张西望的,内心却也忍不住感叹。 这就是上层社会的生活方式啊。 小梁带她去了会客室,让她坐一会儿,他去叫负责人来,临走前端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燕芝端着水正要喝,门开了,她立马放下水杯,站了起来:“你好,你……” 他肯定不是负责人,t恤涤纶裤,灰黑的高帮鞋,款式很像几十年前的解放鞋,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更加凌乱,看起来像是工地上的工人。 这人不是别人,是刑侦支队队长余长青。 余长青黄皮寡面,眼眶深陷,眼白绕着几根红血丝,直勾勾看人时跟个要索命似的,燕芝发觉自己认错了,转身坐了回去。 余长青坐在她的对面:“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起来不像好人,语气却很温和。 燕芝意识到自己有点以貌取人了,礼貌的答到:“找工作。” 余长青捏了捏手指,半晌又问:“看你的年纪也不大,应该还是学生,怎么要工作了呢?” 明明不是个健谈的人,非要没话找话,兴许是出于礼貌,燕芝只微微一笑,并没回答。 大概也是来应聘工作的吧。燕芝心想。 余长青低下了头,手指绞的骨节发白,余光中看到她端起了水杯,心头一惊。 “等下。” 燕芝:“怎么了?” “能不能让我喝,我一整天没喝水了。”余长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速急快,显得卑微又慌张,燕芝点点头,双手递过去。 “谢谢。”余长青一口气喝了一半。 但燕芝觉得奇怪,他喝之前盯着水杯看了有五秒钟,左手拿杯,右手捏成拳,神情凝重,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在担心水里有病毒吗? “燕小姐……” 这次进来的是小梁,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头发的颇有文艺感的长发男人,余长青一下子站起来,呼吸有些不受控制。 小梁望着他:“你怎么在这?” 余长青揪住小梁的衣领,每个字都从牙缝里蹦出来:“让她走。” 小梁竖着眉:“你说什么?” 余长青一字一句道:“我说让她走,不准打她的主意。” 小梁不屑道:“你凭什么做这个决定,你知不知道……” 余长青加大了力气,几乎要把小梁提了起来,在三爷面前余长青一直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怂样,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一个怂货,所以从没把余长青放在眼里,仗势欺人。 今日见他这样的表情,小梁愣了许久,甚至有些怯了,勒紧的衣领让脸愈加的紫红,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你看我能不能说了算!” 燕芝怯生生的插了一句:“要不让我试一试吧,我法语说的挺不错……” 余长青厉声呵斥:“试什么试,不需要,马上走。听到没,否则,我现在就干掉你。” 小梁涨红的脸陡然一下惨白,枪口正抵着腹部位置,枪管还在往肉里戳,再看余长青,目眦欲裂,的确有杀人的可能, 小梁咽咽唾沫,保持着镇定的微笑:“不好意思燕小姐,让你看笑话了。这样吧,今天你先回去,我跟三爷反映下情况,再跟你联系。”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燕芝不明就里,扫了一眼青筋凸起的余长青,感觉他要吃人似的,顿时慌了起来,拿起包包:“好吧,我先走了。” 燕芝一走,小梁沉着脸,抓住余长青的双肩,右腿膝盖僵在他的心口位置。 刚刚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而且在命根处。 小梁后退,理了理衣襟:“余长青,你竟敢违背三爷的命令,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余长青浑身紧绷的线条陡然一下散开,无力的跌进沙发里,双手插进头发,肩头微不可见的颤抖,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梁在手机上划拉了一下,放在耳边阴沉道:“这是三爷亲自点名要的,你自己给他说吧。” chapter40 变着法说他能力不行 水里有迷药,昏迷的余长青被拖到一间桑拿房里,小梁把他摁进水,呛醒后又拖到三爷的房间,他忤逆了三爷的命令,照理是要被揍的,小梁记恨他威胁自己,不等三爷的命令先发制人,余长青却卸了他的胳膊,抬脚再踹,小梁趴在地上哀嚎,很快又嚎不出来,枪口正对着脑袋。 他惊恐万状的求饶,再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是保镖指着余长青的脑袋。 余长青仿若不知道似的,一枪托砸下去:“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三爷懒坐在沙发里,抽着雪茄,闭着眼睛,眉头皱了起来,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倏地一下睁开眼睛。 “你……”余长青刚说一个字,就被保镖狠狠地捶趴下,余长青迅速翻身,抱住那条腿,猛地扭转,保镖高大的身躯轰然坠地,他咬着牙一个横扫同时起立,活动活动手腕,招呼其余人一拥而上。 余长青身手不错,冲锋陷阵的他拥有丰富的打架经验,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被打趴在了地上,只能抱着头,任他们拳打脚踢,小梁爬起来,拖着残臂也加入了围殴中。 三爷的面容依旧是慈祥温和的,只是那双眼睛带着嗜血的冷漠,那样残暴的事,在他的眼里好像只是一群猫在欺负一只过街老鼠,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拳拳到肉,每一脚踢在身上都给骨头带来断裂般的痛,口中早已充斥着铁锈的味道,混着口水横流,胸前早已血迹斑斑。 三爷抬手:“够了。” 余长青躺在地上,直喘气。 “说,为什么?” 余长青艰难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又跪了下去:“那个孩子,已经很可怜了。” “哦,她跟你什么关系?” 余长青又指着自己,情绪激动:“她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你不能搞她,她已经很可怜了,没有爸爸妈妈……”突然撕扯着头发,低吼:“都是因为你,你不记得,我记得……” 三爷有些茫然,走到余长青面前,眯着眼睛:“你说什么?” 咚! 余长青的头重重砸在地板上,沉闷的声响听的小梁打了个哆嗦。 “三爷,求你看在我为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三爷弯下腰,雪茄摁在余长青的肩上,余长青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牙关,不出一个音节。 “你本来就是老子的一条狗,跟我谈条件?”三爷神色一冽,“去把她抓回来,立刻马上。” 余长青摇着头,嗓子里挤出一个字:“不——” 三爷背着手,望着虚空叹息:“看来应该换人了。” “换人可以,但坐到我这个位置,还能无条件的帮你的人,不可能。” 三爷低头,见余长青慢慢站了起来,直视着自己。 “是啊,我也奇怪你为什么不要钱呢,就靠那点死工资,你看你……”三爷啧啧摇头,一副可怜流浪狗的眼神。 “都给你,不好吗?” “当然好了。”三爷笑了,露出一颗镶银牙,“我就从来不嫌钱多,还觉得不够呢,你知道她值多少钱吗?五万一夜,都有人要。你说你让我亏了多少?” 余长青咬着牙,没有答话,胡三保如果执意要继续打燕芝的主意,现在就跟他同归于尽。 但三爷说起了别的话题:“你明知道那是我地盘,有些什么动作我能不知道?我收了钱的,说好了要保护他们,你还带人来抓现行,现在被查封了,你说怎么办?” “酒吧的事交给我,我亲自负责,一定会完整的还到你的手中。下个月队里会来一次突击检查,具体哪一天还不知道,去往云南的高速路口有交警查岗,我知道你有一批货要这个月运出去。” 三爷眯着眼睛:“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放过她,以后所有的事你都不用操心。” “小余啊,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呢。” “她是我的底线。” 三爷哦了一声,低头思考良久,最后摆摆手:“滚吧。” 余长青捡起枪,转头就走。 “对了,你的那个徒弟,让他早点滚蛋,要是查到我的头上,我弄死他。” 余长青没有转身,冷冷道:“他也是我的底线。” 三爷愣了愣:“就他们俩吗?” “还有我叔,婶,他们的两个孩子和……” “行了行了。”三爷不耐烦的摆手,嘀咕:“你的底线还真他妈多。” . 月岛湾,星落湖,橡树步行街等五处商业地段在06年到12之间都曾发生过打架流血事件,原因都是争夺地盘的管辖权,负责人是余长青,更奇怪的是总有一方是黑恶势力,最后得利的那方都是一个叫胡三保的人。 半夜狂欢也是胡三保的产业,对于当天晚上的毒品交易事件,酒吧的管理人表示毫不知情,他们是规范经营的正当酒吧。 管理人态度不说强硬,但至少不胆怯,回答问题也是滴水不漏,一看就是经常跟警察打交道,而且知道自己后台硬的那种人。 谢令程觉得胡三保很可疑,正要继续深入调查时,余长青将案子接了过去,第三天晚上酒吧就重新开业了。 对此余长青也不解释什么,只说他查清楚了,酒吧底子是干净的,谢令程很是惊讶余长青做出这样的决定。 余长青是云秀区分局的传奇,身上有多少伤痕就有多少荣耀,龙江市有一半的黑恶势力是他扫除的,为什么这次如此草率? 但怀疑归怀疑,谢令程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师傅,将重心放在了王轩朗的案件上。 王轩朗的父亲差不多要崩溃了,一个月了警方还没有一点凶手的线索,余长青也给谢令程下了命令,让他务必半个月内将结案,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要求,谢令程感觉有些压力。 . 自从离开娱乐会所后燕芝还在期望接到三爷的电话,三天的时间每天都在看无数次手机,垃圾短信天天有,却再没有三爷的电话,她看着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鼓起勇气打过去,对方接了,却不是三爷。 对方也不说自己是谁,只告诉她,暂时没有客人,有的话再联系,直接就挂了。 但燕芝有种直觉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了。 当时就觉得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落在自己头上,太难以置信了,果然只是一场梦而已。 好在她对这些事情不执着,只有些失意,并不难过。 工作遍地都是,只要肯干哪里找不到呢。 这天,燕芝要回贝乐家,在公交站台等车。她依旧穿着白t恤,黑色阔腿裤,戴着一顶草帽,草帽绑着蕾丝蝴蝶结,还扎了两朵粉色的花。 谢令程摇摇头,臣服于燕芝的欣赏水平,开着从明总那里借来的阿斯顿?马丁,慢慢靠近马路牙子,又往后倒了一点,摇下车窗,扣下墨镜:“去哪儿?” 燕芝看了一眼,转过头去,她没有认出来。 但谢令程认为她是不想搭理自己,发气似的把喇叭按的哔哔哔哔哔响。 天气热,等的车半晌不来,众人心情本就浮躁,汽笛声钻进耳朵里就跟拿着锥子钻似的,有人开始骂了:“按你妹啊,有车了不起啊。” “呵呵,是了不起啊,也不看看是什么车。” 燕芝戴着耳机也听见了,满脑子都是哔哔的声音,听不清放的什么音乐,她看着那辆反射出强光的车,司机给她勾了勾手指。 她心觉诧异,好像真的是在给自己勾手。 他是谁? 燕芝眯着眼睛望了望,犹犹豫豫的上前,看清楚来人后惊呼:“你又要干嘛?” “这么紧张做什么?干坏事了?” “你跟踪我!” 谢令程眉一抬:“还真干了!给我从实招来。” 燕芝急了:“你不是说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吗?” “案子还没有结束。”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结束。” “……” 行啊,这是变着法说他能力不行啊。 chapter41 我决定不做个好人了 谢令程摆着一张臭脸:“我问你去哪儿。” 燕芝拉了拉背包带:“贝乐家,给丫丫过生日。” “丫丫?”谢令程迟疑道,“是你妹妹?” 燕芝摇头:“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谢令程若有所思,一甩头:“上车,我送你。” 燕芝瞪着眼:“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好人啊。”谢令程眨了个眼睛,露齿一笑:“好人不做好事,还能叫好人吗?” 燕芝突然心跳加快,磕巴了:“那那多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好意,你也不用对我太好,我坐大巴车就行。” “我乐意。”谢令程拍了拍车身,浑身散发出富二代独有的气息,“我这车比公交车舒服多了,节约车费不好吗?再说,我顺路。” “你也去桃陶县?” 谢令程下意识的点头:“对。” 燕芝犹豫了一下,抿着唇点头:“那谢谢你了。先等我一下。” 谢令程看到她跑到小卖部,头发在身后甩的轻快活泼,她买了两瓶水,一手按住帽子,一手提着袋子,两瓶水抱在怀里,人还没进来,先一股脑的把东西丢了进来。 谢令程把水立在中控台上,提起袋子,待燕芝坐好后又把袋子交给她。 车头转弯时,谢令程的眼睛从站台上鲁阿吉的脸上扫过去,自他出现那一刻开始,对方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目光里交织着复杂的感情,谢令程明显的感觉到怨愤和痛苦。 “那个人是谁?” “嗯,哪个?” “跟你一起在站台等车的人,叫什么。” “不知道。” 谢令程看了燕芝一眼,这样的热天她的脸竟然没有一丝红,脸颊细细的绒毛仿若挂着一层霜,脖子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血液在任何时候都缓缓流淌。 谢令程有种感觉:她的皮肤是凉的,心是凉的,血也是凉的。 “你请我坐车,请你喝水。”燕芝的递过去一瓶水,“蜜桃口味的,很甜。” 谢令程淡淡的说:“我不喝饮料。” “不喝算了。” “我只喝矿泉水。” “这是我的。” “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就不能让着我,我是女孩子。” “可以。”谢令程严肃道:“但你记着,你欠我一瓶水。” “你好小气。” “我小气?”谢令程睁大了眼睛,“两元一瓶的矿泉水都不肯让给一个请你坐车的人,还说对方小气。” “男孩子就要让着女孩子,晏哥哥说的。” 谢令程呵呵道:“晏哥哥。” “好吧,给你。”燕芝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矿泉水递过去,腹诽:亏的我还好心给你买贵的,甜的。 燕芝拧开瓶子喝了两口,甜中微酸,感觉蛮不错的,也不是那么不平衡了,把水放了回去了,身子前倾,靠近空调口,扯开衣襟,凉风吹来的一瞬间,她打了个冷战。 “别靠太近,会感冒。”谢令程说。 “不要管我。” 燕芝扭了一下,反而把脖子伸长,闭着眼,凉风从脖子滑入衣服里面,凉意遍布全身,整个身体仿佛置身于冰箱中,好不惬意,她的嘴角翘了起来。 车子开上高速路,燕芝拿出耳机,还没戴上,便听谢令程说:“耳机戴多了对耳朵不好,尤其是你还放的很大声。” “你又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第一次见你我还以为你是聋哑人。” 燕芝扯着嘴角,带了点嘲讽的意思,大概觉得警察也有傻的时候,但还是把耳机收了起来。 谢令程说:“想听什么?” “有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吗?” “当然。” 打开车载音乐,第一曲就是《梦中的婚礼》。 燕芝靠着座背,望着窗外,侧影很美,配上优美的钢琴曲,谢令程感觉自己处在一部非常温馨的电影中。 “你最喜欢哪一首?” “没有最喜欢的。” “那你怎么点名要他的?” “习惯了。” “会弹钢琴吗?” “见都没见过。” “我还以为你是学钢琴的呢,要不要换别的乐器试试?比如小提琴?” “谢警官,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戴耳机吗?” 谢令程笑的了然:“嫌我话多了?” 燕芝微微诧异,生硬的解释:“我不太喜欢说话。” “是吗?但你跟我在一起感觉话不少。” “那是被你逼的。” “你若真是不喜欢说话的人,我怎么逼都没用,只能说明你天性如此,不过是后来的环境压制了你的天性。” 燕芝垂眸不语,也曾忘记了跟晏哥哥在一起时他总说自己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你有心结。” 他说的不是心事是心结,燕芝震惊在谢令程敏锐的洞察力中,同时又气愤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咬着牙别过头去。 “关你什么事,闭嘴。” “有点礼貌好吗?”谢令程深吸一口气,“谁都心结,你不必在意,我没想打探你的过去。只是你要学着放下,不能总活在回忆中,如果你在回忆里失去了什么,只会让你更加痛苦,你就看不清谁真正在关心你。” 燕芝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人突然顺眼多了。 她从来没觉得谁好看过,喜欢顾清风也是因为他太像心中所想的那个人,都是后来听的多了,才慢慢觉得师兄是比别人好看一点。 但谢令程不一样,一开始她就有种这个人长的真英俊的感觉,甚至用玉树临风来形容他。 但那又怎样? 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知道相思的苦?他又没喜欢的人。况且她难以释怀的不是失去的而是本该拥有的,她和晏哥哥应该像所有的情侣一样手挽手走在街上,喝同一杯奶茶,看一部电影,靠在他的怀里,感受温暖和踏实。 只要他在,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燕芝的嘴角一扬而下,迷茫的眼底更多的是悲伤。 “道理我懂,但我做不到,你也别劝我了。” 到了桃陶县,燕芝去了一趟蛋糕店。 “这么小?”谢令程看着那块不如自己巴掌大的蛋糕,“孤儿院不是有很多小朋友吗?” “只有过生日的人才能吃。” “那其他人怎么办?” “看着。” 店员小姐:“一共十六元。” “等等。”谢令程按住燕芝的手,“这样其它孩子会觉得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出生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被迫来到这个世界,还要被抛弃,本来是她自己的生日,非要跟人同享才叫公平?凭什么?莫名其妙。” 谢令程不明白她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自己说了一句,她说了八句。 “是因为没钱吗?” 燕芝愣住了,自己说了那么多,他的重点竟然在钱上,果然是有钱人的思维,于是没好气的说:“对,我没钱,我是穷鬼。” “我来买。”谢令程伸出手把她往后揽,对店员说:“那个不要了,要这个。”谢令程选了一个十二寸的兔子乐园蛋糕。 店员小姐拆开包好的蛋糕放回去,微笑着说:“好的先生,请等半个小时,糕点师马上为您制作。” “你是他们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 “那你是他们的什么人,又为什么这么做?” “……” 谢令程淡淡道:“就当是献爱心,做好事了。” 燕芝嘀咕:“最好做一辈子,” “我听见了。”谢令程双手插兜,上身微侧,同色马甲把他的身形拉的更为挺拔,天然光打的恰到好处,投射出侧脸完美的线条。 “过来坐着等。” 燕芝没和他坐一桌,倒不是嫌弃,就是觉得没必要,谢令程也没有特别要求,抱着双臂,头渐渐低垂。 燕芝戴着耳机听歌,突然看过去,发现谢令程竟然睡着了。 当警察一定很累吧。 燕芝取了耳机,对店员小声说:“麻烦把空调口转过去,他睡了,对着吹会感冒。” 店员笑容甜美:“好的,小姐。” 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燕芝托着腮看着窗外,她一开始都把视线和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行人和车流上,但谢令程就在那个方向,总是要不经过同意就闯入眼睛,在脑海里走一遍。 “是因为没钱吗?” 他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带着高傲。 燕芝换了只手托腮,把头偏了过去。 半个小时不到蛋糕就做好了,燕芝拎着蛋糕:“谢谢你送我过来,还有你的蛋糕,再见。” “居然不请我去?” 燕芝失声道:“你不能跟我去,他们会误会的。” 谢令程看了她一阵:“你想得美。” “……” 燕芝小跑两步:“你真的不能跟我去。” “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好人?” 谢令程面无表情,语调波澜不惊,燕芝知道他生气了,但有些时候她就是不会妥协,迎着他如炬的目光,义正言辞。 “谢警官,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我这个人就是害怕麻烦,虽然你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肯定会问,我不想解释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所以请你不要跟我一起好吗?” “行。” 燕芝感动的快要流泪了:“真的很感谢你送我过来,还有这个蛋糕。” 谢令程摇头:“不。我决定不要做个好人了,太吃亏,所以把钱给我,加上车费,一共400。” 燕芝:“……” chapter42 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贝乐家孤儿院。 “哇,好漂亮好香香的蛋糕。” 一群孩子围在桌子边,个个眼睛闪亮如星,张着小嘴发出“哇,哇喔,哇塞”的感叹,口水吞了一次又一次。 方婶说:“芝芝,你也太破费了,买这么大的蛋糕,得花多少钱啊?” 燕芝面带微笑,却没人知道笑容底下有多少苦涩,但看着他们崇拜羡慕欣喜的眼神,那些苦涩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于是撒了谎:“正好遇到打折,我就买了。” 方婶笑眯眯说:“我们丫丫运气真好,快点谢谢姐姐。” 丫丫抱住燕芝:“谢谢燕子姐姐,丫丫爱你。” 燕芝摸摸她的脑袋:“姐姐答应给你买的新裙子,你看……” 裙子呢? 燕芝突然想起来,下车后他们直接走进蛋糕店,蛋糕做好后,她拎着蛋糕就跟谢警官分道扬镳了,所以裙子还在他车上。 这是对她不知感恩的惩罚吗?燕芝欲哭无泪。 丫丫眨眨眼睛:“姐姐,你怎么了,裙子在哪里?” 燕芝一脸悲催:“忘在车上了。” “啊,那怎么办?” “没关系,姐姐能找回来,只是今天不能穿了,对不起丫丫。” 丫丫嘟着小嘴,不开心,却懂事的点点头。燕芝魂不守舍的想:他会不会报复我,故意把裙子扔了说没有? 突然,她打了个激灵。 院子外传来滴滴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非常响亮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其他人一脸迷茫,这地方怎么会有汽车喇叭声呢? 燕芝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走了出去。 没错,来的人正是他。 谢令程正在下车,右腿在外,身子伸了出来,抬头时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 方婶和赵姨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那是谁? 燕芝跑过去,吃惊道:“你专程给我送过来的?” “是啊。”袋子挂在谢令程的食指上,晃了晃:“上天注定要我做个好人。” “谢谢你。”燕芝伸手去拿,谢令程收手躲开,挑眉:“两百。” “什么?”燕芝倒退一步。 谢令程面不改色:“你要裙子,就要给我两百。不要我就回去了。” 燕芝怔愣,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谢令程已经上了车,戴上墨镜,看似看着前方,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样,实则眼珠落在她的脸上。 莫名其妙的又感觉舒坦。 “哎哟!”赵姨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她那个方向一道金光倏地一下这头滑到那头,她眨了眨眼,仍然感觉很花。 阿斯顿?马丁流线型的车身熠熠生辉,除了车轮每一处都一尘不染,开车的更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长的那是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他出现在这样的乡村小地,对于没有出过县城的赵姨来说不亚于看到外星人那般震惊。 赵姨小声的问方婶:“这小伙子是谁啊,不会是她男朋友吧。你看他长的那么帅,还有车,这些车看起来也不错啊,肯定是个有钱人,哎哟,燕芝你命真是好。” 燕芝怒目而视。 赵姨弯下腰问:“小伙子,你跟燕芝什么关系啊?不会是你送她回来的吧?” 谢令程看着燕芝:“没关系,我就是来送个东西。” 赵姨乐呵呵的问:“什么东西啊,给我瞧瞧。” “她在我店里买的裙子,忘了拿,我给她送过来。”谢令程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问:“谁是丫丫?” 一个小女孩怯怯的举手:“我是丫丫。” 谢令程微笑:“生日快乐。”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看着就很舒适,况且还在那样英俊的脸上,丫丫也咧嘴笑了:“谢谢叔叔。” “她给你买的裙子,不过还没给钱,你想要吗?” 丫丫没说话,看着燕芝,感觉姐姐好像不高兴了,怯生生的问:“要很多钱吗?” 谢令程轻描淡写道:“不多,两百。” 丫丫不知道两百到底是多少,只知道他说的“不多”两个字,那就一定是不多了,非常的想要,却也没有直接点头说要,看着燕芝又低下头去。 “什么裙子这么贵?给我看看。”赵姨拎着裙子,这看看那摸摸,“就这质量两百,你是不是坑钱?” 谢令程笑而不语。燕芝心说他就是坑钱。 方婶打着圆场,把裙子放回袋子里:“那就不要了吧。”内心忐忑不安的,人家大老远跑一趟过来,又不要了,心里肯定不高兴,于是尽量做出最虔诚的态度:“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既然没付钱就是可以选择不要的吧,真是辛苦你白跑一趟了。” 燕芝捧着丫丫的脸:“姐姐答应了给你买的。” 明明裙子才六十,他却狮子大开口要两百,明明已经付了钱现在又要付一次,燕芝不知道谢令程为什么那样做,就因为自己不要他来,说怕他们误会? 警察为什么那么小心眼? 他不是看见了吗,这样的地方是他那种人来的吗?看着谢令程车都不肯下,燕芝冷眼相待,摸出身上所有的零钱给他。 “说好了打两折我才要的。” 谢令程握住那把零钱,慢条斯理的整理。 好家伙,最大的面值是二十,一张五元,三张一块,还有两个一毛的硬币。 赵姨和方婶都看出来了钱没给够,就是没人开口提醒,因为收钱的人都没说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也许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没有关系。 燕芝一言不发的带着丫丫去楼上换衣服,方婶客气的请谢令程去屋里坐坐,谢令程真就去了,方婶把凳子擦了又擦,战战兢兢的问:“要不要喝点水啊?” “不必了,谢谢。” 谢令程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盯着中间的小女孩看。 其他孩子藏在门外,冒出一个个充满好奇的小脑袋,偷偷摸摸的打量他,谢令程一转过去,嗖的一声脑袋就不见了,没多久又冒了出来,叽叽咕咕的说着悄悄话。 丫丫穿着公主裙,笑容如同天使一般,裙子洁白,裙摆蓬松,脚上却是一双不合时宜的塑料凉鞋。 谢令程微笑点头:“很好看。” 丫丫害羞的红了脸,拉着燕芝跑了出去。 在燕芝带着丫丫离开的期间,谢令程问了方婶一些事。 虽然没去过孤儿院,但这个地方实在太小,不在他所认为的范围内,还有丫丫和叫芸芸的女孩子,长的都很可爱,身体没有缺陷,父母也还在,怎么会在孤儿院呢? 方婶说:“丫丫是警方送来的。” 她家里拢共四个女娃,去年又生了个弟弟,便把丫丫卖给了人贩子,交警查车时把她救了出来,但送回去家人也不要,说是养不活,让他们帮忙找个好人家。 “在这里她很开心,但还是想爸爸妈妈,想他们带她回家。” 方婶摇摇头,叹着气:“芸芸也很可怜。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嫌她爸窝囊没出息,跟着别的男人走了,妈妈走了以后吧爸爸突然就赚到钱了,也要重新娶一个,但女方不开心他有个女儿,爸爸就带她去街上说找妈妈,结果把孩子丢我们这。孩子还以为爸爸去打工,赚大钱,说爸爸有钱了,妈妈就会回来。” “一年了,芸芸还等着爸爸带她去找妈妈呢,肯定是不会要她了。不过每个月倒是能收到五百块的生活费,也不知是谁给的。既然想孩子,为什么不带在身边呢?唉,造孽啊。” “她爸妈的地址呢?” “不知道,要知道早带孩子去找了。” 大家都在厨房忙,有的在照看孩子,燕芝却在一旁,让她做什么她才动一下。比如丫丫要她陪她玩,她就去手拉手转两圈,赵姨让她去拿个东西,拿了又回来坐着,没人喊她时就坐在椅子上,望着虚空发呆,或许在想某个人。 谢令程真不知道她来孤儿院的意义是什么。 他问:“你怎么不去帮忙?” “我又不是好人,你怎么不去?” “我也不是好人。” 两个“坏人”对了一会儿眼,燕芝转过头去继续发呆。谢令程向她靠拢了一些:“相片里的小女孩是谁,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燕芝没有回答,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莫名其妙的用掉了四百块多钱,早知道还是坐大巴车好了,才十几块的车费,结果为了节约十几块而多用了几百块。 心情真的糟糕透了。 chapter43 你们不可能是同一类人 燕芝抓了抓头发,谢令程看在眼里,猜测她很烦躁,勾了勾嘴角,淡淡的问:“我让你很不开心?” 燕芝瞟了一眼,转过去目光又不知落在何方,良久眨了眨,垂眸握着水杯:“没有。” “不值得,对吗?” “对,我为什么要生一个我不在乎的人的气?” 谢令程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很有道理,但你能不能态度对我好一点,不然我总感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燕芝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哼了一声,将水杯握的更紧,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最后哈出一口酣畅淋漓的气。 “我走了。”谢令程说。 燕芝猛地转头,脱口而出:“走了?” 谢令程回眸:“舍不得?” 燕芝抿了抿唇,想着有些话还是该说:“他们总是说我是怪脾气,你是不是也那样认为?我真的没有生气,不是因为不值得,是不应该生气。其实,我开始还是很生气,认为你在耍我,可是我后来想了一下,认为你没有做错,所以就不生气了。” 谢令程挥挥手:“我跟你不熟,不能对你的性格做评价。不过你也应该不会在乎吧?” 燕芝没有说话,说不在乎又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因为她还是希望有个人能有跟别人不一样的目光,比如晏哥哥。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毕竟晏哥哥只有一个。 “手伸出来。”谢令程说。 燕芝伸了过去,手心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她给出去的钱:“为什么要还给我?” “我又不是真的想要。” 所以他真的是在耍我。燕芝想。 谢令程低头:“现在开心一些了吗?” “我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燕芝不满的嘀咕,但嘴角还是扬了起来,握紧了手心,那种你知道是钱的感觉让内心特别的畅快。 她的一举一动,一点细微的变化谢令程都看眼里,真的跟小孩子一样,这样就高兴了,幸好她对人冷漠,要是跟谁都自来熟被卖了还不知道。 燕芝挥挥手,真诚的说:“再见,一路顺风。” 孙爸和琪琪去县里买东西,遇到了鲁阿吉,三人一起回来,看着院子里的车也是惊讶了一阵。 鲁阿吉低着头,走的很慢,谢令程目不斜视,就在要擦身而过时他突然转过去,鲁阿吉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与他撞了个正着,惊慌一闪而过,他连忙低下头去。 所以谢令程原地打了个转,又走了回去,燕芝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令程看着鲁阿吉的脚下:“不能走,还有事。” 孙爸望着谢令程狐疑不定,思索了片刻:“这位是?” “朋友。”燕芝说的坦然,像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了。 孙爸眼睛一下亮了,声音微微颤抖:“难道是……” 燕芝摇头,目光沉静:“不是,别问了。” 孙爸便不问了,芝芝不会撒谎。 . 他们两个在一起,一直有道目光跟随着谢令程,尤其燕芝笑的时候,那道目光更加灼热,说是能戳个洞都不夸张,谢令程找了个理由走开。 果然他一走,鲁阿吉走到燕芝面前,应该是有话说,但他就是不开口,几番两次的欲言又止,低着头,好像面对的不是她,而是一个什么很有威慑力的大人物。 不知燕芝是不是真的感觉不到身边有人在,还是不想搭理,三分钟过去了,愣是没有一点信号交接,直到一个孩子撞着她了,不经意的看过去,才发现立的跟棒槌似的鲁阿吉。 “有事?”她问。不冷不热的。 鲁阿吉眼眸半垂:“那个发卡,你不是喜欢吗?” 可他从来没见她戴。 说起发卡燕芝就觉得莫名其妙,我和你什么关系你就送我东西,还是用那种方式。 “我只是看了一眼,不能算喜欢。” “对不起。” 燕芝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莫名觉得他卑微的模样心烦。 “这个送给你。” 鲁阿吉手里躺着一个红绳编的手链,吊坠是黑不溜秋的花形,不知为何燕芝觉得那东西看起来很不舒服,似乎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让她有些反胃。 她猛地起身,呼吸急促:“我不要。” 燕芝转身就走了,走到院子外面,沿着小路慢慢的走向远方。 她起身离开的瞬间,鲁阿吉紧紧握住手链,是在说给她听,但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求你,戴上……” 我那么爱你,只求你多看我一眼,你都不愿意。 他想起了那个人给他说的话:你戴一个,她戴一个,一个月之后她就会慢慢的爱上你。 可是,她都不肯接受,要怎么才会爱上我? 谢令程对着鲁阿吉拍了很多张照片,一一发给了秦柏川,想了想又走上了燕芝走的那条路,他没喊她,也没有追上她,就那样不近不远的跟着。 七点吃了晚饭,等到八点大家一起唱了生日歌,蛋糕分成十块,但谢令程和燕芝都没有没有吃。 前不久又来了两个新成员,没有地方睡了,燕芝不想跟人挤,谢令程这样的身份,一只鞋子都比他们所有人贵,众人留都不敢留,便由着他们都走了。 阿斯顿?马丁还在发光,仿佛在宣告我就是不一样似的。 这光跟白天的光不一样,阳光下的它是刺眼的金黄,是高不可攀的王公贵族,不能直视,只能臣服。 月光下它是温柔的白色,一小粒小粒的闪闪烁烁,特别像漫天的星子。 燕芝忍不住伸手去摸,接触的那一瞬间说不出的感觉,仿佛细胞炸裂了一般,让她毛骨悚然,好像抚摸的不是车,而是她的爱人。 光滑的是肌肤,强劲的是筋骨,宽大的空间是他舒适的怀抱,她把脸轻轻靠在椅背上,感到心慌意乱,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像条可怜虫。 燕芝抱住身子,缩了缩,长发完全盖住侧脸。 谢令程打开远光灯,灰尘夜虫在灯光下尽情飞舞,草叶是沁人心脾的透心绿,车子缓缓启动,后视镜里,那人还保持着那个样子盯着自己。 “阿吉,在看,哎呀……” 鲁阿吉回头把赵姨吓了一跳。 赵姨一直觉得鲁阿吉长的不怎么样,但心底好,勤快又老实,找对象就要找他那样的,所以真心愿意把自家的侄女介绍给他认识。 但刚刚那个眼神真是太吓人了,明暗不定的脸在那一瞬间像鬼似的。 赵姨拍了拍心口,强带着笑脸:“回来睡觉了,今天将就一下下哈~” 车子开上桃陶县城的高速路,秦柏川打来了电话。 “查到了,那双的鞋的鞋底花纹和留在现场的一模一样,那小子肯定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百分百是他,只是现在还缺少证据,具体工作等我回来再说。” “得嘞。”秦柏川语调轻快。 “这个鲁阿吉有重大嫌疑,明天要好好排查一下。” 谢令程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燕芝听。她愣了一会儿问:“鲁阿吉是谁?” “你真的从来不问别人的名字吗?”谢令程无奈的说:“鲁阿吉就是跟你一起来孤儿院的那个男生。” “为什么说他有嫌疑?” “在现场提取的一枚足印,与他穿的鞋底花纹一致。” “那种鞋子满大街都是。”燕芝不以为然的说。 鲁阿吉那样卑微胆怯,从来不敢直视她,怎么可能有杀人的胆量?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男性,体重在70到75之间,脚长43,你还觉得是巧合?” 燕芝还是不以为然,因为她从来没注意人身上的数据,也不知道警察究竟是根据什么来断案的,动了动嘴唇:“他们两个不认识,没有理由……” “你怎么知道?” 燕芝很久才说:“因为他跟我是同一类人。” 谢令程猛踩刹车,燕芝突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冲出去,就在要撞上去的瞬间,一只手盖在脸上用力往后推,这一冲一推一撞,她更晕了。 “你做什么?”燕芝拨开脸上的头发,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谢令程盯着她,坚定而慎重:“你和他不可能是同一类人。” chapter44 警察是个很赚钱的职业吗? 谢令程把不可能三个字说很重,燕芝并不想解释太多,盯着前方,淡淡道:“绿灯亮了。” 车子启动前,谢令程看到燕芝在揉鼻子,明明感觉抱歉,但她生气的模样又很可爱,忍住笑意问:“弄疼你鼻子了?” 燕芝没有说话,依旧用沉默看着窗外的方式回应。 “请你吃饭赔罪。” “不吃了。” “其实我想吃。”谢令程说,“我没吃饱。” 出于礼貌他还是坐下了,没吃几口就借口吃饱离开了,谢令程看的出来他在,他们很压抑,再者那样的饭菜他实在吃不下。 燕芝淡漠的说:“又不是我不要你吃,自己挑食怪谁。” “你也没吃多少,现在时间还早,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一直到三星级的宾馆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谢令程边走边说:“县城只有这种,将就一晚。” 燕芝真的怀疑他是要故意炫富的。 这样好的宾馆,他竟然还说将就? 谢令程腿长走的快,也没有说放慢脚步等她,燕芝越来越落后于他。 她的脑子除了思考作业难题,几乎不会思考别的,这会却非常认真的思考着:一个警察竟能开那样好的车,虽然她不懂,但坐起来和出租车有些天差地别的区别。 他真的是个警察吗?警察是个很赚钱的职业吗? 谢令程对前台说:“两间豪华套间。” “不,一间就够了。” 谢令程的眼神飞快的跳了一下:“一间?” 前台内心撇嘴不屑,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确定只要一间吗?” “嗯。一间。”燕芝拿出身份证,“我要最便宜的。” 前台:“啊,你们不是一起的啊?” “是一起的,但他住他的,我住我的,我不用他的钱。” 前台小姐为难的看着谢令程,他点头:“听她的。” 豪华间在顶楼,标准间在三楼,燕芝出电梯前,谢令程喊住了她:“为什么要自己出钱,最便宜的一间也是388,我记得你说是你两周的饭钱了吧。” “我说你是好人,是真的觉得你是好人,不是认为你是冤大头,什么都要你出钱,虽然你有钱。我其实打算随便找一家的,但你肯定不能将就,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带着我到处跑,因为我已经接受你太多帮助了,你做警察一定很累,在蛋糕店你都睡着了,早点休息。” 我睡了吗? 谢令程有些恍惚,本应该摁下关门按键直达顶楼,泡个澡,舒适的睡一觉,他确实感觉累,老谢曾经就说过:你小子逞能,你就吃不了那个苦,到时候肯定要哭着回来。 若不是为了争那口气,他在办第一件案子的时候就哭着爬到老谢的脚下求原谅了。 谢令程发觉自己对燕芝的判断可能是错的,她不是冷心冷血,只是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拒绝的直接,不会虚以委蛇,一开始断绝别人所有的念想。 他竟有点欣赏燕芝的果决。 谢令程走出了电梯,第一次感觉有些尴尬似的,先摸了摸鼻子,语调板正:“既然我帮了你那么多,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件事?” “我能帮你什么?” “吃饭。”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那我吃,你看着,我不喜欢一个人吃。” “……” 善良如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燕芝却冷着脸:“你喜欢让人围观,但我不喜欢围观别人,你若一定要人看着才吃得下,刚刚那个前台一定非常乐意。” 瞬间谢令程就饱了,讨了一肚子的没趣,可能还会消化不良。 第二天,谢令程直接把燕芝送回了学校才返回局里,着手调查鲁阿吉。 “鲁阿吉?谁啊?我们学校有这么一个人吗?” “不知道,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见过诶,不好意思。” 警方调出鲁阿吉的户籍资料,来自贵州省的偏远山区,目前是电信系大三的学生,能考上青蓝大学这样的重点大学实属不易。 学费是爹妈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生活费除了家里的一些咸菜辣酱,其余都靠自己打工,穿的差吃的差,这样的人自卑敏感,不会主动与人接触,很难有知心朋友。 但来自贫困地区的不止他一个,没有朋友尚可理解,但一个都没有认识,哪怕是拿着照片也无人识就让人难以相信了,包括老师都没有印象,看着照片都是思索了很久才想起来。 “他啊,挺老实听话的。大二上学期之前很积极,还会给老师帮忙什么的,但过后就开始经常迟到,或者不来上课。大学生嘛,毕竟不是高中。有一次我听他说好像已经找到工作了,他的成绩每科都能及格,顺利毕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就没有严格要求,自己都不在意谁还管你呢。” 再根据老师提供的信息,警方找到了鲁阿吉的宿舍,同宿舍的室友都对这个人没印象,唯一一个有印象的是因为两人闹过矛盾。 “鲁阿吉?找他干嘛,他早就搬出去了。住哪里?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妈。诶,警察同志,你找他做什么,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谢令程问:“为什么说又?” “他整个就一神经病,老是在寝室挂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说这屋子不祥,说是死过人。有一天他盯着我的脸说,你印堂发黑,被脏东西缠上了,拿着一树枝给我洒水,我他妈,这不神经病是什么?不过那天我真是挺倒霉的,和女朋友吵架,打游戏一直输,被老师批评,手机还被偷了。都是那王八羔子咒的。所以我把他打了一顿出气。” 谢令程:“他还手了吗?” 男生想了想:“好像没有。” “然后他就搬出去了?”秦柏川问。 男生趿着夹趾拖鞋,快给他抖掉了,大拇指紧紧扣住,眼睛盯着手机,一只肩膀耸的很高:“没有,新学期开始一直没来,我他妈跟他又不熟,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他突然放下腿,身子前倾,眼睛里全是八卦的神色:“你们调查他做什么?我们学校的校草死了,会不会跟他有关?” 谢令程起身,点点头:“感谢你的配合,请不要随意猜测。你的倒霉跟他无关,若是咒人有效,那祝福也有效了,读过书不应当如此迷信。” 男生挥了一下右手,嗤了一声,谢令程和秦柏川离开前手机里传出游戏释放技能的声音。 “上,上啊,笨死了,手残党……” 鲁阿吉在一家电信公司做网络维修员,这里没有出现学校那种人人不知的情况,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鲁阿吉?不会啊,人还不错,跟我们都谈的来。没有沉默寡言,也不觉得自卑。技术方面很不错,一学就会。不说喜欢吧,至少也不讨厌。” 秦柏川:“你们知道他有别的朋友吗?” “这个还真不清楚,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嘛。” 另外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生转过头来:“我知道,他说他有个女朋友。” “女朋友?你们见过吗?” “我见过她的照片,鲁阿吉的朋友圈里全是她的照片,真的很漂亮的一个女人,我当时还特别纳闷,人家是怎么看上他的,但他说那就是他的老婆,还有合照呢,就是最近拍的。” 谢令程目光一下子落在他的脸上:“你有他的微信号?” “有。”男生打开微信,打开一个黑白头像的朋友圈,第一张就是他与一个长发女人的合照,似乎是在大巴的座位上。 女人靠着他的肩,很自然的动作,就像一对情侣。 虽然只有一点侧颜,但那样巧夺天工的下巴和鼻尖让谢令程一眼就认出是燕芝。 发表时间是6月9号端午节。 除此之外都是单人照,但每张照片都是远拍,背影或者侧面,一看就是偷拍的。 “这小子暗恋校花,真是笑话。”秦柏川抖了抖腿。 chapter45 警告你,不准伤害她 “这小子暗恋校花,真是笑话。”秦柏川抖了抖腿。 “5月28号当天他有回到公司吗?”谢令程再问。 “没有,他连续三天没来,说是生病了,后来我看他脸色憔悴,人瘦了一大圈,确实像病的不轻的样子。” 秦柏川冷笑:“原来他也害怕啊,躲了三天。” 在学校的时候,说他工作去了,在公司的时候同事又说他回学校去了,接连两次都扑了空,秦柏川有些火大,感觉鲁阿吉在故意躲着警方,谢令程让他先回局里,他去学校找人。 谢令程的帕拉梅拉还没有修好,开着明总的阿斯顿?马丁在哪里都是引人瞩目的焦点,更别说校园那种看着清纯朴实实则欲望蠢蠢欲动的地方。 “看到了吗,好像就是那辆车?” “车不是关键,关键是人好帅,我是不是流口水了?” “我也流了。“少女吸溜一口,“会不会是大明星啊?气质真的太好了,要不要去问问?” 谢令程知道自己帅,这样的目光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长大,早就炼成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走的那叫一个气宇轩昂,一路过来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女的芳魂。 很多时候要靠运气,谢令程在路上就碰着了鲁阿吉,他衣服上沾有灰尘,脸上有淤青,双手微微攥拳,走路低着头,仿佛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野鬼。 “鲁阿吉。”谢令程往他面前一站,亮出早就准备好的警官证,“我是警察,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证实。” 鲁阿吉目光涣散,呆滞的打量谢令程,肯定没想到对方是警察,看到谢令程的那一刻,拳头攥的更紧,肩头在颤抖,腮帮子鼓了起来。 在害怕吗? 谢令程眯了眯眼睛:“你认识王轩朗吗?” “知道。”鲁阿吉的声音暗哑,仿佛是费尽了力气。 他说的是知道,不是认识。当然王轩朗那样出名想不知道也难,但谢令程认为他在逃避质问。 “我说的是认识,据我所知你们在同一家网络公司工作。” “那就算吧。” “你的工作是自己找的吗?” “是。” “但你的主管说,王轩朗曾给他打过招呼,才留下你的。” 鲁阿吉顿了顿,诧异不像是装的:“这事我不知道,我的确是自己在网上找的,他做了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5月28号那天你见过王轩朗吗?” “见过。” “什么时候?” “我们约好了八点半去六安巷修网,不到九点半就完成了,然后他说有事就我们就分开了,十一点二十分我去了超市,大概是十二点半到的家。” 谢令程皱起了眉:“你记得真清楚。” “嗯,我对数字很敏感。” “你有强迫症吗?” “没有。”鲁阿吉回答的很干脆。 一个对时间再敏感的人也会相差几分钟,除非他有强迫症,但鲁阿吉没有强迫症,如果他说的时间跟监控的时间一模一样,只能证明是他设计好的,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谢令程:“那前天呢?什么时候离开贝乐家,什么时候回到龙江市,都做了什么?” “前天?”鲁阿吉明显愣了,嗫嚅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前天我,我,我是一点到的车站,然后坐公交车,不,出租车回的家,然后我,我……” “不记得了?”谢令程扯着嘴角哼了一声,“你不是对数字很敏感吗,怎么一个月前的时间记得,两天前的反而不记得了?” 鲁阿吉的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身体仿佛在蒸笼里蒸似的非常不自在的扭动,双腿夹的很紧,膝盖搓来搓去。 “你杀了他以为她就会爱你了,对吗?”谢令程冷冷的说,“你做贼心虚,杀了人还害怕他找你复仇,于是用降魔杵和利用桃林的天然八卦图镇压他的灵魂。” “什么降魔杵?” “你在网上买的。” “什么网?” 谢令程一双眼沉静似潭:“在哪里买的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你就是凶手。” “他死了不是很好吗?”沉默了许久的鲁阿吉突然抬头,有种超脱凡俗的平静:“整个校园都安静了,也没有人去烦她了,这才是我们所喜欢的校园。” 鲁阿吉似乎笑了笑:“你知道他有多让人憎恶吗?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的,他偏偏要死缠烂打。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她过的多难受,那些女生把她当做敌人,没有一句好话,一个好的眼神,所有人都厌恶她,是她的错吗?” 鲁阿吉的脸扭曲了起来:“所以他死了,死了好,就没有人再缠着她,她又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王轩朗凭什么爱她?他知道爱是什么吗?他配吗?身边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不知上过多少次床,脏死了。但我不一样,我是干净的,和她一样,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她比雪莲花还要纯洁,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 鲁阿吉用一种憎恶的目光瞪着谢令程:“还有你,你也一样,什么狗屎警察,还不是垂涎她的美貌。” 谢令程皱着眉,觉着此人好像是精神有点问题,若是鉴定出精神有问题,判刑就难了。 鲁阿吉依旧憎恶的瞪着他:“你们给她带来的什么?玫瑰包包?衣服口红?不,她那样的人根本不稀罕那些俗气的东西,她要的是一份平平淡淡的爱,有人好好爱她就足够啦,就像我这样,我们什么都不敢奢侈,有人爱就够了。” 鲁阿吉吃吃的笑了起来:“她会爱上我,她一定会明白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鲁阿吉双手抱着手机一直重复着那句话,谢令程突然扣住他的手腕,脸色深沉:“警告你,不允许你伤害她。” 此话一出,谢令程自己都吓着了,何曾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话,哪怕对方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都不曾有。 鲁阿吉趁谢令程发愣的时间甩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脸上却是受到了侮辱般的愤怒。 “我伤害她?我怎么可能伤害她?伤害她的只有你们这些垂涎她美貌和身子的禽兽。”他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吗?因为那个王八蛋,得不到就想毁了她。” 他拿出手机,手不停的颤抖,谢令程根本看不清上面是什么。 “你看你看啊,都是因为你。他们是怎么说的,傍大款,做小三,犯贱,不要脸……”鲁阿吉的眼睛都凸了出来,声音越加的尖锐。“多么难听的话,怎么可以形容她!她不是,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有也是被你逼的。” 突然又疯狂的摇头:“不,不,她不会是那样的人,她是多么的纯洁高尚啊。” “什么傍大款,做小三?”谢令程眉头紧锁,“发生了什么事,给我看看。” 他伸手去拿手机,鲁阿吉狠推一把,谢令程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感觉他恨不得再踹自己两脚。 “我爱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爱,你们只看中了她的美貌,而我不是,我爱她的一切。你们这种人抛开金钱外表就什么都不是,不过是金钱堆起来的蛀米虫罢了。她不会喜欢蛀米虫,她喜欢的是能打开她心扉的人,给她爱和关心的人。那个人就是我。我一定会让她爱上我的,一定会的。” “你要怎么做?”谢令程问。 “秘密,我不会告诉你。”鲁阿吉露出神秘的笑容,嘿嘿两声:“就像我不会告诉你王轩朗怎么死的一样。你没有证据对不对?因为我有不在场的证明,凶器你们找不到,时间也对不上,你们什么都找不到,这都是你的猜测。” 谢令程的脸颊也鼓了起来,从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凶手赤裸裸的挑衅。 “证据我会有的。” “但你连东西是哪儿来的都不知道,对不对?我怎么把他弄到土里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哈哈,没想到我竟然这么聪明。” 鲁阿吉的脸突然变得像魔鬼一样:“是,我是杀了他,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所有伤害她让她烦恼的人都要死。” 鲁阿吉不顾警察难看的脸色,转身离开了,离开前哼了一声,背不再驼,头不再低,冥冥之中仿佛注入了未知的强大力量。 chapter46 绝望的兔子 谢令程呼出一口气,拨通秦柏川的电话:“凶手就是鲁阿吉,他自己亲口承认了。录了音也没用,他精神有些问题,不能作为审判证据。目前缺少关键性的证据,凶器也没有找到,他还有不在场的证明,你带人再去现场看看,还有丰华超市,调出监控,我这边有点事,办完就过来。对了……” 秦柏川刚要挂断,谢令程又说:“派出一组盯着鲁阿吉,我担心他伤害燕芝。嗯,就这样。”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明杨的号码。 “明杨,你最近有被媒体爆料什么不好的事吗?” “爆什么料?”明杨一头雾水。 “关于你个人的。” 明杨脑袋里的雾水更多:“我个人的?私事?比如?” 谢令程叹息道:“上次我用你的车送燕芝回学校,不知被谁拍了下来,说她傍大款,做小三,那是你的车,肯定人肉到你那儿了……” “我这边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 “你把网址发给我看看。” “我也不知道哪里看到,你上青蓝大学校园论坛找找。”谢令程脸色一沉,牙齿不自觉的咬了起来:“顺便把发帖人的信息找出来,他必须要付出相应的责任。” 发表那篇帖子的人是新闻系大四的男生,名叫张俊华。 燕芝虽然没有夺得校花头名,但她完美无瑕的脸庞,清冷的气质,宛如九天皓月,吸引了一个又一个追月者,想要把皓月揽在怀中,独自感受她的美丽。 鲁阿吉说的对,他们这种人看上的就是燕芝的美貌,追到手搞上床,就不会在乎了,甚至有人下注谁能把她拿下,赌注高达上千。 张俊华曾经就押过。 他有些小资情调,穿着时髦,留有一头飘逸的及肩长发,喜欢摄影,这是撩妹手段之一,况且自我感觉长的不错,信心十足。 押上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赢了他能赚六千。 当然结局不言而喻。 最开始他只给燕芝拍照,放在自己的微博上,不说技术多好,冲着那么美的模特也增长了不少的粉丝,甚至还有广告投入。 燕芝知道这件事情后,很气愤,让他删了,他不删,还让燕芝跟他合作,五五分成。 燕芝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但脾气可是非常大的,一怒之下抢过相机,就往地上扔。还好张俊华眼疾手快接住了,但燕芝还将他辱骂了一顿,那么多同学围观让他很是下不来台,从此就记恨在心,认为自己赚不到钱都是燕芝害的。 那天也是巧合,恰好被他遇上了,于是将计就计,他要挫挫燕芝的锐气,让她难受,痛不欲生,再出面安慰,趁机俘获美人芳心,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鲁阿吉没他长的高大,下手却很狠,张俊华的伤比他严重多了,正在校医室处理伤口,谢令程让校医先出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张俊华对面。 张俊华低着头,偶尔抬起眼皮瞄一眼看到的都是一张冷峻的脸,犀利的目光如芒在背,他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坐如针毡。 亏他长的一副端正的模样,心却那样恶毒,还不如杀人犯鲁阿吉,至少鲁阿吉会维护着燕芝,不让她受伤害。 鲁阿吉只是想让张俊华删了帖子,他不仅不删,还出言嘲讽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了一遍,鲁阿吉才没忍住动手的。 谢令程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你所谓的高冷,其实是瞧不起人,单纯朴实的外表欺骗了多少单纯的心,本以为你是……” 扑通! “对不起警察叔叔,我错了。” “坐着。” 张俊华哭丧着脸:“我还是跪着吧,你才能感受到我忏悔的诚意。”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就是想……”张俊华抓抓头发,“闹着玩的,真的,我没有恶意。” “得不到就毁了她?” 张俊华脸色惨白,连连挥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手贱,我是贱人……” 谢令程不置可否。 “你的行为首先触犯了刑罚,其次给她带了伤害。你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贬损他人人格,实施破坏他人名誉。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诽谤罪,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张俊华保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不会吧,没给她,造成损损失啊?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小,还有心心脏病……”他捂住心口,一个劲儿的做深呼吸。 谢令程冷眼旁观:“目前你还没有构成犯罪,若不及时澄清事实,删除帖子,酿成的后果你要负刑事责任,我是警察,诽谤国家机关人员情节会更严重,基本上可以定性为直接犯罪。” “我删我删,我马上删……”手心出汗,抖的厉害,手机掉地上了,张俊华一脸悲催的捡起来,赶紧登录账号在谢令程的眼皮子下删除帖子。 “你看,我我删了,我删了。” 谢令程再次正色道:“我还要你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再发一篇澄清事实的帖子,。” “好。”张俊华痛苦的应下。 “还要给她当面道歉。” “这就不用了吧,我在论坛上道歉就行,她不在意,而且我……” 谢令程一字一句道:“必须她亲口原谅你,生活没有因此带来坏的变化,否则她依然可以起诉你,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张俊华的逐渐低垂,猛地抬起来:“好好,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种混蛋的事我也以后再不干了,我要在干就不是人。就这样了吧?行行,您老慢走。” 张俊华抹了一把汗,撑着椅子,哆嗦着两条腿重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水里捞出来似的,背后前襟都汗湿了,而且他有种想撒尿却撒不出来的感觉。 不会坏了吧? 他弯下腰,手插进头发里,努力找回原来的感觉,蓦地一拳砸在腿上,脚边滴下一滴液体,然后是一滴接着一滴,逐渐形成一个小水洼。 . 谢令程出来后看到警车开入校园,车牌号是他熟悉的,出警的果然是王世双。 王世双也诧异:“队长,你在这呢?” 谢令程望着警员去的方向,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礼堂有人中毒了。” “中毒?” 钥匙圈套在食指上,飞快转动,王世双边走边说:“嗯,校医已经确认过了,受害者已经送去了医院,我给小礼堂的负责人说了,现场所有的东西不要动,人也不能离开,一切都我们来了再说。” 谢令程点头:“把警戒线拉起来,不准闲杂人等进去,尤其是新闻系的,避免扩散,胡乱报道,引起恐慌。” 钥匙猛地收入掌心,王世双立正站好:“yes,sir。” 谢令程白了他一眼:“跟谁学的?”前脚进去,后脚警方就拉起警戒线,把好事者挡在外面,又交代了几句,王世双带着剩下的警员也走了进去。 恐慌已慢慢散去,只听到里面窃窃的指责和猜疑,他们一群人出现在门口,声音陡然消失,个个安静肃穆的望着他们,唯有一个人低着头,双手十指绞在一起,肩头在颤抖。 “现场有乱动吗,人是不是都在这里,挨个进行盘查,王世双你去勘察受害者接触过的东西。”谢令程问向他走来的宋老师:“你是负责人,请说说具体情况……” 宋老师不相信眼前的人是警察,一直在发愣,直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才回神,和他一起看着抓住他的人。 谢令程扬眉:“你?” 燕芝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了,抓的更紧,摇着头:“不是我,我没有下毒。” chapter47 拯救绝望的兔子 五分钟前。 继校花选拔赛后,燕芝再一次上了校园热搜。 原因是因为警察先生那天好心送她回学校,下车挥手道别的一个动作不知被谁拍了下来,就是那几个简单的道别动作,足足有八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只给车牌号打了马赛克,她的脸和车标清晰可辨。 由于角度问题,她的表情也变得不一样起来,微抬的下巴,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得胜感,霎时间掀起滔天浪潮。 这一次邱曼没有跟着起哄,没有一点八卦,第一时间站在了朋友的立场,但凡耳朵捕捉到一丁点儿关于燕芝的消息,立马叉着腰回怼。燕芝打心里感动,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过不了多久就能不了了之,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给警察先生带来负面影响。 他没有来找自己应该没有受到影响。 邱曼天天关注此事的发展动向,一旦有言辞激烈的评论,立马在下面反驳。 燕芝看着她的盯着电脑的背影,像盯着鱼缸里鱼的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注意眼睛。” 然后去了图书室。 图书室也不安静,也有人在低声交谈最近最火热的新闻,她一出现在图书室,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顾清风恼怒,却不能发怒,什么话都没说拉着燕芝就走,门口遇见了杨晨晨和她的闺蜜,闺蜜对燕芝冷嘲热讽,顾清风拉着脸:“闭上你的臭嘴。” 燕芝回头看到了杨晨晨带着包容善意的笑容。 或许杨晨晨在等着她的解释,她也觉得有必要跟杨晨晨解释一下,当然她不是为了杨晨晨。 “清风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很多呢,你不喜欢我才觉得奇怪。我当初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追到手,没想到是我追的他吧?”杨晨晨调皮的吐个舌头,“她对你不一样,他说你就像他的妹妹,哥哥保护妹妹有什么错?你怎么因为这事给我道歉呢,你没有错,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原来,杨晨晨并没有生气,她和顾清风的关系也不会因此变坏。这是燕芝猜到的结局之一,纵然有心理准备,但心还是更加苦涩。 多此一举的行为让她爱慕顾清风的心昭然若揭,有那么一瞬间,燕芝觉得帖子说的好像也没错。 很多时候她有想主动追师兄试试,哪怕她被千人唾弃万人骂也不在乎,万一他也喜欢自己,只是在等一个表白呢。 但杨晨晨的话让她彻底死了心。 杨晨晨要排练,她便跟她说再见,燕芝还答应她下次一起去ktv玩。 谁知道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尖叫,杨晨晨倒在地上抽搐,死死的卡住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嗬嗬的出气,校医看了后说她中毒了,赶紧送去了医院。 燕芝被吓的魂不附体,大脑一片空白,想逃离这里,却根本迈不动步子,即便能也不敢走,可能会再一次上热搜,这一次是杀人未遂,畏罪潜逃。 然后有人报警了,然后警察就来了,其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她把所有的信任乃至性命都押在警察先生的身上。 了解完前因后果,谢令程的眉一边皱一边微挑:“是谁说你下毒的?” 燕芝还没有开口,她身边的几个女生倒是积极的很。 “肯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 谢令程看向说话的女生:“你的证据呢?” “她嫉妒晨晨能跟陆翊演戏呗。一开始本来是她演女主角,但她见到陆翊特别紧张,话都说不清楚,因为陆翊是专业的,就把她换成了晨晨,她肯定心怀恨意。” “还有校花选拔赛,她比晨晨只差了两票,肯定心里也不开心吧。” 谢令程面无表情的看向燕芝:“你喜欢陆翊吗?” 燕芝拼命的摇头。俩女生同时撇嘴不屑。 “那你们呢?”谢令程又问。 两人猛点头,能看到粉色的小心心从心里冒到眼底,长发女生说:“陆翊又帅又温柔,对粉丝可好了。” 另一个赶紧附和:“就是就是,谁不喜欢陆翊啊。”特意看了燕芝一眼。 谢令程说:“别用你们肤浅的眼光看别人。若是这么说的话,你们的嫌疑更大。” 俩女生一惊,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谢令程正色道:“相比于燕芝明显你更喜欢陆翊,更嫉妒的也应该是你,所以下毒的更有可能是你,因为你也在场。” 长发女生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告你诽谤。” 另一个掩嘴,心里惊呼:这样的人也是警察吗?亏的我刚刚还对他有好感,简直是个大草包。 长发女生顺顺气,一本正经的说:“她和晨晨单独在化妆室呆了一段时间,出来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晨晨就肚子痛,身体痉挛,嘴唇发紫,不用医生看我也知道是中了毒。但她来之前都没有事,她来之后晨晨就这样了,你说这是这么一回事?” 她挑衅的望着谢令程:“不是她还有谁?”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嫌疑真的很大了。 谢令程眼神复杂的看向燕芝,她除了惊恐就是摇头,泪水无声的流下,眼底还水汪汪的,大有一种黄河决堤了似的。 “燕芝同学,恐怕你得跟我回一趟警局。” 谢令程让王世双侦办接下来的工作,他带着“重大嫌疑人”先回去,这里的人的目光和猜疑推测对她的打击很大,燕芝已经有种要崩溃的架势了。 * 在车上,燕芝一直用求助的似的目光看着谢令程,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发抖,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这个情景在谢令程八岁那年见到过,只不过那是一只兔子,不是人,兔子被老板拎着耳朵给外公看,用刀背拍了拍兔子的肚子,露出一口大黄牙:多肥。 兔子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他也看着兔子,觉得它抖动的三瓣嘴,在说话。 兔子没被杀,他放了,它的结局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现在想想,大概率是被人杀了吃了,若是他把它养起来,可能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所以谢令程从没认为自己救了兔子,反而给了它希望,转手却把它扔进另一个火坑中。 谢令程改变了方向去了一条林荫小道,小道通向公园,此时静谧无声,唯有梧桐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着面前的人,眼眶泛红,眼角湿润,发尖儿都在瑟瑟发抖,谢令程心情有些复杂。 她终于露出真实面目了么? “不是我,我没有嫉妒她,那个角色本就是我让给她的,我都不在乎那些,我为什么要嫉妒她,不是我……” “你别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真的吗?你相信我?” 凝聚了许久,眼泪终于溢出眼眶,像一颗晶莹的珍珠滑过脸颊,落在座椅上。 燕芝哭的更厉害了。 谢令程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入主观看法,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但她的模样真是太可怜了,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有恻隐之心,但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不会看错。 “谢谢你。” 燕芝真的太难受了,那种有冤无处诉的感觉,所有异样的目光,喋喋不休的低语,仿佛置身于漩涡中心,而后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死命的把她往漩涡里摁,几乎窒息。 “你救了我,我差点死掉了。” 谢令程觉得好笑,他带走她不过是办案流程,倒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了。燕芝揉了揉鼻子,顺手抹了过去,谢令程在心叹着气,递过去一包古龙香的卫生纸。 谢令程取下安全带,柔声道:“等我一下。”燕芝木讷的目送他下车顶着烈日到对面的便利店,拿着一瓶水又跑过来,一股袭人的暑气扑面而来,皮肤闪电般的战栗。 谢令程拧开盖子:“喝点水。” 燕芝摇头:“我不想喝。” “喝点水,可以放松情绪,你太紧张了。”谢令程的视线缓缓下移,“把拳头松开。” 拳头慢慢松开,只见掌心位置被指甲掐出四个深红色的印子。 燕芝接过水,小小的抿了一口,谢令程自然的伸手拿回来,嘴对着瓶口喝了两大口,燕芝嘴微张,讷讷道:“我喝过的。” 谢令程面色如常:“我也喝过了,你就不要喝了。” chapter48 竟还有人喜欢着她吗 燕芝:“哦。” 谢令程拿出录音笔摁下开关,放在她面前,那颗刚刚要平稳的心又狂跳起来。 谢令程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声道:“询问要录音,只是走个流程。你要老实回答,你去找杨晨晨做什么?” “因为我和师兄的事让她产生了误会,我要给她解释清楚。” 具体什么误会谢令程没有问,但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之前警方就调查过你,你的同学都说你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当个透明人,你的室友把你的照片放到网上,你为此还和她吵了一架,你这样的人不会喜欢抛头露面,为什么要参加话剧表演?” “我……” “燕芝同学,请你不要再对我有任何一句谎言,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燕芝低着头,谢令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紧绷的肩头可以看出她此时内心很纠结,谢令程也没催,静静的等着。 “因为……”燕芝终于开口了,声音倒是意料之中的平静:“因为我,喜欢一个人,他是话剧的主演。” “陆翊?”谢令程挑眉。 燕芝摇摇头,微微抬了一点头,表情淡漠:“他叫顾清风,是法语系的,因为他所以我才选修了法语课。” “但为何后来又换成了陆翊?” “因为他受伤了。那次我们排练顶灯不知为什么突然落了下来,他为了救我,被砸伤了,新来的那个人,让我很反感,恰好晨晨又是他的粉丝,所以我就说……” “说什么。” 燕芝吐出一口气:“我因为王轩朗的事无法集中精力,让她帮忙,她很乐意。” “为什么不直接说原因?” 即便知道谢令程明知故问,燕芝还是老实回答:“追星族太疯狂,不敢说他们偶像的半点不好,会被骂。”她撇撇嘴:“况且陆翊还那么优秀,她们都这样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顶灯为什么会掉,有没有仔细检查过?” “听他们说是绳子被老鼠咬坏了,螺丝松了,才掉下来的。” “当时有哪些人?” 燕芝回忆了一下:“很多,但除了对戏的那几个基本上我都不认识。” “有这个人吗?”谢令程拿出鲁阿吉的照片。 “有。他在话剧社帮忙。” “顶灯掉落时他在哪里?” 燕芝摇头。 “杨晨晨中毒,他又在哪里?” 燕芝一阵心慌,谢令程的逼问让她喘不上来气,只能摇头。 “你跟他为什么都去贝乐家,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燕芝生气的回答。 “他一直在关注着你,他喜欢你。” 轰的一声,一个响雷从脑袋滚过去。 很久,燕芝的脑袋都是空白的,她问:“为什么?” 谢令程看着她无辜茫然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燕芝同学,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很漂亮吗?” 燕芝当时的表情让谢令程的俊脸略微有点燥热,好像自己脱光了在她面前秀肌肉,还问她帅不帅。 惊讶就算了害什么怕? “我说的是真的。”谢令程的眼神很诚恳。 很多人,尤其是男生都叫她女神,燕大美女,但燕芝从没觉得他们是真心的,因为女神美女这个称呼已经烂大街了,对着食堂的大妈也是这个称呼。 美女不再是真心的夸赞,而是假意的调侃。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正儿八经还带着些许的怒气告诉她:你很漂亮。 燕芝当时的心就砰砰砰的乱跳,有种想跑的冲动,眼皮羞愧似的垂下去,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低声说:“没觉得。” 谢令程认为她不是在谦虚,或者故意说反话让人反驳她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是实打实的实话。不过,她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对自己的长相好像没知觉似的。 或者,一直生活在被打击的环境中,曾经有过不被认同的情况导致她自卑? 20岁,正是青春好时候。这个年纪的女孩是最是喜欢打扮了,但她什么都不做,头发就随意披着,最多脸上擦了点乳液,唇膏都没有涂,衣服是最普通的款式,宽宽松松,勾勒不出任何曲线,颜色也不鲜艳,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一点活力也没有,处处给人一种沧桑感。 若不看脸,确实很难注意。 但很快谢令程又反驳了自己,她不是自卑是胆小,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说话总是喜欢垂着眼眸,肩膀绷着,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所以才会第一次见面时怀有那样的敌意,其实脱去那层刺猬皮,她就是一只胆小的兔子。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胆小,她又在怕什么。 谢令程怔了怔,发觉自己想的过多了,摸了摸鼻子。 “的确,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过分的让很多人喜欢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尤其没人保护,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燕芝立刻反驳:“我没有藏起来。” 谢令程不想跟她谈论这个:“你和杨晨晨在一起时有发现她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她就说自己肚子有点不舒服,她以为是那个来了……”说到这个怯怯的瞄了一眼谢令程,脸微红,怕他听不懂,又咬着唇,不好意思说的太清楚。 谢令程随口说了句:“哪个?” 燕芝的脸更红了,头更低。 谢令程很不满她这种状态,加重了语气:“抬头。从你进去到离开,除了聊天她还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里和她说话,她喝了水,外面买的。” 大致问题谢令程已经了解了,关于水不用他说王世双也知道带回来进行检测,他发动汽车:“跟我回一趟局里,需要录一份你的口供,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就是走流程,所有在场的人都会录,明白吗?” “嗯,明白。”燕芝点头,看着这人莫名觉得心安。 预审员是老李,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谢令程在一旁看着,燕芝的状态从头到尾都很放松自然,说的跟之前也是一模一样。 他的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录完口供,谢令程说:“你可以走了。” 燕芝有些茫然,问了一个傻问题:“不拘留吗?” 谢令程笑了:“你不是犯罪嫌疑人,拘什么留。”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饭吧。” 燕芝摇头,谢令程摆起脸:“不管什么时候饭还是要吃的。” “谢谢你,我回学校再吃。” “这个时候食堂已经下班了。” 燕芝抿着唇,没再说话。谢令程忽然明白过来,舆论刚刚澄清,若两人吃饭被她同学看到,等于证实了燕芝就在傍大款,还不敢承认,说不定事态会更加严重。 谢令程点个头:“就这样吧,我给你叫个车。” 燕芝没有拒绝,谢令程是个好人,可能因为他是个警察,但警察不会好到请人吃饭,还帮忙叫车,他们常常忙着手头各种各样的案子,为了破案,不会顾及旁人的感受,但谢令程不会。 所以他真的是个好人。 两人在路边上等车。 “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谢令程突然说这么一句,燕芝愣住了,才明白他说的什么事。 “你知道了啊,给你带来了麻烦,真是很抱歉。” 说实话,谢令程很生气。生气张俊华的胡说八道,生气燕芝竟然不告诉自己,更生气她竟然还是那样淡然处之的态度,竟然给他道歉,这是她的错吗?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担心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吗,毕业后怕是工作都不好找。 “我能有什么麻烦,麻烦的是你吧。”谢令程挑起眉。 燕芝想了想。除了鄙视的目光,无处不在的谈论,也没有特别的麻烦,反正那样的风言风语,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戴上耳机,放开音乐,便什么都听不见,况且无中生有的事,过几天就偃鼓息旗了。 她淡淡的说:“我不在乎。” 谢令程说:“照片没有拍到我,车牌打了马赛克,整个帖子的内容都在说你,竟然不在乎?你是不是认为清者自清?谣言会不攻自破?” “不会吗?” “不会,只会越传越厉害。蝴蝶效应知道吗?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你是不是没看帖子,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了,我觉得很可笑。” 谢令程倒真的笑了。 chapter49 知心朋友 谢令程倒真的笑了:“你的度量大,这是优点。但大到什么都不在乎,就是傻。你是女孩子,即便不是封建社会,名声尊严也很重要。”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你不在乎,我在乎。既然法律规定不能随意诋毁他人的名誉,我便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燕芝低下头,“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邱曼天天蹲点跟人对吵,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也想过报警,但警察不一定会理。” 这句是实话,而且过程麻烦,她最怕麻烦了,还不如眼不见为干净。 谢令程语气轻了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报给我,我理。” 燕芝对他露出感激的笑:“你就像我哥哥一样,我一直想要个哥哥,你能做我……” “你还真会顺杆爬。我是警察,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的责任,我只是在执行一个警察的使命,不是只保护你一个。懂吗?” “懂了。我自作多情。” “有点自知之明。” “……” “你不是有个什么晏哥哥吗,他在哪儿?” 燕芝望着闪烁霓虹:“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此时会不会和我站在同一片星空下,数着天上有多少颗星星,默默的想哪一颗是北极星,哪一颗是启明星。 燕芝幽幽道:“你知道星星为什么会闪吗?” 她的脸上若有若无的幸福哀伤交替,两人很久都没说话,夜空让沉默变得更加浓重,谢令程愣着,还没想明白她在说什么,就听她说。 “他们不是在闪,是在眨眼睛……“燕芝眨了一只眼,“说你好,我们可以交朋友吗?如果你答应了,闭上眼睛乖乖的,它们就会带你去天上一起唱歌跳舞。” 一定是她妈诓她睡觉的鬼话。 谢令程笑而不语,双手插兜,站的笔直,漫不经心点头的动作,显得绅士而又深沉。 以为她接下来会唱小星星,旋律已经在心中响起来,燕芝指着天空说:“你看,北极星。” 谢令程看着她,真诚道:“那是天狼星。” 接下来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燕芝在想:无论我指什么,晏哥哥都说是北极星。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最亮的那颗叫北极星,今天突然有人告诉她那是天狼星,虽不说颠覆了三观,却总是感到莫名其妙的的悲伤。 谢令程在想:不知道为什么要乱说,难道是在考我?刚刚没说错吧,是天狼星呢——不是? 两人站在路边,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开过来,车上有个乘客,司机表示两人顺路,但谢令程拒绝了,大约等了二十分钟才来一辆空车。 司机是男的,谢令程又拒绝了。 又等了十分钟才来一辆,司机是女的,谢令程打开车门,非常的自然,燕芝有点别扭,低着头,没去看他。 “注意安全。”关门前谢令程说,“那件事我替你处理好了,他会亲口向你道歉。” 燕芝报以微笑:“谢谢。” 谢令程还想告诉她,凶手已经找到了就是鲁阿吉,却又怕她害怕的饭都吃不下,徒增麻烦。又想告诉她,让她小心点,远离他,但想了一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理过他,再说有监视组监视,也不怕鲁阿吉做出伤害她的行为。 “记得吃饭。” “好。” “好好睡觉,不要乱想。” “好。” 见谢令程还不关门,燕芝眨眨眼:“还有吗?” “没了。” 谢令程轻轻关上门,大步离去。 “男朋友挺细心的啊。”司机大姐语气中带着羡慕的调侃,燕芝的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窗外。 . 燕芝回到宿舍,察觉气氛怪怪的,另外两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她,邱曼一下扑过来把她抱住。 “芝芝,你回来了,你没事,太好了。” “你怎么了?”燕芝不明白她在哭什么。 邱曼盯着还目瞪口呆的二人,恨恨道:“有人说你投毒陷害杨晨晨,被警察抓走了,要坐牢。” 小芹脸色不自然:“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燕芝面无表情的说:“没事,只是我恰好在场,去做了个笔录而已,你的脸怎么了?” 邱曼的右脸有一条一厘米长的划痕,周围的肌肤都是红肿的,头发也很乱,发卡掉在耳朵边。 燕芝给她取下来,重新夹好:“你跟人打架了?” “谁让她们胡说八道,我没忍住,推了她一下,她就给了我一巴掌,可能是被指甲划到了。”邱曼微笑,“没事,不疼。” 燕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哽咽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担心你,吃不下。” “我也没吃,我请你吃饭。” 邱曼立刻拿起包包,兴奋的说:“好啊,吃宵夜去。”转身前,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 吃完宵夜已经十点半了,宿舍关门了,两人去了就近一家宾馆。 “你在干嘛?” 燕芝在厕所里已经待了很久了。 她当然不会不照镜子,只是从没认真审视自己的长相,也不会去想鼻子眼睛嘴巴凑在一起让这张脸看起来可爱清纯,还是成熟妩媚。 自校花选拔赛得了第二名后,很多人都会美女,女神的喊她,没人像谢令程这样直白的说你很漂亮,当然网络上的帖子也有,但冲击力远不如今天这般,仿佛有人丢了一颗原子弹进来,现在燕芝的心还不能完全平静,那句话也一直忘不了。 邱曼抱着手臂,倚靠门口,打趣道:“怎么,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了?” 燕芝慢慢回头,慢慢开口:“你觉得我漂亮吗?” 邱曼着实震惊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很欠揍?” “我认真的。” 邱曼把燕芝的脑袋扳过去,正对着镜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瓜子脸冷白皮,齿白唇红说的就是你。卿本佳人,倾国倾城,居然还问我你漂不漂亮。靠。” 邱曼气恼的捶了她一拳。 燕芝对着镜子又看了很久,微微拧眉:“可我觉得我们两个差不多。” 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而且邱曼皮肤也不黑,眼睛大而有神,鼻子不是很挺,但整张脸看起来就是很舒服,有种天生的亲和力,所以她才不讨厌她的自来熟。 邱曼不满道:“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我们两个怎么会差不多?” 大概真的眼睛有问题吧,高中时不管燕芝穿什么用什么,同桌都会用一种鄙夷的目光回望她:你什么欣赏水平? 邱曼把下巴搁在燕芝的肩头上,笑眯眯的说:“亲爱的,你这样夸我,我真的很开心,但差距真的很大好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真的很漂亮,公正的说杨晨晨不化妆绝对没你好看,你是天生的,她是妆出来的。” 燕芝苦恼道:“可是我连笑都做不到。” 镜子里的人成天都是面无表情,嘴角下耷,好像谁欠她钱不还,这样的一张脸怎么能叫好看? “说起来我还真的很少见你笑,来,笑一个。” “我笑不出来。” “来嘛,笑一个,像我这样。” 燕芝照做了,咧嘴,露出六颗牙齿。 邱曼吸一口冷气:“原来真有人笑比哭还难看。”拍拍燕芝的肩,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发生了这么多事,谁也开心不起来,强颜欢笑谁都不好看。不过我们血拼,买东西,吃美食,做美甲,把不开心的抛在脑后,就能开心啦。” “不去了,我还要存钱……” “我知道,钱是要存的,但存来干嘛,还不是让自己开心的,再说你一个人……”邱曼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慈母般的圣光,“更要对自己好好的啊。” 纵使知道那是邱曼想逛街的托辞,燕芝还是陪她去了,突然觉得看别人开心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邱曼留恋于各大品牌的包包衣服鞋子和高档化妆品中间,一个年长的柜姐直夸燕芝漂亮,比明星还漂亮,说化了妆更是惊为天人,邱曼又一个劲儿的怂恿,燕芝便答应试试,她的气色真的太差了。 但正当柜姐拿起化妆品时又一副无从下手感觉,那张脸本就是大师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她要是敢在上面涂涂画画,那就是在玷污杰作。 这时店长来了,看了看后给燕芝打一层薄粉,改了下眉型,再涂点睫毛膏和唇彩就好了,那双眼睛明亮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擦去灰尘的夜明珠。 燕芝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挺好看的,有一种光彩照人的感觉。 chapter50 梦醒了,就该散了 但她知道那是化妆品的魔力,还有店长出神入化的技术才能让她锦上添花,若是自己这双笨手肯定越来越丑。 燕芝微笑着对店长说:“谢谢,你化的真好看。” 店长笑起来也很端庄:“手艺再好也得有好的模特啊,你这张脸换作谁化都好看。” 柜台姐姐点头:“真是好看,你是我见过化淡妆最好看的,要不要带一样走啊,这个口红颜色真的非常的衬你。” 燕芝买下了那支自己用过的口红,即使柜姐不夸她也会买,真的很喜欢樱桃色,还有淡淡的樱桃味。 她最喜欢吃樱桃了。 记得贝乐家后山有颗樱桃树,每到果子成熟的时候晏丹就爬上去摘樱桃,一定要快,不然就被鸟儿啄光了。 她在的那一年,樱桃成熟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晏丹为了给她摘樱桃,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小腿刮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好了以后还有一条粉色的疤痕,看着特别像蚯蚓,晏丹拿彩色笔给蚯蚓画了眼睛,翅膀,丑蚯蚓变成了漂亮的蜻蜓。 燕芝一边笑,一边吃,每一颗都是甜的,长的也光滑饱满,像红宝石一样美丽,她总是要捏着蒂看上一阵,才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吞咽。 她舍不得吃,吃完就没有了。 晏丹笑着说:吃吧吃吧,树上还有很多呢。 他们把樱桃核埋进土里,想象着明年春天就有一大片的樱桃树,以后都有吃不完的甜樱桃了,开心的手拉手转着圈。 但核没有发芽,烂在土里了,他也走了。 自从晏哥哥走后,燕芝发现再也买不到甜的樱桃,不是酸的就是有点烂,那时她才知道,不是樱桃甜,而是甜的都是他挑出来的。 . 临走时,店长与她加了微信,说是可以教她化妆,不会也可以来这里她帮她化,燕芝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邱曼戳着她的脑袋:“傻瓜啊你,人家凭什么免费给你化,你来一次就要买一样东西。这是变相的留客呢。” 燕芝看着小小的一只口红就200多,心想还是以后再说吧,毕竟自己涂点口红已经很好看了,其他的也不是非要不可。 蛋糕店里,邱曼点了一块提拉米苏,燕芝要了一杯柠檬茶。 “不知道杨晨晨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燕芝还心有余悸。 邱曼也挺唏嘘的:“等会我们去看看她吧。” “我也这么想的。”燕芝说。 两人都觉着打空手去不太好,却又怕人没醒,带着东西去更加尴尬,便打算去护士站先问问情况,得知人已经醒了,便去鲜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又去水果店买了一些进口葡萄和苹果。 杨晨晨的病房在六楼,六楼以上是专属病房,有钱人才能住的房间,据说环境比三星级宾馆还好。 邱曼拎着水果,燕芝抱着百合,电梯直达六楼,远远的看到走廊上站着两个人。 白衬衣的是顾清风,另一个应该是杨晨晨的爸爸。 杨晨晨爸爸身材保养的非常好,背影看起来像最多三十岁,相比之下顾清风的就太消瘦了,身材单薄,佝偻着背,跟气场强大的杨爸爸一比显得羸弱不堪。 杨晨晨爸爸情绪激动,一直在说着什么,顾清风的头低了,又猛地抬起,表情一直在变化。 请求,卑微,震惊,忧伤,一一从他的脸上展现出来。 两人大概都猜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小伙子,你还算有礼貌,听晨晨你也是法语系的高材生,但我明确的告诉你,不管你将来有没有出息,我都不会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从古至今讲的就是个门当户对,所以你也不要痴心妄想了。” 顾清风的似乎笑了一下,笑容一闪而过,来不及分辨其中的滋味。 “你可以做这个决定,但我也可以作为同学看一眼吧?” “我看就不必了,以后你也离她远远的,我若是再看到你纠缠晨晨,就跟我的律师谈吧。” 顾清风的身体晃了晃。 杨爸爸没再看他一眼,走进去关上门。他关门的声音不大,但那声“砰”让顾清风倒退了一步,怔在原地。 “师兄。”燕芝轻声呼唤 顾清风循声望去,眨了眨眼,然后笑了一下:“我先走了。” 他没有走电梯,走的是楼梯,一步一响,仿佛重锤砸在燕芝的心上,她把百合交到邱曼的手里:“你先去,我等会过来。”说完就往楼梯走去。 想起刚刚看到杨晨晨爸爸趾高气昂的模样,邱曼撅着嘴:“我才不要一个人去。”转身走到电梯旁,摁了下。 燕芝追上顾清风,他仿佛不知道身边多了个人,既不问燕芝为什么跟着自己,也不看她一眼,说不要跟着我,只管走自己的。 住院部楼下有片绿化带,顾清风找了个凉椅坐下,取下眼镜,捂住脸,呼出一口气,长长的轻轻的,听的人心也跟着晃晃悠悠,没有着落一般。 燕芝从没见过他这般颓废,无助。 顾清风虽不爱言语,却从来脊背挺直,眼神深沉有力,充满了自信,而在关门的那一刻他的从容自信,被撞的支离破碎,扎伤了他自己,浑身是血。 燕芝知道他心里难受应该安慰,可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像她那样笨嘴拙舌说出来更加苍白无用,便静静的坐在他旁边。 就这样陪着也好,只要他需要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出现。 谢令程站在走廊柱子旁,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幕。 良久,顾清风坐直了身体,戴上眼镜,表情冷漠,让燕芝心头一颤。 “其实她开始追我的时候,我没有同意。我不想在读书期间因为那些事占用时间。你知道我是普通家庭,晨晨爸爸是电视台的台长,妈妈是新闻主持人。我们有些云泥之别,一开始就不会被认同。但她是那样的锲而不舍,整整连续三个月,每天早上带着不同的早餐到宿舍楼等我,买通我身边所有的人,顺着我的喜好,给我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我以为这份爱情同她一样坚定不移,所以她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也同意了。” 燕芝不知这背后的故事是这样的,看顾清风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心疼。 “刚刚在她爸妈面前,她什么话都不说,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顾清风转头看向燕芝,“我都做好了和她一同的准备,却不知她从没跟我站在一条线上,我不过是她人生中挑战的一个目标而已。” 燕芝咬着牙,攥着拳。她一直不喜欢杨晨晨,这一刻是彻底的恨上了她,仇人列表上多了一个人名。 “师兄你这么优秀,将来一定大有前途,不要在意他们的看法,我相信你。” 顾清风笑了一下,长叹:“谁会把希望寄托于未知的未来呢,尤其是他们那样的家庭。她爸爸说的对,我这样的恐怕十年,二十年也买不起龙江市的一套房,拿什么给她幸福安定。” “有房子不一定会幸福,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可以不要漂亮的衣服,可以不去旅游,不吃高档美食,只要他爱我,我爱他,平平淡淡一生就够了。 顾清风望着虚空,声音也飘渺:“贫贱夫妻百事哀,你还不明白物质和爱情一样的重要。” “但对我来说,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更珍贵。师兄,你不要否定自己,那是他们不了解你。” “燕芝啊,我在学校是高材生,但出了学校,高材生,博士,海归,满地都是。他们有钱有背景,而我什么都没有,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师兄……”燕芝不会说话,这种情况更是不会安慰人,只闷闷的替他难受。 “你不用劝我,我知道我和她其实不可能在一起,虽然跟她在一起的时光还是挺不错的,她像个小精灵一样,给我二十年孤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了音乐和色彩。后来我想了一下,我妈应该也不会同意我和她的事。所以啊……”顾清风叹出一口气,“就当一场梦吧,梦醒了,就该散了。” chapter51 完了,被偷拍了 顾清风走了谢令程才过来。他看到燕芝时明显愣了一下,就像一直看着的素描画突然变成了亮眼的油画。 虽然素描也很美,但油画更让人赏心悦目。谢令程不由多看了两眼。 “谢警官。”燕芝站了起来,“你也来看杨晨晨吗?” “不,我陪一个朋友来检查身体。”谢令程坐下,同时示意她也坐,但燕芝仿佛没听见似的,站着不动。 谢令程抬眸:“你有事吗?” “我没事啊。”燕芝脱口而出。 “没事就坐下。” “好吧。”燕芝紧贴着扶手而坐。 “你想不想知道杨晨晨中的什么毒?” “我可以知道吗?” “又不是什么机密,当然可以。” 燕芝点头。但谢令程又没有马上说,而是看着她,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的脸上。 “你在看什么?” 谢令程别开视线:“乌头碱听说过吗?” “不知道。”燕芝摇头,“听着挺厉害的样子。” 谢令程侧过身,翘起二郎腿:“川乌,草乌,附子等很多中草药里都有乌头碱,纯乌头碱3毫克就能置人于死地。” 燕芝惊呼:“太恐怖了,到底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 “你们一定要快点抓住凶手。” 谢令程笑了:“那是当然,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你在命令我啊?” 燕芝脸色一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找我的茬。” 谢令程抬抬下巴:“刚刚那人是谁?我看你们聊了大半天。” “你怎么知道?”燕芝炸毛了一般:“你偷窥我们?” “偷窥?”谢令程的俊脸要下暴雨似的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燕芝讪讪的垂下眼眸:“你不是见过吗,我师兄。” “哦,他啊。” 谢令程的那个哦那个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惋惜道:“原来他名花有主了啊,那么你是暗恋?” 燕芝睁大眼睛盯着谢令程,嘴唇快要抿成一条钢绳了,谢令程知道燕芝在瞪自己,却又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觉得十分好玩。 谢令程礼貌的微微一笑:“别生气,暗恋不丢人,况且他现在单身了,你有机会了,勇敢一点,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燕芝破天荒的没有生气,低声道:“他不喜欢我,他只把我当妹妹。” 谢令程又笑:“那正好,你不是想要个哥哥吗?上天对你不错了,别气馁。” 他一定是手抽筋了,才会去拍那颗低垂的脑袋,猛地收回来,揣进裤兜里。 . 苏凰和护士说说笑笑的从走廊经过,护士向庭院中央使使眼色:“主任,那个是不是你的帅侄子啊?” 苏凰看去,脸上难以掩饰的欣喜:“和一个美女在一起呢,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护士说:“不过去打招呼吗?” 苏凰催促道:“打什么招呼,快走快走。” 她了解侄子,在查案上是一把好手,但谈情说爱就不行了,活了二十五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单独跟女生在一起。 一只手机从墙柱后面伸出去来,对着两人咔咔连拍十几张。 手机在兜里使劲震动,谢令程掏出来看,小姨发来两条信息。 ——我都看到了。 ——还拍了照片。 谢令程噌的一下站起来,环顾四周,燕芝茫然的看着他凝重的表情。 然后第三条消息来了,是一张图片。 那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像是在耳鬓厮磨似的。 紧接着又一张。 苏凰非常会抓拍,正好是他把手放在燕芝头上,很像两口子吵架了,妻子在生闷气,丈夫默默的安慰。 谢令程有点头疼。 第四条又来:都发给你爸了哦【阴险笑脸】。 燕芝见谢令程脸色一变再变,似乎遇到了什么难搞的事,也站了起来:“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谢令程收起手机,点头:“去哪儿?一起。” “不。”燕芝冷冷道,“正事还没有做。” 邱曼在住院部大厅等她,两人一起去了杨晨晨的病房,看到她杨晨晨带着职业般的微笑:“燕芝,你也来了。” 杨晨晨妈妈端着一个雪白的骨瓷盘,里面放着几块削好的苹果,视线在燕芝和邱曼间来回切换,态度不冷不热。 “这两位是,你朋友?” 杨晨晨刚要点头,燕芝却冷冷的说:“不是。” 放东西的邱曼手一顿,病房的气氛冰凝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燕芝身上。 她直视着杨晨晨,一字一句道:“你辜负了师兄,还伤害了他,你会后悔的。” 燕芝又看着杨晨晨的爸爸,字字铿锵有力:“你自以为有钱就高人一等,就能操控别人的命运了吗?别以为只有你才能做有钱人,他一定会出人头地,不是做给你们看,而是他本来就有那个实力。总有一天你们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完她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径直离开,邱曼飞快的把东西放下,紧紧跟上,蓦地觉得燕芝走路的姿势也霸气了起来,竖起大拇指:“芝芝,你好厉害,佩服佩服。” 在门诊大楼,又碰见了警察先生,还有另一个——明月集团的总裁明杨。 虽然谢令程上次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但燕芝并不相信,刚刚还以为他说那个朋友是他女朋友,没想到是明月集团的总裁。 明杨穿着一件薄卫衣,宽松的衣服显得他越发的瘦削,但气色也不是很差,因为热,脸颊微微发红,眉眼还是那样的温柔,带着三分笑意。 邱曼悄悄的吞了一口,看谢令程的次数比明杨多。 邱曼太花痴他棱角分明的脸了,不同于陆翊那种奶油小生,化上妆就有雌雄难辨的感觉,谢警官是妥妥的男子汉,浑身都透露出正义凛然的感觉,每看一次,就能刺激她的大脑疯狂的分泌多巴胺。 “明总你好。”燕芝微笑的打招呼。 “你们好。”明杨亦微笑。 邱曼紧张的点了个头,觉得口干舌燥,内心惊呼:这就是来自资本家的压迫吗?还是这么帅的资本家,压死我,我也愿意啊! 谢令程说:“检查做完了,结果怎样?” 明杨颇无奈:“还不是老生常谈,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休息。” “那就听医生的,好好休息,公司不是有江总帮你打理嘛。” “rolly也很辛苦,天天操心公司的事,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我真怕耽误她一辈子。” “你认识那么多青年才俊,给她介绍一个不就得了?” 明杨眼睛一亮,看向谢令程:“嗯,这个主意不错,事关rolly的终生大事,我得好好选选,到时候你也帮我参考参考。” “行,咱俩都当上媒人了。” 明杨微微一笑:“双重把关更可靠,在你面前谁还敢千变万化,任何伪装都会原形毕露。” 谢令程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我知道,你低调一点。” 见他们要走了,邱曼给燕芝猛递眼色,大步上前,把燕芝也拽了过去,讪讪的笑着:“那个,谢警官,昨天谢谢你帮燕芝澄清事实。” 谢令程淡然道:“本就是事实而已。” “为表示感谢,我们请你吃饭吧,芝芝说的。” 明杨不带考虑的说:“好啊,我也饿了呢。” 燕芝倒是无所谓,四个人一起吃饭,不信还有人敢拍照片,编些不着五六的新闻出来。 谢令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发觉三人都看着自己,问:“怎么?” 邱曼又说了一遍,他摆着手:“不了,我先送你回去,就不去公司了,回家。” 邱曼十分惋惜,明杨依旧笑意盈盈的挥手:“下次吧,再见。” 邱曼盯着两人的背影,自言自语:“这两人,怎么感觉挺搭的呢?难道,天啊……”她突然炸音,燕芝白了她一眼:“走了,公车来了。” “呜呜呜~~他俩不会是一对吧?” “小心被他听到,告你诽谤,他很小气。” “不会吧?看着不像呢?” 燕芝冷笑,当初她也是那么认为的,长的正义十足,又还是人民警察,应该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没想到却是锱铢必较,处处挑她的刺。 “芝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了解他,是不是……” 燕芝懒得解释,越描越黑。 chapter52 完了,被误会了 当天晚上,谢令程果然接到了老父亲的电话。 谢徕手在颤,心在抖:“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交的,快带回来给我看看。” “你别听小姨胡说。” “什么?” “那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那是谁,你还摸人家。”谢徕顿了片刻,陡然提高声音:“还是在医院?你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你小子别给我乱搞,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谢令程揉揉眉心:“我没乱搞。行了,不说了,我还要忙工作。” “忙?你有老子忙?老子刚刚才从宴会上下来。” 耳朵里传来重重的呼吸声,仿佛还能闻到酒味。 “要不是有小晁,现在还下不来呢。哎,亲儿子还不如一个外人,关键时候一点都指望不上。” 谢徕太激动了,咳嗽了好几声,谢令程皱着眉:“有病就去医院看看。” “你竟然说老子有病?” “我是在关心你。” “你要真关心我,就辞职马上回来。做不到吧?”谢徕嘿嘿笑了两声,“那就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娃,要两个,你就是飞到火星上去老子也不管你。” 不等谢令程辩解就挂了。不久后,又收到小姨一条消息。 是一个奸笑的表情。 谢令程把那张图片点开,放大,整张屏幕都是燕芝的脸,拍的小又放的太大了,美丽的五官成了一堆像素麻点。 他黑了屏,把手机放在一边。 翻看王世双的现场勘察和众人的口供,一个人名突然闯入眼里。 鲁阿吉。 . “谢队,找到投毒的凶手了,是一个女的。” 谢令程猛地抬眸:“女的?” “嗯。”王世双没有注意到队长略微失控的音调,“跟受害者一个系的。说起来恩怨已久了,凶手叫施苗,公认的播音系第二系花,却处处被校花压一头,去年有个采访的工作说是公平竞争,其实内定了,今年她本来有去市电视台实习的机会,据说带她的人是个挺出名的情感主持人,但最后这个机会给了杨晨晨,就连导师也偏袒。她和杨晨晨的论文有相似的地方,导师非说是她抄袭,让她重写。” 施苗哭着说:“我翻阅了多少资料,采访了多少着名的主持人,花了多少精力才写的出那篇论文,老师问都问不就否定了我。而她呢?什么都不用做,就因为有一个是台长的爸爸。所以什么都是她的,我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我恨她,我恨她。” “于是就做了傻事……”王世双嘬着珍珠嚼,做最后总结,“先去买了一杯奶茶,把毒药涂在吸管壁上,又让外卖员送去,我们查到那小伙子,才十九岁,听到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差点毒死人,当场就哭了。” 他哎哟了一声:“哄了老半天啊,比哄儿子还辛苦。” 小姜:“恭喜你当爹了哈哈哈……” 王世双挑挑眉:“叫爸爸。” 谢令程制止要捶人的小姜,问:“凶手呢?” “在审讯室呢,老李在审问,那姑娘性子忒犟,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却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王世双有些感慨,“可惜了,一辈子都有杀人未遂的污点,工作更难找了。”话锋一转,“对了,受害者醒了没有?” “醒了。”谢令程沉声道,“但身体虚弱,还在观察期,先不要告诉她,你不要怜香惜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管因为什么事,触犯了刑法就是犯罪。” 若是认罪态度良好,意识到错误,还能酌情考虑,但坚持认为只能用那种方式弥补自己的损失,从人性和法律来讲,谢令程都无法谅解。 身旁的秦柏川用手肘碰了一下队长:“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有吗?” “我怎么觉着你好像认为她不应该是凶手?” 谢令程淡淡道:“是不是证据摆在眼前,我认不认为有什么用。另一件事查的怎么样?” 王世双说:“负责人说了绳子是被什么东西啃坏了,不是刀或者锯子造成的,而且他们确实在储物室里抓到过老鼠。” “螺丝呢?” “这个可没办法确定了,又没进行现场勘查,他们说是松了那就是松了,不是人为的,队长,你为什么要查?” “顾清风出事,鲁阿吉在场,我以为是他做的,看来可能不是。” 秦柏川意味深长一笑:“所以你认为杨晨晨中毒也是他,但不是,所以不开心了?”手臂不轻不重的碰了谢令程一下。 谢令程没有被拆穿事实的尴尬,面不改色:“快把手上的工作完成了,跟我去一趟六安巷。” 去的人除了秦柏川,还有一个身材跟鲁阿吉相当的技术员,另一个是体重身高与王轩朗差不多的小姜。 * 鲁阿吉是杀害王轩朗的凶手,确凿了,动机也有了,但时间对不上。 从永鑫宾馆到农家乐开车都需要四十多分钟,来回都是一个半小时,再加上挖坑埋人,需要将近两个小时候的时间,但鲁阿吉确实在十一点二十分出现在丰华超市,而且正门的监控器也没有拍到他的身影。 谢令程在农家乐走了好几趟,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从永鑫宾馆出来,一行人顺着六安巷走,这里是老区,巷子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只有大路上有监控。 谢令程望着前方,心里想着:王轩朗修完网后去了哪里? 老区快走到头了,前面是通往城郊的土路,回去的途中,秦柏川突然蹲了下去,地上有一滩黑色的污渍,伸手在指腹上沾了一点,却闻不出什么味道。 技术员打开箱子,给黑色污渍洒上鲁米诺,不出片刻便发出幽幽的蓝光。 小姜兴奋极了:“有反应,是血。” 秦柏川一拳砸在掌心:“没错了,这里就是凶杀现场。” 技术员刮了一些血迹,装进试管里,虽然众人都以为这里是凶杀现场,但还需要进行脱氧核糖核酸检测。 血迹不止那一处才有,四人沿着黑色的血迹一路走,几十米后断了,又隔了一段距离才出现,半小时后竟然到了一片荒地,对面恰好就是农家乐的果园。 秦柏川:“好家伙,原来有近路啊。” 谢令程望着荒地:“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类似三轮车的交通工具。” 荒地很大,秦柏川叉着腰,龇牙咧嘴:“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就我们几个,得他妈找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才发现,队长已经走远了。 谢令程沿着干涸的沟渠走到铁栅栏边,试着推了推,竟然被他整齐的推下来一块,长宽高刚好可以供技术员通过。他走了进去,蹲在一块大石头前,有几节断了的麻绳,石头下方是空的,谢令程打开手机灯,洞里浮着好几根竹竿。 一共有八根,若是并排,躺一个人刚合适。 突然技术员大喊:“谢队,这里有个报废的三轮车。” 那是一个深坑,三轮车像一堆破铜烂铁似的躺在里面,多处已经生锈,车斗里洒上鲁米诺依然有血迹反应。 又找来两个当地的农民,几人合力把三轮车拉了起来,秦柏川又跳下去,没有找到凶器。 谢令程对技术员说:“取把手的指纹,一定要细心检查每个角落。秦柏川去查三轮车的来历。” 王轩朗的右腿小腿位置有被划伤的痕迹,肯定是被三轮车的铁皮刮伤的,若是找到皮肤组织,也是有力的证据。小姜打电话叫来刑警队十个人,一起在荒地寻找凶器,最后在干涸的沟渠里找到一把水果刀。 杨义肯定那就是凶器。 秦柏川根据车牌号,找到了车主,车主说自己有一辆三轮车在一个多月前丢了,因为已经很旧了,踩着费力,所以丢了也没有报警,直接买了一辆新的。 荒地的那辆没有车牌的就是他丢的那辆。 早在两天前,秦柏川带着王世双调查丰华超市,十一点的时候超市门口并没有车,丰华超市是地下超市,但车库到超市的监控里没有鲁阿吉的身影,但他又的的确确是十一点二十分钟出现在超市里,十二点过五分离开的,手里还提着两大袋,根据记录全买的是零食。 秦柏川询问了工作人员还有没有其他入口。 工作人员想了想,带他到一个隔断帘后面,那边是个地下商场,几乎跟超市连成一片,让人误以为就是超市的一部分。 走出地下商场,是一条三十米长的甬道,甬道只有一边楼梯,楼梯上去是老区,很幸运的是有监控。 秦柏川调出监控录像,终于在十一点十分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灰色别克私家车,鲁阿吉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楼梯里。 王世双做了一个实验,一路快跑,刚好能在十分钟之内到达超市入口。 秦柏川联系车主,车主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当天就是他,他是提前一天就预订好的,让我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是我见过最怪的客人,因为他多给我了五十元,我就同意了。他要去超市,却不在正门口下的车,是在超市后面,就是一条小路,过来过地下通道可以直接到超市,是他告诉我的。” 根据所有线索,谢令程已经在心中形成了一部宛若电影的犯罪画面。 chapter53 夺妻之恨(1) 从永鑫宾馆出来,鲁阿吉哄骗王轩朗到无人巷子里,王轩朗背对着他,或许满心疑惑,鲁阿吉站在他的背后,右手握紧了水果刀,寒光不停闪烁,因为此刻的他还是害怕的。 王轩朗突然转身,鲁阿吉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的抬手,刀刺破薄薄的衣裳,穿透血肉,直达那颗跳动的心脏,将它一分为二。 这一切不过两秒钟的时间,王轩朗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睛里还满是疑惑。 刀从他体内拔出,血液已经停止流动,只有少部分的血溢了出来,滴在了地上,鲁阿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垃圾袋,将人套起来,抗上肩头,放在准备好的三轮车上。 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他也一刻不停留,直到那个人躺在挖好的坑里,他才呼出一口气,仿佛从梦境回到现实。 他怔怔的看着那个脸色惨白的人,眼睛还望着自己,疯狂的颤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不是在忏悔,而是害怕,难以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远处的房屋传来狗叫声,让他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拿出降魔杵,对准心脏狠狠地插下去,嘴里念念有词,接着用铁锹铲起泥土,先用盖住王轩朗的脸,再也看不到那双眼睛了,他也不再害怕了。动作快了起来,脖子,上身,腰,逐渐被掩埋,突然响起了一个外国男人的声音。 他在唱歌,旋律悠长缠绵,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诉说什么古老而美好的爱情故事。 鲁阿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咬牙切齿的摁断了电话,挖土的动作更快。 不一会儿,外国男人又唱起了歌,鲁阿吉非常的愤怒,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停止该死的吟唱,跑到水渠边,毫不留情的将那昂贵的手机扔进了水里,吟唱戛然而止,仿佛出了一口恶气那般舒畅。 然后跳到对面,拆掉竹筏,穿过铁丝网,将取下来的那块复位,重新走到三轮车边,将它开进深坑里。 他看了一眼,一辆灰色的私家车在不远处等他,他坐上车,尽管司机一直好奇的偷偷的打量他,他仍然盯着窗外,看不见的地方,手和腿疯狂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他一言不发的下了车,走下楼梯,然后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直到抽干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他茫然环顾,发现自己站在了隔断帘的另一边。 时间是:11:21。 他宛若丧尸一般走到零食区域,什么都不看,手只管拿,不一会儿小推车就满了,装了整整两大袋。 又如丧尸一般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里。 房门很干净,不像大多数男生那样脏乱,只是未拉开的窗帘让房子格外的暗,仿佛还漂浮着阴湿的霉味。 他轻轻关上门,巨大的宁静让惊恐如暴风似的席卷心头,他再次遏制不住的颤抖,先是松开了手,然后靠着门缓缓缩了下去,袋里的零食掉了出来。 就那样坐了片刻后,他按亮手机屏幕:12:38。 蓝光下,他的脸犹如来自地狱的不速之客,嘴角清晰可辨的翘了起来。 . 谢令程说:“鲁阿吉早就计划杀王轩朗了。永鑫宾馆的负责人说,他们约定的时间本来在5月31号,但鲁阿吉告诉他,当天有事来不了,主动把时间定在28的上午八点半,并且叫上王轩朗。王轩朗十点半与燕芝有约,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王世双紧接着说:“大概觉得就算一个小时内搞不定也可以提前离开是吧?” 谢令程没有反驳:“没想到修网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王轩朗再次被他骗到六安巷,鲁阿吉直接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死亡,所以没有太多血迹。然后用黑色垃圾袋把人套起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三轮车里。” “垃圾袋质量差,轻轻一挂就烂,所以地上的血迹才时有时无。” 小姜:“但他是怎么把人弄到果园里的呢?王轩朗可比鲁阿吉高。” 谢令程:“他身材确实矮小,但并不代表力气没有,农村长大的孩子经常干农活,有的是力气。别忘了果园有一条两米宽的水渠,放一块木筏拉着走可比扛要轻松许多。” 小姜:“但挖坑埋人几分钟的时间不够吧,而且随时会被发现。” 秦柏川忽然就明白了:“做完工作后他把人骗到六安巷,杀了他,然后用三轮车开到荒地,再通过竹筏把人埋进早就挖好坑的果园,因为回去是顺流,可以节约时间,再把竹筏拆了,就什么证据都留不下了?” “但是提前几天挖坑,不怕被人发现啊。” 秦柏川:“我问过园主,鲁阿吉在他那里打过工,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选这么远的距离抛尸?因为他知道桃花谢了过后,除了每周三浇一次水,平时都没有人,而且也没有监控。” 王世双:“妈的,这孙子,有够聪明的。” “不是聪明,是我们陷入了误区。”谢令程边走边说,“所有的时间都是他算好了的,我们一直将时间锁在案发当日,以为只有那天跟王轩朗联系的才有嫌疑,他和王轩朗本来就没什么交往,当天更是没有联系,谁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谢令程脸色一沉:“马上带人去电信公司,学校和他住的地方抓人。”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他的?” “贝乐家,就是我给你发照片的晚上。” 秦柏川哦了一声:“难怪你会说百分百是他,可是动机呢?既然没有交往,又为什么要杀他?”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人。”谢令程凝重道:“夺妻之恨。” 秦柏川瞪大眼睛:“我艹,那姑娘真是他老婆?” 谢令程突然想起来还派了监视组监视着鲁阿吉,正要打电话,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燕芝。 眉头飞快的跳了一下,一丝怪异的感觉如闪电闪过,他赶紧接通:“喂?” chapter54 夺妻之恨(2) 与此同时,青蓝大学慧知楼的阶梯教室里。 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学生,非常的安静,偶尔可闻翻书和低声阅读的声音。 邱曼左手托腮,右手拿着手机,大拇指不停的滑动屏幕:“好无聊啊。” “无聊你还看?”燕芝不客气的回应。 “我说的是这些狗仔无聊。”邱曼转过身,把手机伸过去,“你看这个,人家跟朋友聚会,把腿翘起来都被说成没有素质,挖鼻孔就说人变态。天哪,爱豆也是人,不是仙,吃喝拉撒不都得有吗?既然是偶像,只看他台面上就好了,为什么要管人家的私生活呢,再说了明星不都是台前幕后两张脸吗?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邱曼收起手机,盯着课本,转着笔,燕芝却皱起了眉,按住肚子,方才腹内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你怎么了?”邱曼关切道。 燕芝蹙眉:“肚子有点痛。” “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燕芝摇头,咬着牙,按的更紧,那种痛跟例假来的痛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感觉像针扎似的,有时候感觉被蚂蚁啃噬似的,有时候又像蚊虫叮咬似的,断断续续,已经有两天了。 起初她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没有当一回事,可这会儿痛的她有些顶不住了,额头冒出一层汗珠。 “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邱曼看着燕芝苍白的脸,有些担忧。 “我喝点水。” 喝完水,疼痛逐渐缓解,回到最初的状态,燕芝擦掉额头的汗水,继续看书做题,忽听邱曼又问。 “芝芝,那个人一直在看你呢。” 燕芝抬头看去,是鲁阿吉。他的确一直看着她,燕芝甫一看去,他就露出微笑。 警察先生说他喜欢她,所以关注着她,他的笑应该没有恶意,燕芝却感觉有些心慌,忙低下头去。 “看他那样,肯定是你的追求者。”邱曼嗤之以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燕芝低声道:“你戴的发卡就是他买的。” “什么?”邱曼大惊失色:“真的假的?” “真的。” 邱曼忙取下来,扔给燕芝:“我不要了。哎呀,好恶心。”双手还在身上擦了擦。 鲁阿吉长的的确不如王轩朗,但也不是丑的令人作呕,怎么能用恶心来形容,再说发卡漂亮就行,跟谁买的有什么关系? 若人人都她这般心态,万一设计师也是貌不惊人的,那岂不是有才华都无处施展了? 燕芝不悦道:“你太以貌取人了。” 邱曼不以为然,当初她看发卡漂亮,还以为是个有品位的帅哥,没想到是个矮矬穷的屌丝,反差太大,她难以接受。 “芝芝,我想喝奶茶了,一起去吧。” “等我把这一页做完了来。” “好吧。”邱曼嘟着嘴,逼着自己把心思放在课本上。 做完后,燕芝看了眼时间:“你先去,我把笔记本还给师兄了来。” 自从那天过后,邱曼肯定杨晨晨和顾清风是结束了,奇怪的是顾清风并没有表现的很难受,丝毫看不出来他失恋了,只不过对人更加冷漠了,但对燕芝还是一如既往。 邱曼便怂恿燕芝主动,但燕芝不为所动。首先顾清风说了不想在读书期间谈恋爱的,再者她现在去表白,显得太趁人之危了,若是被拒绝,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看缘分吧。她说。 以为两人可能会更近一步,但顾清风跟往常一样,燕芝也没有说表白之类的话,邱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反驳她:事在人为,自己不努力月老牵了红线也会因为你们的距离远被扯断。 所以有机会让两人单处就费尽心思的成全。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约呢,你就不要来找我了,这个电灯泡太亮,晚饭你跟学长一起解决吧。拜拜。” 不等燕芝说什么,邱曼便嬉笑着走了,又回头挤眉弄眼,给她做个加油的手势。 燕芝笑了笑,抿着唇摇头。 比起事在人为,她更希望他们的感情是水到渠成,不需要任何外界的动力,如果不行,那就听天由命吧。 她离开的时候,鲁阿吉也跟了上去。 chapter55 情蛊(1) 她离开的时候,鲁阿吉也跟了上去。 燕芝边走边打电话:“师兄,你在哪里?” “我回宿舍了,刚刚跟皓然他们打了篮球,回来换身衣服。” “那你还出来吗?” “嗯,有事?” “我把笔记还你,还有……”燕芝欲言又止,即便是顾清风在相隔几百米远的男生宿舍楼,她依旧红了脸,心跳加快。 “什么?” “等你出来再说。”燕芝飞快的说完,挂了电话,按住怦怦乱跳的心,懊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只是……”声音低了下去:“想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低着头,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一路走一路踢,众人觉得奇怪,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在发脾气,怪自己没有勇气,又怪自己立场不坚定,干嘛要趁人之危啊。 你真的一个人寂寞了吗?邱曼都谈了好几个男朋友了,你还孤身一人,曾经觉得一个人多好,可现在孤独却像蛇毒似的蔓延全身,让她心感无力,不知活着为什么。 耳边传来嬉笑声,燕芝抬头看去,一个女生和男生在打闹,女生嘟着嘴撒娇,男生拉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女生抬头,男生低头,两人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吻了起来。 那一刻的冲击力宛若火箭升空般,燕芝唰的一下红了脸,转头跑了起来,直到拐了弯才换成快走,走着走着,又慢了下来,方才的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她不再感到羞耻和莫名的渴望,悲伤不知何时随着夏风笼罩着她。 师兄和杨晨晨肯定也做过这样的事。 或许,还做过别的。 心突然就难以言喻的难受,难受自己像条可怜虫,那些看似轻而易举的东西,即使她祈求,都求不来,似乎它们天生就不该属于她,她就该孤苦伶仃的活着。 忽觉四周好安静,竟还有点冷,参天大树遮住了烈日阳光,石基上的青苔,铁锈的栏杆,满是乱石枯叶的池子,都在告诉她我们的曾经斑驳孤独的年岁。 “这里是什么地方?” 燕芝发觉方才的慌乱让她走岔道了,叹了一口气,转身,但见身后的人一愣,显然是被她吓了一跳。 燕芝也吓了一跳,不明白他怎么跟着自己。 鲁阿吉对她微笑,她却打了个寒战,想起来警察先生曾问过她有没有感觉被人跟踪。 此前她从没注意过身边的人,不过一旦熟悉了那张面孔,即便是在很久之后回忆起来也能在众多的陌生面容中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她见过鲁阿吉,很多次。 食堂,小湖边,篮球场,自习室,图书馆,滨江落英桥边,贝乐家,包括排练,他也在小剧场义务帮忙。 前天的食堂,今天的教室,似乎自己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就像曾经的自己追逐师兄的身影一般。 唯一没有见过的那天是王轩朗失踪的那天。 那天他在做什么? 顾清风受伤,因为自己和他对戏。 杨晨晨中毒,因为那本是属于自己的角色。 王轩朗疯狂追求自己,全校皆知。 他们出事都跟自己有关系! 所以…… 燕芝不敢往下想了,若无其事的转身,深呼吸几次,小跑起来,跑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远离他就行,同时拨通了警察先生的电话,只一声就接通了。 “喂?” “谢警官……”燕芝喘了一口大气,仿佛很慌张似的。 “怎么了?” 呼呼的声音夹杂着她的喘息,谢令程有些疑惑她在做什么。 “我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是鲁阿吉。”燕芝悄悄的回了个头,余光中鲁阿吉依然跟着自己,心下一片哀凉又恐慌。 “哦,你怎么知道的?”谢令程的语气里带了点调侃,但燕芝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不禁有些慌乱:“燕芝?燕芝?” 燕芝吞了一口,平静的声调近乎于哀悼:“他就在我面前。” 谢令程跑了起来,手机里都带着风声:“他对你做什么了没有?” “没有,就是跟着我,看着我笑。” “现在在哪里?” “学校有片人工湖,有荷花,湖边有座白色的小亭子,我在小亭子的对面。” “好,你稳住他的情绪,别激怒他,也别怕,他不会伤害你,学校里人多,他不敢,我马上派人过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燕芝心里腾升出绝望,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那样带着血腥的爱几乎让她反胃,想呕。 她真的弯下腰干呕,猛然想起警察先生告诉过她:“勇敢一点,没有谁能一辈子保护你,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尤其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只能依靠自己。 燕芝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回答:“好。” 颤颤的音波在谢令程心里激起一圈涟漪,他沉声道:“别挂,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燕芝听到了他的声音,非常急切:“马上去校园找到凶手鲁阿吉,他有可能会伤害到当事人。” 闻言,燕芝瞳孔一缩,心陡然提高,砰砰的乱跳,她屏住了呼吸,怕跳了出来,大脑在电光火石般的思考。 那头,监视组员问:“他在哪里,队长?” 谢令程语速飞快:“人工湖附近,快点去。” 再看手机,不知何时挂断了,他打过去,却在通话中。 “秦柏川,别管逮捕令了,马上到青蓝大学抓人。” “是。” . 燕芝稳住慌乱的心神,冷冷的注视鲁阿吉,摁断了与警察先生的通话,拨通顾清风的号码。 “师兄,你出来了么,在哪里?” “我刚刚出宿舍,现在在楼下——你怎么了?” 燕芝刚刚呻吟了一声,小而轻,但顾清风还是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肚子痛。” “有没有去医院看看?”顾清风的脚步加快,语速也快了些,“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我在清荷园,三角亭对面的石碑旁边。” “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不,我往校门口走,智博楼碰面。” “好。”顾清风顿了顿,“肚子还痛吗?” 还痛着,比先前来的凶猛了一些,燕芝怕他担心,摇头说:“不痛了,一会儿见。” 她目不斜视的从鲁阿吉身边经过,即便是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也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然而鲁阿吉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燕芝甩了一下,没甩开,伪装的冷漠勇敢霎那间崩塌,惊慌恐惧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流遍全身,她差点叫了起来。 燕芝深吸一口气:“你喜欢我,对吗?” 鲁阿吉点头,眼中炽热的光又浓烈了一些,似烈火要将她融化。 “喜欢一个人就不能惹她生气,放开我。” 鲁阿吉不仅没放,反而把燕芝拥入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淡淡的发香从鼻孔钻入大脑,开出一片绚烂的芳菲。 想了无数个日夜的人,终于真正的抱在怀中,那种踏实的感觉好像在天上飘了许久,这一刻终于着地了,久违又熟悉,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燕芝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大叫,拼命挣扎,鲁阿吉只是将她箍的更紧,紧的骨头都快被压断,鼻子嘴巴贴着他干瘪的胸膛,呼吸不了。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鲁阿吉终于松开了他,燕芝晕晕乎乎,仿佛站在云朵上一般,浑身轻飘飘的,只感觉双臂好疼。 鲁阿吉抓住她的手臂,认真并诚恳:“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老婆,只能和我在一起,你的心属于我,你的身体也属于我,我要你永远忠诚于我……” “你说什么?”燕芝猛地推开,觉得这人好像疯了似的,转头就跑。 “你跑不掉的。”鲁阿吉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你吃那个东西如果不爱我就会死,所以你跑不出我的手心,快点承认吧。” “你给我吃了什么?”燕芝咬着牙问。 “蛊,情蛊。还差最后一步你就会死心塌地的爱上我,永远忠诚于我……” 鲁阿吉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燕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比魔鬼还要可怕。 “唔!” 燕芝死死咬着牙,手按着肚子,腰快弯成九十度了,不知什么东西在里面作怪,一会儿跑这里一会儿跑那里,每跑到一个地方就咬上一口,嫌她还不够痛似的,现在这口让燕芝真切的感觉到是真的少了一块肉,剧痛让她浑身颤抖,冷汗一层接一层,头发被打湿,顺着鬓角流下,贴在背上的衣裳,薄薄的一层,却压的她喘不上来气。 手机一直在响,那样轻松简单的动作她用尽了力气才滑向绿色接听键那边。 chapter56 情蛊(2) 谢令程发现燕芝挂断了与他的通话,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拨过去,却在通话中,第二遍还在通话中,第三遍却无人接了,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越来越强烈,甚至怀疑燕芝已经遇害了,当打第五遍的时候终于接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心放下,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谢、警、官……”燕芝的声音虚弱且带着急喘,但每个字都咬的很紧,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燕芝,你还好吗,他有没有伤害你?”谢令程很着急,下颚线条绷紧了,肌肉可怕的鼓了起来。 “谢警官,他,给我吃了……唔!我肚子痛,痛死了,救我……啊!” “燕芝!”谢令程对着手机吼,然而那一声尖叫后,手机无论如何都打不通了。 该死。 谢令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明明知道鲁阿吉是杀人犯,不管因为什么他的行为已经从正常变得不正常,尤其是为了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会不择手段,他应该告诉燕芝注意防范,远离他的。 但他忽略了这一点,以为一切胸有成竹,在他的掌控中。 如果燕芝有个什么,恐怕这一生他都将活在愧疚中。 * 优美的钢琴曲在鲁阿吉耳里无比的刺耳,燕芝断断续续的呻吟打断了他的念词,他非常愤怒,抢过她的手机,砸在地上,指着支离破碎的手机说:“不准跟别的男人联系,听到没有?” 燕芝已无力气说话,跌坐在地,喘气非常痛苦,每呼吸一口便感觉有人拿着刀在剌嗓子,隐隐尝到了血的味道。 鲁阿吉没有察觉出燕芝的异常一般,重新闭上眼睛,将刚刚未完成的念词继续念完。 “过来。”鲁阿吉张开双臂,满面笑容,似乎期待燕芝奔入他的怀抱。 “不。”燕芝摇头:“你不要过来。” 腹内的东西汹涌澎湃,似乎要破体而出,在喉头处蠢蠢欲动,她艰难的吞咽一口。 那眼神似哀求又似厌恶,满脸的泪痕,瑟瑟发抖的身体激不起鲁阿吉的怜惜,只知道她在倒退,想要逃离,笑脸凝固,一双眼睛赤红。 “你说什么,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我都给你吃了情蛊,我也念了咒语,你为什么还不听我的话?他说了有用的,为什么会这样?不,我再试一遍,一定是刚刚被打断了的原因。” 鲁阿吉再次闭上眼睛,念出了声,企图压住心头的烦躁不安,越念越大声,几乎是用吼的了,但那个人又说了一定要屏息凝视,用心用情念咒,否则是无效的,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鲁阿吉念完咒语,再次睁眼期待奇迹的发生,却只看见燕芝的鼻子嘴巴溢出暗红的血,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令人心惊肉跳。 “快点,快点说你爱我,不然你会死的,说啊。”鲁阿吉疯狂的摇晃,可怜的燕芝除了忍受腹内的剧痛,还头晕目眩,脖子几乎折断。 倔强的她再次摇头,张嘴又是吐出一口暗红的血,大部分喷在了鲁阿吉的身上。 他傻了。 她宁可死,也不爱我? 为什么? 鲁阿吉恨恨的盯着燕芝,手如毒蛇一般向她伸过去。 . 那头,顾清风到了智博楼没有看到燕芝的身影,手机莫名其妙的打不通,他想可能是没电了,燕芝或许还在三角亭等他。 他跑到清荷园,没有看到燕芝的身影,一边找一边喊:“燕芝,你在哪里?” 周末的校园很安静,微风拂过水面,涟漪轻轻荡漾,鱼儿嘬水的声音都听得见,顾清风却没有听见燕芝的回应,他正疑惑她是不是去厕所了,忽然听到一个男生的怒吼。 心里咯噔了一下,犹豫间还是走了过去。 散落在地上的书,被砸碎的手机,一个跪在地上的男生,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事。 他捡起那本封皮熟悉的笔记本,瞳孔骤然紧缩。 那东西在喉头转了一圈,又返回肚子里继续捣乱,似乎要让她把身体的血液全部吐出来才甘心,鲁阿吉抽风似的浑身哆嗦,捂住燕芝的嘴,似乎这样血就不会流了。 “说啊,你说啊,求你了,只要你说了就没事了……” 燕芝唔唔的摇头,无力的挥手,试图让鲁阿吉停止疯狂的行为。 “真的,我不骗你,说了你就没事了……” 突然他的脸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是顾清风。 “燕芝,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顾清风吓软了,跪倒在燕芝身旁,抱起她的上半身依偎怀中,颤着手擦她脸上的血。 血怎么就那么多,擦也擦不完,越擦越花,像在恶意破坏,顾清风更加慌乱,手也越加抖的厉害。 “师兄~”燕芝轻飘飘的唤了一声,嘴角仿佛带着笑意。 他抱我了。 可下一秒她又感觉到生不如死般的难受,漂亮的五官几乎变了形,嘴角溢出温热的液体。 燕芝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人了,抬手摸了摸,是熟悉的骨相,才放心。 “师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顾清风拿出手机,一边按下120一边安慰燕芝:“别胡说,我马上打急救电话,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啊。” “你滚开,她是我的,不准你们玷污她。” 鲁阿吉上去疯狂拉扯,电话刚接通就掉在了地上,急救平台只能听见两个男人的吼叫,喂喂了好几声都无人理。 燕芝从顾清风臂弯脱落,头砸在了地上,本就剧痛的肚子雪上加霜,她蜷缩成虾米状,身子一抽一抽,嘴角溢出的暗红的血迹更多。 那声闷响令顾清风怒火中烧,一拳砸在鲁阿吉的鼻梁上,打的他眼冒金星,仰了过去。但鲁阿吉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一骨碌翻了身,四肢着地爬到燕芝面前,一把推开要抱人的顾清风,发出嘶哑的干嚎。 鲁阿吉知道不听蛊的话会死,但不知道后果这般严重,而且他想的是她爱自己,两人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就够了,没想要她死啊。 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死? “你说啊,说啊,说了就不会死了,我不要你死,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我想你活着,老婆……” “去你妈的神经病。” 顾清风爆了粗口,那脚正踹在鲁阿吉的脸上,还不解气,又踹了一下,鲁阿吉滚出两米远,马上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看顾清风已经把人背在了背上,离他越来越远。 “还给我,还给我……”鲁阿吉跑了两步,又倒地,再也起不来。 那软绵绵的四肢,地上的鲜血,萦绕在鼻腔的味道,化作一波一波的惊恐,如潮水向他袭来,又如乌云盖住日头,世界顿时黑暗,天旋地也转。 他害死她,最爱的她。 鲁阿吉跪在地上,捂心哭泣:“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的,我陪你一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下辈子再续今生缘……” 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仰头全塞进嘴里,赶来的警察小李一个箭步上前,对准心窝就是一拳:“畏罪自杀,想得美。”邦邦又是两拳。 鲁阿吉弯下了腰,张大嘴吐了一地,包括他刚刚吃下去的东西。 小李把鲁阿吉铐了起来,他疯了似的大吼大叫,另一个警察将他打晕了,两人还没缓过劲儿,队长又打来电话。 “找到人了吗?” “铐起来了,不过那姑娘好像不太好,血是暗红色的,大概是中毒了……” 耳朵没有队长的声音,只听轰的一声,仿佛亲眼看到了炮弹发射升空,漫天白烟。 chapter57 命悬一线 顾清风不是个身体强壮的人,从没跑这么快,还背着一百多斤的人,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眼镜早在打斗中坏掉了,眼前一片雾茫茫,平时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学此刻宛若来到人间游荡的鬼魂,他直接穿过了他们。 身后骂声一片。 腿酸软的不行,已不堪重负,但他不敢停留半分,身上背着的不仅仅是人,还是他的命。 “师兄~”燕芝轻轻的呼唤了一声,“放我下来吧。” “你、没、事了、吗?”一句话,顾清风喘了三口大气。 “这会好像不那样痛了。” “但你都吐血了。”顾清风带着哭腔。 “但你很累了。” 那呼哧呼哧的声音,比拉风箱还响。曾记得有人说过:我也是人,也会累。 “你若累死了,我怎么办?” 顾清风把她轻轻放下来,两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燕芝抬手给他擦汗,他也正好抬手,两只手同时举在半空中。 不约而同的笑了。 然而嘴角刚刚扬起来,燕芝就痛苦的叫了一声。 那个东西又开始作怪了。 腹内如刀绞般的痛,仿佛被铁钩狠狠地翻搅了几遍,所有的神经在那一刻齐齐断裂,那东西在跑在啃,吃了她的血肉还要发出吞咽声,燕芝感觉自己已肠穿肚烂了。 真的太突然了,顾清风始料未及,来不及抱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扑向地上,像孩子似的打滚,只是她叫的那样惨烈,每一声都揪着顾清风的心。 平时再难得题都能迎刃而解,从容不迫一向是他的标签,这会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无处安放,翻来覆去的喃喃一个名字。 燕芝。燕芝。 直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中。 那个男人一言不发的把人抱起来,转身就走。 顾清风眨眨眼,眼前空了,思想也空了,往后余生的生命似乎也一片空白,他怔怔的抬头,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着牙一狠劲儿,跑了起来,追上了那个人。 顾清风很想从谢令程手上把人抢过来,但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的软弱无力,哪怕给他一只手也能把自己压趴下,全凭着一股怨气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侧脸线条刚毅,像一艘目标坚定不移的军舰,而自己像输的一塌糊涂的败军残将,毫无方向。 谢令程不去看他什么表情,也不知他心里如何的百转千回,只管道:“把车门打开。” 门口只有一辆车,顾清风跑上前,打开后车门,谢令程皱了皱眉,依然放了进去,轻轻的,仿佛是珍贵的花瓶。 正要关上车门,谢令程打了个趔趄,顾清风将他挤开,坐了进去,把燕芝揽入怀中,拿出卫生纸,轻轻的擦着满是血污的嘴角。 轰的一声,顾清风一头撞在副驾驶座上。 “怎么回事?”谢令程沉声问。 “我也不知道。”顾清风捧住燕芝的脑袋,“怎么办,她会不会死?” 谢令程没有说话,顾清风感觉车速又快了一些。 怀中人突然发出一声嘤咛,顾清风急急的呼唤:“燕芝,你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痛吗?” 晏哥哥? 燕芝不敢相信,抬手,想去抚摸那日日夜夜思念成狂的脸庞,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仅手指动了动。 瘀血呛在了气管,她开始咳嗽,顾清风忙拍背顺气,又不敢拍重了,却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忍着泪不轻不重的拍,似乎这样她能舒服一点。 忽然从口腔里喷出一团已经凝固的血块,燕芝大喘气。 “是你回来了吗,你没有忘记芝芝,对不对?”她低低的笑了起来,脸颊蹭了蹭,嗅到他独有的气味,然后而那股味道不是干净清爽的,而是带着恶臭的血腥味,把他洁白的衬衣都弄的脏了。 “不会有人忘记你的,永远不会。我们都记得你,我们都爱你,你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顾清风以为燕芝好了,却不知怀中的人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堕入黑暗。 谢令程瞄了一眼后视镜,顾清风的脸紧贴着燕芝的头顶,看不见的两只手十指紧扣,缠在一起。 “我想这样很久了,晏哥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不像在说话,像是含糊不明的梦呓,然而片刻后,她那弱弱的梦呓都没有了。 “燕芝?”顾清风轻轻摇了摇,她没有反应。 “燕芝?”顾清风快哭了,“你接着说,你想说什么,快告诉我,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谢令程心中绷着弦似乎断了:“她怎么了?” 顾清风怔怔的看着他,吞咽一口,艰难的蠕动嘴唇,半晌才出声:“没有回应了,手好冰,没有呼吸了……” 谢令程盯着前方,仪表盘指针摇摆不定,仿佛在告诉他我超负荷了,不能再快了,绿灯突然变成红灯,阿斯顿?马丁却嗖的一下射了过去,把准备过马路的小伙子吓的跳了回去,在闯了六个红灯后,终于抵达医院,片刻不敢停留的推进急诊室。 顾清风仿佛提线木偶断了线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谢令程拿着电话走来走去,一边指挥工作一边焦急的等待,走廊上回荡着他“哒哒哒”的脚步声。 医生进进出出,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里面到底怎么一回事,只能焦急伴着耐心等待。 三个小时后,医生走了出来,说了四个字:“吓死我了。” 顾清风脸色顿时惨白,谢令程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定力要好一点,只是脸色也不好看。 “到底怎么回事?” 又见医生拍了拍心口,叹道:“命大啊。” 他们这才知道,燕芝早在两天前就中了毒,那毒还不是一般的毒,是很多种毒混合在一起的,潜伏在她体内,如蚕食桑叶一般,一点一点的伤害她的身体。 医生大概是武侠爱好者,举了个简单的例子:“蛊。就是把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相互厮杀,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毒性非常强。当然一般只存在于电视里,不过那玩意是真有毒啊,皮肤接触都会中毒,更别说吃进肚子里,胃都穿孔了,所以会吐血,因为又中了毒,所以血是暗红色的。现在虽然没事了,但危险期还没有过,得呆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你们谁去把住院手续办了,然后过来找我。” “稍等。”谢令程表示等会就去,看着顾清风:“你先回去,换身衣裳,这里有我。” 顾清风轻轻摇了摇头,慢慢的弯下腰,头埋进腿里,谢令程以为他在哭,庆幸燕芝死里逃生,其实他是在后怕。 当时思绪一片混乱,还在策马奔腾似的,具体怕什么顾清风说不清楚,或许清楚,只是不敢面对,那时的自己真的太无用了,慌乱无措让他感觉是耻辱,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 办好了住院手续,谢令程嘱咐护士几句,就离开了医院,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回到局里,小李把现场拿回来的东西交给了队长,两本书,一本练习题,两个一样的笔记本,但字迹不一样,无一例外的是字迹都很漂亮。 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一黑一白,白的屏幕碎成蜘蛛网,一个角彻底变形,开不了机。黑的没坏,壁纸是原厂的图片,一张风景图,没有密码,简单的桌面,肯定是顾清风的。 谢令程没有去看藏有秘密的软件内容,拿着白手机看了一会儿,扔进抽屉里,让小李把黑手机和包拿去医院还给主人。 手机刚到顾清风的手中就接到了邱曼的电话。 “学长,芝芝呢?她电话关机了,人也不在宿舍,你们在一起吗?” 顾清风无力道:“在医院。” “天哪!”望着里面脸上带着氧气管的燕芝,邱曼捂住嘴,压住哭声,但泪水成线的流。 她以为燕芝和顾清风在像他们一样在约会,会不会关系更近一步了,又或者两人都不开口,等着对方?邱曼决定给他们助攻一下,到ktv玩一玩,再搞点浪漫神秘的小游戏。 先是给燕芝打电话,关机了,又给顾清风打电话,没想到燕芝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差点死掉了。 chapter58 半生不熟 “那个王八蛋,他杀了王轩朗不够,还要害死芝芝,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可怜的芝芝,还说不要以貌取人,难道不知道相由心生吗?”邱曼悲愤道,“他人呢,抓起来了没有,枪毙了没有?” 顾清风摇头:“不知道。” 邱曼新交的男友说:“应该没有那么快,但死刑肯定是跑不掉的,杀人偿命嘛。” “枪毙他真的太轻松了,应该让他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许海撇撇嘴:“你还凌迟处死,五马分尸,现在是法治社会,枪毙早就撤销了,据说是注射死刑,就像安乐死一样。” 邱曼愤愤不平:“太便宜那些王八蛋了。” 两人就刑罚处决制度问题争论不休,顾清风一直没有说话,邱曼发现他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似乎睡了。 此时已经夜里十点了,顾清风整整十个小时没有吃饭,水也没有喝一口,又经历了在阎王爷手里抢人的大事,早已累的虚脱了。 邱曼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会有这般脆弱的一面,心疼道:“学长,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许海呢,芝芝一醒来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不。”顾清风哑着嗓子说,“我在这里等她。” “可医生说了,芝芝要过两天才会醒,你要一直守着吗?即使守着也吃饭啊,你已经十个小时没吃饭了,胃会受不了的。” “哪里吃得下啊?”顾清风轻叹,“你是没看见……” 他摇头,不敢回忆,那种亲眼见证一个人在死亡边缘挣扎求生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出来,魅力的文字在那种时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许海说:“多少吃一点吧,至少得补充一点水分,不然你也会晕倒的。” 邱曼猛点头:“还要换一身衣服,要是芝芝看到你这样子,她会很担心的,你不想让她担心,对吗?” 顾清风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却起不了身,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除了来自心里的担忧害怕还有身体的饥饿,许海见状,忙上前搀扶。 “拜托你了。”顾清风嘱咐。 “嗯,放心吧。吃了饭,洗个澡好好休息,我会守着她的。”邱曼对许海说:“好好照顾着学长,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许海酸不溜秋的翻了一个白眼:“你要一个人守一整夜吗?” “当然不是啦,你记得要来陪我哦。”邱曼嘟着嘴,眨巴眨巴眼:“人家也很需要你。” 许海没有回头,伸直手臂,做了个ok的手势。 . 谢令程有时间探望燕芝时,她已经醒来的第七天了,这几天他忙着整理证据,审讯,让鲁阿吉认罪,再到法庭宣判,移交检察院审核,一路忙下来,都未曾有片刻的轻松,脑袋里一直绷着一根弦,越绷越紧。 直到接到医院的电话,得知燕芝醒了,已经平安无事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谢令程拉开抽屉,拿出尘封的破手机,先去了一趟手机专卖店,本想买一模一样的,但这款手机已经停产了,买只能买二手。 谢令程这样的人当然看不上二手的,直接选了当季最新款,功能内存什么牌子他没注意,主要是机身的星空紫真的很美,很梦幻。 又重新贴了膜,还让觊觎他美色的柜姐帮忙选个女孩子喜欢的手机壳。 不是花里胡哨的,就是镶着水晶闪亮亮的,确实是女生的最爱,但不是她的,最后还是谢令程选了透明的手机壳,这样才不会遮住它本来的美。 柜姐又酸又羡慕:“先生对你女朋友真好。” 谢令程没有解释,并不是他真的要拿将近一万元的手机去表白,而是认为没必要解释。 出了手机店,他看到了顾清风,刚从公车下来,两人碰了个正面。 “去哪儿?”谢令程不冷不热的问。 顾清风态度很冷:“眼镜店。” 长年的戴眼镜,顾清风的眼部肌肤有些走了样,可惜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浅灰色的薄膜,雾茫茫的,倒给人一股猜不透的神秘感。 谢令程看着顾清风仿佛在看盲人,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掉坑里,或者撞进某个变态的怀里,带回家,囚禁起来。 “我现在没事,可以跟你一起去。” 顾清风看出了他的想法,别过头去:“谢谢,我没瞎。” 谢令程突然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的,拍了拍顾清风的肩,走了。 门诊大楼碰见了杨晨晨和她的妈妈,谢令程以为她是来探望燕芝的,但杨晨晨说她妈妈不放心,来复查毒素清除干净了没有,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 原来她不知道燕芝中毒的事,谢令程也没有多嘴,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 谢令程告诉了杨晨晨凶手的名字,杨晨晨听后沉思了很久,然后提出见施苗一面,他同意了,后面的事是秦柏川告诉他的。 杨晨晨原谅了施苗,并告诉她论文的内容有一部分是姚安琪给她的灵感,她觉得很不错,就直接写了下来。 姚安琪跟施苗关系也不错,两人还就论文内容谈论过,没想到她转头就背叛了施苗,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杨晨晨。 杨晨晨虽然差点死了,仍然请求法官无罪释放施苗,但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刑期还没判下来,但看杨晨晨父亲的架势,至少三年。 施苗算是完了。 . 今天注定是个遇见熟人的日子,但这个人只能算半生不熟。 只见他伫立在8号病房门口,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谢令程见过他,但不是燕芝的朋友,是老谢身边的助理,他出车祸被迫住院的那天他也在。 晁丹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回头,略微一愣,微笑瞬间浮上脸面:“谢警官。” “看病?” “探病。” 谢令程望着病房:“这里?” 晁丹微笑摇头:“找错了。你呢?” “探病。” “这里?”晁丹看向病房。 “是。” 晁丹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我不打扰了。” 侧身离去,看似步子大,却走的不远,谢令程打开房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病房温馨的如自家卧室一般,小雏菊在床头静静绽放,阳光隔着窗帘缓缓流转,车水马龙慢了数倍,尘世喧嚣也成了久远的铃音,只剩美好与宁静。 燕芝在床上看书,听到开门声,抬眸一笑:“谢警官,你来了。”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燕芝伸伸腰:“他们还有事嘛,也不能天天围着我一个人转。” 她刚刚那个动作,像极了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又高贵又迷人。 谢令程感觉心猛地跳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垂眸道:“感觉如何了?” “嗯。”燕芝将手放在肚子上,“能吃的下饭了,而且没有痛。” 谢令程放下袋子,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你的手机坏了,没法修,我给你买了一部新的。” “我原来的呢?” “扔了。” “扔了?” 见燕芝激动的要跳起来,谢令程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所有的软件我原封不动的给你装好了,照片电话号码也都备份了,照片一张不少。”摁亮手机屏幕:“喏,屏保还是这张。” 即便喜欢顾清风的在谢令程面前不是秘密,燕芝还是红了脸,低声道:“谢谢。” “是他吗?”谢令程乜着眼,表示质疑,顾清风有那么好看吗,肯定用了美颜的。 “嗯。”燕芝淡淡的回应。 盒子底部除了耳机和数据线,还有一张叠的整齐的粉色票据,燕芝展开一看,吸了一口冷气,手都在抖:“这么贵,我我不能要,我不要。” 谢令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单人沙发上:“买都买了,又不能退,你将就着用吧。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买新的了,再还给我。” “万一用坏了呢?” 谢令程翘起二郎腿:“就坏了呗,手机而已,又不是人——怎么了?”燕芝的神色突然落寞,让他蓦地紧张,“不喜欢?” 燕芝摇头,望向谢令程:“你已经救了我三次了,恩情一次比一次大,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谢令程有点心虚:“这件事我有责任,我已经知道鲁阿吉是凶手,知道他精神状况不稳定,可能会伤害你,却没有告诉你一声,因此差点害死了你。” 燕芝怔了怔:“那还真是你的责任。” 谢令程摸了摸鼻子,身子前倾:“那你能原谅我吗?” chapter59 好好待她 “什么?”燕芝震惊了,“我怎么敢?他们说我的医药费都是你出的,这么好的病房,比上次住的三星宾馆还要好,一天多少钱啊。” “多少钱你不用管,安心养病就好。”谢令程拍拍燕芝的脑袋,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再说救你的不是我一个,还有你师兄,你谢他就够了。” 泪水霎时间涌上眼眶,她当然记得,师兄当时背着她一路跑,差点断了气,眼镜被打坏了,看不清的他不知撞了多少人,也不停下脚步,就因为她,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狼狈的一面。 谢令程抽纸递过去,还是古龙香水味,柔声道:“虽然你哭起来也很美,但我不想看到你的眼泪,女人的眼泪是击败男人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我是警察,你把我击败了我还怎么保护你?” 燕芝觉得他纯属在胡说八道,但还是破涕为笑了。 “手机很好看,我很喜欢。” 谢令程挑眉:“当然,我选的,眼光能差。” 燕芝眨眨眼:“有没有人说你很自恋?” 谢令程亦眨眼:“有。” “谁?” “你啊。” “哦。” 原来我是第一个说他自恋的。燕芝心说,他也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算是扯平了。 谢令程坐出最放松的姿态:“自恋也得有资本,像我这样的不自恋会天怒人怨。”燕芝的表情逐渐恶心化,谢令程依旧义正言辞:“谦虚过头了就是变相的骄傲,我其实不是个骄傲的人,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缺点和优点,能在两者之间做到平衡。” 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他的自恋之光一定比外面的阳光还耀眼,燕芝听着谢令程洋洋洒洒的发表“自恋大道”,低着头慢慢的收拾东西,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是扬着的。 “芝芝!” 这么夸张的声音一定是邱曼了,进来的还有她的男友,燕芝看着许海的身后,失落毫不知情似的爬上眉梢:“就你们两个吗?” “嗯,我给学长打电话了,他说还有一会儿才能来。”邱曼噌一下贼亮,“哇,新手机,好漂亮,谁给你买的?是学长吗?” 燕芝摇头,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冷哼,邱曼瞪圆了眼睛:“你送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追芝芝,真的吗?” 燕芝急忙拉了拉邱曼,摇头:“不是的,别瞎说。谢警官是好人,我的手机摔坏了,他借给我用的。” 邱曼撇嘴:“咦,好的太过分了,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燕芝冷了脸:“不要再说了。” 许海抓住邱曼的胳膊扯了一下:“你闭嘴吧你,无中生有,当心人家告你诽谤。” 谢令程漫不经心的发声:“童言无忌,姑且就原谅你。” 那两人一脸迷茫,只有燕芝一下子就听懂了他在说邱曼的智商跟孩子一样,谁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邱曼突然就心情不痛快了,悻悻的把手机还回去,许海搬来一把椅子,她坐下,握住燕芝的手,红了眼眶:“对不起,芝芝。” 燕芝和鲁阿吉都是那种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下的人,如果不是那次校花选拔赛,青蓝大学没人知道有这样一个美人,鲁阿吉也不会因此疯狂的迷恋她,从而做出那么多疯狂的事。 “我原先还不明白你这么漂亮,好多人喜欢你,给你送礼物,你还不开心我觉得你在装,我现在才明白……” 美丽在很多人眼里本就是原罪,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都会说怪你太美丽了。 “曼曼,我不怪你,真的。”燕芝微笑着说,“我还记得大一下学期,我生病了,都是你照顾我,给我买药,帮我记笔记,点名,不然我那学期肯定就挂科了。” 记忆中除了院长爸爸没有人再这样关心过她。 “我这次出事,也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我……” “芝芝,其实你活泼开朗,对人热情一点,可以有很多朋友的。” “但他们和你不一样。” 邱曼心颤抖了一下,轻轻的抱住燕芝,像孩子给父母撒娇似的:“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许海撇撇嘴:“你要当老姑娘,人家还不一定呢。” “你闭嘴,就这点讨厌,什么话都要接,接也不说点好听的。”邱曼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般:“太恐怖了,原来被过度喜欢是这么可怕的事情。谢警官,他被枪毙了吗?” 谢令程说:“法庭要先给鲁阿吉做精神鉴定。” “什么?难道就放过他了?太可恨了吧。” “精神病不是逃脱罪责的捷径,他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邱曼重重的点头:“必须要付出代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许海白了一眼,压着嗓子说:“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在警察面前说这样的话,要是以后谁死了,那个人若是跟你有一点矛盾,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邱曼吐吐舌头:“警察做事讲证据的,人家又帅又聪明,才不会像你说的这样。” 许海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邱曼红了脸,还捶了他一拳,他俩不知羞似的打着情骂着俏。 另外两人皆是低头沉默不语,谢令程突然起身说:“你们聊,我还有工作,晚点来看你。” 燕芝说不用了,但谢令程没有听见,听见了他也照样来,不看她一眼似乎就不踏实,吃饭睡觉都会想,谢令程说不清楚是真心的想念,还是为了片刻的心安。 病房外,燕芝思念的那个人站在走廊上,望着远方。 “刚来?”谢令程诧异:“怎么不进去?” 顾清风早就来了,从谢令程拿出手机开始他就看到了,他觉得那一刻是美好的,但那份美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他进去了,就打破了那份美好,便轻轻的关上门,离开了。 顾清风心里不畅快,一方面来自于自己当时的作为,另一方面是自己在这种时候显得一点用也没有。 燕芝这一次中毒,让人深刻的感受了金钱的力量,原来他们还在担心钱不够,还在想办法筹钱时,却不曾想警察先生全包了。 什么都是最好的,医疗团队是最好的,病房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不仅病人能吃,就连探望燕芝的他们也能跟着沾光,邱曼天天催着顾清风赶在饭点来,只为吃上那口,仿佛吃了能升仙。 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让顾清风生出怨愤。他知道不该,但控制不住,不由会想到杨晨晨爸爸说的话。 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会有好结果吗? 过了很久,顾清风说:“好好待她。” 谢令程:“……” 这话难道不应该我说吗? 顾清风绕开谢令程,推开门走了进去。他不知道燕芝一天中最渴望的就是见到他的身影,见到那一刻露出比任何时候都甜美的笑容。 “师兄,你来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邱曼撅着嘴:“学长,你怎么总是姗姗来迟啊。” 顾清风盯着燕芝手里的新手机,没有说话,他总是那副神仙不知人世冷暖的模样,但他们依然看出来他不痛快,燕芝把手机藏了起来,心虚的绞着手指头,懊恼的想:无功不受禄,我还是得把钱还给他。 邱曼摇头叹气,怒学长自己不争,如今只有后悔莫及。 顾清风莫名其妙的说“好好待她”,谢令程寻思着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有没有必要解释一下,秦柏川又打电话来催了。 秦柏川把腿搁在车窗口上,左手一只袅袅香烟:“您老十八相送呢,还不下来?” “怎么跟队长说话的,不怕扣工资?” “哟呵,摆架子了。”秦柏川完全不怯,歪着嘴说:“告诉你,你敢扣我工资,咱队里几十号人组团蹲你家门口哭去。” 谢令程离开医院,和副队去了鲁阿吉的出租房,他怎么也不肯说降魔杵和所谓的情蛊是哪里来的,蛊的做法非常复杂,好些毒虫来自阴湿的沼泽,而且需要时间,不可能是鲁阿吉自己做的,应该是谁卖给他的,但龙江市还是第一起这样的中毒事件,鉴于他电信系的学生,谢令程肯定他是在网上买的。 chapter60 谢队有些伤感 到了鲁阿吉的家才发现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迷信,估计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得道成仙了,桃木剑,八卦镜,朱砂符,铜钱,凡是能在电影里看到的东西这里都有,也不知道他买这些东西的初衷是什么。 当真以为能辟邪除祟? 除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鲁阿吉的房间整体还算干净整洁,厨房没有油烟气,应该不会开火煮饭,最多烧水泡个面,垃圾桶里好几种口味的方便面盒,厨房外面是阳台,装有防盗栏,一个角落里堆着杂物。 秦柏川说:“怎么这么多纸箱?” 最上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纸箱比其他的要新一点,目测有二十厘米长。 秦柏川把纸箱几面都看了,没有地址收货人,只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他看不出来像什么,拿去给队长:“这个好像刚刚能装下。” 谢令程在看鲁阿吉的电脑,一台很旧的联想笔记本,好多地方磨掉了漆,应该是在二手市场淘的。 电脑有密码,只能拿回去让技术员破解。 谢令程也看了纸箱,断定就是装降魔杵的纸箱,只是没有快递单,那个图案着实奇怪,神圣中带着邪恶,仿佛是一只眼睛,又仿佛是一条盘旋着的龙? 秦柏川在网上搜了一下,没有搜出同样的图案。 谢令程把纸盒装进证物袋里:“回去检测一下指纹。” 屋子没有什么好搜查的了,鲁阿吉是个简单的人,生活简单思想也简单,能做出那样缜密的杀人计划,可见他对燕芝已经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爱。 可惜,这份爱掺了毒,谁都不敢接受。 他们离开时,隔壁的房门打开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佝偻着被岁月压弯的背,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栏杆,哆嗦着枯瘦的双腿,秦柏川担心她摔了,一路搀扶到楼底。 “谢谢你啊。小伙子,你心底好,你长的俊,婆婆告诉你们,别租那间屋子,闹鬼,我也给那个小伙子说了,他不听,因为房租便宜,后来啊,就被鬼附身了。” 谢令程挑眉:“怎么说?” “他那屋子老是半夜三更的有人哭,有人笑,一晚上都有人在走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但还听的见,谁半夜不睡觉,又哭又笑,不是撞鬼了是什么?”老婆婆叹了一口气,“那小伙子人还不错,经常帮助我,帮我买菜,扔垃圾,是个好人。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是不是搬走了啊?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我的孙子。唉,想孙子哦,不知道死前还能不能见他一面。” 老人摇了摇头,即使没人听,也一个劲儿的念叨。 谢令程没有告诉她鲁阿吉杀人了,判了死刑,只等他父母来见他最后一面。 技术部花了两天时间才破解了鲁阿吉电脑的密码,桌面非常的杂乱,各种图标文档文件夹,占据了一半的电脑桌面,文件夹里乱七八糟的,大多都是没用的,其中一个盘里装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看的爱情动作片,还有一个文件夹里全是燕芝的照片。 谢令程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对这些照片有没有做过什么事,一阵反感,合上了电脑。 鲁阿吉对于降魔杵和蛊的来历还是一言不发,不仅仅这个问题不回答,问什么都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人,将行尸走肉表现的淋漓尽致,如果他不肯说,估计永远都找不到出处了。 鲁阿吉的父母不远千里过来,他还是一副麻木呆滞的表情,似乎不认识他们了,好像真的鬼上身了,老两口哭的心碎样子在谢令程脑里频频出现。 那样的家庭,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尤其是能在大城市读书的孩子,前途不说无量,至少是一家的人希望。而他却因为一个爱而不得人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整个家庭都随之垮了。 施苗也是,善念就在一瞬间,若那时能再忍一下,后果会完全不一样。 相比之下,其他人就好多了,没有谢令程那样多愁善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秦柏川面带关切:“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休息几天?” 谢令程摇头,“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外国人有消息了吗? “哦,那个啊。”秦柏川嘿嘿两声,“真有你的,还真查到了。四年前有一个叫弗兰克的从意大利来中国,全名叫什么不记得了,当时的签证是半年,但半年后一直没有回去,也没有继续签证,出入局的人联系过,没联系上,每天那么忙,也就没管了。” 弗兰克长的那样强壮,又被毁了容,一般人不敢接近,能制服他并一下拧断脖子的人是个跟他一个强壮的人,不是仇家就是来自组织内部,也就是说中国境内可能还存在一个se.c组织的人。 他会排名第几?又为什么杀了他?任务失败,还是背叛了组织? 死在半夜狂欢后面的巷子里,杀他的人会不会当时也在酒吧里出现过? 那么多人,谁会有嫌疑? 无数张面孔闪电般的在谢令程脑海里闪现,蓦然停在了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身上。 会是他吗? 秦柏川说:“这人已经死了,又是国外的,跟咱没有关系,你还要查吗?要查也只能去纽约查,他的国籍是美国的。” “当然要查。”谢令程没有由来的起身,秦柏川茫然的跟着起身:“去哪儿查啊?” “去医院。” “医院?什么鬼……”秦柏川突然明白过来,呵呵道:“不是说不感兴趣吗,人家住院你出钱就算了,还天天去探望,这是老婆才有的待遇啊。老实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谢令程淡声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秦柏川牙疼似的:“后面那句我当没听到。” 一晃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再有几天燕芝就可以出院了,谢令程竟有些舍不得,不是不想燕芝痊愈,健康的离开医院,是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情绪,虽然很淡,时有时无,仍然让他烦恼。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形容那个情绪——应该就是伤感。 因为出院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是见不到,是没有正当合适的理由。 我为什么想再见她呢?谢令程问自己。 因为她有张漂亮的与众不同的脸蛋?当然不是——不,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虽然她冷冷的,说话也不动听,但笑起来真的很美,仿佛在看一朵美丽的花绽放,看的人心情是愉悦的。 还有就是,可能是可怜她吧,又要回到打工自己赚钱养自己的日子了。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谢令程发现来探望燕芝的人除了邱曼还是邱曼,偶尔邱曼男朋友会来,顾清风总是在他走后再来,除此之外没有看见第四个生物。 这姑娘的人际关系咋就差成这样? 谢令程便随口问道:“怎么都没个人来探望你?” 邱曼瞪着眼:“我不是人么?” 谢令程看着燕芝:“我是说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的家人一点也不知情?” 邱曼嘴快:“你不知道么,芝芝她是孤儿。” “孤儿?”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看着燕芝淡漠的表情,谢令程声音有些发虚:“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燕芝低头剥着葡萄皮,不紧不慢的说:“或许有吧,但谁会收留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呢,况且她还命硬克人。”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谢令程皱着眉,突然就感觉不畅快了,一直不畅快到现在。 他觉得自己应该早想到的。 不缺钱,做什么兼职。不是孤儿,去什么贝乐家? 没人心疼,还要被人排挤,说成命硬克人父母才去世的,连亲戚都不想要,换作谁都受不了吧?真的难以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这样的环境长大,仅仅是淡漠的性格,谢令程觉得已经很好了,换作别人不知道有多偏激,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跟自己一样。 最近烦心事太多,像团乱麻似的滚来滚去,导致谢令程白天情绪不高,晚上还做梦,也不是没做过梦,只是没做过那么奇怪的梦,从知道燕芝是孤儿的那天晚上开始,他的梦境可以媲美爱丽丝梦游仙境。 chapter61 梦的预示 第一天他梦见了妈妈,还是年轻的模样,牵着一个女孩,三四岁大的样子,笑着对八岁的他说:对妹妹好一点。 妈妈和爸爸只有一个宝贝,那就是他,为什么要对妹妹好一点呢?哪里来的妹妹?为什么看不清她的脸? 他讨厌那个女孩子,不能让她分走爸妈的爱,他把她赶了出去,妈妈爸爸和外公都很生气,让他出去找,他就找啊找啊,找到了一个婚礼上,这时候的他已经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婚礼是老谢助理晁丹的,他笑着对谢令程说:谢谢你。 谢什么?难不成你老婆是我送给你的? 众人都夸新娘好美,美若天仙,跟新郎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却没有看到新娘在哪里。 “谢谢你,谢警官,若不是你我一辈子也不会遇见他。” 声音有些熟悉,他低头看去,猛地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妹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披着头纱,仍然看不清她的脸,小小的身子散发出女人的味道。 好像新娘就是她似的。 不伦不类。谢令程生气了,一把扯了妹妹的头纱,抱了起来:“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爸妈还有外公都等你回家,快跟我回去。” 婚礼现场顿时乱了,有人在大喊大叫,有人拉着他不准走。 阳光特别刺眼,一切都很花,谢令程神情恍惚,他突然发现怀里抱着的人是燕芝,惊慌失措的把人放下,晁丹非常生气,燕芝泪流满脸,说着什么,他一句都听不到。 只一脸茫然:到底怎么回事?是梦境还是现实? 谢令程猛然一回头,发现顾清风冷冷的盯着他。 顾清风举起了拳头,挥了过来的那一刻又变成了晁丹,谢令程仿佛被定身了似的不知躲避,眼睁睁的看着拳头直逼面门,然后眼前一黑。 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神奇的梦,还这么狗血,简直可以上黄金八点档了,跟个连续剧似的,一天一个情节,开头不拖拉,结局还有悬念,抢了新娘接下来是什么,他俩结婚,生两个娃,一个像他,一个像她? 莫名有些烦躁,皮肤痒酥酥的,仿佛细胞在兴奋的舞蹈,他把空调温度调的更低。 谢令程觉得肯定是上次老谢说了那些话后让他产生了压力,这段时间,小姨天天发微信,全是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有照片有简介,搞的他好像是皇帝在选妃一样。 小姨看完给老谢看,两人达成了一致就对他说:这家的姑娘不错,去看看,合适的话先处处,奔着结婚去的,认真一点。 谢令程冷笑,我已经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吗? 到最后拒都懒得拒绝了。 到了医院后,谢令程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感觉情绪要恢复正常来了才下车。 他轻轻推开门,房内的布置让他有种下班回到家的错觉。 燕芝站在窗户前,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她就透过缝隙看着外面,他记得窗外有颗凤凰木。 那个画面像极了爱情电影里的一个镜头,这个时候一定会出现男主,轻轻走过去,什么话都不说,从背后抱住她,两颗心慢慢靠近,在宁静的时光里感受爱情的美好。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生命中的男主,她等待的人也不是他。 谢令程没有进去,关上了门。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燕芝猛地回头,看到一抹消失的飞快的身影,她急忙跑了出去,走廊上却安静的可怕。 两头?该往那一头去,才能与你不期而遇? 燕芝慌乱无主,急的想哭,还是做不了决定。 “芝芝。”邱曼轻声呼唤,她就站这里,燕芝却像看不到她似的,六神无主的左顾右望,不停喃喃“在哪里在哪里”,让邱曼的心紧紧的揪着。 燕芝猛地回头,眼神很久才重新聚焦:“刚刚有谁从这里离开了吗?” “……是谢警官啊。”邱曼怔怔的说。 那颗乱跳的心如死水一般,燕芝幽幽低喃:“他啊。” 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燕芝咬着唇,压住心内的酸涩,否则就要涌上眼眶了。 “芝芝,你怎么了?你在找谁?” “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 “谁?” “就是他啊。”燕芝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就在身边,却看不见你,抓不到你,你就像一阵风,在我身边低喃,肆意的触摸,当我要细细感受你时,你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哭了。”邱曼也哽咽了,“我们进去吧,你的手好凉。” 手凉不凉燕芝不知道,只感觉心都冻结成冰了。 燕芝靠着邱曼走了进去,门关上,走廊重新回到安静,转角处一个身影缓缓出现,望着那扇门,深邃的眼里是不可名状的忧伤。 忧伤刚刚凝聚一块,突然散开,晁丹猛地回头。 身后的人愣住了,本能的后仰。 晁丹也愣住了。 谢令程走路声音不大,但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必然有声音,正常人听见后会转过头来看一眼,但晁丹没有,肯定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但当谢令程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伫立不动时,他却一下子就转了过来。 有种野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散发更加强悍的气息,然而那强悍的气息一闪而过,谢令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谢警官,好巧啊。”晁丹笑的勉强,仿佛小偷被当场抓包一般。 一丝蓝光从晁丹的眼镜上闪现,谢令程才明白刚刚所谓的杀气不过是他眼镜的反光,而那危险的气息不过是虚惊一场。 谢令程有些尴尬,故意板着脸,拿出审讯才会有的锐利目光,气势逼人。 “又来探病?” “不是。”晁丹眼底弥漫一丝忧伤,“我刚刚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就跟了过来。” “这层楼只有燕芝一个病人。” “哦,是吗?”晁丹推了推眼镜,低声喃喃:“原来她叫燕芝啊。” 谢令程很警惕:“你说的熟人是她吗?” “像她,很像,几乎……”晁丹苦笑,摇了摇头,没继续说。 谢令程却点点头:“幸好是这样,差点我还以为你是跟踪狂了,我不止一次见你这里晃荡了。” 晁丹又苦笑:“这种行为换作谁看都像,更别说是警察了。我很抱歉,知道认错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等等。”谢令程叫住了晁丹:“你的熟人叫什么?” 晁丹连连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必麻烦谢警官了。” “我没说帮你找,就问问。” “啊?这样啊,那就更不用说了吧,如果我说了,谢警官必定会留意,不想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耽误你的时间,我想缘分到了自然人也能相见了,若不能怕只是我们此生无缘。” 谢令程皱起了眉,感觉晁丹说这话是言不由衷的,而且这样恭维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的虚假? 晁丹长的和他一样高,穿着整洁的衬衣,衣服贴身,露出结实的胸脯,到腰部呈一条完美的曲线,站立的非常笔挺,是军人才会有的站姿。 难道他以前当过兵? “谢警官在看什么呢?”晁丹声音听着有点像冰裂的感觉,若是只听声音应该会觉得这是个忧郁的人,但看着他的脸,反而有股春天般的温暖气息。 “你这样看我,让我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事。”晁丹垂了眼眸,扯了扯衣裳,看起来有些慌乱不自在的感觉。 谢令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虽然晁丹有一副健美强壮的身材,但看那双瘦长的手,除了翻书写字,敲敲键盘,还能做什么呢? “平时健身么?”谢令程问。 晁丹微微点头:“偶尔会。” 谢令程说:“像你们这种长期性坐办公室的,缺少运动,容易得肩周炎颈椎病什么的,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酒店的健身房对内是免费的,多去,没坏处。” 晁丹认真的听他说完,微笑:“我会把你的关心带给董事长的。” 谢令程愣了,哪儿跟哪儿啊? 算了,他也不想解释。 “谢警官也要注意身体啊。”晁丹看着谢令程的眼睛,淡淡的青色堆在下眼皮,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当警察肯定比我们普通人辛苦多了。” 辛苦是必然的,更多的是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梦,谢令程有种预感,这个梦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可能是某种事件的预兆,只是是好是坏的兆头,目前还不清楚。 “我知道。”谢令程下逐客令了,“既然认错了人,你可以走了。” 晁丹微微一笑:“好的,再见。” chapter62 说嘛,怎么补偿我 谢令程敲了三下,刚握住把手门就开了,邱曼露出半张脸,做了个嘘的手势,压着声音:“她刚睡着。” 刚刚还醒着,怎么这么快就睡了? “轻一点哦。”邱曼做贼似的把门打开,冲谢令程挥挥手,“我有事,先走了,拜托你守着芝芝。” 谢令程点点头,放慢了脚步,呼吸声都轻了。 这次中毒事件让燕芝消瘦了不少,被子盖在身上只鼓起一点点,若不是看到脑袋,根本不知道躺着一个人,脸颊明显凹陷,但基本上都是红润的,这会却略显苍白憔悴,睡的也不安稳,蹙着眉,咬着唇,睫毛还挂着点点泪珠。 做噩梦了吗?还吓哭了? 谢令程鬼使神差的摸了摸燕芝的额头,不易察觉的上扬着嘴角,继续顺着燕芝的头发,看着她的眉舒展,松开嘴唇,然后坐在床对面的沙发里,支着额头,就那样看着她,看着看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燕芝并没有睡太久,也睡的不安稳,突然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警察先生坐在对面,呼吸匀长。 她轻轻的掀开被子,拿着毛毯,慢慢展开,又轻手轻脚的走回谢令程的身边,俯下身正要给他盖上,谢令程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燕芝只抖了一下,没有叫出声。 谢令程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燕芝微带惊恐的脸。 “你醒了?”他还带着鼻音。 燕芝点头:“我怕你着凉,想给你盖毯子。” 谢令程发现自己还抓着燕芝的手腕,骨头硌着掌心,他松开手,淡淡的红印在过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疼吗,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燕芝把毯子盖在谢令程胸前,又道:“睡吧。” “不睡了。”谢令程抻了抻手臂,他从来不这样睡觉,半边身体似乎都麻痹了,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倒了一杯水喝。 燕芝靠着床头,安静的看着书。 不知道她看的啥,这么入迷。谢令程有些好奇,凑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母,不知是英文还是哪国的语言,谢令程只瞅了一眼都觉得蚂蚁子满眼睛爬,不知她是怎么看进去的。 “别看了,休息一会儿。”谢令程把书拿走,扣在床头柜上,“检查做了吗?” “做了,还查了血。” “结果呢?” “没事了,过两天可以出院了。” “是吗?报告给我看看。” 燕芝想了想,还是拿给他了。谢令程皱着眉:“指标这么差,就能出院了?” “能。”燕芝的表情不容人反驳,“只要毒素排干净了,后面慢慢调养,定期复查就是,没必要一直住在医院里。” “哦。” 哦了之后,谢令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燕芝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了,偷偷的把手伸过去,谢令程一眼就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沉声道:“别看了。出院之后做什么,学校放假了,你要回,家吗?” 谢令程竟有些忐忑,那个应该算是她的家吧,但她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可能会。” “什么时候,记得给我说一下,我把时间提前安排好,到时候送你过去。” 燕芝目光平静的看过去:“你喜欢那里吗?” 谢令程有些心虚,说不上喜欢讨厌,就是想送她而已,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否则有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燕芝没有等谢令程的回复,自顾自说:“你上次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口竹笋,一块藕片,还把上面的蒜和姜挑了出来。” “我只是比较挑食,现在更挑。”谢令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上次是丫丫过生日,算是吃的比较好的。”燕芝笑了:“我怕你饿晕了,所以别去了。” 谢令程也跟着笑了:“那儿风景挺好的,就当是去散散心好了。” 谢令程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诶,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难道你一直偷偷看着我?” “所有人都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燕芝抿嘴笑,“可能你习惯了,若是换做别人了,早就浑身不自在了。” “我还真没注意。”说完后手机响了,打破了谢令程此时的尴尬。 “喂?” “老地方来。”明杨说。 “什么事?” 明杨呵呵两声:“你自己拜托我的事,忘了?” “我拜托你的?”谢令程拍了一下脑门,“好,马上过来。”转头看向燕芝,眼神异常柔和:“我先走了,晚上再来。书别看了,费眼睛,实在无聊就睡觉,你现在特别需要休息。” 得到燕芝放心的回答,谢令程驱车赶往醉乡思,果然是老地方,还是那个桌子,那朵康乃馨,那身衣服,那个笑容。 “得罚。”明杨开口就不客气,“除了请我吃饭,还要陪我打游戏。” “行,听你的,打输了可别赖我。”谢令程一面坐下,一面说道:“我说你还是找个女朋友吧,我手残,你就行行好,别折磨我了。” “你都没找,我怎么找得到?” “你这意思,我把你耽搁了呗?” “是啊。”明杨眨眨眼,春光潋滟般的,谢令程认输了:“说正事吧。” 明杨说:“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连联合国反恐局内网都入侵了。” 谢令程浑身紧绷:“兄弟,你也太拼了。” 明杨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笑吟吟道:“为了你,我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去了,你说怎么补偿我?” 谢令程勾起嘴角:“别贫了,赶紧说。” 明杨笑的阳光灿烂,端着托盘的女服务员在他脸上愣了几秒。谢令程看着她,明杨也看着她。服务员红了脸,连声道歉,放下鲜榨果汁,慌乱离去。 明杨递过去一份文件:“这里是资料,你边看边听我讲。” “那个烙印的全称叫searcher,中文就是搜寻者,他们的领头是一个叫king的人,真名,长什么样子,目前没人知道。二十五年前,king还只是个杀手,隶属于一只叫b.w的雇佣军团,接来自全球各地的暗杀任务。b.w的全称是blood wolf,血狼军团。2000年的时候整个雇佣军团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进行过很多猜测,可能被当地政府招安了,可能被对手灭了。但不管如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 “2011年,白金汉宫发现女王的王冠是假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网址,打开网址是一个线上拍卖会,拍卖的物品很多,其中就有王冠,标价一百亿欧元。” 谢令程的瞳仁随之放大:“一百亿?真有人买?” 明杨在这方面看的比较开:“钱是现代工艺,没了再造,属于唾手可得的东西。文物则是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前的,除了工艺不可复制,诸如镶嵌上面的宝石也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再生。很多是私家珍品,他们一定要拿回去,硬抢是不可能的,只能出钱买。所谓的价值就是稀有,拥有天下独一份,那是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象征。” 谢令程问:“被偷了那么多次,难道就没有提高警觉性吗。” “即使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盗系统也不抓不住盗窃者,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潜入,又如何拿着东西离开的。” 明杨说:“除了王冠,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蒙娜丽莎的微笑,法老的权杖,基本上你能想到的所有文物,钻石珠宝,还有曾经属于我国的兽首,都曾失而复得,价格最高达二十倍。” “女王的王冠,政府花了一百五十亿英镑才拿回来,还是个假的,因为king从来不讲道理,转手卖给了另一个收藏家,又赚了三十亿,好像听说这个收藏家在政府的压迫下归还了。但没过多久,又不见了。”明杨苦笑,“可想而知,英政府有多痛恨搜寻者。那两年king非常的疯狂,几乎将欧洲的贵族偷了个遍。” “一开始他们都是在网上拍卖,后来搬到了线下竞拍者胜出,组织派人亲自送到他家里。” “这不是很容易被政府抓住?” “曾经有人这样做过,结果他的老婆孩子死了,他自己也死了,死的非常惨烈。这便是警告。” “就是他?” 谢令程正在看照片,简直可以用地狱来形容,血腥的画面引起了他的不适。 chapter63 神秘的搜寻者 “不是。”明杨摇头,喝了一口果汁继续说:“这个事件发生时,我当时正在卢森堡,有所耳闻。这座城堡叫爱莎城堡,主人叫威尔逊,是一名世袭公爵。我查过他的资料,是个骨灰级的收藏家,传说中很多失踪的文物有一半在他手里,他死后,那些东西也不知所踪,但也没有出现在拍卖会上。” “不仅他死了,他的四位夫人死了,远在瑞士的两个儿子也死了,古堡的继承展开了激烈的争斗,不过得到继承权的最后都死了,死的很惨烈,便有人说公爵的冤魂在里面,不允许有人霸占他的财产。” 谢令程皱着眉,显然不信鬼魂幽灵之说。 明杨继续道:“不管如何,凡是进去的都死了,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堡。偶尔会有好奇的去探险,出来后大多精神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 谢令程迟疑道:“这么残忍,是不是威尔逊的仇人干的?” “不知道,没有查出真相,因为城堡死了太多人,没人敢买,方圆几公里都无人出现。一直押在政府手里,价格一压再压,去年被人买了,那个人……”明杨支着下巴,咬着吸管:“好像叫兰德尔?密特朗。” “这个名字有点熟。” “是的,想买我戒指的人也叫兰德尔,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没死?” “没有。” 谢令程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他有问题。” 明杨咧嘴一笑:“言归正传。king实行线下拍卖,是导致组织覆灭的根本原因,反恐局跟踪了三年都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这一下就找到了,于是各国政府联合起来,准备剿灭这个组织。” “打赢了?” “确切的说打了等于白打,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盗窃组织,没想到背后有一只上千人的雇佣军团。罗兰告诉我,那场战斗十分惨烈,死了很多人,但大部分都是血狼军团的。血狼军团当时确实出了一些事,是king重新把他们召集了起来。” 明杨说:“那样强大的组织不可能一次就覆灭了,king既然敢透露地址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不是在自取灭亡,而是想告诉全世界,你们都奈何不了我。” 这样一个恐怖的组织,谢令程竟感觉有些后背发凉。 明杨不置可否:“他们也认为king没有死。king当时应该快六十了,现场没有一个人符合他的年龄,但即便活着,可能也受了重伤。还有,他们在基地里也没有找到所有被盗的东西。” 谢令程抱着双臂,呵呵道:“果然是白打了。狡兔三窟啊。” “盗窃的一共有八个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不过已经通通消失在国际红色通缉令上了,你说的那个人估计是最后一个了。” “弗兰克来龙江市究竟想盗什么?” 谢令程问了舅舅,当时并没有丢失什么,而且弗兰克来中国那年就是组织出事的那年,出事就在前后跟,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行动。 一次行动四个人。 谢令程去过出入境,近两个月离开中国的没有外国人,也许他还在国内,也许他根本就是中国人。 但这件事跟谢令程的职责没有一点关系,也是好奇烙印的来历,如今都查清楚了,也许是他们内部的事,也许是弗兰克不甘心得罪了道上的,不管怎么样,都是死有余辜,谢令程也就放下了。 两人一直聊到金乌西沉,月上星空,吃了饭,两人才道别。 谢令程本想给燕芝带一份甜品的,醉乡思的甜品甜而不腻,口感爽滑,非常适合夏天吃。自燕芝住院以来还从没出来过,想必已经很烦了,谢令程便想着带她出来吃宵夜,顺便欣赏欣赏滨江夜景,或者去看一部最近比较火的电影。 手心有点汗,喉头还有点干,一会不知道能不能自然而然的说出邀约的话,谢令程有点担心出糗。 一声闷响,手掌拍在方向盘上。 谢令程眉头紧锁,心说怎么跟个要约会似的。 去与不去,说与不说,一直在心中纠结,一团乱麻,找不到一个头绪。忽的,余光中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顾清风和燕芝,并肩往公交站走去。 好吧,那样的事他们做才合适。 你没那么重要。一点也不重要。你就是一个冤大头,还是自愿的。 谢令程开着车从两人面前缓缓经过,他目不斜视,可脑袋里出现了燕芝的面容,此时她一定笑着,笑的非常开心美丽。 . 龙江市公安局云秀区分局的刑侦第三大队办公室,三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表情严肃凝重,六只眼睛看着同一个方向。 “双儿,队长这两天不对劲儿啊,怎么不去医院了?” “失恋了吗这是?” “队长这样的都失恋,那我不是要单身一辈子了?” “不对,队长不是失恋,是还没有开始,不知道怎么开口。” “哇,还有队长搞不定的女人?” 谢令程属狗的,嗅觉特别灵,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冷冷的说:“没事做了吗?学人八卦,不如你们换个职业?” 王世双挑挑眉:“哦,火气还这么大,肯定失恋了。” “嗯?”谢令程的眉头更紧。 “有事有事,走了走了。” 三个人打着哈哈离开,在谢队看不见的旮旯里继续狗仔八卦,争取早日揭秘队长是不是失恋这件事的真相,不然中午都吃下不饭。 连续三天谢令程都很忙,忙到除了眼前的事什么都不会去想,上床就睡觉,但狗血的八点档还是如期光临了。 难以相信,他为了一个女人跟别人打架,还没打赢。 太郁闷了。 谢令程不允许他们在办公室抽烟,自己却点了一根,狠狠的抽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横冲直撞,一路冲撞到肺里,他呛了起来,尼古丁的味道让烦躁变得更为浓郁。 秦柏川一开门就愣了:“哦?” 谢令程没有理他,蹍灭烟头,秦柏川大步上前,满脸心疼:“你不抽能不能不要浪费。”赶紧捡起来,拉直,夹在耳朵上,哼了一声。 “注意形象。”谢令程取下来,扔进垃圾桶,在秦柏川要发作前,竖起了食指,意思是:赔你一包。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拨通了护士台的电话,他想知道自己没去的这几天燕芝的情况如何。 护士说的很担忧:“燕小姐还不能出院,昨晚半夜发了烧,最高烧到40c,今早上刚刚退,这会儿正在睡觉呢。” 谢令程感觉嗓子更加干涩,顿时就暗哑了:“发烧,为什么会发烧?” “燕小姐一连三天晚上都出去了,本来身子就弱,出了汗吹了风就容易感冒发烧,还说吃了刨冰,她那个胃怎么能禁得住那样的折腾啊。” “严重吗?” “退了烧就没什么问题了,但还得观察,容易反复,若是发展成肺炎就她目前的情况来说会很麻烦。” 谢令程把手插进头发里,哑着嗓子:“好,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一旁的秦柏川听到了,挑了眉:“不去?” 谢令程面无表情的反问:“有必要吗?” “那行,走吧。”秦柏川扬扬脑袋,“刚刚接到一起杀人案,死了好多天了,据说出现了巨人观。对了,你还没有见过巨人观吧,那可得好好开开眼界,我给你讲啊……” 谢令程脸色一白一青,起了一半的身子十分僵硬的抻直,仿佛还能听到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每个细胞都在叫着:我拒绝。 秦柏川一把搂住他:“哈哈,骗你的,还新鲜着呢。” 一行人刚到案发地,医院突然打来电话,是照顾燕芝的护士小姐。 她非常的着急:“燕小姐坚持要出院,我怎么劝都没有用,谢先生,要不您……” 秦柏川眼皮都不抬:“初步勘查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我们来吧,去你的吧。” 谢令程飞快的跟护士小姐说:“你告诉她,我现在没空,等两个小时,我过来办理手续。”说完拉开警戒线,钻了进去,秦柏川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chapter64 听话点,别总是让人担心 虽然住院的当事人是燕芝,但高额的住院费除了谢令程没有人报销的了,燕芝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突然对护士小姐说:“我能看看账单吗?” 护士小姐把小票给她,燕芝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的念:“9、.27元。”脸色唰的苍白,两眼一翻。 把护士也吓得够呛,以为她晕死了,幸好又翻了回来,燕芝吞了吞唾沫:“怎么这么多,是不是算错了?” “不会的小姐,这是系统结账,不会错的。” “那能给我看看,具体消费了哪些吗?” 护士点头:“稍等。”几分钟后,护士把打印好的清单交给燕芝。 光住院费就是八万,其余的便是药费和各种检查费用。 住几天院差点倾家荡产,燕芝生无可恋的状态一直保持到谢令程来。 谢令程的口气有点冲:“脸色这么难看,还想着出院?” “账单把她吓到了。”护士说。 谢令程沉着脸:“谁让你给她的?” 护士委屈巴巴的解释:“是她自己要看的,我怎么知道她胆子那么小,竟然被吓晕了。” 燕芝怔怔的看着谢令程:“我这条命值十万?” 谢令程真的生气了,提高了音量:“不会说话就别说。” 他刚从现场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手,换衣服,感觉身上还有血腥的味道,把这温馨安宁的房间都弄脏了。 燕芝缩着脖子,怯生生的模样像只被吓坏了的小兔子,谢令程心头又一软。 “生命是无价可估的,以后不准说那样的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本来应该今天出院的,结果……”燕芝小心的看着谢令程,“你是不是生气了,又要多花你的钱了。” “没有。”谢令程有些烦躁,“还有,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但你有三天没有来了。” 谢令程怔住了。 她竟是盼望自己来的吗?抑郁突然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扬,谢令程说:“我在忙,应该给你说一声的,抱歉。” “我觉得自己好了,可以出院了。我还是出院吧,真的没事了。” 燕芝低眉搭眼,语气也轻飘飘的,但态度坚定。谢令程几乎每天都来的,接连三天不来可不就是生气了,嫌她不识趣吗? “退烧了吗?头晕不晕,会不会恶心发呕?”谢令程伸手去摸燕芝的额头,光滑还有些微凉,眉心不自觉的拧着。 “再观察一晚上,如果今晚没有发烧,明天再说出院的事,好吗?” 燕芝无奈:“好吧。” 护士感动的热泪盈眶,心说:也给我这样一个温柔英俊有钱的老公吧。 此时此刻她显得太多余了,给燕芝测了体温,挂上点滴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时间就在点滴中,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何时屋里的光线暗了下去,谢令程拉开窗帘,红霞满天,壮丽的自然风光令人又敬畏又惊叹。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头问道:“刨冰是个什么东西?” 提起这个燕芝就很兴奋:“刨冰就是把冰块刨成细细的冰沙,再加入各种干果、水果,比如葡萄干,草莓,还有花生碎等等,酸酸甜甜的,冰冰凉凉的,吃到嘴里可舒服了。” 谢令程笑了:“听起来还不错,难怪你病着也想吃。” “我其实只吃了那么一点点,师兄不让我吃,是我非要吃的。” “他对你好,听话点,别总是让人担心。” 不知怎么就感觉眼睛酸胀,这些话燕芝从来没有听过,即便是顾清风对她好,也只是体现在举止中,他从不来不会说的那样清楚明白,让她细细体味,慢慢咂摸。 燕芝哽咽了,目光闪闪:“谢警官,你真是一个好人,能嫁给你不知道多幸福。” 谢令程心被电击了似的战栗一下。 “这就算好了,你的要求可真低。”谢令程自嘲,突然想起了鲁阿吉的话,很想问问燕芝:你是不是只要一份平平淡淡的爱就够了,爱情到底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 护士过来拔掉针头,嘱咐多喝水,注意休息,不能再吹风受凉了,她等会儿再来测体温。 虽然不是告诉他的,但谢令程一一记下了,看着燕芝苍白的脸蛋,仿佛比之前小了一圈。他觉得吃的也不差,怎么一点也没有补起来? “你饿了吗?我饿了,一起吃饭吧。” 随后打了个电话,精致可口的晚餐半小时内就送了过来。在桃陶县那次,谢令程提出让燕芝陪自己吃饭的要求,她冷冷的拒绝了,现在想起来也是可笑。 燕芝胃口似乎不错,吃的很香,谢令程突然想起了一个成语:秀色可餐。 美人的吃相还不错,像个古代的大家闺秀,没有吧唧嘴,咀嚼声也很小,谢令程最烦的就是吃饭吧唧嘴了。 “你看着我干嘛啊,不是饿了吗,吃啊。医院的饭还真不错,你尝尝。” “不是医院的,醉乡思送来的。” 燕芝张着嘴,含在嘴里的粥流了下来,谢令程也不知咋想的,赶紧用手去接,燕芝回过神来,一下吸溜了回去,又顺手在下巴抹了一下。 “你这个习惯要怎么才改的掉?” 谢令程抽出一张抽纸去擦,燕芝更愣了,这个动作怎么那么的那个啥啊,难道不是只有情侣间才可以做吗?但他做的那样的顺手,就像当妈的给孩子擦嘴似的,眼里还带着责备,她曾记得丫丫生日那天,他也要去贝乐家燕芝却怕被人误会,坚决不同意,谢令程当时说的是:你想得美。 不仅严肃认真,还有点嫌弃的意思。 所以他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意思,对吧? 他只是个好人,好人而已。 燕芝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但想起来始终觉得别扭,有些脸红,心跳加快,含糊不清的问:“为什么要去醉乡思订?” “你的身体条件不敢随意,所以你每天吃的饭菜,是我请营养师根据你每天的身体状况搭配的,再由醉乡思的厨子做了送过来,别的我不信任,明杨家的放一百个心。” 天,这得要花多少钱啊? 燕芝认真道:“谢警官,我知道你人好,有钱,但这样花我真的,有点消化不良了,那个,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倾囊相助。” 这话谢令程听的特别舒坦,微笑:“好,我记住了。”突然啧了一声:“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绝对不会。” “我该怎么相信你呢?”谢令程眼中的戏谑味更浓。 “拉勾。”燕芝伸出小拇指,眼里是不容侵犯的严肃。 “幼稚。”谢令程缓缓前倾,目光仿佛磁石一般吸引着燕芝,她不敢直视,在里面找到不到方向了,垂下了眼眸,看着他喉结在轻轻蠕动:“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我是警察,骗警察可是大罪,你不敢。”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靠我这么近。”燕芝捂住心口,“我心跳的好快。” 谢令程眉头一挑:“你对我心动了?” “不是,我紧张害怕,压力大。” 不仅严肃认真,还有点嫌弃的意思。谢令程闷闷的说:“吃饭。” 吃完饭,两人又去了楼下散散步,消消食,然后被警察先生逼着用法语念文章,谢令程觉得燕芝说法语的样子特别迷人,带着别样的性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盯着她看。 邱曼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来不了。顾清风来看了一眼,谢令程在他来之前先离开了。 次日,谢令程还是来接燕芝出院了,虽然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但他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现在去哪里?” “谢警官,你能告诉我王轩朗的墓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他。” 霎时间寂寂无声,燕芝眼里含着泪,伤感的气氛触动着每个人最柔软的心底,她似乎多了一种味道,那是她之前不怎么有的人情味。 快到陵园了,谢令程的电话响了,他失声道:“住院了?什么?真的假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不满:“什么真的假的,我还会骗你不成?你在哪里,赶紧到医院来。” 邱曼谨慎的问:“谢警官,你有事?” 谢令程点头,看着后视镜,燕芝也看着他。 谢令程说:“我把你们送到门口,回去自己打车。” 邱曼用力的挥手道别道谢,顾清风望着远方,谢令程都不在意,深深的看了一眼燕芝:“再见。” 燕芝嗯道:“再见。”目送谢令程开车远去。 chapter65 回忆总想哭 今天没有阳光普照,一大早就阴沉沉的,这会子又飘来一大团乌云,似乎知道他们要来扫墓一样,故意让人不痛快,心中的阴郁像那云层一般不停的翻涌,越快到王轩朗的墓前,燕芝越感觉呼吸困难,迈不动步子,若不是邱曼挽着她,几乎要倒下去了。 邱曼感受到了燕芝的情绪,内心也一阵酸楚,还没到地,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不是因为她与王轩朗关系多好,只因为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最好的年纪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那样悲惨的方式。 墓前的鲜花还没有完全凋谢,如同照片里的人,还如身前那般阳光帅气。 燕芝放下白玫瑰,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化作悲伤的眼泪破闸倾斜。 王轩朗追她,跟别的男生追女生一样的手段,但因为他有钱,所以玫瑰花会更多,珠宝更值钱,衣服更漂亮,这些东西即使现在想起来她依然没有什么稀罕的,但有几件事她真的感动了。 那是冬天的一个晚上,燕芝从自习室回宿舍,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不绝的细雨,路都打湿了,一阵风吹来,冷的她浑身哆嗦。 燕芝没什么朋友,自然不能叫人送伞来,把书顶在脑袋上,迎着寒风前行,突然冷雨不再拍打脸庞,寒风也没裹身。是王轩朗为她撑起了一把伞,挡住了寒风冷雨。他听见了她牙齿打架的声音,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燕芝很慌张,在衣服披上身前就跑了,天黑路滑,她摔倒了,最后还是王轩朗把她背回去的。 她趴在他背上,撑着伞。 那样冷的天,哈出来的气都能凝结成霜,王轩朗还在问她:冷不冷,腿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 燕芝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是哽咽了,说不出话来了。 那样长的路,王轩朗却一直将她背到宿舍门口,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但他全然不知,只看到她磨破皮的手掌,刺痛了他的心,让燕芝等一会儿,他去买纱布和碘伏。 燕芝说不用了,把衣服和伞还给他,让他赶紧回宿舍去。 王轩朗还是去买了,但宿管阿姨不让他上去,打电话给燕芝,却一直没人接。 邱曼回来后,把塑料袋扔在她床上,告诉她:王轩朗冷的嘴唇发紫,不停的跳脚。 “你心也太狠了。”邱曼恨恨道。 其实真的不能怪她,她习惯性把手机调成静音,又去洗漱了,如果她知道一定会亲自去拿的。 好几天没有见到王轩朗,真的是感冒了,鼻子捏的通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却对着她笑的阳光灿烂。 王轩朗非常高兴,高兴坏了:“你来看我啊,那个我感冒了,怕传给你,你走吧,我没事,快好了。” 燕芝并不是特意去探望他,只是把买药的钱还给他,但是她没有说,并对他说了谢谢,注意身体。 她不知那样轻飘飘的话,在王轩朗的心里有多重的份量。 第二次是燕芝例假来了,每次来都是一场痛不欲生的折磨,那种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即便是说出来,让人也不能分走半分疼痛。 然后,他来了,带着红糖水和暖宝宝。 王轩朗说:“上个月你就这几天肚子痛,脸色苍白,我便猜到了你这个月的时间,所以给你准备了红糖水,药房的人说,贴上这个会舒服一点。” 燕芝不知道他一个大男生是怎么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去问女生那几天的事的。 他拉开衣服帮她遮住,贴上暖宝宝,喝了温热的红糖水,疼痛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燕芝第一次对他露出了笑容,认真的审视这个人。 第三次是落英滨江畔,王轩朗对她做出承诺的那一天,他蹲下去给她系鞋带,旁边一个女孩满脸羡慕。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感动的差一点当场答应了。 恍惚中,燕芝仿佛看到王轩朗深情的望着自己:“燕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你的眼里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我想对你好,让你开心,我答应你,以后只对你好,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确做了追女孩期间都男生会做的事,但她也知道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在别人的女生眼里是多么的奢侈。 也许,也许……他都做不到。 还有那颗爱她的心不掺半点假,如果时间能重来,燕芝一定会试着和王轩朗交往。哪怕他的爸妈也说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她宁可自己受伤也愿意满足他这个心愿。 可惜时间不会重来,她只有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王轩朗依旧带着微笑,俏皮的嘴角仿佛带着浅浅的责备,仿佛知道这根本不是她错的。 顾清风对燕芝伸出手:“回去了,你需要休息。” 燕芝把目光从王轩朗的照片开移开,轻轻的:“嗯。” 她在心里说,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你们看。”邱曼指着前方。 那三人是王轩朗的父母和妹妹。 王锦成白了一半的头发,妻子的眼角也增添了几条皱纹,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低着头走路,马尾在脑后安静的束着,眉目间有几分她哥哥的模样。 这是王轩朗去世的第二个月,但在他们心中儿子从未离去,每次到这个地方,破碎的心要再一次经历撕裂般的痛,妻子靠着丈夫,早就泣不成声了。 看到儿子墓前有人,王锦成停下脚步:“你们是谁?” 邱曼礼貌的回答:“叔叔阿姨,我们是王轩朗同学,知道凶手被判刑了,特地来告诉他,让他安息。” 王轩朗妈妈哽咽着沙哑的嗓子:“谢谢你们还惦记着他。” 他们也知道了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害儿子,但谢令程并没有说那个人是谁,担心他们将仇恨转移到当事人也是受害者燕芝身上。 王轩朗妈妈带着女儿蹲在墓碑前,放下手中的月季,那是王轩朗身前最喜欢的花,轻轻摩挲照片上的脸庞,笑着又哭了。 燕芝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对方每抚摸一下,就像刀子在她心上划开一条口子,闭着眼别过头去,王锦成叫住了她:“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燕芝,燕子的燕,灵芝的芝。” 王锦成心里咯噔了一下,怔怔的望着她,喃喃道:“你姓燕?燕子的燕,你叫什么?” 燕芝重复了一遍,“叔叔,怎么了?” 王锦成的眼底湿润了:“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也姓燕,可惜他遭遇了不测,就跟轩儿一样。” “节哀顺变。” “你叫燕芝?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身份证,学生证都是这个名字呢。”邱曼说,“叔叔,芝芝她前段时间出事了,刚出院就来看王轩朗,医生说她需要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王锦成点点头。 顾清风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要翻来覆去的确认燕芝的名字呢?他回头,看到王锦成还看着他们,目光似只落在燕芝身上,眉头深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顾清风对燕芝说:“他不会认识你爸妈吧?” 邱曼惊讶道:“真的吗,芝芝,要不你去问问。” 燕芝面带苦涩:“说出来你们不会相信,即便是把我爸妈的照片放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他们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呀?”邱曼问。 燕芝回答:“没人告诉过我。” 顾清风温声道:“即使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知道也许是一件好事。” 燕芝感激的望着顾清风,对于父母的感情已经淡的如同陌生人,她真的很怕此时有人认出她,哭着对她说父母的遭遇,而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又会成为他们口中冷血无情的人。 “就是,”邱曼用力点头,“万一以后你发达了,莫名其妙的钻出一些人来认亲戚,那就太不划算了。” 燕芝失笑:“你别做梦了,能平平安安一辈子,我就知足了。” 邱曼感叹:“也是啊,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好了。” “小心脚下,有碎石子。”顾清风自然而然的挽着燕芝的手,“你出汗了,不能再走了,一会儿吹了风怕又发烧。”擦掉燕芝额头的薄汗,转身蹲了下去:“来,我背你。” 邱曼在一边抿嘴偷笑,一个劲儿的给燕芝使眼色,她的嘴角也浅浅上扬。 这也许叫因祸得福吧。 chapter66 父与子(1) 王锦成一直盯着燕芝背影消失,但她的模样还在脑海浮现,那双眼睛真的太像了,几乎和记忆中那个人一模一样,他也记得有个可爱的小女孩喜欢抱着一只粉色的兔子,一见他就笑眯眯的招呼:“王叔叔好。” 不可能是她,肯定只是个巧合,燕芝,燕绥芝,差了一个字呢,但是那双眼睛让他眼前一直浮现另一个男人的脸庞,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 “你在做什么,怎么不过来看轩儿?”妻子揉了揉眼睛,她最近哭的太多了,看东西有些模糊。 “等会儿。”王锦成反而走远了几步,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老余,你说燕秋南的女儿还活着的话,今年也21了,你说她有可能还活着吗?” 那头沉寂了片刻,余长青声音意外的低沉:“你见到她了?” “我哪能知道她在哪里啊,只是刚刚给轩儿扫墓,遇见了他的同学,其中一个孩子长的和老燕真像,她也姓燕,叫燕芝,你说会不会……” “像而已,别瞎想。” “但我看着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轩儿的死好像是命中注定的,是为了给我赎罪。”王锦成哽着嗓子,长叹一声:“当年如果不是我,老燕一家就不会惨遭杀害……” “我告诉你,即便是看到了她也不要去相认,她要是问起她爸妈的事,你说不清楚,不想自找麻烦,连累你老婆孩子,就他妈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余长青咔一声挂掉了。 王锦成看着儿子的照片,想起死去的燕秋南,又想起了刚才的燕芝,还有她悲伤的面孔。儿子曾给他说他喜欢一个姑娘,她长的非常漂亮,是个孤儿,他一定要好好的爱她疼她。 种种往事串在一起,王锦成蓦地有种感觉。 老燕,这是我的报应吗? . 很快,谢令程又回到了医院。 刚接到小姨的电话确实惊了一下,以为老谢已经很严重了,此时忐忑不安,怕看到的是一个戴着氧气面罩,气若游丝的老头子,不敢进去。 一只纤纤玉手搭上肩头,声音魅惑至极:“嗨,帅哥,为什么不进去呢,是不是担心没有女朋友,不好交代?你看我怎么样?” 谢令程打了个哆嗦,揉揉眉心,无奈的看着来人:“小姨,别闹了。” 苏凰虽说四十多岁了,但心态好,保养得当,最多看起来三十出头,宽松的白大褂也掩饰不住她火辣的身材,高挑的个子堪比维密模特,一头栗子色的卷发梳成低马尾,不是近视眼,却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又知性又妩媚,跟谢令程站一起说是姐弟也不为过。 一起逛街时,她偶尔也会调皮的告诉营业员们:“我就是他的女朋友哦。” 苏凰的目光瞬间就厉了起来:“去看了吗?” “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你爸的病历,好好看看吧。” 谢令程看了一眼,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嘛。”心中却大大的松了口气,只是高血压而已。 苏凰立刻板起脸:“臭小子,是不是巴不得他有个三长两短,绝症什么的,你才开心?反正他现在的这个身体状况是不能再操劳的了,喝酒熬夜更是不行,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不可能辞职,我对管理公司不感兴趣。” “我可没说要你辞职,就是告诉你一声,人都来了,好歹也给我看一眼。否则,我就把你扒的一丝不挂,赶到大街上去。” 谢令程头皮一紧:“这么狠?” 苏凰冷笑:“就这么狠。” 说完推开门,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顷刻间,所有的人面面相觑。 苏凰惊讶道:“方姐,你也在啊,什么时候来的?” 方雪宁拢了拢头发,声音轻轻柔柔的:“刚来。老谢他想吃鳕鱼粥,我给他做了一点。”转头看向谢令程,温柔的笑了笑,把碗端给谢徕:“可以吃了。” “辛苦你了。”谢徕微微一笑。 那个温馨画面,谢令程一阵恶寒。 苏凰看着那个梳着高马尾,穿着校园风套裙的少女,惊道:“这女孩是谁啊,长的真漂亮。” 少女不知何为谦虚,抬起下巴,笑容中带着骄傲,目光越过苏凰的肩头,落在谢令程的身上。 谢令程也有点惊诧,没想到屋里还有人,而且是他不想看到的人,他与那少女的目光一对接,对方就红着脸躲了回去,抿着唇,又怯怯的模样他竟第一瞬间想到了燕芝。 方雪宁说:“她是我女儿,叫方嫘,今年高二了。” 苏凰:“我竟不知道你结过婚,还有个女儿。” “是我领养的。08年我支援汶川灾区,她爸爸很早去世了,爷爷和妈妈在地震中丧生,是我一直照顾着她,有了感情,就带了回来。” 方嫘抱住妈妈的手臂:“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生妈妈,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苏凰笑着说:“是个孝顺的孩子。” “都是妈妈教的好。”方嫘盯着她的胸牌:“外科副主任苏凰,好大气的名字。姐姐你这么年轻就是主任了,好厉害。” “姐姐?你可真会说话。”苏凰笑着拍拍谢令程,“看到没有,这是我侄子,今年25岁了,我呢很快就要五十了,再大几岁你就该叫我奶奶了。” “天啊,你好年轻,我以为你不到三十呢。” “再年轻也只是假象你才是真年轻。” 方嫘毫不客气的指出:“是啊,你笑起来还是有鱼尾纹。” 方雪宁嗔了女儿两句,苏凰笑笑,表示没有关系,又看向谢徕:“姐夫,感觉怎么样?” 谢徕搅动着勺子:“一点小毛病,还惊动了你们,真是惭愧啊。”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某个地方,谢令程站在那里,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方雪宁母女看着他,他似乎知道但不想理,又似乎全然不知,当她们不存在。 “没事就好。不过得等检查报告出来,黄主任说没事那才叫真的没事。” “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谢令程转身走了出去,苏凰赶紧出门,把他拽住。 “你怎么对她意见就那么大呢?方雪宁是个好女人,我查过她的资料,她跟你爸是高中同学,初恋呢。不过后来她随着父母去了广东,姐姐去世第三年回来才回来的,再见姐夫也是巧合,而且一直未婚。当年你撒气跑去做警察,把你爸气的住院,是她照顾的你爸,你平时只顾查案子,不闻不问,都是她在照顾你爸,不然你以为你能安心?” 苏凰叹道:“我也不希望有人取代姐姐,也取代不了。但你爸也是人,也需要关心和照顾啊,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回到家说句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谢令程皱着眉:“他们已经住一起了?” “怎么可能,别乱说。”苏凰再叹,“人家对你爸一心一意,这么多年了一没要名分,二没要钱,你还这种态度,是我的话,早受不了了,谁管他死活。” 谢令程依旧眉头紧锁:“那你说她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就是爱。” “爱?我爸若是个一无所有,还身体残疾的穷光蛋,她会这样对他吗?” “我妈才不是为了钱。” 方雪宁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但在谢令程看来她们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眼神更加不友善了。 只听方嫘生气的说,“别以为是我妈死皮赖脸的缠着你爸,追她的人很多,有钱的也很多,明明就是你爸死皮赖脸缠着她……” 少女涨红了脸,声音在警察的目光下越来越弱,躲在了妈妈的背后,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既有害怕又有不服输。 方雪宁忙道:“嫘嫘还小,不会说话,你,谢警官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把女儿拉了出来,“嫘嫘,快道歉。” “道什么歉,我又没说错。”方嫘嘀咕,还翻了个白眼。 苏凰有些尴尬,赔着笑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方姐这么漂亮,又温柔,要是没人追,我还不信呢。再说感情这事吧是两情相悦的,不能说谁赖着谁,对不对?” 方嫘哼道:“就是。” 方雪宁脸色也不太好看,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忧伤,提着保温壶的手指捏的很紧,挤出一丝笑容:“老谢需要休息,我们先走了啊,需要帮忙你就联系我。” “真是太感谢了。方姐,我送送你们。”苏凰从谢令程身边挤进去,顺势一撞,哪知门是虚掩着的——门口发出砰的一声,父子俩四目相对,谢令程最先低下头。 chapter67 父与子(2) 老谢抖了抖报纸,冷哼:“要进来就进来,要走就走,像个男人一点。” 谢令程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激将法对他没用,轻轻关上门,认真考虑着一个问题。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方雪宁不是图钱,仅仅是因为爱,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想再错过。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看着别的女人享受应该属于妈妈的一切,他梳理了一下关系图。 她和她是母女,他和她是夫妻,他爱着她,他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偏袒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她以后要管他叫爸,但自己是不可能叫她妈的,再加上跟老谢关系也没有缓和,也不可能示弱,所以以后在家的地位是什么呢? 嗯,好像很多余,还要处处看人脸色。 “想什么呢?”谢徕不耐烦,他竟然就那样坐在那里当思考者。 这个臭小子,废话也没有一句吗? 看着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人,微微驼着的背,谢令程难以想象他已经这么老了,好像自己去沈阳读书时都没有这么老,这几年,他到底有多拼命? “年纪大了,就多注意身体,别那么拼,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嘿,教训起老子来了,老子拼,为了谁?” “不要说是为了我,我不是三岁小孩。” “是,你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家哪还留得住啊。” “我又没离开龙江市。” “那你不回家,七年了,你回来过一次吗?” “不是你说谢令程与狗不得入内吗?” “老子说的是宠物。” “在别人眼里,宠物跟狗没有区别。” “我为什么那样做,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为什么当警察,你没数吗?” 谢徕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小子情窦未开,没爱过人,跟你说不通。反正我们结不了婚了,你满意了?” 谢令程冷冷的盯着他,没说话。 “你爱干嘛就干嘛,我是管不了你,从小就是,你只听你妈的。” 老谢的声音哽咽了,眼中还有泪花。 谢令程低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谁知道意外和惊喜谁先来呢?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你和凤来朝身上,其实它也算是我的孩子啊,发展到今天不容易,你们在我心里同等的重要,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也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我也希望它不要离开我。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商业帝国,想着要拱手让给别人,死不瞑目啊。” “别胡说。”谢令程轻斥。 老谢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谢令程也不坚持,就站了起来:“要就好好休息几天,公司不是有人帮你打理吗?” “你懂个屁。”老谢闷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老子要是多休息两天,董事会就得乱套。” 谢令程不懂,但知道他不会撒谎。父亲没有要求他辞职回去继承家业,但他一直在心中权衡。 一来,他真的喜欢警察这份工作,虽然还没有完全适应某些犯罪现场,但已经比前两年好多了。 二来,对老谢的成见还没有消除干净。 三来,他怕自己不是那块料,万一真的干不了,又去做什么?回到局里既丢自己的脸,还丢老谢和舅舅的脸。 要不然像他说的赶紧找个女人结婚,生娃,彻底放过自己? 找谁呢? 在相亲对象中随便找一个,反正他只是个生育工具而已,或者…… 怎么又想起她了? 谢令程不否认燕芝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一个,但也是最没有魅力的一个,不会打扮,又没有气质,要么双目放空,要么冷着脸,仿佛欠她什么似的,偶尔笑一次确实能惊艳时光。 但不可能因此就喜欢上了。 他没那么肤浅。 谢令程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思绪重新回到正轨上。谢令程深思熟虑后觉得舅舅说的对,案子谁都能查,不是缺他不可。 但凤来朝的继承人非他莫属。 他决定先去酒店试一试,警局这边先保留着岗位,反正最近也不忙,万一真的不是那块料,自己有个退路,老谢也好死心。 凤来朝集团在经贸大厦,龙江市商业中心地段。小谢的帕拉梅拉比老谢的劳斯莱斯迟到两分钟,本来老谢的身体是还需要休息的,但儿子第一天上班,当爸爸的怎么也得到现场鼓励支持。 谢徕笑呵呵的说:“爸爸突然想起来你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样子,跟今天一模一样,又舍不得又很开心。”拍了拍谢令程的肩,“真好啊,我的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能帮爸爸分忧了。” 守门的保安都感动了,谢令程却觉得老谢有点煽情,但眼中的泪水还是触动了他的心弦。 谢令程不太有底气的说:“别高兴的太早,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谢徕满不在乎道:“兴趣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再说有小晁呢,他真是个厉害的孩子,有他全权负责教你,我放一百个心。” 晁丹一脸真诚:“虎父无犬子,谢总肯定不会让董事长失望的。谢总干过经侦是吧?应该很快就能进入状态,董事长不用担心。” “有你在我担心什么。”谢徕看着儿子,指了指晁丹:“他啊是天生的生意人,我运气好,把人给逮着了。” “是我运气好,幸得董事长的抬爱。”晁丹推开门,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齐齐看着他们。 谢徕隆重的介绍了他的儿子,新任总裁,董事会的其他成员带着不明觉厉的笑,心不在焉的拍着掌,直到坐在座位上谢令程还是一言不发,对周围的目光也全然不在意,像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倍儿多余。 会议一向是晁丹主持的,说的什么,谢令程没怎么听,目光就在老谢和晁丹的脸上切换。 看的出来老谢很欣赏晁丹。 有那么一瞬间,谢令程甚至觉得他俩才是一对父子,晁丹这样的人若是在自己这样金融白痴的眼皮底下把集团弄到自己名下,肯定是易如反掌,虽然他一直认为凤来朝是老谢的事业,跟他没有关系,凭他自己的努力也是可以闯一片天地的,干嘛要做太子爷那套继承家业,但自己好歹也留着谢家的血,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东西属于别人。 谢令程振作了精神,竖耳倾听,竟也听懂了一部分。 我果然是个天才。 直到会议结束谢令程一直保持着淡定的外表,严肃的表情,冷静的气场,倒镇住了董事会的老头子们,毕竟是当过警察的人,想要轻视是不可能的事,一瞬间谢令程这个不会飞的菜鸟在他们心里变成了展翅翱翔的巨鲲。 一个个谢总谢总喊的好听的很,谢总淹没在众人巴结羡慕不屑的目光里有点找不到北了。 开完董事会,又谈了一些股东之间分配的问题,谢徕嘱咐小谢几句,就离开了公司,接下来又是一场部门经理之间的会议,枯燥的内容听的谢令程头疼无比,后悔,想走。 会议结束后,谢令程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和秘书,秘书是女的,似乎挺漂亮的,穿的又好看,不过谢令程并没有多看她两眼,因为晁丹还在耳边喋喋不休。 “凤来朝在全国目前有五家分店,每天都要开会听分店经理的汇报,这是最新的招商投资计划,董事会准备在广州开一家,目前正在招商,另外还有在国外发展的计划,董事长说争取三年内在创业板上市,谢总若是要弄明白公司的经营状况,至少要把五年以内的报表看一遍。”晁丹把手上的资料堆在桌子上,拍了拍:“这些都是历年的报表和公司经营状况,等这些看完后我再拿最近的过来,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总就问我。” 谢令程没吭声,保持着那个姿态。 chapter68 谢令程怀疑晁助理 谢令程没吭声,保持着那个姿态。 “怎么?”晁丹微微诧异,他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打量自己,这会儿又皱起了眉头,神色异常严肃。 “谢总是不是还不习惯,看谁都像犯人?”晁丹调侃道。 谢令程眨眨眼:“职业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我能理解。”晁丹露出宽容的微笑。 谢令程又抬起眼眸:“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两次了吗?两次都在医院。” “不,更早。” 晁丹又露出微笑:“那谢总可能是记错了,或者看花眼了。资料都在这里,谢总慢慢看,有什么不明白就问我。” 谢令程拿走最上面的一份,翻了两下:“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是赶鸭子上架,被迫的。”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只要谢总有耐心。” “那你就别走了。”谢令程坐上真皮椅子,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轻松随意的放在桌面上。 这样一看,倒还有些总裁的架势。 晁丹拿走谢令程面前的那份资料,推了推眼镜:“那么,开始上课了。” 两个小时后,谢令程扯了扯领带,脑袋搁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他刚刚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不记得了,是他讲的太烂,还是我太笨? 谢令程呼出一口气,拿着资料翻了两页,就开始眉头紧蹙,头大如斗。 “哎,还是查案子轻松多了。” “先休息一会儿吧,贪多嚼不烂。”晁丹说,“谢总喝茶吗?这里有大红袍,峨眉雪芽,君山银针,你喝哪种?” “峨眉雪芽吧。” 看着晁丹娴熟的动作,谢令程说:“你会的还真多。” 晁丹说:“董事长喜欢,所以我专程去报了茶艺课程,现在稍微上了正轨一点拿得出手了。” 谢令程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儿。 “你对他真好。” “这是我份内的事,年薪百万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晁丹递过去一杯,茶汤碧绿,氤氲袅袅,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谢令程不懂茶,但喝着确实不错,有种置身于林间,站在一道泉水边那般清爽的感觉,方才的烦躁也一扫而空。 晁丹不论任何时候都自带三分笑意,对于董事会提出的刁难问题也从容应对,不见一丝慌乱,谢令程觉得这才是谢徕想要的儿子吧。 “你这么年轻能做到董事长助理也确实有些本事,我看了你的简历,只是本科生,还不是金融专业的,”谢令程目光如炬,带着警觉:“他是怎么看中你的?” “巧合。”晁丹淡然道,“因为我会阿拉伯语,帮董事长做过翻译,就把我调到身边做助理,其实一开始只是照顾他的私人生活。” 说到这里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令程。 “但董事长觉得我有做生意的天赋,然后让我帮他打理公司上的事,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走上了这条路。”晁丹微笑,“我跟你一样,一开始都是不喜欢的。” “你会阿拉伯语,我实在是没有想到,简历中可没有去阿拉伯语留学的经历。” “我养父养母是那边的人,我从小就会说。” “嗯?” “他们已经去世了,不然我是不会回国的。” 谢令程垂眸道:“抱歉,冒昧了。” 晁丹笑着摇摇头,又斟了一杯茶,一壶水喝完,聊了一些关于公司最近的问题,差不多就到中午了。 公司有食堂,味道比不上醉乡思,还是可以接受,吃过午饭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谢令程做警察时常常日夜颠倒,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便拿着资料看,看着看着又闭上了眼睛。 下午两点半,漂亮的秘书敲了敲门,没有回应,轻轻的推开,看着如同睡美人一般的总裁,悄悄的咽了一口,柔柔的呼唤:“谢总,谢总。” 谢令程慢悠悠的睁开他深邃的眸子,女秘书的脸蛋映入眼帘,皱起了眉:“你是谁?” 女秘书羞怯的拢了拢耳发:“我是你的秘书啊,琳达。” 是了,现在在公司,不是在局里了。 谢令程揉揉眉心,沉声道:“什么事?” 刚睡醒的他说话带着鼻音,声音显得更加的低沉,仿佛在秘书心中打着鼓,琳达红了脸:“晁总说现在要开会了。” “又开?” “是啊。” 谢令程叹道:“走吧。” 上班除了开会,几乎就是看报表分析,晁丹偶尔会拿一份文件过来让谢令程签字,谢徕在时,他是不看就直接签的,但谢令程做不到这么信任他,非常的认真的重头看到尾,挑出一个不易察觉的问题,重新修改后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晁丹回到办公室就给谢徕打电话,说谢总通过了考验。 谢徕一连说了三个好,激动的老泪纵横,他是终于可以放心养老了。 一周过去了,谢令程适应了公司里的上班方式,上午舅舅打电话问了一下他最近的情况,顺便告诉他局里没事,不忙,让他放心大胆的上班,局里的事想都不要想。 谢令程咂摸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被赶出来了? 下午开完部门会议,谢令程接到了秦柏川的电话。 并不是局里有事,而是燕芝找他,她去了局里没有见到人,那帮臭小子又是个不省心的,说他因为长的太帅,经常有女人来局里围观,送花献爱的,严重影响了公安局的办事效率,所以被辞退了。 燕芝不花痴,并没有看上谢令程的美貌,也知道他们是在打趣自己,不愿意多说一句话,请秦柏川给他打了电话后,便离开了公安局,站在路边等。 谢令程把车停在燕芝面前,摇下车窗,脑袋伸了出去:“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 “你还说,我手机里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你怎么不存啊?” “你一定不知道我叫什么。”谢令程凉凉的说。 “谢……” “谢什么,嗯?” 燕芝突然想起来了,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叫谢令程的人,她还在想这个人是谁,而那个叫警察的人去哪里了。 “对不起。”燕芝低下了头。 “不怪你,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谢令程打开车门,“上车。” 燕芝盯着谢令程握住方向盘的手,目光落在蛇头的红宝石上,梦呓一般:“你的戒指挺好看。” “是吗?”谢令程飞快的看了一眼,“真心话?” “嗯,很有个性。” 谢令程没想到燕芝的嘴里居然能出现个性这样的词,咧嘴一笑:“这么说来我也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了?” 燕芝只微微一笑。 “对了,你没在醉乡思上班了吗?我去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你。” “我辞职了。” “那天就辞了?” “嗯。” “所以你才去夜店工作?” “嗯。” “那现在呢?” “什么都没做了。” “不上班了,钱够用吗?” 谢令程寻思着:她不会找我借钱吧? “够了,我还有东西交给你。”燕芝拿出一个信封,若不是太厚,谢令程差点以为那是情书了。 “手机你是借给我的,但我不能真的用了还个旧的给你,所以我打算买下来,因为我真的喜欢,是真心想买的,这里是8600。你数数。” 谢令程踩住刹车,接过信封,把粉色钞票拉出来:“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昨天接了一个翻译的工作,三爷给了我两千,还有一千的……” “等等,三爷是谁?” “半夜狂欢的老板,他在星落湖有个娱乐会所,叫银树花火,昨天来了几个法国的客人,请我给他们做翻译。” “还做了什么?”谢令程语气不太好。 “啊?”燕芝突然就心虚,目光飘忽不定:“还一起吃了饭,照了照片,说是留作纪念,还说下次……”眼眸渐渐低垂,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 “没有下次了,不许去。那个三爷不是个好人。” “不会的,看着不像。” 谢令程冷笑:“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吗?” “你对他又不了解,怎么能说他是坏人呢?” “别提他了,不就是工作吗,我给你,听说过凤来朝吗?” “……好像,听说过。” “龙江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我家的。” 燕芝恍然大悟的点头:“哦。” “你真的知道吗?”谢令程恶狠狠的说,“你知道五星级是什么概念吗?不是只比三星级多两颗星星那么简单。” 她的表情不说惊喜吧,语调也没有一点波澜起伏,要么是淡定过头了,要么就是不知道在敷衍他。 chapter69 再见,燕芝同学 燕芝垂眸道:“对不起,我不是很清楚。” “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清楚。”谢令程启动汽车,车速多少带了点怒气冲冲:“走,现在带你去参观参观。” “啊?”燕芝望着谢令程坚毅的侧脸轻叹一声,系好安全带,“好吧。” 车子逐渐远离闹市区,上了高速路,绿色的树木飞快倒退,红砖白墙掩在葱绿的山林间,清澈的湖水闪着迷人的金光,似一座隔绝尘世的小岛。 “好美。”燕芝趴在窗户上,任清凉的晚风吹动头发,闭着眼睛享受,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不要把脑袋伸出去。”谢令程说。 燕芝好奇的问:“我们去哪里啊?” “寒烟涧。” 寒烟涧是个神奇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笼罩着淡淡的薄雾,远远的看去,仿佛有座仙宫漂浮于云层间,越靠近,雾渐渐散开,露出它的真实面目,燕芝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气势恢宏。 “好高啊。”燕芝的脖子都快仰断了。 “一共三十三层。”谢令程大步前行,门童替他们打开门,霎那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年代的感觉,整体装修非常具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味道,但又完美的融合了现代的风格,不会让人觉得沉闷压抑,优雅又时尚。 “好漂亮。” 燕芝惊讶出了声,那副表情谢令程看着特别受用,竟有些小小的得意。 “整栋楼都是吗?”她问。 谢令程颔首:“整栋都是。” 燕芝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大堂经理走过来,礼貌微笑:“先生,小姐,这边请办理入住手续。” 谢令程说:“我们不是住宿,是来参观的。”径直走向专用电梯。 “先生。”经理大步跟上,站在两人的前头,摆着手:“不好意思先生,酒店不对外参观。” 谢令程道:“不是外人,这是我家的。” 大堂经理微微诧异:“请问你是?” 谢令程上任八天,仅仅是公司里混了个脸熟,但酒店无人认识,也没有身份识别,对方显然不能轻易就信了他的话。 燕芝抿着唇,伸出两根手指头扯了扯谢令程胳膊的衣服,摇头:“不看了,走吧。” “不行,等等。”谢令程脾气上来了,自家的东西还不能看了? 谢令程拨通了晁丹的电话,不一会儿一个身材丰腴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满脸堆笑:“谢总,您好,我是这儿客服部的经理,姓刘。很抱歉,您第一次来大家都不认识,还请谅解。”转头对大堂经理严肃道:“记住了,这是董事长的儿子,新上任的总裁。”回头又是一副笑脸:“听晁总说您想参观,我带二位参观吧,请跟我来。” 刘经理走的是vip专属电梯,按了顶层的按钮:“咱们酒店一共有99间套房和9豪华套房,六个特色餐厅,两个酒吧,一间咖啡厅,一间书吧,两个800平米的多功能会议厅和四个小会议厅,一间健身俱乐部,一个水疗中心,项目包括美容美发桑拿温泉等等。最近还计划建一个ktv,有的客人想唱歌,房间目前没有k歌设备。” 不仅燕芝大开了眼界,谢令程也开了,竟不知道自家酒店是这样子的。 走进最贵的豪华套房,刘经理介绍完毕之后识趣的退了出去,全景落地天窗,外面是一块湛蓝的湖泊,湖泊上缭绕着白烟,仿佛是仙女身上的轻纱在悠悠飘动。 燕芝深吸一口气:“你爸好厉害,找了这么个神仙似的地方。” 谢令程不置可否。 参观完所有,竟把人累的够呛,刘经理带着他们去了评价最高的泰国菜餐厅吃饭。 泰国菜一定少不了冬阴功汤,吃的燕芝咂舌,眼睛贼亮,不停的说好吃好吃好好吃。 谢令程从头到脚都散发出洋洋得意:“辞了你那个翻译的工作,你可以来我这里找份兼职,客房服务很适合你,一天一百,工作轻松,不会跟客人面对面,你工作两个月就能把下学期的生活费赚完了。” 燕芝婉拒:“我怎么能再接受你的恩情呢,还不清了。” “我不是要给你开后门,只是作为引荐人,你还是要自己去应聘,如果……”谢令程得意的抬眉,“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个小忙。” “嗯,谢谢。” “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感受一下五星级酒店的服务。” “啊,这不太好吧?”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到市区需要一个小时,你回去宿舍也关门了。” “我可以叫曼曼给我开门的。” “燕芝同学,我不想开车了,我今天很累了。”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叫车,你累了,吃晚饭就去休息吧。” 谢令程皱起了眉,有点不高兴了,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吃到快结束时,燕芝接了电话,笑的很甜:“嗯,我和谢警官在一起,一会就回来,师兄别担心。” 不知为何,谢令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芒果香饭有点酸了的感觉,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淡淡道:“你的铃声变了。” 燕芝点点头:“因为手机变了嘛,我没有重新设置。” “你为什么喜欢那首音乐?” “因为我的手机是步步高啊。” “……” 原来她从来没特意设置过。 谢令程一脸严肃,掩饰内心的尴尬和失落,并指敲了敲桌面:“刚刚给你说,考虑的怎么样了?” 燕芝垂眸道:“……我还没有开始考虑。” “别考虑太久,包吃包住,这么好条件你找不出第二家。” 燕芝嗯嗯的点头:“我会的,谢谢你。”擦擦嘴,笑眯眯的说:“我吃饱了,你不用等我,去休息吧,到了我给你发信息,再见。” “不急。”谢令程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你叫到了我再走。” 十分钟后。 “叫不到。”燕芝一脸悲催,“怎么一辆都没有,车都去哪里了。” “酒店有接送服务,不是私家车就是酒店的车,你觉得出租车愿意空车跑一趟吗?” “那……”燕芝波光粼粼的望着谢令程:“拜托你了。” “一定要回去吗?”谢令程轻声道,“我可以明早上班时顺便送你,你也累了应该好好休息,别折腾了。” “那好吧。”燕芝有些惶惶不安,“不用给我准备套房,最便宜的房间就行。” 谢令程扯着嘴角:“想得美,你去睡洗衣房。” “……” 得,又不开心了,燕芝闭上了嘴,受气包似的跟在谢令程身后,分别前他还黑着脸,燕芝小声的对着背影说:“晚安,谢警官。” 五星级酒店的床自然是没的话说,一切都是那么精致美丽,燕芝生平第一次见浴缸,但她没有用,洗漱完了之后就上床睡觉了,别的东西也没有碰。 第二天,谢令程把燕芝送到了学校才开车回公司,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思忖许久后,打了个电话:“舅舅,我决定好了,辞职。” 即便是知道燕芝不可能马上就来应聘,但谢令程等到第二天终于等不住了,当晚住进了酒店,并拐着弯问有没有新来的员工,都是谁。 有新员工,但没有燕芝。 谢令程安慰自己,燕芝可能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再等等。 第七天也没有来,一个月了,都开校了,她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一个电话。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手机突然响了,却是老谢打的, 老谢质问他为什么还不搬回来,非要去酒店住,谢令程扯着幌子:“住着太舒服就给忘了,明天就回来。” 窗外车来车往,霓虹闪烁,映着他模糊不清的面容。 再见了,燕芝同学。谢令程在心里说道。 chapter70 终于修成正果了 两个月后,青蓝大学的图书室。 燕芝咬着笔头,托着腮,身边的人总是让她不能静心,眼珠转了过去,头也悄悄的转了过去,初冬的光照在顾清风的身上,仿佛披着一层圣洁的光辉,十指轻轻敲动键盘,这是一副令人迷醉的画面,每次望着他,心里就特别的安详满足。 “傻笑什么?”顾清风冷不丁的问道,幸好他没有转过去看她,否则燕芝能羞的钻进地缝里。 “怎么一直看着我,看书,要考试了。” “师兄,你在做什么?”燕芝靠上去,下巴搁在顾清风的胳膊上,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像只小猫似的惹人怜爱。 顾清风垂着眼皮:“翻译文件。” “休息一会儿吧,你都忙了一个小时了。”燕芝把水杯推过去。 顾清风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摇摇头:“不行,还有一篇文章要翻译,今天之内必须要完成。” 燕芝见他疲惫的模样,很心疼,说:“师兄,让我试试吧,我翻译好了,你校对。” 顾清风想了想,燕芝很多知识都是他教的,也算自己的半个徒弟,专业技术过硬,前段时间还做过翻译的工作,应该是没问题的,便点头:“嗯,我传你qq上。” 燕芝非常兴奋,能帮师兄分担工作了,有一种两人同心协力的感觉。 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消失在天际时,翻译工作终于完成,顾清风把文件传过去,对方非常满意,直夸文章翻译的很富有诗意,非常符合原作者的性格,多给了五百块钱,以后还希望继续合作。 顾清风揉揉燕芝的脑袋,温声道:“辛苦你了,师兄请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燕芝挽住他的手臂,顾清风低头看着她巧笑嫣然的脸庞,眼神复杂。 燕芝提议去醉乡思,自从在医院吃了一个月的好饭好菜后,她发觉自己开始挑食了,食堂的饭再难入口,如果不是因为是顾清风买的,可能根本吃不下。 谢令程和明杨走进醉乡思时,刚好看到他们离去的身影,明杨诧异:“燕小姐有男朋友了啊?” 谢令程叹出一口气:“是啊,暗恋了很久,终于修成正果了。” “可惜了。”明杨摇了个头。 谢令程不解:“可惜什么?” 明杨惊讶:“不可惜吗?” 谢令程一头雾水:“到底可惜什么?” “别难过了。”明杨轻叹,拍拍朋友的肩。 “我难过什么?”谢令程直接变成了雾水。 明杨一脸无辜:“那你为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谢令程指着前方:“我在看那辆车,那是公司的,开车的人是晁丹,董事长的助理,不过,他为什么在这里。” “啊,哦。”明杨打着哈哈,“走了,吃饭了,为了等你我肚子都饿扁了。” 晁丹不是跟踪谢令程来的,他是路过这里,没想到看到了她,他放慢了车速,阴影下的眼神晦暗不清,却让人感受得到他内心的复杂。 他们在交谈,在微笑,并没有注意到那辆车的速度慢的离谱,也不会知道开车的人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脸上,笑容里带了忧伤和苦涩。 只听见轰的一声,尾气在空中乱舞,顾清风赶紧站在燕芝面前,替她挡住飞溅的灰尘。 燕芝扬扬手机,兴奋道:“曼曼叫我们去ktv。” “你想去吗?” “嗯,想去,我还没有去过呢。” “会唱吗?”顾清风笑着问。 燕芝撅着嘴摇头:“你们会唱就行了。”心里说着:最主要的是想听你唱歌。 “那走吧。” 顾清风招来出租车,开往目的地——巅峰ktv。 “哇,这里看起来……”燕芝看着那金碧辉煌中处处透露着骚气,骚气下还有一丝丝英伦贵族气息的不伦不类建筑物,心生胆怯,不会又是第二个半夜狂欢吧。 “我来过。”顾清风推了推眼镜,“不用怕。他们在几号包房?” “1123。” “这边请。”服务员在前方领路,燕芝走的小心翼翼,突然顾清风停下脚步,眉心微蹙。 “怎么了,不舒服?”燕芝紧张的问。 顾清风眉头舒展,淡淡的说:“没事。” 推开1123号包房,四个男生勾肩搭背,站成一排,又笑又唱:“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 两人出现,邱曼激动扑上去,拥抱燕芝:“芝芝,你来了。点歌点歌。”把她拉到点歌机边。 顾清风被右边那人拉过去,攀住肩膀,话筒放在他嘴巴边:“兄弟,唱。” “唱你妹啊,我现在吼不上来。”顾清风挣脱他的魔爪,跟熟人打个招呼,找了个位置坐下。 好兄弟唱完后,音箱里响起了《将爱情进行到底》的主题曲,邱曼抢过话筒,一个递给顾清风,一个塞到傻瓜似的燕芝手中,把她推到顾清风身边,一个劲儿的起哄:“唱,唱。” 看着歌名,燕芝红了脸:“我不会唱。” 那边顾清风已经开口了:“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只是歌词而已,但他唱的如此深情,燕芝误以为那就是他们曾经的爱情,幸福的想哭。顾清风字正腔圆,嗓音清亮,犹如喝着山间的清泉,那泉水有股微醺的味道,只浅浅的闻上一闻,她感觉自己已醉了。 男声部分唱完了,轮到女声了,顾清风给燕芝眨眨眼,她却只握着话筒,傻傻的看着他。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邱曼抢了过去,顾清风唱完下一句就把话筒递给另一个男生,两个笑嘻嘻的闹成一团,其他人手拉手,跟着节奏摇晃身体。 燕芝低着头:“对不起,扫你的兴了。” 顾清风不在意,他也不是很喜欢唱歌的,虽然天赋很好,揭开保温杯的盖子,柔声道:“喝点水。” 唱完那首歌,顾清风又被逼着唱了一首《月半弯》,媲美原唱的唱功赢得满堂喝彩,这会儿又是一个男生的《单身情歌》。 一边用着哭腔唱,一边跳着搔首弄姿的舞蹈,惹得大家哈哈笑。 燕芝满脸笑容,拍着掌,原来和朋友在一起是这样的开心。 众人抢着唱,唱着唱着,成了嚎,现场似乎失了控,越来越乱了,喝酒划拳,笑声却没有断过。 顾清风不跟人说话,也不唱歌喝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拿着手机,手指时不时在屏幕按动,看镜片上的倒影似乎在跟谁聊微信,燕芝很想知道他在忙什么,但又担心撞破了顾清风的秘密,他会生气,心神不宁的坐在一边,耳朵听着歌,心思目光全在顾清风的身上,脑子野马奔腾似的胡思乱想。 有人切换了软绵绵的情歌,换成劲爆的dj兔子舞,有人大叫着打开射灯,五颜六色,疯狂闪烁,闪的人眼花缭乱。 一瞬间,燕芝变成了一只误入野兽狂欢的小兔子,怯怯的寻找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但他只顾看着手机。 “起来跳舞啦。” 邱曼把燕芝拉起来,又笑又跳又叫,开心的不得了,燕芝大脑一片空白,神经紧绷的看着那个角落,所有人都起来跳舞了,只有他还坐在角落里,像一团虚无缥缈的影子。 “干杯!” 一曲嗨完,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杯啤酒,燕芝没有喝过酒,苦涩冰凉的味道只蹿心底,心也冰凉凉的,嘴里已经苦涩的不行,按理说这个时候顾清风是应该出来阻止,但众人已经碰了杯,有的人也见了底,他还没过来,燕芝回头一看,顾清风不见了,不知何时不见了的,悄无声息的就像蒸发了的露珠。 chapter71 昙花一现的幸福 燕芝突然感到心慌胸闷,简直难以呼吸。她放下酒杯,对邱曼说:“我出去透透气。” 邱曼已经上头了,隔空吻着她,摆着手:“去吧亲爱的,早去早回。” 关门前,high歌的音乐声响彻整个走廊,疯狂的笑声鬼魅似的飘荡。 她不知道顾清风去了哪里,走廊上弯弯曲曲,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巅峰ktv的隔音效果特别好,此时静谧无声,竟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想回去,却发现找不到路了。 忽然前方一个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喜欢燕芝?” 燕芝心里咯噔一下,小碎步跑了过去,贴着墙壁,悄悄探出一只眼睛。 正对她的果然是杨晨晨,背对她的是顾清风,原来刚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杨晨晨。 他后悔了吗?想要旧情复燃? 燕芝捏紧手指,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在顾清风的身上。 只听顾清风清冷的音调:“是的,我喜欢她,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燕芝睁大了眼睛,捂住嘴,怕心跳了出来。 “不,我不相信,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杨晨晨从背后抱住顾清风,“那天你走后,燕芝进来说,我伤害了你,会后悔的,我真的后悔了,对不起清风,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顾清风松开杨晨晨的手:“没有机会了,我的人生不允许有那么多重来的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 顾清风转身决然的离去,燕芝先他跑了,乱蹿一通,竟跑到了大厅,凉风让她的思绪冷静了下来,红的发烫的脸也逐渐降温,只有那颗心还在幸福的跳动着。 顾清风回到包房,不见了燕芝的身影,邱曼说她出去透气了,已经好十多分钟了还不见回来,顾清风有些着急,赶紧出去找,而燕芝正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前往1123包房的路上。 两人在拐弯处碰了头。 “去哪儿了?”异口同声问道,说完又同时诧异的望着对方,又同时笑了起来。 燕芝扑进顾清风的怀里,轻轻搂住,撒娇一般:“刚刚看你不见了,我好担心。” 顾清风身子一僵,很久才有所反应,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叹出一口气,轻轻的,却像天花板压了下来,气氛就变得凝重起来。 燕芝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没有察觉顾清风的忧伤。 “芝芝,我该走了。” “嗯?回学校吗?” “去法国。” “什么?”燕芝失声道,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顾清风却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手渐渐松开,倒退一步,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难道是被伤的太重了,要逃离这个城市,藏起来让时间慢慢修复创伤。 不,师兄那样坚强的人不会那样不堪一击,他那样优秀,是应该出去闯一片天地,而是而不是窝在一个城市里,做着一份不喜欢的工作,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顾清风依旧淡淡道:“读研究生。” 燕芝没有说话,良久只眨了眨眼,两颗泪珠先后落下,然后点了点头。 纵使知道一定有适当的理由,但她还是难受,难受的仿佛被挖去了一块心头肉。 顾清风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是婕琳老师给我争取的机会,其实新学期开学就应该走的,但你出了事,我不放心,现在你痊愈了,很健康,我可以放心了。” 燕芝的眼泪,压抑的哭声戳痛了顾清风的心,但他不能松口,不能放弃,这是他出头的唯一机会。 “什么时候?” “月底。”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燕芝怔怔的说:“还有三天。”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爱的人们啊,你们怎么都如此狠心的丢下我一个人。 心如刀绞,痛到麻木,燕芝却笑了:“好,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来的特别早,格外的冷,顾清风取下围巾给她围上,四目相对,无言胜过万千言语。 燕芝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但真正分别的时刻才知道心依然痛着,泪水无法控制,三天的时间那么短,想说的话一句没说,想看的看人,怎么也看不够,仿佛他一转身,下一秒就会忘记,燕芝不多说,顾清风也不多问,此刻他的心跟她一样疼。 她哭的泣不成声,抱着他不肯撒手,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对即将要劳燕分飞的情侣,每天都要上演无数次,早见怪不怪了。 燕芝问:“你会不会忘了我啊?” 顾清风责备:“怎么会?” 你也是我生命中的一抹色彩啊。 “难道你会?”他又问。 燕芝拼命摇头。 “这是我这两个月赚的所有钱,还有之前的一点积蓄,一共一万三,足够你用到工作稳定了,毕业前就不要再去做兼职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燕芝捏着银行卡,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她收紧双臂,放声痛哭,泪水将他的衣襟都打湿了。 顾清风闭上眼睛,压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情感,在她耳边用心说道:“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这一句叮咛,让燕芝哭的又大声些。 是不是我照顾不好自己,你就不舍得走了? “前往巴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xx次航班将在10点09分截止办理乘机手续。乘坐本次航班没有办理乘机手续的旅客,请马上到6号柜台办理。谢谢!” 广播里传来机械的播报声,燕芝心头一紧,急切的望着他,仿佛期待还有回转的余地。 顾清风松开手,轻声道:“时间到了。” 燕芝在他胸前蹭了蹭,瓮声道:“我会的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师兄,一路平安。” 顾清风轻轻拍了拍脑袋,留下一个微笑:“我走了,不许再哭了啊,你的眼睛这么美,要是像我戴眼镜,就不好看了。” “你怎么都好看,真的。” 燕芝望着面前的人,充满了深情与不舍,希望他能吻下来,哪怕他曾经吻过自己的仇人也没有关系,但顾清风直接转身了,攥住他衣角的手指颓然松开。 就像秋日的树叶,纵有万般不舍,也要随风离开枝头,还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如鲠在喉,看着你越走越远。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顾清风的背影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 飞机带走了她的爱,也带走了思念和祝福。 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分别只是暂时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像将军那样凯旋而归,俯瞰曾经瞧不起你的一切。 顾清风走后邱曼以为燕芝会颓废,会难受,天天哭,吃不下睡不着,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但燕芝顽强的如同悬崖边的小草,精神好的很性子也活泼了起来,好像失忆了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这样更好,若真的颓废哭泣,邱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已经大四了,学校很快就不能住了,面临着找工作,租房等事情,燕芝手里有顾清风给的钱,但她根本舍不得用,像个宝贝一样贴身放着,她还记得谢令程给的建议,便和邱曼去了凤来朝做客房服务,争取在毕业前把半年的房租赚够。 听说这是谢令程的家业,邱曼十分兴奋,期待着能再次见到那英俊的脸,帅气的身姿,可惜的是一次也没有见过,燕芝也不肯打电话约出来,让她自己打也不敢,邱曼郁闷极了。 “3308,这边,芝芝。”邱曼指着左边,燕芝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右边。她不停的喊:“芝芝,芝芝,你在看什么?” “那个人……”燕芝抬起沉重的手,声音颤抖。 她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紧紧抓着她的神经,往一处拉扯。 “啊?” 那个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身高腿长,即使在十米开外,也觉得气质出众。 邱曼嗯道:“是个帅哥了,怎么,你要去搭讪?” 她本是开玩笑的,燕芝还真走了过去。 chapter72 没良心的小东西 她很想走快点,因为她看到那个人已经进入电梯了,脚却不听使唤,仿挂着铅球跑了马拉松那般酸软无力,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合上了,她终于感到慌张,乘坐另一个电梯下去,大厅没了他的身影,外面也没有他的身影,那股熟悉的气息倏然消失,仿佛从没出现。 只有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远。 . “客流引入计划?这是什么意思?”谢令程看着晁丹给他的策划书,“酒店还需要做这个?” “苏州分店较上个月相比凤来朝的入住量下降了三个百分点,损失两百多万。” “怎么回事?” “苏州新建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市场部做了调查,其规模不比凤来朝差,甚至娱乐项目更多,这些年凤来朝的竞争压力很大,所以必须采取相应措施,这是策划部提的几个方案,我都看过,谢总您再看看。” 谢令程飞快的看了一遍:“好,召开各部门开会。” 离开公司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谢令程不打算回家,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便跟晁丹去了酒店。 “那个人是谁?” 电梯门右侧十米远处的墙角蹲坐着一个人,女人,穿着工作服,长发束在脑后,偏着头,一动没动,两人走过去的脚步声也没有惊动她,似乎睡着了。 “喂,醒醒。”谢令程拍了拍她的肩。 那人的头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 两人都看清楚了她的脸。 “燕芝?”谢令程难以置信。 燕芝努力睁开一条缝,笑了一下:“谢警官,晚安。”又闭上了眼睛,伸直了腿,顺势躺了下去。 那半边脸都压平了,红的发亮,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脸颊有些湿润,睫毛上还有一点水珠在颤动。 她哭过,难道被人欺负了? 谢令程没有再叫她,在她要躺下去前把人搂住,轻松的抱了起来,对晁丹:“开门。” 晁丹盯着他怀中的人儿,微微皱着眉:“你应该叫醒她,让她回员工宿舍。” “你没见她睡着了吗,这会儿叫醒,再入睡就很难了。开门。” 谢令程加重了语气,晁丹用万能钥匙打开房门,静静的站着,谢令程出来看到他还在,不免诧异:“怎么还不去休息?” “你对她真好,这个房间一晚上三千多。” 谢令程总觉得晁丹的笑别有深意,似乎还有点——酸。 纤瘦的身子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宽大的床越发衬得她瘦小,像只猫儿似的,发出一声呻吟,伸了伸胳膊。 “这里?”燕芝盯着天花板的对角线自言自语,“这里是哪里?” 记得那个身影消失后,她去前台问酒店登记得客人中有没有一个叫晏丹的,前台当然不会给她查,她想的是那个人似乎没有办理退房,应该还会回来的,便一直在33楼等,实际上住豪华套房的人不多,仅有的两个还都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面孔,燕芝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找了个地方蹲下来,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流着泪,却又在笑。 本来期待在梦中能与他相见,但她没有做梦,一觉起来就天亮了。 “醒了?” 这声音,燕芝咯噔了一下,呲溜一下坐了起来,看到一道深沉的背影站在床边,谢令程双手插兜,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谢令程?”她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你倒是终于记得我的名字了。”谢令程坐在床边,伸出手去,想顺顺她凌乱的头发,燕芝却偏了头,大眼睛里闪动着惊慌。 谢令程笑着问:“一个人睡得舒服吗?” 燕芝的警惕之色这才消去,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舒服惨了。” 其实舒不舒服,她没有感觉,但怕说不舒服他会不开心。 “你什么时候来的?” 燕芝恹恹的:“来三个月了。” “这么久了,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 谢令程挑挑眉:“或许,我可以给你涨工资。” “只给我一个人涨的话……” 谢令程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为什么睡在走廊上,虽然说有空调,但已经降温了,你知不知道会生病?” 燕芝觉得鼻子是有点堵,鼻音也很重,头有点疼,嗓子还有点干:“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睡着了。” 谢令程才不会相信,但他没有深问,燕芝有太多的回忆,每一个往事都是一块疤痕,回忆一件就是揭开一块伤疤,旁人知道的多了只会让她遍体鳞伤。 “怎么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感冒了。”谢令程摸摸额头,不烫。 燕芝慢慢的掀开被子,把脚放到床边,一站起来就感觉天旋地转,头好重,好像有一千斤似的,谢令程眼疾手快,赶紧把人捞起来,轻轻放在床边。 “怎么了?” “头有点晕,没力气。” “得去医院看看。” “没事,就是有点晕,过会儿就好了。” “病可不会自己好,尤其是你的身体,只会越拖越严重。” “你还真是大惊小怪,我感冒,都是挺过来的。”燕芝一边捏鼻子,一边说。 谢令程:“……” 怎么感觉她那么欠揍呢?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燕芝冷不丁的啊了一声:“对了,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眉头一跳,心也在跳,莫名的好像有些兴奋。谢令程却拉着脸:“你要我的照片做什么?” “曼曼喜欢你的脸,但你又不出现,成天在我耳边唠叨,我受不了,拍张你的照片,她开心了,我也不用听她唠叨了。” 谢令程脸色铁青,下意识的咬着牙:“你把我当什么了?” “拍个照而已,又不会拿去卖,再说谁买啊。” 燕芝呵呵两声,拿起手机对准他,谢令程一把抢过去,冷笑:“借口真够拙劣的,是你喜欢我这张脸吧?想看是吗?现在看,看个够。”步步紧逼,把燕芝逼的贴紧墙壁,身子缓缓向下,脸与她眼睛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厘米。 燕芝推不动,别过头去,颇有些嫌弃的意思,“不是,我不喜欢。” 谢令程冷冷一哂:“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没有良心。”燕芝脱口而出,其实她的意思是:我是实话,心不会痛。但紧张的只捡了两个好听的字,组成了一句不好听的话。 “很好。”谢令程咬牙切齿,“昨天晚上我就应该让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东西在走廊上睡一夜。” 正说着,燕芝打了个喷嚏,谢令程猛地后退,燕芝刚要道歉,一张嘴,又是两个喷嚏,还好她反应快,转过了身。 “这就是报应。”谢令程扬起眉。 “是,你说得对。”燕芝揉揉鼻子,哀怨的望着谢令程,“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提那样无礼的要求,对不起。” 谢令程受用了,让人拿来感冒药,逼着她吃下,恶狠狠的警告:“我要是知道你偷拍我,后果你知道的。”找了个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命令燕芝:“现在把房间给我打扫干净,我要监督你,做的不好扣工资。” 吃了药身子反而更加无力,上下眼皮仿佛用了强力胶粘起来似的,燕芝闭着眼睛抹桌子,吸灰尘,谢令程看着游魂一般的她,又看了看腕表,催促:“快一点,我赶时间。” 燕芝嗯了一声,扔掉吸尘器去拆被套,但她真的太无力了,把被子拉起来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顺着床边,跪了下去。 谢令程见没了动静,回头一看,整个人已经埋在被套里,一动不动,赶忙把人弄出来,她却软成的仿佛放了气的充气娃娃,站都站不直。 谢令程感觉心慌,又摇晃又去掐人中:“怎么了,快说话。” “我对那药有副作用,现在特别想睡觉,能不能,不要……”话没说完,燕芝又闭上了眼睛,头一歪——谢令程觉得好笑:“笨蛋。” chapter73 谢总的女人? “那就睡吧。” 谢令程把燕芝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应该立刻离开的,但他坐在床边望着她的睡颜,睫毛仿佛雏鸟的羽毛弱弱的颤动着,他鬼使神差的伸手触碰她光滑的脸蛋,喃喃自语:“我走了,你好好睡,没人打扰。” 副作用的后劲太大了,睡了两个小时还喊不醒,午饭也没有吃,谢令程担心了一整天,不停歇得打电话问情况,刘经理以为燕芝是谢总的女人,不敢怠慢,像个老妈子似的,随时汇报情况。 晚上回来,谢令程逼着她起床,喝了点粥,接着睡,第二天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身子轻的能飞起来。 燕芝伸着懒腰,长长的呻吟了一声:“啊,睡得好舒服。” “当然舒服了,你睡了整整二十个小时,真能睡,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要冬眠了。”谢令程在一旁漫不经心道,“一整天没上班,扣除工资一百,这间套房一晚上的价格是3888,加上吃饭,吃药,我的精神损失费,你还我五千就行了。” 燕芝忽略了那高额的房费,注意力全在精神损失费上:“你的精神损失费?这算什么?” 谢令程振振有词:“我担心你一整天,晚上也没睡好,精神不好,工作就不好,容易出错,这损失可大了,才要五千,知足吧。” “又不是我让你担心的。”燕芝嘀咕,“怎么都赖我头上。” “好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谢令程冷笑,“不说谢谢就算了,竟然还埋怨我,说风凉话。” “谢谢你。”燕芝望着他,“真的。” 谢令程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心情特别愉快,但嘴上还是不松口:“真想谢我就帮我个忙。” 燕芝嗯道:“你说,我还欠着你一个人情呢。” 谢令程笑了一下:“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谢令程让燕芝陪他参加个晚会,是明杨准备的慈善晚会。 上层社会的宴会燕芝想都不敢想是个什么场面,肯定个个都是精英,谈吐非凡,大方优雅,自己显然不是那个层次的人。 她自我怀疑道:“我这样子?” “你这样子肯定不行,需要包装一下。” “可我不喜欢那种活动。”燕芝低下头。 谢令程把手轻轻的放在她肩头,冥冥之中仿佛注入一股温柔又强大的力量,燕芝慢慢抬起头来。那张过分英俊的脸猛然撞入眼帘,瞬间占据全部,燕芝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垂下眼皮,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燕芝,我知道不能强人所难,也知道你惧怕人多的活动,但其实你胆子并不小,你只是需要有人带,在我这里也没有身份之差,一个人越是害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才能超越自我,发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明杨邀请的人人品不会差,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刁难你,也算是去开开眼界,对你以后工作会有好处。” 燕芝被谢令程的一番话打动了,最主要的是还欠着人情,当初说好了要倾囊相助的,说实话这真的是一个很小很简单的忙了,况且对自己还有好处,没理由不同意。 “嗯,我答应你了,什么时候。” “五天后。” “嗯,我会时间提前安排好的。” 谢令程笑了:“说的好像比我还忙似的,安排什么?” “毕业论文。” 是了,还有半年她就要毕业了,谢令程问:“毕业后去哪里工作,想好了吗?” 燕芝有些恍惚,读书的时候只读书,再赚点生活费觉得日子就那样过了,根本没有想别的,但工作不一样,不能像学校那样独来独往,也不可能一点生活费就够了,需要跟很多人沟通,这是她最做不到的。 燕芝郑重的点个头:“我会努力的。” 谢令程倒有些诧异,看她的眼神显然是考虑良久的,至于在回答之前考虑的是谁他没问,淡淡的语气里有些鼓励的意思:“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希望能靠自己能走下去。” 那个委婉而客气的笑容,谢令程觉得她似乎成熟不少,他有点想问问她个人的事情,看起来不像有男朋友的样子,却终究没有开口,若是有了,他是不能带她去慈善晚会的。 换个思路想,她若是有男朋友应该不会同意跟别的男人参加晚会的,这么说来他俩没成。 谢令程有些暗喜。 宴会前一天谢令程带着燕芝去了一个地方,是一家礼服店,他经常跟小姨来这家店,跟店员都很熟悉,一个个谢总谢总喊的甜的很。 谢令程第一次带别的女人来,还是一个普通的到土的女人,个个都撅起了嘴,但职业操守还是让她们不得不摆出笑脸来。 燕芝踏进这家富丽堂皇的店,内心其实特别无所适从,仿佛一个小丑置身于聚光灯下,但她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俏脸上淡漠的神情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质。 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妆容精致,见人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先是跟谢令程打了招呼,夸了两句燕芝的天然美,然后领着两人去了试衣间。 茶几上摆着糕点水果,茶水的温度刚刚好,寒暄了几句,便见店员拉来一排衣服,有吊带的,有一字肩的,有抹胸的,有的挂脖,有的背后开到了腰部,燕芝越看眉头越紧。 “必须穿这样吗?” 谢令程也看了一遍,觉得那些衣服很俗气,不能凸显她原本的清冷,也不够高雅。 燕芝说:“我刚刚到外面有件衣服挺好看的。” 那是一条无袖荷叶边连衣裙,藕粉色,交织着银线,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芒。 店长笑道:“燕小姐眼光真好,这是我们这一季的新款,我也非常喜欢呢,试试。” 谢令程说:“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太适合晚宴。” 燕芝有些惋惜,又看了好几件谢令程都说不适合,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明明每件都很漂亮的,到底什么样的才适合宴会,似乎有点后悔不该答应他的,遂负气道:“你选,我听你的。” “这件怎么样?” 谢令程拉出一条浅粉色的薄纱,用同样的面料缀着小花,虽然胸口后背还是会露出大片肌肤,但对于其它礼服来说已经相当保守了。 燕芝想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而且还是堂堂总裁,不能因为这事让他受到别人嘲讽,而且这件衣服她还挺喜欢的,便勉强的点了点头。 “去试试。” 店员接过衣服,搭在手臂上,微笑道:“小姐,请跟我这边来。” 燕芝穿好衣服怎么也不敢出去,胸前露出大片肌肤,一低头就能看到一道明显的深沟,后背也凉飕飕的,似乎跟刚刚看到的那些没什么区别,她没有办法这样子走出去,踟蹰着,只听刷的一声,店员把帘子拉开,谢令程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镜中。她叫了一声,慌忙拉过帘子把自己遮起来。 “怎么了?”谢令程大步走过去,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燕芝满脸惊慌,哆嗦着嘴唇:“我……” “衣服不合适?” “太露了,我不敢穿。” 谢令程回忆了一下礼服的款式,除了脖子和手臂还能露哪里? 她却慌张的不行,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谢令程柔声道:“让我看看。” 燕芝捂住胸口犹犹豫豫的挪出来,低着头,驼着背,仿佛架着看不见的枷锁。 “抬起头来。” 谢令程又拿出警察的口吻,燕芝立刻挺直腰,展开肩,抬起头,像是一朵花出其不意的绽放了。 谢令程双目一亮:“挺不错的。” 燕芝有点不敢相信,弱弱的问:“真的吗?” 谢令程做了一个暧昧的动作:一手插兜,一手撑着墙壁,左腿交叉于右腿前,足尖点地,身子微微前倾,神色八分柔情两分调戏:“你对自己的美貌真是一无所知。” 听到的店员都抿嘴笑,燕芝怔怔的,心跳加速,红晕浮上脸颊。 那湿漉漉的小鹿儿一般的眼神,让谢令程的心里升出一丝怜爱,就像女性在看到可爱小动物时才会有的那种心情,当时的谢令程不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chapter74 谢令程竟然只认识她一个女孩子 燕芝个头不算矮,裙子依然拖在了地上,她走的非常小心,生怕踩着裙摆摔倒了,即便是踩着了裙摆,也会悄悄后退一点点,自然的把裙摆提起来,前方无所阻碍,她的步伐才轻快起来。 谢令程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心说果然人靠衣装,这么一来气质瞬间上了两个高度。 店员又拿来一双鞋子,看着那双闪着银光的,细细的高跟鞋,燕芝忙道:“我没穿过高跟鞋。” 跟确实有点高了,看着就让人害怕,谢令程有点不满:“重新换一双。” 店员又换了四次,燕芝才穿起来勉强能走上几步,但表情非常的痛苦。 “还有一天时间,好好练练。”谢令程像个帝王似的命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受刑呢。” “根本就是在受刑。”燕芝苦着脸接受命令。 宴会当天,燕芝换上了衣服,却穿着平时穿的小白鞋,高跟鞋拎在手上,她笑着说:“等会穿,我的脚好痛。” 谢令程面带心疼:“到时候靠着我,就不会太累了。” “嗯。” 司机发动汽车,谢令程与燕芝坐在后排,想着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不免有点紧张,希望自己不会出错,不会给他丢人。 车子停在一家美容美发店门口,谢令程语带调侃:“即使你已经很美了,还是需要画点妆,这叫锦上添花。” 燕芝并不抗拒,甚至有点期待,那种期待的心情仿佛是看一朵花的绽放,丑小鸭是如何变成白天鹅。 化妆师给她画了一个淡雅的妆容搭配清新的礼服,又把头发卷了卷,试了好几个头饰都不满意,最后什么都没戴,洒了一些银箔研磨的细粉,没有灯光的时候,整个人也是闪耀的。 谢令程亲自把钻石项链给她戴上,燕芝缓缓抬眸,望着镜子里的人,呼吸一凝。 那真是自己吗? 莫不是…… “是你,不是仙女下凡。” 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燕芝本来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 “就这样了吧?”燕芝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走吧。” 那表情跟个要上战场一样,谢令程笑里带着宠溺:“先坐一会儿,等个人。” 店员送来清茶和可口的茶点,十分钟过后人来了,燕芝蓦地站起来,怔怔的看着来人,酸涩在心间翻涌。 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有着那股熟悉的气息,而他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但仅仅一秒钟就移开了,跟谢令程点头:“谢总,有一份文件需要你马上签字。”把手上的文件递给谢令程,谢令程接过去,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他是那样的坦然,但燕芝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情绪——是惊艳的感觉,还夹杂着另一种,可惜她此刻的脑子已经混乱了,想不出来那情绪是什么。 “这位帅哥是谁啊?”明艳动人的女人抱着双臂打量着晁丹,狭长的眼眸里全是欲望的跳动。 晁丹微笑:“闵小姐你好,我是谢总的助理。” 女人惊呼:“你怎么知道我姓闵?” 晁丹眼眸一转:“胸牌上写着呢。” 女人似嗔非怒的甩了对方一下,“真是讨厌,一来就看人家这里。” 晁丹推了推眼镜,笑容依旧:“你若把胸牌别在别的地方,我自然也不会看那里了。” “你真是能说会道,我就喜欢你这样聪明儒雅的男人。”闵小姐碰了晁丹一下,不轻不重,像是在调情似的:“帅哥,有女朋友了吗?” 听到这话的燕芝耳朵也竖了起来,紧张的心砰砰直跳。 明明是她问的,晁丹转了个身,面对燕芝,镜片反射出柔和的光。 “没有女朋友,但我喜欢的人了。” 晁丹对她点点头,目光较最开始平静了许多,有种不合时宜的安详,燕芝迟缓了半拍,傻傻的回应他,差点弯下腰去。 谢令程签了字,晁丹就带着资料离开了,燕芝有种想追上的冲动,她抓着谢令程的手臂,焦急的问:“他会去吗?” “他?”谢令程想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不会。” 神色一下子从天上落到了地下。 “怎么,你看上我的助理了?”谢令程打趣道。 “不是,只是他长的像我认识一个人。” 谢令程啧了一声:“这就奇怪了,他也说你长的像他的熟人。” 燕芝的心又跳快了起来,语调中带着丝丝激动的颤音:“那他有没有说那个熟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谢令程看向燕芝,迟疑道:“你的熟人可是那位晏哥哥?” “嗯。”燕芝手指绞在一起,手心都出汗了,心在胸腔里怯怯的颤抖。 “那肯定不是他,他姓晁。” 燕芝怔怔的看着谢令程,喃喃道:“他被人领养了,或许改姓了,也说不一定。” 燕芝翻出手机拨通孙爸电话,激动的声音走了调:“孙爸,当年领养晏哥哥的人叫什么?”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手无力的垂下,燕芝一脸懊恼:“孙爸说他记不清了。” 可怜巴巴的模样惹人怜惜。 谢令程劝慰:“你和他十几年没见了,你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的阶段,万一他变了呢,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不会变成那样。” “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 谢令程突然就不开心了,意识到这个人在这件事上是一根筋,他尽量放平音调:“这场慈善晚会会来很多有头有脸的人,我代表了凤来朝,而你作为我的女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燕芝茫然的摇摇头,谢令程叹道:“别再想了,放松心情,那件事以后再说好吗?” 燕芝点头应下,突然又说:“那你应该找个专业的啊。” “不想找。” “为什么?” “因为她们没你漂亮,配不上我。” 燕芝笑了,发自内心的开心:“你真是……”谢令程看了过来,立刻改了口:“理应如此,我真的很荣幸,能配得上您。”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谢令程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宴会在一处幽静的花园酒店,绿茵草坪上停满了豪车,红毯上那头灯火辉煌,人影幢幢。 “江总。” 被唤作江总的女人,长的妩媚,着装打扮干净利落,带着从容自信的微笑,用心的接待每一位到来的客人,她记性非常好,宾客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行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记得一清二楚。 “谢总,欢迎欢迎。”江若琳看着他身旁的人,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你好,我叫燕芝。”燕芝非常羡慕并有些崇拜她这样的职业女性,带着尊重和恭敬。 “燕小姐,真是非常好听的名字,你好,我叫江若琳,是明总的助手。” “得力助手。”谢令程强调。 “哪有谢总身边的那位得力。”江若琳笑道,“快请进。” 两人走进宴会厅,熟人都过来打招呼了,对谢令程身边的美人啧啧称赞,还问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两人简直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对于那些问题,谢令程闭口不谈,高冷的不行,燕芝则用不露齿的微笑回应。 打发完那些人,燕芝发现笑已经贴在脸上撕不下来了,好久才找回正常的表情,她说:“他们没有女伴啊。” 谢令程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是明杨告诉我一定要带的。” 心说:抱歉兄弟,把你拉出来垫背了。 “明杨就是明总吗?” “嗯,也是晚会的主办人。”谢令程指着远处一个身材瘦削却温和的男子。 “需要过去打招呼吗?” “走吧。” 燕芝挽住谢令程,明杨给两人招招手:“令程,燕小姐,晚上好。” 明杨的面容让人心生亲切,燕芝特别喜欢跟他说话,微笑着点头:“明总晚上好。” 明杨笑意深深:“我就知道他带的一定是你。” “为什么,难道明总还能未卜先知?” “因为他只认识你一个女孩子。” 燕芝的小嘴微张,看向谢令程:“真的吗,你竟然只认识我一个?” chapter75 与谢总共舞,胆战心惊 “是啊,”明杨言笑晏晏,“燕小姐是令程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非常具有意义哦。” 燕芝真的很震惊,显然是相信了:“太不可思议了。” 谢令程脸色有点尴尬,低声对明杨说道:“别瞎说行不行?” “哦,”明杨眉微挑,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坏笑:“应该说是你认识的第九百九十九个?” “……”谢令程:“你真是越来越贫了。” 燕芝不知他们在低语,举目四望:“好漂亮的宴会厅,是您装扮的吗?” 明杨摇头:“不是我,是rolly,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布置的,刚刚来时你们一定见过了吧?” “是的,江总好厉害,令人钦佩。” 明杨欣慰道:“rolly一定非常喜欢和燕小姐做朋友。” 这时,有两个男士过来打招呼,相互之间都认识,寒暄过后聊起了一些商业上的事,其中一个眼睛落在燕芝身上,正值响起了优美的音乐,明杨伸出手:“谢总,我可以请你的舞伴跳支舞吗?” 谢令程把燕芝的手放进明杨的掌心,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谢令程的眼睛可谓是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他说:“我想她非常乐意。” 那位男士只能笑着退下来,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燕芝很紧张:“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燕小姐这身礼服不跳一只华尔兹真是太可惜了。”明杨牵着燕芝的手走进舞池中央,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部:“放轻松,跟着我的步伐来。” 明杨声音真的太温柔了,绽放在脸上的笑容就像四月的阳光一般,他的手刚放在腰上有点别扭,这会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也是一位好老师,耐心的教着燕芝,当乐曲重复第二遍时,燕芝已经能跟上节奏了。 那么多人,谢令程的眼里只有那只翩翩起舞的粉色蝴蝶。 一曲结束,燕芝来到谢令程的身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谢令程翻出眼白:“这是酒。” “酒吗?我还以为是饮料呢。”燕芝又喝了一口,“什么酒啊,一点酒味都没有。” 谢令程不咸不淡的说:“看不出来你酒量不错嘛。” 他那手跟见不得风似的,一直插在裤兜里,翘着二郎腿,好在他相貌俊,身材好,这个姿势没让他看起来像个街溜子,反而有股慵懒的贵气。尤其是那腰和腿。马甲贴着腰,裤子绷出撩人的曲线,显得肩宽腰窄腿长,让人看的想入非非。 一个女人大着胆子过来请谢令程跳舞,他冷冷的拒绝了:“谢谢,我就想坐一会儿。” “怎么不去?”燕芝抿着唇,脸上带着小窃喜:“你不会?” 谢令程哼了一声:“你不是也不会吗?刚刚跳的还有模有样。骗子。” “那是明总教的好。”燕芝微微歪着头,“要不要我教你?不难的。” “小样儿,半吊子,还教我。”谢令程站起来,整理下他昂贵的定制西装,握住燕芝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搂住腰,旋进了舞池里。 跟明杨跳舞就如驾着一叶扁舟,在平静的碧波湖上,愉悦舒适,而跟谢令程跳舞犹如在狂风凶浪的大海中,跳的胆战心惊,晕头转向。 在两人相互踩了十几脚过后,舞曲终于结束,燕芝有点累了,还有点饿,谢令程把她带到餐桌边,江若琳正在跟一位帅气的男士聊天,看着对方脸上的眼镜,燕芝一下子又想起了美容店的那人。 她怔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像个十分逼真蜡像,只不过这蜡像的眼底水盈盈的,让人联想到一个词:目若秋水。 江若琳微微偏头,跟那男士说了句抱歉,向她走来,端起一盘甜品:“这个我比较喜欢,燕小姐要不要尝尝?” 燕芝忙道谢:“谢谢,真好看。” 糕点做的非常的精致,像艺术品似的,燕芝吃了一小口,奶油入口即化,醇香留齿。 “江总的品味真是非同寻常,特别好吃。” “燕小姐喜欢就好,那边还有果汁,请随意享用。”说完江若琳便离开,去了明杨身边。 燕芝吃完那块糕点,又尝了别的,但都不如第一口惊艳,又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完了,站在一边看着举杯谈笑的宾客。他们彼此间都认识,唯有她是多余的,没有谁认识她,没有人跟她说话,说话了也接不上,只会暴露她没有见识的囧样,抿着唇,头渐渐低了下去,余光中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她绕开他走了出去。 大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燕芝趴在栏杆上,晚风吹在脸上,微凉。前方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更远处才有璀璨的灯光,燕芝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眼前这般,看似很近的人间烟火,却怎么也碰不到,因为中间隔着这片永远走不出去的黑暗。 她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他的面容,他的笑。 你到底是不是晏哥哥呢?她在心中问自己。 曾经无数次的想象晏丹长大了是什么样子,因为只有想清楚了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应该是顾清风那种灵秀的模样。 那个人是什么模样来着? 她记不太清楚了,总之看着挺舒服的,声音好听,举手投足间有股儒雅和气的感觉,两人说像吧又不是那么像,不像吧又有那么一点神似。 突然就特别想顾清风,想起和他在的那两个月,那样的情感胜过大学两年的所有,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想,燕芝悄悄回到大厅,找到包包又悄悄的溜出来。 谢令程正在找她,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跟了过去,刚到门口就看到她举着手机,比着剪刀手。 咔嚓! 谢令程差点笑出了声。竟然臭美的自拍,还是那么傻的造型。 但他知道那一幕将永远的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每每想起来,心就热热的。 燕芝把那张照片发给了顾清风:师兄,看我好看吗? 顾清风在法国梧桐树下,看着手机,嘴角微扬:美极了。在做什么呢,小仙女。 “师兄夸我是小仙女。”燕芝乐了,回复道:一个慈善晚会,谢警官带我来的,你知道吗,他竟然是凤来朝的总裁耶,难怪那么有钱。 很久之后顾清风才回复:你那里降温了吧,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不会的,我答应了你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我去上课了,拜拜。 兴奋倏然离开,落寞席卷而来,肩头在谢令程的眼中逐渐往下垮,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对着手机挥手:“拜拜。” “跟谁说拜拜?”谢令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小心着凉,是不是累了?” 身体不累,心累,她的心一直活的像个百岁老人,看似历经了沧桑,却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稍有不慎就满目疮痍。 燕芝轻声道:“没有。就是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好像一场梦。” 一场纸醉金迷的梦。 谢令程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反正也差不多了。” “没关系。”燕芝微微一笑,摇头:“筹了多少钱?” “估计有五百万吧。” “这么多?”燕芝震惊了,“都捐给哪些地方呢?” “贫困山区,希望小学,孤儿院。” “孤儿院?”燕芝激动的身体都绷直了。 “明月集团是主办方,明杨必须得保证他所扶持的对象将来能给他们他们带来一定的收益,否则没人心甘情愿的把钱拿出来。”谢令程顿了顿,“贝乐家,不在范围内。” “我知道。”燕芝轻轻的点头。 “是不是感觉很失望?” “我只是觉得明总在他们之间周旋好累啊。” “是啊,跟这些人说话真的很累,还不如查案。” “但很多人还是喜欢当有钱人,好吃好喝好玩,什么都不用愁。” “谁说不愁,我愁死了。” 燕芝眨眨眼,咦了一声。 “我从未接触商业,真是一窍不通,需得从头学起,一天天看不完的报表,开不完的会。” 燕芝带着淡淡的微笑聆听,谢令程面带愧疚:“不该向你抱怨的,我其实没那么脆弱,就是不太喜欢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没关系,说出来会舒服很多。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的糗事告诉狗仔队。” 谢令程忽然发觉燕芝比之前活泼了许多,心中某根弦轻轻的颤动,发出清柔的旋律。 十一点将近时,宴会结束了,宾客道别,三三两两离开。 谢令程见燕芝还不走,打趣道:“在等什么,你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吗?” chapter76 燕芝撒娇,谢总招架不住 燕芝有些扭捏,在他耳边低声道:“可以等他们走完了再说吗?”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一个地方,跃跃欲试的眼神,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好。”谢令程便坐在旁边,跟她一起等。 明杨看到后,只笑着跟他们说再见,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和打扫卫生的服务生了,燕芝抱着裙摆,小心的走到一名服务生身边:“那个,请问……” 服务员立刻放下手上的抹布,双手交叠在腹部,弯了弯腰,面带微笑,语气十分的恭敬:“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燕芝指向长桌:“那些糕点我可以带走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大概第一次见上层社会的有钱人打包的,很快又露出职业的微笑:“当然可以,您请稍等。” 服务生拿来几个包装盒,燕芝接过去,微微一笑:“我自己来,你去忙你的吧。” 谢令程看了一眼两个交头接耳的服务生,走到燕芝身边:“为什么要带走?” 燕芝头都不抬:“不吃又不拿走,不是浪费了吗?” 谢令程垂眸:“那剩下的呢,不要了不就浪费了吗?” 燕芝提着袋子:“我已经尽力了,拯救地球这种事我一个人也完成不了。” “我看你是只喜欢吃这两种。” “你怎么知道?” “整个酒会就只有你吃的多。” “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燕芝怯生生的问,瞟到有两个女服务员似乎在盯着她笑,更加愧疚:“要不,我不要了?” “节约是美德,你做的很对。”谢令程把她抱了起来,燕芝惊呼:“我自己能走。” “别装了,一瘸一拐当我看不见?”谢令程走进电梯,低头看着她:“是我邀请你来的,应当对你全权负责。” 燕芝头埋的更低,两个包装盒放在肚子上,一个挨着谢令程的脖子,看起来滑稽极了。 车子驶离酒店,燕芝拉起裙摆,轻轻拍了拍,又吹了两下,走路也一直抱着,露出白森森的脚踝。 谢令程着实好奇:“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抱着?” “有灰尘,多漂亮的裙子啊,弄脏了可惜。” 谢令程嘴角翘了起来:“喜欢吗?” 燕芝点头:“喜欢,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裙子。” 谢令程也很开心,朗声道:“喜欢就都是你的了。” 燕芝连连摆手:“不不,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而且平时也穿不了。” “你给我,我穿的了?” 燕芝愣了:“那咋办?不能退了吧?” 谢令程有点头疼:“我是领导,领导的话就是命令,必须服从执行。” “哦。” “这件礼服平时也可以穿,我找人给你改改。” “谢谢谢总。” “其实我觉得,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燕芝没有说话,车厢陷入了沉默,只有理查德的乐曲在流淌,如流金般的岁月。 . 时光飞逝,一眨眼燕芝和邱曼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这段时间人人都忙着投简历,找工作,邱曼就投了五家,她说这叫撒大网,好捞大鱼,但燕芝只投了一家,就是凤来朝。 “为什么只投这家?”邱曼笑的特别贼,“你喜欢上谢总了?” “别胡说,”燕芝嗔她一眼,“喜欢他的人是你。” 邱曼撇嘴:“人家明显不喜欢我,我才不自讨没趣。你真的一定要去凤来朝上班吗?” “嗯。” “那我也投一个,两个人在一起,多好。”简历发送成功,邱曼的手机响了。她说:“芝芝,中介约我们现在去看房子,要不要去?” 燕芝说:“要找离经贸大厦近的。” 邱曼:“你倒是想得美,那得多贵,现在地铁多方便,远一点无所谓的。” 五天后,房子定下来了,邱曼的工作也定了,有两家都面试成功了,其中一家就是凤来朝。 邱曼满脸狐疑:“怎么我都被录取了,你没有呢?” “可能跟人事经理八字不合吧。”燕芝自嘲道。 邱曼嘟着嘴:“你去不了,那我也不去了。” 燕芝愣了愣,捏了邱曼一下:“你好幼稚啊。” “可是人家想跟你一起上班嘛,明明是你想去的,我是陪你的,现在你不去了,我也没必要了。” “毕业生能找到工作不容易,还是凤来朝那种大公司,累积经验很重要,我一定会进去的,我认定它了。” “别死脑筋,多投两家吧。” “不。”燕芝断然拒绝。 “你真死心眼,还说不是冲着谢总去的,其实又何必这么辛苦了,你打个电话就行了。” 燕芝不觉得谢令程是那种吃女孩子撒娇那套的人,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别不开心了,去给你庆祝。走,吃大餐去,我请客。” 即便是有大餐的诱惑,邱曼还是不太高兴:“我得去问问到底怎么看不上你。” 三天后,谢令程在酒店逮住了燕芝,有些生气的样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我都看见邱曼在公司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做客房服务?” “我投简历了,不过被刷了。” “理由呢?” “没有理由。” “给我看看简历。” 燕芝去了谢令程的房间,用谢总高配置电脑打开招聘网站,委屈巴巴的立在一旁申冤:“我投了三次,简历改了三次,但都被刷了,也不说为什么。” 谢令程没有看她的简历内容,仅仅看了那张美的让人窒息的证件照就知道原因了,人事经理是女人,一个嫉妒心强的女人。 “需要帮忙么?”谢令程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惬意的放在腿上,笑眯眯的看着燕芝。 “需要,谢总你给我开个后门吧。” “理由。” “我觉得……” “不要再说我是好人了。你的能力跟工作挂钩,就跟整个公司业绩,发展前景都有关系,我不能凭着你我关系——哦?”谢令程挑挑眉,“我俩什么关系?” “朋友,好朋友。” 谢令程不置可否:“说说你的优势。” 燕芝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的优点:“我勤劳,听话,努力上进。” “这是最低标准。还有呢?” “还有,我愿意加班。” “又不是无偿加班,有工资的。” “我会法语,如果有法国的客人,你们不用请翻译了,我就行。” “嗯,这是个优势,还有吗?” “漂亮算吗?”燕芝羞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去,撩起眼皮去看谢令程的脸色。 那模样,顷刻让人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当真是妩媚动人极了。 不过谢令程稳得住,不会因此就乱了心神,甚至有些不满燕芝的回答,哼了一声:“漂亮有什么用,当花瓶摆着?” “谢总,您行行好吧……”燕芝竟然开始撒娇了,眨眨眼睛:“请你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不好,我真的会好好工作的,而且我仰慕贵公司已经很久了。” 谢令程饶有兴趣的问:“仰慕公司还是仰慕别的?” 燕芝冲口而出:“仰慕公司,仰慕一切。非常仰慕,真的非常,非常……”声音越来越弱,傻子都知道她在吹牛撒谎。 谢令程却松口了:“明天来报到。” 燕芝喜笑颜开,握住他的手使劲摇晃:“谢总,真的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谢令程也身心愉悦,任她摇晃。他看着燕芝月牙般的笑眼:“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请你吃饭。” “饭有什么稀罕的,”他低着头,想了想,摆手:“算了,先欠着。” “好。” “不后悔?” “不后悔。” “万一我提出什么不好的要求呢?” “还能以身相许吗?”燕芝呵呵傻笑。 “这算不好的要求?”谢令程恶狠狠的问,恨不能把她揪住,如果有手铐拷起来质问就更好了,一定能听到实话。 对别人来说攀上谢令程这样的人肯定是梦中难求,但对她来说不是,她的目的此生只有一个,许的人也只有一个。 chapter77 谢令程怀疑燕芝的目的不单纯 “晁总,早上好。”貌美如花的员工们巧笑嫣然的跟晁丹打招呼,如蜜蜂遇到了鲜花一样围了上去。 “你们也早上好。”晁丹点点头,温声回应着。 晁丹这身材放在娱乐圈也找不到几个可以与之媲美的,虽然五官不是特别的出众,但凑在一起,配上他温柔笑颜,儒雅的气质,产生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在他身边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荷尔蒙,即便是每天都朝夕相处,但每次看着都会令人心花怒放的高兴。 “晁总今天好帅啊,这么帅,让人家怎么工作嘛。” “就是啊,完全没有心情工作了。” “这不是你们出错的理由哦。”晁丹眨个眼睛,笑容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像小猫挠人,不痛,却总是让人有点心痒痒,想更靠近一点,却又怕受伤。 “好了,都去工作吧。” 众人又拉扯了几句,散开了。 燕芝杵在晁丹跟前,她喊不出来晁总两个字,跟个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 “欢迎你加入凤来朝,好好工作。”晁丹对她微笑,跟别人的微笑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燕芝脑子一片混乱,目送他跟秘书走了。 就那样跟她擦肩而过了。 燕芝难受极了,她知道自己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但多少会有共同点吧。比如眼睛,名字。他却像完全不记得了一般,对燕芝这个名字也没有一丝丝的反应。 为什么?难道真的认错了?可为什么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有人在严肃的告诉她:没错,你找的人就是他。 燕芝记得晏丹是丹凤眼的,晁丹是双眼皮,微内双,晏丹小时候有些女生像,很秀气的,晁丹棱角分明,男人味十足,邱曼又花痴上了他,在谢总和晁总之间痛苦的做着抉择。 燕芝望着离去的背影,依然能在那张看起来陌生的脸上看出越来越多的影子。 行政部很忙,新人更忙,一天之中只有早上打卡有机会见晁总一面,行政部和他办公室又隔的远,仿佛天南地北。 燕芝难受,难受极了,一点也不想工作,状态极差,仿佛在死亡边缘挣扎。谢令程经过时,她正在被部门经理训斥,虽然低眉耷眼的样子很可怜,但张雪是个工作严谨认真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骂她。 其实谢令程不止来一次了,他也看到了燕芝的状态,这丫头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毫不夸张的说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发神上了,谢令程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 比如,那个董事长助理。 “谢总好。”燕芝给他打招呼,面无表情,一点不觉得愧疚,也不难过。 谢令程只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私底下也没问。哪怕她真的目的不单纯,谢令程也相信她公事私事拎得清,只需要给她时间调整心态。 “这个梳妆台不错哦,看起来也不是很旧。” 耳朵里传来邱曼的声音,更多的声音涌进来,几乎将她淹没,燕芝猛然醒来,茫然的看着四周。 大片空地上摆着无数的家具,床沙发柜子桌椅,包括邱曼正在细看的梳妆台,从成色来看都是旧的,一眼望去全是这样的家具,这里是二手家具城。 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心里说着,脑子想着。 “芝芝,你快来看看,他说五百。”邱曼拉着她,“哎哟,我说你怎么了,丢魂了吗,不就是被那个老女人批评了吗?没事没事啊,她不会真的辞退你的,有谢总那个大靠山在呢,谁也不敢。” 邱曼像摸小狗一样,一下一下的顺着燕芝的后脑勺。 燕芝突然想起来了,昨天她因为心神不宁,工作出错了,被张姐骂了,其实她不怪经理的,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好在后来加班补了起来,没造成损失,否则她自己都没脸继续待着。 今天是工作的第一个休息日,邱曼觉得出租屋的陈设太差,缺东西,便拉着她来到二手家具城,想淘点又便宜又好看的家具。 “你看这个梳妆台,怎么样?”邱曼拍了拍台面,看向燕芝。 梳妆台是西欧风格的,有些地方银漆脱落,泛黄,但整体看起来还不错,老板叫价五百,两人一路杀到三百八成交,老板收了钱给了收据,说晚上就派人送屋里去。 又逛了半圈,邱曼相中了一款同风格的茶几和北欧风格的沙发,那个沙发燕芝特别喜欢,老板叫价一千二,一分不少,燕芝犹豫再三还是算了。 临走了,老板又同意了,邱曼却又不要了,老板含泪少了两百,又送了一张脚凳加免费送货上门,她俩才同意买。 隔着二手家具城的对面是龙江市最大的古玩市场,邱曼买东西上瘾了,把燕芝又拉了过去,得意忘形的说:“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捡着宝贝了呢。” 燕芝十分无奈:“你只能碰着死耗子,捡不着宝贝。” 摊子密密相连,人又多,看来大家都怀着跟邱曼一样的心态,希望能碰上死耗子,一夜暴富,但燕芝这种古董白痴都觉得这些东西是在某地下商城批发来的。 “嗨,小姑娘眼光不错啊。”摊主露出一口大黄牙,“这可是明朝的碗,你看这烧制艺术,还有花纹,这显旧的成色,绝对真货。” “真你妹啊。”旁边一大叔不高兴了,“就这样的老子看到不下十个了,小姑娘别被他骗了。” 邱曼抿着唇,看着碗自语道:“我还是蛮喜欢的啊,如果不是这么旧就好了,可以用来吃饭。” “有有有,有新的。”摊主从身后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花纹大小款式一样的碗,还有盘子,果然是某地下商场批发来的,不过新的比旧的漂亮多了。 “骗子。”邱曼愤愤道,“我要三个碗,两个盘子,五十块,卖不卖?” 摊主:“呵,你这个,我真是……”一副为难的的不得了的表情。 邱曼哼了一声:“不卖就算了,走了。” “卖卖卖。”摊主麻溜的打包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群又转到另一个摊子面前,邱曼眼睛一亮:“这个花瓶好好看,不会是真的吧?” “半真半假啦。”戴墨镜的摊主还留着及肩长发,嘴角一副神秘莫测的笑,悠闲的摇着折扇。 “芝芝,你觉得怎么样?” 那花瓶长的像观音菩萨的玉净瓶,瓶颈细长,微微发白的淡蓝色,又混杂着浅紫,瓶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恍若月光,燕芝说不上来,她对这些物件没什么感觉,用眼神示意邱曼你开心就好。 “不过,买回去你放哪里呢?” “嗯?”邱曼思考片刻,“放在鞋柜上面,茶几都可以。”转头问老板:“我要了,多少钱?” “有缘人,价格好商量。” “十块?” “……”老板脸绿了,冷笑两声,“你是来砸我摊子的吧,五百。” 两人吸一口冷气。 “小姑娘,你又不懂来买什么,这花瓶是蓝玉髓的,知道蓝玉髓是什么吗?不懂?找度娘啊。” 这个摊位过去二十米处,一个面色不善的年轻男人正往这边来,身边大腹便便的胖子转身时撞着了他,他立刻冷下脸,把人推翻,连带着旁边的摊子都打翻了,他不赔不道歉就想要走,被人拦住,顿时闹哄哄的。 等年轻男人解决好那场纠纷,来到墨镜长发老板摊子前,双目飞快一扫,脸色一变:“这里那个花瓶呢?” “被买走了。”老板犹在赚了钱的得意中,抬手指着远处,正是邱曼和燕芝的背影。 男人面色深沉的追了上去。 虽然不是燕芝花的钱,但她仍然很心痛:“你是不是疯了啊,花五百买一个这么小花瓶。” “不是哦,这里面有东西。”邱曼轻轻晃了晃,果然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 “你以为是好东西啊,万一……”燕芝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邱曼的手心,把那东西拿起来。 “一个戒指?”燕芝盯着戒指,眨了眨眼:“好眼熟的款式,好像跟谢总那个很像呢。” “是吗是吗?”邱曼兴奋极了,面颊都红了。 “谢总怎么可能戴假货,所以我说我能捡着宝贝,对不对?” “谢总那个是红宝石,你这个是绿的,肯定是仿制品。” “那也不亏,蓝玉髓就是玛瑙,我要是把它加工成吊坠,做成项链,一个卖一百,还有的赚呢。戒指你要不要,送给你,好像情侣对戒啊。” “不要。”燕芝叹了一口气,把戒指丢进花瓶里。 年轻男人出来时已经不见了她们的踪影,只见一辆公车离去,他捏紧了拳头,拿出手机贴在耳边,沉声道:“花瓶被人买走了,是两个女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低沉,仿佛来自幽深的古墓:“找到她们,一定要把戒指拿回来。” chapter1 离谱,竟然跟谢令程互换身体了 八月的天气热的不行,这种老房子更是又热又闷,还很潮,犹如在蒸笼里,燕芝体寒,吹不得空调,只有一台落地电风扇慢悠悠的转动着扇叶,时不时发出嘎吱的声响。 窗户没有关,月亮如一个银盘挂在天上,冷漠又温柔的盯着床上的人儿。 嗡嗡~ 一只蚊子停在她裸露的手臂上,长尖嘴刺进皮肤,燕芝并没有感觉,蚊子酣畅的吸着她香甜的血液,腹部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吃饱后,满足的离去。 空气仿佛被点燃了一般,越来越烫,不停的翻身,却像在煎饼,她陡然睁开眼睛,眼睛透亮,即便是没有吹空调手脚依旧冰凉,背上却又一层汗。 燕芝的睡眠很浅,时不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谁在轻轻拖曳物体,或者动物在慢慢爬行,就在自己的房间,让她睡的不安稳,这会儿又听见了噼里啪啦,像是电路起火花了。 燕芝坐了起来,屋里不知为何变成了绿色,却又不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大地绿,是阴森的瘆人绿,绿的人胆战心惊,她怔怔的看着声音的来源处,差点大叫了起来。 她看到一条蛇,一条眼睛是绿色的蟒蛇盘踞在电风扇上,还在缠绕,缠的风扇脑袋转不动,咔咔响,犹如人在做绝望的挣扎,倏地一下蛇头看向她那张呆滞的脸。 在她巨大的瞳孔里,只见那蛇探直身子,缓缓向她移来,张开了大嘴。 燕芝捂住了眼睛,别过头去。 没有獠牙咬破皮肤的痛感,也没有被它吞入腹中滑腻,燕芝完好无损的坐在床上,万籁俱寂,只有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冷汗一层接着一层,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冷战。 电风扇又开始转动了,嘎吱嘎吱的摇着脑袋,她谨慎的看过去,根本没有蛇,房间也不是绿色的,窗户披着银霜。但地上仍然闪着两点绿光,在这屋里分外的惹人注目,仿佛有魔力似的,她也看着那绿光一动不动。 发绿光的东西,是戒指。 有个声音在呼唤,叫她过去,捡起戒指戴上,顷刻间一股玄妙的力量进入大脑,闪电似的流经每一根神经,燕芝身子一僵,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谢令程已然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何事。 客厅的桌子上红光闪现,一条巨大的蟒蛇突然出现,它双目赤红,吐着红火的信子沿着桌子爬到地上,又向卧房爬去,爬上床,在他的身体上慢慢地爬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却像羽毛一样轻,被子一点看不出被压的迹象。 蟒蛇爬到头顶,漂浮半空,盘成一团,信子轻轻触碰谢令程的眉心,像个幽灵,一点一点没入他的额头,进入他的脑子。 睡梦中的谢令程唔了一声,一掌拍在脑门上,皱起了眉,翻了个身又归于了平静。 谢令程睡得很不舒服,明明开了空调怎么这么热,他最怕热了,喜欢把温度调的更低,裹着被子睡觉,但身下又很冰,还很硬,硌的他骨头疼,耳边有嗡嗡的声音,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才听过这种声音。 五星级酒店居然有蚊子? 啪! 一巴掌打在脸上,脆响把他惊醒了。 他坐了起来,天已微微亮,看的清屋里的陈设,这里不是酒店的豪华套房,房间还没厕所大,地板是瓷砖的,而他正坐在地上,身上的睡——裙,居然是粉色的,修长匀称的腿,裙边堪堪盖着腿根,再往上看,欲望无限。 胸口沉甸甸的,貌似长大了不少,捏了捏那软软的两团,真实的触感把他吓到了,唰的一下,头皮一波一波的发颤。 这是梦吗?谢令程掐着手臂。 很疼,不是梦。 不仅胸变大了,头发长长了,手也变小了,他赶紧跑到厕所,镜子里竟然是燕芝的脸,谢令程再次傻了,秦柏川的口头禅都跑了出来。 “太离谱了。” 活了二十七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燕芝换了身体,这不科学啊,不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事吗。谢令程逼自己冷静下来,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回到屋里,拿上手机,趿上拖鞋走了出去,跑出小区,又走了两条街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对司机说:“去寒烟涧。” 司机是个中年人,从“她”招手开始就一直盯着,目光渐渐往下游弋,表情越来越猥琐。 谢令程一声吼:“快点。” 谢令程看出来了,这个司机不太像个好人,但这个时间段没有选择,必须马上回到酒店,他敢保证如果这个司机敢带着他去荒郊野外,不管做什么,一定揍的他妈都不认识。 司机转过头,放下空车的提示牌,一边开一边悠悠的问:“计费还是一口价?” 没有听到回答,司机便打开计价器,跟着收音机哼起了小曲。 . 卫彦霆查了三天终于知道了买走花瓶的两个女人是谁,住在哪里,他准备在凌晨四点左右,人的睡眠最深的时候进屋找东西,没想到刚到楼下,正准备用万能钥匙打开铁门,便听到楼梯间哒哒的脚步声,又急又响。 他赶忙收起东西,站在一边,那个女人披散着头发,用力一推,铁门差点砸着他的鼻子,她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似的,径直跑了。 卫彦霆看了一阵她背影,然后走了进去,轻轻关上铁门,上了五楼。 502。门竟然是开着的。 谢令程走的急,忘了关上门。 花瓶就摆在鞋柜上,卫彦霆粗暴的把花扯出来,翻转瓶口向下,倒了一手的水,又滴在了裤子上,像尿裤子似的,他咬着牙骂了两句,把花插回去,瓶子摆在原位,然后拉开柜子,一个一个的检查。 客厅就那么大,所有的柜子,盒子,凡是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却都没有,卫彦霆开始有点烦躁了,弄出了声音也不在乎。 两间卧房,一间关着一间开着,他进了打开的那间,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找的东西在床脚,欣喜若狂,赶忙捡起来贴身放好,突然听到了隔壁开门的声音,立刻屏住呼吸,藏在门后。 邱曼被客厅里的动静吵醒了,闭着眼睛上了个厕所,又回到了卧房,后知后觉的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一看,脸色一变,然后听到了下楼的一声音。 卫彦霆遏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飞快的跑下楼,一边疾走一边摸出电话,正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后脑勺猛然一疼,温热的液体流进后颈,紧接着又是一棒,他瘫软了下去。 打他的是个外国男人,自然卷曲的黑发,深邃的五官,络腮胡下是一张性感的嘴唇,外国男人接住卫彦霆,伸进他的衣兜,看着手上的戒指,勾着嘴角:“thank you guy。” 他把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拿出洁白的布包住卫彦霆的脑袋,又看了一会儿,估摸着半小时能自动醒来,然后走了。 另一边,谢令程已经到了酒店,乘坐电梯直上顶楼。他昨晚上没有回家,住在酒店,燕芝的手机没有密码,他拨通自己的号码,过了很久才接通,冷冷的说:“开门。” 又过了很久,耳朵里传来一声尖叫,谢令程皱眉把手机拿远,尖叫声停止后,又面无表情的说:“别叫了,给我开门。” 燕芝哆哆嗦嗦的下床,一不留神摔倒了,这副身体太高,仿佛踩着高跷,平衡点都找不到,最主要的是她害怕的手脚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谢令程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分钟,门才开。 自己的脸从来都是冷静沉着,任何时候都是女人们幻想的对象,这会子却是一脸哭像,缩脖子耸肩的,谢令程更加生气了,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进去。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燕芝看着谢令程,对方看着地毯,波斯花纹越看思绪越乱。 谢令程摁住那团滚来滚去的,越来越乱的乱麻,看向对面自己的脸:“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燕芝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知道啊。” 谢令程噌的一下站起来,咬着牙:“这不科学,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燕芝也站起来,点头:“是啊,不科学,不可能的。”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你和我?” “是啊,为什么是你和我。” “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 燕芝怔怔的看着走来走去的他,或者她自己。 谢令程停下来,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镇定?” chapter2 跟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1) 谢令程停下来,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镇定?” 燕芝嗯嗯啊啊的吱唔半晌,“我我其实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她满脸迷茫,但说的十分真诚,“感觉一点也不真实,会不会是在做梦——啊。” 燕芝恼怒的打开谢令程的手,“痛死了,你干嘛?” 谢令程冷笑:“是梦吗?” 燕芝轻揉被捏的地方,气冲冲道:“那你想办法啊,捏我干嘛,这是你自己的脸,不要了?” 谢令程自暴自弃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什么鬼事情。”脑袋往后一仰,一副摆烂不管了的架势。 燕芝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盯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喂,你就这样跑出来了?” “难道我应该画个妆先?” “至少把内衣穿上啊,你看你看,都露出来了。” “我都快疯了,还想着穿内衣。” “你这个样子别人会怎么看我。” “你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我是不在乎,但我还要脸。” “睡觉的时候你怎么不穿?” “你不知道穿内衣睡觉不舒服吗?” “我怎么会知道,那玩意儿我穿过吗?” 谢令程的声音更大,拳头都捏了起来,燕芝沉默了,不跟他争论这个莫名其妙的事,因为还有更加莫名其妙的事等着他们处理。 想处理,该处理,必须处理,可是怎么处理,这已经超出科学的认知范围,两人一筹莫展。 燕芝的手机响了,是邱曼打的,谢令程仿佛听不见一般,继续装死,燕芝一直催:“接电话,接电话,快点。” “喂?”谢令程有气无力的开口。 “芝芝,你在哪里,我们家进贼了。”邱曼在那头心有余悸的说:“我起来上厕所发现门开着,还听到下楼的声音,才五点,肯定是小偷。” “丢什么了?”谢令程淡漠的问。 “好像没丢什么,就是客厅有点乱,我的花都被他弄坏了。”邱曼撅着嘴,捡起掉落的花瓣,特别的心疼。 “那破屋子有什么好偷的。”谢令程没好气的说,燕芝打了他一下,用眼神警告不可以乱说。 邱曼把花重新插回花瓶,抚摸着花瓣,手一顿,“你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口气这么冲,你在哪里啊,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 谢令程飞快的扯了个谎:“我出来买东西,顺便去公司了。” “我说你衣服鞋子没换,包也没拿,上哪门子班啊,老实交代。” “好吧,我不舒服,去医院了,帮我请个假。” 谢令程果断的摁下红键,把手机一扔,顺势躺了下去,拿个抱枕把头盖住。 邱曼在那头喂喂了好几声,才发现她挂了。 “怎么回事她?” . 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燕芝冷静的开口:“我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谢令程瓮声道,却又没有听见燕芝的回复,他也不想知道她在什么,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谢令程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燕芝一个劲儿的推他,语气中带着兴奋:“起来,起来,我想我找到办法了。” “真的?”谢令程一骨碌就坐了上来,“什么办法?” “你看。”燕芝把手机伸过去。 “灵异网?”谢令程一把抢过去,皱起了眉。 这个网站跟大多数网站一样的排版,除了灵异两个字特别引人注目,内容几乎都是个人的或者世界的未解之谜,吸引了不少好奇者,底下的评论可谓是五花八门,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网站是合格的,竟然还有准字号。 “这算什么办法?”谢令程嗤之以鼻,燃起的希望之火,噗嗤一下灭了。 “你听我说嘛,我小的时候听老人家讲过鬼故事,其中就有鬼附身,或者舍不得亲人借尸还魂,还有鬼打墙鬼压床之类的故事,没有经历过的人肯定会觉得离谱,但实际上是存在的,只是没有办法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我们这个就属于灵异事件。”燕芝指着一排字说:“这个班大师在这个行业声望最高,他应该能帮我们找到解决的办法。” 然而谢令程一点也不兴奋,生无可恋的看着她——或者自己,以前他觉得自己又帅又聪明,但此刻却透露着一丝丝傻像,越看越傻,越看越来气。 谢令程呵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死马当活马医了。”燕芝把他拉起来,“走,现在就去。” 谢令程被她拖着走两步,她又停下来。燕芝嫌弃的盯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胸部,正色道:“不行,你得换身衣服。” 晁丹从健身房出来回到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女服务员,身上浓厚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瞬间红了脸,低声道:“晁总好。” “给谁的?” “谢总要的。” 晁丹看着两顶棒球帽,思忖了片刻,略一颔首:“去吧。”他转身进去,服务员还停在原地,喃喃道:“晁总不戴眼镜好像很酷的样子,不过还是戴上比较好,温柔。” 燕芝用总裁的身份让客房服务员送来两套运动装和一个蕾丝花边的内衣,帽子用来遮脸的,免得被人看见。 她把衣服和内衣塞到谢令程怀里,谢令程拎着那件内衣,表情一言难尽:“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情趣的。” 燕芝红着脸辩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漂亮一点的内衣又怎么了?” “给谁看?” 燕芝瞪圆了眼睛:“我自己,不行吗?”把谢令程推进卧室:“赶紧换,快点,别磨蹭。”末了又急忙追上去,说:“你可别乱摸啊。” 谢令程阴沉着脸:“我是变态吗?” 燕芝嘀咕:“谁知道呢?” 若那张不是自己的脸,谢令程一定挥拳上去了。 明明不会,但他偏偏又要气气她:“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是没见过。”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先红了。 燕芝颤抖着,破了音:“你住手……” 晁丹在淋浴下随意冲了个澡,换上衬衣西裤,脑中一直想着之前看到的。 他起的很早,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虽然是被迫但一直改不了。 通常五点就起来,闹钟都不用,上跑步机跑一个小时的步,打半个小时的沙包,然后洗澡吃早餐,去公司,今天他刚要出门就看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谢令程的房间。 他不去想为什么,也不去想会发生的事,狠狠地揍着沙包,直到消耗掉最后一丝力气,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 晁丹没有买房,一直住在酒店,这是谢徕给他的特权,再者就是酒店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可以立刻处理。 他跟谢令程住在同一层,刚打开门就看到一高一矮,穿着同色的运动装,戴着同色帽子的身影进入电梯,心中的疑惑更甚,晁丹想都没有想直接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两个人在七点半这个时间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去哪里,做什么。手握紧方向盘,脸像冷峻的岩石,牙关咬的很紧,晁丹一把扯下眼镜扔在副驾驶上,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凌厉,隐隐带着可怕,车速又提升了。 那是一条老街道,楼也很老,但是是独立的,竖着的门匾上写着灵异事件处理事务所。 晁丹只看着他们,没有跟上去,心里想着两人谁撞鬼了,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谢令程和燕芝根据提示牌找到事务所,事务所二十四小时营业,此时很安静,只有前台。 前台是个小姑娘,听说是来找班大师的,非常的抱歉的告诉他们,大师昨天出发去广州了,至少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 客人发生的事是他们的隐私,两人不愿意说,助手也不多问,谢令程留下了燕芝的联系方式,务必请班大师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加重了语气:“一定,很急。” 出了事务所,谢令程垂头丧气,燕芝安慰道:“其实大多灵异事件是因为磁场的不稳定引起的,我们这个情况虽然复杂,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班大师会有办法。” 谢令程不抱一丝希望:“但愿吧。” “现在怎么办?” “现在你是领导,你说。” “回公司,上班,今天会有很多工作做。” 竟然还有心情上班,谢令程多少有点佩服燕芝的定力了,怕是此时天塌下来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相比之下自己好像就忒矫情了,但今儿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他也要矫上一情。 “我不去,我请假,我要回去睡觉。” “你怎么这样,一点事就把你打击了?” “这叫一点事?”谢令程气的怒火中烧,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蠢,说话也没有轻重了,“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是虎落平阳,能一样吗?” chapter7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6) 笃笃笃。 燕芝正襟危坐道:“进来。” 进来的是晁丹身边的赵秘书。 赵秘书人长的可爱,声音也清脆甜美:“谢总,这几份文件,晁总说要你签字。” 燕芝拿起笔,刚落下去,脊骨陡然一麻,差点又写成自己的名字了。 她眼皮都不抬,假意看内容看的很认真,沉声道:“你先出去,签好了我再叫你过来拿。” 虽然谢总笑起来温和亲切,但严肃的样子说不出来的性感撩人。赵秘书浑身都麻了,红着小脸:“好的谢总。” 人离开后,燕芝又叫琳达把“燕芝”叫过来。 最近谢总经常叫行政部的新人燕芝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对方了,很大可能是,毕竟燕芝的美貌是整个公司经常出现的话题,就算不化妆也艳压百分之九十的女员工,出现最多的话题几乎都是关于她的。 琳达应声是,立刻起身出门,把人喊过来,识趣的离开,去茶水间偷懒八卦去了。 燕芝像古代的奴才似的双手捧着文件,微微弯腰:“签字。” 谢令程接过去,大致看了一下,挥洒笔墨,签上自己的大名,“好了。”一扭头,看到燕芝悠闲的在一旁逗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谢令程并不喜欢在办公室放这些与工作无关的东西,但鱼啊树啊是老谢送的,他老人家很信风水。 谢令程抱起双臂:“你的工作我给你做,我的工作也是我做,那你做什么?养鱼?” “谁让你的工作不是开会就是签字。”燕芝头也不回,语气中有些微微的不满:“我又不会你的笔迹。” “可我已经会你的了。” “哦。”燕芝把手从水里捞出来,习惯性的甩了两下,面带歉意:“那你以后都给我拿过来吧。” “倒也不用,从基础做起,也能了解不少。”谢令程放下文件,走到燕芝面前,“你跟同事相处的如何?” “挺好的。” “挺好?”谢令程挑起眉,显然是不相信。 燕芝眨眨眼:“难道他们为难你了?” “不仅如此。还在背后议论。”谢令程皱起了眉,那些话他都不想回忆,从来不知道那些看似亲切的面容背后长着那样一颗肮脏的心。 “对不起。给你带麻烦了。” “为什么不解释?” “怎么解释?”燕芝苦笑,“又没当着我面说,而且新员工嘛,被老员工欺负,每个公司都出现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的公司不允许。” “你要我怎么做?” “我对你也算比较了解的,确实是你的问题,你对人太冷漠了,公司是一个集体,大家要团结一心,不能只顾着自己手上的,要多沟通。” 燕芝如学童聆听老师的教诲似的认真谦虚,点点头:“我知道,如果还有机会换回来的话,一定改正。” 说起这个,两人的心都沉重起来。 燕芝说:“还有两天班大师应该就回来了。” 谢令程眉头深锁:“你有信心吗?” “你别总皱眉,容易长皱纹的。” 燕芝抬手,轻轻在自己原来的眉间揉了揉。 谢令程一抬眼就撞进自己的眼里。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竟是这样的令人心驰神往,也难怪邱曼一见到他就会按耐不住双眼直冒粉色心心。 谢令程晓得自己帅,但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一心只有查案工作,眼神是沉静稳重的。 但换了燕芝,这双眼就变得深情温柔起来,抬眼垂眸间都像在撩人似的。 “还要笑。”燕芝突然捧住“她”的脸,双眼一弯,往两边扯了扯。 腾地一下,谢令程的脸红了,心跳也有点快。 燕芝看到“她”的囧样。噗嗤一笑:“谢令程,你脸红了耶,你脸红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啊。” 谢令程别过头去:“这是你的脸。” “是我的脸,可害羞的是你啊。” 燕芝端着自己的脸,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高兴,眼神不由自主的缱绻起来,喉结上下轻轻动了动,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好想亲一口啊。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也红了脸,心跳也有点快了。忙别过头去,沉声道:“我有信心,既然灵魂能换走,就一定能换回来,如果班大师不行,我就去找的别的办法,世界上一定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谢令程淡淡一笑,眼里有些赞许,虽然燕芝做人缺点一大堆,但这股子不轻易放弃的精神让他很喜欢。 燕芝一摆手:“好了,你出去吧。” 谢令程笑出了声:“是,谢总。” 没过一会儿,燕芝又把人喊过来。 “那个,我想了一下,我不能总是什么都不会,一会儿把你叫过来一会儿把你叫过来的,他们会看出异常来,所以我决定把你调到身边来,这样我就能做我的工作,你做你的。” 她的神色间颇有些得意,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助理了。” “现在还不行,”谢令程说,“你的岗位还没有找到人可以接替,我不能离开。” “叫人事部尽快,”燕芝稍加思索,正色道:“那这两天你还是待在行政部,我让他们给你少分点工作,我有什么事找你,你必须马上放下所有的事立刻过来。” 最后一句话,燕芝说的格外重。 谢令程看着她,眼里有点戏谑的味道。 茶水间。 邱曼难以置信:“不是琳达,怎么回事,怎么最近谢总总叫芝芝去他办公室?” 琳达抿了一口咖啡,笑吟吟道:“你不知道吗?燕小姐被提拔为谢总的助理呢。” 邱曼的嘴大的能塞下一个杯子,磕巴道:“为什么呢?” 琳达依旧笑眯眯的:“还能为什么呢。” .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谢令程下意识的张嘴:“进来。” 门唰的一下拉开,是晁丹。他看起来像有点不高兴,目光飞速的扫过二人的脸,又落在“燕芝”身上,下意识的拧着眉。 “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 燕芝忙说:“最近太忙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打算把燕芝调过来做我的助理,你轻松一点。” “非常感谢谢总对我的关心。”晁丹说话时是笑着的,但眼底不带一丝感情,“但她是行政部的,做不了助理的工作。” 燕芝有些心虚,声音也很轻:“带带就行了,我觉得她很聪明,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谢令程用看热闹的心态站在一旁。燕芝说那话时他看着她,眼底的戏谑味更浓,仿佛在说:挺会夸自己的啊。 晁丹说:“你实在需要我给你招一个,她不是专业的,一时半会带不会,反而麻烦。” “不行,我就要他。”燕芝咬了咬牙,捏起拳头:“你不懂,你别管。” 晁丹头也不回,背对着对“燕芝”挥挥手:“你先出去,我有话对谢总说。” 谢令程:“好。”对燕芝使了个眼色,意思似乎是你可别怂。 “谢总这是做什么呢?”晁丹冷笑一声。 燕芝怎么可能不怂,抖了一下,咽咽唾沫,眼皮渐渐垂下。 晁丹靠近“谢令程”,眯起眼睛:“你可真大方啊,直接将套房的房卡送出去,又提升助理,要知道她试用期都没有过,你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你喜欢她,这是在献殷勤?” 燕芝慌道:“没有没有,你别误会。” “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那你这是……”晁丹的眉拧的更紧。 “她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她在等他回来,除了那个人她谁也不会喜欢。” 晁丹的心像被打了一棍子似的,闷闷的疼,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傻。”良久,晁丹低声道。 “是啊,傻。”燕芝点头,心酸的泪已经涌向眼眶了。她仰起头,深吸口气,将眼泪吞了回去。 “可你知道吗,那个人曾对她说过五天我就会回来,你要等我。她就那样傻傻的等啊等啊,十六年了,多少个五天过去了,他始终不肯出现,可不管以后还有多少个五天,她都会一直等下去,因为这是她这一生的期盼,如果不因为那个人承诺,她都活不到现在。” “其实,她常常觉得他已经回来了,就在自己身边,可他故意不跟她相认。”燕芝幽幽的望着晁丹,“你觉得是不是她错付了,其实他根本不喜欢她,当初的承诺也只是孩子的随口一说而已,他早就忘了,也忘了那么一个人。”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晁丹冷冷道,“都是她告诉你的?恕我直言,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这简直到了交心的程度。 chapter3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日子(2) 这一生谢令程只遭遇过两次打击,一是妈妈的突然牺牲,二是外公在妈妈去世后老年痴呆了,这两件事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也让他变得十分坚强,当初老谢要再婚他淡然的改了志愿,豪迈的踏进警校,一如既往的做最优秀的学生,其实心里还是特别难受,只是不能与人说。 都说事不过三,如今却遇到了第四件,离谱到外太空的一件事,这个时候的谢令程只剩下少爷脾气了,他昨晚上将近十二点才睡,四点多就起来,还遇到这样子糟心的事,头都快疼炸了。 怎么能不叫他心烦意躁? “你以为我稀罕啊。”燕芝愤愤道。她也很烦的,但是烦有用吗?能解决问题,让时光倒退吗? 燕芝不屑一瞥,腹诽道: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的承受能力强。 过了一会儿,谢令程低声道:“抱歉,我不该冲你发火,我只是心情很糟糕,糟糕透了。上车吧,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严肃的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脸,“你能行吗?” 燕芝摇头:“不行。” “不行也得上,赶紧的。” 坐上车,燕芝面带忧色:“那我的工作你行吗?” 废话二字跟着车子一起飙了出去,晁丹也转动方向盘跟了上去,在十岔路口分开了。 谢令程把大众当火箭开了,感觉很爽,抑郁冲散了许多,可惜运气不好,被交警拦住了。 谢令程抱着侥幸心理:“你有驾照吧?” 燕芝凉凉的说:“你觉得呢?” 交警弯下腰,朝车里一瞅:“谢队长?” 燕芝一愣,谢令程很快便认出了这人。他帮谢队长拦截过罪犯,谢队长把他送过医院。有一次他的摩托车翻了,压住了腿,划破了皮,是谢令程带他去的医院,垫付了医药费,从此他就记住了这个比明星还帅气的刑侦队长。 燕芝象征性的点头,严肃道:“我赶时间,烦请通让。” “明白。”交警也不查司机的驾驶证了,挺直身板敬了一个礼,中气十足道:“请。”虽然他很好奇司机怎么是女的,却也没有问,直接让他们走了。 谢令程似笑非笑的盯着后视镜:“派头倒挺足,希望会议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 会议室。 晁丹在一群老头子里真的太出类拔萃了,挺拔的身姿,清柔的声音,在燕芝看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心在春波里荡荡悠悠。 她托着腮,目光随晁丹移动而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大家都觉得谢总今天不对劲啊,好像满眼里只有——晁总。那种眼神是喜欢崇拜一个人才有的,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晁丹,若有若无的笑,众人觉得毛骨悚然,又不敢明说,只能相互之间眼神交流。 晁丹察觉异常,似乎每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尤其某人带头不认真,便问:“谢总怎么这样看我,难道我讲的不对,还是你想自己来?” 燕芝连忙摆手:“没有,你说的很好,继续。” 他竟然还笑了,笑容似乎在卖乖讨好,在那样一张脸上做出乖巧讨好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不仅老头子们头皮一麻,牙龈隐隐作痛,就是晁丹也愣了一下。 “但我见你魂不守舍的,难不成是撞鬼了?”晁丹单手撑着桌面,微微俯身,双目直勾勾的望着“谢令程”。 两人旁若无人的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其中一个部门经理笑着说:“没想到像晁总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人才也会说出撞鬼这种话,真是出人意料啊。” 其他人跟着哈哈两声,就着撞鬼之说随意拉扯,凝重的气氛刹那间缓和了不少。 “我是不信的,谢总信吗?”晁丹依旧不移开目光,那目光灼热似火。细看,又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燕芝大脑一片空白,仿若在热锅里煎炸蒸煮,浑身难受的要命,不住的吞咽。 她低着头,怯生生的说:“我也不信。” 晁丹哼了一声,那音量只有他二人才听的见,燕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咬着牙。 “哎,晁总请继续吧。”有人说道。 董事会议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结束,这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会议了。 燕芝坐在真皮沙发上,还没喘上一口气,晁丹又进来了。 “谢总,董事长准备进军餐饮行业,这里有项目部拟的三份招标书,你先过过目。” “哦。”燕芝接过去,拿过最上面那份翻开。 天哪,都是什么啊,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为什么凑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看不懂吗?”晁丹微微抬眉。 “怎么可能?”燕芝一脸深沉:“看的懂,这多简单,你先出去,我慢慢看。” 不论是谁,只要被晁丹盯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谢令程”看到招标书的第一眼明显傻了,跟个从没见过似的。 即便是第一次来公司,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真是太奇怪了。 晁丹却不拆穿,点头说好,“有问题随时叫我。”便替他关上门。 晁丹一离开,燕芝赶忙摸出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谢令程很快就接了。 “到你办公室来。”燕芝先开口,“快点。” “干嘛?”谢令程语气不太好,又冷又硬。 “救命。” 谢令程:“……” 他自己都快忙的飞升了,还要去救她的命。 谢令程没来得及问燕芝昨天做的什么,今天该做什么,整理的文件又在哪里。他是一头雾水,手足无措。刚被上司骂了回来,发现桌上多了一沓资料。 “谁放这里的?”谢令程拿起面上一张,随意扫了两眼。 “还不是秘书处的人。”隔壁工位的邱曼嘴撅的老高了,哼哼道:“她说把这些文件各复印十五份,下午开会要用。” 谢令程眉毛快拧成一团了:“秘书处为什么要拿过来?” “那个姓祁的不要脸,仗着自己舅舅是行政部的经理,总是把她的工作交给你,这又不是第一次了。”邱曼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这么多,得花不少时间吧。快点去吧,不然一会儿准来闹。” “是吗?” 谢令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正要打算把资料送回秘书处时,手机响了,燕芝叫他去救命。 邱曼不明所以的目送“她”离开,瞥了一眼资料,又转头做自己的去了。 谢令程推开总裁办公室,燕芝一见他真就跟见了救命恩人一般:“这个。”她满脸苦恼:“我看不懂。” 谢令程接过招标书,皱起了眉:“为什么要做餐饮?” 燕芝说:“我怎么知道。” 谢令程沉默了片刻,合上招标书还了回去。 “先不同意,你就说要认真考察一下市场再做决定。” “市场部的已经考察过了。”燕芝眨眨眼,“你对这件事好像不太乐意。” “因为明月集团的主营业务就是餐饮,我不想成为明杨的竞争对手。” 出来之后,谢令程又去忙别的去了,要复印的资料一直放在那里,不管了。 一个女人满面怒容的走过来,高跟鞋踩的非常用力,整个办公区域都是“哒哒哒”的声音,众人默契的停下手上的工作,朝一个地方看去。 女人停在“燕芝”的工位,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谢令程慢慢的抬起头。 祁秘书抓起资料啪一声摔在键盘上,声音尖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把这些资料复印了,下午开会要用,你听不懂吗?” “你自己没有手吗?”谢令程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却比态度傲慢的祁秘书看起来有威慑力的多 “要我给你复印?” 新人一来就被当做牛马使唤,所以才忙的天昏地暗,燕芝也从来没有反抗过,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今天这样态度说话还是第一次,祁秘书震惊了许久。 燕芝虽然一直都是宠辱不惊的模样,但这会儿的眼神明显跟之前不一样,祁秘书心头一紧。可那么多人看着,她不能被一个刚来没几天的黄毛丫头给吓住了。 她又一巴掌拍桌上,指着“燕芝”的鼻子说:“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想干的人是你吧。”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祁秘书勾起鲜红嘴角,浑身都是扬扬得意,“知道你们部门经理跟我什么关系吗,信不信我今天就叫你收拾东西滚蛋?” “是吗?”谢令程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我竟不知道行政经理还有这个权力。” “她”虽笑着,但眼底一片冰凉,祁秘书感觉周身寒意四起,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晁丹来了。 chapter4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3) 祁秘书立马变了脸色,给晁丹撒娇:“晁总,我只是叫她帮个忙,谁知道她不帮忙,还故意拖延……” 谢令程不客气的打断:“我记得帮忙是需要别人的手上工作完成了,并且同意,你都没有经过我的东西直接放我桌上。” 祁秘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怯生生的去看晁丹的脸色。 邱曼站起来,插了一句嘴:“我有空,我去复印。” 谢令程按住她的手,看向祁秘书:“你既然有空跑过来兴师问罪,肯定也有空把这些资料复印了。”不由分说直接塞进祁秘书的怀里。 “道理似乎是这样的。”晁丹慢吞吞的说。他面容温柔,带着笑意,淡淡的语气却是不容任何人反驳。 “你给我等着。”临走前,祁秘书用眼神狠狠地剜“燕芝”一眼。 “芝芝。”邱曼满面愁容,“虽然你敢反抗上司不公平命令的这种伟大的行径是我的偶像,可是你得罪了祁秘书,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祁秘书本就妒忌燕芝的美貌,叫舅舅格外“照顾”她,所以她比其他人更忙,祁秘书从来也不叫他们帮忙,只找燕芝,要是真得罪了只怕有穿不完的小鞋,邱曼双目幽怨,忧心忡忡极了。 “她不会有机会了。” 谢令程真不想公报私仇,但她是撞枪口了。 谢令程坐姿一向比较军人化,此刻肩到腰的位置更是直成了一块钢板,他工作起来严肃且认真,全然不知身边有人用一种柔情的目光望着自己。 晁丹只当是“她”这状态还在为刚才的事生闷气,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转身去了总裁办。 . 中午了,所有人陆陆续续的放下手头的工作去食堂吃饭。 晁丹盯着总裁办公室的门,眉头越发的紧,谢总今天太怪了,一上午都没有出来,也没有什么任务指令,吃饭还不出来,他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反应,拧开了门把手。 屋里非常安静,而那个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越走近便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晁丹又是一愣。 他竟然睡着了。 燕芝也不是一开始就睡着的,奈何谢令程的办公室除了文件还是文件,有些还是机密的文件,她一个小小的行政专员自然是不能看,若是那天被泄露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不能看的不能看,能看的又看不懂,她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便趴在桌子上,无聊的画着圈圈,画着画着把自己给催眠了。 没人敢随便进总裁办公室,所以也就睡到了现在。 “谢总。”晁丹拍了拍“他”肩头,燕芝吱唔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孔。 “是你啊。”燕芝微笑,歪着头问:“有事吗?” 晁丹拧着眉,觉得“他”说话有些撒娇的味道。 “十二点半了,该吃午饭了,你……”晁丹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哦。”燕芝摸摸肚子,肚子适宜的叫了两声,起身道:“你吃了吗?”晁丹摇头,她便说:“一起吧。” 燕芝刚站起来,便感觉整条右腿被无数根针一齐扎进了麻筋里,她啊了一声,身子一歪,晁丹抬手去扶,燕芝却双腿一软,倒进晁丹的怀里,嘴里直呼:“啊啊啊,脚、脚麻了。” 纵使晁丹心理强大,此时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谢令程竟有这么矫情柔弱的一面,简直不像他了。 燕芝一手被晁丹托着,一手撑着桌面,重新坐回去,待到麻痛感消失又才往食堂走去。 食堂的吃饭时间已经结束了,不过可以让厨师再起灶的,迎面而来的是邱曼和“燕芝”,凤来朝的两大颜值担当同时出现,确实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大家眼里只有他们,“他”的眼里只有他,而“她”的眼里只有疑惑。 燕芝停下脚步,看了看面前的二人,温声道:“你们已经吃了吗?” 邱曼受宠若惊,没想到谢总竟然关心自己吃饭了没有,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已经吃过了。” 燕芝面带微笑:“那好,再见。” 邱曼丢了魂似的挥手:“再见,谢总。” “谢总对我笑了诶。”邱曼双目直泛桃花,脸红的好像喝醉了一般,傻乎乎的笑,“谢总笑起来好帅啊,我好喜欢。”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晁丹突然转过身来,对“燕芝”微微一笑,时间角度卡的恰到好处。 谢令程的疑惑更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背影。 邱曼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行了,我知道你喜欢晁助理,但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送秋波,你是不是真打算把人拿下啊。” 谢令程:“……” “燕……”谢令程假咳了一声,“我有说过喜欢晁助理吗?” “倒也没有亲口承认,不过晁助理那么好看,能力出众,谁不喜欢啊?而且他跟学长长的很像。” 顾清风的模样谢令程还记得,仔细想想跟晁丹确实有些相像,不过晁丹的脸如刀削般的锋利,虽然五官锋利但展现出来的感觉温和亲切,这都源于他有一张好的皮相和招人爱的桃花眼,顾清风恰恰与之相反,面容温和但眼神冰冷,仿若是不可侵犯的天山雪莲。 所以她现在爱慕晁丹是因为她还放不下顾清风,把晁丹当做替身了? 邱曼嘘声道:“当初你执意要来凤来朝我就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学长。” 谢令程头微低,没有说话。 燕芝喜欢顾清风是无疑的,但她是那种会把别人当做替身的人吗? “对了,学长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他去哪里了?” “你真的失忆了吗?学长去法国读研究生了啊。”邱曼无限感慨,“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了,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有时候真的一点也不想长大。” * 燕芝开心极了。 竟然与晁总共进午餐了,有幸的瞻仰了他吃饭的风姿,不得不说长的好看的人任何事都做的面面俱到,挑不出一丝毛病,就连吃饭这种小事亦是如此。 燕芝乐的合不上嘴,饭差点从嘴里掉出来。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啊?”她突然问道,心说难道我脸上沾米了,抬手去嘴角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对面的晁丹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他又掀起眼皮,怀疑的目光落在“谢令程”右手那根弯不下去的食指上。 他记得他不是这样抓筷子的。 凤来朝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燕芝在办公室转了转,发现里面还有扇门,打开竟然是间休息室,大小跟她租的卧室差不多,但条件可好太多了,床垫是席梦思的,被子是绸缎,里面装的是鹅绒,又轻又暖又软,仿佛躺在云端。 窗帘是咖啡色的,一拉上,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燕芝把自己藏在了席梦思和云端之间,睡的安逸无比。 似梦似醒间听到钢琴声,是自己以前的手机铃声,她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来电人。 “喂,老谢——” “你叫我什么?老谢?你个小王八蛋。” 那头停顿了片刻,然后是滔滔不绝的声音,燕芝睡懵了,此时更懵,他说的又快又激动,一句都没有听清,直到咔的一声,头脑才清醒,也明白了一件事。 老谢,是谢令程的爸爸,也是集团的董事长。 她惊出一身冷汗,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发抖,因为老谢叫他晚上回去。 燕芝又赶紧给小谢打电话:“怎么办,你爸爸叫我——不对,叫你回家吃饭,我应该怎么做?” 谢令程沉吟片刻:“少说话多吃饭,吃完就走。” 燕芝:“啊?就这样?” “如果有个女人也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别理她。” 燕芝忙不迭的应下:“好好的。” “你在紧张?” 对面传来谢令程轻轻的笑声,听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燕芝没好气道:“我是个赝品,怎么敢不紧张。” “你实在紧张害怕,就别去了。” “为什么?” “腿长在你身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要什么为什么。” 燕芝虽然反应迟钝,实际上非常聪明,特别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对谢令程——她听得出来,这个傲娇的大少爷有火气。 chapter5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4) “你好像不太开心。”她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 平心而论,谢令程开心不起来。他打断了燕芝的话:“该怎么做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决定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 燕芝想了一下午,还是决定回去。 她不会开车,自然也不能叫谢令程来做她的司机,便对琳达说最近有些疲惫,不想开车,叫她安排一个司机。 不知道为什么谢总比之前更加亲切了,那双眼睛望着她时,琳达总觉得充满了深情,红了脸,温柔的应下:“好的,谢总。” 谢令程都没有说他家在哪里,燕芝也不敢去问他,幸好这个司机知道,什么都没问,直接上路了。 回去的路上燕芝一直在想他俩的关系怎么感觉很奇怪,从备注来看似乎关系不太好? 其实这两年的相处,父子俩的关系已经得到了缓解,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了,聊聊市场经济,但有些事终究是雷区,不能提。 几天前,谢徕提到了方雪宁母女。方嫘如今是大学生了,又在北京,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方雪宁一个人,房子又是租的,谢徕担心她有个什么都没有人知道,便提议让她来别墅住,反正空房子多。 谢令程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这一住怕就是一辈子了,堂而皇之的成为女主人,而自己所担心的肯定会出现。谢令程直接认为这是方雪宁的诡计,不仅不同意,还对其出言不逊。 老子认为儿子目无尊长,儿子劝老子不要枉费心机,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两父子为此吵了一架,谢令程又住进了酒店,已经快一周了。 这几天谢徕也考虑了,这事确实欠妥,本来是想跟他好好说,结果他来那么一个称呼,把他气极了,并说不回来就断绝父子关系,按照谢令程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在乎的,两人已经断了不止三次了,每次都是当爸爸的服软,但他实在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谢徕虽然诧异,但还是生气,坐在沙发上,用报纸挡住自己。 慈眉善目的老人是管家,笑眯眯的喊了声少爷,燕芝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沙发上那位就是董事长,也是谢总的爸爸。 管家立刻又去了厨房,都以为他不会回来,还没有准备他的饭。 别墅是欧洲风格的,面积大中庭高,便显得人更加渺小,燕芝本就心虚,腿一直在发颤,又怕给人瞧出端倪,想走不想走的。 在谢徕看来就是不乐意了,用力哼了一声,那一声,燕芝差点吓得跪了下去。 谢令程的父亲是一位看起来就严厉的人,比他看起来更像警察,一双眼睛跟个探照灯似的,瞬间就把她的五脏六腑乃至灵魂都看通透了,仿佛在说:你不是我的儿子。 燕芝紧张的手心出汗,脚步飘忽,像是随时能飘走似的。 谢徕看着儿子怪异的状态,一个眼神递过去,燕芝刷的一下大脑空白,颤抖的嗓子喊:“叔叔……” “嗯?”谢徕犀利的目光从报纸后面射出来,犹如两把刀飞过来。他骂道:“臭小子,真要跟你老子断绝关系啊?” “对不起,爸……” 报纸从谢徕手中脱落,直直望着“他”,灵魂漂浮似的站起来,飘到燕芝面前,声音颤抖:“你叫我什么?” 燕芝快被他的样子吓哭了:“您说应该叫什么,我都听您的。” 谢徕抓住“谢令程”的胳膊:“再叫一次吧。” “爸。”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管家抹着眼泪说:“少爷终于想明白了,太好了,我都多少年没听见你叫爸了。” 谢徕拉着脸:“注意言辞。” 管家察觉失言,忙点头:“是是。”又借着去厨房看饭好了没有,飘走了。 看来两父子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糟糕啊,燕芝不知道擅自替谢令程给谢徕道歉,他会怎么想,但她真的无法装作看不到老人眼中的泪水和殷切的期盼,很多时候她还是渴望父母的关爱的。 “儿子。”谢徕抱住“他”,双臂又用力的箍紧,燕芝也百感交集,抬手在谢徕背上拍了拍。 明明都冰释前嫌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徕像个孩子似的,双手无处安放一般拿起放下,看着“谢令程”,时不时发出一声感慨。燕芝也不敢主动说话,怕露馅,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燕芝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从她进门到现在除了谢徕就是管家,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谢令程的妈妈呢?她正想开口问我妈呢,忽地响起谢令程的话——“如果有个女人也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别理她。” 他们两个应该是离婚了吧,所以谢令程妈妈不在,所以他才会说那种话。 原来他也没有妈妈了。 燕芝便闭口不谈了,跟谢徕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晚饭端上了桌,只有他们两个人吃,也准备了六个菜,每道都精致可口,令人垂涎三尺。 燕芝坐在谢徕的左手边,他不停的给“他”夹菜,不知道是不是谢令程爱吃的,反正每样她都吃的干干净净,都要说一声谢谢。 欣慰顺着老谢眼角的褶子溢了出来。 中途,谢徕说起了谢令程的婚事,他已经27了,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恋爱,真叫人操心,谢徕一直担心他是不是哪方面有什么问题。 燕芝呛了一口,忙摇头:“没有,真的,我发誓。” “也是啊。”谢徕点点头,“爸现在什么都不管了,空有一个董事长的名号,全权交给你,又还要涉足餐饮,让你自己找肯定是没有时间的,爸和小姨给你留意了,xx集团的千金从英国留学回来,长的不错,有学识有见识,我很喜欢,你要不抽个空跟她见一面,彼此先熟悉熟悉?” 对于谢令程一直不谈恋爱这事,燕芝也纳闷,他是要求太高,还是身边人太多,挑花了眼?但她不能帮人答应,便说:“最近公司不是忙着招标吗,等这件事结束后再说吧。” “好。” 从没见“他”这般善解人意过,谢徕简直激动的找不到方向了,怕是不管儿子说什么都会不经脑子就同意。 谢徕轻叹:“你爸我现在退居二线了,没什么事,成天在家里,但家里太冷清了,要是有两个孙子该多好啊。” 燕芝安慰道:“慢慢来,会有的。” 谢徕见他神情温和,心情似乎不错,又说起了别的事:“下个月是你雪姨的生日,她一个人,在龙江市也没有亲人,爸想邀请她到家里来,就一起吃饭,可以不?” “嗯,可以可以,你开心就好。” 谢徕当真开心了,开心的差点老泪纵横,看来真心诚意的祈祷还是有用的。 “今晚上不走了吧,一会儿陪爸去散步。” 燕芝:“好。” * 谢令程觉得自己八辈子的霉都倒在这一天了。 超自然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认命了。在公司被呼来喝去,认了。被迫坐挤死人的地铁他也认了,但那个男人在他屁股后面磨蹭是怎么一回事? 那中年男人还没燕芝个头高,身材发福走样,猥琐的脸上是陶醉的表情,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谢令程往哪边挪他就往哪边挪。 这种猎物逃不出掌心的感觉让他更加的痴迷陶醉。 谢令程扭过头,面无表情的问:“爽吗?” “……”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兴奋起来,点点头,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扯了扯领带,在“她”的大腿上拧了一把,谢令程咬着后槽牙,明显感觉中年猥琐男顶他的速度加快了。 谢令程转身面对着他:“下一站敢不敢跟我下车?” 他知道现在拥有的这张脸有多惊艳,更不消说刚才的媚眼,男人的魂魄都要勾走了一样,拼了命的点头。 到站的播报声一响起,谢令程莞尔一笑,对男人勾了勾手指,扭头朝门走去。男人张着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傀儡般的跟上。 一直在耍手机的邱曼发现一个好玩的想跟燕芝分享,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好在燕芝个头不矮,她一扭头就看到了。 “芝芝,还没到站啊,快回来。”邱曼也朝门走去,却又被上车的人给挤了进去。 出了地铁,谢令程专往偏僻的地方走,一直走到一条死胡同,猥琐男迫不及待的扑上去,迎接他的就是一记膝顶。 chapter6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5) 灵魂换了,但身手还在,拳拳到肉,男人痛的叫唤都发不出声来,在地上缩成一团,不停的抖啊抖啊。 女人的骨头就是脆了一点,一顿打下来,散了架似的痛,谢令程托着腰,累的直喘气,但心里非常的爽,憋了一整天的恶气得到了发散,说不出来的爽。 “算你运气好,现在我不是警察,没有资格逮捕你。”谢令程又踹了他一脚,“不过下次让我再看到你猥亵任何一个女性,就没这次这么便宜了。” 手机在包里嗡嗡的震动,邱曼打来的。 “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邱曼声音又大又急,带着哭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事,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谢令程挂断了电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令程打车到凤来朝,用房卡打开属于自己的专属房间,泡了个澡,又叫客房服务送来夜宵,吃饱后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精神百倍。 “你——” “早。”谢令程淡然的对晁丹点个头,走到电梯旁,摁了下。 晁丹看了看3305号房门,又看着前方的身影,目光复杂,捏起了拳头。 “你有话想说。”谢令程冷不丁的发声,眼睛斜过去看着晁丹。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可晁丹就是忍不住。 “你从谢令程的房间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谢令程的错觉,总觉得晁丹在说出“谢令程”这三个字时是带着怒气的,那平静如水的眼底都是隐藏不住的愠怒。 谢令程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燕芝的脸,什么都不说了,也觉得没必要给他解释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跳动的数字。 叮——电梯来了。 狭小的空间让气氛更加的沉重。 谢令程没车,有车也不敢开,燕芝没驾驶证。她在路边站着,看到黑色的suv缓缓驶出来,挥了挥手。 晁丹踩住刹车。谢令程上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车窗缓缓下降,露出晁丹的英俊的脸。 那个角度很是微妙。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晁丹的脸置于阴影下,眼底的光却折射成万千片,美丽中带着破碎幽冷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心疼。谢令程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为之一颤,愣住了。 “怎么了?”晁丹问。 谢令程喉头动了动,垂下眼眸,有些不自然的开口:“晁总,载我一程。” 惊讶从晁丹眼底一闪而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点点头,打开副驾驶车门。 “昨晚上你怎么来的?” 谢令程撑着脑袋,一直看着外边飞速后退的景致。闻言慢悠悠道:“打车来的。” 晁丹眼神一顿,“就你一个人?” “嗯。” 晁丹的脸色缓和了一点,神经也绷的没那么紧了。 早高峰车流量非常巨大,晁丹总是能见缝插针的冲过去,不像其他车总堵着。 “技术不错嘛。”谢令程挑了挑眉,说道。 晁丹勾起嘴角:“你也不错。” 他记得去灵异事务所都是燕芝开的车,尤其是离开后,简直像在开赛车,晁丹差点跟不上。 谢令程不知道晁丹是在夸他这身皮囊的本尊,露齿一笑。 得意的小表情落在晁的余光中,满脸都是宠溺。 “来这里做什么?”谢令程朝外看了看,正对面是一家包粥坊,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怎么不去公司?” 晁丹转头看着“她”,柔声道:“吃早饭。” “公司不是有食堂吗?去公司吃。” “这家不贵的,而且味道很不错,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谢令程确实也肚子有些饿了,点点头:“那就走吧。” 谢令程的口味一直比较清淡,吃早饭纯是为了养胃,只要了一碗南瓜粥,老板娘极力推荐她家的四川泡菜,酸爽嫩脆,好吃的很,谢令程从没吃过腌制类的东西,又觉得味道实在奇怪,断然拒绝。 晁丹也要了一碗南瓜粥,一叠清炒莲白和半笼鲜肉包。 “只喝粥不顶饿。”晁丹说,把小笼包和清炒莲白都推过去,“尝尝。” 燕芝的头发太顺滑了,别到耳后两侧的也会滑下来,将脸完全遮住,喝粥非常不方便,想端起来,又有点烫。 晁丹说:“我去给你拿个勺子。” 但店里开着风扇,每次转过来都会把头发吹的乱七八糟,满脸沾。隔壁带着女儿的大姐借给“她”一根皮筋。 谢令程忧愁的看着手中细细的皮筋。 晁丹问:“怎么不用?” 谢令程撩起眼皮:“不会。” 晁丹起身:“我来吧。” 谢令程瞪大了眼睛:“你会扎头发?” 晁丹笑而不语,双手拢住“她”全部的头发,动作很轻柔,一点拉扯头皮的感觉都没有。 谢令程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保姆更是把他当太子爷一样的服侍,所以很享受,一点不觉得别扭。 “现在好了。”晁丹坐回去,温声道:“吃吧,粥也应该吹凉了。” 大姐满脸都是羡慕,笑着说:“你老公好……” 刚入口的粥被谢令程喷了一桌子。 幸好晁丹躲的快,不然那昂贵的衬衣就废了。 他不急着给晁丹道歉,扭头向大姐解释:“我们没结婚。” 正在擦桌子的晁丹手一顿,哧的笑出了声。谢令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又道:“我们只是同事。” 大姐尴尬的“哦哦哦”,转过头去催促女儿吃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suv和大奔前后跟停在经贸大厦楼下。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燕芝惊讶极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见晁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深情的落在“燕芝”身上。她脑袋里嗡了一声,颤声道:“难道你们,你们两个……” “想什么呢?”谢令程瞪了燕芝一眼,“昨晚上我在酒店睡的,顺道一起。” 燕芝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哦,这样啊。” 晁丹温声道:“谢总来的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 谢令程:“吃过了。” 晁丹:“……” 谢令程非常高冷的一甩头,快步朝里走去。燕芝莞尔一笑:“嗯,吃过了,在家吃的。你呢?” 晁丹亦微笑:“我们也吃过了。”转身也朝里走去。 燕芝还没能习惯本尊这逆天的长腿,慢了晁丹两步,她提高音量喊道:“你等等。” 等电梯的晁丹和谢令程同时转过头来,燕芝指着谢令程:“我找他有些事,晁总你先上去吧。” 晁丹看了一眼腕表,说:“电梯来了,上去再说吧。” 谢令程说:“没关系,你先上去吧。” 晁丹笑着点头,“好。”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抬腿走了进去。 谢令程如今看自己得仰望,这让他很不悦。“把背挺直了来,说,什么事?” 燕芝四下看了看,微微俯身,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谢令程蹙着眉:“乱说什么?” “你父母离异的事。” 谢令程的神色暗淡了下去,低声道:“他们不是离异了,我妈死了。” “什什么?” 燕芝没有想到自己一大早就揭开了谢令程的伤疤,可是已经揭开了,即便是把疤痕盖回去,他也鲜血淋漓,感觉到痛了。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被你害死的。” “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谢令程正要说什么,一个身影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冲“她”挥手。 “嗨,芝芝——谢谢总也在啊。” 邱曼红了脸,娇羞的低下头,嗓子被门夹了似的:“谢总好。” 燕芝嗯了一声,“走吧,打卡时间要到了。” 竟然有幸跟谢总一起乘坐总裁专用电梯,邱曼幸福的找不到北了,仿佛飘在云端,越看那张俊俏的脸越是满心欢喜。 邱曼把椅子滑过来,她头挨上去的时候,谢令程明显躲了一下,不过她心眼大,并不在意。 邱曼一脸都是不怀好意:“一大早就和谢总在大厅里聊天,昨天晚上又夜不归宿,老实交代,是跟谢总还是晁总了?” “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谢令程丢下这句话就再也不理她了。 邱曼委屈的扁着嘴,觉得芝芝又变得好无情了哦。 chapter8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7) 燕芝一直看着晁丹的眼睛,可她说那些话时,晁丹的脸上没有一点触动的情绪,只有猜疑。 她感到很失望,内心空洞无力。 燕芝坐下去,摆摆手:“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 “助理的事交给我来办,她不能。” “晁总。”燕芝眼神冷静下来时,倒与本尊别无二致。她直直的盯着晁丹,一字一句道:“我是总裁,我说了算。你现在就去通知人事部。” 晁丹垂下眼眸,不冷不热的说:“好。”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点。 燕芝胃口小,但这具身体需要的能量大,早就感觉到饿了,时间一到她立马叫琳达也去吃饭,她去了董助办公室,轻轻叩了三下。 晁丹坐在椅子上,面向着窗户外面,一动不动,门被叩响时,他眨了眨眼,转过来戴上眼镜,“进来。” 他神情看着很是淡漠,但声音听着温柔清亮。 燕芝没进去,就在门口说:“一起去吃饭吧。” 晁丹一见是“他”,头又低了下去,淡声:“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完,你自己去吧。” 燕芝抿抿唇,“要不我叫秘书给你送上来?” “多谢谢总的关心,饿了我自己会吃。” 晁丹抬眼一笑。 那个笑看的燕芝心神恍惚,花了眼,愣愣的说好,关上门,走了。 去往食堂的路上,邱曼异常的兴奋:“谢总居然把你调去身边做助理了,天啊天啊,芝芝,谢总他绝对对你有意思,这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走走走,我们去外面吃大餐,庆祝一下。” 谢令程把手从邱曼手臂中抽出来,面沉如水道:“我已经是第三次把手抽出来了,说明我不喜欢这样,请你适可而止。” 邱曼傻眼了。 一个女员工捂着嘴偷笑,阴阳怪气道:“哟,还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这就开始瞧不起人了。” “人家以后可是豪门太太了,那是我们攀的上的。”另一个挽住邱曼的手,“曼曼,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们才是一路人。” 邱曼推开那个女员工,盯着“燕芝”的眼睛:“难道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你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现在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并不是。我只是不喜欢而已。” 谢令程边走边说,邱曼小跑才追的上“她”。 “你最近好奇怪,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邱曼看起来有些伤心,眼里水亮亮的,似乎是眼泪在打转。 “但愿是我想多了,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你宁可相信她们,也不相信自己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可你最近就是很奇怪。”邱曼一把抱住“燕芝”的胳膊扯回来,搂的紧紧,“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吗,上厕所都一起,现在怎么就不喜欢了?” 坚持走了两步,谢令程感觉十分别扭,觉得自己像被架着的囚犯,又把手抽了出去,径直走了。 身后的燕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邱曼应当是生气了,没跟“她”坐一块儿,谢令程在角落里独自占着一张桌子,燕芝看了看邱曼,又看了看他,端着餐盘坐在邱曼对面。 邱曼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整个食堂一瞬间变成了无人之地似的。 邱曼的心跳的飞快,她使劲吞了一口,艰难的开口:“谢、谢总。” “我可以坐这儿吗?” “可可以。”邱曼双手抓住餐盘往自己跟前挪了挪,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又飞快的收回去。 燕芝笑的温文尔雅:“吃饭吧。” 邱曼:“好。” “多吃点,”燕芝笑眯眯道,“你最近看着都瘦了。” 邱曼:“我我其实想减肥来着。” “你不胖,真的,非常好。” 那一顿饭,邱曼吃的异常痛苦,“谢总”还在不停的跟她说话,关心她的生活身体健康,问她是不是工作太多了,要不他去给部门经理说说让他少安排点。他说的越多,邱曼抖的越厉害,筷子都拿不稳了,一口也吞下去,及至坚持不住了,起身飞快的说:“我吃饱了,谢总您慢慢吃。”飞一般的跑了。 谢令程也不吃了,在密密低低的议论声中走过去,垂下眼皮:“你这是做什么?” 燕芝眼皮都不抬:“你对我朋友太冷漠了,我心疼,关心关心安慰安慰。” “你都把她吓跑了,还关心安慰。”谢令程坐了下去,淡淡道:“我对她没意见,只是不喜欢不喜欢的人拉着我。” 燕芝不乐意了:“但你现在是我啊,我们俩互换身份了,你就得演好我。” 谢令程笑了,笑容收敛的很快:“那也请你演好我,不要对晁助理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 燕芝的脸蓦地红了,结结巴巴的狡辩:“哪哪有。” “你自己看吧。” 谢令程在手机上划拉两下,放桌上推过去。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她——准确的说是谢令程和晁丹的合影,谢令程望着晁丹,眼神多情,表情花痴。 燕芝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是偷偷摸摸的,没人发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发现原来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跟脑门上刻着“我好喜欢你”没什么区别。 燕芝惶惶道:“好像,是有点。” “岂是有点。”谢令程说,“继续看。” 燕芝硬着头皮又看了两张,实在看不下去了,根本就像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表情,那种喜欢爱慕简直都要溢出屏幕来淹死她了。 燕芝双手抱住脑袋,压低声音啊啊啊的叫,在心里一个劲儿的说丢人丢死人了啊。 “你再这样下去,晁丹估计以为我爱上他了。” 燕芝瞄着谢令程,低声道:“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我改。你也一样。” “嗯。” “那你现在过去给曼曼道歉。” 谢令程面色有些为难,“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燕芝不怀疑谢令程的本事,只是事情关乎自身,还是不能彻底放心。 “不就挽个手嘛,哪个女孩子不是这样,这有什么不喜欢的,将来你女朋友挽你是不是也不行啊……” 谢令程假装没听到她的抱怨,问:“晁丹怎么没来吃饭?” “他在忙。” 谢令程不愧是做警察的,简单的三个字就察觉出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燕芝沉默了很久,看表情是很想说的,最后只悻悻的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 忙碌的时候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已经下午四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又要下班了。 燕芝伸了懒腰,觉得肚子有点饿,摸了摸,叹出一口气,琢磨着明天放点零食在办公室。她胃口小,每顿只吃的下一碗饭,但这具身体需要的能量大,成天这么饿着容易的胃病。 琳达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温柔一笑:“谢总,车子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 燕芝茫然:“啊,去哪里?” “你忘了吗?今天是周五,你每周的星期五都要去朝霞疗养院,所有的应酬事务全部取消。” 难怪上午感觉格外忙。不过疗养院住的是谁呢? 朝霞疗养院远离市中心,景色非常优美,空气也格外纯净,令人心旷神怡。 “谢总来了。”前台的护士小姐亲切的打招呼。 燕芝点头:“嗯。” 护士道:“苏老先生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跟王先生在院子里聊天呢,我带您去。” 亭子里,两个老头,都穿着中山装,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全白。花白的精神抖擞,年轻点,全白的苍老许多,坐着轮椅,身子也消瘦的多,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哆嗦着。 燕芝正愁不知道哪个是她要见的人,护士小姐快她两步,对着坐轮椅的老头笑吟吟道:“苏爷爷,谢总来看您了。” 燕芝走到苏老先生的面前,老人抬起头来展露笑颜,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燕芝听出来了是在喊“小程,你来了啊。” 饱含沧桑的音调犹如打开了岁月的磁带,一瞬间,燕芝的心五味杂陈。 她握住老人伸过来的手,托住胳膊,让他慢慢坐回轮椅。 燕芝鼻子发酸,哽咽道:“爷爷……” 护士好心道:“谢先生,他是您外公啊。” “哦哦,是。”燕芝故作懊恼状,“嘴瓢了,跟着你一起喊了。” 护士抿嘴偷笑。 谢令程的外公是抗日军人,功勋卓着,但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任何人了,大多时候都在发呆,嘴里念着一个名字。 chapter9 与谢总互换身体后的日子(8) 他抚摸着外孙的脑袋,喊道:“凤儿呢,凤儿怎么还不来看我?” 凤儿可能是他曾经的爱人吧。燕芝心想。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有些莫名的亲切感,非常细心的照顾,给他念报纸,按摩,喂饭,听他讲过去的故事,直到老人睡着了才离开。 燕芝已经躺床上休息了,谢令程那边才忙完工作。 他捂住后颈,活动酸痛的脖子,看了时间才想起今天是去疗养院见外公的日子,他一掌拍在额头上,身体缓缓缩了下去。 嗡~屏幕亮了,收到一条微信。 谢令程伸手拿手机,往后一靠,头搁在椅背上,打开微信。 是燕芝发来的消息。 ——我去看过你外公了。他精神很好,健康状况也不错,你别担心。 刚看完,又来一条:我很喜欢他,尤其喜欢听他讲过去的故事,那些故事好像以前听过一样。 疲惫在一瞬间消散,谢令程心里很感动,那种感动无法用语言描述,想了半晌只打了两个字:谢谢。 ——燕芝:他总是念凤儿,凤儿是不是你奶奶? ——谢令程一头黑线:我外公跟我奶奶有什么关系?凤儿是我妈的小名。 无意中又揭开了谢令程的伤疤,燕芝拿头不停的撞枕头,骂自己乌鸦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芝哭丧着脸:对不起谢令程,我真不是故意的。 ——谢令程嘴角微勾:接受你的道歉,下不为例。 ——燕芝发来一张嗯嗯嗯点头的表情。 谢令程想到了表情背后做这个表情的可爱脸庞,又笑了。 ——谢令程:外公睡了吗? ——燕芝:睡了,我都回家躺着了,你的床好舒服啊。外加一个快乐到飞的表情。 谢令程不知觉的跟着笑,拇指飞快的按着键盘:你喜欢,送你了。 ——燕芝:现在就是我的了。后面跟个得意扬扬的表情。 ——谢令程摇头:鸠占鹊巢,还得意。 ——燕芝发来一个你打我的表情图。 看起来欠揍极了。 谢令程的手机上没有奇奇怪怪的网络图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脑袋里不自觉的浮现出燕芝得意的小样儿,没来由的浑身一紧,很想把人箍在怀里,看她怎么得瑟。 ——你还不是占着我的。 燕芝又发来一条消息。 ——谢令程点着头:嗯,确实如此。 晁丹从办公室出来,发现有一小块还亮着灯,那是燕芝的位置。 “什么确实如此?” 原来不知觉中谢令程竟然说出了声。 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声音,谢令程条件反射的跳起来,挥出拳头。 那拳头擦着晁丹的脸过去。两人都愣住了。 谢令程疑惑晁丹为什么反应那么快。晁丹也很疑惑“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快,跟个有应激反应似的。 两人都沉默着望着对方,只闻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晁丹率先发声,他推了推眼镜,低头轻笑:“刚才我吓到你了,很抱歉。” 谢令程没好气道:“你走路没声的吗?” 幸好晁丹躲的快,不然顶着乌青的脸,那些小姑娘还不得心疼死。 “有的,只是你太专注了,没听见。”晁丹温声道,“还在加班呢?” “你不也没走?”谢令程坐回去,看到燕芝给他说她睡了,也没有回复了。 “饿了没有,一起吃宵夜去吧。”晁丹撑着桌面,俯下身:“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 “行,吃什么我说了算。” “好,听你的。” 晁丹缓缓抬起手,虚虚的落在“燕芝”的脑袋上方,大概是想摸摸“她”的头顶,但现在是谢令程的脑袋,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于是“她”躲开了。 晁丹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 车上,晁丹问:“想吃什么?” “那天那家的粥还不错。”谢令程说,“去那家吧。” “他们是做早餐的,这会儿已经打烊了。”晁丹缓缓道,“我知道有家兰州拉面很好吃,要不吃面去?” 谢令程道:“先去看看。” 拉面馆位于一家老街道,店面小,只有八张桌子,不过卫生打扫的好,地板没有油腻腻,玻璃也擦的很干净,谢令程没在这种苍蝇馆子吃过饭,还是有点膈应,但锅里的大骨汤沸腾,飘来的香气像无形的绳子牵住了脚,张口就喊来三两牛肉拉面。 “饿成这样啊?”晁丹轻笑道。 能不饿吗?以前能吃三碗饭的肚子,现在吃一碗都费劲,每天工作量那么大,半个小时就消化了,谢令程觉得自己成天都是饿着肚子的。 燕芝刚来那会儿脸上看着还有肉,这才半个月又瘦回去了,感觉风都吹的倒,他可不能亏待了她。 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端上桌,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开。谢令程把香菜夹起来闻了闻,又一根一根的夹了出来。 晁丹就看着“她”,面带宠溺的笑容:“你现在倒是学会了用筷子。” 谢令程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我以前不会用筷子吗?” 晁丹扬着嘴角,“不是不会用,是用不好。总是习惯把食指翘着,怎么也……” “晁总好像对我很了解?”谢令程目光锐利警觉起来。 晁丹低下头,淡淡道:“无意中看到的,你别多想。” 谢令程的性格不可能不多想,晁丹以前就认识燕芝。 莫不是,他真是燕芝要找的晏哥哥? 可他为什么不跟燕芝相认呢?难不成他根本不喜欢燕芝,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但看晁丹对燕芝的态度又不像,虽然跟其他女员工差不多,但是细想,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对燕芝时带着感情的,即便不是爱情,也不至于不敢相认。 是的,他不是不想相认,是不敢认。 谢令程突然很好奇他过去的十几年的生活了。 不知为何,谢令程总觉得晁丹不应该是这个性格的,但他表现的恍若浑然天成,没有一点点不自然的地方,让他找不出问题所在,只能说他的演技好到无懈可击,好到甚至欺骗了英明神武的谢队长。 谢令程望着晁丹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你戴眼镜多长时间了?” 晁丹微愣,想了想:“六七年了吧,怎么了?” 顾清风眼镜戴的眼睛都变形了,他戴眼镜的时间也不短,却一点没有走样,没有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反倒更加的有神锐利,整个公安局都找不到这样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眼镜取了我看看。” 晁丹不解,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谢令程直接伸手拿走,然后目不转睛的望着。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晁丹问,即便是脸皮再厚,也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眨了眨眼,浓密的长长的睫毛像小羽毛扇在扇风似的。 谢令程微笑:“你好看啊。” 那个微笑在燕芝的脸上展现出来特别的美,谢令程明显察觉到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比谢总还好看。”谢令程又说。 谢令程以为他会谦虚一点,不说“哪里,谢总英俊多了”,至少也说“各有所长,平分秋色”之类的话。 晁丹上身前倾,头微微低垂,整个人瞬间充盈着欲望的气息:“那你会选择谁做你男朋友?” “……” 谢令程在心内说:这小子肯定是个情场高手。 谢令程挑起眉,托着下巴:“晁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喜欢我,在向我表白?”眨了眨眼,一双眼含情带媚的。 谢令程是惯会看人的,不过此刻换作谁都能在那张微怔的脸上看出来,他在克制。但是在克制什么谢令程还没来的及想清楚,晁丹又垂下了眼眸。 “我这么美工作又努力,晁总不可能讨厌我吧?”谢令程继续说。 “确实挺喜欢的,但不是在表白。” 晁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眼底透亮,笑的也很暖心宠溺,像是吃了一颗糖,闻着香甜无比,但吃着没有任何味道。 “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一个,不会也像我一样在等谁吧。” 晁丹绷紧了肩头,呼吸都乱了一瞬。 “你在等谁?”他淡声道。 “一个离开后就杳无音信的负心汉,胆小鬼。” “……” “或许,”晁丹慢吞吞道,“他是有苦衷的,你别太怪他。” “随便吧,我已经不在意了,不等了。” 晁丹拧着眉,五指用力的抓着桌面,心仿佛直接沉到了黑暗的深处。 出了拉面馆,谢令程不经意的望向对面,眉下意识的蹙着。 对面的一家售卖旧书店的门口停着一辆价值百万的豪车。 整条街的车加起来都没这辆车贵,太匪夷所思了。 chapter10 神秘的外国人 燕芝照谢令程说的做了,市场部又对餐饮行业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调查,即便是谢令程也找不到理由推脱了,招标的事情就如火如荼的开展了。 不过,他们的主要营业方向不是中餐菜馆,而是火锅,面向的是加盟商以及半成品的销售。 这让谢令程松了一口气。 周六周末连续天,晁丹和“谢令程”都出去看场地,因为事先做了功课,燕芝有认真背诵,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稍点即透,也能从容不迫的侃侃而谈。 午饭是在醉相思吃的,燕芝觉得他家的大米特别好吃,又香又甜,软糯弹牙,菜都不用也能吃两碗。 陈设有些许的变化,燕芝更加感慨了,两年前的一幕仿佛历历在目,突然想到了王轩朗,好久没有去看过他了,想着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他。 “怎么了?”晁丹问,“哪里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想起了一些往事。” “不好的往事就别想了。” 燕芝认真道:“只有缅怀过去,才会懂得珍惜现在。” 晁丹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多愁善感的。你不是警察吗,做这个职业应该不能太感情用事吧。” “啊?”燕芝有些慌了,低声道:“只是偶尔这样。” 邵经理亲自服务,燕芝水灵灵的望着他,笑着说谢谢,邵经理受宠若惊的表示不客气,这是应该的。 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间,餐厅里人很多,众多目光碰撞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他又是个外形出众的人,经常被人偷偷打量,却从没有这会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晁丹直觉落在自己身上这道目光一定不友善。 他扭头看去,眼神猛地一跳。 “你在看什么?”燕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晁丹扭过头来:“没什么。” 他们的斜对面,数三桌过去,坐着一个年轻的外国小伙,一头自然卷曲的黑发,笔挺的五官和络腮胡很惹眼,食指和中指带着稀奇古怪的戒指,正摸索着下巴,用一种探究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 “那个人是你朋友?”燕芝好奇道。 晁丹微笑:“不认识。” 若真是谢令程一定看穿了晁丹劣质的谎言。晁丹认识那人,同属于search组织排名第四的罗尔夫。 “他走过来了。”燕芝又说,看着晁丹。 “你紧张什么?” “你不觉得那个外国人看起来很奇怪吗?我担心他做出什么危险事情出来,”燕芝拧着眉说:“我不是紧张,是警惕。” 实际上,她紧张极了,身子都绷紧了,不自觉也把筷子捏的紧了一些。 晁丹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又一直盯着他们看,只能是认识谢令程了,可她不认识啊,一会儿人家过来两句话就露馅儿了,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 晁丹放下餐具,擦了擦嘴:“吃好了就走吧。” “好。”燕芝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身形又一顿,“明总?” “明先生来了。”晁丹推了推眼镜:“你去打个招呼吧,我去楼下等你。” “还是算了吧。” 晁丹:“为什么?” “你看。”燕芝抬抬下巴,晁丹看到罗尔夫改变了方向起身走到明杨的面前。 晁丹微微颔首:“哦,那我们走吧。” 明杨和江若琳同时抬头。明杨道:“你是谁?” 罗尔夫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明总你好,我是卢卡斯,先前拜访你很多次,都被你的秘书拒绝了。” “你是法国人?”明杨用标准的法语问道。 罗尔夫露出灿烂的笑容,也用法语回应:“明总的法语说的真棒。”竖起大拇指。 “过奖了。”明杨又说回汉语,“我的法语并不好,只会那么几句。” 江若琳道:“你拜访明总有什么事?” 罗尔夫径直坐下,神态自若道:“两年前你在一个拍卖会上拍下一个蛇头造型的戒指,有一个叫兰德尔·密特朗的年轻男人想买,你当时没同意,我此次是受密特朗先生的委托前来,希望明总能将戒指卖给他。” 明杨垂着眼眸,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我当时都不同意,现在也不会同意。” 罗尔夫言辞恳切:“明先生有所不知,那个戒指其实是密特朗先生父母的遗物,多年前被偷了,他很是难受,一直在寻找,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却被你抢先一步。他如今生命垂危,命不久矣,想在死前拿回父母的遗物,望明先生成全。” “密特朗先生的父母是中国人?” 罗尔夫一噎,随后淡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是这么给我说的,或许是我记错了,不是他父母,是祖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戒指对密特朗先生非常重要。” “不好意思,我送给朋友了。” “哪个朋友?” “我的朋友很多,至于送给了谁,这是我的隐私,无可奉告。” “明总,我是诚心买的,你再考虑考虑。”罗尔夫抓住明杨的手臂,对方眼神一暗,他松开手,做投降状后退两步。 罗尔夫道:“一个戒指对你来说就是个戒指而已,对密特朗先生来说意义非常的重要,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成人之美吗?你就不能看在他快死的份上,完成他的心愿吗?” “在我们中国,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可能,对于兰德尔·密特朗先生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明杨顿了顿,“爱莫能助。” “明先生……”罗尔夫沉下眉头,明杨咳嗽了两声,江若琳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明总身体不太好,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复诊,还请你不要再耽搁明他的时间了。” “好,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你肯卖给我,你再考虑考虑。” 罗尔夫一背过去,重重的哼了一声,目露凶光,用法语说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邵经理拿来菜单,明杨摇摇头,垂首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罗尔夫盯着离去的瘦弱背影,带着轻蔑的神情将一个小黑点塞进耳朵里,不一会儿里面传出明杨清晰的声音。 “令程,我送给你的戒指最近别戴了,好好放起来。” “嗯?怎么了?” “兰德尔还记得吗?我说过,在拍卖会结束时他就想买,现在又派人来,我没同意。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像好人,我有点担心他会用别的手段。”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这是咱们的地盘,怕他一个外国人干啥。” 明杨轻笑,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挂了。 这时,耳朵里又传来女人的声音:“明总,他说是兰德尔父母的遗物,你觉得可信吗?” “不可信。” 明杨是个很聪明的人,看透了罗尔夫的谎言,没一句是真的,只有想要戒指是真的,他感觉那戒指一定有什么秘密,才会被这群外国佬抢着要。 罗尔夫哼了一声,用法语自言自语道:“搜寻者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找不到的。” 他在手机上操作一番,很快出现一个红点,就是方才电话对面的地址。 “哦,凤来朝。” 罗尔夫心情愉快的吃了午餐,打一个响指叫waiter买单,来的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女服务员,罗尔夫大方的给她五十美金做小费,离别时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地下停车场。 “原来是你。” “谁?”罗尔夫猛然回头,见一个壮实的男人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慢慢抬起头,用一种凶狠的目光四射的望着罗尔夫,仿佛已经把面前这个人碎尸万段了。 三年前,父亲接到一个神秘人的电话,让他帮忙寻找一个蛇头造型的戒指,对方出价一百万美金,定金十万美金当时就打了过来。 整整三年了,才得到消息,在怀里还没有揣热乎就被人抢走了,还被打了一闷棍。 卫彦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遇袭和戒指丢失的事告诉了父亲。 卫和平沉默了一阵,告诉儿子这事就这样了。他晓得对方是谁了,遇上只能认命,毕竟对方还给了十万美金,这是非常难得的事。 卫彦霆睚眦必报,别说被偷袭,只抢走戒指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被打的仇他一定要报,戒指也要拿回来,让那个该死的king花一千万美金买回去。 “哦,你。” 罗尔夫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哧出一声嘲笑。 chapter11 好久不见贼朋友 罗尔夫的冷笑像给卫彦霆泼了一桶汽油,双目喷火,浑身颤抖。 卫彦霆大步上前,目眦欲裂:“是你打晕了我,还偷走了戒指。” “偷?”罗尔夫眯起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操你妈的,狗逼$%*_—,老子花了一百万买回来,你敢拿走,老子要弄死你。” “想死的是你。” 卫彦霆虽然像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罗尔夫却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过了三招就把彦霆打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气若游丝。 罗尔夫扯着嘴角,踩着卫彦霆的脸碾了两下。 “脆弱的亚洲人,我不杀你,因为中国警察实在是太麻烦了。” …… 罗尔夫驱车赶往凤来朝,开了一间总统套房,他洗了个澡,修剪胡子,穿着新买的顶级丝绸衬衣,风度翩翩的来到餐厅准备找一位美女与自己共度良宵。 美女确实不少,单身却没有,罗尔夫兴意阑珊的喝着酒,忽然想起来白日里餐馆的服务员。 罗尔夫吹着口哨来到大厅,忽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在前台的男人。 是白日里在餐馆看到的那个人。 罗尔夫举起手机咔咔连拍好几张,摁住屏幕放大,紧紧的盯着那张脸,而后跟上。 晁丹刚进房间又响起了敲门声,没有他的吩咐,客房服务不会擅自来打扰,白日里的那张脸猛然闪现。 敲门声还在持续,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 晁丹慢条斯理的扣好扣子,戴上眼镜,打开门。 “丹,果然是你。”罗尔夫看起来很兴奋,有种老友重逢的感觉,他上下打量着晁丹,又摇摇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看起来弱爆了。” 晁丹淡淡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说罢就要关门。 “哈哈哈——”罗尔夫大笑起来,“你竟然会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骗我,哈哈哈——”他右手掌住即将关闭的门,眉眼阴沉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晁丹透过缝隙淡漠的盯着他,慢悠悠道:“罗尔夫,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晁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激怒了罗尔夫。罗尔夫猛一发力,五指成爪扼住晁丹的咽喉,晁丹微微后仰,躲过。罗尔夫嘴角一勾,那是一个假动作,只见手指在触碰到颈子的瞬间收回成拳,朝着对方的心口而去。晁丹反应迅速,抬手格挡,往外推去。 几招过后,砰的一声,晁丹接连后退数步,后背狠狠撞在墙上,单膝跪下,大喘了一口气。 罗尔夫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又一闪而过变成嘲讽,他一步一步走向晁丹,边走边摇头叹息:“丹,你变弱了,连我都打不过。” 这两年,晁丹确实没有再训练,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仿佛不再训练,就彻底的与过去划清了,自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那些东西已经刻入骨血里,随时随地都能唤醒了曾经的记忆,让他重新变成雄狮猛虎,轻而易举就将挑衅者按在爪下。 “罗尔夫,这是你自找的。” “啊!”罗尔夫惨叫。 “丹,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吗?我可是——啊!” “我不跟贼做朋友。” “贼?”罗尔夫大笑,“哈哈哈,你说我是贼?谁偷的东西最多最贵?我是贼,你不也是吗?以为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就重获新生了。丹,你是贼,一辈子都是——啊!” 晁丹手上加了把劲,将罗尔夫的胳膊拧折了。 罗尔夫痛的面容扭曲,喘气都艰难话却说的飞快:“冷静点朋友,我不是组织派来抓你回去的,四年前联合国联合起来围剿总部,元气大伤,你们又一直没有消息,都以为你们死了,我是无意中认出你的。你,没必要杀我。” “这么说,你更应该死了。” “不,你不能杀我。”罗尔夫慌了,高声道:“我死在这里,你不好交代,监控看着我走进你的房间的,你们中国警察,不好惹。” “这个你不用担心。”晁丹淡漠道,“两年前的弗兰克死了,并没有任何人为他伸张正义,因为你们这种人早就该消失了。” “丹,你听我说,你真的不能杀我。”罗尔夫痛的气色都变差了,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嚣张,“king还活着,难以相信吧,血狼军团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就他还活着。这些年他也低调了许多,没再偷了。这是被剿后第一次的任务,他非常重视,如果我回不去,他可能会亲自前来,我不一定会说你的下落,但他来了就一定会发现你还活着。” 晁丹陷入了沉默。 罗尔夫看出了他松动的迹象,叹了一口气:“放手吧,你知道我打不过你。” 晁丹放开了手。 罗尔夫等到身体恢复了知觉,慢慢坐起来,左手托住右臂,咔的一声,关节复位,他甩了甩手臂,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这么多年了,还是滴酒不沾。”罗尔夫啧啧道,“真没意思。” 晁丹脱掉粘在身上的衬衣,随手搭在椅子上,前胸后背,无数条伤痕纵横交错。 罗尔夫望着伤痕累累的脊梁,目光有些复杂。丹是个很优秀的人,方方面面都出色,只要他出马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但这些伤痕不全是做任务留下的,大多数是king惩罚的。 “丹,其他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兰克又怎么死的?” “我听说组织被围剿的事,就设计了一场爆炸,弗兰克侥幸活了下来,后来他威胁我,被我杀了。” 罗尔夫勃然变色:“什么?你——”即便自己也很冷血,但听到晁丹轻描淡写的说出那些话时,罗尔夫竟然感觉有些后背发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质问。 “为什么?”晁丹冷哼,“当然是为了脱离组织,活成自己期望的样子。” “就是你现在这样。”罗尔夫打量着他,轻蔑一笑:“看起来不错,但你以为你能永远的拥有吗?” 晁丹捏着拳头,猛地回头,一双眼睛发出冷光:“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知道。” 晁丹换好t恤,走到罗尔夫面前,俯瞰着对方:“你来找什么?” 罗尔夫感觉到了压迫感,眼皮都不敢抬,正襟危坐道:“听说过灵魂互换吗?” 晁丹蹙眉:“灵魂互换?” “king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古老的中国有一对蛇头戒指有灵魂互换的功能,这样神奇的东西,他一定要得到。”罗尔夫撇撇嘴,“我根本不信,中国人都是骗子,喜欢说神话故事。但king相信。” “蛇头戒指?”晁丹眼神一暗,脑袋里陡然出现谢令程戴着戒指的左手,红宝石蛇眼闪现犹如嗜血的红光。 “你今天找明杨就是为了那个东西?” “没错。两年前兰德尔得到消息戒指出现在一个拍卖会上,可惜去晚了一步,被他买走了,而他始终不肯卖,都怪兰德尔讲什么交易,直接抢不就好了。” 罗尔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大着舌头道:“费劲巴拉的。” “你说戒指是一对,另一个呢,有线索了吗?” 罗尔夫挑眉:“我已经拿到了。” 晁丹伸手:“给我看看。” “不行。”罗尔夫拒绝了,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给你的。” 晁丹也不强迫,“你们自己不可能得到线索,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关心另一个到底在谁的手里。” “不用找了,另一个在我这里。” “你就是那个人说的朋友?可他不是叫什么……” 罗尔夫还在回想明杨当时的称呼,晁丹冷声打断:“想要,就让兰德尔亲自联系我。” 晁丹抓住罗尔夫刚接好的胳膊拽出去,砰一声甩上门,罗尔夫对着门骂了一顿,一边骂一边给兰德尔打电话。 “丹还活着。”他阴沉道。 “我早就说过,他没那么容易就死了的。” 兰德尔的声音很悠闲,此刻他正在北半球的沙滩上享受着微风阳光与美酒。 chapter12 谢令程体会大姨妈的痛 “因为那场爆炸就是他的陷阱,他杀了他们。”罗尔夫气急败坏,口水都喷了出来:“我当初就告诉过king,中国是丹的故乡,他一定不会真心帮助,可king非说只有中国人才能在中国的土地上找到传说中的宝珠,而且他相信他,结果呢?” “他骗了king,还杀死了其他人。”罗尔夫异常愤慨,“他是叛徒,他该死。” 兰德尔沉默了片刻,慢吞吞的拖长语调:“哦。” “还有,另一个戒指在他手里,他要跟你谈条件。他想要解药。” “给他就是了。” “兰德尔!”罗尔夫提高了音量,“他是叛徒,你不能给他解药。” “king需要戒指,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你放心,戒指我一定会拿到手的,不会让这个狡猾阴险的中国人得逞。” 兰德尔对着手机叹了一口气:“可怜的罗尔夫,你太冲动了,你会害死自己的。” 说罢,兰德尔戴上墨镜。片刻,鲜红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 大清早的谢令程就黑着脸。其实从昨天就开始黑了。 原定一周就回来的班大师没能按时返程,又要多等几天,这令谢令程很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他怕班大师面对这个问题也束手无策,自己永远只能做女人了。 虽然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很完美,但他不想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变性。 昨晚上,邱曼拉着他去酒吧嗨,说是劳逸结合,为了她们的友情,谢令程一直忍耐到半夜。刚躺下,闹铃又响了。 这间小破屋子总是充斥着淡淡的霉味,床又硬,谢令程夜夜难眠,却还是在响第一遍的时候就起来了,以前做警察的时候,熬夜是常有的事。 只是有些头疼,胸闷气短。 他低下头。 胸前两坨沉甸甸的,还不能习惯它们的存在,刚开始内衣也不会穿,每次穿的大汗淋漓,狼狈极了。如今穿脱也是轻车熟路了。 谢令程叹了一口气,去了趟厕所,洗了个冷水脸,精神好一些了。 他打开衣柜找衣服。 燕芝这人完全没有品味,柜子里的衣裳不是黑就是白,来来回回就是t恤和阔腿裤,他没见过这种款式的裤子,只觉得裤腿肥的他原来那个身材穿都不嫌紧。 另外一边挂着他送的那条礼服,两套一模一样的衬衣和过膝包臀裙,衬衣皱巴巴的,领子都翘边了。 谢令程黑着脸,这边扒拉一阵,那边扒拉一阵,脸色越来越黑,不管哪件他都不想穿,实在太掉价了,都不想说这是凤来朝的员工。 他把目光看向了礼服。 谢令程对婚姻爱情持着严肃到神圣的态度,一定要看准了才会下手,好好经营,从这方面来看他是天生的生意人。二十七岁的年纪,连异性的手都没有碰过,但他到底是个正常男人,偶尔也会感到寂寞空虚,自从遇上燕芝过后,这种寂寞空虚的时间越来越长,总觉得想用什么东西来填补一下。 望着镜子中的身影,谢令程莫名的感觉有些燥热,顺着皮肤生长,在血液里蔓延,触及每一根神经。颤颤的,痒痒的,带来抓心挠肝的感觉。他抬起手,抚摸修长雪白的脖子。 忽然,他面色痛苦的弯下腰,按住肚子,嗷了一声。就像有人隔着枕头狠狠地给他一拳,痛倒不是很痛,但伤害系数高,叫他站都站不住。 这两天腹部的位置总是隐隐作痛,他怀疑是当初中毒留下的后遗症,想着下班后一定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疼痛慢慢缓解,谢令程对着镜子梳顺了头发,拿过一个弹簧夹夹住头发,天气热,他又不会扎头发,总不能老让晁丹给他扎,燕芝便向他推荐了这个,方便快捷。 但是燕芝的头发太多了,夹不住全部,谢令程战斗了大半天,浑身是汗,头发还是一团乱,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芝芝,你在里面干什么,快点,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谢令程打开门,邱曼瞪圆了她的眼睛,“哇靠,今天穿这么隆重,你要上台领奖啊?” 谢令程把夹子递给她:“帮个忙。” 邱曼急道:“等等,我先尿个尿。” 谢令程红着脸出去了,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夹着邱曼疑惑的“咦”。 为了搭配衣服,邱曼给“燕芝”梳了个半公主头。 镜子里的容颜,气色不算好,胜在年轻,胶原蛋白丰富,皮肤白皙莹润,五官漂亮的如精心雕琢的一般,谢令程看了许久,也找不到一点瑕疵,身材到底有多棒,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他还是更喜欢原来的自己。 “走了。”谢令程淡淡的说。 “芝芝,你最近怎么不化妆了?” “化妆?” 难怪感觉她比之前更漂亮了,人也有了神采,原来是化妆了。 所谓悦己者容,画给谁看? 脑中突然就浮现出自己那张俊脸对着晁丹花痴的模样,谢令程一脸嫌弃,冷冷的说:“不化。” “要化,一定要化,你看你穿的这么漂亮,不化妆都配不上这条裙子。” “没时间了。” “时间多的很。”邱曼把“她”按回凳子上,“我最近新学了一款妆容,特别妩媚,超级适合你,一定能艳压全场,拿下谢总。” “为什么是拿下他?” “嗯,因为比起你喜欢的那个人我觉得你们俩更配,晁总那个人吧,怎么说呢……” 邱曼的“你们俩更配”让谢令程听着舒心,本想保持高冷的风格,架不住内心高兴,嘴角扬了扬,也就任由她折腾了。 “哇塞,真是美死了。” 邱曼拿起手机咔咔拍了几张。 然而谢令程并不满意。 技术不怎么样,妆容也很怪异,底色白的可怕,还不如燕芝本来的模样好看。邱曼似乎偏爱大红唇,什么妆容嘴巴都是红艳艳的,跟这套衣服一点也不搭,她还一个劲儿的问怎么样怎么样。 哪怕邱曼再期待,眼睛都放光了,谢令程也没法违心,“不怎么样,不搭调。” “好看好看,搭调搭调,我要是男人一定不要命的追你了。” 邱曼拿起粉饼给自己化,眼风一扫,惊呼:“芝芝,你的裙子弄脏了,赶紧去换。” “哪里?”谢令程扯着裙摆,左看右看,没看到哪里有污渍。 “你来大姨妈了啊。” “我没大姨妈……”谢令程皱着眉,隔着枕头被捶的痛又来了,他捂住肚子,扶着桌子艰难的挪到沙发边。 “别坐。”邱曼一声吼,愣是把谢令程唬住了,保持着落坐的姿态呆呆的望着她。 “都弄到裙子上,你坐沙发不就弄到沙发上了吗?” 谢令程颤抖着手摸向屁股,黏糊糊的,凭他的经验可以断定那是血,难怪感觉湿漉漉黏巴巴的,难怪肚子突然痛。 原来大姨妈,竟是…… 作为男人竟然体验到了来月经的经历,古今中外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东西在哪里?”谢令程的脸红了,他低着头,邱曼把脸贴镜子上刷睫毛膏,没有注意他此时的窘态。 “应该在抽屉里吧,自己放的还问我。”邱曼化了个跟“燕芝”一模一样的妆容,又理了理头发,“我去换衣服了,你快点啊。” 谢令程把自己关进厕所,凝重的盯着那小小的薄薄的一片,越捏越紧,他知道女生每个月会来例假,但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该怎么用,若是去问邱曼对方一定以为“她”傻了,关键他也说不出口。 此刻肚子痛,腰痛,浑身上下都痛,感觉生不如死,他拿出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 “喂?”燕芝的语气蛮轻快的,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你来例假了。”谢令程咬着牙,艰难的说,即便没有人依旧红着脸。 燕芝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来了就好好接待呗。” “为什么会这么痛?” “唉,我也不知道,每个月都会这样,现在你替我承受了。”她感到无比的轻松,“谢谢啊。” “一定是你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原因。” “嗯,所以你现在要照顾好我哦,不然有你痛的。”燕芝抿嘴笑,“我也会把你照顾的很好的。” “那个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用。” “很简单啊,你打开,撕开背胶,贴在内裤上就好了。” 天晓得谢令程是顶着什么压力和心情做完一切的,总之脸色非常难看。 chapter13 谢令程差点被痛哭了 “芝芝,要不你请假吧?”邱曼小心翼翼的说,伸出食指在“她”鬓角蹭了蹭,谢令程把妆卸了,但是又没卸干净,这里一点黑,那里一片白的。 “不用。” 区区一个痛经,还能把他打败了不成? 早高峰的地铁,人流量无法估计,能挤上去就不错了,别指望有位置坐。谢令程握住吊环,忍受着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他的身边是一个毛发和体型都跟大猩猩有的一拼的男生,个头很高,握住吊环上面的横杆,毫无保留的展示他旺盛的腋下,很不幸谢令程的鼻子正处于那一腋,看的清清楚楚,闻的明明白白。 谢令程仰头,大猩猩也正好低头,对他露齿一笑。 熏人的韭菜扑面而来,在这水泄不通的小空间里横冲直撞,谢令程差点吐了,肚子又狠狠地疼着,他一个握不住,软了下去。 大猩猩握住“她”的胳膊又给扯了起来,正对着的一个男人赶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坐,眼里露出赞许和心疼。 这就是打工人的命啊,只要不是死了,爬也要爬去上班。 谢令程闭眼假寐,不知不觉睡着了。 熟悉的报站音一响起,邱曼抓住“燕芝”的手,露出枕戈待战的表情:“跟上我。” 随之像池子里的小鱼一样被挤着走。 出了站才发现抓着一个陌生男人,正是方才给“燕芝”让座的人。 他看着年纪不大,应该也是毕业不久,穿着白衬衣,手拎公文包,面颊很红,不晓得是不是热的。 邱曼气急:“不是,你怎么不说啊?” “对不起。” 被无故拉下车,还遭埋怨,男生没有半点不高兴,反倒低下头,给邱曼道歉。 其实他一直在说“小姐,你抓错人了”,但他声音小,又人多嘈杂,对方没听见。他也想把手抽出去,但一动,对方拉的更紧,还把他往身后拉,时不时说一句“小心”,鬼使神差的任由她拉出站了。 他抬起眼皮,瞄着对方,没来由的红了脸。 “不不不,该我说对不起。”邱曼意识到不该乱发脾气,赶忙道歉,“实在抱歉,人太多了。”抱着侥幸心理问:“你也是在这个站下吧?” “不是。”男生摇头,“不过没关系,我打车过去就是了,不远了。” “那你赶紧叫车吧,别迟到了。”邱曼拿出钱包,“车费我出,五十应该够了吧。” 男孩连连摆手,“不不用,再见。”转身跑了。 邱曼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给“燕芝”打电话,一直没接,眼看着打卡时间要到了,她一跺脚,朝着经贸大厦跑去。 . 谢令程睡醒了,车厢已经只剩他一人了,才知道到了终点站,邱曼又打来电话。 “仙人,你终于接电话了。”邱曼长吁一口气,“你在哪儿啊?” 谢令程揉揉眉心:“睡着了,坐到终点站了。” “你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我就是怕你坐过站,特意拽着你,谁知道拽错人了,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 在邱曼喋喋不休的抱怨中,谢令程慢吞吞的起身,到对面去坐。 好容易捱到公司,已经快十点了,谢令程刚坐到工位上,邱曼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对“她”挤眉弄眼。 “谢总给你的。” “什么东西?” 是一片止痛药和暖宝宝。 止痛药他吃了,暖宝宝却不知道怎么用,他扔进抽屉里,开始工作。 止痛效果不太理想,痛经又是来一阵歇一阵的,谢令程扶着墙,身子渐渐弯曲,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痛怎么那么难以忍受,简直叫人抓狂。 想当初在警校,腿摔断了也不至于这样难受啊,他甚至有点想哭,好像整个身体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给摧毁了似的,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来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点一点的被毁。 晁丹一抬头就看到“燕芝”的异状,忙上前搀扶。“她”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更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额头冒汗,嘴唇哆嗦。 “你生病了?” 谢令程没说话,把手上的资料拍晁丹胸口,“拿去。”说完,扶着墙转身,呼出一口气,感觉舒服了一些,站直了身体。 刚要抬脚,手臂被人拉住,他一回头,对上晁丹担忧的脸。 “你是不是生病了,生病就请假,不要逞强,公司有带薪病假。” “谢谢关心,我没病。” 谢令程甩开晁丹的手,昂首挺胸的走了。 桌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谢令程拧着眉,诧异是谁放这里的,邱曼仰起头,笑吟吟道:“喝吧,红糖是补血的。” 甜甜的,温热的,半杯下肚,确实舒服多了。胃暖暖的,心也暖暖的。谢令程轻声对邱曼说:“谢谢。” “不是我,是谢总给你的。” 谢令程的嘴角扬的更高了。 晁丹看着“燕芝”给他的资料,眉头紧锁,却没多说什么,带着资料大步走向总裁办公室。 “怎么是你拿过来的?”燕芝笑着说,殷勤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会站起来热情的邀请他上座,然后掏出一把珍藏许久的糖。 “我还好奇,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行政专员的手里?” 啪一声,晁丹扔在桌子上。 燕芝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没吱声,随意的翻了翻,递给晁丹。突然福至心灵,抬眸道:“燕芝现在是我助理,我让她把资料给你拿过去,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晁丹也没说什么,接了过去,没有直接离开,目光飘向“谢令程”的手,看似很随意的说道:“谢总今天没有戴戒指呢,不喜欢了?” “啊?”燕芝顿时就慌了,看着左手。 谢令程的手型很漂亮,不肥不柴,手指修长,看着就充满了力量,掌心有两个茧子,燕芝没事的时候喜欢抠着玩,每天都会涂护手霜,希望能消掉茧子。 “不会是弄丢了吧?”晁丹又说。 “哦,”燕芝漫不经心的摸着骨节,“昨天晚上洗澡取了,今早忘了。” “但我见你好多天都没戴了。” 一个哆嗦顺着尾椎骨爬上头皮,轰的一下,炸了,浑身都发麻。 “晁总真是细心啊,这种小细节都能发现,真是我公司的幸运。”燕芝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场面话,“其实我戴着的,只是偶尔会取下来,可能刚好取下来的时候被你看到了,所以你才以为我好多天都没戴了。” “是吗?”晁丹扶了扶镜框,勾起嘴角,“我看你就是弄丢了。” “没有。” “敷衍我倒是无所谓,看你怎么跟明总交代,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明总从没送你东西,这是第一个,所以你即便是不喜欢也一直戴着。” “明杨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弄丢,是他叫我最近不要戴的。” “哦,为什么?” “因为有人为了这个戒指专程从法国跑过来,不惜花重金也想买,他觉得不正常,怕对方强抢,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暂时放起来。” “哦,我可真好奇那东西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谢总怎么看呢?” “我不清楚。”燕芝实话实说。从头到尾,她就见过那个戒指一面,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能有什么看法。 晁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嗯了一声,“那你可得好好放好了,别叫人偷了去。” 晁丹一离开,燕芝就给谢令程打电话。 “谢令程,你的戒指呢?” 谢令程把手机夹在脸和肩头中间:“什么戒指?” “就是你以前戴的,我还说很有个性的那个戒指,晁丹今天突然问起来了,我怀疑他看出来了。” “这几天你都没戴吗?” “我哪知道你放哪里的。” 明明几天都没戴了,按理说晁丹应该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今天才问。 还是说,他早就发现了,故意今天问的? 谢令程说:“我记得好像放在酒店的床头柜上的,你回去找找。” “嗯,好。”燕芝点点头,“对了,药你吃了吗,暖宝宝贴了没有,红糖水喝没,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令程含着笑:“好多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替我承受。” 谢令程拿着手机,走到没人的地方,语气温柔:“燕芝,以前我是不认识你,但是现在我想对你说,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后面还有话谢令程没对她说,如果实在精力有限,做不到,就找个人来爱你吧。 燕芝鼻头一酸,眼睛水汪汪的:“好。” chapter14 谢令程喊燕芝娶他 燕芝鼻头一酸,眼睛水汪汪的:“好。” “答应了就要做到,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我是警察,欺骗我,后果很严重。” “你早就辞职了。” “一日做警察,终身是公仆。” “谢令程……” “嗯?” 对面很久没出声儿,他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我用你的样子喊你的名字,特别搞笑……” 对面吃吃的笑起来,谢令程的嘴角也上扬着。 “谢令程,“燕芝又喊,”其实我还是没那么有信心。” 谢令程说:“我相信你。” “万一我们永远都换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这条件你还不满意吗?” “你的条件当然好了,又高又帅又有钱,标准的高富帅,只是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那你娶我吧。” “什么?” 耳机里传来哐当的声音,谢令程的一句“你娶我吧”把手机都给她吓掉了,燕芝慌忙捡起来,“我娶你,你开玩笑呢吧?” “你喜欢晁丹,我不喜欢,更不会喜欢别人,你不娶,我只有孤独终老了。”谢令程说,“还有,我爸不允许我搞同性恋,所以你别想了。” 燕芝怒道:“乱说什么,谁要搞同性恋了。不跟你说了,挂了。” 不给谢令程任何说话的机会,说挂就挂了。 .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午睡,没睡的也戴着耳机打游戏看电视。 谢令程靠着椅背小憩,迷迷糊糊间体内涌出一股暖流,谢令程吓得站了起来,紧着又是一股,他惊恐万状的低着头,以为自己尿失禁了,看到身上的穿着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女人,正在经历每个女人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事。 趴着睡觉的邱曼动了动,转过头来,轻声问:“你怎么了?” 谢令程默默的打开包包,捏住一片卫生巾,揣进裤兜,转身便走。邱曼坐直身体:“你去哪里?” “卫生间。” “你今天怎么频繁去厕所,才一个上午都十次了吧。” 趁空谢令程了解了一下关于例假这个事,专家说最好两个小时换一次,避免得妇科病,但是那股又潮又黏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几乎半个小时他就要去换一次。 睡的半梦半醒,脑袋是晕晕乎乎的,脚步是漂浮不定的,跟个喝醉了一样,谢令程半眯着眼睛,无精打采的走向卫生间,晁丹迎面而来,他错开眼睛,一头扎进去。 胳膊却被抓住,谢令程满脸不爽:“你做什么?” 晁丹惊讶道:“你要做什么?” 谢令程没好气说:“来厕所还能做什么?”甩开晁丹的手,又往里走。 胳膊又被抓住,身后传来晁丹含着无奈的笑的声音:“这是男厕所,睡迷糊了吧。” “不准摸我的头!”谢令程攥着拳头吼道,“我不上男厕所,我去女厕所啊。” 晁丹愣住了,没想到“她”怎么这么暴躁。 “怎么生气了?” 吼完之后谢令程清醒了,神色淡淡道:“抱歉,她——我,姨妈来了,心情有点不好,男厕女厕都分不清。” “你还有亲戚?”晁丹着实震惊了。 如果她有亲人,为什么被警察送进贝乐家? 谢令程无力的点点头:“每个月都会来。” “为什么你从没提过?是真的还是骗你的?” “这个,你没有做过女人你不懂,”谢令程满脸苦恼,“不要再问了,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晁丹真是越来越迷惑了,为什么“她”有亲戚这事跟做没做过女人有关系,但“她”不说,他也不好刨根问底,反而暴露了身份,忧心忡忡的点头。 谢令程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错了,扭头,面皮一僵。 那天,燕芝虽然回答的豪气,但其实怕的不行,总觉得身边的陌生人每个都不是好人,于思绪恍惚间走进了女厕所。 她解决了问题后,左顾右望的看了看,小心翼翼的从女厕所出来,陡然撞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口望着她,惊呼一声,手足无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晁丹表情复杂,目光在两人脸上冷漠的切换。 谢令程一脸的生无可恋。 燕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否则谢总会扣上一个变态色狼流氓的大帽子。 “那个,我听说女厕所的水管好像坏了,刚去看了一下,确实有点问题,我去找人过来看看。” “站住。”晁丹音调不高,却很有威慑力,仓皇的背影顿时一僵,果然站住了。他沉声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燕芝心里咯噔一下,板着脸:“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事,不就走错厕所了吗,多大点事,很正常的。” “行了,瞒不住他的,他肯定早就看出来我们两个不对劲了,只是想不明白。”谢令程叹出一口气:“说实话吧。” ……… “事情就是这样。” 燕芝绞着手指,撩起眼皮瞄着晁丹,对方面无表情,眼眸低垂,但肯定认为他们两个疯了。 “我们没有在演戏,是真的。”她又低声道。 “嗯,我相信你。”晁丹说道,抬眼看向她,目光温柔,仿佛被圣洁的天使凝望。 燕芝感动的眼睛水汪汪的。 这才叫男人啊,面对这么离谱的事依然能做到稳如泰山,不慌不乱,心中的爱慕又多了两分。 此刻的景象是,燕芝崇拜动情的望着晁丹,晁丹亦是双目柔情似水,谢令程冷哼一声。 仿若一粒冰渣子落进后颈窝,燕芝肩头一抖,忙收回视线,见谢令程有气无力的靠着沙发,怀里抱着抱枕,一副娇弱美人相,轻声关切道:“谢令程,你还很痛吗?” “你自己的身体你不清楚啊?”谢令程都有点想砸东西了。 燕芝捧着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多喝热水,多喝热水。” 谢令程眼睛都不想睁开,瓮声道:“根本没用。你以前都是怎么承受的。” 燕芝说:“也就几天而已,习惯就好了,喝一点吧,会舒服一些。” 谢令程看她眼神多了一丝心疼,接过去慢慢的喝了两口。 气氛沉默了片刻。 燕芝叹了一声:“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真是太离谱了。” 谢令程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不科学。” 燕芝求助似的看向另一个人:“这到底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换回来啊?” 即便是晁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还是要问一下。 晁丹取下眼镜,捏捏眉心,一边戴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令程说:“七天前。” 果然就是他们去灵异事务所的那天。 “那天是十五。”晁丹点点头,“还有呢,发生别的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谢令程想也没想就摇头。 “你再认真想想。”晁丹说。 谢令程没吭声,他有点想睡觉。 燕芝突然发声:“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看到房间里出现一条蛇,很大很粗,绿色的眼睛,然后我戴上戒指,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谢令程立马坐直了,直勾勾的望着。晁丹不紧不慢的说:“什么样的戒指?” “一个蛇的形状。”燕芝看向谢令程,“跟你那个很像,只不过小一点,眼睛是绿色的。” 晁丹了然的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们戴上后就能换回来了。” 谢令程说:“但我没戴。我每天睡觉前都会取下来。” 燕芝说:“我也没戴,我是看到了那条蛇,然后被它操控着戴上的,你肯定也一样,只是你睡着了,忘了。” 谢令程便不说话了。 燕芝很激动,声音都在发抖:“现在就回去找戒指吧,快快。” 谢令程撑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说:“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天早上邱曼给我打电话,说家里进贼了,值钱的东西没少,但翻的很乱。” 燕芝一咯噔:“不会这么巧吧?” 谢令程不置可否。 三人驱车赶往燕芝的出租房,整个房间翻遍了都没有发现戒指的踪迹。 chapter15 敏感傲娇的谢小公主 “真的被偷了。”燕芝满脸忧伤,“那我们岂不是永远换不回来了?” 谢令程淡淡道:“你这痛经痛成这样,我都不介意,你难过什么?” 人类的悲喜不相通,谢令程不会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燕芝扁着嘴,水珠在眼底打转,谢令程头皮一麻,呵斥:“不准用我的脸哭。” 晁丹柔声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找回戒指让你们换回来的。” 谢令程古怪的看着他:“你有办法?” 晁丹点头:“嗯,这事交给我来办。” 谢令程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一直盯着晁丹的侧脸,突然发觉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有什么办法,你知道谁偷的?” 谢令程的语气不太好,说不清楚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晁丹那股笃定的气势。 “不然你有办法?”燕芝朝晁丹重重的点头:“我相信你。” 谢令程又冷笑一声。 “走吧。” 谢令程发觉这话是对他说的,愣了愣:“去哪里?” 晁丹简洁的回答:“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你不是很痛吗,去挂个号看看吧。” 谢令程也不知道晁丹到底是在关心谁。 “倒也不必劳师动众。”他仰着头,像极了骄傲的公主,“送我去酒店,我需要休息。” 燕芝劝慰道:“还去看看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谢令程很不开心:“现在知道是本钱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好好珍惜。” 燕芝怯生生道:“你答应了要好好照顾我的。” 谢令程抬着下巴:“行,你陪我去,这可是你的身体。” 晁丹说:“你不会开车。” 谢令程拉着个脸:“我会。” “她没驾驶证。” “我一会儿还要开会呢,”燕芝揉揉“她”的脑袋,笑道:“听话哦,乖。” 谢令程郁闷极了。 去医院的路上,晁丹突然笑了一下。 谢令程此时敏感极了,总感觉那个笑满满的全是恶意:“你笑什么?” 晁丹慢悠悠道:“你真觉得我好看?” 谢令程:“……” “比谢总还好看?” “想笑就笑吧。” 谢令程实在没心情与他辩论。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办法形容,”谢令程换了个姿势,一副深闺怨妇模样,“你要是给我一刀,我还得跟你说谢谢。” 晁丹又笑了。想笑就笑吧。谢令程自暴自弃的想。 不过有一说一,晁丹确实蛮好看的,浓眉大眼的,笑起来阳光开朗,跟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判若两人。但是——绝对还是自己更帅一点。 到了医院,晁丹卸下安全带,副驾驶上的人歪着头,靠着车门,睡着了。 他拍了拍谢令程的脸,对方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四下看了看,又转向他。晁丹说:“到了。” 谢令程正在取安全带,腹内又是一阵要命的痛,下身涌出两股热流,他叫出了声,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晁丹愣了愣,趴在方向盘上,笑的直抽抽。 晁丹建议看中医,谢令程相信西医,而且只看专家号。 等晁丹挂了号回来,谢令程一看还是中医,拉成了驴脸,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晁丹拉住他的手腕,“看完中医,再去看西医。” “先看西医。” “没挂上号,专家号排到年底了。” 谢令程妥协了,但他坚持认为妥协的是排到年底的专家,而不是中医。 一个老头经过,大约是眼神不好,没有看到面前的人,径直撞了上去,把谢令程撞进晁丹的怀里,对方担心他被挤倒了,抬手护在腰间,谢令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推开。 中医大夫看着挺年轻,但专业知识过硬,一语中的,唰唰几笔,一副天书写的药方就成了。 不仅要替她痛,还要替她吃苦。谢令程觉得生无可恋,只道:做女人,真的太难了。 . 具体怎么办晁丹也没有说,二人只有等着。 又过了三天。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谢令程接到一个没有备注姓名的电话,但号码他能倒背如流,是他小姨。 小姨找燕芝有什么事? 谢令程摁下接听键,一张口就是:“小——”又咬紧牙关,改了口:“你好。” 苏凰问“她”晚上有空没,一起吃个饭。 谢令程犹豫片刻,同意了,为此还特意买了一条连衣裙,简单的打扮了一下,他到餐厅时,苏凰已经到了,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谢令程迈开大步,苏凰的表情由惊艳转为惊讶,谢令程莞尔一笑,把头发拢到耳后,做出娇羞的模样:“苏姐你好。” 苏凰亲热的诶了一声,指着招牌:“这家淮扬菜我很喜欢,口味清淡,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要是不喜欢,我们换一家。” 谢令程很喜欢淮扬菜,已经来过很多次。 他微笑:“不用麻烦,就这家吧。” 苏凰眼底透着满意。 单从脸看,看不出苏凰已经四十八岁了,常年健身,腰肢跟二八少女一样窈窕,穿着一身收腰的米白色的翻领风衣式连衣裙,卷发盘成中式发型,冷艳中又带着高贵优雅。 而谢令程这一身,又性感又清纯,两人从门口走到座位,已经获得了全场的注目,苏凰已经习惯了,面色如常,谢令程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蹙着眉。 可他原来也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却从没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好在过了一会儿,大家也都不看了。 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煮干丝,豆腐羹……谢令程相当的满意,一直在吃,抬眼皮的功夫都没有。 苏凰望着“她”:“燕小姐,你觉得我们家令程怎么样?” 果然又是想把他推销出去。 谢令程眼皮都不抬,嘴皮子动的飞快:“英俊,有钱,很好。” “……”苏凰干笑两声,“评价这么高,那你对他应该很有好感哦?” “还行。” 苏凰更尴尬了,转移话题:“燕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有。” “想找个什么样的?” “苏姐你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嗯啊,”苏凰笑眯眯道,“我想把令程介绍给你。” “可他说了不结婚呢。” “什么?” “我听他说过苏姐你一直崇尚单身自由,你是他的偶像榜样。” “这个臭小子,别的不学怎么学这个。” “苏姐为什么不想结婚呢?” “遇不到好的呗,所以在对的时间遇到对到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就要好好珍惜。” “谢总说其实有人特别喜欢苏姐,苏姐这么漂亮又能干,谁能不喜欢。” 苏凰知道“她”说的是谁,儿科的赵医生,三年前妻子去世,没有孩子,赵医生长的温文尔雅,前程似锦,成了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谢令程诚挚道:“苏姐,你说的,有好的就要好好抓住,珍惜。” 苏凰笑笑:“看缘分吧。” 其实谢令程听身边的亲戚说过一些,小姨在护校读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男人,当时爱的死去活来,天崩地裂,但那个男人是毒贩卧底,利用苏凰的关系进入警局窃取机密,害死了几十个警察,导致任务失败,最后舍去生命,保护了苏凰,证明这事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喜欢过谁。 老谢说是大舅子开的枪,虽然小姨不怨恨大哥,但这些年始终没什么来往。 “燕小姐,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苏凰说,“令程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能力没的说,绝对是个好老公,顾家宠妻。你放心,要是不好,我包赔。” 谢令程哑然失笑,垂眸道:“再说吧。” 苏凰迟疑道:“莫不是燕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事实就是这样的,谢令程虽然对燕芝有好感,但不是那种强取豪夺,自私自利的人。燕芝若真的很喜欢晁丹,晁丹对她也有感觉的话,他不会表白,只会默默的祝福。他抿着唇,正要点头,包里传来优美的钢琴曲。 听到这曲子,苏凰乐得合不上嘴。谢令程摸出手机一看,是燕芝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谢令程边说边起身,苏凰微笑着点头:“好。”托着下巴说:“用的铃声都一模一样,两个人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电话一接通,他还没有发声,对面传来惊慌到颤抖的声音:“谢令程,我被包围了。” 谢令程脚步一顿:“什么?” chapter16 美女救英雄 耳朵里清晰的传来咕咚一声,听起来像是落入古井里的回响,无端的让人脊背生寒,谢令程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咚咚咚的直跳。 “我今天想去陵园看王轩朗,不想被人误会,就没带司机,打车去的,回来的路上遇到你的师傅,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个饭,他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说重点!”谢令程咬紧后槽牙,“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疾风从耳边刮过,听起来像她在奔跑,声音也是闪闪烁烁的。 “吃完饭他叫我去喝酒,我不会喝酒,他喝醉了,我把他送回家,然后被一群骑摩托车的围住了,我感觉……”燕芝粗重的喘息一下一下的灌进耳朵,砸在心上,谢令程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想杀你。” “发定位给我,快点,我马上过来。”谢令程跑了起来,苏凰看到“她”飞快的身影,不明所以,抓起两人的包包赶紧追上去,等她跑下楼,人已经不见了。 “出什么事?”她自言自语道。 谢令程火速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燕芝还没有把定位发过来,司机问去哪里,他想了想道:“去xx陵园。” 大约开出两公里,手机振动了一下,燕芝发来了定位,他赶紧告诉司机师傅,正好赶上右转。 谢令程拨出秦柏川的号码。 “柏川……” “我操,你谁啊,喊这么亲热。”秦柏川害怕极了,哆哆嗦嗦道:“你别乱喊啊,我警告你,我可是……” 谢令程拔高声音打断了他:“我是谢令程的女朋友,他现在遇到了麻烦,你快点带人过去。” 谢令程说了地址,那是个小地方,光靠定位很难准确找到,不过警察经常走街串巷的追嫌疑犯,这地方对于刑侦一大队来说也不成问题。 “好,马上带人就去。你——” 对方还想说什么,谢令程直接给挂了,再给燕芝打电话却没人接了,他攥紧了手机,喊师傅再开快一点。司机师傅非常佩服“她”一介女流敢去救男朋友,感慨世间还是有真爱的,轰的一声,加大了马力。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了。 前方是一片老区,只有路口一盏不知道工作了多少年的黄灯泡一闪一闪的,里面更是乌漆麻黑,借着偶尔人家窗户投射出来的灯光,勉强能看清,路坑坑洼洼,谢令程踩着一双中高跟鞋,边看手机边飞奔。 终于离那个小红点越来越近了。 谢令程猛地一抬头,前方一块废弃的运动场,停着至少十辆街车,全部开着远光灯,十来个奇装异服的男人,有人抽着烟,有人拿着棒球棍,有人勾肩搭背的说笑,垃圾废物警察之类的脏话隐隐约约的飘过来。 灯光的中央,高大威猛的假谢令程被打趴下了,一只手反拧到背后,一只大脚踩在他的背上,真谢令程怒吼:“住手!” 那声怒吼犹如开了全麦,响彻全场,众人纷纷回头。 没有想到竟来了一个极品美女,众人眼睛比那远光灯还亮,无不是垂涎三尺的模样。 “我操!我操!”有人扔了烟,朝他走来。 谢令程冷冷道:“我已经报警了,不想被抓就赶紧滚。” 那人哈哈大笑,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谢令程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对方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一秒,面容扭曲,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谢令程将他的胳膊折了,又一个过肩摔,那人被狠狠地掼在水泥地上,像蛆一样的扭动,谢令程从他身上跨过去,昂首挺胸的走过去。 “有点意思。”踩着燕芝的男人慢慢起身,做了一个手势,又一个小弟过去讨打了。 他们以为“她”只是会一点防身术,方才那个小弟是没有防备才被“她”占了便宜,却没想到这娘们这么能打,接连四个都躺了,而且还起不来,“她”还面不改色,眼神越来越冷冽,像一头凶悍的不知疲惫的母狮。 但他毕竟只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又是女人的体格,没多久被擒住了,左右一边一个拧着他的胳膊。 领头大哥扯着嘴角,捏住美人的下巴,啧了一声,又是惊叹又是惊艳,将他那臭嘴凑了上去,后脑勺忽的一疼。 一直被忽略的废物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左手拿着棒球棍,恶狠狠的盯着领头大哥,正待抬手又给一棒子,腹部狠吃一脚。 燕芝趴在地上,肠子好像都给踢断了,她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只有手指头可怜的颤抖着。 “这是你的女人吧,看好了,”领头大哥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看看老子是怎么干她的。”然后吩咐小弟把人架起来。 燕芝瞪大了眼睛,剧烈挣扎:“不!不行!不可以!” 领头大哥边走边解皮带。谢令程怒火中烧,那可是他的身体,身体里还住着他喜欢的人的灵魂。 领头大哥抓住“她”裙摆,往上一掀,谢令程使出全力朝他双腿间踢去。 领头大哥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凄厉的惨叫,痛苦的弯下腰,捂住裤裆,触电般的抽搐。 众人齐齐抖了抖,情不自禁的夹紧双腿,那样的力度,怕是废了吧。 “妈的,臭女人,找死。”另一个叼着烟的男人大步上前,扬起手要给“她”一耳光,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警察,不准动。” 不到三分钟,所有人全部被缉拿。 秦柏川还是第一次见队长这么狼狈,在他们心里谢队一直是从容不迫,衣冠整洁的形象,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崇拜的对对象。 “队长,你没事吧?” 燕芝摇头,挤出一个笑:“谢谢你们。” “说什么客气话,”秦柏川招手,“你们两个送队长去医院。” “不用了,我们打车过去就行。”谢令程说,“你好好审审这些人。” 燕芝刚才说了,对方叫他把戒指交出来,他要知道他们是受了谁的委托。 “放心,敢伤害我敬爱的队长,不掉两层皮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秦柏川冲“谢令程”挤眉弄眼,燕芝看不懂,身上又痛着,什么都没有说,在谢令程的搀扶下走了。 . 罗尔夫是个很会享受的人,每到一处都是吃喝玩乐,其中玩和乐最看重。 寂寞了三天的他找来几天前在酒吧认识的女人,两人在浴缸里就激战了两次,他还斗志盎然,女人已经表示不行了,他没尽兴,很不高兴,叫女人走了,又喊了两个过来。 没过多久,来了一个,两人先来了一炮,女人去卫生间洗澡,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罗尔夫以为另一个来了,下半身裹着浴巾去开门,手握住门把手,刚听咔哒一声,门在外力的作用下狠狠撞向罗尔夫,他没有任何防备,门把手刚好戳在肚脐眼上,疼痛在一瞬间传到四肢百骸,他后背贴着墙,一口气没提上来,脖子被绞住,罗尔夫双眼凸起,又听砰的巨响,罗尔夫在空中翻了个面,后背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 罗尔夫刚仰起头,脖子上传来冰凉的刺痛感,晁丹冷冽的目光从鸭舌帽下射出来,罗尔夫一怔,颓废的躺了回去,蠕动着嘴唇,无声的咒骂。 晁丹伸出手,用阿拉伯语言说道:“把戒指给我。” 罗尔夫愤愤道:“我凭什么给你。” “发生了什么事,哈尼?” 听到外面的动静,洗到一半的女人裹着浴巾匆匆出来,看到面前的一切吓傻了。 “不想惹祸上身,别多管闲事。走。”晁丹头也不抬,冰冷的警告。女人惊恐不已,连连点头,腿都吓软了,抓起包包手机,谨慎的从狭窄的缝隙中挪出去,一到走廊,奋力奔跑。 “你毁了我美好的……” 晁丹手臂上使劲,罗尔夫面目扭曲,白皙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红,顷刻间又变成了深紫色。 罗尔夫不服气,抬起右腿,晁丹眼疾手快,反手一按,拿匕首的手挥了过去,罗尔夫偏头,堪堪躲过,已是汗流浃背。 匕首重新架在罗尔夫的脖子上,晁丹面色更冷,语气很不耐烦:“我说把戒指给我。” chapter17 针锋相对的两人 匕首重新架在罗尔夫的脖子上,晁丹面色更冷,语气很不耐烦:“我说把戒指给我。” 罗尔夫愣了愣,哈哈大笑:“你不以为那个东西真的能灵魂互换吧,你想用那个东西延续生命?哈哈哈,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东西在哪里?” 罗尔夫的颈子出血了,微微的刺痛让他胆战心惊,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每次都输在这个人的手里。 罗尔夫的反抗只持续了三秒钟。 晁丹划开他的腕动脉,顿时血流成河,一根一根的让手指头错位。但罗尔夫始终不肯说出戒指在哪里。 他苍白着脸:“丹,你这点手段,跟king的惩罚差远了,你奈何不了我。”语气一顿,目眦欲裂的吼道:“除非弄死我。” 又用母语咒骂晁丹。 “我要是把你变成太监呢?” “太监?”罗尔夫不明白太监是什么意思,只见握住匕首的手缓缓下移,停留在命根处。 软趴趴的东西抖了一下,罗尔夫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口水到处喷。 晁丹一拳捶在罗尔夫的腹部,让他闭了嘴。 罗尔夫红着眼睛:“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你,戒指,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你的。” “我不杀你,也向你保证完事之后这两个都给你。” 罗尔夫不会相信他。 “那这个呢?” 晁丹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丝绒小盒子出来,他中指一弹,盒子刚打开一条缝隙,便露出耀眼的白光,像是神只降临一般。 罗尔夫梦呓一般:“你真的找到了那个宝珠?” 晁丹合上盖子:“你要是答应我的条件,事成之后这个和戒指我都还给你。” 罗尔夫挑起眉:“都给我?” 晁丹道:“随和珠等同于皇帝的和氏璧,无论是在中国还是世界都享有极高的价值,有了它你就再也不需要帮king办事了,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既然这么值钱,为什么要给我?”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你喜欢钱色,而我只要一份安稳的生活。” “丹,”罗尔夫闭着眼,摇头:“我没办法完全相信你,我太了解你了。” “罗尔夫,你说的对,与其杀了你把king引过来,不如相信你不会供出我,毕竟我们出生入死过很多次,在中国这叫刎颈之交,是兄弟。”晁丹温声道:“再说,用这个换我想要的生活,我觉得很值得,你要明白很多东西其实用钱买不到。” 罗尔夫的眸中闪过一丝光,片刻后点头:“好。”握住晁丹的手,对方把他拉起来。 罗尔夫光着屁股走到床前,撕下床单的一角裹住血淋淋的手腕,伤口已经凝固了,他用脚趾头勾住地上的吊坠抛过去,晁丹张手接住,轻轻一捏,表皮就裂开了,蛇目绿光莹莹。 罗尔夫一边帮手指头复位一边问:“我能问问,你到底拿去做什么吗?” 晁丹没有回头,良久,低声道:“这是真的。” . 那头,两人赶到附近的医院。 医生把“谢令程”骨折的地方复位,又做了其他检查,处理好外伤已经晚上十点了。 燕芝半躺着,脸色苍白,头低垂。谢令程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楚楚可怜,但这会儿他不反感,甚至有些心疼。 难以想象,胳膊都断了她竟然没哭。 “怎么没哭?”谢令程问道。 燕芝慢慢抬眸:“你说过不准用你的脸哭。” 谢令程:“现在只有我们,你可以哭了。” 燕芝抿着唇,摇摇头。 “对不起。” “你又道什么歉?”谢令程拧着眉,“你是有多喜欢道歉。” 燕芝又低下头,看着打着石膏的右手:“差点把你身体弄坏了。” “你比之前勇敢坚强许多了,很令我刮目相看。”谢令程握住燕芝的手,“你保护的很好,只是骨折而已,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燕芝说:“是你说的,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在身边保护我,所以我要保护自己,况且这是你的身体,要是哪里坏了,我可赔不起。”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害怕?” “嗯。”燕芝点头,双目闪闪的望着谢令程,“不过跟你联系上了后就没那么害怕了。” 谢令程淡笑不语,内心异外的欣喜,握着的手不愿松开。 手机响了,是晁丹打来的,一接通他就一种焦急的质问的语气。 “怎么回事,她的电话打不通。” “所以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吗?” 那头寂寂无声,连呼吸声都没有。 谢令程又说:“我们确实在一起,在医院,出了点事,她的手机摔坏了。” “出了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 晁丹捏紧了手机,很不爽谢令程这种高高在上的不答反问,压住心头的怒火:“你出事了,还是她?” 谢令程简单的说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晁丹呼吸重了一瞬,淡声道:“我马上过来。” 谢令程想说不用了,对方已经挂断了,再打人家不接了。 晁丹到时,二人正在吃宵夜。燕芝断的是右手,没办法自己吃,所以谢令程一口一口的喂,虽然知道他俩换了身体,但那一幕晁丹看着还是很不舒服,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谢令程率先看到他。 “你不是近视眼?”谢令程微微眯了眯眼。 “有谁规定不近视就不能戴眼镜吗?”晁丹神色淡漠道,完全看不出来上午还温和带笑的模样。他拧着眉:“别用那种看犯人的眼神看我。” 谢令程也不想,但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那你戴眼镜做什么,掩饰身份?” 燕芝感觉气氛不太对,隐隐闻到了火药味,伸手扯了扯谢令程的衣服,低声道:“你干嘛那样说?” 说的晁丹好像是隐藏身份的通缉犯似的。 谢令程没回答,转头又给燕芝喂手工抄手。她摇头,说不吃了。谢令程猜到因为晁丹的原因,来了气,嚷嚷道:“吃这么一点,你要饿死我啊,你没看见我腹肌都没了,你赔的起吗?” 晁丹紧了紧手指,仍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她害怕吃不下,正常,你别逼她。” 燕芝摸了摸肚子,心说这不是还在吗。她始终有点畏惧谢令程,都不敢瞄帮她说话的人,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我自己来吧,你也吃。” 气都气饱了,还吃。 谢令程用眼睛瞪着她,有种怒其不争的意思,却也没说什么,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 他看向晁丹,还是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你有什么事,非得跑一趟,电话里说不清楚?” 晁丹没看他,“戒指我找到了。” 燕芝双目放光:“真的?” 谢令程一点不惊喜,疑心病又犯了:“你怎么找到的?” 晁丹:“暗网。” 谢令程燕芝异口同声:“暗网?” 燕芝迷茫:“暗网是什么东西?” “这个说来很复杂了,以后我讲给你听。”晁丹温声道,“很多事情在没有发生以前没有人会相信,但真理还是存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他们从没放弃寻找和实现。” “所以还有其他人在找这个东西?”谢令程又问:“暗网叫什么名字?怎么进去?” “东方神韵,”晁丹微笑,“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即使知道了名字也进不去,得让网警来。” 谢令程承认晁丹聪明,还不是俗话说的样样通样样松。但他小学开始就是班干部,中学是尖子生,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在警校是模范,在局里是偶像,围绕他的从来只有赞美和掌声,头一次被人明显的瞧不起,当然不痛快了。 他冷哼:“看不出你还是这方面的专家。” 晁丹从容不迫的点头:“感兴趣,学过一点。” 谢令程伸出手:“现在就换回来吧。” 晁丹摇头:“还没发货。两天后。” 谢令程低头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晁丹看向燕芝,目光就柔和起来,又对谢令程说:“我派司机送你回酒店,这里有我。” 谢令程猛地抬头,板着脸:“这是我的身体,当然是我亲自照顾了。” 燕芝:“喂,你会照顾人吗?” 谢令程眉一沉,“刚才的饭是谁给你喂的?” 燕芝讪讪的说哦。晁丹也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他的手刚要触摸门把手,燕芝唤道:“晁丹。” chapter18 谢令程吃醋了 他的手刚要触摸门把手,燕芝唤道:“晁丹。” 晁丹回头对上“谢令程”莹莹双目,似有千言万语,百转愁肠。 “谢谢你。”她只说了这一句。 晁丹会心一笑,“好好养伤,明天来看你。” 燕芝点头:“嗯,路上小心。再见。” 晁丹离开后,谢令程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她,燕芝歪着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即便是那样的违和,他的心也柔软了。 谢令程翘起二郎腿:“等会儿你给柏川打个电话,让他查一个人。” 燕芝点头:“好。” 晁丹提到暗网谢令程才想起来。 降魔杵和蛊毒那样的东西肯定不是经过正规途径得到的,他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暗网这条线索呢。 一条破旧的老街,经营着一家门面不大的旧书店,竟然买的起百万豪车,他的收入必然来的不正当。 “还有……”谢令程开口,燕芝眨眨眼:“嗯?” 谢令程的心五味杂陈的,良久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算了,你乐意就好。” 燕芝却说:“我知道了。” 谢令程心说,我想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 突然想抽根烟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一看自己这模样,还是算了吧。 . 第二天,邱曼先去给芝芝送换洗衣服去。 医院的电梯太慢了,几乎每层楼都会停,无聊的她摸出手机看起了小说。 突然有人说:“一楼到了,还不出来。” “哦哦。” 外面等的人多,电梯里只剩她一个了,邱曼有些慌张,低着头赶路,没注意撞上别人的胸口了。 “对不起。” “啊,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邱曼一抬头,对方眼睛都亮了,睫毛像小鸟扑扇的翅膀。她咦了一声:“是你啊,真巧。” 竟然是那天拽错的男生。 一模一样的穿戴,手里还拎着公文包。 男生点了点头:“是啊,真巧。” “那天你没有迟到吧?”邱曼问。 “没有。”男生摇头。 邱曼哦了一声,微微笑道:“那就好。”她抿着唇,挥挥手:“我先走了啊,拜拜。” “那个,请等等。”男生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 “啊?好。”邱曼赶忙伸手接住。 “宗劼。”邱曼念出他的名字,“旭光律师事务所,哇,你竟然是律师啊,还是二级合伙人,好厉害。” 她的脸上真的有敬佩的神色,不是在敷衍客套,宗劼本身又腼腆,被夸的脸都红了。 “那个,你,你呢?” “我叫邱曼。”邱曼大方的伸出手,对方小心翼翼的握住。 “我就没你厉害了,只是一个小专员。” 邱曼。宗劼在心里默念。 “你来医院做什么?”邱曼又问。 “有个客户住院了,我来看看。” “哦。”邱曼点点头,“那你快去吧。我得去公司了。” 宗劼:“嗯,再见。”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联系我……”说着说着脸又红了,挠挠后脑勺:“大早上的说这个好像不太吉利,我的意思是,以后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就找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邱曼笑道:“那你会不会给我打折啊?” 宗劼点头:“会的,免费的也可以,我们律所……”巴拉巴拉好一阵,见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才挥手告别。 看着那个高挑略瘦的背影,邱曼又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抿嘴微笑:“还挺可爱的。”小心的放进包包的夹层里。 . 两天后。 晁丹把戒指递过去,谢令程拿着红色那个就往手上戴。 晁丹说,恐怕契机不对,得等到十五月圆。 谢令程现在就像叛逆期的孩子,什么都要跟晁丹反着来,执意要戴,燕芝也想尽快换回来,特别的期待激动,也戴上了。 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燕芝认为可能是两人戴错了,又交换,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燕芝表示赞同,得等到十五月圆之夜,将戒指还回去,晁丹转手又交给谢令程保管了。 终于等到十五,两人迫不及待的戴上戒指,心情激动的等待着,却还是没能换回去,又互相交换,还是不行。 燕芝分析道,上次是夜晚,可能换回去还是得等到夜晚。 到了晚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燕芝又认为可能是月亮被云遮住了,戒指吸收不到月亮的精华,所以发挥不了作用,三人就一直望着天空等着月亮现出全身。 好似故意跟他们作对似的,月亮总是要遮那么一点,就是不肯露全身,燕芝不信邪,誓要等下去,谢令程等不了了,回屋睡觉去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女人,凉凉的坐了一会儿,赤着脚走到阳台,燕芝用他的头靠着晁丹的肩,两人都还睡着。 那一幕深深的刺激了谢令程。 “哎,”谢令程推了推晁丹,“起来了。” 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晁丹,对方就睁开了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根本不像刚醒的样子,谢令程像被电打了似的,身子僵了僵。 燕芝也醒了,对着脖子又捶又揉,“好痛哦。” 谢令程咬着牙:“活该。” 燕芝:“嗯?”她不明白谢公子怎么大早上的就发脾气了,也没去想,低头叹了一声,“还是没用啊。”又看向晁丹:“你说怎么办?” 晁丹缓缓道:“也许应该查查戒指的出处。” “可是要去哪里查呢?” “交给我吧。” “那你也太辛苦了,又要忙工作,又要查这个。”燕芝眨了眨眼,“我和你一起吧……” 谢令程压着眉,用力的咳嗽了一声,粗声粗气道:“我饿了,叫客服送餐过来。” 燕芝无奈的一耸肩,晁丹淡然一笑:“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的。” 十分钟后,三人正在用早餐,来了一个陌生电话。 谢令程摁下接听键,懒洋洋的:“喂。” “燕小姐你好,我是灵异事务所的小艳,班大师回来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帮你约个时间。” 谢令程脸色一变:“现在可以吗?” 那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笔在纸上写东西。助理说:“可以,十点整准时到。” 吃完早饭,三人就往事务所赶,谢令程不要晁丹上去,让他回公司去。 晁丹笑容特别的慈祥开明:“好。” 燕芝觉得谢令程最近很不对劲,有种针对晁丹的意思,害怕他一气之下开除晁丹,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助理在前台等着,简单的寒暄过后领着他们去往班大师的办公室。 门没关紧,助理叩了三下,推开门:“两位请进去吧。” 一股清幽的茶香飘过来,班大师坐在沙发上,正在泡茶。 “大师您好。”燕芝弯弯腰,恭敬的喊道。 班大师穿着藏青色唐装,板寸头,长的不高不瘦,一双眼睛特别精明,乍一看去像斤斤较量的商人,他们一现身,就目不转睛的盯着。 “请坐。” 二人坐在班大师对面的双人沙发上。 班大师沉声道:“你们两个身上有邪气。” 燕芝双目闪闪,心说不愧是大师,还没说什么,就猜到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用简单的语言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将戒指递了过去的同时也说了他们试过的方法,而后充满了希冀的望着对方。 班大师放下茶杯,拿起戒指,面色越发的沉重。 二人的心情也沉重,七上八下的。 燕芝小心的开口:“大师,这个东西你知道出自哪里吗?” 班大师没有说话,放下戒指起身走到书柜前,他们看着他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又蹲在书桌后面十几分钟后都不见起来,还以为他晕倒了。 燕芝伸着脖子,温温柔柔的喊:“班大师……” 一只手突然抓住桌沿,班大师的脑袋慢慢冒出来,他扶着桌子坐在椅子上,半晌沉沉的开口:“我确实见过这个东西。” 燕芝欣喜的看了谢令程一眼,又巴巴的望着班大师。 “那你一定知道怎么换回去了。” “关于这对戒指还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谢令程道。 “我从小与常人不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就注定了我与众不同的一生……” 班大师的声音低沉沧桑,讲起了那个古老的故事。 chapter19 前往滇南 在两千多年以前,我国的南部有一个叫大灻囸的游牧民族部落,这一任的王只有一个女儿,公主殿下不仅貌美如花,而且骁勇善战,不逊色任何一个男子,周边国家的君王都想娶她为妻,公主偏偏爱上了一个平民百姓。 大灻囸的王说过,要想娶他的女儿,必须打败部落的宿敌。 那个男人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毅然决然的接下这个无异于送死一样的任务。 殊不知,此次出征的是公主殿下。她暗中请求黑巫师相助,巫师打造了两枚戒指,使用巫术让他二人互换了灵魂, 公主代替爱人披甲上阵,男人则成为公主在部落静候佳音。 可是那男人却是骗她的。 他只是想要权力而已。 公主在外杀敌,他却用公主的身份在宫里乱搞,与王后勾搭,害死了王,等到公主凯旋归来,民众大臣纷纷控诉“公主”的罪名,公主被砍了头,而成为英雄的他顺理成章的成为部落新的王。 “真是太可恶了。”燕芝愤愤道,攥着拳头狠狠地捶在大腿上。 班大师低头笑了一下,缓缓开口:“但还有另一个版本……” 说公主与那平民是真心相爱的,可王不能忍受,他提出那个条件就是想男人去死。公主中了奸计,死在了战场上,王还要把“她”嫁给当时最强大的君王,以此来换取他想要的。 燕芝听入迷了,“后来呢?” “那男人虽然不会武功,却不是懦夫,听说了爱人的惨死,一怒之下杀了王,单枪匹马冲到敌营找回公主的尸首,想与公主换回来,却不知公主的灵魂找不到归处,早已烟消云散了。他与她同吃同住同榻而眠,没多久,男人也死了,人们感动他们之间的爱情,那戒指就成了他们的陪葬物品……” “所谓传说其实都是人编纂的,经过两千多年的演变,早已不知当年的真相,唯一可以确定的……”班大师拿起戒指,“这就是大灻囸部落的东西,因为他们信奉的神就是蛇。” 口口相传,故事演变出许多的版本,戒指的价值也水涨船高,不过偷走戒指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 燕芝一阵心慌:“啊,那我们是不是……” “你们两个是个例外。” “为什么?”燕芝不解,难道如果是一男一女,就不会死了吗? 班大师意味深长的扯着嘴角,喝了一口清茶,邀请他们也喝,虽说是去年的龙井,味道也是清香可口的。 谢令程翘起二郎腿,“大师,说了这么多,你有办法解决吗?” 班大师无语了。 其实燕芝也有那个疑问,只是她不敢说,怕得罪人。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班大师。 谢令程拧着眉:“你没有办法?” 班大师点了个头:“我确实没有办法,因为它需要一段咒语和仪式,而我不知道,仅有的文献中也没有相关的记载,这个故事也是从民间听来的,若不是亲眼看到戒指,我也是当个传说听了。” “咒语?”燕芝皱着眉,“可是我们换之前也没有什么仪式和咒语。” 班大师低声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燕芝垮着脸哀求:“大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没有办法,不代表其他人没有。”班大师抬起头来,坐的正正端端,双目炯炯有神,“我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得益于我的启蒙老师,他见多识广,比我厉害,或许有办法帮助你们……” 谢令程正色道:“班大师,拜托了。” 班大师点点头:“相传大灻囸部落的遗址就在滇南市,我老师他正巧也在那边,你们去找他吧。” 谢令程和燕芝同时起身,对班大师敬了一个礼才离开。班大师端着茶杯,良久叹了一口气,走到书桌面前,翻开那本老旧的文献。 书页上是一幅画工粗劣的图,依然能一眼看明白想要表达的意思。 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手持法杖,头仰天,大张着嘴。他的脑袋上空是两条身形交错的蛇,露出尖利的獠牙。下方,两个被捆着的人,面容恐怖,鲜血横流。 班大师又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行,而是方法太残忍了,需要两个活人的献祭,才能向蛇神祈求施予法力,以此达到灵魂互换的目的。 但在这样一个法治文明社会,是不能允许的。 . 燕芝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晁丹,看的出来她很高兴。 晁丹微笑着点头。 两人以出差的名义前往滇南市。 谢大少爷不会收拾东西,坐在沙发里乖巧安静的玩手机。燕芝没出过差不知道怎么收拾,不停的问带什么,谢令程又不乐意回答,晁丹看着乱糟糟的行李箱,温声道:“我来吧。” “又要麻烦你了。”燕芝坐在床边,笑容满面的望着晁丹忙碌,时不时说上一句,那画面说不出来的融洽。 谢令程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继续玩手机。 邱曼和晁丹送他们到机场,邱曼把“燕芝”拉到一边,“芝芝,我听说滇南市那边盛产矿石,什么钻石翡翠祖母绿,当大白菜卖的,你给我带几斤。” 谢令程面无表情:“我们是去办正事的。” 邱曼抱着“她”手臂甩了甩:“哎呀,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拜托啦,回来一倒卖能赚不少钱。” 燕芝走过来,温润儒雅的脸庞带着柔和的笑:“放心吧,我会提醒她给你带的。” 谢令程扯着嘴角:“她要几斤,你也带?” 燕芝挑起眉:“嗯。”完全没意识到谢令程话里的意思。 邱曼激动的不知所措,哆哆嗦嗦道:“那什么,你也别买太多了,我资金有限,就边角料就成。” 燕芝点头:“我明白。” 广播在催登机了,邱曼冲他们挥手,“一路顺风。”突然哎了一声,嘿嘿道:“二人世界啊,说不定回来后两人就成了。” 晁丹斜着眼睛看她,语气冷冰冰的:“我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公司。”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留邱曼在人流中凌乱。 燕芝第一次坐飞机,非常好奇,一定要靠着窗户,谢令程让着她,她盯着窗外,虽然没有大呼小叫,但兴奋神奇写满了脸,拿着手机不断的找角度拍照,问谢令程拍的怎么样。谢令程脸上挂着懒散的笑,总是用嗯还行来回答,把头靠上去。 燕芝扭了扭,“你干嘛?” 对方嫌弃的模样,谢令程来了火气:“我自己的身体我不能靠了?” “靠靠靠。”燕芝把自己的头扳回来,摁在肩头上,轻轻拍了拍,偏头一笑。 谢令程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自己馋自己。但刚才那个笑,真的迷的他神魂颠倒。 飞机平稳的飞行在大气层中,谢令程轻声道:“如果晁丹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还会喜欢他吗?” 燕芝张着的嘴陡然合上,沉默了。 但她沉默的不是喜不喜欢这个问题,而是晁丹到底是不是就是晏丹。 “行了,你不用回答。” 谢令程讥诮的语气中带着丝丝烦躁,他能猜到她的答案。 客观来说,晁丹那人没法不让人喜欢,谢令程也是很欣赏的,脾气好,能力强,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表现的非常男人,谢令程同他置气,也仅仅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男人了,相比之下把自己衬的什么都不是。 他承认,他有点酸了。 燕芝还是回答了:“就是他。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感觉?”谢令程冷笑,心说女人就喜欢凭直觉。 “那他为什么不跟你相认,难道他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一厢情愿?” 燕芝也来气了:“一厢情愿又如何,我乐意,你管不着。”别过头去。 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滇南市国际机场,班大师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很容易就见到了严师父。 班大师说严师父是他启蒙老师,可看起来比班大师还年轻,最多也就四十岁,一身中山装,身材高大,虎目凛然,仿佛能洞穿人心。 燕芝大气都不敢出,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她心里严师父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谢令程眉微蹙,上下打量他,不禁怀疑这两人合伙起来欺骗他们。 但当对方的目光射过来时,他下意识的还是有些闪烁。 chapter20 谢令程竟然想嫁给晁丹 严师父背着手,气沉声稳。 他说,关于大灻囸部落的记载很少,尤其是巫术这一块儿,属于明令禁止的一类,况且过去两千多年了,想要找到他们的后人很不容易,但严师父表示他会尽力帮忙。 “你们可找好了酒店,我这里还有几间空房,两位若不嫌弃,这几天就在此住下。”严师父说道,“我虽吃素,不过不会亏待你们。” 燕芝连连摆手:“不用了,来之前我们已经订好了酒店,谢谢严师父的好意。” 严师父嗯了一声,也没强留,说他还有事,就不送了,让助理代劳相送,有什么事也跟助理联系。 二人来到晁丹订的酒店。同样是五星级,燕芝觉得比凤来朝差远了,谢令程得意的扬眉:“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家的。” 中饭是在酒店吃的,挑嘴的谢少爷不甚满意,晚饭燕芝提议出去吃,顺便逛逛这边的风景。 谢令程不咸不淡的呵了一声:“你心情真不错啊,真当自己是来旅游的了。” 燕芝歪着头:“谢令程,我发觉你怎么有点消极啊。” 谢令程面色一僵,带着被戳破了心思的微怒,燕芝又说:“我记忆中的谢警官可不是这样的,你是因为受到刺激太大了吗?” “那你心中的谢警官是什么样的?”谢令程抱着双臂,勾起玩味的嘴角。 燕芝握起拳头:“是勇敢正义坚强无所畏惧的一个大好人。” 谢令程低头轻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是消极,我是……” 燕芝期待的望着,眨巴眨巴眼睛,他却又不说了。 谢令程抬抬下巴:“走吧,逛逛去。” 他们下榻的酒店离市中心不远,坐车几分钟就到了,两人顺着街道慢慢走过去,燕芝拿着手机咔咔拍个不停,偶尔还要给自己来两张,只是谢令程那个脸色啊,跟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燕芝叫他摆个pose,笑一下,他简直想把她啃了吃了一般。 晚饭吃的是正宗的滇南市菜,燕芝非要吃的,谢令程不爱重胃口的,舍命陪君子了。他第一次吃辣的,除了嘴巴又红又肿,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 街边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摊子密挨密,燕芝像一只好奇的猫,每个都要凑上去看一看,摸一摸,谢令程不得不翻来覆去的提醒“他”注意形象。 滇南市这边的建筑穿戴都非常具有民族特色,颜色鲜亮,造型万千,燕芝买了两套苗族服饰,又听老板娘的买了帽子首饰,林林总总,一大堆。 “这边紫外线强,我也买一个,别把你晒黑了。”燕芝对着镜子戴上草帽,转身问:“怎么样?” 虽然谢令程觉得土,还有点傻,但燕芝高兴,他便笑着点头:“品味倒比以前好了。” 燕芝嘴也甜了:“是你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东西有点多,谢令程又不习惯自己拎东西,便留了地址让老板派人送到酒店去。他给钱给的大方,对方喜笑颜开的表示她一会儿亲自送过去。 回酒店的路上,谢令程突然不走了。他说:“你背我,我脚痛,不想走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背得动你。”燕芝看着马路中央的车流,“打车吧。” 谢令程坐在花坛边上:“你不背,我不走了。” 燕芝没想到他还有无赖的一面,嘀咕:“真难伺候。” “你再说,信不信我不换了?我还要嫁给晁丹,气死你。” 燕芝真被他气死了,蹲在他面前,“来吧。先说好,背不起来,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打车。” 谢令程趴了上去,感觉胸被压的不舒服,又往后仰了一些。 燕芝咬着牙,一鼓作气站起来,没想到用力过猛,差点把背上的人扔了出去,谢令程立刻双腿夹紧对方的腰:“你小心点。” 燕芝惊讶极了,回头道:“原来我这么轻的吗?” “是我力气大。”谢令程搂住“他”的脖子,在耳边说:“走啦。” 燕芝甩了甩脑袋,偏向一边:“你能把你头发弄过去吗?” 谢令程捻起一束,在她脸上碰了碰:“这是你的头发。” “你能把我的头发弄过去吗,在你脸上扫来扫去,我不舒服。” 谢令程把头发拢到耳后,全部甩到背上。他把头放在燕芝的肩头上,一摇一摇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趴在妈妈背上的时光。 思绪飘飘悠悠回到了幼时的光景,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有人喊他。 “你说什么?”谢令程睁开眼,问道。 “我说对不起你。” “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想起了你第一次背我,真挺累的。”燕芝深吸一口气,脚步更慢了:“我一直认为警察是超人,力大无穷,无所不能,所以特别的信赖,觉得很有安全感。” “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谢令程说,“所以我在当警察的时候,会竭尽所能的办每一件案子,因为我相信警察是这世间的光,不分贵贱的照耀每一个人,如果警察都做不到公平公正,没有谁能做的到了。” “你做到了。”燕芝说。 谢令程淡淡一笑。突然说:“你信不信我能抱起来现在的你?” 燕芝想点头,但谢令程这体格,看起来有她的两倍,哪怕他力气再大,也不可能牙签撬的动铁球吧。随摇头:“我不信。” 谢令程拍拍她的肩,“放我下来。”他走到燕芝面前,左手扶腰,右手从膝弯处穿出来。燕芝发出惊呼,紧接着发出更大的惊呼。 谢令程真的把她抱起来了,却只有两秒钟,燕芝落下去时把他砸在地上了。 燕芝赶紧翻身在他身边跪着:“你没事吧——不,我没事吧?打到哪儿了啊,坏了没有啊?” “你的胸。” 谢令程红了脸,燕芝也红了脸。 “痛不痛?” “肯定痛。” “你揉揉。” “你不是不让我碰吗?” “我才不信,你洗澡的时候没碰过吗?” “那你呢?” “我什么?” 谢令程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燕芝的脸红的能滴血,惊慌失措的摆手:“我绝对没有,绝对没有碰,我是我是……” 天哪,她看都不敢看,即便那是属于好人警察谢令程的命根,依然觉得又恐怖又恶心,怎么敢有好奇心去碰。 “怕什么,又不治你的罪。”谢令程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庞,但在他的眼里,那张脸是燕芝的脸,目光动情又柔情,真想此刻就告诉她,我喜欢你。 真的很喜欢。 “起来吧,”燕芝握住他的手腕,“地上脏。” 燕芝把谢令程,绕到后面给他拍干净背上的尘土,轻柔的握住对方的手,弯眼一笑:“走吧。” 回到酒店,燕芝非逼着谢令程穿上那套苗族服饰,拍了照片发给邱曼。邱曼激动的嗷嗷叫,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两人聊了许久,约定回来后一起穿着苗服拍美照。 “睡觉了。”燕芝伸个懒腰,一回头,谢令程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燕芝没有喊醒他,洗漱过后,和衣躺在谢令程身边,打着呵欠道:“晚安,谢令程。” . 华凯酒店。 罗尔夫刚打开,外面伸来一只脚,他反应迅速,后退侧身,那脚踹了空,刚要抬头看看来者何人,右脸部传来被撞击的剧痛,脑浆子都晃荡了起来一般,紧接着脖子被硬物卡住,力量来势汹汹,逼的他连连后退,直到背抵住了墙。 罗尔夫惊恐万状的看着来人,喉咙里嘶哑的挤出一个字:“丹——” 晁丹手臂使力,罗尔夫擦着墙缓缓往上移,喉咙被压迫带来的窒息让他感觉脑袋发涨,脸色已成了猪肝色,眼球像青蛙一样往凸起,有种想大便的感觉。 罗尔夫想反抗,浑身使不出一点力。 就在他感觉自己见到上帝笑脸的瞬间,面前突然一黑,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砸在地上。 他剧烈喘息,咳嗽,拳头捏的咔咔响。 “这是警告。”晁丹阴沉着嗓子:“别再跟着我了。” 罗尔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沙哑的笑了两声:“不跟着你,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chapter21 换回来的办法 晁丹说:“我说过会还给你的。” “丹,你的可信度太低了,我没办法相信你,一丁点也没有。”罗尔夫耸耸肩,摊开双手,“你知道我为了跟着你损失了多少美好时光吗?” “既然你认为是灵魂互换不是真的,为什么不直接弄一对假的回去交差?” “一开始我也是那样想的,但我实在好奇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直到我看到那两个人。” 罗尔夫冷笑一声,“刚才街上那两个人就是互换了灵魂吧,你要戒指就是为了让他们换回来。”他咬着牙,“中国人果然都是骗子,可恶。” 晁丹眯起眼睛:“你要是敢伤害他们,我会杀了你。” 罗尔夫扯着嘴角,“我没办法保证,就像你也不会保证一定会还给我。” “我保证。”晁丹握住罗尔夫缠着绷带的手腕,“罗尔夫,你再跟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也向你保证,”罗尔夫喉结滚动,因为疼痛,面目都扭曲了,每个字都包含了极致的痛苦:“我只要戒指,然后……” 罗尔夫眼睛血红,抓住手边的东西悍然砸过去,晁丹早有预料,抬起手臂格挡,哗啦声音中,罗尔夫猛地冲过去,将晁丹撞翻,两人打了起来,都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地步,几乎将房子拆掉。 最后还是晁丹占了上风,不过他也受了些伤。 晁丹身上突然传出音乐声,他喘着粗气,慢吞吞的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呼出一口浊气,岔开双腿坐在地上,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温声道:“芝芝……” 被压在桌子下面的罗尔夫眼睛一亮,刚张嘴,晁丹一脚蹬他后脑勺上,罗尔夫双眼一翻白,头歪向一边,昏死了过去。 …… 次日,严师父那边没来消息,他们也不好催促,吃过早饭,两人去了玉料批发市场,燕芝还记得邱曼的委托。 俩人对这一行都不懂,就当在菜市场买大白菜了,各种类型的矿石边角料采购了两百斤,谢令程付了钱,叫店家按着地址送去。 他们买这么多,还不讲价,店家乐的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好无损的送到。 燕芝被现场加工和赌石所吸引,又听着专业人士的讲解,原来一块石头有这么多门道,入了迷,跟着欢呼鼓掌。 及至到了下午一点,五脏庙闹了起来才离开。 谢令程突然扭头,皱着眉,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似的。 燕芝不由紧张:“怎么了?” 谢令程目光如探照灯一般扫视,沉声道:“我感觉有人跟踪我们,从上飞机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 燕芝的心猛然一跳:“会是谁?” 谢令程想了一会儿,摇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冲着戒指来的。” 燕芝抿抿唇,掌心捂住胸口:“这个东西,真神奇,可是如果落到坏人手里,就太可怕了。如果换回来了,就把它们毁掉吧。” 谢令程跟她想的一样,点了点头。 严师父动用了他的全部人脉力量,终于在第四天下午带来了消息。 在滇南市北部有一个叫普恩的村落,疑似有大灻囸部落的后裔,不过老人家已经一百零八岁了,得亲自前去。 严师父抽不开身,一切由他的助理阿启安排负责。 阿启只让他们记得穿一件厚衣服,因为旅途崎岖,当晚回不来。已是九月中旬,山里的温度比正常温度低了好几度,尤其是夜间,能低至几度。 两人买了相同款式的冲锋衣第二日一大早随同助理阿启进山。 同行的还有一个向导,没人带路找不到普恩村的正确位置。 山路很崎岖,人像海浪中颠簸的小船,谢令程却依然看出来燕芝在发抖,他握紧了她的手,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令程坐过去,紧挨着燕芝,低声道:“紧张吗?” “嗯,”燕芝点头,声音有些暗哑,“我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如果是空欢喜,我就认命了。”谢令程说,“到时候你得娶我哦。”眨着一只眼。 燕芝低着头,没说话。谢令程贴着她耳朵说:“如果你担心那件事做不好,我教你。” 燕芝猛地抬头,却见谢令程狐狸一样坏的笑,慢慢的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眼睛瞪的不能再瞪了。 明明说荤话的人是他,羞愤难当的人却是自己,燕芝恨不得跳下车,化身穿山甲,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谢令程,你变坏了。”燕芝在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 行驶约一个小时后,车停了。 阿启说,上不去了,余下的路程只能徒步前行,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展开地图和向导讨论起方位起来。 谢令程打开车门,跳下去,转身伸出手,燕芝握住他的手,下车的时候不经意抬眼,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未知的世界。 她咽了咽唾沫。 谢令程说:“快点下来,他们已经走了。”正说着,阿启回头,招呼他们跟上。 燕芝有些慌乱,也不知道在怕啥,刚迈一步,脚不小心踩着了石子,咚的一下撞车身上了。 谢令程回头说:“当心点,这种路不好走。” 燕芝:“嗯。” 她小心翼翼的走着,避开石子枯枝和动物粪便。但实在太震惊了,免不了东张西望。 “这棵树好高啊,这棵树好粗啊,这块石头好大啊,咦,这个蘑菇好漂亮啊——” 谢令程很少回应,体力都用在走路上了,只听脚下连绵不断的啪叽啪叽声。突然一把抓住燕芝伸出去的手,“这里的所有东西别乱摸,当心有毒。” 那朵漂亮的蘑菇动了动,变成一条小花蛇,飞快的从两人脚中间游走了。 燕芝脸色煞白,哆嗦着点头:“哦。” 众人走了快两个小时,又累又渴,景色依然不变,给人一种原地打转的错觉,他们身上都累出了汗,黏巴巴的贴在皮肤上,叫人难受的紧。虽说做足了准备,各种不知名的虫子总会飞过来,要么撞进鼻孔里,要么吸进嘴里,没受过这种待遇的两人有些吃不消了。 阿启放下登山包,说:“在这里歇几分钟吧。” 谢令程喝了一口水:“还有多久?” 燕芝坐在石头上。原始森林的空气湿度大,已是十点了,树叶上还凝着水珠。石头上有苔藓,防水的裤子也浸的湿答答的,十分不舒服,她便把手垫在屁股下面,断断续续道:“这个村子怎么在这种地方,这里要怎么生活啊?” 向导说,普恩族是个奇怪的民族,人口也不多,百来个。他们不与外界往来,只在族内通婚,过着几乎原始的生活,打猎砍柴织布,自给自足。自从发现了这个村落,政府也交涉过多次,却一点不能改变他们的思想,还非常凶悍的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鸟鸣啾啾声中,薄雾散开,林木退后,眼前豁然开朗。 普恩村终于到了,众人无法形容他们所看到的景致,却也能理解为什么不愿意搬离了。 下去大概又用了十几分钟。 进村只有一条路,入口处有一堵用木头围出来的墙,一块发黑的石板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大约就是普恩部落的意思。 阿启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去跟人沟通。 三人目送他进去。 不多时,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声,谢令程第一个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定住了,燕芝提心吊胆的望着村子,争论声逐渐低弱,她更加慌乱了。 助理怎么没声儿了,是不是被打死了。 向导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普恩人虽然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但也不会随随便便打人。”说罢,又坐回去,点起一根烟抽。 烟刚抽完,阿启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鹰目狼像般的中年男人。 男人个头不高,长的倒是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眼睛狭长,眼尾如柳叶似的上扬,最有特征的是鼻子——朝天鼻。身上的服饰一看就是自己用粗麻缝制的,脖子手腕挂着兽骨制成的饰品。 他是普恩村的村长。 chapter22 灵魂献祭 阿启说村长同意了,但只给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且不能泄露普恩村的位置,否则会被诅咒。 燕芝害怕被诅咒,不得好死,连连点头,又叫谢令程点头,别一副只信科学不信邪的样子。 看他们态度还不错,十分配合,村长脸色缓和了不少,进去前先进行了一个仪式,类似于发誓,然后才被允许进去。 村里几乎看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劳作去了,偶有一个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那种眼神好似羊进入了狼群,说不出来的瘆人。燕芝觉得浑身发凉,不由自主的靠近谢令程。 一个半大的男孩跑过来,拉着燕芝叽里呱啦的说着,村长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同样叽里呱啦的说着,语气挺凶的,他又跑开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燕芝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却看的懂男孩眼里的情绪,是羡慕和不舍,男孩羡慕她身上的衣裳。 突然间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当男孩再看过来时,她对他笑了。 村长带领他们来到村子最偏远的一间木屋。阿启停下脚步,转身对谢令程和燕芝说:“大灻囸的后人就住在这,也是世上唯一的一个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门没关,也没点蜡烛,黑黢黢的,有股非常呛人的味道,燕芝和谢令程最先咳起来,某处有个蠕动的黑影,两点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村长大步走过去,双手在墙上一推,屋子顷刻大亮。原来那是窗户。随着窗户被打开,阳光照了进来,烟雾被卷了出去,缭绕的薄雾中一张核桃壳似的面皮渐渐显露。 竟是一个老人坐在窗下抽烟,是那种老式的水烟,难怪味道冲。 村长弯下腰,对老人说着话,然后起身对阿启点点头,就离开了。 “你们,过来。” 老人也会说普通话,只是不太标准。燕芝躲在谢令程身后,抖成了筛糠。她见过的老人——如村支书,三爷,还有谢令程的外公,都是慈祥和蔼的,而这个老人给她一种阴冷死气的感觉,又这样被直勾勾的打量,害怕的直发抖,心跳如擂鼓似的。 “确实如此。”老人家垂着脑袋,不知在喃喃自语什么。静默片刻,又在吞云吐雾中慢吞吞的说:“去准备东西吧。” 谢令程说:“准备什么?” 老人说:“两个活人。一条眼镜王蛇。” 谢令程拧着眉:“活人?要活人做什么?” 老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了,只不过用的是普恩部落的语言,向导磕磕巴巴的翻译:“活人祭祭祀,才能向蛇神祈求施予法力,不然,他也不行。” 燕芝震惊的忘记了发抖,连连摇头:“不对,我们换之前都没有进行祭祀,为什么,换回来,要这么麻烦……” “在你们戴之前,肯定有很多人因为它死于非命了。”老人家轻描淡写的说。 难怪这东西看着不祥,瘆人,原来要吸人血啊。燕芝浑身冰凉,想到那东西还挂在脖子上,贴着皮肤,仿佛闻到了血腥和腐烂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涌,竟弯下腰去干呕,一把扯下来,强塞谢令程手里。 “走,不换了。”谢令程突然抓起燕芝的手,往门口拽,向导躲闪不及,被撞了个趔趄。 “你别急,”燕芝用另一只手抓住谢令程,轻轻的按了按,转头看向老人家。 “除了祭祀,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人说:“要么用两个活人献祭,要么你们谁牺牲一下,把自己的灵魂祭献给蛇神,那么另一个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燕芝讷讷的问:“那祭献的那个呢?” 老人从喉咙里呵呵两声:“灵魂都没有了,当然是死了哦。” 她麻木的看着谢令程,对方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老人抬起眼皮,诡异的笑了一下:“你们,商量一下吧。”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闻燕芝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将死之人倒着气一般。 “谢令程,我……” “你闭嘴。”谢令程凶巴巴道。 燕芝就闭嘴了,她没那么伟大,方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牺牲自己。 燕芝问:“那就这样了吗?” 谢令程眉眼深沉的站了一会儿,掀开帘子,又冲进去。 “能用动物代替吗?” “动物?”老人呵呵两声,目光异常冰冷:“小伙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善良的人,不舍得为了自己残害他人,结果……”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谢令程说:“你觉得我残忍?” 老人不客气的说道:“你不仅残忍,还很自私。你们人的命是命,它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燕芝怯生生的插嘴:“如果动物可行的话……” 老人又哼了一声,燕芝只觉得从头到脚凉透了,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整个人快要裂开了。 老人沉声道:“不能,必须是人,而且是活人。” “放屁。”谢令程怒道。 燕芝扯着他的衣服:“谢令程,我觉得……” 谢令程恶狠狠的盯着她:“你想牺牲自己,让我感谢你,内疚一辈子吗?” “我没有……” “那你是想牺牲我,感谢我,你内疚一辈子?” 燕芝无力的摇摇头。她该怎么说呢。 “燕芝……”谢令程一张嘴,外面响起了枪击声。 . 再说那卫彦霆,赔了夫人又折兵后灰溜溜的回到老巢,没成想转角偶遇仇人。 外国佬还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只是心情看着不错,问他伤好的如何了,甚至邀请他共进晚餐,这比把卫彦霆打趴下,说他脆弱还羞辱人。 卫彦霆只能听着,看着他笑,吃着美食,在罗尔夫离开后掀翻了桌子。 这几天他都跟着罗尔夫,计划着偷袭,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对方太强大了,受伤的地方还没有痊愈,又担心对方过两天就走了,永远错失报复的机会,卫彦霆气的像只暴怒的狮子,遂找本地黑市买了一把仿九二式,刚找上门,一路尾随寻找机会,对方竟然上山了。 卫彦霆想了想,觉得一枪崩了外国佬太便宜他了,这个人他要折磨致死才能消解心头的恨意和屈辱。 “我的地盘,我一定让你活着进来,死了魂都出不去。” 一个小时前。 卫彦霆火急火燎的回到森林深处的大本营。 “爸,你猜我看到了谁,抢我戒指的那个人来滇南市了,还进山了,目标肯定是普恩村,不知道又想抢什么宝贝。”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卫和平以前做过警察,做卧底时迷失了心智,转行做了盗墓贼,贩卖偷盗来的文物,成为这一片知名的文物贩子,他干了有二十年,警方就通缉了他二十年,卫彦霆这一举动很有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但儿子长大了,又受了这样的侮辱,卫和平也有些不忍心,况且他心中也有怨气,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遇到king这样的国际大盗他只能自认倒霉,但既然对方来到了自己的地盘,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卫和平拍拍卫彦霆的肩,声线阴沉:“抓活的。” 卫彦霆双目放出精光,狞笑道:“一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彦霆带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兄弟,裹着杀气涌向普恩族村。 “别他妈嚷嚷,我们只是要找一个人,一个外国男人——老子看到他进来的——妈的,这些土猴子听不懂人话,弄死算了——” 村口的巡卫见一群气势汹汹的拿着武器的人,警铃大作,一句话不听,端着猎枪,凶悍的喊他们滚。卫彦霆这一趟本就是来杀人的,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率先开了枪。 屋里,燕芝眨了眨眼:“谁在放鞭炮吗?” 那声枪响之后爆发出凄厉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仿佛头狼在召唤群狼。 谢令程跑出去,看到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往一个方向去,他拉住其中一个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要做什么?” 那人见是个外族人,但是个女人,只用力的挥开“她”,说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谢令程看着人群海浪似的往村口涌去,而后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 chapter23 啊,这就换回来了? 燕芝内心特别不安,外面真的是鞭炮声吗,那些人在嚷嚷什么? 谢令程变了脸色,转身跑回屋子想要带燕芝离开,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混浊的眼睛泛出奇异的光彩:“给我。” “什么?” 老人不说话,直接去谢令程衣兜里掏,掏完拔腿就走,谢令程下意识的抓住他,呵斥道:“那边起冲突了,还有枪,很危险,别去凑热闹。” 老人瞪着他:“还想不想换回来了?”奋力甩开谢令程的手,他佝偻着背,但步伐飞快,一点不像百岁老人。 谢令程拧着眉,捏着拳,焦灼不安的站了一会儿,跑回屋子里,燕芝立刻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但一定不是好事。”谢令程看向向导和阿启:“你们两个先走,有了信号第一时间报警。” 阿启和向导看了看对方,点头。谢令程又说:“一定要小心。” 阿启:“你们也是。”顿了顿又道:“很抱歉,谢先生,没能帮上忙……” 谢令程摇头:“事在人为,已经尽力了。” 阿启和向导翻墙走了,没多久,老人回来了,他激动的把戒指交给谢令程:“去吧。” 老人身上脸上都有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背仿佛更驼了,眼里的光也比刚才弱了一下,谢令程看着手心的戒指,五味杂陈在一瞬间凝聚又撞散,跑回屋里把戒指交给燕芝,叫她戴上。 燕芝结结巴巴的说戴不进去。 老人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吼道:“你个大傻逼,你有五根手指头,换一根不行吗?” “哦哦哦,对啊。”燕芝忙不迭的戴小拇指上,喘息道:“戴上了。” 音未落,两条大蛇陡然出现,盘旋在浮空中,一只是红眼睛,一只绿眼睛,那光竟不是虚的,照的小小的屋子诡谲异常,宛若地狱。两条大蛇交缠片刻,又各自消失了。 “换回来了?”燕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谢令程,眼里还带着茫然,似乎不敢相信。 “嗯。”谢令程点点头,活动活动手脚,找回曾经的感觉,一把抓住燕芝的手:“我们也走吧。” 外面的枪击声越来越少,越来越远,闹事者似乎撤退了,普恩族损失惨重,他们不会放过那群人,老人小孩也追了上去,即便不能打架,也要加油助威。 整个寨子静悄悄的,萦绕着让人惶恐的气息。 燕芝点头:“好。” 谢令程走到老人面前,他的眼里完全没了神采,一丝活人的气息也感受不到,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变成了一段死去已久的枯木似的。 “老人家,谢谢您。”谢令程说,“虽然这个东西是你们部落的遗物,但是太邪恶了,不能再留,一定要销毁,请你谅解。” “你这个后生虽然不太善良,但挺有礼貌。”老人甩了甩火柴,翻起眼皮:“消失千年,突然出现,也是与你们有缘,拿走吧。”他慢腾腾的挪回窗户下,旁若无人的抽起了水烟,像一座隐入雾中的雕像,人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等一下。” 燕芝不解的回头,只见谢令程从门帘上撕下一块细长的布条,捂住她的眼睛。 燕芝很恐慌:“谢令程,你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 “相信我吗?”谢令程温柔的握住她要去扯布的手。 燕芝愣了愣。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和硝烟的味道,她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谢令程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她。她点点头:“我信你。” “还有——”谢令程握的更紧了,微微偏头,“她不傻,她很聪明。走吧。” 布不是很密实,还是看得到虚影,只是看不清,虽然燕芝知道那些躺着的人可能已经死了,却大大的减少了对她的冲击力,一路跟着谢令程飞奔。 真奇怪,为什么只要这个人在,哪怕只是一丁点儿声音,她就感觉不到害怕一样。 . 两人终于出了村子,沿着来时的路快跑。前方,一个人影漫不经心的从树后出现,碧蓝色的眼珠幽幽的望着他们。 谢令程把燕芝护在身后,也警惕的回望。 罗尔夫抬起下巴,用汉语说:“我只要戒指,留你们一条命。” “不可能。”谢令程铿锵有力道,“别说这个东西太邪恶,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当年八国联军从我们国家抢走多少文物据为己有,又损毁了多少,你们是狗改不了吃屎,但现在,休想再从中国拿走半点东西。” “妈的%*&——%—#&!”罗尔夫阴沉着脸,用母语咬牙切齿的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耳朵里忽的传进一声细微的“咔嚓”,燕芝没来由的一抖,探出脑袋,只见那个外国男人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谢令程的脑袋,手指正缓缓的扣动扳机,燕芝大脑一片空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依然想都没有想转到谢令程面前,紧紧的抱住他。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等待着子弹穿透身体,等待死神的降临。 砰!她狠狠地抖了一下,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刚要睁眼,手腕被握住,谢令程呼吸粗重:“快走。”不等对方回应,拉着就跑,燕芝踉踉跄跄的跟着。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回了半个头,瞧见一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卡住那个外国男人的脖子,拎起来,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燕芝把谢令程拉住:“我们不帮他吗?” 谢令程拧着眉:“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付我们?” 燕芝想,谢令程是做警察的,看人的眼光肯定很准,那人虽然在关键时候跑出来,但不一定是来救他们的,也许他跟那个外国男人有仇,于是心安理得的逃命去了。 就在罗尔夫扣下扳机的瞬间,这个迷彩服男人鬼似的突然现身,那一枪射向天空,一只冒着烟的死鸟落在僵持的两人中间。 飞起来的鸟毛挡住了迷彩服男人的视线,罗尔夫趁机一把扯下对方的面罩,气急败坏:“丹,果然是你……” 晁丹说:“我说过,你要是敢动他们,我一定弄死你。” 罗尔夫大叫一声,抬脚去踹晁丹,对方躲闪的瞬间,他使力掀翻,抡起拳头,死命的砸向晁丹的太阳穴。晁丹一偏头,拳头砸在了地上,尖锐的石子树枝顷刻间戳破皮肉,整个拳头鲜血淋漓的。罗尔夫又痛又恼,胡乱抓了一把往晁丹脸上甩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晁丹一记膝顶,正中罗尔夫的心窝,整个人腾空翻了过去,后背狠狠地砸在一堆乱石上。 “你不仅侮辱了我,还侮辱了一个死去千年的人。”晁丹的每根眉毛都溢出嫌弃,“真够恶心的。” 罗尔夫面容扭曲的咬着牙,刚一翻身,又被擒住,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已经鲜血横流了,而晁丹还在使力,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丝痛苦的惨叫。 晁丹举起匕首,忽听砰的一声枪响,带着火药味的子弹擦着头发过去,射中前方的岩石,晁丹抬手护住面颊,飞溅的石屑打在身上,犹如落了一阵急雨。 砰砰砰——又是好几声,都是擦着身体而过,将岩石树木射的千疮百孔。 “没声儿了?” “是不是打死了?” “快过去看看。” 人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不时放一记冷枪。 晁丹利落的翻身,矮着身子逃跑了,顺走了罗尔夫的枪,罗尔夫顾不上流血的手腕,匍匐在地,借着草丛掩饰自己的身形,蛇一样蜿蜒游行。 卫彦霆甩掉了普恩族人,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闭上眼睛也知道怎么回家,没想到那人也是了如指掌,追了大半天,愣是只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影。 “怎么没人?” “明明听到声音的,怎么又不见了?” 卫彦霆抽抽鼻翼,目光如秃鹫一般:“肯定就在附近,仔细找。” 众人立刻分散开来,突然有人大喊:“这里有血,这里到处都是,还很新鲜。” 众人一窝蜂围上去,血迹呈一条线,仿佛指示着方向,卫彦霆望着前方片刻,兵分三路追击。 chapter24 丛林一夜 罗尔夫静坐在树杈上,从衬衣上撕下一块布,慢悠悠的裹着受伤的手腕,眼睛盯着下方徘徊的身影。他咬住布条的一头,打了一个死结,右手抓住树干,轻轻慢慢的换了个姿势,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那个人再次回到树下,满面疑惑,忽地仰起了头,瞳孔在一瞬间变大,张着嘴,举着冲锋枪,不知道是先喊人还是先开枪,然而就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罗尔夫从十米高的树上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他的肩头上,双手抱住对方的脑袋,一个使劲,脑袋生生被扭到了后背,脸上还保持着方才的表情。 罗尔夫速度极快,扭断了脖子又赶忙抓住那人手中的枪,落地时矮身一滚,他扛着枪站起来,检查了弹匣的子弹,潇洒的离开,身后的尸体才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罗尔夫走出没几步,猛地转身,端起枪朝一个方向猛射击。 对方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只听哒哒哒的机枪声。 对面那人一边射击,一边大喊:“我找到外国佬了,快点过——” 声音戛然而止。 罗尔夫趁机一枪崩了他的脑袋,跑的飞快,不多时又被逼退回来,躲在岩石后一边换弹匣一边咒骂。 他是左撇子,偏偏上次晁丹割的就是左手,方才还让他雪上加霜,左手完全使不上力,右手准头不好,已经浪费了两盒子弹了,敌人只是越来越近。 罗尔夫举着枪的手抖个不停,崩裂的伤口,血流到了手上,滑的快要握不住了,他有点害怕了,又一次感觉看到了上帝的笑脸,然而听到对方说要抓活的,又咧嘴笑了。 . 兜兜又转转,谢令程不得不承认,他们迷路了。 很不幸,今天又是阴天,白天没有太阳,晚上没有星星,无法通过星象辨别方向,谢令程凭着感觉走,燕芝影子似的跟着。 走到双腿麻木,天都黑了,不清楚到底是在原地打转,还是误入了另一个世界。只见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齐腰身的杂草,两人渺小的就像两只没有方向的蚂蚁。 滴,滴——手机微弱的响了两声,唯一的光亮消失了,突然陷入黑暗,让燕芝的心嗖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鬼魅似的喊道:“谢令程~” “我在。” “手机没电了吗?” “嗯。” “那、那怎么办?” 说实话,谢令程也不知道怎么办,一个什么都没带的人在迷失了方向和又累又饿的情况下存活的机会有多大,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盯着前方,眼睛慢慢的适应了黑暗,看的清模糊的事物了。 “走吧。”谢令程轻声道,“小心点。” 燕芝胆战心惊的说:“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她太害怕了,不自觉的靠近谢令程,身体紧紧贴着,呼吸声很重,一张嘴温热的气息就喷在谢令程的脸上,每一次冷与热的碰撞,都让他肌肤战栗一次。 “我牵着你走。”谢令程找到燕芝的手,低声道:“慢一点,小声说话。” “为为什么?”燕芝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任何简单的问题了。 谢令程压低声音:“谁也不知道这林子里藏着什么,不能惊动它们。” 燕芝:“鬼吗?” 谢令程极轻的笑了一声,“若是只有鬼就好了。” 两人在林中摸黑前行,偶尔踩断一根树枝,黑暗中一丁点儿声音被无限放大,声响能吓的燕芝灵魂出窍,但她又不敢叫,怕惊动了凶猛的野兽,咬紧牙,抓住谢令程的手。 谢令程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也只是用抓紧的方式来给她安全感。 轰—— 仿佛有人朝天空扔了颗原子弹。燕芝还是没忍住,发出惊叫,一下子抱紧了谢令程,紧的仿佛要嵌进他的身体里。她的双臂还在使力缠绕,身体还在贴近,谢令程几乎能感受到她胸腔内狂跳的心。他知道此时此刻不合适,但这个姿势确实足够撩人,让他起了反应,只得一动不动,任由燕芝死命的搂住自己。 几声雷响过后,扯起了火闪,照亮了半个森林,谢令程盯着忽明忽暗的林中,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 他拍拍怀中颤抖的人,温声道:“前面有个山洞。” “万一,洞里有鬼,有狼,有老虎,怎么办?” “那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不要!”燕芝失声道,猛摇头。 谢令程借着闪电,看的更清楚了。 “放心吧,应该没有。” 两人走进山洞里,其实也算不得山洞,更像是一块石头底下空了而已。还算比较干燥,只是腐败的枯叶发出难闻的气味,地面全是碎石子,谢令程用脚踢了一阵,又使劲踩了踩,总算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地面,两人同时坐了下去。燕芝的后背贴着石壁,石壁潮湿,又粗粝,十分不舒服,她往前挪了挪。 “燕芝,你怪我吗?”谢令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什么?” “我没能把你带出去。” 燕芝抱着双腿,低声道:“我有点怪你刚刚为什么不要我吃那个蘑菇,我现在好饿。” 说完她又后悔了,谢令程作为男人,食量更大,她都觉得饿,他一定更饿吧,还要保护她,还要思考找路,而她只会无脑的跟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怪你。”燕芝说,“这地方,指南针来了都得开导航。”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两人一齐抖了一下,谢令程赶紧把燕芝揽入怀中,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精神高度紧张的盯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越来越近了,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来,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不敢现身,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才渐渐散去。 接下来是漫长的混沌的黑,安静的令人心慌意乱。 “谢令程?”燕芝幽幽的喊了声。 谢令程立刻回应:“我在。”把手伸过去,很久都没有被握住,又收了回来。 “天要什么时候才会亮啊?”燕芝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的望着漆黑的虚空,从来没觉得夜晚这么难熬,思念晏哥哥那些日子也没有这般无望过。 凭经验谢令程估计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他说:“你睡吧,我守着。” “睡不着。”燕芝摇头,“不敢睡。” 肚子饿,身体冷,心里害怕,怎么敢睡? “那你想听故事吗?” “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 “这算不算打听你的隐私?” “当然不算,”谢令程垂下眼眸,似乎叹了一口气:“我外公是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和对越自卫反击战,小的时候,他经常带我去野外露营,教我荒野生存方式,告诉我哪些可以吃哪些可以治病,可是后来他……” 谢令程的头渐渐低垂,声音也很弱,燕芝望着他模糊的轮廓,又靠的近了一点。 燕芝没问后来他怎么了,因为她知道,只说:“难怪你对森林这么熟悉,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碰。” “后来我妈妈出任务牺牲了,外公始终觉得是他害死了我妈,从那天开始就神志不清。” “所以叔叔才不要你去做警察,他是关心你,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呢?” 谢令程冷笑:“他真要关心我,就不会在我妈死后,外公住进疗养院,也不对我关心一句话,就找了个保姆来照顾我。” “十八岁那年,我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非常的开心,他说他们要结婚。你知道吗?那天是我妈的忌日。换作任何一天都好,偏偏那天是他们认识四十周年的纪念日,所以从我妈死的那一刻,他就打算彻底忘了她。” “我从小就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他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饭,只有他的事业才是重要的,偏偏我妈不如他所愿,还是队长。”谢令程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所以我改了志愿,考了警察学校,也当上了队长,我就是要告诉他,你想忘了她,但我不会,比起你我继承我妈的优点更多。” “你妈妈竟然是警察。” “嗯,很厉害的一个警察。”谢令程的眼底都是骄傲,声音也敞亮了点:“舅舅常说,我妈要是活着,这个局长一定轮不到他来做。” “其实,叔叔还是在意你的,不然他们早就结婚了。” “大概是的吧。”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老谢为什么想再婚。如果遇到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谁不想和她相守一辈子呢。 chapter25 丛林一日 过了一会儿,燕芝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你妈妈是因为什么事牺牲的?” “一个寄住在我家小女孩,乱跑,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外公打电话告诉我妈,她着急,一个人去了,被人贩子用刀刺中了腹部,流血过多。” 燕芝抿了抿唇,“你妈妈是个很伟大的人,我说真的。” 谢令程笑了笑:“是的,她很伟大。你也很伟大,我也说真的。” 他说的是在外国佬的枪下,燕芝站在他面前,抱住他,需知那样单薄的身体是挡不住距离只有五米远的5.8mm子弹的,一秒钟就能穿透两具身体。 燕芝摇了摇头:“谢令程,我不是想牺牲自己,让你内疚,我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谢令程呼吸凝滞,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觉得你说的对,他就是因为不喜欢我,怕我缠着他,所以才不跟我相认,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嘴上没说,也不允许别人说,其实心里难受,难受的要死,不如死了算了。” 燕芝已是泪流满面,声音里都带着泪水一般,听的人心里都是苦涩的。 “你是个好人,做过很多好事,还有爸爸舅舅小姨,有很多很多亲人,他们都很爱你,但我什么都没有,我死了也没人会想念。我长这么大从没做过一件好事,就想着,想着……” “我会。”谢令程突然抱住了她,他按住燕芝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膛,“燕芝,我会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燕芝仰起头,看了他一阵,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真实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捶在心上。她又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也许会吧,但过不了多久就忘了。就像她。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一直深爱着自己的王轩朗呢。 “燕芝,你家里发生了什么?” 沉默了很久,谢令程只听到轻轻的四个字:“我不知道。” 接下来,两人有一声没一声的聊着,渐渐的燕芝没声儿了,她睡着了。 双手抱住腿,脸枕在膝盖上,呼吸轻盈,让人不由自主的怜惜。 谢令程动了动蹲的麻木的双腿,站起来,慢慢的走了两步,夜晚的温度急剧下降,身子的能量流失的很快,他感觉手脚格外的冰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凉的,又蹲下去碰了碰燕芝的手指,如冰天雪地里的石头一般。 他脱下冲锋衣给燕芝盖上,连头都遮住了,默默的看了一阵,手虚虚的在脑袋上方顺了两下。 一道接一道亮眼的闪电劈下来,一棵没有叶子的树被劈中,细细的树杈燃起了星星之火,谢令程大喜,捡了一根树枝走过去,前端放在火苗上,另一只手拢住火苗,慢慢的,树枝升起袅袅烟雾,闪着微弱的红光,眼看就要成功了,一股风吹灭了那点倔犟的星火,连带着灭了树枝的红光,青烟也卷的一点不剩。 头顶雷声滚滚,闪电一阵一阵,谢令程耐心的等着,没劈出一星半点的火花,倒是把燕芝劈醒了。 她凝着那道颀长的影子,颤颤巍巍的喊道:“谢令程,是你吗?” “是我。”谢令程边走边说。 “你在哪里做什么?” 谢令程没有回答,问道:“吓醒了?” 燕芝低低的应声:“冷。”紧了紧衣服,忽然发觉身上衣服大太多,而且不是穿身上的。 她看着谢令程:“你不冷吗,为什么要给我?” “我是男人,耐寒能力比你好。”谢令程淡声道,“我不冷。” “真的吗?”燕芝去抓谢令程的手,“可你的手一点也不暖和。” 燕芝把冲锋衣脱下来给谢令程披上,催促他赶紧穿好衣服。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 燕芝抱着手臂不停的搓,不停的跺脚,走来走去,依旧不能暖和,腥风冷雨让这个山洞更加阴冷,几乎浸入骨髓。 “别走了。”谢令程闷闷的声音响起,“过来。” “做什么?” “让你过来。”谢令程一把把人拽住,箍在怀里,燕芝慌乱挣扎两下,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这样暖和一点,否则我们都会生病,那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效果来的也太快了,身子迅速的热了起来,燕芝甚至感觉自己还出了汗,掌心都湿了,耳朵烫的能煎蛋。 “谢令程,你的心,跳……” “别说话,睡觉。” 燕芝吞咽了一口,低声道:“心跳的好快。” “睡吧。”谢令程紧了紧手臂,温声道:“不然明天没精力,再出不去,就麻烦了。” “嗯。”她轻声说,“我相信你。” 燕芝闭紧了眼睛,却没有什么睡意,一只耳朵是沙沙的雨声,一只耳朵是咚咚咚的心跳声,谢令程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的却快了起来,又不是紧张害怕那种一直快,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 燕芝悄悄的睁开眼睛,谢令程脑袋低垂,呼吸匀长,似乎睡着了,但抱着她的双臂还是那样有力,让人觉得格外的踏实温暖。 她眨了眨眼,身子不似刚才那样僵硬了,头柔软的靠着对方的胸膛,慢慢的伸手从衣服里穿过去搂住他的腰,小猫儿似的扭了两下,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身子也暖和了,顷刻便睡着。 谢令程一开始是睡着了的,燕芝搂住腰的瞬间他又醒了,扭那两下在他心里擦出了火花,彻底没了睡意,目不转睛的看着怀中之人,及至坚持不住。 雨下了大半夜。 不出意外,两人都感冒了,燕芝只是有点头重脚轻,没有其他症状。谢令程就严重多了。 为了不让她淋着雨,一晚上都用身体背对着洞口,穿着湿衣服又吹着冷风,发烧了,脸绯红,呼吸都是滚烫的,声音沙哑,一直在咳嗽。 燕芝担心的不得了,“谢令程,你可以坚持吗,可以站起来吗?” 一夜的功夫,胡茬子都冒了出来,面色蜡黄,精神萎顿,谢令程看起来竟有些沧桑。他哑声道:“你鼓励鼓励我。” 燕芝点点头:“加油,你可以的。” 谢令程掀起眼皮:“没了?” “想想你爸爸,你舅舅,你小姨,你外公,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哦,还有……” “行了,”谢令程打断了她,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只是发烧,脚又没断,走吧。” 燕芝晕晕乎乎的,一抬脚就往前扑去,幸好谢令程眼疾手快,揪住她的后领把人拉了回来,否则地上那根树枝能戳穿她的脑袋。 燕芝心有余悸的说:“我们扶着吧,你看起来也挺无力的。” 谢令程垂着眼皮,把燕芝的手从胳膊间拉出来,掌心贴掌心,十指交扣。 这一路来,他们不知道牵了多久的手,昨晚上还抱着一起睡了,但都没有这会儿这种感觉,谢令程的掌心贴上来的瞬间,一股电流从掌心蹿到心底,柔柔地震颤了一下,又飞快的传到其他地方,连最细微的神经末梢都没有放过。 整个人都麻了。 “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说一个男人站不起来的话。” 燕芝没明白谢令程话里深层次的意思,只觉得他太要强好像挺辛苦的,便顺着他:“好,我不会再说了。” 两人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进。 再怎么也是血肉之躯,谢令程有些坚持不住了,体温越来越高,仿佛一团火从身体里面往外灼烧,偶尔还要抖两下,他知道自己已经高烧了。 他想着,不能倒下啊,怎么着也得把燕芝带出去。 他就这样想着,坚持着。 实际上的他,整个人都压在了燕芝身上,全靠对方拖着走。燕芝自己也挺难的,总觉得天地在旋转,每一步都喝醉了似的踉跄,但还是努力支撑着谢令程,抽出一丝力气说话,让他保持清醒的状态。 “休息一会儿吧。”燕芝说。这一路累的她浑身发软,后背都汗湿了,不过头似乎没刚才晕了。 “好。”谢令程坐在地上,背靠树干,闭着眼睛。 “这里有棵梨树。”燕芝兴奋道,“谢令程,有梨子。” 她跳起来摘了一个,递到谢令程面前,“你看,是梨子吧?” 谢令程眼眸半睁:“嗯。” “运气真好。”燕芝撩开冲锋衣,在内里随意擦了擦表皮,“给你吃。” 谢令程没有谦让,他真的太需要补充能量了,咬下一大口,这野生的梨子,个头不大,但汁水饱满,口感清脆味道酸甜,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堪比美味珍馐。 吃完一个后,竟觉得舒服多了。 不过更饿了。谢令程目光望向燕芝。 梨树挺高大的,垂在下面都比较小,燕芝跳起来也摘不到上面的,她竟然攀住树干准备爬上去。 谢令程刚站起来,准备过去帮忙,只见燕芝身子一僵,后退两步,跌倒。 她木然道:“有鬼。” chapter26 狒狒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木然道:“有鬼。” “什么?”谢令程猛地抬眼,顺着燕芝指的方向看去。 高处,浓密的树叶间挂着一张色彩鲜艳的类似猴脸的面具,却比一般的猴子诡异,乍一看确实像鬼。还是倒挂着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他们,微微扇动的鼻翼告诉他们,那不是面具,是活物的脸。 燕芝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道:“真的有鬼。” “不是鬼,是山魈。”谢令程咬着牙说。 不是鬼,却比鬼还难缠。 山魈倒挂在梨树上,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那眼里带着愤怒,鼻孔里喷出的气息如火一般。 突然,它张大嘴,发出一声怪叫,随后,梨树猛烈的抖动起来,只听见唰唰的声音,看见一道道褐色的残影。山魈从梨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强壮有力的上肢抓住树枝快速的荡着,眨眼间就晃荡了一圈,落在一块大石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燕芝整个人都凉透了,仍心存侥幸:“猴子不吃人吧?” “不吃。”谢令程咳嗽了两声,嗓子越发的沙哑了:“但我们拿了它的食物,它肯定认为我们是入侵者了,打一顿是必不可少的。” “我还给你,”燕芝蹲下去,把抱着的梨子全部放地上,情真意切的望着山魈:“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梨子有主人了,你大猴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不要打人,他生病了,我长的瘦,都不经打——” 山魈抬起爪子在身上抓了抓,张大嘴,似乎在打哈欠,尖利的獠牙看的燕芝心底发寒。 谢令程打起精神,握住燕芝的手:“到我身后来。” 山魈在石头上又跳又叫,手舞足蹈。 燕芝又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她听出来了,猴子在抗议。 林间又是一阵大动静,来了一群狒狒,不过它们像是来看热闹的,远远的蹲着,不上前。一个带头,其他的都嘎嘎嘎的叫了起来。 整个森林都是它们的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像开了最完美的立体声效果,听的人头皮发麻。 侧方的那只狒狒抓着树枝悠闲的晃荡两下,姿态潇洒的坐在树杈中间,一边叫着,抬起前爪拍了起来。其他见状,也跟着拍掌欢呼。 有了观众的喝彩,山魈更加来劲儿了,跳的更高。突然张大嘴,露出血盆大口,朝他二人扑去。燕芝捂住眼睛大叫。 然而,山魈在距离他们半米处停下了,脑袋四处张望,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 狒狒们也不起哄了,嘎嘎叫着蹿的飞快。山魈眨着眼睛,仿佛很无辜似的,又对他们龇牙咧嘴,在那吼声中抖了一下,一把捞起地上的梨子,也跑了。 谢令程皱着眉:“愣什么,还不跑。” “刚刚是什么在叫?”燕芝气喘吁吁的问。 “如果我没有听错,”谢令程眼神晦暗,“应该是狼。” 狼是吃肉的,落到它爪里,必死无疑了,燕芝可不想死的支离破碎,骨头渣子都不剩,提着一口气,硬是跑的比谢令程还快。 突然,谢令程脚下一空,重心极速下坠,顷刻间半个身子都陷了下去,燕芝被他拉着,也跟着往下栽,千钧一发之际,谢令程松开手,另一只手拼尽全力一推,燕芝硬生生被他推仰了过去。 下方传来一声闷响。 燕芝趴在洞口处,大喊:“谢令程!谢令程!” 洞里传出她急切的回音,谢令程掩埋在树枝下,没有动静。 “谢令程。”燕芝哭着喊,“你回答我,谢令程,你回答我。” “我还活着。”谢令程虚弱的说道。燕芝没听到,却见树枝被掀开,露出谢令程的脸。 “你没事吧?” “还好,没断胳膊断腿。” 这个坑应该是普恩族人为捕猎做的陷阱,不宽,至少有三米深,幸好底下没有削尖的木头竹子,他才得以捡条命。只是落下去时背着地,硌在一块石头上了,胸腔现在还很痛,所以他一时半会无法回答燕芝。 “谢令程,”燕芝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把手极力往下伸,“我拉你上来。” “不行,太深了,够不到。”谢令程摇头,燕芝那点力气也拉不上去,还会把她也拽下来。他说:“你在附近看看有没有藤蔓或者树枝。” “好。” 燕芝立刻爬起来,谢令程急忙道:“就在附近找,不要走远了。” “我知道了。” 树枝都是顶端细软的那种,派不上用场。谢令程又试了几次,土质太松软了,又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爬了半晌只刨下一地的土,他望着洞口,期待着燕芝能快点找到。 “啊!” 突然,燕芝尖锐的叫声传入谢令程的耳朵里,简直可谓是凄厉,像是一把锥子猛地直插在心上那般让人揪心难受,他朝着洞口大吼:“燕芝,你怎么了?” 谢令程又喊了两遍,只听见燕芝由远及近,撕心裂肺的呼救:“谢令程——救命啊——!” 谢令程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脚下一松,摔了回去,他愤怒的踹了一脚空气,洞口忽的一黑,燕芝从天而降,直立立的落下去,不知踩到了什么,脚脖子一歪,倒地上了。 谢令程趴另一边,唔了一声。 燕芝手忙脚乱的爬到谢令程身边:“有狼,好大一头狼。” 她呜呜呜的哭了起来,瑟瑟发抖:“真的好大,我感觉我都不够塞它牙缝的。” 谢令程费力的撑起上半身,单手揽住颤抖的身子,轻轻拍了拍。 过了一会儿,燕芝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怔怔的说:“好安静啊。” 谢令程嗯了一声:“可能走了。” 燕芝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只有鸟儿鸣叫的声音。 “真的走了吗?” “应该是。”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里面有人吗?” 燕芝噌的站起来,舞动着双臂高呼:“有人有人,救命啊。” 一颗头出现在洞口,是个年轻的男孩,很帅气的长相,漂亮的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们。 “来,我把你们拉上来。” 燕芝站在谢令程肩上,够住男孩的手。男孩的力气非常大,燕芝觉得自己那一刻身子轻的像羽毛似的,一下子飞了起来。 男孩又跳了下去,用同样的方式托起谢令程。男孩个头不矮,谢令程也腿长,一抬脚,就跨出了深坑。 燕芝对着洞口喊:“那你怎么办?” “小事。” 男孩借力一跳,一个转身,又是一蹬,人就轻轻松松出来了,双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弯眼一笑。 燕芝惊讶的双目放光了:“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 男孩摆了摆手,面容白净,五官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笑起来像个腼腆的大学生。 “你受伤了吗?”男孩说道。 “哪里受伤?”燕芝忙问,上去检查,翻理杂物一般。突然,谢令程面色痛苦的唔了一声,燕芝想碰又不敢碰那只软绵绵的手臂,“手怎么了?” “你掉下来,踩到的是我胳膊,折了。”谢令程托着左手臂,看起来十分难受,语气却轻描淡写的。 燕芝哭丧着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谢令程说,“不怪你。” 燕芝泪眼汪汪:“得赶紧去医院啊,万一坏了怎么办。” 老谢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啊。 “我看看。”男孩上去托起谢令程的手臂,淡声道:“只是关节错位,不严重,我帮你接上,你放心,我技术很好,不会痛。” 我才不会怕痛——谢令程在心里说,话还没有说完,男孩就说好了。 果然不痛,甚至感觉都没有。 谢令程活动两下,颔首:“多谢。” “不客气。”男孩双手插兜,扭头道:“我认识路,带你们出去吧。” 燕芝急急忙忙跟上,走两步又回来搀扶住谢令程,诺诺的说着还痛不痛,回去再去医院照个片之类的话。 “要是个什么后遗症,”谢令程说,“你得负责一辈子。” “不会的,你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我说万一。” 燕芝连连点头,“好好。” 谢令程的嘴角扬了扬。 溪水潺潺。 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有些花眼。 男孩说:“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chapter27 山神还是英魂 燕芝跪在溪边光滑的石头上,挽起袖子,洗干净手,又弯下腰洗了脸,一点水流进口中,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有点甜。 男孩点头:“可以喝。” 燕芝双手当器皿用,喝了几大口。 “谢令程,你不喝水吗?” 谢令程坐在一边,盯着她洗手洗脸喝水,动都不动一下。 燕芝觉得自己把别人的手踩断了,虽然接上了,但肯定痛,况且他还发着烧呢,所以照顾是应该的。 燕芝用双手鞠了一捧水,小心翼翼的伸过去,谢令程的嘴唇碰到时皮肤不由自主的产生麻酥酥的感觉,手微微发抖,谢令程还没喝两口水从缝隙中漏完了,燕芝又鞠了一大捧,谢令程用自己的手捧住燕芝的手,低下头,慢慢喝。 喝够了还舍不得放开,嘴唇极轻的碰了一下那软软凉凉的掌心,谢令程抬起眼眸:“谢谢。” 燕芝感觉到了,却以为是无意的,抿着唇摇了摇头。 “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燕芝伸手去摸谢令程的额头,觉得更烫了,嘴唇也干的起皮了,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平心而论,她有点心疼,还很内疚。 燕芝说:“你再喝一点。” 谢令程摇头,“这水看着干净,实际上不卫生,还是烧开了比较好。” 燕芝点头,“好。”把双手浸在溪水里,一会儿又捞起来,沥掉多余的水,覆盖在谢令程的额头上。 谢令程抬起眼皮:“你在做什么?” 燕芝说:“我在给你降温。”又把手伸进水里,重复刚才的动作。 谢令程嘴角含笑:“我就说,你很聪明。” 他握住燕芝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放,燕芝瞪大了眼睛,“你干嘛?”动了动,没能抽出来。 “你手太冰了,我给你暖暖。” “不用了。” “用。”谢令程定定的望着她,神情坚决:“正好我烫,你就当是帮我降温了。” 燕芝眼眸低垂,便不动了,没注意到两人越靠越近。 “有鱼。” 男孩突然发声,把燕芝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抽走,过去一看。 “真的有鱼啊,这什么鱼啊,能吃吗?” “当然能,我抓几条,烤鱼给你们吃。” 男孩脱掉鞋子,挽起裤腿,白森森的脚踩进溪水里,看着浅,竟然没过他的膝盖了。 “要我帮忙吗?”燕芝问。 “不用,我可会抓鱼了,你看。” 男孩盯着水底的游鱼,猛地扎进去,再拿出来时,一只手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好厉害。”燕芝拍手欢呼,男孩把鱼扔地上,一弯腰又抓上一条,她避开蹦哒的鱼,说:“我去捡柴火。” 燕芝拾了一些细木枝堆在空地上,在谢令程的指挥下把木枝重新堆个形状,又薅了两把干草铺塞里头。她转头,“谢令程你有打火机吗?” 谢令程:“没有。” 男孩从水里出来,“我有。”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抛过去,燕芝双手接住。 “这是什么?”她问。 “火柴啊,你没见过吗?”男孩说完就去下游处理鱼去了。 谢令程看着燕芝的背影,很久没有动静,有些调侃道:“不会用?” 燕芝微微低头:“嗯。”递过去,切切的望着他。 谢令程面色有些不自然,别开视线,“又不是打火机,给我干嘛。” “这明显不是打火机。”燕芝嘀咕,观察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用,男孩抽空抬了个头:“用黑的那头擦侧面就可以出火了。” 在燕芝擦断了十根后终于成功点燃,她看着跳动的火苗,不丢进柴火里,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样傻愣愣的盯着,及至火柴烧到头,肌肤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两指本能的分开,微弱的火星落进干草里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男孩处理好了鱼,做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不多时鱼便发出诱人的焦香味。 谢令程拧着眉,拍了拍燕芝的肩,“你怎么了?” 燕芝像入定了一般,很久都没有动一下,谢令程以为她是饿极了,盯着烤鱼咽口水,过来了才看到燕芝的表情着实怪异。 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变得不是她自己了。 “火。”她愣愣的说。 谢令程淡笑:“你没见过火吗?我不做饭都知道这是火……” “着火了。”她又木然的开口,眼神仍旧直勾勾的,眼皮都没动一下。 “什么?哪里着火了?” 燕芝看着掌心,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手,手上沾满了鲜血,吓的她大哭。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不是潺潺溪水茂密的树林,变成了一间着火的房子,就连香气扑鼻的烤鱼也变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烧焦味。 “兔子……”燕芝指着一个地方喃喃道。 谢令程眉头深锁:“哪有什么兔子,燕芝你怎么了?” “兔子,被烧了。他们,都死了。” 她毫无征兆的放声大哭。 “没有火,燕芝你看着我,没有火,没有兔子,没有人死。”谢令程捧住燕芝的脸,“是我,谢令程,你看着我。” 燕芝眨了眨眼,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声泪俱下的哀求着:“谢令程,灭火啊,他们快要被烧死了,你看啊。”她又哭又叫,猛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脸上是濒临死亡般的绝望。 “不要,不要,谁来救救他们,谁来救救他们啊——” 谢令程把火堆踢进溪水里,一把拽过疯癫状的人摁进怀里,呢喃着:不要怕,不要哭。 她哭了很久,一直在喊救火,哭到没了眼泪,声音沙哑,干呕,虚脱的倒在谢令程的怀里。 昏迷的她也沉浸在悲痛与惊惧中,纤瘦的身体时不时痉挛,眼角溢出泪珠,看的谢令程心都碎了,放在背上的手一直在轻拍,低声哄着。 谢令程眉眼低沉的盯着散落一地的焦黑的木柴。 她怕火? 怎么会怕成那个样子,这明显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反应,否则不会怕成这样。他查过燕芝的身世,除了孤儿院,就是校园,见得最多的就是厨房的火,并没有遭遇过火灾。 但是,她在孤儿院之前又经历了什么? 昨晚上,他问燕芝你家里发生了什么,她说不上来。别人要么是因为身有残疾,被父母抛弃,要么是家里出了事,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关于自身的一切一片空白。院长孙爸只说她是警察带来的,至于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看着她挂泪的模样,谢令程脑海里突然想起另一张哭泣的小脸。 “程程,这是芝芝,以后跟我们是家人了,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是你害死了我的妈妈,我讨厌你,你滚出去。” “对不起哥哥,我只是想爸爸妈妈了,对不起。” 芝芝。燕芝。 “是你么?”他轻声的问,手拂过鬓角的碎发,拇指擦去那滴冷汗。 燕芝只晕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她仰起头,望着谢令程,表情迟钝。 “我又看到他们了,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们。” 谢令程摸着她的后脑勺,温声道:“没事,别怕。” 男孩抱着四条半生不熟的鱼,很愧疚的模样:“那个,我去给你们摘点果子吧。” “不用了,”谢令程望着他,“麻烦带我们出去吧。” 燕芝整个人都是虚浮的,傀儡似的被谢令程牵着走,当她再一次撞在谢令程背上,他把她背了起来。 谢令程听到她一直在耳边低声自语:“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他们,只是我忘了,所以他们才会给我托梦,可我为什么会忘记呢,他们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一串泪突然落进后颈,顺着脖子脊背一直流到谢令程的心里。 当太阳开始西移时,男孩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们:“那里就是你们来时的路。” 燕芝抻着脖子一望:“真是啊,谢谢你,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来时的路……” 她扭头,却不见男孩的身影。 燕芝诧异,四下张望:“他人呢?” 谢令程对着山的方向弯了弯腰。 “走吧。” 燕芝再次回头,还是没有见着那个男孩的身影,他的出现就像一场幻觉似的,但她知道那不是,这一刻她相信有魂灵的存在。至于那男孩是不幸殒命的英魂还是这座山的山神,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儿,传来嘈杂的人声,许多身影在林中移动,红蓝光交替闪烁。 谢令程对这光再熟悉不过了。 在众多身影中,他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chapter28 给我看看你的右腿 在众多身影中,他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晁丹。”燕芝欣喜大喊,往前跑了几步。 那背影猛然一顿。 晁丹回头,燕芝伸直手臂挥了挥, 他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推了推眼镜,抬脚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谢令程问。 “我联系不上你们,担心你们有危险,坐了最早的飞机赶过来,严师父的助理受伤进医院了,他醒来第一时间告诉我普恩村发生的事,我便报了警,跟着警察一起来找。” 晁丹呼出一口气,“幸好你们没事。”又看向燕芝,“谢总,辛苦你了……” 燕芝双目闪闪:“我们换回来了。” 晁丹眉眼舒展,“那戒指呢?” “毁掉了,那东西太邪恶,竟然要……”燕芝咬紧牙口,“反正就不是好东西,不该存在。” 晁丹没说什么,余光下谢令程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他忙道:“谢总,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燕芝惊呼:“我忘了他还生着病,得赶紧去医院。” “我叫王队先送我们下山,”晁丹说,“我扶你过去。” 谢令程挥手,“不用。”定定神,昂首挺立的往警车走去。 晁丹面色苍白,眼睛下方浮着淡淡的阴影,似乎一夜未眠。 燕芝觉得他俩像淘气的孩子离家出走,害得家长担心了一夜。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确实担心,担心死了。 晁丹与罗尔夫分开后便去找他们,却遇到了难缠的猴子,又被普恩族人追杀到半夜,及至把人引到森林边缘才脱身,随后下山报了警。 林子太大了,无异于大海捞针,靠他一人估计两人都白骨化了。 晁丹伸手,在燕芝额头颧骨处轻轻的摩挲。 那种感觉,像羽毛轻抚,又像电流过,浑身在那瞬间僵硬了,耳朵里滋滋响,皮肤是滚烫的,蔓延到全身,大脑一片空白。她捏紧手指,一动不动,唯有一颗心跳的厉害。 晁丹淡笑:“有泥。” 燕芝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我们过去吧。”晁丹又说。 谢令程对负责带队的是民警王队长说林中有一群持枪的恐怖分子,人数不确定,但敢直面整个普恩村,应该不会少于一个排,然后上车昏睡了过去。 到市里,两人先洗了个澡,又上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谢令程的体温已经高达四十度了,输上液就一直睡着。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八点,燕芝和晁丹都守在床边,谢令程打着精神喝了一碗粥,叫他们回酒店休息,便又沉沉的睡去。 燕芝敲响门时,晁丹正在脱衣服。衬衣扒下一半,露出精壮的肩背,肌肉在黄光的映照下泛出别样的光泽,显得更加漂亮诱人。 左边胳膊被子弹擦伤了,并不严重,因着急寻找他们,一直没有时间处理,结痂的表皮又因衣料的摩擦撕开了,血粘在衣服上,扯下来一瞬间,他拧了拧眉。 就在这时,门响了,晁丹没想到会是燕芝,衬衣只扣了两颗,健美的线条勾画出结实的胸膛,两点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 燕芝红了脸,垂下眼眸。 晁丹背过身去扣着扣子,头转向她:“我正准备洗澡睡觉,没想到你来了。” 燕芝像个做错了事一样,心虚道:“是我来的不巧。” “无事,”晁丹把门开大,“进来说吧。” 燕芝没进去,微微抬了点头:“谢总说明天上午就回龙江市。” 晁丹颔首:“我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九点的机票。”看了看燕芝的神色,目光柔情:“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不也感冒着吗,如果害怕做噩梦睡不着,我叫大夫给你开点安神的药。” 燕芝偏头,指着晁丹的肩头,“你这里有血,怎么了?” “昨天不小心撞到了,”晁丹笑笑,摇着头:“没事的,就擦破点皮。” 那团血渍面积不小,不像只是擦破了皮。 “还是处理一下吧,万一感染了呢。”燕芝说,“你等我一下。” 晁丹便开着门等她,背靠着门,头微微仰起,喉结随着他的叹息轻轻滚动着,抬手慢慢解开两粒扣子。 燕芝抱着一个小型急救箱回来了。 “至少要消个毒。”她说。 晁丹点头,“我会的。” 燕芝抱紧了箱子,嗫嚅道:“那个位置,你自己不太方便——” 晁丹嘴角微扬,“那便麻烦你了。” 晁丹坐在椅子上,拉下衬衣,燕芝莫名的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等着晁丹把上衣全脱了。 晁丹见身后半晌没动静,扭头嗯了一声,燕芝慌乱的拿起镊子,夹出一个碘伏球在伤口处轻轻擦拭。 “疼吗?”她说着,弯下腰,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 宽厚的肩膀抖了一下,晁丹面色艰难道:“不疼,不用吹。” 处理干净伤口,盖上纱布,用医用胶带粘牢,燕芝帮他把衣服拉上去。 “就放这吧,明天我去还。”晁丹转身,他位于灯下,脸是模糊不清的,眼睛却很亮,像白日里阳光洒满水面的溪边,让人觉得温情柔软。 “你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晁丹温声道,想了想又说,“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我给谢总说改成下午的机票,你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燕芝痴恋般的望着他淡笑的容颜,“我能看看你的右腿吗?” “什么?” 晁丹的眼底狠狠地颤动了一下,燕芝看的清清楚楚,更加验证了她的感觉,这个人就是晏丹。 她的心也狠狠地抖了一下,陡然间,这些年的期待失落难过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化作苦涩的眼泪,让她几度泣不成声。 晁丹攥紧了手指,没动,就看着她哭。 “你知道的,我在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晏丹,我叫他晏哥哥,十一岁那年,他被人领养了,走的那天他告诉我,他每五天就会回来看我,但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他十八年了。” “有一天我做梦,梦见他跟我说,芝芝,我回来了。我从没做过这种梦,所以我相信是真的。很久之前,我就感觉他在我身边,可我,怎么……” 燕芝几欲瘫软,晁丹双手托住,喜欢的人此时此刻就在怀中,他也想了盼了那么多年,但他还是忍住没抱。 晁丹托着燕芝坐在椅子上,为她擦去悲伤的眼泪。 “我想他想的快疯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疯子,可我知道,他真的回来了,就在我身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理我啊?” 晁丹咬着舌头,用疼痛保持清醒:“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燕芝抿直了唇,点头:“很重要,他就是我的命,我活着就是为了等着与他再次相遇,我想知道,我要问他——”她紧紧抓住晁丹的衣服,定定的盯着他:“为什么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从不骗我,为什么那次不讲信用。” 晁丹眼眸低垂:“也许他是迫不得已。” “希望吧,不管怎样,不能是忘了我,不能——”燕芝使劲的摇头,“不能是不想见我,否则——”她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吐出:“我会死的。” 晁丹的眼皮在她的目光下渐渐低垂。他淡淡道:“你没必要为了一个……” 燕芝噌的一下站起来,那样的眼神让晁丹都感到害怕。 燕芝咬了咬牙:“敢不敢给我看看你的右腿?” “你是说我吗?”晁丹眨了眨眼,“其实,我真的很希望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晁丹起身,坐在旁边,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如果可以,你就当我是他吧,我其实原来也有个妹妹。” 燕芝砸了杯子,嘶吼道:“敢不敢给我看看你的右腿?” 晁丹怔住了。 “你怕什么,你可以说你是因为不喜欢我,我不会缠着你,大不了我去死。” “燕芝,你别这样。” 燕芝跪了下去:“算我求你了,求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那泪光化作无数的针刺进心脏,密密实实的疼,痛的叫人窒息。 “不能。”晁丹狠着心拒绝,别过头去,“谢谢你,回去睡觉吧。” 燕芝望着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很久,对方都没有妥协同情的意思,她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到门口。 她背过去时,晁丹才敢转头,盯着那单薄黯然的身影,看着门被拉开关上,又砰然推开,燕芝带着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大步朝他走来。 chapter29 晏哥哥,欢迎回家 晁丹刚站起来,又被推倒,跌回椅子里,右腿被抱住,他慌乱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燕芝满腔怒气,粗暴的拉开裤腿到膝盖。 右腿上果然有一条疤痕,跟记忆中却不像,但她知道那是因为晏哥哥长大了的原因。 这疤痕就是为了她而留下的,他分明就是她等的那个人。 滚烫的液体密密麻麻的落在肌肤上,连心也灼伤了,晁丹声音有些飘虚:“这个疤痕是……” 燕芝轻轻抚摸那条疤痕:“这个疤痕是你十岁那年去树上给我摘樱桃,摔下来,被树枝划伤的。”她抬起头,“我亲眼看到的,你赖不掉。” 晁丹在那抚摸中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悲叹的呜咽。他仰起头,尽量往后仰,抬手遮住眼睛,泪水无声的涌出顺着手指一部分流进头发里,一部分咽回肚里。 他不想赖,也想告诉她我就是你的晏哥哥,可他没多少日子了,到时候痛苦的还是她啊,何苦拉她下水?他原本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默默的守护她,看着她幸福就够了。 可是他该怎么办啊,这个人也是他想了等了十六年的人,不是因为那个承诺,想再看看她,他在第一次训练中就死了。 “晏哥哥,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不想见我,所以才不承认的。” 晁丹摇着头:“我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我生过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忘了,我一直以为是胎记。”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可万一……” “没有万一。”燕芝坚定的望着他,“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这世界所有人我都会忘记,唯独你不会。”她扑上去抱住晁丹,幽幽道:“晏哥哥,我一定要让你想起来。” 桃陶县。夏坪乡。 一切没什么变化。 九几年,农村就开启了去往城市打工的潮流,田地被搁置了,长满了野草,一年四季开着各色各样的花,黄昏的时候,他们悄悄钻进去,晏丹突然抡飞衣服疯狂的抽打野花野草,藏在里面的蝴蝶全部都飞起来了,哄的四岁的小姑娘瞪圆了眼睛。 阳光细碎的落在大地上,微风摇曳的满田的花草,几乎是一瞬间,往事一幕幕涌上脑海,浮现眼前,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个黝黑的男孩举着纤瘦的胳膊甩着衣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嘴里发出哇哇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往上蹦,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挥舞,却是一只都捉不到。 沿着竹林往上,走过一段羊肠小道,前方是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草有些枯黄了,也不如当年茂密,几棵会结果的野枣树只剩光秃秃的尖刺。 风掀起燕芝的头发,她的双目闪着钻石般的光芒:“你给我的第一只蚂蚱就是在这儿编的。” 草丛里隐藏着一截腐烂的木桩子,晁丹握住燕芝的手腕,“小心点。” 燕芝莞尔一笑:“这是那棵樱桃树,在你走后第二年就死了,大风吹了一天一夜,断了。但是你看——” 黑色的木桩上冒出两朵浅绿色的小芽,又鲜嫩,又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沿着小山坡往下,稀稀拉拉的瓦房坐落田野间,田埂上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年人扛着锄头,慢慢的走着,用混浊的目光麻木的看了看他们。 “这个房子,是你和你爷爷住的地方。” 两间青砖瓦房,一间已经完全垮塌,一间屋顶烂了大半,屋檐下柱子上数不清的蜘蛛网,门还关着,只是轻轻一碰,合页发出嘎吱的声响,晃个不停。 那声音还一如既往,只是缺少了老人沧桑的嬉笑怒骂。 晁丹面无表情的盯着只剩一丁点脱色的门神,在让人看不到的阴暗下,他的眼睛迸射出强烈的阴鸷的狠光。 “刚来贝乐家那天,我想爸爸妈妈一直哭一直哭,不吃饭,也不允许别人碰,孙爸急的不得了,你从家里偷了鸡腿给我,那是爷爷用来招待帮忙的客人的,你被爷爷拿着扫把满村子追。”燕芝笑中带泪,“最后还是没免掉一顿打,还是在我面前,我不懂,看你被打的满地打滚,嗷嗷大叫,我还笑了,从那时起你就说再也不要我哭,只让我笑,你会是我最亲近的人……” 晁丹嘴角含笑,波光潋滟的回望着她。 他和燕芝相处的时间只有可怜的一年零三个月,所以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显得弥足珍贵,在父母爷爷相继离世后还有一个人这样深深的惦念着自己,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里是爷爷的墓,每年我和孙爸都会来祭拜。” 一座石头砌的坟包,一旁是浓密的巴茅草,巴茅如麦穗似的弯着腰,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墓碑看起来很新,很干净,上刻着“晏国军之墓,孝孙晏丹泣立”,墓前的泥地里插着密密麻麻的香签。 晁丹抚摸着墓碑,往事如潮水涌来,还带着浓浓的恨意。 如果不是king,爷爷还会好好的活着,还能举着扫把追的他满村子子跑。 燕芝采了一把野花,理的整整齐齐,放在墓碑前。 “三年前的七月,夏坪乡下了一场暴雨,山上的石头滑下来冲垮了爷爷的坟,是孙爸自己一个人重新垒起来的,墓碑也是新刻的。” 晁丹知道,他亲眼看到的。 那个不再年轻有力的中年男人,风雨无阻的将巨大的岩石凿成小块,再用推车运回来,一边跟爷爷说着话一边砌着。 “虽然你从没回来,但每次他都会说,小丹现在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燕芝看着他:“你想起来了吗?” 晁丹一言不发。 “一点也没有吗?” 晁丹的眼神更加晦暗了。 燕芝心里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慌乱,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没关系,还有很多很多……” 她拉着晁丹的手开始跑,就像曾经他牵着她的小手一般,来到一条浑浊的河边。 “这条河,以前很多水的,很清澈,夏天你带我来这里玩水,晚上我们一起捉萤火虫,躺在草地上数星星,你给我说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星星,我们的爸爸妈妈都在天上看着我们,所以我们才要笑,为的是不让他们担心。” 又看了一遍破烂的房子,晏爷爷的墓,又回到山坡上,燕芝摘了一把细长的叶子:“还有草编蚱蜢,你教过我,我会了,我教你——” 她呼吸粗重,手颤抖不止,慌乱不已。她在害怕,害怕晁丹想不起来,就不肯承认。 晁丹突然把燕芝拉进怀里,紧紧搂住,耳鬓厮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芝芝。 “我想起来了,你带我去房子的时候我已经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多年,真的很对不起。” “芝芝,我很想你了。”晁丹带着哭音道,“我真的好想你。” 风在身边低吟,将眼泪吹回心里,干涸多年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迅速开出一朵名为爱情的花。 燕芝抬手搂紧晁丹的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晏哥哥,欢迎回家。” . “孙爸,孙爸。” 燕芝高声喊道,推开半旧的木门。 所有人都在院里晒太阳。 赵姨一脚踩着婴儿车轻轻晃动着,戴着老花镜在针线活,方婶在织毛衣,不会爬的在簸箕里玩具,抱着奶瓶喝水,会走的跑来跑去,发出咯咯的笑声。 院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都停下望着来人。 方婶和赵姨的目光停留在燕芝身边男人的身上,又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有小孩笑着跑过来,叫着姐姐,抱住燕芝的腿。 “孙爸呢?”燕芝掰开小孩的手,走到方婶面前。赵姨的目光锁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那表情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在后面整理菜园。”方婶动了动嘴,还是没问她这个男人是谁,面相看着挺温和的,对方给她微笑,她也不尴不尬的笑了一下。 “晏哥哥,你还记得后院的菜园吗?” “记得。”晁丹点头,带着一丝坏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以前经常去偷孙叔种的番茄吃。” “走,”燕芝笑着拉拉他的手,“找孙爸去。” 他二人的身影消失了,赵姨低声问方婶:“又找了一个。” 方婶不悦:“什么叫又?” 赵姨:“这个看起来也不错,看那身穿着,有钱,这燕芝的桃花运还不错啊,就是不知道老享不享的了福,别像那个孙月萍,没良心,走了再也不回来看一眼……” chapter30 找寻当年真相(1) 菜园不小,绿油油的一片,红的是辣椒,紫的是茄子,大白菜长的胖胖的,叫人喜爱。 孙爸带着穿着长袖棉麻衬衣,套了一件小马褂,外面罩着藏青色围裙,胸口沾了一些泥巴。小马褂是燕芝刚上大学那会儿给他买的,质量不太好,早就不暖和了,还是舍不得扔。 “孙爸!” 燕芝喊那会儿,他正弯下腰去准备摘一颗白菜,晚上做白菜炖肉,听闻声音,他只是回应了:“回来了啊。”抱住其中一颗白菜,一扭。 “晚上孙爸做炖肉,你最喜欢的,运气不错,赶上了……” 孙爸一边拍着白菜帮子,一边起身,愣住了。 燕芝把晁丹拽过去,激动的声音发颤:“孙爸,你看这是谁。” 孙爸欣喜道:“你男朋友?” “是晏哥哥,孙爸,晏哥哥回来了,他回来了。”燕芝没忍住,又流出了泪。 晁丹含着微笑:“孙叔。” 仿若一颗炸弹在心中炸开,孙爸震惊不已,反应在脸上却是木然的,难以置信,晏丹这小子离开了多少年了啊,他都不记得了,一走就杳无音信,怎么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呢? 他张着嘴,过了一会儿才发出暗哑的声音:“小丹,真的是你吗?” “是我,”晁丹微带哽咽,“孙叔,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了,当初那个调皮的像野猴子一样的孩子变成了电视上才看到的模样。 就是他们说的精英吧。 眼泪顷刻就涌出眼眶,孙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似的。 晁丹知道他是想拥抱自己,却又觉得自己这身太脏了,他上前两步,拥抱了堪比亲叔的孙叔。 孙觉仍旧不敢相信,对着那张脸,端详了又打量,嘴上却兴奋的语无伦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你看孙叔都老了,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啊,你就回来了。” 晁丹含着泪:“对不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孙觉抹着眼泪,“真是太好了。” 孙觉一手拉着一个,“今晚都别走了,留下来吃饭,小丹很久没有尝过叔的手艺了,不过这几年我做的少,手艺不如从前了,你这些年见过大世面,不要嫌弃啊。” 晁丹手指紧了紧,摇头:“不会,我非常想念,想了很多年了。” 孙觉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说什么,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什么比回来更好了。 知道他平平安安,生活的不错,这就够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吃过晚饭两人就告别孙觉回市里去了,还答应他下次休息也会来。 燕芝紧紧抓着晁丹的手,撅着嘴,眼睛水汪汪的,她不想跟他分开,怕这一切是个梦,一转身就醒了,晏丹没有回来,她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燕芝搂住晁丹,脸贴着他的胸膛,像只粘人的小猫儿似的陶醉的闭着眼睛,喉咙里还要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晏哥哥,我想跟你回家。”她抬头说道。 “你跟我回家,邱曼怎么办,你不是说她害怕一个人在家吗?” 燕芝咬着唇,收紧了手臂,她整张脸都埋进了晁丹的胸膛里,声音瓮瓮的:“我也害怕。” 晁丹含着宠溺的笑,“那我们一直通电话,你听见我的声音,就不会害怕了,我还要给你说晚安,早安,好不好?” “好。”燕芝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转身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晁丹说:“我看着你上去再走。” 燕芝:“嗯。”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晁丹的电话,声音和平时不一样,带着一丝磁性,在耳朵里引起一阵甜蜜的酥麻,一直甜到心底。 此刻的燕芝就像种子浇了甘露一般,开出绚烂的花来,她终于放下心来,不是梦,是真的,永远都是真的了。她穿上最美的衣服,化妆打扮自己,只为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他看。 邱曼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感慨万千。 “还以为你和谢总会有进展呢,结果和晁总在一起了。” 从客观和主观上来说,邱曼更倾向于谢令程一点,或许是她更吃谢令程的颜,所以下意识的觉得芝芝和他在一起会更幸福,晁丹那人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总觉得不是表面上那样的,但这毕竟是燕芝自己的事,她也只能感叹感叹,惋惜惋惜了。 邱曼凝着燕芝的幸福的侧脸,立刻又换了面孔,“当然你实现多年的愿望,我肯定为你感到高兴,毕竟晁总也是非常优秀帅气的。” 燕芝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曼曼。” 世上这么多人,也只有邱曼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的。晏哥哥说他们在一起的事要保密,不是说公司不准内部人员谈恋爱,只是害怕有人会借题发挥,找她的麻烦,虽然她一直被麻烦着。 不过,这样的喜事,她也只想和喜欢亲近的人分享,其他那些人她不在乎,所以晁丹说不公开她也没有不高兴,而且她知道他是为了她着想。 邱曼托着腮:“只是觉得谢总怎么有些可怜呢,他明显也是喜欢你的,结果还没开始就失恋了。对了,我感觉怎么好几天没见过他了,是不是知道了,躲起来哭了?” “别乱说,他是好人,所以对我好,绝对不是喜欢我,”燕芝嗔了邱曼一眼。 她觉得谢令程这个人就像放在高档柜里的奢侈品,浑身都是闪耀昂贵的,就是有钱人也得有气质有身份的才配得上,她这样普通的平民百姓谢令程绝对看不上,所以她对他只有仰慕尊重,没一点非分之想。 燕芝接着说:“晏哥哥说他说要处理一些私事。” “原来是这样啊。” 晁丹来了后,燕芝就和她道别了,笑吟吟的模样完全不会觉得愧疚了闺蜜,邱曼成了孤家寡人,也好想找个男的谈场恋爱,她是个多情浪漫的,大学里就没断过,自从跟许海分手后,快两年没谈过了,一心扑在工作和应付妈妈的催婚上。 想不通,这次分手后,她竟然能沉得住这么久。 但是燕芝刺激了她,仿若春天提前到了。想谈恋爱的心如熊熊烈火般燃了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跟谁谈,出了大学,男人这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都看不顺眼了,看的顺眼的又看不上她。 邱曼长吁短叹,百无赖聊的托着腮东张西望,忽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对方也心有灵犀一般转过身来。 宗劼的眼睛就跟点了灯一样明亮。 邱曼笑嘻嘻的招了招手。 * 云秀区分局。 “你要你妈经手过的案子?”苏龙抱着保温杯,闻言抬起头看着外甥,眯了眯眼睛。 谢令程说:“只是九九年,跟火灾有关的。” “都指名道姓了,你要做什么?怎么有人向你击鼓鸣冤了?”苏龙不轻不重的点了点桌面,“你现在不属于公安人员,没有这个权利。” 谢令程虽然辞职了,但凭他的关系和风采,把警局当自家横着走,也没个人敢瞪一下眼睛,大家还会笑脸相迎,但他是个讲规矩的,况且陈年积案,还是比较敏感的,需得局长的同意不行。 他沉声道:“舅舅,拜托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苏龙将桃陶县,九九年,有关火灾的卷宗全部调了出来。 姓燕的只有一家,户主叫燕秋南,夫妻俩丧生于火灾中。 谢令程盯着事故原因那里,眉头深锁:“当时燕秋南家发生火灾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 苏局嘴里嚼着枸杞:“不是说了线路老化吗。” “哪里的线路老化?” 苏龙瞪着他:“烧成那样,整个屋子都没了,谁能知道哪里老化了。” “所以就随便结案了?” “什么叫随便结案,这个案子是你妈经手的,你在质疑她的能力?” 谢令程当然不会质疑亲妈的能力,他相信她查出的一定是真相,但这个肯定不是,有人改了档案。 气氛莫名的沉重起来。 尽管苏凤已经死去多年了,但这个名字是每个人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只要一提起,就如同把伤口撕开,通过鲜血淋漓的肉体看到苏凤惨死的面容。 苏龙没说话了,谢令程合上卷宗,转身便走。 苏龙还在回忆中,反应过来忙道:“哎,局里的东西不能外带。” 谢令程恍若未闻,只管昂首阔步。他这个人吃穿住行都很讲究,整洁的衬衣,有型的马甲,及膝的风衣,随时牢记警容警姿,越发显得身姿挺拔,就那几步路比舞台上的模特还有范儿。 苏龙象征性的追了两步,叉腰骂道:“臭小子,记得早点还回来。” 出来后,谢令程去了妈妈的墓,没想到有一束新鲜的白菊花。 谁来过了? chapter31 找寻当年真相(2) 他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第二个人,鸟都没有一只。 谢令程蹲下去,久久凝望着母亲的面容,伸手抚摸墓碑前的照片:“妈,你没完成的事,儿子来完成。” 谢令程不确定燕芝的老家是不是桃陶县的,她自己也不清楚,连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她都不确定。孙觉说是送她来的那个警察告诉他的,但是那个警察叫什么他不知道。 于是谢令程回了家。 算起来,谢令程本尊有两个月没回家了,老父亲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谢令程不甚在意,站的直挺挺的。 他问谢徕:“你还记得当年妈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吗?” “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谢徕瞪着他,语气不好就算了,还要当老子的仰视。 谢徕非常生气。 “之前还爸爸喊的多好,这又怎么了?” 老子最近没跟他有矛盾啊。谢徕心说。 谢令程坐下来,低声道:“爸。” 他一副被强迫了的样子,谢徕很不满意,只盯着他,没说话。 谢令程抬眼:“爸爸。” 谢徕哆嗦了一下,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爸和爸爸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感情完全不一样,这小子自打会说话就没喊过爸爸,他妈去世后,连爸也不喊了,难得见一面也是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模样,所以老谢格外的激动,心融成了热过的牛奶一般,浓香四溢,还有淡淡的甜味,亲亲热热的哎了一声。 谢徕皱着眉,好似绞尽脑汁的在回忆:“好像姓燕,叫什么,有点记不清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哦,小名叫芝芝,可能就叫燕芝芝吧,或者燕小芝?小燕子?” 他咕哝:“记不清楚了。” 谢令程:“燕绥芝。” 谢徕又把眼睛从报纸后面瞪出来:“你知道还问我。” “我是想确认一下。”谢令程又问,“确定吗?” 谢徕慢吞吞的翻了一页,半晌嗯了一声,“我不太清楚,当时是你外公在带。” 谢令程的外公一直想要个孙女,凑成一个好字,奈何两口子都忙,推脱的借口都不给一个,虽说这个女娃娃是别人家的,但长的乖,又没了父母,他实在心疼,便当做亲生孙女一样对待。 “你问这个干嘛?”谢徕问。 “没什么。” “当年你把人家赶出去的,等我回来,人都不见了,也不知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谢徕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目光幽幽的望向儿子,叹息道:“其实,阿凤和你外公的遭遇,不是她的错。” 谢令程低着头,心说:我知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谢徕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要找她?” “我想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谢令程说,“还有妈牺牲的真相,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他直觉燕绥芝——也就是如今的燕芝,当年无缘无故被拐,跟妈妈的死绝对不是偶然。 谢徕顿时就僵化了一般。 虽说和妻子关系不是那么好,但两人毕竟在一起了那么多年,一开始也是因为爱才走到一起的,还孕育了这么优秀帅气的一个儿子,蓦然间谢徕的眼睛红了,有泪光闪闪。 谢令程也不说话了,两爷子相顾无言了一会儿,谢令程叫他早点去休息。 那天晚上,谢令程做了个梦,梦里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妈妈在,外公还清醒着。 外公是个军人,还做过排长,见多识广,小谢令程喜欢听他讲枪林弹雨的故事,喜欢跟他一起去大自然探险露营,那可比待在游乐园有趣多了。 那个端午,他们计划着去云南,准备出发的前一天,许久不见的妈妈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妹妹。 每个人都夸小女孩好可爱好漂亮,只有他觉得小姑娘真烦人,脸像奶奶养的大胖猫,成天扁着嘴,鼻子是红的,眼睛水汪汪的,像盛满水的盆似的,轻轻一碰就能把人从头淋到脚。 妈妈还告诉他,这是妹妹,他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妹妹,把他的玩具都拿给妹妹玩了。 外公不带他去露营了,只陪着小女孩,想方设法的哄她开心,就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插上翅膀飞上去给他摘下来的程度。外公给她买漂亮衣服,买花里胡哨的头花发夹,甚至学会了扎小辫。 她还是扁着嘴,动不动就哭,浑身的力气都用来哭了。鼻子红了,脸更红,像红彤彤的苹果,只是这个苹果蹭的都是鼻涕泪水,满头大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谢令程说她是女关公,做鬼脸。 她扯着嗓子嚎的更厉害。 每当她哭,一直疼爱他的外公就要赶过来,斥责他当哥哥的怎可以欺负妹妹。 他叉着腰,气呼呼道:“她才不是我妹妹,她又不是妈妈生的。” 外公不理他,只管哄哭的断气的小女孩。 总之,小谢令程很讨厌她。 chapter32 找寻当年真相(3) 有一天放学,是从来没接送过他的爸爸来接的,爸爸眼睛又肿又红,像那个爱哭包哭过后的样子,事实上爸爸真的哭过了。 每个人好像都哭过了。 过了几天,他才知道妈妈没了,永远的没有了,只剩一张照片,妈妈很少照相,照片还是她在警校的时候拍的,年轻富有正义的朝气,小谢令程差点没认出来。外公还在医院抢救,可醒来后谁也不认识了。 他像个婴儿一样,什么都不会了,话也不会说了,必须要有人每天每夜的照顾他。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外公带小女孩去游乐场玩,她要吃冰糖葫芦,外公就摸钱包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外公前前后后找了两圈,差点急得当场心梗,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查监控看到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心急如焚的妈妈一个人前去找她,她回来了,妈妈却没有。 她还像个傻子一样,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外公教她的童谣,顺便把他最喜欢的玩具弄坏了。 小谢令程抱着支离破碎的坦克模型,哭着吼她:“你滚,我讨厌你,你是个丧门星,你害死了你的爸妈,我妈妈也被你害死了,我的外公都成白痴了,都是你害的。”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又故技重施,扯着喉咙喊“爷爷爷爷,哥哥推我”,可是那个把她当心肝一样疼爱的老人再也回不来了。 再后来,家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吃饭睡觉,独自读书,独自长大。 后面他又梦到了妈妈被杀的场景。 那个人背对着他,他想清楚是谁,视觉却怎么也转不过去,只能反反复复看着妈妈倒在血泊中。她眼睛瞪的很大,仿佛难以置信。 谢令程眼睛也瞪的很大,想从妈妈的眼里看到凶手的一丁点儿影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令人骨寒的黑。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仿若被梦魇缠住了似的。 他不敢再看了,紧紧的闭着眼睛,用力咬着舌头,疼痛瞬间传到大脑,谢令程猛然睁眼,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 天已大亮了。 谢令程坐了上来,浑身都湿透了。他撑着头,呼吸粗重,汗湿的丝绸衬衣贴在身上,胸膛宽阔健壮的肌肉若隐若现。 谢令程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下楼没看到老谢的身影,伸着脖子一望窗户,老谢坐在椅子上,带着老花镜,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在打电话。 虽然老谢不大管公司了,但他董事长的职位还在,有些事必须的通知他。谢令程没有打扰,梦里的经历让他没有胃口吃饭,他对保姆阿姨说,“一会儿我爸问起,就说我走了”,然后开车去了朝霞疗养院。 经过这些年的治疗,外公大约是好转了,记得他的名字,能口齿清晰的喊出来。看到他笑的十分开心,握住他的手不松开,苍老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脸上抚摸。 谢令程目光闪闪的望着外公:“外公,你还记得这个小女孩吗?” 外公没有说话,只顾看着他,满眼都是怜爱,大约是把他当做过世的女儿了,谢令程跟他母亲的气韵很像。 谢令程从风衣里摸出一张照片,伸到外公的眼前,对方疑惑的接过,盯着照片不动了。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塑了封,微微泛黄。是谢令程从孙爸那里拿来的。小时候的燕芝看着就是个美人胚子,哭起来只会惹人心疼,孙觉去哪儿都带着,像个小考拉挂在大考拉身上似的。那天他带她去县城里买东西,经过相馆,就想着给她照几张留作纪念。 谢令程把最可爱的一张挑走了。 她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头戴一顶花草帽,怀里抱着一只玩具兔,脸蛋圆润润红扑扑的,眉心点了一颗红痣,眼睛又圆又灵,直勾勾的盯着镜头。照片谢令程看过很多遍了,除了越看越喜爱,发现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无助的惊恐,这让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恶劣行径,更加的愧疚,想着一定要弥补。 老人的手突然剧烈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吱、吱——” 谢令程忙接话:“芝芝吗,她叫燕绥芝对不对?” “凤儿,凤儿,是我害死了你。” 外公情绪很激动,号啕大哭,无论谢令程怎么样呼唤他都听不见似的,老人突然大喘了一口气,却吐不出来,眼一闭,晕了过去。护士立马过来把人带进急诊室抢救,及至凌晨了才脱险,住进icu观察。 谢令程一直在外面守着,天微微亮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没事了,他长舒一口气,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离开了医院。 谢令程按着卷宗上的地址去了桃陶县。那一片区的房子早在十年前就被政府拆掉了,修成了商品房。幸好那个时候的房子户型都差不多,谢令程前往新月陶艺厂说明来意,跟燕秋南一起工作的同事都还记得他们,说起来都唏嘘不已,在谢令程的引导下他们详细的描述出房屋的布局。 谢令程坐在车里,盯着素描本上的画看了很久。本该立刻离开却又换了方向,去了燕秋南夫妇的埋葬之处。 谢令程坐在座位上,冷冷的盯着前方。 坟前有两个人。一个单从背影他就知道是谁,然而他没有想到另一个竟然是王轩朗的父亲——王锦成。 chapter33 找寻当年真相(4) 余长青认识燕秋南他都不感到奇怪,毕竟余长青的籍贯就是桃陶县。但王锦成为什么也认识,那表情好像还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一样。 有个不肯透露姓名的好心人一直在资助燕芝读书,不仅资助学费,每个月还定时打八百块的生活费,十八年,没断过一天。 难道那个人是他?难道燕秋南的死跟他有关系?他是在赎罪? 谢令的目光又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神情越发的深沉。 或许跟他们两个都有关系。 已经五天了,谢令程还没有把卷宗还回来,苏龙正要给他打电话,门被推开了。 啪的一声,谢令程把素描纸拍在苏龙面前,他抬起眼皮,不明所以的望着对方,大早上的怎么一副找人算账的架势? 谢令程确实是来找他算账的,燕秋南一家的账。 “这是什么?”苏龙垂下眼皮,盯着素描纸,片刻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谢令程说:“这是燕秋南家的布局图。” 他指着图画,“这些是电线,这些是插座,这两个是卧室,这边是厨房。当时是晚上十点了,熟悉的人都说他们一家睡得早,当时应该都睡了。照这个布局来看,如果是堂屋起火,不影响逃生。如果是卧房起火,这里有窗户,也不影响,那么——”谢令程目光如炬,“为什么两人会死在堂屋里?” “还有,救小孩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火势那么大,又是怎么准确找到她的位置的,为什么会不顾性命的去救,他们是什么关系。” “房子着火没有错,但绝对不会是线路老化引起的,是有人故意放的火,放火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他们死亡的真实原因。” “所以他们夫妻二人绝对不是意外丧生,”谢令程目光灼灼,“是谋杀。” “你知道救人的那个人是谁吗?”苏龙缓缓道,“是你师傅。” 谢令程眉头跳了跳。 余长青从没对他说过自己的过去,谢令程也只知道他是分局的传奇,只要他出马,就没有扫不干净的黑,除不掉的恶,他在的这几年,是龙江市最安稳的几年,几乎没有大的势力冲突发生。 他舍命救燕芝是为什么,资助燕芝的人难道是他,所以才一副穷的喝西北风的样子?可他怎么知道当时有个小孩还活着呢,又怎么会舍命相救——不,他是警察,警察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救人是应该的——但他为什么要资助燕芝呢?是因为愧疚,想要赎罪吗? 还有王锦成,即便他认识燕秋南,跟余长青又什么关系,他在三人中充当的什么角色…… 谢令程甩开脑中繁杂的思绪,转移了话题:“局长,我请求重新立案调查。” 苏龙叹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已经二十年,过了追诉期了。” “特大冤案过了追诉期也可以重新立案侦查。” “你这算哪门子证据,”苏龙盯着图画,又叹:“这个案子没必要再查了……” “很有必要,”谢令程厉声打断,“或许设计陷害妈妈的幕后黑手就是案件背后只手遮天的人。” 谢令程双手撑着桌面,眼不眨的望着对方,仿若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他掷地有声道:“舅舅,你在怕什么,如果是我妈,她一定不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苏龙看着他,表情意味深长,又一副难以言喻的模样。 年轻人总是热血冲动,以为只要自己够坚持,够努力,就能凭一己之力能创造世界和平,感动全球。 他也年轻过,也冲动热血过。 妹妹突然牺牲,他难以接受,把所有的线索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不对劲。燕秋南家他去过,即便是烧的只有半截框架了,他也跟谢令程的想法一模一样。他暗中调查,发誓要查出真相,可除了收到几封恐吓信和一顿揍之外,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查出来,他感觉的到对方的强大,而且眼线众多,让他寸步难行。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还要死多少人才会结束?有必要再付出其他无辜的性命吗?再说,他的孩子才两岁,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苏龙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却一直压在心底最深处,让他时不时感到难受,谢令程这么一提,压的他更加沉痛,仿佛对不起身上这件衣服一般。 “你查出了什么?”苏龙问。 “王锦成。”谢令程说,“他认识燕秋南。” 苏龙抬眉,“你找过他了?” 谢令程:“还没有。” 他还没有对王锦成展开调查,这几天只是在跟踪,没发现什么异常,接下来准备调查王锦成的过往。 苏龙拿起旁边的烟盒,抖出一根夹在手指间,打火机拿了半天也没有点燃,又把烟放了回去。 “你要怀疑,第一个就该怀疑你的师傅,”苏龙还是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定神,缓缓道:“救那孩子出火海的是他,第一个支援妹妹的也是他,当时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去细想,就以为妹妹真的是被人贩子刺中了,流血过多而亡。” 听闻苏龙的话,谢令程的表情并不十分震惊,只是在苏龙看不见的两侧,拳头紧握。 他不仅跟踪王锦成,也跟踪了余长青。 相比之下,余长青很可疑。 但对方是他师傅,除舅舅外整个警局最无条件信任的人就是他了,谢令想了很多,又推翻了很多。 师傅为了龙江市的安稳,险些几次丧命,他是真正的英雄,是他们值得崇拜的对象。可苏龙这么一说,他的心又隐隐提了起来。 苏龙又说:“他说总共有三个人,都是男的,那个人贩子装死,妹妹她被是偷袭的。” 尸检报告上是后腰一刀,苏凤立刻丧失了行动力。胸口两刀,致命伤一刀,却不足以马上致命,她在送往医院途中还有意识,进手术室不到一分钟,医生就出来说人停止呼吸了,最后说了什么没听清,医生揣测估计是问孩子们是不是都获救了。 因为余长青也受伤了,现场还有别的尸首,大家心里都难过,也就没有任何质疑,直接结案了。 凭这两件事,余长青立了一个一等功和二等功,不然他一个县城的协警,哪有资格来分局。 离开前,苏龙又告诉他一件事:“当初本来安排我送那小姑娘去福利院的,他主动提出他去。” “去的哪儿?” “大家都很忙。”苏龙摇头,“没问,不知道。” chapter34 找寻当年真相(5) 这天,王锦成从陶艺厂出来就看到了站在车边的谢令程。 谢令程身着黑色呢大衣,内搭黑色薄羊绒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裤熨烫的非常平整,裤线仿若一条笔直的射线,显示出一双匀称又有力的长腿,双手松松的插在衣兜里。 天气有点冷,所以他对上谢令程的时候打了个冷战。 谢令程抬脚朝他走来,王锦成盯着小腿处晃动的衣角,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死神。 谢令程走到王锦成身边,对方收回视线,假装没看到,上车就开走了,谢令程立刻追了上去,在过一个弯道时,谢令程超车将他拦截。 谢令程敲着车窗,做了一个下来的手势。 “你做什么?” 王锦成用力甩上车门,提高了声音,气的脸颊泛红,但谢令程捕捉到他微微发颤的声音,那不是因为愤怒引起的,是此刻的心虚害怕。 谢令程平静的目光从对方的脸又移到手上,王锦成捏着拳头,每根骨节都泛白了。 “把你车开走,我要回家。” 谢令程眼眸微眯,淡淡的开口:“这些年睡的安稳吗?” 王锦成诧异的挑起眉:“你什么意思?” “每次看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另外一家?” 王锦成的心狠狠抖了一下,谢令程从对方的眼睛察觉到他内心的变化,继续说:“死去的人可以忘记,就当过去了,那活着的人呢?你可曾想过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王锦成猛地一个趔趄,谢令程以为他要摔倒了,下意识的伸出手,对方只是倒退了几步。 谢令程身材高大,又一身黑,不动声色就十分具有压迫感,方才的问题又将王锦成逼出一身的汗,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脑子里翻江倒海,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是他做过无数次的噩梦。 王锦成的生意不大,至少算个百万富翁,他却没有像其他有钱人那样在相貌上过多保养,反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大一些,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过错而愧疚,或许是爱子的死给他巨大的打击。 两鬓的白发看起来又像老了几岁似的,方才还挺直的腰背,这会儿弯的像在风中摇晃的麦穗。 谢令程到底心不狠,放柔了声音,“想要赎罪光是愧疚道歉是不够的,说出当年的真相,替他们申冤,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下半辈子你还想活在噩梦和愧疚中吗?” “真相?”王锦成喃喃道。 “对,”谢令程点头,“真相。我相信你压在心里也很痛苦,说出来吧,对你,对她,对死去的燕秋南夫妇都好。” 王锦成低着头,渐渐的不抖了,慢慢抬起来,表情似冷漠又像麻木。他蠕动苍白的嘴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令程猛地提高音量:“王轩朗一定不想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样对待他深爱的女人。” 王锦成的背影一僵。 片刻后,谢令程看到他摸出手机,放在耳边,声音很小,似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锦成转过身来,那模样如同绝望的垂死绵羊一般,目光混浊又空洞,他伸出手,谢令程上前两步,盯着手机屏幕——老余。 见他不接,王锦成眨眨眼,又往前送送。 谢令程心情复杂的拿过去,低声喊道:“师傅。” 那头沉默了很久。 “令程,”余长青沙哑的声音传来,谢令程浑身过电似的一麻。 “不要为难他,你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 谢令程手指紧了紧,“好。” 他把手机还给王锦成,没再看对方一眼,开车走了。 余长青作为一个单身男人,有着大多数单身男人的特质——不修边幅。但这也仅限于他本身。 老房子光线不好,但挺干净的,没有乱扔的衣服,没有满地的卫生纸,也没有发霉的泡面桶和堆成山的烟灰缸——地板一尘不染,客厅除了桌子和凉椅,一台永远也没有打开过的电视机,在没有其他物品了,干净的就跟马上要搬走似的。 陈旧的茶几上摆着几瓶啤酒,摆的整整齐齐。 余长青坐在凉椅上,还捏着手机发神,片刻后他捂住脸,弯下腰,手肘抵着大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思绪回到九九年那年。 九九年的余长青已经二十三岁了,自生下来他爹妈就没管过,只顾在外打工,目光还是个一事无成的混子,要说他混也不是多混,不杀人放火不打架斗殴,更不会调戏良家妇女,偶尔还要帮助老奶奶过马路。 胆子不大,心也不坏,干过最大的坏事就是欺负过一回巷子里的流浪猫,还是那猫先挑衅他的。 余长青就是一个混日子的,吃一顿饿一顿,过一天算一天——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废物的事实。 于是他在派出所当所长的叔叔把他弄去当了协警。 当了警察的余长青仍然不务正业,喜欢凑热闹,听墙根。两个兜兜,一个装瓜子一个装花生,边吃边满大街溜达,跟婆婆嬢嬢们摆龙门阵。 桃陶县有两个特产:水蜜桃和陶土。 燕秋南和王国华都是新月陶艺厂的工人,燕秋南是三组的组长,王国华跟他同一个组。 这天傍晚,王国华急急忙忙的来燕家,门口玩耍的燕绥芝甜甜脆脆的喊了声王叔叔好,王国华很着急的样子,没有回应,冲着屋里大喊:老燕,老燕,快来快来——” 燕秋南在厨房和妻子做饭,闻言边在围裙上擦手边出来,抬手掀开布帘,看到王国华,还没开口问什么事这么急,对方一把抓住他,拽出了院子。 燕绥芝抱着粉色的兔子追上去,“爸爸,你们去哪儿?” 两人走的很快,等她出了院子,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燕绥芝叉着腰跺脚:“哼。” “老王,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在做饭呢。” 两人来到小河边,上面是个斜坡,巴茅长的很茂盛,太阳在河的那面,晚霞染红半边天。 王国华的脸很红,火红的光落在他脸上,燕秋南也没有察觉异常,只觉得他抖的厉害,想拿东西半晌拿不出来。 莫不是生病了? 王国华从怀里摸出一团烟灰色的布,他一边打开一边说:“给你看个好东西。” chapter35 找寻当年真相(6) 那是一个碗,差不多只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大,靛蓝色的,陈色不新,看起来其貌不扬。 燕秋南不明所以的接过去,茶碗的黑釉里自然浮现着大大小小的斑点,当晚霞照进碗里,那些斑点呈现出红、绿、天蓝等彩色光晕,即便是陈色不新,依然流光溢彩,宝气蒸腾,令人目不暇接。 “果然是好东西啊。”燕秋南睁大了眼睛,啧啧称赞,反反复复的看着。 “这个烧制技术不错啊,不是不错,是真不错,哪位师傅做的,我得去好好拜见他。” “师傅我给你找不到了,因为它是古代的,叫曜变天目茶碗,是古董,文物,老值钱了。”王国华伸出三根手指头,眼睛贼亮,呼出的气都是颤抖的。 “老燕,你认识的人多,找个靠谱的,我们把它卖了,钱一人一半。” 这个老古董至少百万了,听说还有自己的一半,燕秋南有些心动。房子老了,老是漏水跳闸,女儿以后读书的问题,老婆的病,有了钱就什么都不是事。 但要是被发现了,可是会蹲局子的,一家人就毁了。 当然他也可以悄悄的,不被发现,但他做不到心安理得,毕竟这是文物。文物是具有重大研究意义,不属于个人,是属于国家和全国人民的,所以应该把东西交给警局。 “国华啊,”燕秋南忙摇头,“不行,不能卖。文物应该交给国家保管,私人买卖是违法的。” 王国华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燕秋南百般劝说,王国华终于同意,只是他的情绪非常的低落,煮熟的鸭子飞了任谁都不会甘心。 王国华是外来人,年纪比燕秋南大一点,却更像弟弟一般,什么事都会来找燕秋南商量。王国华还有个脑瘫的双胞胎弟弟要照顾,不过也只有燕秋南一个人知道。连王国华媳妇也不知道,他怕对方知道就不跟他一起了,每个月就那几百块钱的工资,还要抽一部分养弟弟,厂子效益也不如从前了,不是裁人就是降薪,王国华的日子越发艰难了,为此他媳妇闹着要离婚,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国华,”燕秋南抓住王国华的手臂,“我知道你很困难,以后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但这个东西真不能据为己有,钱可以慢慢赚。” 王国华低垂着眉眼,腰都直不起来似的。燕秋南又说:“你先保管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派出所。” 说着把东西包起来,放进王国华的手里,王国华叹了一口气,听着挺遗憾不舍得,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去了警局,门都还没有开,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人来开门,是余所长和他的侄儿。 余所长端起来看了看,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淡淡道:“哦,放这里吧,我会找专家鉴定,如果是真的,你们两个都会得到表扬。” 燕秋南说:“国华说是真的,我相信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国华嗤了一声:“假的,你还给我们。” 燕秋南一听,急了:“国华,到底真的假的?” “真的是假的,我骗你的。” 两人争论不休,王国华表情冷漠,坚持东西是假的,要余所长还给他,对方不还,他还上手去抢。 “那也得找专家鉴定,你们懂什么。”余所长挥挥手,把碗随手一放,“走走,莫耽误我们工作。” 王国华掉头走了,扬声道:“随便你们吧,说了不信,到时别怪我说假话。” 管它真的假的,反正他跟这东西也没有关系,于是燕秋南也走了。 两人走后,余所长板起了脸,“你娃儿眼神有点不对哦。” 余长青咽咽唾沫,笑着说:“表叔,这个是真的。” 他当时正躺在草地上欣赏日落,燕王二人被巴茅遮挡了视线,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本想当时就跳出来没收的,但二人决定送到警局,他便打消了想法,一大早就跑到叔叔家里,让他快点过来。 “哦,这个王国华,真是阴到聪明哈,故意说是假的,好让我们还给他。幸好老子聪明,没有上他的当。” 余长青打算卖给有钱人,余所长却要把东西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当地势力豹哥。 豹哥就是胡三保。 余长青很心疼,“表叔,为啥子不卖了呢,那么多钱送给别人啊?” “你傻啊?要是豹哥晓得,卖?命都给卖了。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要不到过,我们以后还得仰仗他赚大钱,与其等他来抢,不如主动送去。” 豹哥生日那天,余所长亲手将礼物双手奉上,说了一大堆的好话。豹哥嫌他啰嗦,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就闭嘴了,他拿着东西看了一阵,皱着眉心想,这他么不是老子卖出去的么? 豹哥把碗扔过去,余长青眼疾手快的接住,心疼的做了个全身检查。 豹哥怒道:“拿个假货来哄老子开心?滚。” 余所长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不,小余说他亲耳听到,他们说了是真的,至少值二百万,或者更多。” 豹哥将信将疑。 但文玩店老板鉴定后,一口咬定是假的,又提起了两日前拿着同样的东西来问的王国华。 豹哥捋了捋思路,猛然发现自己被王国华骗了。 这个碗也是别人给他的,王国华在陶艺厂上班,对古董有所了解,他便问他这个东西的真假,王国华说是假的,豹哥最恨别人把他当傻子耍,一怒之下打死了那个人。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人耍了。豹哥命人找到王国华,然而王国华死了。 王国华死了,东西又是假的,豹哥便认为是燕秋南想要独吞。 王国华死了,燕秋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只问他真的东西在哪里,燕秋南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只说他要去看看国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刚张嘴,身后传来女人的短促的尖叫,对方竟然挟持妻子,他慌了神,想到的所有思绪顿时烟消云散,脑袋一片空白,只有害怕惊慌,他磕头求饶,对方越来越不耐烦,抹了妻子的脖子。 方才还鲜活的妻子倒在血泊中,大睁着眼睛望着自己,燕秋南崩溃了,四肢着地的爬过去,又被人拖回来,拳打脚踢。 人被打的奄奄一息,也不说古董的下落,众人在屋里也没有发现,豹哥望着躺着的两个人,轻描淡写的下令:“放火烧了吧。” 走之前,又对已经傻掉的余长青说:“知道怎么处理吗?” 余长青没说话,没动,就直勾勾的盯着猛烈燃烧的屋子,豹哥拍拍他的脸,嗤笑一声,走了。 忽然,微弱的哭声传入余长青的耳朵里,他打了个激灵,想也没想就冲进了火海,再出来时,衣服浑身焦黑的他怀里抱着一个蜷缩的小姑娘。 在所有人眼里他像英雄一样,只有余长青自己知道他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叮的一声,信息声打断了余长青的思绪,他打开图片一看,顿时血轰到了颅顶,猛地起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chapter36 找寻当年真相(7) 另一边,废弃的工厂。 谢令程被两个男人反手架着。 “警察,多了不起呢。” 板寸头男人披着谢令程的呢大衣,抱着双臂围着对方走了两圈,他很不满对方的表情,一拳打在谢令程的颧骨上。 “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像条狗一样,哈哈哈……” “你他妈的,狗杂种,放开他。”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男人的低吼,在空旷的房间里愤怒的回荡着,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匆匆赶来余长青正好看到谢令程被揍的这一幕,瞬然怒火中烧,迈开腿跑了起来,顺手操起一把椅子,用力掼出去,板寸头男人漫不经心的闪身躲开,砰的一声,摔的四分五裂,扬起浓浓的灰尘。 “我说过,不准动他。”余长青面色阴沉可怕,从腰间拔枪上膛,对准板寸头男人的眉心。 “余长青,我看你是活腻了。” 板寸头男人扬扬脑袋,其他人拎着武器蜂拥而上,他点了一根烟,坐在集装箱,岔开双腿,悠闲的看着激烈的战况,烟灰落在呢大衣上,他还掸了掸。 这衣服他是真喜欢,就是他妈太贵,买不起。 一根烟还没抽到一半,小弟们已经躺了一地了,叫唤声此起彼伏的响着。 “令程,你没受伤吧?”余长青问。他面色紧张,语气又颤又乱,看得出来是真的关心他。 谢令程摇了摇头,目光冷然的看向板寸头男人,不用问他也知道对方是谁的人。 “妈的。”板寸头男人用力将烟蒂扔地上,沉着脸呵斥,“都给我站起来,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他狠狠的踹了脚下人一脚,对方不敢叫,咬碎了牙,滚了两圈,被同伴搀扶着站起来。 “你要是像当年处理那个女人那样利索,三爷何须亲自动手。”板寸头男人警告性的指着余长青,又狠狠地盯着谢令程,“我告诉你,你要再不停止,你们两个都得死。” 谢令程突然开口:“他说的那个女人是谁,是我妈吗?” 余长青低着头,给他拍着背上的灰尘。谢令程抓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搡。 “我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了她?” 余长青满脸都是惊恐,整个人遏制不住的颤抖。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其中。 余长青很后悔,很内疚,所以不顾性命冲进去火海,想的是要么救出那个孩子,要么自己葬身火海。 反正他是死有余辜。 最后他们都活下来了,那么大的火,他只烧掉了外套和几根头发,或许上天让他活下来,是想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小姑娘只是呛了烟,并没大碍,很快就醒了过来,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没有爸爸妈妈,她如同掉落巢穴的雏鸟,只有害怕无助。 小姑娘哭的喉咙嘶哑,不吃不喝不说话,就哭,哭累了睡,睡醒了看到他又哭,如此反复——余长青一个头几个大,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突然出现,把女孩抱进怀里,温柔的安慰着,两天了,终于喝了一口水。 余长青长舒一口气,说了谢谢,待到小姑娘睡着了他才问对方是谁。 苏凤当时没有穿警服,余长青还以为她是孩子的亲戚。听闻对方问自己是谁,她的眼神立刻就凌厉了起来,拿出一份档案,说有问题。 那档案就是燕秋南家失火的卷宗。 余长青没有选择说实话,只说他也不知道,苏凤提出去燕家看看,这时小姑娘醒了,又哭了。苏凤抱着孩子,说她有个儿子,两人正好做个伴,并询问了余长青的意见,他当时脑子一团乱麻,听都没有听清楚,只管点头。 过了几天,豹哥突然把他揍了一顿。 “妈的,跟我作对?还好意思升职,活腻了是不是?” 原来,余所长告诉豹哥上级派人来重新调查燕家失火的原因,并且有了眉目。 豹哥让余长青干掉那个女人。 “你给我干掉那个女人,我就放你一狗命。”他居高临下的说。 余长青不愿意,这一刻他仿佛想起来了自己是警察,面前这个男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应该把人抓起来控诉他的罪行,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他没得选择。豹哥这人身材瘦小,面相看着也不是凶残,但十分的心狠手辣,他不动手,叔叔一家死了后,苏凤照样会死。 好容易活下来的小姑娘也会死。 于是他趁老人独自带着孩子空档骗走了小姑娘,又佯装巧遇苏凤,故意透露线索。 但他们没想到苏凤的身手不错,三个男人都奈何不了她一个女人,如果余长青不是叛徒的话,苏凤真的就从凶恶的“人贩子”手中救下孩子了。 余长青当时已经杀红了眼,杀了苏凤,也把另外两个干掉了,又在自己腹部捅了一刀,他是想自杀来着,但真他妈的疼啊,没敢再深入下去,就痛的松了手。 只有他一个活着的了,于是就成了人民警察与人贩子搏斗,不幸身受重伤的英勇故事。 为此又升了职。 “竟然真的是你。”谢令程挥出去的拳头停留在余长青的颧骨上方,又无力的落了下去。他难以置信,失了神一般的望着对方。 经过这些天的跟踪,联合余长青之前的异常行为,谢令程隐隐有了感觉,但他亲口承认他还是难以接受,此刻的心就像被刀乱砍一般。 难怪妈妈那么快就找到了人贩子的落脚点,原来是余长青带她去的,而余长青怎么知道的,着急的苏凤也没有怀疑,只想着快点找到孩子。 外公即便是痴呆了也活在自责和悲痛中,他坚信是自己害死了女儿。 而他,一直恨着那个丧门星,爱哭包,认为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她带来的。 却原来是自己尊敬崇拜的师傅。 但他是余长青啊,龙江市的扫黑传奇,谁敢怀疑? 直至这一刻谢令程还是不愿意相信。 “为什么,师傅,为什么是你啊?” 余长青在那声带着哭腔的师傅里狠狠一颤,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力似的,踉跄着倒退,一屁股坐在集装箱上,死气沉沉的弯着腰低着头,无声的流泪。 chapter37 找寻当年真相(8) 泪水还是从谢令程眼眶里滚了下来。 他跟父亲关系不好,余长青又对他那般照顾疼爱,他是打心底里把他当做父亲一般的敬爱的。 当时,余长青并不想带他,谢令程以为这个扫黑传奇是太骄傲,瞧不起自己这样的公子哥,所以格外的努力,以此来证明自己不上酒囊饭袋。 不晓得后来是迫于压力还是被感动了,又同意了。但他那个人特别的怪癖,话很少,人很阴沉,又不是可怕的那种阴沉,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落寞形成的没有精气神的阴郁沉闷。 即便是后来余长青带着他,仿佛也不情不愿,啥都不要他做。及至谢令程真正的展示出了实力,余长青对他的态度才好了起来。 而这样一个敬爱的人,准备给他养老的人,竟然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谢令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之前想的种种也烟消云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他麻木的开口:“是谁指使你的?” “胡三保。”余长青低声道 “这些年你一直在帮他做事?” 谢令程震惊不已,几乎失去了理智:“余长青啊余长青,你真是,你还记得自己是警察吗,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警服吗?胡三保他卖淫贩卖人口,开地下黑拳,更是纵容他人贩毒,又多人无辜的人丧命于他手,你竟然……” “你忘了自己是警察,不是任人差遣的奴才,你的背后是强大的祖国和千千万信任你的百姓,你竟然帮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做事,你你——” 谢令程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想要喷出悲怆痛心的鲜血来,唤醒余长青的良知和血性。 “不,我不是,”余长青摇头,眼眸中有了一丝亮光,捏紧拳头:“我是在收集证据,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苏凤终于死了,余长青拖着受伤的身体去报喜,他冷冷的看着豹哥的笑脸,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借用胡三保之手除掉那些势力小的黑社会,把胡三保留到现在并不是想温水煮青蛙,而是无能为力,他胡三保混到今天,并不是只靠他一个刑侦支队长,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令他无从下手。 及至三年前,龙江市又新起了一股势力,比胡三保嚣张多了,两人明争暗斗多次,皆是两败俱伤。 看着胡三保恨得牙痒痒的扭曲的脸,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每次两方斗的两败俱伤时,余长青都会派人突袭双方地盘,三年下来,各方都损失不少,长久下去都讨不到好处,那边虽是年轻气盛,却也是个有格局的主儿,决定跟胡三保好好谈谈,重新割据势力,争取井水不犯河水。 而余长青要做的就是趁着这次谈判,将他们一网打尽。 胡三保一直以为他是他脚下讨食的狗,但他不知道余长青从没忘记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穿着那身衣服,总要做一些对得起它的事情来。 “令程,”余长青沙哑的嗓子,跪了下去:“师傅求你一个事,给我三天的时间,等我把那件事做了来。” 谢令冷眼旁观:“什么事?” “三天后是胡三保和震山虎的谈判,我已经布置好计划了,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是我毕生的心愿。” “我跟你一起去。” 谢令程显然是不会相信他了。 “不行,很危险,你不能去。”余长青站了起来,脊背挺直,神色间又有了雷厉风行的扫黑传奇模样。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等这一刻很久了,你以为只是胡三保吗,他背后还有更大的保护伞,那些证据我都放在了一个地方,必须由一个信得过的人交上去,那个人只能是你。”余长青轻声道:“令程,我在你妈妈面前发过誓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我不是在赎罪,我不配,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我……” 余长青说不出来了。 谢令程内心波涛汹涌,咬紧牙关:“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你还欠我妈妈一个道歉。” 其实,他已经说了太多的对不起了, 可是又能改变什么呢,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拐卖的女孩不会回来,自从他开始认识胡三保那一刻,一切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余长青点点头,扯起嘴角,“好。”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资助燕芝的人,是你吗?” 余长青:“嗯,是我。” 他清楚的记得,小姑娘跑出来抱住他的脖子,哭着说:“叔叔你不要死,我害怕,你带我回家。” 苏凤死了,他去看孩子,正好看到小姑娘鞋子都没穿,边走边哭,问了才知道哥哥喊她滚。余长青的心像被火烧似的疼。 后来,他把孩子送到了贝乐家,孙觉他认识,是个好人,一定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小姑娘搂住他的脖子哇哇的哭,跟个开了水龙头似的,余长青也很舍不得,是想把燕绥芝当做自己女儿的,但他知道自己不配,没有人愿意认一个杀死自己爸妈的仇人为父。 他放下孩子和行李,转头就走了,再多看一眼怕就哭了,后悔了。 所以他不知道小姑娘在背后追着跑,跑了两步摔倒了,盯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哭的差点断气。 那天起,他将工资拿一部分出来资助她读书,做生活费。死后的遗嘱也写好了,一部分给了叔叔,其余全部都是以无名氏的身份留给燕芝。他不求原谅,不是赎罪,只是觉得自己该这样做。 “不要告诉她,这是,我欠她的。令程啊,对不起……” . 三天后,谢令程来到余长青的屋子,灯都没开,径直走到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子,用余长青给他的钥匙打开,慢慢的看着。 看着看着,那薄薄的纸重如千斤一般,谢令程的手抖了起来,一颗豆大的水珠落在纸上面,发出啪的脆响——谢令程哭出了声。 他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恨他。 但他无法亲口告诉他了。 余长青在交战中牺牲了。 一百多名刑警就他一个人牺牲了,谢令程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怕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不忍心告发他,反而接受最好的荣耀,继续活着,他无法再面对逝去的人,也无法面对那些因为他的怯弱而失去阳光,永远坠入地狱的女孩们,他只有用死来谢罪。 谢令程最终守住了他的过往,让余长青以一个警察的身份接受烈士的功勋。 二十年的愧疚折磨,足够了。 盒子的最底下还有一封信。是关于王国华的,余长青请求谢令放过他,因为这些年他也在赎罪。 王国华知道燕秋南要把文物上交给国家很不甘心,连夜做了一个仿制品,把仿制品交给警方,拿着真的跑到了广东,卖出一个非常理想的价位,然后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 在这儿之前他万万没想到余所长会把东西又献给原主人,他知道豹哥知道真相后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弄死了双胞胎智障弟弟,造成自己假死的现象,因为只有燕秋南才知道他有弟弟这件事,所以所有人真的以为他死了。 王国华到了广东后改头换面,换了名字,做起了服装生意,生活过得相当滋润,几年后又生了一个女儿。 08年的金融危机,王国华——彼时应该叫王锦成了,他破产了,一家人又回来了,回来就遇到了余长青。 他才知道燕秋南一家的遭遇。 余长青答应保护他们一家的安全,条件就是他得帮余长青做事,这些证据大多都是王锦成收集的。 看完后,谢令程把那封信烧了。 过了几天,新闻爆出许多身居高位的官员落马,老百姓也知道他们落马而已,却不知道这背后曾掀起过血雨腥风。 参加完葬礼,谢令程心情非常沉重,想喝个大醉,忘却所有痛苦和烦恼,但他更想一个人。 “你在哪儿?我想见你,立刻马上过来。” chapter38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今天是孙觉的六十岁生日,燕芝要给他过个大寿。她包了一辆中巴车,把贝乐家所有人都接到市里,吃饭的地方是两个相邻的十人包间,服务员已经装扮好了,看着十分喜庆热闹。 晁丹因为有业务要谈,来的时候已经在切蛋糕了,他说了声抱歉,又祝孙觉生日快乐,生日礼物燕芝早就替他送上了,陪着对方喝了几杯酒。 吃完蛋糕,燕芝提议去市里转转,但人太多了,老的老小的小,有些还睡着了,于是又坐上中巴车回桃陶县了。 芸芸很喜欢晁丹,躺在他的怀里睡觉,丫丫跟孙觉坐后面一排,小手紧紧攥着前排的靠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晁丹的背影。 到家已经是傍晚了,燕芝和晁丹没有立即离开,手牵着手到处转,芸芸拉着丫丫也跟了上去。山坡上,晁丹编着蚱蜢,燕芝采花做花环。 她给丫丫戴上,奇道:“怎么不开心啊?” 丫丫眨巴眼睛,小声的问:“燕子姐姐,他是谁啊,为什么他一直跟着你。” 燕芝捏捏丫丫的小鼻子,笑着说:“他就是姐姐一直等的人啊。” “那上次那个开大车车的叔叔呢?” “嗯,你问他做什么?” 丫丫撅着嘴嘀咕:“没怎么。” 晚饭是比较清淡的南瓜粥,几碟素炒菜,两人吃过后才离开。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身边就是最爱的人,燕芝非常享受这一刻,就连冰冷的钢铁城市在这一刻都温暖柔情了起来,遇到红灯停下,燕芝想要靠过去,手机响了。 “怎么了?”晁丹见她怔怔的,问道:“谁打的?” “谢令程。” “他怎么了?” “他说想见我,立刻马上。” “什么事?” “没说。” “嗯,我送你过去吧。” “不想去,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 “去吧,万一有事呢?” “有事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 燕芝打过去,对方却没有接,她撅着嘴,嘟囔着“大晚上的什么事啊,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烦人”芸芸之类。 晁丹扬着嘴角,“正好一会儿吃宵夜去。” 燕芝这才露出笑脸。 谢令程还在健身房,憔悴的模样把燕芝吓了一跳,双手血迹斑斑,他打了一下午的沙包了,累了就坐着等她来。虽然来的不是她一个人,但谢令程眼里只有她。 “你怎么搞成这样,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一个亲人的葬礼。” 燕芝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说什么,垂下眼眸:“你流血了,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谢令程一言不发,突然把她抱住,燕芝受惊,挣扎,惊恐的望着晁丹。 谢令程说:“别动,就这样。” 燕芝忽略了他语气中微弱的哀求,奋力挣脱,有些生气的模样:“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你还记得小时候去过一个比你大四岁的男孩的家吗,家里有个老人……” 谢令程自顾自的说着,她不想听,甚至觉得有点烦,谁会记得那么小的事情,她连她爸妈都不记得了。燕芝害怕晁丹生气,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谢令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燕芝被吓了一跳,愣愣的摇头:“我不记得了……” 谢令程没个轻重的抓着她的手腕,“她都因为你死了,你怎么能忘记,你真是没心没肺,活该你成为孤儿……” 晁丹一拳打了过去,呵斥:“她那个时候才四岁,什么都不知道,你妈不是她害死的。” 晁丹出其不意的打在谢令程脸上,燕芝大叫了一声,心差点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她忙站在两人中间,扶住谢令程,问他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谢令程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十分的开心,“我没事,你别担心。” 燕芝怯生生的说:“既然没事,能不能不要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 谢令程明白了,顿时拉下脸:“你心里除了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吗?” 他突然拔高音量,把燕芝吓懵了,呆呆的望着他。下一秒,谢令程又把她紧紧搂住:“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是我不对,我心里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晁丹面无表情的把燕芝拉出来,像被侵犯了的雄狮一般盯了谢令程一眼。谢令程呆滞的看着他们离开。快要出门时,燕芝扭过头,谢令程那模样,像一根针刺进心里。不拔,窒息一般难受。拔了,全身上下断了筋脉似的痛苦。 燕芝这人记性不好,尤其是对她不友好的事,几乎是眨眼就忘,况且一个四岁的孩子,但谢令程提了之后,回忆就像放电影似的,让她想起了四岁那年的全部事情。 燕芝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手足无措的望着晁丹不停的喃喃:“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确实是我的错,是我给他们带去的灾难,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谢令程……” 她慌慌张张的拿出电话,想要打电话告诉谢令程她想起来了,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晁丹将她揽入怀中,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芝芝,那不是你的错,坏人已经得到了制裁,不要乱想了。” “可我如果不去他家,他妈妈不会死,外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晁丹的面颊在她头顶上轻轻摩挲:“别乱想了。” 及至燕芝情绪平复,晁丹把她送回了家,还不到六点她就打了电话过来。 燕芝的声音沙哑,低沉:“晏哥哥,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晁丹:“好。” 见了面,晁丹才发现她的精神糟糕透了,眼睛下方都是黑的,仿佛一夜未眠,早饭也吃不下。 她要去的地方朝霞疗养院,晁丹没问为什么,直接开车去了。前台护士不认识她,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便给谢令程打了电话,两句话后,对方就告诉她可以去了。 燕芝昨晚上梦到老人了,那个时候的他身板挺直,精神抖擞,还能把她顶在肩头上,说是坐飞机咯。 如今苍老的令人心酸,不忍直视。 老人没问她是谁,就看着她笑,同记忆中一样的慈祥,剥了一个橘子叫她吃。 不一会儿谢令程也来了,两人没什么话说,谢令程看着外公,她看着谢令程,很久,谢令程的目光斜斜看过去:“你要说什么?” 燕芝嗫嚅着嘴唇,“我想起来了。” 谢令程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燕芝那个时候已经忘了火灾的事,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爸爸妈妈不见了,要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他们对她很好,每个人都很好,她从小没有外公,老人真的很慈祥,可她还是想爸爸妈妈。 “还有几天就是我的生日,妈妈答应带我去游乐园,买大蛋糕,所以当那个人说可以带我去找到爸爸妈妈时我就跟他走了。” 她双目红肿,闪着令人心疼的水光,抽噎道:“对不起,是我错,我明明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谢令程起身,凝望着她,手指抚摸她的脸庞,不知道是他的手指凉,还是脸上的泪水凉。 谢令程说:“芝芝,妈妈为了找你都牺牲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燕芝看着不远处的晁丹,对方对她微微一笑,如秋日里绚烂的阳光,微风拂过梧桐树的叶子,在她心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思虑良久,她摇着头:“对不起。” chapter39 大明星一见钟情了 十月中旬,一架客机缓缓降落在龙江市江北机场,接机的人已经将出站口站的水泄不通,他们个个激动不已,手上举着五花八门的灯牌,荧光闪闪,令人目不暇接。 今天是大明星苏琳琳毕业的日子,粉丝从昨晚上开始就在此等着了,只为能亲眼目睹偶像。 不一会儿他们心中的女神就在保镖的簇拥下出来了,众人尖叫,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苏琳琳是当今最红的明星,出道比较早,在高中时候拍了一部校园剧而出名,以其清纯的外表,甜美的嗓音火速登上玉女派的顶端,连续五年人气居高不下。 她戴着墨镜口罩,从容优雅的跟粉丝们打招呼,签名,遇到合照的便摆摆手,保镖上前来将人分开。 殊不知他们心中的女神竟是助理假扮的,真的苏琳琳混在疯狂的粉丝中,大摇大摆的出了机场。 谁能想到荧幕上那个众人心中白月光一样的女神此刻画着烟熏妆,紫色的唇彩,一身朋克装扮,及腰的脏辫,嘴里嚼着口香糖,抖着腿在路边招的士。 司机打开计价器,问她去哪儿。 苏琳琳翘起二郎腿,手指慢悠悠绕着辫子,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师傅,去最好玩的地方。” 司机便把她带到了酒吧,苏琳琳只是想来放松放松,成天拍戏,被经纪人和助理管控仪态身材,这不能吃那不能碰,憋的她快要爆炸了。 她要好好的玩玩。 苏琳琳一个人的狂欢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好几个过来搭讪,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闭着眼睛,享受着音乐带来精神上的松弛。 手机在兜里振动,苏琳琳不耐烦的掏出来一看,是助理发的消息,说房间已经找好了,又胆战心惊的劝她早点回去,要是被李大头知道了,会扒了他的皮的。 苏琳琳不屑一顾,伸了一个懒腰,夹克是短款的,她抬起双臂的瞬间纤细的腰肢全部露了出来,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身材是成熟诱人又青涩芬芳的。 同样装扮的肌肉男走了过去,大手直接搭在她的腰上。苏琳琳吓了一个哆嗦,抓起包包扭头就走,自然引起对方的不满,直接上手了。 “干什么?” 苏琳琳奋力一甩,踉跄着倒退两步,倒进一个人的怀里,她以为又是一个肌肉男这样的人,浑身一僵。 对方却抬手将她轻轻推开,很快又很没意思的一个动作,苏琳琳诧异的扭头看去,瞬间感觉自己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 她犹如坠入了爱河一般心跳加速,脑子嗡的空白,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眼里满心满眼只有刚才那张过目难忘的英俊脸庞。对方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抬手推开就走。 苏琳琳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男人回了头,垂眸看着抓住自己的手,又抬起眼皮,目光落在苏琳琳脸上,似乎在问你做什么。 苏琳琳弯着眼角,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们欺负我,你帮帮我。” 男人的目光又轻轻的落在肌肉男脸上,另一只手握住苏琳琳的手腕,苏琳琳的心一阵悸动,无意识的松开了手指。 “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丢下这句话,男人松开手,他看起来根本没用力,苏琳琳却趔趄了一下,撞在了肌肉男的胸膛上,对方刚要将她箍住,她抓住那只毛绒绒的手臂,反手一扭,肌肉男发出凄厉的惨叫。 苏琳琳当胸一踹,肌肉男竟被踹飞出去几米远,砸翻了一张桌子。 其他人愣住了,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力气这么大,竟没一个人敢拦,苏琳琳追出去,而那个人早没了踪影。 . 晁丹刚上车,燕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去哪儿?”听声音就知道她撅着嘴撒娇的模样 晁丹面带微笑,“遇到一个熟人,聊了一会儿,马上就过来。” 他说的那个熟人是罗尔夫。 再次遇见罗尔夫晁丹一点我不例外。虽然在森林里,他极力把卫彦霆一帮人引向罗尔夫,但想要他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罗尔夫看起来也不太好,脸上多了几道疤痕,咳个不停,还拼命的喝酒,浑身都是挥之不去的郁闷和窝囊。 他大难不死,却还是被卫彦霆抓住了,还没带回去虐待警察就对他们进行围剿,罗尔夫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对方深信不疑,将他带下山,送进医院治疗,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回龙江市。 回来就发现自己被警察盯上了,一定是他上次找的人透露了他的信息。 他必须要离开中国,而唯一能安全离开的办法就是找晁丹帮忙。 罗尔夫灌了一大口人头马,目露凶光:“我要是被抓了一定将你供出来,所以你必须帮我。” 晁丹站着没坐,他的脸藏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好,等我消息。” 第二天,晁丹约他在一个郊外的废弃工厂见面,罗尔夫很不满,他更喜欢酒吧夜场那种地方,但他有求于人,便不得不听。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顿狂轰乱炸般的战斗。 罗尔夫早有预感,所以他带了一把刀,没想到那把刀却成了虐杀自己的凶器。 罗尔夫鲜血淋漓的靠着墙,呼吸里都是带血的味道,眼睛通红,如一只陷入绝境的恶狼一般。 “你,你竟然要杀我……” “罗尔夫,自从见到你,我就没想着要你活着,在滇南市你侥幸不死,应该珍惜机会。”晁丹神情冰冷,仿若天王老子下凡来求情也不好使,“为自己默哀吧,这一次真的是你的死期了。” 说着,晁丹将水果刀掷了出去,那一瞬间刀化身银色的龙,穿透罗尔夫的身体,仿佛还能听见刺破血肉和骨头的声音,罗尔夫僵硬的钉在墙上,眼睛还睁的大大的,晁丹走过去拔出水果刀,他抽搐两下,直挺挺的砸了下去。 这次为了避免又被警察发现,罗尔夫烧的灰都不剩。 晁丹捡起罗尔夫的手机,适宜的响了,他看了几秒钟,拇指划向绿键,缓缓开口:“兰德尔。” 对面沉默了片刻,又响起男人欢快的语调,“嗨,丹,好久不见,我可真想你啊。” 晁丹的嘴角无情的向上一扬,把手机和兰德尔喋喋不休的热情问候一同扔进了河底。 chapter40 为情所困的谢令程 自那以后,燕芝始终不敢正面面对谢令程,尽量不与他碰面,碰着也不抬眼看,蚊子似的喊一声谢总好,然后转身走的飞快。谢令程明白自己一点都不好,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情而伤。 但让谢令程更加不高兴的是,明明两个人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在公司里却还是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这算什么,她要做他的地下情人吗? 饭堂里,晁丹和燕芝分开坐着,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当然这也让谢令程高兴,晁丹不敢做的事,他能。然而因为他的举动,公司里讨论燕芝的话题更多了,她可以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土里装看不到,谢令程不能。 谢令程走过去,对那女人冷声道:“你被开除了,马上去办离职。”饭都不准别人吃了,立马就要她走,燕芝瞪大了眼睛,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 谢令程表情很冷,言语中带着讥诮:“看着你被欺负面都不出,你喜欢他什么?” 燕芝嘀咕:“我能应付的。” 谢令程盯着她颤动的睫毛,心头像被羽毛拂过那般,带来的柔软却是令人泛起浓浓的苦涩。 他低声道:“你除了应付我还能应付谁?” 这天,谢徕高高兴兴的叫他回家吃饭,谢令程收整好自己破烂的心情,一到家看到客厅里的人却是破上加破。 他眉头紧锁,很是不客气:“你怎么也在?” 方雪宁的笑戛然在脸上,继续笑也不是,拉着脸也不是,尴尬的呃了一声,惊慌的站起来,怯弱的说道:“你回来了啊。” 她极力想做出一副母亲等候儿子回家的慈爱模样,谢令程只有厌恶,几乎是咬着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谢徕不明白他怎么那么生气,也是怔住了:“你什么意思,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谢令程眉头一跳,下意识反驳道:“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 谢徕也站了起来,恼怒的瞪着他,“上个月你回家吃饭,我给你说你了,这个月是你方姨的生日,我要请她来家里吃饭,你答应了的,答应的忒爽快,老李都听见了的,对不对?” 管家在一旁憨笑着,头似点非点。 “咋滴,临时变卦啊?”老谢叉着腰,气冲冲道。 谢令程低下头,明白是燕芝应下的,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应下。 方雪宁怯怯的看着谢令程的脸色,见他沉默不语,表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父子俩因为她关系又变坏了,顿时十分不安,手指微颤着。 “那个,我家里其实还有事,那个,我先回去了……” 谢徕顿时露出一副哀怨的目光,两人都盯着谢令程,他眼皮没抬,只淡声道:“来都来了,至少把饭吃了再走。” 谢徕望着他上楼的背影嘀咕:这小子怎么回事? 但他也很高兴,同意方雪宁留下是儿子松口的第一步,但对方可不像他那样,依然是惴惴不安的模样,谢徕便感觉十分愧疚,明明是自己欠她的,委屈的是她,怎么到头来像是她做错了一般。 “雪宁。”谢徕喊道,方雪宁展露温柔的笑容,摇头:“没关系,老谢,就这样也很好,有些事情……”她低头苦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迄今为止,她对于两人能不能在一起也不那么执着了,只要知道彼此还好好的活着,偶尔能见一面就够了。 谢令程脱掉外套,终于找到了联系她的正当理由,可他犹豫着要不要联系,联系一次又怎么样,她的心她的人永远在别人身上。 电话突然响了,是燕芝打来的,谢令程莫名的有些紧张,清了清嗓才接通,“喂。” 燕芝:“谢总我忘了给你说,董事长今天会邀请方姨来家里吃饭。” 听到她的声音,就仿佛人站在他面前似的,谢令程嘴角扬了起来:“我已经见到她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燕芝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答应的对不对,但是那天你爸心情很好,我不忍心拒绝。” 谢令程坐在单人沙发里,嗯了一声,“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呃,总不能是情人吧?” 谢令程轻笑一声,“也可以这么说,他们还想结婚。” 对面短促的啊了一声,便没有声音了。 谢令程说:“但你知道我是不同意的,你擅自替我做主,这个烂摊子,你要怎么收拾,对不起就别说了。” 燕芝镇定道:“你说怎么办,我全权负责。” “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好吧。”燕芝的犹犹豫豫的出声,“那个,你——我挂了哦,拜拜。” 谢令程的心情好了一些,声音也爽朗了许多:“不会为难你的,别担心的饭也不吃。” “才没有。”燕芝的飞快的说,“拜拜。” “等等!”谢令程失声道。 “还有什么事?” 谢令程喉结滚动几次,终于说出:“你不用刻意回避我,你又没做错。” 那头又沉默了片刻,传来燕芝轻轻的声音:“好。这次真挂了哦,拜拜。” 谢令程对着听筒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轻声喊:“芝芝。” 晚饭后,方雪宁便走了。谢令程觉得那个女人应该是真的爱爸爸的,这么多年宁可领养孩子也没有结婚,上次爸爸生病一直都是她在忙前忙后,这样的人真的不是为了图什么,就是喜欢而已。 谢令程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心实际上在离开的那个人身上,眼睛还收不回来的老谢,微带打趣道:“这么舍不得,怎么都不去送送?” 谢徕抖了一下报纸,不紧不慢道:“假惺惺,人都走远了。” 接下来又是沉默了好一阵,谢令程突然开口:“找个时间把事办了吧。” 说的没头没脑的,谢徕大声问:“办什么事?臭小子。”嘴角却扬了起来。 元旦节那天是谢徕和方雪宁的婚礼,天气很好,水仙花大片大片的开着,阳光给花朵镀上一层浅淡的金,淡淡的花香仿佛水雾在空气中腾升,与酒香甜香混在一起,令人产生一种幸福的迷醉。 晁丹自然是会来的,谢令程太想见燕芝了,也邀请了她,一开始燕芝是拒绝的,谢令程又用领导的身份压她,燕芝无奈答应。 晁丹不能大大方方的跟她说话,他却可以。可以跟她一起吃饭,谈笑,介绍朋友亲人给她认识,看着那些人不言而喻的眼神,谢令程心情相当好,就跟自己结婚似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刻意去看晁丹的表情。很淡漠,仿佛压根不在意。偶尔会有温柔的笑意,但他知道那不是笑给他看的。这令谢令程有些泄气,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无聊的蠢事。 浴室里热气氤氲,布满水雾的镜中强壮身体若隐若现,谢令程抬手在镜子上随意子抹,出现他潮红的英俊面容,深邃的眼底荡漾着浅浅的哀伤。 忽的想起了不久之前拥有过的身体,曼妙的曲线,光滑的肌肤,仅仅一眼,就能令人生出原始强烈的冲动,他是控制又控制才没有想要去探索的欲望。 而如今那具身体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被他拥抱,抚摸,亲吻,缠绵。 谢令程的呼吸急促,捏着拳头,把水调成冷水,浇灭心中腾升的怒火与躁动。 突然一拳捶在墙上,发出啪的水声。 明明就是他先认识她的,凭什么晁丹要后来居上,凭什么让她等那么久,又让她承受这份见不得光的爱。 他要把人抢回来——不,带回来。 她,本来就该是他的。 chapter41 强行留她在身边 次日,谢令程一到办公室就扣响座机:“让人事部经理来见我。” 人事经理很是惶惶不安。 谢总来了这久,从没主动召见过自己,大清早的就喊他过去,语气据说还不太好,不晓得是什么事,人事经理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小跑着,脑袋里回忆着最近几个月的工作情况,凌乱的出现在总裁办公室。 “谢总。”人事经理气喘吁吁,面颊白里透红,像祝寿用面发的寿桃似的。 谢令程面沉如水:“马上拟一份燕芝的新合同。” “啊?”人事经理颤悠悠的问:“什么新合同,燕芝要换岗位吗,什么岗位?” “我的私人助理。” “是是是,我马上去。” “拟好后先给我。” 人事经理点头哈腰的应下,关上门,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工作问题。 很快,人事经理把新的合同拿了过来,谢令程模仿了燕芝的笔迹,然后交给了她。 燕芝睁大了眼睛:“助理?我怎么成你的助理了?” 谢令程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悠闲的放在桌面上,抬头望着燕芝。他含着淡笑:“之前,我们互换身体那段时间,你说你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点名是燕芝,人事部便拟了合同,我签字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白纸黑字,你抵不了赖。” “但你不是有助理吗?” 谢令程眉眼淡了下去:“他是董事长助理,按理说职权比我还大。” “哦。”他一定挺难过的,燕芝谨慎的看了一眼,“可是我喜欢原来的工作,你能不能让人事部重新招一个?而且我不是专业的,我怕我做不好。” “这份工作只有你能做,其他人都不行。”谢令程微笑着说。 评价如此高,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情,且不是哄她耍的,是真心的。燕芝微微红了脸,羞涩的嗯了一声,“那我做些什么?” “先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好。” 谢令程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给她放了一张桌子,燕芝把东西摆好,除了工作需要的,还有一小盆绿植和一个摇头晃脑的摆件。 她现在越来越有小女人的味道了,谢令程眼中的柔情,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燕芝抬头问:“然后呢?” 谢令程说:“坐在那里就行。” 燕芝便坐在座位上,一直坐着,渐渐的发呆,渐渐的有了睡意,又不敢真的睡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一睁一闭的。余光中,一个宽肩窄腰的身影站了起来,朝着自己走来。他逆着光,步伐从容,渐渐的模糊的面容清晰起来,那张犹如女娲的炫耀杰作瞬然出现在燕芝面前,她怔怔的看着,觉得有点不现实,怎么好像看到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了呢。 谢令程歪着头,“嗯?”语调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燕芝动了动眼皮,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忙站起来,红着脸低声狡辩:“我没睡觉。” “我都看到了,”谢令程笑着说道,“困了就去里面睡吧。” 燕芝摇头:“我不是困,我是无聊,你给我安排点事做吧。” “真是的,让你玩着把工资拿了,还不乐意,”谢令程含着宠溺的语气温柔的责备,揉了揉燕芝的脑袋,“跟我走吧。” 燕芝稀里糊涂的跟着谢令程出了公司,上了车,才想起问:“去哪儿啊?” “喝咖啡。” 燕芝:“……” “不喜欢吗?”谢令程唔了一声,似在思考,又说:“那逛街去?” 燕芝直接惊掉下巴:“啊?” 谢令程:“或者去吃饭,反正离下班也只有一个半小时了,现在过去差不多。” 燕芝虚弱的说:“谢总,现在是上班时间。” 谢令程侧过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燕芝的鬓角,柔声道:“以后叫我的名字,可以吗?” 车厢狭窄,暧昧的气氛热烈的发散着,将她紧紧包裹,燕芝直直的望着谢令程,感觉浑身都僵硬了,心也不会跳了,任由他抚摸着自己,那种感觉,直到他把手拿走,依然在皮肤上萦绕不绝,叫她无所适从着。 谢令程转动着方向盘,“吃饭尚早,先去逛街吧,燕芝不是我说你,你这身衣服简直拉低了我公司的档次,全部扔了买新的。” 燕芝把钱看的很紧,而且她对穿着不在意,能穿就行,闻言,视线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移开,脱口而出:“全部买新的,你给报销吗?” “好。”谢令程扬起嘴角,心情十分愉悦,“以后你的吃穿住行都我来报销。” 燕芝连连摆手,表示她没那么大的脸,不敢让谢总破费,但谢令程可不会依她,一口气差点买空半个商场,她不愿意穿,还不行,谁叫人家是领导呢,而她是助理呢。 她穿着别的男人买的衣服,面对晁丹时心都在颤抖,生怕对方误会生气,说你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我不想要的,可是他非给我,非要我穿,我没办法。” “很漂亮。”晁丹温柔的笑着说,“没关系。”又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穿吧,他愿意当冤大头就让他当去。” 晁丹眨眨眼,眉梢眼角都是坏笑,自从他离开后燕芝再没见过他少年一般的模样了,心里又是甜蜜又酸涩的。 仿佛身上穿的不是衣服,不再优雅时尚,而是沉重的枷锁,让她抬不起头来,更加无颜面对谢令程的心意。 燕芝以为第一天是谢令程不知道让她做什么,谁知道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什么都不叫她做,还会给她准备一些精致可口的小吃,亲自给她泡美容养颜的花茶,她都搞不清到底谁是领导谁是助理了。 这样的日子很快过了一周,燕芝终于发现了问题,谢令程就是单纯的不想她和晏哥哥有接触的机会。 只要谢令程工作完成了,就会带她出去,不是喝点就是吃点,看电影,这里玩玩那里逛逛,周末也不放过她。 别人是求之不得,她是生无可恋:这日子没法过了。 谢令程一抬眼,就看到燕芝拿着手机,一直带着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他轻轻的走过去,也带着笑问:“在做什么,我见你在笑。” 燕芝像个被电击了似的抖了一下,立马把手机扣住,别过头去,生硬道:“什么都没做,没事做。” 谢令程眸光一暗,他已经看到了晏哥哥三个字,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只有晁丹能让她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做最真实的自己。 chapter42 怎样才能让你爱上我 谢令程双手撑着桌面,微微弯着腰,缓缓吐出:“上班时间玩手机,扣工资。” 谢令程磁性的声音在她的心里引起一阵骚动,耳芯还麻酥酥的,仿佛有小虫子在爬。她咬着牙,腹诽:那我之前还上班吃东西打游戏,翘班去逛街看电影,你怎么不说?怎么不说?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燕芝不说话,只撅着嘴,谢令程忍俊不禁,故意板着脸说:“再撅,信不信我给你挂个油壶,挂一整天。” 他应该真的会挂,燕芝不撅嘴了,改为鼓起脸颊,瞪着谢令程,但她的模样一点也不能吓到人,反而娇俏的紧,叫人忍不住想拥在怀里,放进心里。 “别生气了,不会真的扣你工资的。”谢令程温声道。 她才不气那个呢。燕芝垂着眼眸,悻悻道:“我没事做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谢令程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像一轮明月,给她的心间洒满了温柔的清辉。 有一天午饭时,邱曼悄悄问她:“你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起码有二十个小时跟谢总在一起,你家那位不吃醋生气啊?” 燕芝捏紧了筷子故作轻快道:“不会啊。” 邱曼声音压的更低了,“我都要吃醋了,他不?恐怕是不在意你哦。” 燕芝本来心情就烦,具体烦什么她也不清楚,顿时就黑了脸:“晏哥哥知道我是被迫的,没办法,知道我为难,那么善解人意,不责怪我,我还要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吃饱了撑的啊。”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了,吃饭吃饭。” 邱曼根本不相信,一个男人能大度成那样,如果能,只能说明晁丹对这段感情看的不是那么重。 因为邱曼的话,燕芝成天都惶惶的,担心邱曼说的是真的,可晏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对她笑,也没有从那笑的背后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满和牵强。她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晏哥哥这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不要没事庸人自扰。 他俩的感情经过了十八年的考验,非常的牢固,绝对不会因此出问题的。 只是谢令程——燕芝好几次想要拒绝,可一看到对方,又狠不下心去,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谢令程难受。 虽然她是玩着,却比压榨了一整天的牛马还痛苦,精神是空虚的,心情是沉重的,身体是无力的。好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跟着秒针一下一下的数。 当三根针重叠时,燕芝蹭的挺直了背,双目大放异彩——好耶,终于下班了。 但谢令程没说话,她也不敢走,燕芝煎熬的等了十分钟,谢令程还不表态,她忍不住了。 燕芝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那个,我可以下班了吗?” 谢令程掀起眼皮,一副深闺怨妇的神态:“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燕芝欲哭无泪,这都朝夕相对好多天了,简直跟两个连体人似的,怎么还叫不想见到他?明明她是正常下班,被谢令程这么一说,顿时感觉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一样。 燕芝低眉搭眼,谢令程知道她不高兴,这些的天相处,她没有一刻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如果不是因为助理这个身份在这里绑着,她早就飞到晁丹身边去了,可是怎么办,他也想看到她,想她一直在身边。 可是,他也不想她不高兴。 “你先走吧。”谢令程垂着眼眸淡淡道。 “那你呢?”燕芝怯怯的问。 “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谢令程眼皮都不抬。 燕芝低低的哦了一声,默默的收拾着东西,慢腾腾的挪到门口,时不时用眼角瞄谢令程一眼,不晓得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燕芝的心当时就凉飕飕,颤悠悠的。 谢令程的长相是没得说的,是那种英气勃发的帅,白炽灯给面容覆盖上一层浅淡的光,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温柔,认真工作的模样又给他增添了几分魅力,燕芝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怎么还不走?” 见她站着不动,谢令程心中一喜:“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真的不放你离开了。” 手机在手里嗡嗡响,燕芝知道是晁丹打来的,立刻喜笑颜开,笑眯眯的对谢令程挥手:“再见谢总。” 谢令程在砰的关门声中,黯然的低下头。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燕芝爱上自己,或许,只要晁丹在,永远都不可能。 这周,谢令程难得没有缠着她,晁丹说有个惊喜给她,燕芝一路上都在想惊喜是什么,到了地方,晁丹拿出一块白色的布条蒙住她的眼睛,她突然忘了惊喜,想起了在普恩族被谢令程蒙住眼睛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的感觉清晰的传遍全身——温暖,有力,踏实,仿佛是她的整个世界。 晁丹一手拉着燕芝的手,另一只手放在车框上,防止她撞着脑袋。 “小心,我们慢慢走。” 今天天气不错,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和淡淡的梨花香,燕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一直翘着。 布条很密实,她只知道眼前是白茫茫的,其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用心的感受着,好像走过一片绿化带,随后是一小段台阶,进了电梯,几秒钟过后停了,又往前走了几步,咔哒一声,好像是开门的声音,晁丹提醒她抬脚,然后他们停下了,晁丹解开她眼睛上的布。 此刻他们站在一间屋子的中央,是客厅,非常大,右手边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一片人工湖,水呈蔚蓝色,日光照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仿佛洒了一把揉碎了的金屑,美的令人目眩神迷。 “其实孙叔生日那天就想带你来的,”晁丹说,“后来又一直忙,所以才拖到现在。” 甜蜜太多了,竟觉得有些微微苦涩,燕芝抿抿唇,轻轻吞咽了一下,神情恍惚道:“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嗯,我们的家。”晁丹微笑,“不过还得等半年才能入住。” 晁丹把人揽进怀中,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这半年就委屈你继续租房了。” “不委屈。”燕芝紧紧搂住晁丹的腰,隐隐带了哭腔,“我觉得我好幸福啊,晏哥哥,有你真好,我们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晁丹的眼神蓦的黯淡了下去,他收紧双臂,哑声道:“好,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房子已经装修好了,除了床没铺,其他什么都准备好了,颜色是暖色调,热烈中带着温柔,燕芝每个房间都去看了,像孩子似的,一直张着嘴,满眼都是惊讶神奇,晁丹就跟着,看着她笑,此刻他忘了血腥的曾经,体内的即将爆发的毒素,只安静的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幸福甜蜜。 chapter43 晁丹终于生气了 床垫很软,燕芝在上面滚了两圈,又把晁丹拉过去,一起打滚,她滚进他的怀里,他搂住她,不准她再离开了。 她粗重的喘息通过领口喷洒在肌肤,每一次都给晁丹带来快感般的战栗。 晁丹越搂越紧,恨不得把人揉碎了放进自己的身体了。 燕芝觉得有些不舒服,轻轻扭动两下,搂住自己的手松了松,她才呼吸顺畅。 燕芝抬起头,扒开脸上凌乱的头发,“我好像听到了音乐声?我手机在响?” 晁丹闭着眼,又把人往怀里送,“不理。”又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就这样,芝芝,我想这样很久了。” “嗯。”燕芝重新把头埋回去,感受晁丹的体温,耳朵里传来他有力的心跳,本该属于他们二人的温馨时刻,脑袋里好巧不巧的又出现了谢令程的脸,她想起了那个山洞,谢令程抱着她,给她温暖,心跳也如现在这般。 那个电话一定是他打的吧。 两人快要睡着了,燕芝猛然一抽,坐了起来,晁丹被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燕芝不好意思的说:“晏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晁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去吃大餐,庆祝我们有家了。” “好。” 趁空,燕芝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是谢令程打的,打了三个,她盯着屏幕看了一阵,狠着心没回电,也没回消息,就当不知道。 但她总是心欠欠的,担心谢令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找她,可她又不愿意在这美好的时光里独自抛下晏哥哥去找另一个男人。 晁丹见她神情恍惚,也不问为什么,贴心的送她回家,叮嘱她好好休息。 燕芝蜷缩在床上,手机就放在旁边,直勾勾的盯着,内心进行着回与不回电的挣扎,挣扎许久,她的手还是颤抖的伸向了手机,刚一触碰,就嗡嗡的叫了起来,拇指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按下去。 “谢令程,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有事,所以才……”她的声音变低了,“对不起。” 谢令程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接,但她愿意给他解释,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感觉到些许的温暖。 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她了,见不到听听声音也好。 周一那天,谢令程叫她不要去公司,在家里等他。邱曼扁着嘴,带着一肚子的酸醋挤地铁去了。 及至到了九点,谢令程才出现,他出现那一刻,燕芝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蓬荜生辉,陈旧的房屋都为他亮了起来,而她不知道自己眼中也有闪亮的光,像是晴朗夜空里的璀璨星河。 “来的这么迟。”燕芝气鼓鼓道。 谢令程十分暧昧的笑道:“嫌我来晚了?” 燕芝把手机伸到他眼跟前,“看看,都几点了,错过打卡时间了,会被扣工资的。” “谁敢扣你工资我开除他。” “咦,那个人不是你吗?” “你果然还在为这件事生气,”谢令程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我不扣你工资,还给你涨工资,想涨多少,你说了算。” “不了不了,”燕芝连连摆手,“受之有愧,不敢当。” 得知她还没有吃早饭,谢令程便带着她先去吃饭,吃完早饭差不多十点了,燕芝在心里叹气,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消磨了一半了,真是浪费青春和生命啊。 对于去哪儿燕芝已经不在意了,反正谢令程不可能把她拉去卖了,但当她看到医院的时候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医院?”燕芝惊讶的打量谢令程,“你生病了吗?” “你是在关心我吗?” “废话。”燕芝瞪着眼,端详着他的脸色,迟疑道:“你真的生病了吗?” 谢令程答非所问:“我要是生病了你会照顾我吗?” 燕芝便不说话了,又想:可能是去探望病人的。 但是到了医院门口,谢令程还是空着双手,啥也没买,燕芝不由疑惑他是不是来看病的,可他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啊。 谢令程的皮肤挺好,莹润有光泽,鬓角胡须都修理的十分干净,衣服整洁有型,脊背宽厚,定制西装把他身材衬托的很好,随时随地保持着最好的仪态,像是站在聚光灯下的最受宠的模特一般,随手一拍就是一张封面大片。 谢令程偏头,“一直看我做什么?” 燕芝不敢说因为你好看,便不看了,盯着跳动的数字,心虚的数着:3,4,5——电梯停在了六楼。 六楼是妇科。 谢令程要看妇科??? 难道谢令程是传说中的双性人??? “你啊。” 谢令程就知道她这脑子是跟邱曼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看坏了,原来多单纯啊。他轻轻的在燕芝额头上弹了一下,温声道:“给你看的,这个专家很难预约,我还是请了小姨帮忙才约到的。” “我没病啊。”燕芝怯怯的说。总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不太友好,似乎年轻女性看妇科是她这个人品行有问题,不检点,那些人的目光让她毛骨悚然,浑身难受。 “我记得你应该起这几天来例假。”谢令程拉开她缠在一起的手指,“你的痛我可是经历过,简直是生不如死,所以我不会再让你承受了。” “这种事,你记着做什么?”燕芝红着脸说,心咚咚咚的跳的非常厉害。 “你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有照顾好自己,你就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那上个月谁痛的腰都直不起来,还请假,以为我不知道?”谢令程眼眸半眯,“你是不是喜欢被折磨?” 燕芝弱弱的摇头。 “我说他都不管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会给我兑红糖水,揉肚子,贴暖宝宝。” “红糖水揉肚子暖宝宝管什么用?”谢令程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她脑子里那根筋拧到别处去,“少说废话,跟我走,不看不准回家。” 燕芝缩着脖子,在心里嘀咕:管用,可管用了。晁丹的手像温暖的火炉似的,整个人都暖暖的,特别轻快畅通。 但她拗不过谢令程,还是去了,医生给她做了全面检查。 燕芝这个问题也不大,不是体质原因,主要是以前经期不太注意休息,有些营养不均衡,跟情绪也有关。 谢令程能想到她以前过的有多辛苦,心疼更甚,不仅仔细记住了医生的叮嘱,还专程找了营养师,每天变着花样做给燕芝吃。 “你是不是越界了?” 这是晁丹第一次面对谢令程对她示好的行为而感到愤怒,拧着眉,棕色的眸子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红,仿佛满满的全是按耐的杀气。 chapter44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是我的女朋友。”晁丹一字一句道。 “你的女朋友?”谢令程冷眼望着他,“我怎么不知道,她可从来没说过,你也没说过。”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你无关。”晁丹逼近谢令程,在他耳边冷声道:“谢令程,要不是因为你爸,我早就揍你了。” 说的他不想揍他似的。 谢令程面色亦很冰冷:“你给不了她幸福对吗?” 晁丹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变化,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你现在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谢令程咬着牙,“你在骗她。” 两人都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对方,燕芝夹在中间,犹如生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道:“那个,你们……” “我们走。” 晁丹拉着她就走,虽然燕芝也不想成天跟谢令程在一起,还做一些不太合适的事,但就这样走了,似乎也不太好,她回头想给谢令程挥个手,却蓦地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里,浓浓的哀伤让他看起来有些空洞,她坠入那个漆黑的空洞里,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隐隐感到心里某个地方不太舒服,越来越不舒服,仿佛被摁进来一根刺,只要想起来他来,心就沉闷的让人窒息。 很快就到了春节。 晁丹每年这个时候更忙,应酬,拜年,接受拜年,跟大客户联络感情,确保他们之间合作关系比革命同志的友谊还坚固,不过今年他不管了,称身体不舒服全部交给谢令程去做,自己跟燕芝回了贝乐家,电话也不接,每天就陪着心爱的女人吃喝玩乐。 谢令程不想大过年的让燕芝跟着他一起受累,便提前两天放了她的假,燕芝嘴上说着不好吧不好吧,身体很诚实的接受了。 每当谢令程难受的躺在床上时就特别希望燕芝在身边,仿佛只要她在,绝症都能不治而愈。 谢令程有多累,晁丹就有多舒适。 买年货,贴春联,放鞭炮,搓汤圆,跟燕芝同围着一根围巾,喝一杯奶茶,开心的自拍—— 除夕这天,一大早便有人送来一货车的年货,其中不缺乏他们想都想不到的食材,大约是担心不会做,还请了两名六星厨师,一到厨房两位大厨就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厨房不大,容下两尊大神便容不下凡人,赵姨方婶只得呆呆的站在窗户外看着,生怕那个颠锅的把灶台都颠垮了。他们以为这些是晁丹安排的,纷纷表示这得花多少钱啊,小伙子前途无量啊,燕芝这丫头幸福啊。 晁丹笑而不语,不置可否,心情愉快的把他们自拍全都发给了谢令程,后面跟着一排笑脸。 燕芝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谢令程的电话,惶惶不安道:“谢总,你太破费了,这些东西我们都买了……” 谢令程当然知道他们不缺,可是不做点什么,仿佛他这个人彻底在她眼里消失了一般。 “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才给他们买的吧?” 燕芝窘迫的红了脸,低声道:“难道不是吗?” “因为我是好人啊,好人不做好事还叫好人?”谢令程侃侃道,“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你,否则那么多孤儿院为什么我只给他们?” 那头沉默着,让谢令程感觉不太舒服,他做出轻快的语气:“好了,别多想,新年快乐。” 燕芝嗯了一声:“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了。” 谢令程勾起嘴角,“好。”顿了顿,又说:“燕芝,明天我能见到你吗?” “明天才初一啊。” “我一天都不想等了,我来找你吧。” “芝芝。”身后传来晁丹喊她的声音。 “就这样吧,再见。”燕芝狠着心,不等谢令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但整个晚上无论是看春晚还是放烟花,她的脑里都是谢令程那张落寞的面容。 很快到了初七,要上班了,她竟然特别高兴。 燕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谢令程竟然瘦了,人家过年都长胖,只有他一个人瘦,气色也不太好,望着谢令程舒心的笑,熠熠生辉的眼,燕芝没来由的红了眼眶,别过头去擦掉溢出的多情泪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从前的二十七年,除了母亲的忌日和探望外公的日子,谢令程不记得任何一个节日,但现在他清楚的知道今天是2月14日,西方情人节。 情人节,当然要和情人在一起。 “他又叫我加班,还指不定加到什么时候,气死我了。”燕芝又气愤又无奈,哼道:“真是变态,今天是情人节诶,真气死我了。” 这地方没有外人,晁丹大胆的抱住她,慢悠悠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念完,又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 “反正你是我的,他迟早会认清现实。” 但燕芝还是不高兴,今天可是情人节,情人节应当跟情人在一起,而且她为了这一天,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计划要做什么了,好让她在老了之后能够甜蜜的回忆。 现在全被谢令程打乱了。 她没有好脸色,谢令程当看不见,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反正她只是生闷气而已,他就当不知道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晁丹那里去。 今天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终于熬到下班时间,谢令程果然一声不吭,看都不看她一眼。燕芝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板着脸义正言辞:“谢总,我要下班了,我有要事。” “你的要事就是去约会?” 燕芝豁出去了,“对。” 谢令程垂下眼皮,淡声道:“不行。” “为什么?”燕芝失声道,脸瞬间涨红。 谢令程晓得她生气了,仍旧不肯松口,淡然道:“因为我是变态啊。” 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那么也看到了晁丹吻了她,不知为何心突然就跳的很快,气势就弱了下去。 “那个,我承认我是说过,但那只是吐槽,并不是真的在骂你。” 过了一会儿,谢令程看了一眼腕表,起身道:“走吧,去吃饭。” 燕芝低声道:“我不想去。” 谢令程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温言细语道:“这家餐厅很难订的,而且需要提前一周预约。”他伸手,撩起对方的一缕头发,“去吧,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燕芝仿佛被火燎一般后退,“今天是情人节,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谢令程心头一紧,仿佛插进来一把针,绵绵实实的疼。 他幽幽道:“你不觉得我一个人去吃两人餐很可怜吗?” “你可以找人陪你去啊。” “你明明知道我只想和你一起吃。” “不,”燕芝咬着牙,摇头:“我不行,” “唉。” 那一声叹息叹的燕芝的心颤悠悠的,谢令程一副西子捧心的神态,那哀怨的眼神仿佛能把她的风湿病给勾出来。 再狠再硬的心也软了,燕芝再不说不去了的话。吃到一半,晁丹打电话来了。 面对如此美食她都闷闷不乐,食不知味,做任务一般,而晁丹一个电话她整个人就神采飞扬了起来,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谢令程仿佛吃了一大口黄连,苦的都不成人样了。 但是,她已经在这么重要的时候选择陪自己,谢令程总觉得还有希望。 chapter45 客串 “我是不是花心大萝卜啊。”燕芝对邱曼哭诉,“我怎么可以同时牵挂两个人。” 面对谢令程,燕芝的心总是一软再软,不忍心丢下这个,心里想着那个,她快崩溃了。 邱曼也挺忧愁的,她已经和宗劼在一起了,可是许海突然出现了,毕业后,他回了老家工作,这次来龙江市是因为在这边开了一家分公司,他是作为老员工调过来打江山的,前途不可限量。 离奇的是二人分手后他也没有再找,家里安排相亲他也不去,一回来就想跟邱曼复合。 两人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陷入狗血的三角恋关系中,都愁眉苦脸的望着对方,唉声叹气。 手机又响了,不用看,又是谢令程打的,燕芝扯出一张笑脸,声音轻快,像只百灵鸟似的。 “谢总好。” 谢令程有些诧异,随即也露出微笑:“今天怎么这么开心,遇到好事了?” 燕芝眨了眨眼,“没有啊。” 谢令程笑意更浓了,“那肯定是因为我了。” 燕芝呵呵两声,不置可否。 “在哪里,我来接你。” “今天能不能不要加班了,曼曼她心情不好,我在开导她。” 邱曼咬着吸管:“……” “她那么大一个人了,得学会自我调节,”谢令程说,“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谢令程带她去过很多特别的地方,对于她这种普通人来说那些地方确实够特别,不过到底什么地方让谢令程都忍不住语含惊喜,她便更加期待了。 燕芝点头:“好吧,我在国风街xx奶茶店门口。” “等我。” 两个简单的字听的燕芝心头涌出一股暖流,“嗯。” 她没注意到另一边的邱曼眼神意味深长,有种我就说吧的意思。 燕芝没想到谢令程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影城。现在他们位于一条民国街头,两边是十九世纪才能看到的复古建筑,路上站着坐着半躺着的人都是穿着民国衣服的群众演员,每个人都带着惊讶和羡慕的目光望着他们。 即便是素净的着装也掩盖不了燕芝的明艳,而谢令程本身就是天之骄子,是舞台上最闪耀的星。 谢令程见她很感兴趣的模样,提议:“要不要先去逛逛?” 燕芝诧异:“可以吗?” “当然,”谢令程笑容温柔又深情:“只要你想,无论多难我都尽力帮你实现。” 燕芝无法同时拒绝谢令程和内心的好奇,点点头。 “挽着我。”谢令程曲起右臂,燕芝迟疑了一瞬,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臂弯。 两人旅游散步似的,穿梭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景,连星际都有,充满了机械风的未来世界,简直让她大开了眼界,仿佛不久的将来能梦想成真。 “你不会就是带我来逛的吧?” “主要是探班。” 让燕芝更加想不到的是,谢令程竟然有亲戚是明星。 燕芝也听过苏琳琳的名字,却不知道她是目前炙手可热的大明星,现下的热播剧至少有三部有她的参演,演戏唱歌跳舞,全能型的,更没想到她竟然是谢令程的表妹。 谢令程是代替舅舅来探班的,两人在那边说着话,燕芝站在另一边,她太好奇了电视是怎样拍摄的了,掩饰不住的好奇心,一个劲儿的东张西望,所以没有注意苏琳琳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隐隐带着冷漠和反感。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她一头亚麻色的短发,浅色香奈儿套装,显得人很干练,一见燕芝便露出惊艳四方的目光,拉着她攀谈起来。 原来她是一名经纪人,她有个朋友,是导演,在隔壁拍剧,虽然说是低成本的网剧,但目前短剧很有商业前景,所以流量也是巨大的。 她的导演朋友一直找不到符合三界第一美人角色,让她帮帮忙。 燕芝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女人笑眯眯的点头,“那当然了,说实话,我做了这么久的经纪人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你这是没化妆啊?” 燕芝摸了摸脸,“今天休息,所以没画。” “你没画都这么漂亮了,要是上了妆,穿上那身衣服不知道多好看呢,肯定能迷死一大片。”说罢,女人拉着燕芝起来,“走吧,跟我去看看。” 谢令程虽然跟表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思却一直在燕芝那边,见她被一个女人拽住,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立刻抛下苏琳琳过去了。 苏琳琳哼了一声,“重色轻妹。” “怎么了?”谢令程问。 女人打量着谢令程,眼睛又亮了,“你男朋友啊?” 燕芝摇头,“领导。” 女人把她的目的又说了一遍,谢令程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要他帮忙,却又看到了燕芝眼中闪烁的光芒,福至心灵一般,改了口:“你想试试?” 燕芝羞涩的点了点头:“嗯。” 那次校园表演一开始是因为顾清风,后来她发现自己真是喜欢演戏,所以退出后,一直觉得挺遗憾的,如今有机会,当然想试一试了,就当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那就去吧。”谢令程笑着说,“我跟你一起。” 出了这个剧组,要过两条街,前方一个穿着休闲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双手插兜,慵懒中又又带着一丝优雅清贵。 他突然停下脚步,扣下墨镜,一双桃花眼仿若敛尽四月的春光,长翘的睫毛犹如蝴蝶翩跹:“嘿,竟然是你。” 燕芝已经不记得陆翊了,迷茫的看着他。 “陆翊,竟然还有不认识你的,真是稀奇。”经纪人笑着说,“他可是现在流量最大的小生,全民男友呢,你竟然不知道。”又瞄了一眼谢令程,不过身边有这样一个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帅哥,陆翊这样的,确实入不了她的眼。 燕芝:“哦,你好。” 陆翊笑的越发开心,自来熟的站到燕芝旁边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经纪人说:“我请她客串一个角色。” “就是杨导的那部仙侠剧吗?”经纪人点点头,陆翊很激动,“我知道你是哪个角色了。”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嗯了一声:“确实也只有你这样的才配得上三界第一美人的称号。” 燕芝淡然一笑。陆翊表示他这会儿没事,便跟着一起去了。 燕芝化妆的时候,陆翊非要在旁边看着,指导,鉴于他的咖位,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 这部剧是边拍边播的,陆翊也看过一点,就在旁边给燕芝讲戏,其实燕芝这个角色不需要任何演技,只要保证足够美就行,不过导演还给她加了一个要求,就是眼神要足够动情。 导演让她想想她最深爱的人,凝望他时的感觉,燕芝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让她对着空气演戏还是有些困难,她慢慢扫视着全场,最后目光落在了谢令程的身上。 目光交接的那一瞬,她的心陡然一跳,内心的变化如流淌的血液慢慢蔓延到了全身,反馈在脸上。当对方对她微笑时,她的嘴角也浅浅扬了起来,那美丽的眸子如漫天的星子同时亮了起来,整个摄影棚都因她的微笑而生辉。 导演将这一切的变化全部收入摄像头里了。 chapter46 初吻 “卡!”导演突然喊卡,燕芝一个激灵,没来由的红了脸,低声道:“好了吗?”导演还没有说话,陆翊率先鼓了掌,“简直美不胜收,妙不可言啊。”又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杨导点点头,“好了,谢谢你,你加她一个微信,片酬到时候我转给你。” “好。” 燕芝没问片酬,她并不在意这个,只能演一场戏,满足心愿就够了。 这套妆造太漂亮了,趁人不在,燕芝偷偷的自拍了很多张。谢令程刚进来,准备说什么,陆翊又挤了进来,很激动的模样。 “哇塞,太美了太美了,真是美死了,多穿一会儿啊。”燕芝不知所措的张着嘴,陆翊见她那傻呆呆的模样,嗤的笑出了声,“演的也不错,我都动情了呢——” 一旁的谢令程皱起了眉。 陆翊继续说:“你不做演员可惜了,怎么样,想不想,我可以帮你引荐——” 他越说离燕芝越近,突然肩膀被人扣住,他回头,不解的眨眨眼,“你是谁?” 他现在才发现还有这个人的存在,惊呼:“难道是你的……” “对。”谢令程又打断了他的话,催促燕芝去卸妆换衣服,然后拉着她离开了拍摄基地,不给陆翊见缝插针的机会。 陆翊又把墨镜扣上,双手插兜,乐呵呵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燕芝开心的忘乎所以,一直被谢令程牵着也没注意到,高兴至极时还会晃两下,跟个上街买糖的孩子似的,谢令程瞅着那张如花似月般的笑脸,握的更紧了,嘴角扬出幸福的弧度。 “这么开心?”他问。 燕芝弯眼一笑:“嗯。” 谢令程的心为之一动,喉结上下滚动,声线显得格外深情动人:“这个机会是我给你的,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啊?”燕芝脸上的红霞还没散去,仿佛涂了一层胭脂似的,让她看着更加娇媚动人。 “我不知道,你说吧。” 谢令程盯着她,心中有个欲望在蠢蠢欲动,不远处传来叮铃铃的声音,一个年轻男孩骑着老式自行车,一边挥手一边喊:“让开,让开,刹车失灵了。” 燕芝刚要回头看,身子猛地前倾,她撞上他的胸怀,他顺势抬手放在她的腰上,收紧了双臂,不松开了。 “谢令程……” “你不是说要感谢我吗?” 反正在国外拥抱是一种礼节,还有些见面就亲吻的呢,也只是打招呼的方式而已,所以没事没事。她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他不在了,你是不是就只喜欢我了?”谢令程的声音如山泉一般缓缓从耳朵淌入心间,让她感觉某处微微一凉,轻柔仿若不现实。 砰的一声,那年轻男孩连人带车砸在了墙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众人七手八脚的挪走他身上的自行车,又把人扶起来。燕芝正好看到滑稽的全部,心里不免为那男孩肉疼,又隐隐觉得好笑。 谢令程见她嘴角带笑,娇嫩的面庞如四月绽放的樱花,散发出清幽的香味,头一低,吻了上去。 燕芝当场就石化了。 那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却又如火似的,烧的她脸滚烫,一直蔓延到全身。 谢令程重新握住她的手,笑吟吟的说:“走吧,我请你吃饭,庆祝你梦想实现。” 很久之后,那咚咚咚的声音还清晰的响在耳旁,她却发现那是自己的心跳。 . 过了几天,谢令程神采奕奕的告诉燕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董事会决定在非洲开一家酒店,需要派一位能力出众的管理者,他们一致认同晁助理非常合适。”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简直是天都塌了好吗? “非洲?”燕芝震惊的嘴唇直哆嗦,人都结巴了,“可可可可非洲不是很穷吗,他们住的起?” “不是给当地人住,是旅客。你见过龙江市本市的人入住凤来朝吗?” “我觉得罗副总能力也很强,怎么不派他去?” “罗副总有家室。” “他也有家室啊。” 谢令程神情淡漠,“你的觉得不重要,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董事会那帮老头子怎么那么坏。 “谢令程……”燕芝委屈巴巴的喊,谢令程心情有些沉重,不想看她此刻的表情,不抬眼:“求我也没用,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燕芝知道他是在用权力报复晁丹,她心里很难过,更难过的是她第一时间不是难过晏哥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是谢令程竟然用这种手段,一点也不像他做的出来的事。整整一天,除了工作需要,她没有跟谢令多说一个字。 一到下班时间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见到晁丹的身影燕芝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垮了,眼泪决堤了似的,晁丹吓坏了,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着眼泪。 “他真那样做,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燕芝眼神坚定,“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听到那个消息,晁丹也挺震惊的,但很快他又露出和煦春风般温柔的笑。 晁丹摸着燕芝的后脑勺,微笑道:“别担心,我不会离开这儿的,更不会离开你,非洲那么穷,叫我去当酋长我也不愿意。”晁丹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这事交给我。” 晁丹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谢令程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什么回头来,晁丹已经走到面前了。 “听说你要派我去非洲?” “目前是有这个打算。” 晁丹笑容有些散漫,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集团的总裁,而是一个突发奇想,想搞恶作剧手段却幼稚可笑的孩子。 他取掉眼镜,眼睛带着冰冷的凌厉:“谢总,凤来朝现在可以没有你,但不能没有我,你不能用这种方式赶走我。” 谢令有些惊讶晁丹的变化,但他也是做过警察的,审过许多犯人,晁丹的目光再凌厉,他也不会怯。 他迎着对方的目光平静道:“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我知道你喜欢她。”晁丹说,“但芝芝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她跟我在一起很快乐,那些照片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在了,她就会爱上你?” “她跟我在一起也很快乐。”谢令程翘起二郎腿,“我不用手段,我们公平竞争。” 晁丹笑了,有些轻蔑的意思,完全无视那人是他的领导,双手撑着办公桌,缓缓俯下身,那种压迫感让谢令程后背僵了一瞬。 “我们的感情你插不进来,她等了我十七年,我想了她十七年,她爱我,很爱很爱,还有——”晁丹顿了顿,炫耀似的扬眉,“我们已经同居了。” 谢令程的眼神随着眼帘逐渐垂落。 “如果你真的爱她,请你放手,你的参与只会让她为难,不开心。” chapter47 割舍 那天晏哥哥不知道给他说了什么,接连三天,谢令程的情绪都很不好,非常不好。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好像直勾勾的盯着她,又仿佛根本看不到她一般。 这天,破天荒的谢令程没有要燕芝加班,一到下班时间就叫她回去了。 燕芝没有多嘴,点头:“好。” 她走到门口,谢令程又说:“回原来的岗位吧。” “为什么?”燕芝诧异道。 谢令程笑了,嘴角一扬而下,笑容有些哀伤:“难道你不想?” “当然没有,”燕芝摇头,不知为何情绪也不高,低声道:“只是觉得挺突然的。” “现在就回吗?”她又问。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那话如同利刃直插心脏,谢令程却没有感觉到痛,大概已经麻木了,只有血在汩汩的流。 他望了她一会儿,垂眸道:“下周吧,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好。” 周一她习惯性的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到了门口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总裁助理了。 “芝芝,你回来了,我好想你,”邱曼像个幼崽似的,一个劲儿的蹭着她,“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我好寂寞。” “46天。” “什么?” “除开元旦节和春节,今天二十号,只有46天。”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你——” 邱曼瞧着燕芝神情不对,仿若丢了魂似的,轻轻晃了晃:“芝芝,你怎么了?” 才46天嘛,为何感觉相处了很久似的,久到竟有一种不舍离去的感觉。 那天起,燕芝再没见过谢令程,并不是真的没见过,见过他的背影,他的侧颜,那张英俊的面容似真若幻,仿若冬日的薄雾,一阵微风就能飘散,明明相隔不远,也知道他就在那里,却突然像从生命里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见。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谢令程会注视着她的一切,深色的眸子如黑夜一般不可捉摸,流淌着浓浓的伤感。 “芝芝。”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燕芝吓了一跳,并不是被晁丹吓了一跳,而是她此时竟想着另一个男人。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想着别人,我只爱晏哥哥,他才是我最爱的人,我等了他十七年就是为了和重逢,怎么可能想着一个相处几十天的人。 “怎么了,你脸色不好。” “没有啊,可能是刚回来不适应吧。” 晁丹搂着她,下巴在她肩头轻轻摩擦着:“下个月我可以休年假,到时候带你去放松一下。去巴厘岛还是夏威夷,你喜欢哪儿?” “你决定吧。”燕芝抬头,弯眼一笑,“晏哥哥,只要和你一起,去哪儿都没关系。” . 来年六月,新房终于可以入住了,燕芝兴奋极了,晁丹又是开心又是忧愁。 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面对。 “晚点收拾吧,”晁丹说,“过来喝点水,坐着休息一会儿。” 燕芝应声:“好。” 晁丹张开手臂,燕芝靠着他的胸膛,头轻轻放在肩窝处,晁丹从背后抱住她,手放在腹部的位置,手指扣着腰。温热柔软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给指尖,手指忍不住紧了紧。 燕芝也收紧了手臂,婴儿般的闭着眼睛。 他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嫣红的嘴唇,微颤的睫毛在心头引起一阵骚痒。 “芝芝……” “嗯?”燕芝仰起头,眼睛水灵灵的,仿佛有光在闪动。 “我可以吻你吗?” 听到吻这个字,猛地一下她想起了影城那天。 怎么回事,怎么老想起他,想起那个不该发生的吻,想起他的唇碰上来的感觉。 她甩了甩脑袋,想要甩开那个人,那个场景。 晁丹很诧异,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苦涩化作血液流遍全身。 燕芝很疑惑,他不是要吻我吗,怎么还没动静? “晏哥哥,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是生病了吗?” “芝芝……”晁丹又喊,声音低而破碎,仿佛带着伤痛一般。 “嗯?”燕芝怔住了,眨了眨眼。 晁丹抬起,撩起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也没有下一步动作,燕芝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霎时间红了脸,美丽的脸庞如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衬的嘴唇更加性感诱人,恨不得叫人含在嘴里,慢慢品味。 晁丹顾不上她的意见了,直接捧住脸颊,把唇盖了上去。 本想轻轻碰一下就算了,但一股莫名的妒意像在苦涩中发酵了似的,越发的浓郁,让他无法思考,只想真实的拥有亲吻这个人。 他越吻越深,越来越用力,带着一点宣示主权的意味,撬开牙关,舌尖细扫每一寸。燕芝快要呼吸不过来,微微往后仰一点,晁丹不肯罢休,把人压在了沙发上继续亲吻。 “晏哥哥——”燕芝轻柔的呼唤。 手臂如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紧紧缠绕,这样似乎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们分开了。 晁丹突然一僵,几乎失声:“芝芝,等等……”双臂一撑,坐了上来。 “嗯?” 燕芝眨了眨眼,满脸都是不解,他怎么看起来不高兴不激动,只是愣住了呢?这是高兴傻了,还是默许了? 燕芝又凑上去亲吻,晁丹往后仰。 燕芝也愣住了,他这是在拒绝? “芝芝,我觉得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燕芝傻愣愣的望着他:“考虑什么?” “你我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对我不了解……” “了解什么?” “我的,”晁丹顿了顿,垂下眼眸。叹息一般,“我的过去。” 燕芝捧起他的面颊:“那你告诉我,你是我的晏哥哥吗?” 晁丹点头:“是。” “是你就对了,其他的我不问,那是你的过去,不管好与坏,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只有现在和未来。” 燕芝跪坐在他腿上,身体紧紧贴着,唇又覆了上去,柔软的小手已经伸进他的衣服里去了,按摩似的抚摸。 他抓住她的手,呼吸粗重,眼里带着压抑的痛苦:“这件事还是等结婚以后在做,好不好?” “那我们结婚吧,晏哥哥。”她把脸贴在他的肩颈处,一下一下的划过不停滚动的喉结。 “只有结婚了,我们才真正算作一家人,你说是吗?” 晁丹吞咽一口,艰难的动了一下,让两具身体分开些许距离:“嗯,但我的户籍还在法国。” “啊,为什么不早点移回来?” “没那么简单的,”晁丹又微笑道,“不过我会尽快。” 燕芝嘟起了嘴,她不是的情欲旺盛的人,可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况且她是那么的想他,难道这十几年来他不想她,还是说可以从别的女人身上找安慰? 想起这个心里顿时恼怒,她似撒娇又似强迫:“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我此生就认你一个,早给晚给都一样。” 她手脚并用的箍住晁丹,慢慢的用情的亲吻,晁丹浑身的肌肉松了一波又紧了一波,跟浪潮似的,几乎将人淹没。就在晁丹要控制不住的时候,电话合适的响了。 竟然是上次那个经纪人打的。 chapter48 别离 经纪人说有个大导演在筹备一部新戏,问她愿不愿意来试试女二号。 原来她上次那个三界第一美人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只有短短十秒钟的镜头,却惊讶无数的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漂亮是第一,配得上美人之称,其次是演技,没想到一个素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可以演的入木三分,动情之极。 燕芝从没想过她竟然能走上演绎之路,她虽然激动,却也没有马上同意,转头看向晁丹,对方听见了,温柔的笑着点点头,她便同意了。 两人互加了微信,经纪人给她发来其中的片段,让她好好琢磨,下周三去试镜。 她的全部心思立刻放在了剧本上。 周一,燕芝去公司辞职。她明明可以直接走的,却还是告诉了谢令程。 谢令程看着她,眉间有些担忧。 那个圈子很复杂,燕芝的美貌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而且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委曲求全,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演戏倒是没问题,只是很难大红大紫,也许还会吃很多苦。 但她说,我只是去演戏的,就想做个好演员,其他的不在意。 是了,怎么忘了她是豁达的性格呢。 谢令程便笑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用担心,有困难就告诉我。” 燕芝的心被他的笑容和话温暖了,点头:“嗯。” 周三,燕芝通过了女二的试镜,等所有角色都尘埃落定,给她的却又是女六,张经纪人有些很不好意思,委婉的给她解释了许久。 燕芝明白其中的缘由,笑着摆手说没什么,其实她也蛮担心演不好拖大家后腿的,而打击她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女六就女六吧,来日方长,先提升演技,努力学习。 令谢令程没想到的燕芝拍的这部戏,竟然就是表妹接下来的那部。 苏琳琳是女一号,陆翊是男二,男一是投资方推荐的,说白了这部戏就是帮这个男一抢一波流量的。 一开始陆翊并不情愿,但燕芝也来了,并且两人还有两场比较暧昧的对手戏,他便开心起来,连同撞档期的另一部戏都给推了。 他要好好演这部,将那个弱不禁风的娘娘腔男一号的风头给抢过来。 六月底,剧组正式开拍。 燕芝这个角色刚开始的戏份根本没有,但她为了能尽快的融入剧情每天都会来片场看他们对戏。 有个新晋小花是客串的,内定的,有她戏份直接过来开拍,所以她不知道燕芝也是演员,以为这个人就是片场帮忙的,常常指使她倒水扇风什么的。水烫了冷了,风小了,她还要横眉竖眼的斥责别人。 直到导演喊燕芝准备上场了,她才明白过来,看着燕芝扮上的模样,嫉妒的烈火燃烧了她的理智,她咬紧了牙,磨的咯咯响。 这是一部古装轻喜剧,燕芝的戏份就占了三集,加起来不到三十分钟,并且是个花瓶角色,还是个不太讨喜的花瓶,谢令程有些不满,不过燕芝乐在其中,每天都神采奕奕的,笑容如同七月的石榴花,他看着也开心,而且片场的工作人员对她也很客气礼貌,尤其是陆翊,热情的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谢令程放了的心又悬了起来。 “喂,我说你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冷不丁,腿上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谢令程回头便对上苏琳琳怒睁的眼,倒竖的眉。 他本有些生气,看着对方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模样,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佯装生气的说:“不看你,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什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琳琳期期艾艾的哎了一声,“你想看她直接去看就好了,怎么老是打着看我的旗号来。哥,还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谢令程刚要说话,苏琳琳冷笑一声:“真没用。” 谢令程:“……” . 今天苏琳琳的戏份少,她没去,说是下次一起补起来,她名气大,演技也没得话说,导演制片都宠着她,不仅同意了,还叫她好好休息。 苏琳琳在酒店睡够了,回了趟家,陪爸爸妈妈吃饭,打着拍戏的幌子又出去玩去了。 玩够了,她又开车去了凤来朝,准备狠狠宰表哥一顿,谁叫他重色轻妹。 苏琳琳在会客室等的百无赖聊,昏昏欲睡,因为她穿着打扮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又戴着墨镜,几乎没人认得出来。她头搁在靠背上,眼睛半闭半睁,忽的定住不动了。 尽管景象是倒着的,戴着眼镜,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不就是那天在酒吧里看到的人吗? 那双看着温柔,底下却蕴藏着忧郁的凤眼如初见般让她怦然心动。 还有,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苏琳琳也扬起了嘴角。 “傻笑什么,”视野中出现另一张英俊的脸,微带怒色,“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尽管这张脸也很帅,充满了阳刚之气,但苏琳琳有些烦他不解风情的出现。 “让开,你挡我视线了。” 没等谢令程让开,她自己挪了脖子,那人已经不见了。 苏琳琳伸出手,“哥,帮个忙,脖子僵了。” 谢令程托住她的后脑勺慢慢抬起来,苏琳琳拍了拍后颈,左右活动活动。 “走吧。” “等等。” “等什么?”谢令程问。 苏琳琳也不说话,就盯着外面,大约等了十分钟,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 谢令程不耐烦了,“再不走,我回家了。” 他应该早就走了吧。苏琳琳有些失落,不过知道他在这里上班就够了。 她跳起来,挽住谢令程的胳膊,“走了,吃大餐去,饿死我了都。” 谢令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整个晚上,从上车到吃饭到吃完饭,苏琳琳都在傻笑,谢令程盯着她的表情,微微拧眉,却也什么都没说。 但他很清楚,苏琳琳这样,貌似发春了。 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被她看上了。 . 这天下班后,晁丹去王记买翅尖,燕芝喜欢吃,从她进组,他又大半个月没见过她了。 想起她,心里就涌出一股暖暖的甜蜜,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晁丹的手刚要去摸车把手,手臂突然别人抱住。 “哥哥,救我。” 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无助的恐慌。 晁丹低下头,黑色的秀发瀑布似的垂着,微风轻轻撩动着发尾,如黑纱一般神秘,女孩仰起头,是一张清纯漂亮的脸蛋,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滑白嫩,黑黝黝的眼睛如小鹿般惊恐的望着他。 而这个一脸无助又无辜的请求帮助的女孩正是苏琳琳。 chapter49 再遇 “怎么了?”晁丹问。 “他们欺负我。”苏琳琳指着前方,又往他背后藏了藏,颤抖的小手揪住晁丹的衣角。 晁丹没来由的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他正在回忆在哪里见过时,对方扯了扯他的衣服,他抬眼看去。 不远处两个身形踉跄的男人朝着她走过来,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晁丹拉开车门:“上车。” 苏琳琳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连衣裙,抬起雪藕般的手臂,将头发别到耳后,眼一弯,露出甜美的微笑:“谢谢哥哥。” 开出一段距离后,晁丹问她:“你去哪儿,我送你。” 苏琳琳不说话,就默默的泪流,对于哭戏她得心应手,是那种在眼眶里包了许久,才掉下一颗,然后一言不发,一颗接一颗的掉。晁丹额角一跳,感觉心也跟着那眼泪一点一点的跳着,直觉自己摊上一件不好的事了。 趁着红灯,递上抽纸。 苏琳琳擦了擦眼睛,又揉了揉鼻子,小巧的鼻头粉粉的,看着又可爱又怜人。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中控台的塑料袋上,“哥哥,好香啊,这是什么?” “麻辣翅尖。” 她咽了咽唾沫:“哥哥,我肚子好饿,可以给我吃点吗?” “不行,给别人买的。” 晁丹把车停在路边,对面是个广场。他说:“你就在这里下吧。” “这里是哪里?”她水汪汪的眼带茫然。 “觅怀广场。” “哦。” 苏琳琳低眉耷眼的打开车门下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晁丹想了想,又把那包翅尖给她了。 当他掉个头回来发现女孩还坐在路边,时而垂眸不动,时而望着人群车流,那迷茫又无助的表情,好像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世界抛弃了她似的。 晁丹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他还走过去了,并且带她去吃了饭。 女孩吃相很优雅,胃口也不大,吃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露出甜美又怯生生的笑。 晁丹微笑着回应她。 真挺可爱单纯的,一个人在外真的很容易被骗啊。 “看你的样子像个大学生,是在青蓝大学读书吗?” “嗯。” “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 苏琳琳顿时就放下筷子不吃了,大大的圆眼睛又冒出许多泪花,上牙咬住唇角,只流泪,不出声,特意压制的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晁丹心说。 他温声道:“怎么了,怎么一说回家就哭?” “哥哥,我没地方去了。” “什么?” 苏琳琳说她是青蓝大学播音系的学生,来自偏远地区,因为成绩好长的又漂亮被寝室里的其他人排挤,总在背后说她坏话,她们又不承认,今天她听到了她们污蔑她,没忍住跟她们争执了几句,三个人竟然合伙把她赶出了寝室。 这年头,出门不带手机跟个没穿衣服似的,晁丹没有怀疑。他拧着眉,眼眸低垂,这事他真没办法解决,但对方的模样又着实可怜。看到那双眼睛,就想起了燕芝小时候,这个时候如果没人帮她,很容易走上歧途吧。 正当他低头思考的时候,苏琳琳站起来,“谢谢哥哥,我走了。”就那样直接走了,没有片刻的停留,纤瘦的背影,飞扬的发丝和裙角,显得她孤独又单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怜惜之心。 晁丹倒也没想太多,转头就忘了。 没几天,晁丹又见到了她。游魂似的,差点一脚踏进车流里,晁丹拽回来的时候心竟然在砰砰乱跳。 他正要训斥,却见对方哭的眼睛都肿了,问其缘由,她说她最喜欢的水晶球被同学故意砸坏了。 那是她妈妈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她妈妈已经去世了,这是妈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苏琳琳抱着膝盖哭的不能自已,在心里不停的道歉:妈咪,对不起啦,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生气的对不对,毕竟这是您女儿的终身大事,您能原谅我的对不对…… 晁丹当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连这个人是谁他都不知道,却鬼使神差的带着她全城转,只为买到一模一样的水晶球。 打开开关,雪花飞扬,穿着芭蕾裙女孩在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这可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不,第二个,那包翅尖还在冰箱里放着呢。 看到她笑脸的那一刻,晁丹也笑了,心情竟意外的轻松。 晚饭是上次和谢令程去过的拉面店。 苏琳琳不敢乱吃,怕长胖,只要了一碗素面。晁丹却以为她是担心花他太多钱而不好意思,又叫老板把素面换成了牛肉面。 油腻腻的,她实在没胃口。苏琳琳夹着嗓子说:“哥哥,我吃不完,可以给你分一点吧。” 一两也吃不完,这胃口是多小。 晁丹说:“吃不完就留着吧,把肉吃了。” 苏琳琳夹起一块,忍着强烈的反感咬了一小口,明明都想吐了,还要笑着说:“好吃啊。” 她心不在焉,偶尔夹一根嚼上半天。那碗面,她吃了三分之一,终是不想吃了,低着头,缩着脖子,等着挨批评的模样,晁丹都没多看一眼,付钱走人。 苏琳琳捧着水晶球,在晁丹前方背着手倒着走,雀跃的模样像只小麻雀。 “哥哥,你人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我已经有了。” “哦。”苏琳琳转过身,盯着水晶球,眼睛被光折射的迷离不清,面无表情道:“她运气可真好啊。” 这是一条老街道,地砖有的开裂有的不翼而飞,苏琳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一脚踩进去,她哎哟了一声,身子往一边歪去,手中的水晶球也飞了出去。 “我的球——” 晁丹跨出一大步,抓住她伸出去的手,另一只手接住水晶球。他控制好了力量,那个几度可以使她刚好站稳,而她又哎哟一声就倒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箍住他的腰,身子还在下坠。 晁丹无奈,只得空出手将她托起。 “哥哥,我的脚崴了,好疼,我走不了路了,怎么办?” 晁丹盯着她,很久没有说话也没动,苏琳琳被他看的心虚,低下了头,继续掉珍珠,片刻后身子腾空,她小小的惊呼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娇羞的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妈的。她腹诽,不会被看穿了吧。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演技,连老爸表哥都能骗到,别说普通人了,所以晁丹一路抱着到诊所,她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目的快要达成了。 可那天过后,苏琳琳再见到他,他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冷漠的擦身而过,对她的眼泪失落期待视若无睹。 苏琳琳有些后悔,他肯定看出来她是骗他的了,不过他要是跟个蠢货似的看不出来,舔狗一般事事都顺着,她早就放手不玩了。 她后悔的是,不该那么早就说喜欢他的话,不然现在还可以跟在他身边,明显他也挺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感觉,不然怎么会带她到处找她乱说的水晶球呢。 chapter50 霸凌 可他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呢?想起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女人缠着他搂着他,跟他接吻,苏琳琳就火大,演戏不走心,还动不动就发火,连男一号和导演都骂了,在剧里她的爱宠都没有放过。 在一众傻掉的表情下施施然离去。 最近的她身心疲惫,准备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一到酒店,她看到那个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文件,苏琳琳勾起嘴角,正想走过去,一个身影先她过去了。 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素人。 只见她亲热的挽着他的手臂,他宠溺的望着她,微微一笑,即便只是一个侧面的微笑,苏琳琳依然能想到他笑起来有多么的好看。 她嫉妒的发狂,直勾勾又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离开。身后传来咔咔的声音,有人躲在柱子后面偷拍。 偷拍者正要离去,一个冷漠又带着凶狠的声音响起。 “手机给我。” 那人愣住了,没给。苏琳琳抢过去,把全部照片删除干干净净。 她漂亮可爱的嘴唇慢慢的动着:“我要是知道网上出现一张关于他俩的照片,你就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那人看出来她是谁了,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点点头,苏琳琳同意她离开,她才敢走。 圈里人都知道苏琳琳看着柔弱清纯,实际上脾气非常不好,她还学过柔道,从小被老爸逼着练的防身术。她也一直想转型,拍点动作片,但经纪人告诉她,如今打打杀杀不吃香了,观众就爱看情情爱爱,神仙谈,妖怪谈,小的谈,老的谈,外星人也要谈。如今新人跟个韭菜似的往外冒,不抓紧流量,迎合粉丝,很快就会被遗忘,爬都爬不起来,所以一直忍着恶心,跟恶心的人拍恶心的电视剧。 电梯里。 助理不解道:“琳琳姐,你为什么要帮她啊?” 燕芝长的美,脾气温和,演戏又有天赋,大家都很喜欢她,陆翊更是像个奴才似的。 她还跟苏琳琳一个经纪公司,这不是要跟他的主子宣战吗? “帮她?”苏琳琳冷哼一声。 她才不是帮她,因为身边那个男人是她要的。 跟别的女人,一点绯闻也不能有。 . 这天,谢令程来剧组没有看到燕芝的身影,苏琳琳懒得搭理他,重色轻妹的没良心的家伙。陆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告诉他,燕芝的戏份结束了,被经纪人安排到隔壁组跑龙套去了。 谢令程踟躇了,不知道该不该去,犹犹豫豫间还是离开了。心里脑里却想的不行,第二天又去了,想着偷偷看一眼,知道她好就放心——好个屁啊。 只见燕芝跪在地上,一个清脆的耳光,仿佛打在他脸上似的。 尽管他知道是在拍戏,但还是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住手!” 众人纷纷回头,谢令程大步上前,端起燕芝的脸,整个人都在颤抖,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一身的怒火仿佛能将片场秒成灰。 看那红肿的脸,不知道被打了多少耳光了,他碰都不敢碰。 那女演员被他的眼神吓得像鹌鹑一样。 “是导演说真打的,她也同意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把人拉走了,开车直接带出影城。 谢令程很生气,浑身都绷的很紧,骨节都发白了,仿佛能将方向盘直接捏成粉末。他也生气燕芝怎么就那么逆来顺受,明明都是演戏了,怎么还要真打。 这哪里是拍戏,分明是霸凌。 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的他呼吸都像带着刀子,每一口都是铁锈般的味道,叫他怒火更甚。 谢令程把她带回了别墅。 老谢和方雪宁在楼上看到沙发上的二人大气都不出,生怕那是幻影,一口气就给吹散了。 老谢望着方雪宁,激动的腮帮子直颤抖,用眼神问:那是我的儿媳妇吗?是我未来儿媳妇吗? 方雪宁含着温柔的笑意点头,心里却不解:他那表情怎么感觉那女孩好像欠他钱不还似的。 燕芝的脸已经不疼了,只是她不知道还有些肿,红印更深,于是她笑了一下:“已经不疼了,没事了,谢令程你——” 谢令程一把把人抱进怀里,“笨蛋。” 燕芝霎时间泪流满面。 脸不疼,心里疼。 在原来那个剧组还好,有陆翊。原来她挺讨厌陆翊的,觉得这个人做作虚伪,接触后才知道那么多人竟只有他一个好人。 这个剧组他们都是熟人,就她一个外人,没一个人跟她讲话,仿佛她是透明的。还有人以为她是走后门塞进来,每个人都看她不顺眼,对她呼来喝去。她强撑着,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她知道演员就应该承受很多,这只是开端。 谢令程心疼极了,“我说过,有困难就告诉我,忘了吗?” 她没忘,只是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告诉他,更不想看到他为自己担忧,她觉得自己不配。 “燕芝,你要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边永远有个我。”谢令程捧着她的脸颊,“星冉娱乐的老板我认识,我会拜托她叫人照顾你,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你。” 谢令程在她耳边低喃:“你有我呢,你不是一个人,别害怕。” 当天晚上,制片人和导演都接到了星冉娱乐大老板的电话。 第二天,两人前后跟的关心慰问燕芝,亲自道歉,并且给她安排了一个伶俐的助手,专用保姆车,饭菜都是格外准备的,各种养颜美容茶高级水果等等。 导演和制片带了头,从此燕芝在影城可以说可以横着走了,说话声音大了的都没有,甚至有人巴结她。这前后的转变简直令人咋舌,她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最后坦诚接受了。 社会不就是恃强凌弱吗? . 九月底。这部剧杀青了,因为开机的时候做了强有力的宣传,将众人的胃口吊的十足,又有众多大咖加入,开播的第一晚,直接冲上热榜第一名。 周五,剧组在凤来朝举办了庆功宴。 按理说,燕芝那样的角色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因为她特殊的身份,也被邀请到场了,说是庆功宴实际上是几位主角的主场,燕芝不想打扮的太隆重,但她本就是明艳型的,素裙淡妆反倒让她像争奇斗艳的芍药中的一朵素净的莲花,委婉清丽,冷白皮看起来像披着月光一般,她一出现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燕芝如月光仙子般飘然入室,泰然自若的对众人微笑,苏琳琳难以控制心中的嫉妒,拧起了眉,莫妮卡一反常态的笑脸相迎,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给众人介绍。 燕芝成了众星捧的月,女主角苏琳琳被遗忘在角落。 “说了这么久了,口渴了吧?”莫妮卡递上一杯甜酒,“喝点吧,度数很低的,就跟饮料一样。” 燕芝礼貌的对莫妮卡说谢谢,却只拿在手里没有喝。 chapter51 陷阱 这时,一个穿着深紫色深v礼服的女人从燕芝身边走过,故意用手肘撞了了她一下,燕芝后仰避开,不曾想踩着裙摆了,脚下一滑,直接坐桌上了,蓝莓酱沾了她一屁股。 莫妮卡说:“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了,所以多准备了一条礼服,算你运气好。” 燕芝放下酒杯,略带歉意的微笑:“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了。” 莫妮卡亲热的挽着她,像极了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 苏琳琳盯着两个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抓起那杯甜酒一口气干了。 很快,莫妮卡一个人回来了。 陆翊在走廊上,双手插兜,眉眼深沉的问她:“她呢?” “人家累了,回家睡觉了,你啊就别想了。”莫妮卡嗤笑:“你这种的哄哄你的小粉丝还可以,别人看不上你的。” 扭动腰肢,款款离开,还故意撞了陆翊一下。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一脸粉红的苏琳琳冲了出来,莫妮卡觉得她有些奇怪,脸色奇怪,表情也奇怪,可心里的兴奋又让她将那疑惑放在脑后,对着一个黑西装的老男人耳语了什么,男人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很绅士的又说了一声:“抱歉,失陪一下。”就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不流通,苏琳琳觉得好热,脸上像染上一层樱花似的粉,看到人更加娇俏动人,身上仿佛有小虫子在爬,她去挠,却是怎么也挠不到痒处,及至心里都痒了起来,她咬着牙吟了一声,恨不得扒开衣服。 晁丹看到她时,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一脸忍耐到了极致的难受模样。 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虽然晁丹讨厌她之前的戏弄,但她怎么也是谢令程的表妹,况且这里还是凤来朝,被传出去只能是对酒店影响不好,所以上前蹲下去,拍了拍苏琳琳的脸。 浓密的睫毛颤巍巍的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睛,美丽的眸子仿若瑶池倒映着星汉一般。 “丹,是你吗?”苏琳琳的手急切的在他脸上乱摸。 晁丹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醒了就自己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正欲起身离开,又被极快的抓住拽了下去。 “我好热,你帮我把衣服脱下来,好不好,我自己做不到。” 晁丹仔细着她的神色,淡淡道:“你被人算计了。” “什么?” 晁丹没说话,把人抱起来,边走边问:“你房间在哪里?” 苏琳琳低低的说了一个数字,焦灼不安的扭动着,喉咙里发出柔软甜腻的声音。 门一开,苏琳琳火热的嘴唇在他脸上乱碰,晁丹径直走向浴室,把人丢浴缸里,打开淋浴就往苏琳琳身上浇去。 苏琳琳尖叫着,左躲右闪,却始终避不开。 “不要淋了,不要淋了。” 晁丹关了水,蹲下去盯着苏琳琳的眼睛,“现在清醒了吗?” 房间里开着冷气,苏琳琳又被浇了冷水,蹲在地上抱着双腿,瑟瑟发抖,呜呜的哭出了声。 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却带着一丝幼崽般的茫然和酒后的迷醉,脸上还留着酡红,像刚接受了春雨洗礼的花瓣。心头好似有一片羽毛轻轻悠悠的飘过。晁丹扯下浴巾,给她擦掉脸上多余的水,又包住脑袋擦头发。 苏琳琳怔怔的看着面前冷着脸,却动作轻柔的男人。心一横,扑上去搂住晁丹的脖子,狠狠地啃噬他无情的薄唇。 晁丹被她扑的坐在了地上,屁股有点疼,心下很不悦,毫不留情的推开。 “滚开。” 刚坐起来,苏琳琳又从后背抱住。 “别走。”她趴在他耳边哀求:“给我,我好难受,丹,求你了,你不要这么无情。我爱你,我爱你。” 她小心翼翼的又去触摸他的耳朵,手指从领口探进去。手指是凉的,传来的感觉确实滚烫的,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般,火焰从内心深处慢慢扩散,晁丹的呼吸急促起来。 见他没有反抗,苏琳琳的胆子大了起来,绕到正前方,跪在他双腿间,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凝望,服侍着他,炽热的爱意转化为熊熊烈火,烧掉最后一丝理智。 芝芝他是要负责一辈子的,所以他不会轻易触碰,但苏琳琳不一样,他不爱,也不需要负责,况且自己也算是在帮她。 他粗鲁的撕开她湿漉漉的衣裳,又去拉扯肩带时,苏琳琳咬着唇低声哀求:“能不能去床上,这里冷。” 他便把她扛起来,扔在了床上,小小的人儿往上弹了一下,心中兴奋激动早已忽略掉了那点痛,只热切的期待着。 但她忘了这个男人对她没有爱,只是发泄的工具而已,不会温柔,不会用情。没有任何前戏,没有爱抚。 她呜呜的哭,“轻点,疼。” 他没想到竟然是苏琳琳的第一次,微微愣住了,再看她时也不觉得那么厌恶了。 苏琳琳眼眸半睁,娇软的语调带着极致的魅惑:“你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晁丹俯下身,温柔的碰了碰她的唇角,嗓音暗哑:“松开点。” 床头柜上,一个不怎么搭配房间装饰的玩具泰迪熊盯着交缠喘息的两人,漆黑的眸子似乎亮出邪恶的红光。 . 燕芝一觉醒来天都塌了,起先她只知道是苏琳琳出事了。网上大量流传着她的不雅照,她的微博都快爆炸了,官方不得不封了她的号。 到了公司又才知道这事竟跟自己有关系。 苏琳琳是昨天晚上的庆功宴出的事,调了监控录像发现最可疑的人就是燕芝。 因为她喝过燕芝给她倒的一杯水。 燕芝脑袋还有点晕,什么话都没说,只慢慢厘清思绪。 昨晚上她的礼服被弄脏了,莫妮卡说带她去她的房间换,她的房间不知道熏了什么香,闻的她脑袋发晕,只想睡觉。 莫妮卡说,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她果然就撑不住了,往床上一躺,就沉沉的睡去了。 她又往前想,很久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苏琳琳当时半躺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起来有些难受的模样,她是谢令程的妹妹,谢令程对她那么关心,所以她也下意识的认为也应该关心她。 燕芝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被灌了太多的酒,胃很不舒服,拜托燕芝给她倒杯水来,她还调皮的喊她嫂子。 就因为那杯水吗?可她是背着的,根本看不到她做了什么,换句话说就算她做了什么也不可能陷害苏琳琳啊,没有理由陷害啊。 如果是因为嫉妒,她也有其他办法火起来,不会用这么肮脏龌龊的手段。再说,她也喜欢苏琳琳啊,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忍心伤害她——再说,她可是谢令程妹妹,她怎么能陷害她。 燕芝百口莫辩,只怔怔的望着他们,望着他们幸灾乐祸的脸。 这时候陆翊走了进来。 chapter52 分手吧,晁丹 他不是星冉娱乐公司的艺人,不知道大早上的过来有什么事。 “给你们提供证据的。”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苏琳琳的经纪人李大头。 李大头眉头紧锁,“你怎么会恰好拍下来?” 陆翊温柔的看向燕芝,“当然是为了拍我爱慕的女神了,没想到拍到如此丑陋的一个。” 李大头拍桌而起,咬牙切齿的说出三个字:“莫妮卡。” 莫妮卡仿若被电击中,牙齿都在抖。 他把视频放到投影仪上,大家都看到了, 莫妮卡盯着陆翊一贯挂着散漫的笑的脸,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不对,她放的明明是迷药,苏琳琳如果喝了酒,应该是晕了,而不是——她看向苏琳琳,对方眼中犹如毒蛇一般射出冷冽阴森的光,光幽幽闪动,仿佛在说:废物。 “是你,是她自己,不是我……” 但他们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保安来把人拖走了。 莫妮卡不仅会有牢狱之灾,还面临着上千万的违约金。 燕芝浑身冰凉,麻木的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 视频里,莫妮卡在那杯甜酒里悄悄放了东西,然后端给燕芝,但是燕芝因为怀有疑心没有马上喝,被紫色礼服的艺人撞了一下,弄脏了礼服,便放下酒杯跟着莫妮卡离开了,然后苏琳琳走了过去,将那杯酒喝了。 也就是说,那杯酒本来是给她准备的,莫妮卡想陷害的人是她。 明明她们都不算认识,也没有做伤害她的事,她却那样对待自己。 她的心在颤,手在抖,当年因为她谢令程的妈妈死了,外公傻了,如今又因为她苏琳琳爆出丑闻。 自己真是不祥的人吗? 她看到苏琳琳过来,张着嘴想要道歉,对方只用一种很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燕芝不明白她怎么那样看她,茫然的盯着她的背影,陆翊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陆翊温声道:“她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无需自责。” “什么?”燕芝呆呆的问。 这个人真是太单纯了,根本不适合娱乐圈。 他才不是因为拍燕芝而拍到那一幕。 原来他偷听到了莫妮卡和某个公司大老板的谈话,大老板看上了燕芝的美貌,想要占有,莫妮卡自告奋勇,愿意帮忙,他便保证事成之后下一个女主角一定是她的,一定捧红她。 那杯酒里下的不是春药,而是迷药。 所以苏琳琳如果喝了那酒,怎么可能还跑的出去? 苏琳琳自导自演,不仅想霸占她的男人,还要陷害她,她还傻傻的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别人。 “反正跟你没关系就是了,”陆翊故作轻松的叹出一口气,“凶手已经绳之以法,忘了吧。” “对了,我还没谢谢你,昨晚上的事。” 燕芝记得自己是在酒店睡的,一觉醒来却在曾经熟悉的床上。问了谢令程才知道,是陆翊通知他带她回去的。莫妮卡做了充足的准备,担心她不喝酒,所以又在房间准备了迷香,是陆翊的介入让她逃过一劫,否则今早的热搜一定是她跳楼的照片。 她除了说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翊说:“其实你不太适合这个圈子,不过只要你待一天我就会保护你一天。” 燕芝用眼神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陆翊哭笑不得,“只是字面上的喜欢,你干嘛这么紧张。” 燕芝也跟着傻笑。 凶手是抓到了,可是苏琳琳清纯女神的形象也毁了。虽然及时删除了帖子,可是那些照片还是在私底下偷偷的流传。 众人都在猜测那个男人是谁,看着又神秘又危险,不知道是不是圈里人。 . 谢令程盯着照片上的侧影看了很久,突然起身去了董事长助理办公室。 “你必须给她一个交代。”谢令程说。 晁丹神情迷茫。 “我知道那个人是你。”谢令程咬着牙说,“琳琳她虽然调皮任性却不是胡作非为的人,你必须对她负责。” 晁丹冷笑:“是她求我的,我根本不愿意。” 谢令程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晁丹会这样说,他冷漠就像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这件事,我才是受害者。” 谢令程气愤极了,给了晁丹一拳:“你还是不是是个男人?你知道她现在有多痛苦吗?她被人唾骂侮辱,现在连家门都不敢出,她事业已经毁了,你还想毁了她这个人吗?她要是有个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谢令程那一拳打的很狠,晁丹的腮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他用舌头顶了顶痛的地方,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仿若疯癫了一般,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他趴在桌子上,弓着背,咳嗽的非常剧烈,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般,每咳一下身体就痉挛一次。 “出去。”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费尽千辛万苦的挤出来一般,声音沙哑如同将死之人似的,听的人心里发毛。 “你想要我帮她,就立刻马上出去。”晁丹嘶哑着嗓子吼道。谢令程也不想关心他到底怎么了,砰的甩上门。 很久,晁丹慢慢抬起头来,脸色白的可怕,嘴唇都白了,整个人仿若没有光泽的瓷器,脆弱的不堪一击,嘴角缓缓流出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过了几天,网上出现一段视频。 “照片里的人,是我,我和琳琳一直在交往,我们认识很久了,为了她的事业,我甘愿做她身后的男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情侣之间的正常举动,却被人偷拍并恶意谣言传播,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不管是谁,我一定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最后那个眼神如同狼王的警告一般,叫人不寒而栗,视频下面竟无人敢乱说一个字。 天际的夕阳红似火,映的两人的脸也很红,仿佛在烈火中燃烧。 燕芝以为自己会哭,哭的撕心裂肺,看到那个视频时却只是喉咙涩了一下,现在眼睛也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干的有些痛了。 “跟苏琳琳……”那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咽了回去,“真的是你?” 晁丹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眸哑声道:“我不是已经澄清了吗?” 她握住晁丹的手:“晏哥哥,我知道那个人跟你有点像,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你,他们只是找不到那个人,拉你出来垫背的,对不对?” “是我。”晁丹面无表情的吐出。 燕芝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可那个人的背上……” “我说过,你对我的过去一点也不了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爱她,我愿意。” “那我呢,你有没有爱过我?” “是我骗了你,对不起。”晁丹感觉胸中有气血在翻涌,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分手吧。” 燕芝盯了他许久,两人就那样倔犟的站着,直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收入天际,外面万家灯火,而他们站在黑暗中凝望着对方。 燕芝先动了,她沉默的走了,打开卧房的灯,开始收拾东西。 他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晃动,可等她真的要走了,他又拉住她的手。 “你住哪儿啊?” “你不用担心,”燕芝淡笑,“我会找到地方的。” 那微笑就像一把刀插进心里,晁丹滚动着喉结,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喉咙喷出来,他艰难的动了动喉结。 “芝芝……” “你这样叫我她会生气的。”燕芝眼神淡淡,“晁丹。” 她拉开晁丹的手,径直离去。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击中,晁丹满脸惊恐,一个踉跄靠着墙壁,看着她出门,又转身关上门。 她的面容就在他的视线中,他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模糊,直到全部消失。 他的希望,他的身体,他的一切,在那一刻瞬间全部崩塌,心内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累积在胸中的悲痛化成一股腥甜的洪流,肆无忌惮的冲向喉咙,鲜血喷在雪白的墙壁上,如同天地同时毁灭般的绝望。 chapter53 都不好过 燕芝去酒店住了一夜,她存了一些钱,加上上次的片酬够她在影城附近租了一套较好的单间配套了。 谢令程听闻后,说她一个女孩子很不安全,在距离影城最近的云霞区买了一间公寓,燕芝仿若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叫她去她也去了。 谢令程等着她哭,可她一滴泪都没有,甚至对他笑了:“谢谢你,我不能白住,你说租金多少钱一个月?” 谢令程也没说不用的话,问她:“你有多少?” 燕芝想了想,把银行卡递上,“都在里面了。” 谢令程二话不说直接揣兜里,当天晚上邱曼来了。 谢令程给邱曼放了一个月的假,这些天让她陪着燕芝。 燕芝没哭,邱曼倒是哭的不成人样了。 “我就知道,他看着就不像好人,可怜的芝芝被骗了感情还被赶出来了……” “是我错了。”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你的错,明明就是那对狗男女的错,你怎么还怨上自己了。”邱曼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 “可心疼死姐姐了,抱抱。” 燕芝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 其实当时燕芝并不相信晁丹是真的失忆了,但她不甘心,她想试一试,万一真的感动他了呢?后来,真的感动他了。 她以为他们可以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一辈子了,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晁丹真的不爱她,所以接吻都是不情愿的,更不要说跟她结婚,永远在一起了。 当初他只是看她可怜,同情她而已,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 顾清风离开那次,她坚强的不像话,这次被等了十几年的人欺骗感情,也是一滴泪都没掉,邱曼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变成钢铁侠了。 邱曼每天都给谢令程汇报燕芝的动向,她不哭不闹,按时吃饭睡觉拍戏,跟人交流也相当的正常,简直不像失恋的模样,两人更加担忧。 时间一晃过了一周。 “曼曼,你没必要天天看着我,我不会想不开的。”燕芝微微一笑,“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吧,世界上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了,我会好好爱自己的,你也要哦。” “真的没事吗?”邱曼很怀疑,眉间依然忧心忡忡。 “真的没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燕芝伸手抚平她眉心的川字,“好了,回去上班吧。对了还有个东西给你。” 是陆翊的亲笔签名照。 “亲爱的,叫我怎么舍得你?”邱曼扑进她怀里“大哭”,紧紧搂住:“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谁陪你吃饭睡觉,谁给你洗澡搓背。” “好了,给你的假依然奏效。”谢令程说。为了犒劳她这些天的辛苦,还奉上两张海南的三日游的票。 邱曼嘻嘻哈哈的跟宗劼去海南增进感情去了。 周天上午,谢令程进来的时候,屋里浓烟滚滚,燕芝咳着嗽从里面跑出来,跟他撞了个满怀。 原来是燕芝学着做饭,不小心把锅烧干了,又起了火,她一瓢水浇下去,就出现了方才的景象。 有人以为着火了,消防车都喊了过来。燕芝很愧疚的给所有人弯腰道歉。 “不是怕火吗,怎么还要自己做饭?” “从普恩村回来后,我好像就不怕了,也没做过噩梦了。” “生活上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个阿姨,有时间就回来吃,没时间送过去。” “太麻烦了吧。” “你的工资都上交给我了,我不管你吃喝,谁管?” 谢令程的笑容温暖舒适,像被棉花包围似的,燕芝也莞尔一笑,内心如那天空一般坦荡舒展。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专心致志的拍戏,提升演技,逐渐有了名气。 苏琳琳就惨了许多。事业开始走下坡路,爱情也不如意。 晁丹没来看过她一次,更不会配合她接受采访,谈他们的恋爱史,即便是苏琳琳去找他,他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笑脸,一旦没人就喊她滚。 “你怎么这样对我?”苏琳琳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伎女。”晁丹冷冷道。 “你说什么?”苏琳琳被雷劈了似的晃了一下,面色苍白:“你明明在镜头前说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晁丹勾起嘲讽的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设计了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迫于舆论跟你在一起了,你算什么东西!”他握住苏琳琳纤细的脖子,五指猛地一收:“你要再缠着我,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琳琳差点被他掐死,晁丹一松手她便瘫软了下去,好久都找不回一丝力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反派的眼神都比不上刚才晁丹的狠毒,似乎真的可以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苏琳琳病了。而他作为男朋友竟然都不出面。 苏龙火冒三丈,打电话不接,上门逮人,对方无视他,气的他差点高血压都犯了。 恼怒的他便把这个事怪在妹夫头上,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说他找的个什么员工,人品太差了,赶紧辞退了。 谢徕真是躺在家里也中枪,左右为难。 谢令程去了一趟,苏琳琳那模样确实像生病了。脸色憔悴,婴儿肥都消失了,下巴尖的能当针用。舅舅只有她一个女儿,又是老来得女,自然是疼的不得了,所以也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格。 苏龙又说起了晁丹,逼着谢令程把人辞退,封杀。 他曾一度以为那些事都是晁丹干的,以此来要挟他可爱纯真的女儿。 “舅舅你是老糊涂了吗?”谢令程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别人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那视频的异常,她就是活该。” 苏琳琳扑在妈妈的怀里,只管流泪。 谢令程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表妹,也是一点血缘关系的,便坐下来耐着性子安慰。晁丹生气很正常,现在他也不太好过,她的粉丝人肉到他的住处,在他门上车上写上乱七八糟的侮辱他的话。 他说:“你要真想跟他好,就把性子收收。” 苏琳琳表示她不要他了,就算晁丹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要了。 对于她前后的转变,谢令程很诧异,再看苏琳琳,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受了惊吓。 苏琳琳说她是在酒吧遇到晁丹的,一见钟情。 谢令程对于这个叛逆的妹妹去酒吧一点也不关心,反而在想晁丹那样的人会因为什么事出现在酒吧。 chapter54 谢令程目睹晁丹发病 出了苏家大门,他便拨通秦柏川的电话。 “秦队……” 上次的王轩朗之案,谢令程把所有功劳都给了他,自己一走他就成功的上了大队长的位置。现在在局里紧俏的很。上次谢令程给他的线索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抓捕了崔凯这个贩卖文物的罪人,也给滇南警方提供了珍贵的线索,可惜的是卫和平父子还在逃匿中,不过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哈哈,不敢不敢,谢队的总裁当的挺好啊,还记得我们这些下属,真是非常的荣幸啊,哈哈哈——” “少贫嘴了,帮我查个人。” “谁?” “晁丹。” “哦?”秦柏川把双脚搁在桌子上:“他怎么得罪你了?” 谢令程说:“不是得罪,他只是有些让我好奇,查清楚了发我微信上。” “得了。谢队,啥时候回局里看看咱兄弟们,都怪想你的。” “行,过段时间请大家去醉乡思吃饭。” “哦,那敢情好,不过咱们都是粗人,不懂得欣赏美食,大排档就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才叫一个痛快。” 谢令程微笑:“你决定,现在你是队长。” “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呗。”秦柏川又说。 谢令程轻笑一声:“她不是我女朋友,上次她给我说清楚了,情急之下乱说的,怕你们不肯。” “这是哪里的话,队长出事了,就是在冰岛我们也会游过去,只是可惜啊,老大,你看你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怎么到现在还是个处,我都替你着急啊。啊,你不会是对……” 谢令程一头黑线,“行了,别瞎想,赶紧去办。” “好,拜拜了您嘞。” 处~~谢令程忧伤的望着前方,心里哽的慌。 十天后,秦柏川发来消息,他们查到的跟谢令程知道的没有区别,但他很清楚这不是全部的真相,他决定亲自去问晁丹。 谢令程把车开进停车库,前方传来砰砰砰的击打声,一个男人嚣张的说:“雇主说了,要他两条腿和两只手,谁打断的,谁有奖励。” 朗朗乾坤,竟还有买凶杀人的交易,谢令程轰的一下,怒气冲破颅顶。他加快车速,快要撞上时,来个急刹,刺耳的摩擦声逼的那几人停了下来,回头观望。 谢令程瞄了一眼,那个被打的人竟然是晁丹。 “私人恩怨,别他妈多管闲事。” “告诉你们雇主,这个人我罩的,她要再动他,我饶不了她。”谢令程平心静气道,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似的击穿他们的心脏。 “你谁啊你?” “我姓谢。”他淡声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谢令程面无表情的吐出:“警察。” 那些人一听是警察,跟火烧屁股似的跑的飞快。 “你怎么不还手?”他问。 晁丹没有动,谢令程拧着眉,感觉有些不好,“你还好吗?”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动静,不会被打晕了吧? 他蹲了下去,伸手晃着对方的胳膊,“晁丹?晁丹?” “你怎么还不走?” 晁丹的语气听着很不友好。 “我有事找你。”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晁丹背对着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迈。 谢令程这会儿也觉得那事比不上这个人重要了。他从没见过晁丹这模样,就像落败的狮王,被迫离开自己的领土,从此孤苦无依,直到老死。两人虽然是情敌,但没有其他方面的冲突,他不会落井下石,更不会见死不救。 谢令程上前拉住:“去医院看看。” “滚开。”晁丹突然转身,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像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泪似的。他挥出拳头,拳风劲劲,谢令程呼吸都凝了一瞬。 那拳头却是软绵绵的落在身上,晁丹本人也向他倒来,谢令程本能的伸出手去接,一百五十多斤的大男人重量全挂在他身上,差点两人都摔了下去。 谢令程咬紧牙关,才堪堪托住。 “晁丹,你怎么了?” 晁丹突然开始抽搐,英俊的脸仿若橡皮泥似的被恶意捏成痛苦的恐怖模样,他咬紧牙关,听那声音似乎能将牙齿咬碎,抓住自己手臂那只手,如铁钳似的,谢令程也体会到他的痛苦了,跟着咬牙。 晁丹猛地把他推开,喷出一口暗红粘稠的血,吐了那口血,晁丹便没动了。谢令程喊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他把手指放在对方的鼻子下,还有微弱的呼吸,提着一口气把人抱起来,火速开车去了医院。 晁丹睁眼时,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准备给他抽血化验, “不用了。”他说,又拔掉针头,起身下床。谢令程绷着脸,“你都病那么严重了,还不配合医生,活够了是吗?” 晁丹轻笑一声,“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我不着急。”谢令程拉住他的胳膊,“查查吧,你刚才都吓死我了。” “没用的。”晁丹低声道,转身走了。 谢令程没法把他按在床上逼他治病,又开车回到月清湾。 晁丹的力气只够他走出医院,谢令程几乎一路半拖半抱回去的,两个衣冠楚楚的大男人大喇喇的躺床上,拉风箱似的喘气。 晁丹突然开口:“右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白色的瓶子。” 谢令程反应过来他是在吩咐自己,拿出来白色瓶子给他。晁丹倒出两粒直接吞下,便闭上眼睛了。 谢令程知道他没睡,问道:“怎么回事,完全看不出来你有病,好像还挺严重。” “不是病,”晁丹盯着天花板慢慢悠悠的说,“是毒。” 那双犀利的眼睛此刻只有疲惫无神。 “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十年了。”晁丹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喃喃:“终于还是逃不过。” “你刚吃的是解毒的吗?” “没有解药,只能止痛,也能延缓发作的时间。” “不可能,”谢令程皱着眉,“世界上就不可能解不开的毒,那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事,明天你必须给我去医院。” 晁丹坐起来,目光复杂的望着谢令程:“你以为我这些年找的医生还少吗?没人知道那毒的成分到底是什么,能抑制住痛,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摇头,一副坐以待毙的神色,“除了那个人谁也没有解药。” “那个人是谁?” “king。” chapter55 他的曾经 “你果然是search组织的成员。”谢令程倏地挺直脊背,拔高了音量,冷声道:“你排第几?” 晁丹咧开嘴唇:“no.1。” 谢令程的眼睛又大了一些。 一晚上见他震惊两次的模样,晁丹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房间。 谢令程出来的时候,晁丹坐在阳台上,正在喝啤酒。 谢令程好言相劝:“你最好不要喝酒。” 晁丹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我都这样了,还需要注重健康吗?” 谢令程想了想,点头,也拉开一罐,“好,我陪你喝。” 两人碰了杯。默默无言的喝完一罐,又开第二罐。 晁丹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一个月前,陪我坐在这里的还是她。” “行了,你不要说了,我吃的醋已经够多了。” 说起醋,嘴里的啤酒都跟变酸了似的。 晁丹笑出了声,叹道:“以后该我羡慕你了。” 她也没说要跟我在一起。谢令程心说。把啤酒罐放在一旁,双手散散的放在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 “说说吧,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可能是因为那件事吧。” 同乡有个小胖子总是扯燕芝的头发,她哭的越伤心大声,小胖子笑的越开心得意。每天放学他都看到她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在村口的田埂上等他。红着眼睛,小手这里抓抓那里抠抠,白嫩嫩的胳膊腿全是蚊子包。 他收拾了小胖子,下了狠手,保证那胖子再也不能欺负燕芝了。第二天,小胖子找来他哥,他哥都读初中了,还带了三个同学。 “我一个人打四个。”晁丹露出酣畅淋漓的笑:“打的他们鼻青脸肿,鲜血直流,哭爹喊娘。” 谢令程没有发声,呼吸都很轻,盯着晁丹的眼睛,跟着他的声音回到当初的景象。 “可是没过几天,爷爷就出了意外,送进医院时都还活着,晚上就没了,我在贝乐家住了不到一周,他们就来了。” 谢令程也很难受,那种至亲被人陷害至死的经历他也经历过,每每想起来,心就像被万箭穿透一般,痛的难以呼吸。 “你被领养之后,消失无踪,难道孙觉不觉得奇怪,没核实过领养人的真实身份吗?” “你以为他们会随便找人来吗,那对夫妇是真的教授。” 晁丹将易拉罐捏变了形,手上混合着啤酒和血液,声音也冷漠狠戾起来:“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们,而且将事情闹得很大,差一点找到了组织的基地,可惜差了一点,始终差一点——” 他喃喃,摇头,叹息。 “king很生气,抽了我很多很多鞭,又把我关进水牢里,任我自生自灭。” 当时的景象在多年后回忆起来,他依然是害怕的模样,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抖。 谢令程觉得后背有些凉,嗓子有些干:“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晁丹不说话了,谢令程以为他不想说,正准备别的问题时,他又开口了:“兰德尔。” “他?”谢令程挑起眉,“你们是朋友?” “我们这种人没有朋友。” “那他为什么救你?” “可能因为我也救过他吧。” 十七岁那年的野外训练,兰德尔崴了脚,差点被熊拍死,本来已经逃脱的晁丹又回来了,杀了熊,把他背回去。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想起来,可能是为了保留一丝人性,再见到她时让她感觉到他还是个人吧。 “你来中国想找什么?”谢令程问。晁丹咳嗽了两声,谢令程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给他披上。 晁丹抬眼,目光有些奇怪。 谢令程摊手:“我人一向很好的,你不要误会。” “听说过随和珠吗?” “不太了解。” “中国最珍贵的宝物之一,价值不低于传国玉玺。他们想献给伊丽莎白女王陛下,但其实这个东西在秦朝之后便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king听说了随和珠的下落在中国某个城市,他便派出我来找——” “你们不是一次行动四个人吗?” “只有那次是例外,他们都是来监视我的,怕我再也不回去了。” “你最后果然没回去,是怎么做到的?” “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晁丹笑着问他。 谢令程目光落在晁丹的手上,再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双温柔深情的手,怎么能想到这样的手力大无穷,直接扭断一个壮汉的脖子,沾满了鲜血和罪恶。 “我真的很感谢你父亲,他相信了我的谎言,给我一份体面的工作,让我像个正常人能真正的站在阳光之下,正常的活着,所以我也是真心在帮他,把他当父亲一样对待。” 谢令程沉默了半天,“我感觉他也把你当儿子了。” 晁丹拍拍他的肩,身子微微倾斜:“所以我要想揍你,你只有趴在地上哭的份。” “那可不一定,我在警校可是样样第一。”谢令程微微一笑,“改天咱俩比划比划?” 晁丹不置可否。 “好了,现在你都知道了,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凉风习习,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晁丹闭着眼,很安静。淡薄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柔化了锋利的棱角,脸色越发的苍白,让人心疼。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谢令程冷不丁的问。 晁丹双目无神的望着夜空,就像他此刻的人生一般不知道黑暗的尽头在哪里,他摇头:“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片刻后,他又笑了一下,“再说,我不死,芝芝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谢令程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开心,认真道:“大概还有多久?” “不知道,”晁丹幽幽道,“过一天算一天吧。” 那样伟岸的身躯,宽阔的肩膀,此刻像被粉碎了一样,乱七八糟的堆成一团,一阵风就把他吹得四面八方乱飞,谢令程不知道他发作时有多痛苦,只知道如果这事换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一定有多坚强。 “早点休息吧,”谢令程说,“明天能来上班吗?” 不等晁丹开口,他又摆手:“算了,这几天你就休息吧。” 谢令程坐在车里,目光在昏暗的光下看着格外的忧伤,他抬头,窗口还亮着,晁丹应该还在坐在那里,他在想什么呢?是真的认命了吗? 谢令程这个人一向胸有成竹惯了,突然发生个无能为力的事他便显得很烦躁,他想抽个烟,但几乎两年没抽过了,车里根本没有,他打算去小卖部买一包,刚启动车子,一个黑影飞快的掠过。 谢令程心头一跳。 那是,燕芝? chapter56 不相见 咚咚咚! 门被大力又急促的捶着,这些天有不少人骚扰他,晁丹以为又是闹事的。 他闭上眼,嗅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气味,想象着她还在,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的笑脸。 外面没声音了,电话又响了,晁丹不想接,可一直响着,他扭头瞟了一眼 芝芝。心突然就狂跳起来。 晁丹猛地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又触电般收了回去,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她看到。 她怎么回来了?她知道了真相吗? 手机在里面唱歌,晁丹不敢接,捂住耳朵。 唱歌声音停止了,门铃又响了起来,在吵闹的铃声中,他仿佛听到悲伤的哭泣声。 那声音像一只大手紧紧揪着他的咽喉,比死了还难受。 当手机再次亮起来时,他接了。 “晏哥哥,求你开门……” 晁丹滚动着喉结,低声道:“有什么事吗,我有点感冒已经睡下了。” “我知道我们分手了,我不应该来找你帮忙,”燕芝的眼泪决堤了似的,前一波还没擦干净,后一波又急急的涌来。 “但是,晏哥哥,求你能不能看在孙爸曾经关照你和爷爷的份上,救救他。” “孙叔怎么了?” “突发脑溢血,还摔断了腿。医院说要做手术,至少准备五十万,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认识的人不多,都问遍了,还差一半,只能想到你了。” 晁丹没有说话,呼吸都刻意停止了。 那头的燕芝听不到声音,感到特别恐慌,声音抖成了波浪线。 “晏哥哥?” “你去找谢令程吧,他一定非常乐意。” “什么?”嗡的一下,燕芝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摇晃了两下,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忙音。 他连再见都不说就挂了。 燕芝捏紧拳头,浑身颤抖,突然猛捶了一下,整栋楼仿佛都抖了一下。 “为什么?”燕芝对着门嘶吼,“为什么你不愿意?为什么你门都不开,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不,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见到你,可是我不敢。 对不起,芝芝。晁丹顺着门滑下去,泪水无声的乱流。 对不起。 “你就算不想看到我,为什么也不帮孙爸,为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好,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燕芝离开后又去了孙月萍的家。 见她又来了,对方很不耐烦,直说没有没有。 孙月萍在酒店工作,当领班,老公也是工薪阶层,工资不高,每一分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家老大要读小学了,刚付了房子首付,已经出了一万块钱,再多一分就是要她的命了。 “房子重要还是孙爸重要,没有孙爸能有你今天?” “我的今天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是我的努力,跟任何人无关。” “没有孙爸,你已经死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已经出钱了!” “不够!” “不够你自己想办法啊!你去卖血卖肾!滚啊!”孙月萍用力一推,燕芝此时也是力大无穷,仅仅后仰了一下,手指紧紧抓住大门,用身体卡住,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不让她关门。 孙月萍脸色阴沉:“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她手机响了,趁燕芝松懈的片刻,孙月萍掰开她的手指,又用力推开,砰的甩上门。 燕芝被她推的连连后退,人撞在了墙上,手机飞了出去,还好没摔坏,燕芝赶忙捡起来接通。 她还没有开口,谢令程温柔轻暖的声音如冬日阳光一般刷然倾泄下来。 “燕芝,孙爸已经进手术室了,院长亲自主刀,所有的费用你不需要担心。我说过,你有困难就告诉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燕芝哭的几乎窒息。 “你在哪儿?” 她用手背胡乱擦着眼睛,“我现在就来医院。” 谢令程:“嗯,注意安全。” . 孙觉可能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对于燕芝他们来说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他是好人,跟王轩朗一样对谁都好到掏心掏肺的人,老婆却说他是滥好人,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要把米借出去,有一年他在路边捡到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岁半了不会说不会走路,只流口水和傻笑,到医院检查才知道孩子天生痴呆,还有心脏病,活不了多久。 可他没办法放弃,因为他想抛弃他的那天,孩子忽然开口叫爸爸了,抱着他的腿不松手。 很多事,一旦有了开头,就没想过什么时候收场。 为此,老婆跟他离婚了,一双儿女如今也不跟他来往,甚至觉得他丢人。孙觉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好事,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他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心里想的都是他的孩子们。 燕芝赶到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她和谢令程还有方婶都在外面守着,到了十点左右,赵姨打来电话,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方婶就先回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数着过,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手术室终于亮起了绿灯,院长走了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了,能不能醒来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谢令程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说:“谢谢院长。”转身去看燕芝,却见她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燕芝睁眼已是第二天傍晚了,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带着疑问看向谢令程。 “医生说你低血糖,”谢令程抬手摸了摸燕芝的额头,“挂完这袋葡萄糖就可以吃饭了,忍忍啊,很快就滴完了。” “孙爸醒了吗?”燕芝哑着嗓子问。 “还没有。” “我想去看看他。” 燕芝还未坐起来,就感觉头重如山,又砸了回去,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极速旋转,看的她恶心想吐。 “你别动,我抱你起来。” 谢令程叫人推个轮椅过来,小心翼翼的抱起燕芝,像一件珍贵的文物似的轻轻放下,把她推进icu。 她就在门外看着,眼睛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天空,却始终没有泪水流出来,谢令程蹲下去,握住她的手:“相信他,他一定能醒过来的,因为他舍不得你。” 燕芝怜幽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嗯。” 重新回到病房,谢令程打电话叫人送来饭菜,他一直守着燕芝,也有将近二十小时没有吃饭了。 她拿着汤匙,突然问:“他来过吗?” 谢令程把菜放她碗里,温声道:“我不在,公司的事都落在他头上了,抽不开时间。”顿了顿,“我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 “不必了。”燕芝垂下眼眸,端起粥小口小口的吃,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喝完粥,眼泪也没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chapter57 谢令程有女朋友了 幸运之神大概降临了,第五天,照顾孙觉的护士给他们带来消息,孙觉睁眼了,而且情况良好。 刹那间,病床前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麻雀在开会。 苏凰也过来看了一眼。她其实是来看侄儿的感情有没有进步的,却不曾相中了丫丫,想要收养。 这些孩子能有好的归宿一直是他们的梦想,她不仅温柔漂亮还是大夫,丫丫跟着她肯定将来大有出息。 丫丫眨眨眼:“那芸芸呢,你也养她吗?” 苏凰笑盈盈点头,握住两人的小手:“好啊,两个女儿,真好啊。” 芸芸气鼓鼓的甩开,瞪着眼:“我才不要,我有爸爸妈妈。”说完就跑了出去。 丫丫很愧疚的看着苏凰:“对不起阿姨,芸芸不去,我也不去,我们拉过勾勾要一辈子永远在一起的。” 苏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没关系。” 另一边,谢令程跟燕芝商量着把孙觉带去他外公所在的疗养院进行康复治疗,至于贝乐家那边他会招两个保姆过去帮忙。 疗养院的费用一天就是几大千,可是燕芝也希望孙爸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她低声道:“那钱,我能分期还吗?” “不用还。” 燕芝无措的摇着头,干巴巴的说:“不行啊,怎么可以不还,那么多钱,你又不是冤大头……” 谢令程捧住她的面颊:“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燕芝怔怔的望着他:“我怕自己做不到。” “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你才做的到。”谢令程温声说,眉眼如三月的春风一般暖人,在她心上开出缤纷的花,散发淡淡幽香。 “什么事啊?”燕芝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悄悄的在被子上蹭了蹭。 “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燕芝一张嘴,谢令程竖起给手指放她唇边,“我答应了妈妈要好好照顾你,当然并不是因为这个,因为我爱你,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是在趁机要挟你,我是在向你表白,芝芝,我想疼你爱你,让你幸福,这也是孙爸想看到的。” 眼泪装满了燕芝的眼眶,却始终没有滚下来,她点点头,又使劲点了点头。 “好。”她抱住谢令程的脖子,哽咽道:“我跟你回家。” . 孙觉在疗养院治疗了快一个月了,医生非常负责,他的老风湿不仅好了很多,如今也能像从前那样说话了,她抱着孙觉,一口一口的喊着爸,孙觉笑吟吟的应着。谢令程站在一旁,拍下了那温馨的一幕。 谢令程的外公和一群老人在大厅看当下最热播电视剧《儿女们的幸福》。 正好演着燕芝的戏份。 她饰演的是女三的闺蜜,与闺蜜的二哥因为一次送东西而结识相爱,毕业后,她在事业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前者,现在演的是“明岚”拉着行李箱坐上飞机,曾经的回忆如窗外的云层一般浮动,汹涌。 燕芝的眼睛很有故事感,哭时没有太大的表情,眼泪是慢慢往下掉的,有种破碎的美感,尤其是带着哭腔又隐忍的诉说,让人不由自主的为她心疼难受。 外公突然转身捧着燕芝的脸,哦哦的哄着:“不哭,不哭。”又从兜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老人的手哆嗦的厉害,仿佛没有力气似的,半天了都拧不开一头。 谢令程伸手,本意是想帮忙。老人却以为他要抢,猛地紧紧按在另一侧,瞪着他:“妹妹的。” 谢令程凉飕飕的对燕芝说:“你看,无论什么时候都先想着你。” 燕芝甜甜的笑着:“谢谢外公。”耐心的等着老人剥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她嘴里。 他把两颗脑袋抱进怀里,不停的喊他们的名字,“程、程,芝、芝。乖,都好乖。” 两人面对着面,相视一笑。 自从调理了过后,燕芝的气色非常好,脸蛋白里透着粉,眼睛里像装着一粒粒钻石,耀着闪亮的光彩。谢令程满心欢喜,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 看完这一集,他们就离开了。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周围没有一个人,谢令程突然停下来拥住她。 “奶糖甜吗?”他问。 “当然甜了。”燕芝也双手搂住他,奇道:“你没吃过吗,还有一股奶香味呢。” “还真没有。” “真可怜啊,”燕芝捧着谢令程的脸揉搓着,哄孩子似的:“一会儿就给你买去,买很多很多,让你吃个够。” 谢令程的手臂微微使力,两人靠的更紧,燕芝温热的体香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我现在就想吃。” 燕芝眼睛眨了眨,心领神会的踮起脚,“你现在就要吃,只有我嘴里有,你不嫌弃……” 谢令程不等她说完,低头攫住两瓣又软又甜还带着奶香味的唇。 灌木丛后的晁丹平静的看着,他就像是这院子里的一座雕像,没有面部表情,没有悲喜,也无法共通他人的悲喜,平静的近乎呆滞的看着。 当两人分开朝着他走来,他又做贼似的慌慌张张想要寻找一个藏身的地方,他蹲下去,等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才敢出来。 进入十一月了,阳光并不太强烈,晁丹却觉得格外刺眼,一根根细针似的扎着眼睛,好疼,好像流血了。 晁丹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孙觉的房间。 不定期的被毒素折磨,他整个人瘦了不少,精神看着也不好,就是怕他们看出来才一直拖着不来,谁知道孙觉还是一眼看穿了他强撑的笑脸。 “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晁丹怔怔的看着他。孙觉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命怎么就那么苦。你爸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帮衬着你们爷孙俩,可我也是有心无力,我是真的舍不得把你送走,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叔可以给你一口饭,却给不了你学费,你成绩那么好,不能让你没书读啊。” 晁丹知道孙爸一直对于送走他心存内疚,但他从不埋怨他,恨的只有毁了他一切的king和他该死的盗窃组织。 “芝芝那丫头更是舍不得,你走后她变了,没有笑容,常常一个人拿着蚂蚱坐在院子里,看着路口,从天亮坐到天黑,饭都不回来吃,你知道她在等什么吗?他在等你,这一等啊就是十八年。” “后来我常想,苦点就苦点,至少咱一家人在一起,是不是?”孙爸拉住晁丹的手:“小丹,是叔对不起你,让你变成这样……” 晁丹低着头,“我挺好的。” “可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啊?我还想着年底是不是就能吃到你们的喜酒了,可是,你和芝芝究竟怎么了?” 晁丹的肩头在颤抖,孙觉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孩子,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孙叔觉得你一点也不开心,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感觉,你的眼睛以前是闪亮的,就像夏天的夜空,可现在……”孙觉叹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经历什么,他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我对不起她,都是我的错,她身边那个人很好,很爱她,能给她很多幸福,你不用担心。” 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孙觉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我倒是不担心,那你呢?” “我你也别担心。”晁丹扯出一个笑容,“都挺好的。” chapter58 兄妹情 燕芝跑了大半年的龙套,拍了十几部剧后,终于凭借《儿女们的幸福》拿到今年的最佳新人演员奖。 庆祝当晚,张经纪人建议她辗转大荧幕,她这张脸简直就是为荧幕而生的,燕芝也想挑战自己,没有考虑就同意了。 有个知名大导演在筹备一部动作大戏,女主角还没定,许多女艺人削尖了脑袋似的争取。 张经纪人说了燕芝许多好话,又是星冉娱乐老板特意要求照顾的人,大导演勉为其难的答应让她试一段,结果燕芝一亮相,他发现这个角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试完戏,当即就定下了。 这部电影在上海拍。 谢令程得空就去上海探班,顺道去看看妹妹方嫘。 方嫘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并没有因为妈妈嫁过来就变成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除非必要她不会回来,据说都是在做兼职,生活费没问家里要一分。 谢令程是有点佩服她,不愧是灾难中重生的女人,不过因为两人都性子倔,是面对面走来也当看不到对方的那种。他并不想去探望所谓的妹妹,但来之前答应了老谢,她妈妈还给她织了一条红围巾。 今天是周末,方嫘在奶茶店兼职,谢令程直接开车去了奶茶店。 方嫘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些水肿,显然是哭过了,她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谢令程,完全当不认识。 要不是因为家里的两位老人,谢令程绝对不会管她,所以也一直耐着性子等到她下班。 “你妈给你的。”谢令程把袋子递上去。 方嫘一看里面的东西,看表情是有点挂不住的,似乎想说什么,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只走自己的。 “你不是给你妈说你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啊,你回去不准乱说,”方嫘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很好。” 谢令程冷笑,“好你哭什么,挂分了?” 方嫘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跟定住了似的。谢令程见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手指紧的骨节都泛白了,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个穿着休闲运动装的男孩,看表情两人是认识的,不过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两人很亲密。 谢令程再三追问她才说,男孩是学摄影的,他生日的时候她给他买了一架单反,他却拿去给别的女孩子照相,两人还——要不是室友告诉她,她还蒙在鼓里呢。 “那你是哭你的爱情没了,还是单反?” “跟你有什么关系?”方嫘凶巴巴道。 “没准我能帮你。” 单反价值两万多,是她做了七八个月兼职,又省吃俭用才凑够的,她不是特别爱钱的人,但也没有大方到将两万钱喂给一个狗都不如的东西。 谢令程问她购买小票还在不在,她说在,然后就带她去吃饭了。 方嫘一晚上都在想他怎么把单反拿回来,第二天上午渣男就把单反折成现金还给她了。 谢令程找到男孩,说方嫘是他妹妹,一周前买的单反相机昨天被偷了,她已经到警局立案了,两万钱,足以面临三年的牢狱之灾。 男孩害怕了,梗着脖子辩驳,说这是她送的。但方嫘同寝室的人都作证,不是送的,就是被偷了,他害怕了,迫于无奈才还的。 在方嫘没看到的时候,他的眼里带着后悔微怒,原来家里那么有钱,装做一副穷的的吃不起饭的样子。 方嫘捏着装着钞票的信封,纠结半晌还是给谢令程打了电话,扭扭捏捏的说了谢谢,听他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妈,方嫘的心就跟被太阳盯着照似的,暖烘烘的不像话。 谢令程明天就要回去了,方嫘打算请他吃饭表示感谢,顺便问一下妈妈的情况。 谢令程淡声道:“陪女朋友呢,没空。” 但是到了傍晚,他又开车来接她了。 方嫘瞪着眼睛看着后排座的人,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又瞪大了一些。 不是幻觉,真的是明星啊,还是她最喜欢的明星。 “她是你女朋友?” “骗你做什么。”谢令程说,“你们俩自己介绍吧。” 燕芝带着淡淡的微笑,“你好,我叫燕芝,很高兴认识你。” “我我叫方嫘,就是嫘祖那个嫘。”方嫘激动的舌头打结,“我知道你,我们寝室的人都喜欢你演的戏,虽然都是小角色,但真的很好,而且你那么漂亮,我们都觉得你一定能大火……” 燕芝温柔的笑笑,正要开口说话,方嫘突然啊了一声,跺着双脚,“啊啊啊啊,我没想到我的偶像竟然是我嫂子,我是大明星的亲戚,我好开心,好激动,我要合影,签名……” 谢令程盯了一眼后视镜:“哥都不喊,哪来的嫂子?” 喊哥喊的不乐意,喊嫂子倒是喊的亲热的很,谢令程不知道给她们拍了多少张,晚饭都不跟他们一起吃就跑回学校去了,一定是炫耀去了。 凤来朝酒店套房。 燕芝穿着丝绸吊带睡裙在卫生间梳头发,谢令程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的发间细嗅,轻吻。 “芝芝,等你这部戏杀青我们就去把证领了吧。” 燕芝有些诧异,盯着镜中的他:“怎么这么着急?” “总是担心,”谢令程收紧了双臂,“害怕你哪天后悔了。” 燕芝莞尔,放下梳子转身搂住谢令程的脖子,“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后来才想明白我对晏哥哥不是爱情,是亲情,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依赖着他,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只想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我以为那就是爱情,直到那天你……” “我什么?” 燕芝踮起脚,自己的唇印上谢令程的唇,“在山洞里你抱着我,我发现那种心动的感觉我只对你有。你说得对,那只是我的一个心结,并不是真正的爱他。如今人回来了,心结解开了,我也就放下了。” “我爱的是你。”她呼唤谢令程的名字,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轻声道:“我爱你。” 所以面对晁丹的背叛,她才没有伤心欲绝的难受,没有一滴眼泪为这段早夭又荒谬的感情而流。 谢令程把她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床下,压了上去。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 谢令程在她脖子上亲吻,留下自己的烙印,吻的她一声紧着一声,蛇一般的勾着他。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腰肢,光滑,如同最上等的玉般的手感,柔软,却又坚韧有力量。 燕芝抓着被单,仰起头颅,将自己最柔软薄弱的地方露给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具身躯紧紧缠着,交融的喘息声让房内暧昧的气氛更加浓郁,气温也随之长高,仿佛只需要一点摩擦就能将一切点燃。 “令程,”燕芝抬手,掌心贴着他的面颊,滚烫又汗黏的。 “我们要个孩子吧。” “孩子?现在吗?” “嗯,现在正好。” 属于他们的孩子,他当然想了,这样他就可以更加牢牢的把她锁在身边了。 谢令程认真道:“如果你怕痛,不要也可以,我舍不得看你难受。芝芝,世上没谁比你更重要了。” “我不怕,我想给你生孩子。”她吻住他的唇,“属于我们的孩子。” “不用太多,一个就够了。” “我想要两个,一个太孤单了。” 他嗯道:“好。”捻开粘在她额头上的湿发,翻身又将人压在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