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下药害我误入他的权相爹怀里》 第1章 假醉酒真算计 “杨妈妈,大公子怎么还没有来?里面那个商户女只是醉酒,万一她半途醒过来,我怕她闹着离开……” 房间外传来一阵低语,引起了房间里少女的注意。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侧躺在软榻上,单手撑着脑袋,津津有味地倾听着外面两个婆子的对话。 少女容貌清丽脱俗,瓜子脸,红嘴唇,弯弯的柳叶眉下,凤眸清亮有神,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间的门,好似能透视两个婆子忐忑不安的表情。 此时,少女眼珠子一转,灵动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承恩伯府大公子,她的未婚夫裴君卓? 商户女?是在嘲讽她吗? 为什么裴君卓过来找她,她们会担心她酒醒闹着离开?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 不怪金灿月多心,原本她与裴君卓的亲事是父亲在世时定下来的,如今她三年守孝期满,理应商议婚事,裴君卓的母亲徐夫人却想换人。 徐夫人看中的儿媳不是别人,正是金家大房的女儿,与金灿月同岁的堂姐金玉瑶。 就婚约之事,双方正在拉扯阶段。 今日之宴是裴君卓的及冠之礼,金灿月不得不出席露面,却十分谨慎小心。 连桌上的酒水都不敢多饮,就怕出什么意外。 她假借醉酒之名离席,在此休息片刻,却没想到听到两个婆子的闲话。 外面的说话声很低,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你怕什么?那丫头在宴席上醉酒过来休息,想来喝了不少酒,配上房间里的熏香,就是醒了也没力气逃走,还不是任由咱们大公子在床笫之间为所欲为。” “等到大公子成事离开后,我把马房的魏三引进来,你让他去爬床……莫要碰那丫头,只等着夫人带人来捉奸。” 金灿月的脑子没有问题,稍微转一转,就听懂了她们的话。 捉奸?她和马夫魏三? 金灿月陡然清醒,裴君卓觊觎她的美色,为此下药毁掉她的清白,算不上意外。 但他甩锅给马夫,未免太过歹毒? 因着两个婆子提起熏香,金灿月脸色骤变,一骨碌翻身下床,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 怎么没有看见任何香炉? 架子床靠墙角而立,一边是雕花的梳妆台,另一边是摆放古玩玉器的漆红博物架,非常常规的布局。 唯一古怪的地方是眼前的圆桌,藕荷色的桌布特别长,几乎遮住了桌子脚。 金灿月屈膝蹲下来,猛地掀开桌布一角,赫然是一尊莲花状的香炉。 四平八稳地立在桌下,炉中烟雾缭绕。 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与房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屏住呼吸,站起身,端着圆桌上的凉茶,泼了过去。香炉里的香料瞬间熄灭,香味浅淡了许多,她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依着外面的意思,裴君卓先过来玷污她的清白,再诬陷她和马夫通奸。 显然是想退掉婚事,还将罪名扔给她。 真是精于算计,说不准那时裴君卓施恩般提出纳她为妾,她不答应,众人还会骂她不识抬举。 越想越生气,金灿月从裤腿里取出匕首,握在手掌中,若是裴君卓敢过来这么做,她必定废掉他的第三条腿!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气血上涌,她头脑一阵眩晕,身体有一些乏力。 门外的声音忽高忽低,模糊不清。 “哎哟,我差点忘记了。刚刚东院戒严,那位来了,大公子要先去拜见,难怪还没来……” 金灿月凭借听力察觉出不对劲,她应该是中招了。 若是她再等下去,就算等到了裴君卓,也没办法教训他,拆穿裴家母子的算计。 还是走为上策。 比较幸运的是这间客房的窗户能够推开,外面的婆子也没有防备金灿月离去,她轻巧地翻过窗台,跳入草丛中。 这是客人休息的庭院的背后,种着几丛修竹,连正经的路都没有,十分清净,几乎没有人来。 金灿月扒拉开修竹,从林中穿行,准备快速回到宴会厅。一旦遇见其他宾客,她就有机会求助,找到家人离开承恩伯府,赶紧去医馆救治。 然而,对面路上匆匆赶来一人,朝着待客的庭院走去,观其身形和容貌,此人正是裴君卓。 金灿月暗道不好,裴君卓一旦进门,必定知道她逃跑了。 还会猜出她往宴会厅跑去,以此处到宴会厅的距离,裴君卓肯定会追上中了药的她。 金灿月当机立断,选择了相反的方向。 她捡了条偏僻的道路,躲进假山深处,绕着水池走了一圈,走到尽头便是围墙,没有了其他的道路。 转身回头之际,她眺望到待客的庭院离此处不远,也不安全。 金灿月望着不算矮的围墙,咬了咬唇,保持着头脑的清醒,然后拼着最后一丝力量,攀爬上旁边的树干,翻身跳入围墙的另一侧。 身体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今日之惊险差点让她再穿越一回。 她紧紧地闭了闭眼,休憩片刻,再睁开眼,才发现此处庭院十分陌生。 按照方位来讲,属于东南……难道此处已经不属于后院了? “整整二十年了,你还在怪我?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 女人的声音十分尖利,依稀还能辨认出音色,金灿月觉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一般。 是……徐玉华! 承恩伯有两女一子,长女入宫为妃,膝下育有三皇子,如今是宫里的荣妃娘娘。次女徐玉华嫁给权相裴宁川,育有一子裴君卓,却始终居住在娘家。 外人都说徐家疼爱女儿,不愿意女儿外嫁受欺负。 金灿月却并不这么觉得,每一次见到这位未来的婆母,她总觉得对方太过精明厉害。 一道清朗平淡的男人声音在庭院里响起,“春明,请徐夫人出去!” 仅仅一句话,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庭院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能听见脚步声,似乎有人渐行渐近。 金灿月来不及思考男人的身份,身体又起了变化,力量渐渐恢复过来,身体却变得灼热,热气腾腾中,有股说不出的酥痒。 该死的裴君卓,下的什么药?还有后遗症不成? 目光四处移动,她心知此处虽然偏僻,也不是没有人来,再待下去可能会出丑。 恰好一楼敞开着窗户,从外往里看,里面书架林立,适合躲藏。 这书房是个好去处! 第2章 东院的贵客 春明送走了徐玉华,转身回到东院。 “还伯府千金呢?我就没有见过比她更恶毒的女人,自己偷偷养着情郎,却用尽手段迫害追求咱们相爷的女子。” “她倒是过得滋润,害得咱们相爷当和尚,府中连只母猫都没有。” “景和,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另一个劲装护卫抱剑站在廊下,酷酷地说道:“相爷养的那只圆脸橘猫就是母的。” 春明:“……” 这是重点吗? 重点不是和他同仇敌忾,一起吐槽徐玉华怎么恶毒可恶吗? 算了,他和一个没得情趣的大冰块计较什么! 相爷喜静,不喜欢陌生人在面前晃荡,东院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春明左顾右盼,“相爷在哪里?” “书房。” 景和抬了抬下巴,示意书房的方向,见春明要赶着过去伺候,立刻伸出手臂阻拦。 “冰块脸,你做什么?自己没眼力见,还拦着我去伺候相爷?” “相爷有令,他在书房休息,不许其他人打扰!” 春明只得作罢,和景和一样守在书房不远处,戒备地盯着东院的一草一木。 今日是裴君卓的及冠之礼,承恩伯府很早就下了请柬。 饶是不喜徐玉华,不喜承恩伯府,裴宁川担了裴君卓的父亲之名,再加上裴君卓是小辈,又是裴家血脉,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 他还是在百忙中抽了时间过来露面。 实在是不愿意和徐玉华有牵扯,也不想给她任何可乘之机,他便寻了僻静的东院休憩。 偷得浮生半日闲,在书房读书也是一种雅事。 裴宁川不知道书房里有佳人相伴,佳人却是知道书房里进了人,心惊胆颤地躲藏着,不敢露面。 金灿月身体里的燥热酥痒得不到疏解,忍得十分辛苦难受,脑海里还在思量着,现在她该不该走出去,向这位贵人求助? 没错,以刚刚徐玉华登门的态度,她已经猜出这座庭院里客人的身份不一般。 极有可能是两个守门婆子口中的东院贵客。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是很明显和徐玉华、裴君卓母子不是一路人。 唯一的担忧就是对方是个男人,不知道其品行如何,若是她贸然出去求助,谁知道是不是刚出狼窝又落虎穴? 金灿月的眼神开始恍惚,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同时撞翻了眼前的矮凳。 嘎吱一声,短促又响亮,再专注的读书人也会被惊扰到。 金灿月难受地躺在地上,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心里一下紧张忐忑起来。 一双白底黑面的皂靴映入眼帘,显然来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金灿月顺势往上看,瞧见眼前的男子手握书卷,长身玉立,深青色的直缀上绣着竹叶暗纹,面容清俊儒雅,眉宇间透着一股尊贵不凡的气质。 她一下为眼前男人的长相和气度而惊艳失神。 “是……你!” 裴宁川喃喃道,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眼睛露出少有的错愕惊喜。 思绪一下回到了几年前,那是他人生最失意之时,再加上好友离去,他颓丧得只能在黑夜里买醉,在江边沉默发呆。 偶然遇见一个娇俏的小姑娘,非要给他讲故事,他竟然神奇地走出了困境。 后来,那个小姑娘不见了,他在临江遍寻不得。 一直以为那是一场他幻想的美梦。 今日发现原来不是幻想的梦境,小姑娘真实存在过,只是没有停留在临江,而是转身来了繁华的京城。 金灿月看见青衫男人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祈求道:“救救我,叔叔!” 瞬间,男人从记忆中回神,缓缓弯下腰,将金灿月抱了起来,放在旁边的软榻上。 软榻是供人读书读累了休憩用的,承恩伯府特意为他换的新床具。 金灿月仰躺在榻上,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神,忍不住浮想联翩,害怕对方做出什么举动来,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入书房的,是有人在追赶我。他还给我下了药,请叔叔帮忙找个大夫来,必有重谢!” 说着说着,她还从手腕上取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着急地塞到男人手里,怕他不肯收下来似的。 裴宁川看着小姑娘受到惊吓的模样,心中早已猜测出对方中了别人的算计,还是一个没品的男人的算计。 难为她逃到这里,还能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事。 裴宁川为了让她安心,接过了玉镯子。“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欺负你。你且安心等着,我让人去请大夫。” 金灿月的忍耐力已经到达极点了,机械地点了点头。 可是没有等裴宁川走出两步远,闷哼一声,她一下从软榻上栽倒到地上。 裴宁川返身回去,再一次抱起她放到榻上,金灿月一下缠上裴宁川,身子柔软得如水蛇一般。 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纤细的手指拉扯着他的腰带,差点将人剥了个精光。 裴宁川尴尬得脸皮泛红,下意识按住作乱的小手,想要把金灿月拉开,告诉她放自己去找大夫。 可是对上金灿月绯红的脸颊,朦胧的眼眸,仿若我见犹怜的雨中荷花,他坚定的意志力也变得不那么坚定起来。 裴宁川愣怔在原地片刻。 就是这片刻功夫,金灿月再一次贴了上来,哼哼唧唧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撕扯着他的衣衫,笨拙地啄吻他的嘴唇。 粉唇娇柔,勾得男人情动。 本就是自己心仪的姑娘,还主动求欢,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份柔情蜜意? 这一次,裴宁川没有再推开金灿月,而是小心翼翼地回应着。 他主动爬上软榻,覆在小姑娘的身上,修长的手指主动解开腰带,一件件衣衫褪去,露出冷白却有力的腰腹。 衣衫散落在软榻前的地面上,不知道何时纱帐悄悄放下,只露出两人滚做一团的剪影,隐隐约约的。 第3章 渣男的权相爹? 另一边待客的院落并不平静。 裴君卓惦记着金灿月,从东院出来就赶往客院,见到守门的两个婆子,问道:“她没有闹吧?” “回大公子,里面一直很安静,约摸是小姐醉酒未醒。” 杨妈妈谄媚地说道,她是徐玉华身边的老人,知道自己的前程依靠是徐玉华母子。 裴君卓满意地点头,转身推开了房门。 “怎么回事?金灿月的人呢?” 男人没有见到期待已久的佳人,转身出门呵斥守门的婆子,杨妈妈和林妈妈两个人脑袋一懵,暗道不好。 先后冲进去一看,床榻之上果然空荡荡的。 两个人搜寻了一遍屋子,也没有找到金灿月的人。林妈妈小心谨慎,掀开圆桌上的桌布,一见地上空荡荡的,顿时慌了,“香炉不见了!” 杨妈妈稳重一些,立刻想到金灿月发现秘密逃走的可能性。 唯一的房门有人守着,那就只能从窗户逃走,她指着其中一扇窗户的缝隙,大叫道:“大公子,窗户开了,金小姐肯定跳窗户走了。” 裴君卓走到窗户边,猛地一推窗户,只见到一片竹林。 “金灿月极有可能回宴会厅去了,我亲自去追,但不排除她去别的地方,你们在附近其他地方找一找。” 因为香炉的失踪,裴君卓担心金灿月回到宴会厅乱说,心急如焚,吩咐完两个仆妇,转身连忙朝着后院宴会厅追过去。 迎面走来一位珠光宝气的娇美少女,见到裴君卓那一刻,瞬间眼睛一亮。她娇滴滴地喊道:“卓哥哥,你怎么跑得满头是汗?可是有什么急事?” 说完,她还捏着帕子给裴君卓擦拭。 大约觉得花园里会有人来,若是被人瞧见她给裴君卓擦汗的动作,十分不妥,顿时她羞得小脸绯红,左右顾盼。 裴君卓没有隐瞒此事,“玉瑶,金灿月失踪了!” 此女正是金灿月的堂姐金玉瑶,金家大房的女儿,也是徐玉华看中的儿媳妇。 金玉瑶脱口而出道:“失踪了?那捉奸的事……” 还未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裴君卓捂住她的嘴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此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去处。 两个人寻了个空旷的凉亭,若是有人靠近,一眼就能够看见来人。 “我怀疑她察觉到房间里的不对劲,跳窗户逃走,回到后院的宴会厅。”裴君卓道出自己的猜测,又说出接下来的计划,“但是她肯定中药了,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赶往宴会厅,趁着她遇到其他宾客前,把人带走。” 两个人比一个人力量大,全凭他一人寻找金灿月还是慢了点,金玉瑶加入寻找又快了一些。 裴君卓继续往后院冲,却被金玉瑶拦了下来。 “玉瑶,你拦着我做什么?” “卓哥哥,你不用去后院找,我一直守在路口,没有见到金灿月过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管哪条路通往宴会厅,都要经过这个路口,怎么会没有金灿月的身影? 裴君卓眉心紧蹙,脸色难看,“香炉也跟着失踪了,若是让她抱着香炉到人前,对着其他人乱说,可怎么办?到时候,我娶你也是连累你的名声……” “什么?那个装着有问题香料的香炉也失踪了?” 此事非同小可,金玉瑶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骂金灿月不安分,不老老实实待在客院里休息,不等着马夫魏三爬床,不等着他们上门捉奸。 现在金灿月一跑,裴君卓还怎么找理由退掉婚事? 对,当务之急是退掉婚事,而且错处在金灿月,这样裴君卓才有机会娶她。 金玉瑶一心想要除掉金灿月这个情敌,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卓哥哥,我这个堂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要不你安排人大张旗鼓地找人?” “你疯了?这样不是其他人都知道她不见了?若是追根究底,对你我不好。”裴君卓不赞成道。 若是其他人都知道金灿月不见了,大家帮着找人,那他还怎么悄悄地把人弄上床睡一觉? 金玉瑶笑盈盈地摇头,“不管是马夫爬床,还是大张旗鼓找人,都是为了毁掉金灿月的清誉,让她无颜面对承恩伯府和卓哥哥你。到时候你们主动提出退婚,他们二房也不敢提出任何赔偿条件。” 裴君卓眼睛微眯,想到承恩伯府库房堆放的礼物,就数金家二房送来的最珍贵。 说起来,若不是金家二爷病逝,金家二房失去了掌事的权力,他还真不愿意舍弃金灿月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娶金家大房的金玉瑶为妻。 金玉瑶俏脸一怒,娇滴滴地道:“卓哥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金灿月了吧?” “玉瑶说的什么话,卓哥哥最喜欢你。”裴君卓哄人的甜话张嘴就来,又道:“我只是在想以什么理由找人?” 金玉瑶心里十分受用,还是嫉恨金灿月与裴君卓定亲,张口就道:“就说承恩伯府进了歹人,排查所有的庭院。” 若是所有人都知道歹人掳走了金灿月,她还有什么脸面嫁给卓哥哥? 裴君卓觉得这个理由没得毛病,立刻下令召集所有家丁,寻找莫须有的歹人。 但是众人排查了所有的庭院也没找到金灿月。 “大公子,我们已经搜查了所有的庭院,没有见到歹人的踪迹。”承恩伯府的护卫队长恭敬道。 裴君卓脸色难看起来,再一次质问道:“所有的庭院都搜查了?” 护卫队长犹豫起来,见裴君卓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骇了一跳,“除了东院……” 东院? 那可是父亲休憩的院子,他想到那个不苟一笑的男人,忍不住心底发慌。 又问道:“还有别的地方没搜查吗?” 护卫队长见裴君卓也不想搜查东院,立刻道:“再就是厨房、马房和下人房等地方没有搜查。” 裴君卓一下活了过来,心道:父亲不近女色,金灿月肯定不会在东院! 他随手指了个护卫,道:“你,去敲门,询问一下东院的情况。” 被他点到的护卫也知道东院贵客的重要,瞬间如丧考妣,视死如归地去敲门。 裴君卓只是走走形式,庭院外的动静也不算小。 金灿月从迷茫中醒来,随后看见紫色的纱帐,典雅华贵,还有点陌生。 她顿时想起自己跳入陌生的庭院,遇见一个俊俏的老男人,还把人给扑倒了。 难不成……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裙穿戴整齐,腰带系成蝴蝶结模样,她不禁挑了挑眉,起身时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除了裙摆有一些细碎的皱褶。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眼前儒雅矜贵的男人端着温水过来,关切地询问着她。 金灿月摇了摇头,接过温水润了润喉,承诺道:“刚刚是我失态,做出冒犯的行为。我愿意对您负责,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男人想到刚刚旖旎的场景,差点就发生实质性的亲密行为,耳朵忍不住热了起来。 幸亏他猛然清醒过来,不愿意害小姑娘名节受损,停止了动作。此时方能稳住心态道:“不必,我们没有……” 金灿月倚在床榻上,把玩着两指宽的腰带,调侃道:“叔叔,我可系不出这么漂亮的蝴蝶结!真的不报上姓名,让我补偿一番?” 男人见糊弄不过去,淡声回道:“裴宁川!” 金灿月震惊得差点从榻上摔下来,无语心道:她那个渣男未婚夫的权相爹好像叫……裴宁川? 第4章 她叫金灿月? 裴宁川其人,金灿月曾经听父亲提起过,还对他赞誉有加。 这位权相年少有为,十六岁就高中状元,写得一手好文章,对书画也颇有心得。当年殿试,今上刚刚登基,非常欣赏他的才华,经常召唤入宫侍读。 后来他又在太学教书,每次开堂讲课,底下学子必定将课堂围得水泄不通,金灿月的父亲对其才学赞赏有加,拿此事做例。 而金灿月每每调侃,肯定是这位教书先生长相太过俊美。 不仅仅如此,这位权相曾经外放,主政过一方,政绩斐然。如今今上年迈多病,他更是贵为宰相,权领中书,是陛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这人可谓半生辉煌,唯独娶了个不该娶的女人。 还牵连她定下个渣男未婚夫,连退婚都麻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退掉。 这话得从五年前说起,金家的货船在临江码头被困,遍寻帮助不得。恰逢这位权相在整治临江官场,那时他还不是宰相,却正好解了金家的围。 父亲感激裴宁川,逢年过节往临江和京城承恩伯府送了谢礼,也是那个时候裴君卓母子打着裴宁川的名义,仗着裴宁川的权势和恩情,请求定下婚约。 想到这里,金灿月心底产生一股郁闷之气,微笑道:“我观叔叔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君子,若是您强烈要求不需要我负责,我也不愿意强求。” 她对裴家人敬谢不敏。 裴宁川:“……” 小姑娘怎么出尔反尔?好像对他还有一点嫌弃和哀怨? 裴宁川想到两人有了亲密接触,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行为,对小姑娘来说却是不小的冲击。难不成她口口声说对他负责,其实是以退为进,暗示他要对她负责? 以他如今的处境,娶谁都是一番折腾。 罢了,若是小姑娘非要嫁给他…… 金灿月见裴宁川沉着脸,甚是惊奇,“叔叔,你不会后悔了吧?你放心,我是开玩笑的,绝对给你礼物补偿!” 刚刚她想到一些陈年旧事。 她与裴君卓的婚约没有变故时,金家二房年年送厚礼,件件价值连城! 现在她宁愿拿去喂狗,也绝不便宜渣男! 若是以正经手段讨要,承恩伯府和金家都不愿意落到她手里,还会给他们把柄,到处败坏她和父亲的名誉。 若是…… 金灿月的目光落在眼前男人的身上,裴宁川总觉得这小姑娘在打他的主意,有种脊背发寒的错觉。 “礼物就不必了,若是你需要什么帮助,直接告知我。” 原来她说的负责是礼物补偿,竟然不是以身相许? 今日短暂的相处,他已经摸准这姑娘用钱开路的心性,现在说是礼物补偿,说不准有所求。 他记得东院守卫森严,这姑娘能够进东院书房,十之八九不是正经路子。 估计不是翻墙就是钻狗洞。 “或者我让人去请你的家人,他们来接你。” 她的家人? 金灿月脸色一暗,心底哂笑,以她娘欺软怕硬的性子,只有委屈她讨好别人的份。 “不必劳烦他们,我能解决。” 裴宁川何等睿智,眸中一寒,知道小姑娘的家里人靠不住。 “你是如何中了那种药的?可需要我送你回去?” 此等内宅阴私手段,他并不陌生,不管是何人动手,对待一个小姑娘,着实歹毒。 金灿月翻身下榻,穿好鞋袜,整理好衣衫,理了理发丝。回眸朝着裴宁川嫣然一笑,“叔叔,我的未婚夫来接我了。” 她有未婚夫了? 裴宁川陡然得知小姑娘有未婚夫,震惊得站在原地片刻,没有回过神,难怪她不是以身相许。 一想到小姑娘中招逃来东院,他下意识认为未婚夫没有保护好小姑娘,暗骂一声废物。 这个所谓的未婚夫配不上小姑娘! 裴宁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放心,主动说道:“我亲自送你出去!” 金灿月从善如流,跟在裴宁川的身后,走在东院的小道上。她盯着男人的背影,心道:是不是忘记告知裴宁川什么事情了? 算了,忘记的事情大约不重要吧! 裴宁川走到东院门口,乌压压的一片,沉声道:“外面这么吵闹,你们在做什么?” “父亲……” 裴君卓紧张地吞了吞唾沫,他没想到问个话还把裴宁川惊动了,顿时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 门内的尊贵男人也是一惊,特别是见到打头的人是裴君卓时,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看起来平静无波。 这时,他立刻想到小姑娘的未婚夫,难道是他的儿子? 真是令人意外! 裴君卓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恭敬地回道:“府中进了歹人,掳走了儿子的未婚妻金灿月姑娘,儿子正在带人搜查。想来她不可能在父亲院中,儿子这就带人离开……” “她叫金灿月?” 裴宁川终于知道了小姑娘的名讳,却是以这种方式得知的,还不如不知。 第5章 污蔑裴相和金灿月有染 金灿月慢一步到达东院门口,恰好听见父子俩的对话,猛地轻拍了一下脑袋,她就说忘记了什么事情。 原来她忘记告知裴宁川自己的身份,是裴君卓的未婚妻。 不过,裴宁川这等人物,就算她没有告知此事,他也能够从容应对。 果然裴君卓准备拱手告辞,却被裴宁川叫住了。 “她在我的院子里,你不必再带人寻找。” 裴宁川负手站在门口,气定神闲,无视众人震惊得掉下巴的场景,偏头朝金灿月招手。 “小姑娘,过来吧。”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一绝美的少女缓步走来,不是金家姑娘又是谁? 裴君卓不可置信地质问,“金灿月,你怎么会在东院?不是应该……” “我应该在哪里?”金灿月挑眉反问。 承恩伯府的护卫首领为了讨好裴君卓,连忙谄媚笑道:“金姑娘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公子。府中进了歹人,他没有见到姑娘的人,误以为姑娘被歹人掳走了,连忙四处寻找,十分担心。” 金灿月不信裴君卓如此好心,见到如此大的阵仗,调侃道:“裴公子这找人的架势,不会没有找到所谓的歹人,整个承恩伯府的宾客却知道我被歹人掳走了吧?” 裴君卓面上闪过心虚之色,还想辩驳一二。 裴宁川一眼看透,斥责道:“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金家姑娘只在东院喝了杯茶,却被你传成被歹人掳走。” “裴君卓,你想做什么?” 以金灿月对裴君卓的敌意,这对未婚夫妻之间有猫腻,甚至他怀疑金灿月的药是裴君卓下的。 裴君卓对上裴宁川有种天然的惧怕,再加上心虚,被训得跟孙子似的,也无话可说。 久久等不到裴君卓的消息,金玉瑶便大着胆子往前院走,寻到此处,恰好看到这一幕。 金玉瑶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冲出来维护道:“此处是承恩伯府,当众欺负裴公子,这位客人未免太过狂妄。你可知道裴公子的父亲是当朝权相?姨母是宫里的荣妃娘娘?” “我奉劝客人一句,别为了贪图金灿月的美色,丢了自己的前程。” 全场寂静无语。 在场知道裴宁川身份的人皆是一愣,看着金玉瑶的眼神宛如看傻子似的。 竟然污蔑裴相与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有染,谁给她的勇气? 金玉瑶察觉到不对劲,心慌地垂下头,又悄悄打量着裴宁川,却被他淡漠的眼神吓得半死。 裴宁川何许人,不会与金玉瑶计较,却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裴君卓,你们母子就是这么仗势欺人的?” 金灿月抿唇偷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堂姐,肚子里一堆坏水不算笨,今日偏偏莽撞地借错势,给裴君卓帮了倒忙。 拿当朝裴相压裴宁川,她搞清楚裴宁川的身份了吗? 下一刻裴君卓扯着金玉瑶的衣袖,呵斥道:“玉瑶,不可无礼!这是我父亲!” 金玉瑶傻眼了,“父亲?” 裴宁川淡声回道:“姑娘请自重,你还未入裴家的门,我当不起你一声父亲。” 跟在身后吃瓜的春明,突然神来一笔,道:“你爹来了,也得称呼我们相爷一声裴相。” 当即金玉瑶捏着帕子,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欲落未落。 裴君卓还惦记着金家的财产,知道不可欺负金玉瑶太狠,连忙挡在身前,拱手道:“父亲,玉瑶是个好姑娘,只是关心我太过急切,失了礼数,请您原谅她。” 裴宁川望着眼前与他三分相似的脸,想到另一个人,心中不是没有失望,“裴君卓,我看你不是眼瞎而是心盲!” 若不是徐玉华强行将孩子留在身边教养,他必定不允许裴君卓长歪成这副模样。 金家两女的品行高低立现,裴君卓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 “宁川,这是怎么了?可是君卓这孩子做错了什么事?” “你不要着急,孩子都是慢慢教的。” 头发花白的承恩伯携着老妻过来,就听见裴宁川留给裴君卓如此评价,心里顿时急了。 这里不仅仅有府中的护卫仆从,还有其他人。 若是宾客传出去只言片语,那不是影响裴君卓的前程吗? 今日本来是裴君卓的及冠礼,交给裴君卓的生母徐玉华主持,他们两老安享清福。奈何裴君卓搜查的动静太大,引起宾客恐慌,又听说东院起了争执,大家非要过来了解真相。 其实,这些人就是想要过来看热闹,徐玉华不仅不阻止,还带头领路。 真不知道这个女儿怎么想的? “伯爷,夫人。”裴宁川给承恩伯夫妇打了招呼后,就见到一群看热闹的宾客,对他们的到来,心知肚明。 “裴君卓的教养是徐夫人一手安排的,我从未插手,也无权指责他。” 承恩伯脸色微变,“宁川多虑了,君卓也是你的孩子,你当然有权教导。” 裴宁川不接话。 只道:“这位金家小姑娘的父亲,曾对宁川有恩,助宁川平定临江之祸。如今故人已逝,我不忍心看到故人之女受人欺辱。” 裴宁川也曾对裴君卓有过期待,当年金灿月的父亲写信询问婚约之事,裴宁川也是点了头的。 只是没有想到金灿月是他心仪的小姑娘。 人群中有人惊呼,“可是捐赠了一艘货船粮食的金家二爷?那可是活了临江十万百姓的大善人啊!” “这位金姑娘便是金二爷的掌上明珠吗?我老家便是临江的,真是失敬!” “难怪裴相能给裴公子定下金姑娘,这可不是那等唯利是图的商户之女!” 风向一边倒,裴宁川却被最后一句扎心了。 早知道…… 他也没机会! 承恩伯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外孙媳妇,主动说道:“金姑娘,我们家君卓也是被人蒙蔽,有怠慢的地方,我们愿意道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金灿月柳眉弯弯,“婚约之事不能强求,既然裴公子钟情我的堂姐金玉瑶,那便退婚吧!” “使不得,使不得!” 承恩伯夫人一把年纪,从平民百姓一跃成为伯爵夫人,最是重脸面,怕别人说他们家没规矩。 在这样的情况下退婚,这些宾客一传十,十传百,众人指不定将承恩伯府编排成什么样。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这一下,裴君卓也害怕了,唤道:“灿月……” 他想要的是齐人之福,赌的是金灿月的沉没成本太大,不会轻易退婚。 金玉瑶看出裴君卓的不舍,哀怨道:“卓哥哥……” 是不是还惦着金灿月这个死丫头? 众人看戏似的目光,在三个年轻人之间来回流转。 承恩伯心里不适,立刻道:“这是我承恩伯府的家务事,哪里有你一小女子插嘴的地方?来人,请出去!” 金玉瑶被人拉住,见裴君卓没有分量,将目光落在徐玉华身上,徐玉华视若无睹。 她不喜欢金灿月,但不代表就喜欢金玉瑶。 承恩伯府没有一个人留下金玉瑶,金玉瑶倒是将今日的羞辱记在金灿月身上,临走时还狠毒地瞪了金灿月一眼。 金灿月心中无奈,就知道退婚不会这么顺利,于是退而求其次。 她扶着额头装晕,“刚刚我在房间休息,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头晕目眩——” 裴君卓吓了一跳,害怕她抖落出来,连忙说道:“可能是香料味道浓郁,不适合你,我让下人给你换别的香料。” 也引得承恩伯夫妇侧目。 承恩伯夫妇多看了徐玉华和裴君卓一眼,心里清楚,母子俩绝对做了什么。 “也许吧。”金灿月揉了揉额头,“幸亏叔叔请我喝茶醒脑。” 见金灿月这么好糊弄,承恩伯府众人松了一口气。 金灿月却话锋一转,“但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承恩伯府的诸位,近几年我金家二房送给裴相的礼物,你们准备什么时间转交给裴相?” 第6章 金灿月讨回珍宝 包括承恩伯夫妇在内,承恩伯府上下所有的家眷都懵了,“何时让我们转交礼物给裴相?” 简直闻所未闻。 金灿月震惊得声音都高了几分,“我们家年年给裴相准备了厚礼,整整送了五年,你们竟然没有转交一件给裴相?” 这事她还真没有说谎。 若不是父亲认可裴宁川的人品,他绝对不会轻易允婚,定下承恩伯府的亲事。 既然定下两家儿女的婚事,父亲也是信任承恩伯府,每年送给承恩伯府的大礼,有一部分也是请他们转交给裴宁川的。 因为金灿月父亲给裴宁川送的礼物,贵重的物品都被退回,只留下一些水果糕点。 金灿月的父亲采取迂回路线,都是送到了承恩伯府,请徐家人转交。只不过比较低调,没有当众言明。 宾客听见金灿月的说法,顿时来了兴致,眼中闪着八卦的亮光。 难不成是承恩伯府贪墨了金家二房送给裴相的礼物? 真是有意思。 裴宁川表面沉默不语,心里好笑:这小姑娘嘴里说着送他谢礼,却是早就在他名下的礼物? 这一手借花献佛玩得漂亮! 徐玉华扶着承恩伯夫人,不高兴地辩解道:“就算承恩伯府忘记转交,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家人,裴相还能计较?” 金灿月似笑非笑,“不管裴相计较不计较,我计较!” “我计较我父亲花了钱,他的心意没有呈到裴相面前!” 徐玉华斥责道:“金灿月,你太小心眼了!” 所有的宾客看着这二人对阵,心里为金灿月惋惜,不管是辈分还是地位,徐玉华都占尽上风,肯定是压倒性的胜利。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宁川,眉心微拢,淡声回道:“谁说我不计较?” 众人惊叹,哦豁,裴相帮理不帮亲呀! 徐玉华不可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她就是赌裴宁川淡泊名利,不会主动要求拿回礼物。毕竟那是一笔不菲的财物,能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正道。 金灿月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盯着裴宁川,他是在帮助自己吗? 有亿点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么久,承恩伯也听懂了。 这几年,金家二房送来的礼物都是他这个女儿徐玉华收的,回礼也是徐玉华准备的,他从不过问。 观徐玉华的态度,想来是有这么回事,承恩伯自觉丢脸,不愿意多做辩解。 转而问金灿月,“金家姑娘,你说的这些事可有证据?” 金灿月从袖中取出几张纸,当众扬了扬,“这是我金家二房送到承恩伯府的礼物单子,哪几样东西是专程送给裴相的,一一在列,做了备注。” “虽是我抄录的名单,承恩伯府应该也有一份备录,一对比便可知真假。” 承恩伯接过去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一件件价值连城的珍品,竟然在承恩伯府? “阿福,你去账房,把往年金家送的礼物单子拿来,老夫亲自对比。” 不是不相信金灿月,是要给自家一个台阶下。 承恩伯府的管家连忙领命,亲自带人去账房,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礼物名单。 当即两相对比,承恩伯发现金家的确做了备注,每年都有三件珍品送给裴宁川,而他的闺女徐玉华私自昧下,没有转交给裴宁川。 “金家姑娘,的确是承恩伯府的失误,没有完成你们金家的委托。” 承恩伯主动承认,宾客一片哗然。 不给其他人议论的时间,承恩伯又说道:“现在我让管家开库房,点出你们金家二房送的礼物,送到裴相府中,请金家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当个见证。” 一想到这么多珍宝没了,徐玉华心痛难忍,要冲出去理论,至少留一半。 承恩伯夫人连忙拉住她,“玉儿,你做什么?” “娘,你别拦住我。”徐玉华咬牙切齿,“我是收下了金家给裴宁川的礼物,但是回礼也是我准备的,今天我留一半不算过分吧。” 承恩伯夫人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低声对她说:“你糊涂啊!以后裴相的一切都是你儿子的,你现在非要相争,得罪裴相,岂不是因小失大?” 徐玉华嘴硬,“得罪他又何妨?” 实际上,她听进去了承恩伯夫人的话,没有再出言相争。 承恩伯不想再丢人,邀请裴宁川等举足轻重的宾客去喝茶,又让裴君卓代替他去库房,陪金灿月清点珍宝。 未尝没有撮合二人的心思,给裴君卓表现的机会。 金灿月看了看裴君卓,纵然不喜,也没有拒绝承恩伯的提议。 “裴公子,带路吧。” 第7章 不去送一头猪赔罪? 承恩伯府的库房门口,不少人等在那里,账房先生抱着账本,家丁护卫撸起袖子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正主。 金灿月一到,管家打开库房的门,家丁护卫们按照吩咐抬出珍宝箱子。 账房先生邀请金灿月走近看,“金小姐确认无误后,我就从账上划掉珍宝名称。” “有劳先生了。” 金灿月跟着账房先生前往第一个宝箱,在家丁打开的一刹那,围观的众人一片惊呼。 “好漂亮的红珊瑚!” “这个大的一棵红珊瑚树,得值不少钱吧?” 然后,一一打开剩下的宝箱。 “第二个宝箱里有一对瓷器净瓶,好生雅致!” “这里有一箱前朝的孤本,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书!” “金家真是大手笔,难怪承恩伯府要贪墨金家送给裴相的礼物!” “这次宴会来得值,咱们回去有谈资了。” 半人高的血红珊瑚、纯色净瓶、前朝孤本……一件件价值连城的珍品。 任何人看了都想占为己有。 裴君卓也不例外。 他听到旁人的议论,额头青筋暴起,这些人怎么回事?外祖父请他们去喝茶,他们非不去,要来这里凑热闹? “福伯,你能不能请这些闲杂人等出去?” 承恩伯府的管家福伯摇头,低声回道:“大公子,这些人是客厅喝茶那些人的晚辈,您确定要把人赶出去?” 护卫首领离主仆二人很近,听见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劝道:“裴公子,那些可都是豪门望族之后,别和他们计较,有失身份。” 裴君卓想争一口气,但想到家中长辈的叮嘱,又泄气了。 承恩伯府虽是有爵位的人家,但起家靠的是姨母荣妃,兴旺靠的是母亲绑住了父亲,真正拿得出手的徐家儿郎,一个都没有。 他憋屈得厉害,忍不住埋怨道:“金灿月,你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 金灿月回头,满脸疑惑:“?” 你有气没处撒,就找我这个软柿子捏,是吧? 裴君卓见金灿月闷不吭声,还以为说中了她的心思,越发生气,“你一个商贾之女,能嫁入承恩伯府已是高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金灿月转身问道:“刚刚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 裴君卓正在气头上,嚷嚷道:“你嫁给我本就是高攀,凭什么不许我三妻四妾?我亲近玉瑶,也是给你们金家脸面,你不应该感到荣幸吗?” “今天你又是讨好父亲,让父亲骂我,又是搬走我们家库房的珍宝,不就是吃醋耍性子吗?” “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耍伎俩,我越是生气不理你。” 金灿月听了裴君卓的话,白眼一翻,丢下一句,“裴君卓,你真的想多了,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转身她与账房先生对话,“红珊瑚没问题,可以抬出去了。” 四个家丁抬着红珊瑚出门,又引起众人一阵惊叹议论。 裴君卓望着远去的红珊瑚,又看了看满地的珍宝,终于理解他娘心疼不舍的心情。 “金灿月,只要你不和我赌气,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玉瑶公平竞争。” 他自认为给足了诚意,期待金灿月的回复。 金灿月却在他眼中只看到贪婪。 “你别说话了,影响我核对账单的速度。” 另一边,裴宁川坐在客厅里喝茶,承恩伯陪在一旁说话,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见金灿月久久不来,他唤道:“春明、景和,你们去催一催金家姑娘,账单核对清楚没有?” 春明震惊地看了一眼裴宁川,心中嘀咕:您表现得这么积极,也不怕人误会您贪财? 嗯,也可能加一句,好色! 春明和景和两人出列,恭敬地领命出去,直奔承恩伯府的库房。 “大冰块,你说咱们相爷不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吗?今天怎么频频对一个女子和颜悦色,表现出极大的关心?” 要知道,他在东院看到金灿月从园中走来,差点惊叫出声。 幸好他有超强的忍耐力。 景和白了他一眼,“相爷身体没有病,也不是真的和尚。” 春明目瞪口呆,“你是说他喜欢金家姑娘?觊觎未来的儿媳妇?” 景和又翻了个白眼,“我没说,只是告诉你相爷身边有女人出没,是正常的。” 春明:“……” 有道理! 听到金玉瑶诬陷相爷的话,他竟然当真了,真是罪过啊! 等到春明和景和两个人赶到,金灿月已经核对好账单,笑着道:“麻烦两位稍等片刻,我已经让人去请我金家的人,让他们过来帮忙。” 她不信任承恩伯府的人,幸好裴相的人来了。 金灿月身边有翡翠和琥珀两个侍女,她们得到消息,也跟着别人一起进来。 “姑娘,夫人她……” 金灿月摇了摇头,“母亲的事回去再说,先帮忙把珍宝看护好,一个不剩地抬出去。” 裴君卓听见她的安排,不悦地说道:“金灿月,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承恩伯府做手脚?” 两个侍女之一的琥珀是个急性子,当即双手叉腰,在庭院中嚷嚷道:“裴公子,你们家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吗?贵府年年给我们的回礼不是水果就是糕点,不值钱就算了,还骗我们是宫里荣妃的恩赏。” “我们家姑娘谨慎一些,以防以假乱真之事发生,又有什么错?” 裴君卓清楚自己母亲的手段,恼羞成怒,呵斥道:“小小婢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再乱说,污蔑承恩伯府,别怪我不客气!” “琥珀是我们金家的婢女,还轮不到你裴君卓教训她。”金灿月如是道。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在人群中插了一句,“裴公子别小气,你不如给金家送一头猪赔罪。哈哈哈哈……” 余下的宾客还没反应过来,裴君卓破防了。 谁不知道徐家往上数三辈都是屠户,到了承恩伯这一代,养了两个好女儿,才改变了门庭。 裴君卓生长在承恩伯府,耳濡目染,自然对“屠户”“猪”这样的字眼敏感,被人当众讥讽更是自卑。 金灿月摆摆手,“赔罪就算了,我金家是商贾之家,不差这一头猪。” 对比金灿月的率真,直接承认自己的出身,裴君卓落了下风。 他再一次破防了。 第8章 金姑娘太有心机了 接二连三被奚落,裴君卓也不愿意朝金灿月服软,反正这些珍宝送到相府,也是换个库房保存,以后都是他的。 倒是金灿月一介商贾之女,能高攀上他裴君卓,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 她还不知道珍惜。 裴君卓倒要看看,以后她怎么回来服软求饶? 就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佳人弄到手,着实可惜。 裴君卓垂涎金灿月的美色,目光如饿狼一般,泛着亮光,不加收敛。 金灿月感到恶心,连运送珍宝的速度也快多了。 因着承恩伯府发生这种事,裴君卓的及冠礼算是毁了。 这也算是京城头一份,令人记忆深刻。 金灿月顺利运出珠宝,就让春明拐道去请裴宁川出来交接。 宴会厅那些人消息灵通,得到晚辈的传信,见裴宁川一动,他们也跟着起身告辞,丝毫不顾承恩伯府的挽留。 原本就是冲着裴相的名号来的,见到正主离开,他们也想知道后续。 以斟酌怎么对待裴君卓。 承恩伯府的大门口,格外的热闹,金灿月见到裴宁川出来,想多说两句悄悄话都没机会。 实在是这些人太八卦了,明着要离开,脚步却缓慢得跟八十岁老太太似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金灿月朝着裴宁川递过去几张纸,“裴相,这是礼品单子,你要不要再核对一遍?” 两个人之间隔了两步远,春明站在裴宁川身后,又想要上前献殷勤,从金灿月手中接过礼单,转给裴宁川。 却因为太过着急,他一不小心踢到景和的脚,差点闹得人仰马翻。 裴宁川淡淡地瞥了一眼。 春明站稳后,连忙陪笑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转瞬,却在裴宁川看不见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景和一眼,“大冰块,你自己不上去,干什么挡我的路?” 酷哥景和:“……” 小插曲也只是片刻的事,裴宁川只得走上前,主动从金灿月手中抽走礼单。 软软的几张纸,在二人指尖划过,多了几分难言的暧昧。 裴宁川扫了一眼礼单,顺手递给春明,“不用核对,我相信小姑娘你的品行,不会撒谎。” 金灿月受宠若惊,以裴宁川这种地位的人,做事不得谨慎又小心。 他这么信任她的吗? 金灿月对于自己借花献佛之事,心中有点小小的心虚愧疚,“那我送给您的礼物,可还满意?” “我很满意。” 裴宁川勾唇一笑,清俊儒雅中多了几分温和,又有几分揶揄,“如果不是小姑娘提醒,我还不知道属于自己的珍贵礼物被人昧下,宁川感激不尽。” 金灿月羞红了脸,连忙摆手,“应该的。” 又道:“这些礼物都是我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是他老人家的心意,做女儿的不能让他心血白费。” 提及已逝去的金灿月之父,裴宁川神色黯然几分,叹息道:“令尊离世之时,我未能得到消息去吊唁,见文泽兄最后一面,深感愧疚。以后灿灿有什么事,一定要告知我,我必定倾囊相助。” 金灿月连忙点头,“一定。” 这时,金灿月的贴身侍女翡翠,悄悄地靠近,低声说道:“姑娘,夫人在马车上等候多时,问您何时回府?” “稍等片刻。” 金灿月想到她母亲江莲心,心中不虞,面色却是如常,没有当众表露出来。 裴宁川离主仆二人近,耳力又不错,恰好听到金家大夫人的催促询问,主动提出告辞。 “我还有事情,改日登门拜访,或者邀请灿灿到相府游玩。” 金灿月闻弦歌而知雅意,“好的,叔叔。” 瞬间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再一次听到“叔叔”二字,裴宁川心情微妙,回想起东院的一幕幕场景,指尖滑腻的触感如旧。又想到她是裴君卓的未婚妻,有一种背德的禁忌感。 他想让金灿月换个称呼,又没有比叔叔更合适的称呼。 除了叔叔,她还能唤他什么? 只得默默忍了下来。 裴宁川暗自告诉自己,忘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旖旎美妙的梦。 梦醒了,就该回归现实。 将来金灿月不愿意嫁给裴君卓,她也会选择其他年轻有为的同龄人,而不是选择他这个前未婚夫的父亲。 而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以长辈的身份祝福她。 裴宁川转身登上马车,春明和景和两个人紧随其后,跟着离去。 目送三四辆马车离去,金灿月幽幽叹息,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运出来的珍宝,还没有捂热乎就没了,有一点点不开心。 好像刚刚对裴宁川有心虚愧疚的不是她。 一想到,这些珍宝是父亲挑选送给她未来婆家的,是希望未来婆家好好照顾自己。而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要换金玉瑶,亲事岌岌可危,她就觉得亏大了。 琥珀不得不提醒道:“姑娘,裴相走远了!” 金灿月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我知道……就是舍不得,再看一眼。” 琥珀倒是没有误会金灿月和裴宁川的关系,只以为金灿月喜欢这个偏爱她的长辈。于是调侃道:“您要是舍不得裴相,不如让琥珀去打听,裴相还有没有别的儿子?” 金灿月无语,她非要给裴宁川当儿媳妇? 还是幽幽道:“没机会了,裴相只有一子。” 琥珀:“……” 姑娘还真的这么想? 等到金灿月也转身上马车离去,看戏的宾客也快速离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裴相独子不愧是承恩伯府养大的外孙,告知家中小辈不可深交! 驶往相府的马车上,春明坐在下手,喋喋不休地说道:“相爷,我得给您指出一个缺点,您就是太心善了!” “怎么能够说出‘计较’这个词?还主动帮助金家姑娘讨要珍宝?您知道那些宾客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吗?” “他们说,本来这些珍宝是送给您的,您不主动插手,金家也会想方设法送到您手中。偏偏金家姑娘拉您下水,借花献佛而已。既挑唆你和承恩伯府的关系,又讨好您,求个庇护。” 裴宁川闭目养神,“哦~” “您别不当回事!”春明苦口婆心地劝说,又道:“能想出一箭双雕的计策,这个金家姑娘太有心机了!” 裴宁川淡淡地道:“嗯?” 春明摸不准裴宁川的心思,问道:“您到底怎么想的?” 裴宁川睁开眼,瞥向春明,“套用你的一句话,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景和没眼看下来去了,闭上眼睛休息。 春明一拍大腿,这气氛不对哇,连忙讨好地说道:“不不不,您是上善若水的君子,我才是马有失蹄的小人!” 第9章 不许和裴相拉拉扯扯 金家的马车上压抑着一股严肃恐怖的气氛,令人噤若寒蝉。 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金灿月,裴相虽是你的长辈,那也是男人,以后不许当众拉拉扯扯!有伤风化!” 一个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坐在马车的最里面,盯着金灿月,满脸严肃地叮嘱。 金灿月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母亲误会了,我与裴相并没有拉拉扯扯,只是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而且很多人都看见了,可以为我们作证。” “那也不行。” 中年妇人心急口快地否决,见金灿月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顿时怒道:“你刚刚出孝期,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尽量不要和外男说话。这样才能有个清白的好名声,以后才能得到丈夫的喜爱!” 金灿月不置一词,只是淡淡扯了扯嘴角。 中年妇人更加不开心,“金灿月,你这是什么态度?娘是过来人,还能害你不成?” 金灿月盯着眼前的中年妇人,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江莲心,不是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因为前世金灿月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有体会到亲情,一直很遗憾。所以,这一世她特别在意亲情。 当然,她曾经也在意过江莲心这个母亲。 以前父亲金文泽在世时,接手金家的产业,并且将金家发扬光大,是金家的大功臣。金家二房水涨船高,受到金家全族的礼遇,江莲心作为二房的夫人,也是衣食无忧,受尽追捧。 那时江莲心温柔又贤惠,对金灿月和金灿阳姐弟很好,每次金文泽回来都会夸她是贤内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金文泽染病身亡,金家的产业回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交给大房打理。 二房理所当然地失了势。 江莲心就变了模样,偏心金灿月的弟弟金灿阳,经常在老夫人和其他房的亲戚面前,捧着金灿阳,拉踩金灿月。 似乎她让金灿月灰头土脸的,让其他人嘲笑金灿月,她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主夫人,不是别人嘲笑的可怜妇人。 却忘记了,她是金灿月的母亲。 别人跟着她欺负金灿月的同时,也是看不上她这个曾经的家主夫人。 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三年里,金灿月看懂了江莲心的内心和做法,虽理解她所受的委屈,但绝不认同,母女俩的关系也渐渐淡了。 金灿月忍不住刺了一句,“天下间那么多清白的女子,她们个个受到丈夫的疼爱了吗?” 亦如她金灿月,还未嫁给裴君卓,裴君卓就想榨干她,获取最大的价值。 江莲心愣了愣,“清白的女子不一定得到丈夫的喜爱,不清白的女子肯定不能得到丈夫的喜爱!” 刹那间,金灿月觉得自己没有把承恩伯府的遭遇告知江莲心,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母亲大人,您真是一位诡辩高手!” 迎着金灿月明亮的笑脸,江莲心愣了愣,反应过来金灿月是在明褒实贬,讥讽她胡搅蛮缠,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眉毛倒竖。 她怒道:“金灿月,你就是这么和你娘说话的?” 金灿月笑盈盈道:“母亲大人千万别生气,法令纹要出来了。” 江莲心越发生气,只觉得金灿月这张脸欠抽,忍不住在车上动起手来,一巴掌扇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马车恰好停下来,外间的仆妇掀开了隔断的布帘。 金灿月趁机躲开了这一巴掌,转身过布帘,飞快地到了马车外间。 而江莲心一个不注意,由于惯性向前冲,她想打金灿月不成,身体猛地摔倒在地板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仆妇们吓得脸色微变,不敢进去搀扶,下意识放下了帘布。 脑海里回想起夫人狼狈的一幕,她们又拼命地压制上翘的嘴角。 直到江莲心呵斥道:“没眼力见的,还不快进来扶我?嫌本夫人摔得不够狼狈、不够丢脸?” 仆妇麻利地打帘进去搀扶她,知道这个月月钱又得扣掉一钱。 心疼不已。 金家二房的人回来了,马车刚刚停下,就有人去老夫人的春晖园报信。 金灿月前脚踏进院门,还没有喝上水,春晖园的丫鬟后脚进门,就来请人。“三姑娘,老夫人在春晖园等候多时,让您和二夫人一回来,就过去见她。” 不用金灿月应付,翡翠和气上前回话,“劳烦姐姐禀报老夫人,我们家姑娘马上就过去。” 马上是不可能马上过去的,金灿月歇歇脚、喝喝水,换了身居家的衣裙,才打起精神朝着春晖园走去。 如果没有意外,等待她的将是金家的三堂会审。 金灿月的祖父有四子一女,除了长子不是金老夫人这个发妻所生,其他的三子一女皆是嫡出。 这其中还有一段往事,金老夫人早年嫁入金家,一直未曾有孕,她的婆母便做主抬了一房妾室,绵延子嗣,生下庶长子金永隆。 金老夫人一气之下和老爷子拌了几句嘴角,晕了过去,请大夫来号脉。 原来是有了身孕。 金老夫人作天作地,以孕肚做筹码,逼着老爷子把唯一的妾室和庶子送去公婆那里。 后来,这一支便顺理成章地分了出去。 金老夫人顺利生下长子金文弘,又接二连三生下女儿金文萱,两个儿子金文泽和金文昌。 其中,金文弘最平庸无能。 大约是觉得亏欠,金老夫人最宠爱金文弘。 金灿月最早知道这事,还得从她刚刚出生那会儿说起。金老夫人抱着她,不知道她能听懂,和心腹感叹道:“老二夫妇就是没福气,我都给他们停了药,生下来的头胎也是个丫头。” 原来金老爷子选择金文泽继承家业,金老夫人和大房不乐意,却无计可施。 金老夫人为了安抚长子,便使用了阴私手段,给金文泽下了药,让他成婚多年无所出,又以子嗣打压他多帮扶老大。 明明是只相差一岁的亲兄弟,老大金文弘有了一子一女,第三个孩子还在大夫人的肚子里怀着,金文泽的孩子还没有影。 这也是金灿月和堂姐金玉瑶同岁的原因。 春晖园就在眼前,犹如黄昏下匍匐的野兽。 金灿月收敛所有的思绪,缓步迈入庭院,穿过青石板路,刚刚抵达正堂门口。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人,一个茶杯飞了过来,她往旁边一躲,脚下瓷片四溅。 耳畔传来一声厉喝:“不孝的东西,跪下!” 第10章 三堂会审金灿月 金灿月面不改色地踩着碎片,缓步走进正堂,快速扫过众人的脸。 不出所料,还真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金家老夫人一把年纪,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地坐在正中央。 左边是金家大房金文弘夫妇,以及他们的两子一女。除了金玉环已经出嫁,大房其他人都到了。 右边是金家三房金文昌夫妇,以及他们的一子一女。 金老夫人唯一的女儿金文萱外嫁,跟着夫婿在任上,没有回娘家。 至于二房,金文泽已经病逝,只剩下江莲心带着一子一女守寡。金灿月的弟弟金灿阳在书院读书,没有回家,二房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此时江莲心站在金老夫人跟前,柔顺地伺候着,不看金灿月一眼。 金灿月心中有数,大方轻笑道:“祖母,谁惹您生气了?晚上这么大的火气,不利于养生,不利于延年益寿。” 颇有资财的老人,谁不想延年益寿? 一句话气得金老夫人脸色发黑,也就是金灿月有这本事。 金家大夫人韩佩兰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宛如抓到金灿月的把柄似的,“金灿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诅咒老夫人的寿数!” 金家大爷金文弘撇嘴道:“还是仗着有承恩伯府这门亲事,不然她能这么猖狂?” “大伯不必羡慕嫉妒,想来不日这门亲事就要落在玉瑶堂姐身上,以后我就猖狂不起来了。” 当年金文泽离世,二房失势被欺负,她的确以承恩伯府和裴相的权势压制,给二房求得一线生机。 也导致大房一直嫉妒她有这么一门亲事,趁着她在守孝,撺掇同岁的金玉瑶去引诱裴君卓。 还成功了。 金灿月说完,立刻朝着金玉瑶道喜,“恭喜堂姐得偿所愿!” 金家大房众人:“……” 对方这么有自知之明,他们该怎么嘲讽? 还是金老夫人看不下去,冷笑道:“金灿月,是我这个老太婆叫你来的,关玉瑶丫头什么事?” 金家大爷金文弘连连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娘叫你来的。你自己守不住亲事,是你没本事,别污蔑你的堂姐!” 他们大房还是要点脸的,欺负孤儿寡母,挖侄女的亲事,说出去不好听啊! 这时,金灿月整了整衣衫,垂手站在堂下,眼睛闪亮地盯着金老夫人,“祖母训诫,孙女洗耳恭听。” 金老夫人想起往事,每次她和这丫头争辩,都给她气得半死。 关键她还输了。 她一个长辈不要面子吗? “没什么训诫,就是叫你过来问话。”金老夫人没有绕弯子,指着身边的江莲心,心疼地说道:“你娘一瘸一拐地进门,是在马车上摔伤所致,这事你知不知道?” 金灿月当然知道这事,是琥珀那丫头从别处听来告诉她的。 但她没有当堂承认,“我不知道啊!” 金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不肯轻易放过,又道:“听伺候你娘的婆子说,此事还与你有关,是你造成的。” 金灿月眯了眯眼,马上反问:“母亲,你告诉祖母他们,是我亲手推的你吗?”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江莲心的身上,她提着茶壶的手指一顿,想到那么多仆妇都知道她摔跤的真相。 那时金灿月已经离开,当然不是她做的。 她缓缓摇了摇头,“婆母,你们误会了。虽然是金灿月和我起了争执,导致我没有站稳摔跤,但的确不是她推的。” 金老夫人厌恶地看了眼江莲心,“那你怎么不说清楚?” “我……” 江莲心脸色微变,想到自家还要在老夫人手下讨生活,又忍了下来。 金灿月才不会忍让,转身就反击问金老夫人,“祖母,我母亲的伤势严重吗?可有请大夫瞧过,大夫怎么说?” 又自问自答:“母亲又是站着给您奉茶,又是召唤我三堂会审,想来是不严重啦!” 金家老夫人:“……” 这死丫头又在点她不慈爱! 金老夫人斜了眼江莲心,“家里又不是没有仆妇,何必劳累你添茶?” 江莲心恭顺道:“母亲,儿媳自愿侍奉您……” “算了,你在我右手边位置坐下,一起听听。”金老夫人挥手阻止江莲心的话,又朝着身边的仆妇道:“还不快过来给二夫人奉茶。” “诺。” 金老夫人又看着正堂里唯一站着的金灿月,想着金玉瑶还没有成功上位,还得稳住她,立刻说道:“也给三姑娘看座。” 终于,二房母女有了座位。 江莲心的心里有些失望,怨金灿月多嘴,让她功亏一篑,少了一次侍奉金老夫人立功的机会。 只要她是府中人人赞叹的好儿媳,老夫人为了面子,也得多掂量几分。 金灿月没有入座,柳眉微扬,“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若是祖母没有其他的事情,孙女便告辞回去了。” “你站住!” 金老夫人见金灿月要走,连忙喝住她。 金灿月转身问道:“祖母还有事?” “有事。” 但是金老夫人没有直说。 金家三爷金文昌是在官府任职的吏员,为人圆滑,轻易不会得罪人。 实在是,金老夫人的偏心太明显,还刁难金灿月。 连他都看不下去了,劝道:“娘,灿月没有推二嫂,这事弄清楚了,咱们就散了吧。” 金老夫人摇头,看向了金家大房的人,“玉瑶,你受了委屈,站出来告诉金灿月。” 金文昌心道:得,大房又要闹幺蛾子! 金灿月也不是善茬,眯了眯眼,笑道:“刚刚祖母叫我来,不是说不关玉瑶堂姐的事吗?怎么又有关系了?” 金老夫人维护道:“玉瑶心善,老婆子不愿意委屈她。” 金灿月笑道:“咱们府上的人,谁敢给玉瑶堂姐委屈?不知道玉瑶堂姐是祖母的心头肉吗?” 金玉瑶眸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叫她金灿月猖狂,借裴相的势让承恩伯府驱逐她。 现在金灿月还不是落在她手中了? 第11章 金灿月真能攀上裴相? “祖母,本来我不想说的,想着我是姐姐,应该让着灿月妹妹。”金玉瑶弱柳扶风般起身,朝着金老夫人行礼。 她立刻博得金老夫人的好感。 又道:“但是玉瑶想起祖母的教诲,我们金家三房应该同气连枝,互帮互助,不让外人小瞧。” 金家大房的长子金玉山问道:“二妹妹,今日在承恩伯府,金灿月如何欺负于你?说来让大家评评理。” 金玉瑶摇摇头,“今日灿月妹妹失踪片刻,裴君卓公子找不到人,误以为她被歹人掳走。等到裴公子找到灿月妹妹时,闹得人尽皆知,灿月妹妹觉得影响声誉,与裴公子起了争执,还故意逼迫承恩伯府驱逐我。” 金玉山呵斥道:“这是祸水东引之计,金灿月太恶毒了!” “今日之后,众人必定议论玉瑶没规矩,而不会知道金灿月失踪的事情。” 顿时,金玉瑶飞奔过去,抱着金老夫人的腿大哭,“祖母,您要给玉瑶做主,否则,我没脸见人了。” 金老夫人拍着桌子震天响,“金灿月,你可知错?” 金灿月坦坦荡荡地坐在大厅里,凤眸明亮平和,“玉瑶姐姐,你怎么不说完整?” “比如说,你是怎么帮助裴公子顶撞裴相的?” “比如说,承恩伯亲自开口让人送你出门,裴家母子毫无挽留之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金家三爷金文昌震惊,宛如看傻子一样看着金玉瑶,“你得罪了裴相?你可知道如今连宫里的荣妃和三皇子都要拉拢裴相?” 那可是夺嫡的重要人物,各个皇子都想要裴相支持。 金玉瑶狡辩道:“可是裴相也没有与我计较……” 金家三爷金文昌再一次觉得这个侄女是傻子,人家什么身份,与她计较是抬举她了。 没看见承恩伯府驱逐她,其他人不敢求情吗? 琥珀大着胆子道:“那是因为我们家姑娘,她给裴相讨回了珍宝。玉瑶姑娘沾了我们姑娘的光,没有受到惩罚。” 若她是裴相,获得如此多的珍宝,必定对她们姑娘刮目相看。 金老夫人浑浊的目光中闪过精光,“你们姑娘帮助裴相讨回珍宝?怎么说?” 刚刚老三说荣妃和三皇子都要拉拢裴相,承恩伯府肯定要示好裴相,难不成承恩伯府放弃了金玉瑶,还是选择金灿月? 若真是如此,只能说金灿月这丫头命好,命中注定有一场富贵荣华。 琥珀恭敬地说道:“大夫人和玉瑶姑娘离开承恩伯府不久,我们姑娘就拿出二爷以前送给承恩伯府的礼单,指出哪些是送给裴相的,承恩伯核对无误后,就归还给裴相。” 金老夫人懵了,“啊……竟然是以前的礼?” 以前老二逢年过节就给承恩伯府和裴相送礼,走的是他的私账,具体不知道多少宝贝,但是不便宜就是。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金灿月,“那承恩伯府昧下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指出来?不怕得罪未来婆家吗?” 按照裴家母子当年下聘的意思,以后金灿月可是要跟着嫁入承恩伯府,居住在徐家。 金灿月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被裴君卓算计的事情,笑道:“祖母,裴君卓到底姓裴,而且三叔也说,现在承恩伯府有求于裴相。” “若是注定要做一块夹心饼干,何不两头下注?” 金三爷金文昌疑惑问道:“夹心饼干?” 金灿月随手拿起一块梅花糕和两块绿豆糕,将梅花糕放在绿豆糕之间,在金文昌面前晃了晃。 “此为夹心饼干。” 金文昌摸着短须,开怀大笑道:“倒是挺形象的!可两头受气,亦可左右逢源!” 官场的事情金老夫人不懂,但她懂她的儿子,见心高气傲的老三如此大笑,必定是赞成金灿月的聪慧。 难不成金灿月真能攀上裴相,让承恩伯府接纳她? 若是金灿月知道金老夫人的想法,必定心满意足,她就是要造成这个美好的误会。 金家大房的夫妇见到儿女没有闹起来,心中不平,说道:“娘,玉瑶丫头受的委屈就这么算了?” “是呀,平日里玉瑶最孝顺您这个祖母,您可得给她做主啊……” 金老夫人眼睛一瞪,“金玉瑶得罪裴相,才受到承恩伯的驱逐。你们想让老婆子和裴相理论?还是和承恩伯争辩?” 真是没有眼力见,不知道从长计议。 “好了,老大和佩兰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等其他人离去后,金家大爷金文弘抱怨道:“娘,你怎么偏心金灿月那丫头?等她得势了,可不会孝敬您。” 金老夫人猛地拍了拍金文弘的脑袋,“你个没良心的,娘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哪次不是偏着你们家的几个孩子?” 韩佩兰讨好地笑了笑,“娘息怒,官人也是着急玉瑶的亲事。” “若是承恩伯府选择金灿月,我们的玉瑶怎么办?” 金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谋算侄女的亲事时,也没有告知老婆子。以老婆子的想法,我们家玉瑶是姑娘家,要矜持一点,让承恩伯府着急。” 金文弘觉得老娘有点异想天开,小声嘀咕道:“那可是承恩伯府,有爵位的人家,玉瑶不主动,人家能知道她?” 金老夫人冷哼一声,“当年老二在的时候,人家承恩伯府亲自求到咱们家,三媒六聘一样都不少。” “你也不差,为什么玉瑶不能端起架子?” 金家大房的夫妇对视了一眼,心知老太太指望不上,也不想多说,主动提出告退。 一退出春晖园,金家大爷金文弘气鼓鼓地往大房的院子走去,宽广的袖子飞得跟花蝴蝶似的。 “娘真是老了!糊涂了!” 韩佩兰扯了扯金文弘,“官人,慎言!” “咱们有什么话回去说,玉瑶的亲事再从长计议,未必不能成。” 另一边,先离去的三房家人在花园里分开,金三爷安慰金灿月几句后,让她有事多去三房走走,散散心。 他就带着三房的人离开了。 金玉瑶见没有外人,没有了在长辈面前的心虚胆怯,忍不住露出几分真面目,“金灿月,你不要以为有裴相撑腰,就可以强迫承恩伯府的人接纳你,让卓哥哥娶你。” “你要知道裴相和卓哥哥终究是父子,这父子哪里有隔夜仇?” 金灿月安然自若,“所以呢?” 金玉瑶骄傲得意地笑了笑,“卓哥哥是真心爱我的,你知道吧?” “他最后肯定能够说服裴相,放弃你,迎娶我。” 金灿月点了点头,“玉瑶姐姐能够做到此事,我必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裴君卓这个未婚夫爱谁谁吧! 若不是还能用承恩伯府的招牌糊弄一下金家人,给她挡灾,她真想坦白她马上就要去退婚。 金灿月转身离去,回她的揽月苑。 徒留下金玉瑶气的跳脚,“装的还挺像的,我知道你嫉妒我!哼!” 第12章 老禽兽 “灿月,你慢一点走,怎么脾气还是这么火爆?” 这条路也是回二房正院的路,江莲心带着仆妇追了上来,一把拉住金灿月的手臂。 金灿月转身,“我做了什么事,让母亲产生我性格火爆的误解?”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她不用和长辈争吵,留下不孝不顺的恶名,也不用和大房的孩子相争,就有人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形势比人强。 若是她像以前一样不争,指不定被人欺负死,也没有人知道。 江莲心愣了愣,“你看你,我也是随口说说,你还和你娘计较吗?” “我当然没有和母亲计较。” 金灿月自认为说话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只是有些人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没办法占取更大的利益,就觉得她强势得咄咄逼人。 江莲心斟酌说话的语气,放低声音,“灿月,娘不是指责你,是想劝劝你。” “以后,你和老夫人说话,注意一点语气和态度。纵然她偏心大房,做得不够完美,她好歹是你的祖母、你的长辈。” 金灿月冷淡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江莲心见她如此乖顺,心中一喜,叨叨地述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你爹不在了,咱们二房没有了依仗。你弟弟读书要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再说你马上就要出嫁,嫁妆也不能少。还有咱们二房日常的花销,也要不少钱。” 金灿月不得不提醒道:“母亲,爹在病逝前,曾经将财产分得一清二楚,女儿经营的商铺赚钱一般,但也足够养活你和弟弟。” “若是母亲手中银两不够日常花销,直接报给翡翠,我来想办法。” 金灿月的父亲接手的家族产业有限,在他的开拓创新下,他瞒着众人买了别的铺子,才达成如今的金家。 他病重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主动提出分家产。 将从金家获得的祖业归还公中,还添加了不少新增的商铺,喜得老夫人和大房见牙不见眼。 当金文泽提出留几间铺子给二房时,老夫人和大房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金文泽顺势将自己后来买的所有赚钱的商铺,悄悄给了金灿月,又添加了几家营业平庸的脂粉铺子做掩饰。 后面老夫人和大房惦记这几间铺子,看过营业额后也没想法了。 实在是太不值钱了。 因此,江莲心也以为这几间铺子不赚钱,没有当回事,一直留给金灿月经营。 此时又说起钱财之事,江莲心苦着脸摇头,“你能给我和你弟弟多少钱?与你父亲在世时如何相比?” 金灿月摇头,“的确不能。” 其实,她能够像父亲在世时,供着母亲和弟弟。 但是,那样会引起老夫人和大房的怀疑,转而暴露父亲赠送给她的商铺,引来族中的抢夺,那样就得不偿失。 至少,她得等到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不会让祖母和大伯仗着宗法礼制抢回去。 江莲心失望地摇头,“还是不够。” “家中的钱财掌握在老夫人和你大伯手中,不管是你的嫁妆还是你弟弟的束修,都需要公中出大头。你学着金玉瑶,多讨好老夫人,多讨好老夫人疼爱的大房,怎么了?显得你庸俗还是卑贱?” 金灿月笑道:“不想讨好谁,嫁妆多少无所谓,甚至不要嫁妆都可以。” 眼看着金灿月的揽月苑要到了,江莲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灿月,就当做为你弟弟考虑,暂时受点委屈。等他功成名就,一定给你撑腰。” 金灿月挑眉,“你让金灿阳亲自来和我说,你看他愿不愿意我向大房低头?” 江莲心知道儿子的心性,小小年纪,跟他爹一样傲骨铮铮,不肯轻易低头求人。 她不高兴地说道:“你一个女儿家,非要争那个体面做什么?我还没说你,你要抓住未来女婿的心,就要宽容贤惠,就要给足女婿体面,不能太小心眼爱嫉妒,抓着错处不放。” 金灿月听出了不对劲,“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莲心吓了一跳,眼神躲闪,“我能知道什么?” “不对,下午宴会上,大伯母头晕要回去,不叫金玉瑶陪着,反而叫你送她上马车。你还带走了我的贴身侍女琥珀和翡翠……” 若不是江莲心胆怯叫走她的两个侍女,金灿月也不会在客院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这么说来大房所有的人都知道裴君卓的算计。 那么江莲心呢?偷听见大房的计划? 江莲心辩解道:“你不是没事吗?这么小心眼,还要和娘计较?” 还真是知道捉奸之事,不是裴君卓乱传歹人掳走她的事。 金灿月快要气哭了,她差点就要被人陷害,失去清白,落入人人唾骂的地步,江莲心竟然觉得她没事就不该计较。 “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遇见了什么?” 她实在不愿意再叫江莲心一声母亲,撕扯着江莲心的手臂,转身回揽月苑。 江莲心在背后喊道:“月儿,娘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这事的时候,让琥珀和翡翠回去找你,你已经脱困了。” 金灿月只觉得心累,不想多说话。 虽然她对江莲心没什么期待,但是今日江莲心的所作所为,让她失望至极。 揽月苑。 翡翠带着几个小丫鬟准备沐浴用品以及换洗的衣物,试了试浴桶的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她才对金灿月道:“姑娘,您别和二夫人置气,容易伤身。” 又道:“洗澡水放好了,我伺候您沐浴吧。” 金灿月点了点头,坐在梳妆台前卸下金银首饰,正好在取手腕上的玉镯。 “姑娘,您的手镯怎么少了一只?” 翡翠细心,又点了一遍。 “还是少了一只手镯,不成一对了。” 金灿月想到东院发生的一切,想到某个肤白貌美的老男人,变得脸红耳赤。 猛地想到什么,道:“可能丢在哪里,你们下去休息,我自己沐浴吧。” 等到侍女丫鬟退下,金灿月解开裙带,低头一看,白皙干净的肌肤上,都是斑斑驳驳的,青一块紫一块。 纤细的腰肢上还有两个大手印,掐的。 金灿月暗骂一声:“老禽兽。” 第13章 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相府书房。 橘黄的灯火下,清俊儒雅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正是金灿月丢失的那一只玉镯。 裴宁川专注的眼神盯着玉镯,思绪却飘回到东院的午后,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蜜。 刚刚到门口的春明脚步一顿,看见裴宁川的笑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裴相的笑容太诡异啦! 这是被鬼上身啦? 裴宁川见到春明的到来,将手中的手镯妥帖地放在锦盒中,抬眸问道:“愣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相爷,那些珍宝已经入库,这是我抄录的名单。”春明拿出一张纸,递给裴宁川。 裴宁川接了过去,瞥了一眼,的确和金灿月给的一模一样。 “没错误,你做得不错!” 春明:“……” 相爷,到底谁是你的人?你到底相信谁? 他一想到相爷更加信任金灿月,心里堵得慌,垂着脑袋准备下去。 裴宁川收好名单,又叫住春明,“等等,你叫上景和,两个人把珍宝的价值估算一下,然后从账上支出相应的银票,明天随我出门时带上。” 这可是一笔巨额的钱财,春明第二次怀疑裴宁川鬼上身了。 明天上朝裴相带这么多钱做什么? 裴宁川见春明不答,疑惑地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 春明连忙摇头,瞬间又改为点头,“好像有……” 裴宁川望着春明的眼神严肃,不明白自家聪明伶俐的护卫怎么迷糊起来了,再一次询问道:“你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有问题。” 春明不怕死地举手,唯唯诺诺的,抬头看向裴宁川,吐槽道:“相爷,您是不是对自己的资产太有信心了?” 裴宁川淡淡地拢了拢眉心,“账上是没有钱了吗?” 春明猛地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就是带走一半的银票。” 裴宁川:“……” 春明见裴相不生气,继续叨叨,“这不是还剩下一半吗?您吃饭穿衣没得问题,捐赠救济孤寡困难户的银子没得问题,但给老家的银子没了,给承恩伯府公子的银子没了……” 裴宁川:“……” 以前怎么没发现春明护卫如此能说? 能说会道的春明护卫贱兮兮地问道:“相爷,这银票还带吗?” “当然要带上银票。” 裴宁川说完,见春明还杵在他的面前,没有动静,他不禁挑眉问道:“我都没心疼,你还替我心疼上了?” 春明拱手:“诺。” 连裴家老宅的人和裴君卓公子加起来,都不能阻拦裴相一掷千金,金家姑娘真是红颜祸水! 第二天,金灿月起了个早,趁着江莲心没有注意,带着心腹侍女去仓库挑出承恩伯府给的聘礼。 幸亏当年她的父亲当家,承恩伯府的聘礼直接进了二房的库房。 不然她还不能轻易拿到手。 琥珀站在众多朱红的箱子中,累得双手叉腰,时不时捋一捋额头上的碎发,“这么多箱子,咱们怎么运出去?” 翡翠垂着眼眸沉思,眼睛一亮,“我们可以从后门搬运,绕过二夫人的庭院,其他的主子也不容易发现。” “说的不错!” 金灿月赞赏地看了一眼翡翠,“不过咱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抬出去,别人询问,就说是我要送去承恩伯府的东西。” “若是还有人再问缘由,你们只要做出含蓄的神情,让他们误以为我是送给承恩伯府的赔礼。” 琥珀惊喜地捏着手,“这么说来,我可以指挥前院的小厮家丁帮忙啦!” 金灿月点头,这些侍女丫鬟都是她院子里的人,她也心疼她们。若是这么几个人搬运,不知道搬到什么时候才能运完。 等她们定好明天的计划,琥珀和翡翠分开行动,一个去找搬运的马车,一个去联系搬运工。 金灿月回到揽月苑,翻出早年两家的订婚书,父亲金文泽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那时父亲得意地说着裴家郎君的丰神俊朗与品行高洁,期待裴家子类父,有其父三分风采便是佳婿。 “爹爹,终究是让您的心愿落空了,裴君卓当不起您的佳婿之称。” 突然,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金灿月收好订婚书,推开窗户问道:“翡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翡翠快步走近,小声地说道:“姑娘,裴相在侧门等您。” 金灿月震惊不已,“啊?他怎么来了?” “裴相没说来意。”翡翠羞愧地低下头,其实她问了裴相的护卫,对方说让她别多问。 金灿月没有再问,跟着翡翠走向金家最偏僻的侧门。 果然看见裴相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下,骏马无聊地踢着蹄子,在原地踏步。 一掀开车帘,她就对上裴宁川清俊儒雅的脸,脑海里不禁闪过昨日的旖旎场景,“裴相来了,怎么不登门喝杯茶?” “我还有其他事,时间不多。”裴宁川怕她误会,简单解释了一句。 金灿月心知裴宁川这种身份的人,事情多,时间宝贵,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我上马车说。” 等金灿月登上马车,坐在裴宁川的对面,双手相握,“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裴宁川从马车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推到金灿月的面前,“十万银票,足以抵扣你昨日给我的珍宝。” 金灿月真没想到送出去的珍宝还有人不要,“啊?您为什么还给我?” 裴宁川低垂着眼眸,无人看见他眼底的心疼,“文泽兄过世,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些钱。” 一瞬间,金灿月的情绪崩溃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蹦出眼眶,模糊了眼眸。 她猛地扑到裴宁川的怀里,“叔叔,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从昨天事发到今天见到裴宁川,整整十二个时辰,金家没有一个人考虑她的处境、心疼她,包括她的亲生母亲江莲心。 只有裴宁川这个仇人之父,竟然站在她的角度体谅她。 她决定原谅他一刻钟! 这一刻钟,他在她眼里不是裴君卓的父亲,是她金灿月的裴叔叔! 第14章 没办法在退婚书上签字 等到金灿月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从裴宁川的怀里退了出来,眼眶还是通红一片,哑着嗓子道:“我金灿月送出去的礼物,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若是叔叔不喜欢,转赠给别人也行,换成银票也可以。” 她偏过头,低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收你的银票,你带回去吧。” “好吧。” 裴宁川见她如此坚定拒绝,无奈收起盒中的银票,又说道:“若是有朝一日你需要它,就来找我,我永远给你留着它。” 目前金灿月真心不缺银票,只不过不能拿出来潇洒地花销,她低声说道:“您给我换成银票,还不如许我三个承诺。” 裴宁川耳朵灵敏,听见她嘀咕,笑问道:“你想要哪三个承诺?” “啊?您真的听见了?” 金灿月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旁边的人入了心,顿时也来了兴致。 她扳着手指头,一板一眼地说道:“第一个承诺就是您不许把珍宝退给我,以任何形式。” 若是珍宝大张旗鼓地退回来,其他人怎么想?她攀附裴相失败? 裴宁川点头,“我答应了。” 金灿月又收了一根手指头,“第二个承诺就是我要和裴君卓退婚,您不许帮助裴君卓。” 裴宁川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灿灿要和裴君卓退婚吗? 还是淡定回道:“我也答应了。” 金灿月收起第三个指头,一时犹豫为难,“至于第三个承诺,我还没有想到,就等到想到再说好了。” 说是三个承诺,前两个承诺却是如此简单,可以想到金灿月的小心谨慎。 裴宁川郑重承诺道:“不管第三个承诺是什么,我都答应了。” 金灿月抿唇偷笑,“那我可得好好思量,方能不辜负叔叔的期望!叔叔放心,杀人放火等违法之事,我绝不会让您去做。” 裴宁川:“你这小姑娘……” 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裴宁川还想多看几眼小姑娘,奈何公事缠身,只能提出告别。 金灿月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背影,她方才缓步回金家的揽月苑。 经过裴宁川的宽慰,她决心十足,快速定下明天去承恩伯府退婚之事。 却说承恩伯府那一边,也并不平静。 自从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要换金玉瑶为联姻对象,他们就私底下命人去查金家的产业,准备以实际数据说服宫里的荣妃和三皇子。 只要荣妃和三皇子愿意在今上面前作保,他们母子临时换人的事不会引起大的波澜。 京都的人再议论,也不敢舞到他们面前来。 但是今夜注定不平静。 徐玉华拿着手底下人呈上来的结果,不可置信地瞪着圆眼,怒喝道:“怎么回事?金家的产业怎么缩水这么多?” 若不是金家有巨额财富,平日里又不显山露水,能够帮上三皇子和荣妃,他们能看上金家女吗? 以现在呈上来的金家的财产,他们没有必要迎娶金玉瑶入门。 “听说那个金家大爷金文弘成为家主后,做了不少错误的决定,亏了不少钱,卖了一些商铺。” 有人给裴家母子解惑。 裴君卓接过母亲手中的纸张,扫了一眼,猛地皱着剑眉,“他这么无能?连三分之一都保不住吗?” 又道:“不对,他再怎么败家,也不至于三年就败了六七成财产。” 底下站着的人点头哈腰,赞成地说道:“公子说得没错,金文弘是平庸了一些,但是他不赌博,败家有限。” 徐玉华直接问道:“那是什么原因?你可查清楚了?” 底下站着的人又道:“属下寻访了一些金家的商铺,有些的确是金文弘卖出去,有些则是直接换了东家。而且这位东家十分年轻,听伙计说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徐玉华不解,“这有什么不同?卖出去不就是换了东家?” 倒是裴君卓脑子灵活,心中有一种猜测,问道:“可以是继承。” “比如说,金文泽去世,他的子女继承了他的财产,成为新的东家。这位貌美的女东家极有可能是……” “金灿月!” 徐玉华也吓了一跳,“金灿月?你的意思是金灿月继承了金文泽的产业?金文弘继承的是花架子?” “母亲,也不能这么说。” 裴君卓摇摇头,斟酌用词,道:“金灿月经商很有天赋的,我记得她那几个脂粉铺子,原本是亏钱的买卖,也被她盘活了。” “所以,有可能是金家的产业被金文泽一分为二,只是金灿月比金文弘会经营。” 徐玉华怀疑地看向裴君卓,“你不会是想迎娶金灿月,故意糊弄你娘的吧?” 裴君卓连忙否认,“娘误会了。若真是如此,只娶金灿月一个人不够,只娶金玉瑶一个人也不够,还得从长计议。” 一夜过后,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还没有思量出对策。 前院的看门小厮就来禀报,“不好了,金家姑娘抬着聘礼来了,她要退掉大公子!” 徐玉华震惊得瞪眼,“什么?” 顿时勃然大怒,“我们还没有嫌弃她一个商户女高攀,她竟然敢上门退亲,嫌弃我的卓儿。” 她可以瞧不起金灿月,但是金灿月不能瞧不起她儿子。 还是在大街上一路敲锣打鼓地上门,大家岂不是都知道承恩伯府的公子被一个商户女退婚了? “不行,要退婚也是我们先提出,我得出去和她理论。” 裴君卓连忙抓住徐玉华,“娘,冷静!” “咱们要稳住,一切都是为了姨母和表哥的大计,现在不仅不能主动退婚,还不能被金灿月退婚。” 徐玉华点头,“没了金家,可找不到更合适的豪富之家。” 等到金灿月登门提出退婚时,承恩伯夫妇不敢做主,将目光投向了徐玉华。 徐玉华一改之前的跋扈骄横,温和客气地笑道:“真不凑巧,卓儿不在家,没办法在退婚书上签字。” 第15章 金灿月退婚未成 “无妨。” 金灿月早就知道退婚不会很顺利,从翡翠手中接过几张纸,递给徐玉华,“这是当年贵府送来的礼品单,请核对一下。” “的确是我们送过去的聘礼。” 这事是徐玉华亲手置办的,里面门道特别多,她以最便宜的价钱置办了拿得出手的聘礼。 到现在还在沾沾自喜。 “这么多年,那些吃食……” 当然是不能吃啦。 金灿月笑着接过话,“夫人放心,我按照你们的规格,请人专门做了一模一样的吃食,抬了过来。” 徐玉华有些犹豫不决。 机灵如金灿月连忙说道:“若是夫人想亲自检查,我带您过去。” 徐玉华起身回道:“一起去吧。” 承恩伯夫妇是小门小户出身,也知道吃食没了就没了,不需要返回来。 徐玉华此举太计较,有点丢脸。 仔细核对过聘礼后,金灿月笑道:“若是夫人没有意见,就在上面签字。” 当真要退婚了,徐玉华脑子清醒了,她还记得裴君卓的再三叮嘱,宫里的姐姐和外甥需要钱财支持夺嫡。 “灿月,本夫人跟着你走了一趟,你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吧。” 金灿月惊讶挑眉,“夫人不愿意退亲?非要我将前天客院的猫腻说得清楚明白,暴露在众人面前?” 徐玉华嘴硬,“我们做了什么?” 气焰嚣张地朝着金灿月说道:“你不要故弄玄虚,有本事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她就是赌在自家设局,金灿月这个外人斗不过她。 金灿月笑盈盈,“容我给夫人一个提示——” “香炉!” 徐玉华脸色微变,眼眸中多了一份深思,卓儿说香炉一直没有找到,看来是这丫头藏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香炉!” 金灿月就知道对方这态度,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地抬眸,“夫人不知道没事,只要裴相愿意相信。” 徐玉华急切地追问道:“裴宁川知道这事?” 当年她也对裴宁川用过同样的手段,只是被他躲掉,但最后结果是好的,她如愿和裴宁川绑在一起。 若是金灿月告诉裴宁川,不用查证,他也会信了。 金灿月点了点头,“裴相当然知道。” “若不是我运气好遇见裴相,得到裴相的帮助,你以为我那天怎么安然无恙?” “若不是裴相知道真相,支持我退亲,我怎么敢登门叨扰承恩伯府?” “夫人不信,不妨去相府询问。” 现在金灿月扯裴相这张虎皮越发熟练,主打一个以恶治恶,以敌人之父治敌人母子。 徐玉华当然不会登相府的门自讨没趣,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签字,又不能刺激金灿月,只得捏着鼻子写下自己名字。 再说签字只是确认归还的聘礼没问题,又不是确定退婚。 金灿月心情好地收起礼品单,临走时说道:“明日我再登门,请裴公子签下退婚书。” 徐玉华:“……” 仆从刚刚送金灿月出去,裴君卓从后堂走出来,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显然他故意躲起来,听了个全程。 “娘,咱们得稳稳抓住金家,你千万不要答应退婚。” 徐玉华坐在上座,猛地放下茶杯,“我也知道分寸,只是金灿月来者不善,又得到你父亲的支持,拿香炉之事威胁我们。恐怕到时候……” 裴君卓剑眉凝了凝,“不想退也得退婚。” 徐玉华也是这么想的,谁能想到一天前她还想退掉金灿月,现在还得求着金灿月不退婚。 “怎么办?咱们得想个办法呀!” 办法?什么办法能够让金灿月不退婚,除非金灿月忘记这事或者受了重伤没办法退,这都不好操作,唯独从他自己身上找办法。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有了。” 见母亲徐玉华看过来,他得意地展开折扇摇了摇,“娘,古语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走?你?你要去哪里?” 徐玉华知道儿子从未离开京都,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反倒是裴君卓没有这个顾虑,说道:“不仅仅我要离开京都,晾一晾金灿月,还要顺势带走金玉瑶。” 徐玉华迷糊了,“卓儿,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青出于蓝胜于蓝,她有点跟不上裴君卓的脑子了,还得多问一句,让裴君卓解惑。 裴君卓没有卖关子,“既然金家一分为二,我们要获得完整的金家,就要同时将金家大房和二房拿捏住,那么金玉瑶和金灿月都得是我的。” “我带着金玉瑶私奔,逃掉金灿月的退婚,过个一两年再回来。到时候金玉瑶名声没了,金灿月年纪大了,她们不得不妥协嫁我。” 徐玉华满脸笑容,赞赏地看着裴君卓,“不愧是我儿子,就是聪明。” 金灿月不知道母子俩的算计,带着翡翠和琥珀回到金家,受到金家众人的迎接。 江莲心着急地迎上来,“金灿月,听说你去承恩伯府退亲?” “嗯,你们都知道啦!” 金灿月眼睛扫过众人的神色,老夫人和大房的众人是惊喜意外,三房的神色意外中带着复杂。 “街上都传遍了,我们能不知道吗?” “金灿月,你好糊涂啊!” “不行,你现在去承恩伯府,就说你后悔了,做错了……” 金玉瑶得意地说道:“二婶,你当承恩伯府是什么地方?什么人能进就进,能出就出?” “金灿月退掉了承恩伯府的亲事,承恩伯府还能让她反悔?” 说实话,金灿月真没想怼金玉瑶,但金玉瑶接话太快了,没给时间她解释。 她无奈地扶额,“你们争执前,能不能问问我结果?如你们所愿,没有退成功!” 金家众人立刻散去,金家大房众人变脸之快,那叫一个神速。尤其是金玉瑶嫉妒不甘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金灿月叹为观止。 当晚,金家迎来了不速之客,围着侧门转悠,等到一道娇小的身影出来。 “玉瑶,我是真心爱你的呀!奈何父母之命难违!” “卓哥哥,我都懂,我愿意跟你走!” 第16章 未婚夫和金玉瑶私奔了 “金玉瑶不见了?” 金灿月一早起来梳妆,琥珀就给她禀报这么个消息,她着实有一点吃惊。 庭院深深,深处金家后院,围墙与金玉瑶的院子之间,又隔着好几个小院子,没道理贼人能不动声色地掳走金玉瑶。 她更倾向于金玉瑶离家出走。 “大房那边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昨晚金玉瑶有没有和别人起争吵?” 琥珀摇头,“什么动静也没有,就像是突然失踪一样。” 金灿月不信,“不可能,再打探消息。” 琥珀领命,缓步退了下去。 描眉完最后一笔,金灿月起身整了整束腰,扶了扶鬓角,缓步踏出闺房,带着翡翠去用早餐。 刚刚夹了一个水晶饺子,她就听见庭院中传来阵阵喧哗,有男有女,好像是大房的人来了。 果然还没见到来人,她的大伯母韩佩兰的尖叫声就传了过来。 “金灿月,你赔我女儿!” 金文弘更是第一个冲进来,猛地一拍桌子,“你把玉瑶藏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 汤汁在桌上流淌着,还有几个水晶饺子横卧其中,像一只只小船似的。 这早餐是没法吃了的。 金灿月擦了擦嘴角,“金玉瑶那么大个活人,我能把她怎么办?” “我不管,我的女儿平日里没有和谁结仇,就是与你起了纷争。”韩佩兰哭哭啼啼的,捏着手帕,偷偷看着金灿月。 金灿月气笑了,“她勾搭裴君卓,我都退婚成全她了,还有必要弄走她吗?” 金文弘冷斥一声,“昨天你没有退婚成功,谁知道你不是假惺惺做戏?”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他蛮横无理地坐在金灿月的对面,非要金灿月给个交代。 金灿月无奈扶额,“你们搜查过她的房间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啊?” 金文弘和韩佩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茫然,显然第一时间没发现人,就寻到了揽月苑。 金灿月无语沉默。 这两口子就这么赖上她了? “我先陪大伯父、大伯母去琼瑶阁,仔细搜一搜玉瑶姐姐的闺房。” 金灿月起身往外走,大房的人也匆匆忙忙地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琼瑶阁。 不等金灿月表明来意,留守的侍女拿着一张纸条,提着裙摆冲出来,“老爷、夫人,二姑娘留信出走了。” 韩佩兰一把抢过去,眼泪流了出来,呜咽道:“是玉瑶的字迹,别人模仿不了。” 金文弘跟着凑过去,将书信读了出来,“爹爹、娘亲,女儿去奔自己的前程去了,你们不要挂念。另外,请帮我转达金灿月,‘我赢了’。” 金灿月:“……” 金文弘和韩佩兰双双转头盯着金灿月,“玉瑶到底做什么去了?你和她在比试什么?” 金灿月:“……” 到底你们是金玉瑶的爹娘,还是我是她爹她娘? 自己女儿什么心思,你们不清楚吗? 金灿月十分怀疑金玉瑶离家出走,或者说私奔更合适,她温和地说道:“咱们不妨去承恩伯府问问,裴君卓在不在家?” 韩佩兰震惊得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她和裴公子私奔了?” 金灿月温和平静地看着韩佩兰,不得不暗示道:“大伯母,可不能这么早下结论,我们先去拜访承恩伯府再说。” 韩佩兰连忙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 管教几个仆妇,“你们不许乱说话,败坏二姑娘的清誉。” 大房的夫妇清点了金玉瑶的私人用品,少了几套衣服,金银玉石都不见了,还有零花钱也带走了。 有人指点方向,他们飞快地奔向承恩伯府,门房拦都拦不住。 起初承恩伯府还想否认,说他们家裴公子在京都,以出门未归来遮掩一二。 但是架不住金文弘说要报官,说裴君卓拐带他的女儿。 徐玉华立刻软了身段,哭哭啼啼地说道:“卓儿他不辞而别,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们也很担忧他。” 金灿月心道:果然如此。 裴君卓这么想娶金玉瑶,为什么不愿意退婚娶她,却愿意私奔? 他想坐享齐人之福吗? 仅仅只是他想拥有金钱和美色? 昨天承恩伯府的态度也很奇怪,转变了许多,像是恢复到从前父亲在世时一般。 这就很古怪! 难不成他们发现金家一分为二的秘密?知道她手里握着父亲传给她的商铺?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双方哭着哭着握手言和,转头一看金灿月,就不顺眼了。 韩佩兰怨怪道:“若不是灿月不肯接纳玉瑶丫头,裴公子和玉瑶何必做一对苦命鸳鸯?” “金灿月,是你逼走了他们!” 现在裴君卓逃走了,也不能写退婚书,金灿月暂时退不了婚。 徐玉华也飘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金灿月,不是我说你,连我儿子的心都抓不住,你怎么当他未婚妻的?” 就连匆忙赶来的江莲心,也听说了此事,叹息道:“我就说你对未来女婿要宽容大度吧?你看你,好好的夫婿被大房抢走了!” 金灿月冷着俏脸,无心相争。 但她说话掷地有声,“你们放心,就算他裴君卓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他。” “退婚!” 实在是欺人太甚,明知道她明日登门写退婚书,他却逃之夭夭,留下烂摊子。 不管对方在算计什么,她绝对不会妥协。 金家的人责怪她,连江莲心也嫌弃她不够有手段,金灿月一时之间有家不能回。 她漫无目的地走出承恩伯府,顺着宽阔的街道往前走,只看到一座座巍峨的门庭。 贴身侍女琥珀追上来,“三姑娘,有消息了。” 金灿月回头,“什么?” 琥珀着急地说道:“我花了二两银子找人打听,裴君卓公子离开京都,回了老宅。” 金灿月脑子转得飞快,“徐家二老皆在京都,肯定不是徐家的老宅,那就是裴家的老宅。” 琥珀说:“可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承恩伯府的小厮说没有人知道。” 第17章 嫁不了儿子就嫁爹 看来承恩伯府和裴相的关系是真的很差! 不然,承恩伯府不会没仆从知道裴宁川的老家位置,这表示两边没有礼节往来。 金灿月眼眸一转,“你们陪我去挑一些礼品,去拜访裴相。” 那是裴宁川的老家,他肯定知道地址。 琥珀不知道怎么想的,想到那日金灿月目送裴宁川的情景,下意识地说道:“姑娘,你还惦记着裴相?” 金灿月吓得心猛地一跳,羞恼地说道:“你胡说什么?” “琥珀只是提醒您,醒醒吧!裴相只有裴君卓一子,您想嫁给他其他的儿子报复裴君卓都不行!”琥珀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金灿月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误会琥珀的意思。 大约越是心虚,她越是玩笑道:“嫁不了儿子就嫁爹,岂不是更能报复裴君卓?” 琥珀:“!!!” 翡翠:“???” “傻了吧?我开玩笑的,快去买东西。” 金灿月先一步踏出去,乘马车前往相府,半道上还拐弯买了几样茶点、几样干果,配上马车上备好的茶叶,恰到好处。 临近相府,她才想起来裴宁川位高权重,来往皆是权贵,一般都会提前下帖子拜访。 如她这般冒昧,不会被相府的仆从挡在门外吧? 不给金灿月犹豫的机会,下一刻马车就到相府门口,琥珀更是跳下车,主动和门房搭话,报上来历。 门房见到金灿月的那一刻,惊艳于金灿月的美貌,却更是好奇她的来意。 要知道裴相府中连女仆都没有,更别说登门拜访的未婚姑娘。 还是如此年轻貌美! 几个门房小厮争抢着进去禀报,却被一个不讲武德的半大孩子抢了先。 “林伯,外面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说是来拜访相爷的。” 林伯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瘦长的脸,八字胡,平日里管理着相府的仆从,颇有威严。 此时小老头震惊得胡子翘了起来,眼睛放着闪亮的光,“年轻貌美的姑娘?来找咱们相爷的?” “没错,那个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像天上的仙女似的!” 林伯快步往外走,虽然期待相府迎来女主人,但还是保持着理智与清醒,“那姑娘姓甚名谁?找相爷什么事?” “那姑娘姓金,只说与相爷相识,相爷曾经邀请她过来玩。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林伯连忙停下脚步,吩咐道:“小石头,你先去请那位姑娘到会客厅休息,我去问问相爷,是否认识这位姑娘。” “哎。” 小石头应答了一声,一溜烟地走了。 林伯转身前往议事的书房,得到裴宁川的允许,立刻悄声汇报金灿月来访之事。 说实话,他担心那貌美女子来者不善,对裴相不利。 要知道他们裴相不近女色,身边几乎没有女子,除了公务需要。 哪知道裴宁川听到林伯的汇报,向来神色淡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异色,欲起身又坐了下去。这个举动足够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他官场上的同僚。 他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温声细语地说道:“请金姑娘到旁边的厢房喝茶,再给她挑几本有趣的书,让她稍等片刻。” 林伯听了吩咐,准备转身出去。 裴宁川又叫住他,“给她说一声,等的时间稍微长点。若是她有急事,立刻回禀我。” 这一下,林伯对素未谋面的金姑娘越发好奇,这姑娘什么来头? 裴相又是担心她无聊,又是担心她着急。 绝非认识那么简单! 不仅仅林伯好奇,其他人也好奇,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商议,暂且按下不提。 等到林伯见到金灿月本人,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惊艳于金灿月的美貌。再加上裴宁川的偏爱,他忍不住想多了。 难道裴相他千年铁树开花啦? “金姑娘,裴相请姑娘去东厢房等他,我给您带路。” 金灿月连忙站了起来,有礼地回道:“有劳老人家了。” 宰相府里大管家可比七品官,多少人为了拜访裴相而拉拢府中的管家,她没有事求大管家,但尊敬些总是好的。 林伯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由于东厢房就在议事的客厅旁边,林伯再怎么带路,也必定要路过议事的厅堂。 隔着雕花的窗户,金灿月随意一瞥,就瞧见坐在首位的裴宁川,与初见时的清俊儒雅不同。 此时的他坐在那里,眉目锐利,沉静中多了一丝端肃。 犹如未出鞘的宝剑,一出鞘必定动九州。 这个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还蛮帅的!不对,应该是具有人格魅力! 简直和裴君卓不是一路人。 不对,拿裴宁川和裴君卓相比,那是侮辱裴宁川。 奈何这两人却是父子! 金灿月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驻足停留,在旁人眼里的模样,就是活脱脱的小迷妹。 眼睛里都有了小星星! 管家林伯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着金灿月,“金姑娘,裴相和其他几位官员在议事……” “对不住,我不知道是在谈国事,我马上离开。”金灿月连忙道歉。 林伯见金灿月误会他的话,怕给裴相招黑,吓跑可能是未来女主人的姑娘。他连忙说道:“金姑娘,我的意思是裴相议事,不能亲自迎接你,特意让我们给你准备了茶点,还有打发时间的书籍。” 金灿月受宠若惊,“有劳大管家费心安排,替我向裴相表达谢意!” “金姑娘要是想感谢裴相,还是等会儿亲自感谢他吧。” 裴相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林伯领着金灿月主仆到达东厢房,又命人上了茶点,还挑选了几本有趣的书。 倒是翡翠十分小心谨慎,问道:“贵府怎么不见一个女子?连上茶水的仆从都是男子!” 林伯笑眯眯地摸着八字胡,“因为裴相不喜女子伺候,所以府中全部是男仆。” 又说道:“金姑娘还是裴相允许进门的第一个女子!” 这么说,肯定能给裴相增加好感! 金灿月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似曾相识的回答,不是霸总家管家的标准台词吗? 第18章 绝对不可能嫁给裴相 林伯误以为金灿月害羞了,善解人意地转换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去。 “最近南边传来消息,江陵郡下了一个月的暴雨,荆江下游产生水患,淹了不少良田房屋。朝廷忙着赈灾,我们相爷也就忙碌些。” 金灿月想到裴宁川送还十万银票时,那来去匆匆的模样,顿时有了缘由。 她点了点头,“裴相日理万机,为国为民,着实辛苦了。” “嗐,裴相担忧的又岂是国事这一样?”林伯像是找到了倾诉的人,恨不得抓着金灿月的手说上个三天三夜,碍于男女之别,只能隔着桌子闲聊。 “裴相就是江陵郡人,父母皆在老家,现在荆江发大水,他能不跟着着急吗?吃不好,也睡不好,有好几天了。” 金灿月大吃一惊,“那裴相的父母家人可安好?” 她着实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那裴君卓带着金玉瑶私奔,竟然连老家情况也没摸清楚吗? 林伯见金灿月主动关心裴宁川的父母,心里熨帖,解释道:“裴家老宅虽在江陵郡,但在荆江的上游,目前老太爷和老夫人是安全的,没有大问题。” 金灿月舒了一口气,为裴宁川感到心安。 但一想到荆江下游的百姓,遭受如此大的水患,财产流失,同时伴随着生病甚至死亡。内心沉重几分,有种说不出的低沉。 她暗自思量:父亲在世总是教导她做生意不可竭泽而渔,平民百姓遇到天灾人祸,他们得搭一把手。只有百姓有好日子过,他们经商的才能赚到钱。 等会儿就让各个商铺准备救援的物资,送往江陵郡。 金灿月还记得她来访的目的,装作好奇地问道:“不知道裴相老家在江陵郡哪里?” 又描补道:“我们家做点买卖,认识不少走南闯北的人,让他们多关注江陵的消息。若是有裴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消息,我让人给贵府递个消息。” “那感情好。”林伯嘴上说着,心里早已经将金灿月看做相府未来的女主人。 他说道:“裴家老宅在江陵郡……” 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高挑俊俏的少年,见到金灿月的一刹那,下意识嚷嚷道:“金灿月?你怎么来相府了?” 恰好打断了大管家的回答。 金灿月正想看看谁坏了她的好事,美眸扫过去,“春明护卫,好久不见!” 老管家惊奇看着二人,“你们见过面?” 春明径直走向另一个座位,手中的兵器砰的一声,放在右手边,又灌了两杯茶。 他才缓过气来,嘀咕道:“什么好久不见,相爷前天才带我见过你!” 又想到裴相最近的异常,他上下打量着金灿月,粉面桃腮,肌肤胜雪,不输给名门闺秀的气质,她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双目冷冷地警告道:“你不许再打我们相爷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还记得,那日金灿月坑相爷的事! 金灿月无辜地眨眨眼,“春明护卫,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春明没好气地说道:“那日你送珍宝给相爷!” 自从跟着金灿月踏入相府,琥珀一直很安静,此刻她忍不下去了,怼道:“我们姑娘送珍宝给相爷,还被你们相府的人欺负,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这护卫知不知道好歹?”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主仆不安好心!”春明不甘示弱,跟着回嘴。“故意讨好相爷,对付承恩伯府。” 看着跟斗鸡眼似的男女,金灿月无奈扶额,她看向管家,寻求帮助。 管家林伯干瘦的巴掌拍到春明的后脑勺,“小子,少说两句话,别让未来的夫人看笑话!” 春明翻了个白眼,“相府的主人,我只认可相爷一人,可不认裴君卓!” 林伯莫名其妙,“这关裴君卓什么事?” 又道:“相爷不是早就说了那是承恩伯府的公子吗?” 春明也是一脸不解,“不是您说金灿月是未来的夫人吗?那不就是裴君卓是未来的主人?” 林伯一脸茫然,“啊?” 顿时,二人面面相觑,林伯眨眨眼,春明也挠了挠头,两个人知道彼此误会了。 春明哇的一声跳了起来,指着金灿月,激动地朝林伯嚷嚷道:“您老误会了!那是裴相未来的儿媳妇,不是裴相的媳妇!” 一句话戳破老管家的美梦。 林伯不可置信地看着金灿月,向她求证,“春明这个混小子说的是真的?” 金灿月点头,尴尬地解释道:“虽然我和裴君卓没有什么情意,也在协商退婚之事,但我的确是裴君卓的未婚妻。” “给老人家造成误会,还请谅解。” 林伯连忙摆手,低垂着脑袋,颓丧地坐在厅堂里,“是我老糊涂,弄错了,请姑娘见谅。” 一场乌龙导致众人尴尬沉默。 裴宁川送走手底下的官员,缓步踏入东厢房,察觉到满室寂静。 格外的寂静! “小姑娘,让你久等了!” 又见林伯和春明都在,脸色有异,询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人连忙摇头,异口同声:“没有事。” 若是让裴相知道刚刚的乌龙,那多尴尬啊!坚决不能说! 裴宁川朝着金灿月走过去,“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金灿月起身相迎,看到他满脸倦意,眼底还有血丝,顿时不忍心拿私事打扰他。 若是裴宁川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询问裴家老宅的地址,追去江陵退婚? 以现在江陵的情况,裴宁川站在长辈的角度,必然不愿意她去。 金灿月改变了说法,“本来是礼尚往来,登门拜访叔叔,却没想到叔叔忙于国事。是我打扰了!” 裴宁川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没有打扰我!” 又道:“你第一次登门做客,作为主人,我带你四处走走。” 他带着金灿月出门,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弄得林伯惊诧错愕。 林伯看着二人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问春明,“我还是第一次见裴相笑得这么开心,发自内心的笑容,你确定金姑娘是裴君卓的未婚妻?” 春明沉痛地点头,“您老就别想了,金灿月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就算和裴君卓退婚,也绝对不可能嫁给相爷!” 林伯失望地点头,“这倒是的,和儿子退婚转头嫁给爹,有违伦理。” “不仅人言可畏,裴相也不是那种孟浪的人,他最是端方君子!” 裴宁川留金灿月用完午膳,一直到把人送走,也没有问出金灿月的来意。 他不信金灿月无事登门拜访。 他立刻吩咐道:“安排人去金家和承恩伯府查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特别是关于裴君卓的。” 第19章 裴相登门送老宅住址 金灿月出了相府,就去别院召集十多个商铺的掌柜谈事。 主要采购粮食、药材,其他救灾物资为辅。然后,听她吩咐,发往江陵郡,救济遭遇水患的百姓。 至于裴君卓和金玉瑶私奔之事,她暂且可以放一放。 刚刚回来的路上,她想到南边连绵不断的大雨,再加上天灾水患,裴君卓要回老家也是路途漫漫,不会那么快。 她可以跟着商队押送粮食去江陵,顺道拜访裴家老宅。 本朝大名鼎鼎的权相,没道理当地人不知道他家的住宅,就是打听稍微花点时间。 等到她回到金家大宅院时,差不多是傍晚掌灯时分,江莲心正在大门口等着她。 一见到她就疯了般冲上来,企图扇她一巴掌,“金灿月,你翅膀硬了是吧?我们说你几句,你就离家出走,故意不回家?” 金灿月利落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江莲心的巴掌,这才发现她身后站着不少人。 再仔细看江莲心的眼睛,眼中的着急是真的。 毕竟二房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弟弟金灿阳极少回来,若是金灿月没了,江莲心孤身一人在后宅就没了依靠。 金文弘这个大伯父也是十分不满,“金灿月,你有点分寸行不行?你的玉瑶堂姐离家出走,你也跟着学?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韩佩兰跟着附和道:“就是,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跟着担心你!” 三房的金文昌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孩子安全回来就行。” 金灿月有心解释几句,她走出承恩伯府前,就告知他们不要等她,看来当时没有一个人听她说话。 现在倒是有理由指责她,个个都能将怨气发泄在她身上,当她是什么? “我记得,我给你们报备过,晚上迟点回来。” 江莲心哭哭啼啼的声音一停,眼神愣了愣,回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 顿时她尴尬了。 恼羞成怒地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气话?一个姑娘家这么晚回来,还有理了?” 金灿月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母亲,你是不是忘记了?父亲在世时,经常带着我出门,教过我怎么规避风险。” 金文泽是个很好的父亲,没有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 在她能跑能跳有记忆开始,父亲金文泽经常给她讲在外遇到的事,分享他的为人处世经验,事情后来是什么结果。 金文泽并不是传统的观念,觉得有危险就让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尽量规避风险,在安全的情况下做自己想做的事,令自己过得快乐。 江莲心被闺女顶撞,顿时觉得在其他房的妯娌面前没面子,还想再呵斥几句。 一辆马车哒哒地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从车上下来的人更是气度非凡,往那里一站,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令人忽略了他英俊的面容。 却又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金家的男人就金文弘和金文昌年纪大一点,常在外走动,有点见识。 金文弘怂了,不敢上前,怕得罪贵人。 还是做弟弟的金文昌上前招呼,拱手问道:“这位贵人,不知道怎么称呼?为何事造访我们金家?” 裴宁川眼神直接落在金灿月的身上,温和儒雅地说道:“我姓裴,为金灿月姑娘而来。” 除了金灿月,在场的人都没见过裴宁川,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只以为对方有些身份,是个官家的人。 下一刻,金文昌看裴宁川的眼神不对劲了,他的侄女年轻貌美,引起一些老男人的觊觎也不算意外。 但这个人未免太过胆大包天! 他有礼又疏离地说道:“我是金灿月的叔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金灿月熟悉家中每个人的性子,知道三叔动怒了。虽不知道具体原因,肯定是三叔误解了什么。 她连忙说道:“三叔,这位是裴相,我几次遇到困难,都是他伸出援助之手。” 虽说所有的困难都是裴君卓和徐玉华搞出来的,但她还是感激裴宁川,好几次帮助她怼承恩伯府。 金文昌有些失态,诧异地盯着眼前俊美威严的男人,“裴相?” 他就是个写文书的吏员,干了半辈子的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裴相,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连忙说道:“属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快进门喝一杯茶!” 春明连忙蹦出来解释道:“我们裴相连夜入宫议事,路过贵府,给金灿月……姑娘送东西。马上就走,来不及喝茶!” 果然裴宁川朝着金灿月招了招手,等到金灿月走近,直接塞了个天蓝色的兰花锦囊给金灿月。 “你下午去我府上讨要的东西,我给你送过来了。” 金灿月惊奇,心道:她要什么东西了? 转瞬,裴宁川带着护卫春明和景和,脚步匆匆地上马车,往皇宫方向狂奔。 金家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金灿月,只听说过裴相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而这个男人还对金灿月另眼相看,态度温和儒雅。 原来金灿月在他们面前拿裴相压人,还真不是吹牛! 金家大房的人面色苍白,回自己院子的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如果裴相这么喜欢金灿月,那不得支持金灿月做他的儿媳妇吗?金玉瑶已经和裴君卓私奔,毁了名声,她以后怎么办? 若是金灿月没了该多好啊! 金灿月可不知道大房的歹毒想法,她双手握着蓝色锦囊,一路直奔揽月苑,方才拆开裴宁川给的锦囊。 一张巴掌大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果然如她所料,是裴家老宅在江陵郡的住址。 这个男人真的是心思机敏! 第20章 金灿月欲下江陵 裴宁川连夜入宫,不为别的,就是送往江陵郡的赈灾银子出了问题。 今上着急上火,等不到明日早朝,便召见几个肱股之臣,共同商议解决办法。 裴宁川接到宫里的传召前,就收到江陵的消息,心里有了应对的方法。只是简单的想法,具体的策略还未成形。 君臣相见,议论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让裴宁川代天子巡狩。 名为押送赈灾银子送往江陵郡,实则是查访刚刚出京都就丢失的银子。 从宫中出来,裴宁川回相府的路上,没有那么匆忙,神色也舒缓恬淡。看起来心情平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春明守在一旁,忍了一个晚上,终于开口问道:“相爷,金灿月那个女人心机深沉,登门就是想要裴家老宅的地址。您怎么还主动告知她?” 裴宁川揉了揉眉心,“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遇人不淑,想要退婚又退不掉。” “那也是他们金家攀高枝失误,能怪得了谁?” 春明不赞同地说道。 裴宁川淡淡的眼神扫过来,一股压迫感落在春明身上,他立刻闭嘴禁声。 “这门亲事是承恩伯府主动提出来的,金二爷写信问过我的意见,那个时候我不怎么在京城,不知道裴君卓已经养歪,凭借以前的印象给了金二爷回复。”裴宁川淡淡地说道。 接着,他又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是我害了她,给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算是弥补过失。” 春明听完,心里有一点心虚又愧疚。 他决定,下次见到金灿月,一定对她态度好一点。 倒是景和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突然一针见血地问道:“那您怎么不出面帮助二人解除婚约?” 裴宁川的心脏猛地一跳,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动,微小的异样没有引起护卫们的注意。 为什么他不愿意干净利落地解决掉退婚呢? 因为他想与她有一些牵扯,能够多见两面,哪怕只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一旦说出来,行为举止就变味了。 幸亏景和没有追问。 倒是春明插科打诨道:“大冰块也打听别人的私事?有进步啊!” 景和不搭理他。 春明也不介意,自以为是地说道:“来,哥哥告诉你。相爷肯定是菩萨心肠,不愿意插手退婚之事,让京都人议论金灿月姑娘是被退婚的一方。” 裴宁川:“……” 一两日的功夫,金家商铺的所有掌柜的交出赈灾物资,请镖师组成商队,准备送往江陵郡。 出发前一晚给金灿月送了信,约定在城外十里会合。 金灿月要出门,得给家里一个理由,幸好她做得多了,轻车熟路。 “祖母,听说裴君卓带着金玉瑶堂姐回江陵老家了,孙女准备出门下江陵,将他们二人带回来,商议婚事结果。不管裴君卓要娶谁,都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金老夫人激动地说道:“你听谁说的?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危险,要不让你大伯亲自走一趟?” 金家大房的夫妇也有意动,他们第一时间见到裴君卓就能占尽先机。 金灿月脑子一转,就知道他们的算计。 她露出绵甜的笑容,“前天裴相来咱们家送我锦囊,就是为了此事。” 搬出裴相的名头,金家众人安静如鸡。 金灿月为难地蹙眉,“若是裴家老宅的裴老太爷和老夫人插手婚事,大伯作为晚辈,年纪又在这,可不好反驳。若是我们这些晚辈过去,顶撞几句,也能描补过去。” 哪怕不喜欢金灿月,金老夫人也得承认老二会教孩子。 她跟着点头,十分赞同金灿月的话。 金灿月跟着笑盈盈地夸金老夫人,“祖母也说得很对,我一个女儿家出远门不安全,不去让玉山堂哥亲自走一趟?” 被点到金玉山露了怯,连忙摇头拒绝。 那可是裴相的爹妈,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顶撞一句话! 金家大房的夫人韩佩兰心疼儿子,连忙说道:“我们家玉山和裴相不熟,登门拜访裴家老宅十分冒昧,还是让灿月去吧。” 又道:“她还是裴公子的未婚妻,再加上裴相的喜爱,裴家老宅的人看在裴相和裴公子的面子,也愿意听从她的意见。” 金老夫人也觉得不妥,见金灿月又想开口,顿时拍板说道:“还是灿月去合适。” 又担心金灿月当真顶撞裴相父母,叮嘱道:“你见到裴相父母礼貌一点,和裴公子也好好说。” “好的,祖母。”金灿月笑着应道。 当晚,大房的灯火一夜未熄。 除了七岁的金元宝早早睡了,其他三个人焦躁地思考对策。 “官人,咱们任由金灿月去江陵处理这事?”韩佩兰眉头紧锁,担忧地问着金文弘。 金文弘长叹息,“咱们能怎么办?那可是裴相允许她去的。” 金玉山不得不提醒道:“虽然金玉瑶是我的亲妹妹,但我不得不说一句,玉瑶一个人斗不过金灿月的。” 金文弘皱着眉,不做声。 两个孩子都是在金家长大的,他难道不知道吗? 韩佩兰眼眸一闪,知道金文弘最注重什么东西,“若是金灿月拿下了裴公子,像裴相这样有权有势的亲家,就是二房的了。以后大房要永远被二房压一头。” 金玉山跟着配合道:“没有那么悲观,金灿月堂妹不是要退掉承恩伯府的亲事吗?也许还是花落咱们大房。” 韩佩兰没好气地说道:“那也是二房金灿月不要的,你们爷俩不嫌弃膈应吗?” 这句话引起金文弘父子的沉默,曾经金文泽当家主的时候,他们大房获得哪样东西不是二房挑剩下? 金文弘咬了咬牙,右手做出横切的动作。 “咱们出一些钱,请几个亡命之徒,让金灿月有去无回,让裴君卓没得选!” 韩佩兰心里满意极了。 但她还是恰当地露出错愕恐惧,又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金玉山更是点头道:“父亲此举甚好!斩草除根,以后没有人跟玉瑶妹妹相争了。” 第21章 裴相英雄救美 今年的夏季格外的闷热暴躁,连绵数日的暴雨,路面湿滑难走。纵然走的是官道,来往的行人也小心翼翼的。 前面一行商队走过,后面跟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马车里,金灿月坐在软榻上,整理各家商铺的掌柜的交给她的账册,记载着他们搜集的赈灾物资的明细。 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马车发疯似的乱跑。 堆积如山的账本倾倒四散。 车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抓着车厢里固定的物件,才没有被甩下车。 琥珀顿时不悦,稳住身体的第一时间转身,嚷嚷道:“赶车的怎么回事?能不能稳重点?” 若不是姑娘找的急,她绝对不会雇佣这么年轻的车夫。 果然不靠谱。 外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应答,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金灿月立刻反应过来,“外面有情况,别说话!你们随机应变,顾好自己,别管我!” 当即,她从软榻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手心,护在胸前。 一副随时准备拼杀的姿态。 翡翠低声说道:“是不是有人准备劫杀商队?” 金灿月摇了摇头,“不知道。” 按说商队在前,她的马车在后面,要是劫杀商队的人,也不该这么静悄悄的。再说她请了护卫队保护她,有人冲着她来,也不该这么安静,好像没人发现似的。 难道是车夫的问题? 她们三个是女流之辈,跟着武师学了一点拳脚功夫防身,要是遇到专业的杀手,还是不太行。 下一刻,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金灿月几个人被一群蒙面人拖了出去。 眼眸横扫过去,果然没有见到车夫。 周围的景致陌生,似乎远离官道,应该是车夫接着惊马,故意带着她们离开了护卫队。 “几位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只要是钱的事都好说。”金灿月没有第一时间动刀,而是和劫匪打商量。 又道:“对方雇佣你们出多少银子杀我?我出十倍的价钱!” 这些人本是亡命之徒,接一些私活赚点钱花,可不会讲什么诚信。 顿时犹豫不决,这可是富可敌国的金家小姐,不是普通人,有的是钱。 另一边,裴宁川筹备完赈灾的银子,为了保证赈灾银子的安全,将它们分批送往江陵郡。 其中还包括真假戏法,为的就是迷惑敌人。 恰好最后一批赈灾的银子装箱结束,由他亲自押送到江陵,有重兵相随,走的便是官道。 未尝没有引蛇出洞的打算。 但他没想到,劫匪没有抢劫前面的商队,也没有抢劫他的赈灾银子,而是劫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春明,你去打探一下,被劫走的是什么人?” 春明抱剑奔过去,抓住无头苍蝇似的护卫队,简单询问了几句话,一下变了脸色。 怎么是她? 他飞奔似的跑回来,“相爷,不好了!金灿月被劫走了!” 裴宁川猛地起身,快速跳下马车,眼神如淬了寒冰一般,“她在哪里被劫走的?又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听说车夫是外面雇的人,突然借着惊马,把马车上的人拖走了。” 春明简单回道。 裴宁川心里越是着急,脑子越是灵活,吩咐道:“现在暴雨过后,泥土都是湿润的,马车逃走也有车辙印。你们追着车辙印过去,务必救下她!” 春明抱拳领命,转身点了几个人,匆匆赶过去。 虽然他觉得金灿月这女人心机深沉,故意算计他们相爷,但是她比京城很多名门闺秀可爱多了。 可不想这个女人出什么意外,不然他们相爷多伤心。 这可是相爷未来的儿媳妇…… 不对,怎么这么怪,还是别想这么多了。 裴宁川不放心,吩咐随行的将领在原地等候,然后带着景和追了过去。 树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等到裴宁川赶过去,有十多个黑衣黑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一看就是春明的杰作。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人,很快发现了金灿月的身影,快步走过去,“灿灿,你有没有受伤?” 金灿月惊魂未定,全靠意识撑着的冷静。 刚刚她和匪徒谈交易,心里的那根弦绷得特别紧,春明带着人冲进来救她时,她还没有回过神。 转瞬看到躺了一地的尸体,那根弦一下断了。 见到裴宁川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叔叔,我没事,没有受伤!” 裴宁川接住她的身体,安抚道:“你受惊了。” 他连忙带着金灿月离开树林,吩咐春明和景和善后,处理掉这些尸体,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得知他们杀金灿月的原因。 又回到官道上,让人去煮一些茶水,让金灿月压压惊。 金灿月抱着茶杯小口饮着,渐渐冷静下来,分析道:“那些人应该不是求财,但是也缺钱,是有人买凶杀人。” 裴宁川问道:“你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吗?” 金灿月摇摇头,“他们没有说,只说有人见不得我好,雇佣他们来杀我。” 裴宁川暗自思索,“那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得罪的人可不少。”金灿月见裴宁川惊奇地看着她,她忍不住扳起手指头数了数,“叔叔应该知道,有裴君卓母子,有我的堂姐金玉瑶,以及大房的所有人。” “还有生意上的对手……” 后面一句话倒是引来裴宁川的错愕,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金灿月笑着说道,“这是个秘密,我只告诉叔叔,您可别告诉其他人。” 裴宁川点了点头,他和她共同的秘密吗?听起来不错! 只能等春明的消息,裴宁川转换了话题,“你怎么出门?可是去江陵找裴君卓?” 金灿月点头,“可不是,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没了。亏死了!” 裴宁川沉默片刻,说道:“我的错,我也有责任。不如你跟着我们的队伍走,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金灿月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22章 是金文弘买凶杀人 春明和景和二人很快回来了。 裴宁川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检查完尸体后,有没有什么收获?” “有,收获巨大。” 手上拎着好几个巴掌大的布袋子,春明捏着一个袋子的两角一抖,抖出两个金元宝。 依次倒出剩下六个布袋子里的东西,一堆黄澄澄的金元宝,差点亮瞎人的眼。 裴宁川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么多黄金?” “这才到哪里?还有金元宝没有倒出来。”春明抱臂说完,瞥了眼景和,调侃道:“大冰块,你还不拿出来给相爷看看?准备中饱私囊啊?” 景和闷不做声,上前放下五个同样大小的袋子,里面无一不是金元宝。 他并没有立即退下去,恭敬地说道:“属下检查过他们的尸体,特别是手掌,这些人掌心有茧,常年使用兵器所致。” 裴宁川问道:“可检查过他们的兵器?” 春明抢答道:“这个我看了的,他们的兵器不是官方记录在册的东西,应该是民间私人炼制所成。” 裴宁川思索了片刻,“只要黄金,不要更轻便的银票,又随身携带利器,干着杀人的勾当。这些人应该是些亡命之徒,专门以杀人为营生!” 景和点头,“不是专业杀手,也不是权贵培养出来的死士!” “这就有点难办了,恐怕连继续查下去的线索都断了。”裴宁川淡淡地说道。 语气中还有一丝惋惜,他现在赶赴江陵赈灾,实在是不方便逗留。 若是不查明真相,金灿月就一直处于危险中。 金灿月缓过神来,正低头查看这些金元宝,摸索着元宝底部的文字,神色复杂。 她低声说道:“叔叔,你不用再浪费时间查探凶手,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 裴宁川问完,也发现金元宝的不对劲,“这些金元宝的成色……” 翻转过来一看,他顿时凝眸道:“保宁三年制造?那批黄金不是被官府收回去了吗?” 他记得那批黄金有问题,含金量不达标,被官府等价收回。 保宁三年的金元宝在市面上应该不流通。 金灿月跟着点头,“官府的确有回收,但是我们家有!” 见裴宁川等人看过来,她接着说道:“当年,这批金元宝出来的时候,父亲就察觉到问题,严禁商铺用这批金元宝交易。” “但人总会有失误的时候,有人误收了这批金元宝,被父亲发现后,就全部收集了起来,放在家里书房以做警示。” “后来,父亲病逝,书房的金元宝也不翼而飞,我安排守着书房的仆从说,大伯金文弘进去过,走时神色慌张。” 春明惊呼,“你大伯盗走了黄金?你没有去找他要回来?” 金灿月摇摇头,沉默不语。 那时父亲离世,她忙着接手商铺,又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心情和其他人争吵。 也就没有去找金文弘要回来,后来忙忘记了此事。 景和板着脸,抱剑问道:“你怎么确定这就是你家丢失的黄金?” 裴宁川和金灿月双双望过去,景和不为所动。 琥珀顿时不高兴地说道:“冰块脸,你怀疑我们家姑娘说谎?” 还是翡翠性子沉稳,补充说道:“一共丢失的是二十四个金元宝,恰好和面前的元宝数目合上了。” 春明翻开每一个金元宝,点头:“没错,都是保宁三年的。” 翡翠见景和还是不信,又道:“我们姑娘曾经在金元宝上做过记号。” 所有人皆看向金灿月,她无奈扶额,颇有几分羞窘,“当时年幼顽皮,在其中一个金元宝的底部,刻画了一个小月牙儿。” 春明立刻查看翻过来的金元宝,突然眼睛一亮,抓着其中一个金元宝,兴奋道:“我找到了,还真的有个月牙儿!” 其他人跟着看过去,小月牙金元宝在几个人中间流转。 倒是金灿月玩笑道:“只能证明这是我家丢失的金元宝,却不能证明是大伯父金文弘拿出来收买杀手的,说不准是别人偷走了去。” 众人:“……” 唯有景和问道:“你身边可携带有金文弘字迹的信件?” 金灿月愣怔了一下,转瞬想到什么,回道:“有,在我的马车上,我马上拿过来。” 由于放得比较隐秘,金灿月没有让其他人去拿,而是她亲自去马车上取。 等到金灿月一走,裴宁川双目紧盯着景和冷酷的俊脸,“景和,今日你话有点多!是想做什么?” 景和拱手说道:“相爷,并非景和不信任金姑娘,而是要弄清楚事情始末。” 又道:“只有确认金文弘想害金姑娘,我们才能有效防备。” 裴宁川只是沉默地喝茶。 等到金灿月回来,气氛过于安静,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稍微动脑想一想,她就明白了。 她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景和,“都在这里,你可以对比字迹。” 春明惊讶地看着金灿月和景和,“你没告诉她吧?她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笨?”景和吐槽了一句,接过金灿月手里的信件,又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封信。 两份文字对比,字迹一模一样,落款一模一样。 正是金文弘。 景和将结果递给金灿月,“也请金姑娘看一看。这是在其中一个贼人身上搜出来的书信,写信的人要求贼人杀了你。” “如果不出意外,是你的大伯父金文弘买凶杀人,要杀你。” 金灿月点头,“是我大伯父的笔迹。” 一经确认是金文弘,琥珀忍不住骂道:“小的抢姑娘你的亲事,老的下杀手害姑娘,他们还能要点脸不?” 又道:“姑娘都准备退婚,给金玉瑶让位置,他们还想要什么?” “还有那个裴公子,直接逃婚坑姑娘,他还是不是男人?” 翡翠扯了扯琥珀的衣袖,眨眼暗示她裴公子的父亲裴相在这里听着,别乱说话。 琥珀尴尬得看向裴宁川,裴宁川却盯着金灿月。 “子不教,父之过。是裴君卓的错,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金灿月玩笑道:“那裴相能赔偿我吗?比如说,帮助我退掉裴君卓。” 裴宁川点头,“好。” 金灿月眨了眨眼,她的未婚夫可是裴君卓哎,裴宁川竟然答应了? 第23章 酒水有没有问题 半路得知金文弘买凶杀人,金灿月也不可能返回去和他对质,只能继续往前走。 跟着商队下江陵。 由于裴宁川的邀请,金灿月跟着他同行,就连商队也有将士在旁保护。 一直到江陵郡旁边的县城,队伍都没有遇到阻碍,顺顺利利的,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裴宁川一刻都不敢放轻松,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上一批赈灾的银子和物资失踪的原因。 金灿月也略有耳闻,越是临近江陵郡,越发不敢玩笑。 “裴相,咱们赶了一天的路,兄弟们都辛苦了。”护送赈灾银子的陈将军打马上前,与裴宁川的马车并行,述说着赶路的辛苦。 裴宁川掀开马车两侧的窗帘,瞥见将士脸上的疲惫。 他知道陈将军并没有撒谎,不是故意挑事,是真的赶路辛苦。 “江陵郡就在眼前,明日一早就到了。”他指了指江陵的方向,又道:“请陈将军和众位将士再辛苦一晚,尽快赶赴江陵!” 陈将军点了点头,“末将知道荆江水患事态严重,不好耽误行程。只是……” 他顿了顿,为难地说道:“兄弟们想歇歇脚,休息个一时三刻钟。” 裴宁川听懂了,他不是冷血无情的暴虐之人,立刻回道:“原地休息两刻钟,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离开大部队。” 陈将军立刻应道:“诺。” 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抱着水囊喝水的喝水,坐在地上揉腿的揉腿,还有人聊着段子。 “这鬼天气又闷又热,要是有一壶酒喝上,那才解乏。” “你是酒瘾犯了吧?” “嗐,也就想想而已,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卖酒的地方?” “谁说没有卖酒的?那里不就有店家吗?” 荒山野岭之中,有一座简陋的客栈,合围成四四方方的庭院。 门口飘扬着旗帜,上面有个花形“酒”字。 有人看见了酒旗,犹如饿狼见到兔子似的,抱着酒囊,撒腿就往店家跑。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有第二、第三……顿时整个队伍都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去打酒。 金灿月听见动静,缓步走下车去瞧热闹,“怎么回事?” 远远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这些人像捡到金子似的,兴奋得不正常。 琥珀低声说道:“还不是这些兵痞……军爷,好久没有喝到美酒佳酿,听说前面有酒家,个个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金灿月扫了一眼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这可是深山老林,老板在这里开酒家正常吗? “琥珀,你也去找他们讨一杯酒水,就说我馋酒喝。” 琥珀震惊道:“啊?” 若是她当真这么说,姑娘可不得被那些兵痞子取笑一路? 这事传回京城,金灿月可没有什么好名声,背后可不得被人编排是个女酒鬼。 马车内,裴宁川跟着掀开车帘下来,看见金灿月主仆,特别是琥珀为难的表情。 他知道琥珀忠心护主,不愿意败坏金灿月的名声。 他偏头看向春明,吩咐道:“春明,你去取一些酒水来……” 春明道:“相爷,您可是从来不在公务繁忙时饮酒,特别是出门在外,来路不明的酒水。而且走了这一路,这个规矩大家都知道。” 裴宁川嘴角僵了僵,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就说是你要喝酒,请他们倒一杯给你!” 春明:“……” 呵,他才不要落个嘴馋又吝啬的名声,还是打着大冰块的名头去讨要。 反正没有人敢找大冰块对质。 不一会儿,春明端着小小的一杯酒水回来了。 “相爷,给!” 裴宁川没有接过去,示意春明放到金灿月的面前,双眼紧盯着金灿月。 “灿灿,你要的酒水来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从那日金灿月遇到贼人之后,一路走来,裴宁川总是称呼她为“灿灿”。 金灿月已经习惯了许多。 她从翡翠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丢入刚刚得到的酒水中,紧盯着药丸的变化。 “你怀疑店家在酒水中下毒或者下药?” 裴宁川淡声问道。 其实,他也有这个顾虑,准备找陈将军禁止饮酒。恰好看到金灿月的动作,又决定等一等,看看结果。 金灿月点头,“以前我跟着父亲在外行走,总会遇到各种奇人异事。知道的事情多了,我总是比别人谨慎几分,不放心外面的酒水。” 裴宁川盯着酒杯中的酒水,里面那颗朱红色的药丸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变化。 “这酒有问题吗?” 金灿月摇头,“没有问题。” “若是酒水中加了别的药物,药丸遇到药物,就会从朱红色变成深蓝色。” 春明随手摘下一丛松针含在嘴里,含糊地调侃道:“你们就是太小心翼翼的啦!不累吗?” 琥珀怼道:“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姑娘谨慎点不好吗?” 春明吐出嘴里的松针,准备和琥珀辩解一番,争论几句,争个高下输赢。 哪知道松针喷到景和的身上,景和下意识地一挡,散去大部分的松针,但也有意外情况。 好巧不巧,有几根松针落到了酒杯里。 “你能讲究一点吗?” 琥珀拉着金灿月往后移了一步,嫌弃得恨不得翻白眼。 景和也嫌弃春明丢脸,冷哼一声,准备替他善后,清理酒杯里的松针。 突然,裴宁川挡住他的手臂,“别动,酒里的药丸变色了。” 什么?酒水里的药丸变色了? 岂不是说明酒水有问题? 几个人凑近望过去,盯着小酒杯猛看,果然看到酒杯里面的朱红色药丸在变色。 由朱红色变成深蓝色,明显是酒水有问题了。 春明抱臂玩笑道:“难不成里面下了慢性毒药?” 金灿月摇摇头,说道:“不对。若是酒水原本有问题,它肯定会立即变色,不会等待这么久。” 又道:“刚刚落下松针才变色,不会是……” 裴宁川瞬间明悟,说道:“也许酒水本无毒,松针本无毒,合在一起就有问题了。” 第24章 被金姑娘发现端倪 裴宁川对荒郊野岭的酒家起了疑心,再一次命人取来酒水,试验了一次。 果然松针单独与药丸在一起没问题,酒水不加松针与药丸在一起,也没有问题。唯独三者混在一起,就有了问题。 春明皱着眉,嘀咕道:“也没听说松针不能和什么东西混在一起呀?”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也许这松针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方式,不能以寻常松针看待。” “特别的香。” 捏着一丛松针嗅了嗅,浓郁的松香味中还有一股特别的香气,金灿月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又道:“不像是单纯的松香味,还掺杂了别的味道。” 裴宁川心里有数,招来领兵的将领,与陈将军详谈了一番。将自己一行人的发现和猜测告知陈将军,陈将军立刻提出应对的策略,经过裴宁川的许可,带兵包围了酒家。 猛地一脚,踹开酒家的大门,众人蜂拥而上,擒下店主夫妻两名,伙计两名。 裴宁川当即踏入大门,金灿月紧随其后。 “各位官爷,饶命啊!小的兢兢业业的卖酒,按时缴纳赋税,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各位官爷?” 店主被押在地上,跪地求饶,有几分被冤屈的味道。 裴宁川进门后不为所动,只吩咐了一句,“先捆起来,再审问。” 女店主尖叫一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啊?官家的人入室抢劫,我们老百姓没活路了!” 几个士兵差点捆不住店主夫妇和两个伙计,幸亏人多控制住了。 裴宁川冷着脸问道:“你们真的是夫妻?真的是平民百姓吗?” 男店主低垂着脑袋不答,女店主气势强横,不服气地抬头,争辩道:“我们怎么不是夫妻?怎么不是平民百姓?你是不是准备贪功杀良,好到皇帝老儿面前加官进爵?” 春明冷喝一声,“胡说八道!我家主人已经位极人臣,还需要这点功劳?” 女店主眼睛闪了闪,嘴硬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 这时,景和领着人搜查完所有的房间,过来回复情况,恰好打断了春明和女店主的争辩。 “我刚刚带人检查,这对夫妇分房睡,而且男主人和伙计睡的屋子差不多大,屋里的摆设和其他用品也相差不大,几乎不能分辨出主仆的差距。” 金灿月听完思量,又看了看底下跪着的四人,顿时明悟过来,“因为他根本不是另外两个人的主人!” “或者说,他们三个人完全是同等的级别,都归女店主管。” 女店主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还在极力挽留,跋扈地说道:“他是入赘我家的赘婿,地位低下,有什么好奇怪的!” 突然,庭院里的士兵有一半脚下不稳,倒在地上,昏迷晕倒过去。 吓得不知情的同伴差点跳脚。 幸好早就捆好店主和伙计,指不定这几个人趁乱逃走。 裴宁川见怪不怪,连多看一眼也没有,“女店主,那这么多人饮了你的酒晕倒,你作何解释?” “我可没在酒里下药,别什么都怪我!”女店主毫不心虚地说道。 “你很自信!你自认为下药的手法很高明,我们查不出来。”裴宁川朝着金灿月伸手,替女店主介绍道:“可惜还是被这位金姑娘发现了端倪。” “你把迷药分别下在酒里,还有酒家附近的松针上面,若是有人饮了你的酒,再闻到松针上面的香味,必定中迷药。” 女店主再也忍不住,露出一丝错愕。 她没想到短短两刻钟,这些人就发现的下药手法,着实令人吃惊。 干脆爽快地承认道:“没错,是我下的药。你们想怎么处罚,就赶快动手吧!” 裴宁川接着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做来钱快!”女店主回道。 裴宁川是一个字都不信,一般人可没本事抢劫官家的赈灾银子,这得有雄厚的背景支撑,有组织地处理赃物。 四四方方的客栈,有两层楼,不算高大,几个人经营足够为生。 金灿月闲庭信步般的四处走动,避开门前的稀泥,正房和东厢房交界的地方,是一片草丛,丛中有许多大脚印,脚印非常深。 她顺着脚印望过去,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地面上堆着一些稻草。 稻草有一面边缘乱糟糟的,颜色不一,好像刚刚翻过一道似的。脚印也在那里消失,那一片都是乱糟糟的脚印,好像很多人踩过。 金灿月连忙走回去,向裴宁川低声说道:“屋后的稻草堆有问题,要不要安排人检查一下?” “稍等,我让春明点几个人跟你去看看。” 裴宁川转身让春明领几个人,指派给金灿月,让他们去翻找稻草堆。 片刻后,有个士兵回来禀报,“裴相、陈将军,我们在稻草堆里面发现了地窖入口,还发现了赈灾银子和多具尸体。” 陈将军听完面露怒容,一脚踹向店主两人,顿时二人受伤吐血。 此次赈灾银子都是他的兵负责押送,如果赈灾银子落到黑心店主手里,那么藏在地窖的尸体十之八九是他的兵。 他着实心痛啊! 裴宁川赶到地窖里,发现金灿月脸色发白,让金灿月的侍女将她扶了上去。 转瞬他亲自查看了赈灾银子,是他们后来凑齐的赈灾银子。 死去的人也有几分面熟。 按照时间算,是他发出的第二波队伍,应该是昨日傍晚到这家店,然后中了他们的算计。 赈灾银子少了几箱,恰好旁边的赈灾粮食和药材抵得上丢失的银子,应该是负责押送的人在来的路上购买的衣物和药材。 裴宁川让人把地窖里的东西都抬了上去,店主以及伙计立刻面色灰白。 他再一次质问道:“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抢劫官银?” “没有人指使,我们就是没钱交赋税,这样来钱快……”女店主捂着胸口,口吐鲜血,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硬气。 然而,未等她说完,裴宁川直接道:“我不想知道了,将他们拉下去就地处决吧。” “你……你怎么不再问一问,再问一遍,我就告诉你……” 女店主错愕之余,惊慌失措起来。 她见裴宁川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越发恐惧害怕,忍不住诅咒起来,“你们别得意,圣女会为我们报仇的!” 金灿月坐在屋子里休息,恰好听到女店主的话,心道:圣女?这是什么江湖组织吗? 第25章 非要强买强卖粮食 处决掉黑心店主和帮凶伙计,又简单安排亡故的士兵遗体,大部队带着找回来的物资,还有在客栈搜刮的东西,再一次踏上奔赴江陵郡的路途。 金灿月坐在马车里,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还有呕吐后的虚弱苍白。 她尽量不去回想地窖里的血腥,转了话题,“叔叔,我听见那个黑心女店主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是‘圣女’二字吗?那是什么组织不成?” “是天香会。” 裴宁川想了想天香会的渊源,给金灿月简单介绍,“那是在民间隐秘活动的一个组织,他们的信徒供奉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奉她为圣女。又因为此女身体散发着异香,能够给信徒带来安定幸福的感觉,便以此取名天香会。” 金灿月颇为好奇,“难道只有这么一个组织有圣女?能确定是天香会吗?” “天香会的信徒会在锁骨下面纹一朵昙花,我让春明检查过那四个人的身体,他们的锁骨下都有一朵昙花。”裴宁川指了指脖子下面,表明昙花的大致位置。 “天香国色,昙花一现……” 金灿月低声念叨着,突然不知想起什么,笑了起来,“天香会的圣女倒是挺自恋的,自诩天香国色,犹如昙花一现般珍贵难得。” 裴宁川跟着翘了翘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一想到荆江水患上报朝廷,他们第一时间拨银子赈灾,却在半路中丢失,甚至刚刚出京城就丢失。 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极有可能是天香会所为,他就寝食难安。 总觉得天香会所作所为不会这么简单。 金灿月察觉到裴宁川的神色慎重又肃穆,定是在思考天香会的事情。 她抓住裴宁川的手,“叔叔不必担心,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香会再狡诈,我也会帮助你找到他们,一一击破。” 裴宁川跟着温和笑道:“灿灿所言极是,天香会的恶徒把赃物藏到地窖,那么难找的地方,也被你找到了。” 金灿月摸了摸鼻子,无奈道:“那些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想掩盖脚印,踩成一片乱糟糟的稀泥,却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裴宁川笑而不语。 第二天清晨,裴宁川带着赈灾银子和物资抵达江陵郡,受到当地主官的热情接待。 然而,情况并不好。 比裴宁川预测的情况差多了,不管是受灾的面积还是人数,远比上报的严重,再加上京都的救援迟迟不到,不少青壮年灾民远走他乡求生。 江陵郡剩下的人多是老弱妇孺,得病的多,死亡率高,灾后重建也缓慢。 当然,面临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救济灾民,让他们能够填饱肚子,能够恢复健康。后面再考虑灾后重建家园的问题。 裴宁川安排护送物资的队伍有六支,除了半途被劫走的那一支,其余皆安全抵达江陵郡。 但他昨晚找回了银子和药材等物资,也就是说所有的东西没有丢失,完好抵达江陵郡。 饶是朝廷赈灾的银子多,全部换取粮食和药材等也不够用。再加上金灿月押送过来的物资,也就是多坚持一两天的事。 金灿月到了江陵郡,并没有离开队伍去找裴君卓,而是带着侍女琥珀和翡翠留了下来,帮助熬粥施药,救济灾民。 这一日,她送走了最后一碗粥,找到裴宁川,“我听说粮食不够了,是不是真的?” 见周围没有旁人,裴宁川也没有瞒着,点了点头,“正在从最近的粮仓运粮食过来,但是道路不好走,至少得半个月才到。” “而朝廷拨的银子有限,如今江陵郡受灾,附近郡县的粮价飞涨,就是把银子全部换成粮食也不够用,撑不到朝廷的救济粮到。” 金灿月是做生意的,知道物以稀为贵。 现在这些人发国难财,倒也不意外,她悄声问道:“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那怎么办?” 裴宁川缓缓摇头,“再等一等,我已经命令州府主官平抑粮价,等到州府将粮价控制住,再大量购买粮食,撑到从粮仓调粮食过来。” 金灿月问道:“还要多少天?” 裴宁川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个数目,“至少得七天时间。” “不行!” 金灿月摇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粮食坚持不到七天。到时候江陵郡缺粮,你这赈灾的前期工作白费了。” 裴宁川也没有否认,给了金灿月准确数字,“按照现在的速度,粮食只能坚持三天,若是粥熬稀一点,还能多坚持一两天。” “天香会在一旁虎视眈眈,咱们要是粥熬稀一点,他们就会发现端倪,指不定怎么闹出事情来。” 金灿月点了点天香会,裴宁川何尝不知道? 他也是左右为难,“若是强行征粮,强买强卖,恐慌蔓延散开,波及的地方不仅仅一个江陵郡。” 金灿月点头,是这么个理。 突然眼睛一亮,“强买强卖?也不是不行……” 裴宁川怔忡片刻,灿灿想做什么? “你千万别胡来,粮食的事情可以再想办法,你金家的信誉没了就回不来了。” 金灿月摆摆手,“叔叔,你误会了。” “我有一闺中密友,乃是陆家商行的千金,掌管着米铺的生意。我找别人强买强卖不行,找她却是可行的。” 裴宁川知道金灿月这是找人帮忙,要欠下大人情。 顿时,他承诺道:“若是这位陆姑娘愿意相助,低价出售粮食,等到荆江水患之事结束,我必定为她请功,请陛下论功行赏。” “好。”金灿月高兴地拍手,连忙说道:“她就在南边临近的郡县,我立刻修书一封,让翡翠走一趟,还请叔叔安排人护送。” 裴宁川心里激动,面色依旧沉稳,“我让景和陪她走一趟。” 快马加鞭,一来一回,得两日,再加上筹集粮食,至少得三天时间。 翡翠一去不复返,金灿月心里一直悬着,惦记着她什么时候回来,连吃饭都吃不下去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琥珀,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吃,你自己端下去吃,别浪费粮食!” “灿灿,是我!” 第26章 你家那位裴相 金灿月转身,就看见裴宁川掀开门帘,站在门口看着她,手里还端着白米粥和两碟青菜。 她连忙迎上去,帮忙接过托盘,放在帐篷里唯一一张桌子上。 “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裴宁川温和地笑道:“听琥珀说你还没用午膳,恰好我也没吃午膳,就找你作陪。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金灿月无奈扶额,“这是哪里话?” 又道:“这个琥珀,乱传话!我只是没有胃口,不想吃而已。” 裴宁川早已经洞悉金灿月的心思,邀请她一同入座,“救济灾民是官府的责任,是我的责任,不该落在你的肩上。你安心用餐,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金灿月面露忧虑,“是我提出找陆家借粮,如今第四天了,翡翠还没回来。若是……” “没有消息传来就是好消息,也许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裴宁川将白米粥一分为二,其中一碗推到金灿月的面前,又给她主动夹了一些青菜,放到她的碗里。 他示意金灿月端碗,“你快吃点,饿着肚子怎么有力气帮忙赈灾?” 金灿月犹豫不前。 如今粮食越来越少,官兵吃的都不是蒸熟的白米饭,而是浓粥配野菜,可见粮食的珍贵。 刚刚她将自己的那一份让琥珀拿下去与人分人,那这一份必定是裴宁川的午膳,她与裴宁川分吃,他就吃不饱了。 “我不怎么饿,还是等晚膳。” 然而,肚子并不怎么配合,唱起了空城计,一阵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显然裴宁川也听见了,“这叫不怎么饿?” 金灿月尴尬得恨不得遁地逃走,羞得脸颊泛着红晕,可爱极了。 “我……我……” 裴宁川握着她的右手腕,径直将白米粥放在她的掌心,又递给她一双竹筷子,“就是一餐饭而已,你的裴叔叔吃不饱,也不会有事的。” 终于金灿月端起白米粥,拌着青菜吃了下去,填了个六七分饱。 琥珀进门收拾碗筷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揶揄地眨了眨眼,“还是裴相有办法劝姑娘吃饭!” 金灿月嗔道:“依我看,你这丫头找打!” 当天下午,主仆二人又投入到忙碌的救援中,直到傍晚天色渐暗,有人替换金灿月时,她才发现一天又快过去了。 正准备到城门口再等一等翡翠,就见到春明着急忙慌地奔来,“金姑娘,粮食到了!” 金灿月大喜,“粮食到了?快,快……” 她带着琥珀往城门口赶,却被春明拦了下来。 “相爷就猜到您的心思,让我给您说,直接去官府的粮仓门口等待,应该恰好能看到粮食抵达。”春明对金灿月改观,对她十分的客气。 金灿月点头道:“那我们去粮仓等候,你带路!” 果然不出裴宁川所料,金灿月刚刚抵达粮仓,只来得及与裴宁川打声招呼,押送粮食的车队就到了。 队伍打头的就三个人,左边是金灿月的侍女翡翠,右边是裴宁川的护卫景和,中间骑在马上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裴宁川看着对方陌生,转头看向金灿月问:“那中间的女子是谁?你认识吗?” “她叫陆青玉,陆家商行的千金,掌管陆家米铺的生意。”金灿月笑着说道,此时的她心里的石头落下,人逢喜事精神爽,话也多了起来,“我也没想到她亲自走这一趟,押送粮食到江陵。” 裴宁川跟着笑了,“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岂止是很好?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陆青玉调侃了一句,翻身下马,还没走出两步远,就被冲过来的金灿月抱住,愣怔片刻,双手回抱住金灿月。 这人正经不过三秒! “月牙儿,你这么热情,我有点吃不消啊!” “哎哎哎,你再抱下去,有人吃醋啦!” 金灿月放开陆青玉,退出她的怀抱,没好气地说道:“聒噪!” 真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 陆青玉揉了揉耳朵,也不介意金灿月的吐槽,而是双目灼灼地盯着裴宁川,恨不得盯出一朵花来。 “月牙儿,你也不介绍介绍,这位俊俏的郎君是何人?” 她相信,这人和金灿月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若是此人能取代裴君卓那个狂妄的家伙,对金灿月温柔相待,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金灿月回过神,连忙说道:“这是裴相,主要负责此次江陵赈灾。” 陆青玉惊得差点花容失色,“哪个裴相?你家那位……裴相?” 见到在场的人有点多,虽然大家都在搬运粮食,但她还是说得含蓄,可不想金灿月退掉裴君卓那个玩意儿,还受他连累名声。 这门将来必然退掉的亲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裴宁川正准备向陆青玉道谢,恰好听到她的反问,捕捉到“你家那位裴相”几个字,心猛地跳了几下。 幸好他经历的事多,稳得住,喜怒不形于色。 金灿月抽了抽嘴角,拍了一下陆青玉,“陆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严谨一些!” 陆青玉顺手捂住嘴巴,然而瞳孔地震般的震惊,却是遮掩不住的。 她心道:月牙儿没有否认? 这位裴相还真是裴君卓的亲爹,而裴相对月牙儿喜爱有加,那不就是裴相喜欢他未来儿媳妇? 这么刺激的嘛! 裴宁川知道眼前这位陆青玉陆小姐没有恶意,也就没有在意她的震惊表情。 “陆小姐此番押送粮食辛苦了,还请到郡守府休息,稍后我们核算费用,交付银子。” 陆青玉连忙摆手,“既然是朝廷要的赈灾粮食,又是金灿月从中作保,我陆家捐献给江陵的百姓又何妨?” 虽然江陵郡情况危急,缺少粮食,但裴宁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偏头看向金灿月。 金灿月知道陆青玉初掌陆家米铺,还未完全站稳脚跟,“阿玉,你想给江陵百姓做贡献的心,我们都能理解,但是这一批粮食数量巨大,陆家商行家大业大,也不能轻易承担。不如……” 陆青玉知道金灿月为她考虑,问道:“不如什么?” 金灿月直接说道:“不如我们平摊?三分之一官府给你钱,三分之一我给你银子,剩下三分之一算你捐赠的!” 陆青玉不等金灿月多劝,点头道:“如此甚好!” 金灿月又看向裴宁川,裴宁川也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27章 越描越黑 陆家的粮食运到江陵,衔接上后面官府从粮仓运来的救济粮,解决了江陵的缺粮问题。 金灿月一边给灾民分馒头,一边问陆青玉,“你怎么还在江陵?” “月牙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过河拆桥?” 陆青玉一边舀着粥,一边捂着胸口,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活脱脱一个戏精。 金灿月不理她的表演,淡定地说道:“你陆小姐可是个大忙人,江陵的缺粮危机已经度过,这不是以为你着急回去经营商铺?” “回去经营商铺哪有听你的绯闻有意思?” 陆青玉俏皮地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看得金灿月脸皮抽了抽,这丫头实在是太八卦了。 由于金灿月的沉默不答话,陆青玉怎么调侃她,都得不到回复,颇有些无聊。 她的注意力渐渐被灾民吸引住,眼眸扫过去,都是老弱病残,几乎很少见到正值壮年的男人。 当真是奇哉怪哉! 等到上午布施结束,陆青玉和金灿月乘车回郡守府休息。 一落地,她忍不住和金灿月小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咱们救济的灾民有老年男女,有小孩子,有壮妇弱女,唯独没有壮年男人!” “我们也发现了这个异象,不仅仅是布施粥米的时候,就是分发药材时,也发现青壮年男人明显少很多。”金灿月说着自己所知的情况,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她又说道:“接下来,官府需要青壮年男子修缮房屋,重建家园,也不知道将会怎么处理这事。” 陆青玉眼珠子转了转,“难不成洪水只冲走了俊俏的青壮年男人?” 她拍了拍金灿月的手臂,眨眨眼道:“依我之见,江陵郡的青壮年男人流失严重,背后必定有什么特殊原因,官府找到症结所在,困难就迎刃而解。” 金灿月也只得点点头。 两女相携走进郡守府,过影壁,却见到裴宁川带着两个护卫往外走,满脸肃容,不苟言笑。 “月牙儿,裴相这是做什么去?” 陆青玉和金灿月咬耳朵,奈何声音太大,传到裴宁川那边,连春明和景和二人都看了过来。 金灿月尴尬得扶了扶额,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女人。陆青玉真是好奇心太重了,什么都想问几句。 她无奈地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奈何陆青玉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朝着裴宁川招了招手,嬉皮笑脸地问道:“裴相,你们这是去哪里?” 又补了一句,“不是我要问的,是月牙儿好奇。” 春明:“……” 景和:“……” 别以为他们没听见,明明是陆青玉自己好奇想问,金灿月不知道,她才朝着裴相询问。 金灿月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真是误交损友。 作为被问询的人,裴宁川像是耳聋没听见似的,没有听见陆青玉和金灿月的耳语,只听见陆青玉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转头看向金灿月,“月牙儿好奇我去哪里?” “月牙儿”这个称呼一贯是陆青玉的专属,一般人不会叫得这么甜蜜腻人。然而,从裴宁川的嘴里说出来,金灿月莫名有一种羞耻感。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宁川却从她的神情里读出腼腆羞涩,心中有几分愉悦,爽快地说道:“刚刚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是裴君卓写给我的,他在江陵遇到了事。” 好久没有听人提起裴君卓,她差点忘记下江陵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找裴君卓退婚啊! “裴君卓来了?” “他在哪里?” “您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裴宁川摇了摇头,“你提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但是今天去见裴君卓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不是他不想带金灿月过去,而是他能预测到危险。 金灿月也觉得不解,“为什么?” 不等裴宁川回复,春明心急地说道:“你别问这么多,不是我们相爷不带你去,而是我们还不能确定公子的下落。” 若是金灿月再问下去,他们找过去,指不定遇见的就不是活的裴君卓。 至少现在裴君卓还是裴家的后辈,对裴相来说很重要的。 金灿月稍微动了动脑子,就知道裴君卓给裴宁川传信这事极为不正常。莫不是被人绑架了吧? “他遇见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们准备钱财赎回来?” 此刻,裴宁川忍不住对金灿月刮目相看,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还是摇了摇头,“不需要,对方只想约我一见,等我将裴君卓带回来,带到你的面前来。” 金灿月点了点头,忍不住叮嘱道:“您注意安全,多保重!江陵离不开您,百姓也离不开您!” “好!” 裴宁川郑重地点头,带着护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郡守府,跨上高头骏马,一挥马鞭离去。 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背影,金灿月才收回目光,心中幽幽叹息。 期待对方平安归来,毫发无损。 陆青玉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揶揄道:“你怎么不说你也离不开裴相?” 金灿月转头,看了一会儿陆青玉,慎重地说道:“平时不正经就算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别乱说话,毁了我清誉就算了,可别让裴相晚节不保。” 陆青玉:“……” 两个傻子,也不知道是真的犯傻,还是故意装傻。一个是假借长辈之名,干着怜香惜玉之事,一个是把对方当长辈,却处处维护。 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也是奇了怪了。 算了,她还是不要戳破,就这么看戏吧。 陆青玉敷衍地说道:“好好好,我不乱开玩笑,你和裴相之间清清白白的。” 金灿月越发觉得古怪,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 第28章 医者琼花救裴相 “相爷,那些人还没有来,会不会失约了?” 春明抬头看了眼天空,金乌西垂,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 裴宁川品着清茶,手指轻点瓷杯,“他们超过时辰未至?是裴君卓出现了变故,还是那些人改变了主意?” “或者说根本就没想来……” 春明吐槽道:“他们要是没想来,还给我们传信,是耍我们呢?” “不,是有埋伏!” 瞬间,裴宁川明悟过来对方的意图,豁然起身,朝着亭外走去。 看了眼草丛里埋伏的弓箭手,吩咐道:“春明、景和,恐怕对方在附近也有埋伏,就等时机成熟,一窝蜂冲上来。” “此时,你们不能慌乱,安排咱们的人有序地撤退。” “是。” 春明和景和两个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护着裴宁川离开凉亭,一个安排弓箭手分批次撤离此地。 郁郁葱葱的树木中,有一蒙面黑衣人蹲在树上侦查,看到裴宁川一行人撤离,知道机会来了。 顿时,他朝着树下挥了挥手,一众黑衣人持着兵器跳了出来。 异常的响动引起春明和景和二人的警惕,他们领着众护卫击杀黑衣蒙面刺客。 突然,一支利箭从半空中飞来,直奔裴宁川的面门,春明和景和二人救援不及,堪堪打歪了利箭的方向。 利箭穿肩而过,裴宁川因为惯性而摔倒。 “不可恋战,这群刺客是诱饵,他们的目标是相爷。” 景和冷漠又着急地说道。 护卫们连忙收拢,护在裴宁川身侧,边打边退。黑衣人追了一段路,因为死伤太多而放弃追杀。 一路颠簸,裴宁川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黑红黑红的。 明显不正常。 春明扶着裴宁川,朝着景和喊道:“景和,不能再赶路了,裴相中了箭,必须马上处理。” 景和赶过来,“相爷身体怎么样?” 看到裴宁川已经昏迷,面如金纸,嘴唇泛着紫黑色,肩上的衣裳晕染着血迹,他立刻蹲下来,撕开了裴宁川伤口处的衣裳。 “箭上有毒,而且这毒好生霸道,得马上挤出来!” 景和看着没入肩头的利箭,一时为难,不知道怎么操作,是先拔箭还是先排毒? 这时,空谷中传来一阵悦耳的银铃声,四个精壮的汉子抬着一顶轿子出现,那铃声就是挂在轿子四角的铃铛发出来的声音。 众护卫严阵以待,担忧这群人发难。 突然,轿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撩开纱帐窗帘,清冷如仙的女子一瞥,冷冷清清地说道:“若是你们再不救他,一个时辰后他必定毒发身亡。”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被女子的美貌所摄,有几分惊艳痴迷。 春明跟着裴宁川见过世面,又见过金灿月那样的绝色,很快回神,问道:“姑娘会医术?不知可能救我家主人?” 其中一个抬轿人呵斥道:“你可知道轿中是何人?这可是琼花仙姬,最是心地善良,医术高超,一路走来救了不知多少人。” “尔等竟然敢怀疑琼花仙姬的医术?” 春明跟在裴宁川身边多年,在哪里不是受人尊敬,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他正准备找对方理论,却被景和一把拉住胳膊,示意他以裴宁川的身体为重。 春明不得不憋住心里的怒火。 景和站出来拱手道:“我们并无冒犯之意,姑娘心地善良,若是愿意出手相救,我们家主人必定有重谢。” 另一个抬轿人不屑地说道:“谁在意你们的重谢?” 双方又要争执起来,琼花仙姬发话了。 “医者仁心,琼娘就是见到路边的乞丐也会相救,自然也会救你们家主人。” 春明听见琼花仙姬的话,将裴宁川比作乞丐,他心里十分不悦,奈何裴宁川的病情为重,只得沉默让开,让琼花仙姬诊治。 琼花从轿中缓步走来,检查了一遍裴宁川的伤口,又给他号脉诊断。 而后,她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春明,吩咐道:“你们先给他服用一枚解毒丸,不让毒素蔓延到五脏六腑。” 春明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给他取出肩膀上的利箭,敷药解毒,包扎伤口,半个时辰后他就能够醒过来。” 琼花仙姬说完,不看春明和景和二人的脸色,转身准备取毒箭的器具,准备动刀子。 春明和景和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再犹犹豫豫,春明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温水给裴宁川服用。 裴宁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灰白,嘴唇也渐渐变成正常的色泽。 显然毒素被药丸压了下去。 春明和景和二人放松了几分,对这位来势不凡的琼花仙姬也多了几分信任。 琼花仙姬取出毒箭的手法很利索,犹如经历过无数次这个动作,十分娴熟。 “好了,你们抬他回去休养,我也该离开了。” “等等。” 春明拦住琼花仙姬的去路,主动邀请她,“姑娘救了我家主人,我们理应答谢,不如跟我们一同回府,喝一杯茶。” 轿夫冷笑道:“你们是担心琼花仙姬的医术,非要请我们家仙姬等病人醒来吧?” 景和不与人争辩,只是抱剑站在路中央,阻拦了轿子的离去。 春明客气道:“我家主人身份尊贵,他的安危关乎整个江陵百姓的安危,只能委屈姑娘。” 琼花仙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罢了,我跟你走便是。” 又道:“琼娘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位贵人虽然做了简单的救治,后面还需要药材辅助,一般的大夫未必能行,我就跟着你们走一趟吧。” 裴宁川出门时是骑马离去,归来时却是抬回来的。 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在府中传开,自然也传到了金灿月和陆青玉的耳中,二人傍晚一踏入郡守府,便直奔裴宁川的住处。 金灿月一见到守在门外的春明,便问道:“裴相怎么样了?” “已经经过大夫的救治,解了毒,也取出了毒箭,性命无恙。”春明说到这里,又犹豫着该不该告知琼花的存在。 金灿月点头,双手推门,准备进去看望裴宁川。 春明拦住她,“裴相在接见大夫。” 金灿月感觉到有点奇怪,也没有多问。转而,问到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春明想了想,简单地说道:“裴相去见抓了裴君卓的人,等过了约定的时间,也没有见到来人。他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已经中了埋伏。” “敌人太狡猾了,一堆蒙面人冲着我们来,还有人背后放冷箭,射中了裴相。” “箭上还抹了毒药,幸亏遇到琼花仙姬救治相爷。” 金灿月得知前因后果,还是一阵后怕,幸好裴宁川逢凶化吉,得到医者的及时救治,有惊无险。 唯有陆青玉发现了陌生的名字,“琼花仙姬?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美人,不知道人在何处?” 春明:“……” 他能说,琼花仙姬正在给相爷喂药吗? 第29章 她是未来的裴夫人 “琼花姑娘,我自己可以喝药!” 裴宁川避开到嘴边的汤匙,拒绝清冷美貌女子的喂药。 “你肩膀受了伤,还想要伤势加重吗?”琼花清冷地蹙眉,端着药碗不悦地说道:“在我眼里,你就是病人,请不要多想!” 裴宁川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 恰好金灿月和陆青玉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幕,还有景和酷酷地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陆青玉惊讶地挑眉,笑问景和,“裴相受伤,你怎么让外人照顾?” “陆姑娘有所不知,裴相不喜旁人伺候。” 这也是景和不愿意掺和进去的原因。 明知裴相不喜人伺候,他跟着过去喂药,是不识趣。 不符合护卫的守则。 门口说话的动静引起裴宁川的关注,他抬眸就对上金灿月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嗖地一下远离琼花。 琼花见到两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进门,还不用让人通报,就知道她们和裴宁川是相识的人,关系还不错。 特别是金灿月的美貌,让自负美貌的她都为之侧目。 又听见陆青玉和景和的问答,琼花也是要体面的人,心中羞恼万分,不再追着裴宁川喂药。 反正她对裴宁川的救命之恩,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何人否认不了。 陆青玉笑道:“听春明说裴相在感谢大夫,想必这位美貌的姑娘就是被称为仙姬的琼花姑娘?” “都是救治的病人取得诨号,当不起仙姬之名。” 琼花嘴里说着当不起,脸上的骄傲自得却是遮掩不住半分。 又道:“不知道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陆,家中行二,至于她……”陆青玉看出这位琼花仙姬对裴相有企图,想出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戏谑道:“她是未来的裴夫人。” 金灿月:“……” 马上要退婚的未来的裴夫人? 但裴君卓不在这里,只有裴宁川姓裴,任何人听到这个称呼都得误会。 误会她是裴宁川的未来夫人。 一想到琼花追着裴宁川喂药,明显不正常,她也就没有出口解释,让琼花仙姬顺势误会。 说不准还能帮助裴宁川一把。 琼花仙姬果然中计误会了,误会金灿月和裴宁川的关系。 裴夫人? 裴宁川的裴? 在场两个男人,只有裴宁川姓裴,琼花不信陆青玉说的话,却也将目光落在裴宁川的身上,求证真假。 其实,在裴宁川见到金灿月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避开,琼花就知道裴宁川对金灿月很特别。 果然裴宁川没有否认。 他的目光在金灿月和药之间来回。 金灿月朝着床头柜上的药碗走过去,双手端起递给裴宁川。裴宁川没有直接接过去,而是先取出汤匙递给金灿月,单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此时,金灿月开口道:“当不起裴夫人之称,琼花仙姬可称呼我金姑娘或者金小姐。” 琼花:“……” 她口中当不起仙姬之名,心里自认为琼花仙姬之名实至名归。 以己度人。 那么这位金姑娘的裴夫人之名呢? 明明裴相不喜旁人伺候,固执地不愿意喝她喂的药,却允许这位金姑娘端药照顾,看来二人关系真的非同寻常。 这是在赤裸裸地彰显女主人的地位。 室内气氛正紧张尴尬,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凝滞。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春明推门而入,兴高采烈地说道:“相爷,厨房里有腌制的蜜饯,你快来尝尝看!” 等他见到满屋人,裴宁川还将空药碗给金灿月,难见的错愕,“相爷喝完了药?还要不要蜜饯?” 陆青玉嘴比脑子快,“裴相怕苦?” 众人:“……” 这是他们没想过的事! 裴宁川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怕苦这事。 到了他这般年岁,什么尴尬的场景都能应付自如,稳如泰山。 一点也不会因为怕吃中药而丢脸。 现在金灿月明白过来,她们见到春明守在门口,其实是去给裴宁川拿蜜饯。 她转身从春明手里接过托盘,递到裴宁川的面前,还顺手拈了一颗品尝。 “很甜,尝尝看!” 裴宁川淡定地尝了一颗又一颗,直到压住嘴里的苦味,才住手没吃了。 “我让你们给琼花姑娘准备的谢礼呢?” 春明和景和二人神色一僵,朝着琼花身上瞥了一眼,还是自己认罪领罚。 “我们备了谢礼,奈何琼花姑娘高风亮节,医者仁心,说什么都不肯收咱们的东西。” 琼花连忙站出来说道:“请裴相不要责怪两位护卫大哥,是我不愿意收下谢礼。” “就是遇见街头乞儿,若是需要我帮助,我也会出手救治。” 裴宁川抿着唇,沉默不答。 金灿月暗自观察场中局势,琼花救了裴相,裴相准备谢礼,对方不愿意收。要么是琼花真如仙姬,救人不求回报,要么是琼花所图甚大,看不上这份谢礼。 不管是什么原因,琼花的确救治了裴宁川,医术高超。 “我观琼花仙姬是真的妙手仁心,而今水灾刚刚过去,还有许多百姓一医难求,不如让她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救济灾民?” 裴宁川当然明白金灿月的小算盘,江陵郡的大夫有限,已经飞鸽传书从京师请名医,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琼花恰好撞了上来,是免费的大夫。 他转头询问琼花,“不知道琼花姑娘意下如何?” 琼花想到满地衣衫褴褛的灾民,浑身脏兮兮的,有点不愿意。 但她又想到此事可以获取裴宁川的好感,把不会医术的金灿月衬得蠢笨不堪,顿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愿意。” 裴宁川趁热打铁,安排了下来。 “今日天色已晚,琼花姑娘先在郡守府休息,明天一早跟着我们出发。” “春明,你带琼花姑娘下去休息。” 第一句话是对琼花说的,后一句话显然是吩咐春明。 春明立刻拱手道:“是。” 琼花愣怔片刻,还想留在此处刷刷存在感,奈何她端着清冷的范儿,不好主动开口停留。 春明立刻邀请道:“琼花仙姬,您这边请。” 没有人挽留,她只得跟着春明离去。 等到二人出了院子门,看不见踪影,裴宁川又吩咐道:“景和,你和春明多盯着点,这个叫琼花的女子有古怪。” 金灿月点头,“裴叔叔认为琼花有什么古怪?” 裴宁川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来,就是直觉不对劲。” 陆青玉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听见二人的对话,调侃道:“我看那琼花仙姬挺漂亮的,你们就是对美貌女子太敏感了?” 第30章 怀疑琼花仙姬 春明送走琼花仙姬复返,又带回一个人。 是江陵郡的郡守,登门看望裴宁川。 郡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进门就殷勤问询裴宁川,“听闻裴相遇刺,下官慌忙赶来,幸好听下人说您醒过来了。不然,这江陵百姓如何是好?” 今日裴宁川差点在江陵殒命,他这个郡守差点官位不保,当时听到消息,双腿都吓软了。 幸好是虚惊一场。 裴宁川没有多加寒暄,直接说起今日遇袭的事情。 “还请郡守安排人到盘龙山,搜查一下现场,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查出是何人所为。” “盘龙山?” 江陵郡守惊讶地询问,当即出现犹疑之色。 金灿月眼眸流转,好奇地问道:“我观郡守大人面露难色,可是这盘龙山有什么古怪?” “姑娘有所不知,这盘龙山又叫香山,是天香会的老巢。”郡守顿了顿,干脆自爆短处,“盘龙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明知道那是天香会的教徒聚集之地,我们多次攻打也没有结果。” 陆青玉好奇地挑眉,“天香会?那个膜拜天生异香女子为圣女的教会?” “正是。” 郡守跟着点头,心里紧张极了。 然而,出乎郡守的意料,裴宁川并没有斥责他办事不力,反而主动问起天香会的事。 等到郡守也离开后,陆青玉见到房间里没外人,忍不住问道:“那个琼花如此貌美,是什么来历?裴相身份尊贵,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消息。” 春明也是满脸慎重,又犹疑道:“倒是郡守提及盘龙山是天香会的老巢,让我想起琼花姑娘就是在盘龙山遇上咱们的。” 金灿月的神色肃穆几分,“你们怀疑琼花和天香会有关系?” 陆青玉更是直接,“她不会是天香会的圣女吧?” “不可能!她身上没有异香!”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景和开口了,他又动手指了指锁骨之下的位置,“而且她这个位置没有昙花的标记,不可能是天香会的人。” 陆青玉噗嗤一笑,“连这都知道,你们不会扒开人家的衣裳检查了吧?” “没……没有。” 春明吓得语无伦次,就怕旁人误会他们品行有亏,连忙解释道:“她沐浴更衣的时候,伺候的侍女回复说没有昙花纹身。” 回来的时候,琼花的衣裳上沾了血迹,春明就安排人伺候她沐浴更衣。 但是他留了个心眼,让人查看琼花有什么异常的特征。 倒是裴宁川淡淡地问道:“传言天香会的教徒身上有昙花纹身,难道就包括天香会的上层吗?所谓天生异香是真是假还未定论,难道就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压制住香味吗?” 金灿月惊讶地看向裴宁川,“裴叔叔也觉得那琼花出现得古怪,可能是天香会的人?” 甚至是天香会的圣女? 裴宁川点头,“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有问题。” 剩下几个人皆是一愣,也在思考琼花的身份,联系天香会那位神秘莫测的圣女,两者能否是同一个人。 金灿月微微一笑,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有一计,裴叔叔不妨听一听。” 裴宁川略带惊喜地看着她。 其他人也催促着金灿月,“你快说说什么计策!” 金灿月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到江陵赈灾已经有一个多月,却发现江陵郡的青壮年男性严重缺少。” “这是极其不正常的!” 春明得意地说道:“这事我知道,是水患之后,青壮年男人们投奔天香会去了。” 金灿月点头,发问道:“那么请各位想一想,若是大量成年男子投奔天香会,他们会不会缺少粮食等物资?” “一个民间组织养不了这么多人,众多灾民去投奔,数量暴增,肯定有粮食不足的情况。” 裴宁川开口说话,给金灿月的问题准确的答复。 金灿月微笑着说道:“若是他们知道有大批物资抵达江陵,会做点什么呢?” “他们会想办法抢夺,就像之前那家黑店一样!” 景和皱眉,说出心中的猜测。 不用裴宁川回答,他们一路走来,已经见识到天香会的抢掠劫杀的强盗行为。 金灿月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琼花有问题,我们不妨向她透露这个消息,看她怎么做?看天香会的人会不会出现?” 裴宁川秒懂,“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金灿月点了点头。 这个计策没有人反对,裴宁川思考片刻,便让人去准备东西。 第二日,金灿月和陆青玉到救济点的时候,琼花正好摆开架势,给灾民诊脉看病。 看那架势,有模有样,倒也没有敷衍他们,是真的替灾民看病救治。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金灿月再一次收拾完东西,准备回郡守府休息,特意绕路去见裴宁川。 路过琼花的帐篷,发现营帐门口的空地上特别的热闹,琼花的护卫们在和将士比试,打得有来有回的。 琥珀瞟了一眼,感叹道:“还以为是普通的轿夫,没想到深藏不露啊!” 金灿月挑眉,“怎么说?” “姑娘,你看中间那个布衣男人,看起来虽然不瘦,但也不够壮实,却能够以一敌三。”琥珀指给金灿月看,叹息道:“那就是琼花仙姬的其中一个轿夫,这样的大力士还有三个。” 金灿月暗道:大力士? 一眼扫过旁边站着的三个男人,的确不够强壮,不像传统的大力士,也不像是修得上层武学的人。 最后,琥珀感叹道:“似乎他的体内有无穷的力量,拖得敌人力竭。” 金灿月点头,这几个人身上的确有一股蛮力。 不属于这个身板的力量。 她若有所思地离开,直接去找裴宁川。 恰好琼花也在裴宁川那里,汇报灾民救治情况。 见到金灿月到来,她微微点头,起身和裴宁川告辞,端得是清冷孤傲。这副知进退的模样,任何人见了都会放松警惕。 趁着琼花掀开门帘又放下的刹那,金灿月恰到好处地低声道:“京城送来的粮食快到了,明日正午让人去盘龙山接一接。” 裴宁川知道时机成熟,“好,我让春明去安排人手。” 金灿月俏皮地眨了眨眼。 第31章 未婚妻变后娘了吗 翌日,正午时分。 陆青玉亲自督促人装的车,看着一袋袋粮食堆在车上,她有心叮嘱金灿月几句,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等你回来!” 金灿月上车前,朝着她随意挥了挥手,“你就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他们去当诱饵,诱使天香会上钩,不需要那么多人。 所以,陆青玉就留了下来,带着琥珀和翡翠继续救济灾民,顺便盯着琼花和她的仆从的动静。 从城中出发,到盘龙山,春明亲自赶马,守在金灿月的身边,一贯聒噪的人也寡言起来。 到盘龙山山脚下,金灿月也跟着慎重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恨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不够用。 突然,她发现前面路旁停着一辆马车,看起来有点眼熟。 “春明,你看……” 春明拉住缰绳,惊讶地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是景和。” 金灿月有种不妙的预感,“景和不是在保护裴叔叔吗?那裴叔叔不会也来了吧?” “肯定的。” 春明停下车,扶着金灿月跳下车,两个人往前走去。 果然裴宁川在马车上等他们。 金灿月微微笑道:“裴叔叔在家等我们的好消息即可,怎么还亲自相送?” “不是相送。” 裴宁川说完,起身走下车,如往常一般,轻轻振了振衣袖。 金灿月才发现裴宁川穿的常服,颜色清浅,衣袖和腰带上勾着金丝银线,清雅中多了几分贵气。 她心中有了答案,还是再一次问道:“那是……” 裴宁川说道:“此行危险,我陪你去。” “这不妥!” 金灿月知道裴宁川的身份特殊,不可深入险境,连忙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贵为宰相,怎么能够涉险?” 裴宁川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淡淡地笑了笑。 “我收到新的消息,天香会幕后之人在帝都,身份特别,你们去有危险,我跟着过去,幕后之人会忌惮几分。” 金灿月十分聪明,她稍微转动脑子,就知道裴宁川的意思。 “难不成幕后之人来自庙堂?” 裴宁川点头,“差不多。” 若是幕后之人是朝廷的人,当然有所忌惮,不会伤害裴宁川落人把柄。 金灿月邀请裴宁川上马车,春明和景和二人亲自赶车,朝着盘龙山前进。 不久,车队就遇见了劫匪。 按照计划,护卫们假意抵抗一番,佯装不敌,然后边打边退,丢下他们跑路。 金灿月掀开车帘,惊讶地“咦”了一声。 裴宁川听见她的声音,好奇地看过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像是演的……”金灿月眸光一闪,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顿时低声道:“你看外面那些劫匪,力气好大,似曾相识。” 劫匪们的块头不大,身形也不敦实,却有一股蛮力,能够以一敌二。 这就让人有些吃惊好奇,不知道原因。 裴宁川凝望着劫匪的身形,道:“他们和医者琼花的护卫很像,身体里有一股特殊的力量。” 此时,因为劫匪们非同一般的力量,导致护卫们飞快撤离,只剩下裴宁川和金灿月,以及两个护卫。 一众匪徒围了上来,刀剑对着唯一的马车。 金灿月对着裴宁川道:“该我们出场了。” 她率先跳下马车,丝毫没有遇见劫匪的惊慌害怕,振了振衣裳,主动询问道:“不知道各位好汉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还请行个方便。” 几个劫匪见到主事人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标致可爱,忍不住嘴上调戏几句,“小妹妹,哥哥们也是奉命行事,可不敢给你行方便。”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 裴宁川走到金灿月身边站定,侧身护住她,满目威严地质问。 他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还是想试探能否在劫匪这里问出重要的信息。 “是我们……” 劫匪们猛然见到裴宁川,被他的威势所慑,差点说出真相,顿时觉得有点丢人。 却又不敢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因为他们动手前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在圣女那里领了命,不能伤及性命。 “来人,把他们押回去。” 这样总不会丢人,也不会伤害这几个人了吧? 金灿月和裴宁川等四个人被劫匪抢了回去,送到囚牢里关押。 说是囚牢,里面的环境不如官府的正规,不分男女老少,统统关在一片区域。甚至还有男女混合关押的情况。 裴宁川跟着匪徒走,突然问道:“那对男女怎么关在一起?” 匪徒偏头看了一眼,转身暧昧地回道:“那对是夫妻,我们也是成人之美。怎么?你有想法?” 裴宁川拉着金灿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和我家夫人向来形影不离,你也把我们关一起。” 匪徒打量了一下裴宁川和金灿月,“老夫配娇妻,可以啊!” 裴宁川没有解释,顺势搂住金灿月,作出维护的姿态,一路跟着匪徒走到最里面的房间。 直到匪徒落锁离去,裴宁川方才松开金灿月,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灿灿,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误会。” 才不是故意假扮夫妻占金灿月的便宜。 金灿月点头,“我知道我们待在一起安全一些,还能互相照应。” 此时此刻,金灿月没有别的暧昧的想法,只是想着接下来会出现的情况,应该怎么应对。 两个人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问心无愧。 然而,一条过道之隔,对面牢房里传来年轻男人的惊呼声,“父亲,灿月……你们……” 那里关押的人正是裴君卓。 很不巧,他目睹了裴宁川搂着金灿月进门的全程,又没有听清楚二人的对话。 一下误会了。 此刻,裴君卓正扒拉着木头围栏,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二人,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未婚妻。 但他们却以夫妻相称,被人关押在一处。 裴君卓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难道未婚妻要变成后娘了吗? 真是可怕!真是荒唐! 第32章 如你所见 听见对面牢房的动静,金灿月抬头看过去,却见到出乎意料的人。 “裴君卓?” 裴宁川也跟着看过去,眯眼道:“是他。” 仔细想一想,裴君卓在此处也很合理。 金灿月想起前几日裴宁川受伤,琼花仙姬出手相助,可不就是裴宁川想要救回裴君卓,却中了劫匪的算计? 这么算来,是天香会劫走了裴君卓。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眼睛横扫过去,就发现对面牢房里不只裴君卓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熟人,她的堂姐金玉瑶。 只是这二人面如菜色,虚弱无力,应该是关押了数天,还没有吃饱饭的缘故。 如今整个江陵收到水患的波及,粮食匮乏,天香会再有本事,也不会浪费粮食喂饱囚犯。 裴君卓和金玉瑶没有被饿死,也是他们还有一点用处。 另一边,裴君卓见到金灿月和裴宁川望过来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淡定,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顿时,他犹疑起来,难道其中有什么误会? 看着金灿月冷言冷语斥责道:“金灿月,你真是不知羞耻!故意勾引我父亲,报复我逃婚之事!” 金灿月:“……” 还真不是这么想的! 牢房里关押了不少人,大家在牢房里没事做,只能默默忍受肚腹的饥饿,以及生死不可知的未来。 此时此刻,裴君卓的话像是油锅里的一滴水,一下在牢房里炸裂开来。 这消息量太大了! 是他们想的那般吗? 众人的目光首先落在裴君卓以及金玉瑶的身上,男人逃婚还带着其他女眷,有脸指责被抛弃的未婚妻,真是一对狗男女。 再转头看向对面的裴宁川和金灿月,男的儒雅清俊,女的俏丽娇媚,明显有一定的年龄差距。 但是,这二人却被关押在一处,平添几分暧昧。 难不成真的是未婚妻为了报复未婚夫私奔逃婚,引诱他的父亲上位成后母? 裴宁川第一次这么窘迫,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神,有暧昧眨眼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鄙视嫌弃的。 他淡定地站在金灿月旁边,挡住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眼神,朝着裴君卓淡声说道:“她没有引诱我,不许胡说八道。” 裴君卓不敢朝着裴宁川吼叫,避其锋芒,“父亲,您最是端方有礼,肯定是被她蛊惑了。不然,您怎么会帮她一个外人说话?” 为什么会帮助金灿月说话? 当然是因为他爱慕于她,不忍心其他人污蔑金灿月的清白名声。 但是裴宁川不能说出自己的心意,他人非但不会相信,还会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更加相信谣言。 裴宁川沉默不语,裴君卓越发嚣张,坚信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金灿月挑眉看向裴宁川,玩笑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裴叔叔为难了吧?” 其实,裴君卓的质问,就是设的一个语言陷阱。若是裴宁川沉默不答,可以是心虚,可以是避嫌,裴君卓不会得罪自己的父亲。若是裴宁川依旧护着金灿月,在旁人眼里,他就是被金灿月美色所惑的俗人。 不管什么结果,裴君卓的目的都达到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裴宁川难得地蹙眉,无奈叹息道:“你这丫头还有心思调侃我?” 他想了想,金灿月又有什么错? 还不是他牵连了金灿月,又道:“是我连累了你,等江陵之事结束后,我让裴君卓给你赔礼道歉。” 必须是负荆请罪,当众道歉。 金灿月摇摇头,眸光狡黠,一闪而过,“道歉就不必了,我有办法治他。”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是需要裴叔叔帮忙配合一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裴宁川也来了兴致,“什么办法?” 金灿月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促狭之色,突然上前抱住裴宁川的胳膊,在他错愕呆滞之时,趁机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香软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裴宁川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眼前的佳人已经松开手臂,回到原位置。 “你……” 金灿月俏皮地眨了眨眼,示意他噤声。 裴宁川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顺从地闭上了嘴巴。 转瞬,金灿月走到牢房门口,和对面的裴君卓对峙。 “裴君卓,你说得没错,就是我故意引诱你爹!如你所见,刚刚我亲了他,那就是证据!” 裴君卓:“!!!” 金灿月真的移情别恋?这个人还是他的父亲?这怎么可以? 裴君卓愤怒地吼道:“金灿月,我们并没有退婚,你还是我的未婚妻,你怎么可以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等他得到金家全部的财富,等三皇子夺位成功,他一定要让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还有这个奸夫!也该死! 金灿月道:“这就不要脸了?以后我还要嫁给他,生几个孩子,瓜分掉裴家的家产,让你一无所有!” 裴家父子听到金灿月勾画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二人却是想法各异。 裴宁川想着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有着什么样的长相和性格,有的像他,有的像金灿月,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而裴君卓想到的是他不是裴家唯一的小辈了,裴宁川不会再看重他,承恩伯府的人也会因此舍弃他,就连宫中的姨母荣妃和表哥三皇子也会觉得他无用了。 不,他不能落到那一步。 裴君卓涎着脸皮,委婉地求和,“灿月,我是说笑的,我知道你和父亲之间是清白的,肯定是因为我和玉瑶逃婚而生气,故意这么做气我的!” 众人没想到吃瓜吃到最后,裴君卓主动认输,还给金灿月找理由辩解。 顿时他们觉得没意思,一下散了。 金灿月朝着裴宁川挤眉弄眼,“这事处理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姑娘我冰雪聪明?” 裴宁川点头:“嗯,冰雪聪明的金小姐,以后不许对别的男人又亲又抱的,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金灿月低声嘀咕:“知道啦!你又不是别人……” 第33章 天香会圣女 裴君卓安分了不少,没有继续找金灿月的麻烦。 倒是他自己气得够呛,背着其他人,坐在地上喘粗气,咳嗽声回荡在牢房里,颇有些凄清。 金玉瑶凑到他面前,柔声安慰道:“卓哥哥,瑶瑶会一直陪着你。” 自从金玉瑶跟着裴君卓私奔,一路南下,开始还是如家里一般,住最好的客房,吃最好的餐,但是两个人花钱没有度,很快带的金银细软见底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知道着急了,决定省吃俭用,早点抵达江陵裴家老宅求助。 奈何途中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天香会的人抓了起来,用来算计裴宁川。 所幸裴君卓没有舍弃金玉瑶,一直随身带着她,处处护着她,才让她没有落入魔爪,没有遭遇不测。 金玉瑶虽然后悔私奔之事,却感动裴君卓的深情。 已然把他当做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碍于上次在承恩伯府被赶出来的事,金玉瑶不敢在裴宁川面前造次,却也是第一时间照顾安慰裴君卓。 只是她心里不安,担心金灿月仗着裴相的势,抢夺裴君卓这个好夫婿人选。 同处一片屋檐下,几个人心思各异,金灿月不知道金玉瑶的小九九,就算知道也会一笑置之。 不过两个时辰,安静的牢房里再一次有了动静。 “起来了!起来了!” “圣女要接见你们,在外面的求雨台集合。” 金灿月和裴宁川对视一眼,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两个人按部就班地走出房门,在走道里与春明和景和二人汇合,顺着人流往外走,十分低调。 然而,拜裴君卓所赐,他们几个人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偶尔路过其他人,金灿月还能听见其他人的调侃。 “这姑娘貌比貂蝉,难怪难怪!” 金灿月一眼扫过去,没有人敢对视,她心道:你们还能再大声一点吗? 再大声一点,其他人都听见了。 倒是春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将金姑娘比作貂蝉?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玄机?” 金灿月似笑非笑地说道:“妻有貂蝉之貌,父生董卓之心,可懂?” “我知道这段典故,金姑娘你是貂蝉,那董卓指代的不就是……”春明恍然大悟,对上裴宁川的眼神,他聪明地吞下剩下的话。 裴宁川看着金灿月笑嘻嘻的模样,像个孩子似的,不忍心斥责。 有些头疼地说道:“本就是谣言,你还添油加醋,嫌传得不够远吗?” 金灿月俏皮地眨了眨眼,“裴叔叔,玩笑而已,别这么严肃!” 裴宁川无奈道:“顽皮!” 一众人出现在求雨台下,天香会的圣女并没有马上现身,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月光洒在求雨台上,几个汉子才抬着一顶轿子出现。 一白衣女子戴着面纱从轿中踏出,飘带轻舞,香气四溢,宛如踏月而来的仙子。 “拜见圣女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求雨台上下所有的天香会教徒跪在地上,虔诚地拜在白衣女子的裙下。 被关押的众人陡然见到这等场景,受到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跪下,拜见这位天香会的圣女。 唯独金灿月以及身边的人站在原地,鹤立鸡群。 “大胆!尔等见到圣女娘娘为何不跪?” 其中在天香会颇有资历的管事见到此景,满脸怒容,呵斥着金灿月等人。 裴宁川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犹如松柏,淡声问道:“敢问琼花姑娘,我等拜见的是天香会圣女,还是差点成为太子妃的方玉昙方娘娘?” 站在高台上的天香会圣女似乎受到惊吓,连连后退好几步,“太子……妃?” 她差点就成为太子妃,不是大皇子妃吗? 天香会的圣女没有否认自己医者琼花的身份,也没有否认方玉昙这个身份,她满腹心思都在太子妃这个称呼上面。 曾经她差点就嫁入皇室,成为大皇子的正妃,但也不是太子妃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相,还请明示,替我解惑。”琼花不顾他人异样的眼神,追着裴宁川询问真相。 裴宁川一点也不着急,淡声问道:“姑娘承认自己是医者琼花仙姬?” “是,我是医者琼花仙姬,也是天香会的圣女。”琼花是个聪明灵慧的女子,知道裴宁川在当众确认她的身份,但那又如何? 与她想知道的真相相比较,这些事情显得微不足道。 她更是自爆身份,“我本名方玉昙,乃大郢王朝前太医令方正之女,曾经与大皇子有过婚约,奈何家道中落,流落江湖,飘零四海。幸得天香会的诸君不弃,忝居圣女之位。” “裴相,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还请告知我差点成为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裴宁川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如姑娘所想,你的前任未婚夫大皇子,差点被册封为太子。而你作为大皇子曾经的未婚妻,也差点成为太子妃。” 琼花激动得双眼流泪,神情疯癫,“大皇子差一点就成为太子殿下,我们家差一点就可以洗刷冤屈,方家全族差一点就可以活命……为什么?为什么就差这么一点?” “因为……大皇子构陷你们方家,导致方家家破人亡,陛下震怒,收回册封皇太子的旨意。” 饶是裴宁川见多识广,睿智冷静,也不忍心直面琼花得知真相后的神情,他微微偏了偏头。 果然琼花嚎啕大哭,泪流满面,对着众人尖厉地叫着,“不可能!我父亲救过大皇子的性命,他说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方姑娘。他怎么可能恩将仇报伤害父亲?” “他还说过,来日他登上大宝,必定迎娶我入宫做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到时他会给我父亲平冤昭雪,会追封我们方家所有的人,荣耀整个大郢。” 裴宁川微微叹息,“大皇子的确想以身相许方姑娘,报答你父亲的救命之恩,传一段佳话。但是……” 琼花抬头,“但是什么?” 裴宁川道:“但是他想许给你的是侧妃之位,是陛下成人之美,封你为正妃。” 也是这正妃之位,为方家带来了祸患。 第34章 择日不如撞日 琼花不傻,相反她十分的聪明,只是信任大皇子这个未婚夫,期待他给方家平冤昭雪,从没有怀疑过他的用心。 现在裴宁川指出方家家破人亡是大皇子的缘故,她串联起事件的前因后果,几乎得到了真相。 “我真傻!” “真的很傻!” “他曾经试探过我,让我退一步,让出皇子正妃之位,只是我不甘心,拒绝了他。” “我以为他不提就是放下了。” “原来他借着陛下的名义,构陷我方家上下,就是让我腾出正妃之位,让他和高门贵女联姻。” “我早就该想到他说为我报仇,只是利用我掌控秘方,配出让普通人变成大力士的秘药,增加他的实力。” 琼花说到最后又哭又笑,神情疯疯癫癫的,没有了正常的思维。 也就没有办法统帅天香会的会众。 天香会上下犹如一盘散沙,裴宁川安排的接应队伍也到了,大家一哄而上,擒下所有的天香会会众。 回去的路上,金灿月忍不住朝着裴宁川伸出大拇指,“裴叔叔兵不血刃地瓦解天香会的势力,真的很厉害!” 裴宁川翘了翘嘴角,夸道:“还是你更厉害,以身犯险,找到天香会的老巢。” 春明看了看裴宁川淡笑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他心道:裴相没有说错,还是金灿月更厉害。连不苟言笑的裴相都在夸她,她能不厉害吗? 天香会被一锅端了。 这个消息宛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江陵。 江陵郡守得知消息,惊得差点摔了茶杯,当他知道是裴宁川亲自冒险擒下天香会的圣女,茶杯终于还是没有保住。 连夜带着亲兵赶赴城外,十里之外,他终于接到了裴宁川等人。 “下官拜见裴相。” 深更半夜地赶路,大家都困乏疲倦,裴宁川也不想听郡守说一些场面话,当即吩咐道:“郡守来得正好,将天香会的余孽带回去,让人连夜审问。该放的放,该罚的罚,不可冤枉错判一人。” 江陵郡守低头应诺,“请裴相放心,下官亲自审问这些人,绝不冤枉一人,也不放跑一人。” 好歹是一郡的主官,在裴宁川面前逢迎拍马屁,转身处理天香会会众的事却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大部队回城后,就兵分两路。 郡守带着大部分人到官府处理天香会的事,裴宁川带着金灿月回郡守府的落脚点,春明和景和二人赶马车,后面还跟着两个拖油瓶。 正是被救出来的裴君卓和金玉瑶二人。 陆青玉在郡守府门口等着,琥珀和翡翠提着灯笼,陪她在黑夜里边聊天边等待。 “陆姑娘,来了,来了!” 琥珀指着不远处的马车,兴高采烈的,就差蹦起来了。 陆青玉翘首以盼,“确定是他们回来了吗?怎么有两辆马车?” “我也不知道怎么有两辆马车,但是那辆打头的马车确实是我们金家的,跟着我们家小姐南下江陵。”琥珀十分确定地说着。 一旁的翡翠也跟着点头,“陆姑娘,我也记得这辆马车是小姐的,今日正午还跟着出发盘龙山。” 确定琥珀说的没有问题。 陆青玉自己也觉得眼熟,就放下警惕,快步走下台阶。 果然见到赶马车的人是春明。 她三两步冲上前,“月牙儿,我盼星星盼月亮,等的花儿都谢了,你可终于回来了!” 金灿月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还在陆青玉面前转了两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可以放心睡觉啦!” 陆青玉悬着的心放下来,又道:“你肯定没心思吃晚膳,饿了吧?我给你留了宵夜,走,我带你去。” 恰好裴宁川也走了过来,陆青玉连忙发出邀请。 “裴相要不也一起去?” 裴宁川点头,“我们都没有吃晚膳,正好有点饿,就一起过去吧。” 陆青玉得意地朝金灿月眨眼,“还是本姑娘有先见之明,早早地让人准备了宵夜。大家放心,管够!”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辆马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悄悄朝着金灿月等人靠近,正热闹的时候插了进来,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话。 “父亲,我也饿了……” 好多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那种饿。 裴君卓和金玉瑶的出现,一下让陆青玉的热情散了几分。 她作为金灿月的闺蜜,自然是认识裴君卓和金玉瑶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二位的宵夜,我可没有准备!” 她坏心眼地说道:“若是饿了,你们自己出钱让人去做,慢慢等着吧。” 金灿月:“……” 她只是想顺利地退婚,倒也不必如此针锋相对。 但是陆青玉为她打抱不平,为她出气,心情一下雀跃飞扬起来了。 终究她只是个俗人,有仇就当场报的那种人。 裴宁川敏锐地察觉到金灿月的情绪变化,灿灿心情变好了?就因为不让裴君卓和金玉瑶跟着吃宵夜吗? 顿时,他朝着裴君卓说道:“又不是三岁小孩,饿了就自己想办法。” 裴君卓脸色一僵,刚刚逃出天香会的囚禁,他就失宠了吗? 父亲对他不满意,是因为他选择了金玉瑶,还是因为他是金灿月的未婚夫? 这不得不让他多想,父亲和金灿月是什么关系?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他都不会轻易退掉亲事,至少要从父亲或者金灿月那里得到足够多的利益,以此作为交换,他才愿意退婚。 没有人在意裴君卓黑脸下的想法,陆青玉挽着金灿月的手臂,拖着她往借住的小院走,裴宁川带着其他人紧随其后。 郡守府大门口,只剩下金玉瑶陪在裴君卓身边,娇娇弱弱地开口:“卓哥哥,我们怎么办?” “咱们也进去,我就不信郡守府的人如此没有眼力见,还能饿着我这个宰相独子。” 裴君卓领着金玉瑶,去找郡守府的门房交涉。 在他们二人费尽口舌讨要饭食时,金灿月已经端上瓷碗,喝上美味的瘦肉粥,吃上六个碟子的炒菜。 陆青玉双手撑着下巴,欣赏着金灿月优雅的吃饭动作,“月牙儿,你什么时候和裴君卓退婚呀?” 金灿月吃饭的动作一顿,敛目沉思。 陆青玉也不催她,悄悄瞥了眼同样停下筷子的裴宁川,看来某人也不是无动于衷啊! 她玩笑道:“你老拖着不退婚也不是事儿,难不成你还对裴君卓余情未了?” “咳咳咳……” “咳咳咳……” 一个桌子上坐着五个人,四个人在吃饭,两个人在咳嗽,弄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陆青玉看向其中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春明护卫,我问月牙儿,你激动什么?难不成你喜欢我们家月牙儿?” 春明感受到周围骤然产生一股寒意,吓得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觉得金姑娘不可能对裴君卓有情……” 金灿月点头,“你看,春明护卫都知道的事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哦~” 陆青玉察觉到裴宁川的眼神变化,轻轻偷笑,实在是太明显了。 春明也觉得天气回暖,摸了摸手臂,心道:金灿月小姐这人能处! 一顿宵夜吃得惊心动魄,金灿月却是不知道的,直到填饱五脏庙,她才抬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第35章 他身体这么虚吗? “裴君卓,你吃完饭后,反正没事做,顺手把这份退婚书签了吧。” 金灿月趁着月色正浓,随便抓了个小厮,询问到裴君卓休憩的庭院。她捏着退婚书登门,直接表明来意。 裴君卓正在庭院里吃面,猛然听到金灿月的声音,吓得呛了一口汤。 猛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庭院里,久久方才停歇。 他接过退婚书,翻了翻,装傻似地问道:“你让我签什么退婚书?退婚会不会对你名声不好?” “现在知道对我们月牙儿的名声不好,你带着金玉瑶私奔的时候,咋没想到月牙儿怎么做人?” 陆青玉不放心金灿月,跟着过来就开怼裴君卓。 裴君卓捏着退婚书,眼神左右飘忽,显然并不想这么简单地退婚。 “那你先把退婚书放这里,我吃完饭就看看,没问题再签。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有对我不利的文字,我可是不会签字。” 陆青玉满脸不耐烦,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签个退婚书还磨磨唧唧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被人如此挤兑,裴君卓英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怒意,他选择隐忍下来。 “陆青玉,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还有你金灿月,如此着急退婚,是不是想要甩掉我,和我爹双宿双飞?” “和儿子订婚亲,又着急嫁给爹,你就不怕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陆青玉不知道盘龙山发生的事情,听金灿月讲过天香会和朝廷的渊源,但是不知道裴宁川和金灿月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插曲,略微惊讶地盯着金灿月。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给我说?咱俩还是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 金灿月无语沉默:“……” 她只想退个婚,还能引起这么多猜测,也是没谁了。 一个个的脑洞这么大! 裴君卓听到陆青玉激动的询问,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转头呵斥金灿月,道:“你这女人,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 金灿月被误会了,也不生气。 她重新拿起退婚书,展开在裴君卓面前,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道:“知道羞耻为何物的裴公子,请你在退婚书上签字吧。” “这是个好机会,正好裴公子可以给另外一个知道羞耻为何物的金玉瑶小姐名分。这等皆大欢喜的好事,你总不至于不愿意吧?” 裴君卓不是傻子,自然懂得金灿月言语里的挤兑,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金灿月,你……” 突然,他白眼一翻,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场的三女神色各异。 陆青玉错愕呆愣,“他气性这么大吗?这是气晕了?” 金玉瑶惊慌失措,抱着裴君卓的身体,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姓陆的,若是卓哥哥有事,承恩伯府和裴家都不会放过你。” 唯独金灿月冷静地叫人请大夫,转身回来,听见二女的对话。 她瞥了眼裴君卓,意味不明地说道:“也许是身体虚弱不行,受不得刺激。” 陆青玉悄悄朝金灿月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会说话!” 几个人守着裴君卓直到大夫过来,在这之前,还是金灿月请了几个小厮,将裴君卓抬进屋里放着,免了喂蚊子的风险。 裴宁川时刻关注金灿月的行踪,半天没见她回来,让春明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裴君卓被气晕的事情。 他皱着眉,只问了一句,“他身体这么虚吗?” 读书人学的是君子六艺,没有好身体,怎么考科举?难怪已过及冠之年,裴君卓还没有一个功名。 转瞬,他又想到那人的身体自幼虚弱,裴君卓不会是遗传了他吧? 裴宁川起身赶过去,恰好遇见郡守府的大夫诊脉结束。 他迎上去问道:“大夫,里面情况如何?” 老大夫上了年龄,遇事成精,知道裴君卓是裴相独子,也知道裴君卓晕倒前后所发生了的事情。 他不好直白地告知结果,委婉说道:“公子问题不大,就是暴饮暴食引起的虚不受补,让他休息一晚,明早就好了。” 金灿月:“……” 一碗羊肉汤都能让他虚不受补? 这是认真的吗? 裴宁川让景和送走老大夫,他亲自掀开门帘,到里面看望裴君卓,见到双眼紧闭的青年,也没有拆穿。 转身遇见金灿月,他劝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忙碌了半夜,先回去休息,明早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金灿月捏着桌上的退婚书,亦步亦趋地跟着裴宁川走出院门。 “裴叔叔,你儿子是真的晕倒了吗?” 裴宁川愣了愣,没想到金灿月这么敏锐聪慧,他也没想欺骗金灿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跟着他母亲被惯坏了。” 又道:“灿灿,你放心,若是他不愿意退婚,我亲自帮你退掉婚约。” 金灿月点头,“有裴叔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将金灿月送回庭院,裴宁川转身吩咐春明,“安排人盯着裴君卓,明天一早将他带过来。” 春明点头应了下来。 然而,下半夜的时候,郡守连夜审讯天香会的人,遇到了紧急情况,立马派人来向裴宁川禀报。 来人动静不小,再加上金灿月住的地方紧邻裴宁川的庭院,很容易被惊醒。 金灿月赶过去,揉着眼睛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宁川见金灿月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知道她没有睡饱,再一瞧,这丫头连衣裳都没有穿好,就着急赶过来了。 他立刻解下外衫,披在金灿月的身上。 “你还记得,江陵郡青壮年男子严重匮乏的事情吗?” 金灿月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被天香会的人蛊惑了去,成为天香会的会众,导致江陵郡缺少青壮年男子。” 又道:“如今,天香会被取缔,若是他们没有犯什么大错,也该放回去了。” 裴宁川点头,淡声说道:“若是不出意外,这些人顶多被教训一番,就放回去了。但是,刚刚郡守派人来传信,他们这些人身体中了毒,问题十分严重。” 金灿月一下从瞌睡中醒来,震惊地说道:“那么多人中毒了?什么毒?咱们怎么看不出来?” “准确地说不是传统的毒。” 裴宁川负手站在庭院中,幽幽叹息,又道:“但是危害极其大,会折寿。” 原来那些大力士非同寻常,并非传统的大力士,乃是服用秘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强横力量。 郡守恰好第一个审问琼花,琼花不知道是不是死心了,很顺利地交代了一切。 包括她给大力士用药之事。 金灿月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听说天香会的圣女身带异香,能够让人感到幸福,该不会也是用了非常规手段吧?会不会也有负面影响?” 裴宁川赞许地看了一眼金灿月,“你提醒的没错。琼花的异香的确是人为的,她利用药物配置出香薰,加了产生幻觉的药,任何人沉迷在幻想中,都会感受到幸福。” “不过,她也招认,迷香没有任何对人不利的影响。” 金灿月知道他担心那些青壮年的身体是否康健,连忙说道:“我们也过去看看情况,让军医再确认一遍。” 第36章 裴君卓钻狗洞逃了 若是情况属实,江陵郡青壮年男子普遍折寿短命,那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关乎到上千家庭丧失劳动力的问题,不可轻视懈怠。 金灿月换好衣裳,连夜跟着裴宁川出门,二人直奔官府的大牢,那里关押着天香会的余孽。 裴宁川找郡守了解情况,亲自查看大夫的行医记录,与大夫们咨询现在的情况。紧接着,军医也提着医药箱赶过来了。 众人凑在一起研究接下来怎么解毒。 郡守幽幽叹息道:“可惜天香会弄丢了毒药的配方,不然咱们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裴宁川敛眉,若有所思。 大牢中没有女狱卒,金灿月眸光闪闪,主动要求狱卒带路,再一次见到琼花。 此时的琼花披头散发,颓丧地靠墙而坐,她见到金灿月还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金灿月嫌弃牢房脏乱,缓步踏了进去。 反问道:“我不该来吗?” 琼花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金姑娘这么小心眼,记恨我亲近裴相,这是知道我落难了,故意来看我的笑话吗?” 金灿月摇了摇头,“不是。” 琼花终于正眼看着金灿月,这与她认识的贵女们不同,竟然不是来炫耀胜利,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她讥笑道:“我已经是阶下囚,难不成还有金姑娘需要的东西?” 金灿月点头,直接表达来意。 “我需要你的秘方,那份让普通人速成大力士的秘药配方。” “有了秘方,聚集在江陵的大夫才能尽快配出解药,解救数千受到秘药迫害的人。” 琼花冷笑道:“你倒是菩萨心肠!” “那些人贪图捷径,不肯努力练功,得到这么个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金灿月点头,“那些人的确是咎由自取,蠢笨不堪,竟然指望天上掉馅饼下来。”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但是他们罪不至死,不是你我能够轻易断生死的。说起来,这些人也是受天灾所迫,背井离乡求一条生路,只是太过于轻信他人。” 琼花脸色一白,眸中闪过懊恼之色。 这些天香会的教徒轻信于天香会的高层,她又何尝不是轻信于大皇子? “谁叫他们犯蠢轻信于人?我有秘方也不会拿出来,更何况秘方已经丢失,你走吧!” 金灿月也不生气,她像看不懂事的小孩一般看着琼花,“姑娘是在懊悔自己轻信于大皇子吗?” 琼花神色一僵,顿时大怒:“谁在懊悔?你给我滚出去!” 若是她懊悔轻信大皇子,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蠢?被人愚弄利用多年? “我可以帮你报仇!” 金灿月一句话止住了琼花的咆哮,令她快速冷静下来。 琼花抬眸,眸中轻淡的怀疑:“你?” 金灿月轻声咳嗽了一下,白玉无瑕般的脸颊闪过一抹飞霞,“当然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裴相。” 琼花点了点头,“裴相这么看重你,倒是有可能答应你的无理要求。” 金灿月:“……” 以报复大皇子为筹码,金灿月从琼花的嘴里问到了药方,连忙拿过去给随行的大夫。 “给,大力士速成药的配方!” 郡守惊讶地看着金灿月,“姑娘是从哪里得到的秘方?” 倒不是怀疑金灿月弄虚作假,这可是裴相带来的人,裴相又如此看重她,郡守还是相信金灿月的为人。 金灿月指了指牢房某处,“我找天香会的圣女讨要来的。” 郡守没想到琼花还记得药方,心知对方糊弄欺骗他,心里愠怒不已。 对着裴宁川,却是夸赞金灿月:“金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连那妖女的嘴都能撬开,问出此等重要的消息。” 金灿月谦虚地回道:“我都是得了裴相的示意行事。” 郡守又朝着裴宁川拍马屁。 裴宁川听完她的话,挑了挑眉,“我何时暗示与你?都是你自己聪明,立的功劳。” “功劳”二字一出,郡守眼睛一转,懂得裴宁川言下之意,肯定等江陵事情解决后,裴宁川会给金灿月向陛下请功。 几位大夫连忙拿走配方,一起去研究解药。 裴宁川安顿好所有的事情,已经快要到正午,他招呼着金灿月,“灿灿,今日午膳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春明用胳膊轻轻撞了撞景和,朝着他挤眉弄眼。 有大餐吃!开心不? 景和目不斜视地跟着裴宁川,心道:幼稚!谁和你一样整天惦记着吃? 金灿月想了想,“阿玉还在郡守府,不如我们打包带回去吃?” 裴宁川点头,“也可以。” 一众人回郡守府,只有春明一个人快马加鞭去点餐,让酒楼的人送到郡守府。 双方却巧合地在郡守府门口碰见。 金灿月踏入郡守府的时候,恰好陆青玉带着人准备出门,两个人撞在一起。 “阿玉,我们在酒楼点了膳食一起吃,你还要出门吗?” 陆青玉扯着金灿月的胳膊,苦着脸道:“恐怕我没脸吃你这顿饭啦!” 金灿月皱眉,“出什么事了?” 陆青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让我帮你看着裴君卓和金玉瑶二人,但是他们一早钻狗洞跑了!” “噗嗤~” 金灿月笑了。 陆青玉也无语,谁能想到裴君卓这等贵族公子会带人钻狗洞? 春明看天看地看景和,就是不敢看裴宁川的脸色。裴君卓钻狗洞逃跑,难道丢的不是裴相的脸吗? 裴宁川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担心金灿月是气笑了。 不由说道:“裴君卓应该是逃回裴家老宅,你不用担心找不到他的人。等江陵的事情解决完,我亲自带你去找他退掉亲事。” 金灿月点头,“好。” 又劝说陆青玉,“人家裴公子都带着红颜钻狗洞了,防不胜防,咱们还能怎么办?行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陆青玉听见金灿月这么说,心情才好多了,露出几分笑意。 一行人回到郡守府的客院,安心地吃上今日的午膳。 第37章 灿灿不好哄 数日后,有好消息传来。 江陵郡守气喘吁吁地跑来,向裴宁川兴高采烈地禀报,“裴相,解药制出来了!有奇效!” 恰好金灿月正在裴宁川的书房里,帮助他整理文书,顿时她起身给郡守倒了一杯茶。 “郡守大人,请喝茶!” 江陵郡守连忙笑着道谢,“多谢金姑娘!” 裴宁川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那些大力士恢复正常了?” 这淡定的模样,仿佛胜券在握。 江陵郡守连忙放下茶杯,详细地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总之,经过所有大夫的论断,那些天香会的余孽没有了神力,寿命也就无碍了。” 他的官位也保住了,谢天谢地! “好。”裴宁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眉目舒缓,多了几分闲适,“江陵丢失的青壮年已经找了回来,荆江水患已经消除,赈灾工作已经渐渐收尾,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这个江陵的父母官了。” 江陵郡守受宠若惊,知道裴宁川这是放权,让他在功劳里分一杯羹的意思。 顿时,他笑着拍起了马屁,“还是裴相您领导有方,下官也是听您的指示做事,才能快速稳定江陵郡。” 金灿月看着一来一回的对话,情不自禁地跟着莞尔一笑。 几日后,大军开拔,班师回朝。 裴宁川送别陈将军,并将三道奏折递给了他,“此行江陵水灾已平复,但裴某还有一点私事要回故里老宅处理,将军先行回京述职,面见陛下时,请帮忙代为转交这三道奏折。” 陈将军双手接过三道奏折,看都没看,谨慎地收好。 而后,他拍了拍胸脯,承诺道:“裴相放心,末将必定亲自将它送到陛下手中,且据实向陛下禀报江陵的现状,以及大家救援的情况。” 裴宁川再三道谢,才道:“祝将军一路顺风,平安回京。” 江陵郡守也跟着道谢。 一起送走了陈将军。 另一边,不远处就是十里长亭,亭外有几匹马在附近溜达啃草。 裴宁川缓步走过去,就见到亭中等待的少女,又见到金灿月和陆青玉二人兴致不高,瞥了眼陆青玉身后的仆从,带着好几个包袱。 他心中了然,问道:“陆姑娘也准备离开江陵了吗?” 陆青玉起身点头,“此番在江陵逗留数月,家中老父寄来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催我归家,不能再停留了。”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陆姑娘大义,对江陵百姓的恩德,裴宁川就不多说。以后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陆姑娘直接到裴府告知一声。” 金灿月眨了眨眼,“阿玉,裴叔叔人很好说话的,你可别见外!” 陆青玉悄悄翻了个白眼,只敢在心里嘀咕:那是你的裴叔叔,不是我的裴叔叔! 人家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们这些人薄面? 突然,她想到刚刚陈将军收下的奏折,瞥了眼无知无觉的金灿月,不禁试探地笑问道:“月牙儿叫我不见外,我就斗胆不见外一回,想问裴相一个问题。” 裴宁川微楞,“陆姑娘但说无妨。” “此番江陵水灾救援结束,朝廷肯定会论功行赏,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家月牙儿一份赏赐?”陆青玉知道金灿月不会问,便自作主张替她问了出来。 裴宁川舒缓神色,淡笑点头,“自然是有的,不仅仅灿灿有功劳,陆姑娘也有功劳,就等陛下圣裁,论功行赏。” 陆青玉瞬间眉飞色舞,“哎呀呀,我也没做什么大事,就是运来数十辆车的粮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把陆家米铺的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就好。” 金灿月看着陆青玉自导自演,补了一刀,“你想达成所愿,不得做到皇商?” 陆青玉没有否认,嬉笑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月牙儿也。” 一直到陆青玉打马离去,她都没有回头问裴宁川一句。 回去的路上,裴宁川轻笑道:“灿灿,你这个好友挺有意思的。若是她开口多问一句,我也不是不能把上书的求封赏原话透露一两句。” 金灿月故意挖苦道:“您的话不如圣旨有效,提前告诉她,要是陛下不答应,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当然,两个人的对话轻声细语的,又是在马车里说的,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悄悄话。 裴宁川难得露出几分傲娇,朝着她比了比手指。 金灿月大喜,“您有七成把握?” 裴宁川点了点头。 其实,陛下一般不会拒绝他给别人邀功请赏的奏折,裴宁川有九成九的把握,只是不想说得太满,万一陛下回绝,让金灿月太失望。 下一刻,金灿月蹦到裴宁川面前,双目灼灼地盯着他,“那你给我透露一两句,给陛下怎么说的我?”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星辰落在湖海中,美丽又迷人。 裴宁川神色缱绻旖旎,痴迷地看着金灿月明媚的笑脸,跳动的心猛地快了几分。 顿时回过神来,他尴尬地咳嗽几声,“等陛下的诏书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裴叔叔,小气鬼!” 金灿月偏头嘟嘴,故意做出幼稚的举动,和裴宁川赌气。 直到他们启程前往裴家老宅,裴宁川任由金灿月三番两次缠着追问,也没有松口告知她。 裴宁川从书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灿灿还在生气吗?” 这丫头有一天一夜不和他聊天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金灿月不知道想到什么,故作娇蛮地说道:“灿灿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裴宁川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既然哄不好,那就等过几天惊喜到了,就哄好了。” 金灿月:“……” 惊喜? 她倒是期待起来了。 金灿月明白裴宁川的用意,也不是非要马上知道裴宁川上书的内容,只是气不过这人戏弄她,出尔反尔。 算了,念在这人是初犯,她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金灿月随便找了个话题,主动问起琼花的去处。 “当初,我为了拿到那份大力士秘药配方,答应过琼花给她报仇,还把你拖下水。你不会怪我吧?” 听见金灿月主动搭话,裴宁川一下有了精神,“你不必内疚,解药研制出来后,琼花也算将功补过,我让人带她离开江陵了。” 金灿月面上一喜,“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如此甚好。” 裴宁川轻笑道:“所以,咱们失约了,让她有仇自己去报。” 金灿月无语,“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又想到必去裴家老宅,接下来要对上裴家所有人,不禁问道:“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够养出裴叔叔这等优秀的人?” 裴宁川愣了愣,“我父亲很疼爱裴君卓,他要是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或者做出什么为难你的事,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只管反击。” 金灿月点头表示理解,“祖父都爱嫡长孙嘛!” 第38章 狐媚子带坏裴相 裴家老宅在荆江上游,没有受到水患侵害,但绵绵不断的暴雨,也是影响到居住百姓的心情。 裴老爷子也不例外,六旬老人赋闲在家,本来没事做,还不能出门遛弯,更是难熬。 就在他心情郁闷烦躁时,唯一的孙辈裴君卓登门了。 可把裴老爷子给高兴得,当即浮三大白。 裴君卓见裴老爷子一如既往地疼爱他,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接连说了几天裴宁川的坏话,吐槽一时半刻。 今日又如往常一般,裴君卓亲自给裴老爷子倒酒,乖巧地坐在一旁,“还是祖父和祖母疼爱君卓,父亲现在护着那女子,各种看我不顺眼。” “若是江陵水灾解决了,说不准他会亲自带人来抓我回去,给那女子出气。” 裴老爷子听见裴君卓诉苦,心疼得直皱眉,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你爹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欺负你!” 裴君卓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温声劝说道:“祖父别生气!” “那女子惯会装可怜,博取父亲的怜悯,我知道父亲是受人蒙蔽所致,我不怪他!” 裴老爷子怜惜地看着裴君卓,“好孩子!” 他又拍了拍裴君卓的肩膀,安抚地说道:“若是裴宁川敢来老宅抓你,祖父必定好好教训他一顿,为你出气!让他再也不敢帮助外人欺负你!” 毕竟裴家三代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金贵着,多宠几分也无妨。 倒是裴老夫人突然问道:“跟在你父亲身边的女子什么模样?大约多少岁?” 大约是性别的不同,裴老夫人待裴君卓慈爱祥和,待金玉瑶有理有度,却不怎么插话,不如裴老爷子健谈。 突然的发问,倒是让在场的人微微错愕。 裴君卓不敢回答金灿月的身份。 他遮遮掩掩地给裴宁川上眼药,是想让裴家二老觉得裴宁川为女人委屈孩子,让裴家二老站在他这边,逼迫裴宁川不准插手他和金灿月的私事。 若是他主动说起金灿月的身份,是他的未婚妻,反而会引起旁的猜测。 至少金灿月的身份不能是从他嘴里出来。 现在裴老夫人发问,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回复。 他朝着金玉瑶看过去,最好是她能够说出金灿月的身份,再添油加醋一番,造成金灿月借裴宁川的势欺负他这种误会。 然而,金玉瑶没有看见他的眼神求助。 倒是裴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道:“你问你孙子,他又不熟悉那个女人,他怎么知道?” 裴老夫人慢吞吞的吃饭,不再追问。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裴老爷子转过头夸着金玉瑶,“看大孙子不愿意说出对方的来历,那女人肯定是个妖妖娆娆的,美则美矣,不如玉瑶丫头贤惠。” 从小金玉瑶就知道自己不如金灿月美丽,最讨厌别人将他们二人比较,裴老爷子的话戳到了她的痛点。 她不悦地蹙了蹙眉,“她也没比我漂亮多少!” 裴家二老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见过她?” 金玉瑶对上裴家二老惊诧的神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下意识地看向裴君卓。 裴君卓沉痛点了点头,“你照实说吧。” “其实,她是卓哥哥的未婚妻,也是我的堂妹。”金玉瑶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是裴君卓的未婚妻,担心裴家二老不喜,干脆趁此机会抖落出来。 “什么?” 裴家二老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老爷子冷静下来,得知那狐媚子的身份后,满脸怒容地说道:“简直是荒唐!” 恰好门房的小厮快速来报,“老爷,老夫人,咱们相爷回来啦!” 裴老夫人露出一丝喜色,“川儿回来了?他到哪里了?” “现在应该到门口了。” 小厮显然早就知道老夫人会这么问,心中已经有答案。 裴老爷子正好有满腔怒火没地方发出来,听见门房小厮说裴宁川回来了,顿时狞笑道:“他回来得正好,老子正好有事找他!” 说完,他起身大步朝外走,气势汹汹。 裴老夫人见势不好,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唯有剩下的两个人神色得意,互相对视一眼,慢悠悠地起身走出去。 裴家老宅的大门外,金灿月跳下马车,站在裴宁川的旁边,打量这座古朴雅致的庭院。 这是金灿月第一次登门,她多看了几眼,“裴叔叔的老家真是让人意外。” 裴宁川偏头,“怎么说?” 金灿月弯了弯眼眸,“比我想象中朴素,不像是当朝宰相的府邸,倒像是普通乡绅的别院。” “家中人口简单,家父家母身体康健,不需要太多仆从,三进的庭院刚刚好。” 其实,裴宁川在京城做官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让父母跟着他居住,只是那时父亲还在衙门做事,离不开老家。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裴宁川不希望与父母同住,便没有再提让裴家二老入京的事情。 这时,裴家的大门里冲出一个老者,中气十足地骂道:“你这逆子还有脸回来?” 裴宁川听见裴老爷子的骂声,蹙了蹙眉,不知道老爷子又在闹什么。 下一刻,他窘迫地看向金灿月。 “可能有什么误会,别害怕,我上前问一问我父亲。” 金灿月笑弯了眉眼,故作正经的点头,“你们家老爷子声如洪钟,的确挺康健的。” 不等裴宁川开口询问,裴老爷子看见他们之间的互动,猜出金灿月的身份。 见裴宁川还看那女子的脸色行事,他气得脱下脚上的鞋子,朝着二人扔了过去,“见到你爹都不知道行礼请安,是不是这个狐媚子带坏了你?” “我告诉你,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吧!” 金灿月:“???” 这个狐媚子指的是她? 肯定是裴君卓到了,在裴家老宅乱说一气,让人误会。 看来裴家老宅的大门难进,裴宁川提前给她说过裴家二老疼爱裴君卓,没想到能做到这一步。 裴家老爷子真是疼爱嫡长孙! 第39章 裴君卓并非我的儿子 裴宁川第一次带喜欢的姑娘回家,他的好父亲不让人家进门,开口就是大骂人家狐媚子,非要他二选一。 他真是气笑了。 是不是裴清河和徐玉华的破事让裴老爷子尝到了甜头,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父亲的威严随意拿捏他? 真当他位居宰辅之位,便是一副好脾气? 裴宁川没有上前扶着裴老爷子,而是退后几步,站在金灿月的前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裴宁川见过父亲大人!” 就算他低头见礼,也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不卑不亢。 裴老爷子愣怔在原地,他好像赢了,但是心里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这时,裴老夫人跑得慢,恰好带着仆从追到门口,却没来得及阻拦裴老爷子的发飙。 她听见裴宁川自称全名,就知道糟了。 川儿每次这么客客气气的行礼,就表示他生气了。 这死老头子怎么就不知道吸取教训? 裴老夫人见到儿子回来,慈祥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小跑着跑到裴宁川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胳膊。 “川儿,你真的回来啦!” “让娘好好看看,瘦了不少,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裴老夫人和裴老爷子截然相反的态度,让裴宁川神情缓和了许多,“最近有点忙,下次注意。” 金灿月眼眸转转,补刀道:“岂止是有点忙?荆江水患导致江陵受灾面积大,裴相已经几个月没怎么好好吃饭睡觉啦!这不事情一了,他就着急赶回来见你们二老。” 见裴老夫人没有反感的神色,她才大着胆子说道:“哪知道……” 金灿月没有继续说,眼神却是瞄着裴老爷子的,意思不言而喻。 裴老夫人顿时白了裴老爷子一眼,“这死老头子不会说话,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发脾气!你们不要介意,进屋说话!” “不行!” 裴老爷子裸着一只脚守在门口,还是门房小厮看不下去,替他把鞋子捡了回来。 他越发对裴宁川不满。 裴宁川也不惯着他,转身就要带金灿月去附近的客栈投宿,惊得裴家二老脸色微变。 裴老爷子拉不下脸来求和,冷着脸站在门口。 还是裴老夫人拦住裴宁川,不让他带着其他人走,“川儿,前几天君卓那孩子登门求你爹给他做主,说你被一女子蛊惑,帮助外人欺负他,你爹才发这么大的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裴老爷子在一旁嘴硬地说道:“能有什么误会?难道他旁边的狐媚子不是君卓的未婚妻?” 裴宁川冷笑道:“裴君卓是这么给你们说的?” 难怪家里人这么抵触金灿月,裴君卓真是演了好一出戏,颠倒黑白。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 从裴君卓登门诉苦,她就在心底存疑,不像老头子这么偏信偏疑,就等着裴宁川回来求证。 果然裴君卓的说词有问题。 她亲切地拉着金灿月的手腕,“你还没有给为娘介绍这位姑娘,她是不是你的朋友?” 裴宁川颇有几分紧张,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叫金灿月,年十七,家住京城。这次跟着儿子到江陵救灾,帮了我不少忙,恰好跟着我回家处理一点私事。” 裴老夫人心里暗自打量,这姑娘除了年岁小一些,相貌好,性格好,听起来也有本事,能帮助儿子。 最重要的是川儿也喜欢她。 可一定要把她抓住,别让人跑了哟,否则川儿去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姑娘。 这么一想,裴老夫人看金灿月越发慈爱,“真是个俊俏的好姑娘!老婆子越看越喜欢啊!” 倒是把金灿月弄得羞怯起来,“裴老夫人过奖了。” 裴宁川不欲多说,直接朝着裴老夫人请求道:“灿灿这次是过来找裴君卓退婚的,还请娘把裴君卓叫出来,当面商谈。” “退婚?” 裴老爷子一直竖着耳朵听,猛然捕捉到这两个字,像个斗胜的公鸡似的,“你终于承认她是你儿子的未婚妻了!” “怎么?这个狐媚子看不上你儿子,看上了你的权势,你还想强迫裴君卓退婚,自己再娶她不成?” 裴宁川眉头微蹙,已然十分不悦。 “父亲慎言,灿灿不是这样趋炎附势之人,不可污蔑她。” 裴老爷子也很烦躁,儿子比他厉害,都不听他的话了,毫无做父亲的威严。 顿时,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了他忤逆老子,是我污蔑她?” 旁听裴家父子的对话,金灿月算是摸清楚裴老爷子的性格,他倚老卖老,想要裴宁川捧着他几分。显然裴宁川不是裴君卓,不会花言巧语,哄老爷子开心。 若是这样放任不管,父子俩越吵越凶,有伤和气。 还是她自己来找裴君卓吧。 反正她是外人,处理完退婚的事情,再也不会登裴家老宅的大门。 眼眸流转,金灿月决定将计就计,拿出毕生的演技。 “裴老爷子既然瞧不上我,我也不登门叨扰,还请您叫出裴君卓,签下退婚书,从此我二人一别两宽,各自婚嫁。” 裴老爷子犹豫起来,“这……” 金灿月冷哼一声,“你们裴家不会一边瞧不起我,一边不肯退婚吧?” 这么说下来,拖着不退婚的确没面子,他正准备命人叫出裴君卓,做主退掉婚约。 裴君卓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我不同意退婚!” “只要父亲答应不插手我们的私事,我愿意给金灿月一个机会,改过自新。” “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她,她总会看到我的优点。” 这一招的确把金灿月恶心坏了。 下一刻,金灿月板着面孔,质问道:“裴君卓,你好大的脸,你有什么值得我瞧得上的优点?” “是有功名在身,还是家财万贯?或者是像裴相一样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 说到最后,她轻蔑地说道:“总不能是你这张脸吧?我可不是金玉瑶,什么垃圾都愿意回收!” 他那张脸还不如裴叔叔好看呢。 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裴老爷子气了个倒仰。 “我们裴家坚决不退婚!” “我们家裴君卓身份高贵,乃当朝宰相的独子,纵然没有功名在身,没有万贯家财,也能贤妻美妾齐聚一堂!” “你这丫头不愿意嫁给他,那就当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裴宁川大怒,“父亲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裴君卓并非我的儿子!” 众人震惊不已。 金灿月:“!!!”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她还能安全离开江陵吗? 第40章 妥协退婚 犹如当头一棒,裴老爷子的气势萎靡下来,所有的威风荡然无存,耷拉着眉眼,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宁川,有什么话进屋说,可不许拿君卓的身世开玩笑。”裴老爷子缓和了语气,带着一丝讨好,叮嘱道:“他是裴家的嫡长孙,也是你的儿子。” 裴宁川缓步往大门口走了几步,发现金灿月没有跟上来,他转身朝着金灿月招了招手。 二人路过裴老爷子时,他低声说道:“那就到屋里详谈。” 几个人重新回到厅堂里,桌上还有吃到一半剩下的菜,已经不够热了。 裴老夫人知道裴老爷子和裴宁川父子俩有话说,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主动端起剩菜盘子,“你们父子俩说话,我去热一热菜。” 又道:“玉瑶姑娘帮帮忙,还有灿月想吃什么菜,到厨房里来看一看,随你点。” 见两个姑娘家走了,裴君卓也想溜之大吉,不愿意面对裴宁川的怒火。 裴老爷子道:“君卓,你也留下来。” 无可奈何,裴君卓只能留下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左看看裴老爷子,右看看裴宁川,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屋内气氛凝滞,压抑得他难受。 此时,他羡慕早已经离开的金灿月和金玉瑶。 另一边金灿月的待遇的确比裴君卓好,裴老夫人领着人去厨房,交代厨房热一热冷菜。 转头温和地问话,“我去园田里摘一些新鲜的蔬菜,你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厨房里油烟重,还有一个不待见的人坐在角落里,金玉瑶明显在想事情,不会离开厨房。 金灿月也不想看见金玉瑶,以免无聊的争吵。 “裴老夫人,我跟着您去摘菜。” 雅致的三进庭院里,除了玉树繁花,亭台楼阁,还有一处单独辟出来种菜的园田,离厨房不远也不近。 园田里有水灵灵的小白菜,有茄子,有豆角,非常具有乡土气息。 裴老夫人见金灿月惊奇,便解释道:“在川儿科举入仕前,我们家过得清苦,要供两个孩子读书,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清河。为了节省钱,我自己会种一些蔬菜,后来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下来。” 金灿月点了点头,倒是对陌生的人名好奇,“清河?” 裴老夫人神色恍惚了一下,叹息道:“清河是我的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金灿月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没什么,他已经去世二十年了,我已经习惯了。”裴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想让金灿月内疚。 裴家长子已经去世二十年? 裴君卓恰好二十岁,长得又有几分像裴叔叔。 裴叔叔却说裴君卓不是他的儿子,会不会…… 裴老夫人看着金灿月满脸惊疑、欲言又止的模样,暗道这丫头聪明得过分,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她幽幽叹息道:“灿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别问我。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川儿。” 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丢脸的事让裴宁川告知金灿月更合适。 金灿月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裴叔叔少年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儒雅稳重吧?” 裴老夫人回忆起往事,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你裴叔叔呀,一向不怎么爱说话,每次从书院读书回来,也不去休息,就在家里帮忙做做家务,种种菜,砍砍柴,说这就是休息。” “他做饭也挺好吃的,改日让他给你做好吃的!” 金灿月微微错愕,脑海里勾画出年轻稚嫩的小裴宁川,在锅台上转来转去的,好像挺有清冷人夫感的。 巧妙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她绝不承认自己在偷笑。 金灿月道:“他应该是心疼老夫人您。” “是呀,他心疼家里每一个人,唯独忘了心疼自己。”裴老夫人眸中闪过泪光,却倔强地不想在他人面前落泪。 金灿月装作不知道,率先直起身,“老夫人,咱们摘的菜是不是已经够多了?” 裴老夫人点头,“够了够了。” 回去的路上,裴老夫人和金灿月都没有主动提及堂屋里的情况,仿佛没有这件事。 倒是金玉瑶坐在厨房里纠结了许久,她得知裴君卓有可能不是裴相的儿子,就觉得自己冒险私奔有点亏。 一想到裴君卓还有母系那边的身份,好歹有个当宠妃的姨母,有个皇子表哥,算起来也是她高攀了。 在金灿月进门的时候,她决定还是咬牙坚持住。 厅堂里,裴家父子的对话一点也不平和,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裴老爷子虎着一张老脸,气愤地质问道:“刚刚外面那么多外人,你为什么要谈论君卓的身世?” 裴宁川抿了一口茶,“父亲害怕什么?当年兄长与徐玉华可是举办过婚礼,他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妇,有孩子不很正常吗?” 此时,裴老爷子回过味来,怒道:“你是故意透露给别人的?你想做什么?” 裴宁川道:“作为裴君卓的叔叔,我用自己的名声给了他完整的家,用二十年的俸禄养育他成人,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难道我不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吗?” 裴老爷子脸色难看,“你不想管裴君卓了?那怎么可以?他还没有功名在身,还没有娶媳妇,你就揭穿他的身份,对他的前途十分不利。” 他不信裴宁川不知道其中的利弊,十分怀疑裴宁川是故意的。 裴君卓在一旁听得脸色青白交加,一边气恼裴宁川的无情,一边又舍不得裴宁川带来的身份地位。 他立刻跪在裴宁川面前,哭诉道:“父亲,您虽不是我的生父,却胜似亲父。” “若是我爹还在世,必定也如您一般待我宽厚,对我悉心教养,望子成龙。” 对于裴君卓打出来的亲情牌,裴宁川不接招,只是端着茶杯吹了吹浮沫,闲适地看着爷孙俩表演。 最终,裴老爷子妥协了。 “你这么做,不就是想帮助那个丫头退婚吗?我替君卓答应了,但是你必须继续照拂君卓,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好。” 第41章 同住的小烦恼 几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时,气氛诡异,都没有什么胃口。 裴君卓对着金灿月居高临下地吩咐道:“过两天,找个黄道吉日,咱们把退婚的事情办了吧。” 显然裴老爷子已经说服了裴君卓。 但是这位贵公子一如既往地瞧不上其他人,哪怕金灿月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态度说不上多么好。 金灿月倒是不介意,抬眸瞥了他一眼。 有些意外! 裴君卓这么爽快地答应退婚了?肯定是裴叔叔的功劳,从中劝说了一番。 然而,这番无礼的举动引得裴宁川的凝视,裴君卓又气又无奈,只得扮笑脸,改了语气。 “我找人算一算黄道吉日,有了结果再通知你。” 金灿月点头,“有劳公子。” 不久,大家各自散了,回自己的小院,剩下的残羹冷炙有仆从来收拾残局。 今日是金灿月第一次登裴家的门,一切都很陌生,没有起身离去。 而裴宁川许久没有回老宅,不知道客房收拾好没有,索性站在金灿月身旁,不疾不徐地吩咐春明去问问看。 金灿月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我在等老夫人安排,你怎么也不去休息?” “哪有把客人丢在一旁,主人去休息的道理?”裴宁川淡淡地笑着,玩笑似的说出来,又道:“如果你累了,就先去我的院子里休息,母亲肯定安排人收拾好了。” 金灿月见裴宁川眼皮底下的青色,不忍心他跟着干等,于是答应去他的院子里稍作休息。 她跟着裴宁川往庭院里面走的时候,还路过了裴君卓的院子。 裴君卓和金玉瑶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就是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我们的院子是右边那座,穿过前面那道月亮门就到了。” 裴宁川指着前面的庭院,给金灿月带路。 等到了院子里,看着忙碌的裴老夫人,金灿月和裴宁川对视一眼,都有些傻眼。 老夫人\/母亲不是在布置客房吗? 裴老夫人领着仆从在正房里进进出出的,忙忙碌碌的,见到金灿月脸上一喜,直接忽略裴宁川,招呼金灿月过去。 “灿月,这是我们裴家最好的房间,布置得匆忙,有不足之处,但胜在清爽透气,住起来舒适。你快来看一看,符不符合你的喜好?” 金灿月下意识看向裴宁川,“这不妥吧。” 若是她没有猜错,正房主卧应该是裴宁川的卧房。 裴宁川揉了揉眉心,“娘,正房主卧给了灿灿,您老人家准备把我安排住哪里?” 裴老夫人嫌弃地看了眼裴宁川,“院子里这么多厢房,你随便挑一间住,还怕没地方住?” “再说金灿月姑娘来者是客,不住主卧住厢房,岂是裴家的待客之道?” 裴宁川说不过母亲,只是无奈提醒道:“我记得后面一进还有一座空着的院子,里面的正房比这里还宽敞。” “那院子许久不住人,不安全!” 裴老夫人怕裴宁川又拆台,将他拖到一边,低声说道:“娘知道你是在意男女有别,担心住同一个院子这事传出去,让灿月名节有损。” “但是你也得好好想想,这家里不只你和你娘,金灿月姑娘得罪了你爹和裴君卓,再安排她单住有风险。” 裴宁川被裴老夫人说服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向金灿月转达同住的理由。 金灿月抿嘴一笑,“就凭借裴叔叔帮助我退婚,我也相信你的为人。” 裴宁川一笑眉目温柔,“终于帮助你一回,是我的荣幸。” 又想起裴君卓说的黄道吉日,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裴君卓不敢不退婚,却不会痛痛快快地退婚。 “你不用担心,裴君卓不敢不退婚,只是需要时间来解决。” “明天我带你去寺庙,记得早点睡觉。” 金灿月放心地点头,率先领着琥珀和翡翠到正房休息。裴宁川等了片刻,见她没事,才转身选了院子里的右边第一个厢房。 房间不如正房宽敞,倒也不算差,应有的家具俱全。 一墙之隔,金玉瑶正在和裴君卓闹脾气,“咱们只能住东厢房,凭什么金灿月能住正房主卧?是不是你的祖母偏心金灿月?” 裴君卓很无语,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住的院子是祖父母留给我的父亲的,父亲生前没有住上,但是正房主卧必须留给他。” 他嘴里的父亲自然指的是生父裴清河。 金玉瑶还要再闹,裴君卓直接搬出了裴宁川。 “我们住的是两间最好的东厢房,那边我父亲裴相也只是住了间厢房,你还想怎么比较?” 金玉瑶偃旗息鼓,嘀咕道:“我还是觉得你的祖母偏心金灿月。” 而被认为偏心的裴老夫人,安顿好前面两个院子的客人后,她才扶着仆妇的手臂,借着月光慢悠悠地往里面一进院子走。 屋里灯火通明。 裴老爷子散着头发,披着衣裳,眯着眼睛,正在灯火下读书。 他见到裴老夫人的第一面,便毫不留情面地讥笑,“什么阿猫阿狗都当宝捧着,你真是一点也不挑。” 裴老夫人辩解道:“那是儿子喜欢的姑娘,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 “我看出来了,他还为那个狐媚子,拿君卓的身世威胁我,帮助那个狐媚子退婚。”裴老爷子提起这件事就生气,猛地一摔书,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又道:“我不许那个狐媚子进门,还不是为了他好?一个和他儿子订过亲的女人,他能娶进门吗?监察御史不得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裴老夫人脱掉外衫,慢悠悠地说道:“看把你给激动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当朝宰辅,你还能比你儿子清楚朝堂之事?” 一下戳到裴老爷子的敏感神经,他暴跳如雷,指着裴老夫人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本事?一辈子只是个小小的吏员?” “我没嫌弃你!” “我只是心疼我的儿子,都三十七了,就因为你的偏心,你的愚蠢,导致他无儿无女,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裴老爷子也知道当年的事情理亏,但是他绝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咱们有君卓这个嫡长孙,母族还出了宫妃,老二没有孩子也不亏。” “反正在别人眼里,君卓是他的孩子,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裴老夫人冷笑道:“一个跟着母亲和外家长大的孩子,除了姓裴,哪里有裴家人的影子?他靠得住吗?” 裴老爷子十分生气,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只要他姓裴,就是裴家的人。” 裴老夫人卸妆后,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准备去沐浴更衣。 临走时,撂下狠话:“你心疼你的嫡长孙,我心疼我儿子!咱们走着瞧?” 第42章 你们长辈真会玩儿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 裴宁川早早起来,吩咐仆从去厨房准备早餐,还有出门游玩的糕点和瓜果。 等到金灿月醒来时,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坐在庭院里喝茶,手腕边还放着一本书。 “灿灿昨晚睡得习惯吗?” 他突然地开口询问,吓了金灿月一跳,也打断了金灿月伸懒腰的动作。 金灿月放下手臂,摸了摸还算顺滑不凌乱的发型,放下心来,“睡得很好。” 又关心地问道:“裴叔叔这么早就起来?没有睡好吗?” “我已经习惯了这么早起床。” 之前在郡守府,裴宁川时时刻刻担心救灾情况,起得早睡得迟,后来忙完了,狠狠补了几个觉。 现在渐渐恢复在京城的习惯,醒来得早。 他指了指手边的食盒,“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快把早餐提过去吃掉,再收拾几件衣裳,咱们去出云寺住几天。” 昨晚金灿月听裴宁川说去寺庙游玩,没想到还要住几天。 她提走食盒的时候,问了一句,“咱们住几天?” “我也不知道。”裴宁川指了指旁边的院落,低声道:“你自己数一数,等他们请人的时候,就知道是几天。” 金灿月点头,她知道这是不想见那几个人。 出云寺位于城外西山之上,说是山,其实是稍微高点的小土坡。 僻静清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金灿月跟着裴宁川到达寺庙山门口,就有好几个青年僧人迎接,与裴宁川见礼。 难道是熟人? 果然领头的僧人开口说道:“惠安主持已经在禅房等候裴相多时,小僧这便给您引路。” 裴宁川拒绝道:“不必,我们自行去找惠安主持,劳烦带我的随从先去精舍。” 与僧人们辞别后,裴宁川带着金灿月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沿途给她介绍寺庙里的殿宇与供奉的佛像,还能说出相关的典故。 金灿月忍不住问道:“裴叔叔经常来这里游玩?” 裴宁川摇头,“不是来游玩。” 金灿月越发疑惑,不禁开起了玩笑,“不是来游玩?难不成您这高官厚禄是拜佛求来的?” “调皮!” 裴宁川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背着手在前面慢慢走,酝酿怎么给金灿月讲出真相。 “你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裴君卓并非我的亲子的事情吗?” 金灿月的心猛然一跳,“我记得!” “其实,裴君卓是我的侄子,我的兄长裴清河之子。”裴宁川说到这里,眉目染上几分忧愁,幽幽叹息道:“裴君卓的父亲自幼体弱多病,占据父母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留给我的关心就不多了。” “为了让我安心读书,他们就把我送来出云寺借住,上山来看望我的时候检查功课。一直到我能够去书院读书,才结束这段借读的时光。” “已经习惯了寺庙的生活,后来我经常会回来住一段时日。” “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金灿月脑海里有了画面,裴家二老偏心长子,裴宁川倔强地站在角落里,连争宠的机会都没有,像个小可怜。 以裴宁川如今的身份地位,当然不需要她的可怜,她想了想,玩笑道:“那裴叔叔金榜题名之时,你父母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临时抱佛脚学人家讨好你?” 裴宁川当真凝眉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刚刚高中状元之时,他们的确对我好了一段时间。可惜……” “可惜什么?”金灿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可惜裴君卓出生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裴宁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脸上的神色难得地纠结起来,“当年我高中状元,受到今上的青睐,刚刚入宫不久的荣妃根基不稳,荣妃的母族徐家看中了我,想将徐玉华嫁给我。” 金灿月觉得关系有点混乱,“啊?裴君卓的母亲?”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裴君卓不是裴宁川的儿子,却是徐玉华的儿子。而裴宁川和徐玉华是夫妻,难道…… “不要瞎想,徐玉华是裴君卓的母亲,却不是我的妻子。” 这可得解释清楚,他可没有碰过徐玉华,不能让小姑娘误会他。 金灿月无语,“本来不是夫妻的两个人,却被所有人误认为是夫妻,你们是怎么做到?” “那个时候徐家请人来探口风,我拒绝了徐家的示好,但是徐玉华挑选了一段时日,转过头来还是觉得我更有潜力。于是,她给我下药了,就是你上次中的那种药。”裴宁川说道。 金灿月不得不叹息一声,“家学渊源啊!” 裴宁川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临时有事出门,没有喝那个药,却被兄长误喝了。” “那我知道结局了,徐玉华把你兄长当做了你,品尝了强取豪夺的恶果,有了裴君卓。两个人不得不奉子成婚,以全体面。” 好歹是经过后世狗血剧洗脑的人,金灿月随口就能说出一二。 “和你说的差不多。”裴宁川赞赏地看了一眼金灿月,又道:“不过,我还没告诉你,我兄长体弱多病,大夫说过想活命就要禁欲,一辈子修身养性。” “所以,裴君卓出生了,你兄长没有了。”金灿月不知道如何评价,只能保持沉默。 “嗯,裴君卓的存在,他应该很高兴吧。” 裴宁川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眼底闪过一片阴翳,很快消失殆尽。 “为了给裴君卓一个好的出身,他撑着病体登门求娶徐玉华,承诺只要徐玉华愿意嫁给他,生下裴君卓,可以为他们母子做任何事。” “包括从父亲那里借走我的户籍,顶着我的身份和徐玉华在官府登记。” “他们低调地回江陵成婚,却在京城传播我娶了徐玉华的消息,导致我被迫成为已婚有子的男人。” 我想和心爱的姑娘表达心意,都怕她果断回绝。 啊啊啊!!! “你们长辈可真会玩儿!” 对上裴宁川看过来的委屈眼神,金灿月连忙改口,“不是,是他们太欺负人!” “徐玉华是恶霸流氓,你哥是吃里扒外,还有你父亲助纣为虐……” 一时说得太激动,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没有立场骂他的亲人,无措地偏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该骂他们?” 裴宁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淡笑道:“没有说错,他们该骂。” 顿时,金灿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似水般的温柔从眼底荡漾开来,“在我心里,裴家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裴叔叔一人重要。” 裴宁川心底那点不如意被一双小手温柔抚平,心道:也许前半生遭遇的所有不平之事,都是为了遇见你而行善积德。 第43章 为金灿月请封爵位 禅房门口的小沙弥见到裴宁川,白白净净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转身朝内室小步奔跑。 “师父,裴相来了!” “还带着一个非常漂亮的仙女姐姐!” 惠安主持慈祥地摸了摸小沙弥的脑袋,起身相迎,却见裴宁川已经到了门口。 他看着裴宁川轻笑着入门,对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还是那种计谋得逞的笑。 实在是太熟悉了。 惠安主持给来客倒茶,打趣道:“刚刚你又算计谁成功了?” 被人拆穿真面目,裴宁川紧张起来了,他轻声咳了咳,示意身后有人,“大师,看破不说破,才是高僧所为。” 下一刻,金灿月跟着进门,恰好听见二人的对话。 刚刚?算计? 除了她,裴宁川没见什么人,也没有遇见什么事。 难道……她被套路了? 顿时,她朝着裴宁川看过去,眯了眯眼,急需要一个解释。 他刚刚说那些,是故意装可怜博同情?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裴宁川轻声咳嗽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偏头,为金灿月介绍道:“这是出云寺的主持惠安大师,也是一位远近有名的得道高僧。” 金灿月无力吐槽,他故意转移话题! 好拙劣的技巧。 她朝着惠安主持行了个佛家礼仪,“金灿月见过惠安大师。” 惠安主持白发须眉,面容圆润,笑起来犹如殿宇里供奉的佛陀。“女施主不必多礼,既然是小裴带来的客人,还请入座一同品茶。” 金灿月偏头,朝着裴宁川眨了眨眼,揶揄道:“小裴?” 裴宁川无奈摸了摸鼻子,“我入寺庙读书的时候,惠安大师已经是出云寺的主持了。在他面前,我不是小裴是什么?” 金灿月点头,“哦~” 惠安大师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问道:“这次上山住几天?” “半个月。” 裴宁川心里大致算了算,等陈将军抵达京城,再面圣汇报赈灾情况,诏书从京城发出,时间足够了。 又说道:“最近我父亲应该会上山找你,算黄道吉日好办事。” 惠安大师放下茶杯,笑了笑,“半个月之后,就是黄道吉日。” 裴宁川没有否认,惠安大师笑了笑深藏功与名,唯独金灿月觉得对话有玄机,却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果然不出裴宁川所料,裴老夫人上山看望金灿月的时候,她告知金灿月一个消息,裴老爷子也来了。 不过,他在惠安主持那里问黄道吉日。 接下来数日,裴宁川带着金灿月读书写字,品茶赏花,撑船钓鱼。看起来无所事事,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来往于城内城外。 却说京城那边,陈将军班师回朝,面见大郢王朝的皇帝时,按照约定,顺手转交了裴宁川的公文。 “裴相把公文转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永昭帝翻开奏折,顺嘴问了一句。 陈将军愣了一下,反复回想几遍,“并没有特殊的交代。” 永昭帝没有再多问什么,先打开公文一目十行,又时不时问一两句江陵水灾现场的情况,得知整个经过后,他连连夸赞裴宁川,顺道表扬了几句陈将军。 这让极少受到帝王夸奖的陈将军心花怒放,连带着对裴宁川心存感激,忍不住夸起江陵水灾救援的所有人,尤其是裴宁川。 永昭帝认真地听着,突然问道:“有个姑娘叫金灿月,你见过她没有?” 陈将军点头,“见过,我们在半道上遇见的,她和裴相是旧相识。” 一边仔细回忆,一边说道:“当时,金姑娘带着仆从驾车前往江陵救援灾民,因为那车夫有歹心,借着惊马的机会掳走了她和车上的婢女。恰好我们路过,救下了她。” “后来,她跟着我们的队伍去江陵,一路帮了不少忙。” 陈将军虽不知道永昭帝问金灿月的出发点,但是永昭帝知道金灿月其人,十之七八是裴相在公文中提及此女。 他回想起金灿月与裴相关系亲密,顿时起了心思,在永昭帝面前狠狠地夸了一番金灿月,手舞足蹈地描述金灿月做的几件大事。 从半路识破黑心酒家,到江陵缺少粮食、请陆青玉救援,再到金灿月深入盘龙山,协助他们一锅端了天香会。 永昭帝摸着胡须沉吟,“这么说来,此女不仅仅有勇有谋,还仗义疏财,对江陵百姓贡献巨大。” 陈将军点头,憨直地说道:“我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金姑娘。” 永昭帝让内侍磨墨,自言自语地说道:“宁川为她请封一个县主的爵位,怕朕不愿意似的,信里再三请求,朕岂是这等小气之人?” 陈将军内心震惊,裴相为那女子考虑得可真周全! 对于商贾之女,黄金白银易得,爵位官身难得,全靠父亲或者丈夫或者子嗣的荫封,而金灿月丧父未婚无子,更加难得爵位。 裴相为她所求,可不是比金银更珍贵? 然而,坐在上首的帝王还没有完,等到他提着毛笔写诏书时,突然爽朗大笑道:“你裴宁川大方,朕堂堂一国之君,岂能输给你?” 陈将军悄悄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御案上的诏书,赫然写着这么几个字,“敕封从一品郡主,封号江陵。” 他震惊地眨了眨眼,一般只有皇太子或者亲王之女,再就是极少个别的开国功臣之女,才有如此待遇。 陛下竟然给了这个出身商户的女子? 永昭帝让人准备郡主品级的服饰和仪仗时,一个长相毫不起眼的小内侍,一溜烟地跑到重华宫,将江陵之事透露给上首的美貌妇人。 美貌妇人一身华贵的宫装,听到小内侍的禀报,慵懒倚在软榻上的娇躯猛然坐直,“你说陛下封金灿月为一品郡主,食邑江陵?” “荣妃娘娘,这可是陛下亲封的第一位异姓郡主,我绝对没有看错的,诏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重华宫的主位娘娘就是荣妃徐荣华,承恩伯府的主心骨。 她有意拉拢裴宁川,对裴宁川的行程了如指掌。还买通了御前伺候的小内侍,专门盯着江陵的事。 荣妃的心腹紫鸢拿出赏银,送走了报信的小内侍,她转头提醒道:“陛下新封的这位江陵郡主不是裴君卓公子的未婚妻吗?娘娘母族有了依仗,可是好事情。” 荣妃微微一笑,“你说的有理,立刻传话给承恩伯府,让我妹妹好好抓住这个金疙瘩。” 承恩伯府收到信件,徐玉华震惊又无奈,她没想到金灿月如此有能耐,也侧面说明金灿月手里的确有不输于金家二房的财富。 他们只能放弃金玉瑶了。 徐玉华立刻安排信使传信裴君卓,暗自嘀咕道:比宫里的人提前半日出发,应该赶得上吧。 第44章 裴家人欺人太甚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然而,对于裴宁川来说,悠闲的日子似乎是弹指一挥间。 裴老爷子果然命令裴家老宅的仆从来请他和金灿月下山,说是今日便是退婚的黄道吉日,请他们务必到场。 否则,今日不能退婚,下一次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 金灿月收拾着行囊,脑海里闪过仆从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心里想法多多,忍不住蹙了蹙眉,转头和裴宁川说起自己的不安。 “裴叔叔,我总觉得不对劲,哪有临时通知人下山退婚的?” “还有那个报信的仆从,笑得我心里发毛,好像我马上要倒霉似的,他绝对在幸灾乐祸。” “你说,我们要不要安排人提前回去打探消息?” 裴宁川淡淡地笑着,抿了一口茶,端坐在圆桌旁,安抚地说道:“他们翻不了天,你且安心去退婚,出了事也有高个子给你顶着。” 世人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知父莫若子。 他当然知道裴老爷子不服气嫡长孙被人嫌弃退婚,肯定会做出反击的动作。说什么黄道吉日,其实这半个月就是裴老爷子和裴君卓做准备的时间。 金灿月看着裴宁川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他成竹在胸,顿时放下心来。 几个人怎么来的,就是怎么下山回家的。裴宁川和金灿月坐着宽敞的马车,琥珀和翡翠在车里烧水添茶,春明和景和在车外驾车守护。 马车下了山,晃悠悠在城里走着,一直走到裴家老宅门口停下。 金灿月还未下车,掀开车帘一角,悄悄看着附近的情况,未曾想到这么一幕。 半个月未见,裴家老宅门口张灯结彩,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喜气洋洋的。 还有来来往往的宾客,好不热闹。 金灿月怀疑地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路,走错了门。 她低声嘀咕道:“这是你家老宅,没错吧?” 裴宁川颔首,“没错,这是我家老宅。” 金灿月又低声问道:“我是下山与你们家裴君卓退婚的,也没错吧?” 裴宁川再一次点头,“也没错。” 金灿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热闹的场面,“我很高兴能和裴君卓退婚,但是他们这么大度吗?还给我放鞭炮庆祝?” 裴宁川深深地看了眼金灿月,“灿灿,我承认你很漂亮可爱,但是咱们不能做白日梦。” 裴君卓不恨死你就算了,还妄想他大度地给你庆祝,真会想。 当然,金灿月也就是开一句玩笑,她知道裴家老宅张灯结彩的热闹之下,是不同寻常的挑衅。又猜测道:“那就是你家找个理由办宴席,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裴宁川下了马车,转身静静地等待金灿月下来,二人方才不疾不徐地朝着裴家老宅靠近,一点也不着急。 如此多的宾客登门,裴家老宅自然安排了迎客的人,有主有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抹红色最是亮眼。 金玉瑶一改往日的胆怯少语,宝石头面配水红色的丝绸罗衣,华丽丽地站在裴君卓身旁,精神焕发地帮忙招待客人。 宛如今日是她和裴君卓的订婚宴。 忙碌之中,她似乎察觉到金灿月的身影,一抬头就四目相对。 只能说不愧是死对头。 金灿月朝着她挑了挑弯弯的眉毛,“你气色好了不少。” 金玉瑶下意识认为金灿月在反讽她,正想要叉腰互怼,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笑道:“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可比不上我!” 等会儿,金灿月知道裴老爷子的决定,有她哭的。 金灿月只以为金玉瑶是为了她和裴君卓退婚的事情高兴,毕竟金玉瑶可以光明正大地缠着裴君卓了,还不会招惹旁人的闲话。 堂姐妹二人心里都有事,没有当众吵架的心情。 金玉瑶依旧招待她的客人。 金灿月朝着裴君卓丢下一句话,“你去里面等着你,你招待完客人,就过来签字。” 裴君卓看着差不多到齐的客人,说道:“不必,我马上过来。” 傲慢又得意。 金灿月只想低调地签字,低调地拿着退婚书离开裴家,没想到对方搞出了仪式感。 而此时此刻裴君卓站在高台上,朝金灿月伸出了右手,“你不是要退婚吗?退婚书拿来!” 底下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二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退婚?” “这姑娘是谁?怎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看样子应该是京城来的。” “但是她退掉了咱们裴相的公子,是不是眼神有问题呀?” “不知道,不知道,再看看。” 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还差最后一步就达到目的,纵然被人议论纷纷,金灿月还是递出去两份退婚书。 “两份退婚书,你我各持一份。” 裴君卓今日格外洒脱,利落地捞了过去,提笔签下自己的大名。 他扔回来了一份,居高临下地讥笑道:“金灿月,别以为我裴君卓非你不可,多的是美貌富贵的女子愿意嫁给我。” 金灿月捡起退婚书,不咸不淡地回敬道:“我也不是小气之人,祝愿裴公子早登高枝,早入豪富之家。” 宾客听到这话只觉得别扭,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少数机灵的人转过弯来,露出几分哂笑。 这姑娘把入赘说得如此清丽脱俗,想来是个妙人。 金灿月不管其他人的看法,退婚书拿到手,转身就要离去。 不知何时金玉瑶悄悄走过来,迎面拦住金灿月的去路,倨傲地说道:“你好歹是我的堂妹,我就不计前嫌,今天请你喝一杯我的订婚酒。” 金灿月凝眸深思,“今天?你订婚?” 金玉瑶将裴君卓一把扯过来,手腕挽在他的胳膊上,得意洋洋地说道:“当然是我和卓哥哥订婚,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签字这么快?还以为他多在意你呢?” 金灿月直接拒绝他们,“我不想出份子钱,就不留下来了。” 众人:“……” 退婚秒变定亲,底下的宾客又是一阵哗然。 裴老爷子趁着众人议论得最热闹时,他迈着步子登上台,“诸位,请肃静!” 等到宾客安静下来,他洋洋洒洒地讲起来,“不要误会,不是我们家君卓喜新厌旧,乃是这位金灿月姑娘心有大志,看不上我们家君卓,追到江陵来退亲,我们不得不成全。幸得金玉瑶姑娘的垂怜,我孙儿君卓决定与金灿月姑娘退婚,转而与金玉瑶姑娘订婚。” 一番话下来,裴老爷子作为长辈,作为裴相的亲爹,拉踩金灿月,捧了他新晋的孙媳妇。 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跟着喝彩,捧着金玉瑶。 金灿月瞥了眼台下,看着老神在在的裴宁川,咬牙切齿,心道:看在某人的面子上,她忍忍算了。 这些人,这辈子,她可能就遇见这么一次。 金玉瑶越发得意地看着金灿月,低声耳语道:“我的傻妹妹,你以为攀上裴相就风光无限了?你看裴老爷子发话了,裴相都不敢反驳!要知道裴相头上还有一层孝道枷锁压着,裴相的父亲不答应,你就不可能进裴家的门!” 金灿月不是没有被人拉郎配,以前从不在意,今日金玉瑶说她和裴宁川不可能在一起,她却特别的郁闷愤怒。 忍不住回击道:“谁说我不能进裴家的门?堂姐就等着给我敬茶!” 他们裴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们越是不想让她去做的事,她非要做成不可! 突然,金玉瑶眼中露出一丝恶意,惊呼道:“啊!妹妹,你一介商贾之女,没有身份地位,没有钱财傍身,又刚刚和裴公子退了亲。怎么敢肖想裴相的?” 众人听到金玉瑶的话,双眼发光,满脸八卦地打量着金灿月。 什么什么?这个姑娘非要退婚,是因为她没看上裴君卓,却看上了裴相? 这么不知羞耻的嘛! 然而,这次不等众人舞到金灿月面前来,门外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金灿月姑娘何在?陛下诏书已到,速来领旨!” 春明和景和二人领着一队人直入裴家老宅的厅堂,让所有人一惊,慌乱地起身相迎。 第45章 拜见江陵郡主 永昭帝也是个妙人,在诏书中将金灿月的功劳描述了一遍,又狠狠地夸奖着金灿月。纵然没有见过金灿月本人,他也能够夸金灿月容貌美丽、性格温厚,为天下女子表率。 他的思维逻辑是裴宁川这么挑剔的人都夸好,此女能不十全十美吗? 压根儿没考虑到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情况。 一道敕封的诏书把众人震得七荤八素,尤其是金灿月,她完全没有想过官家的爵位,误以为和陆青玉一样,获得陛下好感,下一步成为皇家的御用采购商。 顶多就是采购的东西不同,获取的利益不同。 唯有裴宁川依旧淡定从容,上前和宣旨的礼部官员搭话,让春明和景和二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赏银,挨个递给在场的所有宣旨成员。 礼部官员接过宝蓝色的荷包,道了句谢,就笑着恭维道:“裴相的文书抵达御案上不久,陛下就催促宫廷内监赶制郡主品级的一切用品,可见陛下对裴相的倚重。” 其他人跟着附和,“还是裴相面子大,您提的建议,陛下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你们说错啦!我请封的是县主,陛下敕封的是郡主。可见不是裴某面子大,是陛下怜惜人才,是江陵郡主功劳大。” 裴宁川笑着说完,顺势将话题重心落在金灿月身上,不会喧宾夺主。 他回身拉着金灿月的手臂,“灿灿,别发呆了,快过来!我来给你介绍个人,这可是礼部的官员,说不准以后你还有求于杨侍郎。” “哎,裴相说笑了。”礼部杨侍郎连忙拦住二人,上前见礼道:“哪里能让江陵郡主见我,理应是我等拜见江陵郡主才是,以后也是江陵郡主多照拂我等。” 在场拿了赏银的人,无不是人精,知道是裴宁川准备的银两,也就猜出二人关系不一般。 此时,他们欢天喜地地给金灿月见礼,也是真心实意的。 最后杨侍郎还转达了永昭帝的话,让裴宁川不用着急回京城,在老家江陵过完中秋节再回也不迟。 送走了礼部的官员,裴家老宅一下安静了许多,在场的宾客又不傻,看出裴宁川对金灿月的看重,甚至为她请封爵位。 这是裴相之子的前未婚妻应该有的待遇吗? 可见他们抱错大腿了。 原以为捧着裴父,跟着裴父骂金灿月会讨好裴相,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有的人忐忑不安,有的人庆幸不已,也有的人嫉恨不平。但是大家都没有表露出来,改为向裴宁川和金灿月道贺,争取不结仇。然后再找个理由离开裴家老宅,连午膳都没吃。 偌大的裴家老宅一下空了,只剩下裴家几个人和金灿月、金玉瑶二人,订婚宴的喜庆也随之散去。 琥珀这丫头心大,不知道气氛为何物,摸着顺滑的郡主服饰,观赏着各种凤凰发饰,兴高采烈地说道:“姑娘,这些衣裳首饰好漂亮,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春明抱臂站在一旁,补充道:“以后你们家姑娘穿衣打扮,避讳的东西更少了。” 就连沉静如翡翠,也跟着说道:“以后你们见到我们姑娘,也该改一改称呼。” 景和点头,朝着金灿月恭敬行礼,道:“拜见江陵郡主。” 春明有样学样,跟着见礼,“拜见江陵郡主。” 金灿月连忙吩咐身边两个侍女给喜钱,还有归还裴宁川给她垫付的赏银。 裴宁川没有接她归还的那一份赏银,倒是接了她给的喜钱。 其他人一见裴宁川都拿了钱,跟着过来向金灿月道贺,口口声声说着拜见郡主,而后讨喜钱喝酒。 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 裴老爷子见此冷哼一声,老宅的仆从做鸟兽散,不敢掺和进去。 裴老爷子心里十分不爽,明明是为洗刷裴君卓被退婚的憋屈而举办的订婚宴,却为金灿月做了嫁衣。人人都知道金灿月主动退婚后,被陛下封为郡主,丢脸的反而成了他们裴家。 这场订婚宴算是毁了,他不禁质问道:“裴宁川,你到底是不是裴家人?明知道我们举办订婚宴是为了君卓造势,你还帮着这个狐媚子!” 裴宁川命人抬着金灿月的东西到自己院子里,才转身看向裴老爷子,“父亲大人又没有与我商量,我怎么知道订婚的事?” “说起来,还是父亲大人请我们下山退婚的,黄道吉日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还真是黄道吉日!” 裴老爷子气得够呛,捂着胸口,指着裴宁川,还在破口大骂“逆子”。 却被裴老夫人带着仆从拉到一旁休息。 裴老夫人给丈夫倒了一杯水,“你个人老眼花的糊涂东西!有眼不识金镶玉,误把珍珠当鱼目,别再丢人了。” 裴宁川见这里没有他什么事,带着金灿月施施然地离开,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金玉瑶目睹着金灿月的风光,回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犹如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瞧着郡主品级的头冠和服饰,她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转头想和裴君卓撒娇上眼药,却发现裴君卓比她还失态。 顿时,她眼珠子一转,故意问道:“卓哥哥,裴相不是你的父亲吗?他怎么帮助金灿月请封郡主的爵位?我听说这帝王恩泽越用越少,裴相用在了金灿月身上,到你这里就没有了。” 裴君卓脸色一变:“这本来应该是我的!” 下一刻,他抬脚追了上去,追到裴宁川的院子里厉声质问。 “父亲,我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要为金灿月请封爵位?为什么你要为她牵线搭桥,介绍朝廷官员?” “那些都是你从来没给我的东西,你却给了她一个外人!” 裴宁川发现裴君卓脸色不正常,潮红的脸庞上露出狰狞之色,处在嫉妒得发疯的边缘。 他挡在金灿月面前,正色道:“裴君卓,你冷静点!你好好想一想,你不是我的儿子,只是我的侄子,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另外,有些东西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陛下亲封的爵位需要实打实的能力才能获取,而你没有这个能力。” 裴君卓摇摇头,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在裴宁川面前伏低做小,装作他喜欢的模样,就是想走捷径,凭借裴宁川之子的身份,不用努力,就能得到荫封。 这算什么? “是不是只要这个狐媚子死了,父亲你就不会受到她蛊惑,正常了……” 裴君卓正向金灿月冲过去,春明和景和二人动手擒住他,反扣住双臂,按倒在地上。 裴宁川不欲多说,挥挥手,“你们带他下去冷静冷静。” 裴君卓内心非常愤怒,昂着脑袋破口大骂,喃喃道:“裴宁川,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娘说过,当年若是你喝了那杯酒,你就是我爹!是你避开了那杯酒,害我没了爹,就是你欠我的……”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裴宁川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转身看见金灿月关切的目光,他温声解释道:“当年之事多少有几分我的缘故,我怜惜他年幼丧父,又觉得稚子无辜,才给钱养育他二十年。” 金灿月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柔声细语地劝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第46章 裴相真是老谋深算 裴君卓闹了几回,没有人搭理他。 门口站着两尊门神,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一下安分了许多,坐在屋子里,沉着脸,独自生闷气。 还是金玉瑶看见苗头不对,连忙跑到裴家老宅的前院寻找裴老爷子。恰好裴老爷子正在和承恩伯府的信使说话,双双得到消息,赶往裴君卓的院子里解救了他。 有外人到来,裴宁川还是给裴老爷子和裴君卓面子,没有多加刁难。 裴君卓收到京城承恩伯府寄来的家书,带着信使单独到书房谈话。 特意避开裴老爷子和金玉瑶。 “陛下加封金灿月为江陵郡主的事情,姨母早就从宫中传信给母亲,母亲也让你比宫里的人提前半日出发,你怎么现在才到?” 信使顿感不妙,立刻半跪着请罪,“公子恕罪,属下接到夫人的书信,在路上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江陵。奈何裴家老宅的地址不好找,问了好几个人才寻过来。” 还有人指错路,绕了弯路。 裴君卓冷着脸,劈头盖脸地骂道:“废物!因为你的无能,误了本公子的大事!” 信使连忙磕头请罪,试探道:“可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早就来传了诏书,所有人都知道她金灿月是新晋的江陵郡主,就在本公子和她签下退婚书之时。”裴君卓真的没想到金灿月有这个能耐,时机也这么巧合。 那一幕真是将他的脸打得啪啪作响,他都不敢回想。 然而覆水难收,他也只能无能狂怒,将书信甩在信使脸上,呵斥道:“若不是你耽搁时间,提前半日赶在宫里人前面将信送来,我也不至于做出错误的决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信使害怕得低下头,低声提议道:“您和金灿月姑娘曾经有过婚约,她对您必定还是有情分,您不如再将她追回来?” 就是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么做显得非常势力没品,丢人罢了。 裴君卓身体一僵,脸色古怪难看,“本公子已经和金玉瑶定了亲,再怎么追回江陵郡主?难道再退一道婚吗?” 昨日金玉瑶得知要退婚打脸金灿月之事,磨着他非要签下婚书,说这样更真实,他昏了头脑,也觉得就是一日之差,索性签写了大名。 还有今日当众羞辱金灿月,帮着金玉瑶欺负她,可谓把事情做绝了。 信使微微一愣,还不知道今日退婚之事,只觉得公子无缝衔接,明显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点渣。 低声嘀咕道:“公子不该定亲的……” 说完,他觉得多嘴了,惶恐地看着裴君卓。 裴君卓没有注意到信使的表情,转身坐到桌案后面的椅子上,嘴里直接念叨着,“你说得对,我不该着急定亲的,都是祖父着急喝孙媳妇茶,催着我早点定下来。 ” 信使低垂着脑袋,心里默默翻白眼,这是连裴老爷子也怨恨起来了? 人家没有成为郡主之前,你们母子欺负金灿月,没想到金灿月有这么一天,难道不是你自己没有识人之明吗? 裴君卓可不会这么想,他立刻起身开门出去。 裴老爷子正在正堂里等他,见到嫡长孙面色难看,还以为裴君卓遇到了什么难事,追问道:“君卓,是不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我去给你爹说说……” 裴君卓冷冷地说道:“裴宁川可不是我爹!你没本事拿捏住裴宁川,就不要胡乱许诺!” 裴老爷子一下气得胡子翘翘,“你这孩子,祖父最疼爱你……” 裴君卓嗤笑道:“我的事,你以后别管!” 说完,他摔门离去,把裴老爷子气得够呛。 裴老爷子这一气,连晚膳都没有出来吃,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缓和过来。 然而,桌子上空荡荡的,裴君卓和金玉瑶没有出现,甚至连裴宁川和金灿月也没来。 他看着唯一的老妻,问道:“他们人呢?” 裴老夫人是懂得怎么气人的,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最疼爱的嫡长孙带着你未来的孙媳妇,连夜驾马车赶回家了。京城的承恩伯府那个家哦!” 裴老爷子念叨着,“今日可是中秋节啊……” “那又如何?人家觉得你老而无用,回家讨主意去了。”裴老夫人咬了一口馒头,顺道白了裴老爷子一眼。 这次,裴老爷子真的被孙儿的态度伤了心。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想要和裴宁川缓和关系,又得知裴宁川出门拜访恩师的消息,一不小心,又气着了。 早起用完膳食,金灿月就跟着裴宁川出门了,在街上挑挑拣拣的,选了几种口味的糕点,又马不停蹄地出城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还未到目的地。 金灿月忍不住闲聊起来,“裴君卓连夜赶回京城,肯定是回去求助承恩伯府,想办法对付你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太担心。”裴宁川从来没有怕过承恩伯府以及背后的荣妃母子,他现在也不会过度担心,只是要更妥帖地保护金灿月。“等回到京城,我让春明给你挑两个护卫,贴身保护你。” “还有,今日过节,不要想这么多,你开心一些。” 金灿月抿嘴一笑,“行行行。” “那我们就来说说昨天的事,宫里的诏书怎么来的这么及时?裴相能否为我解惑?” 春明在马车外听见了金灿月的问题,高声说道:“金姑娘,这个问题我也可以答,是裴相让人去请的钦差。” 金灿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偏偏头看着裴宁川,眨了眨眼。 裴宁川受不住她的眼神攻击,无奈地招认出来,“我让杨侍郎在路上赶了一晚夜路,前天半夜就抵达了江陵,昨天一早才能及时出现。” “其实,我知道父亲和裴君卓会闹出事情来,掐算着京城里的人到来的时间,给了他们机会,后来也安排人一直盯着裴家老宅的动静。” 金灿月幽幽道:“裴相真是老谋深算!”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裴宁川原本是给她请封的县主爵位,陛下下的诏书,却加了一级,变成了江陵郡主。 “我那个郡主之位,你说原本给我请封的是县主……该不会?” 裴宁川无奈地点头,说道:“我为你所求的从来都是郡主之位,不是县主之位,但封赏功臣之事,也得给陛下一个加恩的机会。” 金灿月道:“陛下的心思,你也能算准?” 裴宁川答非所问,“听说过封妻荫子吗?我除了给母亲请封过诰命,没有再求过别的,陛下一直没有机会封赏。但凡我所求,他给的赏赐都会厚重三分。” 金灿月忍不住多想:他是在暗示我,他没有妻和子吗? 第47章 你还真的金屋藏娇 东阳书院位于江陵之东,盘龙山之南。 乃前朝一位致仕归家的大儒所建,十分有名气,附近九镇的学子都慕名前来求学。 裴宁川也不例外,年少时拜入东阳书院,跟随名师求学,成就了他的仕途。后来他登阁拜相,将东阳书院的名气推上了顶峰,成就了南地第一书院的美名。 今日金灿月跟随裴宁川拜访的人,正是东阳书院的夫子徐林。 也是裴宁川的授业恩师。 “你们是什么人?来东阳书院做什么?下车例行检查!” 刚刚抵达书院所在的山门口,马车就被拦了下来,金灿月掀开车帘一角,瞧了一眼。 拦他们马车的人颇为魁梧,皮肤格外的黝黑,沉着脸,宛如黑脸门神。 春明单手握住缰绳,平稳地停下马车,翻了个白眼,“你个老小子神气什么?你知道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吗?” “黑脸门神”昂着下巴,骄傲地指了指背后的书院,“此地乃东阳书院,南地最好的书院,当朝裴相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你知道吧?” 春明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心道:裴相就在马车上坐着,我还能不知道? “黑脸门神”说到这里,脸色一肃,“不管什么人想要进东阳书院,都要进行检查。就算是当朝裴相来了,也得下车例行检查!” 金灿月微微愣怔了一下,打量的眼神看着裴宁川,露出几分揶揄的笑容。 似乎在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裴宁川无奈一笑,“上次我回来拜访恩师,山门口可没有人守着,也就不认识这个人。” 毕竟东阳书院是他读书的地方,这点面子得给。 裴宁川没有任何抗拒的情绪,缓步走下马车,整了整衣衫,温声回道:“我姓裴,江陵本地人士,在京城教书。此番收到徐林夫子的邀请,来东阳书院过中秋节。” 以前在京城教过皇子读书,是他的职责之一,算不上欺骗。 黑脸门神不依不饶地问道:“可有徐夫子的请帖?” “有的。” 裴宁川给景和使了个眼神,景和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黑脸门神”。 “黑脸门神”见裴宁川配合得好,态度缓和下来,接过景和手中的请柬,顺嘴问道:“你叫裴什么?报上来,我做记录。” 裴宁川观“黑脸门神”的前后态度,猜出几分深意,顿时起了玩笑的心思。 轻声说道:“我叫裴宁川。” “黑脸门神”微微愣怔在旁,脑子反应过来后,双眼瞪得圆圆的,犹如铜铃,嘴巴微张,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 他心道:不会这么凑巧吧? 这人应该是恰好同名同姓之人,不可能是当朝宰相裴宁川吧。 但徐夫子教过当朝裴相,听说师生二人关系极好。而且没听书院的人说徐夫子认识第二个裴宁川啊! 眼前这位十之八\/九就是当朝裴相。 “黑脸门神”犹不死心,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刚刚……你说……你叫什么?” 春明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裴宁川,来了东阳书院也得下车检查的当朝宰相!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除了我们裴相,谁有这等风度仪态?” 裴宁川连忙出声阻止,“春明,不许无礼!” 春明撇撇嘴,不得不忍气吞声,站在一旁独自生闷气。 裴宁川再一次看向呆愣住的“黑脸门神”,好脾气地说道:“阁下记录完了,就例行检查吧。” “黑脸门神”恐慌之下,又犹豫了起来,“这……” 春明无语,“老哥,我们裴相都表明身份了,你还要检查?能不能不要这么死脑筋?算了算了,你还是快点检查吧。” “麻烦搞快点,我们还要赶时间!” 这时,山道旁边的竹林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两个青年男子联袂走来,其中一个笑道:“就算当朝裴相来了,也得例行检查!林大哥还是检查一下,别辜负了裴相的美意!” “黑脸门神”老林朝着说话的青年拱手行礼,“韩先生,我不认识裴相,才闹了笑话,还请您帮忙做个见证,解释一下。” 来人正是裴宁川的同窗好友韩岐山,也是东阳书院的夫子。 韩岐山知道裴宁川不会为此生气,还是解释道:“半年前,有歹人持刀进书院伤人,恩师便请林大哥过来守着山门,任何车马都得登记在册,例行检查。” 裴宁川点头,“林大哥职责所在,我等理应配合。” 他朝着“黑脸门神”老林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林大哥,请!” “黑脸门神”老林搓着手,不好意思起来,他低垂着脑袋,说道:“其实,有一件事还请裴相见谅。自从我守着山门开始,时不时总会有人不愿意下车检查,态度恶劣,我为了完成院长安排的任务,便借用了裴相的名头。” 裴宁川自始至终淡定如常,“所以,有了开头你和我的护卫春明争吵的一幕?” “对。” “黑脸门神”老林点了点头,真诚地道歉,“我知道这不对……” 裴宁川阻拦老林接下来的话,说道:“这话没有说错,当朝裴相来了,的确要下车接受检查。” “黑脸门神”老林先是一愣,听见裴宁川话里深意,立刻大喜,“多谢裴相!我一定保证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人人都得下车检查,以保证东阳书院的安危。” 突然,裴宁川想到一个问题,“不会是搜身检查吧?” “自然是搜身检查,今日我夫人进书院时,就是特意从书院请来师母的婢女,帮忙检查,以证无害。”监察御史林青源,也是裴宁川的另外一个同窗好友。 他携带家眷回江陵拜访恩师,不过比裴宁川来得早,特意跟着韩岐山下山来接人。 此时此刻,他竟然发现裴宁川的些微不自在,不由玩笑道:“裴相不会在马车里藏了个大美人吧?” “清源,你明知道宁川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非要像读书时那样开他玩笑。”韩岐山摇了摇头,他可不相信裴宁川转了性子,带女子来拜访恩师。 林青源撸起袖子,往马车靠近,“不管有没有女子,我先检查了再说。寻常我们哪有机会检查当朝宰相的车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倒要看看,裴宁川的马车里有什么猫腻? “等等……” 裴宁川来不及拦下林青源,脸色微变,有几分难言的惊慌。 连韩岐山都觉得不对劲。 那边马车里,林青源刚刚掀开车帘,正好和金灿月打了个照面,毫无准备之下,慌忙地退了好几步。 他脱口而出,“裴宁川,你还真的金屋藏娇?” 第48章 老房子着火真可怕 “不是金屋藏娇,别误会。” 裴宁川丢下这么一句话,人已经走到马车前,看着坐在马车门口的少女,着急地问道:“灿灿,你有没有受到惊吓?” 刚刚他可是看见林青源退了好几步,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金灿月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我在马车里一直听得见你们说话,也知道有人过来,怎么会受到惊吓?” “倒是这位叔叔好像受到了惊吓,裴叔叔确定不去看看?”她的眼神落在不远处,正是林青源的所在。 此时林青源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金灿月,想要把她看得清楚明白。 另一边的韩岐山也不遑多让,脸上的错愕还未散去。 裴宁川才发现两位好友的异色,连忙解释道:“她叫金灿月,随我来老家玩几天,中途得知恩师邀请中秋赏月,我便带她顺道拜访恩师。” 最后又强调了一遍,“我和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许乱说话。” 韩岐山作为东阳书院的夫子,代表着徐林这个主人,连忙迎了上来,“原来是贵客迎门,失敬失敬!” 这不是他们同窗好友闲聊,有客人在,他自然多了几分端庄。 金灿月连忙走下马车回礼,“我算不上什么贵客,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旁边林青源出言调侃,“满京城世家贵族翘首以盼的江陵郡主大驾东阳书院,若是不算贵客,何人是贵客?” 因着林青源是朝廷的监察御史,比东阳书院的夫子更快得到京城的消息,自然是知道金灿月受封江陵郡主之事。 只是他没想到裴宁川会带着金灿月过来。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韩岐山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江陵郡主?快快有请!” 金灿月站在原地没动,看了眼裴宁川,犹豫着说道:“不是说了裴相来了也得下车检查,我是不是也要等着检查过后上山?” 然而,在场几个人都是大男人。 裴宁川当然知道金灿月的尴尬处境,转瞬开口说道:“既然主人家都亲自下山接人,哪里还需要给客人搜身的道理?” 韩岐山连忙点头,“我和恩师相信宁川的为人,也相信他带来的客人的人品。” “黑脸门神”老林点头,“韩夫子亲自下山接人,老汉正好轻松轻松。” 韩岐山再一次邀请道:“江陵郡主,请上山!” 金灿月没有再推迟,跟着几个人往书院里走,沿途还有韩岐山为她介绍景点。 不久,林青源放慢脚步,拖着裴宁川落后几步,一直到前面的听不见他们说话为止。 他用胳膊拐了拐裴宁川,“当朝裴相来了也得下车检查,江陵郡主来了就不用?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两套待人的标准?” 裴宁川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得挺对的,我上山后给恩师提一下,下次灿灿跟着我来,就直接放行。” 林青源无语,“不是,你来真的?” 这还是他认识的裴宁川吗?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看见裴宁川对别人搞特殊化,而且这个人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老房子着火真可怕! 没错,这位在官场打滚十多年,与裴宁川相交二十余年的监察御史,可没有韩岐山那个夫子好骗。 他觉得裴宁川和金灿月的关系有点点暧昧。 裴宁川没有理他,直接给了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东阳书院里,许多学子回家过节,倒是颇为清净。一直走到后方夫子们居住的院落,才渐渐多了几分热闹,沿途挂满了灯笼。 原本徐林夫妇只请了三个学生以及其家眷,但是架不住有些人消息灵通,得知裴宁川的到来,纷纷过来见礼。 每每此时,裴宁川便会拉着金灿月一起给人介绍道:“我的好友江陵郡主。” 等众人散去,裴宁川走到恩师面前,见过礼之后,再一次介绍道:“恩师,这是我的好友江陵郡主金灿月,我带她特意来拜访恩师。” 徐林夫子极其喜爱这个学生,当然爱屋及乌,对待金灿月十分友好,不吝夸奖。 就连徐夫人也好奇地看过来,这可是裴宁川第一次带女子拜访他们。 另一边韩、林二人的妻子也在追着各自的夫君询问。 韩家娘子温婉聪慧,心思细腻,问道:“我怎么觉得宁川兄弟在朝我们炫耀?” “炫耀什么?”韩岐山顺嘴问了出来,又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回答,宁川不是会暗戳戳炫耀的人!你肯定看错了!” 韩家娘子无语,真是个呆子! 旁边林家夫妇听见韩岐山夫妇的对话,对视了一眼,皆是果然如此的眼神。 林夫人问道:“官人,你觉得呢?” 林青源忍住翻白眼这种不优雅的举动,双手环臂,低头凑到林夫人耳畔,低声说道:“娘子别受岐山的误导,他裴宁川就是这种人!” 林夫人点头,“果然我的直觉没错,和韩家嫂嫂一样的想法。” 若是真如她们所想的那般,他们也是为裴宁川高兴的。 徐家准备的中秋晚宴颇为丰盛,有鸡有鸭,有鱼有虾,还有林青源从沿海带来的螃蟹。 徐家的老仆提醒着徐夫人可以开席了,她连忙牵着金灿月的手,笑眯眯地带着她从庭院转到观月的凉亭。 “灿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徐夫人的年纪和裴老夫人差不多,头发斑白,满脸慈祥,让人心生好感。 金灿月是愿意亲近这样的老人的,忙点头,“当然可以。” 徐夫人拍了拍金灿月的手背,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难得的好颜色,连我这个老婆子都喜欢,难怪……” 这个时候,观月亭中冲出来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玉雪可爱,率真地问道:“徐奶奶,可以吃好吃的了吗?” 徐夫人弯腰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当然。” 小男孩看了看旁边的金灿月,眼睛一亮,“这个姐姐好漂亮,像仙女一样,她是谁呀?” 徐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介绍道:“你叫她月儿……” 她一下为难起来。 第49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按照年岁,金灿月只比小男孩大十来岁,小男孩叫她一声姐姐不为过。 但是金灿月是裴宁川带来的人,二人关系亲密,以平辈相交。若是小男孩叫她姐姐,裴宁川和林青源的辈分就不对了。 徐夫人这才犹豫起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的神色。 林青源走在后面,听见儿子与师母的对话,见到师母犯难,忍不住玩笑道:“启杨,这是你裴叔叔带来的仙女儿,你叫她月儿姐姐。” 说完,他还朝着裴宁川挑眉,十分得意。 裴宁川知道林青源肚子里憋着坏水,故意揶揄他,但他被金灿月叫了这么长时间的叔叔,没那么容易破防。 神色淡然,不疾不徐。 倒是林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掐了一把林青源,对着金灿月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林启杨,今年五岁。” 金灿月点头夸赞道:“俊秀可爱,像极了夫人。” 林夫人十分高兴,低头告诉林启杨,“这是你裴叔叔的好友,你得叫她一声姨姨。” 后面的林青源小声嘀咕,“我又没有说错,江陵郡主在山门口还叫过我和宁川为叔叔,怎么就不能让启杨叫姐姐了?” 林夫人一个眼刀飞过来,林青源安静了。 然而,大的安分了,小的不听林夫人的使唤,不乐意地摇头,“娘亲,姐姐这么漂亮,我想长大了娶她,不能叫姨姨。” 听见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话,众人皆是一愣,林青源更是噗嗤一声,转头去见裴宁川的脸色。 严肃沉静。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裴宁川变脸。 下一刻,林启杨又说道:“我叫了姨姨,姐姐就不能嫁给我,只能嫁给爹爹这样的老男人。” 本来林青源笑得见牙不见眼,听见这话,猛地脸色一沉,跟在裴宁川后面黑脸。 真是他的好大儿! 直接往老父亲的胸口插刀! 此时,裴宁川瞥了眼林青源,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转头弯腰摸了摸林启杨的额头,“你爹爹有了你娘,姨姨可不会嫁给他。” 连小孩子的话也要分出彼此来,林青源对裴宁川的小心眼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忍不住想翻白眼。 林启杨似懂非懂地点头,在在场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唯独裴宁川没有带家眷,顿时说道:“那就是姨姨只能嫁给裴叔叔这样的老男人。” 裴宁川满意地点头,转头对着林清源夸道:“清源,你儿子真聪明!” 林青源:“……” 姓裴的,你真是够了! 被我儿子说是老男人也不生气,就为了那句姨姨只能嫁给裴叔叔吧? 林启杨不知道为什么被夸,但不影响他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一般可口。 还要往金灿月身上扑,却被裴宁川抱起来,直接进入观月亭。 金灿月静悄悄地旁观这一幕,看着裴宁川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心里暗道:今日的裴叔叔好奇怪,连小孩的话也介意,难道他吃醋了? “灿月,你喜欢吃螃蟹吗?今晚我特意让厨房做了螃蟹,一个螃蟹有手掌这般大,还是清源那孩子带回来的。我带你过去看,保证没有骗你。”徐夫人如是说道。 金灿月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吃螃蟹,听夫人的,那咱们也一起过去吧。” 徐夫人领着金灿月到观月亭,原本不知道金灿月要来,临时加的座位,正好安排在裴宁川身边。 等所有人入座,徐家的仆从端着各色美味佳肴款款而来,有条不紊地上菜,每个宾客面前都摆放着两只螃蟹。 徐夫人没有骗她,的确有成人手掌般大小。 金灿月欣喜地剥螃蟹,动作利落熟练,这一幕落在裴宁川的眼里。 他若有所思。 金灿月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如影随形,偏头对上裴宁川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又瞧了瞧手上的螃蟹,“裴叔叔盯着我做什么?从小我就爱吃螃蟹,剥螃蟹的技术一流,若是你不会剥,稍等片刻,我给你帮忙哈。” 裴宁川推了推面前的螃蟹,推到金灿月的面前,正准备解释她误会他的意图,其实他是想把螃蟹留给金灿月吃的。 这时,林启杨小朋友端着螃蟹小跑过来,站在金灿月身旁,讨好地叫道:“月儿姐姐,你喜不喜欢吃螃蟹?我把我的两只螃蟹送给你,若是还不够,我爹爹不喜欢吃螃蟹,他的也可以给你。” 林青源:“……” 裴宁川:“……” 林夫人起身走过来,无奈地问道:“启杨,你就这么喜欢月儿姨姨吗?” 林启杨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我喜欢月儿姐姐!娘亲,我可以和月儿姐姐一起坐着吃饭吗?” 金灿月对于林启杨小朋友的示好,微微惊诧,而后捏着润湿的软布擦了擦手,将他抱起来,放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小宝贝,虽然我很喜欢吃螃蟹,但是两只螃蟹足够了,不需要你的螃蟹哟!” “好吧。” 林启杨小朋友被拒绝了,垮着小脸,带着浓浓的失望。 金灿月为了哄他高兴,一边给他剥螃蟹,喂他吃蟹黄,一边说道:“但是姨姨很高兴。因为你是第一个送姨姨螃蟹的人,从来没有人送过姨姨螃蟹吃。” 林启杨小朋友一高兴,旧事重提,“月儿姐姐,我对你这么好,你嫁给我好不好?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金灿月俏皮地眨了眨眼,“可是我比你大这么多岁,你要娶的人不该是我,你该去找同龄的小姑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裴宁川端着酒杯的手微紧,难道她不能接受年龄差距太大的爱人? 自饮自酌之时,他不知不觉地喝多了,虽是初秋,天气还有几分燥热,索性找了个理由离席。 金灿月看着裴宁川离去的背影,满目担忧,刚刚裴叔叔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不高兴啦? 林青源眯眼看着这一幕,发现某人也不是单相思,至少小姑娘会担心他。 “郡主,刚刚宁川好像喝了不少酒,园中又有水池,有落水的危险。要不咱们安排个人去跟着他?” 金灿月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看看他。” 她从宴席座位上起身,将林启杨小朋友归还给林青源,跟着追了出去。 此时,裴宁川褪去白日的稳重内敛,懒洋洋地倚在八角亭的石栏上,墨发如瀑,微敞着领口,气质颓丧,无端多了几分魅惑。 这样的裴宁川十分陌生,像换了个人似的。 金灿月缓步靠近,离他一步之远站定,“裴宁川,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第50章 想要娶你为妻的喜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金灿月不是傻瓜,相反她非常的聪明,能够感知到裴宁川对她的好。 以前裴宁川任由她算计,帮助她打承恩伯府的脸,她可以说裴宁川是顺势而为,也看承恩伯府的人不顺眼。 后来江陵水灾之事解决后,裴宁川给她请功,可以说他是在感激她。 但是裴宁川没有必要花心思给她请封郡主的爵位,也没有必要掐算时间打脸裴君卓,还带着她认识这么多人。 二人萍水相逢,他做到这一步,只能是他对她上心了。 之前,裴老爷子骂她狐媚子,裴老夫人认为他们是一对,那是裴君卓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误导了裴宁川的父母。 如今拜访裴宁川的恩师,昔年同窗好友的戏谑调侃,裴宁川较真小孩儿的称呼,无一不说明裴宁川的异常,不是她的错觉。 他真的对她很特别。 借着中秋赏月之时,金灿月问出了那一句,“裴宁川,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在昏暗的夜色下,裴宁川身体一僵,不敢回头看一眼,愣愣地维持着赏月的姿势。 他觉得自己疯了。 竟然听见他的月亮在叫他,不是裴叔叔,而是裴宁川。 还在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这不像是金灿月那个丫头能问出来的话,一定是他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就像以前晚上做梦梦见金灿月一样。 等会儿,金灿月就会消失了。 久久没有等到裴宁川的答复,金灿月忍不住忐忑起来,难道自己自作多情啦?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故作玩笑道:“裴叔叔,既然你不是喜欢我,那就没道理吃小孩子的醋,能告诉我你怎么不高兴了吗?” 裴宁川震惊地回头,看着俏生生站在他背后的少女,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金灿月气笑了,原来她说的话,人家根本没听见,害得她傻乎乎地等了半天。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不是您老人家带我来东阳书院的吗?” 她故意误解裴宁川的意思。 裴宁川多么聪明的人,立刻反应过来金灿月生气的原因,肯定是他刚刚没有理她。 一个女孩鼓足勇气向他求证心意,久久等待,却被他忽略了。该是多么的窘迫不安? “不是,是我说错话了。” 裴宁川见金灿月转身欲走,忙拉住她的衣袖,无辜又可怜地说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刚刚我以为是幻觉,才没有回复你的问题。” 金灿月挑眉,“幻觉?” “嗯,就是幻觉。”裴宁川点头,温柔的眼神能溺死人,拉着金灿月的手腕不放,“刚刚你拒绝林启杨的求娶,我以为你讨厌年龄差距太大的爱人。所以,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也不会追出来找我。” “林启杨小朋友多大?他的口头求娶能做数?”金灿月是真的无语,她没想到裴宁川如此幼稚得可爱。 当年,她的亲弟弟金灿阳如林启杨小朋友这般大的时候,也发出过豪言壮语,要八抬大轿娶她为妻。后来,金灿阳长大些,在学堂读书识字了,就再也没说过这种幼稚的话。 所以,她只把林启杨小朋友的话当做玩笑,一笑置之,没有当回事。 裴宁川幽幽地说道:“你比林启杨大十二岁,林青源比他的夫人也大十二岁。” 金灿月也没想到这么巧,挑眉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林青源的夫人就是在五岁时见到林青源,说过非他不嫁的话。后来,林青源怎么都娶不到媳妇,直到再一次遇见他的夫人,并对她动了情。” 这相似的巧合,不得不让裴宁川忌讳几分。 金灿月:“……” 她很想说出十二岁的年龄差距是问题,又怕对某人产生二次伤害。 “虽然我不在意年龄差,不介意比我年长或者年幼的爱人,但是林启杨真的只是天真可爱的小朋友。” 一个正常的成年女子,谁会对五岁的孩子有想法? 她又不是禽兽! 裴宁川明知道金灿月的想法,但是亲耳听见她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一刻,心情飞扬了起来! 他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耷拉着眉眼,露出苦涩的笑容,“可是你先答应给我剥螃蟹的,却让林启杨那个小子抢了先。你还亲手喂给他吃……” “等等,这种账也翻出来说,他是五岁的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金灿月没好气地说道。 裴宁川摇头晃脑的,“我不管,我要你亲手剥螃蟹喂给我吃……” 金灿月觉得此时此刻的裴宁川幼稚得可怕,“林启杨小朋友还记得送螃蟹给我吃,你怎么不学着点?” 裴宁川委屈了起来,“谁说我不想送螃蟹给你吃?” “原本我才是第一个发现你爱吃螃蟹,给你送螃蟹的人,是这个小子半路冲出来,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金灿月回想起来,宴席上裴宁川推过来的螃蟹,原来用意在这里。 她心情极好,再一次问道:“裴宁川,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喜欢我啦?就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哪怕她现在对裴宁川的心意十拿九稳,没有得到他的准确想法时,还是紧张到忐忑不安。 毫无悬念,裴宁川点头,“我喜欢你!裴宁川喜欢金灿月!” 金灿月的心猛地跳了起来,问道:“是哪一种喜欢?” “我想要娶你为妻的那种喜欢!”裴宁川说出来的情话,呢喃不清,显得温柔又缱绻。 幸好金灿月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禁害羞了起来,娇嗔地瞥了他一眼,也翻起了旧账。“我记得,今晚上山的时候,某人对同窗好友说过,我不是你的金屋藏娇的娇?” 说完,她还故作生气地要转身离去,这一下裴宁川着急了。 微醺的大脑本就不怎么理智,在这一刻彻底没了理智。 他一把将金灿月扯到怀里,温热的手掌按在金灿月的后脑勺上,弯腰亲了下去,唇齿间辗转啄吻,温柔缱绻中,又多了几分霸道。 因为我从来没想让你做金屋藏娇里的娇,而是光明正大的爱人。 第51章 亲吻都能晕过去 “郡主,老朽要去竹林里走走,你要不要一起?” 金灿月刚刚用完早膳,从徐家的厅堂里出来,就发现徐林夫子正在门口站着,还向她发出邀约。 明显徐林夫子正在等着她,有话和她说。 金灿月点头跟了上去,主动问了出来,“先生叫我出来单独说话,是谈关于裴相的事情吧?” 徐林没有否认金灿月的猜测,反而夸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您是裴相的恩师,也就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金灿月大致猜到将要说的话题,大大方方地让徐林夫子说出来。 也许是年龄差距太大,也许是聊的话题没经验,徐林不好意思开口,有点后悔没有带夫人出来。两个人同是女性,肯定比他更方便找到共同的话题。 金灿月主动抛出话题,“先生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妨给我讲一讲裴相年轻时候的事情,想必很有意思。” 说起裴宁川求学时候的事情,徐林那是口若悬河,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全是溢美之词。比如,读书做文章很厉害,书画双绝,脾气和性格很好,深得夫子和同窗喜爱。 因为那是他教过的最有天分的孩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说到激动之处,徐林转头看着金灿月,双颊通红,十分兴奋地问道:“你知道他少年时的理想是什么吗?” 金灿月摇头,“不知道,但肯定和黎民百姓有关。” “是的。”徐林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姑娘不只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还非常聪慧,不是旁人口中客套地夸赞聪明,“他想通过读书科举入仕,改变这个世道。” 金灿月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 徐林继续说道:“他的确朝着这个目标去做的,读书登朝堂,殚精竭虑二十载,都是为百姓做实事。” “甚至因此耽搁了终身大事。” “直到江陵郡主你的出现,让我们发现他也有世俗的欲望,不是十全十美的圣人。” 金灿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试探地问道:“先生不会是责怪我耽误了裴相的事业与理想吧?” 难道她这么没有男性长辈的眼缘? 裴老爷子破口大骂她狐媚子也就算了,徐林夫子明显很受裴宁川的尊敬,裴宁川要是知道这事,心里肯定不好受。 然而,金灿月脑海里狗血的剧情没有出现,徐林夫子反而摇头否认了。 “江陵郡主,老朽找你并非是想拆散你和宁川,而是想要拜托你照顾好他。” 徐林一字一句地说着,颇为慎重。 金灿月笑了一下,有些害羞,“虽然我和宁川才确定心意,但绝不会因为时日短就情意轻薄。说句实话,我很珍惜他,不会发生让他做出我和他的理想二选一的情况。” “好,宁川多年的等待换来郡主的一顾,是天意,是缘分,更是宿命。” 徐林很满意金灿月的回答,他越发喜欢金灿月这样聪慧的姑娘,一点就通,不必多费唇舌。 与徐林夫子分开后,金灿月往回走,准备去看裴宁川酒醒了没,起床了没。 说起来有些无语,昨晚金灿月想要趁机述说情意,没想到裴宁川不给她机会,直接醉酒晕倒了。 也难怪他幼稚得和五岁小朋友计较,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来都是因为酒的后劲太大,他喝醉了! 半道上,韩岐山和林青源迎面走来,和金灿月打招呼。 “郡主这是才回来?” 金灿月指了指徐林夫子的院落方位,“先生找我聊天,耽搁了片刻功夫。” 林青源转了转脑子,“是恩师吗?他找你聊宁川的事情?” 金灿月没想到对方猜了出来,也没有刻意隐瞒。 “是徐林夫子。” 林青源无奈说道:“恩师有些话,郡主不必全信,他对宁川总是盲目相信,就算裴宁川有点狗,夫子也会觉得他温厚端方。” 金灿月来了兴趣,恰好林青源和韩岐山与她同路,便说道:“能具体讲一讲吗?他怎么狗了?” 韩岐山顾及着裴宁川的名声,笑而不语,不肯多说。 只有林青源像找到机会倒苦水似的,“郡主,宁川自幼过得清贫这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现在我要为你说的是他裴宁川不为人知的一幕,他的赚钱小技巧。除了勤工俭学,除了抄书写信以外,他还有一个十分赚钱的工作,那就是到处参加有彩头的比试,既赚钱又博名声。” 金灿月轻声咳嗽了几声,“这倒是个来钱的法子,我从来没有注意到。” 韩岐山摇了摇头,满脸钦佩,幽幽叹息道:“这得要有一定的文化底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 毕竟商家不傻,他们拿出彩头也是吸引客人,不可能让一个文盲上台,拉低商家的品味。 裴宁川博学多才,不可多得,商家肯定满意他的表现。 金灿月问道:“然后呢?” “然后,每次裴宁川这家伙满载而归,赚了不少银两,真的很招人嫉妒。”现在林青源想起来都咬牙切齿,看来是真的觉得羡慕嫉妒。 他又道:“按说他获得一笔钱不容易,理应攒下来,供自己读书,方才是上上之策。偏偏他遇见受苦受难的百姓,只要是比他过得辛苦的,他总是慷慨地分一半钱财给他们。” “每次他仗义疏财没钱了,过段时间又找到赚钱的机会,几乎完美衔接。” 金灿月脑海里有了画面,勾勒出裴宁川的慈悲善良的一幕。 她莞尔一笑道:“林御史,你是担心我欺负他?其实,徐先生已经找过我,纵然你们没有拜托,我也定会好好照顾宁川。” “不,江陵郡主误会了。” 林青源摇头,“恰好相反,他裴宁川又不是娇花,不需要郡主精心呵护。反倒是郡主一个小姑娘,该依靠咱们裴相的时候,请不要手软。” 相比较恩师的不放心,言语相托付,这才是正确地追妻方式。 “咳咳咳……” 突然,韩岐山猛烈地咳嗽起来,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裴宁川扶着门走出来,酒的后劲大,他还有点不知道身处何方的茫然,恰好听见林青源最后半句话,跟着反问道:“什么请不要手软?” 林青源挑眉揶揄道:“某个人亲吻都能激动得晕过去,吓着咱们江陵郡主了,我给郡主传授经验呢。” 虽然昨晚裴宁川醉酒睡了过去,但是他没有断片失忆,还记得晕过去前的事情,好像正在亲吻金灿月…… 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给金灿月的初次体验这么糟糕? 不会被踹吧? 还让林青源和韩岐山知道了此事,他该怎么挽救自己的形象?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金灿月。 金灿月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就是不敢和裴宁川对视。 “不是我故意散布出去的,是他们过来帮忙搬醉酒的你,发现我的口脂花了,你的嘴唇艳了。” 就知道了真相。 第52章 再起波折 “昨晚我是醉酒晕倒!” 裴宁川揉了揉额头,强调是醉酒,言下之意不是激动得晕倒。 奈何林青源只认可自己所想的真相,敷衍地点头,“没错没错,我懂!你这是不好意思,又在郡主面前没面子。” 裴宁川:“……” 他觉得有林青源这个大嘴巴在,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也不多解释。 林青源摊手表示:明明就是某人无法狡辩,才默认他的说辞。 离开东阳书院的时候,裴宁川瞧着金灿月心情颇好,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丫头就喜欢看他吃瘪吧? 脑海里回想起昨晚之事,他和金灿月还有话没说完,只记得自己向金灿月表明心意,倒是不知道金灿月的态度。 “灿灿,昨晚的事情是我冒犯了,你不到双九年华,风华正茂,而我渐渐老去,我们之间年岁相差甚大,不太相配。如果你想多考虑考虑,我也可以接受。” 金灿月心里咯噔一下,过了一夜就变卦了? 不带这样玩的! 微微眯了眯眼,她盯着裴宁川不悦地问道:“怎么?现在嫌弃我年龄小不够成熟?裴叔叔让我考虑,是把我当做林启杨这样的五岁孩子,等着我长大?” 眼见着金灿月不开心,裴宁川求生欲很强,忙说道:“灿灿想哪里去了?我这不是担心自己趁火打劫,你脸皮薄不好拒绝吗?” 金灿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扬眉轻笑,看着裴宁川一点一点试探她的谨慎模样,忍不住说道:“别怀疑!我不是旁人趁火打劫能得到的人!” 裴宁川淡淡地反问道:“那我能够趁火打劫得到灿灿,是不是代表灿灿对我不一样?” “你自己猜!” 金灿月傲娇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头小幅度地掀开车帘,悄悄地打量着马车外的景致,似乎在认真地看路。 马车里却渐渐发生了异样。 骨节分明的大手悄悄拉住修长纤细的小手,十指紧紧相扣,热量似乎通过手臂传递到全身,两个人面热耳红,平添三分暧昧。 摇摇晃晃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缓慢停了下来。 金灿月跟着裴宁川下马车,缓步踏入裴家老宅,不仅仅见到裴老夫人,还见到裴家老爷子亲自在门口迎接。 她悄悄看向裴宁川,裴宁川见到裴老爷子也是一愣。 明显不知道裴老爷子唱这一出是为哪般。 “父亲大人找我有事?” 裴老爷子虽然有心修好关系,奈何弯不下腰来,没好气地说道:“非得有事找你?不能是专程等你回家?” 裴宁川不得不提醒道:“以前这是兄长的待遇,现在我以为您在等裴君卓!” “不要提那个小兔崽子,那是一头白眼狼!” 裴老爷子说完,发现裴宁川好奇的目光,他害怕裴宁川追问,忙说道:“到底你是我儿子,裴君卓怎么能够和你相比较?” 裴宁川淡声道:“那是您的嫡长孙,谁能超越他在您心里的地位?” 裴老爷子一噎,瞬间没话说。 还是裴老夫人出来打圆场,“昨晚裴君卓连夜离开江陵,不辞而别,伤了你父亲的心。你父亲也知道错了,醒悟过来,裴君卓不是你的大哥,而你始终是他的儿子。 裴宁川早就得到裴君卓离开的消息,对裴老爷子的做法心知肚明。 “父亲大人这是被裴君卓舍弃了?” 裴老爷子无言以对,气得直哼哼,转身往老宅里面走,丢下一句话。 “你带着江陵郡主进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们了。” 这施恩一般的语气,让人十分不悦。 裴宁川望着裴老爷子离开的背影,淡声说道:“我们今天下午回京城,就不多打扰父亲大人了。” 裴老爷子立刻转身,脸色黑沉,明显气得不轻。 “裴宁川,你就这么记仇?我是你爹……” 他还有一堆长篇大论没有说出来,就被裴老夫人给拉走了。 后来,金灿月离开裴家老宅时,问起裴宁川这个问题,怎么对待裴老爷子求和这事。裴老爷子是裴宁川的父亲,又幡然醒悟,主动缓和关系。 裴宁川只说了一句话,“不亲不疏,恰到好处。” 一想到自身,金灿月觉得是这么个理,不再询问裴宁川。显然对方比她成熟,放下曾经的过往。 在金灿月和裴宁川赶往京城的路上,京城承恩伯府翻了天。 裴君卓气冲冲地回到承恩伯府,本想找徐玉华告状,临到头却是一言不发。 “君卓回来了?” “江陵郡主是不是也跟着你回来了?” 徐玉华激动地握紧双手,朝着门口探头探脑的,见到不远处追过来的少女,还以为是金灿月。 待走近一看,顿时变了脸,“怎么是你?” 金玉瑶顾不上徐玉华怫然不悦的脸色,朝着她行了个礼,奔向裴君卓,娇滴滴地喊道:“卓哥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徐伯母就在府中,必定为你做主。” 徐玉华一心扑在江陵郡主这个爵位上,没见到金灿月,却见到名不见经传的金玉瑶,心里十分不满意。 “裴君卓,我给你去了信,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可是宫里荣妃送出来的消息,如今金灿月比金玉瑶的价值大,他们一致认为选择金灿月划算。 难道裴君卓不顾大局选择了金玉瑶? 裴君卓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留不住金灿月? 母子俩一时气氛紧张,金玉瑶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温温柔柔地说道:“徐伯母,卓哥哥在江陵被人欺负了,你可得为他做主。” 徐玉华大怒,“君卓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我儿子?” 金玉瑶走上前来禀报,“我堂妹金灿月非要闹着退婚,一直追着卓哥哥到江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讽卓哥哥,逼着他退婚。” 徐玉华心里一惊,“你们退婚了?” 金玉瑶点头,“是的,他们退婚了。我不忍心卓哥哥受欺负,于是答应卓哥哥的求婚,为他挽回颜面。” 徐玉华脑子一片混乱,金灿月换成金玉瑶不算奇怪,她以前就是这么计划的,但如今不一样啦! 她想要的是金灿月啊! 于是她怒道:“你给我闭嘴!我问的是裴君卓!” 裴君卓没好气地说道:“裴宁川护着咱们的江陵郡主,我怎么和他争?” 徐玉华摇了摇头,“不可能,他裴宁川不是这种人……” 裴君卓撇撇嘴,“我亲眼所见,裴宁川护着那个女人,母亲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第53章 荣妃的心思 一个男人护着一个女人,且没有血缘关系,不得不让人想歪。 再加上裴君卓满满的敌意和醋意,徐玉华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裴君卓此举,俨然将裴宁川当做了情敌。 但裴宁川是何等谨慎稳重之人,怎么可能恋慕金灿月那个小丫头? 且他们两个人无亲无故,八竿子打不着,还是上次裴君卓的及冠礼上二人才相识。 徐玉华对裴君卓的话半信半疑,她不信裴宁川真心护着金灿月。 这么多年,她为了保证裴君卓独一无二的地位,一直命人盯着裴宁川,但凡有女子靠近裴宁川,她都会想办法逼走。 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有本事,为此沾沾自喜,随着年岁渐长,看着裴宁川的权势越来越大,而对方依旧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她才悟了过来,也许裴宁川没有这份心思,默许了她的行为。 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会怜香惜玉? 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金灿月赈灾有功,代表着朝廷的颜面,裴宁川为了官家的体面,不得不护着金灿月。 是他作为当朝宰辅的担当。 徐玉华说服了自己,斥责几句裴君卓乱说话,然后命人向宫里传递消息。 重华宫收到徐玉华的消息,荣妃也是非常的迅速果断,向永昭帝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隔日便召见娘家的妹妹。 荣妃挥了挥手,让大殿内的宫女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两个心腹伺候。 便沉了美丽的脸庞,威严地问道:“玉华,本宫可是在陛下的诏书出宫前传递的消息,你在信中所说之事是怎么发生的?” 若是提前接到消息,裴君卓还能够搞砸这件事,那他真的是个废物! 连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都拿捏不住! 徐玉华连忙起身请罪,“娘娘息怒!是信使走岔了路,没能及时传递消息给君卓。” 荣妃忍了忍,问道:“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不管什么身份的女子,最是注重清白名声,我准备让君卓毁了她的清白,她必定嫁给咱们家君卓无疑。” 徐玉华想要故技重施。 至于上一次的失误,让金灿月逃脱,那是两个婆子的问题,多嘴多舌,她已经解决了。 荣妃美眸一瞪,“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金灿月是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不管她在哪里出了事,官家必定会严查到底。” “若是你让裴君卓毁了她的清白,你猜陛下会不会允许江陵郡主嫁给你的儿子?” 非抽筋扒皮不可。 徐玉华心里猛然一惊,永昭帝极其重天子威信,她此举不亚于虎口拔牙,顿时吓得脊背冒冷汗。 她抖了抖手腕端起茶杯,问道:“那怎么办?咱们就任由煮熟的鸭子飞了?” 又道:“若是其他皇子看中金灿月,金灿月转身携重金嫁过去,那可是娘娘和三皇子的隐患。” 徐玉华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美眸一转,吩咐道:“那就给她多安排几个夫婿候选人,让她挑一挑。” “娘娘,您怎么还帮助她选夫婿了?”徐玉华听到荣妃的安排,心里不满,委婉地问道。 荣妃没好气地说道:“裴君卓是本宫的外甥,本宫肯定要促成他和江陵郡主的亲事。你还怀疑本宫的用心?” 徐玉华连连道:“不敢。” “你放心,本宫只是想安排一些歪瓜裂枣给江陵郡主,在这些人的衬托下,郡主能够知道君卓的优秀。” 徐玉华眼睛一亮,赞同地点头。 一想到裴君卓回来时的失落,她又联想到一人,心里忐忑不安,小心问道:“娘娘,我还有一件事情未向您禀报,想找您讨个主意。” 荣妃皱了皱眉,简单回了一个字,“说!” 徐玉华不再隐瞒,“事情是这样的,君卓和金灿月退婚那日丢了脸,裴宁川的父亲为了挽回颜面,自作主张给咱们君卓定了亲事,就是金灿月的堂姐金玉瑶。” 荣妃舒展了眉心,饮了一口热茶,方才幽幽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这门亲事不做数!” 宫里发生的事情,金玉瑶是不知道的。 现在,她拿着裴君卓的婚书,以裴君卓的未婚妻自居,在金家大宅院里耀武扬威。 “二婶婶,裴君卓裴公子选择了我,抛弃了灿月妹妹,可不是我从中作梗,是灿月妹妹不讨人喜欢哦。” “哎,就是要劳烦二婶婶再给灿月妹妹找婆家,可惜承恩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难寻啊!” “您放心,等我当上裴家的少夫人,肯定会帮助灿月妹妹找个如意郎君!” 江莲心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气得要死,暗骂金灿月不争气,笼络不住男人的心。 她知道金玉瑶和裴君卓订婚的事,就知道金灿月竞争失败。 心里直道:完了! 在金家两房微妙的气氛中,门房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报,“二夫人,外面来了好多媒婆,都说是来给江陵郡主提亲的!” 江莲心正生着气,还没反应过来,“江陵郡主是谁?不对……媒婆给江陵郡主提亲,到咱们家做什么?” 门房小厮满脸喜色道:“因为她们说咱们府上的三小姐就是江陵郡主,江陵郡主就是咱们家三小姐。” 江莲心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女儿是江陵郡主?” 一旁金玉瑶气得咬牙切齿,她故意隐瞒真相,拖延家里人知道的时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江莲心冷静下来,见到金玉瑶沉着脸,就知道此事是真的。 连忙飞快地出门相迎。 这一日,媒婆踏破金家的门槛,提亲的人不是高官之子就是勋爵之后,都是金家这等商户高攀不上的人家。 这让江莲心在金家众人面前狠狠地出了风头,只觉得扬眉吐气。 她在众多提亲者中挑挑拣拣的,选择了官职最大的那家,兵部侍郎之子。 而京城中发生的事情,金灿月还没收到消息,也不知道自己亲娘正在给她挑夫婿。 此刻,她正在进京的路上。 裴宁川瞧着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提醒道:“灿灿,后天就要入京,明日你把仪仗摆出来。” 金灿月点头,玩笑道:“陛下皇恩浩荡,我岂不是要入宫拜谢?” 裴宁川回道:“找个时间,我带你去。” 金灿月震惊:“啊?” 原来你来真的啊! 第54章 未婚夫强抢男子?不可能! 江莲心选中兵部侍郎之子章含,便差人婉拒了其他人的提亲。 这个消息传到徐玉华的耳朵里,她只是勾了勾嘴角,对心腹兰姑说了一句,“果然不出长姐所料,金家二夫人选择了章含,你去双喜楼定个雅间。” “还是董老板的戏?”兰姑问道。 她口中的董老板正是双喜楼的台柱子董文白,也是徐玉华相好的。 徐玉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再让人去金家送信,就说我请金家二夫人听戏。” 兰姑应诺,立刻转身下去安排。 两天后,徐玉华带着几个仆妇前往双喜楼,优哉游哉地听着台上的戏,顺便等着金家二夫人。 兰姑翘首以盼,望着楼梯口,久久没等到江莲心的人。 “这金家二夫人不会是没收到您的请柬吧?要不要安排人去金家再请一请?” “信送到了,就不必太殷勤!” 徐玉华阻拦兰姑安排人的动作,长姐给她再三叮嘱,若是要旁人衬托裴君卓的优秀,就不能对待金家二夫人太殷勤,得江莲心自己觉得裴君卓好。 兰姑只得作罢,命人盯着门口。 不久,就有人来禀报,金家二夫人到了。 说实话,江莲心接到徐玉华的请柬时,心里犹豫不决,一会儿觉得徐玉华请她看戏是想羞辱她,一会儿又觉得徐玉华想要害她。 终究还是心里那点好奇和炫耀的心思战胜了恐惧,她带着仆从浩浩荡荡地前往双喜楼。 “徐夫人请我到双喜楼,当真只是简单地看戏吗?” 江莲心不信事情这么简单,一到雅间还没坐下来,就直接问了出来。 徐玉华放下茶杯,神秘一笑,“金二夫人不必如此警惕,我并不想对你做什么,只是请你看一场戏,知道某些人的真面目。” “看一场戏?某些人?真面目?” 江莲心的心里自有思量,看来徐玉华找她来,是想揭穿某些人的短处,还与她江莲心有关。 这个某些人又有谁? 徐玉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看见对面那个雅间没有?”徐玉华指着戏楼里另外一间雅间,因为角度问题,恰好正对着她们,能够将对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的。 江莲心抬眸看过去,对面雅间里有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貌似十分亲密。 她觉得很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如实回道:“有两个男人起了争执,拉拉扯扯的,夫人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些无聊的东西?” “哎,这怎么是无聊的东西呢?”徐夫人故作惊讶地反问。 她指着对面雅间里其中一个男人,说道:“金夫人请看这个高大蛮横的锦衣青年,他可是你看中的乘龙快婿,兵部侍郎之子章含。” “章含?” 江莲心忍不住再一次看过去,的确是个有威仪的贵公子,就是面相上看起来极其不好惹。 像个会打女人的男人。 难道徐玉华不想让金灿月嫁给高门大户,故意过来告知她这件事? 徐玉华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另一个唇红齿白的男人,或者说少年更合适,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另一个是双喜楼的戏子程玉棠,颇受章含的喜爱。” 江莲心舒了一口气,“这位章公子倒是品位优雅。” “金夫人不会以为他们二人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吧?”徐玉华见江莲心这副蠢样子,担心不能达到荣妃的目的,忍不住出言提醒。她眼底露出几分隐藏的嘲讽,“且再仔细看一看。” 江莲心莫名其妙的,还是抬眸又看了一遍,却吓得面色苍白。 只见拉拉扯扯的二人变了位置,章含欺压在程玉棠的身上,俨然在做那种事。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们……” “就如金夫人所见,章含喜欢玩弄男人,不喜欢女子。”徐玉华说完,见到江莲心吓坏了,继续说道:“他们家登门求娶江陵郡主,就是骗婚!” 江莲心吓得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我的灿月该怎么办?” 徐玉华见火候差不多了,顺势提出继续婚约的打算,也不催促江莲心马上答应下来。 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另一边雅间里出了变故,程玉棠身单力薄,抵不过章含,却在章含疏忽时逃到窗户边上。 “章公子,你出身名门,又贵为侍郎之子,以后必定前途光明。又何必与我一个卑贱的戏子纠缠?难道您不想留一个好名声,迎娶高门贵女为妻?” 章含见到手的猎物溜了,也不生气,反而来了几分兴致,想要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玉棠别为本公子忧心,就算我与你纠缠,照样可以娶妻生子。” “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章含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我母亲已经让人去提亲了,聘江陵郡主为我的嫡妻,对方也应允了。” 程玉棠眼底一片绝望,推开身后的窗户,只见街道中央一片清静。 他没有发现街道与往常不一样,中央清静,两旁却站满了人,径直跳了下去。 “砰……” “啊!!!” 本来清场的街道出现意外,有人从天而降,还受了不小的伤,导致周围的百姓骚动。 仪仗还未靠近,不远不近的停了下来,金灿月诧异地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停了下来?前面出了什么事?” 春明站在马车上探头看了一眼,“有人从前面高楼上摔了下来。” 裴宁川淡淡地蹙眉,“摔下来的人是生是死,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你速去了解,必要时送去就医。” 今日是金灿月作为江陵郡主第一次在京城露面,他忍不住多想,担心旁人故意惹事。 金灿月直接动身下马车,说道:“我也过去瞧瞧,春明拿不准的事,我也能及时处理。” 裴宁川见她动了,也跟着下了马车。 等到几个人走近,仔细一看,只见一唇红齿白的少年捂着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少年的手掌下,鲜血洇湿衣衫,染红了手指,显然摔断了腿。 春明冷呵一声,“你是何人?竟然敢拦江陵郡主的车驾!” 原本死气沉沉的少年,听见春明的责问,眼珠子转了转,有了求生欲望。 “江陵郡主?她在哪里?” 裴宁川眼眸微眯,警惕地站在金灿月身旁,下意识想要挡住金灿月,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找江陵郡主做什么?” 少年程玉棠破罐子破摔,当街嚷嚷道:“我要向她告发她的未婚夫强抢良家男子,欺辱于我。” 众人一片哗然,竟然男人强迫男人? 金灿月脱口而出的否认,“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未婚夫。” 第55章 裴相是公正严明,还是心疼你江陵郡主? 一听说金灿月没有未婚夫,神色笃定,程玉棠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起了犹疑,难道章含这个混蛋在欺骗我? 他当着众人的面色厉内荏,嚷嚷道:“就是兵部侍郎之子章含,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陵郡主的未婚夫。” 金灿月一脸莫名其妙,若是这人说出裴君卓的名字,她还愿意怀疑一下,而所谓的兵部侍郎之子,她根本就不认识。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被骗了?” 金灿月脑子一转,怀疑有人故意报她的名头脱身。 她不得不提醒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叫章含的人,也许他兵部侍郎之子的身份也是假的,就是为了做错事好脱身。” 程玉棠摇头,“不可能!” “他就是兵部侍郎之子,双喜楼里人可以作证。”他指了指旁边的双喜楼,看到大门口走来的高大青年,激动地说道:“那就是章含。” 却说章含眼见着程玉棠跳楼,心里一慌,担心闹出人命,连忙追赶了出来。 大门外,他见到人还活着,顿时又气恼起来,趾高气扬地奔过来,当即踹了程玉棠一脚。 骂骂咧咧道:“有本事你跳楼弄死自己,只要还活着,别想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金灿月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江陵郡主的未婚夫?” 章含愣了愣,道:“是。” 裴宁川皱着眉头,不悦地追问,“兵部侍郎章岩的亲儿子?” 章含觉得受到冒犯,不高兴地说道:“不是亲儿子,难道还是养子?” 他见到金灿月和裴宁川气势不凡,为了给自己壮胆,拍了拍胸脯,自报家门,“我乃兵部侍郎章岩之子,正妻所生的嫡子,不是什么卑贱的庶子,也不是没名分的外室子。” 金灿月抽了抽嘴角,嘀咕道:“其实,只要是章岩的儿子,名分不怎么重要。” 除了继承宗祧和爵位的嫡长子,其他的儿子在律法上都是财产平分。 “怎么不重要?”章含急了,对着金灿月轻蔑不屑,“一看你就是没见识的商户出身,光看着富贵,却没有贵族底蕴。” 裴宁川淡淡一笑,眸中含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前朝末年便没有贵族,经过百年乱世,到如今大郢王朝,开国的功勋皆是寒门之后。回去问你父章岩,朝中谁人敢称门阀贵族之后?” 当今的皇室可不会放任世家做大,也不愿意见到世家与皇室共治天下的局面。 章含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不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金灿月玩笑道:“你不是自称江陵郡主的未婚夫吗?怎么会不认识我?” 章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是……” 裴宁川替他介绍道:“这位便是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 真没想到玩弄个戏子,还遇到将来要结亲的对象,章含只觉得晦气。 以前他犯了不少事,处理起来轻车熟路,特别有眼力见,立刻狡辩道:“江陵郡主,一切都是误会!” 此时,附近的大夫赶过来,替程玉棠做简单包扎。 程玉棠暂时没有大碍。 金灿月瞥了眼受伤的少年,朝着章含问道“你口中说的误会,是指你强抢良家男子程玉棠之事,还是指假称我的未婚夫之事?” 章含连忙摆手,“前几天家母找了媒婆,登门拜访金家,向令堂提出求娶郡主之事。令堂可没有拒绝,这婚约之事是真的,我可没有欺骗郡主。” 就差订婚的准未婚夫就不能是未婚夫? 金灿月皱了皱眉,难道真是母亲给她挑选的人? 裴宁川已然不悦。 见周围不少围观的百姓,他不欲多说,将事情闹大,影响金灿月的名声。 他直接说道:“没有拒绝不代表答应,只能说还在筛选。但是你强抢平民百姓程玉棠之事不是误会,受害人和人证皆在,直接去官府说吧。” “不不……我爹是兵部侍郎章岩,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章含还想挣扎一下。 春明带着几个人擒住章含,撇撇嘴,“就算你爹强抢男人,我们裴相也有权力逮捕他,送他下大牢!” 章含再一次震惊,“他是当朝裴相?” “走吧,小子!” 春明亲自押送章含送官,特意叮嘱是裴宁川的意思,公正严明地处理此事。 京县令诚惶诚恐,不敢包庇章含。 另一边双喜楼的管事出来接手程玉棠,请大夫入门救治。 事情暂时控制住,金灿月舒了一口气。 周围百姓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渐渐散了。 透过稀少的人影,金灿月发现双喜楼里有故人,快步追了过去,却见到江莲心和徐玉华站在一起。 她挑眉问道:“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莲心嘴角动了动,心虚地左顾右盼,“这不是听说有人从二楼摔了下去,我跟着大家出来看一看情况。” 对于江莲心的答非所问,金灿月似笑非笑,“这么说,你与徐夫人在这里相遇是巧合?” 江莲心拿不准金灿月对徐家的态度,点头如捣蒜,顺着回道:“没错没错。我和徐夫人不是约好的,是偶然遇见。”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 金灿月气笑了,不疾不徐地说道:“若不是我确定已经和裴君卓退婚,我还以为母亲想要一女许二夫。” 江莲心骇了一跳,脱口而出,“你知道章家提亲之事?” “我不仅仅知道,还听说母亲答应了章家的提亲。”金灿月冷冷说道。 她故意诈上一诈,想知道所谓的婚事到哪一步了。 江莲心忙摆手,“别乱说,没答应,是我还在考虑。” “金二夫人不必考虑了。”裴宁川从金灿月的身后不远处走来,碍于江莲心是金灿月的母亲,还是尊称一声“金二夫人”。 他淡声说道:“章含这等人并非江陵郡主的良人,我已经将他送官,让县衙秉公处理。” 江莲心见到裴宁川的刹那,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转瞬听见章含被送官,目瞪口呆地道:“啊……这么严重吗?” 显然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章含强迫男子未遂。 裴宁川不悦,“不严重?” 为官者的威严扑面而来,江莲心瑟缩了一下,忙点头道:“严重!严重!” 倒是徐玉华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妒火中烧,阴阳怪气起来,“寻常官员遇到同僚之子犯事,必定私下解决,给彼此留体面,裴相真是大公无私。” 金灿月挑眉,“夫人此言差矣!若是裴相也如此作为,那不是官官相护了吗?” “呵,不知道今日裴相所为,是真的公正严明,还是心疼你江陵郡主金灿月?” 徐玉华见到此情此景,一下想到那日裴君卓所言,忍不住怀疑裴宁川对金灿月动了心。 她就又妒又恨。 第56章 他人年轻俊美嘴巴甜?我只要你裴宁川一人! 这个问题一出来,暗指裴宁川对金灿月的偏心。 再加上二人的关系特殊,多了几分暧昧。 金灿月有点点尴尬,她刚刚和裴君卓退婚,就和裴宁川定了情,还被徐玉华当众怀疑。 特别是徐玉华差点成了她的婆母。 有一种偷情被抓的错觉,令她心虚得不敢据理相争。 她微微偏移眼神,落在徐玉华的背后空白处,不与徐玉华对视。 裴宁川发现了金灿月的小动作,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心里不自在。 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挡在金灿月的前面,直面徐玉华的怒火,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偶然一瞥,见到双喜楼里出来的青年男子。 虽然这个人穿着色彩艳丽的戏服,顶着一脸油墨重彩,但是裴宁川还是猜出男子的身份,是双喜楼的台柱子董文白。 裴宁川看着追过来的董文白,提醒徐玉华,“董老板在看你!” 徐玉华脸色一白,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满腔怒火瞬间熄灭,神情中隐隐还有一丝慌乱。 “我和他没关系!” 几乎同时,董文白追了过来,亲昵地唤了一声,“玉姐姐……” 恰好听见徐玉华撇清关系的话,吓得手足无措,眼神委屈又多情。 董文白有自知之明,知道徐玉华的身份地位在上层圈子里算不上顶尖,却是他能够触碰到的人里最好的,长相不俗,有钱又有势。 他愿意伏低做小,哄着她。 徐玉华惊得手臂一抖,冷着脸,不悦地呵斥道:“你出来做什么?没看见我有事?改天再看你唱戏!” “哎……”董文白期期艾艾地点头,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这个一段小插曲扰得徐玉华没心思找金灿月的茬。 裴宁川也转身欲走。 徐玉华想到什么,咬咬牙,追上去解释道:“我和他真的没有关系!” 作为旁观者,金灿月好奇地探出头来,就见到痴男哀怨的小眼神,小声感叹道:“真是可惜……” 裴宁川身形一顿,若有若无地瞥了眼背后的小姑娘。 等他重新对上徐玉华执着热烈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心,转瞬舒展开来,“你不用对我解释!名义上,你是我的大嫂,但我大哥裴清河已经过世近二十年,你再嫁也好,养戏子也好,都与我裴家无关。” 在场的几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一直认定的夫妻猛然变叔嫂。 徐玉华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退后几步,“以前你从不会否认的,难怪君卓说你变了……” 又看向金灿月,“这是准备给谁清平障碍?” 意有所指。 裴宁川拉着金灿月离去,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与徐夫人没有关系。” 这次,徐玉华没有阻拦裴宁川离去,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想到她折腾了二十年,却是给他人做嫁衣。 江莲心看了看远去的女儿,又看了看发呆的徐玉华,她咬了咬唇,追着金灿月离去的方向而去。 却迟了一步,她没有追上金灿月的马车。 只得闷闷不乐地回府。 金灿月跟着裴宁川回到马车上,车轱辘滚了好一会儿,车厢里还是静悄悄的。 “你怎么了?不高兴?”金灿月主动挑起话题,捏了捏裴宁川严肃的脸颊,玩笑道:“你不会还在为徐玉华的事情生气吧?生气她明明喜欢你,却背着你养面首?” 裴宁川愣怔片刻,反应过来轻点金灿月的眉心,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乱说什么?我又没有偏执的占有欲,她养面首,生气的人也是她的丈夫。” 又道:“虽然我不喜欢徐玉华,但是也不会强求她为兄长守节。” 金灿月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喜欢徐玉华,但是也不希望用贞节牌坊打击她。 裴宁川不知道想到什么,见金灿月顺从地点头,眼神深邃,神色莫名变化,“刚刚在双喜楼门前,你对董文白的背影说了一句‘可惜’,你在可惜什么?”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金灿月顺嘴回道。 她没发现裴宁川的异色,滔滔不绝地夸道:“董老板不愧是唱戏的,身段修长,眉眼俊俏,举手投足都是一段风情。说话也好听,脾气也好,这要是我没遇见你,我也要……” 裴宁川不想继续听下去,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也要去做什么?捧他的场?” 语气不同寻常,有股寒意扑面而来。 金灿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他和你很像。夸他不就是夸你?” 这话妥妥的狡辩之语。 裴宁川要被她气笑了,顺着她的话继续道:“董文白年轻俊美嘴巴甜,不像我年长你这么多,还曾经差点做了你的公爹,让你和我在一起被人指指点点,彼此的关系不敢公之于众,被人撞见像是公媳扒灰……” “别说了,我没这么想!”金灿月扑过去,拦住裴宁川自轻自贱的话。 都说到这份上,金灿月若是还没看出裴宁川生气了,她就是傻子。 其实,她站在裴宁川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段关系对他的冲击也很大,他又年长她这么多,见到她对年轻男子的夸奖,内心必定忐忑犹疑。 金灿月悄悄地勾着裴宁川的小拇指,如愿见到对方红了耳尖,“任何年轻俊美嘴巴甜的男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裴宁川一人。” 裴宁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若是我现在就将我们俩的关系公之于众,你愿不愿意?” 金灿月:“……” 别用看渣女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没有故意隐瞒彼此的关系,还不是担心乱了辈分的感情引来御史弹劾你。 现在她可不敢招惹裴宁川,沉重地点了点头,“愿意!” 大不了出了事,一起承担罢了。 裴宁川的心情犹如拨云见日,转瞬之间就好了。 他摸了摸金灿月的发丝,眼神缱绻温柔,摇了摇头,“还是顺其自然吧。趁着你送我回府的时间,我们说一说正事。” 金灿月无语,心道:今日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裴宁川拉着金灿月的手,给她说起过几日安排护卫的事,又说起入宫拜谢陛下的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马车抵达裴宁川的宰相府邸门口。 他还没下马车,春明就掀开车帘禀报,“相爷,兵部侍郎章岩章侍郎求见。” 第57章 裴相的硬核劝说 兵部侍郎章岩,乃章含之父。 当时,裴宁川命人将章含送官府关押,围观者中有章家的仆从,偷偷溜走,回到章家通风报信。 章岩得知前因后果,以为章含强迫平民男子未遂,事情并不严重,求求情就能解决问题。他忙赶着到宰相府邸,堵裴宁川的人。 “裴相,下官章岩有事求见。”章岩站在马车旁边,低眉垂眼,十分恭敬。 求人的态度非常到位。 裴宁川掀开车帘一角,瞥了眼章岩低垂的脑袋,清冷的声音响起,“江陵郡主在此,你不拜见?” “啊?江陵郡主?” 章岩听见裴宁川发话,起初还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呆呆的,转瞬对上他清冷淡漠的眼神,心里一个激灵。 连忙恭敬地行礼,“下官章岩拜见江陵郡主。” 他想起来了,江陵郡主之位正是裴相南下赈灾时请封的爵位。听闻这位新封的江陵郡主极其有本事,助裴相赈灾,铲除天香会,功劳巨大,从而得了裴相的青睐。 未曾想到,这位江陵郡主还和裴相同乘一辆马车回京。 金灿月:“……” 这一路走来,裴宁川真的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怕旁人怠慢了她,总是提醒别人注意她的身份。 她用着平稳的嗓音道:“章大人快快请起!” 章岩方才直起身道谢。 虽见不到人,但这姑娘声音还挺好听的,想必人也差不了,听同僚说家中内眷都想替子侄求娶这位郡主,就是不知道花落谁家。 章岩也就是心里嘀咕两句,他还记得章含搞出来的烂摊子,再一次低下头道:“裴相,我那不肖子的事情……” “章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进去再谈。” 裴宁川说完,放下手中的车帘,车轱辘再一次滚动起来,朝着宰相府邸前进。 章岩望着远去的马车,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 裴相一句话的事,还需要入府详谈吗? 以他对裴宁川共事多年的了解,裴宁川从来都是做事果决之人,不多做无用之事。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或者变故? 顿时,他神情中多了几分慎重。 马车抵达相府内,宰相府的管家林伯领着人过来帮忙搬东西,见到金灿月又惊又喜,连忙笑着见礼。 “恭喜金小姐受封郡主爵位!” 其他几个人跟着叫道:“拜见江陵郡主!” 金灿月又让琥珀和翡翠二人散了不少喜钱,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沾沾喜气。 东西搬完,金灿月也将裴宁川安全地送到家,按说她也该转身上马车离去。 裴宁川叫住了她,“章含之案也关乎到你,我们一起见见这位兵部侍郎,听听他说些什么。” 金灿月笑着点头,“好。” 待客的厅堂里,章岩端着茶杯,神情略有些忐忑,时不时抬头望一望门外的台阶。 直到裴宁川的身影出现,他才笑着迎了上去。 “裴相,今日下官冒昧打扰,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还请您见谅。”家里有个母老虎护着章含,得知章含被送到官府衙门,就催着他过来求裴宁川。 他明知道裴宁川不好说话,也得硬着头皮求情。 “我那不肖子章含年幼无知,一时做出强抢男子的荒唐事,差点犯了大错,所幸裴相及时制止,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你看这事,咱们能不能私下解决?” 裴宁川淡淡地扬眉,“章含可不止强抢并强迫男子做那种事,他还对外自称是江陵郡主的未婚夫,到处败坏郡主的名声。” 他的小姑娘可没有未婚夫,岂能被人如此污了名声? 以后,江陵郡主的仪宾也只能是他裴宁川。 “啊?” 章岩吓得立刻起身告罪,对着金灿月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刹那间,他想起家里的母老虎说过要给章含求娶江陵郡主的话,没想到亲事还没成,章含倒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四处乱说。 此时此刻,章岩也回过味来,裴相对这位江陵郡主呵护有加,章含这是触碰了裴相的逆鳞。 他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章含与其母,一边心底发毛,汗湿内衫。 也不知道裴相想要如何解决。 他试探地问道:“裴相、郡主,我这嫡子自幼被他母亲和成国公府的人娇惯,做事没有分寸。你们放心,等他出来,我一定好好管教,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携带重礼,给江陵郡主负荆请罪。” 成国公府不仅仅是章夫人的娘家,也是林妃的娘家。 也就是大皇子的外公家。 希望裴相看在林妃与大皇子母子的情面,能够网开一面。 裴宁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看他还是别出来了。” 章岩面色一僵,裴相果然不好说话。 停顿片刻,他还想要再努力一下。 却听裴宁川突然问道:“我记得你有嫡长子?” “啊……对,是我在老家的原配所生,十岁才来跟着我读书。”章岩不知道裴宁川提及长子做什么,诚惶诚恐地解释道:“林氏是我明媒正娶的继室,章含就是林氏所出,两个孩子乃异母嫡子。” 裴宁川淡淡地瞥了眼章岩,“既然有嫡长子继承家业,还花费时间来保喜欢男人的嫡次子做什么?” 听到这里,金灿月抽了抽嘴角,裴叔叔的劝说方式可真硬核。 难道人家不能两个儿子都保住吗? 章岩还在挣扎,“并非下官多么喜爱章含,实在是没办法向内子和成国公府交差。” 说到这一步,章岩已经不怕丢脸,向裴宁川卖惨了。 “恐怕成国公府管不了这个外孙,不久就要自顾不暇。”裴宁川放下茶杯,留给章岩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章岩先是疑惑不解,成国公府能犯什么事? 后来,他想到宫里的林妃,事情肯定出在大皇子身上,顿时吓得汗流浃背,连忙起身告辞。 章含这个儿子保不住了,他还是想着怎么保全章家其他人。 望着章岩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金灿月撑着下颌,若有所思,“留在老家的原配和嫡长子?嚣张跋扈的公府嫡女为继室?这位章侍郎有故事啊!” 忍了这么久没说话,春明撇撇嘴道:“能有什么故事?只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好运气科举入仕,凭着好相貌得到贵女青睐,没本事护住妻子和孩子,导致原配被迫自请下堂,嫡长子流落乡野。” “明明大皇子在夺嫡之路上,已经出局,偏偏他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咱们相爷今日提点,他能有机会翻身?敢回去和林氏相争?” 金灿月惊奇地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忍辱负重的剧本,我还以为你们男人能够共情呢?” “共什么情?” 提及此事,春明忍不住呸了一声,“就是这个男人没用,才会被人胁迫,最后委屈的还是妻子和孩子,不是他自己。”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裴相身上,他就顶住了压力,没娶定阳长公主。” 金灿月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定阳长公主?原来裴相桃花这么旺盛啊!” 第58章 我只愿意养你给我生的孩子! 金灿月睇过来的一眼,裴宁川感觉到压力山大,若是解释不清楚,他的小姑娘有他好看的。 “灿灿,我和定阳长公主没关系!” “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又不知道你和定阳长公主的故事,不好评论。”金灿月挥挥手,傲娇地偏头,语气里却有几分醋味。 春明见势不好,想要溜之大吉。他自知理亏,走之前又叫走了客厅里的其他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宁川还没说完,就见到小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他连忙住嘴。 见小姑娘不理他,他便起身靠过去,悄无声息的。 金灿月久久等不到裴宁川的下文,越发生气,忍不住转身去看老男人在做什么。 下一刻,老男人的俊脸怼了上来,吓得她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落了下去。 见到这么一幕,裴宁川也跟着吓了一跳,忙伸手拦腰抱起他的月牙儿,顺势坐在金灿月原来坐的椅子上,将金灿月搂在怀里,紧紧不放。 瞬间,金灿月窘迫地挣扎起来,“你做什么?还有人看着我们……” 裴宁川低声地笑了起来,“别紧张,没有人看着我们。若是你不信,就自己转头看一看。” 金灿月停下挣扎,悄悄从裴宁川的胸膛探出头,瞥了一眼,又一眼,春明不在,景和也不在。 就连她的贴身侍女琥珀和翡翠也不在。 果然没有人。 她放松下来,猛地拍了一下裴宁川的胳膊,“放我下来,我要回家!” “你留下来用晚膳,我给你讲定阳长公主的事。”裴宁川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怀里的小娇娇果然安静了下来。 金灿月眨巴着眼睛,眼眸晶晶亮,如星辰。 满脸的好奇,好像在说“快告诉我吧”。 裴宁川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本来他的绯闻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为了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心,他还得绞尽脑汁地回忆。 “定阳长公主赵淑媛,乃是先帝的中宫皇后所出,与今上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裴宁川淡淡地说道。 这么算下来,已经是一二十年前的旧事。 那个时候,永昭帝初登大宝,朝中势力分成几派,其中定阳长公主以及背后的外戚就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定阳长公主看上他,想要以手中的势力做交换,他娶她为妻,她帮他做事。 相当于帮助永昭帝收复其他的势力,若是这事成了,功劳巨大。 看起来很诱人。 裴宁川不想和其他的势力牵扯,果断拒绝了定阳长公主抛过来的橄榄枝。 “灿灿,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就别生气了。”裴宁川轻声哄道。 金灿月挑了挑眉,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突然,她想到什么,不允许裴宁川这么糊弄过去。“不对,春明那个意思不是这么简单,定阳长公主类比章侍郎的继室林夫人,那谁是你的原配和嫡长子?” 这么算下来,那就是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了。 裴宁川扶额,他的小姑娘太聪明了,有点招架不住她。 金灿月见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还能不知道他有所欺瞒?她立刻凶巴巴地质问,“还不从实招来?不许撒谎!” “好好好,我告诉你。” 裴宁川不希望以后金灿月从旁人处听到只言片语,误导她的判断。 他略微思索片刻,娓娓道来。 “这话还得从我兄长顶替我的身份,拿着我的户籍和徐玉华到官府登记说起。” 金灿月微微惊讶,“这么早?” 转瞬想到定阳长公主是永昭帝的妹妹,年岁也不会太小,与裴宁川早年认识很正常。 裴宁川刚想开口解释一下,金灿月已经悟过来,“你继续说。” “好,那你就当做故事听听。”裴宁川摸了摸金灿月的发丝,继续说道:“徐玉华毕竟是荣妃的亲妹妹,我将这事闹到了御前,但那个时候荣妃正受宠,又因为今上皇后的原因,滑了一个胎儿,不能再生育。陛下对她心有愧疚,压下此事,以做补偿。” 金灿月心疼地抱了抱裴宁川。 享受着小姑娘的拥抱,裴宁川不好意思说永昭帝在其他方面也补偿了他。 接着道:“后来,定阳长公主知道了此事,命人掳走徐玉华和裴君卓,想要以绝后患。我匆忙赶过去,救下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 “然而,他们母子还是受到惊吓,徐玉华大病了一场,裴君卓更半年多不愿意说话。” 金灿月恍然大悟,“难怪裴相愿意给别人养儿子?原来根源在这里!” 裴宁川忍不住皱眉,拍了拍金灿月,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我愿意给别人养儿子?我不愿意!” 看到男人委屈巴巴的模样,金灿月再也忍不住抿唇偷笑。 “好呀,你竟然笑话我?” 裴宁川恶狠狠地抓住金灿月,偷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我只愿意养你给我生的孩子!” 这话把金灿月羞得面色绯红,晚膳餐桌上,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同一时间,金家大宅院里,三房的人汇聚一堂。众人神色各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亦有之。尤其是大房的人,曾经买凶追杀金灿月,如今得知金灿月要回来,更是多了几分恐惧害怕。 金家大房的夫人韩佩兰焦躁不安,时不时命人去门房询问,终于她坐不住了。 朝着江莲心问道:“二弟妹,你不是说金灿月这丫头回来了吗?她人在哪里呢?” “这我怎么知道?” 江莲心也不是泥捏的人,也有几分脾气。 现在她的女儿获封郡主,她的腰杆子也硬了起来,不给韩佩兰面子。 金老夫人也坐不住了,但她依旧神色淡淡的。嘴上却质问道:“江氏,咱们家灿月丫头多好的姑娘,差点被你嫁给一个兔爷儿。幸好她福运加身,避开了此劫。你说她是不是生你的气,不愿意回来?” 众人顿时大惊,兵部侍郎之子这么好的夫婿人选,竟然喜欢男人? 现在坐不住的人变成了江莲心,她心里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讷讷道:“娘,你怎么能让人跟踪我?” 虽然她遇见金灿月是在大街上,但事情不可能传得这么快,只能是金老夫人派人跟踪她,有人时时汇报给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面孔一板,厉声斥责道:“跟踪你怎么了?若不是我让人跟着你,我还不知道你差点把灿月丫头嫁给兔爷的事。” “你个没脑子的!你把灿月丫头嫁给那个章含,还不如嫁给你文萱姐的儿子孙修文,表哥表妹,亲上加亲!” 江莲心哪里不知道金老夫人的算盘,眼见着金灿月封了郡主,便想修复关系,往自己碗里扒拉。 她忍不住嘀咕道:孙修文连举子都不是,还不如我的远房侄子江寒舟。 好歹是七品县令呢! 金老夫人见到江莲心木头似的神情,摆摆手,“算了,老婆子熬不住,不等了。等灿月丫头回来,让她明天早上过来回话。” 第59章 我也有本事让他娶我! 金灿月回来得有点晚,动静不大,没有惊动府中的其他人。 几个护卫帮忙把东西卸载下来,琥珀和翡翠挑了些贴身用品带走,其他的东西被送到库房临时存放。 金灿月带着人回到揽月苑时,琥珀方才叽叽喳喳地讲着话,有种回家的雀跃感。 她追上金灿月,眨巴着大眼睛追问,“小姐,今天下午我们离开后,你和裴相单独说了什么话?” “你问这做什么?”金灿月转头看了琥珀一眼,思绪渐渐飘远,回想起那一幕幕场景,白净漂亮的面孔上飘着红晕。 她娇嗔地说道:“偏不告诉你!” 琥珀听了越发好奇,缠着金灿月追问,“小姐,小姐,你就告诉我嘛!” 主仆二人追赶之间,嬉闹不停,翡翠无奈地摇头。 抬眸偶然一瞥,她发现揽月苑里有人,神色微凝,低声唤道:“小姐!院子里有人来了!” 琥珀停了下来,规矩地站在一旁,探头望了过去。 见到熟人,她惊呼出声,“二夫人?” 金灿月已经缓步上了台阶,看着倚门而立的美妇人,熟悉的眉眼与装扮,正是她的母亲金二夫人江莲心。 江莲心提着一盏灯笼,昏暗模糊的橘黄灯光中,也遮掩不住她的怒意。 她铁青着脸,质问道:“你和裴相是怎么回事?” 又道:“还有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在宰相府逗留了半日?” 金灿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母亲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今天我累了,明日再去聆听母亲的教诲。” 江莲心一把拉住金灿月,软了语气,劝道:“灿月,娘不是给你说过不要和裴相走得太近,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金灿月冷笑,“母亲要是担心我们传出绯闻,不利于我嫁人,我便嫁他就是!” “金灿月,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就不能懂点事吗?”江莲心也没有了耐心,在金老夫人那里受到的气,一下发泄到金灿月身上,“裴相是什么人物?岂是你能惦记的?再说裴相是裴君卓的父亲,你曾经是裴君卓的未婚妻,你们二人在一起,世人如何看待你们?他能娶你?最后受伤害还不是你?” “不劳母亲费心,我能为自己负责。今日我能让他为我请封郡主,他日我也有本事让他娶我。”金灿月冷下脸,淡淡地说道。 她快步踏入卧室,反手关了房门,让跟随在后面的江莲心碰了一鼻子灰。 江莲心气得面红耳赤,对着房门撂下一句话,“老太太要见你,你记得早点起来给她请安。” 临走时,她狠狠地瞪了琥珀和翡翠一眼,似乎这样就能找回几分面子。 等到江莲心一走,琥珀拍了拍胸口,吐槽道:“二夫人也真是的,每次过来都要惹恼小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翡翠提醒道:“你就少说两句,免得小姐听见了心烦。” 其实,二夫人作为母亲述说的这些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奈何母女俩生了隔阂,二夫人的出发点变了,再有道理的话听起来也像是诅咒。 她们家小姐这么骄傲的人,能愿意听下去才怪。 不久,屋子里忙碌了起来,金灿月简单梳洗了一下,重新铺了被子,就放下床前的纱帐,躺在软床上休息。 第二天,大清早的,揽月苑里静悄悄的,主仆几个人还在沉睡,没有起床。 金老夫人的心腹妈妈安排了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赶过来催促,“三小姐,老夫人已经在正堂等待多时,久久不见您过去,特意命我来问一问。” “我们家小姐正在梳妆,麻烦姐姐转告老夫人,三小姐马上就到。”院中伺候的二等丫鬟也是个机灵的人,守在门口将人拦了下来,并且给了个回复。 小丫鬟得了回复,也没多做停留,转身就回正堂回金老夫人的话。 二等丫鬟支走了人,转身敲响金灿月的房门,提醒她该去请安了。 抬头看着昏暗的夜色,金灿月懒洋洋地哼唧了几声,麻利地起床穿衣。当她走在去正堂的路上,天空还是蒙蒙亮。 “这么早请安,老夫人真是个好母亲、好祖母啊!就是不知道我那个大房的大伯能起来不?”金灿月忍不住吐槽。 这次跟着她去正堂是翡翠,翡翠听见金灿月的吐槽,默默不语,只是频频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 金灿月看着她谨慎的小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情好了许多。 迈步踏入正堂,金灿月吓了一跳,转瞬稳住心态,挑眉道:“今儿祖母这里这么热闹,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大房的夫妇带着三个孩子都到了,三房也没有落下,来得十分齐整。 金家三爷金文昌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家出了一品郡主,你祖母让我们过来恭贺你,热闹热闹。” 话落,三房的孩子金毅恒和金雅风兄妹站起来,恭贺金灿月,还讨要着喜钱。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也不能干坐着,大房的金玉山带头恭贺金灿月,金玉瑶和金元宝也跟着动了,终究还是少了几分诚意。 “咱们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上次金家众人这么重视她,还是父亲在世时,给她准备的生辰宴会。 此时,金灿月倒有些不自在。 然而,有人当真不客气,直接问道:“灿月丫头,你是怎么得到郡主爵位的?我听说你捐了不少财物,这是不是真的?” 一想到金灿月变江陵郡主,他差点买凶杀死郡主,金文弘就睡不安神。 整日担惊受怕,黑眼圈都出来了。 今日他特意早早起来,守在金老夫人的院子里,就是想等着金灿月过来请安,让他看一看活蹦乱跳的金灿月。 金灿月点头,“没错,我变卖了一些爹爹留下的古玩珍宝,换成粮食和药材送往江陵,救济灾民。因此,得到陛下的赏识,获封郡主爵位。” 这是金灿月早就找好的理由,钱财的由来,足够糊弄家里的人了。 金文弘顾不上心疼捐出去的钱财,一想到曾经买凶杀人,就坐立不安。他试探地问道:“你押送这么多东西奔赴江陵,一路可还顺利?有没有人打劫?” 金灿月偏了偏头,“大伯这么着急,似乎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想暗示我什么?还是您做了什么,不希望我安全回来?” 第60章 我给她见礼?我可是她的祖母! “你说的什么胡话?” 见到金家三房的人看过来,金文弘脸色一变,连忙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他转而委屈地哭诉道:“虽然你父亲去了,咱们两房的人有一些嫌隙,但我始终是你的大伯。咱们是血脉至亲,我还能希望你出事不成?” 金灿月淡淡地说道:“是我误会大伯了。” 金文弘停止哭诉,扯着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连连点头,心底舒了一口气。 却在此时,金灿月继续说道:“我还以为大伯希望我出事,好将金玉瑶姐姐嫁到承恩伯府,取而代之。” 金文弘被说中了心思,身形一顿。 其实,他心底暗暗后悔,早知道金灿月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没眼光地退掉裴君卓这个乘龙快婿,他就应该再等等,不会有买凶杀人这回事了。 知子莫若母,金老夫人怀疑长子对金灿月动了手,连忙开口解围,“灿月丫头,裴君卓公子选择了你堂姐玉瑶,咱们感谢你玉成此事还来不及,你大伯怎么可能对你下杀手?” 又道:“你如此怀疑你大伯,着实令他寒心,还不快快向他道歉?” 好一招反客为主。 要金灿月向金文弘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就是金文弘收买杀手,在去江陵的路途中动手,导致她差点丧命。那个时候,她着急赶路,苦于时机不对,没有办法查清楚此事。 现在金文弘还敢旧事重提,正好提醒她好好查一查此事真相。 有道是: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金文弘不仅仅代表金家大房,从金玉瑶与裴君卓定亲的那一刻,他们还是承恩伯府的姻亲。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让她的大伯一家疯狂起来? 因为金灿月的沉默不答话,气氛一下僵持了下来,金家大房的人暗恼金老夫人多嘴,害怕得罪如今的金灿月。 金老夫人在小辈面前没了体面,也暗恼金灿月不懂事。 还是金文昌看不下去老夫人的偏心,不咸不淡地说道:“母亲,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让灿月丫头道什么谦?” “你娘说错了吗?你这么护着她!”金老夫人不高兴地斥责金文昌,冷着脸道:“就算她金灿月变成江陵郡主,那也是金家的晚辈,也得听我的话!”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吆喝声,宫廷内侍登门,一亮嗓子就道:“这是怎么了?谁在讲尊卑长幼?” 金老夫人惊得站起身,率领家中的大大小小走了出去,就见到一行特别整齐利落的队伍,说话的人正是为首的男子。男子身着有品级的官服,面白唇红,没有胡须。 她暗自纳闷道:难道此人是宫里出来的人?内侍? 金家的门房小厮瑟缩了一下身体,顶着金家众人严肃的目光,主动解释道:“老夫人,这人自称是陛下跟前侍奉的林内侍,来接江陵郡主入宫见驾。” 金老夫人立刻笑道:“原来是内官,老婆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林内侍看都不看一眼金老夫人,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在金灿月和金雅风身上,斟酌了一番,缓步走向金灿月。 拱手问道:“敢问小姐可是江陵郡主金灿月?” 虽是试探地问着,脸上的表情却是笃定从容,相当的自信。 “正是。”金灿月点头回道,她心里有几分猜测,昨日裴宁川就给她说过要入宫拜谢永昭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于是问道:“林内官,陛下要见我这事可是真的?” 林内侍笑着点头,“今日早朝,裴相说江陵郡主想要亲自入宫拜谢陛下,陛下便命令下官前来接江陵郡主入宫觐见。” “好,那我先略作收拾,还请林内官稍作休息。” 金灿月安排人招待林内侍,后转身欲走,却被林内侍叫住了。 “江陵郡主,留步。” 林内侍指了指金家众人,微微一笑,“刚刚听见贵府的老夫人在讨论长幼尊卑,下官正好略有心得,不如说与诸位听一听,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金家众人连忙说不敢。 林内侍明显是听见了他们和金灿月的对话,给金灿月撑腰,故意厉声说道:“既然不敢听,那么就请诸位记住,陛下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而他敕封的江陵郡主是你们金家最尊贵的人。谁敢在江陵郡主面前论尊卑,就是蔑视皇权,蔑视天威。” 提到天子与皇权,金家众人噤若寒蝉,两股瑟瑟发抖,此时真真切切体会到金灿月这个江陵郡主的含金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辱的。 林内侍犹不放过他们,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江陵郡主是你们金家最尊贵的人,为何不见礼?” 金老夫人震惊地抬头,“我给她见礼?我可是她的祖母……” 对上林内侍刀锋般冷酷的眼神,她没办法说下去,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咽下剩下的争辩之语。 其他的金家人很识时务,连忙跪了下来,高声呼道:“拜见江陵郡主!” 金文弘胆怯地扯了扯金老夫人的袖子,着急地喊道:“娘,这可是宫里出来的人,还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你就听他的,给郡主见礼吧。” 活到金老夫人这个岁数,她越发地害怕老去,当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不怕死。恰好金文弘给她说好话,给了她台阶下,她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喊道:“民妇拜见江陵郡主!” 金灿月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着实没想到她走了一会儿神,没有反击金老夫人和金文弘的话,就有人给她出头,收拾了金家众人。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感动和惊喜。 只是一想到以后金家众人天天给她行跪拜礼,传出去倒像是她恃权凌弱,于裴宁川,于永昭帝,也有些不好。 她犹豫地看向林内侍,唤道:“内官,这……以后他们也要向我行跪拜礼吗?” 林内侍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郡主心善,怜悯家中长辈年事已高,爱护小辈身娇体弱,愿意免去他们的跪拜礼,也是可行的。” 金老夫人和大房的人脸上一喜,蠢蠢欲动。 林内侍瞪眼过去,“免掉你们的跪拜礼,是郡主的恩赐,但是礼不可废,你们还是要对着郡主见礼。” 金家众人连忙点头称是,就怕迟了一步,惹林内侍的不满。 第61章 老牛吃嫩草,果真禽兽尔! 经过林内侍的点拨,金家众人终于知道江陵郡主的份量,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对金灿月不敢随意摆长辈的架子,指手画脚了。 尤其是江莲心,察觉到金老夫人等人对她的态度变化,不再摆脸色冷脸斥责,她瞬间明白是金灿月带来的好处。 她心里暗暗道:等金灿月从宫里回来,可得对她好一点。 而金灿月早已经坐上马车,跟着林内侍前往宫廷。脑海里想着等会儿遇见帝王,该说些什么话,该做些什么事。不敢保证一定留下好印象,至少不能出错。 林内侍看着金灿月正襟危坐的模样,和和气气地笑道:“郡主不必忧心,陛下最是温和宽厚不过,再说入宫后一切有裴相。” 面对着林内侍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金灿月好奇地眨眨眼,她当然没有大大咧咧地问出来,而是乖巧地点头,“多谢!一切有劳内官安排!” “哎,下官可不敢冒领功劳,郡主要感谢就感谢裴相吧。”林内侍连连摆手,拒绝金灿月的道谢。 金灿月疑惑地挑眉,“裴相?” 说起裴宁川,林内侍摸了摸藏在身上的钱袋子,笑眯眯地说道:“下官奉陛下之命出宫,临出发前,裴相特意追上来叮嘱我,说若是遇见江陵郡主有困难时,让下官出手相助。” 金灿月的脑子转得飞快,“所以,刚刚内官帮助我……是受到裴相的托付?” “对。”林内侍点头承认,笑眯眯地说道:“就是下官想要给郡主献殷勤,裴相也没给我机会啊!” 金灿月有些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心思这么细腻,连她家里人的态度也算到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应该多谢裴相!” 虽然林内侍不知道裴宁川和金灿月二人的关系,但是宫里出来的人机灵着,大多十分有眼力见。 他又道:“以裴相的细心,他必定知道郡主第一次面见天子,心情忐忑,为此做出相应的准备。” 金灿月连连点头,“有道理!” 不知道是林内侍宽慰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裴宁川更有安全感,金灿月奇异地平静下来,胸口乱跳的心也归位了。 随着马车进入宫墙,她的言行举止也端庄了三分。 勤政殿里,永昭帝看着某人第九次偏头看向殿门,他终于忍不住调侃道:“裴相如此坐立不安,这是为哪般啊?” 明知道裴宁川是在等待金灿月,等得焦灼不安,永昭帝偏偏要问出来。 裴宁川望着依旧空荡荡的宫廷长道,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恰好对上永昭帝揶揄的眼神,无奈地说道:“陛下,您知道臣在担心江陵郡主,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哦,朕只是好奇而已。” 永昭帝比裴宁川年长好几岁,性子比他还要跳脱,无辜地说道:“毕竟朕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如此心忧一个姑娘家,该不会对人家有别样的心思吧?” 裴宁川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不发一言。 永昭帝震惊了,他裴宁川竟然没有反驳,难不成是默认了? 要知道这个古板又正经的男人,除非公务需要,从不往女人堆里钻,让他和某个女子联系起来,他能掰扯得清楚明白。 永昭帝正准备问几句,门外传来禀报声,“陛下,江陵郡主已在殿外等候,是否宣她觐见?” 他还没有回话,裴宁川倒是闹出了动静,膝盖撞在桌子腿上,差点打翻了茶杯。 永昭帝无语,这位江陵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不近女色的裴宁川动心,为她失态至此! “宣!” 一句霸气的回复,在内侍的传达下,金灿月踏着晨光,缓步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朝着上首行礼。 “江陵拜见吾皇,愿吾皇万福金安!” 永昭帝还没看清楚这姑娘的容貌,就见到她低头行礼,刚刚想让她抬起头来,就听见旁边轻微的咳嗽声。 都是老伙计,谁不知道谁,永昭帝无语地瞥了眼裴宁川,朝着金灿月大手一挥,“江陵郡主快快请起!” 然后,他又朝着旁边的内侍道:“给郡主赐座。” 伺候的人飞快搬来椅子,金灿月直起身,趁着片刻功夫,微微抬头看了眼上首的永昭帝,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斑白,面色苍白,温和中多了一丝久病的孱弱。 永昭帝见到金灿月,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他着实没有想到对方年岁如此小,比他最大的孩子还要小一截。 下一刻,他看向裴宁川的眼神多了一丝谴责:老牛吃嫩草,果真禽兽尔! 帝王片刻的沉默,在金灿月看来却是很久很久了。 她微微有些紧张,是她今日的穿戴有问题,还是刚刚行礼出了差错? 应该都没有吧。 裴宁川从金灿月粉嫩的小脸上看出异色,之前也没见她对自己如此慎重,轻轻一笑,无奈地提醒道:“陛下,今日江陵郡主特意入宫拜谢,您有什么要叮嘱的话吗?” 永昭帝回过神来,“江陵郡主为江陵的百姓捐粮食捐药材,还以身犯险,除掉天香会这样的民间组织,解决了朕的难题。朕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还有要叮嘱的话?” 又是一连串的夸奖之语,似乎不要钱似的,从永昭帝的嘴巴里吐露出来。 直到裴宁川送金灿月出来,永昭帝才堪堪停下。 金灿月的心情不错,还有心和裴宁川说玩笑话,“我感觉自己回去得努力赚钱,争取多做点利国利民的好事,才能对得起陛下的夸奖。” 裴宁川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便悄声回道:“其实,是兵部侍郎章岩的那个儿子,章含的事情牵扯出党争,陛下趁机收拾了站队的官员,方才心情这么好。” 金灿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小小的她,牵扯出这么多事。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你早点回去。”裴宁川停住脚步,他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不能亲自送金灿月出宫,有一点点不舍。 又叮嘱道:“最近小心一些,我给你挑了两个暗卫,晚上给你送过去。” “啊?暗卫?就是那种十八般武艺都会的暗卫吗?” 金灿月面露惊喜,期待着裴宁川的回答,裴宁川无奈地点了点头。 与裴宁川告别之后,金灿月跟着御前的小内侍出宫,刚刚准备上马车,旁边长长的宫道上赶来一人,拦住金灿月的去路。 “江陵郡主,荣妃娘娘有请!” 第62章 江陵郡主看得上谁? 重华宫。 荣妃坐在上首,手腕撑着下颌,慵懒地听着徐玉华絮絮叨叨地说着事。 “娘娘,上次你让我安排的事情没有办成,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恰好遇见金灿月归京,章含被扭送官府,打断了我和江氏的对话。”徐玉华捏着帕子告状,心里也堵着气, 昨日她约江莲心在戏楼喝茶,本来想借着章含出丑的事情,重新提裴君卓和金灿月的婚事,哪知道江莲心还拿乔,不肯轻易点头。 后来裴宁川护着金灿月,越发让她生气,硬生生错过了重提婚约的机会。 荣妃眯了眯美眸,摆手道:“不碍事,今日江陵郡主入宫,我亲自邀请她过来详谈。” “金灿月要过来?” 一想起昨日之事,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金灿月得意的嘴脸,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抱怨道:“那个死丫头攀上了裴宁川,哪里还会把我的君卓放在眼里?” 荣妃不以为意,“裴相再怎么护着她,也是一时的,等江陵赈灾的风头过去,还能护着那个丫头一辈子吗?” 徐玉华撇撇嘴,“未必不可!” “怎么说?”荣妃直起身询问,若是金灿月当真有这个本事,她可得好好谋划,利用她将裴相拉拢过来。 当然,她要先知道金灿月和裴相的渊源,才能更好的谋划。 这让她怎么说?徐玉华心里酝酿着说辞,还未道出来,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娘娘,江陵郡主到了。” 荣妃整了整衣衫,端着一品宫妃的威仪,“请江陵郡主进来。” 缓步踏入大殿,金灿月看见旁边坐着眼熟的妇人,立刻知道上首的宫装女子便是荣妃,“臣女参见荣妃娘娘,见过徐夫人。” 徐玉华坐在一旁纹丝不动。 荣妃见亲妹妹不给金灿月见礼,只当作不知,笑盈盈道:“郡主快坐近一些,让本宫好好瞧一瞧,多么标致的姑娘!” “娘娘过誉了。” 金灿月可不信荣妃姐妹叫她过来,就是单纯见一见她,夸一夸她的美貌。 “本宫可没有夸大,郡主的容貌和气度,不输京城任何一位名门贵女。”荣妃说完,看向徐玉华:“刚刚徐夫人还在后悔,君卓那孩子不懂事,赌气和郡主退婚。这不求到本宫面前,让本宫做个和事佬,撮合你和君卓那孩子。” 徐玉华反悔了,还想让她嫁给裴君卓? 脑海里闪过这个信息,金灿月警铃大作,谦逊地回答,“裴公子出身高贵,身边不缺女子相伴,据我所知,他与我堂姐金玉瑶已经定下婚约。” “这不算数,既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之命。”徐玉华根本就瞧不上金玉瑶,特别是得知金灿月掌管的商铺不输金家大房的产业,就更加不愿意要这个儿媳妇。 金灿月眨眨眼,犹疑道:“可那日裴老爷子亲自做主,将金玉瑶定了下来。” “那也不行!我承恩伯府的公子,他裴家怎么能做主?”徐玉华心里不爽,咬牙切齿地说道。 荣妃笑盈盈地盯着金灿月,嘴角微勾,说出来的话冷漠无情,“郡主不要担心这些小事,在君卓迎娶你之前,我们一定抹平,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后院。” 此时,金灿月也看清楚徐家姐妹的霸道,勾了勾耳畔的碎发,微微一笑,“娘娘,有道是覆水难收,恕江陵难以从命!” 大殿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紫鸢没想到江陵郡主敢当面拒绝荣妃,为她默哀一息。 荣妃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若是金灿月不能为她所用,对她来说便没有了价值,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徐玉华没有长姐的养气功夫,当即阴阳怪气起来,“江陵郡主看不上我儿,这是看上谁了?” “我看得上的人。” 金灿月回完话,不欲多说,起身正准备告辞。 背后传来妇人尖酸刻薄的嘲讽,“郡主看得上的人,莫不是位高权重的老男人吧?也不知道你父母知道你的心思,会不会羞愧教女无方?” 金灿月忍无可忍,当即转身,“那也看与谁相比,我可没有恨嫁到给男人下药。” 这一句话影射陈年往事,徐家二女的脸色皆难看起来。 金灿月这话岂不是在说他们徐家教女无方? 荣妃那张留下岁月痕迹的美丽脸上,满是寒霜,她威严地呵斥道:“江陵郡主,你太没规矩了!” “江陵初入宫廷,不懂宫里的规矩,还请娘娘海涵!”金灿月笑着说道,却连膝盖也没有曲一下,她又道:“若是娘娘不满意江陵,就请陛下过来圣裁。” 荣妃冷冷一笑,“不必劳烦陛下,本宫亲自教你规矩。” “娘娘,您身边的人在宫门口叫住我的时候,可是不少人看见了的,您确定要亲自教我?”金灿月不得不提醒一句。 她倒是不担心荣妃伤害她,毕竟陛下新封的江陵郡主在宫里出了意外,陛下肯定会彻查,再加上裴宁川的能耐,肯定不会让荣妃和三皇子安生。 荣妃满脸冰冷威严,抬眸看向金灿月,“你在威胁我?” “不敢。” 顶多算是自保,金灿月微微笑了笑,“臣女只是提醒娘娘,不要为了这些小事,惹得陛下对娘娘产生芥蒂,得不偿失。” 荣妃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介意永昭帝的态度,她眼眸微眯,脑海里有了一个想法。 她不能对金灿月动手,但宫里折磨人的小手段不少啊。 外面天气正晴朗,虽不如夏天炎热,却也是晒得人发晕。 荣妃瞥了眼窗外,淡淡地笑着,“郡主真是伶牙俐齿!可惜本宫只是教你一点宫廷规矩,陛下感谢本宫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本宫呢?” 金灿月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想离开重华宫,却被荣妃的人拦了下来,连大殿的门都走不出去。 早知道……早知道她自己的人也带不进来。 只能期望裴宁川出宫门的时候,发现端倪了。不然,以荣妃和徐玉华的嫉恨,今日估计得受一点苦了。 唯一的安慰是她的小命无碍。 却在众人不知道的瞬间,一道身影从重华宫奔向勤政殿,来去如风。 第63章 荣妃的连坐惩罚 勤政殿。 裴宁川送走金灿月返回,还未入门,就接收到帝王揶揄的眼神。 永昭帝调侃道:“你这么正经的人,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得去手?也不怕别人骂你老牛吃嫩草,假正经。” 明知道是永昭帝试探的话,裴宁川瞧了一眼永昭帝,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轮到永昭帝奇怪了,“你怎么不反驳?平日里拿你和那些美貌女子调侃两句,你就和朕着急,今日是怎么了?” 裴宁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淡声道:“这事本来就是事实,臣怎么狡辩?” “真的?” 永昭帝傻眼了,完全被裴宁川的坦率给整不会了,还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追问道:“你没骗我吧?” “臣没有这么无聊。”裴宁川放下茶杯,看着上首的帝王,又道:“难道陛下不是这么想的?” 永昭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就是想找个理由调侃裴宁川,没想到这次倒是真的!难怪上次裴宁川给这姑娘请封爵位,原来是博美人一笑啊! 君臣二人安静片刻,又说起了正事。 这时,勤政殿门外有人探头探脑的,永昭帝蹙了蹙眉,朝着殿外的人招了招手,“有何事禀报?” 裴宁川也停了下来,瞥了眼门外,心中一动,那个内侍是刚刚送金灿月出宫的人。难道是金灿月发生了什么事? 小内侍快步走进勤政殿,眸光落在裴宁川身上一瞬。 然后,他朝着永昭帝跪了下来,“陛下,奴刚刚送江陵郡主出宫,转身遇见重华宫的人。见江陵郡主被重华宫请了去,心中一时好奇,追了过去,却久久不见江陵郡主出来。奴思来想去,还是向陛下禀报一下江陵郡主的行踪。” 万一江陵郡主在宫中出了事,也能减轻他的责罚。 永昭帝满脸好奇与惊讶,转头看向裴宁川,“朕记得,江陵郡主是第一次入宫,荣妃召见江陵郡主做什么?” 小内侍想到自己人的叮嘱,又道:“听说荣妃的妹妹徐夫人也在重华宫。” “徐玉华也在重华宫?” 裴宁川心里一慌,担心徐家姐妹对金灿月做些什么,顿时坐不住了。 霍然起身,他朝着永昭帝说道:“陛下,灿灿……江陵郡主曾经与裴君卓有过婚约,徐玉华一直不满意她,想要退婚。最后裴君卓却被江陵郡主退了婚,承恩伯府一直不甚满意这个结果。” 永昭帝露出几分错愕,“她和承恩伯府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若是这么算起来,他的爱卿不仅仅是老牛吃嫩草,还差一点扒灰。金灿月就是和裴君卓退了婚,他们俩在一起少不得被议论,难怪二人如此低调。 裴宁川点头,“臣担心江陵郡主,愿做一回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行吧,朕陪你走一趟。” 下一刻永昭帝也起身,吩咐身边的内侍,摆驾重华宫。 重华宫。 屋外骄阳似火,翻滚着滚烫的热浪,片刻功夫便能晒得人汗流浃背。 荣妃为了教训金灿月,当真叫来几个教规矩礼仪的女官,当众教金灿月规矩,还非得站在没有树荫的太阳下。 而荣妃和徐玉华二人却躲在树荫下,承受着热浪,只为看金灿月受规矩折磨。 金灿月看到这一幕,有几分无语,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折磨人的手段,她是想不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宫里哪位能人发明的。 起初金灿月并不配合教规矩的女官,荣妃便让身边的宫女做示范,一遍又一遍的跪拜,“江陵郡主,若是你不肯学规矩,这些人就不准停下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到你愿意学为止。” 还搞起连坐的惩罚,她不学习宫廷的规矩礼仪,这些人就一直给她示范下去。 若是她当真是个善良单纯的姑娘,还真得心疼重华宫的这些宫人和教习女官,说不准就屈服了。但她识破了荣妃的伎俩,越发不愿意顺她的心。 “荣妃娘娘,让这些人辛苦做示范的人是你,又不是我金灿月。若是不想她们受苦,还不是您的一句话?我说的话又不管用!”金灿月挑了挑弯弯的眉毛,语言直指要害。 荣妃冷笑,厉眼扫过去,众人皆低头,方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给了她们机会,只要你江陵郡主愿意学习,她们就可以免去这份辛苦。” 众人皆期待地看着金灿月,只等着她开口答应下来。 还有人火上浇油,徐玉华在中间挑拨离间,“若是江陵郡主不体恤你们,你们可得好好记着,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去。” 金灿月摇摇头,无所畏惧地回了过去,“我一个外姓郡主能进几次宫?你们就是天天记恨我,惦记着我,也找不到我的人。” 道理是这么个理,荣妃气得够呛,她冷眼瞥了眼心腹紫鸢,“去把银针和金疮药端过来,咱们给江陵郡主准备好。”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金灿月瞧见紫鸢端过来的东西,若有所思,这些人不会是容嬷嬷的徒弟吧? “现在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乖乖听话便好。”荣妃冷哼一声,摩挲着细长的银针,拿起一瓶金疮药,朝着金灿月道:“对付某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就得用银针给她松松经脉,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涂上金疮药,不到一刻钟,身上的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就算有些人跑去前朝找陛下告状,她也没有了证据。” 金灿月随着荣妃的解说,跟着夸张地一抖,道:“荣妃娘娘可别吓唬人,大不了我跟着学规矩就是。” 反正她拖延的时间够长了,眼看着荣妃没有耐心了,她索性软下脾气,放低姿态,准备跟着女官学习规矩礼仪。 若是裴宁川下值够早,就会发现她还在宫里,她受到的折腾也少些。 就在这个时候,金灿月准备学规矩,荣妃奸计得逞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直奔重华宫,不给荣妃和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陛下驾到!” 第64章 请陛下给裴君卓和金玉瑶赐婚 荣妃等人一转身,永昭帝已经近在眼前,慌忙低头行礼。 永昭帝看着园中的阵仗,又是教习姑姑,又是银针和金疮药,心中猜到几分。 这么多年来,他对荣妃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则因为当年那桩旧事,他虽惩罚了皇后,却无法弥补荣妃失子不育之痛;二则因为他贵为帝王,服用名贵药材也没办法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看着荣妃这等健康鲜活的人,总想多宠着几分。 见金灿月无事,他缓步走到荣妃身前,朝着她伸出手,“爱妃请起。” 荣妃抬眸一笑,娇柔地将玉手放在帝王手掌心里,借势站了起来。 “谢陛下!”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皆知荣妃的受宠,但是神色各异。 旁边的徐玉华眸中闪过一丝羡慕,眼神却落在裴宁川身上。她自知比不过长姐,却也自恃容貌美丽,想要寻觅一个金龟婿。曾经她期待与这人琴瑟和鸣,传为一段佳话,却没想到失了手。 而眼前这个她得不到的男人,却为另一个女人担忧惊惶。 双方见礼结束后,裴宁川一眼落在金灿月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见她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与前面两个人不同,金灿月知道永昭帝的态度,十之八\/九要护着荣妃,眸中一瞬,晦暗不明,脑子里思考着对策。 她现在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冲出去陈诉给永昭帝听,永昭帝会帮助她吗? 以永昭帝对荣妃的宠爱,不保证他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说不准,把这件事定性为荣妃教她宫廷礼仪,她还不知道感恩,倒打一耙。 金灿月犹豫了。 她必须做到一击必中才行。 另一边荣妃见到永昭帝前来重华宫,知道必定是为了金灿月的事情,她担心永昭帝问罪,也担心金灿月告状。毕竟帝王的恩情和情分越用越少,她能少一事绝不多一事,此时只想着快点远离现场,远离这些人和物。 “陛下,天气炎热,您怎么不乘肩舆过来?快快往屋里走。”说完,她捏着帕子给永昭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端的是妩媚多情。温柔乡,英雄冢,饶是太监看了也心软。 永昭帝一笑道:“天气热,那些抬轿的人也热,走得慢吞吞的,朕还不如自己走过来。” 荣妃娇嗔道:“陛下心疼那些下人,而妾只知道心疼陛下!” 永昭帝十分受用,心里熨帖。 见此,荣妃连忙把人往重华宫里引,吩咐紫鸢叫人上茶。至于这些教习女官,还有端来的恐吓道具也跟着撤了下去。 裴宁川快步走到金灿月的身旁,不疾不徐地跟着她,顺手递了一块手帕给她,“擦擦汗!” “谢谢!” 金灿月接过手帕,抹掉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偏头看向裴宁川,低声道:“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有人担心你,时时盯着你,一见不对劲就去勤政殿搬救兵。”裴宁川说得语焉不详,似乎在说小内侍的事情。 但金灿月明白是裴宁川安排的人,发现她在重华宫不对劲,就去勤政殿找他帮忙。她低低的声音,宛如撒娇告状,“你可算来了!荣妃娘娘非要教我规矩,我推拒不成……” 这样说太软绵绵的了,她才不是找裴宁川撒娇告状,连忙急转而下,“这些人差点就要晒成鱼干了。” 嗯,她是心疼这些跟着她暴晒的女官和宫人。 裴宁川见到金灿月傲娇的小模样,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若有若无地点头,“郡主心疼那些宫人,而我只知道心疼郡主!” 金灿月差点破功笑出声,这么茶里茶气的裴相,跟着荣妃现学现卖吗? 抿了抿嘴唇,她淡定地点头,“我还心疼裴相,大老远的赶过来救我,大恩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裴宁川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俗气却十分有效的报答方式。 金灿月戏弄般地说道:“唯有不报!” 裴宁川:“……” 两个人低声细语,眉目传情,看得某些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众人重新坐在重华宫大殿里,心态也变得不一样。 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妃子,永昭帝想给荣妃台阶下,“江陵郡主第一次入宫,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把人请过来?好奇江陵郡主长什么模样?” 荣妃顺着永昭帝的话答道:“臣妾就是想见一见江陵郡主,这个差点成为臣妾外甥媳妇的姑娘。” 外甥媳妇?裴君卓的妻子? 金灿月心里猛然一跳,担心荣妃下一句就是喜欢她这个江陵郡主,请求陛下赐婚。若是金口玉言,她该如何应对呢? “荣妃娘娘,江陵郡主并非官家出身,不懂宫里的规矩,不宜多在宫廷走动。”裴宁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打断荣妃接下来的话。 这是在贬低江陵郡主吧?裴相不是很护着她吗?难道是假的? 在所有人不解之时,他又道:“她与裴君卓无缘,也是好事。” 永昭帝听见裴宁川的话,差点控制不住露出瞠目结舌的神情,心道:与你有缘,难道就不用在宫廷走动? 他虽没有想过主动赐婚这种事情,但也不好随意插手此事。 荣妃固然可怜可爱,他的爱卿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着实让他左右为难。 荣妃不知道裴宁川和金灿月的特殊关系,也就不知道永昭帝心底的犹豫为难。在她看来,永昭帝必定是向着她的,她转眸盈盈一笑,“裴相多虑了。江陵郡主不懂宫里的规矩,本宫不是邀请众位女官正在教她规矩吗?陛下以为如何?” 永昭帝很想回一句不如何。 但他不想直接回拒荣妃,惹得她有失体面,转而将难题推给金灿月。 “咳咳……咱们几个局外人商谈这么久有什么用?不如问一问江陵郡主的意见?” 江陵郡主的意见? 荣妃差点忘记这么个人。 从陛下出现,这位江陵郡主就犹如隐身一般,没有站出来主动拆穿她的说辞,也没有跪在地上喊冤。 像是吓破了胆。 她目光咄咄逼人盯着金灿月,希望她识抬举,不要乱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聚在金灿月的身上,金灿月抬眸对视,眨巴着眼睛,无辜地说道:“荣妃娘娘叫我过来,只是为了缓和我与承恩伯府的关系,为裴君卓裴公子和我堂姐私奔定亲之事道歉。学不学宫廷规矩与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她刻意避开外甥媳妇这个身份,只说学规矩的事情,却轻而易举地道出裴君卓干的丑事。 徐玉华吓得六神无主,担心永昭帝对裴君卓印象更差,不敢随意狡辩,只能一切凭借荣妃做主。 荣妃脑海里轰鸣了一声,心道:她怎么敢? 就不怕和重华宫作对,不怕和整个承恩伯府作对吗? 金灿月趁着荣妃和徐玉华没有反应过来,朝着永昭帝屈膝行礼,快言快语道:“陛下,对于裴公子带着我堂姐私奔之事,江陵不想多追究,愿意玉成一对苦命鸳鸯。请陛下给裴君卓和金玉瑶赐婚!” 第65章 金灿月中毒 请陛下给裴君卓和金玉瑶赐婚? 徐玉华听见这话,气得要跳起来破口大骂,金灿月这死丫头是故意的!故意把金玉瑶推出来,让她的君卓娶不到高门贵女为妻! 幸好身边的心腹拉住了徐玉华,陛下面前哪里有她这个臣妇说话的份? 只能指望荣妃娘娘了。 承恩伯府人口简单,除了徐玉华育有一子,再就是她们的弟弟徐墨华膝下有一子一女,这三个孩子正是联姻的好对象,能为荣妃和三皇子拉来势力。 由此可见裴君卓婚事的珍贵。 当年他一拖二耗着金家两房的姑娘,意在收拢整个金家,为三皇子夺嫡准备钱财。 如今,只剩下金家大房的金玉瑶一人,着实没有联姻的必要,白白浪费资源。 不仅仅徐玉华不满意这门亲事,荣妃也不乐意。 但金灿月提起这事,荣妃不得不斟酌一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丫头突然请求给裴君卓赐婚,既委婉地拒绝重修旧好的要求,让陛下不能给她和裴君卓赐婚,又能让金玉瑶占了正妻之位,绝了她们私下拉拢的心思。 真是好算计! “陛下,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聘为妻,奔为妾,恐怕这位金玉瑶姑娘担不起正妻之位!” 徐玉华连忙附和,“对,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这是私奔,只能为妾。” 金灿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刚刚她为了把裴君卓定死,直接用了“私奔”二字,的确不好改口。 一想到曾经徐家人默许金玉瑶接近裴君卓,乐见其成,对比如今想方设计地摆脱金玉瑶,她只觉得齿冷! 与承恩伯府疏远,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为了不显得冷漠凉薄,金灿月低声道:“可怜我堂姐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她也是信任裴家公子,才愿意跟着他奔走江陵。为了取得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的信任,她费了不少功夫,才定了亲。” 永昭帝捕捉到重要信息,“这么说,裴君卓和金玉瑶二人是定了亲的?” 突然的发问,代表着永昭帝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顺着荣妃的话继续说下去。 他不想在金灿月无事的情况下惩罚荣妃,也不想帮着荣妃将金灿月赐婚给裴君卓,帝王主打一个平衡。 金灿月眸子一亮,请求赐婚裴君卓和金玉瑶之事有希望。 她连忙点了点头,“是的,裴相也知道此事,还是见证人。” 既然她想让金家大房彻底疯狂,当然必须让金玉瑶嫁给裴君卓为正妻,让两家彻底绑在一起共沉沦。 永昭帝看向裴宁川,裴宁川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金玉瑶对裴君卓有情有义,按说裴君卓不可慢待人家姑娘。” 若是不给裴君卓娶妻生子,他怎么能定性? “裴宁川,你怎么可以给君卓定下这么一门妻室?你居心不良!你贪恋美色,罔顾人伦!”徐玉华顾不上天子,当堂质问出来,甚至骂骂咧咧道出自己的心声。 裴宁川怕金灿月尴尬,瞥了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 仿佛徐玉华的骂声牵扯的不是她。 这心态真好! 裴宁川放下心来,不疾不徐地说起陈年往事,“徐夫人也曾十七八岁过,当年你在做什么?怎么就不能体谅人家姑娘?” 额,说起过往,徐玉华一下住嘴了。 曾经的曾经,十七八岁的她给裴宁川下了药,虽然失手,好歹进入了裴家,缠上了他。 她真没什么底气吵裴宁川。 永昭帝见双方安静下来,不给他们再争吵的机会,快刀斩乱麻,说出自己的决策。“朕答应江陵郡主的请求,给裴君卓和江陵郡主的堂姐金玉瑶赐婚,并让他们下个月完婚。” 下个月完婚? 如今已是月末,一个月内举办婚礼,这也太匆忙了。 荣妃和徐玉华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陛下也不偏向她们。这可如何是好? 荣妃唤道:“陛下……” 永昭帝害怕荣妃的纠缠,立刻起身提步往外走,“朕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有事晚上再说。” 金灿月等人见到永昭帝起身了,也跟着起身告辞。 望着快步离去的背影,荣妃知道错失良机,无力改变,晚上说只是借口托词。赐婚裴君卓和金玉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顿时为自己的失算气得快要吐血了。 徐玉华更是气得失态,诅咒金灿月,“这个杀千刀的小贱人,故意坑害我儿,怎么不是她气得吐血?” 刚刚踏过门槛的人,陡然转身,冷冷瞥了眼徐玉华,明显是听见徐玉华的诅咒,十分不高兴。 “裴相,你怎么了?”金灿月走在前面,发现裴宁川没跟上,下意识转身寻找他。 恰好她也听到重华宫大殿里的咆哮,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失败者无能的咆哮,有什么可介意的?我这不是……好好的……” 金灿月话还没说完,脸色一变。 瞬间痛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刚刚还能说能笑的人,身体抖得如筛糠,浑身上下冒冷汗。 明显十分不正常。 金灿月觉得很不对劲,朝着裴宁川勾唇,想笑又笑不出来,警觉道:“好像……有点不妙……” 裴宁川吓得跑过去,伸手去扶金灿月,一个不注意,面前的姑娘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托着金灿月的身体,剥开额前覆盖的长发,只见一张青白交加的俏脸。 唇色泛着乌黑,牙齿直发颤。 这……好像是……中毒的征兆? 他第一时间想要召唤大夫,却被金灿月抱住胳膊。 小姑娘满眼的惊慌恐惧,只来得及叫一声,“裴宁川……救……” 一口血喷了出来,宛如墨梅点点,洒在衣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金灿月更是晕倒过去,紧闭双眼,再也没有翕动的小蝴蝶似的睫毛。 裴宁川抹了抹金灿月唇角的血迹,不够艳丽鲜红,完完全全接近黑色的深红,泛着诡异的光。 心里犹如战鼓擂,害怕极了。 他失声唤道:“来人!快请太医,江陵郡主中毒了!” 第66章 荣妃娘娘做贼心虚吗? 这动静可不小,走在前面的永昭帝听见后,停下离去的脚步,转身返回,“江陵郡主怎么中毒了?” 众人心中一片茫然,沉默寡言起来,不敢怀疑荣妃,也不敢对上裴相杀人似的眼神。 纷纷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就怕殃及自身。 大殿里,徐玉华见自己的诅咒应验了,愣是呆呆愣愣地盯着金灿月好几息,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有莫名其妙的茫然。 这毒真不是她下的! 她还没有本事在后宫里下毒,毕竟她只有一个脑袋,不够陛下砍! 倒是重华宫是长姐荣妃的地盘,荣妃又是一宫主位,颇受永昭帝的宠爱,说不准是她下的毒?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长姐,那毒是你……” 荣妃偷偷地扯了下徐玉华的衣角,横扫了她一眼,暗骂道:蠢货,闭嘴!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徐玉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荣妃就能猜出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别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这个蠢货竟然替别人主动问出来。 荣妃机智地跪倒在地,匍匐在地面上,叫起了冤枉,“陛下,臣妾冤枉!臣妾绝对没有加害江陵郡主!” “行了,你快点让人帮忙救治江陵郡主,剩下的事情稍后说。” 永昭帝是相信荣妃没有这么大胆的,敢在后宫对他亲封的郡主下手,而且这个郡主还是江陵赈灾的大功臣。 难道她不怕文人的笔如何记载这件事情? 难道她不怕百姓如何看待她和三皇子? 低头看着裴宁川正在给金灿月喂药,永昭帝连忙吩咐道:“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点给裴相端一杯清水过来!” 林内侍一直跟随在永昭帝身边,见小内侍和小宫女都吓傻了,知道指望不上。他忙小跑着过去,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清水,又快速返回大殿门口。 “裴相,水来了。” 裴宁川辅助着金灿月吞咽药丸,却怎么也无法说服昏迷的人动一动喉咙。 恰好林内侍送来清水,他一把接了过去,正要端给金灿月喝。 下一刻又犹豫了。 他将水杯还了回去,“我不用重华宫的东西!” “也不敢用!” 林内侍尴尬地看了眼永昭帝,还是替他解释道:“裴相放心,这水是我在陛下刚刚坐在那一桌取的,泡茶未用完的水,肯定没问题。” 若是荣妃娘娘没有疯到失去理智,是不会对陛下下毒的。 再说,刚刚陛下亲自试了毒,人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依旧一副病弱美人老大叔模样! 这水绝对没有问题! 裴宁川的确需要清水融化药丸,瞥了眼卖力解释的林内侍,将信将疑地接过清水,自己尝了一口,的确没有品尝出什么异味。 方才亲手端给金灿月,顺利地喂下了药。 等待太医的过程中,裴宁川也没有闲着,缓慢地抱着金灿月到重华宫大殿里,放在刚刚搭建的软榻上,让病人躺得更舒适些。 又瞥了眼跪了一地的宫女,基本都是荣妃的人。 他嫌弃这些人照顾不好金灿月,转身朝着永昭帝进言,“陛下,臣恳求网开一面,让江陵郡主的贴身侍女翡翠和琥珀二女入宫,她们照顾江陵郡主更细心一些。” “准!” 永昭帝挥了挥手,让林内侍去安排,又补了一句,“顺便让裴相的护卫也一起进来,还有以后江陵郡主入宫,允许带她自己贴身伺候的人。” 江陵郡主一个女子,贴身伺候的人总不会是男人吧? 他的爱卿看着光风霁月,却最是小心眼,肯定不会让其他年轻男人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打转。 不久,好几个太医跟着御前伺候的内侍到来,他们见到大殿里的场景,立刻知道需要救治的人是谁,慌忙奔了过去诊脉。 “严太医,江陵郡主的情况如何?” 此事关乎重华宫、裴宁川和新封的江陵郡主,永昭帝心里也着急,忍不住追问起来。 “陛下,臣等一致认为江陵郡主中了毒,幸好服用的量少,再加上有丹药缓和毒性的蔓延,保住了五脏六腑。” “稍后,我等开药方抓药,必定能够清除郡主体内的大部分毒素。” 裴宁川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一针见血地问道:“郡主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几个太医犹豫不决,纷纷看向严太医,让他开口回答裴相的问题。 严太医赶鸭子上架,皱着眉头回道:“此毒颇为霸道,体内余毒不清,郡主便会一直昏迷不醒。我等才疏学浅,一时不能解决这个难题,还得再回去研究一番。” 裴宁川沉着脸,有暴风雨来临之势,“你的意思是她醒不过来?” 太医们纷纷缩头缩脑,宛如鹌鹑。 “宁川,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开药方祛除大部分的毒素,剩下的余毒肯定也能够除掉的。”永昭帝保持着理智,劝说裴宁川。 又吩咐着太医,“让整个太医院的人一起研究救治江陵郡主的方案,若是实在束手无策,就发皇榜招揽民间的能人义士,总会有人能救郡主。” “是。” 众位太医转身退下去,却被裴宁川一下叫住。 此时此刻,裴宁川冷静了下来,扫了眼还摆在桌上的茶水和点心,“请诸位太医查看一下,中毒的源头是什么?” 严太医看了一眼同僚,几个人动了起来,闻了闻各种进口之物的气味,看了看颜色的变化,却始终一无所获。 “回禀裴相,这些糕点和茶水并没有问题。” 裴宁川皱了皱眉,回想起他们进入宫殿时的场景,“这些都是后来上的,之前的茶水和糕点肯定换下去了。” 荣妃心里一跳,不想让裴宁川节外生枝,忙跪在永昭帝面前哭诉,“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可以发誓从来没有对江陵郡主下毒。” “既然爱妃是无辜的,让裴相继续查看也无妨。”永昭帝也是左右为难,不顾荣妃的哭诉,朝着身后的内侍摆了摆手,“你们四处找找。” 立刻有人走出大殿,前往重华宫的各处查看。 没多大一会儿,众人纷纷赶回来,“陛下,没有见到之前的茶水和点心,听重华宫的人说,换下的茶水已经倒掉了,糕点被几个宫人分食了。” 荣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等此事一了,一定要嘉奖今日伺候的人。 实在是太有眼力见了。 虽然她没有下毒,但是却给她避免了一场祸事。 这么快就处理掉了东西,裴宁川越发嗅出几分不正常,“荣妃娘娘这是做贼心虚吗?” “裴相,你要污蔑本宫,请拿出证据来!”荣妃撑起腰杆,当堂反驳。 裴宁川不欲做口舌之争,门外却传来清脆冷静的女子嗓音,“娘娘想要证据,请稍等!” 第67章 没有下毒,是巴豆汁。 “翡翠?你能找到证据?” 裴宁川见到来人,正是金灿月的贴身侍女翡翠。 向来沉静不多言的侍女发声,十之八\/九她能找到证据。为什么不是证据在她手里?因为她没有跟来重华宫,一直在外面等待金灿月,根本不可能拿到证据。 翡翠点了点头,朝着裴宁川说道:“小姐的衣袖内侧有夹层,里面应该有一块手绢,湿的,必定沾了她今日饮用的茶水。” 众人听到此言皆有些不可思议。 荣妃虽脸色未变,但是她殿中伺候的宫女中有人露出一丝惊惶。 裴宁川低头在金灿月的衣袖中摸索,寻到了所谓的夹层,找到一块淡青色的帕子,湿润润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实在是出人意料,荣妃准备出口狡辩,反倒让人抢了先。 见到如此一幕,春明忍不住感叹道:“翡翠姑娘,你们家小姐这是什么癖好?袖中藏罗帕?” “诸位有所不知,自从我家老爷去世后,明里暗里想害小姐的人不少,一般她心里都会有数。对于待她有敌意的人,她不会吃对方给她的食物或者茶水,实在避不过去,就嘴唇沾一沾水,多余的茶吐在罗帕上,以防万一。”翡翠如是道。 严太医猛地感叹一句,“难怪!此毒如此霸道,郡主却中毒不深!” 裴宁川没有当即对峙荣妃,而是将罗帕转交给严太医。 “请诸位太医帮我看一看,此毒是否与郡主所中之毒一样?” 严太医接过罗帕,嗅了嗅味道,又转交给其他几位同僚,最后一致得出结论。 “就是郡主所中之毒。” 当即,永昭帝大怒,“荣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臣妾冤枉!”荣妃一时想不到脱身之策,只能从证据的来源下手,她斜睨了一眼罗帕,辩解道:“这茶不一定是重华宫的茶,也许郡主在别处用过之后带过来的……”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郡主来重华宫之前,去过陛下的勤政殿,娘娘是在怀疑陛下吗?” “不,不敢。” 荣妃连连摇头,永昭帝可是她手里最重要的法宝,怎么可能怀疑他? 当然是怀疑其他宫里的人,偌大的皇宫又不是她重华宫一家,金灿月就不能半路遇见其他嫔妃,相约喝一杯茶? 她期期艾艾地说道:“这后宫里又不是只有我荣妃一人,其他姐姐也对江陵郡主很感兴趣——” 说话停顿的地方很巧妙。 永昭帝忍不住跟着思考起来,半晌摇了摇头,“不可能。只有你的宫殿离朕的勤政殿最近,也离前朝宫门最近,其他嫔妃半路拦截江陵郡主,至少要耽搁一刻钟左右,时间上不符合。” “荣妃,你总不能怀疑是江陵郡主给自己下毒吧?为了陷害你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他还是命令身边的内侍出去查探,不想委屈荣妃。 裴宁川面无表情地建议道:“陛下,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请内侍省查一查这茶叶的源头,分给了哪几家。” 历朝历代的规矩,贡茶和外面流通的茶叶不一样,为了体现皇家的尊贵,贡茶的品质更高,有些甚至是独一无二的。 总之,不是寻常人能够喝的上的茶。 荣妃心里一跳。 为了在豪富的金灿月面前显摆,她好像特意拿出了君山银针招待金灿月,而今年的君山银针量特别少,陛下知道她喜欢喝,都赐给了她。 永昭帝觉得言之有理,让林内侍去办。 林内侍接过裴宁川手中的罗帕,嗅了嗅味道,站着没有动,神色有几分尴尬。 “林立,你这老货怎么回事?跑不动啦?”永昭帝道。 “陛下,这是君山银针!”林内侍不知道永昭帝有没有印象,瞥了眼荣妃,提醒着永昭帝。 永昭帝没有想起来,眼神中有些无辜不解,君山银针怎么了? 林内侍瞧着荣妃花容月貌的脸,只能在心底道一声得罪,直接说道:“上次荣妃娘娘在您那里喝到君山银针,赞了两句好茶,您就将库房的君山银针都送到了重华宫,还说这茶娇气,不好保存,配荣妃娘娘这么细致的人儿正好。” 得,茶也不用过问内侍省,直接给锤死了。 永昭帝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闭眼回想片刻,“是有这么回事。今年上供的君山银针量少,不够分,我便全部给了荣妃。” 荣妃一下呆坐在地上,完了,大势所趋! 想到她真的没有下毒,只能再赌一赌陛下的宠爱,大不了陛下发现了她做的事,责骂几句,惩罚几天。 裴宁川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不知道娘娘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荣妃无可奈何。 她咬了咬牙,让心腹紫鸢扶她起来,然后吩咐道:“紫鸢,你去把奉茶的宫女叫过来,其他不用多说。” 裴宁川道:“还是让我的护卫春明跟着紫鸢姑娘走一趟吧。” 等待的过程中,荣妃又强调道:“陛下,我真的没有对江陵郡主下毒!” 不久,紫鸢后面跟着一个宫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陛下,重华宫的奉茶宫女采荷带过来了。” “采荷拜见陛下!” 永昭帝没有多言,挥了挥衣袖,“你们起来回话。” 紫鸢起身后,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荣妃身边伺候。宫女采荷的身边一圈空了下来,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就是给江陵郡主奉茶的宫女?给一品郡主下毒该当何罪?”永昭帝端着帝王威严,十分唬人。 “下毒?不是下的……” 采荷立刻意识到不对,紧闭上嘴巴,惶恐不安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一下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陛下,奴婢没有给郡主下毒!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救我!” 后一句是对着荣妃说的,下巴豆汁和下毒的性质不一样,她还是知道的。给一品郡主下毒,她有几个脑袋够砍? 现在,也只有荣妃能够保住她。 裴宁川清冷地撩了撩眼皮,“荣妃娘娘,这小宫女找你求救,这是何故?” 荣妃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有给江陵郡主下毒,就是没有!采荷,你照实说!” 采荷点了点头,“江陵郡主和徐夫人不合,我们娘娘心善,想要从中说和,奈何江陵郡主太傲慢,不给娘娘面子。所以,奴婢给郡主奉茶的时候,加了一些巴豆汁,替娘娘出气。” 巴豆汁?学规矩? 裴宁川想到这两样加在一起,让金灿月一个姑娘家受到腹痛和太阳下学规矩的双重折磨,顿时觉得重华宫的人没有那么无辜。 采荷见裴宁川冷着脸,状似不相信,疯狂地说道:“奉给江陵郡主的茶不只我一个人碰过,我离开了片刻,让采露给我盯着的。肯定是她下的毒!” 裴宁川冷眼看着采荷疯狂攀咬,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带采露审问。” 第68章 难道这就是小舅子的待遇? 采露被带进来的时候,懵懵懂懂的,但看殿中的形势,她也知道重华宫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特别是瞥见躺在那里的华服女子,一动不动,周围围着好几个太医。 她更是低眉垂眼,垂手而立,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脸。 裴宁川看着乖顺的宫人,例行询问,“你就是采露?” “是……奴婢是采露。”采露悄悄捏了捏裙摆,汲取丁点力量,仿佛才有力气答话。 “江陵郡主在重华宫中毒昏迷,奉茶的宫女采荷说她下的不是毒药,是巴豆汁,而你采露碰过郡主的茶杯,是你将茶杯替换了,将毒药端给了江陵郡主,导致她中毒不醒。” 裴宁川还没有质问,采露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陛下、娘娘、裴相,奴婢冤枉啊!虽然是我将茶杯端给江陵郡主的,但是我没有给郡主下毒!” 重华宫的人都见过她,且知道是她上的茶。 她狡辩不了。 采露边回忆边讲述经过,“当时……当时我和采荷姐姐一起端着茶到这里,哪里有机会给郡主下毒?” “中途,我肚子疼,离开了片刻……”采荷昂着头争辩,她真的害怕只有她有嫌疑,拼命地提醒采露,“那个时候只有你采露一人。” 这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采露察觉到采荷的险恶用心,伶牙俐齿地反问道:“是只有我一人,怎么不说是采荷你故意下的套,给郡主下毒再栽赃给我?” “胡说八道!我做事是奉娘娘的旨意,你给郡主下毒肯定受外人指使!” 两个宫女互相攀咬,还牵扯到后宫其他的人,永昭帝听不下去了,直接呵斥一声,“将此二人押往内狱审问,重华宫其他人不得随意出入宫门,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一时审问宫女无果,裴宁川见案件转交给内狱,想必永昭帝会给金灿月一个满意的结果,顿时决定先带金灿月回他的宰相府邸。 “春明,你去金家走一趟,报个信!” 春明转身准备往外走,翡翠叫住他,朝着裴宁川说道:“裴相,我是金家的人,我跟着春明护卫走一趟,更好沟通此事。再给小姐收几件换洗的衣裳过来,琥珀这丫头粗心,小姐就交给您了。” 裴宁川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金家大宅院里,众人得知金灿月中了毒,昏迷不醒,各自态度不一样。 江莲心看着翡翠身后空荡荡的,眉眼皆是焦灼,“翡翠,我的女儿在哪里?她没跟着回来养病吗?” “夫人容禀,小姐中了毒,身体虚弱,不能轻易移动颠簸。再加上每天宫里的太医要给小姐诊脉,来去不方便,便先在宰相府邸养身体。”翡翠一句一个理由,堵住了江莲心的嘴。 江莲心动了动嘴,想说她要将人抢回来,但是春明抱着剑,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她没胆子登门。 “灿月病了,我得通知灿阳,让他回来代我看看他姐姐。” 翡翠又说了几句金灿月的情况,去揽月院收了一些衣裳和日常用品,再一次登上马车离开金家大院。 江莲心也很着急,去了一封信召回金灿阳。 关于金灿月中了毒,客居在宰相府邸的事情,她害怕此事影响金灿月以后的名声和嫁娶,让金灿阳回来商议此事。 金灿阳向夫子告了假,连忙驾车往宰相府邸赶去,连自己家的门都没进去。他满脑子都是金灿月昏迷不醒的场景,害怕唯一的姐姐离他而去。 至于江莲心的满纸担忧,他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傍晚赶到宰相府邸时,裴宁川正陪着林清源在正堂里说话。 刚刚从南边回来,林清源还没来得及休憩一两天,就见到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不是陛下出的皇榜,就是宰相府邸重金招名医救治江陵郡主。 他瞧着好友略显疲倦的双眼,宽慰道:“别担心,肯定有办法救治江陵郡主。” 裴宁川揉了揉额头,语调低落,“看着她躺在那里,不会动不会笑,我恨不得替代她。” “你想躺下来趁机休息,还是想威胁谁?”林清源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地调侃,见裴宁川毫无兴致。他只得又道:“至少郡主的毒素没有蔓延,就是好事。” 这时,门房仆从小石头脚步匆匆地来禀报,“相爷,门外来了个十多岁的少年,自称是江陵郡主的弟弟金灿阳,前来拜见您。” 裴宁川紧锁的眉头微微展开,“他应该是来看灿灿的,快请进来。” 顺势起身,往门口走去,有迎接的架势。 林清源支着下巴,幽幽叹息道:“裴宁川,你真的很过分!” 刚刚他携带夫人和孩子过来拜访,门房禀报了裴宁川,裴宁川直接让管家出面招待。夫人和孩子进去看望江陵郡主,他茶都喝了三杯,好友才姗姗来迟。 现在金灿月的亲弟弟登门,好友竟然亲自出门迎接。虽然这门就是正堂的门,但放眼天下,谁有这待遇? 估计就是今上登门,他裴宁川顶多也就是这待遇。 林清源十分不服气,揶揄道:“难道这就是小舅子的待遇吗?” “林御史,请你正经些!”裴宁川端着正经又严肃的脸,不像是说笑,搞得林清源有些莫名其妙的。 林清源撩起眼皮瞥过去,庭院中央走来一俊俏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和金灿月有几分相似。 他再看看裴宁川清俊的背影,心里暗自咂摸,三十七岁的姐夫被十二岁的小舅子拿捏,这就是爱屋及乌的后果? 再一想到自家那十九岁的小舅子,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别嘲笑裴相了。 五十步笑百步! 金灿阳见到正堂门口站着的青年男子,经过管家的介绍,得知是他最崇拜的裴相,惊喜又惶恐地上前,“小子金灿阳拜见裴相!” 不等金灿阳弯腰行礼,裴宁川一把扶住他,“你是过来探望你姐姐的吧?跟我来!” 金灿阳见到最崇拜的人,也来不及寒暄,跟着裴宁川去见金灿月。 这下正堂里独留林清源一人,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向景和,“你们裴相的待客之道跟谁学的?他能拿我当个客人吗?” 景和冷冷地瞥了眼,“林御史,裴相说过,他和您是同窗好友,不需要这么讲究!” “不,我需要这么讲究!”林清源一本正经地说完,低声嘀咕道:“好歹把我当个外人……” 突然,庭院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而且十分急躁。有人高呼道:“相爷,有人接了我们的重金悬赏,江陵郡主有救了!” 此时,林清源立刻站起来追问:“人在哪里?速速有请!”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第69章 裴相被小舅子忽悠瘸了吧? 金灿阳见到金灿月的那一刻,屈膝半跪在她的床榻前,双手紧握着她纤细的指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本不是敏感脆弱的男儿,却一见到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躺在那里,就情不自禁地哽噎落泪。 “谁给我姐姐下的毒?凶手可抓到了?” 裴宁川沉默半晌,“灿灿在重华宫里中的毒,两个奉茶的宫女都有嫌疑,目前陛下还在命人查询真相。” 也就是说,重华宫的荣妃有嫌疑,宫中其他的人也有嫌疑。 但陛下的人还没有任何头绪。 之前,他没有保护好金灿月,愧对金灿月,愧对金家人。如今,伤害金灿月的人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更是无颜面对金灿月以及对面问询的金灿阳。 金灿阳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咬牙切齿道:“若是让我知道谁伤害了姐姐,就算拼上我的一切,也要给姐姐报仇!绝对不放过那个凶手!” 只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够不着朝堂之事。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墙之隔,林清源带领着一面纱遮脸的女子快步赶过来,见到庭院中等待的娇妻幼子,挑了挑眉,“现在裴相这么不讲究了?连你和启杨都成了自己人,被他赶出来了?” 林夫人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旁边站着的林启杨小朋友,还是玉雪可爱的小模样,皱着小鼻子,奶声奶气地回道:“阿爹,明明是漂亮姐姐的弟弟来了,有话和漂亮的月儿姐姐说,娘亲才带着我出来的!” “好好好……爹爹的错!”林清源举手投降,探头看向主卧里的情况,只依稀见到裴宁川的身影。 他一时拿不准,方不方便进门。 林夫人看着林清源身后的姑娘家,还随身携带着医药箱,眼珠子一转,立刻猜出对方的身份。 没有任何狗血的误会! “这位是不是给江陵郡主看病的大夫?” 得到林清源的承认后,她更是急躁地说道:“你还不带大夫进去,在这里磨蹭什么?” 林清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万一我们进去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担心牵连大夫。” “早知道我就不和景和那个冰块脸抢人了。” 来来去去这么多大夫,金灿月躺在那里暂时没什么紧急危险,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 林夫人拿白眼瞪了丈夫一眼,快步上台阶,还未走近就唤道:“裴相,有大夫过来给江陵郡主诊脉了。是否马上让大夫进来?” 门口守着的侍女琥珀和翡翠连忙转达。 “稍等。” 裴宁川和金灿阳快速完结对话,让金灿阳起身等候在一旁,他整了整金灿月的仪容,方才邀请大夫进来。 年轻的姑娘家最是爱美重体面,他要让昏迷的金灿月在人前保持最美的一面。 林清源理智上觉得不用着急,不差这么会儿功夫,脚下却走得飞快,不敢耽搁时间。夫妇二人领着白衣女子入门,“宁川,这就是揭下你重金悬赏的大夫,她说她有办法救治江陵郡主!” 裴宁川转身,愣在当场,“琼花姑娘?何时来的京城?” 原来这个白衣大夫正是琼花仙姬,当时金灿月和裴宁川放走了她,让她自己找大皇子报仇。 这姑娘也不是傻瓜,明知道天香会被一锅端了,大皇子的势力受损,她不好交差。所以,她抵达京城后,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蛰伏了下来。 不久,就听到江陵郡主中毒的消息传出来。 按理说,在江陵那会儿,金灿月对她有救命之恩。如今金灿月有难,她得报答这份恩情!这不接到宰相府的悬赏告示,她连大皇子那边都顾不上,连忙奔来看望金灿月的情况。 只是如今她不再是天香会的圣女琼花仙姬,屈膝行礼之时,自报家门,“裴相,我现在是江湖大夫,名唤檀玉。” 裴宁川知道她更换姓名是为了和曾经划清界限,从善如流,转身让出位置,“灿灿就拜托给檀玉姑娘了。” 留下翡翠和琥珀两个侍女,裴宁川带着剩下的人离开病房。 临走时,林夫人不放心,自愿留下来帮忙盯着情况。 屋外,林清源带着自家宝贝儿子林启杨在吃点心,金灿阳和裴宁川面对着面喝茶,四人皆在庭院中耐心等候。 金灿阳想到母亲江莲心寄来的家书,书信中诉说她的担忧,担心姐姐在外养病,有损名节,不利于嫁人。 他抬眸细细打量着裴宁川,清俊的容颜,配上温和有礼的脾气,是姐姐的最爱。除了年龄大了点,要品行有品行,要学识有学识,要地位有地位,是个不错的姐夫人选。 关键是姐姐在信里说过她很喜欢裴相! 想到这里,金灿阳有一些气闷,最崇拜的男人拐走了他最亲的人,他还是不开心怎么办? 越是不开心越是喜欢笑,金灿阳未语先笑,和裴宁川说起了陈年往事,夸起了金灿月,“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聪慧,有经商的天赋,能够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还供我读书!她还是我们那里公认的美人,小时候好多小伙伴都喜欢和她玩。后来这些人的长辈说我姐姐有大家风范,登门为家中晚辈定娃娃亲,先父在世时以姐姐年龄小拒绝了亲事!” 嗯,他是好心提醒裴相,他的姐姐是很难得的姑娘,得好好珍惜。 若是裴相不懂得珍惜姐姐,多的是优秀的儿郎惦记姐姐,他的姐姐金灿月小姐不愁嫁。 就算有朝一日姐姐人老珠黄,年华不在,她也能够过上优渥富足的生活。别以为区区一段婚姻就能拿捏住她的一生,谁求着谁还不一定呢? 金灿阳虽是小小年纪,却想得比较多,比较细致。 为了不让裴相自卑配不上他的姐姐,他话锋一转,又夸起了裴宁川,“当然,裴相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从古至今可排前三。” 一夸起自己的偶像,金灿阳的话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林清源看不下去了,悄声问裴宁川,“裴相,你这小舅子是打压你,还是捧你呢?” 裴宁川默认了金灿阳的小舅子身份,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淡淡地瞥了眼林清源。“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打压我了?明明是在夸他的姐姐和我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林清源微微一愣,好家伙!裴相是被小舅子忽悠瘸了吧? 直到檀玉大夫诊脉结束,翡翠过来请他们进去听结果,这场姐夫和小舅子的对话才结束。 迎面而来就是檀玉的一句话,“我可以救江陵郡主!” “但是我不知道郡主所中之毒的配方,需要一遍又一遍的试药,整个解毒的过程中,江陵郡主会很辛苦!” 第70章 凭什么受苦的人是金灿月 凭什么受苦的人是灿灿? 裴宁川心里产生一缕暴虐的躁动,有自己的打算,“檀玉姑娘,若是我有办法弄到毒物的配方,你是否能够准确无误地配出解药,减少江陵郡主的痛楚?” 檀玉多看了一眼裴宁川,爽快地点头,“当然。” 聊到她擅长的领域,整个人多了几分自信,比在江陵当天香会的圣女那会儿,更加迷人,浑身散发着特别的神采。 又叮嘱道:“裴相放心,如今江陵郡主的身体状况平稳,等几天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寻找郡主所中何毒之事,尽量速战速决。” “嗯。” 裴宁川绕过檀玉等人,往里走到金灿月的榻边,双手紧握住金灿月的指尖,心里默默地起誓—— 不惜一切代价,我一定要撬开宫女的嘴,拿到你所中之毒的配方! 灿灿,你要乖乖等着我! 当晚裴相的府邸灯火通明,侧门来往进出频繁。 关于重华宫的两个宫女采荷、采露的所有信息出现在桌案上,橘红的烛光下,裴宁川翻阅着几张纸,清冷俊俏的脸上染上一片阴翳。 晚上躺在床榻上,他还想着如何动手解决此事,一夜没怎么好好睡,四更天便起床穿戴朝服衣冠。 慢条斯理。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缓慢细致,沉稳内敛刻进了骨子里。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裴宁川的动作越是缓慢有序,心里的计划越是狠辣且周密。 从宰相府邸到皇宫中,裴宁川的异常无人察觉,直到他向永昭帝请求亲自审问重华宫的宫女,查找谋害江陵郡主的凶手。 永昭帝担心金灿月中毒之事让裴宁川不满,引出裴宁川和承恩伯府的恩怨,瞬间想要驳回裴宁川的请求。但一想到毫无进展的案情,根本无颜面对裴宁川和金灿月,着实让他张不开嘴拒绝。 犹豫片刻,他终究答应了下来。 “裴相想怎么审就怎么审,不必给朕和重华宫留面子。” 既然放手让裴宁川审问,永昭帝索性大方些,让对方放开手脚去做,得罪重华宫的事干脆由他来承担。 裴宁川轻声道了谢,奉命接手审讯江陵郡主中毒的案子,所行一路畅通无阻。 昏暗的牢狱中,狱卒分开关押采荷和采露两个嫌犯,一个焦躁不安地叫嚷着要出去,一个沉默不语地坐在稻草堆上,两个人不同的性格表露无疑。 看似采荷更加跋扈嚣张,更像是嫌疑人。 裴宁川冷淡地瞥了眼采荷,令她惶恐不安地退后。他方才收回目光,命人狱卒开门,“将宫女采露带出来!” 啊??? 狱卒呆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见裴宁川满脸不耐的神色,方才哆哆嗦嗦地开门。 几个人冲上去押住采露,往外面审讯的地方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裴相,我是荣妃娘娘的人,你不能这么对待我!”采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她们这些宫女是内狱负责,怎么会移交给裴相?她害怕如此冷厉的裴宁川,哆嗦着搬出了荣妃。 裴宁川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狱卒将采露绑在架子上,“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是荣妃娘娘的人吗?” 采露怯弱无害的脸庞微微僵硬一瞬。 她不相信自己暴露了,明明她和那位主子的关系藏的极为隐秘,肯定是裴宁川在诈她的话。 “裴相真爱说笑,我不是荣妃娘娘的宫女,我还能是谁的人?哪个主子会收买我这种懦弱无能的宫女?” 裴宁川冷冷一笑,对于采露犟嘴的话,微微摇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先体验一番内狱的特色,才能知道怎么回话。” 不给采露辩解的机会,裴宁川退后几步,落座在简陋的木桌旁,端着茶杯,冷眼看着狱卒将一道道刑具用在采露身上,眉目舒缓淡定。仿佛不是身处宫廷内狱,而是在书房里读书品茶。 此时,采露衣衫褴褛,皮肉裂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裴相,我招……” 见到采露开口求饶,裴宁川起身靠近,冷淡地等待着。 却见采露眼神多变幻,顿时他没有了耐心,直接招呼春明过来,“你把咱们调查到的东西给她看,就问她还想不想要她的家人活命?” 原来上次裴宁川审问宫女无果,直接查到采荷和采露宫外的家人,结果出人意料。采露家里超出寻常的资财,还有一些珍贵的器物,明显是贵人们的赏赐。 却没有显露于人前,藏得紧紧的,明显来路不明。 询问过宫人,不是荣妃赏赐的。 那就是宫中其他的娘娘或者皇子公主赏赐的,为什么赏赐给重华宫的二等奉茶宫女?答案呼之欲出。 采露看着纸上书写的内容,眼睛瞪得大大的,面色灰白,毫无生气,“我招!我招!此事与我家人无关,你们别动他们!” 费尽千辛万苦的赚钱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她当然不希望宫廷之事连累家人,如此裴宁川捏住了她的软肋。 裴宁川冷淡地扯了扯嘴角,“江陵郡主所中之毒是什么毒?剩下的毒药在哪里?” “我不知道是什么毒……” 采露看到裴宁川瞬间黑脸,忙快速说道:“毒药还剩了一些,我埋在重华宫外的第三棵桃花树下,淡青色瓶子装着的!” 第71章 最快也是今晚醒来 裴宁川反复审问,询问了三遍,见采露的回复没有纰漏,方才信了几分。 “你们继续审问她,问完记得签字画押。” 将审问的事情转交给内狱的负责人,又安排自己的护卫景和盯着,他立刻转身朝着重华宫的方向赶过去,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个个手里拿着挖土的工具。 重华宫外有一片桃林,没有围墙保护,联通着四面八方。 裴宁川不确定采露说的第三棵桃花树是从哪个方向数的,索性点出所有的第三棵树,让仆从们都挖了一遍。 其中靠近重华宫的桃花树下,正在挖土的仆从感觉到铁锹下的异样,缓缓扒拉几下,看着露出来的淡青色瓷瓶,呼唤道:“裴相,我挖到了!东西在这里!” 也许是采露心虚,也许是时间不够,没有用完的毒药埋得不深。 裴宁川接过淡青色的瓷瓶,擦拭掉上面的泥土,拔掉木塞还能看到少量的毒液。难怪采露要将剩下的瓷瓶找地方埋起来,若是倒掉了液体,瓷瓶里面也有药物的气味,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东西一到手,他立刻带着春明出宫,还遇见等在宫门口的景和。 景和拱手道:“相爷……” 裴宁川脚步不停,路过景和,大步朝着马车走去,“我赶时间,上马车再说。” 两个护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默契十足,景和飞快地上马车里汇报结果,春明主动坐在外面,握着缰绳驾驭马车。 “宫女采露招供了,是林妃宫里的人给她送的药。”景和依旧是冰块脸。 脑海里却想得有点多,林妃出身成国公府,育有大皇子,与兵部侍郎章岩的继室林夫人是姐妹。 林妃本身与江陵郡主没有交集,自然也就无冤无仇的。 但江陵郡主帮助相爷毁了天香会,又将章含送到了官府。林妃此举,是为大皇子下毒泄愤,还是为章含之事报仇? 或者两者皆有之。 景和能想到这些,裴宁川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比他想的东西更加多。 一回到府中,裴宁川直奔后院,将手中的淡青色瓷瓶交给檀玉,“檀玉姑娘,东西拿回了。” 接过瓷瓶,檀玉闻了闻瓶中的药味,眉眼皱成一团,眼中似乎有几分疑惑。 裴宁川心里紧张起来,“东西有问题?不是灿灿所中之毒吗?” 难道采露撒谎了?还是谁悄悄换了药瓶? “裴相不必担忧,东西没有问题,是郡主所中之毒。”檀玉捏着瓷瓶的力道重了三分,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实不相瞒,这毒像是我曾经配置的药剂,专门为那位配置的药物,用来除掉他想杀之人。” “只是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在灿灿身上,是吧?”裴宁川说出了檀玉的心声,对瓷瓶的来历和真实性有了了解,也不遮遮掩掩的,“林妃收买了重华宫的奉茶宫女,下在灿灿喝的茶里。” “林妃作为大皇子的母妃,母子俩的利益一致,林妃的行为就能代表大皇子。灿灿在江陵做的事损害了大皇子的利益,林妃对她下毒也能说得通。” “所以,我想这毒药应该就是你给大皇子配置的。” 对于这个结论,檀玉一言难尽,却不影响她救治金灿月。 因为这毒药是檀玉亲手配置的,解毒的过程更加简单,连开药方熬制中药都不用,她的药箱就有现成的解药,制成药丸随身携带着。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上面书写着解毒的药丸名称,递给随身伺候金灿月的两个侍女。 “马上给郡主喂一颗药丸。” 琥珀惊喜地抢了过去,立刻给金灿月服用,翡翠忙转身端来一碗温水,喂给金灿月喝。 两个侍女守在床前,眼睛红彤彤的,像兔子,一眨不眨的。 此刻裴宁川也期待起来,坐在床榻之上,握着金灿月的指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俏脸,嘴里却问道:“檀玉姑娘,灿灿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檀玉嘴角抽了抽,无奈地说道:“郡主中毒也有好几天了,一时三刻解不了。最快也是今天晚上,她才能醒过来。” 太阳还没有落山,还有好几个时辰。 裴宁川不肯离去,守在金灿月的床榻前,抬头看一眼,太阳依旧高悬。 他想了想,让人去金家通知金灿月的家人,最近金灿阳每天都过来,一个时辰前才回去。 又让人去林家通知林清源夫妇,他们也跟着担忧了好几天。林家的府邸与宰相府邸就是一条巷子所隔,距离很近,过来很容易。 再抬头看一眼,光线依旧明亮。 裴宁川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又安排厨房准备晚宴,庆祝金灿月的苏醒。 檀玉觉得裴相疯了。 万一江陵郡主半夜醒过来,他准备半夜用晚膳吗? 果然掌灯时分,春明提醒裴宁川用完膳,裴宁川固执地不肯离去。 他觉得裴相枯坐下去不是个事儿,和旁边的景和吐槽道:“冰块脸,你看咱们相爷着急得像什么样子?再这么等下去,万一今晚江陵郡主不醒过来,他的身体岂能受得住?咱们得想个办法……” 景和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嘿……你这人忒没有人情味了。”春明见到景和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眼,没好气地说道:“就算嫌我话多,也不能不管相爷啊!” 春明再一次踏入内院,提着食盒劝说裴宁川用膳。 裴宁川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主仆二人斗智斗勇的时候,景和抱着一堆文书进门,放在裴宁川的面前,“相爷,这是最近积压的公文,尽快处理。等郡主今晚醒过来,你才有时间陪她说话,照顾她!” 春明:“……” 众人:“……” 景和护卫,你是魔鬼吧?都这个时候了,裴相还有心思处理公务? 然而,出乎众人的意料,裴宁川一听见关于金灿月的建议,总会多思考片刻,突然夸道:“言之有理。” 他拿起毛笔,批阅起公文来。 其实,裴宁川自己也觉得该找点事情做,让等待的时间不那么慢。 春明见景和的做法有效,再次打开食盒,“相爷,您好歹吃一点东西,才有力气等待江陵郡主,照顾她!” “提下去吧,我真的不想吃。”裴宁川看起来面色如常,到这岁数也不会把喜怒表现在脸上,但他在焦躁地等待中,总有一丝丝不安,急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又没有胃口吃饭。 他揉了揉额头,“总有一种预感,灿灿今晚会苏醒过来。但……” “小姐的手指动了!” “小姐的眼睛也动了!” 在两个侍女的惊呼声中,裴宁川起身,三两步就坐在金灿月的身边,激动地紧握着她的手掌,目光专注地盯着金灿月。 金灿月在众人的期待中,悠悠睁开眼。 第一眼就对上清冷俊俏又贵不可言的男人,她疑惑地眨了眨眼,茫然的小眼神渐渐变得惊骇,“谁准你进入我的闺房?阁下请自重!” 第72章 你是渣男未婚夫的权相爹! 这宛如看新鲜玩意儿的陌生眼神,这斥责登徒浪子夜闯闺阁的语气,裴宁川一下就发现金灿月的不对劲。 内心里丝丝缕缕的不安,一下落到了实处。 屋中伺候的琥珀和翡翠等人,堂中等候的檀玉,以及站在门口守护的春明和景和,皆震惊地看着醒过来的金灿月。 就连恰好赶过来的林家三口和金灿阳,都不敢出言惊动在场的人。 刚刚裴宁川等待得有多急切,众人有目共睹。如今金灿月醒来的态度,将此事来了个大反转,众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是金灿月要起身坐起来,发现双手被握在裴宁川温热的手掌里,她不自在地动了动,皱着眉道:“松开!” 偏头往旁边看去,搜寻到熟悉的人影,眉眼一喜。 她唤道:“琥珀、翡翠,你们将这个男人请出去!” 琥珀和翡翠见金灿月还记得她们,还是熟悉的语调,是她们家小姐。 两个人立刻喜气洋洋地靠近,却在对上裴宁川的黑沉脸色时,微微有些尴尬,“裴相,要不您……” 裴宁川再一次确定金灿月将他当作了陌生人。 她记得她的贴身侍女琥珀和翡翠,却不记得他了。 他心里碎裂般的难受,却也尊重她的意见,缓缓松开手,眉头却是紧锁不展,唤道:“檀玉姑娘,请过来看看她。” 檀玉不敢怠慢,快步走到金灿月身边。 她坐在床前的绣凳上,伸出右手,按在金灿月的手腕上,仔细感受脉搏的跳动。 倒是金灿月细细打量着檀玉片刻,问道:“姑娘好生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檀玉犹如被架在火上烤,金灿月记得她的侍女情有可原,但是不记得裴相却记得她,那不是存心让裴相难受吗? 檀玉紧抿住嘴唇,轻微抽动了一下。 见金灿月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回道:“在江陵,我曾经与金小姐有过短暂的相处。” 众人以为金灿月不会记得檀玉时,她难受地揉了揉额头,轻轻一笑道:“我记起来了,前段时间去江陵赈灾,你是那个大夫琼花,也是……” 天香会是民间的违法组织,圣女这个身份会给檀玉带来麻烦,金灿月没有直接说出来,悄悄替檀玉隐瞒下来。 这一刻金小姐的情商和智商拉满,一点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檀玉为了试探金灿月的记忆有多大的差距,让其他人依次到金灿月的面前来,让金灿月辨认。 除去裴宁川和琥珀、翡翠二侍女外,首先过来的是金灿月的亲弟弟金灿阳,金灿阳一见到金灿月就喜极而泣,抱着她呜咽起来。“姐姐,姐姐……我好害怕……幸好你醒过来了……” 金灿月不讨厌他的拥抱,满脸的怜爱之情,捏着手绢替他擦拭泪水。 等到金灿阳止住哭泣的声音,她轻轻捏了捏金灿阳的脸颊,“我的好弟弟,你说过读书科举考功名,以后替我撑腰。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还哭什么?不是应该给我讲讲你的书院生活吗?” “姐姐,我是喜极而泣,是高兴你醒了。”金灿阳想要给姐姐讲故事,但是屋中这么多人翘首以盼,明显檀玉姑娘给姐姐诊治病情更重要。 他稍微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定。 接着冲过来的是林启杨小朋友,才五岁,长得玉雪可爱,白白嫩嫩的,既像他的父亲林清源,也像他的母亲林夫人。 他不像大人那样拘谨,活泼着,手脚并用爬到金灿月的面前,心疼地问道:“漂亮的月儿姐姐,你的身体还难受吗?我家里又买了螃蟹,我请你吃螃蟹好不好?” 并不知道金灿月的记忆有了问题。 只想着漂亮的姐姐醒过来了,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金灿月担心小朋友摔下床,双手扶着他的胳膊,温温柔柔地回道:“姐姐身体不难受,但是也不能吃螃蟹。” 林启杨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失落地“哦”了一声。 金灿月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哄道:“为了感谢你的关心,姐姐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林启杨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金灿月。 “翡翠,我记得我的库房里有一套精美白玉制作的九连环,你拿过来送给林启杨公子。”金灿月开口吩咐着,明显记忆力良好。 翡翠低声应诺,想着现在还在裴相的府中,为了不刺激金灿月,还是别说出来为好。 等她回到金家,再给林小公子送过去。 林清源夫妇对视一眼,略微心虚地看向裴宁川,心道:完了,醋坛子要翻了! 就连最后出现的春明和景和二人,金灿月也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他们的名字,“春明、景和,当朝裴相的护卫!” 若不是金灿月说话的语气和小动作不变,裴宁川都要怀疑金灿月是换了个人,故意不与他亲近。 一想到他的两个护卫都比他有名有姓、印象深刻,他忍不住质问金灿月,“既然记得我的护卫,为什么会不记得我?” 金灿月见到熟悉的人,渐渐情绪缓和许多。 听见裴宁川貌似争风吃醋的言论,她微微凝眉,转头正视裴宁川,盯着他的俊脸瞧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你瞧着也很眼熟的……啊,我头好疼……” 裴宁川也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你记不住就算了,别用脑子想了!我不介意!” 他看出来了,金灿月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其他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他裴宁川被忘记了。 虽然他心里很难受,但是若是要用金灿月痛苦的刺激回忆,他宁愿金灿月就这样忘记他。大不了以后重新开始,他再慢慢让她熟悉他。 突然,金灿月推开裴宁川,退出他的怀抱,窘迫地说道:“我记起你了!” “灿灿,你记起来我是谁了?”裴宁川激动得手掌微微颤抖,拼命地捏住才没失态,依旧从容淡定地微笑着、期待着。 金灿月点头,自信地回道:“你是当朝裴相裴宁川,是我那个渣男未婚夫的权相爹!” 裴宁川:“……” 不是同生共死的恋人,是渣男未婚夫的权相爹! 第73章 七八年恢复记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除了原本知道真相的几个人,林家夫妇还有檀玉可不知道裴君卓和金灿月是未婚夫妇,皆震惊地看着二人,未来的公爹变情郎?这是疯了吗? 转瞬又觉得是金灿月的记忆出现混乱,记错了她和裴宁川的关系。 裴相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吧? 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裴宁川,想法不同,眼神却是出奇的一致。心道:裴相真是太惨了…… 没等几个人开口询问什么,裴宁川摸了摸金灿月的脑袋,揉了一把顺滑的青丝,很有耐心地纠正道:“灿灿,你记错了,不是未婚夫,是前未婚夫。现在裴君卓可不是你的未婚夫了!” 金灿月点了点头,“哦,这么说我已经踹掉了裴君卓,真是好棒棒哦!” 众人震惊到无语,裴相还真是江陵郡主前未婚夫的爹? 挖自己儿子的墙角? 那肯定不是裴相的错,一听就是裴君卓做了对不起郡主的事情,没有讨得郡主的欢心。 真实情况如何,没有人当堂讲出来,为他们解惑。 檀玉当即收好医药箱,邀请裴宁川到一旁谈话,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裴相,江陵郡主这种情况应该是短暂性失忆,失去了部分记忆,造成记忆混乱,导致她对你们的关系出现误会。” 不用旁人多加解释,裴宁川见到金灿月对他的陌生态度,他就懂了记忆混乱的后果。 “这种情况要维持多久?会不会伤害灿灿的身体?” 檀玉秉承着医者的态度,客观地给家属解惑,“失去记忆不会对郡主的身体造成伤害,但她这种情况要多长时间康复,我也说不准,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七八年,没有定数。” 裴宁川沉默了下来。 倒是林家夫妇听见檀玉的话,转过头来,林清源更是惊呼道:“七八年才能恢复记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夫人悄悄拐了拐林清源,低声威胁道:“你怎么说话的?” “嘶,疼啊!夫人!”林清源捂着肚子低声卖惨,见林夫人斜眼旁观,觉得没什么意思,立刻直起身来。他悄悄靠近林夫人,又嘀咕道:“我又没有说错,江陵郡主突然失忆,裴相那么大一个娘子没了!这是不是和煮熟的鸭子飞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妙什么妙……没见到裴相正难受吗?”林夫人觉得自家丈夫没有眼色,这人到底是怎么在朝堂上当御史的? 林清源摆摆手,“夫人,你就小看咱们裴相了,他手段多着呢。孩子能打酱油,也是他的孩子。你以为他会放手江陵郡主给别人生孩子打酱油?” 被夸手段多的裴相冷静下来,重新回到金灿月面前,“灿灿,你刚刚醒过来,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我让厨房一直给你把饭热着,就等你一醒过来就能用晚膳!” 琥珀和翡翠知道裴相等待得有多心切,连晚膳都没用,纷纷劝说着金灿月。 “小姐,裴相从下午申时就守着你,等你醒来,连晚膳都没吃。你要不要和裴相一起吃一点东西?” “对呀对呀,之前你和裴相关系要好,还是裴相帮助你退婚,帮助你请封郡主的爵位,现在你不记得他了,他心里多难受。不如和裴相多相处,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金灿月古怪地看了眼侍女,“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琥珀和翡翠对视一眼,满脸茫然。 “拉皮条!” 金灿月淡定地吐出自己的想法,翻身下床,穿上鞋子,披上外衫,缓步往外走。 一出房门,她就懵了。 陌生的庭院,陌生的景致,明显不是她自己的住宅,难怪金家其他人没有过来落井下石。 裴宁川第一个跟出来,见到她停步不前,知晓她的难处,温和地说道:“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宴会厅。” 金灿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裴宁川的地盘,是宰相府邸。 那么问题来了,她醒来前做了些什么事?怎么会借住在前未婚夫的父亲家里养病? 貌似关系还有点暧昧。 时隔一个时辰,裴宁川准备的晚宴终于用上了。 旁人吃得好不好,金灿月不知道,反正她很多菜吃不成,只能喝鸡丝粥,外加几盘小菜做配菜。 但是架不住林启杨小朋友嘴巴甜,一口一个“仙女姐姐”,忽悠地金灿月多喝了半碗粥。 送走了其他人,裴宁川回到前院书房,握着金灿月送给他的手镯发呆,这还是他们重逢的那次,金灿月求他帮忙,赠送给他的谢礼。 现在金灿月记忆混乱,她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情意了。他也只能睹物思人! 春明看着裴宁川整个人笼罩在失落颓丧的气氛中,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抱着剑离去,脚步匆匆地摸到后院。 裴相府的后院。 金灿月怜惜两个侍女守着她照顾辛苦了,做主让她们不用值夜,回去好好休息。 猛地听见窗户边传来轻响,连续叩三下一停,非常有节奏。 她心里觉得古怪,但想到此处是宰相府邸的内院,没有宵小敢偷偷摸进来,于是壮起胆子走过去,问道:“谁呀?” “是我,裴相的护卫春明。” 谁的主子谁心疼,春明见到裴宁川守着金灿月这么久,好不容易金灿月醒过来了,却忘记了裴宁川。他十分生气,忍不住找上了金灿月。 金灿月打开窗户,借着皎洁的月色,能看见春明脸上的怒容。她不解地眨眨眼,“春明护卫,你找我有事?” 刚刚在晚宴上,春明不找她说事,大半夜寻过来,还偷偷摸摸的。 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春明开门见山,没有弯弯绕绕的,直接絮絮叨叨起来:“郡主还记得第一次见我们裴相是什么时候吗?我记得,是在裴君卓的及冠宴上,您翻围墙到东院,找上我们裴相!” “还三言两语拖我们裴相下水,明着是送我们裴相礼物,拆穿承恩伯府昧下金家送的礼物,没有转交给裴相。其实,你是想借裴相的手,斗承恩伯府,斗金家大房。” 从京城到江陵,再从江陵回到京城,这段时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春明以他的视角讲述了出来。 也不管金灿月是个什么态度,讲完就抱着剑转身离去,像个无情的传达机器。他心里默默道:现在郡主应该懂裴相对她的深情了吧?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窗户再一次合上,屋内一片昏暗。 屋中的少女接收的信息太繁多,头疼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脑海里闪过些许场景,有她,有裴宁川,似曾相识,关系暧昧,似乎春明护卫说得没有错! 金灿月误会了春明的意图,心道:难道我真的这么不堪? 为了报复渣男前未婚夫和堂姐金玉瑶的背叛,竟然故意勾引前未婚夫的爹,让渣男和堂姐叫我母亲? 好吓人啊! 我必须和渣男的爹保持距离,明天就跑路! 第74章 江陵郡主对你始乱终弃? 第二天清晨,金灿月起了个大早,比平常还要早很多。 她不仅仅收拾自己的包袱,还帮助琥珀和翡翠收拾东西,吓得琥珀连哈欠都吞了下去。 “小姐,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还收拾包袱?” 没听说裴相要送小姐回家的事情,这是要做什么? 昨晚小姐刚刚醒过来,身体都还没恢复,裴相这么疼爱她们家小姐,肯定会多留几天,待在宰相府养身体。 金灿月随便找了个借口,“好几天不在家,商铺的事情还等着我处理,咱们早点回去。”别耽搁时间! 翡翠帮忙收拾着包袱,脑子也在慢慢转动,“小姐,你给裴相说了回家的事吗?如果你没有说,我去找管家大叔帮忙转达。” “别!” 金灿月叫住翡翠,犹犹豫豫的,她真地好想悄悄跑路,但是这也太不礼貌了。 她想了想,说道:“管家大叔肯定会挽留咱们,等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再去告诉管家大叔。”这样管家也没办法挽留。 琥珀发现失去部分记忆的小姐变了,对待裴相的态度有点扭扭捏捏的。 其实,小姐是想不告而别,悄悄跑路吧! 难道昨晚还发生了什么事? 琥珀问也没问出来,跟着金灿月离开了裴相府。 管家林伯挽留金灿月好几次,留不住金灿月,他连忙找来一个机灵的仆从,吩咐了几句。金灿月前脚离开,仆从后脚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金灿月的马车抵达金家大门口时,没有人知道她要回家,没有人站在门口迎接,空荡荡的。 门房小厮见到她,麻利地转身往里奔走相告。“江陵郡主回来啦!” 片刻,金家的主子们哗啦啦地出现在门口,对待金灿月的态度那叫一个亲切,一口一个“江陵郡主辛苦了”或者“江陵郡主受苦了”。 好几年没有受到如此优待,她差点以为走错了门。 琥珀悄悄提醒道:“您入宫拜见陛下当日,林内侍亲自来接的您,指点了老夫人他们规矩礼仪。” 金灿月懂了! 她这个江陵郡主被家人欺负了,宫里敲打了金老夫人他们。 此时,金灿月觉得自己是一只狐狸,狐假虎威,坦然受了金家众人的礼。 金老夫人不敢责怪,还推着金玉瑶上前,和蔼可亲地说道:“灿月,你堂姐有话和你说。前几日宫里送来给裴君卓和你堂姐赐婚的圣旨,听说是你亲自向陛下求的?” 这一段金灿月有印象,听说她在重华宫中的毒,她就想起前因后果来,还以此反击,让金家大房和裴君卓绑定在一起。 “回祖母的话,是我向陛下求的。虽然咱们金家是商户,承恩伯府是权贵之家,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咱们家的姑娘也金贵,不是地里的白菜萝卜,让旁人随意挑拣!” 金老夫人满意地点头,“月丫头越发有你父亲的风采!” 又推了推金玉瑶,“玉瑶丫头,不是说要感谢你的堂妹吗?怎么不做声?” 金玉瑶本不愿意向金灿月屈膝,但想到裴君卓都是她掌中之物,内心的兴奋与激动,让她决定不计较金灿月的小小得意。 等裴君卓迎娶她进门后,以后这些人同样的会巴结她。 大大方方地屈膝见礼,“多谢三妹妹玉成我和君卓哥哥的婚事!” 金灿月摆摆手,觉得此事不值一提。只希望以后金玉瑶后悔了,别来她面前哭就好。 越过金家众人,她快步踏入金家大门,领着两个侍女往内院走去,完全不介意其他人怎么想。 经此一事,江莲心深切地感受到金家的转变,凭借金灿月郡主的身份,他们二房再一次水涨船高,受到其他房的礼遇。 她快步追上金灿月,温温柔柔地说道:“灿月,听你弟弟说,你是昨晚醒过来的?怎么今早就赶着回来了?是不是觉得娘说的话很有道理?你不要和裴相走得太近,影响姑娘家的名声,以后不好嫁人。” 金灿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江莲心。 江莲心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问道:“灿月,你是不是觉得娘说的话不对?我……” “我知道了,别说了。”金灿月转身继续往前走,丢下一句话,“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找裴相了。” 虽然不辞而别,显得她有点渣,但是她也是快刀斩乱麻。免得裴相对她情根深种后,知道她故意坑他,他们不好收场。 若是裴宁川知道她的小心思,得气得吐血。 当然,现在裴宁川收到仆从带来的消息,也没有好多少,得知金灿月悄悄离去,离吐血不远了。 林清源挑眉说道:“江陵郡主对你始乱终弃了?” 裴宁川收起书信,顺手捏成一团,清俊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却没有给林清源任何答复。 没有回复就是不好的结果。 林清源对此非常了解,说不准还真地让他说中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今日你在朝堂上对大皇子一派的人动手,咱们陛下不是杀伐果断的性子,恐怕还得耗上数日。这里离不开你,要不我让我们家潇雪去探探江陵郡主的口风?” 林清源的夫人全名穆潇雪。 裴宁川犹豫起来了。 一则朝堂之上风声鹤唳,用刀光剑影来形容并不为过,他步步紧逼大皇子,就是为了给金灿月报仇。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他要时时等候消息,以不变应万变,的确不能随意离开。 二则金灿月醒来明显对他有误解,他越是逼迫得紧,恐怕适得其反。若是放任自流,也不能行。也只有让林清源的夫人穆潇雪走一趟,试试看。 “那就替我拜托嫂夫人了。若是产生什么费用,一切由宰相府承担。” 林清源笑眯眯地拍了拍裴宁川的肩膀,“宁川兄,你还和我们夫妇客气上了?等你迎娶郡主之时,记得给我们家启杨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就行!” 他实在是太好奇江陵郡主不辞而别的原因。 不是故意看大名鼎鼎的裴相被人抛弃的笑话! 而旁听二人对话的春明,吓得心惊胆颤,江陵郡主离开宰相府了?不会是他昨天说的话让江陵郡主误会了吧? 完了完了,他还是想想怎么请罪吧? 第75章 你朝着江陵郡主撒个娇? 林清源的夫人穆潇雪约了好几次,金灿月原本不想出来的,但是对方太过坚持,她决定还是赴约一探究竟。 双喜楼里。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台下欢呼叫好,金灿月瞥了一眼,也觉得挺不错的。 “郡主,我这里有名单,你要不要点一个剧目?”穆潇雪见金灿月感兴趣,招呼着她过来,又说道:“反正有人报账,可别给我省钱!” 金灿月想到什么,脚步一顿,“谁报账?该不会是……” 啧啧,容许她自恋一下下,难不成她坑了某人,某人还对她念念不忘? 可她不想当骗吃骗喝骗身心的渣女呀! “谁得罪了郡主,害得郡主一早跑路,谁报账哄你开心呀?”穆潇雪打趣道。 金灿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额头,“林夫人,您是来当说客的吗?难道裴相没有和您说我……” 她坑了裴宁川?好像显得裴宁川有点没面子,还是别说透! 穆潇雪笑眯眯地看着金灿月,“郡主叫我潇雪就可以,叫林夫人太客气了。” “那我就称呼夫人一声潇雪姐姐,夫人也不必称呼我为郡主。”金灿月从善如流,坐在穆潇雪的身边,主动询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穆潇雪俏皮地眨了眨眼,“灿月妹妹不辞而别,裴相有要事在身,走不掉,索性托我过来问一问。为什么对他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金灿月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她没想到自认为的有体面地退出,变成对裴宁川的抛弃。 忙放下茶杯,淡定地摆手道:“没有乱,哪里来的弃?” 穆潇雪摸着下巴道:“明明在江陵你们俩亲密得像蜜里调油似的,怎么短短数十日,就变得这么疏离?你是嫌弃裴相年龄大,还是嫌弃他性格无趣?” “我的好郡主妹妹,可得给姐姐一个答案,我好回去复命。” 金灿月脸色变幻,颇有几分难以启齿。 见穆潇雪一直盯着她看,她干脆一闭眼一睁眼回道:“我记起我和裴相初见的场景,我就……嗯,利用他,对付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对付承恩伯府。我怀疑我是故意……你懂的!” “你怀疑你是故意诱惑裴相,报复裴君卓等人?”穆潇雪也很上道,说完金灿月没有说完的话。 金灿月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春明给她证明她是这样的人。 原以为穆潇雪会露出震惊或者厌恶的表情,没想到她只是愣了愣,转瞬仿佛被什么逗笑了似的,“真是个傻姑娘!对于那些男人来说,能被你利用,是他们的荣幸!” 金灿月:??? 穆潇雪撑着下颌,调侃道:“裴相这等多智近乎妖孽的人,会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他还愿意被你当刀使,那是他自愿的。” “真的吗?”金灿月一边觉得这理论三观不正,一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当然是真的。” 门外传来檀玉的声音,檀玉一进门就要给金灿月把脉,检查一下身体的康复情况。 她收回手,“身体恢复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金灿月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挺不好意思的,“檀玉姑娘,你怎么也过来了?” “还是江陵郡主不辞而别,裴相心里担心,让我过来再复查一下。”檀玉端着茶水饮了一口,见金灿月难得出现一丝愧疚之色。 话锋一转,“顺便看看大皇子以及他的党羽落得个什么下场。” 虽然不是她亲自报的仇,但兜兜转转,裴宁川误打误撞履行当日的承诺,也算是她亲自报了一部分的仇。 金灿月想起自己在重华宫中毒,差点没了性命,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就是大皇子和林妃出手下的毒。 她还惦记着这事,问道:“大皇子是什么下场?” “大皇子犯了谋逆之罪,林氏人头滚滚,就连宫里的林妃都受了牵连,一条白绫悬梁自尽了。”檀玉眼睫颤动,唏嘘不已。 当年灭她满门的人,何等的骄狂肆意,如今也变成丧家之犬。大皇子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这比杀他还难受。再加上岭南多瘴气,大皇子能不能活着到流放之地都是个问题。 檀玉为父母亲人报了仇,心里的执念也去了几分。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檀玉能够为父母报仇,也是沾了江陵郡主的光,理应敬郡主三杯酒。戏楼里只有茶,不如以茶代酒?” 金灿月疑惑地眨眨眼,“皇权之争,怎么是沾了我的光?从何说起?” 檀玉愣了愣,露出神秘的微笑,“因为裴相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若不是大皇子狗急跳墙,对你动手下毒警告裴相不要乱说话,裴相岂会将大皇子所言所行定为谋逆?” 她还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日给金灿月诊脉的场景,裴宁川连夜寻找线索,撬开宫女采露的嘴,也不舍得让金灿月吃试药的苦。 金灿月听完,幽幽叹息道:“我是该责怪裴相带给我的无妄之灾,还是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檀玉:“……” 她没考虑到的角度。 金灿月也是一句玩笑,她现在看到大皇子伏法了,江陵赈灾的事情也收尾了。就等着解决金家大房金文弘对她买凶杀人的事情,虽然不好寻找证据,但是她将金家大房和承恩伯府绑定在一起,只能说恶人只有恶人磨。 傍晚,穆潇雪跟着林清源拜访宰相府邸,转述了金灿月最近的想法。 “灿月妹妹丧失了部分记忆,似乎对裴相的认知有一点偏差,她以为是她自己先欺骗你的感情,无颜面对你,才悄悄离去。” 裴宁川沉默片刻,“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若是没有人和金灿月说什么,以那晚醒来的情况看,她会慢慢寻找他们在一起的经过,不会贸然离去。 春明见堂中也没有什么外人,咬咬牙,索性屈膝跪了下来,“相爷,是我给江陵郡主讲了你们相识的经过,让江陵郡主误会了。所以……她才不辞而别……” 所有人皆转头盯着春明,一副“原来是你小子坏事”的表情。 林清源转动着茶杯,“明天就是你那个便宜儿子去金家下聘礼的日期?” “你想说什么?”裴宁川可不会认为自己去给裴君卓母子撑面子。 林清源坏笑道:“自古烈女怕缠郎,你朝着江陵郡主撒个娇,哄哄她不就好了?若是你的便宜儿子不知所谓,说几句不好听的话,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就来了。” 裴宁川:“……” 真不需要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谢谢! 第76章 灿灿比以前活泼许多 金家宅院。 这是承恩伯府第二次登门下聘礼,双方彼此之间轻车熟路。 奈何徐玉华得知金家大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钱,资财没有富可敌国,也就不能完全支撑三皇子夺嫡的费用。 还白白浪费了她儿子的婚约,着实不乐意登门。 便随意发达了一个管事,陪着裴君卓登门下聘礼。 若不是永昭帝亲自下旨赐婚,定下的日期,她都想悔婚换个儿媳妇。 承恩伯府如何不乐意,还是安排人抬着聘礼前往金家,裴君卓一出现在金家的大门口,立刻受到金家大房的礼遇。 金文弘唤来了金玉瑶,调侃道:“玉瑶丫头,带着你的未婚夫到后园走走。” 金玉瑶娇嗔一声,“爹爹……” 这是让两个人多相处培养感情,以后金玉瑶嫁入承恩伯府,他们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场的谁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裴君卓有些神思不属,金玉瑶和他讲话,说得兴起,他也是没精打采的。 偶然的一瞥,他见到了心心挂念的人。 若是金玉瑶一直跟着他,他倒是不好上去和金灿月搭话。 于是裴君卓温柔地说道:“玉瑶,我口渴了。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些茶水来?我想喝你亲自泡的茶!” 这一来一去的泡茶时间,足够他和金灿月搭上话了。 金玉瑶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君卓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给你泡茶去!” 裴君卓点了点头,支走了金玉瑶。 下一刻,他快步跟上去,拦住金灿月的去路,“金灿月,我……” 对上金灿月娇美的脸庞,裴君卓目光闪闪,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质问她为什么骗人,害得他选错人?还是诘问她和父亲的关系,是不是为了报复他? 金灿月是丢失了部分记忆,但是她绝对不会认错她的渣男前未婚夫裴君卓。 顿时,挑眉问道:“有事?” 裴君卓张了张嘴,来了一句雷人的话,“你和父亲不合适,你们分开吧,我不介意你和他有一段!” 金灿月无语沉默。 久久,她才幽幽地说道:“我和他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个前未婚夫不要管太多,不然我会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 裴君卓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脸没皮地纠缠着金灿月,“金灿月,我后悔了,我后悔和你退婚,后悔没有在母亲面前坚持选择你。” 他越说越顺畅,“我本来就是喜欢你的,是母亲说金玉瑶的父亲掌控着金家,金玉瑶更合适做正妻,等我娶了她,便可以纳你进门。” “后来,我想着你们是姐妹,不需要分彼此,我以后多宠爱你几分就是了。” “再后来,我发现你太骄傲了。我是为了刺激你,为了让你多讨好我,我才和金玉瑶好的。” “我发现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金玉瑶……” 金灿月冷眼看着裴君卓表演,淡淡地说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 听闻她在重华宫中毒以后,重华宫上下受到不同程度的责罚,裴君卓在这里说这些话,大约是觉得她金灿月又是个拿得出手的女人,能给他裴君卓带来荣耀了。 但他裴君卓后悔了,恩赐般的话,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金灿月转身要走,裴君卓纠缠不休,阻碍她从侧门离去。 “你们在做什么?孤男寡女,拉拉扯扯!” 金玉瑶端着茶水过来,恰好看见这么一幕,立刻大吵大闹起来。 她见到裴君卓无动于衷的模样,立刻朝着金灿月发泄怒火,“金灿月,你要不要脸?君卓哥哥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夫了,你这是在纠缠姐夫,你知不知道?” 金灿月瞥了眼裴君卓。 她冷冷一笑道:“我纠缠他?金玉瑶,你眼瞎吗?” 金玉瑶张嘴就来,“你有本事证明你没纠缠他啊!” “行啊!” 话落,金灿月快步上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裴君卓的脸上,很快裴君卓的脸颊变得又红又肿。 剩下的两个人目瞪口呆,没想到一贯动口不动手的金灿月动手了。 金玉瑶尖叫一声,“金灿月,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金灿月微微眯了眯眼,冷酷无情地看着他们,“我想打你们很久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真的很烦你们了。” 金玉瑶护着裴君卓,叫嚣道:“我要给祖母说你无缘无故打人,让她来责罚你。” “你可以试试看,看祖母会不会责罚我?”金灿月似笑非笑道。 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 金玉瑶觉得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心下懊恼,朝着金灿月冲过去,嚷嚷道:“金灿月,我要和你拼了!” 然而,不等她靠近金灿月,脚下猛地一歪,倒在半路上。 裴君卓抚摸着受伤的脸颊,见到金玉瑶摔倒的一幕,也是一惊。 他懊恼金玉瑶只会丢人现眼。 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代表他的体面,他不得不过去扶着金玉瑶站起来。 一个脸上受了伤,伤了颜面,一个腿上受了伤,一瘸一拐的,两个人皆不敢再招惹金灿月,双双回到前院。 金灿月并没有往侧门走,而是站在原地片刻,“何人刚刚在暗处助我?还请出来一见。” 暗处的人没想到金灿月这么敏锐,对视一眼,跳下树,单膝跪在金灿月面前,“属下金瓜子\/银叶子拜见江陵郡主。” 金灿月噗嗤一声,差点笑岔气了。 金瓜子?银叶子?这是哪个人才取的名字? 她轻声咳嗽了一下,问道:“刚刚金玉瑶摔倒,是你们动手做的?” “是,属下奉裴相之命保护郡主,自然以郡主的安危为重,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您。”别说使暗器让金玉瑶摔倒,把裴君卓卖的小倌馆都行。 金灿月知道这个人才是谁了,不禁问道:“你们裴相呢?” “在金家的侧门等您。”暗卫说完,就隐藏起来了。 金家的侧门就在后园边上,金灿月出门见裴宁川,恰好好运地被裴君卓给抓住了,耽搁了些时间。 但有人及时将信息传达给裴宁川,裴宁川得知此事,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叹息道:“灿灿倒是比以前活泼许多!” 第77章 裴相的失误 马车停在金家的侧门,主人连面都没有露,十分低调。 金灿月跟着暗卫过去的时候,一把掀开车帘,见到端坐的俊秀男人,挑了挑眉,“裴相亲自登门,可有要事?” 裴宁川淡淡一笑,暗自琢磨。 “听闻我对江陵郡主爱得深沉,被她始乱终弃后也不知道悔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这不过来给大家证明一下?” 金灿月脸颊薄红,双目流转,暗嗔了裴宁川一眼。这人犯规!怎么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撩她? “可是江陵郡主翻遍自己的闺房,也没有找到裴相赠送的定情信物,她怀疑所谓的深情只是外人的谣传!”这可是她亲自验证过的事情,没得男人送的珠宝首饰。 裴宁川脸上闪过难得的愕然。 手指并拢,握成空拳,轻轻捶了捶额头,抿唇笑道:“是我的失误!我差点忘记了,江陵郡主还是小姑娘,需要一件定情信物来提醒她是有爱人的!” 当初金灿月有一只手镯留给他睹物思人,他倒是什么都没给她送一个做纪念。 的确是他的失误! 金灿月傲娇不答,双手环臂,眼眸横扫过来。 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裴宁川很识趣的相邀她,“要不我邀请江陵郡主同行挑选定情之物?” “亦可。” 金灿月矜持地点了点头,让裴宁川稍等片刻。 转身,她进入揽月院,让翡翠从仓库里寻来玉石所制作的九连环,带着两个侍女脚步匆匆地到侧门,上了裴宁川的马车。 一登上裴宁川的马车,她就将锦盒推给裴宁川,“这是我送给林启杨小公子的礼物,前几天忘记转交给穆姐姐,就由裴相代为转交吧。” “是什么?” 裴宁川竟然有几分好奇,想要动手打开看一看的欲望。 他都没有捞上金灿月赠送的正经礼物,那个五岁林启杨竟然被金灿月记挂在心间? 金灿月一把按住他的手臂,戏谑道:“偷偷拆别人的礼物,非君子所为。” 裴宁川觉得现在的金灿月性格鲜活,失去了那一层记忆,失去了平日里的那一层伪装,让他更加了解她。 顿时,他不得不顺从地将礼物移交给景和保管,而不是咋呼的春明。 距离最繁华的街市还有一段距离,金灿月撑着下颌,指着另两个陌生男女道:“裴相还安排人保护我?嗯?” “他们是暗卫,武艺高强,除了保护你,还能帮你做点你方便做的事。”暗卫的事情是金灿月在江陵遇险时,他就有计划地安排的事。 金灿月伸出手指,悄悄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比方说,对别人这样……” 裴宁川浅笑着点了点头,觉得金灿月原本就是这样的活泼,以前过得太拘束,有些压抑本性。 金灿月惊奇地眨了眨眼,“那我岂不是还得做些什么?比如说收买他们?” “哦,这简单,一个赏赐金瓜子,一个赏赐银叶子!” 裴宁川十分配合她,道出暗卫爱财的小秘密。 这一次,金灿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两个暗卫,小声嘀咕道:“原来不是裴相取名有大才,是暗卫喜好太有个性!” 却说另一边金家宅院发生的事情。 金玉瑶带着裴君卓游园,双双受了伤,特别是裴君卓还伤在脸上,众目睽睽下离开金家,着实难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他们立刻去找金老夫人做主解决此事,旨在以孝道来压金灿月,让她道个歉。 现在金老夫人可不敢招惹金灿月,使唤仆从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两个人挨打的前因后果,越发不想插手此事。 她叫人在园子里寻找金灿月,走一个过场。 哪知道金灿月早已经带着侍女出府,最后只得是金家大房的人代为道歉,让裴君卓不要计较之类的话。 一送走承恩伯府的人,金文弘不高兴地说道:“娘,你为什么不叫人把金灿月那丫头找来道歉?” “我让她过来道歉,陛下怪罪,是你承担后果还是我承担后果?”金老夫人年岁渐长,说话越发不顾忌。特别是长房渐渐失去了掌控,隐隐在逃离她的手掌心,令她十分不满。 金文弘忍不住道:“可那毕竟是裴家人,裴相再不喜欢,也得给裴君卓几分体面!” “你想着给他体面,他给你们体面没有?”金老夫人十分生气,命心腹妈妈抖了抖承恩伯府送来的几件料子,“你自己看看,承恩伯府送来的聘礼,还不如当年二房当家时,送给金灿月那丫头的聘礼一半值钱。” 金玉瑶咬了咬唇,很想说她不介意,可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她求来的结果,不可以轻易损毁。 金文弘扫了眼东西,心里知道值不了几个钱,还是咬咬牙道;“娘,聘礼是要返回去的,这等小事咱们不计较。” 金老夫人很生气,“那什么才是大事?” 屋子里突然一静,特别是大房的人神色微妙。 金家老大金文弘给金老夫人使眼色,让其他人退下去,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方才道出如今的困境。 “娘,咱们商铺出了问题,突然官府要求查账,查看是否偷税漏税。”金文弘也是没有办法,拖了又拖,还是得知会金老夫人一声,请她老人家帮忙配合。 金老夫人握着珠串震惊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你不会……真地账目有问题?” 金文弘无可奈何地点头,又宽慰道:“娘请放心,我暂时安抚住了官府的人。所幸陛下赐婚,让咱们攀上承恩伯府,等到玉瑶嫁过去,再请女婿帮忙说和。不管是裴相还是三皇子出手,此事必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金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就不能自己把账平了去,解决掉这个问题?总不能老是拿一些小事去耗费亲家的恩情,等到需要的时候,又捞不着了。” 金文弘不悦地说道:“这怎么是一件小事?一不小心,我可是要坐牢的!” 第78章 鱼戏莲叶 金家的商铺出了问题,不仅仅金文弘和金老夫人焦头烂额,还有一个人也特别关注。 裴宁川旁敲侧击地问道:“灿灿,你还记得在去江陵的路上,你遇见的刺杀吗?金元宝做证据的那一次!” 说实话,檀玉都拿不准金灿月记得哪一些,不记得哪一些,只能靠他自己来询问,方才方便进行下面的对话。 “记得啊,我大伯安排人做的,只是那个时候我着急赶路,没来得及报官。”金灿月经历的遇袭刺杀次数不算多,唯独这一次遇见裴宁川,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说起来,她这部分失忆的情况,完全冲着裴相去的。十分怀疑某人追求她不诚心,老天爷罚他再来一道。 裴宁川淡淡一笑,“可是我替你报了官,目前似乎有一点进展。” 其实,底下的官员已经找到可以作证的伙计,正是当年收金元宝的人,只是何时收网还在等他的示下。 他记得金文弘掌管着金家的家业,一动金文弘,金家产业受损巨大,有一点可惜了。 金灿月眼睛一亮,若是能够指控金文弘,对她十分有利的。 不过她年纪虽小,继承从父亲那里传下的产业时间短,却不是头脑冲动之人。 捏着手指头稳了稳心神,猛然抬头道:“我想起一件事情,最近我大伯总是往外跑,似乎出了什么事,悄悄隐瞒着大家。是不是你的手笔?” 裴宁川没有否认,“只是查一查商铺的税收,让他不得安宁。” 一旦安宁下来,金家大房指不定出什么昏招对付金灿月,他害怕自己忙起来顾不上,索性就让对方也忙碌起来。 金灿月叹息道:“难怪!” 自从金文弘接手了金家的商铺,收益远远不如父亲在世时的银子多,让金文弘大受打击。他为了支撑起自己的体面,也为了多分一些银子,走了歧路。 来不及同情金文弘三息,金灿月脑海里有了主意,“既然裴相询问我的意见,必定是这案子有了眉目,我希望在金玉瑶嫁给裴君卓后,再暴露出来。” 裴宁川宠溺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我的裴相!”金灿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一旦金文弘出事,金家大房、我的祖母、承恩伯府,还有其他未知的对手,都会插上一脚,到时候有我忙的了。” 马车恰好停了下来,裴宁川学着金灿月的语调,伸手邀请道:“我的江陵郡主,是否有幸邀请你下车走一走?” 金灿月悄悄将手放在裴宁川的掌心里,借着力道下车,一落地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这速度太快,裴宁川还来不及紧握就收了回去,有些失望。 京城街市最不缺的就是衣裳首饰铺子,一连挨着有好几家,方便客人边逛边对比质量和价格。 这些铺子是裴宁川极少来的地方,不熟悉,他有什么需要也是吩咐府中的其他人采办,着实不需要花时间挑选。 说起来,他临时起意逛街挑选定情信物,也没有敷衍金灿月,而是当作休息慢慢闲逛,一家家的对比过去,却始终没有入眼的珍品。 “叔叔,你是在为这位漂亮的姐姐挑选好看的首饰吗?” 最繁华的珍宝阁中,招揽客人的仆从都在忙,裴宁川带着金灿月随意看看,却遇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搭话。 女童站在柜台里面,脚下还踩着椅子,双手支撑着下颌,所有的力量压在柜台上,看起来有些顽皮。 更多的是机灵。 金灿月扬眉轻笑,“怎么?你要给我们找人来介绍这些首饰吗?” “不需要别人介绍,找我万珍珍就行。”小姑娘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两下蹦到金灿月面前,毛遂自荐道:“爹爹说了,我卖出去一件珍宝,就给我一串糖葫芦。” 金灿月悄悄凑到裴宁川的耳畔,轻声吐槽道:“原以为我爹已经够黑心的,专门坑女儿的银子,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比我更可怜的!” 裴宁川好奇地问道:“你爹爹奖给你的是什么?” 金灿月悄声说道:“卖掉一样价值百两银子的物品,只给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也就够买500串糖葫芦! 裴宁川垂着眼眸不语。 “裴相,裴叔叔,裴郎……”金灿月一个又一个称呼蹦出来,对方丝毫不给一点反应,还是那副沉思者模样,她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裴宁川淡淡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金灿月,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在想若是生个闺女,我该怎么养?” 金灿月:“……” 八字没一撇的事,我觉得你想多了! 当即朝着这个叫万珍珍的小姑娘走过去,让对方带他们看一看店内的金银首饰。 她才不承认自己刚刚也幻想了一下下那个场景。 一圈逛下来,金灿月兴致缺缺,万珍珍的小表情跟着灰暗了几分,突然她猛地一亮,“姐姐,我们商铺有新品送来,今早才到的货,我都拿出来给你看看。” 原本金灿月没有指望,没想到万珍珍真地给她带来了好几样新品种,身后还跟着珍宝阁的万老板。 裴宁川一眼就相中一对玉佩。 虽是两块玉佩,一块雕刻莲花与荷叶,一块雕刻着鱼纹,但若是两块玉佩放在一起时,恰好合成一副鱼戏莲叶间的图案,寓意也十分美好。 “就它了。” “就它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最高兴的莫过于万珍珍小朋友,她又有糖葫芦吃了。送金灿月和裴宁川出门的时候,还一蹦一跳的。 裴宁川将金灿月送回去后,顺道给林清源的儿子送九连环。 他一踏入林家的府邸,就受到了林清源的眼神攻击,“裴兄,你这气质越发清新活泼了!” 裴宁川不自在地遮了遮腰间的玉佩,原本雕刻莲花荷叶的那块更加清雅些,符合他的气质,偏生金灿月说她喜欢,见到莲花如见君。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佩戴这块活泼小鱼的玉佩! 他清了清嗓子,“灿灿喜欢!” 林清源瞬间觉得自己多嘴多舌,他明知道十之八\/九是江陵郡主的风格,为什么非要去吃那一口狗粮? 第79章 一套头面引起的嫉妒 眨眼间就到了月末,金玉瑶的婚礼在匆匆忙忙中准备齐全,就等着今日的新嫁娘出阁。因为她的高嫁,还是嫁给承恩伯府这样的后妃家族,来了不少捧场的宾客,有金家生意上往来的合作伙伴,也有金家族人亲戚。 与金家最亲近的莫过于金家上一辈唯一的姑娘,金老夫人的嫡亲女儿,金家的姑奶奶金文萱。 她是大房大爷金文弘的嫡亲妹妹,已故的金二爷和现在三房金三爷的嫡亲姐姐。论资排辈,金灿月该称呼她一声姑母。 说起来,金文萱也算得上是高嫁。 当年,金家老爷子看中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恰好这个举子出生于落魄的书香门第,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钱。他找上举子,商量将女儿嫁给他,以高额的陪嫁支持他的仕途,举子将来再回报他。 举子长相普通,学识好却不是顶尖的那一波,他有自知之明,自认为攀不上权贵之女的裙带,欣然允诺了金老爷子的提议。 两人一拍即合,互相成就。 后来,这位举子高中进士,外放做官,在金老爷子和金文泽父子的金钱帮助下,政绩斐然,如今已官至南阳郡守。比他的同一批人混得更好,也是他未曾想到的结果。 此次,金文萱归家为金玉瑶添妆,携带了这位郡守夫婿孙书令,以及他们的嫡幼子孙修文。 “母亲,玉瑶侄女出阁后,下一个就轮到灿月侄女了吧?”金文萱坐在金老夫人身边寒暄,端庄又富贵,比在场的女眷多了几分威仪。 “不着急,你二弟妹还在给灿月丫头相看。” 金老夫人顺着闺女的话说完,又忐忑地看向门外,没见到金灿月的身影才舒了一口气。她微微叹息道:“她现在是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以后在人多的地方要称呼郡主,不要叫灿月丫头。” 金文萱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这个母亲强势了一辈子,爱在晚辈面前摆架子,什么时候认过输? “都是自家人,称呼郡主会不会太见外?” 金老夫人有一肚子话给女儿说,但是现在人多眼杂,最终瘪了瘪嘴,“宫里人来过咱们府上,让这么叫的,具体的细节等晚上咱们娘俩再细说。” 金文萱秒懂,里面还有内情,她起身说道:“新娘子那边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去添妆!” 琼瑶阁。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不管是本家的姑娘,还是交好的闺蜜,十多个人拥挤在新嫁娘的卧室中,嬉闹调笑声不止。 金玉瑶一身鲜亮的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期待着嫁给裴君卓,心情极好,脾气也收敛了几分。任由其他人打趣,脸颊绯红一片。 “母亲,人人都说玉瑶丫头嫁给承恩伯府的公子是她的福气,要我说咱们家的姑娘一个赛一个水灵,能娶到玉瑶丫头也是裴公子的福气。”金文萱刚刚进门,就和金老夫人夸起了金玉瑶。 这一番含蓄的奉承直入人心,金玉瑶对着久未相见的姑姑露出笑容。 娇嗔道:“姑姑,哪里有您这样夸自家人的?” “哟哟,玉瑶丫头不愿意听,可是恼了我?还要不要姑姑给你添妆了?”金文萱打趣几句,赠送了一套石榴宝石头面。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是每个新妇嫁人后的期待,期待生子在婆家站稳脚跟。 再加上宝石头面的华贵美丽。 顿时吸引不少姑娘的惊呼,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金玉瑶颇为受用,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眼神,起身朝着金文萱道谢。经此一事,她越发觉得自己所坚持的婚约是值得的,连她这个矜贵自持官太太身份的姑姑也弯下了腰,讨好着她,可见承恩伯府的份量。 金文萱在房中淡淡扫过众人,终于在角落里见到金灿月。 只是眼前的少女穿着打扮不显山不露水,与房中其他少女相似,一点也看不出来郡主之尊。 “郡主怎么在这里喝茶?” 金灿月抬眸,见到熟悉的面孔,起身见礼,“姑母!您何时到京城的?怎么也不递个信让府中的人去接您?” “你姑父回京述职,顺带着我和修文到金家观礼,哪里需要你们劳师动众的?”这次入京的时机恰到好处,恰好赶上金玉瑶的婚礼,她才没来得及提前通知。 更何况两个侄女身份不同,水涨船高,她也要注意一下言行,以免引起娘家人的不满。 金灿月莞尔一笑,“三表哥也来了?明年春闱是不是要下场?” 金灿月没有一母同胞的哥哥,只有大房的堂哥金玉山,但二人自幼不对付,玩不到一起去。倒是金文萱的第三子孙修文与她年岁相当,青梅竹马,有当哥哥的模样。 “是啊,你姑父带着他在前院待客,顺便了解京城学子们的情况。若是你想见你三表哥,说说话,等晚上我让他到你祖母院子里聊聊。”金文萱知道表兄妹关系亲近,金灿月又得了郡主之位,二人拉近关系没有害处。 又想到什么,道:“这次回来没带什么好东西,我也送了一套头面到你的揽月院。” 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金灿月笑了笑,忙起身道谢,寒暄了几句。 这一幕被金玉瑶看见,偷听到姑侄二人的对话,她立刻指使心腹去打听情况,金文萱到底给金灿月送的什么头面? 一直到金玉瑶出阁,心腹才脚步匆匆赶过来,告知是一套蓝宝石凤凰头面,气得金玉瑶差点砸了手上的玉镯子。 “左右逢源,姑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金玉瑶眼里,她和金灿月是死敌,任何人只能亲近一方,要么选择金灿月,做她的敌人,要么选择她,做她的盟友。显然姑姑金文萱这种左右讨好的行为已经踩了她的雷区,被她视为墙头草,不可相交。 金灿月跟着送亲的队伍上车时,接收到来自金玉瑶的嫉恨眼神一枚,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若不是送嫁的风俗习惯,她真不想上车去承恩伯府。 所幸某人承诺在承恩伯府等她,继续追求她,不过她是不是太好追了? 明明记忆混乱,忘却了对他的感觉,偏生总想靠近他。 第80章 大明湖畔的裴某人 新嫁娘跨过火盆,拜过天地,顺利送入洞房。 别的新娘子肯定忐忑不安地等着丈夫来洞房,或者打探婆家的各房关系,或者打探丈夫房中的妾室或者通房丫鬟的情况。 唯独金玉瑶心里嫉恨着金灿月又抢她的风头,连姑姑都偏心金灿月,心里想着怎么让金灿月在宴席上出丑。 为了泄恨,她连自己的婚礼都顾不上了。 承恩伯府的女眷不多,与金玉瑶年岁相当的更少,只有承恩伯的一个孙女。等到女眷渐渐退出卧室,金玉瑶忍不住朝着侍女招了招手,“你去朝着金灿月泼汤、推她下水,随便什么办法,总之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仪、丢脸!” “啊?这不妥吧?”侍女错愕地问出心里话。 奈何金玉瑶一心觉得金灿月抢了她的风头,心里正烦着,听见侍女的顶嘴,下意识一巴掌扇了过去。 “让你去,你就去!”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不想在本小姐面前伺候了?” 侍女是从金家跟过来的人,知道金玉瑶的脾气,不满足金玉瑶的愿望,后面金玉瑶会一直针对她,不得安生。 而她签了卖身契,得跟着金玉瑶伺候好多年的。 顿时,她咬了咬牙,出了庭院,朝着待客的地方寻过去,还真让她好运地找到了金灿月。 她想了想,选择了最简单的泼茶。 茶水没有汤汁那么油腻滚烫,不会伤及金灿月的身体肌肤,也不会留下菜肴的气味。 此时,金灿月脱离了金家的送亲队伍,在众多的宾客中搜寻裴宁川的身影,丝毫不知道麻烦正在靠近。 “啊!” 一个莽撞的侍女脚下不稳,端着茶壶冲了过来,金灿月想要躲避开,却无处可躲。却在关键时刻,身边的俊美青年站出来,一扬手掀开托盘,茶水尽数倒在了侍女的身上,侍女整个人成了落汤鸡,好不狼狈。 侍女顾不上自己的衣衫尽湿,连忙跪下磕头请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贵客恕罪!” 俊美青年眼风扫过来,威仪尽显,霸气尊贵,“承恩伯府是怎么挑选丫鬟的?” 侍女吓得瑟缩,还是主动解释道:“奴婢……不是承恩伯府的人。” 这时,金灿月回过神来,已经认出侍女的身份,是她的好堂姐金玉瑶的贴身侍女。这还能猜不出此事是有意还是无意吗? 淡声说道:“你走吧。转告你家小姐,三日后我在府中等她。” 侍女如蒙大赦,飞快地离去。 倒是俊美青年好奇地偏头,看向金灿月,“小姐认识这个丫鬟?或者说认识这个丫鬟的主子?” “嗯,她是我的堂姐的贴身侍女,陪嫁进入承恩伯府的。”金灿月不欲多说家事,反倒是对面前的青年多了几分探究,“这位公子很是眼熟,我们是否见过?敢问高姓大名?” 翡翠和琥珀也不在身边,连个询问的人也没有,她只觉得眼前的俊美青年眼熟,却丝毫没有记忆。 俊美青年想到自己人打听到的消息,江陵郡主似乎失去了部分记忆,甚至醒来当天连裴相都不认识了。他不禁动了心思,江陵郡主有钱有名望,还对裴宁川十分重要,他何不将人抢过来?做他的侧妃呢? “在下姓赵,家中行三,小姐可以叫我……” “赵三公子,有礼了。”金灿月见对方不愿自报姓名,便主动按照排行称呼他。 却也猜出这个人有点眼熟,只是眼熟而已,并非她认识的人。 金灿月没了兴致,随意找了个理由告辞,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远离人来人往的人群。 站在湖边透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江陵郡主和三皇子相谈甚欢,是否忘记了大明湖畔等待的裴某人?” 金灿月惊喜转身,见到裴宁川站在背后,还是一副酸溜溜的表情。 顿时,又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三皇子?什么大明湖?” “刚刚英雄救美的俊美小伙是陛下的第三子,姓赵名衡,生母是荣妃,也就是承恩伯的外孙。”裴宁川点出赵三的身份,不希望金灿月因为缺失信息,对对方产生轻敌之心。 金灿月连连点头,“幸好裴相告知我,我还不知道那就是三皇子,但他的确和陛下长得好像,我还以为是我忘记了的哪位故人。” 她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对陛下的那张脸过目不忘,看到相似的也有印象。 今日是裴君卓大婚之日,宫里怎么都得有点表示,荣妃自己出不了宫,安排三皇子到场送贺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裴宁川无奈地扶额,好不容易得到佳人芳心,就因为自己一个疏忽,导致她中毒记忆混乱。一切又得重新来一遍,防偷防抢防小伙。 他幽幽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金灿月不想和小心眼的男人计较,三皇子虽俊美年轻,但那不是她的菜,她始终有自己的审美和坚持。 左顾右盼,好奇宝宝似的,“大明湖畔在哪里?” 裴宁川扶着金灿月的手臂,带着她转移视线,“那里,看见没有?” 金灿月:“……” 真是有才! 只见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上,书写着“大明湖”三个字,这一弯活水的两侧可不就变成了大明湖畔? 金灿月还想说两句,吐槽一下承恩伯府的山水文化,不远处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商量如何应对,裴宁川已经搂着她的腰,转身躲在太湖石做的假山里。 “别出声,是徐玉华!” 徐玉华……那不就是裴君卓的娘? 金灿月不解地眨眨眼,无声地质问裴宁川,“那是你名义上的夫人,你躲着她就是了,你带着我做什么?搞得咱俩像偷情似的!” 裴宁川无言以对,想解释又被外面的说话声打断。 “夫人,明天新妇敬茶,可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敬着您?”沙哑的女人声音不再年轻,凭借说话的口吻能猜出是徐玉华的心腹妈妈。 徐玉华冷冷一笑,“不只是敬着我这么简单,还要让金家补偿我儿的损失!折磨金玉瑶,让她和金家给我吐出银子来!” 第81章 小狐狸金灿月戏耍裴相 金灿月听了一耳朵徐玉华和心腹的密谋,对徐玉华有了新的认知。 哪怕徐玉华曾经很满意金玉瑶,想让金玉瑶取代她金灿月嫁给裴君卓。当事情真的按照徐玉华预想的轨迹前行,但金玉瑶猛然失去价值,徐玉华立刻变了态度。 曾经满意的儿媳妇,如今只是她手里获取利益的工具。 目送徐玉华离开后,金灿月走出假山,目光幽幽,“如果金玉瑶没有抢夺裴君卓,我没有主动要求退婚,是不是明日面临婆家磋磨的人就是我?” 这事的真相一目了然,任何一个金家姑娘嫁进来,她的作用只有一个,给承恩伯府搞来很多钱。 裴宁川避而不谈,“没有如果,命运让你避开了承恩伯府。” 金灿月的心情郁闷也只是一瞬间,转头看向裴宁川,摸着下巴疑惑问道:“你这位名义上的夫人行事作风一向这么狠吗?不喜欢金玉瑶,还要伸手朝儿媳妇要钱?” 她倒不是心疼金玉瑶,纯粹好奇而已。 裴宁川眼眸微微荡漾,承恩伯府与商户联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三皇子夺嫡蓄积钱财。 可能除了找金玉瑶要钱,还会要了她的命。 这让他怎么和金灿月说? “徐玉华做事的目的性一向很强,她想换掉金玉瑶,奈何陛下给裴君卓和金玉瑶赐了婚,退不掉婚约。与其他主母不一样,她不介意名声,对金玉瑶的磋磨就是为了榨取最后的价值!” 一旦最后的价值没有了,金玉瑶就是弃子。 金灿月望着湖面沉默发呆,低声呢喃道:“最后的价值?她是想要金玉瑶的命吗?” 齐大非偶,高嫁看着风光无限,背后还有家族被吞噬的风险。 但是金文弘掌控的金家产业出现了问题,还有偷税漏税之事,不知道金文弘找承恩伯府求助时,双方谁胜谁负? 裴宁川看不得他活泼的小姑娘露出低沉颓丧的情绪,轻轻握着她的手指,宽慰着她,“不必联想到自己,金玉瑶是金玉瑶,你是你。假如你落入到金玉瑶这一步境地,我想你也会比她聪明,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底牌,不会给承恩伯府筹钱。” 金灿月惊奇地转头,可爱地偏了偏头,“裴相对我很有信心啊!” 裴宁川“嗯”了一声,对金灿月的认可。 “那为什么不是裴相来救我?”金灿月揶揄地眨眨眼,有调戏的意味。 裴宁川:“……” 若是金灿月落到金玉瑶的位置,那不就是金灿月嫁给裴君卓…… 顿时,某人醋了,松开金灿月的手指,一挥袖、一负手,“等到那个时候,咱们是什么关系啊?轮得到我救你吗?” 金灿月愣怔了片刻,倏尔一笑,凑到裴宁川身旁,低声哄道:“咱们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对,不管咱们什么关系,裴相可得救我啊!” 裴宁川一下就被哄好了,斜睨了她一眼,“就你嘴甜!” 金灿月想到刚刚自己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矜持地笑了笑,“其实,刚刚我没有带入金玉瑶,想这些不存在的情况。而是在想金文弘打理的商铺出了问题,必定要求助承恩伯府,你说双方相遇,谁能更胜一筹?是金文弘坑到承恩伯府的资源相助,还是承恩伯府强迫金文弘拿出钱财来?裴相如何看?” 裴宁川淡定地说道:“若是灿灿愿意叫一声裴郎,我就告诉你。” 自从金灿月失去记忆后,总是裴相裴相的叫,还不如以前叫裴叔叔亲切。 当然,现在裴叔叔这个称呼也不好听了。 金灿月实在好奇,也不矫情,撒娇道:“裴郎,可否告知灿灿?” 这下轮到裴宁川害羞了,轻声咳嗽了几下,“以我对徐玉华的了解,金玉瑶三朝回门之日,她必定用手段让金玉瑶回家讨钱。” “这是霸凌?” “你不是想要对金文弘下手,以此整合金家的产业吗?三朝回门就是个好机会!”裴宁川给金灿月谋划起来了。 说起正事,两个人有无数的话要说,一直到金灿月回到金家,她还意犹未尽。 “多谢裴郎!” 手指轻轻在裴宁川的掌心划过,勾得这位清冷端方的权相神色温柔了三分。 下一刻金灿月揉了揉额头,“虽然我还是记不起来自己喜欢过您。” 犹如一盆冷水泼到裴宁川的脸上,他温柔的脸庞微僵。 金灿月像是调戏他成功的小狐狸,狡黠地眨了眨眼,消失在金家大宅院的大门里,徒留某人无可奈何。 春晖园。 金家众人筹备金玉瑶的婚事辛苦了,今日送她出了门子,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都惫懒了起来。 金老夫人倚在榻上,挥手让多余的人出去,她方才和金文萱说起私房话。 “这次你带修文回来住多长时间?” “既然娘提起此事,我想求您一个事。”金文萱有事相求,欲起身行礼。 却被金老夫人按了下来,“有什么事给娘说,什么求不求的,多见外!” 金文萱想了想,说道:“不瞒娘,我带着修文进京,其实是想回金家住一段时间,让修文在京城备考,准备来年的春闱。不知道娘可同意?” 金老夫人拍了拍金文萱的手,“这是好事,娘怎么不同意?咱们家修文有才华,说不准来年中个状元,让金家也沾沾光。” 金文萱见老母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心里高兴之余,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娘,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见金老夫人侧耳倾听,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顿时说起大房和二房的事情来。“您不该太偏向大哥他们。大房掌握着产业,二房有郡主,三房有个在官府做事的男人,您得公正处事,才能维持金家一族的平衡,才能受到晚辈们的尊敬。”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只有受到晚辈的尊重,才能说话有人听。 金老夫人摆摆手,“阿萱,孙女不是女儿,不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娘管不了那么多。这金灿月是郡主没错,但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还能继承咱们金家的祖业,给我老婆子颐养天年不成?” “所以,算来算去,最后还得落到你大哥那一房的头上,我偏向他们大房也是为了以后打算。” 金文萱劝不住老娘,只得说道:“灿月说好久没见过三表哥了,不如明天邀请大家到春晖园见一见?” 她作为姑母,该有的礼节和亲近不能少。 第82章 可惜了……都是我表哥 昨晚金灿月回来得不算早,路过二门的时候,问过守门的婆子,只有姑母金文萱去了春晖园,其他人皆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她便没有主动去春晖园请安。 至于见金文萱一家人的事,不急这么一个晚上,往后延迟一天也无妨。 未曾想到她还在补觉,翡翠就告知她春晖园有请,金老夫人想让大家借着请安的机会,见一见金文萱一家人。 “翡翠,我能请假吗?”顶着满脸困倦,金灿月坐了起来,朝着翡翠撒娇询问。 翡翠给金灿月拿来搭配好的衣裳,“小姐,你先去点个卯,见过姑奶奶和表少爷后,再回来睡回笼觉。” “行吧。” 金灿月也不是真的想逃掉,只是天气渐渐转凉,真的很适合睡觉。 谁能拒绝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 等到金灿月带着翡翠和琥珀到春晖园,除了嫁出去的大房姐妹,还有大伯金文弘也没来。三房来得比较齐整,几乎和她前后脚进屋。 至于她娘江莲心,早早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就是金文萱。姑嫂二人有说有笑的,一如多年前的融洽。 前面大房的人已经见过姑姑和表弟\/表哥,金灿月刚刚到春晖园,忙领着三房的弟弟妹妹给金文萱母子见礼,微微屈膝,福了福身。 “见过姑母!见过三表哥!” 金文萱连忙避开,受了半礼,孙修文站在其母身旁,忙着回礼问安。 显然母子二人知道金灿月的郡主身份,不敢托大。 一番兵荒马乱的见礼后,几个人分别落座。等到金灿月挑选座位时,大房的人坐在一起,三房的人坐在一起,只剩下孙修文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她没得选,也没得挑,顺势坐在孙修文旁边。 听着祖母和姑母的对话,伯母和婶娘对姑母的关心,一时之间有些无聊,还不如去处理商铺的事情。 她轻轻捏着精致小巧的茶杯,吹拂着茶汤中的浮沫,玩得不亦乐乎。 “表妹,最近喜欢读些什么书?”孙修文初来乍到,颇为谨慎,低声和这位幼年时的小伙伴搭起话来。 金灿月耳畔传来斯斯文文的问话声,这才抬眸专注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分一些心神在对方身上,悠悠然然道:“四书五经,略有涉猎。” 孙修文斯文俊秀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四书五经何等广泛的范围,这不是敷衍他吗? 却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喜好,他当作金灿月不想被人打探隐私,幽幽道:“表妹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不如我给你讲一讲南郡的风土人情吧?” 金灿月正好不知道聊什么,礼貌地坐直了身体,露出浅浅的笑容,“有劳表哥了。” 表哥表妹喝着花茶,闲聊南郡的风土人情,颇为惬意。 至少在在座的几个人眼里,金灿月和孙修文比较投缘,能说能聊还能笑。几个长辈投来不一样的目光,其中江莲心更是频频回头,想要和金灿月说什么,奈何金灿月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金老夫人计上心来,觉得难缠的江陵郡主有了去处,笑得一副和蔼的祖母模样,“阿萱,你还记得以前你来接修文回家,他缠着表妹不肯离去的模样吗?” “自然是记得的,哭哭啼啼的,还要郡主给他擦眼泪。” 这是来自亲娘的吐槽,一下令孙修文窘迫得面红耳赤。 金老夫人叹息道:“一晃十二载,修文再登金家门,表哥表妹感情好,还是旧模样。好,好啊!” 仿佛真的是回忆往事,神色恍惚,满是怀念。 金家大夫人和金家三夫人跟着感叹几句,说着时光过得飞快,一晃孩子们都长大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说到这里,金家三夫人刘芝云警惕起来,没有跟着金家大夫人韩佩兰一唱一和的,反而悄悄瞥了眼对面的二嫂和大姑子。 大姑子神色如常,看来是没往那方面考虑。也有可能是养气功夫到家,没有表现出来。 二嫂神色有异,看来也想到了结亲的事,应该是不乐意吧。 金老夫人还想再撮合这对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其他人并不怎么配合,随便闲聊两句,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她也只得作罢。 请安结束,金灿月踩着细碎的脚步,走在回揽月院的路上,瞧见金家大房的几个人,唯独少了金文弘。金文弘连亲妹妹都没时间见,想来金家商铺的生意情况严重了,金灿月脑海里却想到昨天裴宁川说的事情。 后天就是金玉瑶归宁的日子,状况肯定不少,她得提前准备起来,应对那天出现的任何情况。 后面江莲心和女眷寒暄着,一抬头只见到金灿月的背影,她连忙结束寒暄,快步追上金灿月的步伐,“灿月,娘有事想和你说,咱们娘俩慢点走回去。” “穿过月洞门就到咱们二房的地盘上,您再说事情吧。”金灿月丧失了部分记忆,顺带着丧失了部分情感,对江莲心的态度格外冷静了。 以旁观者的态度处理母女关系,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一穿过满月似的门,她直接问了出来,“母亲想说什么事?说吧,这里没人!” “以后,你离孙修文远一些,免得引起你姑母和三表哥的误会。”江莲心想起曾经婆母说过的话,想把金灿月嫁给孙修文,明显是想拉拔她的女儿金文萱一家子。 那怎么能行呢? 她江莲心的女儿是江陵郡主,要嫁也是嫁给她的娘家侄子,带动她的娘家崛起,这样她江莲心才能在金家有地位。 得多防备着孙修文,等待她的堂侄江寒舟回京述职,再撮合江寒舟和金灿月。 金灿月挑眉,“就这?” “若是你喜欢白净斯文的书生,我娘家有一个堂侄子是县令,可比孙修文有出息。娘想办法介绍给你……” 金灿月似笑非笑地斜了眼江莲心,“可惜了……这么多好男儿都是我表哥,娘放心,我不会选择任何一个表哥的。” 表哥表妹结亲,是想要验证遗传定律吗? 第83章 三朝回门风波 三朝回门是个喜庆的日子,金家大房的金文弘夫妇格外重视。 金灿月被三房的妹妹金雅风叫过来陪伴,两个人边聊边嗑瓜子,瞧着韩佩兰翘首期盼的心急模样,彼此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金雅风玩笑道:“大伯母真是看重玉瑶堂姐,两个时辰前就起来安排下人打扫庭院,还不许旁人走最中间的道路。” 犹记得,长房长女金玉环归宁那日,几个长辈在厅堂稳坐等待,等到新人到了,才象征性的起身迎接。 可没有金玉瑶这个待遇。 “妻凭夫贵呗!”金灿月一针见血地指出真相,跟着开起金雅风的玩笑,“以后你嫁个金龟婿,不仅仅婶娘对你这么热情,家里其他人也会这样迎接你!” 金雅风娇嗔地瞪了眼金灿月,“三姐姐就是爱打趣我!” 转瞬,她转了转眼珠子,调侃起金灿月,“若说这个家里谁最有可能嫁个金龟婿,让全家人热情迎接,非江陵郡主莫属!不知道我那郡主仪宾姐夫在何方?” 下一刻,金灿月脑海里闪过某个老男人的俊脸,很快又压了下去。 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吗?得做正事。 恰好这个时候,金文弘大步走了进来,金雅风没了回击的机会。 两个姑娘家收敛起几分嬉笑,端庄了几分,唤了声:“大伯!” 金文弘没心思搭理侄女们,端着茶杯饮了几大口,歇都没歇,转身又往外面走,去门外等待。 就连金雅风也觉得不对劲,“大伯父、大伯母未免太殷勤了些……好歹他们是岳父岳母……” 金灿月没有附和金雅风的话。 脑子里都是最近收集到的信息,金文弘正为官府查税的事情火急火燎的,请金文萱的丈夫孙书令这位南阳郡守帮忙说和,却碰了个软钉子。 要知道她父亲金文泽在世时,经营的生意分布在大郢朝的全国各地,其中开拓市场初期少不了孙书令,那个时候孙书令也乐意帮忙牵线。按说金文弘接手了家业,孙书令作为妹夫,不至于变脸这么快吧? 对此,金灿月只能说她大伯人品真的不行! 现在这么殷勤地等到新婚夫妇归来,金文弘是把所有的宝押在承恩伯府啊? “来了!来了!二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仆从们欣喜的欢呼声,众人一窝蜂地往外面挤,争着相看。 金雅风也牵着金灿月的手,站在廊下远观。 “三姐姐,还真是他们来了!我不想去前面,你去吗?” “太挤了,等他们进来吧。”金灿月站在人群后面,摇了摇头。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更多的时候在和金雅风嗑瓜子闲聊。 不久,仆从们渐渐让出一条路,拥着裴君卓和金玉瑶走进门,领路的正是金文弘,满脸笑容,喜气洋洋的。 裴君卓跟在一旁,神色淡淡的,只是眼神时不时扫过众人,闪过一丝失望。 突然,他发问道:“三妹妹没有过来吗?” 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皆是一愣。 人群中,不知道谁轻声回了一句,“三小姐来了的,在正堂。” 原本金玉瑶满身华贵,朝着父母矜持地笑着,端着贵夫人的架子。正是朝族人炫耀的高光时刻,猛然听到裴君卓的发问,还以为丈夫问的是婆家的三妹妹,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听到仆从的回复,她一下想到金灿月,川剧变脸似的黑了脸。 是呢,那是她的三妹妹,也是裴君卓的三妹妹了。 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醋意,重新扬起笑脸,“夫君,父亲和母亲等候我们多时,你说这些做什么?” 裴君卓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毫无新婚夫妇的甜蜜。 金玉瑶心里一哆嗦,立刻劝说道:“祖母带着其他人等着咱们,等会儿不就见到三妹妹了吗?” 裴君卓:“嗯。” 夫妇俩刚刚穿过前院的中央道路,就见到站在廊下的少女,半边掩映在花丛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在秋日里也明媚多娇。 “三妹妹……” 金灿月对这个称呼很灵敏,下意识地抬头,发现竟然是裴君卓叫的她。 他脑子没毛病吧? “二姐夫,二姐姐,欢迎!” 金灿月对裴君卓客气得宛如陌生人,裴君卓一点也不介意,还有几分欣喜。 这一幕刺痛了金玉瑶的眼睛。 金玉瑶眨了眨眼,忍住眼眶里的酸意,扬起一抹炫耀的笑容,“三妹妹是来迎接我们的吗?是不是太多人,挤不到最前面来?姐姐我知道你这份心意很开心……” 金灿月忍着心里的恶心,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们嗑瓜子吗?” “什么?” “嗑瓜子!”金灿月伸出自己的右手,玉白的掌心是几颗香瓜子。 金玉瑶脸都绿了,“不吃!” 她最风光的时候,原以为金灿月能多看两眼,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甚至是恨。 她都不介意。 只要能胜过金灿月,哪怕是一刻,她愿意承受对方的怒火。 而不是现在金灿月悠闲地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等待她回门。 大夫人韩佩兰见到金玉瑶不高兴,连忙过来打圆场,提醒着新人,“老夫人还在正堂等着,你们先去拜见祖母。” 金玉瑶只得作罢,准备叫裴君卓一同拜见祖母,却见裴君卓早已经走远。 她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正堂里,金老夫人一次又一次催促丫鬟们到前面探听消息,一听说金玉瑶回来了,忙起身相迎。 裴君卓先一步入门,恭敬地行礼,“君卓拜见祖母。” 还没等他跪拜下去,金老夫人连忙扶着他,不让他拜,“自家人,不必多礼。” 裴君卓顺势站了起来。 金玉瑶紧随其后,扑到金老夫人怀里撒娇,彰显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特殊。 “祖母……玉瑶好想你呀!” 金老夫人宠溺地拍了拍金玉瑶的脊背,打趣了几句。 “出阁的姑娘就是大人了,你还这么一团孩子气,以后在婆家可怎么办呀?” 提到婆家,金玉瑶的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她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男人和裴君卓聊天,女眷陪着金玉瑶。 金玉瑶在闲聊中如坐针毡,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单独和金家大夫人回房说悄悄话。 大夫人韩佩兰还没来得及询问她的婆家生活,金玉瑶当即跪在地上哭诉道:“母亲,徐家那个老虔婆折磨我,还联合其他人排挤我,嫌弃女儿的嫁妆少了……” 第84章 金文弘被抓走 大夫人韩佩兰顿时大怒,“你的嫁妆哪里少了?按照承恩伯府给你下的聘礼,嫁妆比这还要薄三分,我们心疼你,才给你备了厚厚的嫁妆!那个徐老虔婆还好意思说你的嫁妆少?她怎么不说她给的聘礼更少?” 当时,承恩伯府来下聘礼,给的礼物还不如当年给金灿月的多,她就要上门理论理论,都怪金文弘拦了下来。 说是女儿高嫁,咱们多陪一点嫁妆,让女儿在婆家好做人,以后两家多来往,好办事。 这还没到三天呢? 就欺负到他们金家头上了! 金玉瑶磕磕巴巴地说道:“第二天给长辈敬茶的时候,他们说本来就想给夫君找个高门贵女,是江陵……是金灿月请求陛下赐婚,坏了他们的大计。” “然后,再看我晒嫁妆的时候,又嫌弃我陪嫁的钱财少,没有豪富巨贾之家的大气。他们还处处排挤我,让我立规矩!” 大夫人韩佩兰怒骂道:“他们以为他们娶的是当年金家家主金文泽的女儿?” 等反应过来,她连忙住嘴。 金玉瑶古怪地看着大夫人韩佩兰,因为她知道金家曾经的家主是她的二叔金文泽,只听说二叔在外很风光,多风光却是不清楚的。 “我爹真的不如二叔……” 大夫人韩佩兰连忙堵住金玉瑶的嘴巴,“别乱说,你二叔已经过世了。” 金玉瑶点了点头,她不想讨论这些杂事,只想要到钱,回去给承恩伯府那些人看看,他们金家有的是钱,她金玉瑶在金家最受宠爱! “娘,你可以再给我十万两银子吗?” 大夫人韩佩兰震惊道:“十万两?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咱们府上的一等丫鬟一个月才二两银子!” 金玉瑶撒娇道:“我是金家小姐,这些下人岂能和我相比?再说,父亲不是很看中夫君嘛,你去和父亲说,他肯定愿意给我的!” 大夫人韩佩兰没有办法,“你跟我去见你的父亲,记得多撒撒娇。” “哎,我知道,父亲最疼我!” 金玉瑶跟着大夫人韩佩兰到前院书房,却发现前院正热闹。 “怎么回事?” 金灿月站在庭院里旁观,听见大夫人韩佩兰的询问,淡淡地回道:“户部侍郎带着人来找大伯,好像是税收出了问题。” 大夫人韩佩兰一下腿软,“怎么会?监察税收有专门的官员,还用不着户部侍郎亲自前来抓人!” 金灿月眼眸微眯,心道:韩佩兰没有否认?她也知道此事? 倒是金玉瑶十分愤怒,“今日是我和夫君回门的日子,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就算税收有问题,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家?谁的岳家?” 金灿月对金玉瑶的无知蛮横不想多说什么,直接退让一步,“请二姐姐随意发挥!” 金玉瑶冷哼一声,就往书房里冲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她嚷嚷道:“我夫君是承恩伯府的公子,荣妃娘娘的外甥,三皇子的表弟,你们凭什么抓我爹?” 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金文弘被人押了出来,旁边还跟着一身穿官服的青年,最后面是裴君卓跟出来陪笑。 青年男子满脸威严,冷眼扫过金玉瑶,“本官职责所在,若是荣妃娘娘或者三皇子有意见,请他们来找本官亲自谈这件事。” 金玉瑶瑟缩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看着裴君卓,“夫君,今日是我们回门之日,我爹他……” 裴君卓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周侍郎乃父亲的弟子,最是公正无私。若是你爹是无辜的,周侍郎肯定秉公办理此事!” 金玉瑶还没有悟过来。 周侍郎已经摆手发话了,“虽然裴相是本官的恩师,但是本官的能力不及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可没有一眼判断人好坏的本事。” 裴君卓还想说什么,周侍郎已经押着人走了。 其他金家人也只能干看着,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金灿月才明白户部侍郎亲自走一趟的原因,不是为了金文弘,而是为了压制裴君卓,以及背后的承恩伯府、荣妃娘娘和三皇子。 “这可怎么办呀?” 金老夫人嘴里念叨着金文弘,为他担忧焦虑,眼神却落在了裴君卓身上,她道:“裴公子,既然你娶了金玉瑶,就是我们金家的一份子,她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可不能不管他呀!” 裴君卓心里烦躁,他的父亲是当朝裴相裴宁川,岂能是个偷税漏税的商人? 娶金玉瑶怎么这么麻烦?钱财还没弄到手,就要给金家出人出力。 若是当初娶的是金灿月,他就有一个郡主妻子,金灿月也不会和裴宁川有交集,他也不会和裴宁川闹翻。 “我先回去商量商量,看怎么帮助岳父大人!但是这……” 大夫人韩佩兰连忙问道:“但是什么?姑爷只管说,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一定尽力做到。” 裴君卓道:“要准备大量钱财和礼品,用于打点上下官员。” 金老夫人点头,“我们懂!” 裴君卓和金玉瑶用完午饭,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金家。 不久,金灿月收到了暗卫给她的信息,低调地从后门离开了金家,到附近的茶楼等人。 裴宁川刚刚踏入雅间,就听见金灿月调笑着问他,“听说裴相极其有本事,能够一眼辨别人的好坏?” “什么?”裴宁川不解其意,好奇地问道。 金灿月笑盈盈地给他倒茶,“可不是我说的,是你的弟子周侍郎说的,我觉得他有吹捧之嫌,也可能是他想找借口回绝你儿子。” “不是我儿子,裴君卓不是我儿子!”裴宁川固执地强调一遍。 金灿月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觉得裴君卓能找关系解决此事吗?咱们该怎么应对?” 第85章 甜甜的蔷薇茶点 裴宁川咬了一口茶点,眉心微微拢了拢,心道:太甜了! 悄悄放回茶盘里,他若无其事地端着茶杯,饮了一口清茗,荡涤嘴里的那股子甜得发腻的味道,方才回道:“你不必忧心,正常应对即可。周世康心中有数,三皇子可劝不动他。” 金灿月:“周世康?户部周侍郎?” “嗯,是他。”裴宁川点了点头。 金灿月不见裴宁川说点周侍郎的事,挑眉道:“裴相这么有信心?” “既然他自称是我的门生,我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几分信任的。”裴宁川在太学教导过周世康,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中肯地评价了两句,又道:“若是他主审此事,裴君卓找再多的关系也没用,你大伯最后的结局只有补齐税银,等待处罚这一条路。” 金灿月放下心来,“既然他是裴相的人,那我就放心了。” 随手拿起瓷盘里凸出来的茶点,一口喂到嘴巴里,咀嚼了几下,评价起糕点来,“这茶点味道不错,还有一股水果和鲜花的香味。”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裴宁川想开口提醒都没有机会。 刚刚金灿月的心思都在正事上,随手拿起来的糕点正是裴宁川尝了一小口的,貌似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糕点的不一样。 裴宁川有些傻眼,刚刚他刻意放到瓷盘边缘,让糕点特殊些,不要被人选中。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金灿月挑中了。 “你……” 金灿月抬眸对上裴宁川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你也想吃吗?” 她又随手拿了一块茶点,递给了裴宁川,还是蔷薇花的模样。 裴宁川盯着蔷薇花糕点纠结,他和金灿月吃了同一块糕点的事,是告诉金灿月,还是不告诉她? 若是告诉她,怕金灿月尴尬,若是不告诉,有违君子之道。 久久等不到回应,金灿月撑着下颌,轻松地玩笑道:“难道裴相等着我喂给你吃不成?” 裴宁川眼眸闪了闪,“我只是在思考,刚刚我那块吃了一口的糕点,是不是被你吃了?因为它不见了!” 金灿月:“!!!” 姓裴的留下半块糕点放回原处就算了,还看着她吃了他剩下的糕点,有没有一点友爱了? 愤怒之下,金灿月收回手里的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糕点,将剩下的糕点塞到裴宁川的手里,“还你!” 裴宁川低头看了看半边蔷薇花,神色如常地塞到嘴巴里,细嚼慢咽。 仿佛在说“你看我也吃了你剩下的糕点,该高兴些了吧?” 金灿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多娇。 为自己幼稚的举动感觉到可笑。 恰好事情商议好,金灿月到了离开的时候,直接起身告辞,裴宁川矜持地点头。 等到倩影远去,他立刻端着茶杯猛地喝了一口茶,迅速而不失优雅。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幼稚,我也跟着幼稚起来了!” 接下来,金家所有的人都在为金文弘的事情奔波,寻找机会解决问题,大房和三房分别登门拜见了孙书令。 孙书令没有拿乔,十分给金家人面子,替他们奔走于同僚之间。但是事情闹到这一步,惊动了户部侍郎这个级别的官员,就是孙书令想要帮忙,他也插不上手。 金家的人不得不无功而返。 金老夫人召集大家见面讨论此事,幽幽叹息道:“咱们能找的人都找了,都没有办法帮忙,只能等承恩伯府那边的消息了。” 大夫人韩佩兰咬了咬牙,“承恩伯府是皇亲国戚,是后妃家族,而且荣妃膝下育有三皇子,地位特殊。他们肯定能够帮到夫君的,娘你说是不是?” 金老夫人也着急,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老大家的,裴君卓公子是你的亲女婿,为了玉瑶,他和承恩伯府也得尽力救出老大。” 不然,一个偷税漏税的破落商人做岳父,裴君卓的脸上有光了吗?承恩伯府能有脸出门交际?荣妃和三皇子会愿意被人议论纷纷? 大夫人韩佩兰也有了希望,情绪稳定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拿着一封书信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老夫人,刚刚承恩伯府的人递了信过来,让我转交给您或者大夫人!” 府里主人出了事,家中的下人也谨慎许多,尽量不招女眷的厌烦。 门房送完信,就缩在角落里,渐渐退到大门处等候。 金老夫人面色变了又变,老脸灰暗无光,握着书信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根本无力追究门房,她低声道:“完了,完了……” 大夫人韩佩兰见势不好,吓得腿软,手扶着桌子强撑着,“娘,承恩伯府在信中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们愿不愿意帮忙?咱们可是送了不少钱财和礼物过去,若是他们贪心不足,还不愿意帮忙,咱们就去闹去!” 谁身份高贵谁没脸! 金老夫人将书信递给大夫人韩佩兰,韩佩兰接过去看了又看,哭丧着脸,“咱们花了这么多钱,上下打点完了,他们收了咱们的钱财,怎么就说解决不了问题呢?” 金家再有钱,那些送出去的东西价值不菲,哪个不是价值千金? 她韩佩兰也心疼啊! 金老夫人呵斥道:“现在不是谈论钱不钱的问题,而是老大还在牢里,咱们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若是金家的产业少了金文弘这个当家人,可怎么运转哦? 金家三爷金文昌作为长辈中唯一的男子,主动站了出来,出谋划策:“娘、大嫂,当务之急是咱们筹集银子,补齐税银,减轻大哥的处罚,其他的咱们再商议。” 金老夫人和大夫人韩佩兰对视一眼,沉默了下来。 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他们金家现在能取出的现银可没有这么多,甚至差远了。 “老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了补齐税银,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金文昌气得一拂袖,差点提脚离开。 金老夫人看向大夫人韩佩兰,韩佩兰下意识转头看向二房,却在看到金灿月的刹那间,她计上心头。 “荆江水患出来的时候,江陵郡主可是捐了一大笔钱救济灾民,为那些陌生人买粮食买药材。现在自己的亲大伯出事了,怎么郡主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第86章 裴相养的猫会后空翻 听见大夫人韩佩兰不知所谓的讥讽,金灿月也不惯着,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白的茶杯,似笑非笑地启唇,“大伯母说这个话,是想让侄女拿出钱财来填补缺失的税收吗?” 金家产业的偷税漏税金额可不是三万五万的小额银钱,轻则数十万,重则说不清楚。 二夫人江莲心连忙出言阻拦,“大嫂,灿月只是个丫头,手里那些碎银子能值几个钱?岂能帮忙承担金家的税银欠款?” 大夫人韩佩兰眯了眯眼,心里不服气,“二弟妹不要小看江陵郡主,她上次捐给江陵百姓的银钱与税收银子相比,只多不少。不然陛下怎么会封她为郡主?还给了食邑!” 江莲心心里一跳,争辩道:“她已经拿出了她父亲留给她的压箱底宝贝,还有什么钱替金家还债?” “我不管这么多,只要她是金家人,就得出钱帮忙!”大夫人韩佩兰是狗急跳墙,耍起了无赖手段。 金灿月笑了笑,“好啊!” 众人震惊地看向金灿月,还是那张笑嘻嘻的脸,无所畏惧的模样! 但她怎么敢答应出钱帮忙补税收的银子的?难不成二爷真地给这个爱女留下了数不尽的宝贝吗? 大夫人韩佩兰像握住金灿月的把柄似的,嚷嚷道:“娘,你听见了吧?江陵郡主有钱,她愿意拿出银子帮助咱们度过难关!” 连金老夫人都将信将疑地看向金灿月,褶子脸上尽是笑意。 这个时候,金灿月扫了众人一眼,见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主动问道:“我可以帮忙填补漏洞,但是是以什么身份呢?” 金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金灿月,没有答话。 倒是大夫人韩佩兰等不及,回道:“你是你大伯的侄女,帮助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这是金家家主的事情……” 聪明人不需要多说,金灿月在金家家主这个身份上点了点。 金老夫人立刻明白过来,惊讶地上下打量了金灿月片刻,“你想要当金家的家主?” 这一下金灿月算是捅了马蜂窝,拥有两个男丁的大夫人韩佩兰气得跳脚,“我们家金玉山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满脑子争权夺利,趁火打劫大房的掌家权!” 连三房的金文昌金三爷都侧目了,但是他没有说什么。 反正以母亲金老夫人的偏心,家主的位置还轮不到他的头上来,只是金灿月这个时候提出争夺金家家主的要求来,着实让他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金灿月笑了笑,“我说过了,这是金家家主的事情,你们解决不了的事情,让我来解决,就得拿出吸引我的筹码来,以权换钱。” 大夫人韩佩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天底下又不只有你一个人有钱,多的是有钱人能够帮助我们,你等着瞧!” 钱财易得,金家的掌家权不易得,孰轻孰重? 她韩佩兰还是拎得清的! 金灿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我愿意给大伯母一个反悔的机会,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既然她当众提出了争夺金家家主的位置,掌管金家商行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 不外乎就是等待时机了。 金文弘入狱的消息传得很快,插翅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是那些和金文弘有交易往来的商家,借着催还欠款的名义,过来一探虚实,却被这些人一摸一个准。 然后,犹如一滴水落在沸腾的油锅里,消息所到之处,一下炸锅了! 商铺生意十分丝滑的下滑,金玉山这个绣花枕头去巡视商铺,拦都拦不住颓势。反而在他一通骚操作下,提前出现了资金问题。 屋漏偏逢连夜雨,钱庄老板得知了金文弘的消息,也带着打手上门,要求金家尽快偿还金文弘借的银子。 金玉山阻拦着钱庄老板的路,“钱老板,您再宽容一二。钱的事情不着急,您得相信我们金家是老牌子,经营多年,这次肯定能够起死回生!” 钱老板冷哼一声,“金家是老牌子不错,但是起死回生?你当你是金文泽不成?” 众所周知,金家的产业传给次子,不传长子,乃是一段传奇。 当年,金家老爷子在世时,有一段时间得了重病,差一点人没了。产业索性交给两个儿子分开打理,一个把盈利高的商铺差点经营塌了,一个把亏本的商铺盘活了。从此,金家的继承人就变成了次子金文泽。 金玉山脸都绿了。 怎么哪里都能听见金文泽这个名字? 特别是越是乱的时候,他们越是喜欢拿金文泽出来做对比!这是什么毛病? 钱老板一把推开金玉山,嬉笑道:“既然没有金文泽的本事,就做个不挡道的好狗!” 金玉山气急,“你……” 钱庄老板直接找上了金老夫人,要求还债,双方正在扯皮的时候,大夫人韩佩兰哭哭啼啼地从大门进来,直奔老夫人所在的厅堂。 “娘……娘……大事不好了!” 金老夫人停下交谈,起身迎上去,“出了什么事?好好说话!” 大夫人韩佩兰顾及不上外人在场,指着大门外,猛地哭了起来,“夫君……我去看他,发现他在牢里生病了,高热不退,情况危险啊!” 金老夫人急火攻心,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催债的钱庄老板见金老夫人年事已高,又面色灰败,他担心把老人家弄出个好歹来,放了一句下次再来的狠话,带着他的小弟们快速离去了。 厅堂里安静了下来,没有闲杂人等。 但是金老夫人和大夫人婆媳俩大眼瞪小眼,并不安宁,互相眼神期待地看着对方。 “娘,咱们手里没有银子,连打点都困难,这可怎么办?” 金老夫人咬了咬牙,朝着心腹挥了挥手,“安排人去揽月院请江陵郡主!” 不是三丫头金灿月,而是江陵郡主。 春晖园的婢女腿脚快,去时脚步匆匆,回来时也不遑多让。“启禀老夫人,揽月院的婆子说江陵郡主不在府上,她出门了。” 金老夫人怒道:“她去哪里了?正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 “听说裴相养的圆脸橘猫会后空翻,郡主上了宰相府的马车,一早就出门了。”婢女说完,瑟缩得恨不得变成个不起眼的透明人。 第87章 橘猫叫满月还是圆圆? 宰相府。 裴宁川命人去接金灿月过府一叙,自己却有事耽搁了。 只得让人过去告知金灿月一声。 金灿月也不着急离开,挥手让仆从转达裴宁川,她先在府中闲逛,等待裴宁川过来。 溜达的时候,琥珀眼睛尖,一下看见树上枝丫处躺着一只猫,橘黄色的,圆圆的脸,长得有些富态。 “小姐,这是不是那只会后空翻的橘猫?” 金灿月跟着望过去,的确有一只长相甜美的圆脸橘猫。 圆脸橘猫似乎听见她们的声音,懒洋洋地转头看过来,眼皮耷拉了几下,“喵喵”地叫唤着,拉长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十分符合橘猫的长相和气质。 琥珀心中喜欢这只猫,傻乎乎地问道:“小姐,你说它叫什么名字?我能不能把它唤下来,让我抱一抱?” 翡翠站在一旁,心道:小姐又不喜欢养猫,怎么可能知道它的名字? “要不你叫它‘圆圆’,看能不能把它叫下来?”金灿月的确不知道这只猫叫什么名字,根据猫咪的长相形态,随意取了个小名。 有胜于无罢了。 琥珀站在树下蹦蹦跳跳的,朝着树上的橘猫唤了一声又一声的“圆圆”,奈何对方理都不理她。 她垂头丧气地叹息,朝着金灿月道:“小姐,我叫不动它,要不你帮忙叫一声?”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金灿月。 金灿月嘴角抽了抽,第一次发现她这个贴身侍女太好骗了。 “我怎么不记得你还喜欢猫咪?”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她手上并没有闲着,随手摘了一些柔软的枝叶,三两下就编织出一个绿色的空心小球。 她一边朝天空上抛小球,一边模仿猫咪的喵喵叫,“圆圆,你想不想玩球球?”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懒猫动了,身体竖了起来,站在树上,眼睛跟着小球一上一下的,显然对这个新玩意儿极其感兴趣。 在金灿月叫出“圆圆”二字时,橘猫猛地跳了下来,落在草地上,来不及站稳,就朝着金灿月奔过来,围着她打转。 琥珀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它真地叫圆圆啊?” 转瞬又朝着金灿月露出佩服的神情,夸道:“小姐好厉害,我怎么叫都叫不下的小家伙,竟然被你叫下来了。” 目睹全过程的翡翠只剩下沉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小姐利用小玩具骗来了橘猫? 金灿月能说什么? 她只能将手里的小球递给琥珀,让琥珀陪着橘猫玩耍,一个围着小球喵喵叫,一个围着橘猫叫“圆圆”。 “它不叫圆圆!” 一道年轻活力的嗓音打断一人一猫的互动,主仆三人皆看向声音来源处,裴宁川带着春明走了过来,显然刚刚是春明发声提醒着众人。 琥珀第一个不服气,哼哼道:“它怎么不可能叫圆圆?刚刚我们家小姐叫它圆圆,它就跳下来陪我们玩!” 春明杠了起来,昂着下巴道:“它叫满月,还是我们裴相取的名字!” 又朝着裴宁川的方向眉飞色舞,傲然自信地说道:“若是你不信,可以问我们相爷,它是不是叫满月?” 裴宁川淡淡地回道:“它叫圆圆!” 春明:“!!!” 相爷,你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重色轻友?你的君子之德呢? 相比较春明的茫然震惊,琥珀高兴了起来,抱着圆脸橘猫,亲昵地蹭了蹭,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它怎么不可能叫圆圆?小姐,你说是不是?” 金灿月温柔地摸了摸猫猫头,点了点头,“大名叫满月,小名叫圆圆,果然十分贴切!” 一场发生在琥珀和春明之间的争端才落幕。 琥珀和翡翠抱着橘猫在草丛里玩耍,裴宁川邀请金灿月到凉亭里喝茶,春明站在不远处守着几个人。 “裴相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金灿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裴宁川也倒了一杯。 将茶杯推给坐在对面的裴宁川,一抬头,就看到裴宁川专注的眼神,耳畔又传来裴宁川纠正称呼的声音,“灿灿不觉得叫裴相很见外吗?” 裴宁川明知道金灿月记忆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内心越发的忐忑不安。 一个小小的称呼,也能让他多想。 金灿月暧昧地眨了眨眼,“裴郎,你唤我过府一叙?所为何事?” 倒是裴宁川不自在起来了。 金灿月故意戏谑道:“满不满意我的表现?” 裴宁川硬着头皮点头,“这个称呼很好,别换了。” 金灿月:“……” 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算了,一个称呼而已,人少的时候这么叫……也行? 裴宁川不给金灿月思考狡辩的机会,转了话题,“牢里传来消息,金文弘病了,高热不退,而且恰好将这件事传给了金文弘的夫人,他夫人知道了,就相当于金家上下都知道了。” 说起正事,金灿月也正经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趁机行事?” “嗯,金文弘自顾不暇,越是病重虚弱,外面的人越发着急,越是有利于你。”裴宁川一得到消息,就让人召唤金灿月过来,他心里早有想法,“若是我没有猜错,今日金家的人就会找你帮忙,补齐税银,减轻金文弘的罪名。” 金灿月点了点头。 “放心,若是金老夫人和大房的人找我说这事,我肯定能够顺利拿下金家的产业,将商业版图扩大一倍,恢复父亲在世时的辉煌。” 又想到裴宁川一向很忙,她眨了眨眼,“以后,这种传递消息的事情,别浪费你的时间接待我,可以直接写信给我!” 裴宁川沉默下来,这让他怎么回答? 如果告知金灿月他想她了,他就是想找机会见一见她,会不会太急切把人吓走了? 没有等来裴宁川的回复,倒是宰相府邸的门房小厮赶过来,禀报道:“江陵郡主,您的祖母命人来传信,有事请您回去商议!” 金灿月的目光落到对面,和裴宁川对视一眼,“来得倒是很快!” 她也不耽搁,叫走琥珀和翡翠。 临走时,琥珀还在心心念念地叨叨:“今天还没有见到圆圆的后空翻,可惜了……” 金灿月无语,早上谁去金家接的她们? 是春明! 橘猫圆圆会不会后空翻,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春明肯定会后空翻!必须会! 第88章 表哥表妹亲上加亲 金灿月前脚踏进金家大门,后脚大夫人韩佩兰亲自来堵她。 一前一后地前往前院的正堂,那里金老夫人领着全家人在等待金灿月,神情肃穆,一看就是有大事情发生了。 “金灿月,祖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地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助你的大伯吗?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你们是流着相同祖先血液的至亲,何至于此?” 这一刻,金老夫人还在打感情牌,想要获得金灿月免费的帮助。 金灿月站在正堂大门的门槛边上,双手抱臂,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道:“祖母专门叫人请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就有点没意思了。我就不进去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想明白,再来给我说!” 眼看着金灿月转身欲走,金老夫人唤道:“江陵郡主,请留步!老身有事求你!” 她算是看出来了,金灿月这个丫头像极了老二,不好糊弄! 若不是她刚刚称呼金灿月的封号,这丫头说不准理都不理,直接转身离去。 “祖母叫我,是想清楚了?”金灿月神色如常,没有获得金家掌家权的欣喜。 这在旁人看来,的确觉得出乎意料,有几分不可思议。 金老夫人点头答应下来,瞬间腰弯了下来,“我可以交出金家的产业,交给你打理,但是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愿闻其详!”金灿月缓步走进正堂,提了提裙摆,在金老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代表着家主之位的位置。 其他人眉心一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第一件事,你大伯在狱中病重,高热不退,你得想办法救他,我要他活着走出大牢!”金老夫人心疼儿子,顾不上权力,这也是她转变态度的原因之一。 金灿月点了点头,“没问题。” 官府也不会让金文弘有事,是金家这些人关心则乱。 她可以给裴宁川递话提建议,檀玉大夫就极其有本事,想来很乐意帮助官府做事。 金老夫人又道:“你大伯坐牢的罪名是偷税漏税,金家的账目有问题,我要求你想办法补齐税收银子,尽量减轻你的大伯的罪责。” “自然,税收不交齐,我也没办法让金家的产业运转起来。”金灿月自认为是合法的商人,不用金老夫人说,她也得第一时间补齐税收银子。 “祖母,还有第三件事吗?” 金老夫人点头,“第三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你拿走了金家的产业,咱们一大家子没有赖以生存的东西,你必须每个月往公中送银子,保证大家的生活无忧!” 就像她的父亲金文泽在世时,只要给足银子,他们可以暂时不介意丢掉的掌家权。 金灿月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大家的神情,还是爽快地点头,“可以。我都是金家家主了,还能饿着你们这些金家人吗?” 至于给金家人什么样的生活,还不是她说了算? 双方协商完毕,金老夫人才慢吞吞地拿出象征金家家主的令牌,不舍地递给了金灿月,再三叮嘱她要保管好。 金灿月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当众写了一封书信,向裴宁川借人送官府的大牢,这借的人正是檀玉。 金老夫人对此满意几分,没有再多言。 刚刚接手金家产业,金灿月还没有握着令牌热乎起来,官府的人再一次登门催款,凶神恶煞的模样,其他人吓得不敢动。金灿月三言两语交涉清楚,并承诺三天内补齐税收银子。 一送走官府的人,金老夫人和金家大房的人缓和下来,转瞬想到问题转移到金灿月身上,一切与他们无关了。 顿时轻松之余,有几分看金灿月好戏的模样。 唯独金家三房的人态度始终如一,以前是担心金老夫人和金家大房的没办法解决此事,现在是担心金灿月小小年纪,解决不了这么大一笔款。 然而,在众人各种复杂的神色下,金灿月从自己的金库里拿出这么多银子,补齐了税收。 大家都以为是金文泽给她留的银子,被她拿出来填补窟窿。 有的觉得她蠢笨,不会算计得失,有的是嫉妒她有钱,随随便便拿出一大笔银子。 一直到钱庄的钱老板再一次登门催债,金灿月亲自接待钱老板,亮出自己隐藏的商铺,让钱老板信任有加,不再催借款,还有再借给金灿月的架势,其他人才发现他们被金灿月骗了。 其中,也包括金灿月的生母江莲心。 这么多人中,唯独金文萱对此没有什么恶感,反而动起了金灿月的心思。 一直等众人离去,金文萱扶着金老夫人回春晖园,让其他仆从离开,她亲自给金老夫人捶肩,“娘,你觉得金灿月侄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丫头贼精,连老身都被她骗了!”金老夫人不高兴地说着,唾沫横飞,气愤不已。“还有你二弟,连自家人都算计,财产不给儿子,偏偏留给一个要外嫁的丫头!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金文萱细声细语地安慰着老母亲,幽幽道:“我觉得金灿月侄女特别有本事,你看这么大一个问题,她三两下就解决了。” “再有本事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不嫁人?”金老夫人撇嘴斥责道。 原以为金灿月手里有钱,他们交给金灿月金家的产业,是骗她手里的钱出来解决危机。但是金老夫人没想到金灿月这么有钱,这么有本事,金家的产业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金文萱神秘一笑,“那也要看她嫁的是什么人!” 金老夫人看着闺女脸上的笑容,也回过味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想给她和修文牵线,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到时候金家的产业转来转去,不都是金家人的吗?”金文萱动了结亲的心思,越发觉得金灿月很优秀,她很满意这个儿媳妇人选。 金老夫人没有被女儿糊弄住,“她嫁给你的修文,生的孩子姓孙,又不姓金!” 金文萱没好气地说道:“我有三个儿子,让修文的孩子跟着孩子母亲姓又不是不行!您老怎么还计较起这点小事来?就说我这个主意行不行?” 第89章 金文萱露出狐狸尾巴? 金老夫人倒不是真的在意金灿月的孩子跟谁姓,她有三个儿子,每个儿子膝下都有男丁,换而言之,金家不缺男孙,更不缺金灿月生的儿子。 刚刚不过是她气头上的一句气话而已。 之前,金文萱没有回到京城的时候,恰逢金灿月被陛下封为郡主,金老夫人就惦记着女儿,想要亲上加亲,将郡主之尊的金灿月嫁给外孙孙修文,为女儿在婆家增加助力。 如今金灿月利用手段夺走了金家的产业,金老夫人明知道被金灿月骗了,不好讨要回来,便想从金灿月的婚事上动手,迂回地拿回掌家权。 可以说,金文萱此举,犹如她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而且孙家不是什么外人,是她女儿金文萱的夫家,金灿月嫁给孙修文最好不过。纵然后面要分一部分利益出去,那也是让给她的女儿金文萱,她还心里舒服一点。 金老夫人心里有意动,身体舒服得眯上了眼睛,“就算你娘没有意见,你二嫂愿意吗?金灿月那丫头愿意吗?” “二嫂那里暂时不说,我可以先让修文和灿月侄女亲近亲近。”金文萱细细规划起来,还朝着金老夫人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笑容,“感情的事情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到时候金灿月侄女愿意,二嫂有意见也没用了。她还能阻拦金家的当家人出嫁吗?” 金老夫人哼哼一声,“你还是先拿下咱们的金家主,再来说嫁不嫁的事情!” 八字都还没一撇,不参加讨论。 金文萱的提议得到老母亲的默许,心里美滋滋的,回到居住的客院,也是简单地与丈夫孙书令提了一句。 “我觉得金灿月这丫头行事大气,能独当一面,是个不错的儿媳妇人选。让咱们修文接触看看,看能不能亲上加亲?” 孙书令先是惊奇得愣了愣,想到金灿月有才有貌,又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更是已故的舅子金文泽的女儿。他没什么意见,只是…… “她现在贵为郡主,能看上咱们家修文吗?” 都说高嫁低娶,金灿月有钱有势,还能缺门当户对的婆家吗? 金文萱正在卸妆,跟着梳妆镜瞪了眼孙书令,“你要是再努力一点,踏入三品官这道门槛,自然就是门当户对。现在么,咱们家修文有才华、有品貌,唯独缺了点家世,这不只能靠着他老娘给的这点血脉了吗?” 孙书令不愿意和夫人相争,连忙投降,“夫人说得极对!修文能娶到佳妇,全靠夫人了。” 这边丈夫也没有意见,金文萱就着手撮合金灿月和孙修文了。 一连十天半个月,金灿月都在处理商行的事情,天不亮就穿戴整齐出门,连早餐都不在府中吃,晚上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她还没有归家。 别说孙修文这个表哥偶遇不到金灿月,就是金文萱这个姑母故意堵人,都堵不到人。 一般人可能就顺其自然,放下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了。 可金文萱不是一般人,她决定主动出击,趁着金灿月最忙,最需要帮助的时刻,让自己的儿子迎难而上,给金灿月送温暖。 她先找人打听金灿月的喜好和生活习惯,疯狂给自己立好姑母的人设,然后让小厨房做了一些符合金灿月口味的食物,用食盒装了起来,不直接送去给金灿月,而是转了一道弯,去找正在温书的孙修文。 孙修文见到母亲提着食盒过来,误以为给他送吃食,“母亲,我还不饿……” “谁说这些东西是送给你的?”金文萱故意玩笑道。 见孙修文满脸好奇疑惑,她才给孩子解惑,“这是我给你三表妹做的,她最近早出晚归,没怎么好好吃饭,都给饿瘦了不少!你给她送过去,聊表一下咱们的心意!” 孙修文提着食盒满脸茫然,“您给三表妹做的,怎么不自己提过去?” “我这不是不方便出门吗?再说我是长辈,给灿月提过去,你大舅妈和三舅妈她们两家人怎么想?是不是显得咱们厚此薄彼?”金文萱三两句话就应付了孙修文的疑惑,哄得孙修文出门送东西。 说来金灿月今日在哪里处理事情,都让金文萱给摸得一清二楚,孙修文只需要吩咐一声车夫,直奔金家的商铺。 孙修文到的时候,报上自己的名号,让掌柜的通知金灿月,很顺利地找到了金灿月的人。 金灿月见到孙修文的时候,还有点奇怪,“三表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找我有什么急事?” “没……” 孙修文在陌生的地方见到金灿月,第一次见她坐在上首,神情冷冽,气势强大,心里有几分虚。 忙送上食盒,解释道:“是母亲做了一些好菜,让我给你送过来。你好好用午膳,我先回去了。” 他连周围几个人都没看清楚,脚步凌乱地离去。 金家商行的各大管事没见过这位表少爷,只觉得少年清秀斯文,腼腆易害羞,纷纷八卦调侃了起来。 “老朽在金家做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俊俏的少年给三小姐送饭!” “呵呵,别说给三小姐送饭,就是靠近三小姐的少年,这位也是第一个吧!” “三小姐作何感想?” “三小姐是不是好事将近?” 在众人的调侃下,金灿月眼看着话题歪得十万八千里,不得不轻轻敲了敲桌子,重重强调一遍,“那只是我的表哥,没有感想,没有好事!” 碍于金灿月的积威,众人调侃一两句便放过了她,继续商量重要的事情,解决金文弘留下的烂摊子才是重中之重。 有一就有二,金灿月没有拒绝金文萱的示好,没有拒绝孙修文送来的食盒,后面每天都有人按时送午饭、送晚饭。大多数时候,甚至不用孙修文见到金灿月,直接交给金灿月的心腹丫鬟。 时间悄悄地过着,金文萱偶尔询问两句孙修文和金灿月相处得怎么样,孙修文没有多想,告知金文萱,三表妹很忙,基本没时间和他闲聊。 金文萱便旁敲侧击,给孙修文支招,科举做官之前先学会做人,让他跟着金灿月打下手,帮助她处理事情。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不就有感情了吗? 等孙修文再一次见到金灿月时,他将食盒亲手递给金灿月,转身看到铺满桌子的账册,自动请缨,“三表妹,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好歹读了几年圣贤书,比识得几个字还是厉害一点!” 金灿月握着筷子,眨了眨眼,金文萱母子天天给她送饭,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想要孙修文来金家商行分一杯羹吗? 第90章 撮合你和三表少爷 但是金灿月见到孙修文满脸的真诚,又有一些拿不准,朝着翡翠和琥珀使了个眼色。 二女机灵地挡住孙修文,不让他靠近账册。 金灿月轻声唤住孙修文,客气有礼地说道:“莫让商户人家的铜臭沾染了三表哥的书香之气,我可就不知道怎么给姑父和姑母交代了。” 孙修文急了,“表妹怎么这么见外?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满身铜臭,反而觉得你很有本事,能够解决大舅舅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三表哥是欣赏我,才每天帮助我送饭?”金灿月眨了眨眼。 孙修文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不希望金灿月这么想他。 又害怕金灿月误会他,顾不上心里那点异样,忙解释道:“我从来没有轻视过商户,还请表妹不要误会!给我一个帮助你的机会!” 倏尔,金灿月轻笑出声,邀请孙修文到外间说话,“金家做的是与人争利之事,三表哥读的是圣贤书,将来要科举做百姓的父母官,我还是不要带坏三表哥了。” “再说,大伯留下来的那点问题,我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了,三表哥不要多担忧了。” 要不说孙修文好糊弄,金灿月三两句话,就让孙修文误以为金灿月自卑自己的商户出身,不想让他知道商户与人争利的事情,以及她在其中用了卑鄙无耻奸诈的手段。 送走了孙修文,金灿月没有立即翻阅账册,而是坐在太师椅上,微微蹙着秀眉,手指轻轻瞧着扶手,“你们说,我那个姑母是什么想法?天天使唤孙修文过来送饭,只是示好我吗?” 刚刚她试探孙修文,发现孙修文没有强行翻看账册,显然对金家商行兴趣不大,是真的想帮忙。 这就让她搞不懂金文萱母子到底闹哪样? 翡翠沉着脸思考,脑子里也没有什么主意,说实话金家姑奶奶真地对小姐挺好的,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 琥珀偷偷瞄了瞄金灿月,又看了看翡翠,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金灿月的下手,“三小姐,有没有可能是姑奶奶看中了你,想让你做她的儿媳妇,故意撮合你和三表少爷?” 金灿月惊悚,宛如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你说我和三表哥?怎么可以?” 琥珀奇怪地问道:“怎么不可以?外面那么多姑表亲,再说三表少爷也不差,长相清秀端正,品行没问题,还在努力科举,旁人眼中的佳婿人选!” 金灿月冷冷地开口,“外面那么多姑表亲,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生下来的孩子有问题的也挺多的!” 琥珀一愣,和翡翠对视一眼,好像是挺多的! 不少还没长成就没了,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姑表亲生的孩子有问题! 但是她们明白,小姐只把表少爷当作兄长,没有结亲的打算! “若是小姐不喜欢三表少爷,不妨抽出一点时间,解决一下府中的流言。”琥珀知道分寸,直接出言提醒金灿月。 之前,金灿月很忙,忙得早出晚归,根本没有心力了解府中的动向。只要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一般下面的人不会向金灿月禀报,所以琥珀捕捉到一点风影,也不好拿到金灿月面前烦她。 如今,金灿月主动问起孙修文的意图,琥珀再也不敢隐瞒,索性将府中的谣言讲了出来。 原来金文萱每次给金灿月送吃食,都会若有若无地感叹几句,把人往结亲上面引导,金家的仆从传起小话来,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亲眼见到似的。 金灿月早出晚归,几乎听不见这些声音,琥珀还是有事回家,才偶尔听见一二。 金灿月听见琥珀所言,心中有了决断,“明日孙修文再来送饭,你们把人留下来,我请他喝下午茶,聊一聊!” “是。” 却说孙修文慢悠悠地走回家,回到自己客居的院子,一直心神不宁,读不下圣贤书。只要看到一摞摞的书册,他脑海里都是金灿月的一颦一笑,挥散不去。 这事非同小可,有人将此事打小报告给金文萱。 金文萱领着人到孙修文的小书房,关切地问道:“我儿可是温书累着了?距离明年的春闱还有小半年,你要不要约几个人,出去走走?” “不,不用……”孙修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嗫嚅道:“儿子就是见三表妹的次数多了,有些静不下来心来读书。要不还是母亲给三表妹送饭?” 金文萱适当地露出诧异的神情,“你读不进去书,怎么还怪起了灿月?此事非君子所为!” 瞬间,孙修文脸颊通红,连忙摆手,“不是怪三表妹,怪我自己!” 金文萱挑眉,“嗯?” 孙修文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的心事呢? 他一直不开口说,金文萱就一直坐着等待,谁也不提离开的事。 还是孙修文败下阵来,低声说道:“最近我一读书,脑海里就会想起三表妹,我觉得肯定是最近天天见她的缘故。所以,我想避开三表妹,请娘自己送饭给三表妹!” 金文萱听后,突然爽朗一笑,笑得孙修文莫名其妙。 她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调侃道:“真是个书呆子!有没有可能是你喜欢上灿月了,才无时无刻不想念她?” 孙修文茫然地眨眨眼,反问金文萱,“我喜欢上三表妹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三表妹人长得漂亮,又有本事,不仅仅你喜欢她,娘也喜欢她,想让她当娘的儿媳妇。”金文萱觉得孙修文这个时候开窍,简直是老天爷也在帮助她。 若是她单方面促成两个呆头鹅,还有点难度,幸好孙修文悟过来了。 她故意玩笑道:“就是不知道娘有没有这个福分,能不能喝上儿媳妇茶?” 孙修文点了点头,还有几分窘迫。 等到他第二天给金灿月送饭时,脑子里想清楚了,心里一直惦记着金灿月,心情十分美好。 再听说金灿月约他出门喝茶,他更是心情雀跃,像偷吃了蜜一样甜。 孙修文的转变是肉眼可见的,金灿月这么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到孙修文眼里的情意,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修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约孙修文出去喝茶,脑子里却在思考怎么开场谈话,昨日的想法肯定不合时宜了。 一时不察,没有发现裴宁川也在附近。 ps:预定个修罗场! 第91章 最年轻!最好看! 下午的茶楼不算冷清,大堂里还有三两桌人,茶香氤氲,四散开来,静谧中多了几分沉静。 金灿月觉得茶楼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下意识地让人冷静下来。 一想到孙修文对她的情绪变化,她微微有些心惊,眼眸一转,没有选择茶楼的雅间,而是选择了一楼偏僻的角落里。 却不知道恰好对着二楼的某一桌客人,某人看得一清二楚。 金灿月刚刚落座,茶楼的仆从拿着名单过来,她按照自己和孙修文的喜好,各点了一壶茶。 “表哥还有没有想要点的东西?” “我无所谓,给表妹你点一盘桂花糕,压压肚子。”孙修文惦记着金灿月忙得没好好吃饭,想给她加一些茶点。 金灿月低头看了眼茶点名目,纤细的手指在绿豆糕和桂花糕上面点了点,“就这两样糕点,烦请快点上上来。” 还是速战速决,不要拖拖拉拉。 孙修文见金灿月加了绿豆糕,那可是他最喜爱的味道,心里一喜:表妹心里有我! 恰好这个时候,卖花的小女孩路过茶楼的窗口,孙修文眼尖瞧见了,朝着小女孩招手,让她进来。 “小姑娘,我要买你的鲜花!” 一见到有生意,机灵的小姑娘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客官,你要买花送给这位漂亮姐姐吗?” 孙修文瞧了眼金灿月,笃定地点头。 金灿月想要拒绝,小姑娘已经握着一束艳丽的鲜花递过来,眼神期待地望着她。 小姑娘年纪小小的,皮肤却不是孩童的白嫩,瘦得能见到骨头,还微微泛着黄,是常年劳作的手指。 她不忍心耽搁小姑娘的生意。 片刻凝滞,就让孙修文抢着付了钱。 “表妹,给!”孙修文双手捧着花,笑得见牙不见眼,见金灿月迟迟不接,他强势地塞到金灿月手里,“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你请我喝茶,我送你一束鲜花,这叫礼尚往来!” 金灿月说不过,行吧,他还是她的表哥。 只是她顺手将鲜花放在方桌一角。 恰好等到茶楼小二上齐了茶和点心,金灿月才开始说起正事。 “表哥此次入京是为了明年的春闱吧?后面有什么打算?” “母亲让我好好读书,等到明年高中,我就可以娶我喜欢的姑娘为妻。”孙修文说着说着,眼睛晶亮地盯着金灿月。 金灿月故作不知,提着茶壶续了一杯茶,笑道:“姑母开明大度,允许表哥娶心上人,真是个好母亲!” 话锋一转,故作娇羞,“也不知道那位夫人是否如姑母一般和善可亲?” “那位夫人?谁的母亲?”孙修文震惊地看着金灿月,血色尽退,讷讷道:“表妹,你有心上人了?” “嗯。”金灿月露出害羞的少女模样,再三叮嘱道:“三表哥可得给我保密,我连我母亲都没告诉。” 孙修文宛如木头似的,呆愣地点头,寻常美味的绿豆糕也不甜了。 味同嚼蜡! 茶楼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 雅间里有好几个人,南阳郡守孙书令回京述职,请好友帮忙邀请监察御史林清源喝茶,恰好林清源下值后约裴宁川一起走,顺道把裴宁川拐了过来。 美其名曰裴相老成持重,年纪轻轻弄得跟小老头似的,担心年轻漂亮的江陵郡主嫌弃他,得多出门走动。 裴宁川瞥了眼雅间里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除了他和林清源,最年轻的官员至少也是不惑之年往上走。 到底谁比谁年轻? 实在是不愿意应付这种场面,从裴宁川坐在雅间里开始,他的心思就没在这些人身上,眼眸时不时瞥向窗外,恰好就见到金灿月约孙修文喝茶的场景。 越发没心思注意同僚谈论什么,眼眸一直跟着金灿月转动。 有时候眼神太好也不是好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能观察到金灿月脸上的表情,含羞带怯,欲拒还迎。 虽然他信任金灿月的人品,但是他见到金灿月对着另外一个男人露出这种风情,心里堵得慌。 还有桌子上那束鲜花,也碍眼极了! 其中一个官员好奇裴宁川的举动,顺着窗口望了出去,惊奇地“咦”了一声,立刻引起他人的注意。 见其他人望了过来,他立刻缩了回来,没好意思说裴相在看一女子。 倒是他旁边的另一个官员跟着看过去,摸着胡须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孙家公子,还携一美人同游!” 原先的官员胆战心惊,只顾着喝茶,不敢看裴宁川的脸色。 剩下的人纷纷跟着看过去,感叹一句:“公子少年,风流倜傥。” 唯有林清源认出了金灿月,看好戏似的瞥了眼裴宁川,嬉笑道:“原来是孙郡守的公子,叫上来喝杯茶!” 孙书令有心给儿子介绍这些高官,在大佬们面前混个眼熟,见林清源提出的意见,其他人没有异色。他才对着门口唤了一声,“你去一楼,请三公子过来见过各位上官。” “是。”仆从小跑着到大堂,搜寻孙修文的身影。 孙修文听到仆从的要求,得知父亲在这里招待同僚,立马打起精神来,邀请道:“表妹,要不咱们一起?” 金灿月宛如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孙修文,你爹叫你过去,你拉上我做什么?等会儿怎么介绍? 仆从倒是知道自家三公子见大人物时,容易心慌脚乱,一乱就管不住嘴,喜欢乱说话。 主打一个脑子跟不上嘴! 他也害怕三公子搞砸郡守的茶话会,体贴道:“表小姐也不是外人,要不您陪着公子一起上去见见各位公卿?” 金灿月:“……” 若不是直接走人很不礼貌,她真的很想跑路,最后还是跟着孙修文上了楼。 一屋子上了年纪的高官,唯独裴宁川一身素淡的衣裳,也遮掩不住他清冷雍容的气度。 这里面的人,他最年轻!最好看! 金灿月着实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裴宁川,当场就愣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第92章 裴相有那个心,你表妹也是乐意的 孙修文还没来得及给各位高官见礼,刷一刷眼缘。 只见林清源见到金灿月的那一刻,宛如戏精附体,夸张地惊呼,“哎,这不是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吗?” 众人当场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唯独林清源头脑灵活,转身朝着裴宁川求证,“裴相,你和江陵郡主共事数月,你肯定认识她!你来告诉大家,这位是不是江陵郡主?我有没有认错人?” 裴宁川淡淡地颔首,“是江陵郡主。” 金灿月听到这里,不知道二人唱什么戏,但也足够无语了。 她微微抽了抽嘴角,没有拆穿。 还是孙书令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其他人入座,边给大家解释,“这是我已故的内弟的掌上明珠,姓金,家中排行第三。曾经为江陵百姓捐财捐物,获封江陵郡主。” 其他的官员连忙起身,恭敬地见礼。 江陵郡主之名,谁人不知? 就因为一锅端了天香会,江陵郡主惹恼了大皇子一脉,在重华宫中毒不醒。 最后陛下为江陵郡主中毒之事大怒,亲手剪断了大皇子的母族和妻族,绝了大皇子的野心,还将大皇子流放岭南,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金灿月连忙回礼,不敢轻慢自傲。 等到所有人见完礼,大家该入座了。林清源使了点小算计,稍微拦了拦金灿月,孙修文旁边就没有位置了。 他笑眯眯地伸手邀请,“在座的这么几个人,郡主也就对裴相稍微熟悉点,不如就坐裴相身边吧?” 金灿月眨了眨眼,瞥了眼裴宁川面无表情的脸,并没有拒绝。 就在裴宁川身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喝茶。 以她对裴宁川的了解,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就表示不开心了,肯定是看见她在孙修文面前表演的事了。 但她现在又不能当面解释清楚,只能辛苦某人继续板着脸了。 裴宁川等不到金灿月一句好话,越发不开心,手指轻轻拨弄着腰间的玉佩,一条活泼的鱼形玉佩。 看似百无聊赖,实则心急如焚。 林清源坐在金灿月另外一边,瞧见裴宁川的小动作,心中颇为无奈,他只得亲自招待金灿月,“这是今年的新茶,郡主尝尝看,味道如何?” “味道清甜甘醇。”金灿月咂摸了一下嘴唇,又道:“唇齿留香,好茶!” 林清源瞥了眼裴宁川,收回视线,“若是郡主喜欢,我替主人做主送给你了。” 金灿月笑道:“多谢林御史!”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茶的主人一动不动,也不跳出来领取功劳。 林清源也是没办法,服气了。 又找了个话题,盯着金灿月腰上佩戴的玉佩,一块莲花纹的玉佩,与裴宁川身上佩戴的玉佩是一对。“郡主佩戴的这块玉佩好生雅致细润,一看就是珍品,再加上莲花寓意高洁的君子,与郡主通身气度相得益彰。” 金灿月也跟着瞎聊,当即取下腰上的玉佩,递给林清源近距离的欣赏。 笨拙的人还在思考江陵郡主和林御史何时走得这么近? 聪明人早在林清源提及玉佩的时候,就巧妙地发现金灿月的玉佩和裴宁川的玉佩是一对,非关系亲密者不会如此佩戴。 茶喝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去酒楼用晚膳,喝点小酒。 作为唯一的女子,金灿月主动站了起来,提出告辞,“家中还有点事情,我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先告辞了。” 其他人假意挽留几句,便放金灿月离去。 孙修文见金灿月起身,也跟着说道:“天色渐晚,我送表妹回去吧。” 众人见到孙修文如此没有眼色,连忙看向孙书令,孙书令犹豫片刻,咬了咬牙,连忙压住孙修文的手腕,“宾客未散,你陪着为父招待客人!” “父亲,表妹她……” 林清源轻笑道:“三公子是担心江陵郡主的安危啊?没事,反正裴相回家有事,顺路送一送江陵郡主!” 金灿月:“???” 你被他安排得满满的,这能忍? 裴宁川:“……” 其他的人心照不宣,商量着出门去哪家酒楼,点哪几个菜,就是没有算上裴宁川。 戏台子都搭好了,裴宁川起身邀请道:“江陵郡主,同归?” “同归!” 金灿月见裴宁川都主动开口搭话了,心里那点气应该散得七七八八了,忙起身跟着离开雅间。 从雅间离开茶楼,必须得经过一楼,金灿月穿过大堂的时候,茶楼的小二抱着鲜花过来,“这位小姐,你的花还没有拿走!” 正是孙修文给她挑选的那束鲜花! 她能选择不要吗?能装作小二认错人了吗? 然而,不等金灿月有下一步动作,裴宁川没有了雅间里的养气功夫,一下黑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行吧,又生气了! 现在金灿月不接过鲜花,倒是显得做贼心虚,她干脆双手接了过去,快速又不失优雅地追了上去。 另一边雅间里的人见裴宁川离去,也跟着起身离开,各自上了马车去约定的酒楼。 没有了外人,孙修文不高兴地说道:“父亲,您怎么能让裴相送表妹回去呢?万一……” “没有万一!”孙书令冷声呵斥着孙修文。 这个傻小子没有眼色,以后可怎么办哟? 孙修文虽然在茶楼被金灿月拒绝,心情不好,但是他依旧担心金灿月的安危。据理以争,“现在天色渐暗,裴相又是个男子,再加上表妹生得花容月貌,万一裴相见色起意,对表妹生了歹心,可怎么办?她岂不是叫天天不灵,见地地不应?” 孙书令快要气死了,诚惶诚恐地看了看马车左右,没得什么人,才教训道:“这是你能说的话吗?就算裴相有那个心,你的表妹也是乐意的!” 孙修文震惊,讷讷不语。 许久,他干涩地问道:“表妹她……和……裴相……” 孙书令也知道妻子金文萱的打算,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干脆做了拆姻缘的事,“就是你想的这样,以后别靠近江陵郡主。”免得伤人伤己。 孙修文沉默下来,只是说了一句,“父亲放心,儿子知道了。” 孙书令幽幽叹息道:“明天咱们就搬出金家大宅院,出来找地方住。” 第93章 裴相很好哄 孙家父子对金灿月避之不及,准备搬离金家大宅院。 金灿月对此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对方想得那么多,父子俩害怕得躲着她。现在她正在想办法哄好裴宁川,怎么和裴宁川搭话?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步踏出茶楼的后院,路过茶楼的正门,春明护卫见到门口缩手等着的女子,下意识地拉扯缰绳,停下车马搭话,“江陵郡主……” 金灿月迎着笑脸,“裴相在不在马车上?” 显然十之八\/九裴宁川在马车上,毕竟就是早她一步离开茶楼,不在马车上还能去哪里? 无效的寒暄引得裴宁川再一次掀开车帘,瞥了眼秋风细雨中独立的女子,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令人看了产生几分怜惜。 裴宁川看了也心软,吃醋归吃醋,但还是朝金灿月发出邀请,“上马车,我送你回家!” “哎,咱们裴相大气!” 金灿月夸了一句,顾不上阵阵扰人的秋风,飞快又利落地爬上了马车,坐在裴宁川身边。 怀里还抱着那束漂亮的鲜花。 裴宁川看了都觉得碍眼,“在这个时令一束鲜花难得,你是不是舍不得放下?” 金灿月无语,还和一束无辜的鲜花杠上了? 悄无声息地弯下腰肢,金灿月将怀里的鲜花放在马车一角,“今天我就是叫三表哥出来喝茶,说清楚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不可能延申出别的亲密关系!” “你有误会,你不高兴,我都能够理解。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裴宁川脸色好了很多,脑海里挥散不去金灿月害羞的小表情,挑眉问道:“难道不是给你一个狡辩的机会?” “我有什么可狡辩的?”金灿月跟着挑眉反驳,又道:“若不是担心你气坏身体,我有什么可解释的?” 裴宁川很好哄,一下脾气就散了七七八八,“我看见你了,你对他含羞带怯?欲拒还迎?” 金灿月:“……” 很好,她就知道裴宁川不会无缘无故生气不理人,原来是看见她奥斯卡影后附身的那一刻。 她抽了抽嘴角,“您可观察得真仔细!我是在演他,演我有个婆母的正常反应,含羞带怯不是很正常嘛?欲拒还迎不是很正常嘛?” 裴宁川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突然幽幽说道:“灿灿,可是刚刚你上马车的时候,叫我一声裴相,你觉得合理吗?” 金灿月觉得某人无理取闹,可她能怎么办? 只能惯着呗。 金灿月狡黠地眨了眨眼,靠近裴宁川的身体,悄悄移过去,甜甜地唤道:“裴郎、裴郎、裴郎……” 叫得裴宁川心花怒放,一把掐着金灿月纤细的腰肢,将人捞过去,按在他的腿上,二人亲亲密密,嬉闹一番。 马车外赶马的春明和景和对视一眼,抬头望天,相爷真的太好哄了。 这不值钱的样子! 他们能怎么办? 许久,金灿月停止了嬉闹,情绪缓和过来,冷静地问道:“刚刚你怎么在茶楼里喝茶?孙郡守请你来做什么?若是……” 若是孙书令提了什么有难度的要求,她希望裴宁川不要看在她的面子上,抹不开脸。 “你别想多了,孙郡守请的是林御史,我是附带的那个人。”裴宁川不疾不徐地说完。 金灿月不可置信地抽动嘴角,心道:谁敢让你是那个附带的? 裴宁川捏着金灿月玉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叹息道:“刚好茶楼离你的商铺最近,我本来想喝完茶去找你,没想到你还有时间约别人喝茶?” 说实话,自从金家大房交出管家权后,金灿月忙得脚不沾地,他也很久没怎么和金灿月好好说话了。 否则,区区南阳郡守怎么约得到他喝茶? 金灿月也想到了这一茬,有几分心虚,“最近我是真的很忙,恰好琥珀昨天告诉我家里出了点事,闹出点流言蜚语,我才不得不找机会约孙修文,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裴宁川一听就懂了,“你和孙修文的谣言?在府中传播?意外还是人为?” “是孙修文的母亲,我的姑母,想撮合我和孙修文。”金灿月简单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道:“今天我已经和孙修文说清楚了,再加上你这么吓一吓,他们家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了。” 裴宁川点头,“最好是这样!” 又想起什么,主动提及婚约,“咱们这样偷偷见面也不是事,要不我准备聘礼去你家谈及婚事,你给我一个名分?” 金灿月伸手扶额,轻声叹息道:“我最最亲爱的裴相,您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上个月你儿子才迎娶金玉瑶,京城贵族讨论的声音还没有下去,你就去我家下聘礼?这合适吗?” 裴宁川微微蹙了蹙眉,他知道这不是最合适的机会,必定会引得京城上下议论纷纷。 但是最近他心里不踏实,老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正所谓风雨欲来,他想把她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下,名正言顺地替她遮风挡雨。 “灿灿,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旁人议论我,害得我晚节不保,落下贪财好色的名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就避免不了这些?你也不避免不了这些?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尝试一下?” 金灿月眨了眨眼,她本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人,只是由爱生怖罢了。 微微点了点头,许诺道:“裴郎,你让我想一想,等我大伯金文弘的事情一了,你就来我家提亲吧。” 不管世人如何议论这段关系,我必定坚如磐石。 裴宁川心情愉悦起来,心里忍不住哼起了小曲,他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回去加快速度处理金文弘的事情。 想到金文弘,他想到此行还有一个目的,给金灿月送消息来的,“灿灿,今日金家大房的人去接金文弘出狱,恐怕今日他出不来。” 金灿月挑眉,“偷税漏税的事情处理了,又添加了别的罪?” “刺杀当朝郡主,这个罪名大不大?”裴宁川本不是大度的人,关乎金灿月的安危,他更是不敢疏忽。 第94章 不当海后,不养鱼! 今日金家大房的人从上到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拿出最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乘着马车去大牢门口等待金文弘出狱。 大夫人韩佩兰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金文弘。 她着急地催促仆从去大牢门口问问,却得知金文弘的事情又有变故,今日接不到人了。 她脚下一个踉跄,面如土色,“怎么回事?” 六神无主地看向金玉山和金元宝兄弟俩,“不是说好税银补齐了,你父亲就可以出来了吗?” 这事还是承恩伯府卖好,裴君卓领着金玉瑶回来亲口说的,让他们今日过来接人,晚上就能一家团聚,吃上晚膳。 金元宝靠着大夫人韩佩兰,满脸惊惶。 还是金玉山年长些,主动承担起照顾母亲和弟弟的责任,“母亲,你和弟弟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们打听打听。” 现在不是花不花钱的问题,金玉山捏了捏钱袋子里的银子,首先去大牢门口问了问情况,又去官衙打听,但是这些人也没什么消息。 只说上官有令,金文弘不能回家。 金玉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驾着马车,带着母亲和幼弟,登门拜访承恩伯府。受了不少冷落,才见到妹夫裴君卓。 “妹夫,我父亲还没有被放出来,我找人打听消息,他们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上面不准放掉我爹。烦请问一问刑部,这是什么情况?” 裴君卓原本不乐意见金家大房的人,想到最近金家大房送过来的银票,紧锁眉头,还是不情愿地点头,答应去问一问情况。 一直到傍晚,裴君卓才带回来消息,“岳父大人的案子出现了变动,由偷税漏税的罪名,变成了刺杀当朝郡主的罪名。” 金玉山脸色微变,“这怎么可能?我们家是商户,哪里能见到皇亲国戚的面?就是遇见郡主,尊敬还来不及,哪里敢刺杀?肯定是诬告!” 他完完全全忘记自家就有一位郡主。 倒是大夫人韩佩兰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脸上露出几分心虚。 裴宁川嘲讽地笑了笑,“大舅哥,话别说得这么绝对,刑部的人告知我这个罪名,就不是空穴来风。” 说实话,当得知金家大房刺杀过金灿月,还留下了证据,他就不想和金家大房的人多说什么。 实在是太蠢了! 又不得不提示道:“谁说你们家见不到郡主?还是好好想一想,你们家就出了一位江陵郡主,连带着你们金家天天能沐浴天家威严,是不是你们哪里得罪了郡主?” 金玉山也想起了金灿月,想起了江陵水患那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当时,是金文弘和韩佩兰商量着对付金灿月,定下买凶杀人的计划,他就是一旁观者,没怎么在意这事。 刚刚也就没有想起来,疏忽了。 此时,他有求于承恩伯府,对裴君卓也多有谄媚,“那这罪名严重不严重?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下父亲?” 裴君卓有些不耐烦,若不是金家大房还有银钱,有点用处,他真的想要休掉金玉瑶,断绝这门亲事,以绝后患。 他捏了捏鼻梁,“你说刺杀当朝郡主的罪名严重不严重?” “可刺杀的是江陵郡主,再说父亲也是一时生气,做了买凶的错事,但是没有刺杀成功!”金玉山拼命地为金文弘狡辩,期待从轻判决。 他当然知道普通人刺杀当朝郡主的罪名,或砍头,或抄家流放。 但是金灿月不是金家人吗? 又不是皇家血脉,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不能放过父亲? 裴君卓气笑了,“现在你想起她是金家人了?觉得她不是皇室宗亲,陛下就能重新量刑?我看你们还不如回去求她,让她改口没有遇到刺杀,更能快速解决问题!” 他也不想有一个刺杀当朝郡主的岳父。 实在是刑部证据充足,又有他那个好父亲插手,三皇子都不想插手沾腥! 一想到三皇子对他的敲打,他越发对金家大房几个人不耐烦,“我还有别的事情处理,就不招待你们了。” 此言一出,不亚于下了逐客令,金玉山气得要死,想到救助父亲还有求于承恩伯府,只得带着人离去。 大夫人韩佩兰满肚子怨气,“他怎么能这么对咱们?还有你妹妹,都没来得及出来招待咱们!” “咱们出了那么多钱,全部打水漂了!” 怪心疼的! 金玉山没好气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出爹,咱们一家齐心协力帮助爹掌权,夺回祖业。到时候多少银子赚不回来?” 就算他爹不是赚钱的料,也能变卖商铺! 大夫人韩佩兰牵着金元宝,脑子也活络起来,“刚刚你妹夫说让金灿月主动承认没有遇见刺杀,你爹就能无罪释放,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金玉山也觉得可行,问题是谁去劝说金灿月? 反正他们大房的人劝说不了金灿月,只能让祖母出面劝说,以孝道压一压金灿月。 当晚,春晖园的灯火燃烧了半夜,待客的院落也燃烧了半夜,唯独揽月院岁月静好。 第二日,金灿月一起床,就收到金文萱连夜搬家离去的消息,孙修文还给她留书一封,言语皆是哀切凄婉之意,好像别人逼迫他离去似的。 手指捏着书信,金灿月揉了揉脸,“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弄得我像个负心薄幸的渣女?我好像没给他一点希望吧!” 自认为有一点苗头,她就斩断得一干二净。 若是旁人爱慕她,没有表达出来,她才不会管这些,当作不知道这事。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说不准这辈子没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但是孙修文是她表哥,又有儿时的情意,她觉得处理得干净利落。 挺好的呀! 这怎么还哀怨起来了? 琥珀端着洗脸水进来,瞥了眼,笑道:“表公子说等您厌弃裴相了,就告诉他!这是还惦记着您?” “爱的号码牌001?”金灿月无语,浸湿双手,在温水中轻轻揉脸,“下次遇见三表哥,你们告诉他,我不养鱼!” 不当海后,不养鱼! 第95章 难不成我还是以德报怨的圣母? 春晖园。 昨夜金文弘没有回来,金家大夫人韩佩兰带着膝下两个儿子拜见金老夫人,哭诉着她的不容易。她没有本事救回金文弘,只能请金老夫人出手。 几个人商量到半夜,最后还是选择向金灿月施压,让她去刑部证明金文弘的清白。 金老夫人上了年纪,昨夜很晚才睡觉,今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贴身的随从服侍她穿衣洗漱,她睁开第一眼就叮嘱道:“今早早点去揽月院请三小姐过来一趟,别又让她有事出门了。” “老夫人放心,奴婢命人守在揽月院外面,三小姐有什么动静,咱们马上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为什么不能安排人在揽月院盯着? 那是她们的能力有限,手伸不进去,一触碰到揽月院,人就被丢了出来。 金老夫人没有见到人,问道:“平日里这个时辰,金灿月就出门到商铺了,今日怎么还没过来?” “也许三小姐最近累了,睡过头了吧。”心腹妈妈低声感叹道。 她可是亲眼见到金灿月处理事情的风格和手段,高效简单,架不住事情太多了,导致金灿月又忙又累,比金家其他的小姐辛苦多了。 金老夫人冷哼一声,“继承祖业是儿郎们做的大事,她非要逞能,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 心腹妈妈不欲多说, 转换了话题,“今早姑奶奶带着表少爷来辞行,得知您还在休息,就没有打扰您。不久,姑奶奶就带着表少爷离开了金家,没有惊扰任何人!” “阿萱来过?怎么不叫醒我?”金老夫人有几分懊恼。 这两天她的心神都在金文弘和大房这边,没有多余的精力照看金文萱,没想到这才住了不到一个月,母子俩都搬出去住了。 心腹妈妈去给金老夫人汇报,“太早了,各房的人基本没有起来,孙三公子送给三小姐的那封书信,还是让揽月院的陌生仆从代为转交的。” 金老夫人奇怪地感叹道:“前几天阿萱还对金灿月那丫头势在必得,怎么才不到半个月,她就退堂鼓离开金家了?还有金灿月收了孙修文的书信,她亲自出门送金文萱或者孙修文没有?” 心腹妈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三小姐很谨慎,没有出门相送!” “死丫头,真是冷血无情!”金老夫人撇撇嘴,感叹一句。 却忘记了金文萱离开得匆忙,她作为母亲也没有相送,更加没有资格斥责金灿月无礼。 说是有事情相商,金老夫人不仅仅邀请了金灿月,还邀请了大房的人。 金灿月如约而至,见到厅堂里的人整整齐齐的,十分沉得住气,就是不出言询问情况。 还是金家三房的夫人发现金文弘不在,方才问道:“我记得承恩伯府不是传话大伯昨晚就可以回家了吗?怎么没有见到大伯的人?” 金家大房的人垂头丧气,没得精神。 眼神却频频飘到金灿月的身上,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金老夫人知道实际情况,回道:“老大那里出了变故,偷税漏税的罪名变成了刺杀当朝郡主,暂时出不来了。今日老身召集你们一起过来,就是问问你们,如何救援老大?” 金家三夫人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刺杀当朝郡主?哪位郡主?” 这个罪名可不小,稍有失误,就是祸及全家的大罪! 怎么救? 金家三房的两个孩子悄悄看向金灿月,小声嘀咕道:“难不成大伯谋杀当朝郡主的罪名,是因为三堂姐而起?这个郡主指的是三堂姐?” 原本两个小孩说话声音不大,架不住金玉山在承恩伯府受了气,需要发泄出来。 他怒吼道:“我父亲没有谋害当朝郡主!不许胡说!” 金灿月撑着下颌坐在角落里,眼眸微眯,她记得这件事是两个月前去江陵的路上遇见的刺客,裴宁川说他回京后命人在追后续,原来这就是后续啊! 金老夫人轻声咳嗽两句,眼珠子跟着金灿月转动,主动替金玉山解围,“老大的确没有做出刺杀当朝郡主的事情,你们不要多想,咱们金家所有人都要齐心协力,才能替老大洗刷冤屈。” 金家三房的夫人顺着话说了句,“既然大伯没有刺杀当朝郡主,那就往上告,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 大夫人韩佩兰面色难看,恨不得撕了不会说话的三夫人。 她们说金文弘是冤枉的就真的是冤枉的吗?身处在富贵窝里,总要做些有损阴德的事情,他们谁不是披着面具演戏? 作为有头有脸的人,金文弘当然不能有买凶杀侄女的污点,对外自然是没有做这事,金文弘是清清白白的小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金灿月看到大房和三房对话的一幕,心底暗暗发笑:就这么来…… 金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慈爱地看着金灿月,“灿月丫头,你伯父是冤枉的,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现在牢里那些人关押他,就是想都弄点银子花,咱们可要想办法救他。” 金灿月不答话,浅浅一笑,等着金老夫人的下文。 金老夫人见金灿月不为所动,只能唱起了独角戏,“只要你主动找上刑部,说你没有遇到刺客,你大伯父没有买凶杀害江陵郡主,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大夫人韩佩兰更是跪了下来,哭得抑制不住,“求你救救金文弘,我们什么都不争了,好不好?” 金灿月连忙安排心腹扶起韩佩兰,给她整理妆容,不许失了体面。 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你们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撤掉诉讼,但是我想知道我大伯金文弘到底有没有买凶杀人,有没有置我于死地?” 众人沉默不语。 金灿月点了点大夫人韩佩兰,“大伯母,我想知道一个真实的答案,你能给我一回答吗?” 大夫人韩佩兰沉默不语,一下算是默认了。 金灿月冷声嗤笑道:“别白费功夫劝我了,我不会帮助杀人凶手,而且这个要杀的人还是我自己的时候。” 金老夫人踹了下韩佩兰,韩佩兰立刻跪着磕头,请求金灿月出手相救。 金灿月无语:“在你们眼里,难不成我还是个以德报怨的圣母?” 第96章 咱们分家吧 金灿月坚持不愿意去官府撤销金文弘的罪名,金家大房的人大怒,金玉山这般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更是露出了肌肉,要给金灿月一个教训。 “我娘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怎么办?非要我给你一点颜色看吗?” 金灿月对大房的道德绑架这一套无动于衷,让人强硬地扶着韩佩兰起来,微微眯了眯眼,“若是跪地求饶有用,当时我朝着杀手跪地求饶,你们猜猜看,杀手愿不愿意放我一条性命?” 金老夫人等人脸色一变,没有人敢开口回话,显然金灿月说的是实话,她朝着杀手跪地求饶是个笑话,绝对不可能获得杀手的怜悯。 大夫人韩佩兰揉着眼睛,哽咽道:“江陵郡主,你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你大伯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一时走了歧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怎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吗?”金灿月讥笑道。 见其他人渐渐不耐烦起来,她又换了副笑脸,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你们也别怨我,别对着我大哭求情,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 大夫人韩佩兰不可置信,“怎么会?就你一句话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愿意帮助我们?” 金灿月把玩着腰间的莲花纹玉佩,不得不提醒道:“因为大伯父安排的刺客出场时间不对劲,恰好被裴相和陈将军撞见了。他们二位盯着这个案件,我就是想帮助你们写书信或者文书证明大伯父是无辜的,我对说服这二位的事情也无能为力!” 金家大房的人慌里慌张的,问道:“怎么会招惹官府的人?还是裴相!” “若不是遇到刺客惹得裴相怜惜,你们以为我这个江陵郡主的爵位怎么来的?”金灿月将话题往裴宁川的身上引,反正其他人不敢对付裴宁川。 果然金家老夫人和金家大房人一脸颓丧,却不敢骂一句话出来! “难怪!你是去找裴君卓退婚的,他还愿意为你请封郡主之位,大约只有共患难、见真情的人才能得到裴相的关照。” 金灿月起身拜了拜,正色道:“此事真不是我一介女流能够左右裴相的想法,还望诸位长辈见谅。” 韩佩兰能说什么? 只能说金文弘运气不好,第一次动手对付金灿月,却被裴相和陛下的官兵听见,还要给他们作证。 金老夫人锤着大腿,痛哭流涕,“我儿真的没有办法挽救了吗?江陵郡主,你现在是金家的家主,可得救你大伯!” 金灿月跟着红了眼眶,幽幽叹息,拿出金老夫人给的令牌,“是我无能,作为一家之主,救不来大伯。我建议——” “咱们分家吧。” 在众人的期待中,金灿月吐露出这么一句话,一下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金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你救不出来你大伯,就想要分家单过,这是在落井下石。你是不是做事太过冷面无情?” “祖母冤枉我了。”金灿月委委屈屈地说着。 她见所有人对她怒目而视,不得不徐徐解释起来,“商铺的银钱都套在商品里面,短时间变不了现,家里的财产又是公中的,是全家人的花销,不能轻易取用。现在大伯被扣押在牢里,必定需要大量的银钱打点,敢问大伯母的私房还有多少?可够用?” 大夫人韩佩兰脸色一白,咬唇不语,显然银钱已经入不敷出了。 其他人见她这副表情,岂会不知道被金灿月说中了? 金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大房的银钱不够用,就从公中挪用一部分,实在不行咱们一个人捐一点,凑一凑。” 金玉山咬咬牙,“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三房的人不说话了,这个“远远不够”到底是差多少,他们不敢问,肯定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金灿月也不会问,咬咬牙道:“商行的税银补上了,还有雇佣人员的银子、借贷的大额银两,这些我都还没有解决,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钱了,拿不出多的银两给大伯母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把铺子抵出去,换一些银票吧?” 反正她上次拿了一笔钱出来填窟窿,其他人知道她没钱了。 大房的人愣愣的,一时没有回复,说实话他们就是打着卖铺子的主意。 金灿月此举正中下怀,他们还是矜持地看向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摇头,“现在咱们急需要银钱,临时卖商铺价格压得极其低廉,肯定不划算!不能卖掉!” 大夫人韩佩兰哭哭啼啼道:“娘,那咱们怎么办?如果不用钱上下打点,夫君在牢里生活辛苦,谁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上次高热的情况?咱们尽快救他出来吧!” 金老夫人眼眸闪闪,心里有了计较。 她知道商铺缺钱的地方多,若是留给金文弘,金文弘都没本事盘活,卖出去也卖不出什么钱出来。在三家分家的情况下,商铺是个累赘,有外债,不怎么出钱,导致固定的钱财平坦到三家,大房分到的银子会少很多。 没有银两,怎么救金文弘? 若是商铺不卖出去,作为资财分给其中一房,拿出去也好看,金家大宅院里已有的钱财现银也会少一个人分取。 金老夫人盯着金灿月,笑得慈爱,“我觉得江陵郡主刚刚提出来的意见很好,咱们分家吧!” 众人震惊地看着金老夫人,怎么就决定分家了呢? 金灿月好奇地挑了挑眉,她也就是个试探,告知旁人她救不了金文弘。 大夫人韩佩兰害怕金家抛弃他们大房,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怎么分?” 金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道:“金家的商行给了郡主,这一块就分给她了,剩下的固定资财和现银不多,二房不参加分了,大房和三房平均分了去吧。” 第97章 搬新家 金灿月眯了眯眼,“祖母这样分,商行的债务怎么算?外面的欠债可不少,咱们三家也平摊吗?” 以金灿月对金家商行的估算,就算外面欠了一大笔债务,但是商铺全部落到她手里,只要有效地整顿,半年之内必定回本盈利。 但是她不能够答应得太快,以免金家其他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债务不能平摊,商行给了你,你就要负责偿还外面的欠债。以后盈利多少,都是你们二房一家的。”金老夫人很会画饼,糊弄金灿月展望未来,期待她的目光别放在家里钱财上面。 金灿月还没有表态,貌似低头思考沉吟的模样。 二房江莲心满脸怒容,“母亲,我不同意这种分家方式,家里的财产要么平均分成三份,要么咱们不分家了。” 大夫人韩佩兰哼唧几声,嘲讽道:“二弟妹平时装得挺老实的,一涉及到分家,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你们家金灿月会做生意,掌控了金家商行,还不怕以后没银子花吗?” “生意哪里有一直好的?大伯哥掌家三年,为金家赚了多少银子?”二夫人江莲心一句话堵住金家大房的人的嘴,她瞥了眼沉默不语的金灿月,话锋一转,“大伯哥堂堂七尺男儿,都知道生意难赚钱,怎么就肯定我们家灿月接手商行,一定能够赚钱?” 金老夫人出面解释,“商行再差,卖掉铺子也能够回本,还掉所有的外债,剩下的银子养活你们二房三个人绰绰有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不顾老大的死活,计较这些银子吗?” 江莲心不高兴地冷哼一声,眼神却落在三房身上,撇嘴道:“娘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欠外债的商铺为什么不能给别人?” 还完外债的商铺还能值多少钱? 肯定远远不如直接瓜分现银和房屋庄子,这些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金家三房,唯独二房的男人没了,金老夫人自然和其他房的儿子亲近,她们一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媳妇,两个是隔着辈分的孙子孙女,关系疏远几分。 她认为金老夫人就是在欺负二房。 这么想的人不只江莲心一人,金家三房的人心知肚明,金文昌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不我和二嫂换一换?我拿商铺,大房和二房分其他的资财?” 金老夫人连忙叫嚷道:“不行!” 其他人的目光一下汇聚在金老夫人身上,她颇为窘迫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稳坐在椅子上。 转头朝着金灿月解释,给她戴高帽子,“灿月丫头,祖母不是偏心你叔叔,实在是三房没有人会经营生意,商铺给他们那是稳定亏本。但是商铺给你就不一样了……” 金灿月不动声色地喝着茶,顺着话问道:“怎么就不一样了?” “你会做生意,一看就是得到你爹的真传,比你大伯和三叔都出息。说不准,以后还能成为大郢王朝的首富,风光无限。”金老夫人假笑着,眼神不够真诚。 若不是她想忽悠金灿月接手商铺,才不会说这么好听。 首富?就凭金灿月这个死丫头? 她的儿子和孙子都做不到的事,这个丫头肯定也不可能做到。 金灿月心里想要答应下来,捡这个漏,但是并没有快速答应下来,而是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在江莲心身上,幽幽道:“我也觉得我可以……算了,我还是不要尝试了,选择平分家里的现有银子吧。” 金老夫人暗骂二房母女,还是不解地说道:“为什么不尝试?你得勇敢试错,才能成功!” 金灿月满脸幽怨地叹息,“没有试错的成本!” “那我给你再搭上城外的两座庄子,带温泉的农庄。”金老夫人为了把烫手山芋扔给金灿月,也是忍痛割爱。 听到这里,江莲心内心还在思考,胳膊拧不过大腿,金老夫人非要将商行扔给他们,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得多要一点银钱或者田地房屋,弥补商行的劣势。两个带温泉的农庄,也不是不行…… 却在这时,金灿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行,祖母咱们就这么分,您是今天请人写文书,还是等到大房和三房分好后,一起请人写文书?” 金灿月太淡定了,金老夫人心里有点发虚。 她害怕夜长梦多,忙说道:“这个时候就写文书,早点分完,你们早点搬出去!” 江莲心犹豫,“娘,我们没有多余的宅子,现在搬出去……” “二弟妹,城外有庄子,你随便挑一家落脚呗。”又是一个害怕夜长梦多的人。 大夫人韩佩兰一直都知道金老夫人偏心大房,一点也不担心财产分配不公平的问题。反而不公平就是好,得利的是大房的人。 江莲心不悦地蹙眉,“你……” 她很想说不搬家了,又怕金老夫人收回庄子,教训她一顿。 只得忍气吞声。 金灿月知道这是金老夫人的底线,没想再从金家要什么东西,只等她安顿好家里,就能将手上的两份产业二合为一,形成完美的生产链。 幸好上次暴露出来的商铺不多,金家其他人以为父亲给她的私房也用的差不多了,分家才能这么顺利。 请人作证,写文书,收拾东西搬出金家大宅院。 也不过两天的时间,金灿月就搬进了新家。不过不是金家其他人认为的城外庄子,而是城中繁华地段的三进园子。 今天金灿阳特意请假回来搬家,一下车就在园子里转悠,欣喜地说道:“姐姐,什么时候买的这么漂亮的园子?我要住西边临水的那座院子。” “好,西边临水的院子就给你了。”金灿月大手一挥,答应了下来。 就连江莲心也很满意这座庭院,仔细观察,有许多细节与他们原来住的地方相似,她疑惑地问道:“这不是临时买的吧?” 金灿月笑而不语,“买了好几年了。” 那个时候父亲刚刚过世,她担心二房一家被扫地出门,就谋了这个庭院,以防分家之后无家可归。 江莲心语气酸酸的,“你爹可真信任你,给你留了不少私房钱吧。” 她以为这是金文泽留给金灿月的私人财产。 金灿月笑而不语,招呼金灿阳到园子里面看看,里面风景独好。 往里走了几步,金灿阳快步跑过去,像小尾巴似的跟着金灿月,“姐姐,这不是父亲留给你,是你自己赚的钱买的园子?” 虽是疑问的口吻,眼神却十分笃定。 金灿月微微颔首,没有欺骗金灿阳,也没有多说炫耀。 “那挺好的,我名下的产业全部给姐姐保管,我就坐等分钱了。我只要三成利润,剩下都是姐姐的。”金灿阳名下的产业指的是此次分家分的东西,基本占了二房的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是金灿月的嫁妆和江莲心的嚼用花销。 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子,是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利,金灿月却拥有最好的父亲,提前分给了她遗产。 想来父亲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已经料到今日遗产没有她的一份。 她还拥有最好的弟弟,不争不抢父母的疼爱,放心地把商铺交给她打理。 当天,他们简单地收拾出卧室,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江莲心就吩咐金灿月和金灿阳,“今天你们的江家表哥江寒舟要过来拜访,家里乱糟糟的,你们姐弟俩就带寒舟去外面酒楼用餐。” 江寒舟是江莲心娘家的堂侄子,是金文萱入住金家那会儿,她给江寒舟去的信。 没想到江寒舟借着述职的机会过来拜访,他们却恰好搬出了金家,江莲心不愿意丢脸,只能出此下策。 也许不在家里见面更好,外面走一走,两个人就看对眼了。 第98章 江家表哥来访 金灿阳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表哥,疑惑道:“江寒舟?江家表哥?” 他记得母亲娘家没有人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世后,母亲几乎没有再回过娘家。那么这位江姓表哥突然过来拜访是怎么回事? 金灿月淡定地用早餐,她看见金灿阳的疑惑,也没有专门为他解惑。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前段时间她娘江莲心想要点鸳鸯谱,这位江寒舟表哥就是她娘的推荐人选? 啧啧,最近她是误入十里桃林吗?这么多桃花? 本来江莲心还有点心虚,见金灿月没什么异色,她觉得金灿月应该没有想起来,方才放下心来,道:“没错,他是我娘家堂哥的儿子,按辈分是你们的表哥,现任南边的一个县令!” 金灿阳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好好招待表哥的。” 新的金家宅院大门口,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缓缓停下,下来一位俊美端方的青年,周身有几分为官者的威严。 前段时间,江寒舟收到堂姑江莲心的书信,还有几分茫然。 江莲心极少联系江家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江莲心的来信,不知道这位豪富之家的太太给他去信有什么目的? 等他展开书信一看,约莫猜出江莲心想将爱女嫁给他。 江莲心在信里没有多说,只说让他到京城的时候,见了面再详谈。 所以,这才有了江县令登门拜访金家二房的事。 江寒舟站在新的庭院前,带着仆从敲门,向门房表明来意。没想到江莲心早就叮嘱过门房放行,他一路跟着门房小厮往里面走,一路欣赏园子的景色,精致巧妙,不愧是豪富之家。 他心里越发活络了起来。 这位堂姑前几年丧夫,带着一双儿女,寡居在家。最近又被分出来单过,原以为要落魄几分,没想到她还能住得上这么精致的园子。 要知道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段、这么精美的庭院,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真是出乎意料的有钱。 “你是寒舟?” 江寒舟还没有穿过月洞门,廊下就迎来一位美妇人,激动地盯着他看,唤着他的名字。 此人应该是他的堂姑江莲心无疑。 江莲心旁边站着的一男一女,按年岁算,应该是他的表妹和表弟? 江寒舟脑海里只是思考瞬息,忙迎上去见礼,“江寒舟见过姑姑!” 江莲心见到娘家人,鼻子一酸,忍住泪意,拉住江寒舟的衣袖,不许他行礼。“自家人,不必多礼。” 江寒舟只得作罢,目光落在金灿月和金灿阳身上,“姑姑,这两位是我的表弟和表妹吗?” “是的。”江莲心连忙给他们做介绍,“寒舟,这是你的表弟金灿阳,表妹金灿月,以后直接叫他们名字都行。” 三个人又互相见礼。 江寒舟又跟着江莲心往厅堂走,还未入座就转身朝仆从招手,身后的仆从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稳稳地放在厅堂里。 江莲心错愕,“你这是做什么?姑姑什么都有,不需要你破费!” “是我治理的县里的一点土特产, 不贵,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江寒舟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些水果等土特产。 江莲心又愣了愣。 这么多年,她贵为金家的二夫人,还是第一次收这么朴素的见面礼。 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侄儿,还是很给面子地接过去,尝一尝。 “味道甜美!不错!” 金灿阳年岁小,脸上的表情没有控制好,露出与江莲心的同款表情。但他瞬间觉得不妥,连忙收敛起惊讶错愕,跟着品尝水果。 “好吃!姐姐也来一点!” 金灿月从弟弟手中接过一个橘子,慢慢剥开,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优雅。 江寒舟看到这么一幕,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其实,他一进门就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江莲心信中的相看对象,漂亮的面孔,优雅的气度,是个不错妻子人选。 特别是江莲心和金灿阳露出异色时,金灿月神色不动,仿佛没看见他和他们的差别。 这一刻,江寒舟不想随便娶妻的心有些松动了,也许娶这样一位娇娇富家女也不错。 这一趟没有达到那个目的,也不算白来。 面也见了,旧也叙了,江莲心催促道:“刚刚搬家,还未收拾好,寒舟莫要见怪。等会儿,就让灿阳和灿月带你出去用午膳,再四处走走。” 江寒舟知道江莲心的心思,是想撮合他和金灿月,顿时起身,“姑姑多虑了,您有事就先忙。我有表妹和表弟招待我,就很好。” 第99章 表妹,你可以喜欢茶花,真的! 雅宴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最合适。 金灿月对这位江家表哥江寒舟不怎么熟悉,却也愿意拿出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他,不落江莲心的颜面。 但是三个人坐上马车前往雅宴阁时,金灿月后悔了。 实在是江寒舟这个人太能说了,一路上都在介绍他治下的县城情况,从风土人情到地里种什么作物都要讲一讲。 眼中满满的期待,紧盯着金灿月不放。 金灿月想听一听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但是不是这种带有某种强烈目的的讲述。 这让她下意识地心生警惕。 终于抵达雅宴阁,金灿月第一个逃出马车,踏入酒楼。 金灿阳跟着下了马车,看着消失在酒楼大门口的背影,他转身又看了眼端方俊美的江家表哥江寒舟,“表哥,这一路上你给我们讲清平县的风土人情,到底是想做什么?你可以直接给我姐姐说,不必绕弯子。” 对于亲姐姐金灿月的脾气,他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金灿月肯定察觉到江寒舟讲这些是有目的。 就是具体不知道江寒舟想做什么。 江寒舟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苦笑,眼神悠远深邃。 转瞬又是那副端方中带着一丝调皮的放松神情,“我说我图谋你们家的钱财,想要请你姐姐投钱到清平县,达成双赢的目的。她会不会认为我是个骗子,然后翻脸走人?” 金灿阳震惊,“啊?” 这种图谋别人家钱财的话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你礼貌吗? 他受到惊吓一般,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干笑道:“咱们两家不熟,表哥还是不要想太多!” 实在是太可怕了,太无礼了,他一定要尽快送走这位表哥! 不能让姐姐在其中受到伤害。 自古财帛动人心,故人诚不欺我也! 江寒舟摇了摇头,“清平县是真的清贫,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还请金小公子帮个忙,在你姐姐面前美言几句,我替清平县的百姓多谢你了!” 金灿阳这才回过神来,听清楚江寒舟的意思,“你是说你是为清平县的百姓看上了我姐姐的钱财?” “是。”江寒舟偏头看了看金灿阳,无奈又无语,“不然,你以为呢?” 金灿阳尴尬地摸了摸脖子,窘迫地说道:“刚刚我只听了前半句话,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江寒舟:“……” 金灿阳准备先溜,立刻找了个理由,“我先去看姐姐需不需要帮忙,表哥在后面慢慢来啊!” 太丢脸,太尴尬,先溜了! 江寒舟倒是不介意金灿阳的误解,轻轻笑了笑,到马车后面抱起半人高的盆钵,朝着酒楼里面走去,早有侍从等着他,给他领路。 金家在雅宴阁有专门的雅间,奈何掌柜的说金家的雅间被人占了,金灿月猜出不是大房的在宴客,就是三房的直接用了。 她没有为难掌柜的,让对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再用屏风隔出单独的空间来。 “表哥,这里!”金灿阳朝着江寒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姐弟在这里。 金灿月看着江寒舟抱着一盆含苞欲放的茶花过来,当即露出几分愕然,这个季节还能看见茶花,那必定是特殊的品种,价格昂贵。 难不成像上次孙修文一样赠予她、讨好她? 吓得金灿月左顾右盼,没见到熟悉的人,心道:很好!裴宁川不在这里,应该不会再害得她再哄一次裴宁川? 江寒舟不知道金灿月心里的顾忌,大大方方地将茶花放在金灿月的身边,邀请金灿月一起赏花,“表妹,你看立冬后其他花都衰败了,唯独这茶花含苞欲放,是不是显得格外美丽?” 金灿月看着娇艳的茶花,说不出诋毁的话来,“的确很美丽!尤其是秋风萧瑟、秋草枯萎的时节,显得格外珍贵!” 江寒舟心里一喜,“表妹是不是很喜欢茶花?要不要我在治下的清平县给你种一片茶花?我给你说清平县虽然清贫,但是土质疏松肥沃,特别适合种植茶花!” 金灿阳扶额,来了来了,江家表哥带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自卖自夸了! 他都不知道怎么向姐姐说明江寒舟的目的。 若是他亲口告知姐姐江寒舟想要找她要钱,姐姐说不准以为他想帮忙,从而落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还是不插手了,等着表哥自己和姐姐说吧。 金灿月想到江莲心曾经说过介绍二人相看,难不成江寒舟想要以权谋私种植茶花讨好她?公私混淆不清,真的能当好官吗? 忙摆手拒绝,“啊?不用,我不喜欢……” 江寒舟急了,“表妹,你可以喜欢茶花,真的!” 就差脱口而出,一句“求你了”。 幸好他及时住嘴,不然就不是劝说金灿月,而是逼迫金灿月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金灿月见自己说不通,对方像牛皮糖似的,听不懂她的拒绝。她直接挑明了话题,“江表哥,我娘是不是给你说过什么不切实际的话?如果有此事,我可以向表哥道歉,是我一介商户之女,配不上表哥这等人中龙凤……” 江寒舟露出几分愕然,愣怔片刻,知道自己被出局了。心里微微失望,还是郁闷地解释道:“我这是被拒绝了?没事儿,表妹不必将相看的事情放在心里,我们说正经事,说这茶花,你真的可以喜欢它!” 金灿月回过味来,这正经事茶花不像是拿来讨好她的,她呆了呆,“你送茶花不是为了讨好我?追求我?” 而另一个当事人江寒舟也愣了愣,偏头看向旁边抬头望天低头望地就是不肯望他的金灿阳,无奈地咬了咬牙,“金家表弟,金小公子,刚刚你没有给你姐姐说我的来意吗?” 金灿阳太尴尬了,手臂摸了摸后脖子,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知姐姐江表哥的来意……” “他什么来意?”金灿月也尴尬。 若不是江莲心之前误导了她,还有孙修文那事儿,她也不至于第一印象是江寒舟想要用茶花讨好她。 完了,好像误会了! 江寒舟咬了咬牙,瞥了眼金灿阳,说道:“我想请求金家表妹投钱到清平县,扶持当地的茶花种植,当地百姓能够脱贫致富,表妹也能够从中获利,可谓一举两得。” 金灿月抽了抽嘴角,好家伙!相看宴上这位江县令还不忘记拉投资! 第100章 三皇子求娶,江表哥趁火打劫 对于清平县的情况,金灿月并没有实地考察,投资的事情当然要谨慎几分。 果真如江寒舟所言,清平县的情况恐怕不好,不如叫“清贫”县。她越发要慎重,不是江寒舟三寸不烂之舌能够轻易说服的,更加不会轻易承诺江寒舟。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金灿月沉默地喝茶,金灿阳也不敢出声打扰,跟着沉默地喝茶。 江寒舟还想为治下的百姓努力一把,“表妹,你愿意相信我吗?愿意为我投钱吗?” “呵,哪里来的不要脸的人?金灿月你就这审美喜好?”小小的空间里,突然横插一句话,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金灿月抬眸,挑了挑弯弯的柳叶眉,“我当是谁?原来是裴君卓裴公子,别来无恙!” 裴君卓就站在江寒舟背后,三两步走到三人旁边来。 裴君卓侧头看了看江寒舟的长相,心里微微嫉妒,是一副好皮相,长得不比他差! 又瞧了瞧对方朴素的衣着打扮,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珍贵的配饰,太寒酸了!肯定比不上他出身承恩伯府的家世! 刚刚还听见这男人蛊惑金灿月,找金灿月要钱! 裴君卓轻蔑地说道:“一个皮相还行的小白脸而已!金灿月,你离开了我,就只能与这种人相看?” 看来也没有勾上他的父亲,之前倒是误解了金灿月。 江寒舟没有生气,站起来看了眼裴君卓,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淡定地见礼,淡定地询问,“在下南地清平县县令江寒舟,不知道阁下可有功名?官居几品?” 还是白身的裴君卓:“……” 真是太冲动了! 他不该看见金灿月和别的男人相看的刹那,就奔过来嘲讽她,连敌人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失策了。 几步之遥,金玉瑶听见那一桌的喧闹,见到金灿月的身影,她就不淡定了,心里像猫抓一样的难受。刚刚裴君卓带着她去楼上雅间,路过二楼的堂食区,一眼瞧见金灿月,就走不动道了,非要过去。 若是换做未嫁之前,她必定要大吵大闹,闹得裴君卓不敢过去。 但是自从嫁入承恩伯府,她受到徐玉华这个婆母的磋磨,在裴君卓又不愿意帮助她的情况下,她头脑渐渐清醒,这些人是为了金家的财富才娶她的。而如今父亲入狱,金家一分为三,承恩伯府的人没有拿到预想中的财宝,才会对她如此刻薄。 然而,她看得清楚明白,却没有能力改变现状。 父亲还在狱中,金家的钱财不会给她,她想要离开又离不开承恩伯府,只能顺从承恩伯府,顺从裴君卓,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此时此刻,她再看见金灿月,才明白这位堂妹有多理智聪慧,非要追到江陵退婚是多么正确的事情。 恐怕她早就看透承恩伯府内里的龌龊肮脏。 金玉瑶后悔也没有回头路,缓步走到裴君卓身边,劝道:“夫君,你还在楼上雅间约了人,要不咱们先上去吧?” 他们夫妇二人约了三皇子,商谈救出她父亲金文弘的事情,当然这些不是白给的好处,得他们金家大房用金钱买。 她微微朝着金灿月颔首,“三妹妹。” 江寒舟看着金玉瑶,又看看金灿月,原来是同族姐妹啊! 关系还比较亲近! 他有了计较,“表妹,咱们要不要邀请你这位姐姐和姐夫入座?你这位姐夫不像是要走的意思……” 金灿月淡定地说道:“我这位姐夫一向性格多变,反复无常,表哥不必紧张。” 裴君卓狠狠地抽动着脸皮,性格多变?反复无常? 若不是金灿月欺骗他,故意示弱退婚,他何至于此?明明是他想要挽回她,偏生这人故意气他,不肯好好说话! 罢了,金灿月都沦落到这一步,和这种人相看,他还怕她继续傲慢下去不成? 再磨一磨她的性子! 裴君卓冷冷一笑,占有欲强烈,道:“你怎么不敢告诉这位公子,我曾经是你的未婚夫?” 金灿月没好气地说道:“未婚夫又不是前夫,有什么可说的?” “你……”裴君卓握了握拳头,手上青筋鼓鼓的,眼神想要杀人似的,毫无贵族公子的风度。 这个时候,一道如沐春风的嗓音传来,“表弟,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 见到来人,裴君卓和金玉瑶夫妇双双见礼,直言楼上的雅间订好了,还请三皇子殿下移步。 三皇子挥了挥手,十分潇洒帅气,“你们俩先上去,我还有点事。” 裴君卓不知道三皇子还有什么事,暗自猜测是金灿月不愿意嫁给他,从而三皇子没有得到金家财富的事情。顿时他觉得三皇子会欺压金灿月,让她识抬举。这样倒是有利于他裴君卓再一次向金灿月求婚,当然得到金玉瑶没有了价值,由妻降为妾之时。 他心满意足地带着金玉瑶上楼,临走时还得意地看了眼金灿月。 只有三皇子登基,承恩伯府水涨船高,他裴君卓以从龙之功入仕,才能娶到郡主之尊的金灿月。 在场的几个人都看见了裴君卓的作态,尤其是三皇子,无奈地以手抚额,“我这表弟性子执拗,还请姑娘见谅。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担心他对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不知姑娘可有应对之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应对之法?”金灿月看得开,敷衍着三皇子。 若说裴君卓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渣男中的人渣,这位三皇子也不会有多好。 三皇子勾唇一笑,颇有几分风流倜傥,“若是姑娘束手无策,不妨考虑考虑我,正妃的位置不敢保证,侧妃却是手到擒来。” 金灿月:“……” 这对表兄弟什么毛病,非要逮着她一个人霍霍是吧? 金家姐弟还没有想清楚应对之法,江寒舟却站了出来,握紧金灿月放在桌上的手掌,认真地说道:“三皇子见谅,家中准备让我和灿月亲上加亲,恐怕她不会入殿下的府邸。” 金灿月:“……” 金灿阳:“……” 三皇子见到傻楞的金家姐弟,以为他们默认了,笑容淡了下来,临走时似是而非地说道:“我与灿月姑娘的缘分未尽。” 言下之意,金灿月跑不掉的。 看着三皇子远去不见身影,江寒舟才松懈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手掌还在微微颤抖,可见他对上三皇子这样的人,还是有不小的压力。 金灿月皱了皱眉,她没想到江寒舟会突然站出来硬刚三皇子,毕竟她才拒绝了江寒舟的相看。“江表哥,其实我有……” 她有喜欢的人了,这种事不该拖江寒舟下水。 江寒舟摆了摆手,“刚刚你拒绝我,是因为担心我对上三皇子吧?你不用担心,虽然我只是个七品县令,但是我的恩师是当朝裴相,三皇子不会动我的。” “所以,表妹你再考虑考虑,我娶你,带你去清平县,你花银子扶持清平县的百姓呗。” 金灿月:“……” 金灿阳:“……”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再说姐姐和裴相是那种亲密的关系? 说出来,让江家表哥多尴尬啊! 第101章 竟然敢拐带我的表妹! 金灿月有喜欢的人,不想和江寒舟做这门生意。 她坚定地拒绝了江寒舟,“表哥,你误会了。我拒绝你,不是因为害怕三皇子迁怒于你,而是我不想嫁给你。” 江寒舟心里有几分失落,好不容易遇到有好感的姑娘,对方连续两次拒绝他。 他再有恒心和毅力,也不会上赶着表白,被金灿月接二连三的拒绝。 “表妹,你不要马上拒绝我,再考虑考虑呗。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你投钱在清平县,就算你考虑不清楚后不愿意投钱在清平县,我依然挺喜欢你的,愿意娶你,护着你一辈子。” 啊这…… 金灿月发现江寒舟是真心想娶她,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为好,难道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下一刻江寒舟肯定会追问是谁。 到时候她是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好,都令江寒舟很尴尬。 江寒舟发现金灿月满脸纠结,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让金灿月为难了,立刻笑着转换话题。“先吃饭,有些事回去慢慢思考。” “对对对,先吃饭,等会儿我有事和表哥说。”金灿阳打定主意,刚刚就是没有提前告知姐姐关于表哥送花的意图,害得表哥和姐姐对彼此产生了误会。 今天必定不能重蹈覆辙,等他们在雅宴阁用完午餐,他就拉着表哥到一边,告知姐姐和裴相的关系。 反正不让姐姐尴尬,尴尬的就是表哥。 金灿阳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小机灵,是姐姐最贴心的弟宝。 雅宴阁的菜色不错,一盘盘精致的佳肴端上桌,摆在餐桌上,十分赏心悦目,让人不忍心动筷子。 还是金灿月邀请他们,江寒舟才开始品尝起来,对此赞不绝口。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金灿月擦了擦嘴角,用清茶润了润嗓子,站起来道:“我去结账,你们在后面慢慢来。” 江寒舟连忙站了起来,“我是表哥,比你们大,理应我请客。” 他还要追着金灿月下一楼,却一把被金灿阳拉住,“表哥,我有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上马车再说,我现在下去结账。” 江寒舟要追着下楼,金灿阳阻拦他,两个人你推我往,金灿月早就结好了账,站在楼下看好戏。 突然传来幽幽的嗓音,“灿灿,这顿饭吃得很高兴?” 金灿月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裴宁川眼神幽怨地盯着她,颇有几分不自在,“您怎么在这里?是来用午膳的吗?” 裴宁川摇了摇头。 “我哪里吃得下去饭?” “你说你搬新家了也不告诉我,还是我问春明和景和你最近在做什么,才知道你的事情。” “早上早朝前得到的消息,忙完一天的公务,抽时间去你家找你,却被告知你带着你的新表哥出门吃饭去了。” 金灿月心虚,“我想先搬家,收拾好了再告知你的,哪知道你就来了呢?” “哦,有时间陪新表哥吃饭,没时间给我传个信。”裴宁川不好糊弄,她越是逃避什么,他就非要提什么。 金灿月心里一惊,该来的总会来,她是躲不掉表哥这个词了是不是? 期待着金灿阳和江寒舟可别这么快下楼,她故作淡定地解释道:“此表哥非彼表哥,不是孙修文,是我母亲娘家的隔房表哥。客人远道而来,家里又没有收拾好,我总不能不让人家吃饭吧?” 裴宁川呵呵一笑,赏给她一个冷眼,“我可是听说这位表哥又是送花,又是向你求亲,还不如是孙修文。” 金灿月:“……” 裴宁川的消息要不要这么灵通?这才吃个饭的功夫,他就知道了? 难道是他看见了? 金灿月心慌慌,万一裴宁川和江寒舟对上,她不知道又是什么情况呢,还不如先拉走裴宁川,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裴郎……宁川……”故意拉长了语调,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金灿月挽上裴宁川的胳膊,“你还没有吃午饭,肯定饿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顺便聊一聊你误会了我。” 裴宁川挑眉,“我站在雅宴阁里,你带我去外面吃?” “这家不好吃!”金灿月急了,顾不上那么多,凑到裴宁川的耳畔,低声说道。 裴宁川嘴角含笑,无奈心道:你没看见掌柜的要刀人的眼神吗? 其实,他追着过来找金灿月,倒不是为了搬家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江寒舟这个表哥的出现,而是暗卫告知他三皇子和裴君卓对金灿月态度异常,来者不善。 “好,去对面酒楼吧。” 裴宁川含笑着往外走,任由金灿月懒洋洋地依靠在他身上,像是没骨头似的。他朝着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站在金灿月那一边的人替她挡住大部分人的目光。 金灿月心道:终于愿意离开雅宴阁了。 幸好我机智,知道这样依赖讨好裴宁川,他必定会考虑到我的清誉,不愿意引起旁人的关注。那么,他肯定会带着我马上回马车。 最后一步迈过雅宴阁的门槛时,金灿月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怒喝:“站住!你们准备拐带我的表妹去哪里?” 她脚下一个踉跄,是江寒舟的声音。 金灿月暗暗后悔没有带琥珀和翡翠出来,不该留下她们在家收拾房屋。否则,可以替她传个信,拦一拦江寒舟。 裴宁川低头瞥了眼金灿月,见她暗恼又窘迫,似笑非笑地问道:“拐带?表妹?是不是你表哥追着咱们过来的?” 这个时候,金灿月再拖着裴宁川走也迟了,又不敢赌她和江寒舟的默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只希望别太尴尬。 她僵硬地笑了笑,“可能是表哥误会了,我给他解释!” 刚刚江寒舟和金灿阳推搡了好一会儿,见金灿月都结账了,就没再提请客吃饭的事情,只说下一次再回请。 等他抱着茶花要下楼,金灿阳追着他准备说事,结果他一瞥眼,就见到金灿月被男人纠缠住了。只是这个男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楚长相,但是可以肯定,是个没才没貌的恶霸。 顿时,江寒舟将怀里的茶花扔给金灿阳,三两步下了楼梯,在对方挟持金灿月离开雅宴阁时,一嗓子叫了出来。 久久见不到对方转身,忙跑到前面拦住人,冷声呵斥道:“大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敢拐带我的表妹!还不给本官住手,速实招来?” “多日不见,寒舟越发有官威了!” 江寒舟听见熟悉的声音,上前打量来人的容貌,顿时傻眼了。 “恩师?您……” 第102章 也是你未来的师母。 “您怎么在这里?” 江寒舟傻乎乎的地问了一句,觉得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这里是酒楼,裴宁川当然是来吃饭的。 裴宁川淡淡地笑着,下一刻手指紧扣着金灿月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来雅宴阁接一个调皮的小朋友。” 显然他在装傻,故意当作不知道江寒舟出来阻拦他们。 金灿月没好气地偏头,心里暗道:真能装!老男人是属麻袋的吗? 江寒舟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情况,他本来是跟出来救表妹的,怎么拦下了恩师? 不对…… 恩师旁边挽着的小姑娘不就是她的表妹吗? 恩师和表妹怎么走在一起的? 江寒舟觉得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脑子有些不好用,得仔细捋一捋思路。 他这个洁身自好的恩师和一女子关系亲密? 属实是千年铁树开花,头一遭。 作为裴宁川的弟子,他得恭喜恩师好事将近,不说帮忙准备喜宴什么的,至少得备一份厚礼。 但是这个女子是个年轻的姑娘家,恩师有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嗯,也还行吧。 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妥,年龄上面有巨大差距,但不至于觉得恩师晚节不保。 若是这个女子是他漂亮优雅的金灿月表妹,江寒舟觉得恩师有点不做人,恃权凌弱,贪图美色,与其他的恶霸贪官是一丘之貉。 他担心误会了裴宁川,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那这个小朋友是恩师什么人?我未来的师母吗?” 裴宁川眯了眯眼,看透了江寒舟拒绝的意思,他牵着金灿月的手,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一个调皮的朋友,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金灿月。” 江陵郡主?表妹还有这个身份? 江寒舟心里乱糟糟的,他觉得不是思考金灿月是不是江陵郡主的时候,当务之急而是印证脑海里的猜测。 他不愿意承认这个猜测,提醒道:“可这位姑娘是我的表妹,比我还要小八岁。” 裴宁川淡笑从容,“嗯,她是你的表妹,也是你未来的师母!” 一句话秒杀对面的人。 江寒舟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没想到裴宁川真的承认了。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晚辈,而是未来的师母。 他好像真的没有机会了。 若是恩师喜欢表妹,他拿什么和恩师相争?若是表妹选择了他,三皇子和那个裴公子抢夺表妹,他又该怎么办? 也不对,从头至尾,表妹都没有考虑过自己。 江寒舟心里苦笑一下,决定放下心里那点好感与波动,主动替金灿月解释,“我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表妹,请表妹吃饭商谈在清平县投钱扶贫的事,就发现恩师与表妹的小秘密。” 转头又朝着金灿月玩笑道:“表妹,不知道这算不算你的一个把柄?可否拿来要挟你投钱清平县呢?” 金灿月盯着江寒舟的面容,知道他正在替她解释,扶额轻笑道:“是我的不是,在表哥提及宁川时,我就应该提示一下。” 否则,不必这么尴尬。 又思考一瞬,谨慎地说道:“投钱种植茶花之事,我会让李管事联系表哥,若是这个计划有价值,我自然不会舍弃赚钱的机会。” 江寒舟听懂了金灿月的话,连忙躬身道谢。 恰好这个时候,金灿阳抱着茶花走了过来,看这几个人的脸色,刚刚尴尬的场景应该过去了。不是他不想帮助姐姐,而是裴相太冷峻了,他不敢对上愤怒的裴相。 当然,裴相要是欺负姐姐,他会上去帮忙的。这不是姐姐做得有点不地道吗? 不对,是江家表哥太坑人! “小子见过裴相。”金灿阳放下茶花,恭敬地行礼。 裴宁川让金灿阳直起身,斜了眼旁边的茶花,意味深长地问道:“灿灿喜欢茶花?” 金灿阳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不喜欢!真的!” 裴宁川没有计较这些小事,牵着金灿月大步离开雅宴阁,留下江寒舟和金灿阳二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江寒舟见金灿月那边的危机解除了,又盯上金灿阳,“刚刚你有事和我说,是不是裴相这件事?” 金灿阳五官挤在一起,难受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让我……”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金灿阳斜了眼江寒舟,“那也得表哥你给我说的机会啊!难道我要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大声地告诉你我姐与裴相两情相悦?让京城里的人有饭后谈资?” 江寒舟:“……”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他和金灿月相看这件乌龙事件,最先是江莲心提起来的,还在信里让他尽快过来。 “表妹和裴相的事是不是没有告诉姑姑?” 不然,江莲心不会让他过来相看,极力撮合他和金灿月。 金灿阳点了点头,“姐姐说,她和裴相年岁相差大,地位有差距,母亲大约不会同意,她暂时没有告诉母亲。” 江寒舟露出几分迷之微笑,语气中有几分得意,“原来这世界上也有恩师解决不了的事情,说服不了的人。” 那就是讨好未来丈母娘,迎娶心上人。 别怪他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谁叫他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家有好感,人家姑娘却喜欢恩师裴宁川呢? 金灿阳没脸看江寒舟小人得志的嘴脸,抱着茶花绕过他,离开了雅宴阁。 心里默默道:还是裴相做他的姐夫好! 另一边,裴宁川带着金灿月离开雅宴阁后,的确肚子饿了,在找吃的东西。但是他问了金灿月,得知金灿月不想加餐后,直接选了一家干净整洁的面馆。 等着上面的时候,裴宁川悠悠道:“明天,我去你家提亲吧。” 第103章 两个人熟着呢 “为什么这么着急?” 金灿月想到自家乱糟糟的小院,要收拾好几天,裴宁川去提亲,肯定会把江莲心吓得手忙脚乱。 她稍微转了转脑子,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走了孙表哥,来了江表哥。再加上她失去了之前对裴宁川的感情,他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她还是想解释一二,“我和表哥没有感情,你别瞎想!” 裴宁川淡淡的眼神,瞥了眼金灿月,“你仔细想想,多久没去我家找我了?再想一想,你最近见了几位表哥?” “额……”金灿月伸手捂脸,无言以对。 她做着最后的挣扎,“裴宁川,你信我,表哥和表妹亲上加亲没有什么好结果,运气不好的生下来的孩子得遗传病的几率很高的。有的甚至有重大的残疾。” 裴宁川心里一跳,还有这种说法吗? 脑海里回忆起他所知道的有问题的小孩,的确父母是表兄妹结亲的挺多的,可以让人去调查看看。如果情况属实,有必要可以朝民间宣传,甚至修改律法,规避危害。 现下他没有被金灿月忽悠过去,抓住关键点,“如果表哥表妹结亲,没有什么危害,你就答应了?” 金灿月:“……” 你真是个抓重点的天才!表哥表妹这个事过不去了? 金灿月是相当无语,扶额轻笑,转瞬抓着裴宁川的手臂,真诚又无辜地说道:“不管我有几个表哥,在我眼里他们只是表哥,任何人都比上你。” 类似表白的话让裴宁川心满意足,他不再逗弄金灿月。 端着店小二送来的面,他低头沉默地吃着,享受今天令人愉悦的中餐。 放下碗筷,裴宁川找掌柜的结了账,主动送金灿月回去。 几个人登上马车,裴宁川才说起他此行的目的,“刚刚我说过要娶你,不是吃醋,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的。今天中午暗卫告诉我,三皇子对你很特别,说过要娶你的话,是不是真的?” 金灿月点头,“你的消息真的很灵通,三皇子有这个心思,说不能够保证正妃之位,侧妃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觉得他居心叵测,是不是看上我的钱啦?” 又道:“还有,我怀疑你把两个暗卫给我,是为了方便随时盯着我吧。” “没有随时盯着你,我叮嘱过他们,对你有危险的事情就报上来我处理,其他的事情不必报上来。”裴宁川担心地看了眼金灿月的神色,没有不悦之色,他才放下心来。 又回归到正事上来,慢慢给金灿月分析着,“今天三皇子向你表达这个意思,就拿准了你不能拒绝他。那么什么情况下,你不能拒绝他?” “没有婚约在身,没有靠山可以依……” 突然,金灿月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惊奇地看着裴宁川,满脸古怪,“咦,你不是我的靠山吗?难道三皇子不知道你我的关系?” 裴宁川言笑晏晏,满意金灿月对他的依赖。 “灿灿,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对我做的事了?中毒刚刚醒那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躲我跟躲蛇蝎似的?你觉得三皇子不会打听到你失去部分记忆的事?” “所以,他这是趁火打劫,故意趁着我记忆混乱,忘记对你的感情,才上来招惹我。”金灿月对此做出评价,摸着下巴点头。 她想到今日中午在雅宴阁的偶遇,三皇子找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江寒舟为了保护她,故意说他和自己有婚约。当时三皇子是什么反应?无所顾忌,胜券在握! “三皇子见我和表哥吃饭,该不会误以为我完全忘记你,和表哥相看吧?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裴宁川点头,眼眸微眯,“极有可能!” 转瞬,他摸了摸金灿月柔软的发丝,温柔和气地说道:“为了你的安危,明天我就带着官媒登门求亲,告知三皇子你是我的人。” “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我还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金灿月越说声音越低,挺不好意思的。 裴宁川愣了愣,眼眸一转,提出了苛刻的要求。 “如果你觉得委屈了我,以后就尽量别跟着表哥出去吃饭。” 其他的陌生男人也不要去赴约! 金灿月点头答应了下来。 脑子却有自己的想法,表哥这些没有什么交集的年轻男人还是少些聚会,到头来花的是自己的钱。但是能给她带来财富的青年才俊,还是要适当地交际,大家才能带着她一起赚钱。 裴宁川和金灿月商定好明天提亲的事宜,才将金灿月慢悠悠地送回新的金家大院。 由于上午出门时是三个人,回来时变成了江寒舟和金灿阳两个人,江莲心心里感到奇怪,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 江寒舟得到金灿月的口信,金灿月有投钱支持清平县种植茶花的意愿,他赶紧朝着江莲心提出告辞,归心似箭,想要整理出有效的方案,用来和金灿月的管事交谈,说服对方。 在大门口送走了江寒舟,江莲心摸不着头脑,江寒舟和金灿月到底谈得怎么样了?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结为夫妇? 别人不好意思问,江莲心一下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忙叫住金灿阳,带着走到了自己的庭院。“灿阳,娘亲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金灿阳约莫想到了江莲心想问的事,也没有逃避离开。 江莲心皱着眉,秀美的脸上满是纠结,“你姐做什么去了?怎么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金灿阳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姐遇到一个熟人,有事先离开了。” “是不是裴相?”江莲心心里一跳,期待不是她猜想这般。 然而,事与愿违,金灿阳微微露出几分愕然,敛去脸上的多余表情,恢复如初,“是裴相。” 江莲心十分生气,“为什么你不拦住你姐?还有寒舟知道裴相对你姐的心思吗?这孩子会不会生气得不愿意结亲?” 好像江寒舟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生气,这么说他就是不知道此事。 “娘,表哥知道裴相心悦我姐,因为裴相就是表哥的恩师,两个人熟着呢!”金灿阳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就是想要告知母亲这个消息。 果然,江莲心眼前一黑,想要晕倒过去却又清醒着。 第104章 金灿月说服母亲 金灿月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大门口有人等着,两个摇曳的大灯笼下,站着的少年正是金灿阳。 “你在做什么?扮门神?” 金灿阳立刻站直了身体,慵懒地伸了伸腰,“别怪弟弟我没有提醒,咱娘好像挺不满意裴相做咱的姐夫,正在屋里生闷气,等着你回来。” “你和江寒舟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要暴露。”金灿月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快步踏入大门。 不等她回到新的揽月院,江莲心的心腹妈妈守在二门,一见到金灿月就谄媚地邀请她过去,“小姐,夫人正在正堂等着您,还请您跟着奴婢过去见一见吧。” 伺候江莲心的仆从又不傻,知道现在给他们发钱的人是金灿月,是不能得罪的存在。 让他们得罪江莲心也不可以,谁知道江莲心记仇了会怎么折磨他们? 只能两边讨好,做到左右逢源。 金灿月没有为难这些下人,跟着这些仆妇走着去江莲心的院子,一路上想着怎么说服江莲心接受明天的提亲。 说起来,江莲心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就是好面子、虚荣爱显摆,但又不是爱慕荣华富贵的虚荣,而是爱虚名的那种虚荣。 她一直希望女儿找个有权有势有钱又年轻俊美的金龟婿,希望旁人羡慕她,捧着她,又不能指责她卖女求荣。而裴宁川的年龄摆在那里,任何人得知裴宁川求娶金灿月的消息,或多或少都会猜测几分。 是位高权重的裴相贪花好色,还是百媚千娇的江陵郡主爱慕权势? “夫人,小姐来了!” 江莲心听见心腹妈妈的提醒,立刻让屋中伺候的小丫鬟们退出去,只留下两个心腹妈妈端茶倒水。 金灿月主动请安见礼,“见过母亲!” 本来江莲心还想和之前一样斥责金灿月,猛然想起金灿月已经是江陵郡主,非同寻常,再加上这座宅院的地契也握在金灿月的手里,她的气势无端散了几分。 “起身吧。” 金灿月不会委屈自己,行完礼就找了个椅子坐下,坐得四平八稳的。 她端着热茶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地问道:“母亲找我过来,可是有要事要说?” “我听说寒舟见到了裴相,裴相还是寒舟的恩师?”江莲心说道。 金灿月对江莲心的消息不会感到惊讶,江寒舟是江莲心找来的,她和江寒舟出门吃饭,江莲心必定要询问一二。 “嗯,是师徒,我也是才知道这事的。” 江莲心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失望,忍不住长叹息一声,“这么说,你和寒舟的亲事不成了。怎么会这么巧?裴相是寒舟的恩师?” 金灿月幽幽道:“裴相曾经担任过祭酒,在太学教书,门生遍布朝堂是多正常的事儿。” “可他耽误了你的婚嫁,将来把你拖成老姑娘了,你怎么办?” 其实,江莲心也不是看不上裴宁川,就是希望裴宁川的年龄别这么大,权势地位再低一点,这样她就安心了。 也说不清楚她自己在担忧什么,就是觉得不得劲。 金灿月捏着茶杯盖子,拨弄着茶汤中的浮沫,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儿。” “怎么没事?你不知道女子的花期有多短吗?”江莲心很生气,江莲心想吼叫,但是她不敢。 金灿月没有故意折腾她,扬眉浅笑,“裴相这不是特意来找我,给我说他要娶我吗?母亲明天便起个早,守在家里等着媒婆吧!” “裴相要娶你?真的假的?”江莲心霍然站了起来。 她双手捏着帕子,满脸复杂,看似慌张,其实高兴,看似高兴,其实犹豫。 金灿月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然而,江莲心得到确切的答案,又不是那么高兴,犹犹豫豫的,“可他比你年长那么多,地位相差那么大,会不会不太相配?” 金灿月心道:来了! “可他有才华有能力啊,等弟弟再年长些,准备科举入仕之时,裴相指点一两句,足够弟弟受益无穷,少走多少弯路啊!” 江莲心愣了愣,这些事情她不是没有考虑过,甚至她想到了裴宁川对金灿阳仕途上的提携,让她的儿子能够平步青云。但是这些只是一个梦,虚幻飘渺,没有真实感。 现在金灿月坐在她的面前,宛如理所当然地提了出来,才让她觉得真实。 “灿月,你当真这么想的?” 金灿月微微一笑,“不仅仅我这么想的,裴相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她没撒谎,裴宁川的确提起过这事,只是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让裴宁川再等等,如果金灿阳有那个本事,自然不会忘记提携他,反之,金灿阳不是做官的料,他求到裴宁川面前,她金灿月也不会答应下来。 德不配位,只会害人害己。 江莲心一下高兴了,笑眯眯地说道:“娘也觉得裴相挺好的,除了年纪大一点,其他的方面没什么可挑剔的。” 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知道心疼媳妇。” 此行办妥了事情,想来明天她娘不会拒绝裴宁川的提亲,金灿月才转身离开了主院。 没有打扰她娘乐呵。 回去的路上,她回想起江莲心说的话,低声嘀咕道:“年纪大知道心疼老婆?未必吧!” 有多少混不吝的老男人,把自己小十多岁的妻子熬成同龄人,还和别人沾沾自喜,小妻子多会伺候人。 若不是这个人是裴宁川,是她相处好几个月的人,人品和能力有目共睹,她才不会轻易答应求亲。当然,裴宁川保养得挺好的,肤白貌美,皮肤细腻有光泽,比裴君卓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十分显年轻。 以前叫他裴叔叔,好像还把他叫老了几分。 金灿月想到这里,忍不住抿唇一笑,眼眸如星,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站在揽月院门口等候的人,一见到金灿月就迎了上去,“小姐,你终于回来啦!什么事这么高兴?” 金灿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很高兴吗?这么明显? 不过,她的确想要和旁人分享,欲望十分强烈,却又矜持地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就是裴相说明天要登门提亲!” 琥珀和翡翠对视一眼,惊呼道:“这还不是大事?这可是大喜事啊!” 又异口同声,“恭喜小姐啊!” 第105章 一家女两家求 昨晚听金灿月说过裴宁川会登门,江莲心的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囫囵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依旧神采奕奕的,坐等着贵客临门。 未曾想到一个比一个起得早,金家小院的大门刚刚打开,小厮就看到门口堆满了披红的箱子,从主家的门口蜿蜒出小巷口,仿佛看不到尽头似的。 “你们是做什么的?” 小厮是主家最近聘请的仆从,第一次见这阵仗,一下吓坏了。 一名富态的华服妇人上前,“这位小哥,烦请禀报你家主人,就说当朝裴相请人来贵府提亲。” “当朝裴相?” 小厮到底是年轻了,听到这个消息,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脚下飘忽地往里走,看都没看门外几个人,更别说邀请他们入门等待。 当然,若是他停下仔细看一看,也认不出裴宁川。 华服妇人站在门外,转头看向同样被拒门外的裴宁川,眼神一言难尽,心里更是吐槽不断。六礼之一的提亲只需要媒婆登门即可,偏生裴相不放心,非要跟着,还把聘礼也带来了。难不成他准备今天走完前四礼? 简直是闻所未闻。 小厮连跑带爬,跑到里面禀告江莲心,“夫人,门口有人登门,说是给裴相提亲的……还带了好多礼物……” 有好多礼物? 哪怕昨晚江莲心想清楚了此事,有了预期,但是见到堆满前院和走廊的礼物,甚至有蔓延到内院的架势,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她见到裴宁川带着媒婆登门时,嘴唇紧张得哆嗦了一下,“裴相,您这是……” “都是给江陵郡主的聘礼,又不算多,金夫人叫人点一点。”裴宁川说得气定神闲,其他人听得无语。 江莲心更是急得火烧眉毛,忙安排一个心腹妈妈带大部分的仆从登记在册,心里也在不停地吐槽:本朝嫁女有高陪嫁的风俗,裴相下个聘礼就送来这么多抬珍贵的礼物,到时候月儿嫁过去得陪嫁多少才合适?不会要回老宅借钱陪嫁吧? 她心里藏着事,还是按部就班地邀请客人入内喝茶。 媒婆见到这位金夫人被镇住的模样,连忙趁机提出求亲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这位金夫人没怎么刁难,爽快地拿出江陵郡主的八字。 紧接着,又看见这位金夫人陪在这里喝着茶,走神了。 媒婆已经不知道该吐槽谁了,裴宁川给护卫使了个眼色,景和接过金灿月的八字,连忙出门办剩下的两礼。 等江莲心回过神来,她抱歉地一笑,忙唤旁边的仆从,“今日小公子在家休息,没有去书院,让他到前院来陪裴相聊天。” 仆从来叫金灿阳的时候,金灿阳正在揽月院,陪着金灿月用早膳,笑嘻嘻地说道:“刚刚前院的小厮告诉我,裴相登门提亲,姐姐要不要去见一见?” “这样好吗?我是不是该矜持一点?”金灿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琥珀扑哧一笑,很快忍住,朝着翡翠挤眉弄眼的,翡翠低头不看她,但是肩膀的微微颤动出卖了她。 金灿月问道:“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姐姐觉得害羞不好意思,就在屏风后面看一看吧。”金灿阳笑得灿烂,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金灿月呵了一声,“你还不是在笑我?” 早餐撤下去后,金家姐弟一前一后前往正堂,金灿阳大步迈入正堂待客,金灿月从后门进去,藏在屏风后面偷偷瞧着。 嗯,老男人应该悄悄打扮过,比平日里精神百倍,也俊俏极了。 原本媒婆提亲的场面,应该是互相夸来夸去的,由于金灿阳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还在书院读书,一下变成了裴宁川对他的考校以及评价。 好好的喜庆场面,变成师生对答的场景,也是没谁了。 媒婆后知后觉地看着奇奇怪怪的场面,心道:难怪裴相要亲自过来提亲,果然是事半功倍!未来丈母娘被巨额聘礼震住了,未来小舅子被学问吸引住了,谁还来为难求亲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媒婆的怨念太深,一下被老天爷听见了。 大门外传来一阵喧闹,门房小厮看着又一队人马出现,虽然没有刚刚那波人抬着的礼物夸张,但也并不少。 他鼓起勇气拦住来人,“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三皇子登门,求娶江陵郡主?”马背上的人一鞭子甩了过来,朝着小厮的脸而来,一不小心就要毁容。 下一刻三皇子赵衡叫住长随,小厮避免了毁容的危险。 “烦请禀报主人,就说三皇子赵衡登门求娶江陵郡主金灿月!” “啊?是……”小厮连忙点头,朝着门里跑去,却忘记告知对方,已经有人登门求娶府中的小主子了。 其他的仆从更是躲得远远的,当作没看见三皇子等人。 三皇子一进门就看见满院子的礼物,眉头紧锁,隐隐有几分不悦,“怎么回事?有人抢在我的前面来提亲了?莫不是下了聘礼?” 脑海里一下想到昨天的青年男子,处处维护着金灿月,自称是南地清平县的县令。他调查过此人叫江寒舟,是裴相一系的人,也是裴相的弟子。同时也是金灿月的表哥,最近回京城述职。 就是猜测到对方不懂事求娶金灿月,也会遭到裴宁川的反对,他才着急过来提亲,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未曾想到对方没有询问裴宁川,就直接过来提亲,难不成江寒舟跟他一样都是假作不知道裴宁川和金灿月的关系?故意先斩后奏? 长随不知道三皇子心里的弯弯绕绕,但是见三皇子没有转身离去的心思,忙拍马屁道:“不管是谁来向江陵郡主提亲,见到殿下您来了,必定自惭形秽,主动退出。就是定下了亲事,也会主动退婚。” 三皇子听了长随的话,并没有斥责他。 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懂吗?” “懂。”长随嬉皮笑脸地回道。 正堂里面裴宁川也听见了三皇子的话,轻笑道:“本相还是第一次听人把强取豪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三皇子脸色变了变:“裴相?” 第106章 三皇子的挑拨离间 三皇子听见裴宁川的声音,当即变了脸色,没想到裴宁川本人竟然在这里。江陵郡主不是失去了记忆吗?她怎么还放裴宁川入府? 这与他得到的情报消息不符啊! 难不成裴宁川对江陵郡主没有那个意思,是来替门下弟子江寒舟提亲的? 三皇子一时犹豫,拿不准哪条信息才是对的,于是决定亲自进去试探试探裴宁川。 他缓步踏入正堂,果然见到裴宁川在这里,陪坐的是金家母子,却没看见江寒舟。扫视了一圈,连金灿月都没看见,难道两个人出去逛园子培养感情去了吗? “裴相是来替江寒舟提亲的吗?” 又是江寒舟,裴宁川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梢,若有若无地瞥了眼屏风。淡声回道:“不是,我是来替自己提亲的,向江陵郡主提亲。” 若是不说清楚,三皇子指不定能猜到他向金夫人这寡妇提亲去,他不想在好日子里被人添堵。 三皇子不依不饶,“昨日我见到江陵郡主和一年轻男子吃饭,那男子自称清平县县令江寒舟。若是没有猜错,此人正是裴相的门生。” “殿下没有猜错。” 裴宁川端着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还是肯定了三皇子的猜测。 瞧着裴宁川一瞬间的停顿,三皇子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似的,越说越过分,“可江寒舟县令与郡主关系甚为密切,还说他与郡主有婚约,家中准备亲上加亲。” 江莲心吓了一跳,没想到三皇子说起了这事,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她慌了一瞬,怒道:“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金灿阳坐得最近,按住母亲的手臂,朗声问道:“江寒舟表哥乃是我母亲娘家的侄儿,初次拜访我们家,我们在雅宴阁宴请他,怎么就变成了亲上加亲?殿下红口白牙,可得摸着良心说话啊!” 三皇子捂着胸口,幽幽道:“现在我摸着良心说话,那位江县令还握着江陵郡主的手,朝着本殿下炫耀他与江陵郡主有婚约。” “你……”金灿阳没想到当朝皇子,天皇贵胄,行事如此无耻。 明明知道那是江家表哥无奈之下的谎言,是为了帮助姐姐拒绝三皇子的求娶,没想到三皇子拿出来挑拨离间。 他不敢去看裴宁川的脸色,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屏风。 或者说屏风后面的人。 金灿月坐在屏风后面,听见了三皇子似是而非的话,也知道他在挑拨离间,恨不得跳出去当面对质。 但是戳穿了三皇子的假面,反而让在场的人记住了昨日之事,着实得不偿失。 她该怎么应对才好? 三皇子笑得春风得意,揶揄道:“裴相还要求娶江陵郡主吗?不怕强取豪夺,引得郡主逆反,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来?” 男女之间的背叛,能有什么事? 懂的都懂! 裴宁川神色依旧淡淡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端着清茶抿了一口,顶着三皇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本相害怕什么?三皇子都不介意,登门求娶江陵郡主,本相更应该相信江陵郡主才是!” 三皇子:“……”大意了! 若是江寒舟和金灿月之间真的有私情,或者金灿月品行有亏,他这个三皇子更不会登门求娶才是。 江莲心和金灿阳母子欣喜了一瞬,瞥向旁边的屏风,里面的人同样欣喜地笑了笑。 而后金灿阳瞪着眼,不欢迎三皇子在此做客。 三皇子感觉到自己挑拨离间失败,无所谓地笑了笑,准备起身告辞。“本殿下带来的这些礼物就送给诸位了,一半留作赔礼赠送给裴相,一半留给江陵郡主添妆。” “不需要。” 裴宁川一挥手,春明抱剑站了出来,三皇子只得让仆从抬着东西回去。 此行三皇子的面子里子都丢没了,心里郁闷烦躁,身边的长随拍马跟上,准备拍几句马屁,哄一哄三皇子。 三皇子扯了扯缰绳,放慢马蹄子奔跑的节奏,吩咐道:“你们想办法告知御史,咱们裴相聘娶的这位江陵郡主,曾经是裴君卓的未婚妻,差点就成为了裴相的儿媳妇。” 长随秒懂,“内帏不修?” “哈哈哈,没想到裴相那样洁身自好的人,也有今日。”另一个随从跟着附和。 有一就有二:“这算不算晚节不保?” 还是有人是理智的,提醒着三皇子,“根据本朝律法,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是不允许发生的,御史参上去,极有可能婚约作废。只是监察御史林清源可是裴相的同窗,他会参一本吗?” “蠢货!你们不会避着林清源,告知给张、王两位御史,请他们上奏给父皇吗?”三皇子冷冷地呵斥道。 他这么聪明的人,手底下怎么会有一群蠢人? 气死他了! 送走了三皇子,金灿月再也不想坐在屏风后面了,主动走了出来。 她眼眶红红的,站在裴宁川面前,硬气地命令道:“裴宁川,你得信我!不许听从别人的挑拨离间!” “好,我相信你和江寒舟是清白的,是三皇子在挑拨离间!” 他缓缓牵过金灿月的手,却不好意思亲亲抱抱的,轻声安慰她。 还是金灿阳机灵地说道:“景和护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回占卜结果,要不姐夫……裴相带着姐姐出去逛一逛园子,散散心。” 他一点也没发现裴宁川这个客人带着金灿月逛园子有什么不对,活脱脱把裴宁川当自家人了。 若是不知道他心思的,还以为把客人当自家仆从了。 裴宁川不介意这些细节,牵着金灿月在园中行走,遇到漂亮的秋海棠,采了一朵,别在金灿月的耳畔发髻上,赞道:“吾妻甚美!” “谁是你的妻?我还没有嫁给你?”金灿月娇嗔道。 但是手指却轻轻碰了碰耳畔的秋海棠,眼波流转,明眸善睐,显然十分受用。 裴宁川淡笑着陪她玩闹,“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你不想嫁给我,还想嫁给谁?我可以把你的烂桃花都赶走了,你没机会挑选了!” 突然,金灿月笑了笑,没有忍住,眼泪汪汪的,“你不需要我解释一下吗?” “傻丫头,我要你解释什么?如果我钟情于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对你这颗心不变。”裴宁川握着金灿月的手,放在胸口,神色慎重。 “你对我如何,对其他人如何,我自己有脑子,会判断。” 第107章 朝堂应对 第二天朝堂之上,永昭帝坐在上首,询问底下的百官:“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原以为早朝结束,只等着帝王先行离去,大家再转身退出去,去各部门继续办公。却见队伍中站出一人,握着笏躬身道:“陛下,臣有事启奏。臣弹劾裴相内帏不修,娶差点成为他儿媳妇的江陵郡主金灿月为妻,伤风败俗,有违礼法。” 整个朝堂震惊了,愣愣地看着为首的俊秀男子。 裴相要娶江陵郡主为妻? 他不是不近女色、活得像个清修和尚吗? 不对…… 江陵郡主曾经差点成为裴相的儿媳妇,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江陵郡主和裴君卓有一段,还是江陵郡主和裴相其他不为人知的儿子有一段? 这裴相的风流韵事可不多见,他们得洗耳恭听,回去讲给府中女眷听,免得这些女人老是拿裴相说事,不许他们纳妾逛青楼。 裴宁川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八风不动。 与群臣的态度形成明显的对比,仿佛御史说的不是他的事情,与他无关。 永昭帝提步离开的动作停了下来。又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想听听御史准备说些什么东西。裴宁川向金灿月提亲的事情,他不知道何时发生的,但是却在他的意料之中,早晚的事情。 只是御史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让他觉得有几分意思,值得听一听。 永昭帝来了兴致,点了点刚刚上奏的大臣,“张御史,此事有何不妥,你且详细地说道说道。” 张御史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远处的三皇子,忙躬身回道:“启禀皇上,昨日裴相领着媒婆、抬着百多样礼物去金家,向江陵郡主求亲,而且江陵郡主答应了亲事。” 永昭帝好奇地看向裴宁川,却端正仪态,假模假样地问道:“裴相,张御史说的,可有此事啊?” “是,臣的确向江陵郡主提亲,且金家已经答应了婚事。”裴宁川十分配合永昭帝,一点也不惧御史的弹劾。 张御史怒了,“公娶媳有违道德礼仪,更是违反了大郢王朝的律法。” 此事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足够炸裂的,其他朝代稍微遮掩一下,换个方式也就混过去了。但是在大郢王朝,开国皇帝曾经列入律法中,不仅仅翁媳不可缔结婚约,师父和徒弟也是违法的。 “的确有这么一条律法。”裴宁川曾经在大理寺呆过一段时间,更是心知肚明。 永昭帝和林清源见到这么淡定的裴宁川,心道:这就完了?裴宁川不想娶江陵郡主了? 张御史紧接着质问道:“裴相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在他看来裴宁川是无话可说,才这么淡定地站在这里,任由大家盯着看。 “张御史,你自己也说了是差点,也就是说我裴宁川是裴宁川,江陵郡主是江陵郡主,二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并不存在翁媳关系。”裴宁川淡淡一笑,让人变了脸色。 张御史一张老脸气得变成猪肝色。 他怎么知道说话这么不严谨,被裴宁川抓住了小辫子? 此时,另外一个人站了出来,支援张御史,“陛下,臣附议张御史的说法。不管裴相和江陵郡主是不是事实翁媳,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违伦理,已经影响到大众,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林清源看戏不怕台高,玩笑道:“咦,我才听说这事,怎么就造成不好的影响了?王御史未免危言耸听,太过欺负人了。” “林御史,你可知道多少人倾慕江陵郡主?多少人求娶过江陵郡主?”这位王御史梗着脖子,非要辩解个是非对错。 “不知道。” 王御史轻蔑地看了眼林清源,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当年,金灿月还不是江陵郡主,就与裴相的公子裴君卓有婚约,后来裴相从中断了二人的姻缘,命二人退掉了婚约。” “再后来,江陵郡主的两位表哥孙修文、江寒舟对她都有好感,家中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最后却都无疾而终。这都是裴相的缘故,恃强凌弱,用自己的权势排除其他异己。” 裴宁川:“……” 林清源见裴宁川没有解释的想法,主动替他说话,“王御史,我记得昨日三皇子也带人去金家提亲,不知道是不是向江陵郡主?难不成裴相还能强迫三皇子退出不成?” 一直作壁上观的三皇子,见到战火波及到自身,不得不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昨日的确向江陵郡主提亲,不过裴相在前,金家答应了裴相。儿臣只能成人之美,抬着礼物打道回府。” 王御史仿佛打了鸡血似的,缠着裴宁川争辩,“陛下,您看!连三皇子都拒之门外,可见江陵郡主攀附裴相之心,坚韧不拔,莫不是裴相许了什么重利?” 永昭帝:“……” 林清源:“……” 越说越离谱了,主打一个脏水乱泼,泼到谁的身上谁倒霉是吧? 裴宁川微微眯了眯眼眸,冷厉的目光扫过张、王两位御史,二人顿时脊背发寒,胆战心惊。 下一刻,裴宁川朝着永昭帝拱手,解释他和金灿月之间的渊源,“陛下,臣与江陵郡主之间是君子之交,发乎情止乎礼,绝无旁人说的这般龌龊不堪。” “当年,臣的侄儿裴君卓的确与江陵郡主有婚约,只是婚约乃长辈所定,他并不喜欢。后来,裴君卓见到金家大房的姑娘金玉瑶,并对其一见倾心,二人南下江陵抵抗婚约。” “也是这个时候,臣南下赈灾救济灾民,认识了江陵郡主,恰好得知江陵郡主愿意主动退婚,成全裴君卓和金玉瑶。臣便替他们做主,解除了婚约。” “至于王御史说的后面的孙修文、江寒舟钟情于江陵郡主,欲求娶江陵郡主,却因为臣之故被拒绝。” “臣只能说,那是他们没本事抱得美人归!” 连带着无形中奚落了三皇子,三皇子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觉得丢脸丢到家了,埋怨起两个御史犯蠢、没本事。 林清源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笑了。 还补了一刀,“确实!总不能求娶不到江陵郡主,就让满朝文武帮忙施压,逼迫江陵郡主一个姑娘家答应吧。” “再说,江陵郡主只有一个,这些求娶的年轻人有三个,江陵郡主该答应谁的求亲?各位同僚想帮助谁投票?” 百官默不作声,帮助别人得罪三皇子,帮助三皇子还是得罪三皇子。 永昭帝看出朝堂之事有幕后推手,冷冷瞥了眼三皇子的方向,最后一锤定音。 “好了,裴相求娶江陵郡主之事,本就是喜事,你们非得拿出来嚼舌根,是没有其他大事情可做吗?” “这事朕做主答应了,谁也不能再拿出来说事,否则重罚。” 底下的百官心知永昭帝的果决,顿时拱手道:“陛下英明!” 第108章 后宫算计 刚刚退朝,林清源就追着裴宁川去政事堂,用言语“骚扰”着他。 “哟哟,刚刚张、王两位御史攻击你的时候,你不是不着急吗?还在那里扮谪仙,羽化飞仙似的?” “怎么王御史一怀疑江陵郡主攀附你,拒绝其他的青年才俊,你就坐不住了?就要站出来把所有的人嘲讽一遍?难道不知道这三个人里面还有个三皇子?” “你是没看见,三皇子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得呀,跟那什么似的!” 林清源夸张地比划着,眼睛悄悄看着同窗好友冷峻的眉眼,心里暗道:难不成真的生气了?这么容易生气的吗? 裴宁川淡淡地瞥了眼林清源,大步往政事堂的方向走,仿佛不愿意和林清源这个幼稚的家伙搭话,有辱他的风度品味。 走了几步远,他又转身道:“我们家小姑娘年纪小,又长得漂亮娇气,的确吃不了苦。” 林清源莫名其妙:“……” 裴宁川,你敢把这话当着江陵郡主的面说吗? 若是江陵郡主知道她在众人眼里是个花瓶,不得告诉别人她是金刚钻做的花瓶吗? 然而,裴宁川没有管好友的脸色,又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给她攀附,给她最优渥舒适的生活,她没有选择其他人,选择我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林清源:“……” 懂了,这人原来还在在意朝堂上王御史说的话,不允许旁人猜测金灿月的不好居心,在这里给她描补。 作为家有娇妻的一员,林御史深有同感,“没错。咱们有这条件,能够给家中女眷最好的生活,为什么非要让她们吃苦?为了证明她们品行高洁,不贪图富贵吗?还是满足那些无能的男人心虚找借口的心理?” 裴宁川赞赏地看了眼林清源,顺着道路前往政事堂。 目送远去的背影,林清源并没有跟上去,摸了摸鼻子,轻轻一笑:“还是这个脾气!非要别人承认你的想法,你就高兴了。” 不过,裴宁川这么心疼江陵郡主,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不让另一个人知道呢? 等他下午下值了,就回去给夫人讲一讲,让夫人有机会讲给江陵郡主听一听,知道某人为了她在朝堂之上做了什么好事。 另一边,三皇子退了朝之后,还是十分生气,气得胸口疼。 他索性转了个弯,直接去重华宫。 “娘娘,三皇子殿下来了。”荣妃的心腹紫鸢见到三皇子的身影,还在宫门口,她就快步过来禀报。 荣妃最近受到责罚没有出门,听到三皇子来访,还是很高兴的。 转瞬想到这么早,差不多才下朝的时间,三皇子就来后宫,明显不正常。 “皇儿过来见我,肯定说些体己的话,你们这些人在这里,他倒是好不好意思了。”荣妃眼眸一转,随意找了个理由,挥手让殿中伺候的人下去,又道:“紫鸢留下来伺候就行了。” “是。” 其他的人退了下去,只剩下紫鸢一人。 三皇子一踏入重华宫的大殿,下意识就让跟随的人留在外面,孤身一人进去,见到荣妃和荣妃身边伺候的紫鸢,心里的防备与警惕放了下来。 “儿臣见过母妃。” 荣妃连忙拉起三皇子,笑骂道:“这里只有你我,再就是紫鸢,你做这些虚礼做什么?这个时辰来见母妃,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三皇子很生气! 三皇子有满肚子牢骚要发泄! 他情不自禁地对荣妃讲起最近的事情,“我这不是听说江陵郡主失去了记忆,就想着她忘记了裴相以及他们之间的情意吗?如果这个时候我趁机结识江陵郡主,给她留下好印象,取代裴相在她心中的地位,就能顺利娶到她。” 荣妃点了点头,一眼就看透三皇子的想法。 她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你娶了江陵郡主,金家的财富顺利到手,咱们的大事可成,直接解决了以后的钱财问题。顺便握着江陵郡主这个筹码,裴相也会受制于咱们,就算他不帮助咱们,也不会从中作梗。此事,的确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三皇子舒缓了情绪,“还是母妃懂我!” 转瞬,他想到昨日之事,皱着眉头,怒道:“昨日我去金家求亲,哪知道裴相竟然抢了先,你说我哪里能够服气?” “后来呢?”荣妃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肯定有后手。 三皇子皱了皱眉,“我让张、王两位御史在朝堂之上弹劾裴宁川,说他求娶江陵郡主,有违国法,有违道德礼仪。” “却让裴宁川躲了过去,毫发无损。” 不然,她的皇儿也不会怒气冲冲地到重华宫求安慰。 三皇子没觉得有什么可耻的,点了点头,“的确失算了,让他逃过了一劫。” 荣妃笑了笑,“这有什么?若是不想裴宁川和江陵郡主顺利结亲,办法多的事。咱们可以从裴宁川的家人入手,若是没有高堂,他们还能心安理得地拜堂成亲吗?” 三皇子伸了伸手,做了个手势:“母妃,您的意思是当面弄死裴相的父母?不仅仅裴相娶不了江陵郡主,还会在家丁忧三年。” 荣妃连忙阻止,“不行,这会引来裴相的报复!” 第109章 裴家二老被劫 江陵,裴家老宅。 “老爷、夫人,京城来信了。” 管家拿着门房小厮交给他的书信,看到熟悉的字迹和落款,顿时知道是裴宁川的来信。 一般说京城来信,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就知道是裴宁川的消息。 此时,裴老爷子还记得裴宁川的负气离去,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十分不爽,冷哼一声,“他的信,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看我看。” 裴老夫人白了眼裴老爷子,连忙把信接过去拆开,展开来看。 顿时,又喜笑颜开地道:“哎呀,宁川邀请我们去京城,他要娶妻了。” 这可是裴老夫人盼望已久的事情,可是件大喜事。 “瞧把你高兴的!”裴老爷子没好气地说道,准备伸手去拿裴老夫人手上的书信,却落了空。他也不觉得尴尬,摸了摸胡须,问道:“他要娶妻了?娶谁?是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姑娘?” 裴老夫人冷哼一声,“明知故问!我就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肯定是那个丫头!你儿子,我还能不了解?”裴老爷子站在园子里,背着手,气得差点要跳脚。 因为裴宁川写信过来,说明了要娶金灿月的事,裴老夫人心情特别好,走路带风,办事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她没有第一时间冲去京城,而是在家里准备办婚礼所用的东西,还有送给新人的见面礼,以及那只传家宝玉镯。现在她想讨好裴宁川已经迟了,讨好未来的儿媳妇还不行吗? 裴老爷子看着老伴的言行,冷眼旁观,奚落道:“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婆母讨好儿媳妇的?要说谁讨好谁,也是那个丫头讨好你,没得落了你的威风!” “呵呵……” 站在屋檐下,裴老夫人居高临下地嘲讽一笑,“我不是我的婆婆,干不出磋磨儿媳妇的事来!” 本来儿子就是大龄娶媳妇,她还不表现得好一点,万一儿媳妇不愿意嫁过来?她找谁哭去? 总之,坚决不做恶婆婆。 裴老爷子懵了一瞬,她的婆婆?不就是我娘吗? 多少年的老黄历,怎么还翻出来说呢? 等到裴老夫人发话出发时,离裴宁川告知的办婚礼时间还差二十天多天,不疾不徐地赶过去,时间充足有余,还能提前几天过去帮忙。 裴老夫人盘算得很好,架不住路上出了岔子。 快到京城的时候,裴家的马车趁着傍晚再赶一段路,迅速入城去宰相府邸,两位老人家也能够住得舒适些。 却在一段无人的路途,从两旁边的丛林中奔出一队人马,当即劫掠了裴家的马车,挟持了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捆成一团,丢在马车里,飞快逃离官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这是裴老爷子惊慌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劫匪。 劫匪轻蔑一笑,没有把裴老爷子的话当回事。 裴老夫人用力踹了踹裴老爷子的大腿,恶狠狠地说道:“那是我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你的儿子了?你不是不认的吗?” 暗地里,她却朝着裴老爷子频频眨眼示意他少说话,静观其变。 裴老爷子怏怏地闭上了嘴。 马车到了山中破庙,为首的匪徒一扬手,让所有人停了下来,吩咐道:“你们几个人守在外面,你们几个人在里面看着咱们的‘贵客’,这可是裴相的父母,江陵郡主未来的公婆!金贵着!” 裴老夫人暗自叹息,这些匪徒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看来蒙混过关是不成的了。 裴老爷子养尊处优了十多年,出门坐马车就辛苦,这下更是没吃过这等苦,嚷嚷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裴相的父母,还不快快放了我们?等着官府的人来抓你们吗?” “放心,我等会不会伤害到裴老爷子和裴夫人,就看裴相是否有诚意?会不会交出江陵郡主来交换了?”为首的匪徒扒拉着裴老爷子,说出的话犹如阴风拂过,凉飕飕的。 裴老爷子吓得往后退了退。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裴老夫人眼眸中闪过异色,竟然要求用江陵郡主来换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连忙说道:“你们不能这么做!当年,我们有两个儿子,偏袒老大,冷待裴宁川,他肯定不愿意来救我们的!” 匪徒恶狠狠地一笑,“老夫人,那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 又道:“放心,你们只管给裴相写信,他来不来,我都不会怪你们。只是到时候,裴相不肯过来交换人质,我把你们拖去喂鱼,你们也别挂我无情!” 裴老爷子:“……” 裴老夫人:“……” 两个人一合计,没有多挣扎,顺着匪徒的心意,给裴宁川写了一封书信。 匪徒看过信件没有问题,转手递给下属去山下城中找宰相府,将绑架裴宁川父母的事传达给宰相府的仆从。 翌日,天高送爽,秋日暖阳。 眼看着婚期将近,金灿月没有出门处理商行的事,最近一直窝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绣嫁衣,一针一线,可细致了。 陆青玉从南边过来参加喜宴,索性搬来和她同住,另外林夫人穆潇雪带着儿子过来串门,还有檀玉姑娘时不时过来晃一晃。 不算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热热闹闹的。 穆潇雪抱着林启杨,正在和金灿月分享她所听见的见闻,“听我们家那个人说,裴相在朝堂之上被御史针对,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但是一听见江陵郡主被御史怀疑一下嫁给他的居心,就生气了。” “下朝后,裴相还气不过,拉着我们家那位,非要给江陵郡主正名。郡主,好福气啊!” 旁边的人也不闲着,揶揄起哄,“哦……郡主好福气啊!可有什么感想?” 金灿月任由他们打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跟着回应道:“感想啊……” 故意拉长语调,见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她才果断道:“不告诉你们!让你们自己去猜一猜!” 几个人笑闹成一团,翡翠过来的时候,不忍心打扰其他人,凑到金灿月的耳畔,低声道:“小姐,裴相过来了!正在客厅等着您,貌似脸色不太好!” 金灿月惊讶地挑眉:嗯?出了什么事? 第110章 这么像我 金灿月起身振了振衣袖,笑盈盈地道:“我出去客厅见个人,你们随意,有什么事叫我们家琥珀代劳。” 一旁嗑瓜子的琥珀连忙举手,“我在这里,客人们有事情直接叫我哈!” 陆青玉眼珠一转,起了玩心,“月牙儿,你这见个人不会是去见我未来的妹夫吧?” 未来的妹夫?陆青玉的亲妹妹又不在这里,也没嫁人。 那不就是…… 金灿月挑了挑眉,“我一直觉得自己比你大,难道不是姐夫吗?” 陆青玉不服气,“明明是我比你大,不信我算给你看!” 就这么片刻功夫,金灿月带着翡翠离开了庭院,陆青玉再抬头,已经不见了金灿月的踪影,气得她呲牙咧嘴。其他人笑闹在一起,宽慰陆青玉,等会儿有机会扳回一局。 客厅里,裴宁川握着两封书信,扫了一眼,顺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脸色还是有点难看。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散不去那一抹怒火。 金灿月到的时候,主动留下翡翠守在门外,让其他的仆从退了出去。 “宁川,听翡翠说你有事找我,是不是婚礼出了什么问题?拿不定主意?” 裴宁川将书信推了过去,“男方高堂失踪了,算不算婚礼上的问题?” “啊?裴老爷子和裴夫人失踪了?怎么回事?”金灿月拿起桌上的书信,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这些人绑架了二老,让你拿我去换,是冲着我来的?” 她脑海里想着自己平日里在商场上得罪的人,确实不少,但是敢绑架一品大员的父母的商户,好像没有。 谁敢和官家作对?这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能够绑架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又敢来威胁裴宁川,让他带着她去交换的人,必定是官场中人,而且地位不低。 她第一个想到三皇子。 最近这人经常在她面前晃,还刚刚结了仇。 她试探地说道:“这件事发生得蹊跷,时机又巧合,你有没有头绪?你觉得会不会是三皇子一派做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若真是三皇子做的,我父母的情况应该不算差,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裴宁川在接到书信的那一刻,想了很多,从敌国的探子到政敌,思考了一遍,都没有这个动机。 最后,他不得不考虑他和金灿月共同的敌人。 这不就拿着书信过来,给金灿月看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果然,金灿月一下就想到了三皇子,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金灿月捏着书信,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掌的掌心,凝眉思考,缓缓道:“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在他们手中,又点名要我去交换,你就带我过去,换回二老。毕竟二老上了年纪,身子骨弱……” “不必,我会调集人手,救回我父母的。”裴宁川不想让金灿月冒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 金灿月无奈扶额,不得不提醒道:“对方点名让我去换,就说明二老是受了我的牵连。我不去,谁去牵扯住劫匪的注意力?” “我会让暗卫躲在暗处,见机行事,救出他们的。”裴宁川心里有数,也不想金灿月去冒险,他又道:“你放心,三皇子是不是幕后之人,我也会安排人去查,你就安心在家绣嫁衣!” 金灿月怒了,“裴宁川,你过来让我知道这事,真的只是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绣嫁衣吗?” 她就不信了,这个人明明可以瞒住她,偏偏还是拿到她面前来摊开说,必定有什么事需要她配合。 裴宁川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淡淡地说道:“那你换回我父母后,我救援不及时,你知道你将要面临什么吗?” 金灿月很想回一句,大不了鱼死网破,但是她不敢这么莽撞地说出来。 “你是不是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以一换二也赚了?”裴宁川瞥了眼金灿月,冷淡地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他们不会杀你,会留下你的性命,让官府的人不会那么拼命!” 如果江陵郡主被劫匪虐杀,朝廷颜面无存,官家必定倾尽全力围剿劫匪。 如果江陵郡主没有死呢?劫匪又不好追踪怎么办? 金灿月也想到这一层,想到自己生不如死的境地,打了个寒颤。 裴宁川冷冷地给出结果,“他们会凌辱你,让你生不如死!” 得到意料中的结果,金灿月猛地轻拍桌子,惊呼道:“我知道了,这么阴毒的手段,他们是想要破坏我们的婚礼,不让我嫁给你!” 裴宁川点了点头,鼻音淡淡的,“嗯。” 见到对面的人不再生气,金灿月问道:“我能帮助你什么?”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能不能让你从城中这座园子转移到城外的庄子上去?”裴宁川摸了摸鼻梁,又道:“我让暗卫假扮你,你肯定要出门走一趟,不能留在城里。” 金灿月无奈地说道:“你都让暗卫假扮我了?就不怕被人拆穿?” 毕竟劫匪是官家的人,就不会是傻子,必定要验明正身。到时候,劫匪一见到不是她金灿月,一怒之下撕票了怎么办? 她又劝说道:“你带上我,以防不时之需!我保证不下车,不会干扰暗卫救人!万一不对,也可以安抚住劫匪。” 裴宁川妥协了,还是让金灿月跟着过去,但是金灿月打扮得十分低调,扮作丫鬟随车出行。 等到裴宁川安排的车过来接她时,她看到空荡荡的车,没见到假扮她的暗卫,还觉得奇怪得很。 “你安排的‘江陵郡主’人呢?难道在城外等着我们?” 裴宁川示意金灿月往后看,“就在你的院子里,你自己看像不像你?” 金灿月猛地转身,惊呆在原地,“这是谁?这么像我!” 第111章 暗卫救援失败 只见一个长相穿着像极了金灿月的女子款款而来,除了气质不太像,更加凛冽三分,连走路的仪态都像极了。 金灿月上下打量着高仿“金灿月”,猛然瞪大眼睛,道:“银叶子?” “郡主……是我。” 高仿“金灿月”唤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笑容也是冷艳的。 另一个男子紧随其后,看了看银叶子,又看了看金灿月,对自己的手艺感到怀疑,“您怎么知道这是银叶子的?” 要知道他们二人被裴宁川送到金家当暗卫,就是看中了他的易容术,以及银叶子的身材和体型。 金灿月眨了眨眼,满是好奇地盯着银叶子的脸,理所当然地回道:“要模仿我,肯定得见过我的面,与我生活过一段时间最好。你说还有谁能达到这个要求?” 裴宁川点了点头,“没错。” 瞧着和金灿月相似度极高的银叶子,他轻声解释道:“当初我将他们二人送过来,就是看中银叶子的身影与你极其相似,身高相差不远,必要的时候能够假扮你,保护你的安危。只是没想到你没用上,我这边倒是用上了。” 金灿月笑道:“这不是还是为了保护我吗?” 如果幕后之人不是想要毁掉他们的婚礼,就不会抓走裴宁川的父母,让裴宁川带她去换取父母回来。银叶子此行就是为了保护她,代替她去交换裴宁川的父母,趁机反杀劫匪。 “能够保护江陵郡主,是属下的职责所在。”银叶子恭敬地低头,不得不再一次提醒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裴宁川点了点头,避让到一旁,让金灿月和银叶子上马车。 然后,他跟着上马车,春明和景和二人带着其他人骑马,一行人护着马车按照计划出城。 晃晃悠悠地朝着劫匪定下的地点走去,一路山路崎岖,凹凸不平,颠簸得厉害。 裴宁川的心思都不在这些外物之上,瞧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灿灿,等会儿你就在车上待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下车添乱。” 金灿月心里打定主意,今日她就是个备胎,乖巧地点头,“好。如非必要,我绝不下车露面。” 安排好最在意的人,裴宁川又看向银叶子,再三叮嘱道:“按照原计划,你假扮江陵郡主,借着过去交换人质的机会,找机会杀掉劫匪保证老爷和老夫人的安全。一旦计划有变,立刻退下来,不要犹豫!” “遵命。” 出了城之后,每个人的神经紧绷,摇摇晃晃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 春明拉扯了一下缰绳,打马上前,“相爷,咱们到地方了。” 裴宁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交换人质的地方在山顶,一面是来时的路,一面是悬崖峭壁,另外一面是丛林小道。 他爽快地跳下了车,四处打量了一下,他们占据的恰好是最开阔的一面,面朝着丛林灌木,众护卫眼神犀利地盯着对面。 “约的时辰到了吗?” 春明看了看日头,回道:“差不多时间了。难不成对方在试探咱们?今日不准备来了?” 突然,对面丛林里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一蒙面大汉跳了出来,哈哈大笑道:“谁说老子不来了?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春明和景和二人各自带人围了过来,站在裴宁川面前,将他和身后的马车护在包围圈里,不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裴宁川负手站在后面,淡声问道:“你说的人呢?” 蒙面大汉眼神眯了眯,扫了一眼对面的人手,最后目光露在了唯一的马车上,可惜车帘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他朗声反问道:“江陵郡主人呢?阁下不会没有带过来吧?” 裴宁川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要见到我父母的人,知道他们是否安全。否则,你别想见到江陵郡主的人!” “嘿……” 劫匪觉得对面的人不识趣,都到这一步了,还在和他讲价还价。但是他心里有数,这些人过来交换人质,反正他也没准备放过他们。 按照主子的要求,他们能交换到江陵郡主,随便他们怎么玩,必定要毁掉江陵郡主。其他的人直接砍杀一波,只要不死重要的人就行。 若是不能够顺利交换到江陵郡主,那也要搅乱对面的关系,让对方内部生嫌隙,不和。 顿时,他自认为大气地挥了挥手,“不和你们计较,我让裴相父母过来见一见,希望你们说话算话,交出江陵郡主。” 蒙面大汉说完,立刻转身,朝着丛林里吹了一段口哨。 细细簌簌的声音越发杂乱响亮,十多个持刀的汉子杀了出来,其中两个人押着一男一女走出来,正是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 裴宁川看了几眼父母的神色,除了面色惊惶,有些憔悴以外,手脚整整齐齐的,应该没有受什么伤。 这些人应该没怎么为难他的父母,意在捣乱。 裴老爷子看到裴宁川的片刻,眼睛一亮,想要朝他挥手求救,却又安静了下来。 别看他怕死得搬出裴宁川的身份,在重要时刻又冷静下来,不忍心让裴宁川为难。 裴老夫人高声呼叫道:“宁川,别管我们!快离开这里!” 原以为传出去的求救信,裴宁川能够找到地点提前救他们,没想到劫匪太精明,根本不给他们寻找人的时间。 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没了性命也活够了,但是孩子还年轻,不该涉险来救他们。 擒住他们的劫匪轻轻划拉了一下刀锋,两个老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劫匪头子冷笑道:“裴相,江陵郡主在哪里?” 裴宁川也不耍嘴皮子,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吩咐道:“江陵郡主,该下车了!” 马车里,银叶子朝着金灿月点了点头,缓步走下马车,一露面,对面立刻传来几分欢呼声,有人惊艳于江陵郡主的美貌,有人调侃裴宁川真舍得交出如此美人。 裴宁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银叶子朝着他点了点头,缓步走向对面的劫匪。 春明见对面的劫匪不动,高声喊道:“交换人质,我们送江陵郡主过来,你们放掉我们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啊!” 劫匪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押着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的劫匪双双往中间走过来,脚步缓慢。 就在银叶子靠近劫匪时,变故发生了。 突然其中一个劫匪发难,手中的刀朝着银叶子假扮的江陵郡主挥过去,刀锋上带着浓烈的杀气,一下激发了银叶子的防备意识。 她下意识地动手反击,一脚踹开刀锋,准备解救人质。 两个劫匪极其有默契地挟持住裴家二老,往后退了一步,见银叶子还想靠前,厉声呵斥道:“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 银叶子忌惮地后退,不敢上前,后面的接应的人跑到一半,也停了下来。 景和低声说道:“相爷,这些人太机警了,时时防备着咱们!” 对面的劫匪遇到这么一遭,恼羞成怒地吼道:“裴相,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爹娘了?你竟然拿个假的江陵郡主忽悠咱们兄弟?” “别告诉我江陵郡主会拳脚功夫,还是个身经百战的杀手!” 金灿月见到银叶子一个照面就被对方识破,不得不退了回来,而对面的劫匪也小心翼翼地退后,还不忘记照顾两个老人颤抖的身体,刀锋又远了几分。 她已经能够确定对方真地不想杀掉裴宁川的父母,而是让她交换裴宁川的父母,破坏他们内部的关系。或者如他们猜测一般,幕后之人想要破坏她即将来临的婚礼。 她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第112章 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灿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众人身前,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蛮横地说道:“你们这些蠢货,以为劫持了两个老东西,就能威胁到裴郎?威胁到我这个江陵郡主吗?” “我告诉你们,裴相就没想用我换这两个老东西!只是碍于孝道和世人的目光,不得不做出孝顺的模样,带人来救他们!” “今日那暗卫没本事救出这两个老东西,事情也结束了!裴相对外有了交代,你们爱咋咋吧!” 这蛮横跋扈的模样,还是仿着金玉瑶对下人颐指气使的神态。 也不知道她的演技如何,是不是宛如第二个金玉瑶? 可惜金灿月不好与裴宁川等人通气,也不能随意看其他人的神色,想来应该不会太差! 劫匪看到跳下来的少女,懵了一瞬。 但是他们见过金灿月的画像,又发现这个做丫鬟装扮的女子,与前面那个假冒的江陵郡主长得十分相似。 顿时,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真的江陵郡主。 但是对方刚刚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快要嫁给裴相的江陵郡主不想救裴相的父母? 也对,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愿意以命换命救未来的公婆的,是嫌弃自己婚后过得太容易吗? 劫匪在犹豫,在茫然,劫匪手里的裴家二老也懵了。 特别是裴家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若不是脖子上架着刀,他能吐出一口心头血出来。 这女子真不愧是商户女,竟然如此无情无义,还连带着他的儿子也不孝了。 春明和景和二人完全懵了,脑袋小幅度地看向金灿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江陵郡主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在生死间暴露了本性? 他们都不敢去看相爷的脸色,该不会气成猪肝色吧? 裴宁川瞥了眼金灿月的俏脸,见到她如此异常的态度,心思百转,猜出了几分她的心思。 他悄悄朝着暗卫使了个手势,做好攻击的准备。 下一刻裴宁川淡漠温和的脸庞变了,露出几分憎恶,不屑地说道:“我已经做出了救人的姿态,也算是对世人有了交代!这两个老东西当年苛责我,我正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报复他们,还想着要等到他们临终时才有机会!” “既然你们劫走了他们,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解决掉他们吧!” 劫匪傻眼了,怎么回事? 裴相连他爹娘都不救了? 这双方看起来像是有仇似的,难道他们的主子失算了? 春明和景和二人看到裴宁川出乎意料的言行,心里有了计较,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还是了解裴宁川的,最是君子不过。哪怕裴老爷子偏心裴君卓,裴相也不会做出任何激烈的忤逆行为。 所以,江陵郡主和裴相十之八\/九在演戏,迷惑对手。 金灿月也十分了解裴宁川,想到他肯定是反应过来,配合着她演戏,心里顿时踏实了几分。 劫匪也不傻,动脑子想了想,眯眼呼喊道:“裴相,你休想骗我!你们读书人最是重名声,今天你敢放弃你父母,明天整个京城都要传遍你不孝的丑闻。难道你真地不在意旁人骂你重美色而忘父母的养育之恩?” 裴宁川无所谓地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悬崖,“阁下若是不信,不妨将我父或者我母随便丢一个下去,你看我会不会变了脸色?” 劫匪不敢动了。 瞥了眼悬崖峭壁,深不见底,他可真敢说啊! 可他不敢做,主子只说他们要留活口,要挑唆江陵郡主和裴相的关系,再三叮嘱可千万别出人命的! 一旦出人命,性质都不一样了。 裴宁川见劫匪愣住不敢动,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瞬间站在金灿月身边,握着她的手掌,十分用力。 语气却是轻飘飘的,“你当本相没有和你们这些十恶不赦之徒打过交道?” “一旦本相将江陵郡主送过去,你们不会交换人质,会将三个人都带走。本相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会落入你们的陷阱中?” 劫匪们很想说,他们很讲信用,肯定会放了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 但是一想到真正的土匪,几个劫匪脸色一白,那是真的会这么做,真小人,连伪君子都不是的。 糟了,裴相这么想,那下一步…… 果然,裴宁川朝着暗卫挥了挥手,黯然道:“我不救人了,你们先射杀我的父亲,再射杀我的母亲!” 金灿月:“……” 第113章 专门替裴宁川来克老夫的吧? 宰相府邸。 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是老人怒气冲冲地吼叫:“老子不用看大夫!你个逆子早就看我这个老东西不顺眼了,听信那个丫头的话,想让我死哈!” “老子没死在劫匪手里,差点死在自己儿子手里,你还假惺惺地请大夫做什么?” “裴宁川,你带着你的人给老子滚!” 好几个医官站在门外,瑟瑟发抖,这些话是他们能听的吗? 裴相的父母被劫匪绑架,好不容易救回来,裴老爷子却受了伤。裴相请他们来诊脉,时间不凑巧,恰好听见裴老爷子是被裴相的人所伤,简直是倒反天罡啊! 裴相会不会恼羞成怒,为了遮掩这件事的真相,将他们都灭口? 年轻些的医官们不禁想起自家上有老下有小,心下凄凄,他们不想死啊,怎么办? 其中有一两个年长些的医官,倒是淡定自若,还在心里评价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裴老爷子身体问题不大!想来宰相府的赏银应该不会少! 金灿月领着仆从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几位医官,还是老熟人。上次她中毒醒过来,是檀玉给她解的毒,但是后来这几位医官给她诊脉复查,一致认为她身体没什么影响,裴宁川才相信檀玉真地解了毒。 “几位医官到偏厅休息片刻,等裴老爷子冷静下来,你们再给他瞧一瞧!” “是,多谢江陵郡主!” 几位医官如蒙大赦,飞快地跟随仆从往偏厅而去,不想再听裴家的秘辛。 金灿月看着几个人慌张得宛如猛虎在身后追似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看来等会儿得给几个医官解释一下,裴相真没想弑父杀母,不过是演给劫匪看的,偏生裴老爷子倚老卖老,非要较真! 房间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无奈地笑了笑,金灿月让仆从守在外面,她缓步踏了进来,就见到地面上四分五裂的瓷片,还有流淌得到处是的茶水,里面还有好些茶叶。 她抬眸见到裴老爷子倚在榻上,脑袋下面垫了好几个枕头,右手捂着左边的胳膊,深蓝色的衣衫上面晕染了一片血迹,连带着室内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微微蹙眉,这老爷子不包扎伤口,是想卖惨不成? 旁边裴老夫人也不搭理老头子,淡定地喝着茶,一副万事不管的闲适模样。 见到金灿月进来,裴老夫人惊喜地招了招手,“儿媳妇,我有东西要给你,快过来!” 金灿月:“……” 我还不是你的儿媳妇,别这么叫! 我会害羞的! 裴宁川听见母亲的声音,转身就见到金灿月提着裙摆,踮着脚往里走,他蹙了蹙眉,“等会儿我们出去用膳,别进来了。” 又补了一句,“小心弄脏了衣裙!” 金灿月摇摇头,“没事。” 裴老爷子发现自己这个病号没有人搭理,反倒是金灿月十分受欢迎,裴老夫人从旁边锦盒里翻找出一只手镯,急切地往金灿月的手腕上推,正好他认识这玩意儿,是他们裴家的传家宝。 再一看裴宁川这个逆子,眼神温柔地盯着裴老夫人和金灿月的互动,连余光都没有偏一下。 裴老爷子怒了,“若不是这女子给你儿子出主意,你儿子能抛弃咱们俩?让身边的护卫动手射杀我们?你还给她送这么珍贵的礼物,简直是岂有此理!” 裴老夫人没好气地哼了两声,斜了眼裴老爷子胳膊上的伤,冷笑道:“当时那种情况下,宁川又不是没有想办法兵不血刃地救我们,是劫匪识破了护卫的装扮,宁川才不得已让护卫假装射杀我们。你看,劫匪不是慌了神吗?马上丢下我们撤离?” 裴老爷子:“哼……” 明知道裴宁川当时是假装放弃他们,让劫匪自乱阵脚,丢下他们逃命。但是为了戏演得真一些,裴宁川真地让人射出了一箭,穿透了裴老爷子的胳膊。 这事他没办法轻轻松松地放下! 嘀咕道:“受伤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能够原谅他!” 裴老夫人得意了,“你说得对,我又没有受伤!” 裴老爷子气得一个倒仰,合着全家救我一个恶人,还有没有天理? 金灿月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光滑细腻,触手温润,她朝着裴老夫人道谢,哄得裴老夫人十分满意。 转瞬眼眸一转,见到裴老爷子黑沉沉的脸色,计上心头,露出几分慧黠,故意恶声恶气道:“老爷子说得对,就是我给宁川出主意,让他对您动手的!为了上次您帮助裴君卓和金玉瑶,针对我们而心生报复!” 裴老爷子大怒,“你也太小心眼了!” “您说的对,我就是小心眼!”金灿月见裴老爷子当真了,又恶声恶气地说道:“现在您不愿意治疗伤口更好,我马上让医官们回去。” “等到您胳膊失血过多,说不准人就没了。就算失血过多还活着,说不准伤口在那里沾了毒粉,人也有可能没了。再不济,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包扎,生疮流脓,人又没了。” 裴老爷子听着金灿月左一句人没了,右一句人没了,心里气得要死。 他心道:我还没有因为受伤人没了,就要听你说话人没了。 顿时,他讥讽道:“若是我人没了,你的裴相就要在家丁忧三年!为我守孝三年!” 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裴宁川肯定不会让它发生,裴老爷子神色淡定,心里清楚得很。 金灿月淡淡一笑,“前朝有先例,朝堂急需要宰相主持朝政时,可以适当地夺情,免去丁忧三年。” 裴老爷子:“……” 这死丫头是专门来替裴宁川克老夫的吧? 老夫千万不能让她得逞,顿时大手一挥,急切地说道:“还不赶快让大夫进来瞧病,你们真地盼着老夫人没了不成?” 裴宁川瞧了一眼金灿月,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主动出门叫人。 还是裴老夫人给老伴台阶下,出门叫来了偏厅等候的医官。 第114章 金灿月出阁 金灿月此举出其不意,终于让裴老爷子配合治疗胳膊上的伤。 所幸裴老爷子伤得不重,医官们聚在一起商量,开出了一副药方。并叮嘱裴家的人按时给裴老爷子煎药服用,还留下来了一瓶金疮药,专门治疗胳膊上的伤口,外敷的药。 金灿月拔掉瓶子上的木塞,闻了闻气味,“外敷药中的圣品。” 裴老爷子看着她就生气,倔强地说道:“那是我的!” “也可以不是您的。”金灿月塞紧瓶口,故意往上抛了几下,看得裴老爷子直皱眉。 终于他忍不住道:“你这丫头小心点,别把我的药给摔了。” 金灿月惊奇地挑眉,“咦,我怀疑为您得道成仙了,不怕生老病死这些事。” 裴老爷子更生气了。 “裴宁川,她欺负你爹,你管不管她?”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午膳好像好了,咱们去用膳吧。” 裴老夫人连忙点头,“好。” 看着一个两个装作没看见,裴老爷子气得无语了,终于明白在这个家,他是什么地位了。 在裴老爷子慢慢养病的这几天,金灿月每天过来,不是与裴宁川和裴老夫人商量婚礼布置的细节,就是气一气裴老爷子,气得他失态地跳脚。 终于,裴老爷子老实了。 终于,裴老爷子安心地治疗胳膊。 这个家里,谁要是不按时给他熬药,不按时给他更换金疮药,他就和谁急。 见到金灿月,他更是又惧又怕,担心这个丫头作妖,故意不给他治病。担心她故意拖着他的伤口,折磨他。 偏偏他又不服气,每次挑衅金灿月,每次铩羽而归。 当然,这段时日裴宁川也没有闲着,抓到了劫持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的劫匪,却没有问出想要的信息。 只得做出相应的处罚。 一直到婚礼前一两日,金灿月才没有再登宰相府邸的门。 婚礼当日,金灿月在新的宅院出阁,没有大张旗鼓地邀请金家老宅的人。但是三房的人得到消息,还是过来帮忙。 三房的金雅风过来陪伴金灿月,见到揽月院里有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家,顿时觉得金灿月的交际可真广。并没有以前在老宅那样低调,仿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的。 一想到金灿月能有本事经营二伯留下的商铺,又从祖母手中要走了金家商行,她又觉得理所当然。本来她的三堂姐就在韬光养晦,隐瞒一些交好的密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金灿月朝着金雅风打了声招呼,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屋中的人。 她端正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全福之人梳头发。 说起来,梳头发的人还是裴宁川给她找来的,听说是一位德高望重、身份显贵的贵夫人。不仅仅如此,这位夫人还十分有福气,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膝下有子有女,且个个孝顺。 全福之人给她梳妆,是一种美好的祝福! 希望她如全福之人一般,一辈子圆满幸福。 裴宁川来迎亲的时候,金灿阳带着好几个书院的同窗挡在门外,非要他做催妆诗,做了一首不满意,还要再来一首。 同窗的小伙伴见到金灿阳这么有底气,误以为金灿月是低嫁,跟着挺直了腰杆,跟着刁难裴宁川,不许他进门。 而林清源作为裴宁川的同窗好友兼同僚,跟随在后面,见到小不点们的刁难,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哈哈大笑。 这一下引来了裴宁川的怒目而视。 林清源连忙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你继续,我不笑了!” “我需要你的帮忙。”裴宁川并不想放过林清源,眯了眯眼,眼眸瞥了眼半开的窗户,示意林清源往那里看。 两人是相处多年的好友,干坏事的时候,非常有默契。 一个眼神足矣。 林清源看到半开的窗户里透出来的光景,红艳艳的嫁衣,攒动的人影,不是金灿月和几个陪伴的姑娘,又是谁? 他不可置信地瞪了眼裴宁川,若论不做人,还得是裴相! 他也不想助纣为虐,奈何形势不由人! 林清源朝着裴宁川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红封,快步朝着闺房门口走去,脸上一贯漫不经心地痞笑换了模样,明朗又帅气,宛如邻家大哥哥,十分具有欺骗性。 守门的少年郎一下被他吸引了,很想知道这位俊俏的叔叔又是谁? 他准备来做什么? 林清源是谁?御史台的中流砥柱,他想怼人就没怕过谁,他想哄人开心,也是手到擒来。 这不他拿着红封一个个的发过去,几句话就逗得金灿阳等人喜笑颜开。 过了一会儿,金灿阳发现很久没见到裴宁川时,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人影。再一看打开的窗户,他暗道:糟糕,他们被骗了。 下一刻,门竟然从闺房里面打开了。 裴宁川抱着金灿月站在门口,露出几分少年人的狡黠,“小舅子,承让了。” 金灿阳气红了脸:“你太不要脸了,竟然从窗户爬进去找姐姐!” 大喜的日子里,裴宁川难得的情绪外放,故意嘲笑道:“这叫兵不厌诈!谁叫你笨呢?” “呵呵。” 金灿阳气成了小河豚,想要拦住姐姐,却见裴宁川抱着金灿月,早就到了庭院里,大步往外走。 原本金灿月出嫁,由兄弟背着她上花轿,但是金灿阳年岁太小,力气不足以背起她,就变成裴宁川抱着她出门。 但是金灿阳不想让他轻易娶走姐姐,于是在书院叫了一些同龄的小伙伴,在金灿月的闺房门口阻拦,故意刁难他。 哪知道这人如此狡猾! 以前还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他金灿阳看错了! 问就是金灿阳后悔了! 林清源拍了拍几个小家伙的肩膀,“你们想和他斗,还得再过二十年看看吧!” 说完,他跟着迎亲的人去了前院。 望着远去的背影,金灿阳的同窗们聊起裴宁川,有一少年道:“兄弟,不是说你姐姐是下嫁吗?我看你这个姐夫不像是一般人!” “谁告诉你我姐姐是下嫁?谁告诉你我姐夫是一般人了?”金灿阳莫名其妙。 他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配得上任何人,在他心里当然不是下嫁! 他姐夫裴宁川…… 虽然今天有点讨厌,娶走了姐姐,但他不得不承认,裴宁川的身份地位和人品才学,是与众不同的。 同窗们更是好奇,拥着金灿阳往前院走,催促着他,“快说说,怎么回事?” 金灿阳骄傲地说道:“我姐姐不是下嫁,也不是上嫁!她是陛下亲封的江陵郡主,嫁给当朝裴相,算是平嫁吧!” 几个同窗好友惊呆了,“姐姐是江陵郡主?姐夫是当朝裴相?你也太幸福了吧!” “一般般啦,就比你们幸福一点!”金灿阳一副欠揍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人回过神来,惊呼道:“你姐夫是裴相?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还故意刁难他?” 跟着有人扶额捂脸,“完了,我还想以后有机会见到裴相,一定要请教他学问。现在我阻拦他娶媳妇,以后他见到我该不会把我揍一顿吧?” 要知道这些读书人都听说过裴相的大名,仰慕已久,没想到参加个小伙伴姐姐的婚礼,竟然见到神交已久的裴相。 这是多么幸运啊! 几个少年要追出去弥补,那一刻见到裴宁川开心的笑容,他们又不好意思上前搭话了。 金灿阳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是我姐姐大喜的日子,你们是过来帮我阻拦新郎官的!要是想见裴相,大不了我和他说一说,看他有时间了愿不愿意见一见你们?” 虽然裴宁川为人谦和,对姐姐也很好,爱屋及乌,对他也很爱护,但是金灿阳不会仗着这份喜爱,替裴宁川揽事。 几个同窗好友拍了拍金灿阳的肩膀,感谢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 另一边,金灿月窝在裴宁川的怀里,耳畔的喧闹渐渐远去,她才有心思打趣,“你这样欺负灿阳,他会炸毛的!” 虽然从裴宁川抱着她出来开始,她头上盖着盖头,手中握着却扇,基本上见不到外人,但是却能听见几个人的对话。 明显裴宁川耍诈,不走寻常路,爬窗户闯进闺房。 说实话,那爬进去的那一刻,她都吓了一跳。随后,听见陆青玉等几个人打趣的声音,她又是无语,又有些感动。 裴宁川低声说道:“夫人,你这是偏心!你怎么不说小舅子故意刁难人,非说我做的五首催妆诗不好?” 金灿月:“……” 好家伙! 人家新娘子出阁,新郎官作一首催妆诗热闹热闹就算了,金灿阳让裴宁川作了五首还不满意,这是不准备让她出嫁了吧? 第115章 找茬三人组 第115章 裴宁川顺利地接走了金灿月。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城中穿行,让更多的人见到两家婚礼的盛大,旁观者为此欢呼祝福。 春明和景和二人见到此情此景,又多撒了些喜糖和喜钱。 路边的茶楼里,三皇子看到刚刚过去的车马,还有后面跟随的十里红妆,嫉妒得眼睛发红。若是他拿下金灿月,陪嫁的这些钱财都是他的,还有金灿月扭转乾坤的金家商行,也都是他的。 如果有了这笔巨大的钱财,何愁大事不成? “真是羡慕裴相……坐拥美人就算了,还有数不尽的财富。” 跟随的心腹见到三皇子脸色难看,一下想起前段时间三皇子登门向江陵郡主提亲之事,也知道朝堂上二御史弹劾裴相之事,每次都铩羽而归。 甚至,前几天绑架裴相父母之事,差点露了馅。 幸亏假装劫匪的几个人是王府死士,自觉地服毒掩盖真相,让裴相无从查起。 他小心翼翼地劝道:“荣妃娘娘知道了咱们上次的事失败了,给承恩伯府去了信,让徐夫人亲自去宰相府邸给裴相和江陵郡主道喜。想来这门亲事也好不了……” 三皇子脸色缓和了几分,“小姨一个人去的?会不会势单力薄?” “听说徐夫人带着裴君卓公子和其夫人一起去的,说是去道喜,极有可能不是这么简单。”随从低头回复,语调意味深长。 三皇子笑了笑,轻轻敲击着木桌,“肯定不简单。” “小姨可是裴相名义上的夫人,这么多年裴相也没有澄清,想来他对小姨还是不一般的。再说裴君卓表弟夫妇俩和江陵郡主的关系,宛如一团乱麻,说不清道不明。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随从见到三皇子笑了,连忙说道:“属下这就去探听消息,有新的消息立刻传给殿下,让殿下跟着乐呵乐呵!” “你去吧。” 三皇子挥挥手,随从转身消失在楼梯口,追着裴家的迎亲队伍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抵达宰相府邸之时,宾客盈门,络绎不绝,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更是在门口翘首以待。 众人见到马车来了,欢呼不已。 裴宁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跳下马车,亲自掀开花轿的轿帘,朝着金灿月伸出了手。 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金灿月眨了眨眼,缓缓地放在对方手掌心里,下一刻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纤长的手,握得紧紧的。 裴宁川带着金灿月进门,第一步就是跨过燃烧得旺旺的火盆。 他小声地吩咐旁边的侍女,有人跑过来帮金灿月提起裙摆,保证不会出现火焰舔上裙摆的事。 金灿月在裴宁川的引导下,顺顺利利地跨过火盆,引得一阵喝彩。 这一刻,她觉得牵着她的人,不仅仅手掌温热宽大,还十分安心可靠。纵然看不清楚前路,只需要跟着裴宁川走就能平安。 穿过一座座亭台楼阁,终于到了拜堂的庭院。 按照风俗礼仪,裴宁川和金灿月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接下来就是夫妻对拜。 突然,宾客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且慢。” 裴宁川瞥了眼人群中说话的人,皱了皱眉,竟然是徐玉华。而且徐玉华身边跟着两个人,还是裴君卓和金玉瑶。 他们想做什么? 不仅仅裴宁川见到说话的人,其他人也见到了,有知道两家复杂关系的人,更是看好戏似的,围在旁边不肯后退一步。 金灿月发现礼仪流程突然的停顿,轻声问道:“怎么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裴宁川给司仪使了个眼色,不必停下来,继续进行下一步。 司仪慌了一下,利落地喊道:“夫妻对拜!” 金灿月愣了愣,只得跟着礼仪进行夫妻对拜。 脑子里却想着刚刚的事情,那声音十分耳熟,好像是……徐玉华的声音?她来做什么?总不会是破坏婚礼吧? 徐玉华见到自己出现叫停,裴宁川明显听见了她的声音,也看见了她,却故意装作没听见,进行最后一步夫妻对拜。顿时,她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都是气的。 特别是周围宾客扫过来的眼神,意味深长,好像嘲讽她输给金灿月那个小丫头似的! 没错,在别人看来,徐玉华是过来抢亲的人,奈何阻止不了婚礼的进行仪式。 徐玉华气急了,还剩下一点点理智,记得此行的目的。 恰好婚礼仪式已经完成,正准备送新娘子入洞房,她连忙冲过去拦住金灿月的路,笑道:“江陵郡主嫁入裴家,还没给我见过礼,要不现在补上?”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道:哦吼,真是刺激啊! “这是两男正一女的戏码,原配和继室之争吗?” “不是正妻和平妻之争吗?” …… 旁边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都是在争论徐玉华和金灿月的名分的,比金灿月本人还要积极。 裴宁川连忙扯开徐玉华,不悦地说道:“你来做什么?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就先离开!” 徐玉华不开心地站在一旁,柔柔弱弱的,惹人误会。 还以为裴宁川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裴君卓见不得母亲受委屈,眼中闪过狡猾的神色,连忙上前跟着委屈无辜地唤道:“父亲,母亲也只是带着我们来做客,专门恭喜您和江陵郡主的!”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裴宁川不悦地说道:“不需要,你带着你和你母亲离开,咱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不然,我就让春明和景和二人请你们母子出去。” 金灿月听到这里,十分无语,什么时候这对母子走绿茶路线了? 她轻轻揉了揉眉眼,心道:裴相啊裴郎,你这么着急地让他们离开,越发让人觉得你是在始乱终弃! 果然,下一刻金玉瑶站了出来,扶着徐玉华温声细语地说道:“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裴相成亲,有什么事私下再说。” 这一下,众人来了兴趣,议论的声音更大,越发不着调了。 还有人怀疑裴宁川借着承恩伯府的关系平步青云,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抛弃了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 金灿月抽了抽嘴角,这大概就是找茬三人组的目的,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像什么都说了。要是徐玉华再幽怨地瞧一眼裴宁川,转身离去,其他人的猜测就证实了。 “宁川,我知道我来得不是时候,算了……我还是离开吧!”徐玉华幽幽说着,准备转身离去。 金灿月的心猛地一跳,心道:别呀! 她连忙伸手抓住身前之人的手臂,似笑非笑地说道:“徐夫人既然来了,便请说清楚,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你配让我行礼吗?” “否则,我便按照捣乱我婚礼的无耻之徒处理,直接禀报给陛下,请陛下做主!” 她猜到徐玉华能屈尊到宰相府邸,还扮演起可怜的小白花,必定是受人指使的。 若是徐玉华本人的处事风格,必定是张狂得以势压人。 第116章 当年事,怎么办 第116章 徐玉华要脸,她知道自己当堂说起当年的谣言,承认自己是裴宁川的原配夫人,说裴君卓是裴宁川的儿子。这极其容易激怒裴宁川,让裴宁川当堂揭穿当年的真相,十分不利于她和裴君卓的处境。 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自己和裴宁川的关系,只能按照长姐荣妃的计谋,在这里演一波,好像被始乱终弃的黄脸婆,登门挽留前任。 这样现场的宾客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但是裴宁川又拿他们这些人没有办法。 毕竟她没有直接造谣,宾客也没有直接问裴宁川,裴宁川听见了也不能上纲上线对着众人发脾气。 若是裴宁川对人解释,那是在欲盖弥彰,没有证据的事,谁信啊? 但是她忘记了裴家老爷子和裴老夫人在此,或者说她没有把裴家二老放在心上,毕竟裴家二老当年最疼爱长子,而她徐玉华生下了裴家长房唯一的血脉裴君卓,裴家二老自然是偏向她和裴君卓的。 此时此刻,她自信裴家二老会睁一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此事。 顶多让金灿月这个丫头受点委屈,被人议论几句,嘲笑几句,裴家二老怎么会管这个外人呢? 若是以前裴君卓没有闹出退婚的事情之前,裴家二老肯定会偏向裴君卓,现在见识过金灿月本人的能耐,他们有些看不下去了。 “江陵郡主,徐玉华和我们家宁川没什么关系,自然也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在意,让侍女扶着你去新房等待吧!”裴老夫人发话了,言语温和,显然不想扰乱婚礼。 徐玉华听见裴老夫人的话,愣怔了一下,暗骂道:这老东西真是不知所谓,难不成准备心疼讨好小儿子了? 若不是在场这么多人,她真想问一问,他们还想不想延续大房的血脉?还想不想裴君卓给已逝的那个男人上香烧纸? 若不是为了稳住这两个老不死的,她怎么可能让裴君卓跟着姓裴? 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偏向金灿月,他们想做什么? 徐玉华能演一时的小白花、苦情女,却压抑不住自己本身的张狂性子,冷笑道:“婆母,我也是您的儿媳,不能因为我不在您跟前尽孝,您就偏向新人,不承认我的身份吧!” 众人哗然,徐夫人还是裴家的儿媳妇,这么说她和裴相没有分开? 不是原配和继室的较量,是正妻和平妻的相争啊! 裴老爷子看着眼前的乱象,江陵郡主不想撕破脸相争,老婆子也不愿意扰乱婚礼,还有裴宁川这个逆子在做什么?平时他不是最宠着那个丫头吗?怎么不站出来说一句话,拆穿徐玉华这个女人的目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裴老爷子心知当年的真相,他自己还在里面插了一手,自然清楚徐玉华过来的目的,不是什么被人始乱终弃的原配,而是浑水摸鱼,想要趁着婚礼讨要利益的小人。 见徐玉华还在那里装无辜,他顿时怒喝道:“徐氏,你在这里争什么?你一个丧夫的寡嫂,非要新进门的弟媳妇在婚礼上给你见礼,这是哪门子规矩?” “还有,你带着儿子和儿媳妇过来,让孩子口口声声叫宁川父亲,是安的什么心?存心让人误会裴宁川和你是夫妇是不是?” 徐玉华站在大堂里,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美眸中怒火丛丛,心道:这老东西也叛变了!反了反了! 宾客惊讶得目瞪口呆:他们听见了什么?徐夫人是裴相的寡嫂? 原来裴相没有娶过徐玉华,也就没有什么正妻和平妻之争! 差评!害他们白期待了一场! 大堂里一下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裴宁川握着金灿月的手掌,无聊地捏了捏金灿月的手指,心道:他这对父母还是有些识时务,知道裴君卓靠不上,学会找新的靠山。 不对,应该是灿灿心地善良,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金灿月察觉到裴宁川的小动作,盖头下的她轻轻一笑,心道:这算是裴家两老的认可吗? 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偏向于她,总比帮着徐玉华天天来找她的麻烦好。 徐玉华奉命来搅局,岂能让此事这么轻轻落下? 顿时,她美眸一转,轻笑道:“公爹说什么胡话,什么寡嫂?什么弟妹?当年,我可是嫁给了裴宁川,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这是还是公爹您老人家一手促成的婚事……” 虽然她知道裴宁川肯定会否认,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办法后退。只能胡搅蛮缠,让他们拿出证据来! 她相信此事产生的分歧,或多或少还是有人站在她这边的,再加上后期的推波助澜,未必不能成事。 裴老爷子老脸一红,羞愧于裴宁川和金灿月二人。 当年徐玉华是和长子拜的堂,但是官府户籍上的记录的确是裴宁川和徐玉华的。 现在徐玉华提起此事,明显知道他拿不出证据来,这可怎么办为好? 第117章 揭穿徐玉华的真面目 第117章 说起这段往事,裴老爷子心虚得讷讷不言,若不是他从中撮合,也不会酿成今日的祸事来。 悔之晚矣。 徐玉华见到裴老爷子心虚的表情,约莫猜出他拿不出证据来,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腰杆子直了起来,笑容越发张扬了几分。 “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拿出证据来呀!” 过了今日,裴宁川再拿出证据来,又有几个人会认真听呢?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 裴老爷子气闷,还真让他拿不出证据来,但是放任徐玉华乱说,不是他的本意。 裴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捋了捋茶中浮沫,轻笑道:“你想要证据吗?” “额……对,婆母非要说我说的不对,就请拿出证据来!”徐玉华心里虚了三分,难不成这个老太婆手里真有证据不成?会是什么? 难道是…… 裴老夫人淡定地吩咐了旁边的丫鬟一句,就有人端着一本书册过来,“老夫人,这是您要的东西,奴婢给您送过来了。” 裴老爷子好奇地探头探脑,捕捉到“族谱”二字,惊呼道:“你怎么把我们裴家的族谱拿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要知道族谱这些玩意儿都是供奉在祠堂的,裴老爷子自己都很少翻动,别说裴老夫人了。 裴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拿了你家的族谱又怎样?这里面可是有证据的,正好给徐氏看得一清二楚,不要胡乱攀咬咱们家宁川!” 当年,裴家迎娶新妇之时,徐玉华瞧不上他们的长子裴清河,是裴清河想要这唯一的孩子,签下了不平等契约。说好的徐玉华借用裴宁川的名头养育孩子,不让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受人欺负。 但是徐玉华的名字必须写在裴清河的旁边,代表长房长媳,不能乱了长房的血脉。 这么久远的事情,徐玉华忘了差不多了,再加上这么多年借着裴宁川的名头,捞了不少好处。她差点忘记当年她是怎么进的裴家门,此时听裴家二老提及族谱,方才慌了神。 裴家的族谱? 那可是记载着她是长房长子裴清河的媳妇,裴君卓是裴清河的儿子,他们母子和裴宁川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徐玉华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裴老夫人拿出族谱,指着裴清河那一页,点出徐玉华是裴清河的媳妇,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众人心道:难不成徐玉华真是裴相的寡嫂? 那她这么多年以宰相夫人自居,明里暗里捞了那么多好处,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众人目光锐利又嘲讽,落在徐玉华等人的身上,让他们十分难堪。 裴君卓忍不下去了,扯了扯徐玉华的衣角,请求她别闹了,快点离开宰相府邸回家。 徐玉华觉得走到这一步,还能挽救一下,冷笑道:“老夫人随便拿出一本书册就说是裴家的族谱,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就是你们仿造的呢?” 有人跟着附和:“有道理!” 裴夫人跟着裴老爷子对视一眼,再一次发现徐玉华还是如以前一般难缠。 “既然徐夫人认为我裴家的族谱有假,那就让官府的人给你提供证据,恰好管理嫁娶户籍变更的户部洪侍郎在此,烦请他去取过来给你看看。”裴宁川一直在旁观,没怎么出言。 此时见到徐玉华冥顽不灵,非要站在大堂里狡辩,顿时起了心思,想要一下把她和裴君卓的身份钉死,以后莫要再上门找他了。 又道:“看一看户籍上面到底写的是兄长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 徐玉华脸色一白,可比裴老夫人拿出族谱时还要难看,还要可怕。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这事闹到御前,陛下平息了风波,但是这名字更改了过来,写的是她和裴清河的名字。 裴宁川他怎么敢当众要户部调出来查看? 徐玉华慌了神,扶着裴君卓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道:“今日不必了。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改日再登门详谈。” 不等其他人的答复,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匆匆离去。 众人看到这里,见她借病远遁,知道徐玉华是心虚了,顿时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户部洪侍郎看了这一幕精彩的闹剧,有心卖好给裴宁川,笑嘻嘻地说道:“徐夫人走了,不碍事。等会儿东西送来,咱们一起看看哈!” 其他人不怕闹事,跟着一起欢呼。 碍眼的人走了,裴宁川轻轻拍了拍金灿月手背,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才让其他人陪伴着金灿月到新房等待。 他继续在前院待客,一直到半夜送走最后的客人。 转身见到杯盘狼藉的宴客厅,他只来得及吩咐管家几句,安排人收拾好,之后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 管家还没反应过来,想问几句贺礼怎么处理的事,就不见了裴宁川的踪影。他摸着胡子愣了愣,又一笑,心道: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可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还是明天有时间再问吧。 裴宁川快步往后院走去,匆匆忙忙的,见到新房里明亮的灯火,映照在窗户上,比寻常温馨了许多。 他莞尔一笑,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守在门口的侍女见到裴宁川,恭敬地行礼,“裴相,小姐还在房间里等您!” “嗯,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裴宁川体谅这些陪嫁丫鬟的不易,放她们先下去了,他自己轻快地踏上台阶,推开了门。 却见到等待他的某人靠着床榻,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怎么看怎么奇怪,难不成睡着了? 新房里陪伴的女眷早已经散去,只剩下翡翠和琥珀二人,见到裴宁川悄无声息地进来,吓了一跳,顿时轻轻扯了扯金灿月的衣角。 金灿月立刻从瞌睡中醒来,见到眼前的红盖头,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是什么时间,还有婚礼流程没走完。 裴宁川瞥了眼翡翠和琥珀二人,两个侍女立刻溜了出去。 不敢惹,还不能跑吗? 裴宁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缓步走到金灿月的对面,坐了下来。“夫人,我给你揭盖头了!” 不说还好,一说完反倒让金灿月紧张了起来,随着红盖头的落下,她抓着却扇的手指越发紧了。 接下来做什么啊?好紧张好紧张! 裴宁川仿佛识破了她的小心思,飞快地取走她手中的扇子,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金灿月惊呼一声,“别,我还没洗澡……” 裴宁川故意挑了挑眉,“我就是准备带夫人去洗澡,你想哪里去了?” 金灿月:“……” 呵呵,有本事今晚盖被子纯聊天! 第118章 承恩伯府的请柬 金灿月嫁给裴宁川之后,府中一切风平浪静,喧闹是外面的。 起初参加婚礼的人见到徐玉华带着儿子儿媳登门挑事,在第二天就聚在一起闲聊,说起徐玉华心虚逃走之事。再加上后来户部洪侍郎借来的登记册,徐玉华的旁边赫然写着裴清河的名字,一下证实了裴宁川的话。 众人吃到了大瓜,乐意和亲朋好友分享,为此津津乐道徐玉华这个寡嫂是怎么赖上小叔子,在新妇进门时无理取闹争夫。 一时之间,京城上下茶前饭后都在谈论徐玉华的事迹,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哪怕她背靠着承恩伯府,有宫里的荣妃和三皇子撑腰,也不敢轻易出门访客,只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金灿月时不时听到这些消息,也只是莞尔一笑。 若不是裴宁川提前猜测到她会过来闹事,特意让裴老夫人带上族谱,恐怕婚礼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一想到她一辈子的大事差点被徐玉华毁掉,顿时觉得京城的舆论风波是她该得的结果。 在徐玉华疲于应付舆论风波时,金灿月慢慢的适应婚后的生活,熟悉着宰相府邸的一切。甚至连裴老爷子这么挑剔的人,她都能够应付自如,时不时气得对方跳脚。 这一日,裴老夫人和裴老爷子收拾着行李,向金灿月提出了辞行,“我们出来时间太长了,也该回去了。” 金灿月误以为老人家不好意思久住,主动挽留,“爹、娘,我才进门,好多东西不能上手,还需你们二老在身边教导。” “呵呵,江陵郡主冰雪聪明,连遍布王朝的金家商行都玩得转,还玩不转一个宰相府?”裴老爷子没好气地翻白眼,终于有机会挤兑这丫头了。 金灿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笑道:“爹,你谬赞了!” 裴老爷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这丫头怎么脸皮这么厚! 他哪句话夸她了? 竟然让她找的机会往脸上贴金! 裴老夫人牵着金灿月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以前亏待了宁川,也不指望他原谅我们。只是想要自觉一点,帮助他办完婚礼,就早点回江陵,别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别招惹他厌烦。” 提及往事,金灿月倒是不好替裴宁川决定,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二老要回去,给宁川说了吗?他答应了?” 裴老爷子冷哼一声,“老子不耐烦看见他,还需要他同意,我们才能回去?” 金灿月眯眼笑了笑,示意裴老爷子往后看,“宁川就在您身后,您问他呗!” 裴老爷子脸上一慌,故作淡定道:“你这丫头骗我老人家?” “没骗,他真在您身后。”金灿月露齿一笑。 裴老爷子越发不敢回头看一眼,心慌得不得了,宁愿金灿月在戏弄他。 下一刻,裴老夫人回头唤道:“宁川,你回来啦!” 裴宁川淡淡地颔首,“嗯。” 瞥了眼裴老爷子和裴老夫人面前的东西,他眼眸动了动,还是没有问出来,似乎在等着他们主动说出来。 踌躇半刻,裴老夫人柔和地笑了笑,“我和你爹想回家了。” “等会儿用完膳,我亲自送你们离开京城,再安排护卫护送你们。”裴宁川想起裴家二老来时,遇到的那些事,还是安排护卫护送回去更安全。 他也更放心。 裴老爷子见他不挽留,心里有些失落。 小声嘀咕道:“这个逆子还不如小丫头懂事!我都和解了……” 裴老夫人猛地踩了一脚裴老爷子,所有的嘀咕声随风而散,剩下两个人只当作没有听见。 从用膳到上车出城,一路上静悄悄的。 临别时,裴宁川送着裴家二老换乘,云淡风轻地说道:“过往的事就让它随风散了吧。” 裴家二老惊喜地看着裴宁川。 裴老夫人抹了抹眼泪,欢喜地“哎”了一声,就连裴老爷子也动容了,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裴宁川淡声说道:“毕竟上次我在劫匪那里,也放弃过你们一次,算是抵消了。” 裴老爷子:“……”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他立马上火生气。 “这是能抵消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们……” 还不等裴老爷子长篇大论地发表他的看法,车夫一甩马鞭,驾着马车远去,护卫立刻跟上,将他一肚子话堵在了喉咙里,令他越发生气。 金灿月站在一旁,看着裴宁川远眺的身影,缓步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娇声软语道:“裴郎,今晚吃什么?” 裴宁川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吃月牙儿,可以吗?” 金灿月羞红了脸,见周围没有人注意,才嗔了他几句。 真是讨厌! 老不正经! 原以为裴家二老离去后,金灿月的后宅生后越发平静无波,没想到二人刚刚回到宰相府邸,管家就送来一封书信。 “夫人,是承恩伯府的请柬,徐夫人请您看戏。” 金灿月挑了挑眉,“看戏?徐玉华请我看什么戏?” 之前,徐玉华铩羽而归,从她没有讨到任何好处,现在请她看戏肯定不安好心。 裴宁川接过请柬看了一眼,“若是不想去,就直接拒绝了她。” 不管是徐玉华想要给金灿月道歉,挽回名声,还是想要继续挑事,他都不希望金灿月做不喜欢的事情。 金灿月沉吟片刻,“我还是过去看一看他们想要玩什么把戏,听说金家大房好像出了不小的事情,只是我要备嫁,没怎么过问。此行去承恩伯府看戏,恰好可以找金玉瑶打听第一手消息。” 裴宁川立刻想到金文弘在狱中畏罪自杀的事情,当时不想影响金灿月婚后的心情,并没有立刻告知她。 “也行。你多带几个人,以备不时之需。” 第119章 听戏 承恩伯府。 裴家的马车抵达承恩伯府的正门口,金灿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有仆从向门房递上了请柬,一路畅通无阻。她带着侍女往里走了两步,看着园中热闹的场景。 专程搭建的戏台子,台上的戏子甩着衣袖,咿咿呀呀地唱着。 她下意识地挑了挑眉,“还真是看戏啊!看着挺眼熟的,听起来也耳熟,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戏班子的人?” “是双喜楼。” 回话的是翡翠,见金灿月看过来,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顿了顿,她又道:“上次咱们路过双喜楼,见过董老板的扮相,如今台上的人与那日所见,一模一样。” 金灿月点点头,立刻回想起从江陵回到京城那一日,“是董文白。这唱功、这身段,也只有他了。” 当然,也回想起徐玉华和董文白的关系。 董文白是徐玉华一手捧起来的人,他来承恩伯府唱戏才正常,不来才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徐玉华面前失宠了。 琥珀听着金灿月和翡翠的对话,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见二人看过来,她马上板着脸,不敢笑了。“没事儿看我做什么,小姐你们继续说。” 金灿月若有所思,挑了挑眉,“琥珀,我发现你这丫头笑得古怪,肯定在心里怎么编排我们!还不从实招来?在偷笑什么?” “没……” 琥珀还想狡辩一下,但是见到金灿月准备动手的神情,立刻服软,举手投降。 “小姐,我没想别的,就是笑翡翠还记得董老板的扮相,看来也是个看脸的!” 金灿月听完琥珀的话,瞥了眼翡翠,翡翠尴尬低头,瞪了眼琥珀。 琥珀又不怕,撇撇嘴道:“你瞪我也不怕,我又没有说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仅仅翡翠记忆深刻,我也有印象,难不成琥珀你不觉得董老板好看?”金灿月双手抱臂,故意给琥珀挖坑。 琥珀看着台上董文白的表演,狠狠地点了点头,“好看!” “很好!”金灿月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揶揄道:“这董老板再俊俏、再好看,你们也要注意分寸。别因为自己的言行,害得董老板在徐夫人那里失了宠。” 翡翠:“……” 琥珀:“……” 金灿月看着两个侍女无语的表情,她得意地挑了挑眉眼,结果乐极生悲。 一转身,就见到徐玉华正站在回廊的另一头,金灿月吓了一跳,心道:也不知道这人听了多少? 徐玉华嘴角噙着一抹端庄的微笑,缓步走过来,“弟妹也喜欢董老板这般俊俏的人?不如我做主,将董老板送给弟妹,以作弟妹大婚那日的赔礼!” 这句话一出,显然徐玉华在对面听了个完整的对话。 金灿月尴尬地咳嗽两声,没想到徐玉华这么大方,将自己的情郎转赠给她。但是徐玉华敢送,她可不敢收,这要是把人带回去,某人不得把醋缸踹翻了? “不必。董老板是夫人的心头好,我岂敢抢夺了过去?” 徐玉华的人,万一是带着任务靠近她的……还是远离这些人,保证自身的安全。 见金灿月如此坚持,徐玉华也没有再说赠送董文白的话,那人毕竟伺候得她舒心,一般人取代不了。 不过,她始终觉得金灿月喜爱好颜色的戏子,必定对方心里还是有些活泛的。 何不用人试探一番? 既然金灿月拒绝了董文白,想来是不愿意和她有牵扯,或者说不喜欢和承恩伯府有牵扯的人。那么比董文白稍微逊色一些的程玉堂呢? 虽然比不上董文白的成熟识趣,却胜在干净漂亮。 金灿月不知道徐玉华的心理变化,若是知道必定大呼冤枉,她不过是见到身边的侍女喜欢好看的人,稍微提点两句。要知道翡翠和琥珀两女跟着她嫁进宰相府邸,越发靠近危险,指不定就有人针对二女进行美色诱惑,达到盗取政治机密的目的。 此刻,金灿月正跟着徐玉华入座,悠闲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眼眸微微扫过在坐的年轻女眷,她诧异地眨了眨眼,竟然没有见到金玉瑶的人。 要知道金玉瑶是徐玉华唯一的儿媳妇,没跟着徐玉华出来待客,着实不怎么正常。 “今日徐夫人请各家女眷看戏,怎么没有见到少夫人出来待客?” 徐玉华听到金灿月的声音,稍微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少夫人指的是金玉瑶,笑了笑道:“弟妹有所不知,你的堂姐、我的儿媳妇,她生病了,下不了床!我这做婆母的可不得体谅她,让她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金灿月回想起未嫁前见到金玉瑶的仅有几次,可没看出来徐玉华是个疼爱晚辈的好婆婆,这其中是出了什么事?金玉瑶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 别到时候,下一次听见金玉瑶的消息,就是她暴毙了。 她似笑非笑地夸道:“徐夫人心善!谁能当您的儿媳妇,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 才怪! 做了十辈子的孽才对! 徐玉华捂着帕子笑了笑,“其实,我挺中意弟妹做我们家君卓的儿媳妇,可惜……” 众人诧异地看了过来,知道两个人不和,没想到看戏都能打起机锋来。 琥珀不高兴地呛了回去,“徐夫人,我们家郡主好心过来看戏,是给了你们承恩伯府面子。你怎么还占起我们郡主的便宜来?” 出门在外,江陵郡主的名头可比金小姐好使,琥珀机智地怼了过去。 徐玉华脸色微变,心里不喜,何时她邀请别人看戏,还需要别人给她面子了?金灿月怎么敢? 不等徐玉华反驳,金灿月幽幽地说道:“比起做裴家的孙媳妇,我更想做裴家的儿媳妇,毕竟能嫁给裴相为妻的人,可不只修了十辈子的福气!” 徐玉华听了想骂人,当年她千方百计想嫁给裴宁川,最后功亏一篑,金灿月此举不亚于当面讽刺她没有福气! 承恩伯府的其他女眷见气氛不好,连忙招呼道:“喝茶喝茶!” 有机灵的丫头立刻提着茶壶过来添茶,宛如蝴蝶似的,在宾客中穿来穿去的。 突然,有个丫鬟提着茶壶失了手,滚烫的茶水朝着金灿月扑过来,金灿月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衣裙也没有幸免于难。 “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做错事的丫鬟当即跪了下来,对着几个人磕头求饶。 金灿月看着湿漉漉的裙摆,沾了水后,颜色深了几分,还粘着不少茶叶。她轻轻抖了抖,心道:就算清理完茶叶也不能穿了,黏在身上有点难受,只能换一套衣服了。 徐玉华连忙凑了过来,惋惜道:“这衣服不能穿了,我这里还有几套好料子做的衣裳,原准备给你堂姐的,还没穿过,马上让人给你送过来。” 金灿月婉拒道:“不必,马车上有备用的衣衫,我让琥珀过去拿。” 琥珀立刻回过神来,恭敬地行礼告退,朝着园子外面跑去,寻找自家的马车,怕慢一步就如了徐玉华的意。 “既然弟妹担心我的布料不好,那就让下人先领着你到客房,清理一下外衫上的茶叶,等着你的侍女拿更换的衣裳过来。”徐玉华假模假样地说道。 仿佛金灿月婉拒她的衣裳,有多大的遗憾似的。 金灿月嘴角抽了抽,道了一声谢,带着翡翠跟着带路的侍女离开。 徐玉华看着远去的主仆二人,勾唇一笑,心道:你这么防备我,却不知道我的安排已经在路上了。 第120章 失算 带路的婢女看起来安分老实,恭恭敬敬地在前面走,走的道路也挺正常的。 金灿月就是不相信徐玉华没有别的心思,走到半路停了下来,“我不去客院换衣服了,你带我去你们少夫人的院子吧。” 带路的婢女看着金灿月愣了愣,犹豫起来,小声回道:“江陵郡主,我们夫人让我带您去客院,我不能违反命令,带您去别处。若是出了意外情况,我没办法交代。” “我是你们少夫人的堂妹,去她那里探望片刻还不行吗?”金灿月板着脸问道。 少夫人的堂妹?去探望少夫人? 带路的侍女身体一哆嗦,她还记得少夫人病弱的惨样,夫人可是下了封口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谈论少夫人的病情。 若是夫人知道她带江陵郡主去看少夫人,必定饶不了她。 顿时,带路的侍女连忙道:“少夫人生病严重,起不了床,江陵郡主还是别过去探望,小心沾染上病气!” “我这个人身体好,我不怕沾染病气。” 金灿月说完,绕过带路的侍女,就要自己去金玉瑶的院子。 上次她跟着过来送亲,知道新房在哪个院子里,想来金玉瑶应该不会搬离。就算一时找不到金玉瑶的院子,她也可以找别人打听,一路问过去。 见到金灿月要走,带路的侍女急了,顾不上尊卑,直接以身挡着金灿月的去路。 翡翠当即上前,用力扯开带路的侍女。 这个时候,另一条道路上奔来一个年长些的妈妈,见到金灿月的那一刻,大喜道:“江陵郡主?是不是金家三小姐?” “我可算是盼来了您,您可不知道,我们家二小姐被他们欺负得要没命啦!” “您得救一救二小姐啊……” 老仆连滚带爬,朝着金灿月奔来,抓着金灿月的双手,就是一顿哭诉。 金灿月抽了抽嘴角,第一次发现金玉瑶和她关系这么好! 金玉瑶的心腹妈妈找她救命?还不如回金家老宅找大房的人来,更有效果。 “还不快带路,带我过去看看二姐姐!” 金灿月不想和带路的侍女纠缠,直接拉着老仆起来,让对方带路去见金玉瑶。 带路的侍女一见金灿月离开,不敢再纠缠下去,连忙放过翡翠,反身回到待客的宴会厅,向徐玉华禀告此事。 徐玉华听到侍女的回复,幽幽叹息道:“可惜,多好的机会啊!竟然被她给逃掉了……” 靠近客院的青石板小路上,原定的金灿月要走的道路,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角落里,顶着冷风苦等了一刻钟。 “你去看一看,江陵郡主怎么还没过来?” “哎。” 正是双喜楼的戏子程玉堂和他的小厮。 当日他当街阻拦金灿月的马车,求得金灿月的帮助,将恶少章含送进了牢房里,就一直惦记着金灿月,想要当面找机会道谢。 奈何金灿月从金家大院搬了出来,又连着嫁进宰相府,他每次都扑了空。 最后,他提着谢礼去拜访金灿月,也被门房三言两语打发了去。 这次听说承恩伯府的徐夫人邀请江陵郡主作客听戏,恰好唱戏的正是他们双喜楼的戏班子,于是他便趁机会带着谢礼登门,想找机会送给江陵郡主。 为了不让江陵郡主困扰,他特意找承恩伯府的下人打听消息,知道江陵郡主会去客院休息,路过此处。 他准备私下送给江陵郡主,聊表谢意。 不到片刻,程玉堂的小厮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声道:“公子别等了,江陵郡主去探望她的堂姐去了,就是承恩伯府的裴少夫人。” 这富贵人家的关系可够乱的,江陵郡主和徐夫人是妯娌,江陵郡主又和裴少夫人是堂姐妹,徐夫人又和裴少夫人是婆媳。 还好他聪明,才能理清楚这些混乱如线的关系。 程玉堂得知江陵郡主走了另外一条路,看了眼手里的锦盒,暗道一声:可惜! 若是错过了今日的机会,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朝着前院走了几步,顿住脚步,回头吩咐道:“你再去探听一下,江陵郡主什么时候回去,这谢礼……我必须找个机会送出去。” 小厮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没有撞上程玉堂的后脑勺。 却见到程玉堂这么固执,无奈地扶着额头,“公子,其实江陵郡主未必还记得这事,您何必惦记着这恩情?” “闭嘴!她不记得是她施恩不图报,我不报答是我狼心狗肺!” 程玉堂呵斥了一句,转身离去。 另一边,金灿月跟着金玉瑶的心腹妈妈到了后院,见到眼前的这么一幕,惊呆了! 第121章 金玉瑶的诚意 破败的小院,偷懒的下人,看起来毫无生机。这还不如金玉瑶在金家的住处,准确说,应该是相差甚远。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这个泥里指的是金玉瑶现在的宅院。 按说金玉瑶才嫁过来多久,新房都是才翻修的,应该充满喜气。却因为深秋的到来,格外萧瑟。 金灿月忍不住叹息,“她非要嫁给裴君卓图什么?” 金玉瑶的心腹妈妈嗫嚅了一下嘴唇,看着满园凄清荒凉的景象,她的主子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偏居一隅。 她也不知道怎么替小主子辩解,叹息了一声,伸手邀请金灿月往里走。 听见庭院里的动静,屋内有人走出来,亲自给金灿月打帘,“江陵郡主,求您帮帮我们家小姐!” 金灿月不置可否,身后跟随的翡翠连忙上前,护着金灿月。 旁人记性如何,翡翠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还记得这些人,平日里这些人没少帮着二小姐金玉瑶欺负人。 金灿月刚刚踏入大门,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或许是天气冷极少开窗的缘故,药味中夹杂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如金玉瑶这个人,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嘴唇干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金灿月有点不敢相认。 “三妹妹,你来了啊……” 一句简单的问候,对旁人来说好不费劲,如今的金玉瑶说出来,有气无力,她朝着金灿月无声地笑了笑。 “以前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金灿月坐在床前的绣花圆凳上,随意又潇洒。 她轻笑道:“在我的记忆中,二姐姐可不会像我服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话太晦气了。 金玉瑶从娘家带来仆从想要呵斥几句,方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家小姐和三小姐不是未出阁时,如今尊卑有别,还有求于三小姐,不能得罪她。 金玉瑶眉目间多了几分孱弱的味道,“三妹妹这么说,也是可以的。我只希望三妹妹帮我做一件事……” 翡翠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不得不提醒道:“裴少夫人,我们家郡主好心来看你,并不代表要掺和进你的内宅之事。” 刚刚请金灿月过来的妈妈连忙说道:“我们家小姐被一个姨娘欺负,难道江陵郡主脸上就有光了吗?更何况那个如月姨娘……” 金玉瑶伸了伸手,拦住心腹妈妈未说完的话,柔弱地笑了笑,“不是内宅之事,我所求之事,乃是请三妹妹为我父报仇。” 金灿月挑了挑眉,好像金文弘在牢房里被畏罪自杀,这事还是裴宁川前不久告诉她的。 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提醒金玉瑶,“大伯父的牢狱之灾可是因我之故,二姐姐确定让我为你报仇?不觉得可笑吗?” 当时,金玉瑶可没给她好脸色看。 金玉瑶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父亲落得牢狱之灾,是他应得的下场。但是我不服气,这一切的源头是裴君卓。凭什么裴君卓利用了我,却能全身而退。” 若是没有裴君卓的蛊惑,她不会抢金灿月的未婚夫,就不会给金家大房带来这么多的麻烦,父亲不会死,母亲和大哥他们也就不会舍弃她。 金灿月玩笑道:“裴君卓朝你示好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但你却是选择了接受,怎么能一味地怪别人呢?就没点自己的原因?” 金玉瑶没好气地说道:“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嫁得风光?” “行,就凭你这胡搅蛮缠的劲儿,我答应你了。”金灿月爽快地应了下来,又问道:“你希望怎么报复他?” 金玉瑶笑了,眼中有了光,恶狠狠地说道:“我要他以及他背后的靠山,毁得一干二净。” 金灿月收回承诺,“我做不到!” 裴君卓的靠山是谁?是宫里的荣妃和三皇子,要毁掉他们,得掺和到夺嫡的事情里面,她可不想牵连裴宁川。 金玉瑶固执地坚持道:“不,你做得到!” 金灿月摇摇头,并不答应她。 到了这一步,金玉瑶已经没有了退路,咬咬牙道:“我有答谢!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金家大宅院,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二叔的心血,你肯定不希望落在旁人手里。” “金家大宅院的地契和房契在你这里?”金灿月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金玉瑶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她登承恩伯府的门,就是为了见金玉瑶,询问房契的下落。没想到金玉瑶这么识趣,主动提到金家大宅院的房契。 “是。” 金玉瑶没想吊胃口,翻身摸索着枕头下面的暗格,取出一把华丽贵重的匕首,双手递给金灿月。 金灿月犹疑了一下,接过匕首,拔出刀刃,低头研究着余下来的刀鞘,似乎是双层的。 稍微用了点力,她从里面抽出一个薄薄的刀鞘,折叠过后的纸张赫然再另一个刀鞘里,展开一看,一张是地契,一张是房契。 “真有诚意。” 金玉瑶努力扬了扬嘴角,“那我请求你的事?” “我答应了。”金灿月重新折叠好两张纸,收到自己的荷包里,将匕首返还给金玉瑶。 好歹可以防身,不是吗? 她挺好奇裴君卓做了什么,让两个人反目成仇,于是问道:“地契和房契怎么在你这里?” 要知道整个金家大宅院差不多赶得上当日金灿月留给两房财产的一半,若是房契和地契留给大房,大房分到的现银几乎很少。 提起这件事,金玉瑶恨得咬牙切此,控诉道:“徐氏女所生之子,不堪为夫。” 一阵激动,导致金玉瑶气血上涌,咳嗽不断。 金玉瑶的心腹妈妈说道:“还是让我来告知三小姐,这地契和房契的来历。” 原来金老夫人做主将二房分出来后,就用现银上下打点,又让大房的长子金玉山登门拜访承恩伯府,期待用钱救出金文弘。 裴君卓搬出三皇子,一次又一次的索要钱财,最后更是狮子大开口,索要的金额巨大。 金家没有那么多银两,又因为沉没成本太大,又不得不再筹钱。 这个时候,金玉瑶祈求裴君卓放过金家一马,让他去向三皇子求情。 因为金家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银两,就算有钱,再拿出去,三房就有意见了。 于是有人想到了大宅院的价值,给三皇子和裴君卓献计,金家大宅院修得美轮美奂,价值连城。 裴君卓更是承诺金玉瑶,这是最后一次要钱了,一旦金家大宅院到手,必定救出她的父亲金文弘。 金玉瑶信了,回家转达裴君卓的意思。 当场,三房翻了脸,说裴君卓和承恩伯府没有救人的意思,再把金家大宅院送过去,对方会卸磨杀驴,加速金文弘的死亡。 金家两个儿子不愿意表态,大夫人韩佩兰搂着小儿子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说出任何话来。 金玉瑶没有办法,只得说服金老夫人。 最后,金老夫人悄悄拿着房契和地契送给金玉瑶,金玉瑶连夜回到承恩伯府,却发现了一个“大惊喜”。 原来裴君卓悄悄在外面养了个女子叫如月,一直隐瞒得挺好的。大约觉得大局已定,他一不小心将人带了回来,在府中厮混,说要抬对方为姨娘。 两个人嬉闹中说出真相,裴君卓担心金文弘连累到他,甚至三皇子,他早已经让人帮助金文弘“畏罪自杀”。 之所以封锁消息,是想要榨干金家最后一点价值,不枉他舍出去的原配嫡妻之位。 金玉瑶目露凶光,恨恨地说道:“是我连累了金家,导致大房的败落,母亲和兄弟姐妹恨我,我不敢反驳。但是裴君卓,必须死!” 金灿月想了很多,“你这病得下不来床,也和金家大宅院的契约书有关吧?” “没错,我说房契和地契不小心丢失了,他们不相信,不许我离开承恩伯府半步,也不许金家的人来见我。”金玉瑶顿了顿,闭眼道:“还默许如月那个贱人下毒暗害我!”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金玉瑶的侍女们和一陌生女子吵了起来。 对方嚷嚷道:“姐姐让人守着门做什么?莫不是在密谋怎么作恶?” 金玉瑶恨得咬牙切齿,“是如月那个贱人。” 金灿月多次听见“如月”这个名字,对来人产生了好奇心。 “请进来吧。” 如月一身华贵的衣衫,艳若桃李,带着好几个侍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股子轻狂的味道。 内室中,两个最美丽的女人四目相对,皆是震惊呆愣在原地。 只有一个念头:对方和自己长得好像! 金玉瑶见到二人相见,心满意足了,嘴角露出一丝快意。 如月看到金玉瑶嘴角的笑意,再一看金灿月的容貌,立刻大怒,嘲讽道:“姐姐得不到夫君的宠爱,竟然想找人来固宠!” 她围着金灿月转了一圈,轻蔑地说道:“有我这个正品在,你找的人再漂亮也是赝品。这种固宠方法未免太蠢了一些!” 金灿月:“……” 这位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122章 替身如月的挑唆 金玉瑶听到如月愚蠢的言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冷冷的,比屋外的寒风还要冷冽。 “如月姨娘,你知道眼前这个人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吗?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怕给裴君卓招来灾祸。” 如月心里谨慎几分,但一见到金灿月素雅清丽的装扮,就觉得对方家里没什么钱财,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地位。 肯定是金玉瑶这个该死的女人故弄玄虚,弄一个女人来吓唬她。 “贵人们都在前院听戏,能到你这破落小院来的人,能有什么高贵的身份?我管她姓甚名谁,我只知道我才是夫君最宠爱的人!” 金玉瑶看了眼金灿月的神情,见她没有生气,才傲然地介绍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位是江陵郡主,也是当朝裴相的夫人。姓金,闺名灿月。” 如月受了一惊,脸上露出几分惊惶,“不可能,江陵郡主怎么可能会到后院来看你?” “因为她是我的同族堂妹。”金玉瑶心里清楚,幸好裴君卓想让如月对付她,没告知如月她和金灿月的关系。 如月连忙朝身后招了招手,“你们去请裴少过来,让他过来当面对质。” 她记得裴相的夫人,就是裴君卓公子的养母。 金灿月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妻妾相争的局面,她知道金玉瑶在利用她的势打击妾室如月。 但金玉瑶赠送地契和房契在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提前给的利息吧。 裴君卓来得很快,见到如月在门外等待,笑着搂住她的腰,往内室里走,准备日行气金玉瑶一事。 “金玉瑶,你不是说爱我吗?就嘴上说说而已,不把地契和房契交出来,我怎么信你?” “你舍不得契书,就和你的契书过一辈子,让如月为大你为小……” 却在见到金灿月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金灿月的眼神有些躲闪,身体侧挡住如月的脸。 许久,他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金灿月笑了笑,“你夫人邀请我过来的,让我看一看她这个‘胜利者’。” “本来我要离开了,你的妾室过来,以为我是和她争宠的女人,又留下了我。” 裴君卓只觉得羞耻,愤愤道:“你走吧。她们不懂事,还请不要多计较。” 金灿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施施然离开了后院。 她按了按还是扁平的荷包,心满意足。 直到院子里听不见脚步声,金玉瑶忍不住冷嘲热讽,“你们心虚了?也对,一个是我三妹妹的替身,名字都是化用她的芳名,另一个对她爱而不得,只能偷摸找替身。” 如月听见她含沙射影的话,怒道:“你说谁呢?明明我的名字是夫君取的,夸我如明月明亮美丽。” “算了吧,如月就是如金灿月,能有什么别的意义?别自欺欺人。”金玉瑶一针见血,揭开这层遮羞布。 裴君卓不想讨论这事,拉着如月离开了后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如月见到裴君卓没有一句解释,像默认了她是金灿月的替身似的,纠缠着裴君卓非要他哄她。 裴君卓烦躁极了,没有心情哄人。 如月心里憋屈,眼眸一横,心里有了算计,“夫君,这江陵郡主可是金家的人,特意到后院见金玉瑶夫人,会不会也是为了契书?” 裴君卓愣了愣,连忙摆头,“可能性不大。” “虽然金玉瑶和金灿月是堂姐妹,但关系并不好,用死对头来形容也不为过。金玉瑶宁愿把契书给咱们,也不会便宜金灿月。” 如月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可今日金玉瑶仗着江陵郡主的势欺负我,也没见江陵郡主生气,她们关系不合是真的吗?” 裴君卓犹豫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会不会暂时达成共识,一致对外? 如月见裴君卓犹豫了,心里鄙夷,爱而不得的女人又如何? 也不过尔尔。 她再一次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夫君。” 裴君卓咬了咬牙,脚步的速度快了几分,追着往前院而去,赫然是金灿月离去的方向。 如月嘴角勾了勾,在背后冷笑。 第123章 拉皮条的徐玉华 程玉堂没有见到江陵郡主,不敢在承恩伯府的园子里乱跑,悄无声息地回前面的宴客厅。 脑海里还在想着和徐玉华身边的哪个仆从打听消息。 身边的小厮猛然扯了扯他的袖口,低声唤道:“公子,你看!那是不是徐夫人和董老板?” 程玉堂凝眸细看,眉心微蹙,“是他们。” 虽然戏班子里有传闻,徐夫人和董老板是那种关系,但是他一向不管事,从来没有撞见过二人私底下亲密。 这次也不例外,他转身准备离去,身边的小厮却拖着他跟了上去。 “阿昌,你做什么?” 程玉堂看着袖口紧抓的手指,不高兴地问着小厮阿昌,阿昌头也不回,继续跟了上去。 低声说道:“我的祖宗,你小点声音!” 程玉堂皱了皱眉,“你放手!” “放什么手,不是公子你说要找徐夫人的仆从问江陵郡主的行踪吗?”阿昌鼓着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的。 他又点了点前面的两个人,说道;“徐夫人寻常带着去戏班子的仆从,都在那里跟着,咱们不跟上问,问其他人,他们会搭理咱们吗?” 徐夫人宠着董老板,徐夫人的仆从才给他们几分薄面,若是承恩伯府的人,谁认识他们是双喜楼的人?谁知道会不会给这个薄面? 程玉堂觉得有几分道理,不闹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看着徐玉华和董文白你侬我侬,看着承恩伯府的仆从对董文白点头哈腰,毕恭毕敬,俨然承恩伯府的另一个主人。 程玉堂的小厮阿昌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公子,董老板好风光啊!” 又道:“若是换做我……” 若是让他在这么漂亮的宅院里,被这么多人精心伺候一回,他回去有足够的资本和旁人吹嘘。 程玉堂白了他一眼,“天还没黑,做什么梦?” 阿昌连忙狗腿地说道:“是我不配,公子长得俊,公子可以!” 程玉堂正想呸他一脸,这时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呵斥声,“谁在那里?” 原来主仆二人说话的声音太大,引起董文白的小厮阿福的注意,阿福朝着这边走来,目光警惕。 却在见到程玉堂的一刹那,紧绷的身体舒缓过来。 “阿福哥,是我阿昌,我们家公子过来想见一见徐夫人……” “你们见徐夫人做什么?不行!”阿德是董文白的小厮,负责望风,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不许旁人和董文白争夺徐夫人。 特别是程玉堂比董文白还要年轻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少,一听阿昌提及徐玉华,连忙摇头,不带歇的。 阿昌连忙解释,“我们不是见徐夫人,是见徐夫人的仆从,询问府中贵客江陵郡主的情况。” 阿德知道程玉堂被江陵郡主救助的事情,那在戏班子里是一件奇闻,顿时有了心思,“你们公子倾慕江陵郡主……” 见程玉堂脸色不善,他没有说完。 但是他心里有了数,原来徐夫人叮嘱他的事情,用意在这里啊! 阿德高兴了,“我带你们去找徐夫人身边的姐姐们。” 却在路途中,有了算计,“和同时期的同行相比,我们老板真是好运啊!” “那倒是,董老板可是这个!”阿昌跟着竖起大拇指。 “你看别的老板都渐渐销声匿迹,唯独我们董老板还是双喜楼的台柱子。这些啊,全靠徐夫人的青睐!” “那是那是,徐夫人很看重董老板!” 阿德终于切入正题,商业互夸起来,“程公子不比董老板差,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榜上那位后,阿昌可别忘了哥哥啊!”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其低。 阿昌跟着傻乎乎地笑,跟着问道:“董老板和徐夫人交友有什么秘诀没有?” “嗐,还不是那些招数,送手镯、送簪子、送金银珠宝那些女子喜欢的首饰之类的。” 偶然听了一耳朵,程玉堂想到自己怀里锦盒,所装之物便是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顿时面红耳赤,有几分心虚。 暗道:真是羞煞人也。 他不想继续听了。 恰好这时不远处徐玉华的仆妇说了一声,“江陵郡主过来了,咱们要不要通知夫人?” 程玉堂听说金灿月来了,立刻丢下一句道谢的话离去。 徐玉华从亭子里出来时,恰好见到程玉堂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十分满意。 原本计划的下药拉皮条威胁太明显了,哪里有程玉堂主动有心思更好? 两个人似是而非的关系更加暧昧,若是能离间裴宁川和金灿月的关系,使二人产生误会,金灿月觉得冤枉而生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比如说,一不小心没了性命,万贯家财就是旁人囊中之物。 三皇子手下的商户们抓到第一手消息,必定能够吞下金家商行。 等到裴宁川得知这是个误会,更加自责内疚,说不准一不小心就一蹶不振。就算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也会在他悲伤之下,有出现失误之时,他们便可趁虚而入。 不得不说,徐玉华在男女之事上的心计的确厉害,程玉堂这等青春少年竟然落入了圈套而不自知。 他脑中想入非非,想到自己和金灿月,就像董文白和徐玉华那样相处,好像挺不错的。 下一个瞬间,他暗骂自己无耻! 竟然想着勾引有夫之妇! 下下个瞬间,他想到董文白也是在引诱有夫之妇,裴相不是没把董文白怎么样吗? 也许他可以肖想一下,也许裴相不介意再换一个夫人。 不知何时,程玉堂已经站在了金灿月面前,拦住了金灿月的去路。 “江陵郡主……” 一时兴奋到紧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害羞了起来,脸颊红彤彤的,像个红苹果似的。 金灿月见到程玉堂的刹那有些茫然,还有些莫名其妙。 上次是翡翠帮程玉堂简单地止血,一直等到大夫到来,她对这张脸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小姐对笨蛋美人一向不放在心上,肯定没有想起来这么个人。 她稍微低声提醒道:“小姐,他是你上次在双喜楼外救的那个少年,叫程玉堂。” 金灿月这才回想起来,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原来是你啊!” 又客套地关心了一句,“上次你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腿,休养了不少时日,现在还好吧?” “劳烦江陵郡主关心,我的腿没事了。”程玉堂笑得开怀。 脑海里蹦跶出一个骄傲的小人儿,双手叉腰,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江陵郡主还记得我,还在关心我的腿,她对我应该有很好的印象吧? 金灿月正准备一句话结束寒暄。 后面裴君卓和如月追了出来,“金灿月,你等一下,我有事找你!” 金灿月:“?” 恩怨结清的前未婚夫叫住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124章 裴君卓,你配吗? 第124章 “有事?” 金灿月站在回廊里,静静地等着裴君卓和如月奔过来,看他们脚步匆忙而慌乱,显然这件事情还不小。 她一下就想到了金玉瑶赠给她的房契和地契。 这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财,之前三皇子和裴君卓联手算计金玉瑶,就是为了金家的大宅院。 裴君卓终于追上了金灿月,站在她的面前,双手叉腰,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 这让他怎么说?怀疑金玉瑶把金家大宅院的房契和地契给了你? 若真是这么说,旁人听见肯定笑掉大牙,金家大宅院的去处只能流转在金家的子嗣之间,与他一个姑爷何干? 如月可没有什么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是她也是知道几分脸面的,肯定不能说她想要这玩意儿,也不能说她夫君或者承恩伯府想要这东西。那么,最好的背锅人选就是病得起不了身的金玉瑶。 “江陵郡主,我们少夫人说她的房契和地契不见了,除了你,今日没有旁人登门……还请江陵郡主行个方便,让我们搜身检查一下。” 裴君卓赞赏地看了眼如月。 这女子出身卑微有卑微的好处,说起话来泼辣无礼,有涵养的人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她还有些小聪明,把事情推到金玉瑶的身上,难道金灿月还能回去找金玉瑶对质不成? 若是金灿月回到后院对质,他正好可以让人强行搜身检查。 没注意二人的眉眼官司,程玉堂一下炸了,护在金灿月的身前,怒道:“你们要不要想一下自己在说什么玩意儿?” “东西不见了,就让仆从去找,脑子不好才搜客人的身。” 金灿月玩味地看着裴君卓和如月的小动作,心下了然,他们是为了金家大宅院的房契和地契而来。 当时,金玉瑶把那把匕首递给她的时候,她就猜到过承恩伯府的大门不好出去,当即将匕首还给金玉瑶。 就是为了以防裴君卓来这么一手,防止他们强行搜身的后果。 现在金家大宅院的房契和地契就在她的荷包里,静静地躺着,若是裴君卓和如月搜身,必定一搜一个准。 但是她为什么要同意他们无礼的要求呢? 她低声呢喃道:“东西不见了,要搜身啊……” 裴君卓没有把程玉堂这个陌生人放在眼里,紧紧盯着金灿月,他在看她的表情,是否会心虚慌张? 然而,让他失望了,金灿月的神情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始终如一。 难道真的不是她拿走的? 但是他已经任由如月说出了那等搜身的无理要求,就是得罪人,也不能半途而废。 他抿了抿有点干枯的嘴唇,“金灿月,如果我们搜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肯定会放你离开的!” “当然不行!” 几乎同时,金灿月和裴君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月没想到金灿月这么强势,有几分诧异。 这不符合她对娴淑贵女的刻板印象! 明明那些人身份高贵,最注重名声,被他们如此污蔑,就会羞愤欲死。要知道不管有没有偷东西这事,只要沾上了,必定会被人拿出来说一嘴。 此事相当于毁掉她们的名声,毁掉她们的未来前途。 一般人遇见这事,必定要闹得大大的,最好弄出满城皆知的架势。然后,再让他们主动搜查,以证清白。 若是他们没有搜查出东西,就要不依不饶,让他们当着众人的面赔礼道歉,澄清真相。 只为在众人面前洗刷冤屈,留一个清白的好名声。 如月早就意料到这种情况,但是这些面子问题和金家大宅院的价值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区区面子而已,舍了又如何? 再说她这次的算计是离间裴君卓和江陵郡主的情意,江陵郡主生气,也是裴君卓低声下气地赔罪,她只是附带的那个而已。 裴君卓稍后拿她撒气,她再哄一哄,给他想办法折磨金玉瑶,寻回真正的房契和地契。 一切万事大吉。 只是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金灿月不按照常理出牌? 她并非嚣张跋扈之人…… 如月一下想到另外一种情况,眼中一亮,难道她歪打正着找到了金家大宅院的房契和地契,就在江陵郡主的身上? 她眼中带着几分惊喜,紧紧地盯着金灿月,故意恶意地嘲讽道:“江陵郡主不愿意让我们搜身,莫不是真地拿走了我们夫人的陪嫁,金家大宅院的房契和地契吧?” 如月是后来的,不知道金家大宅院的地契和房契的来历,裴君卓也没那个脸主动告知她。 她想着这么珍贵的东西,想必是金玉瑶高攀承恩伯府,金家给的陪嫁,其实是给承恩伯府的投名状。 “你说金家大宅院是金玉瑶的陪嫁?” 金灿月嘲讽地挑了挑眉,看似是对着如月说的,其实是在点裴君卓。 果然,下一刻,她看向裴君卓,问道:“裴君卓,你觉得你配吗?” 如月惊诧地看向裴君卓。 难道金家大宅院不是金玉瑶的陪嫁?那夫君怎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莫不是…… 她不敢细想,只知道一身荣华富贵都系在裴君卓身上,只能靠他生存。 第125章 没死就站起来回话! “金灿月,金家大宅院虽然不是金玉瑶的嫁妆,但是金玉瑶的财产。在承恩伯府,我作为金玉瑶的丈夫,就有权利替她讨回来。” 裴君卓说完,就要快步过来强行搜身,当即拉开挡在金灿月面前的少年。 程玉堂也不是好性子,看起来瘦削单薄,却有一股子倔劲。 趁着裴君卓不注意,两个扭打在一起,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插手帮助两个人。 如月看着混乱的场景,也拉不开两个人。 她咬了咬牙,下一秒视线落在旁观的金灿月身上,以及金灿月旁边的尖锐山石上。若是她下狠手撞上去,江陵郡主不死也得毁容。就算裴相登门查真相,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能说她是故意的。 如月天真地想着,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鲜血与杀戮,还以为旁人如她一般无二的想法。 转瞬,她悄悄靠近金灿月,狠狠地冲了过去。 翡翠察觉到人影晃动,就见到如月飞奔过来的场景,奈何她站在金灿月的另一边,没有办法亲自阻拦。 惊吓之下,只能高喊道:“小姐,躲开!” 金灿月瞥过去一眼,就见到如月已经近在眼前,她没有空间可以躲避,只能小幅度的后退。 心下无奈,已经做好撞出去受伤的后果。 然而,下一秒被撞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却见到如月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金灿月愣怔了一下,转身去看猛然出现的另一个人。 没有注意到面前二人的动作,朝着她冲了过来,收不住手,一下摔倒在地,牵连着金灿月斜斜地摔在二人身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翡翠的手指与金灿月的衣角擦身而过,落了空。 琥珀领着裴宁川进来,就见到这么一幕。 她家小姐受到波及,摔在两个男人身上,幸好两个男人趴在地上,皮糙肉厚的,做了小姐的垫子。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瞬间转头去看裴宁川的脸色,却见裴宁川早已经奔过去,扶着金灿月起身,给她轻轻拍着衣裙上的灰尘。 “灿灿,你有没有事情?” 裴宁川发现金灿月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有几分恍惚,注意力不在这里。顿时,他着急了,握着金灿月的手指缓缓收紧,无知觉地紧握着她。 仿佛害怕眼前的人飞走一般。 刚刚那一击,金灿月没有受到什么撞击,心神却受到不小的惊吓刺激。 脑海里混乱的画面再一次乱了起来,重新排序起来,她对裴宁川的认知渐渐清醒了起来。 她轻轻晃了晃手臂,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宁川,我没事儿。你先放开我,手腕就要被你捏断了。” 裴宁川慌忙放手,见到她纤细的手腕上一圈红痕,心中自责不已。 “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 金灿月眯眼笑了笑,调侃道:“我知道,你太关心了我呗。” 然而,裴宁川满腹心神都在刚刚的意外上面,见到金灿月没有受伤,就想着处理眼前的事情。他没有听出金灿月的调侃,也就忽视了她微小的转变。 这次,翡翠和琥珀站在金灿月的身边,亲密地贴着她,随时准备站出来保护她。 裴宁川站在金灿月侧对面,瞥了眼出现不够及时的暗卫银叶子,银叶子接收到裴宁川的眼神,暗暗惊呼:真不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对方两个人这么不要脸! 早知道她不当暗卫,直接显身守在江陵郡主身边,近身保护。 银叶子受不住裴宁川的眼神攻击,转身飞走,隐匿了身形,在树上面朝绿叶子思过,却受到了金瓜子的无情嘲笑。 阿昌见到裴相现身,连忙扶着自家公子,飞快地后退,留出战场给裴宁川和裴君卓父子。 别人家的家事,他们还是别掺和。 裴君卓孤零零地趴在地上,没有人搀扶,稍微动了动身子,就疼得不敢动。他唤了好几声,“如月……如月……扶我起来!” 都怪那个小崽子! 好好打架不好吗?一看见金灿月受到攻击,小崽子就拖着他过去帮忙,反而帮了倒忙,给金灿月做了一回肉垫子。 如月在回廊的数丈开外,受了不小的伤,胸口闷闷的,嘴角流着血,根本没有办法起身。听见裴君卓的呼唤,她有心告状,却一开口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咳咳咳……” 如月自顾不暇,咳嗽声回应着裴君卓的呼唤。 两个人相隔一方,仿佛苦命鸳鸯似的,看得裴宁川眉毛直皱。 他冷声呵斥道:“裴君卓,没死就站起来回话!” 他真的很生气! 特别是看到裴君卓还搅和在里面,妄图指使承恩伯府的人伤害金灿月。 没错,裴宁川没有见到如月的真容,误以为是承恩伯府哪个来打秋风的亲戚,做了裴君卓的马前卒,专门挑衅金灿月。 裴君卓听见裴宁川的声音,下意识地吓了一抖,又回想起裴宁川对他们母子的嫌弃,生出几分叛逆,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 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捂着胸口道:“裴相是专门来摆宰相的威风吗?” 裴宁川不答,直言道:“你们为什么对灿灿动手?如实说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让春明和景和教训你。” 程玉堂担心裴君卓颠倒黑白,担心裴宁川包庇裴家人欺负金灿月,连忙抢先说道:“裴相,不用问裴君卓公子,我也知道真相。他们怀疑江陵郡主偷了裴少夫人的房契和地契,非要强行搜身。” 另一边,如月的疼痛缓和了几分,也发现了如今的局势。 她害怕裴宁川责罚裴君卓,连忙做出护主的举动,膝行几步,跪在裴宁川等人的面前,柔弱可怜地说道:“裴相,不要听小人狡辩而冤枉夫君,是金玉瑶夫人说的,夫君只是行事急切了几分。” “好一个行事急切!” 裴宁川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只听见他淡声吩咐道:“春明,裴君卓行事急切,不顾长幼尊卑,本应请出家法二十鞭。奈何押回裴家不便,就由你代劳了。” “是。” 春明高兴了,拎着裴君卓离去,裴君卓还在叫嚣着裴宁川不认他们母子,就没有权力教训他。 而初入承恩伯府的如月懵了,悄悄看了看盛怒的裴宁川,又看了看被吊起来鞭打的裴君卓,一时进退两难。 此时,裴宁川正准备拦着金灿月离去,偶然一瞥,见到如月的相貌,瞳孔微缩,危险地眯了眯眼。 虽然他不会认错金灿月和其他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的容貌和金灿月十分相似,还称呼裴君卓为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聪明如裴宁川,一下明白裴君卓的小心思。 顿时恶心不已。 看来裴君卓还是打少了,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为了维护金灿月的清誉,他并没有当即指出来,也没有责罚如月,还是揽着金灿月快速离去。 金灿月摸了摸荷包里的契书,顺从地快速离去。 程玉堂见到二人相携离去,后知后觉地发现锦盒里的礼物没有送出去,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小厮阿昌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家公子这么勇吗? 当着裴相的面抢夺江陵郡主,会不会太嚣张了? 太嚣张会遭雷劈的! 第126章 裴相正宫的气度 “江陵郡主,请留步!” 金灿月听见声音后,脚步跟着停了下来,转身见到程玉堂追了出来,还有些莫名其妙。 她和气地说道:“程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程玉堂对上裴宁川面无表情的俊脸,心虚了几分,握着的锦盒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不敢递给金灿月。 金灿月没有等到程玉堂说话,反倒是有事叮嘱了程玉堂几句,“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你就先回戏班子,安全一些。” 要知道今日裴君卓受了鞭打,不久整个承恩伯府的人都会知道,他们不会找裴宁川的麻烦,却有极大的可能迁怒程玉堂。 刚刚程玉堂可是和裴君卓扭打在一起片刻。 若是程玉堂先回戏班子躲起来,再加上徐玉华和董文白的关系,责罚肯定不会少,但是不会撞在枪口上,受到的责罚会轻很多。 程玉堂也懂这个道理。 就是因为太过明白,他看金灿月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若是之前他必定受到董文白的小厮阿德的蛊惑,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第二个董文白,成为金灿月的入幕之宾,比董文白更加风光。 但是刚刚他和裴君卓打架的时候,见到金灿月受到了伤害,裴君卓依旧不依不饶,他心里难受极了。只想着有一个人,能够惩罚裴君卓,保护好金灿月。 而裴宁川的做法,恰好满足了他的心愿。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和裴相的区别,裴相能够有本事保护江陵郡主不受伤害,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刚刚追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要放弃了。 此时,江陵郡主离去之时,依旧担心他受到责罚,叮嘱他先行离去,求戏班子的庇护。 善良如江陵郡主,程玉堂发现自己站在她面前,想到那些小心思,顿时产生了羞愧之心。 “好,我听郡主的话,马上离开承恩伯府。” 临走之时,程玉堂将手中的锦盒郑重地递给金灿月,“江陵郡主,上次您在章含手下救了我,大恩不言谢,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小小礼物聊表心意。” 金灿月没有接,微笑着说道:“举手之劳,帮助你也是帮助我自己,礼物我就不要了,你收回去吧。” 金灿月正准备转身离去,程玉堂将锦盒往她手里一塞,带着人飞快地离开,像是有数十条恶犬在他后面追似的。 看得金灿月一愣,转瞬莞尔一笑。 裴宁川当即拉着金灿月往外走,一路上沉默不语,气氛怪怪的。看得琥珀等仆从心惊胆战,裴相这是气还没有消? 几个人坐在马车上,晃悠地回宰相府邸。 金灿月打开漆红的锦盒,软软的绒布上赫然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手镯,青白相间,似青山白云点缀其中,颇为清雅精致。 眼睛一亮,她拿起手镯打量了片刻,没有什么异常,当即试戴起来。 裴宁川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手镯,淡淡地说道:“江陵郡主真是人见人爱,连小戏子都愿意冲冠一怒为红颜。” “哪里比得上裴相?兵不血刃地斩断了我的桃花!” 金灿月从手腕上取下玉镯,细心地放回原处。 她心里清楚程玉堂的那几分心思,可能有些喜欢她,更多的情意暂时是没有的。她一直保持淡淡的态度,不够热情,就是冻死对方感情的萌芽。 没有频繁的见面,没有长久的相处,哪里会有稳固的感情? 裴宁川呕得吐血,这丫头明知道他吃醋了,故意不过来哄他一下,还真是吃准了他。 谁让她还没有恢复记忆,他不得包容几分? 金灿月笑盈盈地眨了眨眼,靠在裴宁川的肩膀上,轻声哄道:“不管是五岁的小孩,还是十五岁的大孩,都不及裴郎在我心里的地位。” 裴宁川脸色好了许多。 下一刻,金灿月顽皮地说道:“可惜某人不给我表现的机会!难不成是上次在东阳书院亲我丢了脸,不敢再让我主动了?” 旧事重提,裴宁川对她无奈叹息,也不生气。 猛然一抬眸,惊喜又错愕地盯着金灿月,激动地扶着她的肩膀,“你记起来了?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嗯,我记得自己的承诺,任何年轻有为的我都不要,只要你裴宁川。”金灿月点了点头,给裴宁川一颗定心丸。 她知道她记忆混乱的这段时日,虽然她渐渐喜欢上裴宁川,裴宁川对她也是温柔如故,但是裴宁川心里压抑着一股患得患失的恐慌。 裴宁川也不关心何时记起来的,激动之下,亲了过去,激烈又霸道。 柔软的坐垫上,金灿阳仰躺着,眼眸迷离,身体发软,仿佛在云端漂浮。 没有依靠的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裴宁川的衣襟。 马车何时停了下来,他们都不知道。 还是翡翠在外面的隔间敲木板,金灿月才如梦初醒,绯红的脸颊更加热了,嗔了一眼裴宁川。 都怪你,外面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裴宁川淡定地整了整衣衫,见到胸前衣襟的皱褶,也只是淡定地抚了抚,不求恢复如初的平整。 转身拉住金灿月的玉手,凑过去低声说道:“老夫爱娇妻,有时候忍不住,他们总会理解一二。” “裴宁川!!!” 金灿月轻轻握拳捶了捶他的胸口,现在这老男人是仗着她恢复记忆了,调戏她来有恃无恐了? 最终,还是裴宁川牵着金灿月下车,金灿月硬着头皮,淡定地往里面走,无视其他人的目光。 因为众多事情一打岔,金灿月身上的衣衫一直没有换,幸好金玉瑶的内室有炭火,早就烘干了。但一回到自己的府上,穿着污了的裙衫还是不舒服,金灿月回到后院更换衣裳。 裴宁川送她到二门,也转身去了书房。 恰好春明骑着快马回来,他和景和二人各自有事禀报,双双前往书房见裴宁川。 景和拿出一个漆红的锦盒,放在裴宁川的桌子上,“要还给夫人吗?” 正是那个俊俏的戏子送给金灿月的礼物。 裴宁川看似淡定地瞥了一眼,心里其实不舒服,“给夫人送过去……算了,还是你们收着,等夫人要的时候再给她。” 春明瞧了一眼,心里想法宛如刷屏:懂了,别人送的,不想夫人戴在手腕上招摇! 让景和收起来,就是不能丢失,不能见夫人,总之束之高阁! 在外优雅从容地碾压情敌,回家悄悄躲在书房吃飞醋,难道这就是裴相正宫的气度? 一不小心,春明把心里的话嘀咕出了声。 裴宁川似笑非笑地问道:“正宫的气度?我看你是想去清平县种茶花!” 第127章 书房交换消息 清平县种茶花?发配到南地帮扶江县令? 春明心下一惊,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像个小苦瓜似的,暗道:不,他一点也不想去! 谁不知道去清平县种茶花的人都是裴相近期不想见到的人? 自从上次江寒舟江县令缠着江陵郡主求投钱种茶花后,裴相就对江寒舟县令有一点小意见,后来江陵郡主让底下管事和江寒舟县令商谈,管事回复说去清平县的人手不够。 江陵郡主得知差一些会功夫的人,顿时求到裴相这里,裴相拨了一些犯过错,近期不想见到的人去了清平县。 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他,裴相跟前的大红人春明护卫,怎么可以远离京城呢? 那不得景和这个冰块脸一家独大? 哼,绝对不可以! 见到春明安静下来,裴宁川很满意,低着头继续处理公文。 “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他头也没抬地问道。 春明收敛起几分搞怪的心思,连忙恭敬地说道:“属下查了那个如月的情况,据承恩伯府的人交代,是裴君卓公子在外面带回来的女人。” “小官吏家庭出身,家中姐妹众多,又是庶出。原本并不受其父重视,但是架不住她长得美,又有几分手段,方才被家里选中,献给了她父亲的上官。” “那上官听说裴君卓公子正在选美人,为了讨好承恩伯府,也讨了一份画像帮忙。结果一见到如月,发现此女与画像中的美人相似,上官连夜将人献给了裴君卓公子。” “裴君卓公子一见到如月,就连连说‘像’,并且给此女更改名字为‘如月’。” 至于像谁,大家心知肚明,“如月”这个名字不要太明目张胆! 裴宁川终于抬起头,淡淡的眼神中含着怒火和杀意,“裴家的明月只能有一个,其他的赝品不该蹦出来碰瓷。春明,你懂了吗?” “是,我马上安排人去解决掉她。”春明做了个切的动作,想法不言而喻。 裴君卓意淫自己养父的妻子,还养了个替身,这事要是传出去,让裴相和江陵郡主怎么见人? 再加上那个叫如月的女人,也不是安分的,竟然敢动手伤害江陵郡主。也就是他们相爷安排了暗卫在侧,江陵郡主才幸免于难。 春明和景和二人各自汇报结束,得到了裴宁川的示意,静悄悄地离开书房。 临走时,景和还带走了那只漂亮的手镯,送到库房最高处存放。 后院。 浴池里,热气腾腾,白雾氤氲,若隐若现地显出女子窈窕的背影。伴随着哗啦的声音,纤细的柔荑划过满是花瓣的水面,掬起一捧水,洒在肌肤上,女子舒服地喟叹。 “还是家里自在又舒服!” 金灿月慢悠悠地泡澡,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温水漫过胸口,温热随着肌肤蔓延至血液,让她整个人暖洋洋的。 水渐渐的凉了下来,她才从浴池里爬了起来,擦干身体,更换新的里衣。 翡翠给她挑选着棉袄裙衫,一时拿不定主意。 金灿月随手指了一件橘红色的衣衫,“就穿它,虽是做姑娘时居家穿的衣裳,半新不旧的,但胜在颜色娇艳。” 她也不介意旁人说她不够端庄,反正是居家穿的衣裳,又不出门访友。 琥珀正在给金灿月擦拭头发,这见鬼的寒冷天气,稍微见了风,受了寒,可是会要人命的。 “小姐别动,小心水珠落在衣裳上面。” 看着手中的长发渐渐干爽,她不禁分心闲聊起来,“今天在承恩伯府,我就是出门给小姐拿一套更换的衣裳,又见到咱们相爷耽搁了片刻,怎么你们就和那个谁闹了起来?还污蔑你拿走了二小姐的房契和地契?” “小姐你摔在地上那一刻,是没看见咱们相爷的表情,脸上能滴出墨来!” 金灿月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一个小巧的荷包,正是今日佩戴之物。 下一刻,她从荷包里取出了契书,“因为你小姐的确拿走了那两样东西,他们才追着我喊打喊杀的。” “啊?” 琥珀不能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金灿月无奈地摇摇头,“别发愣了。快点给我擦干头发,我去前院书房,有事和裴相商量。” 琥珀不摸鱼了,手上麻利地动了起来。 很快,金灿月穿戴整齐,出现在裴宁川的书房里,将刚刚得手的房契和地契放在了裴宁川面前。 “怎么了?” 裴宁川将信将疑地接过房契和地契,淡定地展开,淡定地看完契书。 又看向金灿月,等待她到来的目的。 金灿月也不遮不瞒,将自己在承恩伯府一日游的经历说了出来,“这就是金玉瑶给我的东西,作为交换,我得帮助她报仇,不能让承恩伯府所有的人好过。” 裴宁川问道:“听你的意思,她身体不太好了,有想让你帮助她离开承恩伯府吗?” 毕竟是永昭帝赐婚过的人,一般情况不允许和离。 “不用,她应该不想离开了。”金灿月想起金玉瑶暮气沉沉的脸,已经病入膏肓,还用契书换她一个要有良心才能完成的要求,而不是带她离开承恩伯府。 明显金玉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离开了。 “她想让我帮助她报仇,连根拔起裴君卓以及他背后的靠山。”金灿月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得让裴宁川知道此事。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她可真敢想啊!” 金灿月失落地垂下头,“若是做不到,我再去见她一面,告知她结果。” “没事,风雨已经来了,我也不怕旁人的拉拢或者针对,你尽管收着契书,总有一天你会看到金玉瑶想要的结果。” 裴宁川想要伸手揉一揉金灿月顺滑的发丝,不忍心弄乱,还是忍了下来。 说起金玉瑶,裴宁川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纸,递给金灿月,“这是金家其他人的消息,你看一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信息?” 除了金玉山不满意金玉瑶带走契书,两兄妹在争执间推搡,金玉山不小心推倒了金玉瑶,导致金玉瑶落了胎。从而引起承恩伯府的报复打击,导致他连夜逃走,落井而亡。 其他人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很糟糕。 大夫人韩佩兰因为长子的缘故,和金玉瑶断绝关系,带着小儿子回了娘家。金老夫人无家可归,最后寻到金家三房居住的小院子,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金灿月扫完所有的内容,低声道:“难怪没有人到我们家打秋风,原来都有自己的出路。也挺好的!” “既然他们都有好去处,过段时间,岳母和小舅子再搬回金家大宅院,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裴宁川道。 第128章 如月姨娘没了 承恩伯府。 下午,春明打完二十道鞭子,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更别说多看一眼吊在树上的人,将人放下来。 还是如月见到其他人离开了,才捂着胸口,跑到树下呼喊裴君卓,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裴君卓的背上没有一块好肉,火辣辣的疼,回答如月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但他好歹还记得该请大夫,连忙吩咐道:“你没有力气放我下来,快去外面叫护卫或者小厮过来救我,再让人请大夫过来。” 如月按照他的吩咐,忍住身上的疼痛,去门口叫来了仆从。 几个人去搭救裴君卓,其他人要么去请大夫,要么去请府中其他的主子。 徐玉华在宴客厅待客,等待着好消息,期待着金灿月传出捧戏子的风流韵事出来。 却没想到先等来了裴君卓被殴打的事情来。 她风风火火地赶往后院,就见到如月顶着那张令人讨厌的脸,露出泫然欲泣的小脸,手里还握着一把剪刀,正在小心地剪开裴君卓后背的衣裳。 “卓儿,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在咱们府上打你?”徐玉华心疼地蹙了下眉,见到一道道鞭痕,脑海里回顾谁擅长使用鞭子。 “除了裴宁川,还有谁敢打我?”裴君卓愤恨地说着。 一抬头,露出愤怒的脸,青青紫紫的伤,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徐玉华吓了一跳,“天杀的!他还打你的脸?” 裴君卓躲避着徐玉华的触碰,闷声道:“脸上的伤不是他让人打的,是我自己撞伤的。” 技不如人,被一个年纪比他小的戏子按在地上摩擦。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徐玉华愤恨不已,美丽的面孔扭曲了几分,恶声恶气地说道:“那也是他让人打你,让你没有力气走路,才导致撞伤了脸。” “这里是承恩伯府,是你外祖父的府邸,又不是他的宰相府,不是他的裴家老宅,他怎么敢这么对你?” 裴君卓脑子很灵活,一转能想出好几个理由来,没好气地说道:“上次他大婚娶小娇妻,咱们去砸场子,他还能放过我不成?这次我怀疑金灿月见过金玉瑶,拿走了金家大宅院的契书,非要搜金灿月的身,又被他撞见了,不就是新仇加旧恨?” 不得不说,有时候裴君卓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在哪里做了事情惹裴宁川不高兴。 徐玉华心里骇了一跳,见还有仆从和外人在,连忙将人驱赶出去。 等到只有她和裴君卓母子二人,方才说道:“那金家大宅院价值千金,那可是你表哥谋求大事的本钱,真地被金灿月拿走了吗?” “我也不知道,没有来得及搜身!”裴君卓微微摇了摇头。 徐玉华紧张了起来,双手紧紧交握,沉吟片刻,“不管有没有拿走,直接拷问金玉瑶那个死丫头,不能再拖了,此事总得有个结果。若是金灿月拿走了,咱们再想办法夺回来;若是金灿月没有拿走,总会从金玉瑶那里找出来。” 现在裴君卓有如月这么个可心的人儿,金玉瑶早就失去了价值,被他抛之脑后。 “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徐玉华见到儿子眼中全然没有对金玉瑶的情分,才放下心来,“那从今日起,母亲就不能让金玉瑶好好养病了,得让人去审问她。” 当初若不是担心金玉瑶毁掉金家大宅院的契书,他们怎么也不会拖到今日,还让金玉瑶见了金灿月。 母子俩说了一阵悄悄话,也不过半刻钟。 还是裴君卓心里的怒气和恨意支撑着他,此时安静下来,他觉得不仅仅背上疼,全身上下也跟着疼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如月娇娇地说道:“婆母、夫君,大夫来了!” 徐玉华连忙吩咐道:“进来!” 好几个大夫提着药箱入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满脸通红,显然路上赶得急,不少人是跑着过来的。 裴君卓看着吓人,身上也着实疼,但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危。 大夫们商量着内服外敷的药方,倒也热闹。 裴君卓见到如月站在一旁,娇娇弱弱的,弯着腰,捂着胸口,他想着金灿月那个暗卫一脚踹在如月的胸口,肯定受了一些伤。 顿时,他朝着如月的方向示意,“她也受伤了,给她看一看。” 其中,一个颇为年轻的大夫,提着药箱先行过去搭话。其他的大夫见到有人过去了,病人还是裴公子的一个小妾,也就不再搭理,专心给裴公子治疗。 不久,两个人皆拿到了自己的药方,徐玉华才命人送大夫们离开。 第二日,裴君卓醒过来,感觉身上的伤痛减轻了几分,觉得昨日的大夫医术还可以,有几把刷子。 他想要再换一次外敷的药,却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如月。 顿时,不耐烦地唤道:“让你们去请如月姨娘过来,你们去了没有?敷衍本公子,小心你们的狗腿!” 小厮连忙跑进来,点头哈腰道:“已经让人去请了!” “若是公子着急换药,奴可以给公子先换……” “你换?你能有如月心细手巧?”裴君卓生气地抓着被褥上的枕头,就砸了过去,小厮躲都不敢躲。 公子受了伤后,心情越发不好,脾气就越发暴躁了。 若是不让公子砸一下,偷懒躲开了,指不定有更大的折磨等着他。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惊惶的喊叫,“公子,不好了!如月姨娘她没了……” 第129章 金玉瑶守灵 “没了?” 裴君卓挣扎着爬了起来,拎着报信的小厮,满脸不可置信,眼中还有几分怒火。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一晚上就没了?是不是你这小厮胡乱误报消息?” 显然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还以为小厮误报。 小厮哭丧着脸,感觉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喉头发紧,呼吸错乱。 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知道如月姨娘受宠,没想到如此受宠。心道:公子该不会一怒之下让他陪葬吧? 下一刻,裴君卓嘶了一声,麻利地丢下小厮,护着自己背后受伤的部位。 小厮幸运地捡回一条命,剧烈地咳嗽起来,深呼吸几口气。 见到裴君卓还等着他的回复,他不敢耽搁,连忙弯腰快速回道:“公子明鉴,奴去如月姨娘的院子外传达消息,如月姨娘的丫鬟跑进去敲门,半天没有人开门。我等砸门进去一看,如月姨娘俨然暴毙身亡,且面容毁损。” 说到最后一句话,小厮脑海里反复出现如月被毁容的那张脸,又丑陋又恶心,差点没在裴君卓面前失态地呕吐起来。 裴君卓这才信了小厮没有骗人,连忙让人更衣,匆匆忙忙地往后院跑。 因为他脊背受伤的缘故,走得再快也比不上正常人,等他到的时候,徐玉华已经带着婆子丫鬟们站在如月的邀月阁。 “母亲,如月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就人没了?” 徐夫人摇摇头,“暂时不知。” 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让人去请仵作了,如月不能在府中死得不明不白的。” 若是对方想针对承恩伯府的主子,如月是代人受过,那就不得不防。若是对方本身针对的如月, 那也是欺负他们承恩伯府,这个仇不得不报。 裴君卓还想进去查看如月的尸体,却被徐玉华拦了下来。 “别去看,如月死得并不美观。” 裴君卓咬了咬牙,“我不怕!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们承恩伯府撒野?” 刚好徐玉华请的仵作到了。 仵作朝着母子二人拱了拱手,见过礼后,就跟着下人进去验尸。 裴君卓不放心,跟着追了上去,见到停在房中的尸体那一刻,他一下没有防备,恶心地吐了出来。 好好的美人,满脸流脓,看不出来往日如花似玉的模样。 裴君卓呆不下去,扶着墙走了出来,在仆从的搀扶下,坐在厢房暖阁里休息喝茶,勉强压住嘴里的酸味。 一刻钟后,仵作推门出来了,站在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跟前回复,“按照老朽的经验,这位姑娘应该是中毒而亡,且这毒十分霸道,毁了尸身和容貌。” 裴君卓冷厉的眼神盯着身旁的丫鬟们,正是平时伺候如月的人。 丫鬟们吓得跪了下来,“公子息怒!昨晚如月姨娘并没有服用什么奇怪的东西,用了晚膳后,就喝了一碗药。” “这晚膳没吃完的菜,如月姨娘还赏给了我们。” 徐玉华立刻吩咐身边的嬷嬷,“马上让人去请昨日的大夫们过来,再去把药方拿过来,带人去检查药渣。” 大夫们来了,说自己是冤枉的,不是他们开的药。 裴君卓也有点印象,给如月诊断的大夫是个年轻人,还有点俊秀斯文,不是这些歪瓜裂枣的老男人。 顿时,他暗道不好,“你们检查一下方子和药渣,有没有问题?” 几个老大夫看了看药方,貌似没有问题。 又看了看药渣,貌似也没有问题。 在裴君卓虎视眈眈的眼神下,有个老大夫一拍大腿,惊呼道:“中间有一味药不对,难怪!难怪!”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解释说这方子看似没问题,其实有一味药的剂量不对,治病的良药变成杀人的毒方。 裴君卓找到如月暴毙的原因,再找小厮来询问,小厮各个都说没有请一个年轻俊俏的大夫。 这个人就像突然冒出来似的。 裴君卓找不到人,一下怀疑到内宅之争上,“去把金玉瑶抓来,让她跪着给如月守灵。” 下人犹豫了一下,纷纷跑到金玉瑶的院子里请人。 徐玉华秒懂,问道:“你怀疑是金玉瑶做的?” “除了她,还有谁为难如月?还有谁有本事在咱们请大夫时出手害人?”裴君卓一下恨毒金玉瑶,忙没有帮上,倒是下毒害了他的人。 他想到金玉瑶最得意的就是高嫁,又道:“再让人去发帖子,就说如月夫人亡了,以我裴君卓的正妻的身份下葬。” 他要让如月风光大葬,气死金玉瑶。 经过了这么多事,徐玉华谨慎了许多,她觉得金玉瑶病入膏肓,没有那个本事买通承恩伯府的下人。 询问身边的人,道:“昨天江陵郡主来后院的时候,如月还见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事?” “这……没什么……” 仆从们看了看裴君卓的眼神,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徐玉华一下就瞧出不对劲来。 她猛地呵斥道:“还不如实招来?如月姨娘死得不明不白,你们还想祸害承恩伯府不成?若是存了这等恶毒心思,我可不能留你们了!” 几个知情的人连忙跪了下来,“如月姨娘想要将江陵郡主推到回廊旁边的假山上,却被郡主的暗卫阻拦。恰好裴相来了,看见了这一幕,只责罚了咱们家公子。” 徐玉华一阵眩晕,“裴宁川见过如月?还看见她对金灿月那个女人动手?恐怕……” 这就是裴宁川的手笔,快、狠、准! 敲山震虎! 裴君卓也愣了愣,相信了几分,心里的怒火无从发泄。恰好仆从进来禀报消息,他迁怒道:“就算不是金玉瑶,也是因她而起,让她跪在灵堂替金灿月赎罪。” 一门之隔,金玉瑶苦笑了一下,握了握袖中藏着的华丽匕首。 这就是她曾经恋慕的男人,真是无能又狠毒! 当年,他为了得到金家的财富,又为了得到金灿月的美色,设局下药陷害时,她就应该猜到有今日。 只是……终究是她自负了,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人。 承恩伯府的灵堂搭建得很快,承恩伯府的讣告再荒唐,收到了人也赶了过来。 徐玉华本来就有试探之意,想知道是不是裴宁川的手笔,便也没有阻拦裴君卓的安排。还特意让报丧的小厮去宰相府邸一趟,趁着裴宁川不在家,邀请了金灿月。 金灿月收到消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身衣裳登门。 刚刚踏入灵堂,就见到棺材前面跪着的女子,瘦弱得宛如薄薄的纸片,一阵风就能吹走。 熟悉的背影,对方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金玉瑶。 金灿月心里腹诽着:正室给偏房妾室守灵? 承恩伯府正是好规矩! 不等她开口,徐玉华一见到她出现,轻声嘲讽道:“江陵郡主来这么早,倒是不怕冤魂缠身!” 第130章 灵堂自戕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实话,金灿月没有想到如月突然暴毙而亡,着急打探承恩伯府的情况,明知道对方没有好脸色,也带着人登门了。 徐玉华见到金灿月神色并无异样,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难道不是金灿月告状,裴宁川动的手? 接着说道:“可时机就是这么巧,昨天裴相接江陵郡主回家,恰好撞见我儿和如月顶撞了你江陵郡主几句,当即我儿就受了鞭笞之刑,晚上如月就暴毙而亡。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灵堂里的宾客不少,皆顺着徐玉华的话中之意,看向了金灿月。 金灿月淡定地扬了扬唇角,“多行不义,必自毙!大约是这位如月姨娘生前做的恶事太多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 “若是老天爷收了她,那是她的命数。就怕是人为,也不知道这冤魂会不会缠着江陵郡主不放?”徐玉华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眼神格外认真。 就显得十分瘆人。 金灿月身边站着的几个贵妇骇了一跳,连忙悄悄地躲远一点,就怕所谓的冤魂认错人,跟着她们回家了。 “有些人生前陷害我不成,死后就有本事加害我了?岂不知我做了不少好事,有功德护身?” 说完,金灿月神情淡定地拿起香,给如月上了三柱香。 其他人听见金灿月说有功德护身,一下想起江陵郡主的由来,正是挽救了江陵的百姓。顿时,他们相信了几分,又悄悄地靠近金灿月,希望得到她的功德庇护。 金灿月没有注意这些人的小动作,知道也只是置之一笑。 偏头看了眼虚弱的金玉瑶,状似无意地说道:“倒是承恩伯府好规矩,让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跪偏房妾室,是不是还想让正室给妾室披麻戴孝?” 裴君卓跳了出来,辩解道:“如月已经被我抬成正室夫人,按照我的正妻的规格下葬,金玉瑶给她守灵又如何? “她配得上!” 旁人见到这么一幕,错愕不已,有的人夸裴君卓深明大义,有的人说他宠妾灭妻。 金灿月长身玉立,站在灵堂中央,手掌轻轻按了按金玉瑶的肩膀,有回护之意。 只见她淡淡一笑,嘲讽道:“你裴公子喜新厌旧也罢,情根深种也罢,与我们金家无关。就是你本人跪在如月姨娘的灵前当孝子贤孙,我金灿月没有意见!” “但是你的夫人金玉瑶姓金,是我金家的小姐,我绝不允许她跪这个差点害死我的女人!” 在场的众人皆是点头,显然赞成金灿月的说法。 金灿月给身边的仆妇使了个眼色,仆妇是她陪嫁的奴仆,顿时一左一右抬着金玉瑶直起身。 原本金玉瑶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徐玉华命人审问她,元气大伤,被人押在灵前跪着的时候,都没有反抗的力气。 现在她颤颤巍巍地站在旁边,朝着金灿月颔首致谢。 裴君卓一下不干了,“她是我的夫人,我说了算!再说她金玉瑶虽是你江陵郡主的堂姐,却抢夺了你的未婚夫,你怎么可以放过她?” 听到这里,金玉瑶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之物。 人群中有人起哄,笑裴君卓不要脸,他就是那个被抢夺的未婚夫,好意思倒打一耙? 还有人说裴公子别为难夫人了,干脆自己给如夫人磕一个。 裴君卓很生气,想要找出看笑话的人,但是这些人却不是他能得罪的人。他只能将刀口换个方向,对准自己能欺负的金玉瑶。 顿时,他奔过去拉扯金玉瑶,扯着她的头发让她跪下来。 金玉瑶冷笑着不反抗,说时迟,那时快,她抽出袖中的匕首,当即扎向裴君卓。 冷锐的银光一闪,裴君卓下意识地躲避。 还是迟了一步,匕首扎进他的腰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灵堂闹作一团。 宾客纷纷往两旁边散去,徐玉华身边有力气大的仆妇,一下夺过金玉瑶手中的匕首,避免了她的二次刺杀。 金玉瑶被押了起来,嘴里还在高声呼喊着,“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抢夺我娘家财产,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他们承恩伯府誓不两立!” “如月这个小贱人为虎作伥,下毒害我!她死有余辜!” “徐玉华、裴君卓,你们母子别想嫁祸陷害给江陵郡主!” 说完,她趁着仆妇发愣之时,挣开束缚,撞向了最近的柱子。闷哼一声,鲜血飞溅! 金灿月在混乱中被仆从护在身后,见到金玉瑶发疯,还在想办法怎么带她出府,却在眨眼间见到她撞柱而亡。 她愣怔地眨了眨眼,连忙奔过去,半跪在金玉瑶面前,给她止血。 鲜血流淌,她怎么按也按不住,反而顺着手指流淌到手腕,滴答地落在地上。 “金玉瑶,你这是何必呢?” 金玉瑶勾起一抹淡笑,没有了少女时候的骄横,倒显得飘渺温柔,“金灿月,我再无耻地求你一件事,请带我和我的仆从离开承恩伯府。” “我不想埋在徐家的祖坟,让我回到父亲身边吧。” “我要向他赎罪,若不是为了我……” 宾客见到这么一幕大惊。 众人没有议论起来,但是可以想象,今日过后,承恩伯府算是名声臭了。 第131章 喜提弃夫承诺 金玉瑶在灵堂撞柱而亡来得太突然,一下干懵了承恩伯府的所有人。 金灿月带着金玉瑶离开的时候,承恩伯府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不能让金灿月带走金玉瑶的遗体,不能坐实欺负虐待儿媳这件事情的时候,连金玉瑶的陪嫁仆人都收拾好包袱,跟着离去了。 还是承恩伯年长,经的事情多,稳住颤颤巍巍的身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去追回孙媳妇,等着江陵郡主安葬?” 裴君卓咬了咬牙,知道外祖父是想让他去挽回一点名声。 至少从金灿月手中抢过金玉瑶的尸身,安葬在徐家的祖坟,不让旁人嚼舌根。 承恩伯府的几拨人分批出去,有的人去了宰相府邸,有的人去了金家二房的小院,甚至有的人去了金家大宅院。 但是都空手而归。 等到裴君卓想起金玉瑶的遗言,找人去打听金家的祖坟,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赶到的时候,金玉瑶已经装进棺木里,下葬了。 “你这么草率地将她下葬,竟然连停灵都不做?” 金灿月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山顶,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裙飘飞,仿佛随时能乘风而去。 她淡淡地说道:“逝者已矣,入土为安。” “我看你是故意的,担心我抢走金玉瑶,但是你怎么不考虑一下金家大房其他人的心情?”裴君卓带的人不少,但是金家祖坟看守的护卫也不少,他不敢明抢,只能嘴硬抱怨几句。 金灿月看他宛如看智障一般。 “裴君卓,金家大房还剩几个人?你这个女婿不知道吗?” “这里有她的父亲、她的哥哥,活着的三个人也不在京城。金玉瑶的母亲带着她的弟弟回了江南老家,她还有一个姐姐远嫁千里之外,书信一去一回快到年底,哪个能赶过来?” “再说我尊重她的意愿安排,你一个逼死他的刽子手在这里哭什么?猫哭耗子吗?” 裴君卓气得自己脸都绿了,再一看周围围过来的仆从,眼睛像狼一样泛着光,带着丝丝杀意。 “金灿月,你得意不了多久,给我等着。” 他只来得及放句狠话,召唤了一声身边的随从,大步离开陵园。 金玉瑶的新坟前,安安静静的,除了金灿月带来的人,就是原来伺候金玉瑶的仆从。 这些人悲伤的抽泣,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二姐姐没了,你们接下来怎么办?是想要卖身契离开金家,还是想留下来?若是留下来,只能分到商行或者庄子上打杂。” 金灿月有分寸,宰相府邸和金家小院都不会接收这几个人。 几个人犹豫起来了,有的人换回卖身契选择离去,有的人请金灿月安排,大家都有了好的去处。 翡翠和琥珀带着两拨人离去,独留金灿月站在坟茔前。 裴宁川过来接她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幕,他第一次在金灿月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欲望。 “灿灿,我来接你回家。” 金灿月回眸,眼神中还有几分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过来了?听说了承恩伯府发生的事情了?” “也是,裴君卓明目张胆地给各家贵夫人发讣告,就为了给他宠妾正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他又让金玉瑶给宠妾守灵,逼得金玉瑶在灵堂撞柱自尽。京城的那些人岂能放过这么一件重大的事情?” 裴宁川走到她面前,见她无力的游魂模样,屈了屈膝,一把将人背了起来。“本来不会这么快传到宫里,是二皇子恰好从城外大营回去,听了一耳朵,给陛下说了这事。” 二皇子在永昭帝面前告状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打击三皇子一脉的人。 不过,的确让他做到了。 金灿月搂了搂他的脖子,身体贴着他的脊背,匍匐在他的肩背上,轻声问道:“陛下怎么说?” 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的动作喷在耳朵上,痒痒的,裴宁川脚下的脚步顿了顿,才回道:“裴君卓逼死原配的事情传遍京城,明里暗里都说是承恩伯府的人仗着宫里荣妃和三皇子的势,陛下能怎么办?” “当即命人传承恩伯入宫见驾,陛下狠狠地斥责了承恩伯一番,又做出扣减一年俸禄的惩罚。想来宫里那两位也会受到牵连,就看是什么责罚了。” 金灿月低声嘲讽道:“一年俸禄对别人来说心疼,承恩伯府的人可不会在意,荣妃一次的赏赐就能抵得上好几年的俸禄。” “轻拿轻放,他们能长记性?” 裴宁川手上颠了颠,缓步下山,低声一叹,“陛下膝下皇子不多,大皇子已经废了,在京城的皇子就这两位了。” “若是三皇子跟着也废了,就会让二皇子一家独大。这不是陛下愿意见到的场面!” 金灿月心知肚明,听见裴宁川亲口告知她,还是有些失望。 “若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要找这些皇亲国戚讨回公道,就非要掺和进去储君之争吗?敲登闻鼓,陛下会不会重新考量?” “不会!” 裴宁川说完,又觉得自己否定得太直接,干脆转换了话题,问道:“你是在为金玉瑶伤心?想给她复仇吗?” “我怎么可能为她报仇?她可是欺负我的人,想要害我性命的人,我只是……只是为了那金家的契书,还她一份恩情。”金灿月想了想,找出个合适的理由。 裴宁川说道:“可是我感觉到你的悲伤,你很不开心!” 金灿月沉默不语。 许久,她才幽幽地说道:“大约是之前他们对我太差,想要我的性命,如今反倒对我出乎意料的信任,让我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对待他们。” 说恨,又不是那么恨,说爱,那完全是不沾边。 裴宁川懂了,幽幽叹息,“原来我们家灿灿还是一副菩萨心肠,有着悲天悯人的济世情怀!” 金灿月被他这么一调侃,满心的郁闷散去,心情舒畅了许多。 谈及正事,她不得不提醒道:“这下我算是把承恩伯府和宫里的荣妃母子得罪死了,不会牵连到裴相吧?” 裴宁川悄悄眨了眨眼,故意道:“肯定会牵连到裴相,郡主当如何?” 金灿月想了想,“那我就在事发前,将裴相踢出门,划清关系。” 裴宁川一言难尽:“……” 他以为是甜言蜜语的哄骗,实际上喜提一句弃夫的承诺。 还有比他更惨的男人吗?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相比较劳燕分飞的大雁,我觉得还是比翼鸟更有意思!” 第132章 那就把二皇子拉下水 裴君卓带着一肚子气回家,瓮声瓮气地告诉母亲徐玉华,“娘,金玉瑶的尸身要不回来了,金灿月已经将她安葬在金家的祖坟,而且还有不少守墓的人,个个膘肥体壮,虎视眈眈,一看就不好惹。” “好一个金灿月!专门破坏咱们的好事!” 徐玉华实在是太生气了,见周围没有人,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若是这个死丫头从中作梗,这事情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让二皇子当作笑话讲给陛下听!” 实在是丢人! 裴君卓一惊,看着没几个人的灵堂,低声问道:“陛下知道了这事?没有迁怒姨母和表哥吧?” “不知道。” 徐玉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担忧宫中的情况,所幸陛下已经命人来请父亲入宫,想来一顿斥责少不了。 “反正你的外祖父已经入宫,就看陛下怎么责罚了?” 承恩伯府是荣妃娘娘的母族,陛下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也不会严惩三皇子的外家,让大臣小瞧三皇子。 徐玉华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在家里着急地等待着父亲承恩伯归来,没想到没等回来承恩伯,倒是等来了重华宫的旨意。 传令的宫人只有一句话:荣妃娘娘要见徐夫人,请徐夫人立刻入宫。 徐玉华心知肚明,荣妃肯定在宫中受到波及,说不准吃了挂落,等着她入宫陈述情况。 她一点也不敢耽搁,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坐着马车跟着内侍直奔皇宫后院。 一踏入宫门,就见到上首的荣妃,美眸微挑,怒气冲冲。 徐玉华恭敬地屈膝行礼,“见过荣妃娘娘。” 偏偏平日里不重礼的荣妃,仿佛忘了似的,不说免礼,也不叫起身。任由徐玉华颤巍巍地屈着膝盖,保持行礼的姿态。 荣妃冷了冷徐玉华片刻,才挥了挥手,“起来说话吧。” 徐玉华可不敢只把荣妃当长姐,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主动请罪,“娘娘息怒!家中的事情是我们没有处理妥当,连累了娘娘和三皇子。” 荣妃冷哼一声,责备起徐玉华来,“你不是小孩子,做起事情来不顾后果,任由裴君卓胡闹。若不是他非要给一个妾室办丧事,刁难自己的正室夫人,逼得人活不下去,岂能闹得人尽皆知?” “还有那个金玉瑶,好歹是陛下赐婚的金家小姐,江陵郡主同族的姐姐,你们做的这些事情,陛下脸面何在?江陵郡主没面子了,能放过你们母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玉华连连请罪,“我们也是想要逼迫金玉瑶,让她受不住刁难,主动交出金家别院的契约书,帮助娘娘和三皇子。” “那她交出来了吗?”荣妃冷冷一笑,重重放了一下茶杯,在寂静宽阔的大殿里,回荡着茶杯落桌的声音。 也是荣妃震怒的声音。 徐玉华骇了一跳,苦着脸回道:“差一点点,她就交代了。” “那就是没有交出来。”荣妃美眸流转,怒火跟着倾泻出来,朝着徐玉华而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若是怒火有声音,肯定是噼里啪啦作响,跟鞭炮似的。 最后,她怒斥道:“也就是说,你们不仅仅没有帮助三皇子拉拢到裴相,也没有将金家的财富和江陵郡主拉到三皇子的阵营里,还将二人得罪得死死的,送作一对。” “你们是嫌弃三皇子太过孤独,未尝一败?还是被二皇子收买了,来坑我和三皇子的?” 徐玉华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请罪,直说不敢。 荣妃当然知道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来,只是这次的事情让二皇子一派看了笑话,让她和三皇子在宫中丢了体面。 要知道,当年她默许徐玉华对裴宁川用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将裴宁川和承恩伯府绑定在一起,就是为了弥补娘家的弱势。 实在是她的弟弟太懦弱,入宫都吓得两股颤颤,还不如徐玉华机灵。家中没有人能够支撑承恩伯府,她便看中了裴宁川的才华,默许甚至指点了徐玉华的算计。 谁知道徐玉华看着机灵,如此没有用呢? “行了,你回去好好教训一下裴君卓,禁止他年前出府,停了他年前的花销,让他安分在家躲风头,等着过年。” 徐玉华听了有点心疼,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过年呢? 荣妃可没瞧见徐玉华那副委屈的模样,手指轻轻瞧了瞧桌面,凝眸思索着,“咱们和裴相闹成这样,恐怕他不会选择三皇子了,万一他倒向二皇子怎么办?” 本来徐玉华想低调些,尽量别再招惹荣妃发火。 未曾想到荣妃提起裴宁川,嘴上管不住先吐露了出来,“不可能!裴宁川不会倒向二皇子的,娘娘难道忘记了?当年是谁养大了二皇子?” “定阳长公主赵淑媛。” 荣妃记起来了,当年二皇子一出生就没有了母妃,那个时候永昭帝刚刚登基没多久,忙于朝政,疏忽了二皇子,让照顾二皇子的人有了可趁之机。 恰好定阳长公主还未出嫁,在御花园里听见了小孩的哭声,知道宫人欺负了二皇子,站出来教训了二皇子,还经常把二皇子带到她的宫中玩耍。 姑侄俩感情十分好,有段时间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定阳长公主看中了裴宁川,二皇子还为此闹脾气,将徐玉华这个似是而非的裴夫人弄出来,导致了裴宁川、定阳长公主和徐玉华三方的纠纷。 荣妃想到这里,低声道:“这么说来,以二皇子多年的骄横与固执,裴宁川未必看得上他。” 徐玉华跟着附和道:“娘娘不必担忧,陛下如今还是龙马精神,裴宁川这个人……他未必愿意下注这些皇子!” 荣妃皱了皱眉,犹疑地说道:“但是经过这么多事,你们谋金家的财产失败,还搞出这么多事,陛下早就有了意见。以后,三皇子怎么争得过二皇子?” “那就把二皇子拉下水!” 徐玉华见荣妃犹豫不决,低声说道:“听说几个月前定阳长公主刚刚丧夫,有人在传她年底要回京城,调侃她还惦记着裴宁川。到时候,让她对上金灿月,谁胜谁负,都有利于咱们!” 这一次,荣妃高看了徐玉华一眼,夸赞道:“难得聪明一回,咱们就按你说的办。暂时避其锋芒,静待鹬蚌相争!” 第133章 定阳长公主要回京了 自从上次金灿月在承恩伯府带走了金玉瑶,裴君卓带人全城搜索,最后也没有夺回金玉瑶。 一直关注承恩伯府的人,见到金玉瑶没有埋在徐家和裴家,心里猜测颇多,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承恩伯府的名声如意料中一般,一落千丈。 裴宁川心里清楚永昭帝斥责承恩伯之后,承恩伯府不敢再惹事,必定会夹着尾巴做人。但是他不相信徐玉华这么老实,不暗戳戳地搞事情,又增加了几个暗卫跟随着金灿月出行。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承恩伯府沉寂得不正常。 裴宁川不知道,徐玉华为了保命不受罚,在荣妃面前献了计策,不好主动去破坏局面。她心里恨死了金灿月,也要忍到定阳长公主赵淑媛回京。 就算金灿月出行没有异常,裴宁川也不敢放松警惕。 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中,永昭帝在一次早朝后,特意叫住裴宁川,留他去御书房喝茶。 永昭帝没有绕弯子,呷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定阳要回来啦!” “定阳……长公主?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宁川颇有些惊讶,定阳长公主出嫁后,就带着驸马去了封地。何家离定阳公主的封地很近,长公主几乎没有再回过京城。 虽然有消息传来说驸马对长公主动手,反而被长公主反杀,没了性命。 但是长公主回京城的事情,他的确没有收到信息。 永昭帝放下茶杯,幽幽一叹,“还不是外面在乱传消息,让老二听见了,动了心思,给定阳去了信。” “定阳早就动身了,半路才传信给我。难道她还怕我不同意不成?” 裴宁川懂了,是二皇子请定阳长公主回京城的。 而且定阳长公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就看车马何时抵达京城。 他淡淡一笑,揶揄道:“陛下要忙起来了。” “你还有心思笑我?别忘记定阳对你可是念念不忘,要不是先太后和定阳的外家联手逼婚,她能放过你?”永昭帝冷哼一声,嫌弃裴宁川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又补了一刀:“这次定阳回京,又新丧了驸马,你猜她会不会缠上你?” “陛下多虑了,我听说定阳长公主在封地桃花泛滥,可不一定还记得我这个旧人。”裴宁川幽幽一笑,颇为自信。 临走时,他看见永昭帝神色郁闷,故意说道:“刚刚我想说快过年了,陛下要忙起来了。可您刚刚好像误会了……” 未再说下去,裴宁川便离开了,留下永昭帝越发无语沉默。 定阳长公主回京这事不小,轻则搅动京城局势,重则关乎储君国祚。 既然永昭帝提前告诉他了,裴宁川就放在了心间。下值回家的路上,他还在想着怎么告知金灿月,让她随时应对两拨人。 却在下马车的时候,府中的仆从告诉他,金灿月让他一回来就去书房,她在书房等他有事请说。 “灿灿,听说你找我?是不是承恩伯府有什么动作?” 裴宁川连衣裳都没有换下来,快步往书房走去,连春明都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裴宁川的步伐。 金灿月正在外间的软榻上斜倚着看书,听见门口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籍,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回了裴宁川。“承恩伯府最近没找事啊,是我找你有事,一点私事。” 她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裴宁川绷着的神经缓了下来,刚刚解开狐裘披风的系带,金灿月主动凑过去,替他取下披风,随手搭在架子上。 还轻柔地替他拍了拍发丝上的雪花,是难得的小意温柔。 裴宁川哭笑不得,笃定地问道:“你有事情求我?” “你怎么知道?”金灿月随口反问,见裴宁川洞若观火的眼睛,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将手背在身后,骄傲地说道:“我可不是讨好你,是作为妻子,关心你。” 恰好春明双手捧着官帽跟来了,裴宁川接了过去,让春明和景和去旁边厢房烤火取暖,不用在书房伺候。 又转身放好官帽,朝着金灿月道:“嗯,江陵郡主没有讨好我,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金灿月有些不好意思,先捡一些小事情说了一遍,才说:“金家大宅院的契约到了我的手上,我也不准备让它空着,想收拾收拾,再让母亲和弟弟搬过去,咱们年底也过去过新年。” 金家的大宅院本来就是金家的财产,落到她的手里,哪有考虑旁人的心情而空置的道理? 裴宁川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我可以陪你过去住几天。” 解决完金家大宅院的事情,金灿月想到下一件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试探道:“最近你没有时间?灿阳来信了,说想和同窗一起请教你学问。” 裴宁川挑了挑眉。 他想要倒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却距离远够不着,正准备起身。 金灿月见他的小动作,连忙倒了茶递过去,“如果你实在没有时间就算了,是他不懂事……” 笑容渐渐变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有时间。” 裴宁川觉得自己再不答应,就成了恶人,白白享受她的温柔体贴。 金灿月猛地欢喜道:“什么时间?” “你定。” 裴宁川拉了拉金灿月的衣袖,让她挨着他坐了下来,“不着急,有话坐下来说,你累不累?” 金灿月摇摇头,扒拉了一下手指头,偏头问道:“马上就是腊八节,那天书院休沐,金灿阳和他的同窗都有时间回城,你可以吗?” “可以。” 裴宁川好笑地看着她安排,提了一句,“要不那天腊八节就去金家老宅如何?” “妙哉!”金灿月拍手赞了一句,又道:“我给母亲去一封信,让她安排仆从加快速度清理,暂时先把前院、待客厅还有咱们住的庭院清扫干净,其他的后面慢慢再整理。” 书房里有现成的毛笔和纸,她当即书写了一封信,唤来琥珀,让她安排人去送信。 裴宁川等她安排好这些事情,才拉着她的手,慎重地说道:“听说定阳长公主要回京了。” “定阳长公主要回京了?另一个惦记你的女人?” 金灿月挑了挑弯弯的柳叶眉,似笑非笑。 “听谁说的?” 她得知道传这个消息的人的目的。 裴宁川不敢解释定阳长公主对他的想法,说多了还以为他多关注赵淑媛,只得简单地回复,“今天朝会结束后,陛下告诉我的。” 金灿月放下心来,陛下给的消息肯定靠谱。 大约陛下也是让裴宁川有个心理准备的意思。 裴宁川又道:“定阳长公主回京的消息,我会让人再确认一下,随时传来最新的消息,顺便再收集一些赵淑媛的资料。你记得看一看,了解一下,方便以后应对。” 定阳长公主赵淑媛多么霸道无理一个人,她不一定还记得年少时那些旧事,但是肯定不会不对灿灿感兴趣。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赵淑媛肯定找上金灿月,还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 金灿月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从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风雨,没有人能够替她背负。 选择裴宁川,更是踏上了荣华富贵的角斗场。 第134章 带着一车赝品和正主叙旧? 金灿阳的书信,不是金灿月回复的,是裴宁川亲自写的。 金灿阳收到裴宁川的信时,高兴得蹦了起来,恨不得一蹦三丈高。 “好消息!好消息!” “我姐夫答应抽个时间见一见我们,讨论一些咱们不清楚的知识学问。” 大家正聚在一起用膳,听见金灿阳的话,脑海里反应过来金灿阳的姐夫就是当朝裴相,立刻激动得站了起来。 “真的假的?” “裴相愿意见咱们?” “你没有搞错吧?” 有聪明的学子,已经从金灿阳的手中抽走信,一目十行,确定了这个消息。 这些人得到准确的消息,越发激动了。 有的人商量腊八节那天的穿着打扮,有的人想着那天带哪些礼物,有的人念叨带哪些问题去询问裴相,还有的人闷闷不乐…… 闷闷不乐? 金灿阳看了看唯一“正常”的同窗,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肩膀,“霍云亭,你怎么回事?不想去我家了?” “那天我不去了吧。”霍云亭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金灿阳变了脸色,问道:“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若是我说得你不高兴,我可以道歉。” “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家里有点事。” 霍云亭有自己的小心思,最近听到舅舅出了事,表哥下落不明,正烦着,还怕牵连好兄弟们。 但说到一半,又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可没有大人那么多心眼,听说霍云亭不想去,立刻扑了过去,三言两语,又是威胁,又是说好话,哄得霍云亭改了主意。 他们去的是裴相夫人的娘家宅院,不会碰见不该碰见的人吧? 腊八节当天,金家安排了两辆马车来接人。 霍云亭不想扫兴,终究是上了金家的马车。 耳畔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霍云亭受到同伴的影响,忍不住雀跃起来,加入他们的聊天。 不知道走了多久,几个少年说话说得嗓子发干,又端着茶猛灌了几口。 有心细的同窗问道:“咦,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前面城门口堵住了,得等一等。”车夫是金家的人,听见里面的小公子在问,也不拘是哪家的,随口回了一句。 众人掀开车帘一看,还真是堵了好多人和车马。 金灿阳站在马车上远眺,堵在这里的人不是前面发生事故造成的,而是城门连接的主道空了出来,有仪仗队经过,像是哪家贵人。 他低声呢喃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好生气派!” 听说姐姐回城那日,也很风光,想来与今日的贵人差不多吧。 几个同窗听见,也跟着低声讨论起来。 “我家倒是有钱,但是我爹我娘摆不出这等架势,你看那马、那车、那人,得花多少钱才能做到这一步!” “兄弟,那仪仗队不是有钱就能搞来的,马是西域上贡的骏马,香车上的木料和布料也不是凡品,就连人……都非军中将士莫属!” 难道是哪位军方勋贵的家眷回京?没听说啊…… 几个人都是有钱有权的出身,评论起来头头是道,猜对方身份的时候,却是一头雾水。 唯独站在最后面的霍云亭瞥了眼仪仗队打出来的旗帜,下意识地说道:“是定阳长公主。” 他自知失言,不顾其他人的追问,弯腰躲进马车里。 面色因震惊恐惧而泛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车帘,手背上青筋因太过用力而鼓鼓的,根根分明。 剩下的人见队伍进城了,方才钻了进来。 此时,霍云亭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无波无痕,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金家的马车跟着人群往城门口行驶,晃悠悠的,不疾也不徐。 而今日京城备受瞩目的定阳长公主赵淑媛,正在马车里听她的女官陈蕊儿说教。 定阳长公主长得不算绝美,微圆的脸型配上大气的五官,有着皇家的富贵尊荣养出来的威严与霸道,就算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也让人不敢随意冒犯。 这样一个贵妇人,偏生衣衫凌乱地躺在两个男宠的怀里,享受对方的投喂,手还不老实地在男宠身上游弋,美丽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妖媚,几分放荡。 仿佛没有将眼前正襟危坐的女子放在眼里。 陈蕊儿坐得笔直端正,看着定阳长公主这荒唐的模样,气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殿下,您有没有在听臣说话?” 若不是苏皇后的临终遗言和苏家的厚礼,她真地想拂袖而去。 “本宫听着呢,不就是驸马的事情吗?本宫心里有分寸,不用刻意收敛着,也不会让群臣抓到小辫子。” 说完,她继续调笑着两个美男,俨然没有当回事。 陈蕊儿真地生气了,提高音量吼道:“为了两个男宠的戏言,你杀了驸马,也平了这件事,咱也就不多说了。但是为什么要带着驸马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上京城?那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亲手养过,当斩草除根啊!” 定阳长公主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还用得上何家吗?知道他们家男丁少,我给他们留着,说不准将来还有用。” “可你杀了他的父母……”陈蕊儿顿住,她失言了。 定阳长公主挥了挥手,“嗐,陈女官担心什么?何沅江那么懦弱的人,原配妻子被我逼死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他真能提刀砍我不成?” “不过是我杀他的借口!” “你以为那个小崽子不知道驸马死的真相吗?你以为何家不知道真相吗?你以为整个封地不知道吗?” 陈蕊儿要气死了。 她不想面对荒唐的定阳长公主,掀开车帘就要出去透气。 却在这时,她见到迎面路过的马车,矜贵低调得陌生,却又透着一丝熟悉,愣了愣,没有及时放下车帘。 定阳长公主也瞥见了,立刻大喊道:“是裴家的族徽!裴宁川?” 又立刻吩咐道:“来人!给我拦住对面的马车,我要亲自见一见马车的主人,叙叙旧。” 陈蕊儿见到身后满车的男宠,或多或少有几分与裴相相似,眉心紧皱,能夹死好几只蚊子。 带着一车赝品和正主叙旧,长公主是认真的吗? 第135章 狭路相逢长公主 今天是腊八节,金灿月约了金灿阳和他的同窗,聚在原来的金家大宅院,增添几分人气和喜气。 当然,裴宁川也是重要的人员,要跟着她同行。 从昨天晚上开始,金灿月一直惦记着今天早点出门。 清晨起床时,她刚刚掀开被褥,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咬了咬牙还是坚持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下一刻,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裴宁川瞄了瞄窗户外,还是一片灰暗,又见到金灿月冷得哆嗦,瞬间伸开长臂将人卷到怀里,捂在温暖的被褥里。 沙哑的嗓音中透着几分懒洋洋的味道,“天色好早,再陪我睡一会儿。” 金灿月顾及着裴宁川早朝起得早,今日是难得的休沐之日,不忍心拂去他的好意。又想着金灿阳几个人从城外回来,时辰不会太早。 于是,她重新躺回了温暖的被褥里,准备睡半个时辰的回笼觉。 然而,她错估了某人的小心思,在床榻之上,某人对着她又亲又抱,犹如追逐的两条鱼儿,亲密无间,嬉闹了一个早晨。 还是宫里的人来送腊八粥,裴宁川才放过她。 想当然的,她和裴宁川套马车出门时,冬日的暖阳已经升起,时辰不会太早。只得匆忙出门,争取早点赶去金家大宅院,给母亲搭一把手。 奈何还有两条街道的路程,他们遇上了定阳长公主回京城,街道戒严,所有的车马停在路边等待。 裴宁川想去和对方交涉一下,对面的仪仗队已经近在眼前,金灿月不想节外生枝,便准备避让一二,叫住了他。 “灿灿,等到仪仗队过去,还得一两刻钟,我去旁边的商铺买一些糕点,顺便带过去招待客人。”裴宁川如是说道。 金灿月点了点头,“多买一些桂花糕,灿阳喜欢吃清甜味淡的糕点。” 就这么巧合的,宰相府的马车遇上了回京的长公主府的马车。 金灿月有心避让,让马车停留在路边,一动不动,还是被定阳长公主赵淑媛给盯上了。 定阳长公主赵淑媛让人驾车靠近时,金灿月正在马车里围着炉子烤火,指使琥珀将红薯扒拉出来,戳一戳烤软了没有。 整个车厢里散发着淡淡的烤红薯的香味,几个人脸上散发着愉悦的笑容。 定阳长公主不知道内里的情况,误以为车里坐的人是裴宁川,立刻掀开自家的车帘搭话,“敢问对面可是裴宁川裴相的马车?” 驾马车的人不是专门的车夫,而是话少的景和护卫。 景和知道裴宁川说过定阳长公主回京之事,没有多问也猜出对方的身份,不想节外生枝,便淡定地颔首,表明身份。 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主人正是裴相。” 他暗暗地想:这么冷淡,定阳长公主应该会离开了吧? 定阳长公主可不知道景和沉默的脸皮下的小心思,她故意高声招呼道:“一别十多年,本宫再临帝都,裴相不肯露面一见故人吗?” 金灿月听见马车外的动静,有人提起裴宁川,还自称本宫,又和裴宁川是故人,来人的身份一目了然。 她心道:是定阳长公主? 特意让出来的街道,定阳长公主停下来做什么?特意找裴宁川叙旧? 可裴宁川不在马车上呀! 琥珀准备掀开车帘出去看情况,却被金灿月拉住了手臂,摇头示意她别出去了。 若是定阳长公主知道马车里有女眷,指不定这个旧要叙到什么时候去,难道这么多车马停在原地,浪费的时间还不够多吗? 景和扫了眼车帘,见马车里没有动静,知道夫人不想出来见客。 他若有所思,淡淡地说道:“贵人见谅,裴相不在马车里,去商铺买东西去了。” 为了裴宁川的安危着想,他并没有示意任何方向。 眼神低垂着,没有看向前方,也没有看向后方,这副神情在定阳长公主眼中,就是这护卫在撒谎,欺骗于她。 定阳长公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裴宁川,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缩头乌龟了?还让护卫撒谎骗我?” “行了行了。你以为本宫还惦记着你,非要纠缠你了?你放心,本宫身边美男无数,不缺你这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金灿月端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听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特别是定阳长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幸好忍住了。 若不是她想尽快去金家大宅院,真想掀开车帘见一见定阳长公主,瞧一瞧她所说的美男无数。 琥珀跟着捂住嘴巴偷笑,还是翡翠看不下去了,轻轻推了推她。 小姐笑裴相就算了,你这个小丫鬟跟着笑话裴相,旁人若是看见了会怎么想裴相? 琥珀皱着眉头,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阻止自己笑出声来。 定阳长公主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马车里的人的回复,心道:难不成裴宁川真地不在马车里? 跟随在定阳长公主身后的女官陈蕊儿,见到周围百姓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公主,她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您,我们继续出发吧。” 定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你们让队伍往右边挪一挪,让出一条可通行豪华马车的道路来,让裴相的马车先过去。” “是。” 见到定阳长公主这么好说话,陈蕊儿对于让路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她对于定阳长公主对裴相的态度,又迷惑了几分,刚刚还拉着男宠炫耀,得知对方不在这里,又给空马车让行是什么神操作? 金灿月也没想到定阳长公主会让路,还迷惑地挠了挠脖子,难道这就是白月光男神的力量? 的确这段路堵了好一会儿了,景和见到对方愿意让路,也不等夫人吩咐,朝着长公主的方向道了声谢,径直驾着马车擦身而过。 有什么问题,定阳长公主自会找裴相的麻烦。 马车晃悠悠地前行,准备去接裴宁川,与定阳长公主的马车擦身而过时,一阵北风吹来,吹得车厢两旁的帘布上下翻飞,露出了里面的一角。 赫然是年轻女子娇美的脸蛋,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定阳长公主捕捉到这么一幕,顿时大怒道:“裴家马车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是谁?怎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让行?” 听到赵淑媛的质问,陈蕊儿跟着看过去,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车帘已经将里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丝不漏。 她将信将疑,“裴相马车里有女子,是不是殿下眼花看错了?” 然而,对面金灿月也不是真的软柿子,马车驶过去后,她朝着琥珀眨了眨眼,琥珀得到主人的命令,高声道:“我家主人多谢长公主殿下的谦让!” 也不知道说的是路,还是人。 定阳长公主听见年轻女子的声音,大怒:“你听见没有?她们这是在挑衅本宫!” 第136章 裴相错过了美人恩 定阳长公主想要命人拦下裴家的马车,陈蕊儿站出来阻拦她,再任由长公主在长街上一闹,双方发生什么事故,伤害到附近的百姓。 若是陛下得知了此事,可不会偏袒长公主。 那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殿下,那女子坐在裴相的马车中,想来身份肯定不一般。” 定阳长公主气呼呼地回道:“我当然知道她身份不一般,一般人能坐上裴家的马车,挂着裴家的族徽出行?” 那可是能代表裴家女眷的女子! 陈蕊儿当然知道定阳长公主在想什么,想着那女子是不是裴宁川的女人?但是裴宁川一向不近女色,他们家殿下这么高贵美丽的女人,裴相都能够冷脸拒之门外。 这么不解风情的人能在这个岁数开窍吗? 还是招惹那么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从长公主在马车前问话,那姑娘吓得不敢答话,再到后面马车远去,又让个下人故意挑衅,向旁人炫耀她的存在。就知道这姑娘年岁小,想法天真幼稚。 陈蕊儿拿不准这个人的身份,就不会出言误导定阳长公主。 缓缓劝说道:“你别这么冲动,等我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再说,说不准这女子是裴相的什么亲戚晚辈。到时候让裴相知道你欺负了他家小辈,你还怎么面对他?” 定阳长公主冷静了下来,嗔怪道:“看你说的,他裴宁川是我什么人?我欺负了他的人,需要解释什么?” 陈蕊儿无语沉默,不想和定阳长公主计较。 这人心思犹如海底针,一般人捉摸不透,她可不想与定阳长公主多做争论,浪费时间和精力。 定阳长公主见到陈蕊儿不说话了,旁边的男宠围过来讨好她,她也没心思玩乐,而是叮嘱陈蕊儿,“等到咱们安顿下来,你立刻将京中的人员变动情况整理一份资料给我,特别是裴相府上的人。” “咱们离开京城多年,再加上之前忙着处理何沅江的事情,耽搁了京城的消息。” “若是要在诸位皇子的事情上插一手,还是需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蕊儿点头应诺,态度恭敬。 这才是她愿意侍奉效忠一生的定阳长公主。 而被定阳长公主主仆二人议论的人,恰好在糕点铺子前面接到裴宁川和春明,马车晃悠悠地前往金家大宅院。 金灿月没有隐瞒刚刚发生的事情,“刚刚裴郎去买糕点,错过了一场美人恩!啧啧……真是可惜!” 裴宁川扫了一眼金灿月的神情,他可没从金灿月的脸上看出可惜的样子,稍微转了转脑子,问道:“是不是遇见赵淑媛了?她找你麻烦了?” 下一刻,他紧张地盯着金灿月,查看她的情况。 “那倒没有,我没下车。”金灿月摇了摇头,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她本来是带着无数美男来和你叙旧的,从景和那里得知你不在马车上,还挺失望的,最后很有涵养地让路放行。” 裴宁川没好气地说道:“她给我让个行,就被你解读出美人恩了?” “嗯哼,这就是你不对了。”金灿月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都堵在路上,唯独让你裴相的马车先行离开,这不是美人的恩情是什么?” 裴宁川见到金灿月一副“你别不知好歹”的小表情,忍不住低头垂眸一笑,“赵淑媛的性情一向多变,行事更是随意妄为,指不定她在让路前,还得讥讽我一顿。” 金灿月惊诧地眨了眨眼,“裴家郎君,你还很了解定阳长公主嘛!” “别搞怪!若是你时时担心她把你拖上床,你也会像我一样了解她。”裴宁川知道金灿月有几分吃味,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 金灿月也不是吃醋了,就是故意调侃几句。 她知道在裴宁川这个位置上,肯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消息都要灵通。对定阳长公主了解,那是对敌人的了解。 “好吧!我还没说完,还要告诉你,她在给你让路前,想要见你没见到人,以为你故意不见她。恼羞成怒之下,骂你是缩头乌龟,嘲讽你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裴宁川抽动了一下嘴角,“灿灿,这些话不必非要告知我!” 金灿月捂着嘴巴偷笑了一会儿,方才正经地说道:“她让路,我们先走了,没有客套。但是在两车相交之时,风吹动了马车的车帘,定阳长公主从车厢的窗口见到了我,发了好大的火。” 裴宁川轻轻挠了挠金灿月的掌心,安抚道:“大约是你我大婚的消息,她还没有收到,见到你出乎意料,才没有忍住发脾气。” 金灿月眯了眯眼,笑了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可是我还让琥珀向她道谢了的!” 裴宁川愣了愣。 转瞬淡淡的抿唇一笑,他轻轻拍了拍金灿月的手,低声笑道:“你还真是顽皮!” 明知道定阳长公主不知道她的存在,故意让路卖好给他裴宁川,金灿月还在暴露后道谢,是真的道谢吗? 那是火上浇油! 第137章 霍云亭的小秘密 金灿月到金家大宅院的时候,金灿阳还没有带同窗回来,只有江莲心领着仆从在忙碌。 有两个得脸的婆子守在门口等着,一个见到裴家的马车到了,连忙飞奔进去报信,一个迎上去见礼,给裴宁川和金灿月解释家中忙碌,江莲心不能亲自相迎。 裴宁川表示不介意,他知道偌大的金家大宅院只有江莲心一个主子,肯定操持不过来。 金灿月更是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领着裴宁川穿行在漂亮雅致的园子里,偶尔介绍几句。 听到得力婆子的禀报,江莲心快步走了出来,半路见到金灿月和裴宁川时,他们已经绕过前院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 又一见身后跟着的仆从个个捧着礼物,矜持地笑道:“你们登门还买什么礼物?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金灿月知道她母亲也就是这么一说,直接迎了上去,“您安排人带着宰相府的仆从去归置这些礼物,我和宁川还带了些新鲜的糕点,再让人泡一些茶,让弟弟和他的同窗们尝尝鲜。” “哎!我让人马上去安排……” 江莲心笑着应了,见金灿月如此客气疏离,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身后婆子那里取来钥匙,双手递给金灿月,江莲心顿了顿,难得压低嗓子,温柔地说道:“这是书房的钥匙,我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你看差什么东西,直接叫人去准备。你们也是府中的主人,回自己的家,不必客套。” 金灿月挑了挑眉,捏着从江莲心手中接过来的钥匙,“既然母亲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厨房的事用不着她亲自盯着,也用不着她打下手,直接带着裴宁川去了书房。 书房门一推开,就是开阔的厅堂,金灿月领着裴宁川入门,介绍道:“以前这里是我父亲请各家商铺管事议事的地方,位置稍微偏了点,也是为了安全保密需要。” 手指摸着桌案上的一对狮子镇纸,“笔墨纸砚都在这里,你看等会儿教那几个孩子,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不用了,很齐全。” 裴宁川缓慢地打量着书房的布置,目光落在一幅寒梅图上,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金灿月久久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一转头,俏脸窘得发红。 “别看!那是……” 裴宁川轻笑道:“这是你画的红梅?” “不不不……”金灿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肯承认。 这是她五岁那年画的涂鸦,一朵朵红梅既不形似,又不神似,偏生父亲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非要挂在书房里,说是欣赏。 她努力掰扯着,“这是我弟弟画的!” 裴宁川淡淡地瞥过来一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你说是就是吧。” 金灿月越发尴尬了。 恰好这个时候金灿阳领着同窗们过来了,走到大门口听见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囫囵,笑嘻嘻地问道:“姐姐、姐夫,你们在聊我?” 裴宁川正准备开口说什么,金灿月连忙转身挽住裴宁川的胳膊,在几个孩子看不见的角落里,她悄悄拧了拧裴宁川的胳膊。 裴宁川眉眼都没动一下,宠溺地看了眼金灿月,朝着金灿阳说道:“我们在聊你什么时候到家。” “哈哈哈,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金灿阳笑嘻嘻的,连忙拉着身边的同窗们,给裴宁川一一介绍。 等到介绍霍云亭的时候,他见霍云亭呆愣在现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宁川,只觉得好笑。 兄弟,你说不想过来见裴相,还惊喜得回不过神来是怎么回事? 金灿阳哪里知道,霍云亭在路边见到定阳长公主的车马后,满脑子就是舅舅和表哥的事。 此时一见到裴宁川,霍云亭对上熟悉的眉眼,就想起了故人。 没有落下眼泪,已经算得上克制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仅仅金灿阳发现不对劲,就连金灿月也跟着侧目,细细打量这位少年的脸庞,还别说眼形和额头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裴宁川的模样吗? 金灿月古怪地瞥了眼失态的霍云亭,又看了看裴宁川,玩笑道:“两位长得有点相似啊,不会是分离多年的……” 她很想说“父子”,但是盯着裴宁川刀子似的眼神,她不敢。 只得改为:“兄弟吧?” 这一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少年都被金灿月逗笑了,就连霍云亭也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不敢问。 裴宁川无语,“夫人,你觉得我和这位小公子的年龄差距,能是兄弟吗?” 金灿月眯了眯眼,眼神逐渐震惊,“难不成是……” “别说了,我和他没关系。”裴宁川真怕她说出什么惊世之语,手掌轻轻地堵住她的嘴。 金灿阳从没见过姐姐这么活泼,但是活泼得让他不适应。 幸好姐夫及时阻拦。 他连忙在霍云亭面前挥了挥手,“兄弟,刚刚发什么呆?是不是来的路上见到定阳长公主被吓到了?” 算是给同窗一个台阶下。 霍云亭知道自己刚刚的失态有点失礼,连忙点头称是。 “原来你们也遇见了定阳长公主,难怪如此。”金灿月没有计较这些,顺着揭过了此事。 霍云亭感激一笑,忙站出来行礼,“小子姓霍,名云亭,家父在军中有一点职位,是个守城门的副将。” 在场的学子身份有高有低,倒是衬得守城门的副将不怎么起眼。 可是十多岁的孩子,还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裴宁川看得一清二楚,对他的家世也起了心思,脑海里在回忆。 既然这些人是崇拜裴宁川,找裴宁川请教学问而来,金灿月倒是不好打扰他们,浪费他们的时间。 接下来,她借着去找江莲心的借口,将书房留给了这些少年人。 裴宁川留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教导这些孩子,耐心地解释文中道理,倒也没有藏私。 几个人相处得融洽,少年们愈发敬佩裴宁川。 而裴宁川大部分时间在讲学,还留了三分心思在霍云亭身上,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你怎么把‘沅江’的‘沅’字读作‘玄’?” 霍云亭脸色微白,站起来解释道:“小子是为了避家母的讳,一直都是这么读的。” 裴宁川淡淡地笑了笑,安抚住他的情绪,方才道:“坐下吧。” 第138章 读书人套路多 几个孩子见裴宁川没有架子,一直围着他转,请教他问题。直到午膳时间,江莲心安排人过来请了三遍,他们才放过了他。 不管是官家还是商户,用饭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偏生这些孩子心情飞扬,连喝腊八粥都比寻常甜了几分,嘴角笑容不断。明明没有说话,又似乎说了什么。 午饭后,这几个孩子又鼓捣着金灿阳,拉着裴宁川去书房泡了一下午。 金灿月倒是安静了许多。 没有裴宁川的陪伴,也没有江莲心的诉说,安静地坐在暖阁里烤红薯。 由于几个孩子都住在城里,答应了家里要回去用晚膳,在金家待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裴宁川过来暖阁的时候,金灿月正从炉子上扒拉出来一个红薯。 “母亲没有陪你一起烤火?” 饶是裴宁川问得自然,金灿月在脑海里转了几遍,才确认裴宁川问的是她娘江莲心。 金灿月貌似吃味似的,说道:“裴相这等娇客登门,娘在饭点还能歇着?那肯定去厨房盯着饭菜的情况!” “你不知道,刚刚我拉都拉不住她,看见她多重视你。” 见金灿月表演得夸张,裴宁川淡淡轻笑出声,“那是母亲重视你,我是沾了你的光!” “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得对我再好一点!” 金灿月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立马蹬鼻子上脸,撒娇卖嗔。 裴宁川故作为难地说道:“这有点困难……” 一见到金灿月怒瞪着圆圆的眼睛,偏头过来看着他,他顺嘴说出了酝酿已久的下一句话,“除非你把你的红薯分我一半!” 金灿月的表情更古怪啦,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裴相,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怎么还骗吃骗喝起来了?” “骗自己的娘子的吃喝不违法吧?”裴宁川挑了挑眉,“而且我不白吃白喝,我要把以后的人生都抵给你耶!” 金灿月将手中红薯一分为二,塞给他一半。 “给你给你,别装可怜啦!” 这时,她才发现另一个人久久不来,“我弟灿阳呢?送同窗回家了?” “不是,送完同窗出门后,他就去书房用功学习去了,说是还有一点问题没有弄得清楚明白透彻。”裴宁川快速说完,咬了一口红薯,慢慢吃了起来。 金灿月想起那几个孩子,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叫霍云亭的少年吗?” “记得,有特别关注。”裴宁川回得简短,却不含糊。 金灿月仔细回忆了一下见到少年的经过,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和裴宁川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缘故,她不能不关注几分。问道:“那孩子真的被定阳长公主的威仪吓着了?” 仅仅见到定阳长公主的车队就吓得失态。 这心理素质真的正常吗?以后科举考试没得问题吗? “吓是真的吓着了,没有说谎的必要。”裴宁川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不是被定阳长公主的威仪,而是被定阳长公主的身份吓到了。” 金灿月眼中露出几分困惑,“这有什么区别?” “因为霍云亭是驸马何沅江的外甥,而定阳长公主杀了驸马何沅江,霍云亭知道了这件事情。”裴宁川如是道。 “所以,霍云亭见到皇家公主的威仪不会受到如此惊吓,见到杀害他舅舅的定阳长公主却会如此。” “啊?” 金灿月着实没有想到这么个结论。 “你说霍云亭是定阳长公主的驸马何沅江的外甥,是他自己告诉你的?” 裴宁川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实在是太好猜了。 “前几天,定阳长公主要回京的消息传出来,我就翻出以前的记载,记载关于她的关系网。驸马何沅江是何家的庶子,下面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叫何沅芷,在定阳长公主的运作下,嫁给了京城守门副将霍都。” “而刚刚在书房给霍云亭讲课时,他读到‘沅江’的‘沅’字,为了避母亲的名讳,读作‘玄’。” 金灿月想了想,“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他是何沅芷的儿子吧。” “万一何家同辈其他的女子也带了‘沅’字呢?霍云亭就是担心被牵连受罪呢?” 裴宁川摇了摇头,“我还找了好几段文字,让这些孩子读,他又将‘芷’和‘都’两个字避讳了,这不是偶然。” 金灿月看着裴宁川的眼神一言难尽,难怪都说读书人黑心肠套路多? 她家这个也不例外啊! “等等,你说定阳长公主的驸马何沅江是何家的庶子?他怎么被长公主瞧上的?” “我记得定阳长公主可是先帝和皇后的唯一嫡女,这身份不得配正儿八经的名门嫡子?不是嫡子也得是年轻有为的官身吧?” 裴宁川瞥了眼金灿月好奇的目光,他本不想告知她,还是委婉地说道:“刚刚你觉得霍云亭与我有些相似,你觉得他是像谁?” “外甥像舅!” 金灿月脱口而出,瞧着裴宁川的俊脸,接着感叹道:“没想到你这张脸这么稀罕,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绝色!” 裴宁川揉了揉额头,辩解道:“我保养得挺好的,没什么变化!” 所以,你不用遗憾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的模样。 金灿月倒不是真的遗憾,就是感叹一句,继续说着正事。 “这么说来,定阳长公主还是有点恋爱脑的,对你念着旧情,以后诸位皇子争那个位置,若是二皇子胜了,你还是可以靠着这张脸求到定阳长公主面前,保全荣华富贵啊!” 裴宁川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看何沅江是怎么死的,想都不要想。” “若是定阳长公主真地这么糊涂重情,她也不会安排何沅芷嫁给霍都,那可是守着京城的副将,看着不起眼,在重要时刻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她要帮助二皇子争那个位置,霍都很重要的!” 金灿月动了心思,若是一旦发生宫变,这位霍将军很重要,决定了皇子夺嫡的胜败。 她低声说道:“若是咱们将霍将军拉拢过来……” “别,太扎眼了。”裴宁川摆摆手,让她别乱来,又道:“你也想得真够长远的。” 金灿阳在门口听了一半,也落在了心里。 幸好门口守着的人是翡翠和琥珀,是姐姐的心腹,不会乱传出去。 他放心地进了门。 第139章 她肯定是裴相手中的棋子 今日裴宁川能在休沐之时,抽时间过来见他的同窗,虽是看在姐姐的金灿月的面子上,但金灿阳依旧感激不尽。 他在门口掀起门帘,轻声咳嗽了两声,提醒了里面的两个人。 别做非礼勿视的事情,别说非礼勿听的话。 金灿月听见弟弟的声音,抬眸瞥了眼,嫌弃地说道:“你来了就进来呗!怎么还在门口站着,等着我和你姐夫出来接你不成?” 金灿阳方才大步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担心你和姐夫说什么亲密的悄悄话,不方便我这个小孩子听见?” 金灿月约莫猜到他听见了一些内容,倒也不妨事。 毕竟金灿阳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比同龄人早熟,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是金灿月还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威胁道:“咱们在暖阁里说的话,没有第四个人听见,要是传出去了,唯你是问!” 金灿阳耍宝似的,用手指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人摆了一张不大的餐桌,金灿月和裴宁川在金家大宅院用完了晚膳,才乘着来时的马车离去。 而另一边,定阳长公主觐见了永昭帝,在宫里用了午膳,就早早地出了宫。 原本她是先帝和先太后的掌上明珠,在宫里有一席之地,永昭帝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不至于连这点体面都不给她。 但是定阳长公主自称此行跟随的人较多,不方便长住宫廷,主动提出辞别之意,前往早年修建的定阳长公主府落脚。 永昭帝见她这么防备,也就没有再安排人帮忙清理府邸。 长公主还没有回去,跟随的公主府的管事就安排随行的仆从整理公主府,勉勉强强整理出大致的模样。 车上的箱笼一样样地抬着进府,看起来熙熙攘攘的。 下午定阳长公主回去,恰好可以在后院小憩,却迎来了拜访的客人。 二皇子听说姑姑定阳长公主回京了,连忙火急火燎地让二皇子妃携带礼物过来拜访定阳长公主。 二皇子妃是个温和端庄的女子,一言一行最是温柔和气不过,绝不会被人嫌弃多长了张嘴。她见到定阳长公主绝口不提驸马何沅江之事,而是送上厚礼,说着二皇子的挂念云云。 定阳长公主是长辈,端的住架子,对她爱搭不理的。 二皇子妃也不觉得怠慢,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温柔和气地说道:“姑姑,您一路舟车劳顿,连带着府中的仆从也受了累,未必整理好府中的厨房,不如去我们府上用晚膳?” “就当作给侄儿和侄媳妇一个孝敬您的机会,晚宴为您接风洗尘。” 定阳长公主不疾不徐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二皇子妃的安排。 但是一想到上午入城的时候,她被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给欺负了,心里就堵得慌,有气没地方撒。 二皇子妃见到定阳长公主脸色难看,关心体贴地说道:“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吩咐,我就先下去安排下人,准备出行的东西,不打扰您休息。” 等出行的车马准备好,定阳长公主也能休息一到两刻钟,解一解身上的困乏。 定阳长公主叫住了二皇子妃,拍了拍旁边的榻,“等等,你坐我旁边来,给我讲一讲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这才回京,什么都不清楚,总归是不妥当。” 二皇子妃愣一愣,见定阳长公主如此积极,也不推辞她的要求。 她娴雅端庄地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讲述出来,大多是几位皇子在朝中的争斗,以及相关朝臣的关系变化。 这些都是她出门前,二皇子给她讲的朝中局势。 明显裴宁川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不是重点讲解的对象,但是大皇子倒台绝对少不了他。二皇子妃简单地提了几句,让定阳长公主心底有个数。 定阳长公主久久没有听见那个女子的消息,不禁蹙了蹙眉梢,着急问道:“裴相身边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没有吧……” 二皇子妃听到定阳长公主的发问,回答地磕磕巴巴的。 她记得裴相刚刚迎娶江陵郡主,爱重那样美丽的姑娘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招惹其他女子? 定阳长公主的女官陈蕊儿,见到二皇子妃犹疑奇怪的眼神,跟着追问道:“那裴相身边有没有年龄小的姑娘家?远房侄女、表妹、好友之女或者族中女眷……” 二皇子妃顺着陈蕊儿的身份往下想,没有任何头绪,摇了摇头,“裴相府中除了江陵郡主和她的陪嫁侍女,哪里还有其他的年轻姑娘家?” “江陵郡主?陪嫁侍女?” 定阳长公主心里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恰好陈蕊儿看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二皇子妃见她们皆惊诧而茫然,眼眸微转,便明白了定阳长公主的情况。 “姑姑远在封地,距离京城数百里之遥,想来还没有听说裴相娶妻的事情。这位江陵郡主便是裴相的新婚妻子,年岁也不大,比侄媳还要小几岁。” 比二皇子妃年岁还大的名门贵女,还未嫁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凤毛麟角,更多的是和离在家或者守寡在家的。 定阳长公主死心了。 犹未完全死心,还是不服气地追问了一句,“这位江陵郡主何许人也?本宫怎么从未在宗室女中听见她的名号?” “江陵郡主并非宗室之女,乃是陛下因功勋贡献而封的爵位。” 二皇子妃本是不愿意背后说人是非的性子,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荆江水患,金灿月组织商队,帮忙救助江陵灾民之事,从而得到永昭帝的嘉奖,获封为江陵郡主。 定阳长公主听到承恩伯府欺负金灿月的事情,最后反而让金灿月得了便宜,身份地位更上一层楼,顿时气得猛拍桌子,骂道:“徐玉华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是本宫是她,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商户女上位?” 二皇子妃闭口不言,不会替金灿月说一句好话,也不会跟着定阳长公主骂徐夫人。 老实本分地做她的皇子妃。 女官陈蕊儿劝说着定阳长公主,“殿下,别生气了。说不准那商户女就是裴相手中的一颗棋子,用来对付徐夫人对他的纠缠。” “此言甚是有理!” 定阳长公主的怒火降了下来,她可不承认自己败给了一个商户女。 又朝着二皇子妃吩咐道:“我要见一见这位江陵郡主,你尽快安排一下,就这几天吧。” 第140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二皇子妃作为晚辈,自家夫君又有求于姑姑定阳长公主,她能拒绝定阳长公主吗? 显然不能行。 她亲自接定阳长公主到二皇子府赴接风宴,在席间提起这个话题,说借着举办宴会的机会,让江陵郡主过来赏玩,让姑姑见上一面。 二皇子觉得这主意好,没有拒绝,直接委托给了二皇子妃。 这一下,定阳长公主满意了,二皇子也满意了,唯独二皇子妃不得不再强撑着身体,招来身边的得力仆妇,一一吩咐下去,采办举办宴席需要的食材和瓜果。 要知道如今已经是腊月里,这宴会不能再往后拖了,再往后就快要过年了,各家的夫人年底有得忙。 第二日,裴宁川下值回家后,并没有着急处理带回府中的公文,而是和金灿月坐在一起取暖,问起了定阳长公主的行踪。 这不,景和立刻呈上了探子们的消息,“昨晚定阳长公主去了一趟二皇子的府上,说是公主府的厨房没有整理出来,恰好二皇子妃邀请她过去接风洗尘,她便去了。” 裴宁川淡声说道:“定阳长公主养过一段时间二皇子,他们之间的情分不一般,二皇子妃过来邀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定阳长公主见过其他人吗?” 景和摇了摇头,“昨晚定阳长公主去了二皇子的府中,其他人都扑了空。今早长公主府闭门谢客一日,说是定阳长公主累着了,不想见客。” 裴宁川淡声嘲笑道:“驸马伏诛了,她倒是谨慎了几分。” 整个暖隔里,金灿月一直在旁听二人说话,此时又一次提及长公主的驸马何沅江,她来了几分兴趣,“这何驸马刺杀长公主,反被长公主反杀,到底是什么情况?刺杀公主的驸马不得九族消消乐吗?这何家可是好好的!” 她怎么感觉有点不真实。 难不成长公主还对驸马余情未了,不殃及子嗣族人? “具体的情况,定阳长公主的封地那边隐瞒得很严实,暂时没有探听到真相,听说是和定阳长公主养的男宠有关系。”裴宁川边翻阅着消息,边回复金灿月。 金灿月脑海里想入非非,脑洞大开,说道:“难不成是驸马觉醒了,厌恶定阳长公主养男宠,决定出手阻拦?一个自恃正宫的身份与众不同,一个厌烦替身不识趣,双方相爱相杀误伤了?” “灿灿,你最近没少听戏曲,看话本子吧。” 裴宁川揶揄了一句。 又低声叹息道:“不管定阳长公主和驸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何家始终站在定阳长公主身边,屹立不倒,是因为定阳长公主需要何家,而何家恰好有价值。” 不管是定阳长公主,还是何家,绝对没有善良的人。 金灿月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裴宁川没情趣。 她当然知道定阳长公主能选中何沅江,不仅仅是那张出众的脸,还有背后的家世背景。 虽说何沅江刺杀过长公主,长公主却并没有按照律法处决何家。 裴宁川翻看完所有的资料,目光留在最后一张,“凌晨二皇子府中的管事出去大采买货物,特意呈上来给我看,是有什么问题吗?” “府中几位幕僚先生说,二皇子最近会宴请宾客,十之八\/九是为了定阳长公主回京之事。”景和转述着幕僚们的看法,多的不说。 裴宁川略微一思索,转头看向金灿月,“恐怕你也在邀请之列。” 若不是金灿月那一嗓子感谢,也许定阳长公主没有那么快知道她的存在,也就不会让二皇子妃年前还着急忙慌地办宴会。 不过年前年后邀请金灿月,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 果然,没有过几天,二皇子府中有下了请帖,还特别早地给宰相府送来了帖子,指明邀请江陵郡主过府游玩。 还说定阳长公主初归京城,听闻江陵郡主救济灾民的义举,非要一见。 琥珀拿着帖子过来的时候,还在说:“小姐,那什么定阳长公主肯定对您有敌意,咱们找个理由回了邀请吧。” “不必,定阳长公主又没有三头六臂,又不会当众发难。咱们回了她做什么?” 金灿月接过帖子,翻看了一眼,留了下来。 二皇子妃选的日子很好。 虽是寒冬腊月,昨晚刚刚下过一场雪,还没来得及化掉,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白雪。车轱辘在地面转过,留下一道道车辙印,却不怎么滑溜。 金灿月第一次登门二皇子的府邸,就有仆妇殷勤地带路,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不愧是皇家出品的仆从,比承恩伯府的仆妇素养高。 等到金灿月跟着仆妇抵达暖阁时,里面已经有不少贵夫人坐在一起嗑瓜子闲聊,皆朝着一个方向望过去,好像在欣赏什么奇珍异宝。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裴相的夫人来了,让她来品鉴一下,这幅画是什么意境?” 金灿月微微抽了抽嘴角,心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定阳长公主这么快就出招了?主打一个速战速决吗? 脱下外面的披风,金灿月缓步走过去,就见到定阳长公主坐在最中间,双手拿着一副画,众人围着她欣赏着。 而这幅画不算特别,就是一副鱼戏莲叶的景物画,空白之处还提了一首诗,落款处的印章也挺熟悉的。 再一看诗词的字迹也挺熟悉的。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诗词是裴宁川所书写,这画也是裴宁川所画。 难道这是裴宁川赠送给定阳长公主的? 第141章 肉麻讨好的画作 金灿月想了想,裴宁川从来没有给她说过送画的事情,那么最近肯定不会送画给定阳长公主。 特别是定阳长公主回京后这段时日。 若是往前推算,定阳长公主出嫁后,又去了封地十多年,裴宁川遵守男女之别,也不会刻意画一幅画,让人送去给定阳长公主。 那么只有定阳长公主出嫁前了。 金灿月端着热茶,坐在众人之间,随意瞥了眼画作的落款,日期是永昭三年。 现在是永昭二十三年,那这就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了。 难怪! 现在定阳长公主拿出这幅画作做什么,故意膈应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 见金灿月稳坐在那里喝茶,只是盯着画作时不时打量一下,没有评价的意思,定阳长公主朝着旁边坐着的苏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位苏夫人是先太后的娘家小辈,按辈分算,还要称呼定阳长公主一声表姑母。 她喝了一口热茶,捏着帕子极其自然地擦了擦嘴角,笑盈盈地问道:“素闻裴相诗画双绝,果然名不虚传,而夫人又是裴相亲自挑选的妻室,想来于诗画一道有独特的见解。不知道我等是否有幸聆听夫人对裴相这幅画的见解?” 又是捧杀,又是暗贬,这是绝了她装傻充愣的道路? 金灿月对定阳长公主的心思一目了然。 就算她现在自谦商户之女,没有正经学过诗画,其他人也不会说她真诚坦率,而是跟着定阳长公主嘲讽她不学无术,上不得台面。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再自爆短处? 不过,她好歹也是学过绘画的技巧,赏画品鉴的事也是略知一二。 但是她并不准备按照常规套路走,而是极其淡定地瞥了眼画作,故作玄虚地说道:“这鲤鱼挺活泼的!” 一幅鱼戏莲叶的画作,池塘里蹦出好几条鱼,唯独蹦得最高的那一条最有灵气。 让人过目难忘! 几位夫人偏头一看,跟着夸了起来。 顿时话匣子打开了,好几个人聊起了自己的画作或者好友的画作,还有人说起自家丈夫给自己作的画,不知不觉歪到了鱼戏莲叶的寓意,暗含男欢女爱的意思。 这时,几个人知道自己失言了,看了看定阳长公主,再看看金灿月,沉默不语。 定阳长公主让人接过她手中的画作,高高在上地看着金灿月,笑道:“除了鲤鱼很活泼,江陵郡主还从画中看出了什么寓意没有?比如说裴相对赠画之人的感情……” 众人震惊得深吸一口气,不敢吐出来。 这定阳长公主也太直白了! 她怎么敢对着裴相明媒正娶的妻子说“感情”二字? 还是对她定阳长公主的感情! 定阳长公主看着周围几个人的震惊眼神,得意地高扬着头颅,她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也是故意误导金灿月的地方。 她们这些蠢女人,肯定信了! 这下,不管金灿月怎么解析这幅画,都只会是错误的答案。 而金灿月坐在旁边看似沉默不语,内心里却吐槽了个够。 神他么的感情! 若不是定阳长公主主动询问,金灿月就要当堂气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高考诗词解析的题目,而不是在参加贵妇的宴会。 听那几个人的闲聊评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鱼与水的关系,可以暗喻夫妻情深。特别是定阳长公主出嫁前,曾经追求过裴宁川,如今又丧夫归来,宴请她们还拿出了裴宁川的画作,怎么看怎么暧昧。 此举不得不让在场的人多想。 就连金灿月都要怀疑裴宁川以前是不是和定阳长公主有过一段情,偏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就算这是裴宁川亲手画给定阳长公主的画,就算裴宁川曾经表达过什么暧昧之意,她也要掰扯到一边去,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 鱼戏莲叶是吧? 谁说只能寓意男女之间求爱欢乐的意思? 她金灿月绝对不会让定阳长公主得意,心里默默道:鲤鱼……鲤鱼跃龙门…… 等等,古代文人喜欢用一些景或者物抒发感情,同一个物象,小到表达男女之情,大到表达君臣之谊。 还有以美人自喻的臣子,你能说人家在找君王求爱吗? 金灿月突然醒悟过来,定阳长公主最后一句话是个陷阱啊。 她说“对赠画之人的感情”,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认为这幅画是裴宁川赠给她的,当然感情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为什么当时她不说是“裴相赠给我时的感情”? 也许这幅画裴宁川不是送给定阳长公主的,而是赠送给……当今圣上永昭帝的! 金灿月一下醒悟过来。 若是她当真按照这幅画是裴宁川送给定阳长公主的画来解析,事后只会被定阳长公主嘲讽,被旁人嘲笑她们是塑料夫妻。 这才是定阳长公主拿出这幅画发难的缘由。 金灿月因为猜测出了真相,而激动得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双手捧着热茶,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除了活泼的鲤鱼,我还看见了湖面很宽阔。” 原本正襟危坐的贵妇们一下扑哧笑了起来,有第一个人开头,其他几个人跟着笑弯了腰,也顾不上得罪金灿月这位江陵郡主了。 定阳长公主愣住了,嫌弃地问道:“你就看见这两样东西?” 仿佛在说“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 其他人看着金灿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视,看来这位也就是家里有些钱,用钱换来的郡主之位。面对真正的天皇贵胄,还不是被打回了原形? 二皇子妃笑着解围,“江陵郡主至纯至真,眼里见到什么就是什么……” 金灿月可不会给她们奚落她的机会,故作无辜地问道:“这鲤鱼代表我们家宁川,这湖面代表陛下,用来表达君臣之谊,最好不过。你们笑什么?难不成眼里还有别的景?还有更好的见解?” 众位贵夫人一下不笑了,连皇上都搬出来了,她们怎么敢放肆取笑? 就连定阳长公主的眼神都变了。 她看着金灿月的眼神满是忌惮,今日这幅画是她早上从宫中借来的,连永昭帝都不知道她会拿来试探金灿月。这丫头小小年纪,是怎么知道的?全靠蒙的吗? 二皇子妃不知道其中内情,温和地说道:“江陵郡主是不是误会了?” 她细心地解释道:“这幅画是裴相赠送给定阳姑姑的画,并非裴相赠送给圣上的画。” 金灿月自信傲然地一笑,眼神十分笃定,摇头道:“二皇子妃不了解我们家宁川,他这人呀——” 众人一下被金灿月的说词吸引,皆目光炯炯地望向金灿月。 就连一墙之隔的永昭帝也兴味盎然地看着金灿月,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唯独裴宁川预感小姑娘要坑他。 不负众望,金灿月嬉笑着继续说道:“性子看似温和谦逊,其实最是端方高洁,这等肉麻讨好的画作,除了赠送给陛下,也就是留给我了。” “绝不会赠送给第三人!” 第142章 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句话看似在说裴宁川的人品,何尝不是金灿月在向众人炫耀? 在这个时代,金灿月能够有底气地说除了陛下,就是她这个妻子能够得到裴相的讨好,可见裴宁川有多么偏爱她,信任她。 诸位贵夫人眼中闪过羡慕之色,还没忘记这幅画的来历是否如江陵郡主所说,乃是裴相赠送给当今圣上的? 有胆大的夫人问道:“长公主殿下,裴夫人刚刚说的可有不妥?” 当然不是问金灿月的解读,而是这幅画的来历,只要清楚了这幅画送给谁的,金灿月的解读是否正确一目了然。 定阳长公主没想到金灿月真能猜出来,她设的局不攻自破,美丽威严的脸庞冷了下来,“这得问陛下或者裴相本人,本宫岂能知道她说的是否正确?” 众位夫人震惊,难道这画还真是裴相送给陛下的? 那长公主拿出来询问裴相的夫人,不是简单的女子间的吃醋,而是在挖坑呀! 若是刚刚江陵郡主回答错误,长公主说这是裴相赠送给陛下的画,江陵郡主不得受人一番狠狠的奚落?再严重一点,这事传到宫里,传到陛下耳朵里,是裴相画艺不精,还是裴相对陛下没有忠诚感恩之心呢? 几位夫人不是当事人,却都吓得一身冷汗。 这定阳长公主多年不回京城,手段一如既往的狠辣无情。这还是她年少时喜欢的人,要是换成别人…… 不敢想,不敢想! 静默只是一瞬,不影响外面站着旁观的三个人。 永昭帝爽朗一笑,“定阳,那就让朕来告诉你们,裴相当年所说的意思,与江陵郡主别无二致。” 什么叫别无二致? 裴宁川忍不住伸手扶额,当年他年龄小,不够稳重,向陛下以诗画表达自己的意愿,愿为天子之臣,鞠躬尽瘁,以报君恩。但是他好歹是读书人,可没有金灿月说的这么露骨。 不过,他没有计较这些细节,谁叫他家小姑娘高兴呢? 看看这炫耀的小模样,又压了定阳长公主一头。 二皇子跟随永昭帝入门,偶然瞥了眼旁边同行的裴宁川,心底微微震惊:江陵郡主如此调侃裴相,他竟然笑着默认了? 难怪! 难怪三皇子抢着求娶江陵郡主,还是迟了一步,主动退让。 原来裴相对待江陵郡主并非姑姑说的那般是个吉祥物、挡箭牌,而是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新婚夫人。 以定阳长公主和二皇子妃为首的夫人们,见到永昭帝进来了,面上闪过异色,连忙起身见礼。举止恭敬且有度,争取不给家人招来灾祸。 定阳长公主直起身后,笑道:“皇兄怎么有时间到小二府中,还带着裴相和小二作陪?莫不是……” “哦,还不是裴相着急下值,今天的政务提前处理完,朕暂时没什么事,随意出来走走。”永昭帝轻描淡写地回道。 绝对不会让在场的人产生误会,误以为他偏心二皇子,从而引来朝臣的偏向。 定阳长公主心里遗憾,脸上却依旧雍容得体地笑着,“裴相着急下值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家处理?” 刚刚问完,她就后悔了。 此刻,裴宁川站在金灿月身边,悄悄伸手摸了摸金灿月的手指,又悄悄缩了回去。脚步挪动了一下,离金灿月远了一点。 “我身上寒气重,离你远一点!” 显然他发现自己从外面进来,手指也是冷的,才放下金灿月的手,不愿与她亲近。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裴相着急下值做什么了,原来是亲自接夫人回家。 好几个年轻一点的夫人,脸上显露出羡慕的表情。 若是她们的夫君也能提前下值过来接人,她们主持中馈、侍奉公婆、养儿育女所受的苦也算值了。 又想了想裴相的官阶和品级,当今世上有几个男子比得上他? 算了算了,还是别回去抱怨自家男人不来接她们,让他们好好地当值,争取早日升官发财也是王道! 见所有人望着自己和裴宁川,金灿月轻轻用胳膊撞了撞裴宁川,提醒他大家都看着在,别做得太过分了。 裴宁川轻笑道:“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带着夫人先回家了。” 永昭帝还没有点头,定阳长公主却抢了先,笑着问道:“裴相还没有给我们说说这画的寓意,解解惑,怎么就能离开呢?” 原来那幅画还没有收起来。 由两个婢女双手抬着,恰好展示在定阳长公主身后,仿佛精美的背景装饰。 裴宁川冷淡地看了一眼,“定阳长公主,这画的寓意我想不用我再解释了,我夫人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活脱脱一个惧内的妻管严。 金灿月嘴角抽了抽,她能怎么办? 只能默默背了这个黑锅,配合着裴宁川,扮演这个飞扬跋扈的夫人。 这一局,长公主完败。 其他人也不忍心看定阳长公主的笑话,在永昭帝离开后,或多或少找理由离去,就算暂时不能离开的,下午也找机会先走了。 宴会办得不伦不类的,定阳长公主没忍住,猛地拍了拍桌子,“这个金灿月,当真是狡猾如狐!是本宫小瞧了她!” 二皇子妃眼皮跳了跳,还是站出来宽慰道:“姑姑久不在京城,不了解江陵郡主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也是正常的,就是承恩伯府的徐夫人,差点成为江陵郡主婆婆的人,不也没在江陵郡主手上讨到好。” “你说的是徐玉华?差点成为金灿月的婆婆?” 定阳长公主有几分错愕,追问了起来。看来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太慢了,得让他们加紧速度全面了解这个江陵郡主。 二皇子妃见定阳长公主感兴趣,慢慢说起徐玉华和金灿月之争。 听到徐玉华处处落了下风,定阳长公主不屑地撇撇嘴,“她也就这点本事,仗着荣妃受宠,拿捏一下不如她的人。稍微机灵些的人,她就没办法了。” “不过,徐玉华那个儿媳妇金玉瑶的事,倒是让我看出来了,江陵郡主金灿月性格里的一大缺点,那就是心软且重情。” “呵,金玉瑶抢走了金灿月的未婚夫,又撺掇娘家分家救她爹,处处损害金灿月的利益。金灿月还替她收殓尸骨,这莫不是个心软到脑子不清楚的蠢货?” 二皇子恭敬地说道:“这么说姑姑心里有了应对裴相和江陵郡主的办法了?” 定阳长公主点了点头,“嗯。” 裴宁川不是对金灿月有情吗?金灿月又对金家人有情? 那她就从他们在意的感情出手吧。 第143章 上钩了 当天下午,定阳长公主就让人去调查金灿月的家族亲眷,从父母兄弟姐妹到五服之内的族人,以及他们的关系亲疏,以寻求突破口。 又想到之前派出的人都跑到金家的祖籍去查询,有些分不清楚轻重缓急。这次她再三叮嘱就查京城的金家,就查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容后再查。 实在是金家分家的事情闹得挺大的,上到贵族圈,下到黎民百姓,都或多或少知道金家的事。 定阳长公主安排下去的探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收集到了金家在京城发生的事情。 三天后,收集整理好的消息呈到了定阳长公主面前。 陈蕊儿翻了翻桌上的消息,笑道:“这金家真是够热闹的,先有姐妹争夺一个男人,后有分家纷争。” “金家大房和二房相争,大房成功联姻承恩伯府的事情,我已经从二皇子妃那里听说了。”定阳长公主快速翻看了一下细节,见到里面还有裴宁川的手笔,下意识地顿了顿。 “裴宁川啊裴宁川,你那个便宜儿子退婚,你又是给金灿月请封郡主打脸,又是帮金灿月争夺金家的产业,处处有你插手,当真只是想要找个挡箭牌吗?” 也许裴宁川不是得知她丧夫,推测出她会回京城,故意娶金灿月挡一下她赵淑媛的的追求。 毕竟裴宁川给金灿月请封爵位时,驸马何沅江并没有被杀。 难道真地是她猜测错了? 裴宁川当真是喜欢那个叫金灿月的小丫头?假若真是如此,她的计策就要有变动了! 陈蕊儿看到后面承恩伯府逼迫金玉瑶跪妾室偏房,金玉瑶不甘受辱在灵堂自戕,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听说是承恩伯府榨干了金家,要索取最后一样金家大宅院,才导致金玉瑶闹得那么大,让承恩伯府没脸。” “那个叫金玉瑶的丫头有点狠,能让徐玉华接到咱们的请柬,都不敢出门聚会,也算她厉害。”定阳长公主也跟着看过来,评价了一句。 陈蕊儿皱眉提醒了一句,“殿下,那承恩伯府惦记的金家大宅院,可是又回到了金灿月的手中,并不在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手中。” “说明这事情不简单啊!” 定阳长公主说道:“也许是金玉瑶对裴君卓失望了,不得不留给金灿月的,金家大宅院再一次落在金家人手里多正常啊。” “至于金灿月这个人有什么本事,等本宫亲自约见她,单独过招后,自会见分晓。” 陈蕊儿点了点头,长公主也不是好惹的,谁怕谁呢? “殿下,我找到了,这里有记载金灿月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叫金灿阳。此人在城外南山书院读书,有几个交好的同窗。其中……” 陈蕊儿瞧了瞧定阳长公主的神色,见对方情绪稳定,方才缓缓说道:“有一人叫霍云亭,与长公主殿下有点关系。” “金灿阳有个同窗叫霍云亭?还与我有关系?霍?” 定阳长公主凝眉思索片刻,大脑空空,的确没有任何印象。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多岁的毛孩子,还姓霍,能和我有什么交集?莫不是你记错了吧?” 陈蕊儿见定阳长公主没记起来,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提示长公主,难不成说这孩子是你杀死的驸马的外甥? 提起驸马,长公主会不会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带着对她不爽? “这孩子是何沅芷的儿子,曾经叫您一声舅母,应该见过您吧。”说到这里,她也拿不准了。 长公主十多年没回过京城,但是霍都和何沅芷是回过何家的,偶尔会邀请长公主和驸马过府聚会。 她作为长公主的女官,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定阳长公主沉默思索片刻,“对,我差点忘记何沅江的同胞妹妹嫁到了京城,这几年相聚的少,我还是记得她的确有个儿子,姓霍,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霍云亭和金灿阳是交好的同窗?金灿阳能够引来金灿月?” 她轻轻敲了敲瓷杯,“那用什么来引霍云亭呢?” 陈蕊儿想起后院关押的少年,那可是何家的血脉,是何沅芷的亲侄子,是霍云亭的亲表哥。 显然不用她提醒,长公主也想到了。 定阳长公主最终敲定下来,“过几日书院该放假了吧。我要去南山礼佛,何安济好歹是我的继子,你把他带上一起,偶遇一下霍家小子,让他们表兄弟见见面。” 陈蕊儿恭敬地应诺,“是。” 南山书院放假那一日,天气晴朗,格外的明亮。 金灿阳和几个同窗约在一起,趁着午后人少的时候下山,还相约着过年一起走动,出去玩一玩。 “云亭,你在看什么?怎么又走神了?” 最近金灿阳很关心这位同窗,发现霍云亭偶尔会走神。 今日书院放假归家,他和霍云亭同乘一车回家,本是喜庆的日子,理应兴奋得恨不得蹦起来。 然而,这位同窗好友又走神了。 霍云亭吓得收回视线,装作不在意地喝了喝水,“没什么,就是想到快回家了,有些激动。” “你这样子不像是要回家的激动,让我来看看外面道路上有什么?”金灿阳作势要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景物,霍云亭连忙拉住他。 金灿阳快速的一瞥,只见到来往的马车,的确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之处。 当即双手环着胳膊,挑眉质问道:“云亭兄有事隐瞒我?” “别多想……” 霍云亭说到一半,见到金灿阳满脸不信的表情,无法,只得吐露实情,“我见到定阳长公主的马车了,在长公主的车上看到一个故人。” “是谁?” “我的表哥何安济。”霍云亭说完,见金灿阳还是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补充了一句,“也是定阳长公主的继子,是我舅舅何驸马和前任舅母所生之子。舅舅被定阳长公主所杀之后,表哥不知所踪,今日我才知道他被定阳长公主带入京城了。” 金灿阳这个时候明白了,这位何安济公子是罪臣之子,有罪无罪全凭定阳长公主的一句话。 “你想救他?” 霍云亭咬了咬牙,“我不知道……总之,我不想他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没了,等会儿在前面的路口,你放下我,你先走。” 他知道自家事牵扯到权贵,不想连累同窗好友。 金灿阳白了他一眼,朝着车夫吩咐道:“跟上前面那辆豪华的朱红色马车。” 霍云亭感动得眼泪汪汪,还未说出什么肉麻的感激之言,金灿阳连忙躲开了。 霍云亭:“……” 前面的马车上,定阳长公主见到霍云亭和金灿阳上钩了,得意地笑了笑,“去南风馆。” 第144章 中计了 金灿阳和霍云亭一路跟着定阳长公主的马车,直到抵达繁华的都城,眼见着再往里面走,就不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 霍云亭瞧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豪华马车,“她是不是要将我表哥卖到风月场所?我不能再等了,要下去看看情况!” 嗖的一下,掀开车帘就跳下马车,往人群里面挤。 金灿阳叫了好几声“云亭兄”,都没有叫住霍云亭。 他既担心霍云亭在风月街出了事,又担心定阳长公主不安好心,他们有去无回。于是简单地叮嘱了车夫两句,“你速速去宰相府邸,告诉姐姐和姐夫,我们在这里遇见了长公主和她的继子。然后,再告知霍家,云亭兄已经追了进去。” 车夫知道轻重缓急,劝了两句劝不住金灿阳,便挥鞭直接朝着宰相府邸赶过去。 期待早点通知小姐和姑爷,可千万别让小公子出事。 却说金灿阳下了马车,随着人群的去向,追着霍云亭追了过去,两个人双双在南风馆面前驻足。 异口同声:“南风馆?” 金灿阳吞了吞口水,感觉头皮有点发麻,“是我想的那个地方吗?” “你觉得呢?”霍云亭硬着头皮看着门口迎客的男人,个个衣着暴露,长相俊美,却又风格各异。 金灿阳说道:“那咱们怎么进去?这是接待女客的妓馆,我们肯定进不去,不如退到街道外面等待家中长辈的救援。” “你已经通知咱们家里了?”霍云亭迟疑起来,起了等待的心思。 这种地方出现的男人少之又少,特别是他们俩这种十多岁的少年,更是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若是强行进去闹事,一不小心被人告到书院,受罚事小,就怕被退学处理。 里面的人是他的表哥,他愿意冒险,但是他不能拿金灿阳和金灿阳的前途冒险。 然而,不等两个人商量着离开,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宫装女子,笑得像笑面虎似的,“两位小公子,定阳长公主有请!” 金灿阳:“我们可以不去……” 见到好几个蒙面高手围了过来,他瞬间机智地吞下剩下的话,犹如待宰的羔羊,跟着宫装女子从侧门进了南风馆。一路绕着亭台楼阁,走了半刻钟,才走到定阳长公主面前。 霍云亭一见到定阳长公主身边的少年,就激动地唤了声“表哥”。 何安济听到声音,先是茫然又愣怔,后辨认出霍云亭的身份来,朝着定阳长公主跪下,苦苦哀求道:“殿下,您要安济做什么都可以,请您饶过霍家表弟和他的朋友,他们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此次到南风馆,定阳长公主说让人调教他,他还以为是父亲的事情激怒了定阳长公主。 此时此刻见到霍云亭和金灿阳被抓来,他下意识地向定阳长公主求饶。 定阳长公主捏着少年瘦削的下颌,笑得冷艳,“可惜你长得不像你的父亲,求我也没有用!” 少年耷拉着眼皮,眸中一片黯然。 霍云亭大怒,威胁道:“我进来前已经让人通知了我爹娘,他们肯定在来的路上了。” “他们可来不了这么快,现在应该还没回府。”定阳长公主笑眯眯地说道。 又偏头看向金灿阳,“还有裴相,现在应该已经接到宫里的消息,正在入宫的路上,也来不了了。” 金灿阳心里咯噔一下,那能来的是谁? 只有姐姐金灿月了。 “长公主殿下真正要见的人是我姐姐?” 定阳长公主点了点头,“小孩儿有点聪明,但是不多。” 得到确认,金灿阳慌了,这是定阳长公主设的局,是专门为姐姐设的局,故意利用他们引姐姐过来。 霍云亭也发现自己中计了,还牵连了裴相的夫人。 “对不起,我……” 金灿阳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指不定谁牵连谁,别说了,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他现在有点后悔,不应该让车夫去告知姐姐。 若是姐夫知道姐姐到了这种地方来,岂能不生气?若是两个人因此产生嫌隙,或者姐姐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罪人。 如今他只能期望车夫到的时候,遇见的是姐夫,而不是姐姐。 另一边,金灿月和裴宁川不在府中,而是趁着天气晴朗,借着出门采办年货的由头,出门散散步、透透气。 金灿月看见马车上堆着的礼物,笑道:“今日收获满满,可以打道回府了。” 放眼望过去,有冬虫夏草、人参灵芝这样的珍贵药材,也有金银珠翠这样的漂亮首饰,也有笔墨纸砚、古玩书画这样的雅致物件,男女老少皆宜。 然而,裴宁川很清楚自己不在计划范围内,幽幽叹息道:“可惜没有一样是我的新年礼物!” 金灿月敷衍地承诺道:“你的礼物要精挑细选,等我来日身子爽利了,再给你挑选哈!至少要花三天时间对比挑选,才能配得上裴相这等贵人!” 裴宁川没好气地说道:“你就贫嘴吧!” 想了想,他担心自己真地让金灿月生气了,连礼物都没了,又补了一句,“只要是你送的礼物,一针一线我也喜欢。” 金灿月眨了眨眼,这是多卑微呀! 她堂堂江陵郡主,是这种虐待夫婿的人吗? “嘶,嘶……” 嘴里发出的声音急转,裴宁川觉得不对劲,一看金灿月已经双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嘴里的“嘶嘶”声变成细碎的呻吟。 “你肚子疼得厉害?要不我让太医过来给你诊脉?” 金灿月连连摆手,含羞带怯,拉住裴宁川的胳膊,低声说道:“这是老毛病了,以前每个月的特殊日子里都会疼一两天,大夫说是我年纪小的缘故。等成亲了,有了夫君的疼爱,就会渐渐好了……” 哎呀,这是什么羞耻的话题! 裴宁川懂了,轻笑道:“以后为夫多辛苦一下,必定为夫人解忧!” 说完,他就为金灿月揉起肚子来,温热的手掌恰好能够驱除肚皮上的寒意。 这时,马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相爷,宫里来人传话,陛下请您火速入宫,又要事相商。” 第145章 请裴夫人过来共谋大计 裴宁川掀开车帘,问道:“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有。” 报信的人摇摇头。 裴宁川感到奇怪,这寒冬腊月的也没听说发生什么大事,永昭帝命人叫他火速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金灿月见他为难,说道:“要不我去旁边茶楼歇息,让家里再安排马车来接我?” “不必麻烦,送你回家是顺路,不耽搁时间。”裴宁川命报信的人先回去通知管家,让管家另外安排一辆马车,方才放下车帘。 “再说你这几天身体虚弱怕冷,茶楼哪里比得上家里温暖舒适?” 金灿月被他说服了,不再多言。 驾车的车夫也是个机灵的人,陛下说让人火速入宫,裴相要先送夫人回家。他当然不能将马车赶得太慢,耽搁入宫的时间,索性甩了甩鞭子,加快了马儿的奔跑速度。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赶得又快又稳。 不到两刻钟,裴宁川就把金灿月送回宰相府邸,又不愿意下货耽搁时间,直接乘坐管家早早准备好的另外一辆马车,出发前往皇宫。 金灿月想要搬一些礼盒去后院,琥珀见了连忙拦住,“我的小姐,你身子正虚弱难受,这些粗活就让我们来做吧。” 又道:“幸好裴相带着人出门了,若是被他瞧见,估计得给我们脸色看了。” 裴相对他们这些金家陪嫁的人从不惩罚,但是不满意的时候,冷着眉眼就足够吓人了。 金灿月悻悻地放下手,指挥着其他人送去暖阁。 这些新年礼物买的时候没有分类,遇见合适的东西就敲定下来,打包搬上马车,堆放起来也没有秩序。 正好她在暖阁里身体回暖复苏,腰不酸了,肚子不疼了。 便一边整理着新年礼物,将它们按照一家一户归类,便报上名称数量,让琥珀和翡翠登记在册。 忙碌间,有仆从在门外禀报,“夫人,门外有一人自称金家的仆从,说是您的弟弟金小公子的车夫,要求见您,禀报要事。” 金灿月从礼品盒中抬起头,心里觉得古怪:弟弟何时让车夫单独登门报信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微微凝眉,“车夫在哪里?带他到前院正厅等我!” 琥珀和翡翠也察觉到不正常,对视了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被金灿月拦了下来。 她道:“不必多说,先去见一见这个车夫,自会有分晓。” 车夫是个老实的汉子,赶来的路上一直担心金灿阳,此时一见到金灿月,连忙恭敬地唤道:“小姐,公子在风月街那边遇见了定阳长公主和她的继子,霍云亭公子已经先下车追过去了,公子特意让我来宰相府禀报,稍后再去通知霍家。” 风月街?长公主和继子?霍云亭? 金灿月几乎一瞬间就判定霍云亭那边需要求助,“我另外安排一个人去霍将军府上报信,你给我带路,去公子下车的地方。” “哎,我听小姐的吩咐。”老实的汉子连连点头。 金灿月比金灿阳想的更多,她不清楚定阳长公主此次是找她的麻烦,还是转移目标找霍家的茬。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将霍家拉到她的阵营来,为她所用。 于是,她从府中挑选机灵得力的护卫,骑乘快马去霍家,务必见到霍将军夫妇本人,告知此事。 然后,她又从宰相府邸挑选了最精壮的护卫,驾车前往所谓的风月一条街。 “小姐,公子就是在这里下车的,那个时候长公主的马车还在往里面走。”车夫是唯一知道当时场景的人,指了指停车的地点,又指了指里面的大致走向。 金灿月眺望着里面的场景,奈何天色渐晚,风月场所热闹了起来,看不太清晰。 “你们分散开来,分成两队。一队人跟着我进去找人,另一队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应。” 此时,金灿阳和霍云亭无踪无影,连个影子都没有,她觉得定阳长公主是有计划的引诱他们上钩, 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裴宁川和她的缘故,剩下的百分之一是为了霍家。 金灿月领着随从往里走,一直观察两边的青楼楚馆,都是妖妖娆娆的女子在外招待客人。见到她路过,有的看好戏,有的噤若寒蝉,还以为她是上门抓奸的人。 直到她看见妖娆的女子换成妖娆的男人,眼中挑起一丝兴味,“你们分开找找,这条街有几家男妓馆。” 她有一种预感,定阳长公主就在这里,就在专门接待女客的妓馆里。 几个人分散开来,四处问询,又很快回来了。 “是南风馆。” 金灿月领着人一登门,就有宫装女子上前引路,并道:“长公主殿下等裴夫人多时了。” “我可没让长公主殿下等我,谁叫她老人家想见我不挑时间呢?”金灿月淡淡地说道。 明显摆出不高兴的表情,让宫装女子面色一僵,不再多言。 金灿月说道:“带路吧!” 宫装女子带着金灿月穿过前厅,绕过花园,绕过亭台楼阁,一直到湖心亭。 说是湖心亭,这亭子修得极为高大开阔,四面八方用帘子遮挡住寒风,却又巧妙地露出光来,既能悠闲赏雪,又能煮酒品茶。 金灿月到的时候,定阳长公主已经在享受了。 若是能够无视金灿阳等三个难兄难弟,亭中也是一派好风光,定阳长公主倚在榻上,身边有人捶腿揉肩,有人喂水果,还有悠扬婉转的琴音回荡。 金灿月一眼扫过去,个个都是俊男,尤其是那个琴师,格外飘逸潇洒。 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定阳长公主捕捉到了,笑道:“裴夫人也喜欢琴师云鹤?” 金灿月答非所问,“定阳长公主请来这三个孩子,是想叫我过来听小曲吗?可天气太冷了,我不喜欢!” 到现在,她手里冰冰凉,全靠手炉维持着温暖。 定阳长公主笑着直起身,眯眼打量了一下金灿月,着实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个急性子。索性没有绕弯子,挥了挥手,让多余的人离开,直言道:“当然是请裴夫人过来,共谋大计!” 金灿月摇了摇头,“殿下找错人了,我和裴相对所谓的大计都没有兴趣。” 定阳长公主不以为意,她早就知道裴宁川不会轻易下注几个皇子。 冷笑道:“那就只有请夫人在这里多留一个晚上,裴相自然会改变心意,对此事感兴趣。” 第146章 裴夫人出银子给你赎身 金灿月笑了。 她笑得极其淡雅艳丽,宛如冬日里傲然立在枝头的梅花,极艳极美。 让在场的众人摸不着头脑,就连定阳长公主也不例外。 “你笑什么?”定阳长公主有些气恼,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她向来跋扈惯了,没觉得不尊重人。 金灿月端着茶杯慢慢品着,轻笑道:“我赌长公主殿下不敢留下我。” 如今几位皇子都在拉拢势力,壮大自己的党派力量,二皇子和定阳长公主也不例外。如此关键的时刻,裴宁川一直没有表态,二皇子和定阳长公主固然着急,也不会贸然行动,将裴宁川推到对立面去。 来的路上,她就想清楚了,定阳长公主利用何家公子诱得金灿阳和霍云亭二人进南风馆,她金灿月为了弟弟的前途和名声,必定会心甘情愿的赴会。 就连裴宁川突然被叫进皇宫,也少不了定阳长公主的手笔。 恐怕连霍家夫妇现在也不在府中,不过她安排的护卫不会死守着霍家,自然会灵活变通处理此事。 只是现在定阳长公主敢将她诱骗过来,就是拿准她金灿月无计可施,只有依赖裴宁川的救援。趁着裴宁川不在的时机,定阳长公主将她拉下水,要么快速拿下她,签下条约回去,要么让她一夜未归,等着裴宁川来接。 若是选择后者,便会让宰相府和二皇子的派系之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暧昧,让其他人误信裴宁川站在二皇子的船上了,让宰相府里外不是人,被永昭帝和其他派系的人猜忌。 定阳长公主也是个高傲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敢留下你?我非要留你到明天早上,等着裴宁川亲自来接。” “只是那个时候,裴相知道自己的夫人留宿南风馆,一夜未归,你看他还会不会拿你当作宝贝?” 金灿阳和霍云亭几个人脸色一变,这个定阳长公主实在是太无耻了。 “长公主殿下,你也是女子,怎么可以污蔑我姐姐?” “殿下乃公主之尊,怎可采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金灿月悄悄摆了摆垂下来的手,不许金灿阳轻举妄动,打乱现在的局面。 她轻笑道:“殿下说笑了。再过一会儿,霍将军就会带人来搜查南风馆,我们这些人可不能陪殿下迎风赏雪,煮酒品茶啦!” “霍都?他怎么敢?”定阳长公主可不信金灿月的说辞。 金灿月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心里温暖,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以长公主殿下的谨慎,必定不会让霍将军很早回家,也不会让霍夫人待在府中等着人去报信。” “于是我就安排了宰相府有品级的护卫前去霍将军办公的府衙,就说长公主殿下的继子遇到了拐子,被强行绑到了风月街卖身,我弟弟金灿阳和霍云亭小公子为救人也陷进去了。” “从头至尾,我可没说是你长公主请的人,你说霍将军会不会领着人来救人?” 定阳长公主明白了,这个女人从头至尾没有说是她定阳长公主在此,霍都当然会来救人,还救得光明正大。 到时候,她迁怒于霍都,霍都便会倒向宰相府。 若是她不迁怒于霍都,霍云亭回去说了此事经过,霍都也会起了疑心,为求稳妥也会选择宰相府。 最重要的他定阳长公主的威严何在? 这步棋真是走错了。 以之前的局面,只要她不拿出何安济引诱他们设局,霍都就没理由闹到她面前要人。 现在真是赔了孩子又折兵。 定阳长公主咬了咬牙,“来人!去拦住宰相府的护卫,不许他见到霍将军。” 身边有一个护卫越众而出,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金灿月轻笑道:“迟了,长公主殿下!” 果然,护卫还没有走出湖心亭,女官陈蕊儿疾步走过来,低声凑到定阳长公主身边耳语,“霍都带人围了南风馆,叫嚣着有拐子,拐卖城中富贵人家的孩子。” 定阳长公主大怒,“好一个霍都!好一个拐子拐卖富贵人家的孩子!” 最高兴的莫过于霍云亭,小声惊呼,“是我爹来救我们了……” 金灿月听到最后一句,嘴角微微抽搐,心道:看来霍将军也是个体面人,只用富贵人家的孩子指代,绝口不提自家儿子! “看来是霍将军来了,定阳长公主殿下走不了了。” “要是霍将军再莽撞一点,抓着长公主殿下的手臂,非要闹到御前请陛下圣裁,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要知道霍将军一直都是您长公主殿下的亲戚,可没有投靠任何派系,陛下必定会认真听他说事情的经过的。”换而言之,永昭帝不会怀疑霍都是受人指使的。 定阳长公主想得更多,明明是她支开人算计金灿月,反过来被金灿月算计,一旦她和霍都对上,其他人未必不会推波助澜,谁知道金灿月还有没有后手? 那个时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定阳长公主很清楚,她还不能闹到御前去,咬了咬牙,“金灿月,你可以走了!带着你的弟弟和霍家小公子离开!” “长公主殿下,请神容易送神难!” 金灿月稳稳地坐在那里,原本起身的金灿阳和霍云亭又跟着坐了下来。 定阳长公主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我还要带走他!”金灿月指了指旁边沉默低头的何安济,何安济一下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 定阳长公主站起来,一拂袖打翻了果盘,水果落在地面,四处滚动。 她顾不上这些,拒绝道:“不行!” 若是让她带走何安济,她长公主的颜面何在?感情忙活了半天还丢了人? 金灿月从荷包里取出五百两银票,“我用钱赎回他,再还给霍将军。既让霍将军承了我的恩情,也让长公主殿下缓和了与霍将军的关系。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陈蕊儿觉得有道理,扯了扯定阳长公主的衣袖。 定阳长公主咬了咬牙,起身道:“何安济留下,我们走。” 算是默认了金灿月的做法,但是区区五百两的银票打发谁呢?她赵淑媛堂堂大郢朝的长公主缺这点银子吗? 刚刚出了凉亭,冷风一吹,定阳长公主醒了过来,觉得全程跟着金灿月的节奏走,很是丢脸。 见到旁边等着伺候的琴师云鹤,道:“裴夫人出五百两银子给你赎身,明天云鹤去宰相府伺候裴夫人!” 陈蕊儿:“……” 一生要强的长公主哟! 第147章 霍家的心思 定阳长公主前脚从后门离开,金灿月穿上斗篷,领着几个孩子从侧门出去,与霍都汇合。 她本不认识霍都,但是跟随在她身边的霍云亭和何安济认识父亲\/姑父。 霍都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粗犷,身披锐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颇为勇武。却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也软了冷硬的面孔。 他率先跳下马,朝着两个孩子大步走过来,“云亭?安济?你们没什么事吧?” 霍云亭拉了拉他爹,指着金灿月悄声说道:“我们没什么事,是金家姐姐救了我们。” 霍都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给我报信的是宰相府的侍卫,怎么是这位金小姐救了你们?” “爹,金灿阳的姐姐就是裴相的夫人啊!” 霍云亭对他爹的无语了,就怕金灿月和金灿阳姐弟听见了他们父子的对话,觉得他爹太笨了。 金灿阳站在金灿月身边,抿嘴小声笑着,显然听见了同窗的话。 霍都这才惊醒过来,来不及感叹儿子比老子出息,能交到这么有地位的朋友,连忙快步过来,欲朝着金灿月弓腰行礼。 金灿月见周围来往的人,皆好奇地张望着,她悄悄摆了摆手,“霍将军,咱们借一步说话。” 霍都明白金灿月的顾虑,让其他人在后面进行正常的排查收尾,他亲自领着众人出了风月街,走向僻静角落里的马车。原来霍夫人听说儿子出了事,也从小姑子家匆匆赶过来。 一见到霍云亭,霍夫人何沅芷就红了眼眶,柔声唤道:“云亭,我的儿!你没事就好!” 又拉着何安济,“还有安济,有没有受伤?” 就连金灿阳都没有放过,拉在一旁细细问候,可见其慈爱之心。 这个时候,霍都冷静下来,主动向金灿月问询,“裴夫人,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安济可是定阳长公主的继子,一直下落不明,怎么会在南风馆?还有我儿和令弟……” 这人看似粗狂大意,却粗中有细,想到此行的关键。 原先他接到消息,是信任裴宁川的人品,是担心儿子和其他人的安危,方才急匆匆地领着人过来。 这时,他见到儿子等人安全无恙,便多了几分心思,能够思考此举的含义。 金灿月没有隐瞒,谦逊地说道:“因为我们家老裴在这个位置上,一直不缺人惦记,这次倒是我们牵连了霍将军和霍小公子。” “欸!” 霍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心里有了计较,阻拦金灿月接下去的话,道:“什么牵连不牵连的!不瞒夫人,我们家和定阳长公主有旧,一直处在这尴尬的位置,连我夫人的侄儿都不敢问一句下落。” “此行我们家小子受了点惊吓,却能换回何安济,也是值得的!” “真论起来,恐怕是我们家小子牵累了令弟才是,害得令弟受了不小的惊吓!” 金灿月见这位霍将军如此通透,主动说清楚自家得了什么好处,心里有了数,寒暄了几句就带着金灿阳离去。 金灿阳登上马车时,还在担忧地询问,“姐姐,我们得罪了定阳长公主,又在云亭兄和他表哥面前说了那些话,肯定会传到霍将军的耳朵里,可能会引起霍将军的看法。咱们不会给姐夫招惹麻烦吧?” “现在知道会招惹来麻烦了?逞英雄的时候就不记得我们了?” 金灿月故意板着脸,正襟危坐。 金灿阳吓了一跳,脸色跟着端肃起来,“姐姐,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不是逞英雄,是想帮助同窗霍云亭。” “帮助他?然后将你们俩都置于危险中?”金灿月不赞同这个做法。 若不是她和裴宁川一直防备着定阳长公主,不会这么快做出应对的措施。 金灿阳见马车启动走远,才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姐姐,对不起!其实,是我有私心,那天听见你和姐夫的对话,说霍将军很重要……所以,我以为姐姐很想拉拢霍家,才跟着霍云亭一起冒险!” “你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金灿月转身盯着金灿阳,见他低垂着脑袋,一副小媳妇受气包的模样。她才知道金灿阳贸然的行动,竟然是为了她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心里微微泛着酸,“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我和你姐夫是成年人,想达到什么目的,会自己想办法。” “再说,你和霍云亭是同窗好友,君子之交在于诚,你这样做对他不尊重礼貌。” 金灿阳也觉得自己不地道,听见姐姐这么说,立刻举起手指,“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这样对待朋友。姐姐,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金灿月经不住他的撒娇摇晃,矜持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霍将军夫妇将霍云亭和何安济带回了家,两个孩子洗了个澡,换了身常服,一家人围着火炉取暖闲谈。 霍家夫妇对着两个孩子细心询问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起初,霍云亭想着金灿阳的关系,想要隐瞒金灿月和定阳长公主的对话,隐瞒言语中利用霍家的心思。 但是霍都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事情解决的办法可不是三言两语能敷衍过去的。 他怀疑地看着霍云亭,将信将疑道:“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没有,没有……” 霍云亭连忙摆手,脸上的心虚将真相暴露了出来。 旁边的何安济比霍云亭年长两岁,又跟着定阳长公主身边多年,对有些事情的做法更加成熟,相比较裴相的夫人,他更加信任姑姑和姑父。 于是,他将金灿月和定阳长公主对峙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言语中没有半分欺瞒,连金灿月对霍家的示好都表露了出来。 霍云亭恨不得捂脸钻地缝。 霍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高深莫测的霍将军,“夫君,这裴相的夫人对咱们家是这个心思?这心思不纯啊……” 霍都脸上却露出爽朗的笑容,放下心来的轻松,“夫人不必担心,裴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咱们知道她的意图便好。不比那些蓄意接近,满腹算算计的人强吗?再说,咱们家和裴相又没有什么交情,她还能是菩萨心肠不成?” 霍夫人恍然大悟,“这么说,夫君对裴相夫妇的印象还不错!” “嗯,改日备上些礼物,登门感谢裴夫人。”霍都一锤定音。 第148章 你以为你夫人是纯洁的茉莉花? 彼时皇宫大内,裴宁川一路畅通无阻,前往永昭帝处理政事的大殿,却没见到永昭帝的人。 “陛下刚刚出去了?” 伺候永昭帝的林内侍告诉裴宁川,“陛下在库房清点定阳长公主送来的礼物,请裴相稍等片刻。” 还吩咐其他的小太监给裴宁川上茶和点心。 裴宁川心中狐疑,定阳长公主回京有几天了吧?这个时候才给陛下赠送礼物?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神色淡定从容,脑海里却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茶水都喝了两杯,永昭帝才踩着愉悦的步伐,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宁川,你来得正好,朕这里有一批北边进贡的皮子,你看你喜欢哪几样,给江陵郡主也挑一些带回去。” 裴宁川没有拒绝,永昭帝一向很大方,对待自己帮助他处理政务的奖赏,每年各地上贡的贡品,永昭帝都会让他挑选一部分。 再加上今年冬天冷,金灿月又跟着他留在京城过年,没有去南边过冬。 他想到临出门时,小姑娘还冻得手指冰凉,肚腹疼痛难忍,家里多备一些厚实的皮子也好。做坐垫或者披风斗篷都很好,保暖又舒适。 “臣多谢陛下了!” 永昭帝也不是小气的人,朝着林立挥了挥手,让他安排人将东西抬上来。 一箱又一箱的皮货,放置在大殿里,占了不小的面积,看起来数目非常可观。再加上是北方上贡给皇家的物品,材质也是一等一的好,处理得更加干净,没有丝毫杂味。 裴宁川也不贪心,随意挑了几件给自己或者送人,又细心给金灿月挑了起来,狐皮做大氅,羊皮和兔子做手套或者靴子。 没忍住又挑了块虎皮,还有狼皮。 永昭帝见他毫不客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朕还是第一次见到裴相如此心细如尘的模样,难怪今日朕让宫人通知他不着急,他倒是急匆匆地赶来,原来是惦记着朕的这点好东西。” 裴宁川看似在挑选东西,却能一心二用。 听见永昭帝的调侃,他心里猛然一跳,多了几分心慌,“陛下,不是您说让臣火速入宫的吗?” “我只是让人通知你过来挑选东西,没说让你这么快过来!”永昭帝跟着调侃一句,以为裴宁川和他开玩笑。 裴宁川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臣已经挑选好了。不知道陛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若是没有,臣就早点回家……” “行了行了,你早点回去向江陵郡主献宝去吧,别弄得像朕没有人心疼似的!”永昭帝哼了哼,颇为幼稚。 裴宁川的心沉了下来。 此次入宫,明明陛下没有要事商议,宫里的人却说陛下让他火速入宫,肯定是有人支走他,要见金灿月。 只是对方的目的已然达到,现在他急着出宫,也是一头雾水,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猛地想到他等待的过程中,林内侍说陛下正在清点定阳长公主送的礼物,难道这个想要支走他,见金灿月的人是定阳长公主赵淑媛? 裴宁川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他转身盯着永昭帝,状似无意地说道:“听闻陛下最近得了些南边送过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定阳长公主的人在南边收藏一些奇巧精致的玩意儿,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他不能指名道姓询问永昭帝谁送的礼物,恰好可以拿过来一用。 “定阳刚刚命人送过来的东西,你就知道了?耳朵这么灵?”永昭帝没有多想,定阳长公主给他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没有隐瞒其他人,就是大张旗鼓的,就差人尽皆知了。 其实,他也知道定阳长公主就是想要送得张扬,让世人知道她对他这个皇兄的敬重,好让他碍于仁义不能对她做些什么。 只要定阳不对皇储之事插手,他也乐意给她些甜头尝尝。 裴宁川面露一丝惊诧,“竟然是定阳长公主殿下送过来的?她不是回来得有几天了吗?” “之前,她从定阳回京的时候,是赠送的定阳本地的土特产,说定阳位置偏僻,物产匮乏,拿不出手等等。”永昭帝倒是有耐心解释给裴宁川听,其实就是变相吐槽叫屈。 他又没有非要定阳送昂贵的东西,做出这副姿态给谁看? “这不,又让人从南边搜选了一些精致贵重的玩意儿。今日一路从定阳张公主府送入宫廷,朕看她就差敲锣打鼓了。” “朕心里好奇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这不就趁着你没来,过去瞧了瞧?” 裴宁川心里有了数,淡声宽慰道:“陛下辛苦了。” 转身一出大殿,他面上的神色就沉了三分,几乎可以肯定是定阳长公主在中间搞鬼,想要对付金灿月。 “速速出宫,差遣人去查一下,定阳长公主现在在何处?” 裴宁川一踏上自家的马车,就催促着春明和景和二人,联系分布出去的探子,报上定阳长公主的行踪。 又道:“再问一下府中的人,夫人是否出府?又去了哪里?” 春明和景和猛然接到指令,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们跟着裴宁川的时间长了,经常办一些没头没脑的差事,已经习以为常。 事实证明,裴相说的永远有他自己的道理。 裴宁川着急金灿月的处境,马车行驶得飞快,春明的眼睛却非比寻常,一下捕捉到定阳长公主的车马。 就在他们行走的中央大道的对面。 他猛地一下拉住缰绳,又缓缓放了回去,慢慢降下车速,提醒道:“相爷,定阳长公主的车马就在对面,您是先见定阳长公主,还是先回家看夫人?” “你拦住定阳长公主的车马,我要询问夫人的下落。”裴宁川冷凝的眉眼一下生动了起来,掀开车帘查看,还真是赵淑媛的马车。 春明一下横过去,拦住长公主府的马车,吓得对面马车颠簸了一下。 定阳长公主在金灿月那里吃了瘪,正生着气,怒道:“怎么回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拦路?” 车夫惊恐地磕巴道:“殿下,是裴相的马车拦住了咱们的路!” 定阳长公主很生气,见到裴宁川越发生气,起了挑拨的心思。她一把掀开车帘,朝着裴宁川冷笑道:“裴相不回家看紧夫人,小心被人撬了墙角,在这里拦着我的马车做什么?” 裴宁川原本质问的话吞了回去,他见定阳长公主如此生气,反倒是放下心来。 至少证明金灿月安全了。 只是定阳长公主的话忒不好听,他皱了皱眉道:“长公主殿下请慎言,我夫人不是殿下这等尊贵的人,可以恣意行事。” 定阳长公主冷笑,“呵,你不就是觉得我养了男宠,才拒绝我的吗?你以为你夫人就是一朵纯洁的茉莉花了?” 趁着裴宁川没有回过神来,她放下车帘,催着车夫赶快离去。 目睹全过程的陈蕊儿:“……” 第149章 吃醋特好哄的裴相 金灿月将弟弟金灿阳送了回去,又在金家大宅院用了晚膳,方才乘坐马车慢悠悠地回宰相府。 她还未下车,就见到漫天雪地里,唯有门前一盏昏黄的灯笼,似乎有人在翘首以盼。 等到她走近一看,竟然是裴宁川本人。 金灿月从惊愕中回神,连忙快步奔过去,握着对方手,嗔怪道:“这么冷的天,你看你冷得手都冰冰凉,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说着,她双手握着裴宁川的大手,拉到面前哈气揉搓,企图用自己的热量温暖裴宁川。 冰冷清新的空气中,猛然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甜腻,又有点陌生。 这不是金灿月常用的熏香的味道。 是外面哪个野男人沾染到他的小姑娘的身上的? 裴宁川清冷的眉眼动了动,将单手提着的灯笼扔给春明,一言不发,双手将金灿月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大门里走去。 猛然身体腾空而起,吓得金灿月一跳,牢牢地抓着裴宁川衣裳的前襟。 春明提着灯笼,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看着从马车上下来,同样茫然的琥珀和翡翠。 得,就他没媳妇疼是不是?没人给他暖手是不是? 马车车夫一甩鞭子,将马车赶到侧门进去,大门口呆愣的几个人,打了个哆嗦,也捂着夹袄,飞快地关了朱红大门,往院子里面走去。 此时,裴宁川已经抱着金灿月走到后院的主母正院,沿路的仆从见到他,纷纷低头弯腰,恭敬地让路。 一路走来,森寒的气息散发了一路。 金灿月终于回过味来,心道:裴宁川他生气了。 顿时,她脸上扬起一抹清浅的淡笑,眉眼弯弯,嘴角微翘,清甜地问道:“裴郎,你什么时候出宫的?在家里用晚膳了吗?我给你说,母亲在家做的烤鸭味道不错,我给你带了一只回来啦!” 裴宁川一片沉默。 金灿月又道:“下午你走了之后,灿阳和他的同窗遇见了一点小麻烦,传信给我,让我去帮忙。这不我就出去了一趟,顺便把金灿阳送回家,又留在家吃了顿晚饭,你不会生气了吧?” 裴宁川一脚踹开主卧的门,反脚就带着关闭了。 不想再听金灿月喋喋不休的解释声,他将人往柔软的被褥上一扔,就欺身压了上去,用嘴唇堵住她的嘴,像要吞了她整个人似的。 又撕扯着金灿月的外衫,直接扯了扔在地上,一直到只剩下里衣为止。 他终于觉得鼻尖的气味正常了。 又是他熟悉的金灿月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水果和花草的混合香味。 金灿月却被他如狼似虎的样子吓坏了。 双手按在他的胸口,推搡之间,可怜兮兮地说道:“宁川,我肚子疼!” 呵,现在知道肚子疼? 裴宁川明知道对方在装模作样,还是顺从地直起身,从床榻的另一侧,扯过被子一角,将金灿月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定阳长公主回府的时候,我就出宫门了。” “掌灯时分,得知你在金家用晚膳,我就吃了饭。” “你说我有没有生气?” 不得不说,他生气归生气,记性却是真的好,连金灿月随口问的问题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定阳长公主回府?裴宁川出宫门?两个人遇上了? 金灿月脑海里闪过两个人相遇时的场面,定阳长公主赵淑媛肯定在她这里吃了暗亏,正生着气,见到裴宁川的那一刻,岂不是正好找到发泄的对象? 对方会对裴宁川说些什么呢?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以裴宁川生着气,略带吃醋的模样,金灿月心里有了想法,试探道:“你见到定阳长公主了?她是不是对你胡说八道了?我给你说,你千万别信,说不准信了就中计了。” “你要坚信,她这么说是为了挑拨离间我们,懂?” 裴宁川意味不明地一笑,极淡极冷,“夫人今日去了南风馆,也是定阳长公主随口胡诌的吗?” 那浓郁的甜香充满魅惑的气息,一看就不是正经男人用的熏香。 金灿月下午去了哪里,他一闻就知道。 金灿月扶额,见裴宁川咄咄逼人,她原本也没想隐瞒此事,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说这事。此时裴宁川提了起来,她便解释道:“是定阳长公主扣押了金灿阳和霍云亭,约我过去喝茶,想办法解决此事。” “那南风馆是定阳长公主定下的位置,我哪能做得了主?” 见裴宁川脸色缓和了几分,她又娇声道:“宁川,你不知道定阳长公主有多疯,大冬天搞什么湖心亭赏雪,我肚子疼的一抽一抽的,都不能表现出来。怕她瞧见了,故意针对我,不许我走。” 裴宁川终究是心软了。 恰好手掌在屋中回暖,他稍微在自己胸口捂了捂,温热的手掌落在金灿月的柔软肚腹之上,替她轻柔的抚摸揉捏,缓解特殊时期的生理痛。 “此次我进宫,陛下让我挑了些皮子,你记得让会针线的仆妇给你做些保暖的衣物。” 金灿月眼睛一亮,主动凑过去,亲了亲裴宁川的脸颊。 “谢谢夫君一直记挂着我!” 裴宁川嘴角勾了勾,心情愉悦了几分,去南风馆的事算是过去了。 金灿月想起正事来,“陛下找你入宫,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裴宁川摇了摇头,见金灿月貌似兴致不高,问道:“你怎么了?” 金灿月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忍住吐槽了起来,“徐玉华也好,定阳长公主也好,为什么总是用同一个招数对付我?不对我用美男计离间我们不行吗?” 裴宁川倒是知道缘由,轻笑道:“因为她们知道我们彼此相爱啊!” 若是一般人缔结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为了两个家族结为秦晋之好,利益最重要。这离间夫妻的美人计没什么用,就算一方有了异心,养十个八个男宠,为了家族利益,另外一方也不会闹翻和离。 唯独他们这样的结合,才能闹得风风雨雨。 金灿月垮着脸叹息道:“这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裴宁川揉了揉她的俏脸,安抚道:“听说北边有异动,说不准过完年,陛下就会让我北上,到时候我带你出京散散心。” 他也知道京城风起云涌,这些女眷看似冲着金灿月来的,更多的是冲着他来的。 第150章 那也得有公子小姐可以教 翌日,裴宁川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换好衣裳后,见金灿月依旧睡得香甜,轻轻落下一吻,便开门出去打拳锻炼身体。 昨晚一夜好眠。 虽然不能做些亲密之事,但是他抱着金灿月也睡得舒心。 然而,大清早的就迎来了南风馆的琴师云鹤,实在是糟心,破坏了他一早的好心情。 管家将人带上来的时候,裴宁川的脸色说不上好,淡淡地一瞥,带着为官者的威严,“你是什么人?来宰相府做什么?” 这两句问话属实是明知故问了。 琴师云鹤能在南风馆混下去,靠的是一手好琴艺不假,但是那张脸也不油腻。反而因为练琴,而多了几分飘渺优雅的气质,很令人着迷。 裴宁川危险地眯了眯眼眸,盯着他。 云鹤抱着琴,洒脱地行了个礼,“拜见裴相!” 又道:“在下是南风馆的琴师云鹤,昨日为定阳长公主和裴夫人弹奏琴音,得蒙裴夫人抬爱,花了五百两银子为我赎身。今日在下脱离南风馆,贱籍从良,特意登门拜见裴夫人,求个安身立命之所。” “好一个贱籍从良,好一个安身立命!” 裴宁川想到金灿月会去南风馆,见识到里面的花花草草,沾染些不属于她的味道,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定阳长公主嘲讽他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毕竟金灿月还在特殊的日子里,有心无力,更别说他还是信任她的。 但是他没想到金灿月有这本事,能将人招惹带回家。 有时候,贵族圈发生的事情,在圈子里传得还不如风月场所快。这些在风尘打滚的人,最是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可以疏忽一点。 琴师云鹤当然知道裴相和江陵郡主这对夫妻的故事,他自认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却不敢在裴宁川面前张狂。 但是他也不想再在南风馆弹琴,干脆厚着脸皮登门,求一个恩典。 “裴相请息怒!听在下辩解一二……” 裴宁川握了握拳头,还是没有忍住心里那股郁闷,气鼓鼓地说道:“不必多言。你们去一个人,请夫人到前厅来,就说有故人找她!” “什么故人要见我?” 早上裴宁川起床后不久,金灿月就没睡懒觉了,跟着梳妆打扮,用了些馒头和粥。听说前厅来了客人,她便慢悠悠地散步走过来,恰好听见裴宁川的话。 她心里着实好奇,什么故人要见她?好像裴宁川还气得不轻? 迈步踏入门槛,她就见到堂下站着的英俊男子,似乎昨日见过,是那个琴师云鹤。她轻轻一笑,道:“原来是你呀!” 昨日她拿出五百两银票赎回何安济,定阳长公主瞧不上这钱,故意拿出来为琴师赎身,也是有几分羞辱的意思。 但是金灿月不介意,反而觉得五百两赎回两个人,已经很值钱了。 琴师云鹤连忙见礼,“裴夫人好记性!” “昨日定阳长公主说那五百两为在下赎身,南风馆的老板便当真放了人,只是他非要人押着在下登门宰相府,亲眼看见在下进来才行。” 其实,他自己也咂摸出来几分味道,知道定阳长公主送他给裴夫人,有挑拨离间之意。 所以,他才没有直接找上金灿月,而是先见裴宁川。 裴宁川听见二人还像故人一般叙起旧来,脸色黑沉,阴阳怪气地说道:“昨天裴夫人不仅去了南风馆,还花了五百两银子替人赎身?这是救人出风尘?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 金灿月立马发现自家葡萄架子摇摇欲坠。 她连忙快嘴解释道:“你误会了!昨天我拿出五百两银子不是为了替云鹤琴师赎身,而是给定阳长公主,从她手中换回霍云亭的表哥何安济,让两个孩子的正义行为有个善始善终。” “奈何定阳长公主和我赌气,非要把五百两银子用了去,便说给这位琴师赎身,也算是无心插柳,帮助了云鹤琴师。” 琴师云鹤跟着表达谢意,“虽是长公主不要的银票,归根究底在下也是托了夫人的洪福,跟着出了南风馆。” 他担心裴宁川将他扔出去,马不停蹄地又说道:“在下精通琴艺,可以教府上的公子小姐弹琴,绝无其他的心思。” 裴宁川脸色一下就黑了。 教府上的公子小姐弹琴?那也得先有公子小姐才是! 金灿月:“……” 琴师云鹤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裴夫人自己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妇人,比公子小姐大一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在下说错话了,请裴相和夫人不要见怪!” 金灿月明白过来,这位琴师也是身不由己,她若是不收下此人,定阳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拿他出气,觉得是琴师没本事,蛊惑不了人。 但她身居宰相府,肯定不能收留来历不明的人。 于是,她浅浅一笑,“我们也不为难琴师,只是宰相府乃国之机密所在,不能轻易收留你。若是你信得过我,我便安排人送你远离京城,去我金家的产业所在地之一。不能保证大富大贵,保住阁下一条命还是可以的。” 琴师云鹤激动地道谢,“多谢裴夫人收留之恩。” 金灿月招了招手,翡翠上堂,领着琴师云鹤离去。 小小的意外事件顺利解决了,裴宁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金灿月陪着他在庭院里行走,直接询问了出来。 “琴师云鹤真的是一个意外!我早早地送走了他,你怎么情绪还是不高?还在生气?” “你别担心,我没有生气。” 裴宁川当真没有生气,只是琴师云鹤提及公子小姐,让他动了几分小心思。奈何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京城风雨飘摇,他不能自私地让金灿月在这种环境下生育子嗣。 金灿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表情这么深沉。 不过,她见到满园的白雪,撒欢似的奔跑过去,朝着裴宁川招手,“裴郎,你看好大一片雪!帮我堆雪人吧!” 既然他不愿意说,她就不多问,转移注意力就好。 裴宁川果然被打断了思绪,快步走过去,陪她一起玩雪,一起堆雪人,嘴角的弧度就没有下去过。 望着矗立在庭院的一个个雪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模样还挺精致的。金灿月依稀能辨别出有的是春明和景和,有的是琥珀和翡翠,有的是管家和小石头。 最中间的一对大雪人是她和裴宁川,模样格外精致细腻。 只是大雪人面前那两个小娃娃似的雪人,是……谁呢?难道裴宁川刚刚不开心,是琴师云鹤提及了公子小姐? 金灿月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心思,朝着裴宁川喊道:“以后我想养两个小娃娃,一个男孩像我,一个女孩像你。可以吗?” 裴宁川悄悄拉住她的手指,低声浅笑,“灿灿,谢谢你!” 第151章 江陵郡主真是菩萨心肠! 南风馆的琴师云鹤是上午送走的,霍家的人是下午来的。 因为金灿月帮忙捞出了何安济,霍家夫妇思来想去,还是趁着未到年关,赶忙从仓库里挑选了一盒珍贵的宝珠和一方贵重的砚台,携着两个孩子登门道谢。 接待他们的人是金灿月,裴宁川也在家休息,出来见了客。 霍夫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恭敬地说道:“江陵郡主、裴相,昨日我们家两个孩子麻烦了郡主,若不是郡主出手相救,还不知道何时能够团圆。今日我夫妇二人登门道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金灿月没有接过去,而是浅笑道:“霍夫人,您和霍将军真是客气了!” “以舍弟金灿阳和令公子的交情,令公子的表兄落难,作为同窗好友,舍弟出手相帮是人之常情,不值得如此隆重的道谢。” 手中的礼物送不出去,霍夫人犹疑起来,看向霍将军。 这裴相和江陵郡主夫妇不收咱们的礼物是什么意思?嫌咱们准备的礼物不合心意吗?还是想要别的什么东西? 霍都心里也忐忑不安。 要知道霍夫人精挑细选的礼物,恰好符合年轻女眷和文臣之首的裴相使用,可他们看都不看一眼,难不成我的身上还有裴相想要的东西? 除了金银珠宝这些珍贵器物,他们霍家最值钱的大约就是他手中这点权力? 难道裴相也看中他能守城门这点便利? 霍都试探地搭话裴宁川,爽朗笑道:“我们家世代从戎,行事粗鄙,唯独膝下云亭有点读书的天赋,就将他送到书院碰碰运气。云亭能与江陵郡主的弟弟成为好友,也是他的幸运。” “此次我等登门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珍贵的礼物,还望裴相和江陵郡主不嫌弃。” “当然,郡主的大恩不言谢,他日郡主和裴相有用得着霍某的地方,霍某绝不推辞。” 这番示好更明显了吧? 若是裴相有什么示下,直接告知他,可千万别猜猜猜。 裴宁川见到霍家夫妇如坐针毡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霍家夫妇肯定以为他们不收下礼物,是别有所图。 他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霍将军放宽心,我不是定阳长公主,也没有什么要支持的人,可不需要您给我开城门。” 一句轻描淡写的调侃,卸下了霍都的心防。 霍都瞬间醒悟过来,裴相不参与任何皇子的夺嫡,是妥妥的保皇派,自然也就不会惦记他手中的权力。 是他草木皆兵,想岔了。 “真是惭愧,裴相见谅,是下官想多了。” 裴宁川微微颔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喝茶!” 又道:“郡主说过舍弟金灿阳和令公子是同窗好友,同窗好友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对对对,是应该的。” 霍云亭见厅堂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笑道:“明儿我就去找灿阳兄,一起复习功课。” 金灿月含笑着点头。 彼此双方寒暄了一阵,霍家人见天色不早了,便提出告辞的意思。 临走时,霍夫人没有带走谢礼,而是顺手将它们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显眼的位置,领着两个孩子缓步离去。 等到登上马车,马车离开宰相府一里多地,霍家夫妇才私下低语。 霍夫人不放心车外的马夫,轻声低语道:“老爷,裴相和江陵郡主是什么意思?不要求你投靠裴相了?” “你呀你,连这么明显的意思都没有懂?”霍将军轻哼几声,嘲笑了一遍霍夫人,见她快要恼了,便说道:“裴相夫妇的意思就是昨日相助都是因为金小公子的缘故,因为他与咱们儿子交好,江陵郡主才出手相助。” 霍夫人得到霍将军的肯定,才舒缓心中的犹疑。 念念有词道:“这么说来,这位仗义疏财的江陵郡主真是菩萨心肠,并非浪得虚名!” 近日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怕救出了何安济,却要搭进去整个霍家,一直六神无主。如今得到金灿月的准话,心里放松下来,连送出去的厚礼也觉得值。 霍将军哈哈一笑,“云亭这个同窗好友交得值,以后让他多和金小公子走动。” 顿了顿,又道:“若是以后裴相和江陵郡主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咱们一定不遗余力地相助,还了这份人情,绝不让人觉得咱们不知礼数。” 霍夫人高兴地应了下来,“哎!” 另一边,宰相府里,金灿月回到厅堂,翡翠就抱着霍家的谢礼给金灿月查看。 “小姐,是霍将军夫妇送来的谢礼,一盒明珠、一方砚台……还有五百两银票。” 金灿月扫了一眼,朝着裴宁川调侃道:“霍将军和霍夫人有心了。明珠给我准备的,恰好可以打一套珠钗,用来过年走亲访友。那砚台留给你,放在书房里伺候笔墨。” 倒是裴宁川拿起银票,数了数,调侃道:“昨日出去五百两银票,今日又回来了。若是定阳长公主知道了此事,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若说了解一个人,还得是她的敌人。 定阳长公主从昨日起就命人盯着宰相府,看着今日两拨人进进出出,南风馆的琴师云鹤铩羽而归,她心里憋着气,又见到霍家登门,高兴的离去,她更是气抖冷。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离间裴宁川和金灿月就这么难吗?啊?” 陈蕊儿听到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心知定阳长公主又失败了。 她心中一阵哀叹,殿下哟,以裴相这个年岁和阅历,你让男人明目张胆的引诱江陵郡主,怎么可能成事? 还不如让人引诱裴相来得容易…… “对,让人引诱裴相,怎么就没想到呢?” 定阳长公主见到女官陈蕊儿在一边自语,怒容满面,“陈蕊儿,你不帮助本宫想办法,在这里自言自语说什么?” 陈蕊儿连忙说出自己的计划,又补充道:“纵然裴相识破了咱们安排的美人计,不肯上钩,只要江陵郡主信了,也能离间他们夫妇。” 宫中这么多年,她心知女人的嫉妒有多厉害! 定阳长公主眼睛一亮,“对,金灿月年纪小,不能分辨真假,肯定会中计。” 想了又想,她一手按在桌子一角,不顾棱角的尖锐,冷笑道:“而且这个美人计的美人要非比寻常!一般的女人威力不够,我记得金灿月的娘家还有一个堂妹未出嫁。” 第152章 送金雅风一场富贵 “殿下指的是金家三房的女儿金雅风?” 自从回到京城,定阳长公主算计一个商户出身的江陵郡主,处处失败,陈蕊儿就留了心眼,把金灿月最亲近的族人记在心间。 金家大房随着金文弘和金玉瑶的离世,已经分崩离析,只剩下一个寡母带着幼子,回到娘家讨生活,再借着出嫁的长女帮衬,勉强度日。 这些人几乎没了什么价值,长公主殿下也用不上这些人。 唯独留在京城的三房还整整齐齐的。 金家三爷金文昌夫妻俩育有一子一女,在金文弘入狱期间,拖家带口搬离金家大院,在永明巷子租了几间房暂时居住。听说那金老太太在大房散了后,无家可归,还是金三爷把人接过去养老。 陈蕊儿想到这里,对金雅风被定阳长公主盯上这事,她只觉得爱莫能助。 “没错,就是她。” 定阳长公主对于金雅风印象深刻,只因为探子传来的消息中,记载了两个字“貌美”。 对于金雅风被她盯上这事,她才不会觉得对方凄惨,只觉得那是对方的荣幸,能够被她利用,送上一段好姻缘和泼天的荣华富贵。 “咱们想办法把金雅风塞给裴宁川,到时候金灿月和金雅风姐妹俩对上,可有好戏看了。本宫脑海里已经想象出那样的场景,金灿月对金雅风杀又不敢杀,留着又膈应。” “长此以往,裴宁川和金灿月两个人渐生嫌隙,必定不和。” 陈蕊儿想得也不少,跟着附和道:“不仅如此,若是金灿月对金雅风不好,下手虐待,还能影响她和金家的关系,从而让她腹背受敌。说不定到时候她名声没了,手中的商行也能被金家夺了回去。” 定阳长公主心里也高兴起来,端着清淡的酒一饮而尽,“说不准,这位江陵郡主在裴宁川面前露了真面目,失了宠爱,走投无路之下,还会投靠本宫,求个庇护。” 陈蕊儿双手交叠, 拍起了马屁哄着定阳长公主。 “殿下英明!” 定阳长公主哼了一声,说道:“还不快去打探金雅风的行踪?” “是。” 陈蕊儿领命而去,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摸准了金雅风的出行规律。 这一日,她赶到定阳长公主面前禀报消息,“长公主殿下,据探子来报,自从金家三房搬出金家大院后,一家人一直过得清贫,但也能够勉强糊口。但金家老太太跟过去后,三天两头在请大夫,金家有些入不敷出。” “估计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金家三夫人每天做些针线活换钱,金雅风就到书铺接一些抄书的活计,母女俩以此补贴家用。” 定阳长公主知道金文昌是个没什么品级的小吏,每个月的俸禄也少得可怜,还有个在书院读书的长子,正是花钱的时候。再加上一个累赘金老太太,金家入不敷出是正常的。 她忍不住拍手叹道:“如此拮据的生活,本宫有心招揽这个丫头,再送她到裴宁川身边,岂不是送她一场荣华富贵?” 陈蕊儿笑道:“她会感激殿下的。” 定阳长公主等不及了,问道:“那丫头什么时候出门?到哪个书铺接活?” “平均每三日出一回门,巧的是今日下午她就会出门,到一个叫书香满阁的书铺交货。”陈蕊儿查得清清楚楚,回答得条理分明。 定阳长公主大喜:“带路!” 定阳长公主的车马赶往书香满阁之时,金雅风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正疾步赶往书香满阁交货,一路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与行人相撞。 书香满阁的掌柜的,有些年纪,留着不算短的山羊胡须,看起来十分精明。 他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拨弄着手下的算盘,时不时还望一望大门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偶然他还要分出几分注意力,留意书铺后面隔间的动静。 按说,今日下午那位小姐该来交货了,怎么九少都来这么久了,还没等到那位金家小姐? 这时,书铺外面传来沉静而娇脆的女孩声音,“余掌柜的,我来交货了!今儿出门有点事耽搁了,没有误了您的生意吧?” 余掌柜见到金雅风出现的那一刻,老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金小姐,不碍事不碍事。拖您的福,生意好着呢。倒是您来迟了,家里可还安好?” “劳您记挂,还好。” 金雅风秀气地笑了笑,没有说家里祖母抓药的事。 而是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柜台上,解开包袱皮,露出整整齐齐的十本书,虽是薄薄的书册,却废了她不少功夫。 “这是最近抄写的书,您检查检查。” 余掌柜接过书册,简单地翻了翻,象征性地检查了一遍,收到柜台里,然后取出一两碎银子,推到金雅风面前。“这是金小姐的工钱,您也检查检查。” 金雅风看着碎银子,沉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错愕,“您是不是给多了?平时不是三钱银子吗?” 足足是平时的三倍,还有剩余的。 余掌柜地摸着山羊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没有弄错,是金小姐该得的银钱。” 见金雅风不愿意拿,他慢慢地解释道:“原本给金小姐的三钱银子是市场价,童叟无欺。谁叫金小姐的字迹工整漂亮,很受文人才子追捧,他们夸您的字别有风骨韵味。所以,你抄写的书籍卖得贵一点,我们老板就让我多给您一些工钱,将您留在我们书铺,以便长期合作。” 金雅风听完余掌柜的解释,方才收起那一两碎银子。 沉静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愉悦的笑容,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光泽中,显得越发的精致漂亮。 第153章 周世康的愧疚 金雅风贴身放好银两,又重新拿上新的纸张和模板书籍,就向余掌柜的道谢告辞。 以现在这个时辰,快点赶回去,她还能抄写大半本书。 时间就是金钱,金钱能换来他们一家人稍微好一点的饭菜,能多一点油水。 余掌柜的亲自送金雅风离开,转身就走进了隔间复命。 说是隔间,其实就是镂空花窗做出来的隔断,里面的人看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外面的书架掩饰了花窗,外面的人容易忽略这里的玄机。 刚刚金雅风就没有发现,花窗之后站着一位眉眼英挺、气质冷肃的青年,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观看。 若是她见到此人,必定能够认出这位故人,是上次登门逮捕金文弘的户部侍郎周世康。 周世康悠悠收回视线,“她走了?” “金小姐已经走了,属下亲自送她出门。”余掌柜的见周世康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一眼就看出对方对金雅风有几分小心思。 他摸着胡须笑了笑,调侃道:“九少喜欢金小姐,何不主动约她出去走走?若是您愿意送她回去,说不准能让她对您增加好感。” 书香满阁是周世康母亲的产业之一,平常生意还行,但是远不到小主子隔三岔五过来视察的程度。余掌柜是个心细的人,见到周世康每次过来只待片刻,这位金小姐来之前来,走了之后就离开。他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周世康摇了摇头,“余叔误会了,我和她不是您想的那样。” 余掌柜的也不戳穿,意味深长地说道:“希望九少明白自己的心意,莫待无花空折枝。毕竟金小姐在文人中颇受欢迎,好几个举子来买书时,向老朽打探她,有登门提亲之意。” 周世康心里堵了一下,有几分酸涩。 原本他就是好心帮助金雅风,给她提供安稳的赚钱机会,让她渡过生活难关,根本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猛然听见别人喜欢她、求娶她,怎么不是为她高兴呢? 周世康脑子乱糟糟的,没有理顺头绪,下意识地嘴硬,“我就是心里愧疚,若不是我亲自将金文弘送入牢狱,久久不放,导致旁人暗害他,他们金家也不会为了筹钱救金文弘,将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抵了出去,她一个富家千金也不至于流落到抄书为生!” 余掌柜的有一双慧眼,对周世康的想法一目了然。 他轻笑道:“我的小主子,平日里你办理公务,比这凄惨百倍的人都见到过,何时见你愧疚过?再说金文弘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与你何干?” 周世康还要狡辩。 余掌柜的只问了一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金雅风小姐产生愧疚心疼的情绪时,你对她的感情就变了?” 周世康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带着两个贴身伺候的仆从离去。 要不他登门拜访恩师和师母一趟吧? 这边周世康纠结无奈,那边金雅风是不知道的,她抱着深蓝色的包袱,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连身边的马车凑过来,将她挤到更加狭小的角落里,她都没有生气,干脆停下来,等马车先过去再说。 然而,豪华的香车宝马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并没有走过去。 金雅风好奇地抬眸瞥了眼,恰好和马车的主人四目相对,碍于对方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装作乖巧柔顺的模样。 对方虽然是一名中年女子,能乘坐如此豪华的马车,身份却不一般。 定阳长公主瞧见她的小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妩媚柔婉,令人骨头都酥了。她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就是金家三房的金雅风?的确貌美!” 金雅风不知道车上女子的来历,却听见“金家三房”这个前缀,就觉得情况不妙。 只是假装胆怯地缩在角落里,说不出一句奉承话。 陈蕊儿有些挑剔地看着金雅风,这丫头年龄小又怯懦,能胜任长公主给她安排的任务吗? “定阳长公主殿下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吗?” 金雅风才恍然大悟,恭敬地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民女初见殿下,便被殿下身上天皇贵胄的气息所摄,有失礼之处请殿下见谅。” 定阳长公主打量货物似的眼神盯着她,不久后朝着她招了招手,“你要回家吧?上马车来,本宫送你一程。” 金雅风不知道定阳长公主来势汹汹的想做什么,但这么礼贤下士、温柔可亲,那必定有所图谋。而他们三房普通又平凡,不像是能受到定阳长公主重视的模样,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二房的堂姐金灿月了。 只有宰相和郡主这等身份,才能牵扯到定阳长公主。 于是,她又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殿下抬爱,民女所居住之地偏僻简陋,实在不是贵人该踏足的地方,就不劳烦殿下相送。” 她竟然婉拒了? 陈蕊儿不高兴地说道:“长公主殿下要送你回家,是你的荣幸!你在这里故作矫情什么?” 定阳长公主伸手拦住陈蕊儿的推搡,“陈女官不得无礼,金雅风小姐可是本宫今日的贵客,本宫有事求她帮忙。”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金雅风推拒不过,连忙说“不敢”。最后她不得不登上定阳长公主的马车,告知车夫永明巷子的位置。 一路上,定阳长公主说出她赠送金雅风一场荣华富贵的安排,金雅风吓得伏地磕头,瑟瑟发抖,一副不堪大用的样子,婉拒定阳长公主。甚至她不惜搬出金灿月,抹黑金灿月在金家如何霸道,不敢与她争抢裴相云云。 陈蕊儿拿出两个金元宝,放在金雅风的手心里,“金小姐怕什么?同为金家的女儿,金灿月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够做到!” “况且,事成之后,我们还会给你黄金万两,这两个金元宝就是定金。” 金雅风从车帘漂浮的缝隙瞥见熟悉的景色,冰天雪地里的简陋,是永明巷子的特色。宛如兔子一般挣脱陈蕊儿的手掌,抱着包袱从马车上溜走,“不不不,我还是不敢,殿下找别人吧。” 陈蕊儿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金元宝,骂道:“这么蠢笨懦弱,怎么斗得过金灿月?” 定阳长公主端着酒杯,享受地眯了眯眼,“不过是个装傻的兔子而已。何必与她生气?” “殿下!” 定阳长公主冷哼,“她缺钱,迟早会回来找我的!” 第154章 与师母有几分相似 永明巷子地势复杂,路口特别多,金雅风也是在这里研究了好几天,才不至于走错路。她一点也不担心定阳长公主安排人追上来,只是躲避不是长久之计,此事要回去告知爹娘,请他们拿主意。 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穿行了一刻钟,她见身后没有尾巴,才推开大门挤了进去。 四四方方的庭院,没有精致的山与湖,没有草木与鲜花。 只有光秃秃的屋脊,和堆放在院中的杂物,简陋又破旧,与昔日的金家大宅院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还不如金家大宅院的下人房。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庭院,还是几户人家拼住在一起的,他们金家占据了一半的房间。 金雅风往庭院最里面走,见门口升起的炉子里的火星熄灭,砂罐也空了一半,只剩下药渣。 她便知道祖母已经服用了汤药,睡下了。 迈步往左边的卧室走去,那里是她父母的卧房,她抬起手正准备叩门,里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有男女刻意压制的低哑,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愤怒和失望。 “金家大宅院已经落到二房手里,他们有的是钱,咱们把娘送过去,让他们照顾不好吗?” “他们可以请到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娘的身体也恢复得快!” “你为什么非要留下娘跟着咱们?” 这是母亲的质问声,似乎哑着嗓子在哭,金雅风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担心她要强的娘亲不好意思。 这时,男人解释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知道娘病了,要花不少钱医治,辛苦了你和雅风。” “可是将娘送到二房那里,让二房的人照顾,我着实是不放心啊!” “当初,二哥离世后,娘偏心大房,将产业和钱财全部转移到大房,已经得罪了二房一次。后来,因为两个侄女嫁人的事情,再加上分家之事,娘已经将二房得罪死了。现在她再去二房求助,岂能舍得下这份颜面?” 紧接着,又转变成女人的低吼声,“你娘舍不下颜面,你就非要拖着一家人下水吗?儿子读书要不要钱?眼看着要娶亲了,住在这种地方有人肯嫁吗?闺女年纪也不小了,要说亲也在这破烂的地方吗?” “金文昌,你娘偏心的是大房,偏心的是你的大哥,不是你这个小儿子!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金文昌痛苦地捂着脸,“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娘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我能丢下她吗?” 一门之隔,金雅风难受地眨了眨眼,转身离开简陋的厅堂,多病的祖母,疲惫的爹娘,还有处处要花钱的哥哥…… 如果她有很多钱就好了,一下想起了昔日金家的富贵,又一下又想起了刚刚陈蕊儿塞给她的金元宝。 她不贪心,只要有个稳定的家就好。 凛冽寒风中,金雅风再一次踏出了四方小院,深一脚,浅一脚,往巷子口走去。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应该答应定阳长公主吗? 同一片天空下。 相比较永明巷子的寒冷,宰相府邸里温暖如春。 金灿月在暖阁里扒拉着算盘,盘一盘年底的账本,准备给手底下的工人们发福利了,“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了,节礼都准备好了吗?” 琥珀高兴地说道:“各家商行的管事都运回仓库了,除了猪肉等这种不经放的节礼,其他的完全没问题。” 金灿月又吩咐道:“翡翠,过年的压祟钱,你也要备好。” “好的,小姐。” 翡翠点了点头,跟着打算盘复查账本。 就连裴宁川下值后,也被金灿月抓壮丁,拉到暖阁来帮忙算账。此时,听见金灿月一言一语的安排新年之事,他第一次有了过年的氛围,跟着莞尔一笑,嘴角就没有压下来过。 突然,金灿月瞥见裴宁川的偷笑,猛地一拍桌子,“哎,我差点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裴宁川见她如此慎重,跟着问道:“忘了什么事?看我能不能给你弥补?” 金灿月低垂着眉眼,耷拉着眼皮,瞥了眼裴宁川,又瞥了眼裴宁川,就是不肯说出来。 裴宁川猜出此事与他有关,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试探着问道:“此事与我有关?对我有影响?” “嗯。” 裴宁川深吸一口气,“你说出来,我能接受。” 见火候差不多了,金灿月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好像忘记给你的同僚们备下年礼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有意见?会不会明年故意坑你不支持你工作了?” “金灿月!” 裴宁川深呼一口气,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调皮的小姑娘是他亲自挑选的妻子,不能打不能骂! 语气都不能重一下! “我还以为是什么捅破天的大事,你告诉我是新年的节礼?这不是还有十多天吗?还不够咱们去准备?” 金灿月嬉皮笑脸地用胳膊拐一拐裴宁川,“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让你提前适应我七老八十,忘性大、做错事情的时刻吗?” 毕竟她的精力不可能一直处于巅峰期,一辈子不犯错嘛! 裴宁川冷静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是什么岁数了?还能位列朝堂之上?” 那个时候,他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两个人在暖阁里打情骂俏的时候,门房的小厮领着周世康到了,恰好遇上这么一幕。 眸中闪过一丝羡慕,周世康站在门口恭敬地唤道:“恩师。” 又朝着金灿月见礼,“师母。” 金灿月连忙站起来,收拾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账册,让暖阁里的仆从上茶。 “周侍郎过来找宁川有事情商议吗?” 周世康摇了摇头,“不是公事,是我路过书铺,见到几本不错的书籍,带过来送给恩师看一看。” 临出门时,他从书香满阁拿了几本书,正是送给裴宁川的,正合适。 裴宁川接了过去,翻了起来。 金灿月见仆从端来了茶,招呼着周世康,“喝茶,喝茶!” 周世康道过谢,接了过去,状似无意地说道:“刚刚我在书铺里见到一位抄书的少女,侧脸与师母有几分相似,还以为是师母,差点认错了人。” 金灿月讶异,“像我的少女?莫不是我的堂妹?” 第155章 你怎么还在这里没回家? 不怪金灿月有这个念头,金雅风的侧脸轮廓的确和她很像。 当年,金家最风光的时候,与父亲交好的人家不少,带着女眷和孩子过来拜访。有的人不知道父亲膝下只有一女,遇见她和金雅风在一起玩耍,还以为是亲姐妹。 认错的人多了,母亲和三婶也来了兴趣。 还聚在一起分析她和金雅风的面相,她和金雅风像各自的父亲居多,恰好遗传了父辈同一款侧脸轮廓。所以,不熟悉的人仅仅看侧脸,稍微不注意就会认错。 但是周世康这等成年男人会在书铺盯着女子的脸看吗? 还知道对方是在书铺接了抄书的活计? 金灿月脑子很灵活,一下想通了他的来意,大约他是想告知她金家三房出了问题。但她想不通周世康的意图,便暂时放下。 笑着吩咐琥珀,“我记得三叔一家住在永明巷子,你趁着天色未黑,跑一趟,提前将这些年礼送过去吧。” “若是三叔一家有什么困难,你能顺手解决的就解决掉。” 琥珀恭敬地应答下来。 原本小姐不是准备年前亲自送过去吗?怎么改主意了? 以为是周世康说起四小姐金雅风,提醒了自家小姐,索性改了送三房年礼的时间。 琥珀穿上厚厚的夹袄,出了暖阁去安排送礼的事。 周世康亲耳听见金灿月的安排,亲眼看见琥珀出门办事,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微微翘了翘,一转眼就对上裴宁川了然的眼神。 他骇了一跳,稳住脸皮上的神情,“恩师?” “下不为例!” 裴宁川淡淡地说着,脸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生气了。 周世康自然是熟悉裴宁川的人之一,他心里默默想着:难道是他利用师母帮助金家的事情被恩师察觉到了?这是对他的警告? 他自知有亏,恭敬地回道:“是。” 金灿月见到周世康正襟危坐、一脸受教的模样,以为二人在说书的事情,凑过去瞄了一眼书籍,“若是夫君受之有愧,平日里在政务上多提点周侍郎,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为官者大多所求不过是仕途顺遂、平步青云,周世康曾经是裴宁川的学生,裴宁川多提点他,也没有坏处。 裴宁川淡淡的眼神落在金灿月的身上,见小姑娘无知无觉的模样,无奈叹息道:“江陵郡主,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这么用的?” “难道不是?” 金灿月学着他的模样反问,还没有逗笑裴宁川,她自己先笑了。 笑了一阵,她无奈扶额,连连摆手,“好好好,我用错词了。应该是举贤不避亲,像周侍郎这样的人才,对大郢是多多益善。” “所以,我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裴宁川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又宠溺,“你这是狡辩!” 作为旁观者,周世康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是多余的,趁着二人说笑结束的空当,他提出了告辞。 “恩师、师母,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裴宁川主动站起来,“天冷路滑,我送送你!” 金灿月也跟着站了起来,似乎不知道二人之间的猫腻,也跟着说道:“暖阁有点闷,我也送送周侍郎,顺便透透气。” 几乎一瞬间,裴宁川知道金灿月也看出了周世康的小心思,无奈地放下说教周世康一顿的事。 夫妇俩缓步往外走,一直将周世康送到大门口,却在这个时候琥珀的马车去而复返。 琥珀隔得很远,就看见金灿月披着厚重的狐裘,站在大门口送客,顾不上规矩礼仪,连忙惊呼道:“小姐,四小姐病了!你快过来看看呀!” 四小姐?金雅风? 金灿月快步跑下台阶,往后面一辆马车跑去,裴宁川担心她摔跤,也跟着跑了过去。 唯独剩下周家的车夫和周世康四目相对。 “九少,您还回去吗?” “你先返回宰相府的马厩等等,我去看看后面什么情况,恩师有可能需要我帮忙。”周世康丢下一句话,也跟了过去。 车夫半张脸缩在斗笠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那侍女的口气,是裴相夫人的娘家女眷出了事,九少一个陌生男子能帮上什么忙? 抬病人都不需要他。 金灿月掀开车帘,就见到金雅风倚在琥珀的身上,面色憔悴,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半旧不新的夹袄,看起来不怎么保暖了。 难道去年做的夹袄都拿去典当了不成? 还有裙摆和鞋子也是湿漉漉的,沾染了泥水,斑斑点点的,看起来好不狼狈。 她微微蹙了蹙眉,“雅风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三姐姐不要担心,我就是受了点风,不碍事。”金雅风摆了摆头,脑子更加眩晕,但她还记得此行的目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来是告诉你一声,定阳长公主要害你,最近你和姐夫出门一定要小心。” 金灿月还想问更多的细节,见她如此虚弱,连忙放下车帘,叮嘱车夫慢点稳点进门,别颠簸着病人。 裴宁川扶着金灿月转身往回走,“别担心,我已经让管家安排大夫给堂妹瞧一瞧,她会没事的。” “嗯,希望如此吧。” 这个时代,伤寒都能要了人的性命,她可得叮嘱金雅风好好养病。 只是金雅风说的定阳长公主要害她,难不成定阳长公主已经找过金雅风?或者金雅风从哪里听说到这个事来给她报信? 此事只能等会儿询问金雅风了。 金灿月快步踏入宰相府的大门,去后院瞧一瞧金雅风的情况,裴宁川跟在她身旁,亦步亦趋。 却见周世康站在垂花门等待,翘首以盼。 见到他们夫妻二人时,周世康的眼睛一亮,迎了上来,“恩师、师母……” 裴宁川没好气地挑眉,冷淡地回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有事着急回去吗?” 周世康冷肃的表情碎裂成一片片的,尴尬得绯红爬满脖子。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裴宁川:“这里不需要你!” 倒是金灿月品出几分不一样的意味来,开口邀请道:“既然担心我堂妹雅风,就一起进来吧。” “是。” 周世康已经顾不上恩师和师母的眼神,索性厚着脸皮,跟着他们夫妇二人去了后院。 第156章 帮我考验裴相人品 没想到管家请来的大夫是檀玉,一副药下去,金雅风发了汗,散了热,精神好多了。 “大夫,我想见一见我的三姐姐,麻烦您帮忙叫一声,请她进来。” “行,你等着,我去叫江陵郡主。” 檀玉收拾好桌子上的药箱,就单手提着药箱,出门找金灿月。她很快就在旁边的偏房暖阁找到人,“郡主,你的堂妹有事找你,叫你过去。” “好。” 金灿月应答了一声,立刻起身离开暖阁,去旁边的卧室。 正好她也有事情询问金雅风。 暖阁里不止金灿月一人,另一个人没有得到叫唤,也跟着站起身,厚着脸皮跟在金灿月身后,往客房的卧室走去。 裴宁川看着自己学生诡异的行为一个接一个,大约能明白他失态的原因,也没有多加阻拦。 而是扯了件深色大氅,最后一个抵达卧室。 金雅风没有想到她叫堂姐金灿月过来说正事,接二连三来了这么多人,略微窘迫地捏了捏被褥的缎面,“三姐姐,我想和你谈一谈定阳长公主找我的事情,他……” “我是裴相的学生,不会向定阳长公主告密。”周世康主动报上家门,就是不肯出门避一避。 金灿月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 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了吧?他还记得自己那冷酷无情的人设吗? 哪知道金雅风往里缩了缩,低垂着眼眸,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户部周侍郎。上次我大伯犯事,就是你带人登门来抓的人。” 凭借着对方那正直靠谱的印象,她没有再强制金灿月将人赶出去。 周世康:“……” 他就知道这事是过不去了! 裴宁川听着这对儿的闲聊,觉得任由他们再说下去,到天黑都说不到正经事上面去。他直接开口询问金雅风,“定阳长公主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知道她要害灿灿?两者有没有关系?” 金雅风正色起来,慎重点了点头,“她找我,就是商量伤害三姐姐和姐夫你们的事情。” 倒也在裴宁川的意料之中。 金灿月走近金雅风,给她掖了掖被子,问道:“定阳长公主准备怎么做?让你给我们下毒,还是让你给我们投放什么祸国殃民的证据?” “都不是,是……” 金雅风瞥了眼裴宁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缎面,略微含蓄地说道:“她说她要送我一场荣华富贵,将我送到裴相身边,把三姐姐你取而代之。” 卧室内一阵咳嗽声,两个旁听者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着,金灿月正准备给金雅风倒一碗温水,更是差点打翻了茶壶。 “定阳长公主这事故技重施,准备换个人?”金灿月倒好温水,递给金雅风,方才悠悠地说了出来。 裴宁川淡声评价了一句,“这像是她的作风,有种迷之自信,似乎她对付人大多用这招。” 唯一激动的人成了周世康。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定阳长公主此举,是强迫良家女子,是恃强凌弱!” 倒是金雅风被这些人的态度弄得迷惑起来,拉扯着金灿月的衣袖,小声谨慎地解释道:“三姐姐你怎么不生气?是不是气狠了?你放心,我没有答应她,我绝对不和你抢夫君。” 周世康跟着嘀咕了一句,“就是,雅风小姐想要一场荣华富贵,又不是非恩师不可,大郢京城上下好男儿多得是!” 裴宁川离得近,似乎听见他的嘀咕,神情戏谑:比如说,你?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担心自责。说起来也不是坏事。”金灿月安抚着金雅风的情绪,再怎么冷静的小姑娘,受到强权的刺激,也有想要依靠的时候。 金雅风惊讶地瞪圆了眼眸,“怎么不是坏事?” “咯,有人帮助我考验裴相的人品,又不伤害夫妻感情,可不就是好事?”金灿月想得开,也直接说了出来。 裴宁川被她这么一句话弄得懵了,醒悟过来,都要气笑了。 若是别人家的夫人知道此事,不得认为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要和定阳长公主斗上一斗。自家的小姑娘倒好,听说定阳长公主给他送美人,竟然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去检验人品。 还是周世康看不下去二人的磨叽,“那恩师和师母可有应对之策?” “无外乎就是将计就计。”金灿月心里有了数,定阳长公主是请君入瓮,她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犹豫了一下,“只是雅风妹妹拒绝了定阳长公主,又告诉了我此事,不知道下一个人选是谁?花魁娘子,还是官宦之女?平民百姓,还是商户之女?” 金雅风想到家里的那堆破烂事,想要请求三姐姐帮忙,还得拿出诚意来。 于是,她咬了咬牙道:“若是三姐姐相信我,我可以做这个人选。” 金灿月震惊,“你?” “没错,我拒绝定阳长公主时,她说我若是后悔了,就去定阳长公主府去找她。任何时候,她的承诺都有效。”金雅风说了出来,心里也稳定了几分。 金灿月摇头,“不行,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让你涉险。” “她最合适。” 这时,裴宁川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按住金灿月的肩膀,让她听自己说完。 “我们都不知道定阳长公主下一个选择什么人,只有让雅风妹妹主动接触定阳长公主,才能把人选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而且,快过年了,定阳长公主必定出手急切,我们还可以控制出手时间和场所,化被动为主动。” 周世康不知道想到什么,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而是主动参与讨论,“五天后,我们家老爷子在文萃楼举办文会,我马车上有一张请柬,可以给恩师。再将恩师要来的消息传出去,定阳长公主极有可能会带着雅风小姐出席。” “不知道雅风小姐愿不愿意赌一把?” 金雅风点了点头,“我愿意!” 四个人中三个人都同意了,金灿月也只能依了他们。 但她不满意定阳长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决定这次玩一把大的,反手坑定阳长公主一脸血。 第157章 青年才俊被剩了下来? 几个人商议出结果来,天色也不早了。 金雅风掀开被褥,下床穿鞋,“为了不引起定阳长公主的怀疑,我这就趁夜离开,最好还是狼狈憔悴的模样,让人一眼就知道我登门求助失败。” 为了演得逼真,她还特意拿了旧衣服,在屏风后面换了回来。 庆幸三姐姐的侍女很体贴,不顾她衣裳和鞋子的脏乱,还特意在暖阁里烤干,干爽舒适又暖烘烘的。 等待的片刻功夫,金灿月朝着翡翠招了招手,低声吩咐她取一些银钱过来。 既然她拒绝金雅风的求助,那一马车的年礼就不能再送过去了,至少在定阳长公主的事情解决前,她绝对不能送礼物过去露馅。 很快翡翠小跑着回来了,将一个小巧雅致的粉色荷包递给金灿月,“有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几两碎银子,您看够不够?还要不要加一些?” 金灿月点了点头,将荷包接了过去。 恰好金雅风穿戴整齐地出来了,她将手中还没有捂热乎的荷包递了过去,“一共五百一十两,你别嫌弃少,带回去给三叔和三婶,让他们多置办一些厚厚的夹袄和被褥,还有吃食也多弄一些。别冻着自己,也别饿着自己。” “他日等定阳长公主的事情顺利解决,我亲自坐马车去永明巷子接你和三叔三婶他们回金家。” 金雅风激动得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答应得非常爽快。 下一刻眼眸落在粉色的荷包上,她摇了摇头,“我不拿三姐姐的银子。定阳长公主曾经答应过,只要我愿意配合她,她就赠送我黄金万两。万一她看见这个荷包,多想了……” 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金灿月强势地将手中的荷包硬塞给金雅风,“她的承诺做不得数,你还没有完成任务,她是不会提前支付银钱。这段时间你们一家人万一差钱怎么办?我不允许你帮我做事,还要花心思去弄钱。” “万一定阳长公主问起这个荷包……”金雅风道。 金灿月早有准备,笑眯眯地说道:“若是定阳长公主问起这个荷包哪里来的,你照实说就是,把我往坏里想,多说几句坏话。就说是我扔给你的,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的动作,让你觉得屈辱,你要投奔她,要将我压下去。” 金雅风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最终,她没有拒绝金灿月的好意,毕竟家里有个病重的祖母要养活,确实缺了不少钱。 金雅风接过荷包,披上破旧的外衫,往风雪中冲出去。 门开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冻得瑟缩一下,顶着寒冷的北风,往前院脚步蹒跚地挪动着。 最后一刹那,金灿月吩咐仆从配合金雅风,金雅风被人推搡着扔出宰相府的大门,狼狈极了。 她不知道暗处有没有定阳长公主的人,扑在雪地里,停歇了一会儿,才故作无力地从雪里爬了起来,慢腾腾地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雪花,仇恨地盯着宰相府的大门。 周家的马车从侧门出来时,恰好要绕过宰相府的大门。 周家的车夫冻得哆嗦,看着宰相府门前孤零零的女子,低声叹道:“这是怎么了?裴相夫人和她的娘家妹妹闹翻了吗?” 明明之前两个人好好的,宰相夫人还命人送进去治病,这不过半个时辰,就闹得被赶出门。 啧啧,这女子闹起脾气来,果然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周世康掀开车帘小小的一角,见天色昏暗,不放心金雅风一个柔弱的女子回家,邀请道:“金四小姐,天色已晚,路途遥远,不若让我送你一程?” 金雅风脸上的表情一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可怜兮兮的,“我一个被堂姐赶出来的人,怎么敢劳烦周侍郎相送?” 周世康嘴角抽了抽,演得像那么回事! “天寒地冻的,你想走回去不成?你病了不要紧,可千万别连累我恩师和师母的名声!” 金雅风也觉得对方演技不错! 她咬了咬唇,摇摇头,“我不用你相送……” 还未等她说完,马车里面的人已经跳了下来,强行抱着她上了车,铁了心要送她回家。 直到周家的马车离去,暗处的人才朝着定阳长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定阳长公主听见探子的禀报,心里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对金雅风十拿九稳,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又命令人去打听,京城有哪几家举办宴会,裴宁川有可能会出席。 最好是年前的事。 这样她就能让金灿月那个丫头,还有裴宁川,一起过不好新年。 宰相府。 金灿月送走了金雅风和周世康,清闲下来,就抓住裴宁川的胳膊,非让他陪在身边。 似笑非笑地唤道:“裴相,你那个学生是不是表里不一?道貌岸然?” “灿灿,别这么快下定论。”裴宁川心知他不管承认还是否认,金灿月都得逮着他,一起骂周世康没有学好,他这个恩师没有教好,“学生是学生,恩师是恩师,你可不能将我和周世康混为一谈!” “他可是你的学生!”金灿月强调道。 裴宁川很想回一句,虽然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但秉性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呢? 他觉得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决定用怀柔政策,给周世康说一说好话。“你听我说,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在姻缘上总是比别人艰难几分,二十多岁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个着落。你说他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我能阻拦他的姻缘吗?” 金灿月来了兴趣,“他怎么还没有娶亲,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不是,他身体没问题,仅仅是缘分未到。”裴宁川连忙否认,给金灿月讲起周家的旧事。 原来周家是个大家族,簪缨王族、钟鸣鼎食之家,家中子嗣繁茂。周世康在周家同辈中排行第九,年龄最小,既不需要他顶立门户,也不需要他打理宗族事务。 偏偏娇宠长大的他,性格板正严肃,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官位,是家中骄傲。 早年他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两个人刚刚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未婚妻受了风寒,一病不起,香消玉殒。后来,家里又给他物色了一个结亲对象,奈何对方有心上人,趁着大婚前夕跟人私奔了。新娘子的家族担心传出去不好听,就说新娘子病逝了。 一连病逝了两个未婚妻,圈内谣言纷纷,周世康留下了克妻的名声,更加不好说亲娶妻了。 金灿月眨巴着眼睛,愣怔道:“好好的青年才俊就这么剩了下来?” 裴宁川怜惜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其中未尝没有周世康自己的手笔,趁机不想娶亲而已。 第158章 酒里有毒 文会接近年关,又在京中鼎鼎有名的文萃楼举行,不管是文人雅士,还是达官贵人,听闻如此盛会是周家致仕的周老太爷举办的,皆能抽出时间,慕名前来参加,一睹大郢王朝的才子风貌。 “听闻朝堂之上,皇帝陛下已经封笔,文萃楼给裴相送了请柬,裴相答应前来观看文会。” “竟然是裴相?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向裴相讨教一二?” “不仅仅裴相也来,传闻定阳长公主殿下前不久回到京城,也会来参加文会,招揽人才。” “各位贤兄,咱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来了!不管哪位瞧上咱们,你我都有机会被推荐入朝为官。” 文会的发起人周老太爷见到满堂人才济济,高兴地摸了摸胡须,朝着裴宁川伸手邀请道:“裴相,里面请!” 这是文萃楼的三楼,不是有钱有官职就能进来的地方,还得有一定的地位。 周老太爷听闻幼子周世康邀请了裴宁川,内心十分激动,特意邀请他到三楼的雅室观看。陪同的人只带了小儿子周世康,恰好还是裴相的学生,不会冷场。 裴宁川微微颔首,瞥了眼一楼大堂,有两个眼熟的身影。 但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跟着周老太爷往里面走,端坐在雅间的窗口,恰好可以观看楼下的擂台。 周老太爷知道文会时间未到,抓着裴宁川说起朝堂之事。 随意打发时间。 楼下大堂里,定阳长公主一出现,立刻让楼下的文人才子一静,皆悄悄地盯着她一行人。 特别是金雅风今日出行,刻意戴着白色的面纱。 容颜半遮半掩,朦朦胧胧的,越发引得这些青年男子好奇。没听说定阳长公主膝下有郡主啊,怎么会带着年轻女子出现呢?难道是皇室宗亲的贵女? 文人才子的想法和猜测,定阳长公主不知道,也不想了解。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裴宁川,将金雅风想办法塞到对方怀里,坐实这件事情。特别是,为了不给裴宁川反抗的机会,她拜托了侄儿二皇子,邀请了一位尊贵的客人驾临此地。 陈蕊儿和文萃楼的掌柜的攀谈了几句,转身快步到定阳长公主跟前,回道:“殿下,已经打听到裴相在三楼雅室,和周家的人在一起。” “在三楼定两间相邻的雅室,我们要一间,另外一间留给二皇子。”定阳长公主心里有了计较,三楼安静,人少更方便行事。 陈蕊儿领命去安排,很快就拿着其中一个号码牌回来了。 定阳长公主接了过去,瞧了一眼,还给陈蕊儿,转身朝着金雅风说道:“你跟上我,直接到雅间去等待。” 隔着薄薄的白纱,金雅风不知道定阳长公主要做什么,只能提步跟了上去,心思沉重,步步小心。 也许是她一举一动十分逼真,定阳长公主毫不怀疑她。 倒是减轻了不少事。 半个时辰后,文会准时开始,一楼和二楼挤满了观看的宾客,喧闹不已,就连三楼旁边的雅间来了宾客,金雅风都差点没发觉。 定阳长公主说另一间留给二皇子,旁边来的人不少,除了二皇子还有谁? 金雅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脑里一片空白茫然,坐在雅间里如坐针毡,恨不得站起来走动片刻,缓解内心的忐忑。 但她始终是相信金灿月,相信裴宁川,肯定不会让她出事情的。 随着文会的比斗,时间飞快的流逝,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楼道里还有小二敲门送菜的吆喝声。 一下提醒了定阳长公主,她朝着门口的宫女招了招手,“让文萃楼的小厮过来,给咱们上几个招牌菜,再把他们店里的好酒上一壶。” 小厮接到贵人的点菜点酒的指令,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上齐了酒菜。 金雅风心里压着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席面,银盘盛着的菜肴,应该不会下毒,能吃! 白瓷细腻,装着的酒应该没问题? 金雅风英勇就义一般,准备等着定阳长公主一灌酒,她就顺从地喝了下去,却没想到定阳长公主另有盘算。 定阳长公主对着陈蕊儿吩咐道:“陈女官,听闻裴相也在三楼雅间观文会,你不妨走一趟。就说……” 她瞥了眼金雅风,冷艳地笑道:“就说他的故人在此,请他过来小酌一杯,叙叙旧。若是他不愿意过来,不防透露这位故人的身份来,就说是他的妻妹金家四小姐。” 她就不相信有金雅风这个人质在手,裴宁川还能拒了她? 陈蕊儿的动作很快,没有给裴宁川思考的机会,就透露出金雅风的存在,让他不得不过来瞧一瞧。否则,金家的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也没法回去向夫人交代。 可是…… 不仅仅裴宁川跟着陈蕊儿过来了,周世康作为东道主,也跟着过来了。 陈蕊儿想拒绝周世康都拒绝不掉。 定阳长公主看着过来的两个人,美丽威严的脸庞沉了几分,调侃道:“我邀请裴相过来叙旧,裴相还带着外人,难不成担心本宫吃了你不成?” 裴宁川淡淡地瞥了眼金雅风,见她端坐在那里安好无恙,便回道:“长公主殿下多年不曾回京,周侍郎未曾见过殿下凤颜,他跟着我这个老师过来认认脸罢了。臣倒是不知道殿下何时如此见不得人了?” 见不得人?裴宁川竟然嘲讽她见不得人? 定阳长公主大怒,“裴相是喝多了吗?如此失礼的话也说得出口!” 周世康连忙躬身请罪,“长公主殿下见谅,恩师与家父的确小酌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 “不如微臣代恩师敬殿下三杯酒?” 他抢先去端桌上的酒杯,却被裴宁川抢了过去,嘴上还在说自己没醉自己可以喝。 双方争执之间,酒杯摔落了下来,砸在银盘之上,酒液飞溅,流淌四溢。 金雅风见到光洁的银盘瞬间变黑,惊惶失措地喊道:“酒里有毒!” 第159章 定阳长公主被罚 金雅风心里慌得很,见到裴宁川去端另外一杯酒,连忙伸手拦了下来,“姐夫,别喝!酒里有毒!” 周世康更是敏锐,转身朝着门外唤道:“快来人!有人要毒杀当朝裴相!” 趁着雅间里所有人茫然失措时,好几个仆从从门外冲了进来,有裴宁川的护卫,有周家的下人,还有酒楼的小厮。 定阳长公主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出去!” “长公主殿下,有人想毒杀恩师,就是毒杀朝廷命官。若是我等不查清楚真相,大郢的威严何在?陛下的颜面何存?”周世康一脸正气,挥袖争辩之间,凛然不惧。 他唤来的仆从更是有了主心骨,个个昂首挺胸,挺直腰杆抵抗公主府的护卫仆人。 定阳长公主慌了一瞬,她不知道好好的迷幻之药怎么变成毒药,但是她知道此事经不起查,酒菜中真的有猫腻。若是一着不慎,解释不清楚,她就会成了旁人的替罪羊。 “不行。本宫不信你们,查案也该由大理寺负责。” 裴宁川淡淡地说道:“我记得大理寺卿曾经受过长公主殿下的提携,殿下让大理寺审理此案是不是不妥?” 定阳长公主一噎,一股被人拆穿的尴尬。 “不让大理寺审理,你们想让谁来查?你们就敢说举荐的人不是你们的人?” 周世康想了想,“殿下不放心,我们就一起入宫面圣,请皇上做主!” 这时,门外传来永昭帝的声音,“什么事让朕做主?” 二皇子陪伴在一旁,领着永昭帝到长公主的雅室,见到对峙的双方,衣衫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心里暗自奇怪。 这与姑姑说的情况不相符啊,怎么回事? 永昭帝看着没怎么吃的膳食,银盘上摔了的酒杯尤为突兀,指点着黑色的污迹,质问道:“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有没有人能告知朕!” 裴宁川淡声回道:“臣今日受到周侍郎的邀请,到文萃楼观看文会,与周老太爷正在饮酒之时,定阳长公主命身边的陈女官来告知臣,说有故人要见我。” “就是定阳长公主身边的姑娘。”他指了指金雅风的位置,又解释了一句金雅风的身份,“也是臣的夫人江陵郡主的堂妹。” 永昭帝心里疑惑不解,定阳在做什么? 没听说她和金家的姑娘有什么交集,现在她把人带过来,还请裴宁川过来,这是想做什么? 金雅风被点到名,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见到天子,慌忙恭敬地屈膝行礼。 周世康见到裴宁川没有继续往下说,主动替他说了出来,“裴相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臣作为东道主担心客人,跟着过来一起拜见长公主殿下。未曾想到长公主殿下给裴相备着的酒中有毒,幸好臣与裴相在争执间打落了酒杯,酒液洒在银盘上落了痕迹。” “胡说八道!什么叫我给裴相备着的酒中有毒?我根本就没有下毒!”定阳长公主趁机辩解道。 裴宁川淡声问道:“没有下毒?那公主殿下的酒中怎么会有毒呢?” “我怎么知道!” 定阳长公主满脸怒容,语气强势。 “那就请人来验一验酒菜,看是不是有毒?”裴宁川朝着永昭帝拱手示意,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朝着门口守候的春明,唤道:“夫人和檀玉大夫在隔壁街上挑选首饰,你们去将人请过来。” “不行。不许去!”定阳长公主一发话,她的人准备将春明拦下来,春明一挥手、一格挡,就溜出几步远,其他人想追也追不上。 她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不信任你们请来的人!” 永昭帝想了想,招手唤来身边的护卫,命人去将在家休息的太医请过来,一同分辨真假。 金灿月带着檀玉来的时候,周家已经将文萃楼相关的人押在雅间里,就等着太医到了之后审讯。 在家休息的太医有三个,恰好与朝中的派系不相关,皆是永昭帝信任的人。他们一到接到命令,和檀玉同时检查酒菜,得出了一样的结果。 “回禀陛下,这酒中的确有毒,而且蹊跷的是毒只在倒了的这一个酒杯中,其他的酒中没有毒,包括其他的酒杯里也没有毒。”太医握着倒了的那个酒杯,摇晃着其中的残液,微微嗅了嗅。 “所以,臣断定毒下在这个酒杯里,是针对喝酒的人。” 此时金灿月站在裴宁川身边,伸手扶着他的胳膊,听到这里,她红着眼睛质问道:“来的路上听春明说,这酒本来是长公主殿下给裴相准备的,是周侍郎担心裴相醉酒,争抢之间,才现了踪迹。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定阳长公主殿下原本要毒杀裴相?” 定阳长公主转身朝着永昭帝叫屈,“皇兄,冤枉啊!我没有下毒,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皇兄得为我做主。” 连“本宫”、“臣妹”这样的自称都不说,可见是真的慌了。 檀玉将剩下的无毒酒倒在其中一盘菜肴上,闻了闻香味,端到永昭帝面前来,朝着定阳长公主问道:“长公主殿下,这毒不毒的放一边,民女想请教一下,这酒和某些菜都下了药,混合在一起,能合成新的药,能导致人产生幻觉,甚至精神失常。您又作何解释?” 又是毒,又是致幻迷药,永昭帝怒了,让人动手去狠狠地查。 他的疑心病犯了,忍不住怀疑定阳长公主的此举用意,她就是做了双手准备。一边带着金家姑娘过来陷害栽赃裴宁川,以此拿捏他的左膀右臂,一边以防裴宁川不从,就下毒暗害裴宁川,以此斩掉他的左膀右臂。 事后说不准还以此摆脱嫌疑,栽赃成荣妃和三皇子他们陷害她,借此一箭双雕,除掉裴相和三皇子两个人。 今日他出宫参加文会,可是二皇子亲自来邀请他的呀! 永昭帝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定阳长公主和二皇子关系亲近,早就联合在一起,定阳敢说不是她让二皇子引他来的吗? 定阳长公主还挺直着腰板叫屈,永昭帝已经冷下脸来,喝斥道:“定阳长公主赵淑媛,骄横跋扈,公然毒害朝廷命官未遂,朕以此收回公主金印和宝册,将赵淑媛押回公主府闭门思过,不许与任何人联系。另外,罚其一年的俸禄,赔偿给裴相,以慰裴相和江陵郡主所受之惊吓。”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定阳长公主和二皇子头晕脑胀。 要知道定阳长公主被罚禁闭,接触不到外面的人,损失的是二皇子的势力。 定阳长公主叫屈也没用,只得跪下来谢恩领罚。 整个人被押走送回长公主府的时候,她还死死地盯着裴宁川和金灿月,不服气自己的计划被旁人一杯毒酒打乱了。 金灿月俏皮地弯了弯眼眸,心道:这还远远不够,只要定阳长公主一日不倒台,就有一日的风险。 三皇子和承恩伯府徐家亦然。 第160章 我心悦裴郎久矣 文萃楼三楼雅室发生的事情,解决得悄无声息的。 等到文会结束后,永昭帝带着二皇子离去,看那情形二皇子少不了一顿斥责。 周世康送走了自家老爷子,转身返回,又送裴宁川和金灿月出门,“金四小姐住在永明巷子,和宰相府邸不顺路,恰好我要去城中买一些笔墨,不如由我送她回去?” “周侍郎,你这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金灿月扶着裴宁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主动点出周世康的小心思。 转头就见金雅风不好意思地低头,双颊绯红得像苹果,她也没有放过金雅风,而是直接问道:“雅风妹妹,你是想坐我们的马车回家,还是让周侍郎送你回去?” 金雅风越发不好意思,脚尖在地上无意识地画了画,声音绵软娇羞,“裴相饮了不少酒,三姐姐还是先回去照顾姐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反正文萃楼离永明巷子也不远,要不我就走回去吧?” 金灿月点了点头,“行,我们先走了。” 她心知金雅风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哪里真地会走回去?真要金雅风走回去,周世康这个人不能考虑了! 送走了金灿月和裴宁川,金雅风当即转身往酒楼左边走,正是永明巷子的方向。 却被周世康一把抓住了胳膊。 金雅风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周世康的手掌,无奈地问道:“周侍郎,你这是想做什么?” “我的马车来了。”周世康示意金雅风往旁边看过去,一辆马车晃悠悠地来了。他见金雅风没有强烈想跑的意思,便松了手中的力道,伸手邀请道:“四小姐不必担心,我周世康是正人君子,必定能够将你平安送回家。” 若是任由金雅风走回永明巷子,估计天黑才能够到家。这事让江陵郡主知道了,他还能够过金家人的那一关吗? 金雅风害羞地点了点头,跟着周世康登上了周家的马车。 两个人刚刚坐稳时,她低声说了一句,“我相信你的为人!” 周世康这么严肃正经的人,也禁不住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来,这么久的等候,终于迈进了一大步。 马车启动了,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话说,安安静静的。周世康主动搭起话来,询问她今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要不要去找大夫看一看,开一两副药压压惊。 金雅风一一回了,内心实在是好奇,经不住诱惑,低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杯酒有毒的?我明明记得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动手下药啊!” 因为害怕外人听见,两个人离得非常近。 周世康低头看着快要扑到他怀里的少女,眼眸一转一转的,沉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 他好笑地看着对方追问的姿态,悠悠然,故意吊起对方的好奇心。 终于在对方快要丧失耐心时,他才稍微做了个投掷的小动作,“有你在那间雅间里,不会有任何剧毒夹杂在酒菜里面,然后被仆从送进去。只可能是临时的,我们到的时候,时机刚刚好。” 金雅风恍然大悟,那毒是他和裴相争执间下的,而且只可能是遇酒速溶的小药丸。 她见周世康坐在自家马车里,都不肯明说,可见其小心谨慎。 于是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另一边,裴家的马车里,裴宁川冷白的俊脸染上几分红晕,眼神氤氲又多情,拉着金灿月的手把玩着,还撒着娇。 “灿灿,我感觉自己醉了,头晕目眩,你给我揉一揉额头好不好?” 金灿月想将手臂缩回去,奈何裴宁川更快,顺势倒在她的怀里,脑袋还枕着她的大腿。 她拿醉鬼没有办法,拿装醉的醉鬼更没有办法。 纤细冰凉的手指按在裴宁川的头颅上,轻柔有规律的用力按动起来,缓解着他脸上的温热。 裴宁川忍不住舒适地喟叹一声。 金灿月没好气地故意用力一按,见他俊脸一皱,又不忍心使坏了。 不知不觉聊了起来,“你说,陛下会关定阳长公主多久?会不会此事过去了,就把她放了出来?” “我还有后招,你等着看结果吧。” 裴宁川想到自己前段时间让人查的结果,透露给林清源的线索,驸马杀害公主是灭族之祸,不代表公主杀了驸马,就不会受到责罚。定阳长公主赵淑媛还是太闲了,该给她找点事情做了。 金灿月想了想,试探道:“后招是什么?二皇子那边有动静传来?” 裴宁川摇摇头,“现在陛下身体越发虚弱,几个皇子不能如大皇子一般轻易动了,二皇子只要不做谋逆之事,不做祸国殃民的蠢事,陛下暂时不会动他。” 不是二皇子,就还是在定阳长公主身上……定阳长公主入京前的事情? 她像做贼一样,悄声问道:“是不是何驸马的事?” 裴宁川点了点头,却不告知金灿月具体的情况,越发让金灿月好奇。 金灿月缠着他追问,奈何这次裴宁川三缄其口。 “裴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心悦你久矣。” 金灿月连撒娇就用出来了,奈何裴宁川还是不愿意说出口。 裴宁川也很无奈,那何驸马死得也不体面,关乎定阳长公主赵淑媛的风月之事,让他怎么告知金灿月? 金灿月生气了。 琉璃般晶亮的眼眸,左右流转了几息,她直接对着裴宁川的绯红嘴唇亲了过去,辗转流连,手指还在他敏感的肌肤上游移,在他禁不住动手回应时,却突然撤了回来。 无辜地说道:“马车外间还有人,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裴宁川看着小姑娘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在和他闹脾气。 但他并不准备放过她,将她搂了过来,抱得紧紧的,低声哄道;“你不就是想知道何驸马的事情吗?我告诉你就是了。” “我不想知道了,你别挨着我!” 裴宁川浅浅地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何驸马不愿意推背,才被赵淑媛杀掉的。” 金灿月想了半天才悟过来,羞羞答答的,错过了推开某人的机会。 第161章 接回金家三房 定阳长公主被永昭帝罚了禁闭后,金灿月说话算数,亲自去永明巷子接金家三房一家人。 却在破旧简陋的庭院里见到了她的祖母金老夫人。 昔日那个富贵圆润的老夫人,没有了仆从环绕的气派,只是拄着拐杖,靠着门扉,无神地望着庭院中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孤寂沧桑,又透着一股可怜的味道。 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木讷地转头望过来,见到撑着油纸伞进来的主仆。 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祖孙两人四目相对。 金老夫人细细端详着金灿月的穿着打扮,满头珠翠摇曳,锦衣狐裘加身,比以前更加富贵了。 特别是那一身火红的斗篷,宛如雪地里的一团火。 “郡主来了?来找你三叔他们的?” 还是金老夫人主动打招呼问候,她记得金家分家时,这丫头就是江陵郡主了,后来还嫁给了当朝宰相裴宁川。 真是出人意料的出息呀! 金灿月微微颔首,“祖母,我来找三叔三婶他们说点事,就不陪您闲聊了。” 金老夫人点点头,指了指正中的房屋,“他们在正堂,你去吧。” 恰好这时金雅风听见说话声冲了出来,见到祖母和三姐姐金灿月在说话,是难得的平和对话。 她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意料之中的事。 金灿月跟着金雅风往正堂走,余光瞥见老太太瑟缩着往门里移动,悄悄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老太太什么时候跟着你们的?” 金雅风亲自给金灿月打帘,也没忘记回她的话,“当初,祖母做主分走你们后,没多久我们和大伯母一家也分开了,祖母跟着大房一起走的。后来,大伯父、大堂哥出了事后,大伯母要带着金元宝堂弟投奔娘家,祖母便被剩了下来。我父亲惦记着她,就接了过来,后来一直跟着我们居住。” “这么算下来,有两三个月了吧。”金灿月估算了个大概时间,心里有了底。 金雅风点了点头。 说起来,他们这位祖母偏心大房以及大房的儿孙,却也没有特别极品。终究还是要脸的,跟着她父亲过来居住后,倒是尽量不添加麻烦。 奈何人老了,身体病了,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药材来精细调养。 正堂里,金家三爷金文昌领着妻子和儿子正等着她们,见到金灿月进门,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金灿月笑了笑,“三叔三婶不必客气,我们是一家人,正好我来接你们回金家大宅院住。” “金家大宅院回来了?我们可以搬进去住?”金家三夫人高兴得惊呼,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住惯了宽敞的大院子,真地住不惯这狭小简陋的小院子,怎么都觉得别扭。再加上每个人的卫生习惯不一样,明显她比同住的其他人家女眷讲究,彼此没办法融合,全凭互相不搭理才安然无恙。 金家三房的儿子金毅恒在家复习功课,听见金灿月的安排,也很高兴能够回到宽敞明亮的大宅院。但是他想到家里不只他们四个人,还有一个曾经和二房有矛盾的祖母,“咱们搬走了,祖母她老人家怎么办?” 他是读书懂事的人,不会强求堂姐将不喜的人接回去奉养。 金三爷狠狠地皱了皱眉,看着妻子和儿女期待的眼神,他说不出让他们留下的话。 于是,他想了想,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你们跟着灿月回大宅院住,我留下来照顾母亲。” 见到丈夫不放心婆母,金三夫人的心情也跟着淡了下来,咬咬牙道:“还是雅风和她哥哥跟着灿月回去,我留下来搭把手,你去衙门做事的时候,我能帮你料理家务,顺便看着点老太太。” 金雅风和金毅恒想要说什么,却被父母拦了下来。 却没想到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正堂门口,拄着拐杖,幽幽劝道:“你们俩不用陪我这老婆子,跟着郡主回大宅院吧。当初,也怪我偏心老大,丢了大宅院,害得你们无家可归。现在有机会回去,就替我老婆子多住多看,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金灿月飞快转身,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祖母,轻声讽刺道:“现在知道自己偏心大房,连累其他的孩子,早干什么去了?” “我……” 金老夫人想了想,金灿月没有说错,她又有什么立场辩解呢? 就在所有人收拾着细软和贴身衣物,先搬一部分东西归家时,金灿月就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盯着老太太,突然叹息一声,“琥珀、翡翠,你们去给老夫人收拾东西,让她一起跟着搬回去住吧。” 金老夫人激动地看着金灿月,满脸不可置信,忍不住落了眼泪。 “灿月丫头,你……我……” 她想忏悔,想感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话堵在嗓子眼。 金灿月冷冷地道:“行了。我是担心你在这里出了事,朝堂之上有人拿这事攻讦我和夫君,落下个不孝不仁的名声。” “若是你回去后,还像以前一样闹出幺蛾子,我不介意用手段将你赶出来。” 金老夫人连忙擦干眼泪,向金灿月再三保证,她会老老实实的。 以前,她依仗着大房给她养老,偏心大房,现在她的大儿子没了、二儿子也没了,闺女是外嫁女,只剩下小儿子可以依靠。 就算为了小儿子的日子好过点,她也不会去打扰金灿月,不让她厌弃她这个祖母。 更何况,离开了金家的富贵,她才清醒过来,金灿月有不输给她父亲的本事,别人盘不活的生意,她有本事接手翻盘。 这就是金灿月最大的倚仗。 不是金灿月离不开金家,而是金家离不开金灿月。 金灿月顺利接回了金家三房,江莲心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待,引着众人到后院安置行囊。就算见到金老夫人,她也能够平常心应对,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江陵郡主的母亲、裴相的岳母,是金家的当家主母。 婆母回来了又如何?还不是看她的脸色过活? 正好她的风光得有人见证并且喝彩,金老夫人这位曾经仗势欺人的婆母,就是最好的观众。 第162章 后续 正月初二。 原先金家定好的日期,让金灿月领着裴宁川回去玩,却没想到金家三爷和三夫人也没有回娘家。 金灿月下马车入庭院时,还调侃了一句,“三叔,今天不陪三婶回娘家吗?小心您这老女婿再登三婶娘家的门,被老泰山赶出来哦!” 金文昌愣了愣,端着茶碗又放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连你三叔都敢调侃了?” 还是江莲心从中打了圆场,“今天可是有娇客登门,新女婿来了,你三叔作为老泰山可不得在家守着?怎么能够出门呢?” “就是你三叔不去刘家拜访,亲家也是能够理解的。” 起初,金灿月没有当回事,以为是她和裴宁川回家,金家为了一家人团圆,金文昌夫妇没有回娘家走亲戚。但是,她觉得不对劲,金文昌明面上在和裴宁川聊天,眼神却落在庭院里。 她顺着往外面看,难道还有人没有来吗? “雅风妹妹呢?怎么没有看见她?” 回顾一周,金灿月见到满堂家人,唯独少了金雅风一人,觉得有几分奇怪。 金家三夫人刘芝云接了一句,“这丫头还在挑选衣裳、梳妆打扮,不用管她。” “女为悦己者容,雅风侄女也是难得啊!”江莲心跟着调侃了一句。 金灿月越发觉得不对劲,三房今日的穿着打扮很端庄华美,过年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但是三婶有必要穿戴整套头面吗?三叔有必要沐浴焚香吗? 这夫妇俩比她娘江莲心搞得还要精致。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倒是裴宁川早就察觉到这些细节,有了自己的猜测,见到几个人提起这事,他也没有觉得被忽略轻视,反而跟着加入闲聊,“周家什么时候过来提亲?” 金文昌嘴角挂着一抹轻笑,遮挡不住的得意,“除夕前一天,周家就请人问了的,等到年后就登门提亲。” “原来三叔和三婶在等自己的亲女婿啊!不是等侄女和侄女婿!果然亲疏有别,我们比不了……比不了……”金灿月终于听懂了,故意阴阳怪气地玩笑道。 金家几个长辈才发现失礼了。 算起来裴宁川和金灿月也是新婚,今年回金家过第一个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金文昌连忙挽救着,“灿月说的哪里话?在三叔眼里,你在咱们家的地位是这个,谁也比不了!”还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金灿月也不是真地计较此事,只是提醒他们别慢待裴宁川。 转瞬,她就笑嘻嘻地说道:“三叔,我记住了哦!等会儿雅风妹妹和周侍郎来了,我要告诉他们,三叔觉得他们不如我!” “你这孩子!怎么还挑拨起来了?” 金文昌连忙收回伸出来的大拇指,用宽广的衣袖遮住,犹还不够,偷感十足地瞧着庭院里,就怕金雅风和周世康突然出现似的。 金灿月调侃完金文昌,又说起周家的事。 “我记得,三叔回家的时间就是除夕的三天前吧?周家怎么这么着急?” 金三夫人轻笑着回道:“周侍郎说他怕雅风脸皮薄,不敢和我们父母提起此事,到时候我们不知道情况,给雅风定了未婚夫。” 裴宁川跟着点头,“他担忧的有道理,他比四妹妹年长些,名声又有瑕疵,可不得着急些。”出手不够快,怎么能够娶到娘子? “恩师!!!” 周世康一脸不可置信加心碎。 刚刚他听见了什么?听见恩师在背刺他,说他年龄大,说他名声不好! 刚刚他就是到了金家大宅院,没有从前院过来拜见金家长辈,去二门那里等待金雅风,接她过来一起拜年,就听见了不想听见的话。 就算讨好江陵郡主以及金家,也不能这么对待学生吧? 裴宁川顺着熟悉的声音转头,看着周世康携着金雅风到了。 依旧淡定喝茶的模样,似乎刚刚那些话不是他说的,是周世康产生的幻觉。 稳重地问了一句,“世康来了?” 金灿月见到周世康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忍不住抿唇轻笑。 说起来,一个清冷,一个严肃,两个人尴尬起来,情绪变化比寻常人淡多了。至少不注意观察,没有人知道裴宁川被抓包的尴尬,也没有人知道周世康的恼羞成怒。 双方缓过了那一阵尴尬,又聊起京中近来发生的事情。 周世康围着火炉取暖,拨弄着烤熟的板栗和花生,装了一盘往金雅风面前推,嘴里还在和裴宁川闲聊。 “定阳长公主又被罚了!” 裴宁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毕竟年前还给永昭帝增加工作量,正是他的手笔。 周世康见他眉眼不动,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他又道:“听说是御史台在陛下出宫微服私访之时,当街拦住人上奏,说定阳长公主滥杀无辜。只因何沅江不愿意给定阳长公主和男宠助兴,就被定阳长公主误杀了。” 裴宁川点了点头,“陛下应该对定阳长公主的不喜,又增加了三分。” “何止呢?” 周世康见暖阁没有外人,便又说道:“原本御史台拿出来的证据不足,定阳长公主还想狡辩,霍家夫妇……就是何沅江的妹夫和妹妹,带着何沅江唯一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见了消息,连夜赶到长公主府,当面作证,定下定阳长公主的罪名。” 金灿月听见这段话,嗑瓜子的动作都停了。 她拉扯着裴宁川的衣袖,激动地说道:“此事当真?那定阳长公主又受到了什么惩罚?” “陛下夺了她的公主之位,贬为庶民。” 显然裴宁川也知道这件事,他幽幽叹息,“赵淑媛的根基不是夺去公主之位就能够粉碎的,恐怕年后咱们又要忙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对付他? 第163章 这裴宁川不能留在京城。 大相国寺。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借着给家人祈福的名头,提着好几样礼品,直接奔向寺庙的精舍,拜访定阳长公主。 原来御史台联名上奏,让永昭帝动了怒,贬了定阳长公主,导致定阳长公主的公主府也被永昭帝收了回去。定阳长公主赵淑媛没地方去,暂时客居在大相国寺。 定阳长公主依旧华服美冠,就是身体清减了不少。 “翌儿,这裴宁川不能留在京城了!”她扶着二皇子妃的手臂,缓缓坐在火炉前,美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原本我想着他既不偏帮你,也不帮助其他皇子,没什么大碍。却没想到我才回京,他就下如此重的手,一点也不惧你将来登位清算。” 二皇子心里也是怒火中烧。 以父皇对裴相的信任,裴相敢对付姑姑打他的脸,就是清楚父皇没有让他即位的可能。 这个认知让二皇子伤心难受,也产生了一点别的想法。 二皇子坐在定阳长公主身边,低声说道:“姑姑放心,我已经联合了北梁,准备对大郢边境陈兵。到时候,父皇接到消息,必定会安排人北上和谈。” “当初,北梁和咱们签的和谈条约,就是裴相亲自去谈的,这次北梁出尔反尔,其他人不会接手。这个人选岂不是非裴相莫属?” 定阳长公主想了想,又教导二皇子,“姑姑在你父皇面前落了把柄,必定会影响你几分。这次,上书裴相北上和谈之事,你不要动手,让荣妃和三皇子去做。” “据我所知,我没有回京之时,承恩伯府没少对付裴相和江陵郡主,还败下阵来。他们等着我回京,这段时间没少观望,坐山观虎斗。这次可不能再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了!” “侄儿明白。” 二皇子一副受教的模样,内心里的野望犹如野草,发疯的生长。 这次,他不仅仅要动手除掉裴宁川,还要荣妃和二皇子与父皇斗起来,他才能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但这些没有必要让定阳姑姑知道了。 过完新年后,大小朝会又恢复如初,君臣相见,忙碌了起来。 不久,永昭帝接到北疆传来的消息,北梁国对大郢陈兵十万,隔着江河对峙,迟迟不肯撤走。 恐有兵祸降临,北边官员特意上书永昭帝。 永昭帝拿到折子,就在朝堂之上询问百官,部分人沉默不答,有的官员请求打回去,有的官员拿出三年前的和谈说事,让裴宁川来解决此事。 眼看着三皇子派系的官员都支持裴宁川北上,永昭帝方才合起奏折,只说了一句,“下朝后,裴爱卿不着急离开,朕有事相商。” 裴宁川应诺留了下来。 议政殿里,只剩下君臣二人之时,永昭帝将奏折递给裴宁川,等裴宁川接过去翻阅时,他又轻轻拍了拍额头,叹息道:“宁川,这几个孩子不安生啊!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裴宁川的动作,他抬头见到永昭帝咳嗽得脸色苍白,忙端着茶水递过去,又帮忙轻轻拍着永昭帝的后背。 “陛下喝口茶润润喉咙,保重龙体啊!” 永昭帝咳嗽了一阵后,缓了过来,饮了茶又道:“朕迟早被他们气死!前段时间,老三看似老实了,其实在看老二闹腾。这几日,老二好不容易老实了,老三又跳出来蹦跶,说不准背后还有老二的撺掇。这些人拿着北梁说事,不就是……” “不就是想让臣滚出京城,不碍着他们兄弟相争吗?”裴宁川想得开,没什么不好意思,替永昭帝说了出来。 永昭帝尴尬得老脸烧红,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 这么多年,他身体不好,处理朝政有些力不从心,全靠裴宁川代理。那些孩子手中的权力也是他默许存在的,为了制衡相权,达到朝堂平稳。没想到孩子大了,有了各自的小心思,一起糊弄起老父亲来了。 永昭帝拉着裴宁川的手问道:“这几个孩子闹腾得起劲,依你之见,谁有本事成为储君,入主东宫?” 实在是不堪其扰,要不立个皇太子,让其他孩子别争了? 裴宁川没有回复永昭帝的问题。 别说永昭帝就是闹烦了随口一问,就是把这事拿到朝堂之上议论,裴宁川也不会给出答案。实在是几位皇子不堪大用,他一个都不想提出来,捧上高位。 裴宁川巧妙地答了一句,“臣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如让臣从北边解决了北梁,在回来的路上好好想一想,再给陛下一个答案,可否?” “啊,你的确得帮朕想一想……等等,你要北上和谈?” 永昭帝见裴宁川主动提出来,不知道是该答应好还是反对好,一时难以决定。 裴宁川淡淡一笑,“就让臣北上散散心,休息休息。” 最终永昭帝默许了。 没有任何反对的话,只是笑骂了他一句偷懒的话。 裴宁川下值后,回到宰相府邸,就让人准备北上的衣物,这些举动瞒不了金灿月。 “你这是要出门出公差吗?还是御寒的衣物?北上?” 虽是二月中旬,北边也冷,多准备些衣物也是以防万一。 恰好金灿月发现了端倪,一边帮他把衣服搭配成套打包,一边朝着裴宁川撒娇,“裴郎君,这次北上能不能带上你的灿灿小可爱?” “是为了和谈的事,不能带上你了。” 裴宁川想到朝堂之上,三皇子派系的人进言就是为了逼迫他离开京城,说不准路途中还有“惊喜”等着他,的确不宜将金灿月带上犯险。 金灿月拉长着脸,连头发丝都失望地垂了下来。 裴宁川见她如此失落,“是不是觉得府中无趣,想要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倒也不是。”金灿月摇了摇头。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不愿意和裴宁川分开呢?是不是显得她特别不懂事? 裴宁川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等我离开京城后,你就带着母亲和弟弟,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回乡祭祖吧。” 他不敢保证自己离开京城后,还能不能顺利地从北疆回来,也不敢保证几位皇子的品性,不会对金灿月以及金家其他人动手。 只能尽量让他们离开京城,让几位皇子想起来时,鞭长莫及。 金灿月低着头收拾东西,无意回了一句,“离清明祭祖还有一个多月,你是不是太着急了?我还准备带着你去祭祖……” 猛地回过神来,她停下絮叨的闲聊,“你叫我带全家人离开京城,是不是……会有变动?” 她指的是皇宫的方向,这位变动当然是皇位。 裴宁川点了点头。 第164章 单独北上 裴宁川受到两方势力的抵制,主动提出北上和谈。 特别是京城将会有浩荡之时,金灿月更不会给他添乱,连夜回家通知金家其他人,简单收拾细软,立刻回乡祭祖。 两队人马是差不多先后出城的,金家的车队跟在出使的队伍后面,夹杂在送行的人群中,悄无声息的,安全混出了城。 金灿月露了一次面,遥遥送走了裴宁川。 她转身就登上马车,趁着众人散去时,带领着家人走官道,一路南下。 远离了京城,她方才和三叔金文昌说起此行的原因,简单提及了几位皇子之争,着重强调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 金家三爷金文昌知道自家大哥就是三皇子夺嫡路上的炮灰,还有自家闺女被定阳长公主胁迫,未必不是二皇子背后的指使。 他低声叹息道:“裴相看似位高权重,也是不容易啊!这刀光剑影的,说不准北上和谈的路上也不平静,那几位皇子说不准会出什么昏招来对付裴相,当然裴相肯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金灿月一下愣了愣,慌乱跳动的心也静了下来。 对呀,裴宁川让她通知金家人离开京城,可没说他会遇到什么?若是几位皇子连金家人都不放过,还能放过裴宁川吗? “三叔,我要北上找他,麻烦您带着其他人回乡祭祖!” 金灿月说完这句话,就让跟随她的暗卫和侍女另外套了一辆马车,来不及向其他人说明原因,就直接返回追赶北上的队伍。 金文昌想要说“别去找裴相,也许他不希望你去”,但是一想到金灿月担心的模样,他又觉得金灿月何尝不是记挂着对方呢?也许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才是最能让对方放心,能够安心地解决问题。 任由着金灿月离去,金家人围过来询问,他也只能老实地安抚住众人。 金家的车马继续南下。 北上的车队蜿蜒如龙,摆出来足足有好几里。 坐在最中央的马车里,裴宁川闭目养神,一点不知道金灿月不老实,又带着人追过来了。连檀玉都被她薅过来,以应付各种各样的刺杀后处理。 此次北上和谈,除了裴宁川和几位副使,永昭帝还安排了陈将军领兵随行,沿途保护裴宁川。有了上次江陵救灾之行,裴宁川和陈将军也是老搭档了,不算陌生。 而陈将军也很高兴,认为跟着裴宁川有前途,又可以捡个机会立功了。他打马路过马车时,还特意敲响马车,与裴宁川打招呼。 “裴相,上次江陵之行,承蒙照顾,不胜感激。此次北上和谈,末将为您马首是瞻。若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裴宁川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陈将军,若是信得过裴某,到驿站休息前,还请各位将士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迎敌。” 陈将军惊愕,“这才出京城,就有人敢跳出来行刺?” 天子脚下,未免太过猖狂了些。 裴宁川点了点头,没有多加解释,便放下了车帘。 陈将军微微沉吟,虽然他不相信贼人如此张狂,但他毕竟在裴宁川面前示好,夸下海口,就算卖他个面子,也要吩咐下去。 就在将士们严阵以待,急行过一处峡谷时,猛地蹦出好多蒙面人,冲着队伍最中央的马车刺去。 目标明确,就是裴宁川。 陈将军吓了一跳,拍马上去迎敌,一番激战。 由于众将士都有防备,并没有让蒙面人得逞,轻松击退了敌人。 击退敌人后,陈将军命人简单休整,再一次前行,他才来得及回想裴宁川的吩咐。原来这些文臣才是真地料事如神,难怪别人能当一品宰相,而他只能做个普通的将军。 后面行军途中,他对待裴宁川越发慎重,说让在驿馆休息,绝不多行一步路。 北上途中,沿路都有官家修的驿馆,裴宁川没有挑剔,就选了一间上房,让驿馆的仆从送来一些温热的人洗漱,再用了一些饭食。 方才吩咐道:“春明,你去请陈将军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商议。另外,景和下楼帮我准备一辆简单的私人马车,足够我们几个人北上所用。” 春明问道:“相爷是准备带我们先行一步?” 裴宁川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刚好陈将军用完饭食,正在楼下喝茶消食,听见春明说裴宁川有请,立马起身快步上了楼,敲响裴宁川的房门。 “裴相,末将陈刚求见。” “进来吧。” 裴宁川正在房中看书,见陈将军推门进来,便放下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只带着几个护卫先行前往北疆,会不会太冒险了?”陈将军抹了一把脸,他的职责是保护裴宁川和其他几位副使的安全,若是裴宁川有恙,他也会受到责罚。 裴宁川淡声说道:“其实,今日的刺客来自我们大郢的京城,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我一日在车队中,他们就会刺杀一次,直到杀死我为止。” “裴相放心,我和我手下的兄弟们,会誓死保护裴相和几位大人。”陈将军拍着胸脯保证。 裴宁川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我并非不相信陈将军的本事,而是为了几位大人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尽量减少将士的伤亡,我想脱离队伍,让刺客找不到目标。从而,也能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陈将军顿了顿,觉得也是一种对付敌人的策略,便答应了下来。 他还想送几名将士保护裴宁川,却被裴宁川以马车小且身份保密给拒绝了。 且不说陈将军离开后,想着如何故不疑阵,让刺客以为裴宁川还在队伍里,吸引足够的注意力,为保证裴宁川单独北上的安全。 另一边,裴宁川没有休息,带着行囊跟着景和下楼,从后门离开驿馆。 见到豪华的马车,他难得的露出几分不满,“不是叫你准备简单的马车吗?你这是怎么办事的?” 景和悄悄瞄了一眼马车,沉默不语。 第165章 勉为其难地假扮你继室 春明从后面追上来,提着一盏灯笼,借着稍微明亮的橘黄光芒,看得比裴宁川更清楚一些。他略显惊疑的“咦”了一声,又道:“这马车好生眼熟?” 此时裴宁川也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把掀开车帘,见到马车里坐着的几个女子。尤其是坐在最边上的女子,不是金灿月还是谁? “你……”裴宁川见到金灿月,先是一喜,又想到如今落在异地他乡,还有刺客追杀,顿时板着脸问道:“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带金家其他人回乡祭祖吗?” “回乡祭祖的事情有我三叔在,他能够解决好这些细碎的杂事,我是特地过来帮你的。”金灿月见到裴宁川,笑嘻嘻地说道。 裴宁川急了,“此行路途艰险,你乖一点,带着人回乡等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裴宁川,你别骗我了。” 金灿月抓着车帘,没有想返回的意思,她朝着裴宁川昂着下颌示意,“我问过景和了,你们刚刚踏出京城,就遇上了一拨刺客。现在更是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和谈队伍,单独前往北疆。” “你让我回去等你,我怎么安心?” 裴宁川狠狠地瞪了眼景和。 真是好极了!沉默寡言的景和也学会向金灿月告状了! 他还想辩解一下,让金灿月安心,“你放心,春明和景和二人随行,还带着不少暗卫,必定能够平安抵达北疆。” 金灿月努力地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举动,从车厢里拉出檀玉,拍了拍檀玉的胳膊,“我比你考虑得更周到,身边带着你给我的暗卫,还有檀玉姑娘随行,随时能够帮忙救人。” “再说,我跟你一起北上,比你单独北上安全多了。刺客以为你离开队伍是一个人,若是我跟在你身边,你拖家带口的,能起到遮掩的作用。谁能想到你带着夫人北上?你就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裴宁川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好。” 他宁愿一个人单独北上,多冒一点险,也不愿意将金灿月牵扯进来。 金灿月见他的心硬得像石头似的,脾气也上来了。 一下跳下马车,双手叉腰,冷哼一声,“我已经到这里来了,不可能再驾着马车返回南下,要么我们同乘这辆马车一起北上,要么你在前面走,我偷偷跟着你北上,你就说你怎么选吧?” 裴宁川:“我……” 一个都不想选!真的! 虽是驿馆的后门,平常安静没什么人,但是他们待在这里对峙,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裴宁川还记着自己的目的,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关注,他一把拉过金灿月的手臂,将她推着上了马车。 两个人刚刚坐定,马车一阵晃悠,春明和景和二人主动坐在车夫的位置,拉扯着缰绳,从另一边驾着马车离去。留给巡查的人一股尘土,没让人看清楚马车上的人。 迫于形势,裴宁川也不可能安排暗卫送金灿月回去,再说金灿月说过他不让她跟着去,她就偷偷去,越发不能送她南下了。 虽然他屈服于金灿月的威逼,但是北上的路上,他好几天都没有给金灿月好脸色。 金灿月也不介意,始终相信她能哄好这人! “上次去江陵,咱们假扮富商和赘婿,委屈咱们裴相扮演了一路的老白脸娇夫,这次咱们扮演什么?”金灿月笑嘻嘻地问着。 外面是景和在驾驭马车,春明守在马车门口,听见金灿月的调侃,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宁川正郁闷着,听见金灿月的形容,一下回想起当日的情况,老脸微红,有点点尴尬,有点点不好意思。 春明这么一笑,他一下就炸了,“什么老白脸娇夫?我那是……” “贤内助?” 金灿月补了一句,有那么一点意味,但是裴宁川依旧不满意,又一时语塞,说不出合适的称呼来。 马车里有好几个人,恨不得钻到马车底下去。 江陵郡主这么欺负裴相,等到裴相回过神来,他真地不会对他们动手灭口吗? 裴宁川没有什么古板守旧的思想,也不怕别人说他吃软饭赘婿什么的,但是他不想又被金灿月戏弄。 强烈地反对上次的剧本,“这次你没有带商队出行,扮演不了女富商。” 金灿月想了想,“此次我们到达的地方是澹州,传闻那个地方佛道文化浓厚,不管是行商还是做官的,都会去拜上一拜。特别是三霄观的香火更是鼎盛,传闻求神很灵验。” 迟迟没有等来金灿月的结论,裴宁川的注意力不在她的描述中,而是问道:“所以?” “所以,我们扮演正儿八经的夫妻,你是在京城太学教书的文官,我是你的夫人。” 裴宁川沉默了一下,“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不用假扮!” “也是哦!” 金灿月对着裴宁川的脸想了想,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叹息道:“虽然你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咱俩的年龄还是有差距。若是我对外自称是你的原配夫人,那些人肯定对咱们的说词有怀疑,要不我勉为其难地假扮一下你的继室?” 裴宁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唤道:“金灿月!” 好好的原配夫妻,非要闹成鳏夫与续弦是吧?还有刚刚说去三霄观参拜求神,她知道三霄观是求子的吗? 呵呵,这是变着法地说他老了! 金灿月没有把裴宁川哄好,再一次气坏了老男人,一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 裴宁川十分怀疑她是故意的,因为北上隐瞒危险的刺杀情况,让金灿月对他恼了,故意弄出这么几句话来气他。 但是两个人生气拌嘴属于小打小闹的情趣,一进入澹州的地界,双方不用言语便和好如初,行事渐渐默契起来。 这一日,一行人错过了驿站的客舍,傍晚不得不露宿荒野。 八面玲珑的春明还是寻到了一间破败的庙宇,跑到裴宁川和金灿月面前献宝,“先生、夫人,这里有一座破庙,暂时可以用作今晚的栖息之地。” 自从上次金灿月给裴宁川捏了个教书先生的身份,春明就把称呼从“相爷”改为“先生”。 极其顺口自然。 裴宁川跳下马车,见到斑驳的庙宇,窗户破破烂烂的,大门还只有一个半,一阵冷风刮来,能见到蜘蛛网在摇曳。 他心里有些担忧金灿月能不能受得住这份腌臜。 金灿月跟着走下马车,见到这副场景,眼睛一眨都没眨一下。 毕竟这种意外情况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牵扯着裴宁川的胳膊,往里面走,“上次在江陵,情况也没比这好哪里去,我不是照样地跟着你们前往最前线,救济灾民吗?别纠结了。” 裴宁川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那时候人命关天,他还真没注意到她。 渐渐说服了自己,步入破败的寺庙里。 所幸他们带的人足够多,有的人收拾大雄宝殿里的地面,有的人寻找柴禾,有的人打水,有的人搬东西简单地布置一下。 扑面而来的灰尘味道,裴宁川难受地咳了几声,低声说道:“万一夜晚这里不适合休息,你就带着檀玉姑娘和两个侍女去马车上休息,我们留在破庙里守一晚。” “恐怕不行了……” 金灿月小声地说着,示意裴宁川往门外看过去。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萋萋荒草之中,马上的人影若隐若现,隐约能看见一众人拥着劲装男子朝着破庙骑马而来。 仿佛不是什么善茬呀! 第166章 求子不如换男人 劲装男子领着一行人进来时,裴宁川和金灿月围着火堆坐在一起,一边烤火取暖,一边添加柴禾,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春明提着茶壶,正在烧水。 佩剑似乎很随意地竖在一旁,不像个专业的护卫。 另一边的景和比他专业多了,抱着剑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就是一行人进来时瞥了眼。 好像也没有专业多少。 檀玉领着两个侍女在撒一些药材,驱除蚊虫之类的东西,以防万一。 就是这么松散的几个人,劲装男子见到他们的一刹那,脑海里紧绷的弦一下拉紧,忍不住打量了几个人。 儒雅的读书人带着家眷出门游山玩水?还是走亲访友? 他准备选择里面年纪最小最单纯的那个搭话。 却在他开口前,跟随的护卫以为他不愿意和陌生的人共处一室,立刻粗声粗气地道:“我们家主子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一室,还请几位行个方便,必有重谢!”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扔了过去。 劲装男子想要阻拦都没拦住,也不着急。他想着对方是文人,胆子小,等会儿他趁机套话。 却没想到袋子没有落到金灿月面前来,闭目养神的景和动了一下,刀鞘横扫,银子原路返回,砸得那个说话的仆从一个踉跄。后退了两三步,他方才稳住身形,看向景和的眼神也变了。 金灿月忍不住轻笑起来了,“这位公子,这就是你的仆从说的重谢呀?我观里面的元宝绝不超过五个,但是我们有七个人,不够分呀!” “要不你再加两个金元宝,我们再考虑考虑?” 劲装男子还没有说话,仆从便露出错愕的神情,“金元宝?这区区破落的寺庙,连七个银元宝都不值!” “哦,这么说,这袋子里是银元宝啊!我还以为是……” 金灿月满脸惋惜,话没有说全乎,却又让对面听了个一清二楚。似乎是他们不愿意出钱重谢,对方才不愿意腾让位置似的。 劲装男子没有再让仆从搭话,挥了挥手,“无碍,你们收拾一下,我们也足够休憩一晚了。” 这是没准备让金灿月等人腾地方了。 金灿月也乐得自在,心里默默道:有些人也没有那么娇贵,见不得陌生人嘛! 不过能拿出五十两银子清场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这位劲装男子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浑身铁血的煞气,似乎是出身行伍之人。但他们一行人又没有穿上盔甲,也没有使用官方的佩刀。 着实奇怪! 劲装男子坐了下来,见到对面一行人,却没有和文人打扮的一家之主裴宁川搭话,而是桃花眼微挑,朝着金灿月勾了勾嘴角。 “在下连城,带着护卫出城打猎,一时误了进城时间,偶然落脚此处。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金灿月见到对方自报家门,也跟着笑着回道:“我夫家姓金,听闻澹州的三霄观甚是灵验,夫君便改道带着我前去参拜。也是错过了进城时间,便在此歇脚。” 连城连忙回道:“原来是金小夫人,有礼了!” 虽然嘴上说着有礼了,神情却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打量他们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 他身后的护卫更是眼神放肆,似乎充满了好奇。从金灿月的身上转移到裴宁川的身上,只是裴宁川侧面对着他们,他们看不清楚主人家的神色。 但是,裴宁川能够感受到对面的异样眼神,心知是怎么回事,也只得无奈扶额。 但是金灿月身边的琥珀没有那么冷静,呵斥道:“金夫人就是金夫人,什么金小夫人?还请阁下慎言!” 金灿月心知对方有怀疑,但是她不可能拉扯着对方解释她和裴宁川的关系。 而是如之前说好一般,淡声说道:“我乃我家夫君的继室,在家中受到原配夫人留下的仆从刁难,我这侍女护主心切。言行无状,还请公子见谅!” “忠仆护主,乃是人之常情。” 连城淡笑着回应金灿月,脸上却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他和这位年轻的夫人搭话半天,对方的丈夫始终无动于衷,难道这位文人雅士懦弱胆小到这一步?不敢出口阻拦,准备回家收拾小夫人? 这么看来,这位夫人在夫家不怎么受宠啊! 他忍不住劝了一句,“夫人,有时候求神拜佛,不如换男人!” 去三霄观的夫妇是为了什么? 随便拉一个人询问,得到的答案必定是为了求子啊! 连城觉得这二人去三霄观求子,必定是这个年长的男人的主意。再加上这二人的年纪摆在这里,新娶的小娇妻和二婚的无子男人,明显是男人不能生。 偏生这男人还打着游山玩水的名义,改道去道观求子。 金灿月一脸茫然:“啊,我好好的夫君,为什么要换掉?阁下不会是想要……”自荐枕席吧? 连城恨铁不成钢,“他都让你到三霄观求子,也不愿意求医。你还护着他?” 这老男人真是鸡贼! 裴宁川听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再不出声阻拦,自己的名声在这两个小辈嘴里得编排成什么样了。 他转身吩咐道:“檀玉姑娘,拿一瓶最好的金疮药,赠送给这位连城公子!” 第167章 赵连城的过度试探 金灿月终于明白这位连城公子的心思。 原来不是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自荐枕席,而是误会了裴宁川,把他当做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 下一刻她猛地发现自己说去三霄观求子,其实是坑了裴宁川。 天啊! 在这些澹州人眼里,她去求子,就是裴宁川不能生? 金灿月双手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已经不忍心看裴宁川的脸色。 若是任何一个男人被这么怀疑不能生,是对他男性尊严的挑衅,还被人这么大胆地指出来,让她换夫,简直是戳人肺管子。 金灿月对这位连城公子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这不是简单的好心劝说,也不是口头之争。 这是故意挑事斗殴! 难道对方还想找借口将他们赶出去? 这里又没有外人,没有必要走流程,占据道德制高点驱赶他们吧。 这些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也只是刹那间,金灿月偷偷地偏头看向裴宁川,面上看不出来是否生气,眼神平静,嘴角舒缓。 咦,他竟然没有生气?真是奇哉怪哉! 恰好这个时候裴宁川吩咐檀玉给连城送金疮药,她内心的疑惑更是达到了巅峰。 下意识地问道:“你们认识?” 裴宁川瞥了眼对面的人,摇了摇头,“不认识。” 金灿月面露古怪,“那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还让檀玉给他送金疮药?” 正在翻药箱的檀玉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在裴宁川和连城之间来往。这二人年岁相差大,不像是同窗或者好友的交情。 她心道:该拿什么品质的金疮药呢?陌生人给得药太好是浪费! 另一边,连城没想到对面的情况是这么个走向,对面的男主人不仅不生气,还送他金疮药。 金疮药?知道他受伤了? 连城一下警惕起来,他可不是真的出城围猎受伤,而是追赶关外来的一行人。 难道这几个看似一家人的男男女女,其实是围猎他的刺客? 不会吧! 裴宁川感觉到空气中的肃杀,瞥了眼对面的严阵以待的连城,心知对方又误会了。 “为夫曾经有一弟子,也叫连城。年少时调皮,经常顶撞我,受到他父亲的责罚,带着伤痕读书学习。但是他性子骄傲,要脸面,明明不喜欢穿玄黑色的服饰,偏偏为了遮住血色而改变穿衣习惯。” “可他却不知道,玄色衣服能遮住鲜血的颜色,却遮不住血腥味。” 听完裴宁川的解释,金灿月小幅度的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好像真的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巧合吧? 再一看对方的服饰,还真是没有花纹的玄色劲装。 金灿月和裴宁川是夫妻,相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是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她忍不住怀疑这位连城公子的身份,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从裴宁川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她坚信从来就不存在巧合。那么这位连城公子就是裴宁川的故人连城? 那边连城沉默着没有答话,仆从还是一脸警惕。 这边檀玉倒是犹疑不定,金灿月直接站了起来,朝着檀玉伸出白净的手掌,“给我最好的金疮药,我替你送过去。” 檀玉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听从金灿月的指挥。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不知道对方的态度,金灿月直接过去不妥当。还没来得及劝说,金灿月已经捞着金疮药,迈步走过去,莲步轻移。 这对连城那边的护卫压力特别大,拦住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几个亲随忍不住腹诽:主子,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的熟人?我们提着刀指过去会不会冒犯对方? 连城屈膝坐在地上,动也没动一下,刚刚听见对方男主人的话,他想到了巍峨的宫殿,大殿里一张张桌案,十多个小萝卜头在咿呀读书,还有年轻俊朗的大儒。 对面那个看似懦弱胆小的青年文士是他印象里的那个人吗? 可惜相隔的时间太长了,记忆有点模糊。 连城看着缓步走到他面前的女子,眯了眯眼,那个人也愿意娶妻了? 金灿月微微躬了躬身,将手中的金疮药放在连城面前,“咯,我夫君送给你的疗伤圣药,你有福气了!” 她不等对方的反应,转身离去。 若不是担心檀玉害怕,她也不会主动过来送药。 既然裴宁川相信对方,她也应该相信对方,适当地释放善意。 但金灿月转身的一刹那,这位连城公子又嘴贱起来,调侃道:“小夫人,你觉得我这人如何?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是不是比跟着那个年纪大的酸儒好?” 金灿月:“……” 她这是被调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连辩解都没有,一巴掌扇了过去,甩在连城的脸上,留下五指印。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连城摸着脸颊上的伤,调侃道:“小夫人真是护夫!可是你的丈夫值得你这么做吗?你看他替你说了一句话吗?” 身后的仆从更是刀剑对着金灿月,拦住她折返的道路。 春明和景和二人要动手,却被裴宁川拦了下来。 裴宁川站起来,缓步朝着金灿月走过去,挡在金灿月的面前,对着连城冷漠地说道:“赵连城,你适可而止!” “哎呀呀呀,还真是……” 裴师! 连城摆摆手,让手下的人把刀剑收了起来,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还真是故人!” “刚刚我没看清楚您的容貌,担心是旁人假扮的,多试探了两句罢了。您还急起来了?” “再说,我当年离开京城时,您拒了多少名门闺秀,我还以为您一辈子都不会成婚。谁知道眼前这位夫人真是我师娘!” 裴宁川沉默无语。 最后忍无可忍地道了一句,“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戏弄你师娘。” 金灿月不开心,觉得裴宁川太仁慈了,想要再教一下连城,让他知道如何好好说话。一个没注意,她就被裴宁川抓了回去。 “裴宁川,哪有你这么纵容学生的?” 裴宁川将刚刚煮好的粥吹了吹,放在金灿月手心里,“别和那孩子计较,喝粥喝粥!” 就是晚上休息,他怕金灿月气不过,要过去说连城几句,都是不顾规矩,当众搂着金灿月哄她睡觉。 第168章 恩师,表妹,夫妻! 第二日一早,双方人马要分开进城了,金灿月硬生生没有找到机会去教训一下对方。 但是随着一晚上的好眠,心里那点小疙瘩已经烟消云散去了。 进城的路上,金灿月坐在裴宁川的身边,为了让他知道自己不好哄,还是故意气鼓鼓的小声抱怨,“昨晚那位赵连城公子是什么身份?你对他可真是包容,像老父亲一般疼爱他!” 裴宁川吓了一跳,老父亲般的疼爱?这是怀疑赵连城是他的私生子? 顿时,他哭笑不得,连连求饶,“夫人,这话可不兴乱说,儿子也不兴乱认!” 金灿月傲娇地冷哼一声。 老男人要是不说清楚,她可不会原谅他的行为。 裴宁川抓着金灿月的手指,宛如触碰的寒冰一般,冷得彻骨。他干脆将她的双手放到怀里捂热,然后低声聊起赵连城的身世。 “他姓赵,大郢的皇族姓氏,你觉得他会是谁的儿子?” 金灿月来了兴致,眼睛又圆又亮,张口就猜了起来,“他是陛下的哪位皇子?” “今上的第四子,赵珏,字连城。”裴宁川点了点金灿月的眉心,哄着她道:“昨天那孩子自始至终没有报上姓名,想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称呼他为殿下。” “他的身份之事,我告诉你,你知道就行。若是下次遇见他,你就当做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是称呼他为连城。” 金灿月点了点头。 这种坑裴宁川的事情,她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出去到处说。 又想起刚刚拈酸吃醋的话,她依旧调侃道:“你说得对,那可是皇子,可不能乱认父亲呀儿子呀!就算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话,也得对方愿意给你这个面子。” 裴宁川见金灿月不生气了,也跟着露出淡笑。 但是下一刻,金灿月话题转得飞快,又回到赵连城的身上来,她微微挑眉,“连城公子不认可自己的皇子身份?还远离京城多年,这是与皇家有嫌隙吗?” 裴宁川无奈扶额,不得不说金灿月敏锐地捕捉能力,一针见血。 “连城的生母是已故的连贵妃,当年连贵妃入宫的起因,并非陛下的喜爱,而是连贵妃的父兄镇守北疆,兵权在手,陛下需要通过联姻拉拢对方。” 金灿月一下想到历史上那些拥兵自重的元帅将军们,以及他们的女儿或者妹妹的下场。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裴宁川点了点头,“还没到那一步,但也差不多了。” 又娓娓道来,“那个时候,连城还只有几岁,连贵妃也入宫不过数年。但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在察觉到陛下对连家拥兵自重不满后,借着生育皇子后的机会,性情大变,不断折腾连家,使得娘家几个兄弟反目成仇,伤的伤,退的退,兵权分解,连家也从此势弱。” 金灿月敲了敲木桌,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我记得,驻守澹州的镇北军元帅就姓连?” “那是连贵妃一母同胞的弟弟,唯一掌握兵权的连家人。”裴宁川笑了笑,解释道。 金灿月缩回一只手,拍了拍裴宁川的肩膀,“您这个左膀右臂当得不称职,有负皇恩啊!我看连贵妃最折腾的应该是宫里那位,保住了家族,陛下也落了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吧。” 裴宁川没有否认,低声说道:“你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又继续说起连城的事,“陛下败于连贵妃之手,在连贵妃去世后,对含有连家血脉的连城不喜,就是看见其他皇子欺负了他,也是视若无睹。” “说起来,那孩子也是可怜,父伤母,母自保,反伤父,双方相斗,祸及无辜。” 金灿月调侃道:“裴相在为人师一时,对他一视同仁,做到对弟子的关爱即可。此时再生怜悯,小心旁人诽谤你别有用心!” 能有什么用心?夺嫡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裴宁川忍不住思考可行性起来,金灿月默默陪着他,也不打扰。 这时,马车渐渐抵达城门口,遇到了守城将士的搜查,停了下来。 春明跳下马车前去交涉,他们是从京城过来和谈的使者,提前过来,也有正经公文可以证明身份,车上的人一点也不担忧。 而马车后面奔来一队人马,正是连城等人,见到城墙上的告示,恨不得蒙着面过去。 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通缉犯。 “主子,元帅真的生气了,连告示都贴出来了!咱们要怎么进城?要是被逮住,不得军法处置?” “再加上我等护主不力,让您受了伤,不得处罚翻倍吗?” 一个仆从说完,其他人跟着哀嚎起来,只能期待元帅只是想吓唬一下主子,不是动真格的。但守城的人都增加了好几个,还是镇北军的兄弟,他们插翅难逃啊! 连城咬了咬牙,率先跳下马,叉着腰,皱着眉,思考对策。 偶然一瞥,这不是昨天晚上那辆熟悉的豪华马车吗? 裴师和小师母? 他对着护卫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看旁边,“我有主意了,等会儿你们见机行事!” 说完,连城就跳上旁边的马车,掀开车帘,嗖地一下躲了进去。不见任何踪影,只见车帘无风浮动。 金灿月正对着车门,见到陌生人上来,还吓了一跳,往裴宁川身边躲了躲。 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熟人,“你这是做什么?昨晚的事欠一顿教训,上赶着登门受罚吗?” 连城自知理亏,眨巴着桃花眼,求助裴宁川。“裴师,外面有人通缉我,帮帮忙!” 裴宁川还没来得及回答。 车帘再一次被掀开,春明陪伴着守城头头过来查看,一眼就发现这么个“外人”。 顿时,他瞪着眼不知道怎么介绍了。 守城头头问了一句,“是小夫妻带着家中长辈来游玩吗?” 裴宁川一下黑了脸,恨不得一脚将连城踹下去。 连城见势不好,连忙摇头否认,“这是我恩师,这是我表妹,他们是夫妻。” 守城头头:“?” 众人:“!!!” 第169章 和谈使者到了 听到连城的口不择言,守城头子一脸茫然,每个词儿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这关系是不是有点乱? 他不敢质问马车里的人,一看那几个人的气度,非富即贵。 于是转头问身边的护卫,“你们家主人都是什么关系?你们的身份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春明心下一惊,他不知道这位连城公子在自家的马车上,看景和没将人扔下去,应该是裴相默许的。 脑子转得飞快,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眼眸闪了闪,嘴里的话却是一股子嫌弃味,“他是我家主人的徒弟!原本我家主人不想收他为徒,但他非要将家中表妹介绍给我们家主人,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守城头子眼睛一亮,敬佩的眼神看着连城,“小伙子有前途啊!用表妹去换前途!” 金灿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连城,一句话害得裴宁川和他自己风评被害,这算什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等到检查的人离去,连城才觉得刚刚那个理由真的很糟糕! 再一看裴宁川的眼神,依旧淡淡的,但他就是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嫌弃。 连城脸皮厚,俏皮地眨了眨眼,“权宜之计,还请裴师和师母不要见怪。” 金灿月呵呵一笑,“表哥,已经进城了。你何时离开呀?需不需要你表妹我和你的表妹夫亲自送你一程,送到镇北军的军营?” “不必。” 连城连连摆手,若是让他们把他送到军营,那不是往舅舅的刀口上撞吗? 他飞快地跳出马车,与他的护卫们汇合,一起消失在街道口。 送走了连城,金灿月方才大大方方地问道:“咱们提前到了澹州,北梁的和谈使者应该还没到吧?说起来,他们的和谈使者是谁,有消息吗?” 裴宁川摇了摇头,将收到的信息递给金灿月,只是面色古怪,“已经到了,此次和谈的使者是北梁的六王子赫连烈。” 金灿月挺好奇的,“北梁六王子?赫连烈?” 听起来身份尊贵,没什么问题,但就是王族的身份才让人觉得奇怪。毕竟北梁和大郢一样,北梁王年老体衰,膝下的儿子们纷争不断,让儿子来和谈就显得不太正常。 就不怕六王子赫连烈动什么手脚?闹出邦交问题,趁机夺权? 她顺手接过裴宁川递过来的纸张,快速阅览起来。 裴宁川微微蹙了蹙眉头,“外面对大郢陈兵的是北梁的二王子赫连朗,而赫连朗和赫连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恐怕几日后的和谈,这位年轻的六王子并不乐意讲和。 显然金灿月也想到这个问题,抖了抖信纸,惊讶地问道:“二王子陈兵叫阵,六王子入城逛青楼妓馆,他们兄弟俩是真心来和谈的吗?”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的,我们的目的是让北梁的军队退回去,撤掉陈列在大郢边境的北梁士兵。”裴宁川道。 金灿月点了点头,看来裴宁川他们得在澹州盘旋多日。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直接问道:“青楼妓馆那种地方,龙蛇混杂,赫连烈提前到澹州,又放下没人敢杀他的话。你说会不会有人受不住刺激,直接对他动手?然后,给了赫连朗出兵的机会?” 北梁的军队非要和大郢的镇北军硬碰硬,不一定能吃到什么好,但是可以拖住裴宁川,不让他快速回京。 “未必不会。” 裴宁川想了想,理清楚京中的局势,又想到澹州现状,心知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让他出京,就是让北梁拖住他,让他不能插手京中的事情。 这么说来,永昭帝那里情况不妙啊! 可惜他人在北疆,插翅也不能赶回京城,目前只能尽快解决北梁陈兵之事。 又吩咐道:“春明,你安排人去跟着赫连烈,不让他在大郢境内出事。” 春明坐在马车外面,答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人监视赫连烈。 倒是金灿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还安排人保护赫连烈,真是便宜他了。”但她心里清楚赫连烈的身份重要,不能轻易死在大郢境内。 裴宁川淡淡地笑了笑。 春明离开后,换成景和驾着马车,带着他们找到暂时居住的庭院。 刚刚搬完行囊和箱笼,春明顺着标记,找到他们刚刚落脚的庭院,回禀北梁六王子的情况。 “相爷,那位北梁六王子性格跋扈,不像个能听劝的人。咱们的人接近他,想要劝说他谨慎几分,反而被他又踹又骂了一顿。”语气中不乏几分抱怨。 裴宁川说道:“无妨。”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做了相应的安排,对方非要和他作对。他也是尽力了,不必太焦虑忧思结果,一切顺其自然。 金灿月眼眸弯弯,“裴郎,我还没见过边境的青楼楚馆,不知道是不是和京城一样繁华,不如你带我过去见一见?” 春明听了,恨不得躲起来。 江陵郡主想去逛青楼,相爷不得算我头上吗? 第170章 春风楼听曲 春风楼。 夜晚灯火通明,轻歌曼舞,莺莺燕燕与恩客的调笑声从雅室传到走廊,从大堂飘荡到大门口,放荡中多了几分旖旎。 引得路人忍不住侧头,频频回首。 在繁华的风情街上,有几个奇怪的客人,夹杂在众人之中,倒也不会让人多看一眼。只是那通身的气质,出淤泥而不染,不像是踏入风尘之地的熟客。 这几个奇怪的客人,正是金灿月领着裴宁川,以及两个侍女两个护卫,组成的一行人。 他们漫步穿行在人流中,驻足在春风楼前。 “本公子一路走来,就这春风楼的花魁娘子最好看!” 金灿月一身玉色男式长衫,佩戴者同色系的发簪和腰佩,摇着折扇从人群中走出来,宛如翩翩浊世佳公子。 她指着春风楼的招牌,朝着身后的几个人眨了眨眼,“要不咱们就到这一家看看?” 春明忍不住捂脸多想,这不就是赫连烈经常夜宿的青楼吗? 难道江陵郡主带着裴相过来逛青楼,是想见一见未来的和谈对象北梁六王子? 但是明显他们家相爷没有在青楼谈事的癖好啊! 就连最吵闹的琥珀也不敢去看裴宁川的脸色,她可是知道自家小姐想要去逛青楼,裴相是不支持的。但是架不住小姐会挖坑,说澹州有一处卖花灯的地方,非要带着相爷出来给她选花灯,结果一路寻到了青楼楚馆。 她家小姐还特别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这么亮,原来不是卖花灯的,不过咱们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看吧。 好一句“来都来了”,一行人已经无力吐槽。 出乎意料的,裴宁川的神色没那么难看,毕竟金灿月换一身男装出门,他就猜出了她的意图。 此时,裴宁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金灿月,“今日所有的消费由金公子买单,你们可要尽情享受,想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尽管点,想要听什么小曲儿也不要客气!” 这算是默许金灿月女扮男装逛青楼之事。 后面跟随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虽都是穿着男人的衣裳,但不代表都是男人。裴相这是认真的吗? 嗯,没有让他们享受温柔乡,应该是认真的! 春风楼里的装修摆设比外观更加华丽奢靡,金灿月站在大堂里,摇着折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好几层的高楼,默默猜测赫连烈所在的楼层。 一般顶楼雅间安静面积大,且能俯瞰整个楼里的情况,十之八\/九留给贵客。 赫连烈会在最上面吗? 春风楼的老鸨一见到金灿月这等俊俏的人儿,眼睛一亮,再加上对方低调贵气的穿着打扮,好糊弄的年岁,更是像看着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这位公子有点面生啊,是第一次到春风楼来吧?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陪你?” “如果没有相好的姑娘,要不妈妈给你安排几个风情各异的美人?” 裴宁川闻着各种混杂的脂粉味儿,微微蹙了蹙眉,略微走神的片刻功夫,就见到春风楼的管事给金灿月安排上了美人。 顿时,他急切地上前打断,“不必,她年纪小,用不着这些!” 春风楼的老鸨这才发现金灿月身后跟着几个人,除了这位年长些的男人,还有四个仆从。就是伺候人的仆从,这几个也比别家的俊俏,也比别家的有气质。 她暗自精心地伺候着,“这位先生是小公子的长辈?” “要我说呀,小公子年岁小,更要见识环肥燕瘦不同的美人,以后才能对美人坐怀不乱,成为一个做大事的男人。” 说起来,她在这澹州开了几十年的青楼,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长辈陪着小辈出来逛青楼,简直是闻所未闻。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一行人做主的是眼前的小公子。 难道…… 金灿月见裴宁川黑沉着脸,没有给老鸨八卦思索的时间,指着楼上的雅间,豪气地说道:“本公子不缺钱,给本公子一间最好的雅间!” 转头给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连忙拿出两个银元宝,给老鸨递了过去。 春风楼的老鸨接过元宝,立刻喜笑颜开,安排小厮给金灿月几个人领路,上楼上最好的雅间。 如她所料,这小公子果然是雏儿,好糊弄。 几个人坐在雅间里,一时觉得陌生新奇,好奇中又多了几分不自在。 唯独金灿月接过小厮的菜单,熟门熟路的点起了酒菜、茶水和糕点,还搭话问起楼里的姑娘,最后点了两个唱曲儿的清倌人。 送走了小厮,她一抬头看见一二三四五张脸,如出一辙的诧异错愕,弄得她也有些不自在。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夫人点单挺娴熟的,挺出乎我们的意料。”裴宁川淡淡地说道,语气却有几分奇异古怪。 金灿月不设防,随口回了一句,“大家又不是第一次来,端着做什么,随意些。” “夫人不是第一次来?” 裴宁川再一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看起来有些酸。 金灿月后知后觉地发现几个人眼眸中的好奇,是打量陌生玩意儿的目光,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们不会从来没有来过青楼吧?” 两个护卫和两个侍女摇摇头,显然他们是真地没来过青楼楚馆。 金灿月犹不死心,转头看向裴宁川,“裴相位高权重,身居要职,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吧?” 裴宁川笑而不语。 春明替裴宁川答道:“我们相爷真的洁身自好,从踏入官场开始,就没在青楼楚馆谈过事。谁要是活得不耐烦非要请相爷到风月场所谈事,他的前程也就到头了。” 这么霸道的吗?金灿月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难怪裴宁川不愿意带她逛青楼,原来他真的不愿意来风月场所。 “没来过也无妨,今儿无事,请诸君上春风楼听曲。” 好酒好菜摆上来,茶水点心依次跟着上,一道屏风之隔,清丽婉转的小曲儿咿咿呀呀地跟着唱了起来。 气氛最好的时候,隔壁的雅间里传来吵闹声,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也有女子凄惨的哭声。 还有人盛气凌人地叫嚣着。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无礼地对待我,就不怕城外的北梁军踏破澹州城,将你们踩踏成一团乱泥。” “我乃北梁六王子赫连烈是也!” 第171章 相逢你师母未嫁时,你想做什么? 裴宁川好看的眉眼微蹙,“赫连烈?” “我出去看看情况。” 北梁的事情一直是春明盯着的,他立刻扔下手中的竹筷,飞快地开门出去查看情况。 金灿月停下咀嚼的动作,端着茶水解了解腻,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对方可是自报家门北梁六王子赫连烈,想来应该是真的。这个节骨眼上,可没有人敢胆大包天地冒充北梁六王子!” 就算不怕被人套麻袋,难道不怕被人刺杀? 裴宁川也想到这一茬,听见隔壁雅间的响动,他知道赫连烈那个不安分的家伙,恐怕在春风楼闹事。 “春明久久不回,我们也出去看一看!” 金灿月跟着裴宁川出门,见到隔壁雅间的场景,美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好好的美貌花魁娘子,被人揍得一脸血,身体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还是旁边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合力扶了起来,搀扶到一旁救治包扎。 这是北梁王子干的事?莫不是强盗土匪吧? 不等裴宁川询问,春明快步奔过来小声禀报,“是赫连烈想要强行带走清倌人轻舞,轻舞不从,赫连烈发了脾气,教训了轻舞一顿。” 他顿了顿,瞥了眼另一间雅间,“旁边雅间的贵客……听见动静,安排仆从过来阻拦,对赫连烈动了手。” 裴宁川淡淡地看着扣押赫连烈的壮汉,心里有所思,慢吞吞地反问:“贵客?” 然而,春明只是又瞥了眼雅间,示意裴宁川自己去看。 倒是金灿月没怎么注意主仆二人的对话,冷眼瞧着雅间门口的闹剧,容貌俊朗粗狂的少年被好几个壮年男人拿住,又蹦又跳地挣脱不了束缚,只能无能地狂怒。 她心里冷冷道:活该! 早知道有人教训他,他们不该出来这么早的! 裴宁川也是一样的心思。 但是他后面还要和六王子赫连烈和谈,不能装作不认识,朝着春明吩咐几句。 春明立刻带着人过去交涉,从壮汉手里救下六王子赫连烈,又召唤了一个大夫,连人带医者一起打包塞进了新的雅间。 新的雅间离得远,大门一关,阻拦了所有人的探视,围观者也渐渐散去。 走廊里,只剩下金灿月和裴宁川一行人,刹那间静悄悄的。 金灿月道:“我们也回去?” 原本她是借着逛青楼的契机,让裴宁川私底下接触赫连烈,了解他这个人,提前谋划,说服赫连烈答应和平解决两国纷争。 但是她一见到赫连烈的模样,如此年轻莽撞,又狠辣蛮横,顿时觉得没戏了。 裴宁川没有动,示意金灿月看向赫连烈所在的雅间另一个紧挨着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又高又壮,看身姿和神态,似乎是军中之人。 金灿月回过神来,“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您的熟人?” 【连城。】 裴宁川对金灿月做了个口型,当即领着人往那间房走去,守着的护卫果然对他们有印象,连忙开门入内禀报。 一踏入雅间里,金灿月看着熟悉的面孔,轻笑着调侃道:“表哥,咱们才分别几个时辰啊?就有闲心喝花酒?” 连城看到女扮男装的金灿月愣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你谁啊……” 再一看跟在金灿月后面的裴宁川,连城受到不小的惊吓,嘴里的酒水一下喷了出来,“咳咳咳……您怎么还带着她来青楼?” 显然这句话是对裴宁川说的,有几分控诉的味道。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震惊裴师变坏了,会逛青楼了,还是该震惊裴师带着师母逛青楼? 裴宁川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你确定雅间里的人能听?” 连城连忙朝左右两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能在春风楼混的人都是极其有眼色的,主动鱼贯而出,只留下金灿月和裴宁川等几个心腹。 金灿月反应过来,朝着隔壁的雅间指了指,“刚刚的事情是连城公子动的手?” 连城没有否认,舒展了一下身姿,懒洋洋地回道:“师母放心,我安排的人已经离去,不会让那个北梁来的废物发现端倪。在镇北军的地盘上,还能让他查出来?” “你不是偶然遇见赫连烈,是有备而来!”裴宁川笃定地说道。 有备而来?故意教训赫连烈? 金灿月一点也不惊讶,以赫连烈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明晃晃地挑衅大郢的人。可想而知,他们还没来时,赫连烈是如何嚣张跋扈。连城是行伍出身,脾气算不上温和,能不出手教训一番? 不过,让连城上午入城,晚上就来教训,不知道是连城的信息太灵通,还是赫连烈此人太可恨? “当然是赫连烈太可恨了!” 连城想到自己一回到军营,刚刚受完舅舅的责罚,就听到有一个北梁来的王子在澹州撒野,故意挑事。 最令人气愤的是澹州的主官胆小怕事,不敢阻拦赫连烈在大郢叫嚣。 于是他偷偷来春风楼喝酒听曲,明着是散心发泄,其实是找机会下手教训北梁六王子赫连烈。 谁知道这么巧遇见裴宁川和金灿月? “裴师,您说赫连烈是不是欠教训?换做您,您能不能容忍他的挑衅?” “我……”裴宁川还没说完,就被人抢了先。 金灿月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赫连烈当然欠教训!我们当然不能容忍他的挑衅!就是刚刚我和你的裴师出来早了,让他受到的教训少了!” “还有你连城公子,明知道赫连烈身份特殊,代表着北梁与咱们和谈,他在春风楼闹事就是故意挑衅,引诱我们动手。你怎么能够在这里动手?” “不知道等赫连烈出了春风楼,你让手下的人蒙个面,拿着外面地摊上买把刀,半路拦截他砍几刀。只要留下他一条命,你再让动手的人说几句北梁话,不就嫁祸给北梁二王子,祸水东引让他们兄弟窝里斗吗?” 裴宁川无奈地看向金灿月不语。 连城更是眼神呆滞,不可置信。这么阴险的招数是他看似纯良的师母想出来的? 下一刻宛如遇到知音一般,他握着金灿月的手,惯性咕噜道:“姑娘真乃解语花,恨不相逢未嫁时……” 裴宁川立刻黑脸,“相逢你师母未嫁时,你想做什么?” “口误!口误!”连城松开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还能狡辩一下,连忙说道:“这么聪慧的师母,当然是牵线搭桥,让裴师早点抱得美人归!” 金灿月抿唇一笑,揶揄地瞥了眼裴宁川。 裴宁川低声道:“油嘴滑舌!跟着一群兵痞子学坏了!” 第172章 夫人,事情成了。 北梁六王子赫连烈在春风楼闹事,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汉子,丢了他的尊贵面子。 他觉得丢脸,没了玩乐的兴致,索性简单包扎了一下皮肉伤,就带着人离开了春风楼。因为脸上有伤,连最爱的骏马都不骑了,换成了马车。 宽阔的马车里,不仅仅赫连烈一个人坐在里面,还有他的两个心腹随侍左右,弯刀悬在腰间不离身。 两个心腹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藏着的钱袋子,心里在谋算劝说的时机。 左边那个侍从先开了口,“王子殿下,郢朝的和谈使者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要停止去青楼挑衅他们的百姓?” “二哥说了要拖延一个月再签和谈条约,趁机多要点好处,咱们怎么能够遇到点小事就退却?”赫连烈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咱们明天继续去春风楼,我不相信还有人敢对付我。” 左右的侍从欲言又止,都没有再继续劝说。 谁不知道六王子和二王子是亲兄弟,六王子最听二王子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六王子比二王子身前养的狗都听话。 这时,租借的马车一阵剧烈的抖动,猛然天旋地转起来,马车里的人跟着颠倒不稳。 心腹随从纷纷握紧弯刀,爬过去掀开车帘,只见外面骑着马的随从和蒙面刺客交起了手,噼里啪啦,对战激烈,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而蒙面刺客不少,个个膘肥体壮,身材魁梧高大,不似中原人。嘴里偶尔冒出的一两句汉话,听起来语调古怪。 其中一个心腹转头喊道:“有刺客!我们护送王子殿下先离开!” 赫连烈虽然是北梁人,没有大郢的皇子这般养尊处优,但是年岁小,没有遇到这种血腥的暗杀。一时愣在当场,任由心腹拖着离开马车,离开现场。 蒙面人头子一见到赫连烈要逃离,像切西瓜一样砍掉面前阻拦的仆从的脑袋,飞奔追了过去。 眼见着追不上赫连烈,他心急之下,将大刀当做飞刀投掷出去,正中赫连烈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带着赫连烈摔了一跤。 蒙面人并不贪心,一击必中,就收队离去。 留下乱七八糟的现场。 六王子赫连烈的心腹和随从慌了,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奔过去查看赫连烈的情况。 赫连烈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肩头的伤口,黏腻的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染红了半边衣裳,他咬着牙道:“我还没死,快离开这里!” 回程的路上,跟随在赫连烈身边的心腹,心事重重,想到青楼里那两个中原护卫的问话,顿时深有同感。 护卫自己的主子到边境真是个苦差事!主子丢命,他们陪葬! 今日差点没了性命! 有个心腹随口抱怨,“明明二王子说过,殿下放心挑衅郢朝人,他们不敢对殿下动手!这又是怎么回事?二王子欺骗殿下不成?” 另一个心腹拦了拦,“不要胡说!二王子向来神机妙算,肯定不会欺骗咱们殿下!也许刚刚的蒙面刺客并非郢朝的人!” 不是郢朝人,又是哪里人? 离蒙面人最近的随从低声说道:“他们的身形魁梧得不像中原人,口音腔调也很奇怪,像是刻意模仿的郢朝人的口音。” 两个心腹对视一眼,“难道是别的国家故意嫁祸给郢朝?” “若不是别的国家,总不至于是咱们二殿下嫁祸给郢朝吧?他图什么?” 前一个说话的心腹见赫连烈变了脸,推了推后面一个心腹,“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以怀疑二王子殿下?二王子殿下和咱们殿下是亲兄弟,没有理由这么做!” “好了,别说了!本王子自有定论!” 赫连烈年纪小,好歹生长于王室,心眼并不少。他想到出发前,兄长赫连朗给他的命令,让他尽量拖延时间,最好拖延一个月。 而他当时怎么说的?说郢朝极有可能派当朝宰相裴宁川过来,不会那么好对付,何必为了郢朝的二皇子和郢朝其他势力交恶呢? 他记得,当时赫连朗就发了脾气,警告他要是没本事拖那么长时间,就换个人去和谈。任何一个人就算丢了性命,也会完成他的任务! 原来他的二哥就是这么想的,希望将他的命留在郢朝境内,以换取合作成功吗? 也许,赫连朗还能少个竞争对手! 赫连烈年轻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阴狠,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几日后,陈将军护送着大郢的和谈副使们到了,裴宁川也给北梁发出了邀请,确定和谈地点和时间。 这一日,金灿月亲自送裴宁川去和谈的地点,准备将人送下车,就去附近的茶楼等待。 裴宁川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抓着金灿月的手,亲昵地叮嘱她,“先别走,也许和谈起来很快。” 金灿月眨了眨眼,“最近你做了什么?” 裴宁川笑而不语。 等金灿月想要再问,裴宁川已经下了马车,朝着大门走去。 和谈的宽阔厅堂里,双方使者早已经到齐,就等着裴宁川抵达,双方成员入席。 不管是大郢这边的官员,还是北梁的官员,看见北梁六王子赫连烈不仅仅按时抵达会场,还提前了一刻钟,皆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仿佛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裴宁川对赫连烈的态度一点也不诧异,仿佛都在意料之中,淡定地招呼其他人坐下来谈话。 此时,赫连烈见到裴宁川,也没有再提及青楼的事情,自以为双方心照不宣。 裴宁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淡声说道:“大郢与北梁是多年的盟友,贵国二王子陈兵澹州城外,是受到其他人的蒙蔽,我们也不想多说什么,想来贵国自会分辨和解决。我们谈的是另外的事情,既然二王子提出边境百姓生活辛苦、赋税重,我们便列出了一些解决的办法,开通商城市,教导边境百姓如何提高粮食产量等等。” 句句都在解决问题,句句不提给好处。 北梁的和谈副使们听得直皱眉,这与二王子殿下说的不一样啊!看来他们还有得谈! “裴相,你们郢朝没什么和谈的诚意啊,我看……” 赫连烈一把抢过文书,打断了旁边副使的话,“我看大郢就很有诚意,裴相说得也很对,本殿下这就签下合约。” 副使们见到赫连烈爽快签字,一下就傻眼了。 “殿下,万万不可,这和二王子殿下交代的不一样,您怎么能够签字?” 赫连烈一听,觉得这些人没有把他当回事,都是听赫连朗的话行事。顿时签完字,将文书还给裴宁川。他起身离开之时,怒道:“是本殿下是和谈使者,还是他赫连朗是和谈使者?再说,和谈条约迟早要签,早点签完,早点回家。” 当真听从赫连朗的话拖延一个月,就怕郢朝人没对他动手,赫连朗对他动手了,以此陷害郢朝人达到目的! 他赫连烈有这么蠢吗? 裴宁川在对方副使们吃人的目光中,淡定地收好文书,淡定地离开和谈地点。 见到原地等待的马车,眸中含着喜悦,他快步走了过去,掀开车帘,登上马车。 “夫人,事情成了。” 第173章 老夫少妻伤不起 金灿月见裴宁川回来得如此迅速,微微愣怔了一下,下一瞬眼睛一亮,连忙伸手拉了一把裴宁川,将人迎进马车里。 “什么事情成了?和谈?” 裴宁川坐了下来,端着桌上的热茶润了润嗓子,笑着点头回复金灿月。 金灿月抓着裴宁川的胳膊,欣喜万分,“北梁人竟然第一天就签订了条约,还是不怎么偏向北梁的条约!裴宁川,你是怎么做到的?” 漂亮的眼眸亮晶晶的,盛着金灿月满满的崇拜。 这让裴宁川十分受用,忍不住搂着金灿月,亲了亲她的双眼,低声呢喃。 “别这样看着我!” 金灿月点了点头,满是疑惑,“嗯?” “你在诱惑我,我会受不住的!”裴宁川轻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一下让金灿月粉嫩的脸颊爆红,她轻轻拍了拍裴宁川的胸口,“老不正经!我们在说正事,正经些!” 裴宁川轻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才给金灿月解惑。 原来这一切都是春明和景和二人的功劳。 那日,春明带着北梁六王子赫连烈去包扎疗伤,与赫连烈的心腹搭上了话,拉近了关系。 景和跟随着裴宁川,在雅间里伺候。 当金灿月给连城出主意的时候,也提醒了裴宁川,裴宁川也想在赫连烈的身上动心思,便让景和过去找春明,两个人收买了赫连烈的心腹,又演了一场着急回京城的戏。 “其实,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给北梁人添添堵。谁知道就是这么试一试,竟然真的成了!” 金灿月点了点头,“赫连烈在澹州这么张扬,肯定有旁人指点。一旦他运气不好,遇到袭击受伤甚至死亡,他的护卫和仆从都要受重罚。他的心腹们能不胆战心惊吗?” 裴宁川赞成金灿月的说法,握着她的手掌叹息道:“所以,今日也是我们运气好,赫连烈和他的心腹不够成熟理智。” 若是赫连烈到了赫连朗的年岁,明知道是这么个理,也不会轻易撤退。 金灿月点了点头,“既然和谈文书已经到手,我们是否立刻回京支援?” “暂时不要。” 裴宁川摇了摇头,心知现在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他与同派系的官员商议方案,也不一定能够和平阻止诸位皇子储位之争。 至于永昭帝,他相信两个皇子时机还未成熟,不会对永昭帝下手。换句话说,永昭帝暂时是安全的,没有什么危险。 再说,北梁的二王子赫连朗不是赫连烈,不会这么简单地打发掉。 “我们还要停留澹州几天,等着北梁二王子赫连朗退兵,再行返回京城。” “等赫连朗退兵?你有什么计策没有?”金灿月心知关乎国之大计,从来不是简单地讲道理,耍小聪明能够做到的。赫连朗退兵之事,与赫连烈签订合约,看起来是一件事,其实不一定是一件事。 裴宁川一脸淡定,赫然成竹在胸。 “晚上我约见了北梁权臣呼延昊,你跟着我出门去见他,记得换一身衣服。” “上次那身女扮男装就很合适!” “好,没问题。”金灿月点头答应了下来,却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不像是去普通的场合。 她试探道:“你不会是要带我去风月场所吧?” 裴宁川微挑眉梢,“夫人有问题吗?” “问题?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把你带坏了!” 金灿月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往后一仰,躲掉了裴宁川的魔爪。对上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华灯初上之时,是青楼妓馆最热闹的时刻。 金灿月又换了身衣服,浅蓝色的男士衣衫,不如上次去春风楼出彩,低调了许多。跟在裴宁川身后,像是去长见识的晚辈,看起来不起眼。 这次裴宁川走在前面带路,漫步在风情街上,比上次漫无目的的乱逛快多了。 看似慢悠悠的,其实有目的地寻找落脚的地方,带着几个人左拐右拐,遇到接应的人,从后门挤进一座不大的妓馆。 金灿月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劲,来往的美人儿皆是男人,恩客全是女子。 所以—— “这是一家男妓馆,为女子服务的地方?” 裴宁川没想隐瞒金灿月,淡淡地点了点头,“没错。” 看起来云淡风轻,只是与金灿月的距离越发小了,他悄悄地握住她的手,故意挡在她旁边,不许旁人探头多看一眼。 金灿月调侃道:“那你应该让我穿女装来呀?不然,怎么陪伴你要见的人饮酒作乐?” “饮酒作乐?” 裴宁川愣了愣,见金灿月没怀好意的眼神,心知她肯定误会了什么。 又见到来往的客人都是女子,而他根本没说北梁权臣的性别,想来金灿月应该是误会了呼延昊的性别。 没好气地说道:“让夫人失望了,呼延昊是个男人,可不是一个女子。” “也不需要你陪他饮酒作乐!” 金灿月抿唇偷笑,没有再调侃裴宁川,而是安分地跟在裴宁川身边,随他去雅间。 一路安安静静的,裴宁川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轻轻捏了捏金灿月的手指,低声说道:“裴夫人怎么不说话了?” 金灿月故作沉思,思考了片刻,抬眸对上裴宁川好奇的目光,问道:“裴夫人想知道将要见的人是什么人?对咱们所做的事有什么帮助?” “北梁主和派的魁首。”裴宁川不欲多说,凑到金灿月的耳畔,低声说道:“能够制衡赫连朗。” 金灿月懂了。 北梁二王子赫连朗陈兵边境,明显是联合了大郢帝都的某位皇子,他们有盟约,互相帮助对方登上帝王之位。 而北梁权臣呼延昊主和,能够破坏赫连朗的计划,导致赫连朗放弃边境,回援他自己的势力。 突然,她发现身边的人并不怎么纯良,属芝麻汤圆的。 当她抵达雅间,看见呼延昊的那一刻,还以为对方和裴宁川差不多的模样,却发现北梁这位主和的权臣长得颇为粗狂。 行为却与长相不怎么符合,偷感十足地打开一扇门,瞧见裴宁川才开门,关门时还看了看左右的走廊情况。 金灿月将生平所有的难过事情想了一遍,才压住上翘的嘴角,没有在人前失礼。 呼延昊关上门,一见到裴宁川以及他带来的人,有几分尴尬,极力掩饰道:“我是私自到澹州,要小心谨慎!” “那还叫了几个花魁作陪?这就是你的小心谨慎?” 裴宁川一点也没给面子,一下戳穿了对方的说辞。 呼延昊挥了挥手,让几个花魁从另一个门退了出去,方才招待裴宁川入座。 幽幽叹息,“你明知道我们家那位娇气,我招花魁也是为了拜师学艺,博她一笑。老夫少妻伤不起啊!” “你别笑话我!听说你们家那位也不遑多让,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 第174章 你是我点的公子郎君 金灿月几乎秒懂呼延昊的意思,原来这位北梁权臣来妓馆不是因为喜欢男人,而是拜师学艺讨好家里的娇妻。 他自己心虚老牛吃嫩草,怎么还拉踩调侃裴宁川一波? 不过这次她没有护夫。 而是朝着裴宁川眨眨眼,她揶揄着他,“相爷,呼延大人说得十分有道理。若是您跟着他和俊美的花魁学几招,夫人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裴宁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都是无奈,“夫人很高兴?” 这一句一语双关,看似在询问金灿月夫人高不高兴,其实在说金灿月调侃他的事。 金灿月摇着折扇笑了笑。 呼延昊没有辨别出金灿月的身份,误以为她是裴宁川亲近的晚辈子侄,也就没有听懂两个人的对话。跟着帮腔道:“裴夫人当然高兴啊!” “别看你现在年轻,还未到不惑之年,有的是力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有时候想要做些什么力不从心时,就知道这些小花招的好处。” “也许,将来你还要靠这些小手段留住夫人,可别小瞧了。” 裴宁川听懂了,瞥了眼金灿月幸灾乐祸的小表情,还用折扇挡住了嘴巴,想来这丫头翘起来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没好气地拒绝了呼延昊,“我不需要,留给你自己吧。” 呼延昊不以为意,笑了笑,“你就嘴硬!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双方调侃了几句,等到雅间里重新上了新茶具,才缓缓入座,端着茶杯,讨论起此行的目的。 呼延昊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我冒险进澹州城,呆不了两天,最迟明天就要回去。不和你绕弯子,就直说了此行的目的了。” “我知道你想要赫连朗在澹州城外退兵,保证郢朝边境的和平。而我也不希望郢朝和北梁起战火,正好我们目的一致。” “只是想要边境和平,关键是赫连朗,必须将他调离军营。” 裴宁川放下茶杯,“这话说得真好听!你直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知道呼延昊在北梁是主和派,并不讨赫连朗的喜欢,可以说双方政见不合,是死对头。如今呼延昊要将赫连朗从边境弄走,需要用些非常手段。 “你看你说的……” 呼延昊原本还想客气几句,但是见到裴宁川淡淡的神色,不得不正色。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收集‘证据’,证明赫连朗和郢朝二皇子结盟之事,图谋北梁王位。” 证据? 裴宁川挺会抓重点的,瞧着呼延昊耐人寻味的表情,敲了敲原木桌子,戏谑道:“这个证据可不好找,二皇子赵翌远在京城,一去一回得耽搁不少时间。”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只要能证明赫连朗和郢朝有联系,让王上起疑就达到了目的。”呼延昊笑着道。 毕竟北梁王老了,不像年轻时英明,对膝下的孩子们防备居多。 裴宁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日你出城前,我给你送过去。” 两个人达成一致,互相端着茶杯共饮,彼此的默契都在一笑间,心照不宣。 就在这个时候,雅间外传来喧哗声,从前院一直传到后院,听起来有不少人,来势汹汹,不像是普通的寻衅滋事。 裴宁川神色自若,眼神微动,心道:声势浩大,这是官府的人? 果然下一刻,景和就敲门禀报,妓馆被人围了。 “好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肯定是你们郢朝的人在搜查我,我要先走了。”呼延昊飞快地起身,拎着悬挂的披风就要离去。 临走之时,他再三叮嘱裴宁川,“明日未时,三霄观见。” 裴宁川点头应了,目送呼延昊在随从掩护下,从僻静的曲径到侧门。直到对方消失在庭院里,他才关上窗户,转身返回雅间里。 金灿月询问道:“刚刚春明又来禀报,说是澹州的宋副将领着人搜查妓馆,咱们也出不去了。” 刚刚时间紧急,不能让他们同呼延昊一起逃离,裴宁川为了保护呼延昊的安全,让他们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到前院打听情况,阻拦搜查的进度,一路护送呼延昊安全撤离。 此时,轮到她和裴宁川的时间不够了。若是他们匆忙撤离,被对方抓个现形,倒是显得他们做贼心虚。 裴宁川也想到这事,淡定地回道:“那就不出去了。” 他是大郢朝的人,又没有做犯法的事,还担心被这个宋副将搜查吗? 金灿月浅浅一笑,揶揄道:“裴相不怕带着夫人逛男妓馆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你在世人眼里的形象?” “我们又没有招花魁,怕什么?” 显然裴宁川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没有男妓花魁在侧,就没什么让人误解的地方。 金灿月不得不提醒他。 “震惊!当朝裴相带夫人逛花楼,是力不从心后讨好夫人还是自身沉迷男色?” “可怜!商户女变身江陵郡主,高嫁裴相,竟然是裴相断袖的挡箭牌?” 裴宁川愣住了,久久才无奈笑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明明是相爱的,在你嘴里变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轻轻拍了拍金灿月的额头。 而后,又沉思起来。 以他和金灿月的身份,踏足男妓馆的确够令人震惊的,有心人想要编排,的确会成为旁人饭前茶后的谈资。 走廊里的喧哗突然静了下来,替代的是整齐响亮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眼看着要搜查到他们这间房,裴宁川灵机一动,伸手扯掉金灿月头上的发带,又动手去脱金灿月的外衫。 金灿月吓了一跳,捂住衣领不许,“你做什么?” “为了夫人的名声和面子,我可得想办法补救!”裴宁川趁着金灿月疏忽的刹那,将她往旁边榻上一扔,扯过被褥将她裹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这不是为了告诉旁人,我只沉迷于夫人的美色吗?” 金灿月无语,威胁道:“等会儿有人进来,我就说你是我点的公子郎君!” 第175章 当花魁年纪大了点 裴宁川淡淡地扫了一眼金灿月,表情耐人寻味。 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只要夫人高兴就好,我没意见!” 金灿月:“?” 她还没有想清楚裴宁川的意思,门外搜查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和护卫起了争执。 裴宁川给了她一个眼色,她连忙唤道:“春明、景和,让他们进来搜查,别拦着了。” “是,夫人。” 下一刻,房门开了。 好几个身披锐甲的人闯了进来,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连床底下都没有放过。 幸好春明和景和护在床榻前,才没有让人直接掀了帷帐。 整个搜查了一遍,几个人没有找到要找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放在纱帐上,隔着两层帷帐,看向里面隐隐约约的男女。 春明顿时执剑挡住最前面的人的动作,“几位,里面是我们家夫人,她是女眷,衣衫不整不适合显露于人前。” “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宋将军可是澹州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就是朝廷重臣来了,也不敢给他摆架子。” 几个士兵没把春明放在眼里,领头人推了推春明的佩剑,却没有推动。 顿时,他们禁不住露出怒色。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然闹到宋副将面前来,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外面的争斗一触即发。 金灿月缓缓掀开纱帐一角,露出一张娇媚的芙蓉面来,“不是让你们搜查了房间吗?还想要做什么?” “还有这张床榻没有搜查……” 领头的人还没说完,就被金灿月打断了。 她顿时变了脸色,满脸怒色,呵斥道:“本郡主的床榻,岂是你们能够想看就看的?刚刚让你们搜查是给你们脸了,是吧?” 春明和景和得到示意,将几个人阻拦在床榻三步之遥。 金灿月披了一件外衫,缓步从床榻里走了出来,美丽的脸庞上露出冷笑,“你们两个,将他们几个人扔出去。” 几个搜查的人一下慌了,郡主?这是哪位郡主?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位郡主来了澹州城,还喜好招妓? 双方扭打了起来,春明和景和二人围殴好几个人。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救援,宋副将看到自己人处于下风,厉声吼道:“住手!都给本将军住手!” 几个搜查的人住了手,金灿月也示意春明和景和二人住了手。 宋副将了解了打斗的经过,狐疑地看向金灿月,“请问夫人是大郢朝哪位郡主?可否告知末将!” 哪位郡主?当然是江陵郡主! 春明和景和二人对视一眼,想到他们现在身处妓馆,还是男妓馆。裴相和夫人被人看见这副模样在男妓馆,想来是有他们的计划,还是别帮忙报上名号了。 若是金灿月知道他们的想法,得笑他们二人想多了。 现在她报上名号也无妨,只是呼延昊没走远,她想要多废话几句,拖一拖时间,免得这些人出门搜查撞上呼延昊的人。 金灿月顿了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宋将军,本郡主在此地会玉郎,这传出去好听吗?你就不能有点眼色吗?” “若是郡主不肯报上名号——” 宋副将的脸色越发郑重,右手五指握紧了剑柄,眼神锐利,虎视眈眈地盯着纱帐里的人影,“本将有理由怀疑你假扮郡主,私藏北梁细作,该当何罪?” 这时,门外传来青年吊儿郎当的嗓音,“宋副将,虽然你是二哥的人,但是也不能不把我们大郢朝的郡主当回事!” “污蔑郡主私藏北梁细作,又该当何罪?得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吧?”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金灿月跟着众人看向雅间门口,只见连城双手抱臂,依靠在门框上,懒洋洋的,十足的看戏姿态。 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裴宁川,却遇上纱帐阻挡了视线。 心道:这可是男妓馆,怎么又一次遇见了四皇子赵连城?难不成这位连城公子男女通吃? “表哥,好巧啊!” 金灿月俏丽的脸庞上挤出一抹淡笑,皮笑肉不笑,她原本并非连城的表妹,照这个见面频率,不是也成是了。 连城翻了个白眼,“巧什么巧?” “这是男妓馆,是接待女人们的地方,你表哥我又不喜欢男人,你觉得我会无事踏足这种地方吗?” 金灿月趁机递台阶,“表哥来这里,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下一个瞬间,她慌里慌张地瞥了眼纱帐,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任何人见到她的动作,都会觉得她有问题,帷帐里面的人有问题。 宋副将一下抓住把柄似的,连忙纠缠起来,“四殿下,末将奉周大人的命令搜查北梁奸细,以保证边境的安危。您能保证郡主是真的,怎么能够保证纱帐里的人不是北梁奸细?”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挥刀,将粉色的纱帐拦腰斩断,露出里面的人来。 裴宁川仰卧在靠枕上,仪态风流,气质高雅,宛如天边清冷的凉月。 宋副将很震惊,此人并非他见到的画像中的人,显然也就不是北梁细作。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他有几分迁怒,没有控制好语气,仿佛质问般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此刻金灿月已经站在了床榻前,挡住裴宁川的身影,没好气地说道:“宋将军,这是本郡主刚刚点的公子郎君,你有意见?” 这话是糊弄人的,宋副将这样的老油条当然不信。 “表妹,我猜宋副将肯定在想,这位公子是不是年纪大了一点?怎么会是妓馆的花魁呢?”连城捏着下巴,话虽然是对金灿月说的,眼神却落在裴宁川身上,满是揶揄戏谑的意味。 没想到啊,裴师这般清风朗月般的人物,有朝一日竟然甘心当起花魁来? 金灿月:“……” 原来刚刚裴宁川耐人寻味的表情,是这么个意思。 也对,裴宁川颜色虽好,年龄毕竟摆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花魁的风尘味。 谁家花魁比恩客更像贵人? 此时此刻,裴宁川不得不主动站出来,收拾剩下的残局。 第176章 我和郡主是真爱 “澹州副将宋仁义?” 裴宁川从榻上一跃而起,直面对上宋副将,想要说些什么,再表明身份。 他一下想到连城说宋副将是二皇子的党羽,那么来此搜查的北梁奸细应该是呼延昊。极有可能是北梁察觉呼延昊的短暂失踪,传信到澹州,让人搜查呼延昊。 换而言之,澹州宋仁义和北梁有所勾结。 现在呼延昊先离开了妓馆,约定明天三霄观相见。 若是他主动表明身份,宋仁义会不会猜到他来妓馆的目的?会不会安排人一直盯着他们一行人的去向? 说不准会影响他明日三霄观之约! 看来此时此刻他还不能表明身份,索性顺着灿灿和连城的话继续往下编,坐实郡主情郎的身份! 宋仁义没好气地说道:“是我!那你又是谁?” “我……” 裴宁川才起了个头,就被人匆匆忙忙地打断了话。 连城竖着眉头,满脸嫌弃,“你个老白脸!甜言蜜语将我表妹哄骗到手,还诱惑她到妓馆相会,好不要脸!” “我告诉你,你别想抱周副将的大腿,京城那边给连元帅传了书信,说不同意你娶我表妹就不会同意,你求谁也没用!” 裴宁川皱着眉头,努力摆出失望又苦恼的表情。 “殿下,我和郡主是真爱!” 原谅他,一把年纪了,真没办法对着自己的弟子叫表哥! 在场的众人一脸牙酸的扭曲。 金灿月仿佛透明人似的,站在角落里,看着几个大男人飙戏,特别是裴宁川难得的丰富面部表情。 她想了一遍生平最难受的事情,才忍住没有笑场。 故意调侃道:“郎君,叫什么殿下,你应该跟着我叫表哥!” 裴宁川沉默无语。 心道:这丫头还能再调皮一下吗? 连城嘴角扭曲了一下,差点没有控制住怒容。 好险! 他连忙解围道:“谁是他的表哥?叫我表哥,我允许了吗?” 不过,让裴师叫他表哥,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下次可以考虑一下! 宋仁义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四殿下,这位郡主到底是什么人?” “京城里过来的贵女,一表三千里的远房表妹,家中有人在朝堂之上担任高官要职。”连城戏谑地瞥了眼裴宁川,他可没有骗人。而后慢悠悠地看向宋仁义,“怎么?宋副将想求娶郡主?” 宋仁义吓得面色苍白,他求娶一个在妓馆会情郎的女人,嫌自己头上不够绿吗?还是养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香? 连连摆手,“不不不,末将高攀不起……” “既然宋副将知道高攀不起,还就在这里做什么?看本殿下与郡主的笑话吗?”连城板着脸呵斥,看起来像是迁怒旁人的模样。 宋仁义一挥手,召唤房间里搜查的人一起离去。 就怕慢一步,被连城要求娶了金灿月。 送走了宋仁义等人,连城还是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笑眯眯地邀请金灿月和裴宁川二人走一趟。 “表妹,这下不能逃了吧?带着你的情郎,跟着我走一趟吧。” 金灿月看向裴宁川,裴宁川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默许跟着连城一起离开妓馆。 一出雅间的门,金灿月就看到走道里有十多个汉子,没有穿盔甲,但是能凭借对方的身板,猜出这些人来自镇北军。 难怪宋仁义一个副将利落地离去,原来连城还带了人在门外候着。 啧啧…… 连城没有带着他们去镇北军的营地,而是选择了他在澹州的别苑,离妓馆也不算远。 园中最中央的书房里,私密性最好,最适合用来谈事情。 “裴师,您带着师母出现在妓馆,不单单是为了好玩吧?是不是在那里约见了北梁人?” 裴宁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看见北梁人了?” “我看见了。”连城没有隐瞒,起身亲自给裴宁川和金灿月添了茶,又坐了回去,痞笑道:“说句实话,从宋仁义到澹州开始,我就防备着他,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我必定会紧跟其后。尤其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不得不防。” 金灿月脑子跟着转动,问道:“所以,今日公子见到我们不是巧合,而是跟着宋仁义过去的?那你知道二皇子和北梁二王子勾结的事情吗?” “当然知道。” 连城想到他那位二哥私底下的动作,心里对此事嗤之以鼻。 略带嫌弃地说道:“赵翌与北梁二王子赫连朗勾结,谋取皇位,不亚于与虎谋皮。他只知道请神容易,不知道送神难。” 金灿月笑嘻嘻地说道:“连城公子也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难道就没点别的想法?比如说,争一争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灿灿,慎言!” 虽然裴宁川阻止金灿月继续说下去,但是说话的语调不疾不徐的,仿佛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 金灿月瞥了他一眼,腹诽道:装模作样!这人要是真的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怎么会这么不疾不徐地提醒她? 她最了解裴宁川的脾性,知道他没有生气。 连城的神色依旧淡定从容,看似对皇位不感兴趣,悠然地品茶,宛如闲人雅士。 他缓缓道出自己多年的经历,“自从母妃离世后,陛下就一直不喜欢我。幸好舅舅还有几分势力,盘桓在澹州多年,我十三岁就过来投靠,谋个差事养活自己。这一晃多年过去,我都不知道宫里什么情况,京城什么情况,拿什么和他们争?” “你有兵权,为什么不和他们争?”裴宁川淡声提醒道。 见连城没有露出异色,他又说起京城里面的情况,“若是我没有猜错,京城里的局势又有了变化,二皇子和三皇子有得争斗,甚至会出现宫变。” 连城试探地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让我领兵谋朝篡位?” “殿下说得真难听,您明明是回宫救驾,所率领的将士,乃是勤王之师!”金灿月笑盈盈地纠正起来。 连城看了看裴宁川,又看了看金灿月,难得的犹豫起来,不敢轻易答复。 金灿月笑道:“宁川,看来殿下需要时间考虑,恰好我们明天停留一天,要去道观拜一拜。不如大家散了,早点回去休息?” “好。” 裴宁川起身告辞。 连城立刻叫来别苑的仆从,送他们二人离开。 第177章 三霄观求子记 裴宁川回到居住的雅苑,转身去临时的书房,制作呼延昊想要的“证据”。以证明赫连朗和赵翌勾结,互相帮助对方登上帝王宝座。 当即铺开一张信纸,用镇纸轻轻压住,磨墨提笔,却在落笔前顿住。 毛笔从右手换成左手。 金灿月眼睛一亮,“你左右手都能书写?” 她拖动着附近的椅子,坐在裴宁川的身旁,双手支撑着下颌,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光芒。 裴宁川矜持地点了点头,为她解惑。 “以前右手受过伤,为了不影响学习读书的进程,尝试过左手写字。” “嗯……写得还算不错。” 金灿月低头看着跃然纸上的字迹,流畅自然,低声叹道:“何止是不错?反正我做不到,很多人也做不到。不过,你这字迹……” 怎么没有右手写出来好看? 当然,这种吐槽的话没有直接说出来,虽然是实话,但着实伤人心。 裴宁川是什么人,多了解金灿月的脾性,他淡淡瞥了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绵软无力,毫无风骨?”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哦!”金灿月知道某人有点小心眼,连忙机智地将自己摘了出来。 休想怪到她头上来! 裴宁川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说道:“这是赵翌的字迹!” 他才写不出这么丑的字! “啊?你模仿的二皇子的字迹?也对,若是用你自己的字迹,说不准北梁人反手将你卖了,告到御前说你通敌叛国。”金灿月若有所思,微微颔首,自话自说。 下一刻,她不放心地说道:“你有二皇子的印鉴吗?” “没有!”裴宁川回得畅快。 “没有?” 见金灿月着急起来,裴宁川才向她解释道:“已经让春明去找替代品了。” “也对,假的印章糊弄不了大郢朝的人,却可以糊弄北梁人。” 金灿月点了点头。 第二天用过午饭后,裴宁川揣着制作好的一系列信件,携着金灿月马车出行,一路直达澹州城香火最鼎盛的三霄观。 三霄观里供奉着三霄娘娘,三尊神像栩栩如生。个个头戴凤冠,服饰华丽,面容丰润慈悲,坐姿文雅庄重。 地上的拜垫上跪满了善男信女,个个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大多以祈福、求财、求子为主。 金灿月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大殿之外,一眼扫过去,没在跪拜的人群里见到呼延昊。 偏过头看了看裴宁川,“现在怎么办?” “等。” 裴宁川给了一个字,就不再多言,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不东张西望,也不探头探脑。好像他真地在等人过来,悠闲自得。 这般与众不同的气质,哪怕什么也不做,站在大殿外,也是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忍不住多瞧一眼,皆红着脸快步离去。 金灿月觉得他们无形中做了显眼包。 她双手抱臂,挑着弯弯的柳叶眉,调侃道:“您真的要在这里等下去,不会吓得那要等的人不敢联系吧?” 裴宁川也发现干等着不是什么好主意。 偶然瞥见大殿里有空位置,他眼神示意金灿月往里看,提议道:“夫人,咱们来就来了,要不你也拜一拜三霄娘娘?” 金灿月调侃道:“掐指一算,我可是什么都不缺,就缺孩子了。” “夫君,你确定让我进去拜神?” 裴宁川淡淡的面容微窘,白净的脸庞猛地染上绯红,轻声咳嗽了起来。 他还记得,偶遇连城那一日,几个人聊起拜神求子,污蔑他身体不行。顿时,咬牙切齿地辩解道:“等我办完正经事,晚上回去办你的事!” “咦,夫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金灿月明知故问,俏皮地眨了眨眼。 裴宁川:“……” 小姑娘故意调戏他!!! 眼见着裴宁川羞得要暴走,金灿月连忙一躲,快步踏入门槛,学着别人跪在神像前,祈求自己的心愿。 刚刚她并非单纯的调侃裴宁川,而是真心地想拥有一个孩子,融合了裴宁川和她的血脉的孩子。 长得既像裴宁川,又像她,想起来就觉得神奇。 不知不觉,金灿月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念着自己的愿望,祈求满天神佛能够了却她的心愿。 虔诚地拜了又拜,她才睁开眼,准备起身。 恰好这时,旁边祈福的老夫人也起身提着竹篮,却因为老迈体弱而没有站稳,朝着金灿月摔了过来。 “老人家,小心!” 金灿月连忙伸出援助之手,扶住了老妇人的胳膊,才没有让人摔在地上。 老妇人抓着金灿月的手臂,再三道谢,“谢谢好心的小夫人,谢谢,谢谢!” 这原本只是个小插曲,送走了老妇人,金灿月快步出大殿,拉着裴宁川到了僻静处,她才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裴宁川。 “给你!” 裴宁川接了过去,问道:“刚刚那个老妇人给你的吗?” “嗯。” 金灿月点了点头,而后笑了起来,像偷了腥的小狐狸一般,调侃道:“夫君这么关心我求子之事吗?” 裴宁川一目十行扫过信中内容,耳朵还听着金灿月娇声娇气的调侃,觉得是时候给金灿月一点颜色看。 于是,他转身严肃地瞪着金灿月,“你在说什么?” 金灿月一下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弄懵了。 刚刚她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难道是求子之事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了? 不应该啊! 金灿月再一次抬头看向裴宁川,却见这人在偷笑。 顿时,她不干了,轻轻捶着裴宁川的胳膊,“好啊!我跟着你担惊受怕的,担心你心思重,故意逗你开心!你倒好,故意吓唬我!” 裴宁川一把将人搂到怀里,语气幽幽,“我哪里是关心求子之事,分明是关心夫人才对!” 金灿月不买账,小声吐槽,“一把年纪了,还肉麻兮兮的!” 裴宁川挑眉叹息,“夫人不乐意听?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以后都不说了……” 没有说完话,表情却告诉了她一切。 金灿月看着裴宁川失落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哎,谁说我不乐意听?” 一直追到竹林,见到北梁权臣呼延昊,她都没有哄好裴宁川。当然,裴宁川基本上正事谈完,不用她哄也好了。 见到呼延昊本人,裴宁川将带来的“证据”交给对方,说了一些细节,又寒暄了几句,方才告辞分别。 送走了呼延昊,裴宁川带着金灿月坐马车回去,随手翻着澹州的风物志。 突然,他问道:“你在大殿里许愿时有说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没说。怎么?你重男轻女?” 金灿月不知道裴宁川为什么突然询问求子的性别,一下就想歪了,还瞪眼看着他。 裴宁川将风物志递了过去,“听说澹州三霄观许愿很灵,若是没有指明孩子是男是女,三霄娘娘极有可能送来的是女孩。” 金灿月接过去一看,笑了起来,“恭喜裴相,将来有一个神女转世的麒麟儿。” 裴宁川跟着笑了。 原本他还担心她求子是为了早日生下长子,太过焦虑,看来是他多虑了。 “江陵郡主同喜!” 第178章 怀孕了? 前后脚送走了北梁六王子赫连烈和主和派的权臣呼延昊,裴宁川并没有吩咐众人收拾行囊,而是带着金灿月在城中闲逛。 “家中又没有幼儿,你买这些衣裳做什么?” 金灿月看着裴宁川双手拎着的衣裳,精致可爱,但至少是三岁以上才能穿的幼童衣裳,还是女孩子穿的。 她脑海里闪过一丝精光,情不自禁地问道:“你该不会是给你没影的闺女买的吧?” “怎么就没影了?今晚咱们努努力,也许她就来了!” 裴宁川自顾自的捏着衣裳比较大小,比较花色,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觉得配不上自家的小闺女。 金灿月:“……” 她看着沉迷于搭配游戏的裴宁川,嘴角微微抽了抽,都没心情吐槽他不要脸、耍流氓了。 最终,裴宁川还是嫌弃成品不好看,放弃了购买,并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等到京城的事情一了,他就有时间自己亲自设计闺女的衣裳了。 连城那小子年轻力壮,在处理政务上,肯定比他爹能经得起嚯嚯。 虽然他现在还不会做衣裳,也不会设计款式,但是他可以跟着别人学,慢慢就学会了。到时候先给闺女做,熟能生巧,做得好再给夫人做。 金灿月可不知道他的想法。 因为一回到别苑,这个老男人也不觉得疲倦,拉着她到卧室办正经事去了。 第二日一早,琥珀和翡翠来给她梳妆打扮,就告知连城公子来了。 金灿月偏头看向正在束腰的男人,愣怔了一下,调侃道:“你的弟子来得挺早的,这是害怕咱们一早上离开澹州了吗?刻意过来堵人的?” 其实,昨天她询问裴宁川是不是该启程了,裴宁川给她的回复是可能还要停留数日,等待北梁的将士撤退,他们就立刻回程。 裴宁川整了整衣襟和袖口,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见金灿月脸上揶揄的笑容,他缓步走过去,点了点她的鼻尖,“促狭的小姑娘!” “若是连城不着急赶过来,该着急的是你和我了吧?” 当真到了那一步,那孩子不想要帝位,京城里的几个皇子又烂泥扶不上墙,反倒是他们被动了。 金灿月也知道是这么个理,调侃道:“还是你弟子心疼你!” 裴宁川无奈地笑了笑,替金灿月簪上最后一朵牡丹绢花,“好了。” “咱们出去看看那孩子过来做什么,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答应了咱们的提议?” 金灿月朝着裴宁川点了点头,又朝着琥珀吩咐道:“看这天色,刚刚泛鱼肚白,连城公子过来应该没有用早膳,等会儿多准备一份。” “是,我马上去安排,保证不让小姐丢脸。” 琥珀快步离去。 早膳的桌子上,连城喝着粥,吃着包子,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北梁的军队撤了。 从澹州城外撤走,一直退到北梁的地界,进了北梁的城池。 看起来北梁二王子赫连朗断了入侵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内部出现了什么意外,让他不战而退。 知道真相的金灿月瞥了眼裴宁川,她可是知道退兵背后的秘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猜测。不在乎六王子赫连烈回去禀报结果,兄弟俩起了争执,恰好呼延昊手握赫连朗通敌的证据,将他抓了起来,带回北梁都城,由北梁王决断其生死。 金灿月想到裴宁川的安排,笑盈盈地说道:“既然昨晚北梁退兵了,今日咱们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 “嗯。” 裴宁川淡淡地颔首,眼神却落在连城身上,仿佛鼓励着他开口。 连城也不负所望,主动开口说道:“裴师、师母,上次你们说的事情还算数吗?还有没有变卦?” 作为一个皇子,纵然是不得永昭帝的喜爱,他未尝没有期待过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让欺负他的人跪在他的面前。 但他年少从军,在边境见多了生死,也亲眼看到百姓的艰难,心里那点小九九反而显得渺小,在鲜血的洗礼下烟消云散。 如今裴宁川和金灿月提及回京争位之事,他想了一天两夜,权衡利弊之后,很轻易地就心动了。 只有他站在至尊之位上,才能大权在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任用边关的将领,一举击退北梁的军队。而不是年年议和,年年扯皮,浪费裴师的时间来和谈。 有这时间,干点利国利民的事情不好吗? 裴宁川没有绕弯子,故意坑连城。而是给了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当然算数,没有变卦。具体的细节,咱们书房再议。” 因为裴宁川得到了京城的消息,二皇子和三皇子正斗得厉害,还没有分出胜负,他们回去的时间还算充裕。 回去前,他们拉拢了陈刚将军,又控制住宋仁义等二皇子派系的党羽,连城带着八百镇北军,假扮成护卫仪仗队伍,一路正大光明地从澹州出发,连夜奔向京城。 金灿月跟着风餐露宿数日,终于快要抵达京城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快要抵达京城了,身体却受不住,自动懈怠了下来,不管吃什么东西,胃里都不舒服。 就是檀玉随行左右,悄摸给她诊脉几次,也只是板着脸,一脸高深莫测,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为了不影响赶路的进度,一路忍着,连裴宁川都没有告诉。 翡翠端着鱼汤过来,捏着勺子要喂给金灿月喝,“小姐,刚刚炖好的鱼汤,是景和今日刚刚抓的鱼,肯定味道鲜美。平日里您最喜欢喝……” “呕……” 金灿月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导致她胃里翻江倒海,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并且让翡翠快点端走。 正在和连城看布防图议事的裴宁川,一下就察觉到金灿月的异常,快步赶过去,“灿灿,你怎么了?” 边吩咐道:“请檀玉姑娘过来,就说夫人身体不适。” 檀玉再一次替金灿月诊了脉,这次却没有一言不发,而是追问金灿月的小日子有没有推迟,身体有没有觉得很累很困。 “你是说我……” 金灿月想到了怀孕这一茬,但是想到自己的生理期推迟只有两三天,怎么算都不可能这么快。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檀玉,轻轻抱着肚子,“我应该不会这么快有反应吧?” 檀玉经历的案例挺多的,无奈地说道:“这两天我就有怀疑,只是夫人的月份太小,我不敢给出准确的结果。但不一定是误判,每个妇人的体质不一样,刚刚有身孕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夫人切莫大意。” 金灿月当然知道檀玉说的有道理,但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岂能因为她的私事而让裴宁川分心? 宫变,说得轻巧,岂能没有一定的风险? 裴宁川比金灿月想得更多,他扶着金灿月的胳膊,立刻拍板,“灿灿,此行危险,你不必跟着我们进城,找一处幽静的地方好好休养,等我来接你回家。” 金灿月想要辩解一二,看到裴宁川疲倦的神色,眼睛里满是血丝。若是她继续跟着进京,裴宁川只会分心照顾她,反而加重了裴宁川的负担。 终究她点了点头,“我在京城外的别苑等你,你一定要来接我回家。” 第179章 入城了。 言下之意,此番入京勤王一定要成功。 裴宁川听懂了金灿月未说出口的话,紧紧抱了抱她,没有多做什么承诺,只是留给她两个字:“等我!” 这一刻,金灿月决定听从裴宁川的建议,先离开大部队,去京城外别苑等待。当即她快速地吩咐翡翠和琥珀收拾东西,又说出让檀玉跟着她去别苑的想法。 檀玉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下来。 临行前,金灿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铺纸磨墨,快速地书写了一封信。 书信在火上烤炙时,她拉住裴宁川的衣袖,悄声说道:“你还记得霍云亭吗?就是我弟弟金灿阳的那个同窗!” 裴宁川的脑子转得极快,瞥了眼书信上未干的墨迹,他悄声说道:“这是给霍都的书信?” 霍云亭的父亲是霍都,霍都是定阳长公主的驸马何沅江的妹夫。 此人正守卫着城门。 金灿月快速折叠好,装到信封里,塞给裴宁川。 “必要时刻,你可以拿出来一用。” 若是霍都没有欺骗她,以如今的局势,霍都极有可能见到裴宁川,就会投入到四皇子连城的阵营里,能让他们顺利入城,减少伤亡。 裴宁川没有接信封,而是还给了金灿月。 “这等重要的信件,你得面呈给四皇子,效果比我转交要好多了。” 如今四皇子赵珏赵连城还没有登位,裴宁川已经下意识地以人主尊敬他,甚至连勤王成功后,论功行赏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以金灿月举荐之功,她能在四皇子面前混个从龙之功,相应的赏赐也得跟上,说不准还会升一级。 这完全是她自己的功劳,不是依附旁人得到的封赏。 见裴宁川真的不接信封,金灿月咬了咬牙,捏着信封,快步朝着四皇子赵珏走去,双手奉给他。 “殿下,这是我写给霍都的书信。入城时,如有必要,您可以拿出来一用。” “霍都?定阳姑姑的人?” 四皇子赵珏挑了挑眉,接过了信封。 下一刻他调侃道:“师母连二皇兄的人都能拉拢过来,好生厉害!” 金灿月只得将她和霍都认识的经过简述了一遍,又说起霍都和何驸马的关系,以及定阳长公主杀死何驸马的事情。 “这么说来,霍都极有可能与定阳姑姑生了嫌隙?” 四皇子赵珏若有所思。 金灿月点了点头,“若是霍都没有欺骗于我,他对定阳长公主必然不满,一旦见到这封信,便会帮助殿下悄无声息地入城。” “如若咱们真的能够兵不血刃地进城,师母这封信可是立了大功,连城必定铭记于心。” 四皇子赵珏朝着金灿月拜了拜,贴身收好了书信。 金灿月避开了四皇子的这一礼。 恰好此时檀玉等人收拾好了东西,她们便动身启程,在暗卫的护卫下,朝着背离京城的方向前行。 哪怕做完了力所能及的事,金灿月坐在远去的马车上,心绪依旧不能平静。 一直到金家在城外的别苑,她方才回过神来,要下车了。 天色昏暗,四周寂静。 别苑门口黑灯瞎火的,连门房老大爷都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睡觉。 金灿月站在大门外,让随行的人敲着门环,在别苑众仆从的恭迎下,她有条不紊地入住后院。 今日的别苑特别的热闹,金灿月入住不久,戌时末的时候门外又迎来了女客。门房的人跑来告知她的侍女翡翠,陆氏商行的千金陆青玉来借住,人就在大门外了。 “阿玉?快快有请!” 金灿月没有犹豫,连忙让人将陆青玉放进来,并且安排陆青玉的仆从的住宿。 陆青玉一踏入后院,见到主卧,便随意地挥了挥手,“别浪费时间给我收拾房间了,这不是有现成的床吗?我就和月牙儿挤一挤,反正你们家姑爷不在这里!” 金灿月没有反驳,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又知道?在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见这里没有外人,陆青玉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本来是进京城查账,哪知道恰好遇上了封城。大半夜的只得往回走,找临时歇脚的驿馆,却在城门不远处遇见了你家裴相。” “不仅仅见到了裴相,还遇见了一支奇怪的队伍,联系到京中的局势,顿时觉得不简单。这不索性来你的别苑借宿吗?原本还想着会不会遇见你,运气真好还真遇见了你!” 金灿月心里猛地一跳,“这支队伍入城可还顺利?”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你家男人在队伍里面,城门口的守将还能拦住他不成?”陆青玉笑嘻嘻地说道。 又见金灿月实在是担心,她没好气地说道:“顺利!顺利!你就放心睡一觉吧,他们很快就入了城,封城也是针对咱们这些百姓,可不敢阻拦你们家裴相。” 金灿月放下心来,心情很不错,又亲自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的被褥,铺在床榻之上。 看得翡翠和琥珀眼睛一跳,二女欲言又止。 还是琥珀的性子耐不住,嚷嚷道:“小姐,你的肚子里极有可能有了小主子,怎么能够和陆小姐睡一张床呢?” 若是对方睡觉不老实,大闹天宫似的,不小心给金灿月的肚子来一脚。 这事找谁说理去? 陆青玉倒是不怎么在意琥珀的无礼冒犯,满心都被“小主子”这个称呼填满,她惊喜地问道:“月牙儿,你怀孕了?有小宝宝了吗?” “还不确定,檀玉姑娘说月份浅,摸不出来。”金灿月自己还是懵的,只能照实告诉她。 陆青玉双手捧着脸,盯着金灿月的小腹,想动手摸一摸,却又不敢。 十分担心一摸就没了。 “为了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我只能忍痛和你分开睡了。” 她握了握拳,做了一个决定,让侍女将她的被褥放在贵妃榻上,将就一夜。 夜半三更。 金灿月睡得并不安神,从梦中醒来,背上和手掌心里都是冷汗,还在呼哧呼哧地急喘气。 “月牙儿,你做噩梦了?” 陆青玉还记得她怀孕的事,记挂在心里,一点动静都能惊醒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点亮了蜡烛,坐在金灿月身边宽慰道:“没事儿。你做的梦都是反的,你们家裴相屹立朝堂近二十载,何时出过岔子?” 金灿月喑哑着嗓音,低声说道:“你知道了吧?” 虽然陆青玉没有点明裴宁川等人入城的目的,但他们都是行商的人,消息灵通,对风向都有所预测。 陆青玉也没有否认,“嗯,我猜出了几分。” 见金灿月要坐起来,她连忙给金灿月披了件外衫,又将被子的边缘给金灿月掖好,以防受风病了。 金灿月靠着床架子,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低声呢喃道:“你说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青玉没有回答,也没有必要回答。 因为她们都能够猜得出来,现在宫里肯定乱成一团,混战不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第180章 这皇位……笑纳了! 宫里一片鸡飞狗跳,太监宫女慌乱地逃命,只因为二皇子赵翌联合定阳公主,领着数百人直接冲向宫廷,械斗不断,鲜血飞溅。 “来人!去探探,那个逆子到哪里了?” 永昭帝瘫坐在椅子上,气得咳嗽不止,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荣妃站在永昭帝的右手边,若是换做平日里,早就贴心地给永昭帝拍胸口,端茶水润嗓子。此时,她惊慌失措之下,死死地捏着手绢,双眼紧紧盯着朱红的大殿门外,一眨不眨。 另一边三皇子赵衡手持长剑,颤抖着身躯地挡在永昭帝面前,“父皇,儿臣保护您!” 说起来,三皇子和二皇子争斗得厉害,那是在永昭帝面前争宠,知道彼此伤及不了对方,心里稳得一批。 现在二皇子赵翌掀了桌子,不愿意和他玩争宠的戏码,直接联合定阳公主宫变,随时随地就能要了他的命。现在三皇子没兵没人能不慌吗? 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御前的护卫被踹了进来,倒地吐血不止。 下一刻一行人冲了进来,领头的人正是二皇子赵翌,身披重甲,手持长剑,剑上的血迹还未干,端的是煞气十足。 “哈哈哈……原来父皇这么惦记儿臣,儿臣这就来拜见您了。” 再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三皇子赵衡,轻蔑地问道:“三皇弟拿着长剑做什么?这是担心为兄对父皇出手不成?我可不是你!” 三皇子赵衡慌了一瞬,手中的剑差点落了手。 心道:赵翌发现了什么? 二人的反应让永昭帝误会了。 永昭帝怒吼着,“赵翌,你这个逆子!有本事冲着朕来,吓唬你的三弟做什么?” 他想站起身来斥责二皇子赵翌,却浑身发软,没得力气。心里慌了一瞬,手臂撑着椅子借力,妄图站起来,却站到一半又摔了回去。 永昭帝心里暗道不好,他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 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二皇子赵翌,他朝着赵翌投去愤怒的眼神,“是你对朕下了药?什么时候?” 二皇子赵翌愣怔了一下,见到永昭帝尝试了半天,还是站不起来。 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你这次还真是误解儿臣了,可不是我给您下的药。” 永昭帝皱眉道:“那是谁?” “当然是您最疼爱的儿子赵衡!”二皇子赵翌挑衅地看向三皇子赵衡,满脸意味深长。 永昭帝跟着看向三皇子赵衡,见他满脸心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竟然是三皇子赵衡对他下的药! “为什么?”永昭帝满心失望,不可置信地质问着赵衡,“朕已经决定立你为太子,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三皇子满心后悔,他嗫嚅了一下嘴唇,见到趾高气扬的二皇子,瞬间福至心灵,指着二皇子嚷嚷道:“父皇,是赵翌算计我!我本来没想对您下毒的,是他让人假传消息,说您要立他当太子!” 当时,裴宁川北上,京城的各方势力都浮出水面,他府中有个幕僚说他将裴相逼走,让永昭帝对他不喜,再加上宫里传来消息,说永昭帝频繁召见二皇子,有立太子的意思。 他这才慌了神,想要下毒除掉永昭帝,再栽赃陷害给二皇子赵翌,坐享渔翁之利。 此时,再见到二皇子赵翌,他方才知道中计了。 二皇子赵翌没有否认,大笑道:“没错!是我让人误导了你,蛊惑你对父皇下手!谁叫你自己蠢呢?这不就毁了自己的根基?” “明知道你唯一的依仗是子凭母贵,是父皇对荣妃的宠爱,偏生你多疑,关键时刻怀疑父皇的用心,活该你与皇位无缘。” 被二皇子赵翌点出来的荣妃母子,气得快要吐血了。 而此时永昭帝冷静了下来,捋顺了事情的真相。 他将裴宁川支走,远离京城,是想立荣妃所生的三皇子赵衡为太子。而二皇子赵翌和定阳长公主联手,先是挑拨他和三皇子赵衡的关系,利用赵衡对他下药,再通过宫变篡位。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刻二皇子赵翌拿出一道空白的诏书,“父皇,儿臣请您写一封禅位诏书,昭告天下,您要退位让贤,传给我赵翌。” 永昭帝大怒,“你休想!” “父皇,三弟对您下了药,不忠不孝,宫里其他的弟弟们年纪小,除了儿臣,还有谁能够担得起如此重担?”二皇子赵翌循循善诱。 永昭帝把自己的儿子挨着回想了一遍,就差个老四,脑子没有想清楚,却嘴瓢喊了出来,“朕就是让老四继位,也不会传位给你!” 二皇子赵翌脸色大变,一下气疯了。 “老东西,你说什么?赵珏可是连贵妃所生,他身体里流淌着连家的血,又生长在连家人盘踞的澹州,是你最忌惮的人!” “现在你告诉我,你宁愿传位给赵珏,也不传位给我!父皇,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永昭帝冷声说道:“你是真的儿子吗?不,你是赵淑媛的侄儿!” 二皇子赵翌大受打击。 一直当壁花的定阳长公主笑了,“翌儿,好了!你父皇就是小心眼,不愿意你靠近我这个姑姑,你放心,等你成为了下一任帝王,他会求着你善待这些皇子皇孙的!” “赵淑媛,你这毒妇……咳咳……” 永昭帝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咳嗽了起来,看起来受了不小的刺激。 赵翌回过神来,阴冷地笑了笑,“父皇,你就别惦记赵珏了,他远在边关,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最后只能是我赵翌登位!” 永昭帝指着赵翌,“你……你……你……” “二哥,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满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与父皇心灵相通,知道他有难,跑死了八匹马也要赶来勤王护驾?”殿外传来青年散漫慵懒的嗓音,嘶哑却依旧昂扬。 四皇子赵珏与裴宁川先后踏入大殿,身边的将士飞快地掌控大殿里的情况。 其他人一下傻眼了,四皇子赵珏竟然回京了??? 永昭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赵珏?老四?” “是我,我回来了,多谢父皇的想念与恩赐,这皇位——” “我就笑纳了!” 四皇子赵珏说完,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神转折,陛下口嗨最讨厌的四皇子继位,四皇子真的回来了! 皇位怎么办?君无戏言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皇子赵翌,他对着赵珏先动了手,可他哪里是赵珏的对手? 三招之内落败。 眼见着赵珏的大刀砍了过来,他顺势一躲,将三皇子赵衡推入了险境。 四皇子赵珏微微挑了挑眉,一刀砍了三皇子赵衡这个碍事儿的,又飞快补了一刀,收割了二皇子赵翌的性命。 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完成。 永昭帝连丧两子,身体受不住刺激,一下晕了过去。 四皇子赵珏和裴宁川对视一眼,飞快地擒住定阳长公主和荣妃等人,掌控了皇城。 这场厮杀才落下帷幕。 第181章 赵淑媛的去留 等永昭帝从床榻上醒来,大局已定。 他得知二皇子和三皇子已经伏诛,四皇子赵珏在裴宁川的辅助下,登上朝堂,发号施令,掌控了京城上下。 顿时气得捶床。 “你们这群奴才,给朕去把赵珏叫过来!还有裴宁川!” 宫里的仆从眼观鼻,鼻观心,完完全全忽略了永昭帝的吩咐。 永昭帝一见这些人的脸色,就知道身边人的态度,气得要从床上爬起来,“你们不去找他,朕亲自去找他!” 一不小心从床榻上歪倒,差点滚到床下。 幸好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将他重新扔到床榻上。 此时,永昭帝惊魂未定,抬头看向来人。 “赵珏!!!” 正是四皇子赵珏和裴宁川二人来看望永昭帝。 四皇子赵珏拍了拍手,坐在永昭帝身边,痞笑道:“父皇要见我,不用旁人请,我和裴相就来了!您高不高兴?” “其他人呢?你是不是全部杀了?”永昭帝紧紧抓住赵珏的衣角,不肯放手。 赵珏痞笑着就是不答。 永昭帝越发急了,对着裴宁川质问,“裴宁川,朕就是这一次委屈了你,你就带着这小狼崽子回京,还杀了朕的所有子嗣?” “陛下,五皇子和六皇子年幼,又没有参与宫变,殿下心善,并没有对他们动手!”裴宁川淡淡地说道。 忙碌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他忙得晕头转向,可没有赵珏这么好的兴致,还能逗弄永昭帝。 永昭帝愣了愣,“真的?” 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当初,他将赵珏赶出京城的时候,并不光彩,赵珏可是恨毒了他。 “不仅仅你那两个儿子没事,你的荣妃,你的定阳皇妹都还活着。”四皇子赵珏翘着腿,调侃着永昭帝,略带嫌弃地说道:“你以为朕是你?” 永昭帝:“……” 小狼崽子!!! 裴宁川:“……” 你小子还没登基呢!能不能少一点戏? 四皇子赵珏看懂了二人脸上的表情,指了指永昭帝瘫软的双腿,“老三对你下药,太医说你没救了,只能一辈子瘫坐在床榻上。都这样子了,你不把皇位传给我,难不成让人抬着你上朝?” 永昭帝气得脸都绿了,也知道大势所趋。 “朕可以把皇位给你,给你写禅位诏书,但是你必须保证剩下来的皇子和公主的安危,让他们平安活下来。” 四皇子赵珏扬了扬眉,“哟,就这?成交!” 转身,他朝着门外扬了扬手,“来人!按照咱们陛下说的,去把那些皇子和公主请来,还有那些活着的妃子,也别忘记了。” 永昭帝又是一阵郁闷。 成交太快,他总觉得自己亏了! 两代帝王的权利平稳交接,赵珏登上帝位之时,尊永昭帝为太上皇,还特意划了一片地,专门用来供养永昭帝和他的妃子们。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裴宁川天天传信到城外,向金灿月报平安。 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去接她。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裴宁川当即去见新帝赵珏,“陛下,明天事情少一些,我想抽一点空去接夫人回来。” “对对对,师母还在城外等您!”四皇子赵珏皮了一些,对裴宁川还是比较尊重的,他想到封赏之事,沉吟片刻,“明天您去接师母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谢礼带去!” 裴宁川淡淡地重复了一句,“谢礼?” “嗯,劝谏之德,举荐之功,朕给师母准备了一份大礼。” 新帝赵珏从桌案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诏书,递到裴宁川的面前,裴宁川当即展开一看,清俊的脸上笑容都真了几分。 “臣替江陵郡主多谢陛下的恩赐。” 赵珏背着手,慢慢踱步过来,“不是江陵郡主,应该称为江陵长公主才对。” 从郡主到长公主,一下升了两级,新帝这一手操作的确是大方。 裴宁川再一次道谢。 御书房里,君臣相处甚欢,门外的护卫不想进门禀报触霉头,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让内侍通传。 护卫得到新帝的应允,立刻进门禀报。 他本是看守定阳长公主的护卫小队长,不该在这时入宫,实在是定阳长公主赵淑媛太能折腾,非要见新帝赵珏。 他不得不入宫传达消息。 “陛下,定阳长公主她说……” 护卫还未说完,裴宁川出声打断了他,纠正道:“太上皇在位时,赵淑媛就被贬为庶人,怎么能够以定阳长公主称呼她?” 护卫顿了顿,连忙纠正过来,“庶人赵淑媛说她是先帝和中宫所出的嫡公主,是太上皇的亲妹妹,是陛下您的亲姑姑,您不能杀她。她要求见您!” 新帝赵珏也不生气,调侃道:“她不是赵翌一个人的姑姑吗?现在还记得朕这个侄儿?” 护卫恨不得钻地缝。 皇家秘辛,这是他能听的事儿? 裴宁川还没有离开,见赵珏不急不怒,心知新帝赵珏对赵淑媛的安排不是向二、三皇子那样一刀砍掉。 而是另有安排。 “赵淑媛是在向你求饶,陛下可有什么安排?” “安排?”新帝赵珏撇了撇嘴,略带几分嫌弃。 又道:“我看是处罚还差不多。” 裴宁川跟着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话。对于赵淑媛的处罚,他不用多问,也知道结果并不会太好。 当然,这个结果是对于赵淑媛而言。 果然下一刻,新帝赵珏背着手,满脸肃容,吩咐道:“既然赵淑媛想要活命,朕就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孤身一人前去皇陵,给先帝夫妇守陵,终身不得离开半步。否则,杀无赦。” 护卫连连应诺,正准备下去。 赵珏又道:“记住,是孤身一人,不允许她带着仆从,也不能让她骑马坐车,只能双脚走去皇陵。” “如果没有问题,你就下去,安排两个人带着赵淑媛去皇陵。时间……就定在明天午后吧。” 明天午后?那不就是灿灿回京的时候吗? 被贬为庶人的前定阳长公主遇上风光无限的现江陵长公主,以赵淑媛骄傲的性格,肯定要气得吐血。 裴宁川心道:这想法可真损! 但是他一想到曾经赵淑媛仗着长公主的身份,联合其他的贵妇们欺负金灿月,瞬间觉得不损了。 真心实意地朝着赵珏道谢,“臣代替江陵长公主谢过陛下。” 赵珏扬眉,“裴师刚刚不是谢过吗?” “大约……臣记性不太好吧。”裴宁川没有说透,彼此一笑,心照不宣。 第182章 也变丑了 “小姐,姑爷亲自来接你回府啦!” 裴宁川一行人还在别苑大门口,琥珀见到他的身影,来不及见礼,就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到后院向金灿月报信。 金灿月惊喜地站了起来,想到什么,又莲步轻移,稳重带快地往外走,“ 他人呢?” “刚刚抵达别苑呢,还得要点时间过来,我是提前跑过来报信的。”琥珀连忙搀扶着金灿月,“您身子金贵,可得慢点,千万不要磕磕碰碰。” 金灿月扶着琥珀的手臂,刚刚走下台阶,就见到裴宁川过了月洞门。 一见到来人,她就欣喜地失了稳重,快步奔过去,扑到裴宁川的怀里,“你还记得来接我和……” 裴宁川连忙搂住她的纤腰求饶,“夫人息怒,都是我的错!是我来迟了,让你担惊受怕了!” 虽然有裴宁川让人带过来的书信,但是金灿月没有见到他,还是有几分担忧。 现下见到真人,她忍不住娇嗔撒娇几句。 “让我看看你,这半个月好像瘦了不少……也变丑了!” 裴宁川重复道:“……也变丑了???” 震惊中带着一丝恐惧,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皮肤不如以前细腻光滑,难道最近熬夜处理公务真的变丑了? 下一刻他紧抓住金灿月的手臂,“夫人可不许嫌弃我!” 似乎当真怕金灿月嫌弃他变丑了,一把抓住金灿月的手腕,不许她逃离自己。 金灿月有心戏弄,岂能让他如愿? 一下躲开了,故作嫌弃地说道:“不不不……不要挨着我……” 两个人在嬉笑打闹间,从后院的另一道门,檀玉提着药箱缓步而来,旁边跟着借住的陆青玉,二女皆是原地愣怔了片刻。 檀玉想到金灿月的情况,柳眉微蹙,“江陵郡主,你还记得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吗?” 金灿月身体一僵,尴尬地站在庭院里。 她能说她刚刚真地忘记了吗? “身孕?” 裴宁川慌了一瞬,扶住金灿月,看向她的小腹。 也对,当时金灿月疑似有孕,他才让金灿月到别苑等他。后来来往的书信中,他问过一回金灿月的身体情况,金灿月回他还是没有确证有孕,再后来忙起来他就忘记这事了。 其实,他也是担心万一没有怀孕,却频繁询问金灿月,会让她产生生育压力。若是金灿月有好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会通知他。 索性他耐心等着金灿月的消息。 但是他没想到金灿月隐瞒了下来,到现在都没在信中说此事。 金灿月躲避了檀玉谴责的目光,却不小心对上了裴宁川的眼神,顿时觉得头大。 期期艾艾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又知道你今天会过来接我,便想亲口告诉你。” “不信,你问阿玉!” 陆青玉旁观看戏这么久,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作为好闺蜜,她十分给力地点头,“没错,檀玉大夫昨天才确认结果,那个时候相府的小厮刚刚带着回信离去。月牙儿不想打扰裴相您处理公务,便隐瞒了下来,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惊吓!” 裴宁川扶着金灿月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金灿月摇了摇头,“没事,宝宝坚强着!” 裴宁川不放心,将她抱着进屋,让檀玉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取出新帝赵珏颁布的诏书,亲手递给金灿月,“陛下给你的封赏,你看你喜欢吗?” 金灿月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顿时眼睛一亮,惊呼道:“又晋封了,江陵长公主?陛下表哥真是大方!” 一句“表哥”是戏谑的称呼。 此时,翡翠领着一行人鱼贯而入,琥珀更是咋咋呼呼道:“小姐,这次宫里送来好多赏赐,比上次您受封郡主的时候还要多。” 郡主升级为长公主,对应的服饰和首饰等也要跟着升级变化,更加华丽贵重。 金灿月多瞧了两眼,朝着裴宁川问道:“你带来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比如说,长公主的仪仗?” 难怪琥珀跑过来报信后,裴宁川在后面耽搁的时间有点久。 裴宁川点了点头,想到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他卖了个关子。 “你先收拾东西,午膳后,咱们就启程回京。也许,京城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你?” “惊喜?” 金灿月眼睛一亮,有了期待。 却说另一边,宫里对定阳长公主赵淑媛的定罪处罚落实后,快马加鞭到牢里传达旨意。当即有两个狱卒领命,押送赵淑媛前往皇陵。 刚刚出了牢狱不远,一窝蜂涌来不少人,朝着赵淑媛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这些人嘴里嚷嚷不停,赫然是赵淑媛在封地做的恶事。 有些甚至不是京城中人,是从定阳来的百姓,听说赵淑媛倒台了,就在京城等着这一天。 其中,有人提及了驸马何沅江的冤死。 虽夹杂在人群里,不怎么显眼,但是那愤恨的态度仿佛是苦主以及家属。 若是金灿月在此,定睛一看,定然能够辨认出藏在人群里的一家子,赫然是霍家的四个人。 这一出戏未尝不是霍家的手笔。 赵淑媛抹了抹脸上的鸡蛋液,取下头发上的烂菜叶子,毫无愤怒之色,反而十分得意于这么多人“送行。” 她张开双臂,仰天大笑道:“见到你们这么恨我,我赵淑媛此生翻云覆雨,一辈子风光恣意,也算无憾了!” 众人无语:“……” 霍都夫妇:“……” 霍云亭、何安济:“……” 这妇人脑子没毛病吧?扔东西还把她虐爽了? 众人的无语,导致街道上鸦雀无声。 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你们挤在这里做什么?不去迎接江陵长公主入城吗?” 霍都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今日裴相去接江陵郡主入城。” “姑父,您说错了!现在您该称呼金家姐姐为江陵长公主殿下!” 打蛇打七寸,何安济最了解这位前继母的弱点,赵淑媛自诩皇家嫡公主的身份,最讨厌有人比她还风光。 他现在与霍都一唱一和,捧着金灿月,必定能导致赵淑媛发疯。 江陵长公主?江陵郡主? 赵淑媛心里有所猜测,却不敢确定是金灿月。她脸色一变,追着问道:“什么江陵长公主?她与江陵郡主有什么关系?你说的是不是金灿月那个贱人?” 报信的人对上赵淑媛狰狞的表情,又听到对方直呼江陵长公主的身份,吓了一大跳,宛如见到罗刹,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霍云亭见到这一幕,配合地解释道:“对,江陵长公主就是原来的江陵郡主,也就是裴相的夫人。听说这位长公主殿下长得极美,心地善良,聪慧有才,还十分善于聚财,可比什么定阳长公主都厉害……” 赵淑媛气疯了,“你胡说……你胡说……她怎么可能比得上我赵淑媛?” “是你比不上人家江陵长公主!”霍云亭故意挤兑赵淑媛一句,在人群里招了招手,“诸位,今日江陵长公主入城,我等前去迎一迎,一起沾一沾喜气,冲一冲晦气。” “好!” 几乎是一呼百应,众人如潮水一般散去,朝着主街道挤过去,只留下一身狼狈的赵淑媛和两个有任务的狱卒。 疯癫的赵淑媛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她成了晦气? 不可以! 她站在空荡的街道上,怒吼:“回来!你们给本宫回来!本宫的父皇是大郢朝的皇帝,母亲是中宫皇后,本宫才是皇家最尊贵的长公主,她金灿月算什么长公主?” 她赵淑媛堂堂定阳长公主,不可能比不上金灿月一个商户女! 第18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曾经的定阳长公主赵淑媛,已经是昨日黄花。 她不甘心大势已去,呼唤着其他人回来,已陷入疯魔状态,追着其他人的脚步,不知不觉挤到大街上。 恰逢金灿月的仪仗队入城,双方遇上了。 送赵淑媛前去皇陵的狱卒吓了一跳,担心赵淑媛闹事,连忙追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强硬地拖着她远离仪仗队。 虽然没有闹出什么破坏性的大事,也有不小的动静,惊动了护卫统领。 护卫统领见人已经拦下来,还是打马返回,禀报给金灿月和裴宁川。 金灿月掀开金色的窗纱,探头望了过去,见到故人狼狈的模样,惊咦了一声,“原来是她!难道……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不成?” 她还记得裴宁川去接她,说京城有惊喜等着她。 “以前你不是问过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安稳日子吗?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裴宁川看都不看一眼,放下薄薄的窗纱,隔绝掉外面的情况。双手捧着金灿月的脸,强迫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夫人,难道你不喜欢这份惊喜?” 金灿月见他真的郁闷了,点头笑道:“喜欢。” 这话她是认真的,没有敷衍的意味。 定阳长公主赵淑媛虽是女子,但是仇敌没有男女之分,她金灿月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不会对赵淑媛有什么可惜遗憾的情绪。 说起来,曾经敌视针对过她金灿月的人,可不止定阳长公主赵淑媛一个人,还有承恩伯府的徐玉华、裴君卓母子俩。 一切恩怨的开端就是裴君卓对她下了药。 一面他们母子俩将她拖进了夺嫡的浑水中,导致金家分崩离析,财产被惦记,她也不能独善其身;另一面他们误打误撞将她推到了裴宁川的怀里,有了立功获封平步青云的机会,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 但金灿月可不会感激他们,直接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没了,那他们的党羽族人呢?赵淑媛被新帝送到皇陵守陵,荣妃和承恩伯府是什么下场?” “死的死,罚的罚,留在京城的人不多了。” 裴宁川知道她想听什么,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原本新帝没想杀荣妃,将她送到行宫伺候太上皇,但是架不住荣妃当年得宠,得罪了太多人。那些人心里一合计,联手给荣妃扣了个不服新帝,还要刺杀新帝的罪名。” 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金灿月好奇地眨了眨眼,“陛下顺水推舟来了个满门抄斩,杀了荣妃和承恩伯府的人?” “不是。” 裴宁川摇头否决,“陛下还是没有杀荣妃,是荣妃自己在行宫吞金自杀了。” 金灿月沉吟片刻,重复道:“吞金自杀?” 这不像是荣妃的处事风格,在她的印象里荣妃可是能屈能伸的人物,落到那步田地,还能哄好永昭帝,让他传位给三皇子,就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不管荣妃是主动吞金自尽还是被动吞金自尽,到头来新帝的名声不能坏。 那就是少不了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头。 裴宁川见她脸上有疑惑,握了握她的手掌,“别想那么多,她是真的没了。” “只是荣妃的母族承恩伯府,虽剥夺了爵位,全部人员下了大牢,但是新帝一直没有发落他们。包括裴君卓和徐玉华母子,他们还被关在大牢里。” 承恩伯府的人没有参与宫变,那也是三皇子的母族,恐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按照大郢朝的律法,新帝赵珏极有可能判个流放之刑,将徐家众人驱逐离京,流放千里。以后她再也没机会见到徐家的人,徐家母子欠她的债得尽快了结。 金灿月心里有了决断,“我想见一见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一面。” “你还见他们做什么?” 裴宁川担忧地看向金灿月,眼神落在她还算平坦的小腹上,心里不怎么赞同。 月份虽小,但牢狱里杂乱,万一冲撞了金灿月,那都不是小事。 金灿月俏皮地回了一句,“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你是这样的人吗?” 裴宁川调侃着反问了一句,却没有再阻拦金灿月,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两个人闲聊的时候,仪仗队从主街穿行,一直到街道的尽头,不知道人群中有的人望眼欲穿,期待金灿月的再一次回眸。 赵淑媛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金灿月怎么敢? 刚刚她和裴宁川明明看到了她赵淑媛,却装作不认识一般,无视了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出动。 难道她不怕…… “行了,江陵长公主的车驾已经过去了,热闹也看完了,你也该出城前往皇陵了。” 两个狱卒擒住赵淑媛的手臂,拖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赵淑媛气得哇哇叫,还想回宫城讨个公道,却被一个布团堵住了嘴巴。 “呜呜呜……呜呜呜……” 胸口气血翻涌,她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却又努力咽了下去。 绝不能失了皇家公主的尊贵。 就在赵淑媛老实前往皇陵的时候,裴宁川给底下的人吩咐了一声,选了个晴朗的日子,带着金灿月悄无声息地前往牢狱。 狱头得到吩咐,连忙提审徐玉华和裴君卓母子,先去关押男人的那边,“裴公子,起来!起来!有贵人要见你!” 裴君卓一个鲤鱼打挺,机敏地跑过来,“是哪位贵人要见我?是不是我……” 那一声“爹”怎么都说不出口。 近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裴宁川不再护着他,他有种被舍弃的感觉,不想再认裴宁川当爹。但承恩伯府倒台后,他时时刻刻担心被杀头,又期待裴宁川能够将他认回去。 只要裴宁川愿意救他,他愿意不计前嫌,再一次尊裴宁川为父亲。 后来,他等待的时间越长,希望越来越渺茫。难受到极点的时候,他又抱着自己宽慰自己有裴家的血脉,裴宁川不会不管的。 现在,裴宁川来救他出去了吗? 裴君卓跟着狱卒兴冲冲地去见裴宁川,归心似箭,但一见到坐在上首的美貌女子,一下僵在原地,“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很意外吗?” 金灿月端着茶杯,姿态优美地吹着浮沫,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眼来人。 裴君卓暗道不好,左顾右盼,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我父亲呢?他没有过来吗?” “别找了,他不在。” 其实,裴宁川是亲自送金灿月过来的,只是将她送到这里,就转身去旁边等待,给足了金灿月谈话的空间。 所以,金灿月告诉裴君卓这话,也没毛病。 裴君卓慌了,“你撒谎,明明狱头说有贵人要见我!你算哪门子贵人?” “放肆,竟然对江陵长公主不敬!” 不用金灿月发话,她身边的婢女就报上了名号。 裴君卓震惊错愕,“江陵长公主?你……” 金灿月笑而不语。 而关押女犯人的另一边,徐玉华跟着狱卒走过来,恰好听见最后几句话,也是一脸震惊,惊叹于金灿月的好命。 许久,她才低头苦笑一下,再抬起头来,便冷静了几分。 十分识时务地给金灿月见礼,又问道:“江陵长公主大驾光临此地,又特意叫来我们母子,有何贵干?” 一场牢狱之灾,让她认清楚了现实,她可不认为金灿月是来雪中送炭的。 金灿月也不卖关子,“当年,你们仗势欺人,给我下药,意图让马夫欺辱我。幸好我机灵躲过了一劫,这事却没有完。今日我来此,便是来了结这场因果的。” 徐玉华神情恍然,“原来是为了此事。” 裴君卓心里一颤,“你想怎么了结?” 见对方母子二人吓白了脸,金灿月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轻轻叩了叩木桌,等到裴君卓受不住之时,幽幽说道:“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裴公子当年怎么对我的,我就以相同的办法回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