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掐指一算,暴君他命里缺我》 第001章 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重莲再次有意识时,只觉得浑身滚烫,心中一股燥热让她下意识往身边的凉意上靠。 直到这凉意的主人抬起她的双腿,整个人压进来。 重莲一个激灵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得看不见底的冷厉眼睛。 她双腿猛地并拢,用力抵住他滚烫的胸膛:“等等!” 男人微微后撤,俊美如同雕塑般的冷峻脸庞彻底映入眼帘。 此人眉高耳大,是典型的高耸浅坑的皇帝极贵之相! 她相术极佳,当下便明白,这就是原主口中的暴君庆元帝了。 她这是重生在了原主被人渣丈夫色供暴君的当天。 上一世,原主在今天之后彻底沦为人渣丈夫讨好暴君的工具人。 那人渣杀她父母兄长,骗她养他的私生子,最后将她打造成勾引暴君的天下第一荡妇,以绿帽受害者的身份谋反。 他成为新帝国宰相的当夜,便亲手、生生勒断了原主的脖子。 原主重生之后,自卑怯懦不敢报仇,就用秘法献祭自身,召唤邪神替她复仇。 恰逢重莲刚跟百年飞僵同归于尽,染上邪祟之气,原主便将她误当邪神拽了过来。 若五年内,重莲能让韩纪云一家不得好死,再护住原主父母兄长,她便算是完成血契,真正得到这具身体。 若失败,则会被眉心痣里的阴煞之气吞噬,顷刻间化为腐尸。 “狗男人就该绝育!” 重莲皱眉呢喃,忽觉再次掌控了身体,被体内浪潮烧得娇软闷哼。 “绝育?” 庆元帝低沉沙哑的好听嗓音漫不经心地问道,修长有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双腿。 重莲只觉得身上仿佛压了一座火山,连带着她的呼吸也滚烫灼热起来,烧得她浑身发软。 男人见她松了力道,迎接般喘息着看自己,滚烫沉重的身体蓦地一沉。 撕裂般的疼痛让重莲闷哼出声,一口咬在男人的手腕上,生理性的眼泪不自觉地顺着眼角落下。 “等!等等!” 她都咬出了血,但男人却仿佛只是被奶猫抓挠般无关痛痒,克制地略微停顿:“不愿意?” “嗯哼!”重莲闷哼一声,拍打他想要脱身。 太疼了! 可很快,疼痛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翻滚的药性蒸腾上来,烧得她下意识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拒绝变成了主动。 男人得了肯定的答案,重新压上来,狂风暴雨般拥着她彻底沉沦。 “嗯哼。” 重莲完全沉浸其中,不止因为这身体中了药。 还因为这男人,竟是元阳初泄之身,满身纯净的帝龙紫气! 这些紫色龙气霸道地冲刷着她神魂里的邪祟之气,其中之痛快舒坦,让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大脑空白。 她忍不住哼唧出声,环住男人脖子的纤细手臂不自觉收紧:“再,再多一点!” 男人顿了顿,动得更狠了。 随波逐流了许久,重莲趁着男人不注意,一个翻身将他压住,咬着花瓣一样的唇瓣,运转起功法来。 做都做了,那就别浪费!能多清除一点儿邪祟之气都是她赚了! 她烧昏了头的嘴巴叭叭地表达着心意:“宝贝放心,我不会白得你的好处。” 男人微微眯眼,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宝?贝? 他欲将重莲翻下来,却被她抓紧手腕,用一种古怪的动作频率迅速占据了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瘫软地跌趴在他胸口呢喃出声,声音娇软: “不行了,再弄就要死了,贪,贪多嚼不烂。” 难掩的痛快瞬间席卷两人,男人一个不慎,竟缴械了。 他顿了顿,将身上牡丹花儿似的美人重新按在了下面,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头里。 他开口,清冷低醇的声音冷静地说着劲爆惑人的话语: “无妨,朕不觉得你贪。” “唔,嗯?” 重莲迷迷糊糊抬眼歪头瞧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成了随波逐流的杨花。 她被他翻来覆去地颠倒折腾,昏迷了好几次醒来,就发现不但清除了满身邪祟之气,甚至还得了天大的好处。 清白,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清白的龙气更是。 他不但救了她的命,还助她这具身体入道了。 换句话说,她欠他欠大发了,若是还不清,修为停滞都是好的,怕是稍微修为晋级,就会招来连环雷劈。 抖着手指算算。 “……” 至少要还九次救命之恩! 九次! 欠下巨债的重莲换了个姿势,目光慵懒地打量下床穿衣服的男人。庆元帝霍殇。 男人猿臂蜂腰,后背上全是她抓出来的血痕,正弯腰捡地上的衣裳,察觉到她的目光,神色淡淡地看了过来。 她这样牡丹花妖似的妍丽美人,躺在落红片片的床上,才刚跟他肌肤相亲,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却如同没有人类情感的魔尊,情事过后,只管冷静疏离地按章办事。 “带下去教规矩。” 这话自然不是跟重莲说的,而是吩咐外面的下人。 重莲叫他:“等等。” 原主就是这样被带走的,一碗绝子药灌下去坏了身子,又被扔在行宫的冷宫里,受了宫女太监们一个多月的磋磨,才被渣男跪求庆元帝带了回去。 她不想走这一遭,更重要的是,霍殇马上就有要命的血光之灾。 欠债人都想上岸,她想先还债。 见霍殇看过来,重莲下巴微抬:“您帮我,穿一下衣服。” 明明是娇软恬淡的嗓音,可这话从她花瓣儿似的在嘴里说出来,天然有种居高临下的驱使感,但因为太娇软,倒显得像是撒娇。 霍殇冷峻如同刀锋的脸上毫无波动:“来人。” 他觉得她有些恃宠而骄了,该带下去调教好再送回来侍奉。 重莲不知她已经在霍殇这儿得到了跟原主不同的待遇,见他冷厉锋锐,只当他想绝子汤伺候自己。 看着他眼底的凉薄冷厉,重莲声音娇软冷淡:“您仔细看看我这张脸,真不认识?” 霍殇目光先落在了她肿胀的唇瓣,然后才往上抬去看她妍丽的眉眼,再视线后撤去看她雪花似的娇嫩肌肤。 一个身份陡然映在脑海中。 他沉了脸。 安宁侯韩纪云拿战功换来的那个妻子! 他这次被算计事发突然,为日后不牵扯太多,让下属找的,是行宫中没有家人的孤身宫女。 此女为臣妻。 何谈日后? 第002章 都是为了您的大宝贝 霍殇冷峻的眉眼在发现了重莲的身份之后,越发锐利逼人,哪怕一字未说,可整个人却仿佛随时会爆发的阴沉火山。 重莲慵懒娇艳的脸蛋儿一派淡定,可谓稳如老狗: “看来您想起来了,侮辱臣妻事关重大,不可泄露,您真想让人看见我这般模样?” 她露出来肩膀、手臂,上面满是红痕,让霍殇一下子想起来之前的疯狂。 满身冷冽的劲瘦男人一步步靠近,高大的身形遮盖住了重莲娇小的身躯。 重莲仰脸看他俊美冷厉的轮廓,冷静地直视着那双斜飞入鬓的眉眼。 霍殇满身冷冽的气势让人惊惧,仿佛随时会抬手碾死她,可实际上却俯身捡起了她的衣裳,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看着毫无欲念、却满身欲痕的淡定少女,之前的入骨纠缠,食髓知味般缠上心头。 一瞬间,他小腹微微发热。 重莲被他顶得难受,抬眼皱眉,小脸儿认真地建议道: “您印堂发黑,黑中透红,一会儿就有血光之灾,还是留着体力杀敌吧。” 庆元帝垂眼看她,娇花似的少女眼神湿润,眼中没有半点儿女子该有的羞涩窘迫,只有坦然和诚恳。 就仿佛之前的娇媚勾引,抵死纠缠,全是他的误会。 “韩纪云告诉你有人谋逆?” 韩纪云,便是原主那渣男丈夫。 重莲摇头:“他从不跟我说朝中的事,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霍殇锐利的眉眼沁着淡漠的凉意。 他沉着脸能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她竟也不怕,还拍他的腿催促他快一点伺候她。 霍殇冷冷睨了她一会儿,如她所愿给她穿上了衣裳。 看着穿上粗布衣裳都难掩尊贵富贵的少女,他眼底染上了厌恶: “韩纪云不会这般自甘下贱献美谄媚,谁派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想攀附皇权?” 他粗粝的大手掐住重莲的脖子,巨大的力道让她一瞬间便看见了太奶。 重莲憋红了脸啪啪拍他的大手,艰难道:“这次要杀你的人很多,往西边跑,那里会有你的活路。” 这便是这女人来他身边的目的?布局引诱他往西边去? 霍殇略微松了力道,摩挲着她细嫩的脖颈,暧昧又危险: “说说看,谁要杀朕。” 重莲扒着他的大手咙咳咳地咳,一边打量着他的面相,一边掐指细算。 一算出来,她就没忍住:“哦吼!” 竟然是小妈文学! 霍殇冷着脸。你哦吼个屁啊! 他强壮的手臂再次用力,重莲立刻便重见了太奶。 她不满地拍他的大手,待他略微松力,才声音娇软地解释: “您这是犯了桃花煞,您小娘爱你爱的疯狂,想先弄伤你,然后趁机强上!” 她怜悯慈爱地看着他,目光微微下移: “这次追杀会伤到您的子孙根,你小娘不管不顾地霸王硬上弓,让您伤上加伤,真正地断子绝孙。” 霍殇冷峻的帅脸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紧接着便是酷烈的冷笑: “朕会再给韩纪云赐婚一房妻子。来人,扒皮,埋了。” 他将她扔在床上,继续去穿外衣。 重莲非常淡定,甚至习以为常。 张嘴就是您有血光之灾的臭算命的,谁还没被人拍过板砖? 庆元帝也就是个升级版罢了。 她指尖颤颤给自己飞快算了一挂——非常好,今日鸿运高照,能处处逢凶化吉。 她顿时手也不抖了,汗也不出了,高深莫测地看着穿上衣裳越发俊美高大的霍殇: “我言尽于此,圣上早晚会来求我。” 话音刚落,就被两个强壮的宫女进来拖下了床。 重莲实在是被霍殇榨干了,任由着两人拖着,牡丹花似的娇媚脸蛋儿上没有恐惧,甚至带着点儿不满。 “拖慢点儿,你磕着我脚了。” “圣上,为了您的大宝贝,记得往西边跑,我等您来找我哈!”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拖远了。 很快,她就进了小黑屋,上了刑床,咔咔铁链子缠身。 浓郁的血腥味冲鼻而来,重莲脸色发白,指头掐一掐,再次淡定下来。 问题不大,这皮扒不了,转机就这间刑房内。 她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儿,迅速找到了自己的那一线生机。 “那黑衣小哥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牡丹花似的脸蛋儿上失去了血色,却仍旧明艳高贵,再加上处变不惊神色淡淡,浑身上下都透着莫测高深的高人风范。 给她扒皮的是最擅长刑讯的墨三。 见了如此漂亮的重莲,他眼神微亮,却不是看见美人的兴奋,而是能得到一张好皮子的惊喜。 重莲瞧着墨三阴鸷的眉眼,露出仙风道骨的微笑: “小哥儿你最近感情不顺吧?是不是所爱之人近在咫尺,你骤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却因为两人没有未来而不敢表白?” 墨三手一顿。 重莲露出和善的笑容:“我看你夫妻宫黯淡黑沉,隐隐透着血光,你所爱之人今晚就要死啊。” 墨三:“……” 很好,嘴这么贱,就从脸皮开始扒吧。 他沉默寡言地拿出了刀,刚贴上重莲漂亮的脸蛋儿,就被她沉稳平静的表情弄得迟疑起来:“真的?” 重莲高深莫测:“绝对保真,不真不要钱。” 墨三不相信,但嘴巴已经开始问了:“你猜我今天带钱了没有?猜中了我就听你说说,没猜中,我就把你眼珠子剜出来,塞你嘴里。” 说话间,重莲就见他面相又变了好几变,已经从爱情不顺变成了终生孤寡。 她怜悯道:“你心爱之人已经被捅了,现在去应该还能见一见。”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响,墨三浑身一震:“大……大师?!!!” 重莲慈悲道:“快去吧,今日宜表白、定情、救人,你会得偿所愿的。” 话音未落,墨三人已经砰地撞开了门,狂奔而去。 守门的几个侍卫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戒备地盯着重莲。 重莲一一看过他们,挑选命最短的,露出和善的微笑: “哥们,我看你夫妻宫红中带绿,你媳妇儿她急着守寡啊!” 外面轰轰烈烈打到了半夜,重莲就在刑床上呼呼大睡到了半夜。 她身上还盖着侍卫小哥拿来的厚厚的毛毯,脑袋下面甚至枕着松软的枕头。 霍殇披星戴月、擦着脸上血迹进来,看到此情此景,冷峻的面上毫无波动,大腿根儿的血管却瞬间绷紧,溢出了点点血痕。 第003章 朕绝不让你和离 霍殇看着躺在刑床上也能呼呼大睡的妍丽女子,眉眼沉沉,风雨欲来。 他一根根擦着手指上的血污:“墨三呢?” 被匆忙叫来的墨三进门就沉默着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失职!” 他本该已经把这女人扒皮埋了,可他却临阵跑了。 重莲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瞧见俊美冷厉的霍殇,打着呵欠坐了起来:“回来了?您的大宝贝还好吗?” 她温良的目光落在了他双腿间,大方得让霍殇生出她在询问他头发掉了没有的错觉。 霍殇想起之前的追杀。 行宫之中,竟会涌入上百名死士。 他的人死伤惨重,若非陡然想起来这女人说了有危险往西方去,他非死即残。 期间他也犹豫过,万一是另外一重陷阱呢? 细看周围境况,西方刺客最多,南方最少。 但南方的防御线,细看之下却有种微妙的刻意。 若无重氏女的提醒,他说不得真会往南方突围。 他带人利箭般贯穿了西方的围堵,一路撤离。 才带着人撤退不到五里,就碰见了回京述职的心腹爱将。 一万将士对一百多刺客,结果毋庸置疑。 他也是收拾伤口的时候,才发现大腿根被砍了一刀,且刀上竟然有毒。 若非发现的早,他恐怕当真是要子嗣艰难。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陡然变了眸色,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其实心里已经不抱希望。 墨三人称玉面阎罗,让什么时候杀人就什么时候杀,绝不会提前或者滞后半点儿时间。 那重氏女怕是已经被埋了。 谁能想到,墨三竟也有违抗命令的时候! 霍殇冰冷的目光从发颤的墨三身上收回,居高临下看着重莲: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韩纪云?还是旁的什么人?” 重莲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和药味儿,就知道他已经尝试过大宝贝被威胁的恐慌了。 她当即知道自己这一波彻底稳了,艳若花瓣儿的娇嫩脸蛋儿上淡泊宁静,显得高深莫测: “并非谁告诉我的,我自学了一点点看相的粗浅本事,能断一些吉凶。” 霍殇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哦?” 重莲淡定与之对视:“贵人的初精龙气对我的修为有莫大的帮助,我虽是被人算计到了这儿,但毕竟欠下了这份机缘,这才与您多嘴,帮您避难。” 霍殇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忽然问道:“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重莲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让我跟韩纪云和离?” 霍殇俊美的脸上滑过一丝犹豫:“你想做皇妃?” 重莲抿起嘴角娇羞,心底暗骂一句狗皇帝。 他分明不信她是被人算计,还是怀疑这次爬床是她预谋已久,却故作犹豫,诱哄她,她真有机会做皇妃。 她没有辩解:“您就说让不让离吧!” 霍殇看起来非常有耐心:“朕与韩纪云有袍泽之谊,他还曾救过朕的性命,朕不能夺他之妻,这是其一。 其二,你父亲贪污流放,你为罪臣之女,当入教坊司。 是他拿战功换取你良籍身份,又违背母命,不顾天下人耻笑,非要娶你做正妻。 朕答应过他,这辈子除非他不要你,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让你跟他和离。” 重莲听得后脊背发凉。这是原主记忆中没有的细节。 那人渣竟偷偷摸摸算计到这种程度,怪不得从头到尾没人怀疑过他主动色供妻子,借以谋权。 重莲看着霍殇冷峻矜贵、却满是耐心的帅脸,柔声询问:“圣上当日的金口玉言,连救驾之功都不能让您更改吗?” 霍殇高大劲瘦的身体不动如山,薄唇轻启,遗憾,却掷地有声: “朕金口玉言,绝不可能更改。” 重莲叹了口气,并不纠缠:“行吧,那就不离。” 她脑海中闪过原主被韩纪云亲手勒死的痛苦,还有那长达五年之久的践踏侮辱cpu。 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脖颈,她眼尾泛起一阵妍丽的潮红。 不离,也好。 霍殇审视地盯着重莲,见她暗示似地抚摸被他掐红了的脖子,眼底滑过一丝冷意。 这女人喜怒不形于色,心机之深沉,不可预测。 他诱哄道:“虽然你不能和离,但只要你肯说出是谁帮你来的行宫,又从何处得到刺杀的消息,朕会遣人送你回府,倘若韩纪云嫌弃你与你和离,朕再‘好好’安顿你。” 重莲撑着下巴轻笑:“我说了,我会一点看相。” 霍殇对上她的笑眼,就知道自己的诱哄都被她看透了,脸上的耐心轻描淡写地变成了凉薄冷峻。 他淡淡道:“等你试墨三的手段,朕再来与你说话。” 重莲高深莫测:“倒也不必兵戎相见,不如圣上回宫会会您小娘?您那位小娘,可不是正常人呢。” 霍殇本就只是恐吓,他早在进来时就发觉墨三和守卫们神色有异,猜到了她必然又“算”出了不少东西。 他略作思索便下了决断,对墨三下令道:“请侯夫人食用药丸,收拾之后带过来伺候。” 说罢,转身便走。 他的目光彻底离了重莲,重莲才真正放松下来,非常没出息地把手心儿的冷汗在裙摆上擦擦。 好家伙,这男人各种情绪收放自如,危险得仿佛随时会掉落的寒冰巨剑,她冒汗冒得都快脱水了! 见墨三过来,她又立时仙风道骨:“得偿所愿了吧?” 墨三苍白阴鸷的俊脸染上了红晕,耳根通红,压低声音道:“烦请先生保密。” 重莲见他不但耳根红,眼尾也泛红,最重要的是,嘴角还破了个小口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自然。” 日后你小哥儿光顾我生意的时候多着呢,我自然有职业操守,保护客户隐私。 墨三隐隐觉得后脑勺发凉,戒备地看看四周,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尊敬地捧给重莲: “此乃百毒丸,乃是一百种毒虫毒草包裹厚实糖衣制成,服下之后,倘若半月内没有解药,便会肠穿肚烂巨痛三日才死。” 重莲:“……” 她左右看看那枚鹌鹑蛋大小的药丸,忍不住吐槽:“哪个笨蛋做的这种东西?没被毒死便先噎死了吧?” 拐角处还没走远的霍殇:“……”呵! 墨三默默看着她:“侯夫人慎言,当心犯上。” 重莲内心呵呵,视死如归地捻起药丸:“有水吗?我喉咙眼子细。” 第004章 你小娘要裂开了 重莲翻着白眼吞下了药丸,好悬没噎死。 不等她再拿水把药丸子往下冲冲,就被墨三易容成了容貌丑陋、但身材妖娆的中年少女,然后被扔进嬷嬷堆里学宫规。 再见霍殇,已经是三日之后。 两人见面是在大庆皇宫,霍殇杀了三天的人,哪怕满身干净地卧床休养,周身都充斥着普通人看不见的血煞之气。 重莲是修道之人,不但能看见,还能闻见,一个照面就被熏得闭气。 霍殇瞥了一眼她辣眼睛的脸,颇觉晦气地撇开了脸:“好生看着来往之人,若找不出有问题的人,便送你的骨灰给韩纪云。” 重莲瞥了一眼他被子之下的双腿中间。 霍殇翻了一页书,好看的眉眼抬都没抬:“眼珠子不想要了?” 重莲立刻低眉顺眼:“您瞧好了我的本事呢。” 她虽然脸丑,但得益于她高深莫测的气质,再加上起伏惊人的身材,赛过柔嫩花苞的雪白水嫩肌肤,略微动动都极惹眼的。 当一波波人进来探望,自有那心思不正的人,敏锐地注意到重莲竟站在霍殇的跟跟前。 夜晚,送走最后一波人,霍殇抬手让众人退下。 重莲迈步出来,娇柔造作,摇曳生姿:“奴婢伺候圣上。” 刻意娇软的声音,让霍殇一瞬间想起那天她伏在他身上说欠了他的情景。 他抬眸:“想伺候?” 重莲顶着看他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目光,娇羞地点头:“想。” 宫里其他人噤若寒蝉,都觉得重莲疯了,就等圣上让人拖她出去杖毙。 万万没想到,圣上竟让她过去!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抬头去看,没敢。 但他们听见重莲的脚步声靠近了床边,她,她好像还坐在了圣上的床上! 马上就会被拖出去分尸吧?! 不等众人惊疑猜测,霍殇就冷声让所有人退下。 借着大门关上的瞬间,他们悚然看见那丑女娇羞地爬上了龙床,上手就摸了圣上的胸大肌! 烛火明灭妖冶,越发衬得重莲这张脸惨不忍睹,霍殇靠在软枕上,冷峻的眉眼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朕今日没兴趣。” “我知道,就是刺激刺激您那小娘。” 霍殇命格特殊且有心理病,他厌恶所有男人女人靠近,二十多岁了都没睡过任何人,对所有爬床男女轻则杖责重则鞭尸。 所以那个玩意儿才不着急。 可如今察觉到她身上有元阳龙气,怎么也该急了吧? 她想往床里爬一爬,但一根滚烫的手指抵住了她的脑门,她抬头,就见霍殇神色冷淡嫌弃地看着她。 重莲认真询问:“您觉得不舒服吗?” 不等霍殇回答,她就自顾自道:“不舒服就先忍着,我还要钻您被窝呢。” 她说罢,推开霍殇的大手,提起被角就钻进了霍殇的被子里。 不但如此,她还胆大包天得把脸埋在他腰侧,故意露出纤细漂亮、还留有齿痕的手臂,搭在他的小腹上。 霍殇:“……” 他想起查到的所有有关重氏女的资料。 此人自小被父母兄长娇惯养大,胆小怯懦,天真蠢笨…… 她? 胆小怯懦? 她知道上一个这么碰他的,已经长蛆了吗? 霍殇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袖口,正要将她手臂扔开,忽然听见外面的禀告。 “圣上,秦太妃娘娘到了。” 他的手一顿。 忽然,一道若有似无的娇媚喘息声从身侧传来,紧接着便是重氏女甜腻的哼唧声。 “您弄疼人家啦!” 霍殇被她软糯娇艳的哼唧声激得皱眉,可疑地顿了一会儿,大掌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的手很大,大得几乎包裹住了她的小脸儿。 力道也很大,大得让重莲险些又见了太奶。 重莲拢在霍殇身上的小手立刻去抓他的手腕,闷哼着连连挣扎,听起来越发像是在办事儿了。 好容易挣扎出来,重莲抬眼就对上了霍殇深不见底的眼。 “你是在邀请朕?” 重莲钦佩地看着他,能对着她如今这张中年少女克夫脸说这种话,还有反应,他可是真行。 她指指外面,小声提醒:“您再戳我,您小娘就要裂开啦。” 霍殇眉头紧皱地捏住了她的脖子。 秦太妃不止是他父皇的遗孀,更是看着他长大的至亲长辈,重氏女的话就不该说,说了就该死! 重莲十根手指死死抠着他的大手,喘息道:“这是您最后一次掐我的脖子,再有下次,挨雷劈我也不会再指点您半句。” 霍殇眯眼盯着她,手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脖颈。 门口忽然传来秦太妃担忧的声音:“圣上身体不适吗?怎么不出声?” 重莲啪啪拍他的大手,挣扎着跟他衣衫厮磨。 那死动静…… 外面的秦太妃静了静,扬声叫道:“小殇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霍殇眸色微沉。 秦太妃是嫁过人的妇人,不该听不出来屋子里床围间的动静,此刻却仿佛无知少女满心担忧。 这跟她往日里冷静自持,无所不知的样子太不相符了。 他垂眼看向重莲。 重莲已经重新缩进被子里躺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把她的外衫扔了一地。 乍一看,就仿佛当日。 重莲探出脑袋:“快叫她进来吧,逼急了怕是会杀外面的人。” 霍殇眉心跳了跳,在秦太妃第二次出声询问的时候,拿被子裹住重莲,请她进来。 门打开的瞬间,他感觉到重氏女冰凉的小手从被子里摸过来,扯乱了他的衣襟。 霍殇皱眉收拢衣襟,抬眼就见秦太妃直勾勾看着他,以及他腰上的手臂。 霍殇心往下沉了沉,俊美的脸上浮上一丝疑惑:“姨母?” 秦太妃明显是急匆匆过来的,一身随意套在身上的红色衣裳衣带都系错了。 这越发不像她了。 秦太妃绷着脸:“我有话与你说。单独说。” 霍殇剑眉微皱,却还是点了头,吩咐开门的两个太监:“你们在外面等。” 秦太妃迈步往床边走来:“小殇不叫这女子也出去吗?” 霍殇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的不是来自长辈的慈爱,而是……嫉妒。 她竟然会有嫉妒! 霍殇捉住了秦太妃伸向重氏女的手:“姨母想做什么?” 秦太妃失态地往前用力,未果,被攥疼了才骤然回过神来,眼神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小殇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身体?病中岂可动欲啊!” 霍殇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沉寂地注视着她,那一瞬间,秦太妃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秦太妃被他霸道冷峻的目光看得浑身发软,娇羞地红着脸,忽然朝着他的薄唇,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第005章 要不你睡服她吧 秦太妃一副站不住的腿软模样,娇滴滴地冲着霍殇一笑,樱唇轻启,朝着他吹了一口气。 霍殇:“……!!!” 他猛地甩开了秦太妃,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长辈。 她是他母亲的远房表妹,自母亲进宫之后就一直追随在侧,对他们母子向来掏心掏肺,对他,甚至比母亲对他都好。 霍殇又是震怒又是迷茫,沉声问道:“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太妃露出娇媚柔软的神色,痴迷中透着疯狂,伸手要来摸他的脸: “既然小殇已经是个男人了,那女子可以,我也可以伺候你啊!” 霍殇竟没能躲开她的手。 她指尖湿滑,带着一股腥甜的土腥气,仿佛沾染着某种看不见的湿滑粘稠的液体。 一瞬间,被蛇舔了的感觉让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冷着脸再次想要推开她,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贴上来,眨眼间两人就滚在了一起。 滚入怀里的明明是个人,触感却更像是腐烂的尸体,黏腻湿滑的液体从她身上蹭到他身上,让他越发难以动弹。 霍殇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头脑却越来越冷静。 他不断尝试曲放手指来获取行动力,当感受到心口一阵滚烫,猛地运转内力。 能动了! 他一把将秦太妃掀翻下床,毫不犹豫抢摘下墙壁上挂着的长刀。 秦太妃衣衫散乱却顾不上遮掩,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你!你怎么能动了?!” 说着便又想扑上去,却在靠近的瞬间,仿佛被滚烫的热油甩在了脸上,惨叫着捂脸后退。 “你背后这女子是什么人?天师?你要杀我!” 她这一退,霍殇便觉得身上的禁锢又轻了几分。 他浑身冒着寒气,面无表情地拔刀便砍。 秦太妃尖叫一声,眼看着躲闪不及被砍中手臂,娇嫩的皮囊竟蛄蛹起来,起了某种变化。 她的右臂吧嗒落地。 霍殇瞳孔骤缩,他好似看见那条手臂,在落地的瞬间完全干瘪了! 可不待他细看,秦太妃就捡起断臂仓皇逃窜。 霍殇要去追,却觉得心口再次发热。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刻停了下来。 往日里风吹草动都能惊动的暗卫,今日竟仿佛都如同死了一般。 他稳稳站住不动,攥紧刀柄,闭了闭眼再睁开。 眼前一阵模糊之后,才渐渐听见了外面的风声和呼吸声,也感觉到了腰间的坠力。 他看见腰间的手腕上的牙印,和斑驳红痕,立刻认出是重氏女的手,想卸她的手的刀一顿。 转头,就见重氏女死死扒着他的腰,双腿拖在地上,一副使出了吃奶劲儿也要拽住他的拼命模样。 “你在干什么?” “清醒了?”重莲重重呼出一口气,撒开手跌趴在地上,哇地喷出一口老血来:“你身上都是她抹的尸油,快弄掉,不然还会陷入幻境!” 霍殇瞳孔微缩,大手一伸将她提起来,放在了床上,迅速脱换擦洗。 也是这时候,他才看见自己袒露的胸膛上画着血色符文,再看重氏女,她指尖上还染着血。 重莲呸了两口血沫子,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他: “我拿心血画符帮你破除了幻境,这次,再加上上次刺杀的指点,算你一次救命之恩,你认同吗?” 霍殇沉沉看了她一会儿,点头。 她又一次用匪夷所思的事实,证明了她的本事。 此时此刻,饶是他心智坚定,从不信鬼神,竟也相信了她说会看相的话。 霍殇压下心头重重疑惑,面上浮出一丝感激之色:“你两次救驾,朕可以给你一个恩典,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重莲心动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她看了一眼霍殇的眼睛,那双瑞凤眼漂亮,明亮,漆黑的眼珠大而圆润,冷峻的时候让人不敢亵渎冒犯,含情的时候看狗都显得情深。 只一眼,她就被心头冒出的寒意席卷了全身,后背当下就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是在试探她。 他想用她,所以便立刻开始斟酌怎么才能掐紧她的命脉,以确保需要她死的时候,她能立刻就死,不需要她死的时候,她只能为他一人所用! 重莲挤出自然的笑容:“我欠了您的因果才暴露相术相助,您真不用介怀。” 霍殇热情提议道:“朕可以抹除你罪臣之女的身份。” 重莲寒毛倒竖。狗皇帝想抹除她的身份信息,把她变成黑户方便囚禁! 她肃着脸,委婉拒绝:“重氏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霍殇便道:“朕也可赦免你父母兄长。” 重莲非常想点头,但韩纪云心机深沉手段阴损,一心想弄死她全家,好叫她彻底变成孤女,方便掌控。 霍殇又极信任韩纪云,真接她父母兄长回来,极有可能会叫韩纪云看管他们。 那就等同于把一家三口的命亲手送给韩纪云。 她不得不再次拒绝:“不敢叫圣上违背律法。 霍殇看着她毫无欲望的眼睛,脸上的热切温和退去,神色重归冷淡:“侯夫人真是无欲无求。” 重莲满脸诚恳:“当然有所求,我只求您允许我还债,在往后五年内,再帮你渡过八次死劫!” 霍殇眉眼冷峻:“威胁朕?” 重莲一脸怜悯世人的仙风道骨:“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专业分析而已,怎么能是威胁呢?” 两个人,四只眼,全都平静深邃,只不过霍殇的平静是尸山血海的死寂,而重莲的,是掌控未来的冷静。 气氛紧绷到了极致,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圣上,秦太妃来访。” 一句话,让这寂静的寒夜瞬间多了一分诡秘的阴寒。 霍殇瞳孔微缩,因为忌惮重氏女而压抑着的好奇,再也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 难道,真的有妖孽? 霍殇从不信鬼神的认知裂开了。 他看向重莲:“你有什么要说的?”既口口声声要还债,那就让朕看看你的诚意。 重莲重重点头:“有,她刚刚动用了小鬼尸身扛了您一刀,身受重创却还要再过来,怕是不睡到你不肯罢休,麻烦您让她赶紧走。” 霍殇摩挲着手中的刀,那上面的血污已经消失了,就仿佛之前的砍杀都是幻觉: “若是朕不答应呢?” 重莲想了想:“那我走?”反正失身的又不是我。 霍殇从她脸上看出来了未尽之语,沉沉盯着她:“若你能让太妃恢复正常……” 若重莲还是巅峰时刻,答应也就答应了,这会儿,不行。 她坚定摇头:“她养了小鬼,时间太久,邪祟已经浸染入骨,我还没这个本事替她驱邪。”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上下打量霍殇:“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霍殇莫名觉得她没憋好屁,还是问道:“说说看。” 重莲微微一笑,满脸专业地道:“只要得了您的身子,她执念一破,再被龙气冲散体内的邪祟之气,人也就差不多能清醒了。换句话说,您把她睡服就行了。” 第006章 您用用我,绝对香 重莲的提议让霍殇冷笑一声:“这就是侯夫人说的一心还债,为朕效力啊。” 怂恿皇帝勾搭先帝遗孀,亏她说得出口。 重莲看着他笑起来之后,俊美不似人的样子,只觉得亚历山大,心神消耗迅速。 其实霍殇的行为举止,言谈表情,处处都透着情绪稳定这几个字,本该极好相处,也极好猜测他的心意。 可也正是因为太稳定,稳得泰山崩塌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反而让他超乎寻常的可怕。 他颧骨高耸却恰到好处,眼睛大而幽深,眉角锋利。 拥有这样面相特征的人,无一不是心智坚定,好斗,控制力强的上位者。 比如,那迷人的老祖宗秦王嬴政。 霍殇其人,性情权势相互加持,也是个祖宗。 重莲猜这位祖宗,大约又在思忖杀她和用她的利弊了。 她默默把掌心的冷汗悄悄擦在裙摆上,声音诚恳又娇懒: “我当然要为圣上鞠躬尽瘁,但我首先得活着,才能还清欠您的债啊!” 霍殇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或许朕该直接杀了你。” 重莲心跳有些快:“您先留着我用用看,绝对会越用越香的。” 霍殇不置可否。 重莲维持着稳如老狗的高深表情,迈步到了他跟前,两只爪子小心翼翼扒开他的衣衫: “您试过就知道了,绝对物超所值,用过的都说好。您看,虽然我不能直接解决您小娘,但辅助一定做到最好。” 霍殇手中刀柄微抬,冰冷的抵在她的手腕上。 重莲咬破手指,虚点他的胸口:“我给您多画两遍符文,一会儿护着您百邪不侵,您只管放开了干,等她动不了了,我才有后招。” 至于这个干究竟是怎么干,她没细说,霍殇也没问。 霍殇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她坚定的眼神,拿开挡着她的刀,渊渟岳峙地由着她暧昧地写写画画。 他漆黑的眼瞳漫不经心地睨着她白皙柔嫩的脖子,平静的目光如同刮骨刀,能够一眼看到人的根儿上。 重莲一做正事就能瞬间屏蔽所有外物,认认真真画完了符文,非常贴心地给他整理好衣襟。 末了,仰脸去看他俊美无双的脸:“我绝没有要占您便宜的意思。” 话音未落,她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股湿滑的寒意爬上了后脊梁。 霍殇俊脸一沉:“退后。” 重莲毫不犹豫就躲到了霍殇背后。 下一刻,一道声音极近地在门口响起。 “圣上您没事吧?” 重莲探出头去,就见一个清瘦白皙的大美人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之中,正是之前才见过一面的秦太妃。 秦太妃急匆匆往两人面前来,脸上因为着急而涌起了红晕,丰满的胸口随着她的奔跑上下起伏。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肩膀上趴着一团黑气,里面隐约能够看见一个青白的婴儿。 那婴儿一手抓着美人胸口的衣裳,嘴里叼着小小的干瘪断臂,两只白胖发青的小脚则扭曲出可怕的弧度,勾缠在她的肩膀上。 重莲被阴气熏得一个闭气,勉强抱住霍殇劲瘦的腰身,这才没有厥过去。 她再瞄过去,就见大美人和婴儿一起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仿佛淬了毒。 婴儿吱吱尖叫,发出耗子一样凄厉的嘶吼声,震得重莲脑瓜子生疼。 她不得不挪到了霍殇背后,抱紧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后背吸了一口,这才觉得胸口舒坦了些。 要不然是皇帝呢? 浑身上下都是宝。 霍殇顿了顿,满身爆裂冷峻的肃杀气势,都被她给吸僵了。 他剑眉微皱地低头,大手按住重莲的白嫩纤细的小手:“别闹。” 重莲忙乖乖应了一声,缩回手躲好。 这场面,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地调情! 秦太妃直勾勾盯着霍殇的腰侧,眼神怨毒,表情却慈爱柔和,冗杂出一种极为恐怖的矛盾感觉。 霍殇看了一眼秦太妃的胳膊。 他明明亲手砍下了她的右臂,可她现在却完好无损。 重莲小声哔哔:“您刚刚砍断的是她养的小宝贝的胳膊,那小宝贝断了手,凶性彻底被激发,你小娘要发狂啦!千万别心软,能砍就往死里砍!” 秦太妃见霍殇侧头听重莲说话,步伐加快,满面忧心。 “小殇,你在跟她说什么?” “姨母怎么进来的?” 霍殇神色冷静平淡,唯有手中的刀从未放松。 “朕没听见门开的声音。” 门外太监侍卫不敢私自放人进来,可眼前人却穿门而入。 就如重氏女所说,姨母她是真的要破釜沉舟,等不及了。 见秦太妃不答,霍殇淡淡道:“姨母若无事便先回去吧,朕今日不方便。” 秦太妃伤感:“小殇要与我生分了吗?” 重莲在背后拽拽霍殇的腰带,低声提醒道:“您破身失去了元阳之气,是这辈子仅有的龙气最弱的时候,她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千万别让她身上的尸油再碰到你! 您先打打看,实在不行就从了她,别逞强,要是这玩意儿倾尽全力制作幻境,会损伤你的身体和大宝贝!” 这细碎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霍殇的耳朵里。 局势如此叵测诡谲,霍殇却还是分出心思,确定了重莲确实可用,决定今日之后便费些手段。 他轻轻转动手里的刀柄:“姨母不走吗?” 秦太妃伤心:“你到底怎么了?对我这样冷淡。” 她满脸茫然,言行举止也都是正常逻辑下该有的表现。 但凡换个心智不坚定的,大概已经开始怀疑之前的怪物,都是重莲谋划挑拨的一环了。 霍殇仿佛也被动摇了,盯了秦太妃一会儿,神色渐渐温和下来: “朕今日有事要查,姨母先回去休息,过两日,朕会带朕身后这女子去拜见姨母,朕想封妃了。” 秦太妃面露喜色:“你终于肯娶妻生子了!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很高兴。” 她高兴慈爱地问东问西,一度让霍殇觉得自己今晚遇到了两个秦太妃,前面那个是个假货。 直到…… 秦太妃的手陡然按住他的心口,她肩膀上的青白胖婴儿立刻伸出仅剩的爪子去抓霍殇的心口。 可它的手在碰触到霍殇心口的符文的时候,陡然发出滋滋声响,就好像肉放在了烧热的铁板上一样,熟了。 与此同时,霍殇手里的刀再次砍断了秦太妃的右臂,连半点儿犹豫也没有。 秦太妃哪里还不明白,他之前的所有温和都是装的,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她和身上的婴儿一起尖叫起来,刺激得人耳膜剧痛,胸口恶心翻涌。 霍殇被激得脸色发白,神色却半点儿不变,随手甩掉刀身上的血迹,淡淡道: “朕这次砍到了真的。” 秦太妃脸上浮起青白之气,扭曲着脸尖叫道:“霍殇!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霍殇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微微眯眼看着秦太妃的左肩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影影绰绰看见那里挂着什么东西,可惜细看之下又分明什么也没有。 秦太妃见他神色冷淡,毫无怜惜,仰头发出悲戚的嘶吼:“我要杀了那贱人!” 正看戏看得连连抽气,却被忽然点名的重莲:“哈?” 干我屁事? 第007章 暴君待我太凶残 重莲对秦太妃的针对非常不爽,尤其是发现这女人癫狂似地非要来抓花她的脸。 她略微躲了几次之后就被追出了火气,咬破指尖在掌心飞快画下一道掌心雷,一扯霍殇腰带。 “劳烦您让让。” 霍殇一顿。 重莲腾挪着从霍殇背后闪出来,迎着秦太妃,兜手就是一巴掌。 “啪!” 掌心与脸蛋儿交接的瞬间,是一阵滋啦啦的烤肉声响。 秦太妃尖叫一声倒飞出去,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能起来。 那婴儿…… 被重莲的掌风扫到,啪叽掉在了地上,迷茫地左右看看,如同蛤蟆般迅速往秦太妃那边爬。 重莲眼疾手快掐住它的后脖颈,将它提溜起来,飞快躲到霍殇背后。 “圣上快抽她!”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结印,将疯狂挣扎的婴儿团成了个球儿。 婴儿的尖叫声渐渐沉闷直至消失,秦太妃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迅猛爬起来: “还给我!” 她甚至险些住抓了重莲的衣角。 霍殇俊美高大的身体将重莲稳稳挡住,反手拿刀背精准地抽在了秦太妃的手背上。 砰! 巨大的力道瞬间让秦太妃手腕脱臼,可她竟然只是略微顿了顿,便再次尖叫着冲过来。 “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如此伤我!” 她的左手,就好像是脱了骨的鸡爪子,软滑湿黏地抓住了霍殇的手腕。 那感觉……仿佛嵌进了脱骨的腐尸肉泥里! 霍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时候竟依旧冷静:“躲远点,退到朕身后别出来!” 重莲心头颤了颤。 不是,这暴君怎么这么有担当的? 她匆忙后退,就见霍殇已经一力降十会地挣脱了秦太妃的桎梏,拿刀背抵着秦太妃,硬生生将她逼到了墙角。 他没有分给重莲眼神,清冽好听的声音略有些沉:“去外面叫人。” 重莲觉得他实在是生猛,第一次见鬼,都还能如此冷静地瞬间分析出秦太妃的弱点——既然他能伤她,其他人自然也能。 她立刻往外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哈!” 秦太妃大受刺激:“霍殇!你负了我!” 她一副柔软之躯,竟然跟霍殇硬碰硬发出砰砰巨响,硬生生逼得霍殇连连后退。 重莲都跑到门口了,咬着牙又退回来,冲向霍殇。 霍殇眉头一皱:“愚蠢!” 重莲张嘴就反驳:“我不蠢,你放心!” 一把抓住他的大手,跟她的手一起按在刀刃上:“得罪了!” 刺啦。 两人的血瞬间染红了刀身。 重莲双指并紧,耗神在刀神上笔走龙蛇,迅速成符。 符文刚成,她就一个腿软跌跪在地上,喘息道:“她没了大宝贝替她挡刀,抗不了多久,您可千万使劲儿抽她啊!” 说罢,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霍殇皱眉捞了她一把,这才免于她后脑勺着地。 他反手一刀将秦太妃抽飞了出去,烤肉之声再次响起,秦太妃再不复之前的癫狂,惊恐地想要逃走。 可惜,这次她逃不了了。 霍殇一步步将秦太妃逼向墙角,攥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 重氏女说使劲儿抽……是对付邪祟的方法? 他略微犹豫,提起刀背左右开弓。 大约半刻种后,笼罩在大殿内的幻境屏障彻底破碎,大殿外的守卫听见屋内动静,忙大声询问。 “圣上您还好吗?” “主子?我们要破门进来了!” 他们破门而入。 然后便呆滞地瞪圆了眼睛,噗通跪倒。 他们家主子……衣衫不整地在墙角抽打秦太妃!!! 几个人跪得更低,直恨不得把脑壳跪进地底。 霍殇冷眼睨了过去:“把被子拿过来。” 说着,他让开了位置,露出被腰带缠紧的秦太妃:“用被子将太妃绑好缠紧,嘴里也塞上东西。” 此时的秦太妃已经昏迷,几个下属虽然不明白,但麻利照做。 霍殇闭了闭眼,只觉得比连续打了十天半个月的仗都要疲惫不堪。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重莲,顿了顿,俯身将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抬手,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掐了重莲的人中。 重莲遭受剧痛立刻醒来,抖着手指虚虚停留在鼻尖上方,眼眶通红,眼泪要掉不掉。 霍殇毫不怜香惜玉:“人已经控制住了,你的手段呢?” 重莲抬眼张嘴。 霍殇目光洞察地看着她:“先是掌掴太妃,再从她身上抓走邪祟,然后是刀上符文。 连续三次出手惊艳,这就是你说的,对付不了太妃,对付了就会要你的命?重氏,你在跟朕耍花招?” 重莲小腿肚子有些想抽筋,不动声色曲曲手指和脚趾,认真狡辩: “那些都只是辅佐您大干特干的手段,我一个人是真的搞不定,才只能做您的马后炮啊!” 霍殇看向秦太妃:“让太妃恢复正常。” 顿了顿,警告道:“是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朕将你和太妃一起关进密室。” 重莲只能放弃让他睡服的意见,说出最常规也最耗心神的主意: “那就只能是超度小鬼了。不过太妃毕竟邪祟浸染太久,即便是成功超度了小鬼,她的身体肯定也大不如前,性子也会所有改变。” 霍殇一一询问其中细节和因由,前后逻辑上都顺了,确定她的确没有再隐瞒了,便让人去准备所需的东西。 末了吩咐道:“……让太医院给太妃接断臂。” 重莲的人中还在一跳一跳的爆疼,娇气地虚空掩唇:“您能抽个空,亲自书写超度经文吗?” 霍殇应允:“可以。” 重莲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您是否早就知道她所养的小鬼的身份?” 霍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交代人将秦太妃安顿好,又叫了心腹来“帮”她进行超度仪式,便径自梳洗,换上衣服去早朝。 他人虽然走了,可重莲却仍觉锋芒在背。 得是什么钢铁一样的意志力,才能在险些被鬼上了之后,淡定洗漱继续去工作? 他……太可怕了。 重莲略微喘口气,讨要了一杯参茶,一边喝一边往霍殇选定的地方秘密超度。 她花费三天三夜,才终于把小鬼送走。 彼时,秦太妃终于从连番惊叫发狂,变成了沉沉睡去。 重莲还没趁机打个盹儿,就被人带着去见霍殇。 高大俊美的男人对她点点头,神色温和: “霍炔是姨母的孩子,也是朕最疼爱的弟弟,他虽然只来到这世上三个月,朕却一直记着他。你为他超度,还最大程度求了好的来生,朕承情了。” 重莲微微仰着下巴望着他,听着他明显懂行知内情的话,后脊背又开始发凉了。 这狗皇帝! 真是特么的喜欢钓鱼于无形啊! 他之前对小鬼的身份只字不提,如今事情了了才开口。 倘若她有半分妖道之心,想要收用皇家鬼婴驱使,又或者粗暴对待,不顾鬼婴未来,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被剥皮塞稻草,其余五花肉剁碎喂狗了? 第008章 我待暴君如初恋 重莲一直都知道一个道理。 所谓,钱能挣,屎难吃。 看着霍殇冷峻的眉眼如此温和,俊美高大得不像个人,她面上稳如老狗,背地里冷汗冒得更多了。 上位者的好意实在可怕,明明想用你,却也得你在鬼门关里来回转悠几圈,自己闯过来,跪下来,跪好了,才堪堪给个入场券。 她叹口气,纤细白嫩的小手却在裙摆上擦擦冷汗,天生娇软的声音让她随便说什么,都听着像是在撒娇: “能求您件事儿么?” 霍殇宽容点头:“你说。” 重莲揉揉自己丑陋的克夫脸:“请您还是冷着脸跟我说话吧,您这样和蔼可亲,我实在是害怕得腿肚子抽筋!” 霍殇:“……” 他脸上的温和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又恢复成了那个高坐云端,随手便定人生死的暴君: “重氏,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野猪吃不了细糠。” 重莲只觉浑身舒坦:“随您怎么说,反正您这样我瞧着顺眼多了。” 霍殇瑞凤眼中滑过一丝玩味:“韩纪云找到朕跟前来了。” 重莲一愣。 这次这么早?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您是不是忘了给我喝绝子汤?” 霍殇不解:“孩子而已,又不是养不起,朕为何要给你喝绝子汤?” 重莲直勾勾盯着他的眉眼,很确信他说的是真话。 所以,上辈子原主喝的绝子汤…… 是韩纪云! 韩纪云只想色供以得到好处,绝不想看到原主母凭子贵! 所以他提前买通了行宫里的太监宫女,让他们给原主灌下了绝子汤,又让他们将原主欺辱到了尘土里。 原主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以为自己被庆元帝当做了荡妇,厌恶不耻,所以才生怕她怀孕。 怪不得韩纪云故意一个月后才去找原主,他要的就是通过那一个月的辱骂霸凌,彻底粉碎原主的自尊心,完美塑造出原主对暴君的恐惧,好方便他救世主般出现,彻底cpu原主。 重莲胸口里涌起一股恶心的酸意,让她直想吐出来。 霍殇睨着她:“据朕所知,孕吐可没这么快。” 重莲很难跟他解释其中因果,只是问道:“圣上曾说绝不允许我跟韩纪云和离,那是否要送我回去了?” 霍殇双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提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朕听闻你父母昨天出了些意外,被一少年所救,为了感激那个少年,他们认了他当义子。” 重莲:“……?” 远在西北边陲之地的重家父母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昨天发生今天就传到京城。 所以,这是暴君出手了? 挟父母以令她?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儿? 重莲确认道:“敢问我这个义兄,他一个人顾得过来我家三口人吗?” 霍殇淡淡道:“你义兄又不是孤家寡人,听闻他出身江湖,连身边小厮都是暗器高手,如今,他全家都搬去跟你家做邻居了。” 重莲勉强压了压嘴角。 哦吼! 这么贴心的吗? 她故作隐忍地试探道:“纪云说会替我看望父母兄长……” 霍殇打断她:“你可以试试。” 重莲看着霍殇,从他脸上看出来了一行字——你让那个恋爱脑试试,看能否在朕眼皮子底下偷人。 重莲欣赏着霍殇俊美漂亮的脸,实在很想当下就表表忠心。 虽然您多疑、凶残、聪明得显得变态,但就凭这瞌睡了送枕头的贴心,我也一定待您如初恋啊! 她诚恳道:“我懂了,您放心,从今往后,我都听您的话,哪怕您让咱俩孩子认韩纪云当爹都没问题!” 这是霍殇第二次听她提及孩子,目光微微下沉看向她的小腹。 当日两人抵死纠缠,谁也不敢保证孩子到底有还是没有。 “你和韩纪云……” “圣上放心,只要韩纪云不主动和离,我死也烂在他家里!” 霍殇:“……” 他对重莲明明没有男女之情,但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就莫名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斟酌地看着重莲,凝思许久,认真道:“墨三有些手段,你若愿意,郡主公主的身份,朕也不吝于给你。” 他是帝王,长得如此高大俊美,高高在上,却待她异常温和耐心,甚至愿意给予她这个时代女子最高的地位。 可重莲并不感动,甚至不敢动。 她只知道,所有看起来花团紧凑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她透过郡主公主的高贵身份看到的,是霍殇想要黑她户口的真实目的。 一个黑户,跟偷渡去电诈园区的猪仔有什么区别?最终的下场都是任人鱼肉罢了。 重莲先是感动,接着便满脸郑重:“韩纪云心思深沉,他既然找到您这儿来了,必然已经确定再确定我就在您跟前。 怎么能让我一个小女子,破坏了你们君臣相宜的情分呢?您放心,我保证绝不泄露当日跟您上床的事。” 霍殇剑眉微皱:“你不愿与朕在一起?” 他这样漂亮的脸蛋儿,矜贵的身份,世上哪个女子让他蹙眉都是不应该的。 重莲却毫无赏美之心,甚至越发觉得渣男挺好的:“臣妾不能让您的圣主之名,被我染上污点啊!” 两人对视、胶着,男的认真,女的诚恳,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谁也不肯入套。 霍殇瞧了她一会儿,也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就收敛了眉眼间的认真温和。 他淡淡道:“你救了太妃有功,太妃想要认你做义女,日常无事,常来宫里孝顺太妃。” 重莲心淡如水,毫无波动。 看吧,他其实早就对此事有了方案,之前所说郡主公主,全部都是诱饵。 若她咬钩,必定落不下好下场。 只是认秦太妃当妈…… 但凡养小鬼被反噬之人,哪怕恢复正常了,也留有之前尖锐暴戾的性格特征,不好相处。 更何况她还亲手超度了秦太妃养了十来年的鬼宝贝,毕竟母子情深呢! 她试图争取一下:“要不,您认我当大闺女呗?” 第009章 朕要扒了你的皮 重莲试图争取一下,既然这工非打不可,她希望只有霍殇这一个难搞的顶头上司。 “要不,你认我当大闺女呗?” 霍殇盯了她一会儿,真正产生了一些好奇:“若你此刻腹中有了孩子,该叫朕外公,还是该叫你长姐?” 重莲:“……哈哈哈!” 她忍不住乐出了声来,见霍殇眼含警告,才勉强按按嘴角压住了笑。 霍殇指了个面容清秀的宫女:“此乃太妃亲赐你的侍女碧玉,留着用吧。” 重莲真信了就是傻白甜了,面上露出感激:“我一定待这个妹妹好。” 霍殇不置可否地让她退下,刚出了大殿的门,小宫女就带她去见了墨三。 彼时,这阴鸷俊美的小伙儿垂着眼,明显在跑神。 她看了一眼他后臀。 墨三正好抬眼,与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墨三:“……” 他浑身一僵,屁股都刺挠起来。大师她怎么…… 重莲笑得仙风道骨,毫无世间杂念:“看来小哥儿最近感情顺遂。” 墨三常年苍白阴鸷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粉色,坚定的眼神都忍不住飘忽起来。 重莲看看他的面相,口风一转:“不过……” 墨三心头狠狠一跳,脸都白了:“请您指点!” 重莲温和看着他:“别怕,你的心上人没事,有事的是你啊,去看看大夫吧。” 墨三脸色还没来得及缓和,就又白了白。难道他得了绝症? 重莲又看了一眼他劲瘦的腰臀:“别讳疾忌医,小问题变成大问题,会影响感情啊。” 墨三先是愣了愣,继而猛地涨红了脸。 他忍着羞臊跟小宫女询问任务,然后迅速给重莲易容,匆匆把衣服塞给她:“多谢您的提醒。” 踉跄了一下,溜了。 重莲低头看看手里的太监服,眼眶突突地跳。 不是吧? 她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了镜子前,果然,镜子里是一张清秀顺眼的小太监的脸——面相极好,标准的断子绝孙相。 她嘴角微抽地打开衣裳,一叠裹胸布吧嗒落在了地上。 小宫女恭敬捡起来:“奴婢帮您。” 重莲已经开始觉得胸口痛了,低头瞅瞅自己这傲人凸起,声音飘忽: “宝儿啊,你可千万悠着点儿,别勒死了我哈。” 短暂的太监培训之后,她又光荣上岗了。 这次是随行太监,霍殇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霍殇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百度,用她的手法就像是用测谎仪。 重莲看看他俊美顺眼的面相特征—— 他眉眼间距舒展开阔,是心胸开阔,有雄才伟略之人,这样的人对心腹,向来用人不疑。 换句话说,给他打工福利好有保障。 她瞧他顺眼,心气儿便一顺再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业务能力展露无遗。 肉眼看可见的,霍殇对她的态度不断郑重。 才第三天,她就得到了心腹才有的待遇—— 亲眼看着霍殇处理刺杀案的后续,好家伙,午门外砍落的人头都能砌成墙了。 霍殇用她当测谎仪用的顺手,待她便更有耐心:“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跟朕上早朝,看看谁有反叛之心。” 重莲郑重地拒绝了他: “玄门规矩八十一条,总结来说就是三不沾。一不插手帝位更替,二不救恶贯满盈之人,三不改注定之生死。” 霍殇被吊起了好奇心:“若沾了会如何?” 重莲坦诚道:“轻则修为全散,横死暴毙。重则,坠入畜生道,混完出来还得去当鸡当鸭当乞丐,不知要磨多少世。” 就像上一世,她给恋爱脑霸总算命,发觉他为救真爱,要嘎人小姑娘的腰子,就报了警。 她救了那注定要死的小姑娘,就是犯了第三样忌讳——改注定之生死。 被救下来的小姑娘是个恋爱脑,被救之后不觉得感激,反而怨恨她毁了她报恩之路,转头就跟霸总把她给卖了。 结果就是她被霸总买凶追杀进百年飞僵老巢,凄厉横死。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重莲可不想再试门规了。 她茶色的清透眼眸里透出认真:“我不能破戒,还请您谅解。” 霍殇把批完的折子放到一旁: “你有大才,朕自然不会让你冒险,不如,你帮朕培养一批玄门人才?” 重莲被他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凉。 她今日才懂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真正可怕之处。 他怕不是想培养出来一群预言家,次抛着用吧? 重莲肃着小脸儿:“人是活的,命数也是,事事先知未必都是好事,反而可能会招来更重的孽果。 未来之事,皆会因为极小的因改变,形成不同的果,否则世人都是既定因果,世人何须再努力做事?” 霍殇剑眉下的瑞凤眼中沁着浅淡的凉意: “朕费心谋划,想帮你将玄门发展壮大,门徒遍布天下,怎么不算是努力做事呢?” 他果然是想把玄门搞成次抛!重莲被帝王强权压制得浑身僵冷,神态表情却越发放松: “您信吗?天下玄门,无人能比我算得更准!” 两人靠得极近,霍殇嗅到了她身上独有的甜香,那香味娇软柔软,一如她牡丹花似的外表。 “朕信。” “那您觉得,我若横死,还有其他人能算出您的生死劫吗?” “你在威胁朕?” 重莲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外表却依旧稳如老狗,柔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请您自己权衡得失啊。” 霍殇看着少女眉眼清贵高冷的模样,睨了一眼她额角的汗珠,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她很怂,怕死,却在看相算命一事上是个死脑筋。 霍殇觉得很有趣:“若朕要扒你的皮来逼迫你呢?” 重莲半阖着眼,仿佛悲悯世人的神像:“若圣上非要强求……” 她抬起漂亮的眸子看着他:“那我选择扒皮而死,等圣上饱受八次生死劫后惨死,再与您续前缘。” 霍殇点了下头:“好啊。” 他让人去叫墨三。 等墨三到了,便吩咐道:“给侯夫人扒皮,就从她那双爪子开始扒,小心些,别伤了皮子。” 他支着下巴,高高坐在皇位上,仿佛垂眼看着剥皮地狱的冥王阎罗。 墨三茫然。 重莲冲着他微微一笑,主动打开墨三的刑具箱子,挑了把瞧着最锋利的:“我喜欢这把刀。” 墨三不明白。 主子他为大师精心挑选了最适合她性格的暗卫,还将暗中培养数十年的江湖势力派去保护她的父母兄长。 主子甚至连她万一怀孕,生了孩子,孩子该由谁保护,谁做乳母都安排好了。 如此费心布置,重重小心,以国士之礼优待,除非大师她造反,否则绝无可能要剥皮啊! 这么一抬眼,就见他家主子眼中含着兴味,指尖冲着他微微弯了弯。 墨三瞬间悟了。 原来他成了主子和侯夫人玩闹的……道具。 第010章 他爱我啊 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了主子跟侯夫人之间的调情道具,墨三阴鸷的俊脸越发冷清,拿了刀子上前:“冒犯了。” 重莲点点头:“你随意。” 然后她就看见墨三带上手套……给她精修了个手指甲,然后收好东西告退走人。 重莲:“……” 重莲:“?” 她淡定漂亮的眼睛睁圆,嘴角微抽地看向高高在上的霍殇。 俊美高大的男人低笑了一声,漂亮健气的眉眼仿佛冰山融化,既俊美又危险,惊心动魄: “你胆气不错。” 重莲漂亮的茶色眼瞳里天然浸润着水光,哪怕顶着一张普通清秀的太监脸,也让人心生怜意。 她天生娇软的声音里带着嗔怪:“您就爱吓唬我。” 霍殇又低笑了一声,好看的笑容仿佛微风略过冰谷:“朕一向敬重有真本事的人,朕许你按玄门规矩做事。” 两人对视,好得跟蜜里调油的明君能臣,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刚刚的玩笑不止是玩笑。 重莲不在乎过程,得了好结果,便又支棱起来了。 连帝王都按照玄门规矩让她办事,其他权贵再哔哔,也只能嘴上哔哔罢了。 她眉眼舒展:“圣上是明主,在您手下做事实乃幸事。您若有吩咐,我一定竭力办到。” 霍殇耐心地等她画完大饼,才淡淡道:“安宁侯最近日日都上折子要来请安,他怕是等不了了。” 重莲只是听见安宁侯这三个字,眉心就隐隐作痛。 原主残存的残魂阴气,全都封闭在殷红的眉心痣中,只要听见、看见、哪怕只是想到安宁侯韩纪云相关的事情,眉心痣都会针扎般细密疼痛。 只有让韩纪云吃瘪、到么、不得好死,才能减缓和消除眉心痣带来的绵密刺痛。 重莲眼底沁出清冷的笑意:“您是君他是臣,您要用他媳妇儿,他再等不了,也得等您用完了再说。” 这话听着实在是怪。 怪违背伦理的刺激。 霍殇抬手虚点了点她:“你可真不像个女人!” 重莲懒懒勾唇:“对啊,我现在是太监。” 霍殇生性就不爱笑,可实在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声线清冷:“胆大妄为。” 重莲就当他是在夸自己了,眉眼弯弯地摸摸眉心:“圣上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回侯府?” 霍殇道:“不急,今夜起,你便去姨母宫里照顾她,算是为你进宫的事过个明路,等朕抓完了相关涉事之人,你再回去。” 顿了顿:“你救驾有功,朕明日会向安宁侯府下旨封赏你。” 重莲来了兴致:“不知我是怎么救的驾?” 霍殇拿了圣旨,亲手递给她:“自己看。” 重莲抖开看完,险些笑出声来。 刺客在行宫刺杀帝王,被误入行动的侯夫人所救,侯夫人进宫养伤,又救了被刺客刺杀的秦太妃,特赏黄金百两,封二品诰命,另因秦太妃收其为义女,赐县主之位,可以随时进宫请安。 她刺痛的眉心痣瞬间舒缓了起来。 韩纪云的安宁侯也才三品呢,庆元帝赐了她高一品的诰命,当下就压他一头。 最妙的就是秦太妃义女这个身份,以及随时能进宫的殊荣。 妹妹进宫拜见义母那是孝道,光明正大合情合理,至于妹妹有没有顺便跟哥哥请安、说话、勾勾搭搭…… 啧! 韩纪云光想想都觉得自己头顶青青草原了吧? 他费心算计,笃定庆元帝睡了臣妻不敢张扬,只能默默补偿他,如今却被圣旨甩一脸,好处全让老婆得了,自己毛都没捞着,还得忍着憋着天天胡思乱想,怕不是要心梗。 重莲眉眼弯弯:“您说,我要告诉他,我跟您睡了吗?” 霍殇指尖微顿:“重莲,你当真是个女子吗?” 重莲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女子只是一种处境,而非性别。我希望您能只看到我的本事,忽略我的性别。” 霍殇听出她无意做帝王女人的暗示,并不气恼,反而觉得她识趣懂进退:“若韩纪云要休了你,你当如何?” 重莲笃定摇头:“他不会的,他爱我啊,爱得如痴如狂,我都跟您睡了,却不攀高枝儿当皇妃,坚持回去做他这破落户的媳妇儿,他这都不心存感激,不是狼心狗肺嘛。” 霍殇:“……” 她这张嘴太毒,早晚被人套麻袋。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桌面:“朕会送你一队私兵作为县主护卫,免得安宁侯府的人为难你。” 重莲眉眼都笑弯了:“您真是盛世明君!” 既给了县主和二品诰命的“职位”,让她“考公上岸”领上铁饭碗,又给了武装力量自保。 这样的好上司,不枉费她之前费心展露本事了。 她投桃报李:“您不妨查查,这两天宫中可有人忽然生了重病,或者暴毙。 太妃娘娘只懂粗浅的养鬼术,并不会术法,制作小鬼的必然另有其人。小鬼被我超度,那人必定受到反噬了。” 霍殇冷峻的眉眼凉凉看着她:“这种不问不答的事,没有下次。” 重莲微微一笑,稳如老狗:“您懂的,玄门规矩,您给我善因,我才好回善果。” 霍殇无情地戳穿她:“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得好处不做事。” 重莲矜持:“瞧您说的,也就是对您,我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他人,略微指点都是要钱的。” 霍殇瞧她顶着张太监脸耍无赖,声音偏偏娇软明媚如同撒娇,实在是辣眼睛辣耳朵,摆手赶人: “去吧,墨三在外面等你。” 重莲暗地里舒出一口气,心知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摆脱被帝王囚禁起来当问答机的命运,还弄到了铁饭碗。 不,金饭碗。 出了正殿大门,果然看见了墨三。 重莲呼吸着透心凉的清新空气,和善询问:“看大夫了没有?” 墨三瞬间从臀大肌僵硬到了脸皮:“大师!” 重莲轻笑:“好了好了,年轻人就是脸皮薄。” 墨三绷着阴鸷的俊脸,匆匆带着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大师去卸掉易容,将她和小宫女碧玉一起送进秦太妃的康安宫。 重莲轻笑一声,殷红的眉心痣衬得她的笑容越发明艳张扬,娇嫩妩媚,连同为女子的碧玉,都忍不住脸红屏息。 “您要去见见太妃吗?” 重莲点点头:“见见。” 毕竟是她妈了啊。 正殿的大门被推开,一股湿冷、夹带着血腥味儿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让碧玉浑身都是一冷。 重莲轻抽鼻尖,疑惑地歪了歪头:“咦?” 才三天不见,这阴煞之气怎么没灭反增了? 难道便宜妈还想上庆元帝? 第011章 这会儿还想睡圣上吗 重莲已经超度了鬼婴,按理说,秦太妃纵然还受影响,身上的阴煞之气也不该这么浓重才对。 她迈步越过高高的门槛,才转过中堂,就对上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秦太妃鬼魅似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鼻尖几乎怼在重莲的鼻尖上。 湿冷的血腥气越发浓郁,熏得重莲屏住呼吸,与此同时,她冰冷的双手凶狠掐向重莲的脖子。 碧玉快步上前,紧紧攥住她的双手手腕,强硬将秦太妃搀扶到了床上。 “娘娘,圣上让您好好休息!” “贱婢……” “太妃娘娘!”重莲抬手,轻吹了一下纤细白嫩的手指,桃花眼斜睨向秦太妃:“你想让我再摸摸您的脸?” 秦太妃瞳孔骤缩。 那天被掌心雷抽脸的疼痛,她至今想起来都浑身发颤。 “你,你别乱来!否则哀家杀了你!” 重莲冲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宽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闹脾气的逆子: “您是想好好跟我说话,还是等我给您松松筋骨之后,再跟我好好说话?” 秦太妃脸皮僵硬,梗着脖子阴沉着脸:“你……说话就说话,站着做什么?坐下说。” 她挂着最阴鸷的表情,办着最怂的事儿:“这个凳子我看你坐正好。” 重莲轻笑着坐下:“圣上下旨,我救您有功,让咱们做一对儿恩爱两不疑的母女呢!” 秦太妃白皙美丽的脸蛋儿越发扭曲,想讥讽两句,就见重莲又抬起了她漂亮白嫩,透着浅粉色的小手。 她烦躁地点点头,硬邦邦道:“好!我当你娘!” 她戒备地盯着重莲,忽然鼻子抽了抽,嗅到她身上残存的龙气,刚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尖锐起伏。 重莲叹了口气,揉揉小手站起来:“碧玉,去关下门。” 秦太妃嗖地站起来:“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我又没有说什么!” 重莲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咬破指尖,不待她继续尖叫,就在她眉心画了个符篆: “我瞧着您的表情,就知道您没学乖。从今往后您是我娘,我是您闺女,您得孝顺,听话,懂事儿,知道吗?” 秦太妃心里有无数句妈卖批要吼。你特娘的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你娘?孝顺你? 奈何不但叫不出声,人也渐渐没了力气——那种可怕的禁锢力,比尸油还震撼。 重莲轻笑一声:“娘乖啊,别怕。” 她把秦太妃按在床上,不顾她虚弱的挣扎,上手将她扒了个精光。 秦太妃:“……” 秦太妃眼泪都下来了,扭来扭曲想要把人掀翻下来,却因为动作受阻,只能发出可怜惊恐的呜咽声。 没一会儿,重莲就把她光溜溜按趴在了床上,白瞎透粉的指尖轻抚她的漂亮的背沟。 一旁的碧玉脸红心跳,又惊又懵地拦住她:“您要干什么?” 重莲瞥了一眼她抓住自己的手。 碧玉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就放开手退下。 重莲掐住秦太妃的腰窝,指尖在她背上点动,明明是极轻慢的抚触,秦太妃却无声地嘶吼尖叫起来,仿佛极其痛苦。 碧玉忍不住再次上前,却是瞳孔骤缩,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只见太妃白皙的皮肉下,仿佛有无数的线虫在扭曲蠕动,狂躁不安地在她背下皮肉里游走! 重莲声音冷静:“捂住她的嘴!” 碧玉强忍着恶心上前,死死捂住了秦太妃的嘴巴,然后便再次僵住。 有什么东西,在钻她的掌心! 重莲抬眼看向惊恐却没有甩开手的小宫女,声音柔和:“乖,一会儿听我的指令。” “……是!” 重莲专心驱赶秦太妃后背上的线虫,不多时,那些东西蠕动到肩膀附近,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碧玉只觉得掌心一阵钻心的疼痛。 重莲低喝道:“撒手,后退,割开掌心!” 碧玉顺着指令一气呵成地做完。 重莲已经到了她跟前,压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烛火之上。 碧云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被钢铁烙进了骨头里一样,但随着疼痛,往她手腕方向钻的虫子停止了钻动,反向往伤口处钻。 她呼吸都快要停滞了,浑身冷得直打摆子。 “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重莲柔软绵甜的嗓音,在这种时候就好像救命稻草,拯救了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奴婢都,都听夫人的。” 艰涩的话音落下,她瞪圆眼睛看着一条条细长的黑色虫子,随着掌心血落下,碰到烛火上,便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化为灰烬。 “夫人,这,这是……” “是尸虫,看来制小鬼之人就没想让秦太妃活下来,教她养小鬼的时候,就给她种了小鬼身上长的蛆虫。” 碧玉脸色惨白。 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却从没想过,自己竟也会有害怕蛆虫的一天! 重莲揉揉她的头发,找了纱布给她绑住手上的伤口: “我的血比较特殊,恐怕会将尸虫吓到太妃心脉处,只好用你的来引它们出来了。事发突然,抱歉了。” 碧玉忙摇头道不敢,担忧地看向了秦太妃。 此时,秦太妃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尸体一样。 重莲走到床前,哄小孩儿似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娘娘,义母,该醒了。” 秦太妃的身体骤然抽动了一下,爬了好几次才爬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光洁的身上,白皙美丽的脸蛋儿顿时扭曲。 想立刻穿衣服遮羞,但不敢,因为不知道眼前这少女弄完了没有。 碧玉忙道:“夫人是为了救您!娘娘息怒!” 重莲牡丹花儿似的白嫩脸蛋儿上挂着笑:“我刚刚对义母的请求,义母还记得吗?” 她长得好看,雍容娇嫩,金贵漂亮,声音又软又甜,就像是牡丹花儿修仙成功的小仙子。 可秦太妃却只觉得骨头发寒:“……嗯。” 她很憋屈,却明白自己只能当个孝顺的义母。 眼前这小丫头片子,就是个披着漂亮皮子的煞神! 重莲温柔地给她穿上衣裳:“您感觉一下,这会儿还想睡圣上吗?” 碧玉觉得好窒息。您,您这也问得太直白了! 秦太妃白皙的脸涨红:“别胡说!” 重莲好脾气地点点头:“好,我知道您已经彻底清醒了。” 其实秦太妃今年也才三十六岁,在这个时代是能当祖母的年纪,若放现代,可能还是个没结婚的女青年呢。 重莲抬起秦太妃的下巴,仔细看她的面相。 秦太妃瞬间被激怒,抬手想甩她一巴掌,一对上她看似深情,实则凉薄的桃花眼,瞬间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她想起这几次被碾压的凄惨下场,孝顺地收回了自己抬起的手。 “看就看嘛,你手捏我下巴轻点儿!” 第012章 你冲我撒什么娇 重莲收了秦太妃养了十几年的鬼婴,每次见面,从来都是不打招呼,上手就是最狠的,让秦太妃疼得哭爹喊娘。 因为这种直达灵魂的暴揍鞭挞,她成功“劝服”了秦太妃,做一个孝顺的义母。 秦太妃憋屈,但她不敢说。 也就是她表情变换的功夫,她的面相已经彻底变了。 人面分上中下三停,分别能看出少年、中年、老年时期的运到机遇。 太妃中停明亮中透出淡淡的阴气,说明整个中年时期,都要受养鬼阴气的影响,性格极端偏执,小心眼儿还爱记仇。 但她眼神透亮,眉毛根根分明,轮廓无杂眉,说明理智大过感性,大体能克制阴气引起的极端。 再看她下停,表未来,即五十岁往后的人生。唇珠饱满,下巴虽尖却弧度圆润,是长寿且富贵的面相。 这就说明,她往后虽然受阴气影响,性格极端,却常用理智压制冲动,睿智慈爱,还能受小辈长久供养。 换句话说,太妃她对庆元帝的纯粹长辈之爱,已经回来了。 至于性子偏激喜欢整发疯文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秦太妃忍耐到了极限:“你看完了没有?” 重莲笑眯眯松开她:“好了,您往后都是大富大贵之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许是被揍得太狠了,她这么笑眯眯,模样又乖,声音又甜,秦太妃反而忍不住想跟她亲近亲近。 她刻薄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对着我一个女人撒什么娇?” 重莲无奈:“我声音就是这个样子啊,所以我一般都不爱说话。” 她上辈子也是天生夹子,再加上长得太好,自小把委屈侮辱当饭吃。 后来一步步爬上来,得了名头声望,再没人敢小觑,却被俩恋爱脑给送走了。 秦太妃瞧着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暗淡,顿时心虚:“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好了罢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说到这儿,她白皙温柔的脸上流露出尖锐的阴鸷之气: “圣上这么多年来就碰了你一个女人,你又如今是我女儿,谁要是不长眼,我挖了她的眼睛!” 她语气尖锐刻薄,连带着柔美的脸也变得恶毒起来,让人心生不喜。 但重莲却露出受用的表情:“谢谢您关心我。” 秦太妃也很受用:“你乖乖的,我自然关心你。” 重莲眉头微微挑了挑:“哦?” 秦太妃立刻改口:“我乖乖的,你自然待我好!” 见重莲重新笑起来,她也跟着笑,然后脸色扭曲,憋闷着露出阴鸷的表情,压下了嘴角。 重莲知道她只是性格扭曲极端,并不是针对自己,顺毛撸地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听她说对庆元帝的担心和愧疚。 她的声音里仿佛有特殊的魔力,让秦太妃躁郁不安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重莲又耐心等了一忽儿,给她画了个养神符让她睡得更沉,便到外间找碧玉: “去太医院,找最擅长脑疾的老太医过来,给太妃开些温养脑子的药,再斟酌出一些相关的药膳。” 不过太医还没到,霍殇却先一步来了:“太后听闻你扒了姨母的衣裳,宣召你觐见。” 彼时,重莲正靠在秦太妃床边,握着秦太妃的手。 睡梦中的秦太妃听见动静,不安地睫毛颤动。 重莲柔缓地拍了她半晌,见她重新睡熟了,才跟着霍殇去外面说话。 霍殇看见秦太妃睡得香甜,眉眼明显松了松。 重莲有种看见八爪恶龙忽然变成爱妈妈小龙崽的可爱感觉,不过在霍殇看过来之前,立刻收起不该有的想撸表情。 两人站在大殿外面,霍殇清冷俊美的脸上,神色淡淡,夹裹着几分戾气。 重莲能理解他的心情。 秦太妃被邪气浸染,从温柔大方变成了偏执变态狂,都还不忘关心霍殇,可见满腔母爱没有半点儿水分。 可若非自己插手,这会儿秦太妃已经睡霍殇成功了。 到时候,他断子绝孙,身体残废的同时,又以这种不堪的方式失去了唯一的长辈,会是什么心情? 幕后之人已经不止是恶毒,而是想将他逼成变态、疯子。 她见霍殇不着急去太后宫里,就说起了秦太妃宫里的布局。 “这主殿内的窗帘,床幔,还有大物件,全都颜色过阳,也就是大红大紫。 这样的环境,会使人内心焦虑、心情烦躁、脾气暴躁、肝火旺,易产生口角是非,影响人际关系和身体健康。 太妃即便是不养鬼,在这种的环境里日日影响,身心病变也是早晚的事。” 霍殇神色冰冷:“你把要改的都交代给碧玉,她会办好。” 重莲点点头:“你放心,太妃还年轻,心理上的没办法,身上的病症总能养好的。” 霍殇剑眉冷厉:“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告诉朕。” 毕竟是自家好上司,重莲安慰道:“虽然义母性情大变,但逼疯别人总比伤害自己强,以后有的是让您替她收尾的时候呢。” 霍殇:“……” 虽然但是,他竟真的被安慰到了。 他揉揉眉心:“走吧,朕带你去见太后。” 重莲眉眼一弯,她就知道,他就是来护短的:“我给义母养身排毒的时候,让碧玉关了门的,太后怎么会知道我干了什么?” 霍殇睨她:“你还真冒犯了姨母。” 重莲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踩进了他心腹圈,虽然还是外围,但只要自己做事有理有据,他就不会真生气。 遂解释道:“对方早有谋算,一旦鬼婴消失,不出五天,义母必死。时间太紧,我也顾不上太多了。” 霍殇眸色陡然一深:“若他们计成……” 重莲怜悯道:“您龙气再弱也是龙气,若太妃事成,杀灭一个鬼婴绰绰有余。” 上辈子,原主被丢在行宫那么久没人管,未尝没有他彻底废掉,又痛失至亲的缘故。 而霍殇,经历这样违背人伦的变故,变态成残暴暴君太正常了。 见霍殇面沉如水,戾气横生,重莲很有良心地安慰道: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刚处理了尸虫,那东西制作不易,因果牵连极大。 那邪修要是还活着,必然再次遭到反噬。 他要是死了,那指使他做这事儿的人,就会替他承受因果,遭到反噬。” 她轻笑:“天道好轮回,说不得您很快就能看乐子了。” 她仪态清贵地跟在霍殇身边,哪怕对方气质渊渟岳峙,身高也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也没被压住气势。 霍殇确实被这个好消息取悦到了,看着她眉眼舒展的明媚模样,心中戾气渐渐平复。 他点点头,不吝奖励:“你做得很好,想要钱还是要地?” 重莲眼神一亮,矜持道:“可以都要吗?” 第013章 糟老太太坏得很 要钱还是要地? 小孩子才做选择。 成年人,都想要。 重莲一双桃花眼泛着矜持的浅笑:“可以都要吗?” 霍殇清冷的瑞凤眼中滑过一丝笑意:“朕将潜邸东边的宅院赐给你做县主府,你府中下人的份利,从宫中出。” 潜邸,便是霍殇还作王爷时居住的府邸。 别看他现在没去住,可潜邸周围却是寸土寸金。 更重要的是,潜龙之处,哪怕是周边的风水,也好到直接起飞!在那边修炼,事半功倍! 他好贴心,给了这么好的大别野,还把人工费维护费也都包了。 重莲白皙的小脸儿因为愉悦而透出嫩嫩的粉色:“多谢您!” 霍殇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两人边走边说,保持着距离,却又莫名显得很亲近,一举一动都透着松弛感。 临近寿安宫,霍殇转头看了一眼重莲。 少女皮肤白皙水嫩,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月光下,眉心痣不显得暗淡,反倒越发殷红,竟透出几分妖冶。 可这样妖冶的红痣,长在她脸上却不添妖气,倒是透着一股国泰民安的富贵。 霍殇的目光很有侵略性,重莲疑惑回望:“圣上?” 这把天然娇软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在勾引,但霍殇已经很了解她,知道她表面上瞧着怂,实则又胆大又矜傲,识时务是真,要让她以身体为筹码,却绝无可能。 他扶了她一把:“你裙摆长,小心脚下。” 重莲不明所以,却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他的好意。 多年的玄学大佬生涯,已经让她习惯了被上位者敬重以待。 但这场面看在太后宫中人眼中,却是惊骇不已。 霍殇……竟会如此体贴地服侍一个女子! 迎出来的嬷嬷压住惊讶,恭敬上前:“圣上怎么也来了?” 重莲从那嬷嬷眼中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谨慎的惊惧,以及,高高在上的鄙夷。 真是怪了。 她一个伺候人的,竟看不起高高在上的君王。 重莲歪头看向霍殇,却发现男人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蚂蚁张牙舞爪一般。 霍殇扶了一下她的手臂:“看路。” 重莲点点头,拎起另一边的裙摆,越过嬷嬷进了寿安宫正殿。 嬷嬷被忽视了也不敢露出怒色,匆匆进去禀告。 可这会儿,太后根本无暇去应付两人。 她端庄雍容的脸上满是愤怒,心肝儿似地抱着嚎哭的六岁白胖小孩儿: “浩儿怎么还在啼哭?你们太医院的人难道都是废物吗?” 听闻嬷嬷说庆元帝亲自带着重氏女过来,她厌烦道:“让他们等着!” 嬷嬷不敢再说,板着脸去正殿:“太后娘娘正在哄小皇孙,还请圣上和……这位姑娘稍等。” 小孩儿尖利的哭声就是背景音,她不得不说得很大声。 重莲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小孩儿哭声传来的方向,回头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没吃完的饭菜。 看来,小孩儿哭得很突然。 她看了一眼霍殇。 霍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才说过,有人会遭反噬。 但哭嚎的霍勤浩才六岁,不可能是教唆秦太妃养鬼之人。 如果能确定霍勤浩的哭嚎跟反噬相关,基本就能确定一件事—— 那个制作鬼婴的邪修,已经在之前就暴毙死了,所以才会报应到指使者和它周围人的身上。 重莲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走到桌边,拿了空碗倒满了水。 嬷嬷皱眉:“你想干什么?” 霍殇冷声道:“退下。” 嬷嬷见他面色冷厉仿佛冥君,心中虽然愤怒,却也只得退下,不敢太放肆。 重莲拿了筷子,嘴里念念有词,随手将筷子往碗里一放。 银筷子光滑沉重,却竟然直勾勾立在了圆滑的碗底! 嬷嬷瞪圆了眼睛,瞳孔紧缩。 周围似有一阵阴风刮过。 几个宫女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重莲指尖拨了拨筷子,筷子稳稳当当,屹立不倒。 她微微挑眉,端着碗筷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嘴里嘟嘟囔囔地询问着什么。 随着她走动,碗里的水波纹荡漾,可筷子就是不倒。 嬷嬷站得最近看得最清楚,吓得面无人色——难,难道小皇孙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才哭得停不下来?! 她想问,可看着重莲神神叨叨的样子,嘴巴跟黏住了似的,张不开。 而重莲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冲着筷子点点头,然后碗筷放在了桌子上。 她指尖再动筷子,筷子便轻松倒了。 她把碗里的水泼到了地面上。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顿了顿,更加尖利地哭嚎起来。 一时间,整个正殿里除了太后的怒斥和孩子的哭声,再无其他声响。 重莲整整裙摆坐下,嘴角边挂着浅淡的笑容,冲着霍殇点了点头。 霍殇眉头一皱,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是反噬!果然又是太后在背后谋划! 嬷嬷见他看向寝宫方向,这才骤然回神:“这位姑娘!你刚刚是在作什么?你在诅咒小皇孙吗?!” 重莲疑惑地摇头:“没有啊,我拿银筷子试试水里有毒没有。” 说罢,她给霍殇倒了一杯茶:“兄长,您喝茶。” 这称呼,让嬷嬷一滞。 是兄长?不是姘头? 嬷嬷板着脸:“您这话,您自己信吗?” 重莲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暖呼呼地喝上一口,舒坦地叹了一口气:“我信啊。” 这样凉意沁骨的深夜,非要叫人过来磋磨,真是自己睡不着,也不让旁人好受啊。 太后这糟老太婆,坏得很。 她一杯喝完,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悠然自得地仿佛在自己家里。 嬷嬷又惊又怒,想给重莲来点儿厉害的。 霍殇忽然开口:“滚。” 嬷嬷脖子发凉,怒气一滞,竟不敢吭声,憋屈地咬牙去找太后: “娘娘!圣上护着那妖女!妖女神神叨叨,怕就是她咒害小皇孙!” 太后被乖孙闹得心烦意乱,舍不得冲孩子发火,听闻嬷嬷的话,顿时满眼火气,阴沉着脸过来了。 她进了门,先看见了重莲那张耀眼的脸。 安宁侯成婚才半年,却曾进宫来谢恩皇帝赐婚,她当时就见过这张脸,记忆尤深。 她迫有些惊疑不定:“安宁侯夫人?你怎么在这儿?” 重莲心里哦吼了一声。 这糟老太太不老实啊。 惊讶超过了三秒。 是装的。 这可就太有意思了,她今晚才顶着自己的脸出现在宫里,跟太后报信扒衣的康安宫探子被霍殇亲卫押在外面,明显不认识自己。 那么,太后是从哪儿提前知道的她跟霍殇在一起的? 第014章 熊张家和熊孩子 看见太后故作惊讶,重莲便明白过来,为什么霍殇要在门口的时候刻意扶她那一把了。 故作亲昵是做给太后心腹嬷嬷看的,目的是观察太后是否跟重莲有关。 韩纪云爱妻人设太深刻,暂时不会有人怀疑是他自戴绿帽。 排除重莲自导自演的可能,那么,参与秦太妃事件的太后,就最有可能是送重莲进行宫的人。 霍殇得出什么结论,重莲无所谓,她在意的太后做戏的意义。 她细看太后的脸。 人有三停。上中下,分别对应人的少年、中年和晚年际遇。 下停从鼻底到下巴,代表的是五十一岁之后。 太后今年五十有二,一生富贵,却竟然还有往上走的余地。 她都是太后了,还能怎么走? 那自然是,霍殇下台,她的血脉至亲上位了。 从这个面相上看,重莲就知道太后和霍殇必有一死,再看她看自己的目光,哪怕藏得极深,也透出了些许鄙夷。 这老太太怕早就跟韩纪云联手了。 目的? 除了让霍殇失去初阳之气,好让秦太妃更容易近身,大概还是在给秦太妃计划打补丁。 万一秦太妃失败,韩纪云这个霍殇好友,还能借霍殇的内疚上位,做太后的内应。 这些人,真是又阴毒又不要脸。 现在,好消息是她知道了韩纪云的一块底牌,坏消息是,太后也得加入到跟原主的血契名单里,得弄死。 太后皱眉:“重氏,哀家在问你话,你怎么跟皇帝在一起?” 重莲回想了一下原主的人设,怯懦道:“臣妾侥幸救驾,受了点儿伤,圣上便带臣妾进宫看太医了。” 太后冷笑一声:“听闻圣上病中还宠幸了女子?就是你吧?你身为臣妇如此浪荡……” 重莲脸涨红:“即便您是太后,也不能这样污蔑臣妾的清白!您想让我创死在您宫里,以表清白吗?” 她站得离霍殇极近,作势要撞柱子的时候,一双桃花眼斜睨了他一眼,指使的意味自然又娇气。 霍殇被迫协助演戏,却很难在她流转的漂亮眼波里生出不悦,尤其是在看见太后脸色阴沉之后,心情有种微妙的愉悦。 他起身挡在重莲面前,不悦道:“太后莫不是急糊涂了?” 他沉声道:“重氏救驾有功,又在宫里救了姨母,朕已经答应姨母收她做义女,她便是朕的亲妹妹。” 太后险些被气笑了。一睡就睡几个时辰的兄妹?! 她试图揭穿两人的遮羞布,却见霍殇神色冷淡地看向她寝宫方向。 “霍家男儿流血不流泪,霍勤浩未免太过娇气了,朕早说过,要带他亲自教导。” 太后后背一凉,陡然清醒过来。 重氏女容貌妩媚,身材火辣,霍殇从未碰过女人,一上手就是这样的尤物,护着才是正常的。 她不能急。 务必捉奸在床,才能借此威胁。 她深呼吸:“是哀家误会了。” 她故作恼怒:“宫里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霍殇淡淡道:“太后从谁处听说,告诉朕,朕悉数杀了就是。” 太后一滞,正要说记不得,霍殇已经让亲卫进来,那架势,不找出传谣言的人,是不打算让亲卫走了。 太后冷着脸选了个背锅的,余光瞥见重莲躲在霍殇背后,越看越觉得两人是恋奸情热,狗男女一双。 她淡淡道:“听说康安宫里有人欺辱你姨母?重氏,是你做的吧?” 霍殇神色淡淡:“这话,太后又是听谁说的?叫出来,朕叫亲卫一并问了。” 太后沉声道:“皇帝,哀家只是想问清楚,你该让重氏回哀家的话!” 她知道重氏女性子软糯卑贱,根本经不起逼问,沉声道:“重氏,你难不成永远不跟哀家说话?出来回话!” 重莲唯唯诺诺:“您,您趴窗户上看见的吗?” 太后:“……” 太后:“?”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鬼东西,在说什么鬼话? 她怒道:“你放肆!” 重莲羞涩怯懦:“或者您是受了谁蒙骗?是外面被兄长下令拖过来的小宫女吗?听兄长说,她今晚趴窗户了。” 太后冷着脸:“你是想不认罪?”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为难她,就没想过要保下外面的棋子,也确定那棋子会说真话。 可不等她发作,就听见霍勤浩厉声尖叫,然后哭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好些宫女太监惊呼。 太后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向屋内:“怎么回事?浩儿?” 重莲躲在霍殇背后,拽拽他后腰带:“那小孩儿是被暴毙的邪修的残魂惊着了,那玩意儿凶得很,除非他跟着您,否则好不了。” 霍殇神色微顿:“你能看见?” 重莲嗯了一声:“老惨了,是个老太监,吃鱼的时候活生生被鱼刺刺穿了喉咙,伤了声带,求救都叫不出声。 他想开门,可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鱼刺吞了下去,又刺穿了胃,疼了仨时辰才死。” 霍殇听着都觉得凶戾,转头看看花瓣儿般娇嫩的小姑娘,却见她满眼只有乐子,半点儿没有被惊到的意思。 这小女子,是真有天胆。 重莲撺掇他:“咱们进去看看?您一到,龙气护体,那小孩儿马上就不哭了。” 霍殇向来不喜欢来太后宫中,更不爱凑热闹,但不知为何,被重莲软乎乎的一撺掇,竟真生出了几分乐子人的心态来。 他迈开长腿往寝宫去,之前不动的太监宫女们马上阻拦。 “圣上您不能进去!” “那可是太后的寝宫!” “小殿下今日受了惊吓,您再进去,把他吓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重莲算是看出来了,这太后确实十分忌惮霍殇,却因为某种原因看不起他,上行下效,才纵得这帮子奴才敢蹬鼻子上脸。 霍殇神色淡淡:“拖出去。” 话音落下,门口的亲卫立刻如狼似虎进来,将说话的三个人捂住嘴拖走,听动静,大约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开口了。 其他人见状,这才想起来他的恐怖,哆哆嗦嗦不敢阻拦。 霍殇畅通无阻地进了太后的寝宫,入目就见霍勤浩正瞪着眼睛盯着墙角的位置,哭吐了也停不下来。 这小孩儿平日里生龙活虎,霸道凶残,这会儿却跟个鹌鹑似地浑身发抖,鼻涕,眼泪,呕吐物,折腾得到处都是。 在重莲的视角里,随着霍殇进来,那蹲在墙角,张着血盆大口的冷白皮的老太监,立刻合上嘴巴,顺着窗户缝儿跑了。 太后见霍殇跟看落水狗似地看她的宝贝孙子,登时大怒:“皇帝你……” 话没说完,就见孙子陡然放松下来,脸上没有了害怕的表情,呜哇哭着抱住了她,指着霍殇尖利地嚎叫起来。 “快让他出去!我不喜欢讨债鬼!” 重莲看着鼻涕眼泪糊一脸的熊孩子,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臭小孩儿就该被鬼吓得嗷嗷哭! 太后冷着脸:“没听见吗?皇帝快出去吧!你命硬克亲,是来讨债的恶鬼投胎,别吓到了浩儿!” 重莲拉住霍殇就走。 熊家长活该被熊孩子折腾! 第015章 我夫君他养胃了 重莲不喜欢太后看向霍殇的目光,更不喜欢她冲霍殇说的话。 她冷着脸握住霍殇的手,拉人就走:“谨遵太后凤命,我们不打扰了。” 一路扬长而去,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那熊孩子嗷一嗓子,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不用回头看,她都知道是那老太监又回来了,蹲在墙角,掏出了胃来让霍勤浩观赏。 太后不明所以,心疼得大喊大叫:“要是浩儿出事,我要了你们的命!” 她冷笑一声,脚步迈得更快了,到了寿安宫门口才停住脚步,叮嘱霍殇: “您最近都不要来这儿!” 霍殇低头看看她牵住自己的小手,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 只是他自己都不在意的小嫌弃罢了,她倒是生气得厉害。 重莲晃了一下他的手:“圣上?兄长?” 霍殇点头:“朕平日也不来她宫里。” 重莲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乳腺通泰:“算计皇帝的因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那邪修为了减轻自己残魂的反噬,必然会凭借本能,往死了吓那小子,以此来折磨太后,进而减轻自己的反噬。 普通大师根本超渡不了老太监,厉害的正经大师能看出因果,太后怕泄露阴谋不敢请,即便请了,人家也只会叫她把孩子放您这儿。 她要是能找到厉害的不正经邪修,那更好,您只管让人盯着那孩子。 他若是忽然好了,直接拿下新到他身边伺候的人,必定是个邪修,太后就是给咱送菜呢!” 她愉悦地笑:“您可千万别答应帮她带孩子。” 霍殇自然不会帮太后带孩子,也早就看透了太后打压他的小手段。 虽然他并不在意与太后的口舌之争,但被重莲郑重维护,感觉也不错,连日来的阴郁心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思索片刻,提醒道:“太后出身大贵族世家,薛氏一族是文臣之首,先后出过三个皇后,生下过两代帝王。 她忌惮朕手里的兵权,不敢太放肆,又向来以女子表率自诩,只要你别被她抓到把柄,别违背宫规,轻慢她也无妨。” 重莲知道他这是在提点自己,认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轻重。 霍殇想起今日太后的种种反应,打量她:“太后为何选你?” 重莲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暂时相信了,是太后送她进行宫,替换了本该伺候他的小宫女。 她既知道霍殇对心腹用人不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不会提韩纪云。 她努力思索编撰理由:“大概是因为我实在漂亮,足以让您跟心腹爱酱争风吃醋吧。” 霍殇:“……” 他觉得“心腹爱将”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怪怪的,睨了她一眼:“过分矜骄。” 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长得太好,性子也讨喜有趣。 至少,在知道她是韩纪云妻子之前,他是真动了把人教好了规矩,留在身边的念头的。 他目光微微下滑,本是琢磨她腹中是否会有孩子,却被迫半道儿截停在她胸口上。 重莲立刻捂住胸口:“您正经点!兄!长!” 霍殇敬她是大才之人,自然不会狎昵,但见她这般防备,心里生出几分不满: “不是你当初扒着朕叫宝贝的时候了。” 重莲脸热,她承认当时被药和纯净龙气迷昏了头,但,她试探和离的床搭子申请已经撤回,就再不会重发一条了。 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在打工人和上司上,不想让男女关系这种不稳定因素打破好局面。 更何况,她还得还原主的债,跟韩纪云保持稳定纯洁的夫妻关系,必不可少。 重莲眉眼认真:“您自己说的,金口玉言,不许我和离。之前是意外,往后再搞婚外情,可就不道德了。” 霍殇耳尖子微动。 婚外情这个词…… 他神色淡淡:“你懂分寸,能够跟纪云好好过日子,朕很欣慰。”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到底多了一份好奇:“你与韩纪云已经成婚半载,为何还是完璧之身?” 重莲心中划过一丝冷笑。 为什么? 明面上,是韩纪云心疼她在教坊司受苦,亏损了身子,想让她好好休养。 实际上,人家是为真爱守身如玉呢。 她压低声音:“圣上询问,不敢说假话,其实就是……他不行,他养胃。” 霍殇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但看着重莲花瓣似的脸蛋儿,精致娇贵的五官,脑海中闪过的她不用刻意就透出来的入骨风情…… 他向来不喜人碰触,却对这小女子食髓知味。 韩纪云痴迷她,为她连连犯错,若非养胃,怎会不动念? 霍殇眼中滑过怜悯:“朕竟不知纪云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顿了顿,想起她对男女之事似乎有些莽直,交代道:“莫要声张外露,男子对这方面大都敏感。” 重莲心里哈哈哈笑翻了,面上也跟着露出怜悯之色:“您放心,我心疼他,与他情同姐妹,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他的。” 霍殇:“……” 他揉揉眉心:“回去多读书,嘴不要这样促狭。” 重莲乖乖应了,等霍殇走了,便进了康安宫,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上,一一思索今日的言行。 她刻意展露出了自身容貌优势,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了驱邪的本事和机敏清晰的头脑。 霍殇几次因她的容貌想起两人厮混的事,却又因她不可替代的态度和本事,给予了她该有的尊重。 她一次又一次勾着他,在他的底线来回蹦跶,直到他如她所愿,不将她看做与他睡过的女人,而是与他阴差阳错有了因果的、有本事的大师。 康安宫门口,两人关于韩纪云的谈话,则是最后一把算计。 她坚称韩纪云不行,彻底断了霍殇潜意识里的雄竞,让他处于他碰过的女人,不会被别的男人碰的舒适区里。 她把自己的一字一句和表情动作,都一一回想了三遍,确认没有出错,这才放松下来,挤到秦太妃身边睡觉。 亲子关系不是随便认的,既然认了,就得把这妈养好。 这妈不止是妈,还是困住霍殇人性的捆妖索,只要她在一日,霍殇就不容易变成上辈子的凶残暴君。 这样,她帮霍殇渡死劫,才不会沾染上厚重因果,来世先当猪狗,再做鸡鸭。 “真是开局即炼狱啊!” 她呢喃一声,花瓣儿似的脸蛋儿渐渐涌上红晕。 “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是当时把持住,没上他就好了!” 顿了顿,又连忙摇头: “且不说他的皮相就很诱人,光是初阳龙气,都骑君难下唾手可得了,我迷糊起来不管不顾,所求无度,也是正常的!” 她顺遂了自己的道心,登时身心通泰,拉开秦太妃的胳膊,挤进她怀里,呼呼睡去。 第016章 此人在用苦肉计 第二天一早,霍殇照旧在上朝之前,先来看秦太妃。 看见碧玉守在寝宫前,他脚步微顿。 碧玉压低声音禀告:“夫人昨天晚上回来,直接就来这儿睡了。” 霍殇点点头进了屋内,见重莲窝在秦太妃怀里,睡得跟只小猫儿似的,偶尔还要拱一拱蹭一蹭。 他目光愣怔。 秦太妃丧子那年才十七岁,她整整病了半年,是看见他受伤快活不下去了,才终于振作起来。 她总是温柔如水,仿佛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他回家,管他吃喝用度,温柔地对他絮絮叨叨。 但除了他,她对谁都是看似温柔实则疏离。 重氏女…… 好像很得姨母的喜欢。 姨母连在睡梦中都紧紧揽着她,仿佛护崽的母狼。 霍殇细看姨母眉眼,发现她今日眉宇间的戾气和烦躁更少,便放心地走了。 “太妃很喜欢侯夫人,你们除了伺候,别打搅太妃跟侯夫人相处。” “是。” 但他以为的母慈女孝,真是天大的误会。 秦太妃性格偏激变态,嫉妒心强,同理心几乎没有,她亲眼看见重莲抢走了她孩子,还揍了她好几顿,怎么可能喜欢重莲? 这么亲密,实在是阴气入体,手脚冰凉,重莲挤过来,那就跟个大号暖宝宝似的,还驱邪,她这才死劲儿地往重莲身上靠。 但凡有机会,秦太妃都一定把重莲搞死搞残——除非她心爱的大儿子霍殇亲口求她。 就像是这会儿,睡饱了的秦太妃因为搂了重莲一晚上,浑身僵麻,就疼醒了。 她一低头看见个脑袋瓜窝在自己怀里,当场就炸了,阴沉沉叫人: “将这贱婢拖出去!” 以为察觉到她手脚冰凉,主动暖床,自己就会感动?这贱婢简直就是自作聪明,在找死! 但不等外面的人进来,重莲就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贱婢叫谁呢?” 秦太妃看着她那双茶色的眼睛,脑海里就冒出两个字儿来——妖孽!祸水! 她眼底的戾气冒出来,又在重莲挑眉的瞬间压下,勉强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有人耍小聪明呢。” 重莲拍拍她的小腹:“我昨晚回来的晚,困得厉害,你再让我抱会儿。” 秦太妃怕她一言不合又搞自己,阴沉着脸躺好了,瞪着眼让进来伺候的宫女滚蛋。 重莲摸摸她的腰窝:“义母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一会儿睡醒了我教您清心咒,没事儿您就好好打坐。” 秦太妃嘴唇煽动,面带嘲讽。 重莲蹭蹭她的胸口:“我救了你的命,你又成了我娘,你要是控制不住随便杀人,我会沾上恶果哦。” 秦太妃眼神动了动。 重莲闭着眼睛轻笑:“别想了,你再造孽,我也死不了。” 秦太妃见她睫毛颤抖,像是要睁开眼睛看自己,忙一把将她眼皮按下来:“我知道了。” 她挤出笑容:“我都听你的。” 重莲拥住她撒娇:“义母你真好。” 秦太妃看着怀里的娇软少女,浑身僵硬,如同抱了一条美女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母女两个拥着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霍殇吃过午饭过来,远远瞧见秦太妃正肃着脸听重莲讲话,听碧玉说是在学清心咒,就没打搅这份母女情,走了。 秦太妃心都跟着飞了。 她能不能跟小殇说,不要让这丫头进宫?! 重莲抬眼:“义母。” 秦太妃登时回神:“我听着呢,你说你的。” 她断掉的胳膊已经接回来的,按理说时间还短,应该躺着别乱动。 但她养尸十几年,体质早就异于常人。 她这会儿的恢复程度,也就只敢让霍殇的心腹来医治查看,其他太医连进都没进过康安宫。 “我能不能不学……明天再继续学?我手疼!” “义母骗我,您身体倍棒,至少还能再学两个时辰。” 秦太妃不敢发泄烦躁,咬着牙念清心咒,瞳孔却因为满腔戾气而震颤,随时都会暴走打人。 她这副鬼样子,别说是清心静气,稍微刺激刺激都能杀人。 重莲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义母真厉害,又读了两页呢!” 秦太妃察觉到她指尖仿若烙铁,颤了颤,戾气憋屈地收敛起来。 偏偏这时候,太后的心腹常嬷嬷来了。 “太后请侯夫人去寿安宫说话。” 秦太妃先是一喜,这小魔星终于要走了。 接着便是暴怒,这老货怎么看她闺女呢?! 她阴阳怪气:“你这老货是怎么进来的?本宫怎么没听见通报?” 常嬷嬷吃了一惊。秦息云怎么大白天地就发癫了?都怪老太监死得太快,不然还能问问。 她压着怒气:“秦太妃!你想违抗太后懿旨?” 秦太妃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太后娘娘训斥我,因为她是太后,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冲我大小声?” 重莲看了一眼秦太妃的眉宇,见她戾气还控制得住,就没管,翻了一页书,边看边喝茶。 谁造孽谁遭报应,常嬷嬷今日的劫难,都是她该得的。 常嬷嬷捂住脸,又惊又懵:“您疯了?” 多少年了,秦太妃对她都是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哪怕吃了憋屈,也是客客气气地还回来。 像今天这么狂野不计后果,还是第一次。 怕不是尸气蹿进脑子里? 常嬷嬷老脸阴沉:“您打我就是打太后的……” 脸面二字还没有说出口,秦太妃就抡起还好的那条胳膊,前后左右地往她脸上抽。 “打你就是打太后?你也配?你跟先皇睡过还是我睡过?” 常嬷嬷浑身发颤,想跑:“……”疯了!真是疯了! 她要是知道卧槽这两个字,一定已经尖叫出口了。 眼见着秦太妃攻击力这么强,她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秦太妃冷笑着呸了一声,要不是手太疼,胸腔里的戾气彻底崩盘,她能追出去杀了她。 重莲放下茶杯,叫了她一声:“义母。” 少女的神色娇软柔和,茶色的眼眸漂亮得很,就是里面的情绪让人辨别不了。 秦太妃皮子一颤:“我失态了,你别生气。要不,我接着念清心咒?” 她一心虚就忍不住想絮叨:“都是那老货太能叨叨,我才打了她两下,我还顾着小殇的事儿,不会杀了她给小殇惹麻烦的。” 重莲似笑非笑:“难道不是因为没有趁手的兵器?” 秦太妃后脊背发凉。这小魔星怎么知道她在想这个?! 她忙拿起清心咒:“我一心只想学东西,没胡思乱想别的!” 因为想要讨好重莲,又刚打过人爽过了,这次读得太认真,终于读进去了点儿东西。 她的神色渐渐安宁下来,乍一看跟过去还挺像。 得知常嬷嬷被打逃走,霍殇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远远瞧了一眼后院里的母女俩,才漫步到前门等人。 没一会儿,太后带着大批人马怒气冲冲过来。 见霍殇渊渟岳峙地站在康安宫大门口,身后还跟着三十多个亲兵,太后才没让太监嬷嬷们闯进去抓人。 她冷冷盯着霍殇:“皇帝一向孝顺,该不是要包庇忤逆哀家的人吧?” 霍殇神色冷淡:“谁忤逆?有证据吗?” 目光落在常嬷嬷猪头一样的脸上,微微顿了顿,迟疑了一下。 那小女子术法相术确实厉害,可骨架子小又没练武,力气并不大,能把常嬷嬷抽成这样? 他剑眉紧皱。 太后是被霍勤浩闹得头疼,人也变蠢了,用这种粗糙的苦肉计来陷害重氏女,未免太不把他看在眼中。 他冷淡抬眼:“此人不修边幅,惊扰圣驾,拖出去,掌嘴。” 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就贯彻到底。 第017章 爱护家人的男人最帅 “皇帝!” 太后脸色十分难看。 “常嬷嬷是哀家的陪嫁!” 见霍殇不为所动,她厉声呵斥禁卫:“都给哀家退下!……皇帝!霍殇!你想干什么?” 霍殇神色淡淡地站在那儿,俊美、高大,却似一尊没有情绪的神像,看万物都是刍狗。 他是帝王,贤明大度,爱护百姓,孝顺嫡母,全都是帝王心术,是为了朝堂维稳。 他能容忍太后,前提是,她别像这次这样犯贱、阴毒,无所不用其极。 等亲卫越过太后,将常嬷嬷拖下去,按押着跪在三米开外抽嘴巴子,霍殇都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瑞凤眼中全是冷漠。 “太后知道,什么叫圣心吗?” “圣心,就是朕即便没证据,暂时不能杀某些人,但只要朕想,让她死,或者生不如死,也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 太后脸色非常难看,身子也摇摇欲坠。 霍殇瞥了一眼常嬷嬷,十八掌之后,常嬷嬷满脸是血地昏死了过去。 他这时候才上前扶住太后,虽然人瞧着冷清,但态度是端正孝顺的。 “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您喜欢,朕就会留她的命,莫要动肝火,伤了自身。” 太后恨得咬牙,冷冷盯着他不吭声。 霍殇也不在意她的冷脸,强硬地扶着她进了康安宫,边走,边跟朋友聊天似地闲谈: “您谋划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想让朕与姨母相奸,很大胆,也很有耐心。” 太后只觉得后背发凉,被他扶着的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在胡说什么?哀家听不懂。” 霍殇低笑了一声:“您该庆幸这事儿没成,朕姨母还活着,朕也没残废,所以做事总还愿意讲点儿道理。” 太后冷着脸,想回宫,却被强硬地带到了秦太妃和重莲面前。 重莲正教秦太妃到关键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字一句含着特殊的韵律,引着秦太妃流转体内阴气,教导她如何驯服它。 霍殇看出来两人情况玄妙,没有出声打扰,警告地攥紧了太后的胳膊: “朕与太后先说话,等她们念完。” 太后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清心咒,满眼厌恶鄙夷。 这两个妖孽祸水,一个淫荡下贱,一个养鬼疯癫,装什么清新纯女呢? 霍殇扶着太后的大手缓缓用力,力道之大,能捏碎她的骨头。 太后脸色一白:“你想怎么样?” 霍殇淡淡道:“这是朕的母亲和妹妹,太后看不起她们,就是看不起朕。 朕希望您与她们好好相处,最好客气慈爱,别让朕抓到你害她们,找她们麻烦的证据。” 太后眼睛里都快要冒火了:“若哀家说不呢?” 霍殇把太后按着坐下来:“朕知道霍勤浩是怎么回事,太后知道吗?” 太后瞳孔一缩想站起来:“霍殇!我薛家……” 霍殇捏住她的肩胛骨:“薛家在朝堂上为朕做事,母后在后宫里替朕爱护姨母和妹妹,朕才能跟以前一样好脾气。” 太后僵硬着脸不肯服输,却陡然听见外面传来了霍勤浩的哭声。 她厉声道:“霍殇!” 霍殇垂眼看着她:“昨天朕跟侯夫人来去匆匆,这孩子都没认识姑姑,朕让他今天来认认人。” 他往门口看了一眼,亲卫们拎狗似地将霍勤浩带了进来,停在后花园的入园口。 霍勤浩才六岁,整整哭嚎呕吐了一夜,如今人都是蔫的。 直到他发现,随着亲卫靠近花园,爱整活儿的老太监犹犹豫豫不敢跟过来,他顿时就来劲了。 别看熊孩子熊,真到了需要看眼色的时候,比大人强多了。 他意识到老太监害怕霍殇和重莲,心里厌恶霍殇,瞧重莲长得漂亮,待霍殇让亲卫把他带过来,立刻连滚带爬地就往重莲那儿去。 “喂!你!抱着我!” 重莲正欣赏霍殇的美色。 男人嘛,维护家里人的时候最帅。 霍殇这前前后后冷静凉薄,一言堂压得太后毫无反手之力的样子,简直帅爆了。 听见熊孩子指使她,她询问地看了看霍殇。 她讨厌和熊孩子,但要是为了上司的事业,也不是不能忍。 霍殇还记得她昨天不高兴的样儿,睨了霍勤浩一眼。 霍勤浩掐着腰:“讨债鬼……” 霍殇冷冷道:“再学不会说话,朕把你的头塞那老太监嘴里。” 霍勤浩:“……” 他嗷一嗓子尖叫起来。 霍殇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让亲卫直接把他拎出去。 霍勤浩还没学乖,单纯地以为老太监已经走了,直到离开了霍殇视野范围,老太监滴答着口水过来,撕开嘴巴要吞他的头。 “……嗷呜呜呜!祖母救命!” 太后脸色难看:“皇帝!够了!哀家会照顾好你的妹妹和姨母,你别再碰浩儿,立刻让人送他回宫。” 霍殇对她的疾言厉色只当耳旁风,问重莲:“你和姨母在做什么?若是没结束,便继续。” 重莲把经书合上,露出封面:“在学习清心咒,义母已经能背下来了,明儿继续吧。” 因为太后在,她就没跟霍殇说秦太妃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杀人狂的事。 霍殇点点头,忽然转手把书推给了太后:“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太后不如一起学,背过了再回去看霍勤浩。” 太后脸皮一抽:“……哀家年纪大了,背不了这么厚一本书。” 重莲险些笑出声来。 罚人背课文的暴君,她还是头一次见。 忙撇开脸,把上辈子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 秦太妃面露喜色,把自己的经书也推给太后:“背我这本,我这本还有经义注释,背起来才爽呢!” 见太后面露不悦,她阴阳道:“太后不想背?也是,这又不是三从四德那些书能让太后打压女子的书,您怎么会学呢?” 太后脸皮紫涨:“秦息云!” 霍殇冷峻着瑞凤眼补上一刀:“太后不想背?那朕不送霍勤浩回寿安宫了。” 重莲瞬间破功:“噗!” 对不起。 实在不是她笑点低,而是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太后气得流鼻血了! 夜深人静,太后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睡了不到一刻钟,骤然弹起来。 不是! 那一家三口有病吧? “来人!来人!去叫韩纪云进宫见哀家!” 第018章 仿佛在玩儿叠叠乐 天还没亮,重莲就被吵醒了。 她精神状态稳定地睁眼,撑起身子看向外面。 秦太妃莫名觉得她这样子怪吓人的,不耐烦的劲儿都压了压:“谁娘死了啊这么吵吵?” 外面静了静,才传来回话:“老奴是寿安宫的,事出紧急不得不来请侯夫人,惊扰了太妃真是对不住。” 秦太妃转头看看重莲。 她这喜欢摆慈爱面孔的新闺女,撑着一只手躺在床上听动静,身上高低起伏,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得仿佛在发光。 秦太妃瞧一眼都觉得耳热。 重莲挑眉。 秦太妃忙孝顺地给她盖好被子,怼外面道:“怎么了?太后刚背过的清心咒忘了,要让我莲儿去教?” 外面的欣嬷嬷忍不住又顿了顿,最后选择忍气吞声:“是小皇孙闹着要见姑姑,他哭吐了好几回,人都发热了。” 语气虽然客气,却与威胁无异。 堂堂皇孙,因为想见你都哭发烧了,你不去,他出了事你不得以死谢罪? 秦太妃想让人把欣嬷嬷叉出去,却也知道事关皇孙,真出了事太后怕是要发疯。 她皱眉问重莲:“你想去吗?” 重莲拢拢被子:“又不是我儿子,太冷了,不去。” 欣嬷嬷忍不住开口:“侯夫人!那可是皇孙!” 秦太妃吧不耐烦:“皇孙怎么了?又不是我孙子,我想要孙子可以让小殇自己生!” 话赶话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就去看重莲的肚子。 她虽然没见着当时的场景,但那么浓厚的龙气……肚子还能没揣上? 这么一想,她更不愿意重莲去哄霍勤浩:“皇孙身体为重,你们当奴才的好好哄着,明儿一早,本宫叫莲儿去看望。” 欣嬷嬷还想再说,秦太妃直接叫人把她叉出去:“快去请太医!本宫浑身烧得滚烫!莲儿你得照顾本宫,哪儿也不能去!” 欣嬷嬷又气又恼,回宫却得耐着性子劝太后:“实在不行,就把小皇孙送到康安宫里,她们总不敢叫孩子出事!” 太后哪里舍得:“又不是他们的孙子儿子,送去了她们不管怎么办!” 床上,眼下青黑,如同熬夜僵尸似的霍勤浩扭动着身体,沙哑着嗓子哭嚎:“我要见那个美人姑母!我要跟她睡一起!” 他哭着,哇哇又干呕起来。 太后心疼死了,哄了半天都不行,咬牙道:“就按照你说的办!” 好容易把穿得厚厚的霍勤浩送走,她站在宫门口捂住心口,满脸阴鸷: “让韩纪云再谋划一次!哀家要亲自抓奸!看那对儿狗男女日后还能不能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 欣嬷嬷苦笑:“暗中色供,明里得好处,跟把事情闹大,让人耻笑他戴绿帽,完全是两回事啊,他恐怕不肯。” 太后冷笑:“他不肯,难道那两个就不勾搭了吗?霍殇既然没废,他对重氏女食髓知味,暴露奸情不过是早晚的事。” 就重氏女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她不信霍殇忍得住! 她阴沉冷笑:“韩纪云野心极大,只要好处给得足,让他给那两个人把门,他恐怕都能同意!你只管告诉他哀家的意思。” 欣嬷嬷:“……是。” 与此同时,康安宫中,秦太妃和重莲相拥而眠,挤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得酣甜。 忽然,外面传来小孩儿沙哑难听的哭叫声,由远及近。 母女俩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碧玉匆匆禀告:“寿安宫的人把小皇孙塞门里就跑了,说明天来接。” 秦太妃大怒:“她们竟然这么不要脸!” 重莲也是哭笑不得,揉揉眉心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团吧好,扬声道: “洗干净,灌了风寒药,拿被子包好了带进来吧。” “是。” 秦太妃不高兴:“干什么要让他进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看重莲的肚子。霍勤浩自私暴躁,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万一伤到里面的胎了呢! 重莲摸摸她的头发:“乖啊,一会儿咱们睡床他睡地。” 秦太妃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愉悦地笑了起来。 少顷,霍勤浩被整理干净带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要打死强洗他的奴才。 重莲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闭嘴,或者出去,你选一个。” 霍勤浩想颐气指使让重莲赶走老太监,但见她神色淡淡,竟跟霍殇一样的吓人,就没敢。 他捂住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时不时神经质地猛回头看门口,脸色发青,身上发抖。 重莲瞥了一眼钻进门缝里,探头偷窥的老太监,虚空挥了一下手。 “啪!” “滋——” 仿佛肉放在热铁板上,老太监嘶吼着消失了。 重莲打了个呵欠:“睡不睡?” 霍勤浩眼睛都亮了,他青黑的眼袋上挂着两泡泪,连滚带爬地往重莲跟前跑。 重莲抬手:“停。” 霍勤浩才不管她说什么,莽着劲儿往想往她身上扑。 碧玉快步上前拽住了他。 重莲声音微冷:“再有下次,就把你丢出去喂老太监。” 霍勤浩顿时蔫了,瑟瑟发抖地看着她:“我,我听你的话!” 重莲拿下巴指了一下地面:“躺下,闭嘴,睡觉。” 霍勤浩张嘴:“我……” 重莲眯眼:“别再让我听见你弄出动静。” 她明明长得好看富贵,柔弱娇嫩,霍勤浩对上她的眼睛,却只觉得害怕,莫名就不敢违逆,乖乖在床边地上躺下。 重莲闭上眼睛,打了个呵欠窝进秦太妃怀里:“碧玉,锁门,吹灯,睡觉。” 霍勤浩一开始还是怕的,可始终不见老太监进来,他就渐渐睡着了。 半中午,太后就匆匆过来了。 见重莲和秦太妃亲亲热热地看书,却不见霍勤浩,她登时就沉了脸:“浩儿呢?” 秦太妃冷笑:“太后质问你家奴才呢?耍威风跑错了地方吧!” 太后大怒:“哀家在问重氏话!” 秦太妃摔了书,挡在重莲面前:“怎么?昨天没背够书是吧?” 两个女人没有一个要息事宁人的,眼看着矛盾就要升级。 “娘娘息怒。”站在太后身边的俊美青年温声开口:“莲莲一向心善,喜欢孩子,必然不会不管小皇孙。” 他声音如同昆山玉碎,温柔甘冽,语气温润安宁,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太后神色微缓:“哀家关心则乱,并非要跟你们母女为难。” 秦太妃冷笑了一声,阴阳道:“我明白,您为了您宝贝孙子,就跟我为了我闺女一样,随时都能发癫咬人。” 太后和秦太妃言语交锋的时候,重莲的目光落在了那俊美儒雅的青年身上。 韩纪云。 原主的人渣老公。 她殷红的眉心痣一瞬间红得仿佛要滴血,绵密的刺痛瞬间变成钢针入脑,让她直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去屋内给秦太妃拿东西的霍殇见了,剑眉紧皱地迈开大长腿,快步到了她身边扶了她一下。 与此同时,韩纪云也面露担忧之色,不顾规矩快步冲来。 他的手慢一步地落在了霍殇的手上。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了愣。 重莲垂眼看着自己胳膊上两只同样好看的大手,一个挨一个,骨节分明,青筋蹦起,仿佛在玩儿叠叠乐。 第019章 孩子该跟谁的姓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扶住了重莲。 身为老公的那个慢了一步,于是妻子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别的男人怀里。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便齐齐顿住了。 重莲眼睛微微眯起。 哦吼。 这气氛可真微妙。 霍殇看了一眼韩纪云。 韩纪云也看了一眼霍殇。 短暂的一眼之后,韩纪云猛地收回了手,跪下请罪:“臣冒犯!” 霍殇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撒开重莲,走到了韩纪云身边,将他扶起来: “你我君臣之间,何必如此?” “圣上……” 两个俊美青年携手而站,气氛莫名和谐。 被抛下的重莲没忍住上前两步,凑近了看细节。 哦吼。 两人执手相看,两两相望。 霍殇幽深清冷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幽暗难辨。 韩纪云温润柔和的眸子里则盛满了欲语还休……欲言又止的无奈、惭愧等等忧思。 这君臣之情,是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那种吧? 原谅她一个读书人瞬间浮出不该有的念头,实在是这俩男人,都长得太好了,还彼此拉着手撒不开…… 关系又那么的复杂和刺激! 心爱臣子送上妻子为哪般?只因我是男子,不能为生儿育女,就为你挑选基因最好的女人,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的眼神太热烈,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眯成了弯弯的狐狸眼,霍殇如芒在背,转头,眯眼。 “侯夫人在想什么?” “在想孩子……”该跟你们俩谁姓!啊不是! 重莲眼见着两个男人神色都不大对,忙撤回重说:“孩子在屋子里睡着呢,太后别担心。” 太后神色和缓,匆匆去看。 两个俊美男人的目光,则默契地落在了重莲的小腹上。 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 霍殇眉头微皱。 重莲意味深长。 韩纪云……他想起来行宫中没用上的绝子药,心里就恶意翻涌。 他迅速压下恶意,温柔又担忧地看向重莲:“莲莲……” 他没忍住顿了顿。 之前匆匆一瞥不觉得,如今靠近了细看,只觉得妻子的眉心痣红得妖冶。 她本就长得好,点上这样的痣之后,越发迤逦妖冶,美得不似真人。 即便他对她丝毫没有男女之情,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喜爱和深情。 他快步走到了妻子身边:“听闻你救驾受了伤,我一直很担心。” 他长着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儒雅温柔,身材修长,凤眼薄唇高鼻梁,气质清贵高洁。 他最出彩的就是那双凤眼,大而清澈,明亮有神,睫毛很长,典型的看狗深情眼。 任何一个女子都很难抗拒这样一个美男子的温柔深情,可重莲看着他的脸,就觉得脖子疼。 他当初可是徒手勒断了原主的脖子。 人的骨头很硬,他能做到那种地步,可见对原主有多厌恶,多恨。 明明这小绿帽子是他自己哭着闹着非要戴的,到头来,却怨恨原主让他蒙羞。 重莲目光激动又忐忑地看着他:“你来了!” 在接触到他的手之前,又猛地缩回了手,下意识看向霍殇,然后忍不住撇开脸,还摸了摸眉心痣。 这一系列动作情态,让本就在意她眉心痣的韩纪云,彻底将那枚眉心痣,当做了她跟霍殇之间的情趣。 那一瞬间的屈辱、愤怒,发酵膨胀到了顶峰。 他忍不住看向了霍殇。 霍殇:“……” 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成了这对儿夫妻奇怪交流中的一环,却一时间无法分辨出什么。 当日他被药烧糊涂了,真正开始看重莲的脸的时候,就是被她抵住胸膛不得进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发现身下女子除了身上皮子漂亮,连脸都是世间少有的矜贵明艳。 当她睁开眼,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情绪,给她整个人增添了诱人探索的神韵,引人攀折,让人食髓知味。 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重莲身上。 重莲从他好看的瑞凤眼中,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情绪。 韩纪云这个玩意儿,真的是晦气啊! 她好容易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让他渣滓一搅和,瞬间一朝回到解放前。 霍殇,必然是又想到了她叫他宝贝儿时候的不见外了。 试问他一个霸道帝王,真动了心思要一个女人,在这种封建王朝,会得不到? 如果他总是看到她就想到她鬼迷日眼的模样,还能直视她大师的身份吗?早晚他会生出将她纳入宫中也能用的心思。 她眼底浮出戾气,花瓣儿似的白皙脸蛋儿上却露出犹豫的情绪: “纪云,我有一件是想告诉你,你能不能……别生气?” 韩纪云心脏猛地跳了跳。 莲莲怯懦胆小,难道是兜不住奸情,这便要当着圣上的面儿跟他坦白了?! 他一把攥住重莲的手腕:“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说!”如果现在就暴露他知情,日后怎么好意思接帝王给的弥补? 重莲借着反手挣扎的劲儿,虚空画了一个倒霉符,推进了他体内。 这只是个小符篆,顶多就是吃韭菜塞后槽牙,路过鸟拉屎上头的程度。 她仿佛被捏痛了:“你先撒手!纪云你弄得我好痛!” 她脸色有些苍白,让人瞧着便心生不忍。 霍殇皱眉,只是不待他说话,秦太妃就炸了:“你怎么回事?想捏断她的手吗?” 她劈手就往韩纪云的手腕上抽,韩纪云吃痛,便松开了手。 就是这么寸,他往后退的时候,脚下踩到了石子,身子往后仰,霍殇鬼使神差地扶了他一把。 就是这一把,就扶出了大问题。 霍殇正巧抓住了韩纪云的衣带,这一把没抓住人不说,还将他扯了个春光乍泄。 韩纪云跌坐在地上,胸襟大开,露出来的白皙胸肌上草莓朵朵,可见战况之激烈。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安宁侯爱重氏女爱得癫狂,直恨不得哐哐撞大墙,怎么会在媳妇儿失踪之后,搞出来这么热烈的草莓园? 霍殇眉头紧皱,看着韩纪云的目光第一次透出了冷意和怀疑。 韩纪云瞬间僵直,如坠冰窟。 第020章 我夫君他实惨 宫女太监们看韩纪云的神色都很古怪。 韩纪云却无暇顾及,他被霍殇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冷。 霍殇六岁丧母,八岁被丢到邻国当质子,十三岁回国的时候,却是拎着邻国皇帝的头,带着三万重甲铁骑突围杀回来的。 朝中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整合边军,反身直攻到了敌国国都,杀得对方皇室只剩下一个三十岁的窝囊废,才施施然带着敌国臣服大庆的国书回京。 那次的仗打了一年,十四岁他回来的时候,三十万铁甲军直接围拢了皇宫。 朝中大臣无不畏惧拜服,先皇惊惧地直接封他为亲王,不到半年就又立他为太子。 又是半年后,先皇驾崩,他便登基为帝。 世家家主之间有一则流言,说霍殇六岁弑母十五岁弑父,是十世的讨债恶鬼占身,克父克母,乃祸世妖孽,天煞孤星,早晚会将庆国覆灭。 可谁真的敢把这话放在明面上说?谁又敢借此让他下台? 这些年来,他给了脸却没要的,坟头草都长到了九族头上了。 他是用人不疑的雄主,可也是杀人不住眼的霸主。 正因为如此,色供的时候,自己只敢给他干净的处子。 原本没有人会怀疑自己色供,是因为他营造爱妻人设够癫狂,一旦这个人设崩盘…… 韩纪云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眼眶都泛出湿红的泪意:“圣上!臣……” 他对上了霍殇深不见底的眼,那双眼平静无波,似乎在耐心等他解释,只有身处目光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危险。 “臣……臣……惭愧……” 韩纪云竭力思索着借口,却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狡辩,完美的爱妻人设都挽救不回来了。 “臣这是……” 他浑身发冷,忍不住又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怎么办? 如今该怎么办? 霍殇眉头微皱,神色越发冰冷。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不了解这个年少时候的友人。 韩纪云他在心虚,惶恐,甚至是绝望。 可就算是他违背了对挚爱妻子的诺言,也不用对自己这般惶恐,除非…… 韩纪云浑身僵冷:“圣上!” 可打断霍殇的思路又如何?他还是想不出怎么自救破局! 绝望之际,他见重莲快步走到了他身边,匆忙给他遮掩住衣襟,艳绝牡丹的白皙脸蛋儿神色严肃: “你又跟张喆喝酒了?” 韩纪云一愣。 重莲漂亮的桃花眼被怒意熏红,长长的睫毛和天然湿润的眼眸,让她看起来像个强忍怯懦、张牙舞爪保护丈夫的勇士。 饶是韩纪云思绪混乱,也不由为她的担忧而动容:“莲莲,你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好吗?” 霍殇看向重莲:“你看出了什么?” 他记得张喆。 那人跟韩纪云是发小,每次打仗都给韩纪云当冲锋。 他如今是四品中郎将,在禁军做事。 难道是张喆带着韩纪云去嫖了?韩纪云是酒后失身? 见韩纪云一直示意重莲不要乱说话,他皱眉:“纪云,朕在询问安宁县主。” 韩纪云跟霍殇一样,也以为重莲提张喆,是要说两人一起喝花酒的事儿,苦笑道: “她女人家爱乱想,圣上别听她乱说。自莲莲进门,臣再没有跟张喆去过烟花场所。” 他不想拿这个当借口吗? 实在是因为真的没再去过,根本经不住查。 莲莲还是太年轻,想替他遮掩的心是好的,却太蠢笨。 霍殇神色冷淡:“朕说了,问的是安宁县主。” 韩纪云不明白霍殇到底在坚持什么,莲莲被带进宫里伺候,怎么可能会知道宫外面的事? 他轻扯重莲袖子,想跟他摇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忽觉头顶一阵温热。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头顶。 空气再一次凝固,然后有人忍不住吭哧笑出了声。 秦太妃捧腹大笑:“你乱搞遭报应了吧?鸟都往你头上拉屎!” 韩纪云:“……!!!”竟然是鸟屎?!!! 韩纪云他不可置信,温润如玉的俊美可人儿,抬起手又放下,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霍殇都被他这一出出的搞得无奈:“朕让人带你去收拾。姨母,您就别笑话他了,事情查清之前,不可下定论。” 秦太妃冷笑了一声,扭身回去看清心咒。 韩纪云哪里敢走,唯恐重莲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可一张嘴就咬到了舌头。 他错失了先机,等回过神来再想说话,已经被带走了。 他三步两回头地往回看,就见霍殇和重莲在一起,男的高大俊美,女的娇嫩清贵,仿佛一对儿璧人。 两人离得很近,重莲对霍殇说了什么,霍殇猛地朝着他看了过来,神色震惊中带着……几分怜悯。 韩纪云抓心挠肺。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到底说什么?! 可再回头,视线被墙壁阻拦,什么也看不到了。 正殿里,霍殇震得回不过神来:“你确定没有看错?” 重莲白皙的脸上压抑着怒气:“他刚一露面,我就看见他面相不对。 他的夫妻宫赤红带暗,印堂还发黑犯小人,明显被不正当的关系缠身,且三天内才刚苟合过。” 玄门规矩大,只要算了,要么不说,说了就得说真话,但没规定必须得全部说出来。 韩纪云的确三天内才跟人睡过,但睡的明显是个女人,且有珠胎暗结之相。 他也的确犯小人,这小人跟他关系极近,一直觊觎他,且常常偷腥得手。 她详细看过原主的记忆,喜好南风、忽然有一天暴毙的、经常跟在韩纪云身边的人,就只有张喆一个。 张喆是韩纪云挚友,也是他心腹下属。 韩纪云连cpu原主的事儿,都交给张喆一起办。 张喆每次见原主,都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直恨不得将女支女两个字直接烙印在原主脸上。 重莲不止是想教训韩纪云。 张喆,也在原主想杀的复仇名单里。 她眼含怒火地给张喆补上最后一刀:“张喆喜欢养年纪不大的少年娈宠,我见过其中跟一个,跟纪云长得极像。 可我想跟纪云说的时候,却发现那孩子已经死了。 我曾经委婉地提醒过纪云,张喆杀孽太重,心思不纯,可那是他的袍泽兄弟,他只觉得我连他兄弟的醋都吃。 现在好了,之前吃小亏,现在吃大亏,真被人家给上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忧心忡忡看向韩纪云消失的方向,求救似地询问霍殇: “这是他跟张喆的第一次,对吧?” 这询问,令人发聩,震耳欲聋。 第021章 你们就是想找我上户口 安宁县主就是重莲。 重莲跟皇帝过,他不行? 韩纪云觉得自己好像没睡醒,不然怎会听不懂皇帝的话? 他张开了嘴想要辩驳,却发现庆元帝目光深不见底,面上虽然带着怜悯,眼底却是令他恐惧的幽深墨色。 他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瞬间清醒过来。 是的! 他不行! 他养胃! 否则他怎么会放着如花似玉的妻子,让她半年了都还是个处子? 他是被男人给折腾了,坑了,害了! 否则,他怎么解释他明里暗里都没有相好,更言之凿凿对重莲一心一意,却满身都是痕迹? 他的莲莲说得对。 他不行! 他被欺负了! 韩纪云脸上青青紫紫,眼底浮起屈辱的湿润:“圣上您,您别说了!” 他用袖子遮住了脸,羞愧得没脸见人。 霍殇觉得这年少友人挺可怜的,自己不行,被男人欺辱了,媳妇儿还被他这个朋友给睡了。 他生出几分歉意:“此事不好张扬,你想怎么处置张喆?” 韩纪云再次陷入两难之地。 张喆不止是他的心腹,还是跟太后和薛家连接的纽带,传信通道。 张喆要是废了,他就相当于失去了在宫中的耳目。 可要是不动张喆…… 韩纪云不想再想下去。 他不想从爱妻却无能为力,变成喜欢男人,所以娶了个美人来遮掩。 他艰涩道:“臣……臣不想再想起昨天的……事……” 霍殇沉声道:“无论男女,都不该以强迫手段辱人清白,朕会将张喆派往边疆戍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韩纪云心脏一痛:“他……” 再培养一个四品中郎将,得废多大的功夫? 他心疼到简直不能呼吸! 霍殇微微顿了顿。韩纪云怎么好像还舍不得…… 他看向韩纪云的胸口,仔细回想,那些痕迹好似都是他乖乖躺着让吸出来的,可不像是有挣扎的痕迹。 难道韩纪云长久养胃,竟变了喜好? 韩纪云心里咯噔一声,压着情绪,苦笑道:“希望您不要怪我优柔寡断,当年一起争战的同袍已经去世很多了。我总觉得……生死之外的事,不该让他落到那种地步。” 他还是试图再挽留一下。 但霍殇已经从重莲那里听到了别的东西。那个张喆,夫妻宫狭窄有瑕,眉宇带煞,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已经祸害了好些军中下属。 霍殇不忍告知韩纪云,他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他当良家美男耍,淡淡道:“此事朕已经有了决断,你不必忧心。” 顿了顿,假惺惺道:“朕让太医给你看看,或许能治好你,日后也好绵延子嗣。” 这话说的,有点儿心虚。 重莲说过,韩纪云就是个断子绝孙的面相,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勉强有了也养不住。 韩纪云毕竟年少时就跟着霍殇征战,他一瞬间心虚就他偏偏敏锐地看见了。 韩纪云胸膛猛烈起伏了好几下,想起之前重莲忽然提及孩子,顿时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 皇帝想干什么? 假装治好了他,好给奸生子上户籍吗? 想到昨日挚爱软语相求的话,还有太后的命令,他生生吞下这口屈辱,艰难地挤出笑容: “求圣上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臣,并非一般的不举,而是天阉,生下来就有问题,治不好了!” 让一个男人在妻子奸夫面前说不行,哪怕他不爱妻子呢,都欺辱得眼泪长流,哽咽难言。 霍殇慧眼如炬,看得出韩纪云是真情实感,叹了一口气:“朕会替你留意。” 韩纪云跪在地上,感动得泣不成声:“谢圣上!”他竟这样无耻,非要让我给他的孩子上户籍! 霍殇快步过来扶起了他:“纪云,你一定要振作,朕还需要你做左膀右臂。” 韩纪云哽咽应下:“好!臣!臣定然知耻后勇!” 两人执手相看,一个真心歉意,一个满腔屈辱。 既然解开了误会,两人整整仪态出来,韩纪云憋屈得发狂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圣上刚刚说,这些都是莲莲告诉您的?这,她在宫中养伤,怎么会知道怎么多?” 霍殇疑惑:“怎么?你不知道她精通相术,会给人看相吗?” 韩纪云脚下一滑:“什,什么?” 霍殇又捞了他一把,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就在手边,他竟然没捞住。 韩纪云一脚踩空了台阶,脸朝下摔了下去。 霍殇:“……” 韩纪云忍痛爬起来:“臣失仪,臣……” 霍殇无奈:“纪云,你最近好像很倒霉,去佛寺里烧烧香吧。” 韩纪云见鬼似地看着他,又连忙垂眼,不敢冒犯。 这还是神鬼不忌,不信神佛的庆元帝吗? 他一个拆了京城上百佛寺,只留下三座供百姓消遣的人,竟然说让他去拜佛消灾? 他也是第一次色供皇帝,看着睡了自己妻子就性情大变的帝王,一个人觉得挺无助的。 他勉强维持着君子仪态:“臣遵旨。……您刚刚说,莲莲她会算命?怎么会?她胆小怯懦,只会算账本,怎么可能……” 他忽然顿了顿,骤然想起来,就在他送重莲去行宫的前两天,她好像真的在看什么阴阳算术的民间话本。 他心中充满了荒诞。 那些不过是骗人的民间故事啊! 重莲总不能是从那些耸人听闻的小故事里悟道了吧?太可笑了! 他忙跪下请罪:“圣上明见,莲莲她家中出事之后就越发胆小怯懦,总想讨好别人。 她确实在家中看了几本志怪故事,贸然开口编谎话来骗您,也是想讨好您,太惧怕您的缘故,她都是胡说的,您千万别信!” 重莲假借担忧,过来找韩纪云和霍殇,转过弯儿就听见他说这话,顿时被气笑了。 她自入玄门之后,要么不算,只要算了就绝对实话实说,他竟然说她是在胡说? 她冷着花瓣儿似的白皙脸蛋儿,下巴微扬地朝着韩纪云走过来: “夫君你眉弓起三角而浓密,夫妻宫窄小,是天生的克妻相,做你的妻子必定历尽艰难,最后不得好死。 再看你双眼下面泪堂处,只有一道横纹,这横纹纤细,若隐若现还头粗尾巴细,几近消失。 说明你命中只有一子,这孩子胎里不足,身体不好,一定要有超出常人的细心耐心小心,才能将孩子养大,否则便是年幼夭折。” 韩纪云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重莲清冷着脸言之凿凿,哪怕她说得再好,也只想冷笑。 呵。 都是无耻下贱的计策! 狗男女,一个想让他上户籍,一个用这种危言耸听的话,让他对奸生子小心翼翼半点儿不敢放松! 狗男女! 欺人太甚! 第022章 狗男女无耻下贱 让一个男人在妻子的奸夫面前说不行,哪怕他不爱这妻子,都屈辱得眼泪长流,哽咽难言。 霍殇从没见过韩纪云的眼泪这样多,将他扶起来,安慰道: “天下之大总有名医,朕会悄悄替你寻找解决之法。” 韩纪云感动得泣不成声:“谢圣上!”他竟这样无耻,非要让我给他的孩子上户籍! 霍殇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纪云,你一定要振作,朕还需要你做左膀右臂。” 韩纪云哽咽应下:“好!臣!臣定然知耻后勇!” 两人执手相看,一个真心歉意,一个满腔屈辱。 韩纪云忍辱讨好,说起当年一起征战的趣事,引得霍殇神色渐缓,两人相挟而出,气氛温馨。 韩纪云趁机打探:“圣上刚刚说,这些都是莲莲告诉您的?这,她在宫中养伤,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霍殇疑惑:“怎么?你不知道她精通相术,会给人看相吗?” 韩纪云脚下一滑:“什,什么?” 霍殇又捞了他一把,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人就在手边,他竟然没捞住。 韩纪云一脚踩空了台阶,脸朝下摔了下去。 霍殇:“……” 韩纪云忍痛爬起来:“臣失仪,臣……” 霍殇无奈:“纪云,你最近好像很倒霉,去佛寺里烧烧香吧。” 韩纪云见鬼似地看着他,又连忙垂眼,不敢冒犯。 这还是神鬼不忌,不信神佛的庆元帝吗? 他一个拆了京城上百佛寺,只留下三座小庙供百姓消遣的人,竟让自己去拜佛消灾? 韩纪云也是第一次色供皇帝,看着睡了自己妻子就性情大变的帝王,他觉得一个人非常无助。 他勉强维持着君子仪态:“臣遵旨。……您刚刚说,莲莲她会算命?怎么会?她胆小怯懦,只会算账本,怎么可能……” 他忽然顿了顿,骤然想起来,就在他送重莲去行宫的前两天,她好像真的在看什么阴阳算术的民间话本。 这太荒诞了! 那些不过是骗人的民间故事! 莲莲总不能是从那些耸人听闻的小故事里悟道了吧?! 他忙跪下请罪:“圣上明见,莲莲她家中出事之后就越发胆小怯懦,总想讨好别人。 她确实在家中看了几本志怪故事,贸然开口编谎话来骗您,也是想讨好您,太惧怕您的缘故,她都是胡说的,您千万别信!” 他言之凿凿,被过来寻他的重莲听了个正着。 她登时气笑了。 自她入玄门之后,要么不算,只要算了就绝对实话实说,从不胡说八道,更不会编瞎话骗人、讨好人。 她冷着花瓣儿似的白皙脸蛋儿,下巴微扬地朝着韩纪云走过来: “夫君你眉弓起三角而浓密,夫妻宫窄小,是天生的克妻相,做你的妻子必定历尽艰难,最后不得好死。 再看你双眼下面泪堂处,只有一道横纹,这横纹纤细,若隐若现还头粗尾巴细,几近消失。 说明你命中只有一子,这孩子胎里不足,身体不好,一定要用超出常人的细心耐心小心,才能将孩子养大,否则便是年幼夭折。” 韩纪云听着她危言耸听,只想让她赶紧闭嘴。 他在庆元帝面前看似进退得当,有君子风范,实则战战兢兢,字字斟酌,她怎么敢就这么胡言乱语的? 哦! 又提子嗣! 原来是为奸生子提前安排好一切! 呵。 都是无耻下贱的阴谋计策! 他绷着脸:“莲莲,跪下,请罪!” 狗男女,一个想让他上户籍,一个用这种危言耸听的话,想让他对奸生子小心翼翼半点儿不敢放松! 狗男女! 欺人太甚! 重莲走到了霍殇身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韩纪云,娇嫩白皙的脸上一片淡泊平静: “我自入玄门,便守玄门规矩,要么不算,算了就会说真话。纪云,我好意提醒还不收你钱,你为何要在兄长面前诋毁我?” 她没说谎,韩纪云就是只有一子的命。 上一世,韩纪云始终没有碰过原主,反倒是把外面情妇生的孩子带回来,充作养子。 韩纪云自己也疼爱孩子,但他的疼爱无非就是教育教训,真正将孩子养大的,是原主。 那孩子胎里不足,连奶娘多吃几口辣椒,都能让他上火拉不出屎,险些憋死。 是原主小心翼翼一点点将屎抠出来救了他的命,自那之后,更是日夜悬心,小心翼翼将他养大。 这一世,重莲可不会给渣男养孩子,以渣男和他那姘头的性子,能把孩子养活吗? 她看得分明——他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那孩子他养不活。 她眼神悲悯,仿佛垂怜世人的九天神女,可眼底实际上没有任何波动。 算命之人看得太多,早就拥有一副铁石心肠。 更何况,上辈子韩纪云来勒死原主之前,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来劝她赶紧死,免得脏污了府中清誉。 大人渣生出来的小人渣,按照他既定的命运早死,挺好的。 重莲见韩纪云脸色实在是难看,叹了一口气将他扶起来: “好了好了,你骤然知道自己命不好,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有的,我不跟你置气,兄长他也不会听你胡说的。 你别怕,总归你还有机会。等孩子来了,只要你小心谨慎地伺候照顾着,也还有五成的机会能将他养大。” 韩纪云险些给气笑了。 亏她这半年来对他掏心掏肺,处处小心伺候着,连饭食都亲手做,这才几天,竟为了奸夫奸生子,诅咒他的孩子早死。 他深深看着她:“莲莲,你变了。” 重莲疑惑地歪头:“是吗?” 她看了一眼霍殇,露出甜蜜的微笑:“我得了机缘,已经入道了,大概是更能看透世事了吧。” 霍殇:“……” 他满脑子都是纯净龙气这几个字,喉咙痒痒地咳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韩纪云被她和霍殇明目张胆的勾搭气笑了,拢在袖袍下的指尖都在颤抖。 无耻! 无耻之尤! 霍殇见韩纪云明显没听进去,想着他若是天阉,那真有孩子绝对是祖宗积德,提醒道: “安宁县主算得很准,若你真有了孩子,最好听她的话,一定万分小心。” 顿了顿,到底觉得亏欠兄弟: “到时候,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宫里的嬷嬷,朕都替你准备好,帮你将孩子养大。” 韩纪云呼吸不畅,脸色紫涨,还不得不挤出笑容:“多谢圣上!” 心底里,他扬天咆哮,恨不得拔出四十米的大刀嘎嘎乱杀。 得多无耻,才能面不改色地骗他替他们养孩子,还把伺候孩子的人都硬塞进他府中? 无耻之尤! 他早晚亲手拗断这对儿狗男女的脖子!!! 第023章 我不会嫌你脏的 “多谢圣上!” “纪云你这样多礼,倒叫朕觉得生疏。” “圣上……您待臣太好,臣总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万一。” 韩纪云眼眶湿润,俊俏温润的脸蛋儿哪怕是沾灰有鼻血,因为那双深情狗狗眼,也没削弱半分俊美。 得益于他的脸和眼睛,即便是说这些肉麻的话,也只是显得他温柔多情,多愁善感,不见半点儿谄媚夸张。 霍殇好笑地给他帕子:“擦擦脸吧。” 俊美高大的帝王面带宽容,又高了韩纪云半个头,一举一动间都是对兄弟爱臣的宠溺。 重莲在心里啧了一声。 什么叫真爱? 这就是啊! 她就知道,一次怀疑只能叫霍殇动手查查韩纪云,查不到端倪之后,他们还是真爱君臣,情深似海。 她看两人的时候,霍殇也正巧看向了她。 当着韩纪云的面儿,一起滚了好些个时辰的男女,总不好不避嫌,于是同时转开了脸。 韩纪云借着擦泪的动作垂下眼帘,面无表情。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 当着他的面儿就这么勾勾搭搭,背地里不知道玩儿得有多花哨。 等有了孩子,上了户籍,两人就该给他喂药让他死,好寡妇再嫁了吧? 韩纪云悄悄深呼吸:“臣好像听见有孩子的哭声。” 三人都不想杵在这儿,便一起往正殿去。 “臣今日能接莲莲回家吗?她失踪了很久,母亲一直很担心。” 霍殇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他毕竟睡了他妻子。 而且还要留他妻子继续在宫中待些时候。 他略微放缓脚步,跟韩纪云同行:“行动刺杀的凶手还没有抓完,朕想留安宁县主照顾姨母几日。” 韩纪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臣明白。” 霍殇看了一眼身边的禁卫。 禁卫悄悄退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重莲跟在两个男人身后,将霍殇的表情动作一览无余。 可以预见,那个禁卫会在韩纪云出宫之前,查清楚韩纪云和张喆这几天的所有动向,张喆的为人,以及,韩纪云是否有别的女人。 用人不疑嘛。 就是上位者有疑惑的时候,有能力想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查完了没问题,然后才继续用人不疑。 瞧瞧这漂亮俊美的侧脸。 他那刀劈斧凿的面部线条,勾勒出漂亮的霸君帝王之相。 不管看几次,重莲都会觉得赏心悦目,想多看几眼。 那感觉,就好像爱财之人看到了七八米大的金元宝吧。 韩纪云走慢一些跟重莲同行,一眼就看见了她痴迷沉醉的表情,眼神顿冷。 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贱人! 他温声轻问:“莲莲,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重莲看了一眼他的胸口。 韩纪云还想完全地控制她,自然而然地维持着满腔深情,苦涩道: “你既然会看相,想必也看出我天阉了吧?我这样的人,只有一颗真心罢了,不会跟旁人乱来。” 他真的好可怜,重莲一点儿也不心疼他,因为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她柔声道:“我知道你也不想被张喆碰,不会嫌弃你脏的。” 韩纪云眉头一抽:“莲莲……” 他深情款款,眼底却都是冷意:“别再提那件事了。” 重莲乖巧点头:“好。” 韩纪云想着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替他想出借口,到底心还是在他这儿,神色温柔了一些: “以后别再说什么算命的话了,否则会给家里人带来大麻烦,明白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孩儿炮弹似地冲过来,紧紧抱住重莲的腿。 “姑姑!你快扇他!我害怕!” 他惨白着一张脸,指着五米外的虚空大吼大叫,眼瞳紧缩,呼吸急促,仿佛虚空中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韩纪云皱眉看去,虚空处什么都没有,倒是太后匆匆追过来了。 随着太后靠近,小孩儿哭声骤然尖利。 “外祖母快跑!他把肠子缠在你脖子上了!” “头上!缠头上了!” “救命!” 伴随着尖叫声,太后头上的簪子忽然掉落在了地上。 太后一下子僵住了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张惊恐,猛地看向了身侧,惊恐地快步逃到了霍殇身旁,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韩纪云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块空地。 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心中十分烦躁,并不相信怪力乱神的鬼话,可仍旧觉得后脊背发凉。 忽然,他听见重莲开口:“别碰他,这是我夫君。” 一道凉气擦着耳边吹过,明明是艳阳高照,可韩纪云却浑身僵冷。 明明是凉风刮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仿佛有人舔了他的耳朵! 他忍不住蹬蹬后退,捂住耳朵惊悸难言。 重莲的视角里,老太监抽着鼻子,贪婪地盯着韩纪云,四肢着地迅速爬到了他身上,青白枯瘦的手臂攀住他的脖子,深深地朝着他鼻孔吸了一口气。 那场面…… 霍勤浩吓得嗷嗷大哭。这老鬼是不是也这样吸他了?趁着他睡着的时候?! 韩纪云心口一凉,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重莲皱眉上前,抬手,一巴掌抽在了老太监的后脑勺上。 老太监从韩纪云身上滚下来,脖子扭到了后背上,张牙舞爪地冲着重莲嘶吼,却不敢上前。 重莲瞥了它一眼,忙扶住韩纪云:“没事儿吧?” 她没抽得太狠,怕抽狠了吓坏了它,就不敢趁她不在继续吸韩纪云了。 韩纪云想摇头,却不受控制地不断起鸡皮疙瘩,人也咳嗽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鼻头红红的,眼中带着薄泪,乍一看像是风寒入体,实则却是阴气伤身,虽然不会伤及性命,却要难受个十天半月。 老太监最擅观察人心,明显感觉到重莲并非真心驱赶他,在众人周围绕来爬去,手里还把玩着肠子。 霍勤浩跟拔毛鸡似地叫个不停。 重莲转头,花瓣儿似的唇瓣轻启:“噤声。” 霍勤浩猛地闭嘴,吸入凉气不停打嗝,看起来可怜极了。 太后脸色冷沉,要不是看见霍殇踱步到了重莲身边,已经要开口训斥了。 韩纪云好容易停下咳嗽,苦笑道:“莲莲,不能对皇孙无礼。快道歉!” 太后冷冷看着重莲:“重氏,哀家信任你,才让你照顾浩儿,你竟让他睡在地上?” 韩纪云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她一朝得势,竟然就做出这种蠢事。 她难道以为她给霍殇睡了,就一定能生出来个孩子当太子吗? 他肃着脸挡住重莲,跪下:“臣妻一向胆小怯懦,臣替她给皇孙道歉,愿意替她受罚。” 换做是原主,这会儿已经感激得眼眶通红了。 重莲脸上只有不悦:“纪云,你起来。” 韩纪云轻声哄道:“莲莲,别闹,皇孙身份贵重,怎么能如此轻慢?” 重莲沉声道:“让我驱邪就是这么个流程,太后娘娘要是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请您把皇孙带回去吧。” 霍勤浩第一个尖叫起来:“不行!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跟着美人姑姑!” 他指着韩纪云,厉声叫人:“把这个傻逼拖出去!他知道个屁!” 第024章 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亲眼见过重莲是怎么把老太监扇飞的,别说是一个没见过的韩纪云,就是太后,也不能让霍勤浩离开重莲。 “把这个傻逼拖出去!他知道个屁!” 韩纪云脸色不好。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笑着面对熊孩子,尤其这个熊孩子还有个熊长辈。 太后虽然没叫侍卫叉走韩纪云,却也没给他好脸色:“不清楚的事情不要贸然开口,重氏……她是有本事的人。” 韩纪云再次觉得见鬼了。 怎么连太后都说她有这方面的本事? 他压下被连番训斥的屈辱,苦笑一声,君子如玉,仪态沉稳温润:“臣冒失。” 用眼神示意重莲不要乱说话,眼底,脸上,全都是对重莲的担忧。 重莲险些被他的表情逗笑。 这货明知道太后要用她搞霍殇,目的完成之前不会杀她,还能担心得这么真情实感,也是不容易。 她板着明艳白皙的脸,神情冷淡矜傲,活脱脱一个被质疑业务能力、爱算不算的神棍。 霍勤浩唯恐被抛下,嗷嗷大哭:“我不走!我就要跟美人姑姑睡一起!” 霍殇不耐烦:“太后把霍勤浩带走吧,不要再来康安宫。” 太后皱眉:“皇帝……” 霍殇俊脸上神色淡淡,不怒自威:“安宁县主是朕的妹妹,并非太后的奴才,希望太后不要再失了分寸,让人诟病薛家女的家教。” 这话说得太重,太后脸色非常难看:“哀家愿意道歉!” 她还真的冲着重莲行礼。 重莲一把扶住她:“太后娘娘折煞我了!” 她看向霍殇。 霍殇冷漠地看着太后,并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太后几番隐忍,冷着脸道:“听闻皇帝最近在查江南的贪腐案?哀家倒是知道几个可用之人,一会儿将名单送上。” 江南是薛家的大本营,太后如此,是自断臂膀,献上巨财和能推翻重要大贪的人证给皇帝,来保霍勤浩了。 霍殇当下走向太后,稳稳扶住她:“不知都有哪些能臣?” 太后暗恨他不见兔子不撒鹰,看看霍勤浩青白透灰的脸,咬牙低声说了几个名字,又给了他信物,让他能调动那些人。 “皇帝满意了吗?” “安宁县主。” 重莲听见霍殇的呼唤,肉眼可见地和缓了脸色:“小皇孙是被恶鬼侵扰,我能力有限,也是初窥门径,就替太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她咬破指尖,在霍勤浩的眉心处点了个红痣,又虚空写了一个符篆。 做完这一切,她脸色苍白道:“那恶鬼似乎想要小皇孙的命,它虽是新丧,却越来越凶,太后还是尽快找能人超度吧。” 她说罢,身体晃了晃。 霍殇皱眉扶了她一把,沉声道:“怎么样?” 重莲仿佛十分疲惫,艰难地摇了摇头,却用秘法传音。 “您快找人盯着,不出三天,太后必定找人降妖除魔,此鬼大凶,但凡能收服的只有极厉害的邪道,我必替您挖除她的臂膀!” 霍殇一顿,见她装得越虚弱,计谋就越狠,忽然有些想笑。 韩纪云迟疑着走过来:“莲莲?” 霍殇收敛笑意,等他扶住重莲,就松开了手,神色淡淡地对太后道: “安宁县主已经尽力,太后自便吧。” 太后迟疑:“这样就行了?” 霍勤浩却已经发现老太监十分惧怕地看着他,连肠子肚子都塞回去了,看样子还想跑。 霍勤浩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负,当即就冲向老太监。 他算得明白,皇祖母在,美人姑姑画的东西要是没用,肯定也得救他,要是有用,他弄死那老鬼! 老太监害怕重莲的血和符篆,立刻便跑没了。 霍勤浩瞬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抓住太后的手:“皇祖母,我要将那个死了的老太监鞭尸!” 太后眉心一跳:“什么老太监?” 霍勤浩瞪眼:“就是那个总跟着你的白眉毛公……” 太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匆匆带着他走了。 重莲看了一眼缓缓浮现身形的老太监,轻轻翘嘴了翘嘴角。 这就叫不作不死啊,它一个厉鬼,你说你刺激它干啥? 韩纪云被重莲嘴角的笑容弄得有些不舒服,低声询问:“你在笑什么?” 他顺着重莲的方向看去,那里照旧什么也没有。 可他注意到,秦太妃也往那边看了一眼,满脸看乐子的期待。 他再次觉得后脊背发凉:“莲莲,那里真的有东西?” 重莲看着他俊美温柔的脸上,见眉心处笼罩着一股黑气,这黑气还隐隐犯着赤色,心里乐翻了,面上却满是沉重。 “纪云,你听我说。” “怎么了莲莲?” “你尽快出宫,如果太后叫你,无论如何不要去寿安宫,想办法回家,在家中闭门不出。”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面带凶兆,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 韩纪云直接给气笑了:“好了莲莲,别胡闹了,我还不知道你?自幼就不爱读书,只勉强读些画本子。” 重莲清贵娇嫩的脸上宠辱不惊:“我读易经很多年了,前几天才悟道,你不信我也正常。” 她求助地看向霍殇,诚恳道:“兄长能不能护送他回府?他今日这面相实在是太不好了!” 霍殇明白韩纪云。在碰见重莲之前,他也不信这些神神鬼鬼。 为免好兄弟后悔莫及,他应了重莲的请求:“好。” 特意指派了侍卫长过来,亲自送他:“务必要护送安宁侯回府,亲眼看他休息了再回来。” 见韩纪云满脸担忧地看着重莲,又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朕必定对安宁县主以礼相待,不让人欺辱安宁县主。” 重莲点点头:“兄长金口玉言,你就放心吧。” 韩纪云气得心口疼。 以礼相待? 在床上待吗?! 他以前没戴过绿帽子,现在才知道戴绿帽子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事。 都是太后办事不力,他这边成功将莲莲送上龙床,太后却没有按照约定废了庆元帝,害得他得日夜忍受他们偷欢! 她还要让他亲自抓奸,以此威胁…… 这两个人这么不要脸,万一根本不在乎名声,反而要让他当个光明正大的绿王八呢?! 第025章 听咱俩叫 韩纪云对重莲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真将重莲放在了心尖尖上。 重莲知道霍殇为人骄傲,绝不会争抢痴恋丈夫的臣妻,故意做出恋恋不舍的模样,一直送韩纪云到了门口,才不得不退回来。 她一副小媳妇样儿的跟霍殇絮叨:“兄长你说,纪云他会听我的话,不乱跑吧?” 她还自我贬低:“都是我以前太懒惰不爱看书,他才始终不肯相信我看相的本事,万一他出了岔子,都是我的错,我真该死啊!” 一个人倘若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旁人又怎么会喜欢? 霍殇从前看重莲,是相术大成者,如今见她为了个男人连番贬低自己,卑微廉价,便不由皱眉。 他眸色骤冷,沉声道:“别忘了你答应了朕,要找太后身边的邪道。” 不愿听她絮叨,大步走人,身上竟还带了杀意和戾气。 重莲眼底滑过一丝迷茫。演太过了?不至于吧? 秦太妃皱眉道:“你最好别学谄媚男人那一套,小殇最厌烦为了男人自轻自贱的女子。” 重莲觉得他不止是厌烦,倒更像是创伤后应激反应,也就是看到类似东西或者场景,便想到曾经的可怖创伤,进而过激。 但因为对他毫无男女之情,无心窥探他的隐私和心情,倒是有些知道他雷区的欣喜。 只要在他雷区上小心蹦跶,就不会滋生男女之情,如此,她就知道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她追求大富大贵,不想要一丝真情呢。 “义母,咱们今日继续学清心咒,来,先背十遍热热身。” “你可做个人吧!咳,我的意思是,你这提议正好,太会教了!” 入夜,康安宫的门再次被拍响。 碧玉出去了一趟就匆匆进来:“夫人,安宁侯出事了!” 重莲裹在被子里不想出来,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屋里烧着炉子都觉得清冷,更何况是外面滴水成冰? 那是出去一趟,都能靠哈气冻个冰刘海儿的冷。 可她还得在霍殇面前保住恋爱脑人设,只能咬咬牙爬起来:“这消息传进来,是否他已经进宫了?” 碧玉应了下来:“是的,安宁侯人如今在大臣们临时住的前殿那边,听说人很不好了。” 重莲咬咬牙出了被窝,穿得厚厚的,再裹上斗篷,抱上手炉,匆匆往前殿去。 走到了半路,竟然下起了大雪。 那风雪刮得人睁不开眼,锐利的北风刮刀似的,卷着大量雪沫子滚过地面,撞在腿脚上,几乎将人冻在原地。 重莲玄术行,身体却还皮脆,好在有碧玉死死搀扶着她,才能勉强往前走。 就算是这,两人也是一步一滑溜,艰难蠕动。 等到了地方,怀里的手炉早就被冻冷了,两人连眉毛都被冻成了两条白冰。 重莲哆哆嗦嗦,等碧玉僵着手推开了门,颤巍巍地进去。 屋子里烧着无烟尘的银丝炭,散发着清甜的木质香气,暖烘烘地扑在脸上,终于让重莲觉得自己多了一丝儿人气。 “没事吧?” 重莲听见声音才发觉霍殇也在,她僵硬着手想解开斗篷,半晌没能成功。 碧玉也没好到哪儿去。 霍殇是下雪之前来的,又在屋子里暖了许久,比两人好多了。 他快步过来替重莲解开了斗篷系带,见了她的冰刘海儿,视线微顿。 “你倒是情深义重。” “那,那必须的,我,爱,爱夫君爱得深沉!为了他,我死都行!” 霍殇不耐烦听这种夸张、不自爱的话,将斗篷扔到一旁的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休息好了就来看看纪云。” 又对碧玉道:“去隔壁候着。” 碧玉忙领命离去。 屋子里没有旁人,霍殇直言道:“这会不会是太后的算计?” 重莲略微暖了身子,快步走到了床边,就见韩纪云脸色发青发白,看起来竟跟死人一样。 她吃了一惊:“他这是阴气入体,不,这是体内被塞入了阴魂。” 霍殇脸色一沉:“太后手里果然还有邪道。” 他剑眉微皱,黝黑的眸子里浮出疑思。 既然手里还有邪道,为什么宁可霍勤浩哭成那样,一直没有出手,反而要来动韩纪云? 韩纪云虽然也是他心腹,却因为家族没落,当初征战时就没捞到多少战功,所以品级不高,也没有接触到他的势力核心。 他压下思虑:“能救吗?” 重莲点点头:“能,就是有些费劲。” 霍殇神色微松:“你只管救,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重莲立刻挂出自己的人设:“他是我夫君!我豁出性命也要救他的!” 霍殇面无表情:“闭嘴,做事。” 重莲看他臭着一张俊脸就想哈哈哈,面上满是忧虑,心疼地给韩纪云掖被角摸脸蛋儿,作秀够了,力争让他好了以后有很多后遗症,这才开始摆阵法拔出邪气。 这一忙就是小半个时辰,她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一股熟悉的燥热腾升而起。 她猛地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床上的韩纪云。 不是吧,戴个绿帽子而已,这么拼?不要命了? 万一她没来呢? 他绝对今晚就死得硬硬的了好吗?! 霍殇神色一肃:“怎么了?” 重莲艰难地道:“敢问兄长,上次您中的那个药,查出来是怎么下的了吗?” 霍殇意识到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见她神色不妙,立刻转身去开门。 然而,门明明没有上锁,可就是拉不开! 他又去试了窗户,照旧无果。 他大声叫人:“墨二!碧玉!”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其中属于重莲的那道,越来越粗重,引人遐思。 霍殇转头:“你来看看……” 入目就见艳若牡丹的少女脸色酡红,扯开了衣襟,露出漂亮的、还没有退去暧昧痕迹的锁骨。 他的脑子轰的一下。 那日相互拥紧,紧紧勾缠的香甜记忆,再也压制不住地纷至沓来! 霍殇俊美的脸上不起波澜,眼底却有深不见底的欲望。 他迈步走到了重莲身边,在少女抬眼看过来的瞬间,拉住她的衣襟,紧紧裹住。 “重氏,看着朕,告诉朕,你能看出什么?” “药在炉子里,每一块儿炭估计都浸泡了极少的药剂。房门被厉害的大师设置了结界,我原本能打开,救了夫君就不行了。” “所以?” “所以,现在咱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灭掉炉火,咱俩都能保持神智,但是会被今夜的极寒天气冻死。 要么,让炉火烧着取暖,然后被熏得理智全无,勾搭缠斗几个时辰,等上朝的时候大臣们经过,排排坐听咱俩叫。” “……” 第026章 兄长您受委屈了 不是自己不谨慎,实在是敌人太放得开。 看面相,韩纪云是个极惜命怕死的人,谁能想到他竟然拿命来算计,也要让她跟霍殇再睡一觉? 也不知道是药气熏的,还是被激出了反骨,重莲白皙柔嫩的小手抓住霍殇的腰带,湿漉漉的桃花眼里目光灼灼: “您想怎么选?冻死,还是冒险跟我睡?” “……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霍殇弯腰将她抱起来,因为抱得猝不及防,重莲又身子娇软无力,忙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霍殇低头,两人鼻尖几乎挨着鼻尖,灼热的呼吸相互勾缠: “是你叫,朕可不会叫。” “……流氓。” 重莲低喘一声,勾着他的脖颈扬起白皙透粉的下巴:“您真选好了?” 霍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放在了桌子上。 “等等!”重莲喘了喘,抵着他胸膛推开他,跳下来,踉跄着走到了床边。 霍殇神色冷漠,若非他目光幽深,耳朵熏红,看起来就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可只看他大喇喇坐下,毫不遮掩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忍到了极致了。 重莲给韩纪云连加两道昏睡符,又在床上布置了个屏蔽声音视线的小结界,顿了顿,幽深着眼眸,改了去阴气的阵法,改成了鬼迷幻阵。 他原本只需个病弱三月,日后好好将养还能养得回来,这么一改,倘若能够守住心神还好,若是守不住,跟幻阵里的阴气女鬼做了什么苟且事,就得当一辈子病美人儿了。 但活该,谁让他戴个绿帽子都这么努力。 重莲撑在床上缓了缓,乍一看,倒像是对夫君再次不忠的深深忏悔和内疚。 庆元帝眸色幽深,看着许久才转身朝着自己走来,满眼泪意的女子,沉声道:“朕会补偿纪云。” 重莲心道你睡的老娘,却补偿他,把老娘当卖的了? 她冷着俏脸给屋内补上一层结界,以确保外面人要破门进来前,她能有时间整理好自己。 做完了,才走到霍殇面前:“纪云他自尊心强,不许你把他当龟公打赏!否则我再也不为您做事!” 霍殇:“……” 倒也不用痴恋到这种地步,韩纪云他自己知道被拒绝了来自帝王的补偿和歉疚吗? 重莲看着他大马金刀端坐不动的模样,眉眼慵懒地坐在他腿上。 两个人齐齐震了震,霍殇手背上瞬间青筋蹦起。 重莲按住他的大手:“我要您答应我,这次仍旧还是意外,请您不要将他当做龟公那样打赏他,侮辱他!” 霍殇的目光落在她开开合合的唇瓣上,想起她那天的甜美,胡乱点点头,哑声道:“好。”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应了,重莲才松开故意按住的他的手,靠近他的脖颈,软语轻喘: “圣上是皇帝,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嗯。” 被她轻轻亲了一下喉结,他瞬间如同大火烧身,再也克制不住地将她掐腰抱起,按紧她绷在他腰间的腿。 她闷哼一声,娇气得泪盈于睫:“您轻点儿。” 霍殇这两日频繁听她提起孩子,见她这样柔弱娇气,目光落在她小腹上,这之后的所有动作,都不自觉地竭力放轻。 可力道轻了,心里却腾升起将她揉进骨子里的贪念。 重莲像只猫儿似地蹭蹭他的脖颈,忍不住馋嘴地轻碰他漂亮的喉结。 男人眼底的火彻底被她的肆无忌惮点燃,微微用力将人再次放在桌子上,青筋绷起的大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挥落。 重莲娇软地撑着手肘:“别在这儿。” 她湿润的桃花眼看了一眼两米外的床铺,能清楚地看见韩纪云还在。 狗东西入眼,也太膈应人了。 她怕她中道崩殂。 霍殇见她泪珠儿滑落,以为她心生歉疚不安,修长的指尖抹去她的泪珠,将人重新抱起,迈向屏风后面的软塌。 两人倒下,她捞起他的大手,咬住他的手指,免得不受控制叫出声来。 情势所逼没办法,真叫出来,她恶心。 霍殇被她媚眼如丝煞到,沉默着倾身而上,压住这缠身蚀骨的娇嫩花妖。 两人不知疲倦地抵死纠缠,初次过后,重莲便运起功法,轻笑着反客为主。 她白嫩透粉的指尖轻按他:“宝贝,你真棒。”帝王龙气的滋养让她食髓知味,尝不到也就罢了,既然箭在弦上,那就一滴也不能浪费。 炉子里的银丝炭越烧越红,外面雪落无声,落了又下,下了又落。 预感到身上玄力回归,重莲立刻推开身上的霍殇。 被推到冰冷墙壁上的霍殇愣了愣,刚撑起手臂稳住身体,就见她捞起地上的衣服,咬破了手指快步绕过了屏风。 他头一次从一个女子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拔diao无情。 若非一声声含糊压抑的“宝贝你真棒”“宝贝疼我”还在耳中回荡,他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幻梦。 沉着脸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好,他绕过屏风,看见少女拢着衣衫在墙壁窗户上画符,才静心凝神地平息身体的躁动。 忙碌中的重莲神色清冷,眼中无悲无喜,哪怕衣衫凌乱,也不见半分玉色,衣袍无风自动,像个无情无欲的仙人。 她很快就忙完了一切,匆匆转身回来,脸上潮红未退,眼神全是冷清: “恐怕要委屈圣上了。” 霍殇再次生出那四个字的念头,她嘴里的宝贝,还真是用够就扔,睡过不熟。 他淡淡道:“你说。” 重莲拉开床铺的脚踏,满脸冷静:“麻烦您先躲在床底下,一会儿等闹腾完了您再出来。” 霍殇:“……” 他一直以来平淡无波的表情,裂开了。 重莲看出来他很有心理压力,想想也是,他堂堂一个霸道帝君,让他因为偷情钻床底,确实有失体统。 但偷人就是这样,任你平日里再如何风光无限,尊崇无比,该钻床底爬窗户挂阳台的时候,就得认怂去干。 她耐心安抚:“偷别人媳妇儿就是这样的,您以后就习惯了。” 霍殇看看床底,又看看床上的韩纪云:“朕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 话音未落,就见床上的韩纪云睫毛颤颤,口中发出低低地喘息呻吟,身体扭动,似乎就要醒来。 此情此景,他淡定无波的心境也裂开了,竟生出了一丝犹疑——或许先躲起来比较好? 不等霍殇多想,连门外也传来了喧闹的人声,与此同时,重莲感觉到自己布下的结界正在被人攻击。 她脸色微沉:“兄长!没时间了!” 霍殇鬼使神差地撤去了抵抗的力道,半推半就地被重莲塞进了床底。 直到看见重莲将脚踏推回来,在上面虚空画符,整个房间陡然安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因为偷情,躲到了床底下。 “……” 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床板,想着床上躺着他兄弟和他刚抵死纠缠的女人,他就觉得人生充满了荒谬和奇幻。 到底是什么神秘力量,让他同意了躲在这儿? 是羞耻感吗? 还是没有沦丧的道德人伦? 第027章 你怎么就把他忽悠瘸了 霍殇进了床底,重莲松了一口气。 看看床上乱拱的韩纪云,她嫌弃地爬上床,拆了阵法破了昏睡符之后,在他肩膀附近挑了个干净的地方蹲好。 睡梦中的俊美男人表情下贱,享受中带着痛苦,鸦羽般的睫毛难受地震颤,仿佛脆弱的蝶羽。 重莲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到了紧要关头,便抬起手,眯着眼睛左右瞄准了角度,噼里啪啦就是四巴掌。 韩纪云吃痛,猛地睁眼。 看见重莲花瓣儿似地小脸儿,他顿了顿,没忍住闷哼一声,一泄如注。 短暂的沉默之后,重莲嫌弃地皱皱鼻子:“纪云,你尿了吗?好臭。” 韩纪云又羞又窘,继而恼羞成怒。 装什么纯啊? 都被庆元帝玩儿烂了! 能分不清尿颤和哆嗦? 他脸上青青红红:“莲莲,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的意识还没有彻底从跟女鬼的抵死纠缠中抽离,声音迷离带欲,甚至看着重莲娇嫩白皙的脸,眼神变得有些灼热。 重莲没有生气,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他虽然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但这会儿根本起不来,就是爬起来动手动脚,也最多涂她一脖子口水罢了。 刚刚那一哆嗦,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持久战之后的哆嗦了。 他没经得住阴气女鬼的勾引,在梦中苟合,引得阴气入体往下伤了根基,还泄了大量阳气。 再加上之前炉子里烧出来的药效,必须要阴阳调和才能解开,他憋了好几个时辰,小兄弟看似纾解,实则都是在做白工。 他这冰火双重天地折腾,日后怕是一夜八次郎,一夜两刻钟。 她眼眶湿润:“纪云,你终于醒了,我不是让你赶紧回家吗?你怎么被人塞了阴魂入体?” 她哽咽:“你差点儿死了你知道吗?看面相你也是惜命的人,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啊! 你这天阉加上阴气入体,还在梦中与女鬼贪婪苟合,要是我之前用阵法逼你与我敦伦,没能得个孩子,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韩纪云一个激灵,彻底从蚀骨的鬼交快感中剥离出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重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会知道他是吃了东西才昏迷的? 他骤然想起来昏迷之前的事。 他从康安宫中出来,因为有侍卫长在,欣嬷嬷来邀请他去寿安宫,可侍卫长不同意他去。 后来,欣嬷嬷悄悄给了他一颗药丸,只说吞下它,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太后来办,到时候他只要往死里闹就行了。 这之后,他迷迷糊糊地确实有睡女子的感觉,而且睡了很多次,还花样百出。 可他直觉自己并没有跟重莲成事。 嗅着空气中浓重的石楠花味道,韩纪云冷了脸。 这贱人是想把自己跟霍殇做的脏事儿,甩到他身上? 他目光立刻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见屋内没有人,又翻身下来想去看看屏风后面。 只是他在梦里做得太多,腿一软就跪下了。 重莲从床上跳下来:“你在找什么?你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白皙的脸蛋儿从不可置信到心如死灰,一把推翻了屏风: “你怀疑我当着你的面儿跟人通奸?韩纪云!你怎么那么下流?你看啊!这后面有人没有?!” 韩纪云头晕眼花,再加上屋子里光线暗,只看见屏风后面没有人。 软塌上有些乱,但他记忆中好像确实有在这上面做的片段。 难道…… 太后的算计又出了差错,真的是自己跟重莲做了? 他头痛欲裂,苍白着俊脸连连敲打额头。 重莲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冷着脸:“我算出你命中只有一子,你只有我一个女人,那孩子怕是就是应在今日了,既然你怀疑我,我回去便喝绝子汤。” 韩纪云巴不得她赶紧喝。 他还是不信自己跟重莲睡了,可屋子里的确没有人。 不。 不对,还有个地方没有查。 床底! 他的目光落在床下,脚蹬之后,只是走到了跟前,却忍不住面露迟疑之色。 庆元帝……会因为通奸钻床底? 不可能的! 如果庆元帝真的跟重莲在这屋子里鬼混,他宁可相信他会淡然告诉自己实情,然后直言赔偿补偿。 庆元帝那样的人物,绝不是因为通奸就能钻床底,不要脸面! 可心里虽然这样想,他还是猛地弯下了腰,拽开了脚蹬。 躺在床底的霍殇呼吸一滞,缓缓转头看向了外面。 两个男人的视线交接,霍殇表情空白,韩纪云面容狰狞。 霍殇呼吸一滞,甚至觉得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惊悚忐忑的心情了,仿佛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子,竟有几分无措。 直到韩纪云的脸猛地消失,接着狠狠一声耳光声,他意识到是那是耳光声,才骤然回神。 他脸色一沉。 此事不怪重莲,是太后要算计他,才牵连到了她。 她待纪云足够情深,在昨晚那样能冻死人的雪夜里顶风过来,不就是为了救纪云? 就算纪云真的要怪,也不该冲重莲动手,该直接冲他来。 他动身想出去,却发现脚蹬已经被重新推到了床跟。 他后知后觉地生出今天第二次的迟疑。 头朝上,还是脸朝下? 他该用什么姿势出去,能不显得那么尴尬? 只是今天注定了他迟疑也没用,他的手才微动,就听见重莲的声音。 “你看过了?床底下有人吗?” “没有……是我误会你了。真是我……我与你敦伦了?” 霍殇愣了愣,想起来重莲之前塞他进来之后,在脚蹬上方画的符篆。 他今日真的没带脑子,平日里绝不会错漏的细节,今天却常常遗忘,险些拖她后腿。 他后知后觉,所以……刚刚是重莲在抽韩纪云? “莲莲,我睡糊涂了,你别怪我,好吗?” “你看这门窗都打不开,屋子里只有咱们,我真是发疯了才会乱想!” “……你不是说咱们可能会有孩子吗?别吓到了它好不好?” 霍殇忍不住把头往外面挪了挪,想听更仔细一点,然后被塞了满耳朵的甜言蜜语,越听越觉得荒谬。 那小女子是怎么面不改色地把韩纪云忽悠瘸的? 韩纪云忘了他自己是天阉了? 还是她忘记了她刚刚跟他从软塌上爬起来? 哦吼。 他们夫妻俩都说到了出去就喝安胎药了。 第028章 她胆子大得很 霍殇在床底下听墙角的时候,重莲手拿爱夫人设,成功把韩纪云忽悠瘸了。 韩纪云能怎么办?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对,可又看不出到底哪儿不对。 这屋子里有欢好之后的气味,床上和软塌上都有痕迹,他裤子湿哒哒的,罪证未消。 重莲脸色潮红,衣衫凌乱,锁骨上痕迹暧昧,确实刚经情事。 门窗怪异地紧锁着打不开,密室之中唯有他们夫妻两人。 不是他把重莲弄成这样的? 难道是鬼?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霍殇提前意识到不对,走了。 他心底涌起怒意,见重莲白皙的小脸儿上羞涩,娇嫩矜贵得仿佛必须娇养呵护的花朵,越发烦躁。 太后连番失手,上次就不说了,这次用他的命做赌注,竟还是出了纰漏。 她怎么这么蠢?!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太后了,他浑身发冷,手脚发软,纵欲过度加上阴气入体,真是难受得厉害。 他温柔地握着重莲的手:“你能想办法让咱们出去吗?” 重莲白皙的脸蛋儿上浮出一抹红晕:“我感觉到有人在外面攻击我布置的结界,这才匆忙给你穿上了衣裳。” 她看向门口:“最多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要进来了。” 她咬唇:“不知是谁这样算计你我,听闻此处人来人往都是大臣,要不是你阴气入体扛不住,早早完事,咱们要被人笑话死!” 韩纪云眉眼抽搐。 怎么就扛不住早早完事了? 他能力很强,一向能做到对方求饶的! 他扯起嘴角挤出笑容:“你说得对,幸好我们都清醒着。” 看别人丢脸无所谓,让别人看自己丢脸就不行了。 韩纪云温柔地看着她:“莲莲,你快把床褥收拾一下,免得被人看出来。” 重莲含羞:“我,我没有力气了。” 韩纪云这会儿还脸疼呢,可重莲娇滴滴地坐在床沿上,巴掌大的小脸儿白皙水嫩,他又觉得她这么纤弱,的确扛不住自己作弄。 咬了咬牙站起来,他双腿哆嗦地打扫战场。 刚把屏风扶起来,被重莲指使着给她梳头,就听见门砰地打开,一行人冲了进来。 领头的是太后身边的欣嬷嬷,进门见韩纪云正在给重莲梳头发,就愣了愣。 韩纪云皮笑肉不笑:“欣嬷嬷?您这么闯进来是……” 屋子里还残留着浓重的味道,知道人事的都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可人家是正经夫妻,就算在这儿做不合时宜,也没什么。 欣嬷嬷看韩纪云:“安宁侯的脸色不大好啊!” 她以为韩纪云是被霍殇给威胁了,眼神示意他勇敢地说出委屈:“几位阁老都在,能为你做主!” 韩纪云神色温柔地按住妻子的肩头,歉意看向随后进来的几个阁老: “本侯遭人算计,才在宫中失仪,稍后会去跟圣上请罪,让几位老大人笑话了。” 几个阁老眉头稍松,见他这种时候都不忘用身体遮挡住妻子,心底对他好感更上了几分。 “安宁侯放宽心,我们今日没有来过这里。” “你且宽心,圣上英明,一定会替你查出真相。” 欣嬷嬷脸色微沉:“安宁侯……” 她想搜屋子,但却怕被背后的几个老狐狸看出端倪,只能凭借眼睛到处看。 哪儿都没有人躲藏。 床下面好像有些古怪。 可霍殇骄傲得很,怎么可能会愿意受这种屈辱? 他若真被抓奸在床,肯定是大方承认,然后谈条件,再让众人闭嘴。 钻床底,不可能的! 她因为自小跟着太后,见霍殇最多,交锋也最多,虽然本能多看了两眼床底,却连韩纪云都不如,没有过去查看。 欣嬷嬷不甘心地还想再探探,禁军却已经到了。 墨二冷着脸:“圣上从这里离开后失踪,今日罢朝,封宫,还请几位阁老暂时留在宫中,安抚前朝的大臣们!” 几个阁老脸色大变,一边急声询问,一边匆匆离开。 欣嬷嬷到底是修道之人,心生不妙想走,却被墨二亲自押送到了隔壁。 接着便是重莲和韩纪云。 “侯爷、夫人见谅,我恐怕要将两位分开询问。” 不等两人回答,便将两人带出去,各自押送进了清空的房间。 重莲去韩纪云隔壁转了一圈,就被墨二亲自迎了出来:“您还好吗?” 重莲点点头,看看墨二的面相,忽然翘起嘴角笑了笑。 墨二紧绷的表情微微一滞,垂眼道:“主子吩咐过,若是出现了不可理解的事情,让我们听从您的吩咐。” 重莲笑道:“他没事,你放心,我去解了障眼法。” 出了门到了之前的房间,对墨二道:“你在外面等着。” 毕竟是要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奇景,让墨二看见,属实就有点儿坑人了。 她兴致勃勃地进了屋子,却见霍殇已经坐在桌边,衣裳上的褶子灰尘都没损坏他半点儿风度。 她茶色的清透眼眸里忍不住闪过一丝遗憾。 没看见大佬是爬出来的,还是脸朝上蹭出来的,好可惜。 霍殇冷冷看了她一眼:“安宁县主在想什么?” 重莲立刻敛下看乐子的心,说起正事:“太后是个能做大事儿的,她身边的厉害邪修竟然是欣嬷嬷。” 她感慨道:“这人就在她身边,她能硬是忍着让霍勤浩吃苦遭罪,怪不得能当上太后呢。 要不是我在门内布置了手段,解开的手法非常繁复,第一个进来的肯定就是解阵之人,我还真不敢指认欣嬷嬷。” 霍殇神色微沉。 昨晚出不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邪修必然是太后亲近之人,却没想到竟然能亲近到岸这种地步。 太后看起来对霍勤浩爱入骨髓,真要算计利用的时候,却没半点儿手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老太太的狠心。 他声音微沉:“那邪修是否能直接杀死?” 重莲点点头:“当然啊,否则我怎么会时刻小心,生怕您砍了我的头呢。” 霍殇看着她白皙透粉的小脸,实在看不出来她是怎么时刻小心的。 她有天大的胆子,又因为能够看透世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若非她欠着他因果债要还,他还真不敢用她。 但既然她说能杀…… 霍殇叫人:“墨二。” 墨二进来。 霍殇淡淡道:“赐欣嬷嬷鸩酒一杯,你亲眼看着她喝下。” 墨二领命正要走,却被重莲叫住。 “这种普通法子不行,我亲自来吧。” 她要出去,霍殇却道:“将人押过来。” 少顷,欣嬷嬷被带了进来,见霍殇好好坐在那儿,而重莲站在他身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和太后都误判了! 重氏女不止是初窥门径,她竟是真正的高手! 她耽误了太后! 若今日不能杀了重莲,太后一定会因此摔大跟头! 她眼球里爬满血丝,身上衣裳猎猎作响,猛地扑向重莲,却在跟她交手的瞬间惨叫出声。 “你!你竟身怀龙气!!!天要亡我薛家啊!!!” 第029章 谁也别拦着我给他生孩子 “你竟身怀龙气!!!” 听见欣嬷嬷厉声嘶吼,重莲心头咯噔一下,本来用了三成力反击,直接加持到七成。 砰! 符篆金光轰在欣嬷嬷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打碎成了一片粉尘,随风消散。 墨二瞳孔骤缩,瞬间挡在了霍殇面前。 霍殇眸色幽深,推开墨二看着重莲,目光审视,深不见底。 重莲心脏狂跳,慢了一拍才白了脸色,踉跄着要昏倒。 事出紧急,她实在没想到欣嬷嬷竟然关键时候来这么一句,应激了,应激了,没掩藏得住实力。 霍殇稳稳扶住了她:“怎么样?” 他的大手握着重莲的手腕,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掐在她的手腕上,仿佛昨夜她和他抵死纠缠时的缠绵。 可重莲却明白他是在探她的脉搏,想知道她这样随手将人拍碎的大招,是否轻而易举就能释放。 可重莲早就逼弱了脉搏,霍殇只会以为她放一招就得虚半年,还得承受很大的后遗症。 这男人八百个心眼子,喘口气儿的功夫都能算计出可怕的东西。 重莲稳了稳心神,苦笑道:“没想到她体内邪气竟这样浓郁,直接跟符篆作用,连身体都震碎了,惊扰到兄长了。” 霍殇询问:“对普通人不能如此吗?” 重莲觉得他在想屁吃,上次是想把玄门弟子次抛用,这次又想把玄门当电子激光炮。 嘴上还得认真应着:“符篆只对阴气才有作用,否则玄门弟子就是神仙了,挥挥手就能灭杀千万人。” 霍殇颇为遗憾:“可惜了。” 重莲假装晕眩,撑着额头坐下来,心里冷漠地呵呵两声,对帝王心性越发忌惮。 这就是个“万事发生,必须皆为朕所用”的主儿,霸道着呢。 如此,就更不能让他明白欣嬷嬷的意思。 欣嬷嬷所说的龙气,可不是她跟霍殇双修出来的,而是说她已经身怀龙裔,有了帝王血脉了。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头疼无比。 算算日子,能蓄积起龙气到被欣嬷嬷看出来,就是她来的那天,这孩子就揣上了。 算命之人不自算,她往常也都是只算个大概运势,有孕而不自知。 也亏得欣嬷嬷道行深,再加之龙裔自有天道守护,跟霍殇本人一样能抗阴气,欣嬷嬷才一动手就发觉了。 也幸好提前知道,否则她将万分被动。 以霍殇的性子,若真有了孩子,要么把她弄进宫,要么把孩子抢走弄进宫。 无论哪一个,她都不能接受。 霍殇见她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白得吓人,沉声道:“朕让人去请大夫。” “兄长!” 重莲颤着指尖反手抓住他的大手,抬眼,一双桃花眼里透着湿红: “兄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霍殇见她面带惶恐,沉声道:“你说。” 重莲深呼吸:“纪云他的身子被算计坏了,我想拿了欣嬷嬷的残魂催发因果,再求兄长一滴血,做法给他生一个孩子。” 她逼着自己流泪,晶莹的泪珠儿顺着白皙的脸蛋儿落下,可怜极了。 霍殇沉默着抬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可以。” 重莲一喜。 霍殇替她将发丝别在耳后,瑞凤眼垂视着她白皙的脸:“等一个月以后,太医诊断你无孕在身,朕不会插手你跟纪云之间的事。” 重莲:“……”你大爷的!狗皇帝果然在觊觎她的肚子! 她挤出惶恐:“万一有了……” 霍殇灼热的指尖再次轻擦她的眼角:“若是有了,朕会给夫人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进宫。 夫人放心,朕知道夫人的顾虑,不会叫夫人成为不明不白地跟朕,也会替夫人安顿好纪云,给他另寻一个完美的妻子。” 他虽然说得温和,可眼神平静冷淡,根本不容人质疑。 重莲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到激怒他只会后果更糟,才冷静压下满腔冷笑。 自古以来,世间大部分男人,都默认女人只要给男人生了孩子,孩子和女人就都是他的私有物。 可凭什么呢? 是她十月怀胎,日夜悬心遭罪,冒着羊水栓塞和大出血的危险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要听只负责哆嗦一下的男人的安排? 她垂眼:“……谢谢您!”祖宗十八代! 封建社会就是没人权。 她没单纯地提什么皇帝金口玉言,不能让她跟韩纪云和离的话。 霍殇还没有女人和孩子,他甚至不喜欢人触碰,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跟自己有了两次露水情缘,身体虽然舒坦痛快,心里却未必喜欢。 但凡他知道自己腹中有了他的孩子,能让他直接无痛当爹,不抢娃才怪。 所以,就别怪她踩着他的雷点,拼命地创死他了! 重莲深吸一口气:“圣上恩赐,我本该心存感激,可我不能离开纪云!离开了他我会死!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妻子,百年后跟他同葬,哪怕圣上赐死我,我也甘愿!” 她深深地冲着他俯身行礼,卑微又癫狂。 霍殇眉心一跳,总是平静无波的幽深眸子里浮出戾气,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便冷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重莲白皙透粉的脸蛋儿上隐含着癫狂:“我回去就喝绝子汤,再用符阵催发养好身体,到时候求您给我一滴龙血,让我为纪云生孩子。” 仔细想想上辈子最后算的那个恋爱脑,她把表情和动作变得更有层次感,一看就是挨揍都能说出“他爱我才打我,不然怎么不打别人”的高纯恋爱脑。 霍殇干燥温热的大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你这是要谋害龙嗣?” 重莲摇头:“我们只是睡了两次,孩子不一定有,即便真的有,孩子我可以随时生,纪云却只有一个啊! 他最多只能等十天,十天后,他就完全没有生育能力了,我怎么能让他无后呢?” 她直视着霍殇的眼睛,再加上会心一击:“兄长要是非得我给您生孩子,也不是不行,等我先给纪云生完以后,行不? 只是求您千万安排好,别叫纪云知道,等生完了,您爱拿那孩子干什么就干什么,死的活的,是否遭罪,我都绝无二话!”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想报警。 霍殇黝黑的眸子里情绪爆发,掐着她下巴的手骤然用力…… 第030章 断子绝孙糕 霍殇掐住了重莲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了力道。 重莲难受地蹙了蹙眉,天然湿润带有破碎感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朵轻轻揉搓就会碎掉的名贵花朵。 她苦中作乐地想道,这人即便是被激怒了,也还记得自己说过不让他掐自己脖子的话。 她身子娇弱,性子娇气,霍殇不是第一次知道,可才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昨夜不但纵着她数次爬到自己身上,如今,竟看不得她皱眉了。 在真正掐疼她之前,他缓缓松开了手。 “既然你为了给韩纪云留孩子,连自己的命都能损耗,朕不拦着你。你随韩纪云出宫吧,十天之后,朕会让人送血给你。” 他转身就走,之前跟重莲之间相处出来的淡淡默契和温馨,荡然无存。 重莲的小心脏蹦蹦乱跳,刚刚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中红心,狠狠戳在了霍殇的心理阴影上。 他差点儿就应激杀了她! 可任她冷汗再流,脸上的痴情倔强半点儿没减弱,反而还狠狠增加了几分,再渲染上自我感动…… 这会儿的表情,她估计跟被下了降头差不多,自己看了都能做噩梦。 墨二将干净的斗篷递给她:“夫人您……” 重莲道谢之后接过,露出小小的、满足的笑容:“你们看着我是不知好歹,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却不知我是情深不能自已。” 墨二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着冲着她抱拳行礼,倒退着出了房间,匆匆追着霍殇离开。 重莲走过去关上门,腿软地走到凳子边,一屁股坐下。 她默默摸摸脑门上的冷汗,垂着眼睛,好半晌才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花小钱办大事,自今日之后,孩子就先姓韩,日后她会找机会让孩子改姓重。 她还贴心地给韩纪云挖了个大坑—— 她这么能耐,随手就能把人拍成粉末,幸好是个恋爱脑,只要拿捏住她老公威胁她,绝对分分钟妥协嘛! 韩纪云,她的好老公,简直就是天选好筹码,真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来抓他威胁她。 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出去找韩纪云。 守门的禁卫暗卫早得了命令,见她过来,就招呼屋子里面的人撤走。 韩纪云如蒙大赦。 他被暗卫禁军连番询问,虽然没动刑,可却是话术反复轰炸,有任何细节对不上就刨根问题,穷追不舍。 韩纪云本身就有问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身心俱疲。 这会儿见暗卫和禁军退去,重莲推门进来,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笑得格外温润真心:“莲莲你没事吧?” 重莲摇摇头:“纪云,我们可以回家了。” 韩纪云一愣:“你不是还要陪秦太妃吗?” 重莲脸涨红:“圣上知道了我跟你在这儿胡闹,我跟他说想回去做阵法养胎,所以……” 韩纪云忙问:“圣上没事?” 重莲点点头:“他看起来心情很差,眼神像是要杀人,我没敢问他去哪儿了。” 韩纪云自然知道帝踪不能窥探,也明白霍殇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也不失望,想牵重莲的手,却见她羞窘地拿出个东西来。 他一愣:“这是什么?” 重莲期期艾艾,声音低不可闻。 韩纪云不得不靠近了:“你说什么?” 重莲小声哼哼:“是元帕,我,我听娘说,夫妻敦伦之后,是要给夫君看的。” 韩纪云听了都想笑。 她都跟霍殇睡过了,难道还能第二次落红? 等等。 这确实是那间房间里的床单! 他不久前才仔细看过床单上他留下的痕迹,记得就是这些斑点排布。 他接过,因为床单太深,他也不记得当时上面是否有血迹了,但现在细看,虽然少,确实是有的。 韩纪云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羞涩得恨不得钻地缝的少女,满脑子浆糊。 在行宫的那天,没成? 他紧紧地握住“元帕”,艰涩道:“莲莲你……” 重莲羞得不行:“你身子养不好了,我就是拿寿命来烧,也一定替你保下一条血脉。” 她冲着韩纪云微微歪头,白皙的小脸儿上透着柔软和温柔:“纪云,你待我这样好,我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韩纪云竟生出了一种被仙子垂青的受宠若惊。 可脑海中忽然闪过心爱之人含泪的双眼,他刚刚触动的心变暗立刻冷硬下来。 “傻瓜。”韩纪云摸摸重莲的头发:“孩子哪有你重要?你要好好的,我们才能共白头啊。”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重莲离开皇宫,回了家,温柔地哄她睡下。 等到了书房,就满脸厌恶地烧了“元帕”,对心腹吩咐道: “把之前准备的那种无色无味的绝子药拿来,放在夫人最爱吃的桂花糕里,明日一早就让夫人用。” 重莲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刚醒,就见丫鬟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过来。 韩纪云从外面进来,抖落斗篷上的雪花,快步过来捧起她的手,温柔地笑:“给我暖暖。” 重莲红了脸。 狗贼! 面色藏奸,这是想害她! 韩纪云好笑地摸摸她的脸:“都跟夫君如此亲密了,怎么还害羞?” 重莲哎呀一声推开他,把自己整个人藏进了被子里。 韩纪云哈哈笑,轻柔地拽着被子哄她:“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你不是要给我养宝宝,不吃饱了,饿着咱们儿子了怎么办?” 重莲羞得抓着被子不放,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纪云,你别难过,我一定会把孩子养大的。” 韩纪云眉眼温柔:“好,我相信你。” 可眼底深处,却没有温度,只有一片冷意。 他伸手拿起桂花糕,哄小孩儿似地送到她面前:“尝一块看看,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又琢磨出了个古法方子。” 桂花糕刚出锅,还带着软绵香甜的热气,可重莲却寒毛倒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昨天编的瞎话,狗东西分明信了,却还是要出幺蛾子,看来他是信了,却没有问完全信啊。 信了她跟他睡了。 却不信他是真的就快不举了。 所以,这是要……故技重施,给她弄断子绝孙糕? 第031章 我想给你点个眉心痣 嘴边的桂花糕香甜软糯,重莲却知道里面大概率裹了绝育药。 韩纪云不信她。 即便昨天的事情毫无破绽,韩纪云还看见了落红,可他仍旧既不信她有本事算得准,也不信她跟霍殇清清白白。 重莲叹了口气,意思意思地抢救一下:“纪云,我能不吃吗?” 男人一旦怀疑女人不忠,亲子鉴定一年做一回都嫌少。 韩纪云微微一顿,惊讶地看着重莲:“莲莲,你怎么了?才进宫几天就换了口味吗?” 重莲没说话,一双含笑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笑意,涌上了落寞和痛苦:“纪云,我拼命想给你的东西,让你为难了。” 韩纪云呼吸微滞,竟然觉得有些难过。 可他不能让她有孩子,戴绿帽子就算了,替别的男人养孩子,不行。 他重新露出笑容,温柔地抚摸重莲的头发:“莲莲,宫里的事情很复杂,我真的怕你出事。你信我吗?” 重莲湿润的桃花眼中涌入痛楚:“我当然信你,可这是你最后能留子嗣的机会啊!” 韩纪云仍旧拿着糕点:“莲莲,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旁人怎么说你,怎么骗你一错再错,我都愿意原谅你。” 他温柔却坚持地扯掉她的被子,将她扶起来,强硬地把糕点送到她嘴边: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但你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重莲挤出一滴泪,忍着恶心捧住他的脸,指尖摸向他的眉心: “你已经开始跟过去不一样了,可你却还茫然不知。纪云,欣嬷嬷给你吃的阴魂,是个横死的老太监啊!你以后可怎么办?” 韩纪云眉心狠狠一跳,有种被指着鼻子骂太监的憋屈感,他松开了握住重莲肩膀的手: “你不愿意为了我们的将来努力吗?” 他透露出不明显的高高在上和愤怒,帽子扣得很大,道德绑架顺手捻来:“莲莲,我已经很累了,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重莲惨然一笑:“我当然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可你真的要毁掉这仅有的、怀上孩子的机会吗?” 韩纪云再次靠近她,温柔又坚定:“你乖,吃了糕点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都跟过去一样。” 重莲指尖在他眉心一点。 韩纪云瞬间僵住,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脑子里抽出来,他一瞬间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与此同时,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喜欢掏胃的老太监挤在两人中间,阴狠青白的脸就贴挤在韩纪云脸上。 它的状态很不稳定,先是横死,再被自己人背刺、鞭尸、扔给野狗啃,骤然得到释放,就想杀灭所有活人。 重莲瞥了它一眼,一巴掌抽在它后脑勺上,将它打到了床角,又轻描淡写地抓回来,塞到韩纪云脸上。 “乖啊,听话,替我吃完桂花糕,我帮你在韩纪云脑门上开个小单间。” 老太监仰头大叫,重莲就来回抽了它好几顿。 最后挑眉:“乖吗?” 老太监跟个落水狗似地呜咽惨叫,慌忙变出重莲的脸和脖子,将肩膀以下附身在重莲身上。 重莲举起阴气过重而冰冷的手,在韩纪云的眼皮上抹上霍殇给搜寻来的牛眼泪。 她脖子后仰,白皙透粉的小脸儿贴着老太监深深凹陷的后脑勺,老太监冰冷的鬼脸不断往前,贴上韩纪云热乎乎的脸。 这个过程不过是眨眼就成,韩纪云只觉得恍惚了一下,眼皮一凉,再回神就将“重莲”几乎贴着自己的脸,仿佛要亲吻自己。 他哭笑不得地后退:“你这丫头真是……别以为撒娇就能……” 视线中,重莲面无表情地拿走了他手里的糕点,一口吞了。 韩纪云:“……莲莲?!” 鬼怎么可能真吃得进人的食物,那块糕点穿透“重莲”的脖子,掉进了她宽大的睡衣里。 假重莲冷冷道:“继续,都拿来。” 韩纪云心中一喜。 假重莲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韩纪云,只要我把这些吃饭,我怎么对你都行,你同意吧?” 韩纪云最知道重莲的心软,根本不觉得她能把自己怎么样,柔声道:“同意,只要你高兴……” 假重莲得了他的口头契约,满眼地凝聚阴气维持着头颅脖子的实体化,一块块将糕点拿起来吞下,连咀嚼都没有。 重莲蹭了蹭它的后脑勺,温柔传音:“找死?” 假重莲一僵,勉强蠕动了几下嘴巴。 等一整盘糕点干完,假重莲盯住明显很满意的韩纪云,嘴角勾起怪异的微笑:“满意了?但愿你别后悔。” 韩纪云只当她在闹脾气,柔声道:“你乖,我会待你好的。” 假重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闭上眼睛。” 韩纪云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想着她吃了这么多绝子药,恐怕要大出血,便忍着不适,温柔地闭上了眼睛。 假重莲脸上起了变化,青白的脸上陡然出现道道鞭痕,还少了好几块肉,似乎是被什么野兽咬掉了。 它贴上韩纪云的脸。 重莲的指尖掰开他眉心的位置,扒出一条细细的血缝。 它整个儿钻了进去。 韩纪云只觉得眉心生疼,下意识想睁眼,却被重莲紧紧捂住了眼睛: “我都为你吃苦了,宣示一下主权没事吧?” 韩纪云忍痛道:“怎么宣示?” 重莲哑声道:“点个眉心痣吧,让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才是一对儿。” 见韩纪云迟疑后,再次点头应下口头契约,她立刻咬破指尖,将老太监封死进了他的眉心。 温润如玉的俊美公子,眉心多了一道血痕,竟平添几分艳色,让他瞧着越发俊美无双。 但若有得道高人细看,就会发现,里面竟寄宿了一只残魂,宿主根本就是鬼上身。 重莲做完了好事,立刻推开韩纪云,裹紧被子躺下:“你今日有客,我就不留你了。” 韩纪云见她难受起来,压着性子想要哄她,却听见外面小厮来报信: “侯爷,您的同窗辛公子让小厮来找,请您去柯云楼喝酒。” 韩纪云一愣,猛地看向重莲。 少女身体娇小,躲在被子里身子微颤,像是在哭。 她那么小小的一团颤颤巍巍,看起来既可怜又脆弱。 可只要想起她刚刚说的话,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有客人? 难道她真的会算命看相?! 但这个邀约不能不去,他勉强又哄了两句,声称不舒服就叫大夫,可出了门就叫人封锁院子,交代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进正院。 做完这些,他才匆匆去了柯云楼。 他心中有些不安,有一件事情想要证实一下! 必须证实一下! 柯云楼中,三楼包间,韩纪云推开门进去,里面坐着的辛公子刚扬眉冷笑了一声:“你还舍得来?” 就见韩纪云大步过来,一把掐住自己的腰,冷着脸撕了衣裳,竟就这么把自己压在桌子上扒光了。 “韩纪云你放肆!……唔!” 第032章 面如死灰,下面灰 酒楼中狗男女酣战的时候,安宁侯府中,重莲兜着衣服锁上门。 她将衣服里的桂花糕碾碎了泡水,倒玉米糊里,然后将饭菜悉数打碎在地,混作一团,彻底毁灭作假的证据。 她还不知道韩纪云根本没打算给她叫大夫,想让她血流如注,以免绝不干净。 但她知道那一盘桂花糕干下去,至少得比原主当初在行宫还要惨,才能真的瞒得过韩纪云。 这种保命的时候,她拿出随身挎包,非常诚恳地念叨了一句:“吾皇万岁!” 跟着霍殇是危险,可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再难得的材料,只要她开口,一定真材实料地全部备好。 狗皇帝优点颇多,狗男人就满身槽点,活该遭报应—— 就像他欺骗原主那样,也被人欺骗,尽心竭力地替别人养孩子。 她半阖着眼,朱砂笔笔走龙蛇,自然而然划出玄妙的弧度。 待写完所需,她捏了个指诀,将招阴符夹在两指指间,口中轻念一声,右手一震。 符篆无火自燃。 少顷,一阵阵阴风刮过,整个安宁侯府肉眼可见地又冷了好几度。 一个个虚无缥缈的灰色影子从屋外飘进来,屋子里明明只有重莲一个人,却显得格外拥挤。 重莲双手掐着指诀,白皙矜贵的小脸儿上满是温柔: “劳烦诸位,我想请个小产或者难产而死的怨魂上身,事成之后,奉上亲手捻制的香火,再赠送一个投胎插队的保送名额。” 她说着,大方地点燃了一支自己捻的香。 众鬼瞬间沸腾,仰着脖子大吸特吸,吸完了,它们猛地盯上了重莲,瞪着完全漆黑的眼球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重莲叹气:“真是不打不成器啊。” 她柔媚的桃花眼骤然沁出冷意,符篆无火自燃。 轰—— 冬日下雪,本不该有雷暴,可安宁侯府上空竟乌云密布,雷暴阵阵。 重莲一张五雷符轰得一众阴魂鬼哭狼嚎,手脚脑袋眼珠子,崩了一地。 她看着怯生生的众鬼们,又端起温柔宽容的表情,再问了一遍: “诚邀一名小产而死的鬼姐姐上身,有没有?没有我要发火了。” 被轰趴在地上的众鬼瑟瑟发抖,哭唧唧求饶。 一个纤弱的鬼影小心翼翼把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挤出笑容:“祖宗,您看我成吗?” 重莲见她长得漂亮,眉眼温柔:“过来我瞅瞅。” 纤细鬼影不敢怠慢,忙拢拢破开的肚子,乖巧地爬到重莲脚下,青黑的鬼脸拼命扭曲,试图挤出个乖巧的笑。 重莲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看:“怎么死的?” 鬼影被提及死因,瞬间黑发张扬,黢黑的眼珠也转变为赤红色。 重莲抓住她的头发将它提起来:“怎么死的?” 鬼影吃痛,瞬间心神回归:“我名金秋霜,夫君好色,妾侍不计其数,不加节制伤了身子,就得我肚子里这一个孩子。 他那宠妾表妹打破了我的头,眼看不治,他娘说我肚子八个月了,说不定剖出来能活,就把我生剖了。” 重莲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孩子保下来了吗?” 金秋霜招招手,一小团黑影咕噜噜滚过来,扒在她腿上,少了半边儿脸的脑袋歪着,一只眼害怕地看着重莲。 重莲叹了一口气,左右看看,拿脚推开挡路的鬼,从地上拾起来半边儿小脸儿,给小鬼扣上了。 她按紧想裂开的小鬼脑袋,对金秋霜悲悯一笑:“就你了,上我吧。我跟你说说具体怎么弄,你只管放开了表演就行。” 金秋霜有些忌惮地看看她的肚子,身形都变得透明。 重莲温柔地摸摸她的脸蛋儿:“别怕,我给自己做过遮掩了,我这肚子烧不死你。” 顿了顿,看向了她手里的崽儿:“你也来。” 多少男人言之凿凿看见妻子生产,就没兴趣,石更不起来。 她给韩纪云就来个专场的,让他以后想起女人的双腿就眼晕,软成拉面。 将金秋霜请上身之后,重莲送走众鬼,被自己裹紧被窝里。 金秋霜的鬼气凝聚在她周身,改变了她身边的磁场,渐渐酝酿出可怕的场景。 鬼气触碰到重莲小腹上封印的时候,宫里,霍殇心头忽然一悸,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 “碧玉!你怎么没跟重氏出宫?” 不等她回话,霍殇已经皱眉,沉声道:“立刻出宫,守在重氏左右。” 碧玉连忙应下,匆匆出宫。 与此同时,韩纪云完成了他第八次大生意,快到床上的人都以为他还没有开始。 他猛地咬住对方的喉咙,平日里这个动作总能叫他兴奋,今日,他面如死灰,下面也如死灰。 女子实在干叫不出来,不耐烦地推开他:“你怎么回事?” 目光触及他添了眉心痣之后越发俊美的脸,神色才稍微和缓,轻声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韩纪云直勾勾盯着她:“太后对我做了什么?” 对方不悦道:“你倒是责问起我来,我还没有责备你跟重氏在宫中苟且的事……” 她话音未落,就见韩纪云猛地抽身而起,冷着脸穿上衣服就走,仿佛死了爹急着埋一样。 “韩纪云你到底搞什么?!” 可韩纪云根本顾不上他,推开她,出门的时候险些被绊倒,他却无暇顾及,堪称连滚带爬地往外面冲。 他满脑子都是重莲的话。 他命中只有一子。 只有一子! 一子! 如果他从今往后都不行了,昨晚跟重莲的欢好,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不! 大夫! 立刻去叫大夫! 他走到了一半儿,猛地转身冲向京城最擅长妇人产科的医馆,脸上带着癫狂,抓了里面的老大夫,一路狂奔进府。 与此同时,领命而来的碧玉到了安宁侯府门口。 “砰!” 韩纪云破门而入。 他进门就先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一股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 “莲,莲莲!” 他大叫着冲向内室,第一次如此真情实感地担心自己的妻子是否已经出事。 待他看清屋内景象,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莲莲!!!” 第033章 卧槽,三观崩裂 什么叫后悔? 韩纪云自承袭爵位以来,就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总是算无遗策,总是心似海底深,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在谋划什么,懂他滔天的野心和必定实现野望的自信。 可今天,此刻,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他该再等等的! 床上的血迹蔓延到了床下,他之所以僵住,就是因为一脚踩进了血滩里。 床上的少女抬起了眉眼,看着韩纪云面如死灰,悔青了肠子的蠢样子,白皙柔嫩的脸蛋儿上沁出愉悦的笑容。 可看在韩纪云的眼中,却是少女听见动静转头,惨白的小脸儿上挤出一抹安慰的笑容,仿佛是怕他害怕,想要安抚他。 韩纪云心生震撼。 为什么啊! 受罪的明明是她不是吗?! 为什么她却怕他因为她的惨状而害怕?! “莲莲……”韩纪云往前一步,耳边传来可怕的踩水声,这声音让他心脏抽搐,几乎不能挪动。 但床上的少女向他伸手,似乎有话要说,他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他温热的大手碰到了少女的,顿时被那如同死人的冰凉骇得双眼睁大:“我,我请了大夫过来,我……” 少女哑声打断他:“是我对不住你,没办法让你相信我,才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她握住他的手,掀开被子,按在自己满是鲜血的裤子上,双腿间:“我到对没能替你留住他,他走了,是个男孩儿……” 那悲戚的声音让韩纪云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竟真看见一团小孩儿形状的影子,从她腿间爬了出来,顺着他的手指一路上爬,直到爬到了他肩膀上,亲昵地蹭他的脸。 可只是一下,那团影子就消失了。 他仿佛听见了小孩儿柔软眷恋的笑声。 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眼前只有少女惨白歉疚的脸,他盯着拿爬出孩子的地方,哪怕对方还穿着裤子,可他依旧瞬间有了画面。 他三观崩裂,呆若木鸡。 她被送到行宫到现在也才不过几天,即便真的怀了孩子,也绝无可能是成型的。 如果是他的,他昨晚才欢好,时间更短,更不可能就看见人形! 所以,刚刚那个是什么? 他抖着手,指尖浸润在血泡里,手臂上一粒粒地冒鸡皮疙瘩。 孩子爬上来的湿滑感,太真实了! “你别怕,纪云,孩子他只是很喜欢你,他是我用阵法强求来的,所以才灵智早通,若是他能够生下来,一定过目不忘,天赋异禀……” 她说着落下泪来,又慌忙擦干净:“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韩纪云如鲠在喉。 太荒谬了! 可容不得他不信! 眼见为实! 那个孩子才受孕就有了形状,若能生下来,必然是他韩家的麒麟子! 他几次张开嘴,却都没能出得了声,终于能发声的时候,颤声大叫大夫。 “大夫!一定要保住她们母子!多少钱我都给!” 少女凄惨摇头,晶莹的泪珠儿仿佛碎裂的玻璃珠: “晚了,纪云,不过没关系,为了你,我会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即便是付出半条命,我也愿意替你再强求一次。” 她说完,腿间忽然鲜血蛄蛹,惨白着脸昏倒了。 韩纪云被浸泡了一手的血,整个人都僵了。 怎,怎么会就从那儿流出来这么多的血?!!! 他呼吸滞涩,眼神都有某种程度的涣散。 “大夫!大夫!!!” 看着化身尖叫鸡的韩纪云,重莲对金秋霜母子的表演感到万分震撼。 连最恨渣爹的小婴儿,都铁青着满脸怨毒的脸,勉为其难地韩纪云亲密贴贴。 孩子虽小,却真敬业,这么一个贴贴,能让韩纪云头疼个十天半月。 重莲顺势躺在床上,就等大夫进来。 大夫跟韩纪云不一样,他眼皮子上没有擦牛眼泪,所以鬼母子的幻境影响有限。 但也就是十平米血滩和两平米血泊的差别。 大夫看见重莲的惨状,愕然地瞪圆了眼睛。卧槽?都这样了还用救?直接埋了吧! “这,侯爷节哀……” 韩纪云厉声道:“李大夫的医馆不想开了吗?!” 大夫看在人命的份儿上,忍着怒气上前把脉,眉头微缓,惊奇道: “侯夫人吃了大量阴寒药物,虽然日后再不能生育,但运气真好,竟还能保住命。” 韩纪云一把拉住要去开药方的他:“我要她们母子平安!” 老大夫神色一凛:“多久的身孕了?” 韩纪云急声道:“昨晚!昨晚我们才敦伦过!你想办法保住孩子,多少钱我都给你!” 老大夫惊愕地看着他。不是,他有病吧?! 正巧外面传来打斗声,韩纪云匆匆去看,老大夫忙写下养身救命的方子,拿给重莲,一一交代过后,趁乱跑了。 不跑不行,安宁侯他爱妻如命,得知夫人受害,激动之下疯癫了,他有个鬼的孩子要保啊! 重莲哭笑不得,任凭外面打得再厉害,都裹紧被子睡觉,直到她听见一声惊呼。 “夫人!” “碧,玉?” 碧玉向来表情冷淡,可此时却忍不住怒色上脸。 才一晚上不见,雍容矜贵的夫人就被折磨得脸色惨白,咬着花瓣儿一样的唇瓣,痛苦地压抑着惨叫。 那双总是盛满了笑意的桃花眼,如今目光涣散,朦胧含泪,让人瞧着心碎。 碧玉心头蓦地一酸,有种稀世珍宝被故意损坏的愤怒,快步走到了床前。 重莲抬眼。咦咦咦?小丫头有点儿过分看脸哦。 碧玉手颤了颤才敢碰她,将她汗湿的头发整理好:“夫人,奴婢接您回宫。” 重莲声音嘶哑:“你怎么来了?” 是她创霍殇创得不够狠? 还是她模仿脑瘫恋爱脑的时候没搞明白精髓? 她一动,泪珠儿就摇落跌碎在了墨黑的发丝里。 碧玉攥紧拳头:“奴婢冒犯了!” 她把被子团吧团吧,将重莲裹成了瑞士卷,捧起来就跑。 韩纪云大叫:“放下……” 话没说完,就被碧玉“不小心”撞翻在地,配合着他满身的霉气,咕噜噜就滚到了花盆上,撞晕了过去。 第034章 朕再赐你一个美人 重莲被塞进马车,一路狂奔到皇宫。 中途,碧玉唯恐她失血过多而死,说什么也不肯停下来。 重莲无奈,只能与金秋霜母子订下供养契约,以免她们被皇宫里的帝王紫气冲散。 自此之后,两鬼供她驱使,受她和肚子里的龙气庇佑,她则需要奉上香烛供养她们。 未免闲话,碧玉将她送到了秦太妃的康安宫,急匆匆叫了刘太医过来。 刘太医一接触重莲就被幻境影响,吃惊道:“夫人身体已经全毁了!今日虽然侥幸留下性命,日后怕也不能长寿!” 重莲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好似遭受重创,心如死灰。 心里,却在跟金秋霜吐槽: “也不知道宫里又怎么了,昨天早上才分别,今天这么早就让碧玉把我弄进宫,真是扒皮老板,把人往死里用啊!” 金秋霜:“男人都这样儿,你长得这样好,他要是不惦记,便跟你那太监丈夫一样了。对了,你丈夫是太监吧?成婚半年了都没碰你!” 一人一鬼显然说的不是一个“用”。 刘太医忙活半天,刚出来就见霍殇站在门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周身气势却不大对。 他忙行礼:“主子!” 霍殇淡淡问道:“她怎么了?” 刘太医莫名不敢看他的神色:“夫人误食了极阴毒的绝育药,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顿了顿,没敢保留:“且身体损坏,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霍殇眼帘倏地抬起:“你也没有办法?” 刘太医伏低身子:“臣惶恐,臣无能。按理说,吃了那么多的药,夫人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 言外之意,就是人能活着就是奇迹,别的真不用想了,没用。 霍殇心头腾升起一股烦躁,大步越过他进了内室。 屋子里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又跟他往常杀人时的血腥味有所不同。 他皱眉走到床边,就见重莲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床顶。 明明才一晚上不见,原本矜贵娇气的少女,就变得惨白虚弱,仿佛一碰就碎。 他心头越发烦躁,俊美无双的脸上却不露分毫,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说话。 重莲假装发了半晌呆,才转动僵硬的眼珠,见是他,露出一抹浅笑:“兄长来了,坐。” 霍殇远远地站着没动,眼神清冷,仿佛在看一个脏东西。 他简直是把对恋爱脑的嫌弃,都放在了脸上了。 英雄所见略同,重莲是真想笑,眉眼就更弯了弯: “兄长坐吧,你站那么远,我说话费劲,疼。”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话,从她失去血色的唇瓣里说出来,用的还是那样甜软,却格外虚弱的嗓音,就像是在撒娇。 霍殇皱了皱眉,到底坐下了。 重莲打起精神来,露出敬业的笑容:“兄长遇到了什么麻烦?具体说说,我看看怎么解决。” 因为她提前打给金秋霜的阴气打了补丁,霍殇也受到了幻境的影响,能够嗅到血腥味,看到她痛得浑身发颤的惨状。 他皱眉:“朕倒不至于不通人情,这种时候还让你做事。” 重莲感激道:“您是明君。” 心里跟金秋霜叭叭:“看看人家,再看看韩狗,活该花自己的银子替人家养孩子。” 金秋霜不敢说话,霍殇身上的帝王紫气太重,哪怕有重莲护着,她都觉得辣眼睛。 强撑着大出血的幻境,是她对重莲这个祖宗最后的尊重了。 重莲也暂时没空管金秋霜,她敏锐地发现霍殇的神色起了变化,让她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她催动金秋霜身上的阴气:“快,流血。” 与此同时,一双秀气的眉毛隐忍地蹙起,雾蒙蒙的桃花眼里越水润,简直惹人怜惜到了极点。 霍殇嗅到了忽然浓郁的血腥味,略微揭开了一点被子,一眼就看见了重莲血流如注的样子。 哪怕是隔着裤子,他都无师自通地有了构图了——大概就是如同趵突泉。 霍殇惊了惊:“……叫太医!” 转头再看重莲,心里不明白,这么小小的一个身体怎么就能流这么多血。 重莲抖着手压下被子:“您出去吧,免得污了您的龙眼。” 霍殇眉头紧皱:“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蠢到这样作践自己。” 重莲今天既然进宫了,就没准备空手回去。 她前面故布疑阵,各种做作,就是让他怀疑韩纪云下药绝育她,这会儿自然戏码跟上。 眼泪瞬间溢满破碎,她张了张嘴,又忙闭上,仿佛默认。 霍殇自然能够看出端倪,神色骤冷地盯着她,见刘太医进来才没有逼问。 “务必给朕治好她!” 他说完就走。 金秋霜松了一口气:“他好恐怖啊,我刚刚觉得他好像要扒开你的头皮看你脑子。” 重莲把幻境交给金秋霜,让她重复难产惨状,画面就是大出血,背景音就是虚弱的、压制不住的惨叫。 刘太医满脸怜悯,对着虚空连连扎针:“夫人千万忍忍,总会好的!” 重莲一边抬手接住他的针,一边跟金秋霜聊天。 “狗皇帝的确想扒开我脑子,看看我是不是有病,不过他这种上位者,只要我足够好用,不会太在乎我的个人小爱好。” 金秋霜虚心求问:“你指的是跟他偷情的爱好?还是让你丈夫替他养孩子的爱好啊?” 重莲:“……” 她非常认真:“别胡说,我们之前是情势所逼。” 这话说完,就想起来自己摸着人家八块腹肌叫宝贝的场面,竟有些心虚。 于是在金秋霜询问她具体是什么情势的时候,给她禁言了。 等刘大夫满脸怜悯地扎完针出去,忍不住对霍殇道:“给夫人下药之人,恐怕根本不是为了绝育,而是为了虐杀她。” 想起那血流成河,蛄蛹蛄蛹血狂奔的样子,又忍不住感慨: “之前听墨三说夫人天赋异禀我还不信,原来大师还能有这种保命手段,换成是臣,恐怕早就死硬硬了。” 霍殇耳朵里全是她凄厉压抑的惨叫,简直不能忍,眸色漆黑地冷着脸。 他信重莲是个为了男人脑子不清楚的,但不信她能这么傻逼吃致死量的绝育药。 再看她吃药出事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 听闻她和安宁侯老夫人一向婆媳不和,难道是安宁侯府的老夫人给她灌药?借机杀她? 总不能是韩纪云…… 刚想到人,人就到了——侍卫进来禀告,说韩纪云在宫门口求见。 霍殇眸色深邃:“让他进来。” 等韩纪云脸色惨白地匆匆进宫,不等他跪下行礼,霍殇便盯着他的脸,开了口: “你已经知道行宫的事了?朕的确睡了重氏,不如你俩今日和离,朕再赐你一个美人。” 第035章 还以为他喜欢她呢 韩纪云这一路来想了很多,满脑子都是自己这辈子是不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他很慌张,可再慌张,也没忘记谋算其他。 如果皇帝过问绝子药的事,要怎么说。 他编了无数理由,就是没想到皇帝会开诚布公。 第一时间的僵硬和震惊是下意识行为,根本没办法遮掩。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遮掩的时候,霍殇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见他故意遮掩,便彻底确定。 霍殇觉得不可思议。 还真是他给重莲下的绝育药! 他第二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幼年就认识的好友。 两人虽是君臣,却也是生死相交的朋友,若好友当真怀疑妻子跟他有问题,定会直接询问。 可好友选择了秘而不宣,不动声色地虐杀曾经昭告天下也要娶的妻子。 不用事不过三,这第二次,他就已经真正明白了好友的为人。 韩纪云不是坦荡荡的温润君子,而是跟那些世家子一样,心狠,自尊心高于一切人命。 自己以前看到的韩纪云,都是他伪装出来,想让自己看到的韩纪云。 韩纪云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跪下,他努力挺直僵硬的背脊: “圣上!” 霍殇淡漠地看着他,背后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重莲痛苦的惨叫和哭泣声,但站在三米外的韩纪云根本没有动容。 他如果开口询问,韩纪云大概会大喊冤枉。 韩纪云没站在幻境影响的范围内,又跟重莲分散许久,作用再五官上的阴气已经散了,自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 韩纪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挽回自己的形象: “臣不和离!臣跟莲莲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即便跟皇上……也一定是因为意外,我根本不介意!求皇上别拆散臣和莲莲!” 霍殇都被他的话逗笑了:“你不介意,你让她吃那么多绝育药虐杀她?如今朕保住她的命,她的命就给朕好了。” “不!”韩纪云眼球里爬满了血丝:“之前是臣一时糊涂!臣愿意给她赔罪,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此时此刻,他没有演戏,全部都是真情实感。 一则,他从未见过霍殇如此眷顾一个女人,哪里舍得把这把柄交出去?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 莲莲说她还能想办法,只是要付出半条命。 他如今身体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若治不好,他唯一能留后的机会就在莲莲身上了! 他直挺挺跪下来:“求圣上不要抢走莲莲!您感应过臣,除非臣自己愿意,否则绝不让任何人逼臣和离!” 霍殇探究地看着他。 当初承诺韩纪云保他婚姻,是因为他为爱痴狂,如今再听这话,却像是故意赌他一般。 一个人怎么能一边癫狂地宣布爱一个女人,同时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毫无心疼? 连他都…… 霍殇忽然愣了愣,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喜欢跪,你就跪着吧。” 他冷脸就要回乾清宫,看到韩纪云这么杵在这儿,直接去了屋里。 端着一盆盆血水的宫女从他身边经过,饶是他不刻意去看,都被那些血水震撼到。 霍殇脚步微顿才走到床边,看着试图挣扎起床的重莲,冷冷道: “你若再动一下,朕便让人把韩纪云拖出去,扒了裤子廷杖。” 重莲僵住。 “霜霜你听!他这样,我真的好难选!我想看韩纪云扒裤子!” 霍殇眯眼。 重莲只能遗憾地放下被子,祈求道:“我们不和离,之前都是意外,他如今疑心尽去,等我再给他生个孩子,他一定会对我好。” 霍殇深深盯着她:“你在跟朕演戏?” 重莲心头一跳。 霍殇漆黑的眼珠里没有什么情绪,淡淡道:“无论你是真的没脑子,还是做戏想要避免进宫都好,你答应朕的八件事没做完,朕会下旨,把韩纪云送到宫里做总管。” 重莲攥紧了被子,脸色虽然苍白,神色却渐渐沉稳冷静,再抬眼,已经是之前跟霍殇相处的淡定大师,世外高人了。 “啊啊霜霜!他好会!他完全知道我想要什么!” 金秋霜:“……”啊这,祖宗她以前也这么跟她契约的鬼发癫吗?她有点儿害怕! 重莲沉声道:“圣上放心,我还想跟纪云修一个来世,一定还完欠您的因果。” 霍殇不置可否,叫了碧玉过来:“安宁侯错待朕的救命恩人,罚他军棍三十。” 重莲就要坐起来:“圣上……” 霍殇按住了她的肩膀:“五十。” 重莲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您别为难他!” 霍殇看了一眼她冰凉的爪子,再次开口:“八十。” 八十军棍已经非常重了,至少能让韩纪云躺十天半月,最大程度减少十天后她忽悠韩纪云的成本。 她很遗憾地闭上了嘴。 “霜霜你看,他真的好明白我的心,让我欲罢不能。” 金秋霜表示不想听她这些可怕的虎狼之词,皇帝还说了你嫌弃他才故意装脑残的话啊!你选择性地听不见吗? 重莲垂着眼:“我听话,您没必要通过伤害他来警告我。” 霍殇冷淡道:“朕要警告的不是你,是韩纪云,他既然如此熟稔地表里不一,想必非常会趋利避害。 朕要用你,他这次却动了你的命,若是不惩罚,下次还会犯错。 朕不想跟昔日的兄弟反目,只好给他教训,让他明白你如今已经是皇家的县主,不再是他随便能打杀的普通人。” 重莲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您别这么说他,他只是太爱我了,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他怎么没对别人这样?” 霍殇:“……” 他终于冷着脸把那句话说出了口:“你有病。” 见重莲眼含委屈,仿佛在忍辱负重一样,他冷冷道:“下次在床上你要敢说类似的话,朕叫韩总管在门外伺候。” 重莲:“……” 她看着霍殇冰冷俊美的脸,桃花眼都瞪圆了。 不是! 他有病吧? 她都造作到如今这种地步了,他还要跟她在床上? 口味这么重? 第036章 你俩真的是情势所迫? 在床上这三个字说出了口,霍殇就后悔了,但看着重莲憋屈地瞪圆了眼睛,他又瞬间身心通泰。 “朕不喜欢听没脑子的话,你记清楚了,再犯一次,咱们床上谈。” 大约是从没有钻过的床底都钻过了,这话说出来,只有神清气爽,没有半点儿不适。 重莲眼神冰冷:“圣上把我当什么?” 霍殇冷淡道:“摸着朕腰腹叫宝贝的时候,你怎么不问朕这话?” 重莲:“……”你大爷的韩纪云!本来她打工高高兴兴,要不是他非要搞前提那死出,霍殇能一直记得她鬼迷日眼的样儿?! 霍殇冷笑:“不装刚烈那一套了?” 他把碧玉叫进来:“不装了就好好给朕听着,从今日开始,碧玉接管你一切衣食住行。” 不等重莲回答,他又交代碧玉:“若有危及县主性命的,可先斩后奏。” 重莲深深觉得他是在影射韩纪云,但她没证据。 她如今唯一庆幸的,就是已经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等十天后忽悠好了韩纪云,就算是彻底稳了。 因此,她稳如老狗地谢恩:“谢圣上庇佑。” 霍殇居高临下看着她,只要不牵扯韩纪云,这小女子就还是那副讨喜的高人模样,懂事识趣,知道进退。 刚满意完,就听见重莲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霍殇眸色微冷。 重莲只当哄儿子了:“我还要用阵法养身,宫中人多眼杂,实在不便行事。” 就霍殇不置可否,只能再解释得更清楚一点:“牵扯到婴孩儿轮回,有至阴鬼气,皇宫紫气太盛,我如今的身体,扛不住如此困难的做阵。” 霍殇一听她这些用词,就知道她真是在干阴损自己的事儿,可事关子嗣,他这个立场的确不好多说什么。 他冷淡道:“养上三日。” 重莲点点头:“谢谢您。” 她瞅瞅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走之前,能去问您要些那个吗?” 霍殇虚空点了点她:“少不了你的。” 顿了顿:“朕总要给你点儿惩罚,县主府……” 事关房子的事儿那能忍?重莲就要坐起来:“我凭本事得的房子,您就要这么收回去?” 霍殇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躺着,胡闹什么?朕说要收你房子了?” 顿了顿,冷眼看她:“别带不相干的人进去鬼混!” 重莲心道你大爷的,这话说得跟你暗恋我似的,她耐着性子应下:“我肯定只带我崽住,您放心,绝对不在里面乱搞。” 霍殇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好像在交代妻子别乱来的远行丈夫。 这骤然冒出的想法,让他黑了脸,冷冷睨了他一眼,直接走人。 重莲摆着她老神棍的款儿,只当他是个甩袖子走人的客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碧玉偷偷抬眼看她,见她总是含着浅笑的桃花眼里雾蒙蒙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心里莫名难受。 她轻轻走过去给重莲盖紧被子,低声道:“夫人,都会好的。” 重莲一向对女孩子心软,蹭蹭她的手腕:“谢谢你啊乖。” 碧玉红了耳朵,轻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汗湿的乱发,见她又发呆许久才合上眼睛睡觉,对韩纪云不满到了极点。 夫人花一样的人物,他不小心娇养着,竟然将人作弄到这种地步,真是个伪君子! 金秋霜偷偷冒头:“祖宗,您跟皇帝,真的是情势所逼?他不是您的小爱好中的一环吧?” 重莲默默把她再次禁言,假装自己睡沉了。狗皇帝!老流氓!真要下次,怜惜你半点儿算我输! 金秋霜:“……” 秦太妃直到这时候才悄悄进来,盯着她睡颜看了半晌,心里不痛快极了。 这小祖宗自第一次见面,就能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惨败花朵儿一样碎在这儿,都是韩纪云的错! 她又盯了会儿重莲的肚子,脸上阴鸷的表情简直控制不住。 她不忍叫醒重莲,出门就想找韩纪云的晦气,却见霍殇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她。 秦太妃烦躁不已:“就不该让她出宫!” 霍殇拦住她:“姨母。” 秦太妃勉强压了压情绪:“你既然喜欢他,就把她抢了又怎么样?为了韩纪云一个伪君子害了自己孩子!” 霍殇声音微沉:“姨母!” 他沉声道:“朕没兴趣强迫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她有她自己看重的家室,皇宫不是她想留下的地方。” 秦太妃当然知道,可她更知道,霍殇从未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过: “这世上能跟你旗鼓相当的女子有几个?能有本事让你真心尊重的又有几个?能让你连吵架都带着笑的又有几个?没有! 韩纪云对重莲下得去狠手,你不会啊,你既愿意让着纵着她,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身边? 她看重韩纪云,不愿意留在宫中,喜欢你口中的家室,还不是因为韩纪云救过她的命?你比韩纪云好多了,怎么就不能跟他抢人了?” 霍殇觉得头疼:“那是人家的妻子,再有,朕纵容她,是因为要用她的本事。” 秦太妃冷笑:“那也可以是你的妻子,自己媳妇儿不疼,活该别的男人替他疼。” 至于他嘴里说的什么用重莲的本事,当了媳妇儿难道就耽误用了?他又不是什么娶了女人就只能让女人困在后宫的蠢货。 霍殇揉揉眉心:“您照顾好她,等她养好了就让她出宫去吧。” 秦太妃哼了一声:“口是心非!” 见霍殇还是挡着自己,就知道自己想去揍韩纪云的事情今日不成,瞪了他一眼,回房间看重莲去了。 霍殇有些无奈。 他一直担心姨母因为之前的事,生了心结,再不愿意见他,没想到她倒是没有,只是变得风风火火,阴戾暴躁,时时刻刻想砍人,性子里全都是不拘小节,生冷不忌。 可他心里没有遗憾,甚至满是庆幸。 他承认,他的确喜欢重氏的性子和脸,但这份喜欢仅限于床上,和她没见到韩纪云之前。 对于为了男人不要命的女人,他敬谢不敏。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染指别人孩子的娘。 第037章 就说不能睡上司 三天的时间眨眼就过,重莲苍白着一张小脸儿穿好了厚厚的衣裳,手里抱着暖炉,耐心地等着。 秦太妃哼道:“你就是想不开,男人嘛,睡谁不是睡,小殇不比韩纪云有劲儿?那玩意儿老太监附身,日后能跟你当个姐妹都是好的。” 重莲好奇:“那不好的呢?” 秦太妃嘿然冷笑:“自然是拿虐待女人来找存在感,比方说拿个道具玩儿你……” 重莲无语:“义母,娘哎,你当初养的是个宝宝鬼啊,不是老色鬼,您能不能别什么都说?” 秦太妃被她忽然一句娘叫得顿了顿,耳根子不知怎么就唐得慌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给她弄个大斗篷裹紧了,才继续训道:“你要是脑子清醒,我用得着跟你说这些不着调的?” 她捧住重莲花瓣儿似的娇柔脸蛋儿:“你再好好想想,你都跟小殇睡了两次了,那滋味儿你以后真不想?” 重莲震惊:“圣上他连这个都跟您说?” 头一次也就算了,第二次的事儿,霍殇也跟秦太妃说?狗皇帝竟然是个姨宝男吗? 秦太妃瞪她:“你身上这龙气浓重的,几天了味儿都不下,出宫那天你俩滚成那样,你这小没良心的,转头就满脑子只有韩纪云了,你怎么就那么凉薄无情呢?” 重莲无奈:“情势所逼啊!真的!” 余光瞥见霍殇大步进来,那个神色……显然是听见了秦太妃刚刚的话了。 他那个微妙的表情是怎么事? 重莲本来问心无愧,霍殇人长得好,滚一次床单送一次龙气,虽然比不上头次的精纯,但对她来说绝对大补。 这事儿本来就是双向奔赴地爽,爽完了,不都是提起裤子各论各的嘛。 可霍殇那一瞬间的表情,却让气氛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她陡然想起上次他说的话,特意提了她摸他腹肌叫宝贝儿的事儿,还说什么下次。 她老脸一红,撇开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就想上恋爱脑人设。 霍殇冷着脸走到了她跟前,把墨色的狐裘披风解开,递给了碧玉,瑞凤眼目光冷清:“别张嘴。” 重莲:“……” 霍殇迈着大长腿远远站定:“要多少血?装在哪里?” 他从没有什么圣体不能流血的说法,随手抽出腰间的匕首,下巴微抬,示意她把东西弄好。 这么冷的天,他大麾之下就穿着一身玄色修神长衫,暗金色的腰带一勒,显得肩宽腰细腿长的。 重莲就是瞄了一眼他的腰,抬眼就发现霍殇眯眼盯着她,神色意味深长。 她耳根爆热:“您这匕首挂得挺好。” 要不怎么说别聊黄色,真是被秦太妃带歪了脑子了,竟去瞄人家的公狗腰。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只要一点点。” 这血也不是白要的,是为了给肚子再做一层封印,免得被有道行的人看出龙气来。 霍殇丝毫不知今日流的这血,就是来日满足心愿的拦路虎,大大方方地割开手腕给她放满了一瓶子。 “好了。” 重莲忙盖住瓶口,小心翼翼画下封印,想装进腰上挎包,奈何穿得太厚,折腾半天都没弄成。 碧玉想要帮忙,秦太妃瞥了她一眼,直接把人拉出去:“我有点儿事要交代你。” 霍殇处理好伤口,见她还跟个小土豆似的在倒腾,本不想管,但她惨白的脸色实在是太碍眼了。 他拿走重莲手里的瓶子,不等她惊呼,就掀开一点披风找到挎包,找了个小口袋装了进去。 他还皱眉:“你不会生完孩子更笨吧?” 重莲咬牙:“圣上英明啊!所谓一孕傻三年,那怎么,要不您专门请个太医给我治治脑子?” 霍殇见她雾蒙蒙的眼睛里跳跃着活力,心情忽然变得不错:“你这脑子里只有男人,怕是没治了。” 重莲本来没怎么,直到看见他忽然低头看了看他自己那劲瘦的腰。 她顿时怒了。 怎么个事儿? 打人不打脸啊! 她挤出笑容:“兄长腰疼啊?早先怎么没说呢?我轻点啊!” 这话说出口,她都想糊自己一巴掌,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就说不能跟领导睡啊! 都是韩纪云那个狗货干和太后老太太的好事! 她简直不好意思去看霍殇的脸:“我的意思是……” 霍殇冷笑,非常真诚地询问:“你是想跟朕约下次?” 他往前迈了一步,两人本就站得近,这么一站就更近了,她的脸都要贴上他的胸口,手还被他抓住,按住了他的公狗腰。 “你当时怎么说的?公狗腰?嗯?” “……” 床上的情话哪里能算数呢? 重莲白皙柔嫩的脸爆红,桃花眼尾飞起一抹艳色,一把抄起汤婆子,落荒而逃。 霍殇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腰,伸手捞了她一把。 重莲被逼急了,猛然出了个暴击:“兄长!到时候你妹妹我是个孕妇,您不好这么没人性吧?” 她还故意挺了一下肚子。 那动作实在是猥琐震撼,霍殇被烫到手似地撒开了她。 重莲如蒙大赦,连忙掩面奔走,走到一半儿想起来自己还要维持重伤人设,高低搞出了几个踉跄。 见碧玉过来扶她,她连连使眼色:“走走!赶紧走!” 还是安宁侯府好,韩纪云再怎么阴谋诡计,如今他那么个情况,大家都能维持纯洁的男女关系,她就好接招多了。 等上了马车,走出去了好远她忽然觉得热,看马车里才发现竟然好些个精巧、金灿灿的炉子。 不是谁都能用金器,这…… 碧玉见她盯着炉子看,给她拢了拢斗篷:“太医说您不能见风受凉,主子就让人准备了这辆马车。” 果然。 重莲觉得有点儿窝心。 金秋霜飘落在她身边:“要不你就从了吧,他明明能明抢,却还要这么迂回地勾搭你。” 重莲传音给她:“乖啊,你眼神不好不会看男人,以后看了。” “祖宗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觊觎您的男人!” 重莲呵呵,温柔地给了她一个余光,又把她禁言了。 第038章 你怎么能不要我的命 马车哒哒哒地往前走,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车停了。 重莲疑惑:“怎么了?” 车夫回应道:“县主,到了。” 就听见他跳下马车,摆上了下车凳子。 重莲拉开车帘,就看见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黑金色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字。 安宁县主府。 “……” 不是。 狗皇帝这又是玩儿的哪儿出? 碧玉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低声解释:“您府中人多口杂,主子怕您再被谁给冲撞了。” 她劝慰的表情语气都到位,手里却没闲着,已经再给她穿戴,要扶着她下车了。 重莲就知道这事儿是狗皇帝的命令,不能违逆。 她简直给气笑了,一边维持人设,冷着脸下车,一边询问:“我什么时候能回侯府?” 碧玉小心翼翼扶着她:“主子说,左右就一次,到时候侍卫们会去把安宁侯接过来,等你忙完,再好好儿地将人送回去。” 重莲:“……” 这骚操作! “霜霜你知道凤鸾春恩车吗?哈哈哈,韩狗到时候怕是要屈辱死!我该怎么想办法提醒碧玉,到时候把人洗干净裹成卷卷抬进来?” 金秋霜深感窒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惊吓地挼了几把鬼儿子的脑壳。 碧玉见她心事重重,面色不好,轻柔安慰她:“等您身体好了再想这些事情吧,主子他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重莲呵呵两声,假装体力不支,先睡了一天,没想到下午就听见院子里闹动静。 她眼睛都没睁开,直到听见了韩纪云沙哑的呐喊。 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碧玉?碧玉!怎么回事?好像听见纪云的声音了。” 金秋霜已经飘出去看了,回来就笑:“你那太监丈夫半夜爬墙,被侍卫们当做刺客殴打呢!” “……这么刺激的吗?” 碧玉已经快步进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冷酷残暴,见重莲已经起来要下床,才彻底收敛神色,快步过来扶住她。 “夫人,夜里有人闯入,侍卫们以为是刺客,没成想打完了才发现是安宁侯。 您别急,想想主子对您的叮嘱,先躺着,奴婢这就叫人将安宁侯收拾干净了带进来。” 重莲只能装作忧心忡忡地躺下了。 等了好一会儿,她都快要睡着了,才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睁眼,就见是韩纪云跟着碧玉进来。 屋子里灯光暖黄,都照不暖他铁青发冷的脸色,人也哆哆嗦嗦,要不是衣裳干净整洁,倒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金秋霜忍不住:“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祖宗您不知道您这小婢女多厉害,抓住人后衣领就把人放湖水里涮了涮,干净了拎上来,扔给侍卫们扒衣服换新衣裳。” 重莲感动:“真没有想到,小碧玉这么爱我!” 金秋霜见她爱听,连忙继续分享:“韩纪云他想反抗,您这小婢女就警告他,说她是皇上的人,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祖宗您,要是韩纪云不听话,带进去脏东西让您生病,回宫可别怪她乱说话。” 重莲心里哈哈哈,面上满是担忧:“你怎么样了?听说他们打你了?” 韩纪云背后有伤,要不是憋着一口气要问孩子的问题,这会儿早扛不住昏迷了。 他强打精神:“都是我太想见你,他们也是忠于职守,你别怪他们。” 他殷切地看着重莲,往日里妻子待他多好啊,旁人哪怕阴阳他几句,都心疼地要跟人家互怼,再害怕也没怂过。 重莲裹着被子冲他招招手,等他哆哆嗦嗦到了跟前,含泪道: “都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他们都只听皇上的,否则我高低说他们几句!他们怎么能打你啊?多可怜!” 韩纪云艰难挤出笑容:“……没关系。” 他看了一眼碧玉:“我想跟你说说说。” 重莲为难:“都是我没用,虽然有看相的本事,却只是个女子,圣上他怕你再给我乱吃东西弄死我,就让碧玉寸步不离。” 她说完了,就给他画大饼:“你信我,我一定努力给圣上办事,早晚让你能挺直背脊说话!” 韩纪云没往歪处想,他跟重莲相处半年了,又早在成婚一年前就盯上她,不断调查试探,很清楚她的本性。 这就是个被家里人护着长大,心软又天真的傻蛋。 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甚至到了肯豁出性命的地步的。 他以为她是真心的,殊不知对方是真心给他画大饼,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压低声音问道:“你跟圣上是怎么回事?” 重莲脸色惨白:“我被人算计了,我不知道,等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我怕圣上要带我进宫当他的女人,正赶紧说明身份,求他让我回家,没想到就来了刺客,我靠算命帮圣上避祸,就被带进宫里了。” 这话说的九分真,一分假,饶是韩纪云跟太后密谋了一切,也根本听不出来哪儿不对。 近日来的古怪都得到了解释,他忙问:“连圣上都要用你的相术,那你之前说的是真的?” 重莲点点头:“我要么不算,算了就得说实话,这是玄门规矩。” 韩纪云心头一沉,几乎维持不住笑脸。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岂不是完了? 他抓救命稻草般攥紧重莲的手:“你之前说,要是你肯舍命,还能再替我留后……” 碧玉忍无可忍:“安宁侯疯了吧?县主乃圣上义妹,怎可为你舍命?!” 韩纪云心乱如麻,忽然想到一件事:“若是别人肯……” 重莲都被逗笑了。 这是什么纯爱战神啊! 连舍命替他生孩子的机会,都必须要安排给真爱! 她心里是福气的,雾蒙蒙的桃花眼瞬间充满破碎感:“纪云你,你想让别人给你生孩子?” 她捂住心口:“我才是这个世上最爱你,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啊!你不让我为你拼命,却选择别人?” 她满脸破苏,仿佛脑残之神降临:“你不爱我,才不肯让我把命给你,对吗?!” 屋子里的两人一鬼,都被她痴情到无脑的样子惊呆了。 不是。 命都能随便给? 你是大师也不兴这么玩儿啊! 第039章 狗皇帝,呸 重莲把脑残恋爱脑的痴情人设拉满,破碎又带了点儿癫狂,再配上她这张脸,韩纪云要说没有触动,那是自欺欺人。 可他答应过他的亲亲,绝对不会碰她以外的女人,上次已经铸成大错,这次,怎么也不能再来一次了。 但这份深情,他心领了,且铭记于心,日后再如何也会给她养老。 韩纪云紧紧握住重莲的手:“莲莲,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像你这样待我好,正因为如此,我才绝不能让你损了寿命。” 他深呼吸,像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你听我说,我来安排人,到时候咱们去母留子,孩子咱们自己养,咱们一家三口一定会以好的!” 重莲眼尾泛红:“你只有一次机会啊!必须得那个人心甘情愿献祭生命,否则就是失败。 纪云你不明白,真要是出了岔子,一切就都晚了!我再没有余力给你第三次机会了。” 韩纪云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坚持道:“我现在就去找人,我一定找到心甘情愿的人,莲莲,你只管好好等着跟我白头到老!” 他生怕重莲再说什么,匆匆走了。 碧玉见重莲捧着心口发呆,小脸儿煞白,满眼破碎,又心疼又愤怒:“您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 重莲呜咽一声:“碧玉,他好惨,他鼻子上磕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会留下不能去除的疤痕。” 碧玉一愣。话题是怎么忽然拐到这儿的? 重莲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中停可看中年际遇,他如今鼻梁破损,坏了生机,都活不到五十岁啊!” 她可怜兮兮看向碧玉:“怎么办啊碧玉?他还说要跟我共白头,可他就是个短命鬼,根本活不到头发白啊!” 碧玉:“……” 她实在没忍住嘴角翘起,还有这好事儿呢?! “碧玉!” “……夫人别伤心,奴婢错了,奴婢下次一定忍忍!要不,奴婢想办给安宁侯头发弄白,好歹让他圆个梦?” 这回轮到重莲无语了。这是什么人间活阎王。 这之后好多天,韩纪云都没有再来县主府。 重莲借着布阵的借口,将整个府邸的风水都看了一遍,该改的改,改完了就利用奇门风水结合奇门遁甲之术,在府邸摆下一座座幻阵。 这幻阵往日里不开启的时候,就照常,一旦开启,除非大军压到门前,直接把府邸推了。 直到此刻,重莲才真正有了来这个世界之后的完全安全感。 闲来无事,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她就让碧玉布置了个小摊子,给府里的所有府兵和下人们算卦。 一人十文钱,不准不要钱。 众人从一开始的陪主子玩耍,到了求着主子陪自己玩儿。 玄门相术,就好像有种天然的魔力,只要你接触到了,就无可避免地沉浸其中。 第十天一大早,还没能凤鸾春恩车去侯府接人,安宁侯就早早到了门口求见。 他敏锐地感觉到众人看他的眼神不大对,一半儿是看蠢货的讥讽,一半儿是想杀他的戾气。 韩纪云一惊。难道奸情败露了? 等在门口的时候,他颇有些失魂落魄,眼神破碎。 这几天对他来说,简直是身心内外的煎熬。 他先是回去之后,高热昏倒,睡了三天,好不容易醒过来你,约见了挚爱,却见挚爱目光直往他下三路去,眼神怪异。 那一瞬间的屈辱感爬满了心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受了老太监的影响,对人往下三路看的视线最为应激,只当是对方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好容易勉强维持住自尊,他先是联络感情,等气氛正好的时候,说起了替他生孩子的事。 对方直接被他给逗笑了:“韩纪云,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我未婚先孕替你生孩子,一旦暴露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韩纪云根本不敢告诉她,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雄起,对方出身高贵,哪怕他再确信这份感情,也不敢保证对方肯替自己守活寡一辈子。 他只能从答应女子的承诺上说话:“我不能忍受跟你之外的女人生孩子,连睡觉都不行!求你了!” “以后机会到了我再给你生就是了,你怕什么?!” “这一子对我非常非常重要!求你了!我保证不会出问题!” 开头都没谈好,他就更不敢说生孩子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对寿命有损。 就这,女人都被他的自私刺激到,以为他一心听从了重莲的额撺掇,为了孩子生产的好年份来为难自己,怒气冲冲走了。 韩纪云简直不能相信。 说好的彼此挚爱,以后要排除万难在一起呢? 连只是担风险都不肯,要说还要给寿命,岂不是立刻要跟他闹掰的节奏? 他带病去谈的事,回家路上就因为伤心愤怒再发高热,昏倒了。 又养了好几天,还是下面人提醒十天到了,才匆匆过来。 这会儿再想重莲,他眼眶发酸,鼻间也酸,以往说她好是哄人,如今只觉得真心实意。 这世上对他第一好的人,真的是她,只有她! 他满心都是以后要对重莲和孩子好,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肯像重莲这样,连命都肯给他了。 他怀揣着这份炽热的感情,终于头一次害怕妻子知道自己跟别人偷情,等了半晌,才见有人出来,是碧玉。 韩纪云的心顿时提起。 碧玉往他身后看了看,讥讽道:“侯爷要找的心甘情愿的人呢?怎么?人家不愿意为心爱的男人冒险生孩子啊?” 韩纪云脸上青青红红,垂眼道:“你再如何,也得听莲莲的话,她是我妻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你多嘴。” 碧玉冷笑了一声,向来清秀话少的少女,这会儿说话快,字字就像是刀子: “夫人是对您感情深厚,一片痴心,可也正是这样,圣上说了,要是夫人早亡,不能替圣上做事,就让您宫里伺候。” 韩纪云猛地抬头,简直不能相信。 他就知道! 庆元帝就是看上莲莲了! 他跟自己生分,压根儿就不是因为他之前人设崩了,就单纯是因为他不是个东西,看上了自己兄弟的女人! 呸! 狗皇帝,不配为人君! 第040章 他大白天的就硬要来 上次进宫被庆元帝打了庭杖,亲耳听见庆元帝让自己和离,韩纪云就知道当初的计划成了。 他色供成功,哪怕是不近女色的庆元帝,也逃不过美人美色。 原本他应该高兴。 前提是,他一没有崩人设,被庆元帝发现了之前的欺骗,二,他不需要重莲给自己生孩子。 但即便有这两重顾虑在,只要庆元帝对莲莲上心,他就还有利可图。 可他没想到,庆元帝竟为了个女人能狠到这个地步——想让自己进宫伺候当太监! 韩纪云不知道自己眉心里住着个老太监,更不知道自己受他影响,最介意的就是不是真男人,再有本事也被人嘲讽看不起。 他只是想到太监这两个字就狂怒,怒到想当场弑君。 偏偏当着皇帝心腹的面儿,他不敢露出分毫,压抑着怒气道:“我现在能进去了吧?” 碧玉冷着脸:“夫人正在摆阵法,让您务必干干净净地进去,不能带一点儿尘埃。”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问,只管听从安排就是。” 为了子嗣大计,韩纪云忍了。 可等到洗漱干净后,他震惊地看着床上画满了符篆的被子,简直不想从浴桶里出来。 “我这样要怎么出去?” 盯着他沐浴的两个侍卫冷淡道:“自然是我们抬着侯爷出去。” 韩纪云:“……” 他心生抗拒,难道他是等着被临幸的低贱宫女吗? 可出于对重莲拿得出手的爱情的信任,他还是咬着牙,哆哆嗦嗦躺在了被子里。 因为这场面实在是太羞耻,他拒绝了侍卫们的帮忙,自己蠕动着、艰难地把自己卷好了。 “……好了。” 两个侍卫抬他的时候,他尴尬羞耻得脚趾蜷缩,明明是极寒冷的天气,他却浑身滚烫,烧得脑袋发晕。 这种绝望卑微的时候,他就格外想见到重莲,只要想到那个傻女人,他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主院正房内,重莲坐在满是符纸的屋子里,看似闭目做法,心里却在跟金秋霜嘿嘿嘿。 “我以前日子也过得潇洒,但真没现在这么刺激,真的,要说还是你们这儿玩儿得花哨。” “是祖宗您玩儿的花哨。” “你……嘿,来了!妈哎!你看见他那膀子了没?真白真嫩啊哈哈哈!瞧着小表情,真跟良家夫男似的!” 金秋霜:“……” 她已经为了讨好祖宗,不断放低自己的底线了,可还是时常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真的。 祖宗! 真就是您自己玩儿的太花哨了! 真不是我们这儿民风不淳朴! 因为韩纪云已经来了,她没敢说实话,轻飘飘飘了过去,飘在了阵眼之上。 侍卫们垂着眼把韩纪云放在了床上,就低着头后退出了屋子。 碧玉亲自来关门:“夫人若是有事就叫奴婢……您千万珍惜自身!” 重莲目光都在韩纪云身上,闻言摆摆手,头也没回。 床上,韩纪云包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他满身不着寸缕,重莲却衣衫整齐,这样的巨大反差,让他羞耻得蜷紧了脚趾,显得纯情极了。 “莲莲,你……需要我怎么做?” 重莲温柔地注视着他,脸上恰到好处地带着点儿痴爱癫狂: “我会启动阵法,再与你敦伦,到时候你可能会看到一些幻境,希望你能够守住本心,安心做,我们会有孩子的。” 韩纪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好,我相信你。” 两人痴痴对望,有说不尽的缠绵悱恻。 重莲心如止水地欣赏着他的面相,嘴角越翘越高。 她之前看韩纪云,韩纪云鼻梁上留下了疤痕,于寿数有碍,今天再看,就见他子女宫也出了问题,之前的那唯一的、代表有几个子女的线竟然消失了。 看来上辈子原主养的那个孩子,就是这段时间弄出来的。 如今是自己来了,韩纪云为了孩子亲自去跟相好谈判,他那相好却没来,这就是闹掰了,错过了原本的受孕日子。 再参考太后对他下的阴手…… 啧! 这可真是不作不死,本来还有一子的命,硬生生让他作成了断子绝孙命了。 她怜悯地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子:“你千万竭尽所能,你越努力,孩子的体质就会越好。” 她的声音仿佛蕴含着魔力,韩纪云渐渐放松下来,眼皮子也越来越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重莲叫他,睁开眼,就见妻子满脸羞涩地站在床边,缓缓退去了衣衫。 …… 韩纪云在床上怼空气的时候,重莲就在屋子里做法,是真的做法。 她小心翼翼地将封印往自己小腹上贴,一层又一层,直到将霍殇给的一小瓶子血全部用完。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了,走到屏风后面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裳,就跑到侧卧。 抱住暖乎乎的汤婆子,她闭上眼睛就美滋滋地睡着了。 金秋霜维持了一轮阵法,想问问重莲是不是行了,见她睡着了就没敢打扰。 这小祖宗肚子里带着的帝王紫气让她害怕,最近都把鬼宝宝吞在肚子里,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那压制她的紫气消失了,心里着实舒坦。 这一舒坦,她就免费又赠送了韩纪云一波。 鬼交,也叫做chun梦,大多数时候比真来都要蚀骨铭心。 韩纪云陷在幻境里,癫狂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尽地睡去。 重莲醒来的时候,韩纪云还没有醒过来,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解除了屋子里的封锁幻阵,叫碧玉进来。 碧玉匆匆推门进来:“夫人?” 重莲趴在侧卧的被窝里,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子:“让人把侯爷抬出去收拾干净,送回安宁侯府吧。” 碧玉怕她不舒服,恳求道:“主子今天一早就叫太医来候着了,比安宁侯来得还早些,奴婢这就让太医来看看您。” 重莲缩进被窝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我的身体我有数,这三天封园,我谁也不见。” 碧玉还想再说。 重莲忽然抬眼,那双桃花眼里一派清冷,竟然有些像庆元帝。 碧玉微微一顿,轻声道:“奴婢逾矩了,您睡吧,奴婢就在您身边守着您。” 重莲闻言轻笑,那双让人心悸的眼睛染上了笑意,又软又甜,仿佛被讨好了的矜贵猫咪,喵喵叫着蹭过来,让人受宠若惊。 “乖啊,把主卧里的床连带被褥全部拿出去烧了,你就睡我旁边,有事我会叫你的。” 碧玉乖巧应下,退了出去。 在闭园之前,她亲手写好秘信,让府中暗卫送进宫里。 大中午的,骤然得到消息,打开头就是刺激眼的字眼,霍殇俊脸冷清:“白日宣淫?” 暗卫默默咬牙:“都是安宁侯无耻逼迫,明知道夫人对他无法拒绝,大白天的就找来了。”真是下贱! 第041章 朕一心招揽人才 第041章她是什么时候怀的孩子 毕竟对外声称强求子嗣有伤身体,重莲就按照坐月子的标准,扎扎实实地窝在床上,除了方便,一律不下床。 她让金秋霜给她开足了病弱滤镜,但凡是见过她样子的,都觉得她是真的丢掉了半条命。 大家都想不通她是为什么,那么大的本事,连圣上都对她优渥尊重,怎么就非得把自己弄成普通女子,一心只想生孩子。 因为这,县主府没一个人对韩纪云有好脸色。 夫人多和善的人啊,要不是被这狗男人哄了,能这样犯傻? 韩纪云连着在门口蹲守,硬是没人让他进门。 到了第四天早上,他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重莲:“要不要本侯进宫去求圣旨?!” 他下巴上满是胡子,精神状态看着非常不好。 守门的侍卫进去禀告,重莲掐指算算,发现自己竟然有丧夫成为寡妇的风险,好奇地叫把人放进来。 进来前,她叠满了虚弱滤镜。 韩纪云急匆匆进来,就见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儿瘦得下巴尖尖,又年幼又可怜。 那张总是含着潋滟笑容的桃花眼,这会儿沁着浅浅的、充满了包容爱意的笑,让他鼻间莫名一酸。 他快步走到了床边:“我生怕你出事!” 重莲温柔笑笑:“你说过要跟我共白头的,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 韩纪云最近过得很不好,家中家外,各方人马都在打探他,太后那边更是连连斥责他,逼问他是不是想拆伙。 他轻轻摸摸重莲苍白的脸,紧张得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成了吗?” 重莲点点头:“成了。纪云,我终究没叫你失望!” 韩纪云猛地抱紧了她,感受着怀里少女铬人的骨头,想到自己答应太后的事,他只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重莲不知道好端端他怎么戏这么足,忽然就感觉到脖颈上一阵温热,微微挑眉。 哦吼。 哭了啊。 渣男的眼泪,恋爱脑脑子里的预备水。 她心疼地想挣扎出来,韩纪云紧紧抱住她,闷声道:“让我抱一会儿,莲莲,你才刚怀上孩子,我却要走了,我把府里的人都留给你,你一定要护住自己。” 重莲一愣:“你要去哪儿?” 难道这就是她算出来的他的死劫? 韩纪云声音微沉:“山西那边出了匪患,圣上让我戴罪立功……莲莲,我恐怕圣上对你……” 他抱着重莲的手不断用力,隐忍道:“无论如何,都以你和孩子的性命为优先,若是他强迫你……我不怪你。” 重莲趴在他肩头,向来算无遗策的沉稳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 霍殇他这是……在搞毛? 她这边刚怀崽,他就把她老公搞出去出差?有毛病? 不等她想好自己该说什么,韩纪云已经松开她站了起来:“今天大军出发,你等我回来,我一定尽快回来!” 他依依不舍地看看重莲,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小腹,匆匆冲了出去。 看他的样子,今天来这儿都是偷摸抛下大军来的。 重莲想不明白:“碧玉!” 碧玉匆忙过来:“夫人是哪儿不舒服吗?” 这小姑娘最近将她当娇花养,那小心劲儿常常让重莲觉得她百合花开了。 她招招手:“你家主子派纪云出征剿匪,你知道吗?” 碧玉瞬间低眉顺眼:“知道。” 重莲纤细白嫩的手指轻探,勾住小姑娘的腰带,轻轻那么一拽,抬眼: “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碧玉瞬间红了脸:“夫,夫人,主子没说,您要见主子吗?奴婢替您通传。” 重莲脑海中瞬间响起霍殇那天震耳欲聋的话——公狗腰?嗯? 她狠狠摇头:“不,我要安心养胎,我谁也不见。” 她立刻再次下令表示自己要闭关,这么一养就是大半个月,算算时间,肚子里的崽也一个多月了。 她慢慢撤了虚弱滤镜,人长得太妍丽,不用化妆都自带美瞳线和粉嫩红唇,瞧着跟没事儿人似的。 刘太医按照惯例五天一来,今天这一搭脉,心里就是一惊。 真有了! 他简直不能相信。 “老臣看看您另外一只手。” 换了个手再诊脉,还是那个样子。 真有了! 刘太医医术高超,又亲自诊断出重莲被阴毒药物损坏了腹部,日后绝无可能有孩子。 可她就是有了! 他谨慎询问:“夫人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重莲搜搜记忆,故意报晚了五天。 她真正怀上,跟算计韩纪云的那天差了半个月。 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说自己能精准到具体日子,还是要算排卵期,半个月的时间,在加上之前绝育药的事,刘太医就是她崽姓韩的最好人证。 她笑着摸摸小腹:“尽管早就知道能地来这个宝贝,可真听您说了,我才安心。” 刘太医满脸惊叹,连忙询问其他人是否可行。 重莲实话实说:“倒是能,但有伤天和,不但掺杂寿命献祭,还要背上巨大的因果,我不会再做了。” 刘太医十分遗憾,却也觉得这才正常。 要是大师能瞪谁谁怀孕,那才是荒谬呢。 他写下保胎的方子,一一交代了许多细节给碧玉:“夫人虽然面上瞧着红润白净,实则内里已经被掏空了,经不得一点儿折腾,碧玉姑娘千万小心照顾着,哪怕是一个小风寒,都能让夫人母子难安啊!” 拿命换来的孩子,还有十个月才降临呢,真要是出了事,不得把人气疯了。 碧玉绷着脸一一应了,越发小心谨慎了。 刘太医没敢多留,匆匆回宫里禀告:“夫人身体损耗严重,这一胎必定怀得相当艰难。” 霍殇坐在龙案之后,神色淡淡地批着奏折,听完了,忽然问道: “能确定她这一胎怀的具体日期吗?” 刘太医愣了愣:“根据女子的月事,能精准在十五天之内,再精准,就要看男女双方的敦伦时间了。” 霍殇神色冷峻地将手里的奏折批完,这才抬头看向刘太医:“上次韩纪云给重莲下的药,找到了?” 刘太医点头:“是前朝宫中秘药,量少的话,能够无声无息地损害女子肌理,渐渐让她不育。 这药也常用作堕胎和酷刑,只要用量够足,就能让女子血流如注而死,即便不死,也常年缠绵病榻,腹痛难忍,每每月事,生不如死。” 霍殇想起来那天见到的那一盆盆血:“也就是说,她这一胎只可能是后来怀的。” 刘太医感慨道:“夫人当真是有大本事的人,竟真的化不可能为可能,只是可惜了她的身子……” 直到告退出来,冷风一吹,他才忽然汗如浆下。 圣上刚刚的问话,难道竟是怀疑夫人腹中孩子,是龙嗣吗? 第042章 朕怀疑她还有救吗 太监怎么能让绝育女人怀孕呢?! 刘太医不理解。 刘太医大受震撼。 如果不是断子绝孙脉一直都在,他敢笃定侯夫人肚子里的绝对不是韩纪云的种,只能是他家圣上主子的! 他谨慎询问:“夫人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重莲搜搜记忆,故意报晚了五天。 她真正怀上,跟算计韩纪云的那天差了半个月。 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说自己能精准到具体日子,还是要参考月事来算排卵期。 能把误差控制在十到十五天的,都是医术大成者了。 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之前绝育药的事,刘太医就是她崽姓韩的最好人证。 她笑着摸摸小腹:“尽管早就知道能求来这个宝贝,可真听您说了,我才安心。如此,我家纪云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刘太医有种吃了屎的难受感。 就韩纪云那种伪君子,他凭什么? 那玩意儿明知道媳妇儿做法怀孕不容易,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安排,全靠他家主子安顿安排,他也好意思当爹? 他面带职业笑容,认真写下保胎的方子,一一交代了许多细节给碧玉: “夫人只是瞧着面色红润健康,实则内里已经被掏空了,经不得一点儿折腾。 碧玉姑娘千万小心照顾着,哪怕是一个小风寒,都能让夫人母子难安啊!” 碧玉肃着脸做笔记,每一条都恨不得追问到极致。 重莲笑眯眯地听着,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把个为了给丈夫传宗接代,自己死了都没关系的恋爱脑,演得淋漓尽致。 刘太医看了都想给她治脑子。 好好的大师,怎么就满脑子男人呢? 重莲知道刘太医是霍殇心腹,可以说霍殇的整个内部团体的身体健康都是在靠他维系。 她看着刘太医,就好像看到了垂询她这下属身体状况的霍殇,就想到他每次遇到恋爱脑,冷峻神颜就绷不住裂开的样子。 她没忍住就想犯个欠:“您一定帮我感谢圣上,要不是那天白天他亲自助力,我跟纪云再折腾也要不到这个孩子! 我全家都感激他,真的!劳烦替我向圣上道谢,我以后一定教导孩子好好孝顺舅舅!圣上他就是我孩子的亲舅舅啊!” 刘太医一个哆嗦,笔下的字都歪了。 那天白天? 亲自助力? 不不不! 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惊恐地看看重莲,回宫之后,没忍住偷瞄了霍殇好几眼。 霍殇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刘太医哪儿敢说他脑补的那些脏东西,组织了一下语言:“夫人她怀孕了。” 霍殇笔一顿:“都说怀孕傻三年,她脑子本就不好,日后还有救吗?” 刘太医:“啊?” 霍殇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眉心,重新问:“人如何?” 刘太医摇头:“夫人身体损耗严重,这一胎必定怀得相当艰难。” 霍殇冷峻的眉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能确定她这一胎怀的具体日期吗?” 刘太医回道:“根据女子的月事,能精准在十五天之内,再精确,就要看男女双方的敦伦时间了。” 霍殇把奏折放开先不批了,骨节分明的大手交握:“上次韩纪云给重莲下的药,找到了?” 刘太医点头:“是前朝宫中秘药,量少的话,能够无声无息地损害女子肌理,渐渐让她不育。 这药也常用作堕胎和酷刑,只要用量够足,就能让女子血流如注而死,即便不死,也常年缠绵病榻,腹痛难忍,每每月事,生不如死。” 霍殇想起来那天见到的那一盆盆血:“也就是说,她这一胎只可能是那日之后怀的。” 刘太医感慨道:“夫人当真有大本事,才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她那样的情况还能怀孕,臣真的震撼不已。” 他想起来重莲的话,忙道:“夫人让臣替她跟您道谢,说这孩子得亏了您那天的助力,否则得不来。” 霍殇瞬间被气笑了:“看来她心怀了孩子心情极好,身体也有活力。她能出门吧?” 刘太医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斟酌着道:“只要小心护着,无妨。” 霍殇得了肯定就让他出去:“安宁县主这一胎就交给你来保,务必让她好好儿地生下来。” “是。” 刘太医告退出来,冷风一吹,忽然汗如浆下。 圣上刚刚的问话,难道竟是怀疑夫人腹中孩子,是龙嗣吗? …… 等刘太医告退,霍殇重新提笔批奏折,硬看了两封之后便搁了笔,去康安宫找秦太妃: “听说姨母最近在为侄女的婚事担忧?您如今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组织个宴会,给她相看一下。” 秦太妃不疑有他:“你这主意不错,那妮子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喜欢个二婚野猪,说不定多见几个漂亮少年,能掰过来。” 霍殇不动声色地引导了一句:“姨母别动怒,您最近的清心咒念得可还管用?” 秦太妃就想起来了重莲:“按着莲莲的法子念,我最近确实吃得好睡得好,人也柔和了许多。” 她一拍手:“对了!叫莲莲帮我瞧瞧那肥猪到底给倩倩下了什么迷魂药,说不定能把人拉回来!” 她立刻就让人出宫去请重莲,告诉她三天后在潜邸赏梅,让她到时候来串门。 霍殇仿佛被她大张旗鼓的样子吸引到了,俊美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秦倩然看上的男人真就那么差?” 秦太妃一掌拍在桌子上:“何止是差!他根本就是头没开化的野猪,凭他也想吃我老秦家的细糠! 要不是倩倩犯浑,做出一副动那野猪就自尽的癫狂劲儿,老娘能让那玩意儿踏进我秦家的门?” 霍殇沉声道:“朕会替姨母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耐心地等了三天,他笔耕不断地批完奏折,便带着调查结果,出宫寻找秦太妃去了。 彼时,重莲应邀刚了潜邸,被人领着去了秦太妃处。 但最先吸引她的却不是秦太妃,而是秦太妃身边的明艳飒爽大美人。 此女肤白貌美大长腿,脸若银盘白皙圆润,眉毛英气略短,很有异性缘,桃花多且旺盛。 可她人中带赤,隐隐有血光之灾,守财宫上有暗影,预示着将有大比财产损失,甚至累及家庭。 再看这夫妻宫,更是惨不忍睹,昭示着现在与她有感情纠缠的人,必定导致她人财两空,甚至丢命。 这已经不是桃花劫,而是桃花七杀,要要命了! 第043章 你说你惹算命的干啥 看命需要消耗心神,推演计算,所以一般社交场合,重莲并不会看见谁就算谁。 主要是秦太妃旁边儿这大美女面带凶兆,太扎眼了,而且这桃花煞瞧着有点儿古怪,她才算了。 职业本能驱使,她张嘴就想来一句“你有血光之灾啊”,是秦太妃打断了她。 “莲莲来了!快快,来义母这儿!” 重莲走到她身边,认真打量她的神色:“您面带红光,眉宇舒朗,多年担心之事这个月就要得到解决了。” 秦太妃闻言,惊喜道:“真的啊!” 她这些年最操心的就是霍殇因为他母亲,不愿意跟任何女子亲近,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 这么巧,这个月她解决了心事,小殇认识了莲莲…… 看来小殇的终身大事,到底还是要应在莲莲身上。 真是看不出来啊,那臭小子上次义正言辞那是人家媳妇儿,她就不信,他要是没有暗地里做什么,自己能忽然就变了面相! 秦太妃笑眯眯拉住重莲的手:“借你吉言,我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她一转头看向身边的侄女儿,变脸似地喝道:“还不快滚过来让莲莲看看!” 秦倩然,也就是犯了桃花七杀的酷飒大美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姑姑,您就放过我吧行不行?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定。” 秦太妃双眼一厉:“秦倩然!” 她声色俱厉,震住了秦倩然,也把屋子里一直偷瞄的诸位夫人小姐们惊呆了。 她们对秦太妃的认知还停留在两个月前——温柔却有力量,虽是帝王最敬重的长辈,却从不为难人。 她这么疾言厉色,面含杀意,她们都被吓到了。 秦倩然呆愣过后,难受地红了眼:“姑姑!” 她生母早亡,家里最疼爱她的女性长辈就是这个姑姑。 哪里能想到呢,家中父兄逼迫也就算了,连亲姑姑都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 重莲盯着秦倩然的面相,见她有亲情断绝、孤家寡人、孤立无援之相,立刻开口打断了姑侄俩说气话伤人。 她握住了秦太妃的手:“义母。” 声音虽温和,却让秦太妃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满脑子都是要孝顺便宜闺女,不能惹她生气。 她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勉强重新挂上温和的假面,委屈道:“她要气死我,莲莲你替我管管!” 金娇玉贵养大的漂亮侄女,自小屁股后面就追着一群世家子,要才华有武艺,要武艺有家财的,最主要脸都好。 她怎么就非得想不开去找个跟自己完全不匹配的? 秦太妃拉着重莲嘀嘀咕咕,最后总结道:“……你家里那个再鳖孙,最起码人模狗样,能下得去嘴吧? 她怎么就能亲得下去那赵捷?她每天睁开眼,左边一个丑男人右边一个丑孩子,她都不窒息?” 秦太妃说得够小声了,但秦倩然还是面露羞耻,觉得周围众人的视线里带着嘲讽和讥笑,又憋屈又愤怒。 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婚事,关他们屁事! 赵捷只是乍一看不好看,仔细看还是耐看的,他还待自己那样好,自己只有一两银子,却肯给自己花九成。 他人虽然穷,却极有志气! 这些人不光多管闲事,还到处宣扬说她要嫁个丑逼,害得几个哥哥日日在外面跟人家打架,父亲都气病了。 今天这场宴会,姑姑是好心,可大部分夫人都只带了女儿过来,根本不想让自家儿子来蹚浑水。 能来的,全都是长得不错,但身上有短板的,平日里这些人凑都不敢往她面前凑,今天却自信昂扬地来招惹她。 她真的是受够了! 重莲虽然跟秦太妃说话,余光却盯着秦倩然,见她眼中含泪,眼神渐渐混沌暴躁,有大闹宴会的倾向,终于确定了心中怀疑。 这姑娘身上的桃花七杀,果然有蹊跷。 只是具体到底是哪种人为手段,还需要再见见那个赵捷。 当务之急,是先拦住秦倩然大闹宴会,名声彻底无可挽回。 “你是丁丑年十二月生人吧?” 秦倩然被打断了思路,下意识问道:“姑姑跟你说的?” 重莲摇头:“八字能推桃花运势,反之,可以从一个人的桃花运势来反推她的八字。 我观你面相,父母宫微瑕有横纹,应当是生母早逝,父亲没有续娶,待你极宠溺,你兄长三人,也都宠爱你如珠如宝。 你一生顺遂,不缺财富,性格舒朗开阔,很少自苦,唯独在情字一事上栽了跟头,不止伤及自己性命,还会累及家人。” 她模样美丽,妍丽到了有些靡丽的地步,身上却无一丝艳俗气息,反倒处处矜贵冷清,轻飘飘看人一眼,就仿佛尊贵的天神垂眼看世人: “你若不信,只管安心等待,今日,你必会因为你喜欢的这个男人,生出血光之灾。” 秦倩然被镇住了,重莲每说一句,她就忍不住点头,说到了最后,惊恐难以控制地爬满了脸颊。 “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连累父兄?” 她一直处于狂热爱恋的脑子,终于稍稍冷静,可不等她想明白,就听见有人轻笑了一声。 “安宁侯夫人这劝人的方式,还真是新奇,连我都要信了。” 秦倩然愣了愣,紧绷的脸色立刻放松下来,又生气又无奈: “你联合姑姑骗我啊!你比我还小呢,竟然装神棍!” 她父母兄长的事,只要细心打听不难知晓。 她本身性格张扬,常在世家里行走,被她说中性格一点儿也不奇怪。 至于什么血光之灾,累及父兄,怕是姑姑跟她说了拿这个来威胁她最有用了。 她刚刚不就差点儿信了! 秦倩然最忌讳旁人拿她父亲兄长的安危说事,想发火,看着少女白皙清贵的小脸蛋儿,就没开得了口。 想来她这么娇花似的柔弱姑娘,也是反抗不了姑姑才跟自己演戏的。 她冲着刚刚开口提醒自己的贵妇人福了福身子:“多谢薛夫人提醒,你们聊,我累了,去花厅里歇会儿。” 说罢,不等秦太妃开口,就飞快跑了。 秦太妃眼神瞬间阴鸷:“你怕不是想给你女儿找个赵捷那样的?” 薛夫人脸上雍容得体的笑容微微一顿,恭敬回话:“臣妾远远瞧见这么个小姑娘装神棍,就没忍住调侃了两声,万没想到坏了事了,要不,臣妾去把秦姑娘叫回来?” 秦太妃冷笑一声:“你……”活腻歪了是吧? 话没说完,就被重莲温柔地牵住了手腕:“义母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 我瞧这位夫人面相极好,虽然年轻时候被人横刀夺爱,但所嫁夫君却一表人才,位极人臣。 她夫君几天前刚金屋藏了个娇,并且会因此与她起龃龉,但幸好她也偶遇旧情……” 薛夫人血槽都瞬间被清空了:“重莲!!!” 花园里不远不近支着耳朵的众人:“……” 卧槽! 大瓜啊! 太后娘娘最满意的儿媳妇,薛家的当家主母,竟然是薛大人横刀夺爱! 他夺了爱他还金屋藏娇,畜生啊! 第044章 本大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教训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而已,竟然能一上来就被揭了短儿,将这样的秘辛公之于众。 薛夫人气急败坏,凤眼一瞪,宰辅夫人的威势瞬间就上来了。 换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估计都要吓哭了,可重莲一步步从臭算命的,做到了重大师,早就看惯了这种脸色。 算准了。 恼羞成怒了嘛。 她矜贵漂亮的脸蛋儿上神色淡淡,挂着老神棍才有的平静无波,稳如老狗地瞥了薛夫人一眼: “夫人眉心带川有悬纹,这是一生灾难多,易遭遇凶险的意思。 再看你眉头处的这颗黑痣,颜色不深,却从肌理深处往外冒,应该是最近这几天刚长出来的。 我劝夫人,最好别按照心里的计划行事,你赤色袭击命门,若做歹事,必有牢狱之灾。” 她这般说,其他人不自觉地就听得入了迷,不光是入迷,她们还忍不住顺着她说的去看、去对号入座。 数十道目光都凝聚在了薛夫人的眉心出,无论身份高低,全都兴致勃勃。 细纹嘛,这女人上了年纪都有。 黑痣? 离得太远了看不见,但料定极小。 倒是这赤色…… “你们看出来红了?我怎么就瞧不出?” “我倒是看出来了,确实有一点儿!” “胡说!我听说只有相术入门的人,才能看出来黑色赤色,普通人根本不会辨气,看不出来什么。” 薛夫人出身世家名门,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一群人盯着。 她心里又惊又恼。 惊的是这重氏女竟然知道她暗查夫君那姘头的事儿,且好像还猜到了她准备弄死那贱人。 恼的是她威胁自己,危言耸听。 贵妇人当到宰辅正妻的份儿上,牢狱之灾?开玩笑呢吧!除非她丈夫倒了! 薛夫人皮笑肉不笑:“早前听闻你在太后宫中胡言乱语,叨叨着抓鬼,我还不信,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她讥讽道:“你小门小户出身,又在教坊司里待了半年,难道教坊司里还教抓鬼算命?” 她这话说得太恶毒,就差指着重莲的鼻子骂一句“你做了半年失足妇女,卖肉的还敢装大师”了。 重莲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薛夫人虽然是太后最心爱满意的儿媳妇儿,这心爱却充满了水分。 老太太先后失去了老太监和欣嬷嬷这两个大邪修,她又是个千年老狐狸,能不猜到她道行深,不好招惹? 可人家偏偏就没跟儿媳妇儿说,言语暗示几句,就叫这人傻乎乎来冲锋陷阵怼自己了。 这不是心爱儿媳,这是想换儿媳吧! 重莲叹息一声:“痴儿,执迷不悟,非要撞一撞这世上的南墙。也罢,既然旁人都撞得,你为何就撞不得呢?” 她摇摇头不再多言,扶着秦太妃就走:“义母,咱去晒太阳,对骨头好。” 薛夫人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眼神一厉,刚想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人正看着自己。 她浑身一僵。 庆元帝怎么会在这里?! 哪怕隔得很远,男人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她都能看得格外清楚。 人人都说,正因为霍殇是百世恶鬼投胎,才有一双深渊一样的墨色眼瞳,跟正常人偏棕色的大不相同,仿佛无底洞似的。 她想起世家里流传的,那个极详尽的恶鬼传说,只觉得后脊背发凉,脸色都变得僵白。 可不等她行礼反应,远处长廊里的男人已经转过拐角不见了。 有跟薛夫人亲近的,见她脸色不对,想过来问问,忽然听见远处一阵喧哗。 薛夫人勉强回神,对身边众人道:“咱们去看看,可别出了什么意外。” 众人到了跟前,却只看见假山根儿前未消的冰雪上,洒满了血珠,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女惊恐地站着,浑身发抖。 薛夫人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便有人回道:“赵大姑娘跟秦大姑娘发生了争执,推搡间将秦大姑娘推得撞到了假山上,当场头就流血了,人已经被送到正堂去瞧大夫了。” 薛夫人旁边的人只是惊呼,薛夫人却如坠冰窟,脸色难看至极。 其他人不知道之前重莲说了什么,可她因为故意搅局,离得近,听得分明。 那重氏女看过秦倩然的面相,便对秦倩然道,她今天必定会因为那赵捷,有血光之灾。 这才多久? 竟真的应验了? 薛夫人急切地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勉强维持着冷静,盯着那赵大姑娘问道:“你讥讽秦倩然眼瞎看上赵捷了?” “不不,我,我没有!” 赵大姑娘下意识摇头,可众人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说谎,恐怕她不止是讥讽,还说得极难听。 赵大姑娘见瞒不住,才哭道:“我就是跟朋友说几句小话,谁想到就这么倒霉被她给听见了。 谁能想到啊! 秦倩然她又会骑马还会武功,她甚至跟她爹和兄长去剿匪过,怎么就被我轻轻一推就出事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 众人听了都深以为然。 是啊。 秦倩然那小姑娘,小豹子似的厉害,谁能想到竟然让赵大姑娘这么个文弱小姑娘给推成了那样。 可你要说秦倩然是装的,那真不至于,她那性子也干不出这事儿。 只能说,赵大姑娘太倒霉,非要选假山根儿这么个地方,她力气是不大,却把人推到了没化掉的冰雪上,这一滑就见了血了。 薛夫人心跳如同擂鼓,转身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好友忙扶住了她:“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薛夫人见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前儿跟你说的那事儿,想着今日趁着我不在家,就让人今天去办。” 好友一愣,这会儿还没觉得怎么:“那不是挺好,不过是个唱曲儿的,薛宰辅顶多跟你闹两天。” 她还笑:“你不会真听进去了重氏女的话吧?她一个小姑娘……” 薛夫人咬牙:“我跟重氏搭话闹起来,就是因为她说,秦倩然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好友:“……” 卧槽,我老闺蜜要去坐牢了?! 第045章 他有偷窥癖? 亲身验证了重莲的批言精准无比,薛夫人的好友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 她一把攥住薛夫人的手:“你只说她在太后娘娘宫里装神弄鬼吓到了小皇孙,娘娘便让你教训她,娘娘就没提醒你点儿别的?” 薛夫人咬牙:“没有!” 她深呼吸:“我让丫鬟先回去,试试还来不来得及拦着。……咱们去见见那重莲!” 好友转头看看假山处的血迹,越看越觉得邪门,身上穿得再厚都觉得冷飕飕的:“对对,赶紧去!” 两人抢先往正堂去,其他人见了,也都议论纷纷地跟了上去。 此时,正堂里,秦倩然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被大夫清理伤口都没有叫一声。 直到听见重莲安抚秦太妃,她才僵硬抬头看向重莲:“我……你……” 重莲坐在秦太妃身边,听见声音就转头看了她一眼:“把那赵捷的八字报来。” 秦倩然张开嘴,又狠狠闭上。 初见的时候,她只觉得重莲美得晃花了她的眼,想着这是姑姑的义女,自己天然就能跟她亲近,到时候定然好好呵护她,跟她相处。 如今…… 她害怕。 这美人儿瞧着娇滴滴软乎乎,一戳就倒似的,可那张花瓣儿小嘴儿跟开了光似的。 她真怕她害了赵郎! 秦倩然性子舒朗,并不擅长做戏,脸上的情绪一览无遗。 重莲伸手拿向桌子上的桂花酥,顿了顿,又转向梅花酥,吃完了一块儿,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她: “我算命有个规矩,不给恋爱脑算命。但你是义母爱侄,今天我才破了个例,等事情了了之后,得付钱了结咱们之间的因果。” 免费的秦倩然都不想说,更不要说还要掏钱了。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重莲,怎么都觉得神棍死要钱,跟这张闭月羞花的矜贵美脸不匹配。 可让她大声拒绝她又不敢,小声道:“我不算了。” 秦太妃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对着重莲轻声细语:“是该给!亲姐妹也得明算账,更何况这事儿你点拨她,是她占了大便宜。” 秦倩然装死,就是不吭声。 姑姑越是给重莲拔高,她就越不敢说出赵郎相关,万一真让重莲给咒死了呢?! 秦太妃桀桀冷笑:“你再不配合,本宫现在就去让人宰了赵捷。 你想寻死也行,等你死了,再给你配个阴魂,你若有不满,托梦来跟本宫闹!” 卧槽这也太毒了!秦倩然简直不能相信这是自家温柔姑姑说出来的话。 她犹犹豫豫地报了一个八字。 重莲神色淡淡:“要么你报了个假的,要么你被他骗了。义母,您这就叫人去查吧。” 秦太妃一巴掌扫飞了桌子上的茶杯:“秦倩然!” 秦倩然一个哆嗦:“八月十八!这回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重莲抬手掐指算了算,矜贵漂亮的脸蛋儿上多了一丝悲悯:“你们俩这事儿,之前还有可能,现在,不成。” 秦倩然腾地站起来,急切询问:“为什么之前行现在就不行?你说说怎么才能行,我给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重莲有一秒心动,但极低的做人底线勉强拦住了她:“这不是钱的事儿。” 秦倩然着急:“您要别的也成啊!只要能让我们俩成,我把私房钱全部给您,再加上中心街上的一座大酒楼,怎么样?!” 重莲捏了一块梅花糕。嘶…… 秦太妃冷笑抢白:“你的私房钱还不是你爹给的?我让他全部收回,你能给一个子儿算我输!” 说着看重莲。 重莲眼神古井无波:“真不是钱的事儿。” 秦倩然觉得就是钱的事儿,可她不敢说,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死个明白:“那求您告诉我为什么不成,成不成?” 秦太妃冷笑:“你说怎么不成?你要嫁个丑逼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还因为他见了血,还危及性命。 索性自杀是个死,嫁了也是个死,你死家里头,你爹你哥哥至少还能给你选个好贵的棺材,他们能让你死外头?” 秦倩然:“姑姑!” 她眼泪都下来了。 一直没出声的金秋霜忽然开了口:“你这娘的嘴巴好歹毒,当年我但凡要有她一半儿,也不至于被夫君婆婆欺负了。” 重莲一边看姑侄俩掰头,一边私聊:“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吭声,怎么了这是?” 金秋霜鬼鬼祟祟:“那位来了,就是刚刚你说不给恋爱脑算卦那会儿来的。” 说罢,又不吭声了。 能让她一个鬼还这么忌惮的,重莲也就认识一个——霍殇。 她脸皮抽了抽。 不是他真有病吧? 来都来了躲起来干什么? 要早知道她来了,她能把不给恋爱脑算命的新规矩这么说出口? 然而左右看看,倒是看见了薛夫人挤着笑脸靠近,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她都不熟,压根儿就是没见着霍殇人在哪儿。 已知金秋霜对龙气的感应距离最大十米,受压迫的距离为五米…… 所以这狗皇帝是藏在他家大厅里的密室里? 这人什么毛病啊! 他有偷窥癖? 这么一双晃神的功夫,就听见秦倩然啊了一声,冲过来抱住她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对我多好!他一个大男人竟肯给我煮粥吃,我胃口不好,他哄小孩儿似的求着我吃饭!” “我爹和哥哥总是在忙,只有他才会在乎我的每一个小情绪!为了哄我笑,什么好话都肯说给我听!” “他只是好看得不明显,仔细看看也是挺好看的!” “他一个人来京城,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为了让我能找得到他,就花光了所有的钱买了房子,说要给我一个家!” 重莲听着这熟悉的话,前世被僵尸咬的方位就已经开始疼了。 她白嫩纤细的手指勾住秦倩然的下巴,微微用力往上那一提,身体缓缓前倾凑近她,软甜的声音里沁出情绪稳定的疯癫: “再说,我就跟义母说你没救了,建议她直接把你拉出去埋了。” 秦倩然:“……” 她起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僵在原地不敢动。 重莲仗着她刚刚说得低,别人没听见,笑着摸摸她的脸蛋儿:“真乖。” 对秦太妃道:“我已近算出来了,她放着好好的白富美不当,非要去喜欢一头猪,是被人下了降头了。” 密室里,边听戏边批奏折的霍殇笔尖微顿。 下降头? 嗯…… 第046章 她越遮掩,他越兴奋 第046章她越遮掩,他越兴奋 意识到重莲行为里的逻辑漏洞,霍殇对重莲的真正目的感到了好奇,并且打算付诸行动。 她越是遮掩,他就越是兴致勃勃地想知道她在遮掩什么。 是什么秘密,得要她豁出半条命给韩纪云生孩子,才能遮掩得住的? 除非她能证明她在看透了韩纪云恶劣面的前提下,还那么爱,就只是单纯脑子有病,否则他就是要查到底。 他放下朱笔:“墨二。” 墨二从角落里走出来。 霍殇清冷的墨色眼眸了沁出恶趣味:“把韩纪云的相好找出来。” 墨二应下,亲自安排人去盯去查。 他刚回来,就听见他家主子又有了新命令:“今日过后,把安宁县主治好秦倩然脑子的事,不动声色透露给家中有同样苦恼的官员。” 墨二愣了愣,没忍住微微抬眼。主子……是见县主爱钱,所以想帮县主扩大宣传,多多挣钱? 他没敢问,问了霍殇也不会说,总之都是帝王心术,事关人才引进和使用,毫无其他私心。 一墙之隔的大厅里,重莲姿态淡定慵懒地靠坐在椅靠上,微微合着眼,颇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淡定。 她这一句下降头,把大厅内所有人都给说愣了。 “什么叫下降头?” “听都没听过,该不会是安宁县主为了替秦太妃分忧,编造出来的吧?” “我看不像,咱们再看看再下结论!” 薛夫人有心想跟重莲打好关系,立刻做出一副信服的表情,担忧地问道:“这下降头是什么?怎么分辨解决呢?” 重莲细嫩白皙的手指轻勾秦倩然的下巴,透粉在指尖扫去她眼角的泪水,示意众人去看她的眼睛: “下降头是从东南边远国传来的异术,常用蛊惑人心或者害人性命。 诸位看她眼白上方,是不是有一条黑线,这便是中了降头了。” 薛夫人吃惊:“真的有!” 秦太妃不耐烦地挤开她,捧住秦倩然的脸左右看看,皱眉:“定然是赵捷那头野猪干的!” 秦倩然皱眉:“他是真爱我!姑姑,您别再叫他野猪了行吗?” 秦太妃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问重莲:“这降头要怎么解?都要用什么东西?我让人去准备。” 重莲道:“白盐、白米、榕树叶,再加上白开水,泡一会儿给她喝下,等吐完了,你再问问她还喜欢那赵捷嘛。” 榕树叶这会儿可不好找,但毕竟是皇家,想要什么要不到,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弄来了。 秦倩然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姑姑端着的那碗水就头皮发麻,摇着头后退,想跑。 秦太妃冷笑了一声,一伸胳膊将她夹在了胳肢窝里。 秦倩然惊恐:“姑姑!” 秦太妃那被阴气改造过,大铁钳一样钳制住她,捏开她的下巴将水灌了下去。 重莲温和开口:“捂住她的嘴,等一盏茶的时间再松手。” 秦倩然惊恐地看着重莲。她花瓣儿一样娇嫩妍丽的嘴巴,怎么就能说得出来这样酷烈冷漠的话? 可她挣扎不开,只能被秦太妃按了一盏茶的时间。 期间,大厅里诸位夫人小姐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自觉地生出紧张的情绪。 她们直勾勾盯着秦倩然想看出点儿什么,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越看越像装神弄鬼……” 终于有人忍不住吐槽,话没说完,忽然看见秦太妃松开了秦倩然的嘴巴。 刚刚一直好好的秦倩然,脸色瞬间苍白,冲到了门外大吐特吐。 诸位夫人都愣住了。 薛夫人忍不住问:“她这是怎么了?” 重莲表情淡淡,看起来颇为高深莫测:“降头并非隔空就能下,大都有媒介,她这种是吃进口的,吐出来就好了。” 秦太妃得了答案就淡定下来,冷笑了一声,念叨了一句“赵捷”。 有人忍不住去看,恶心得脸色发白:“她吐的东西好臭!还发黑!” 这话说得大家都变了脸色。 薛夫人就问:“咱们大庆的贵族女子大都不喜欢在家里拘着,若是人人都会下降头,岂非人人都能借机攀附贵女?” 诸位夫人们脸色都不好,小姐们也是吓得脸色苍白。 重莲温柔地安抚殷切看着自己的娇花们:“下降头都有限制,绝非人人都能中招。” “比如说呢?” “比如走大运者,大属相者,牛马虎龙,不会被侵扰,除非已经在走死运了。另外,佩戴乌狗鞭,佛牌,道教符篆的,也能避免中招。” 众人不自觉地就听得入了神:“秦大姑娘好像就是属马吧?她难道是走了死运?” 还有人则询问哪家的佛牌道符好,又或者直接问重莲能不能做出来,她们愿意买。 她们问的时候,秦倩然已经吐完回来了。 薛夫人立刻询问:“你有什么感觉?” 秦倩然脸上的表情有明显的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捂着头道:“我仿佛脑子被驴踢了,竟把我爹气病了。” 她又看向秦太妃:“姑姑,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众人觉得她好像失忆了一样,正想仔细问问,就听见门口又传来动静,转头一看,就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人过来了。 众人正疑惑,就见秦倩然满脸愤怒担忧:“赵郎!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谁干的?!” 她怒瞪两个侍卫,目光落在他们禁卫专用的飞鱼服上,才勉强把讲出口的训斥咽了回去。 “……圣上怎么这样!” 她为了个丑男人,连圣上都敢埋怨了,就这还说脑子治好了? 众人顿时有种被愚弄了的愤怒感。 “她根本就没变化!安宁侯夫人吹牛吹大发了,没想到圣上这么巧会出手吧?” 重莲神色淡淡地端起杯子,拿茶杯撇去浮沫,优雅闲适地喝了一口,往后靠靠,靠在了椅靠上。 她眼皮一掀,轻轻瞥了说话的那个夫人一眼。 那夫人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就是在她后退的这个瞬间,秦倩然到了赵捷跟前,心疼地捧起了他的脸。 赵捷眼神激动:“倩倩……” 深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秦倩然受惊吓地大叫一声,猛然后退。 那表情,仿佛他不是她亲爱的亲亲,而是一头丑陋还掉毛的猪妖。 重莲轻笑。哦吼,偶像剧女主角演到高潮,忽然发现耐看型俊美人妻男主被换脸咯!刺激! 其他人群脸懵逼。怎么个事儿? 第047章 大师独特的怼人方式 情海里有这么一句话,他其实再普通不过,是你的爱给他带上了滤镜,镶上了金边。 一旦这爱意消失,你会发现他再普通不过,甚至寒碜得厉害。 那降头让秦倩然爱上了赵捷,于是这个脸长嘴大眯眯眼的男人,连抠鼻屎都显得那么放浪不羁。 可她本质上是个颜控,还是颜癌晚期。 如今重莲将降头拔除,秦倩然的蚀骨爱意就只存在记忆里,再看赵捷就是男神变男神经,别说爱了,她只有被骗的惊恐和愤怒。 差一点儿! 她就要跟这样丑陋的骗子,生一堆跟他一样丑陋还恶毒的孩子! 她浑身发抖,一张俏脸白了红红了白,咬着牙走到赵捷跟前,噼里啪啦几个巴掌抽完,又不解气地踹了裆。 两个禁卫怕赵捷被打死,忙拦了拦:“圣上还要查幕后主使,尤其是那个下降头的,还请秦大姑娘留手。” 秦倩然咬着后槽牙:“你最好撑着活到审讯完,姑奶奶还要亲自活剐你!” 赵捷又绝望又愤怒:“都是你这贱人嫌弃我穷,连话都不肯跟我说,否则我怎会不找别人只找你?这是你的报应!你活该被我摸……” 两个侍卫冷着脸卸掉了他的下巴,把人拖走了。 秦倩然想起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恍若隔世,想起自己被那厮拉过手,忍不住一阵犯恶心,呕得胆汁都出来了。 有人忍不住惊讶:“难不成是有了?” 正看乐子的重莲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巧了,又是之前那个质疑她的妇人。 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声音有点重,众人不由自主地朝着她看了过来。 秦倩然哑声叫了一句“妹妹”,见她漂亮清贵的脸蛋儿上没有任何嫌弃,反倒挂着安抚的笑容,扑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哇哇地哭。 重莲摸摸秦倩然的后脖颈,不点自红的朱唇微微弯起,温柔缱绻: “不就是被野猪摸了摸手,他哪只摸的你砍掉哪只就好了。” 她捏起秦倩然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认真瞧了两眼,直瞧得秦倩然满脸通红,耳根子都滚烫起来,笑着道: “你如今渡过了死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可以断言,你因为这事筛选掉了看重你家世背景的人,留下了真心喜欢你的。 你这卧蚕之下的子女宫,有两条线,表示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夫妻宫平整柔和,说明你丈夫待你极好,终生不会纳妾。” 她温柔地总结:“你的命改过来了,以后好得很。” 秦倩然险些溺毙在她姝色无双的笑容里,傻乎乎地点点头:“谢谢你。” 重莲轻笑一声,让秦太妃带着她去洗漱,等姑侄俩走了,便看向了一直叨逼的那个妇人。 那妇人神色一凛:“女子的贞洁最为重要,我也是怕其他人误会……” 重莲淡淡打断她:“这位夫人张口就来,知道的明白你就是靠立贞洁牌坊起家的,见个女子就想教育指摘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神医,能空口鉴孕呢!” 那妇人一下子就沉了脸:“安宁侯夫人才是张口就来,臣妇曾被太后娘娘亲自赞许,说会教导女儿……” 重莲打断她:“这位夫人眉毛短眉骨凸出,说明家中无兄弟帮衬,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发展。 头型尖,额头窄,说明性格自私自利,天生就有恶人相。 再看你这坐卧姿态,平日里喜欢垂着头自言自语吧? 你脸还长,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驴脸马脸,这是标准的福薄面相,因为做了太多孽,后代艰难,要么子嗣单薄留不住,要么留住了也没有福气,长大了也是个废物。” 卧槽! 这就是大师独特的怼人方式吗? 这也忒歹毒了,她们要是孙夫人,简直立刻就窒息好吗?! 薛夫人的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而是面无血色了。 她跟友人对视一眼,简直就要自闭。 旁人不知道,她们却知道这孙夫人家的内情。 孙夫人娘家没有嫡子,只有好几个废物庶子,全靠家中女儿贞静自爱,喜好读书不爱出门,嫁进了高门贵族来提高门楣。 这孙夫人自从嫁给孙大人,到了四十岁才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娶妻纳妾没消停过,却就是生不出孩子。 后来好容易嫡妻怀孕,没想到都八个月了,竟然腹死胎中,母子双亡。 旁人不知道更详细的内情,她和友人因为查那她丈夫外室的事,恰好知道了点儿东西。 据说孙夫人做主,让人剖了她儿媳的肚子,取出个大胖子小子,出来还哇哇哭呢,硬是没留住! 这重莲,一字字一句句,都准到邪门的地步了,薛夫人她能不怕? 正巧这时候薛夫人派出去的丫鬟回来了,低声在她耳边回话:“拦了,没拦住,人虽然还没死,但掉了孩子,正在抢救。” 薛夫人脸色惨白,不得不靠在友人身上才勉强站稳。 友人压低声音:“现在怎么办?” 薛夫人深呼吸:“没其他的办法,只能不要脸了。” 友人正想问问怎么个不要脸法,就见她挤出笑容,推开众人走到了人前。 她盯着孙夫人,沉声道:“孙夫人的夫君还是大理寺的,怎么就不知道说话得负责人,凡事要讲证据? 秦大姑娘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性格舒朗大方是没错,却从没有在礼节大义上出过半点儿差错。 说她被人害了我信,说她没成婚就胡来,我头一个就不信! 她要是真的失节,能跟县主说的那样,日后一子一女,夫君疼爱到不舍得纳妾来气她?” 孙夫人大怒却不敢贸然还口,既怕得罪宰辅家,也怕得罪秦家,僵着脸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硬着头皮走了。 她一走,众人就神色古怪地看向了薛夫人。 刚刚那话,她说得太急切。 主要是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宰辅夫人,竟然也能滑跪得这么利索,连脸都不要了。 但仔细想想,却又的确是那么个逻辑—— 那赵捷要是真得手了,秦家不至于还让太妃给办这个宴会,秦大姑娘日后也不可能那么美满。 薛夫人见自己说服了众人,立刻含笑看向重莲,那眼光,充满了纯粹的信任和崇拜。 她上前,压低声音:“五十万两,求您指点我两句。” 重莲确实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因为对方的面相显示她并非欺软怕硬、容易更改敌我观念的人,仔细想想…… 哦,原来是她的锅。 她之前说的牢狱之灾,是她去牢里转一圈就出来,薛夫人大概以为自己说的是她要蹲好几年了。 那这抬抬手就能赚的钱…… 她心动了。 但刚动,就见碧玉靠过来,压低声音道:“主子在后堂,想见见您。” 重莲:“……” 她暂时还不想看见公狗腰……咳,皇帝,怪尴尬的。 但老板的话意思意思也得听听,她去。 第048章 他还能这样抢孩子 第048章他还能这样抢孩子 因为上次分别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交谈带有浓重的颜色,这次见面,重莲就希望能清心寡欲一点。 低头再抬头的功夫,她就挂上了世外高人的厌世脸,冷淡但不失礼貌地跟众人告辞。 薛夫人很着急,但之前重莲懒洋洋的时候,她敢跟人偷偷说给五十万两,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敢,只能忍急等着。 重莲就这样到了后堂,见到了霍殇。 帝王还是那样高大威猛,帅气逼人,这么冷的天,人硬是穿得肩宽腰细腿长,身材优势暴露无遗。 要不是知道他根本不想碰感情,挨女人,她都觉得这人是在勾引她。 重莲冷傲却不失礼貌,再微微添上一分对待上司的热情:“兄长怎么来了?” 霍殇瞧见她这样儿就想笑。 这小女子,除了在玄门的事情上坚持到底,宁死不屈,其他时候最是会趋利避害,向钱看向舒坦看。 她这会儿这样,他觉得挺装的,但也挺顺眼可爱的。 霍殇示意她坐下说:“有孕在身就不要劳累了,坐。” 重莲每次见他,总能被他优待下属,体谅人才的宽容细心打动,感慨他这样色儿的不做终极大老板那是天理不公。 她依言坐下:“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霍殇给她倒了一杯果茶:“朕今日给你安排的扬名宴会,还满意吧?” 重莲稳稳当当地把茶喝下去半杯,眉眼舒缓地表忠心:“这世上人来人往,唯有您才是我最大的贵人,最不能耽搁的因果。” 霍殇清冷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笑意,瑞凤眼瞥了她一下:“薛夫人许诺你五十万,你就没动心?” 重莲笑了一下:“都是缘分,缘分不到,再多钱我也不赚的。” 霍殇被她世外高人的样子逗笑了:“真不是你……” 重莲挺了挺腰,瞥了一眼自己纤细的小腰:“您别乱说话,我这孩子跟旁的不一样,打肚子里就能学到点儿东西。” 霍殇满脸茫然:“朕只是想说你说自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这话怎么就不能说了?” 重莲:“……” 她笑容僵了一秒就立刻坦然了:“嗨,我以为您还记着我说您累了就直说那事儿呢。” 霍殇轻笑一声:“那下次朕说。” 他还问呢:“你想什么时候有空?” 重莲险些被气笑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跟霍殇怼还是太年轻了,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在这方面更不要脸。 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况且这点儿莫名其妙的好奇心真没用,那不就是小学鸡互啄嘛! 她摸摸肚子,直接开摆:“随便您怎么说,只请您还是别将我当个女人,就当我是个臭算命的,怎么用男下属就怎么用我。 我现在不止是我自己了,我还是纪云他孩子的娘,随身带着这么个宝儿,再办那事儿,我没脸。” 霍殇顺着她的手,也看了看她的肚子。 他还不至于就馋她身子到逼迫女人的地步,但该弄明白的事儿,必须就得弄明白了。 就像之前推算的那样,除非有证据证明韩纪云是人渣她也超爱,否则,他有理由相信她在憋什么大招。 这人的本事太大,若真的跟他敌对,或者背着他算计什么,他短时间内绝对看不破。 重莲被他温和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要维持不住稳如老狗的微笑。 又来了。 这熟悉地想要弄死她,好以绝后患免除麻烦的眼神。 这位主儿能在前世把自己搞成暴君,真不止是旁人算计的事儿,究其原因还是他本身心理就有严重问题。 也就是他掩饰得太好,以至于朝里上下都觉得他是明君,只是有些霸道罢了。 她护着肚子:“您就这么忌讳我喜爱纪云?”以至于我是个恋爱脑,就非得搞死我了? 霍殇神色淡淡地给她蓄上茶:“喝水,孩子重要。” 重莲被他搞得发毛:“直说吧,您想让我干什么?” 霍殇瞥了她一眼。 重莲只好把他倒的茶又喝了半杯,暖乎乎带着果香的茶水,恰到好处地舒缓了她的压力,让她眉眼微弯。 霍殇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心痣上:“你对韩纪云了解多少?” 重莲防备地看着他:“您想干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背叛纪云的!” 霍殇盯着她,也不说话,清冷的瑞凤眼里眼眸漆黑,让人觉得仿佛被猛鬼煞神盯上。 重莲亚历山大,但她板着脸扛着压力就是不吭声—— 如果她对韩纪云的爱意是假的,那为爱生子不也是假的?那他不得跟自己抢孩子? 霍殇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她大约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根本不像为了男人抵抗暴君,而更像是怕被偷走狼崽子的母狼。 他笑起来是真好看啊,跟那高高在上的无情神君垂怜世人一样,可重莲本能觉得不对,可她不知道哪儿不对。 说到底,她只是因为被恋爱脑坑过,所以对恋爱脑的特性了解一些,但真要说演出每个细节……只能说隔行如隔山。 但霍殇不一样,他自小看到大,还深入骨髓地了解过。 但他没有揭穿重莲,看着眼前这总是稳如老狗的小女子,他很想多看看她不小心露出尾巴的样子,怪有趣的。 霍殇温柔地看着她:“你就跟个迷一样,让朕不自觉地想要了解更多,不如朕把你收入宫中,总有一天能够解密。” 重莲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卧槽这狗皇帝喝多了?! 她惊恐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办到的,但你最好从我兄长身上下来!” 霍殇:“……” 他脸上的温柔碎裂,皱皱眉换上之前的冷淡表情:“你啊,真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重莲心说尼玛你是家猪你能吃!你吃个够吧! 面上还得挤出笑容:“真的,您别逗我了,我要是不小心哪儿得罪了您您直说,我改还不行吗?” 霍殇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笑意,往前面大厅看了一眼:“太后在宫中作乱,背后必定受薛家帮助。 朕早想削弱世家的影响,但各大世家抱成一团,不能轻易撼动。 薛家是当朝第一大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能破之,朕便能一击将世家联盟破坏。” 重莲闻弦音而知雅意:“您想从薛夫人下手?” 霍殇目光深邃:“别跟朕说什么玄门规矩,你玄门的规矩你自己清楚,自己找到漏洞来帮朕,否则……” 他抬手虚虚点了点重莲的肚子:“朕知道你不喜欢宫里,所以朕会把你这孩子拿进宫里去养。” 重莲:“……” 千防万防,没防得住他还能用这招来抢孩子! 那还不如直接让他给孩子当爹呢! 第049章 我不听我不听 霍殇又给重莲添了一杯果茶:“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外甥,只要朕当一天皇帝,就会关照他一天。” 重莲歪着头看他。读作“关照”,写作“控制”吧。 霍殇见她这样,又笑了:“是真的关照。你虽然对朕诸多忌惮猜疑,但朕给你的,哪一样不是你喜欢想要的?” 重莲没法反驳这话,远方的爹娘传来了书信,说新收的义子如何如何乖巧帅气懂事听话,义子的爹娘如何如何义薄云天,待他们三口如同至亲。 他还给了整箱的金锭子,靠近工作单位的大别野,连下人的工资,大别野的保安大队都给安排得妥妥的。 对了,她还有体制内爵位,躺着摆烂都饿不死。 重莲也给他倒了一杯果茶:“都是您待手下人好。”主要还是我太有本事,我这种本事人,到哪儿没有好待遇呢? 她顺势表忠心:“要不我就愿意跟着您做事儿呢?以后您外甥儿的教育我费心,他的前程您费心。” 霍殇神色淡淡瞥了她一眼:“嗯。” 重莲知道这就是谈妥了,她好好干事儿,他不会轻易抢她儿子:“我这儿有个办法,您看行不行?” 霍殇言简意赅:“说。” 重莲娇嫩白皙的脸上端着世外高人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就跟那奸邪似的: “薛夫人那面相,虽然有牢狱之灾,但也就是去里面转一趟,她如今这样害怕,不过是见我处理秦倩然的事儿太过快准狠,给吓到了。这样,您插个手,让她蹲牢里半个月,我保证把她忽悠瘸了。” 霍殇:“……” 他深深看着重莲:“你……” 重莲又淡定又果断:“她嫁给了老薛家,就跟太后娘娘是一伙儿的,既然是敌对势力,坑一下怎么了?我跟兄长您一样,只对自己人好。” 霍殇点了点她:“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站起来这就要走了,重莲忙起来送,这一送就踩到了裙摆,把自己送到了霍殇怀里。 霍殇揽着她的腰,垂眼看着她,瑞凤眼里眼眸黝黑深邃,仿佛漩涡。 重莲趴在他怀里半天没动,如果这会儿抬头,就能看见她脸上颇为无语的神色。 她为什么会踩到裙摆? 就在霍殇从她面前经过的一瞬间,她眉心剧痛,接着浑身冰寒,那寒气一路往肚子里去,大有不弄死胚胎不罢休的架势。 这股寒气不同其他阴气,是存在于她眉心痣里的原主的残魂在作祟。 这并非原主的算计,却也在情理之中。 原主短暂的一生,就是被韩纪云和霍殇给毁了,对这两个男人,前者她必杀,后者她没有杀意,却也怨恨他带给她的不洁名声,让她饱受韩家人的打压辱骂。 这孩子若是韩纪云的,必定保不住。 正因为是霍殇的,才有了这一个月的稳定时间,直到现在才爆发。 她这会儿手脚都是软的,身上凉得仿佛死人,眼底也凉得仿佛要弄死人。 孩子是意外来的,她没想到,但她很喜欢,绝不允许任何事情将这个孩子从她身上带走。 她是孤儿,两辈子才得这么一个血脉至亲,怎么能失去? 霍殇有一会儿才觉得她情况不对,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将她扶起来,就看见了她惨白的脸色。 平日里娇艳华贵的花朵,如今瞧着像是要枯萎了,让人看得皱眉。 他轻缓地将重莲扶到了椅子上:“怎么会这样?” 说这话,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一瞬间的冰凉,让他觉得甚至摸到了尸体。 重莲缓不过来,靠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了,全力拿玄力在子宫上加印保护阵法,一点点将阴气驱逐回了眉心痣。 这个过程很长,霍殇亲眼看见她一点点从死人脸色恢复到了白嫩脸色,没有血色,但至少能看了。 他眉头紧皱:“朕已经让人去叫刘太医。” 重莲摇摇头:“多谢您,但我并非身体之过,医术再厉害的大夫也治不好我。” 霍殇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是因为这个孩子。” 他之前对重莲做法怀孕的事情有所怀疑,直到现在亲眼看到,才信这孩子当真是强求,还用到了阴气。 重莲垂眼轻抚小腹,又缓了缓,脸上已经再次挂上了清浅慵懒的微笑:“生孩子哪儿有好玩儿的?您放心,我不会耽误您的事儿。” 她起身告辞:“我说的事儿您费心,薛夫人我一定拿下。” 霍殇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淡淡:“你最好别忘了,欠了朕的因果没还完,下辈子要倒大霉。” 重莲没回头地摆了摆手,往前厅去了。 她刚走,秦太妃就踩着点儿进来了,挑眉看了看他:“小殇怎么在这儿?” 霍殇没瞒着:“来看看她扬名的效果,没达到我预期效果,便推一把。” 秦太妃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要是出了名,以后你们俩就太难了。” 霍殇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半儿:“您不是嫌弃韩纪云吗?直接抢没用,不如让两个人一步步拉开距离。 女强男弱,昔日只能仰仗鼻息的妻子,成了人人都追捧的大人物,以韩纪云的心性,他受不了。” 秦太妃眼睛瞪大,嘴角瞬间咧开笑起来:“你这也太阴险了!不过干得好,他们自己闹掰,你再捡漏,确实比直接抢人家媳妇儿看着好看。” 霍殇嘴角微抽:“姨母,朕不是为了私情,她既然为朕所用,替她解决一些死局只是顺手的事。” 秦太妃哈哈哈:“嗯嗯嗯,你说得对。” 她摆摆手,急切地想去帮重莲更快扬名,不为别的,就为韩纪云那老银币弄死了她可能存在的乖孙! 霍殇揉揉眉心,有些无奈地笑了。 但很快这笑意就收敛了起来,重莲之前的样子从眼前闪过,让他今日达成目的的愉悦都少了大半。 大概这辈子,他都不能理解那些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吧。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碧玉进来,只交代了一件事:“安宁县主在隐瞒一件事,朕想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碧玉不太明白:“主子又具体方向吗?” 霍殇果断吐出几个词:“跟朕相关,她真正在乎的东西,就在最近一个月内发生。” 碧玉点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第050章 他肯定馋你的身子 密道很长,长得重莲迷迷糊糊险些被晃睡着了。 直到察觉到了光亮,她眯眼往外看,然后瞬间就清醒了。 不是,密道口的那个湖,怎么跟她家里刚改造的发财风水湖长得一毛一样? 她面无表情地抬眼看霍殇:“我听说县主府前一任主人,是在朝堂上骂得您狗血临头的太傅张毅直张大人,因为触怒您,被赶回家乡养老去了。” 霍殇注意着脚下的路,没看她:“他是朕的老师,先皇的退位诏书就是他替朕起草的。” 重莲:“……” 完球! 这种信息量巨大的话,您这么张嘴就来真的好吗? 她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求您了,您当个安静的美男子,憋说话了行么?!” 霍殇嘴唇蠕动。 重莲不得不放开耳朵:“您说什么?” 霍殇垂眼看她,长长的睫毛,简直能戳进人心深处:“朕什么也没说。” 重莲:“……幼稚!” 她愤怒的表情很生动,一下子把霍殇给逗笑了。 重莲深深觉得这上司脑子有坑,笑笑笑笑个屁,把她活生生都给笑毛了。 尤其是当她发现,县主府了里的侍卫和下人们,见到了庆元帝抱着她,还面不改色地行礼的时候,她更毛了。 不对劲。 这真的很不对劲。 她不就是上次被逼无奈之下塞他进了一趟床底,他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重莲拍拍他的手臂:“您放我下来,咱俩这么着不合适。” 霍殇瞥了她一眼:“那天你指使朕给你穿衣裳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咱俩那样不合适?” 重莲简直想掐住他腰上的软肉拧一圈儿:“……您这样我当您看上我了啊!” 霍殇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重莲莫名其妙地就耳根子红了一下,那滚烫的,让她恨不得赶紧把人踹走。 她也不敢挣扎,怕肚子里的崽没揣严实再出了岔子,只能让他一路抱着进了主卧。 这熟门熟路的样儿,重莲完全可以想象当时他跟他老师是怎么半夜里凑在一起算计先皇的。 不啊! 她真不想知道他过去那么多的事儿! 这么搞下去,她早晚得知道他的心理病哪儿来的,那家伙,瞬间分分钟变成他心上的女人! 沉默着等他把自己放好,重莲挂上假笑:“您赶紧走吧,坐在这张床上,我就想到孩子他爹,真没脸跟您待在一起。” 霍殇深深看了她一眼。 当时那个床烧了,他知道。 但他没说破:“你最好别忘了,你还欠朕八次死劫,别提前出了问题,不然朕还得让德福给安宁侯让位置。” 德福,御前大总管,老太监了。 重莲嘴角微抽:“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受没人用的折磨,一准儿好好给您做事!” 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说话的时候,瞧着太招人了。 霍殇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她的眉心痣,这动作之后,他心中微微挑眉,满上却不露声色,神色淡淡地背着手走了。 重莲因为太惊讶,倒是没了反应。 等她回神,就只看见霍殇飘出门槛的衣摆。 她惊疑不定地轻按着殷红的眉心痣,感受着缩成一团的阴气残魂,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金秋霜忍不住道:“您到时候能不能别带上我?” 重莲瞬间放下手,娇娇懒懒地拨弄着床幔上的穗子:“所以说我就不爱跟你们鬼签契约,谁心里还没个奇奇怪怪的想法,你们这样窥探,我太羞耻。” 金秋霜忍不住飘出来看她的脸:“从哪里能看出来啊!” 连她的小崽子都从她肚子里钻出来,扒在母亲身上,歪着要掉不掉的铁青小脸儿巴巴地看。 重莲脸皮甚厚也点儿遭不住小家伙的盯梢,想想它屁都不懂,没啥灵智,这才耳根温度骤降。 她从小背包里抽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好:“知道你们娘俩心情不好,差点儿好的开心开心,放心,我一定替你们讨还公道。” 她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金秋霜明明是个灵体,却还是感觉到了喉咙哽咽住,说不出话来的难受。 许久,金秋霜抱着鬼婴轻飘飘跪在地上行礼,然后不等重莲再开口,就带着崽儿扑到了香跟前吞云吐雾。 重莲轻笑一声,柔和地看着她们母子相处的感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她开口请霍殇多摸摸眉心痣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变态。 这…… 要怎么说才能显得自然而然,不那么放荡不羁呢? 想到自己之前从见到霍殇开始,就一直摆高姿态,坚决不要跟他有勾搭,如今却要百般想法子勾搭…… 她忍不住捂脸:“崽啊,你老娘为了你的小命,这次是真要豁出去这张老脸啦!” 吃完了香烛饭的金秋霜带着儿子过来,看着她那张让鬼瞧了都心动的脸,贴心地安抚: “没事儿,你这样儿的勾搭他,铁定能成,但凡他有半点儿对你不满意,那就是禽兽不如,看之前你身上的龙气残留我早就知道,他哪怕不爱你,也馋你的身体,不然能给那么多回?” 重莲脸颊上的温度渐渐升高,怎么稳心态都没能稳得住。 她还在琢磨怎么让他摸脑门,金秋霜就已经在考虑怎么骑君难下了?她不是怨鬼,是色鬼吧? 她温柔地给金秋霜开了个禁言:“乖,你太黄了,好好反思反思哈!” 还转手就给她塞进了小黑屋。 金秋霜抱紧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崽,母子俩心连心地交流: “乖啊,以后吃多了香烛之后长了脑子,记得一件事,别拆穿咱祖宗,祖宗她自己可以想,被咱们猜中就要恼羞成怒啦!” 隔壁院子里,看见骤然出现的霍殇,秦太妃挑眉:“小殇怎么在这儿?我莲莲呢?” 霍殇眉眼不动:“身体不好,卧床静养。” 不等秦太妃着急,他安抚道:“先不急着去看她,今日她扬名的效果极好,您替她稳固一下,替她描补一下先走的失礼之处。” 秦太妃没明白:“你这到底是对她上心,还是不上心?你要知道,她名声越显赫,你们两个就越难。” 霍殇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半儿:“您不是嫌弃韩纪云吗?直接抢没用,不如让两个人一步步拉开距离。 女强男弱,昔日只能仰仗鼻息的妻子,成了人人都追捧的大人物,以韩纪云的心性,他受不了。” 第051章 你好阴险啊 霍殇只说了个开头,秦太妃就已经闻弦音而知雅意了。 她之前养小鬼那会儿,因为鬼儿子到处吞噬阴魂,被共享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记忆,所以知道的特别多。 大庆已经是少有的女子地位高的帝国了,可还是少有男子能受得了吃软饭这三个字的。 但大庆厉害的女子太多,以至于好些男人年纪轻轻就牙口不好,他们一边吃,一边侮辱隐忍,只要有机会就想搞死老婆换个娇软的菟丝花。 她那祖宗似的便宜闺女,能受得了韩纪云算计?看不透韩纪云的欺骗? 她真心实意地感慨:“怪不得你一直不着急,原来早就想到了如此阴损的招数。” 霍殇揉揉眉心:“姨母,朕这是阳谋。另外,朕不是为了私情,她既然为朕所用,替她解决一些死局只是顺手的事。” 秦太妃哈哈哈:“嗯嗯嗯,你说得对。” 她摆摆手,急切地想去帮重莲更快扬名,不为别的,就为韩纪云那老银币弄死了她可能存在的乖孙! 霍殇揉揉眉心,有些无奈地笑了。 但很快这笑意就收敛了起来,重莲之前的样子从眼前闪过,让他今日达成目的的愉悦都少了大半。 大概这辈子,他都不能理解那些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吧。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碧玉进来,只交代了一件事:“安宁县主在隐瞒一件事,朕想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碧玉不太明白:“主子有具体方向吗?” 霍殇神色随意地说出几个关键词:“跟朕相关,她真正在乎的东西,就在最近一个月内发生。” 碧玉点点头应下,正要退走,忽然被叫住。 霍殇沉声道:“不错眼地盯着她,别让她出意外,尤其护住她的肚子。” 碧玉险些忍不住抬头看他,多年来对他的敬畏和尊敬让她忍住了这个冲动,快速退下,回到了县主府。 她回来的时候,就见刘太医正在给重莲诊脉。 刘太医日常皱着眉:“夫人这胎之前还好好的,今日却有些不稳,臣给您开些安胎药,这两日臣会来得勤些,一定保您稳妥。” 重莲知道胎气不稳的根儿在原主残魂上,但药也要吃,身体越稳固,她可操作的空间也越大。 “劳您多费心。” “臣不敢。” 等刘太医走了,重莲看向碧玉。 那一瞬间,碧玉觉得自己完全被看穿了,她浑身紧绷,却见重莲轻笑起来。 她一笑,碧玉就忍不住耳根通红,眼神不自觉地黏在她身上,想要多看两眼,又有些害羞,不敢多看。 “夫人……” 重莲勾勾手:“来我这儿。” 碧玉又心虚又抗拒不了她冲自己这样娇娇懒懒的笑,快步走到了床边,就在床脚上坐下,趴在床边看她:“您想要什么吗?” 重莲摸摸她的头发:“最近几天家里可能会来一些人,态度好的你就放进来,态度不好的,不管他是谁,都拦在外面,说我在养胎,见不得人。” 碧玉心里松了一口气:“好。” 重莲被她的眼神逗笑了:“怕什么,我又没什么要瞒着兄长的,他想知道什么,你尽管跟他说。” 她娇艳的脸蛋儿上沁着亲昵:“我还想以后宝宝能有舅舅疼爱,你报告得越详细,他就越信我。” 碧玉耳根通:“夫人……” 重莲摆摆手叫她出去,窝在被窝里睡觉休养。 之前那一趟阴气袭击子宫,看起来很快就解决了,其实全赖她玄力丰沛,否则早已腹死胎中。 她消耗巨大,如今身心俱疲,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她睡得正香的时候,隔壁院子里的薛夫人渐渐冷静下来,与友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要着急,先看看再说。 “那女人虽然怀了孩子,却是个唱曲儿的,薛宰辅对你一向爱重,这次又是他理亏,能让你出事?” “我已经查得很清楚,那外室就是个孤儿,从外面流浪到京城,被那茶楼的掌柜买了做歌女,她如今躺着生死不知,谁会替她一个不守规矩的来告我?” 薛夫人甚至产生了阴谋论。 “从前从未听说过重氏女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年安宁侯要娶她的时候,她多孤立无援,真有本事能不表现出来?” “你是说,今儿这事儿是秦家给她作势?不至于吧?得多大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家那么作践自家姑娘的名声?” 薛夫人沉着脸:“有些内情我不好说得太明显,但可以透露一点给你,咱们那位圣上,从前从不近女色,却待这重氏女极好。” 友人惊呆了:“你是说……” 薛夫人眉头紧皱:“之前在花园的时候,我想怼那重氏女,竟看见圣上在长廊上盯着我,那重氏女一走,他也不见了。” 友人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今日这场戏给重氏扬名是假,遮掩她跟圣上偷情才是真?” 薛夫人喝道:“噤声!想死吗?!” 友人忙捂住嘴,半晌才压低声音道:“那孙夫人和你家的事儿,恐怕都是圣上替她查的,那你更要小心,圣上恐怕会为了她今天说的谎话,给你下套!” 薛夫人顿时待不下去了,匆匆回家。 无论如何,先回去看看再说。 她一时想岔了路,结果就是回去就跟薛宰辅大吵一架被关在家里禁闭,等事情闹大的时候,再想解决已经彻底晚了。 京兆府上门拿人了。 她那友人打听到了全部经过,一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怎么觉得事儿不是薛夫人想的那样,是皇帝为了爱宠整出来的,倒像是那重氏是个很有本事的? 她匆匆忙忙就想去找重莲,但比她更早上门的,却是那孙夫人。 孙夫人态度一般,属于不情不愿上门的,碧玉应该拦着,但招呼她过来的是重莲的婆婆,韩纪云的寡母,碧玉就只能将人带了进去。 老太太到了门口,没等碧玉进门通告,就大声喊道:“县主娘娘这是有了爵位起来了,连我老婆子来都得向您请安了。” 按照原主的习惯,听见这话就已经吓得匆匆冲出来请罪了。 老太太昂首挺胸,扬着下巴盯着门口,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 眼见孙氏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好像在奇怪自己这婆婆怎么这么不中用,她瞬间老脸通红。 第052章 韩纪云死得挺早哈 薛夫人的友人李夫人,枯等了三天都没敢闯门,再急也是先做别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怕得罪很了重莲,对方不肯帮忙。 另有一个人也来求重莲,却跟其他夫人是不一样的烟火,她没递帖子,而是直接找了熟人一起上门,想用人情办事。 这人便是孙夫人。 当日重莲给秦倩然算卦,她从头到尾皱着眉头满脸训斥,最后还张嘴乱说,爹味极重。 她还有个极特殊的身份——她就是那个撺掇儿子剖了金秋霜的恶婆婆。 当日重莲在潜邸说她的话,被看不惯她的人一字不落地宣传了出去,众人最近看孙大人,都要感慨一句他娶妻不贤,以至于现在要断子绝孙。 孙大人一开始不信,直到他因为接到秦家报案,跟秦家一起抓那个赵捷的同党。 亲耳听秦倩然说了重莲解决事情的过程,孙大人脑子里轰隆隆全是安宁县主说的那些话! 他当时就觉得自家祖坟都要炸了! 当年儿媳妇儿死的时候,他在外办公没回来,回来的时候儿媳妇儿已经埋了,听妻子和儿子说,是儿媳妇听闻他讲过剖腹取子的案子,自愿冒险一试,没想到两个人都没救回来。 直到他这次细查了当初的事。 儿媳妇儿都八个月的身孕了,却被那小畜生打破了头,他儿子不想着去救人,反倒听他娘的话,把媳妇儿给剖了。 如果说说到这里只是家里发生了凶案,那孩子明明出来的时候还哇哇哭,好端端地就死了,就很玄幻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真就是报应! 是他媳妇儿不干人事搞出来的、断子绝孙的报应! 孙大人当时就说了:“不能解决问题,我先休你再抓你下大狱!” 孙夫人不知道用女子被休就是破烂的理论,坑了多少人,哪儿敢让自己被休,咬咬牙就找了熟人。 这个熟人身份强硬,韩老夫人,韩纪云的娘,重莲的婆婆。 她这身份碧玉都不好拦着,冷着脸将人带到了正院:“两位稍等,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老太太瞥了重莲一眼,迈步直接走到了门前的台阶下,大声道:“县主娘娘这是有了爵位起来了,连我老婆子来都得向您请安了。” 按照原主的习惯,听见这话就已经吓得匆匆冲出来请罪了。 老太太昂首挺胸,扬着下巴盯着门口,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 眼见孙氏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好像在奇怪自己这婆婆怎么这么不中用,她瞬间老脸通红。 “怎么?攀上了高枝儿,就不想认老婆子这个婆婆了?你重家就这么个家教?”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动静,她忍耐不住就推开碧玉,大步进了门里,就见重莲坐在桌子前正挑鱼吃。 见她进来了,这才挑了一下眼皮:“哎呀,娘您怎么来了?吃饭了没?快来尝尝这鱼! 我怀孕之后口味这样刁钻,竟然都吃着不腥,虽然觉得吃鱼麻烦,也想一天多吃几条,好让宝宝生下来聪明无比呢!” 老太太听见宝宝,就忍不住看向了她的肚子,眼神又复杂又愤怒。 她的金孙孙,本该有个身份高贵的母亲的,如今却竟然只能有个曾经在教坊司待过的贱人当娘。 重莲一看她那脸色,就觉得很有趣。 这是韩纪云临走前特意交代过啊! 难道他还跟他娘说了他雄风不在的事儿? 她顿时起了兴趣,桃花眼眨眨,泛出几分红意:“您听纪云说过吧?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他虽然人废了,但我一定像待亲妹妹一样对他好!” 老太太简直要裂开:“闭嘴你在胡说什么?!云儿他行他很行!” 嘴里大叫着,忍不住就冲出门去,却见不止孙氏神色古怪,还多了个别的,户部尚书的夫人,李秋棉。 老太太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你们!别听她乱说话!” 她恨啊。 恨自己没等等让碧玉去禀告,告诉重氏那孙氏也来了,否则重氏也不至于大喇喇说出纪云的秘密! 还被这李秋棉给听到了! 她当年想看上了李秋棉的幼女,想着那姑娘模样虽然一般,才情也不行,还爱到处野,但身份勉强能配得上儿子,没想到刚开口就被李秋棉给拒绝了。 如今让李秋棉听见儿子不行了,她简直不能忍! “重莲!!!”老太太厉声大吼:“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件事儿解决了,就滚回去跪祠堂!” 她如此疾言厉色,眼神又高傲又阴狠。 可屋子里仍旧还是静悄悄的,等了一会儿进去一看,她还在吃鱼!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是猪吗?纪云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你的尊荣难道不用靠他吗?” 重莲慢里条斯地吃完半条鱼,见老太太都要掀桌子了,才他放下筷子: “娘啊,今时不同往日,您和我日后的尊荣,靠不着纪云了。纪云他中停有横断疤,过鼻梁不能去,根本活不到晚年啊。” 韩老太太捂住心口,简直不能相信:“纪云他为了你受尽耻笑屈辱,你竟然这么诅咒他?” 重莲瞥了一眼门口。 孙夫人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偷听,正听得入神,见她目光如炬的看过来,嗖地一下缩回了头。 重莲神色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娘你怎么说我都行,不该质疑我的专业能力,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她摸着自己乌黑秀丽的长发,忧伤地垂着眸子:“您当我不难受吗?我们都没有办法共白头了。 不过你放心,他死之后,我一定会为他守寡,不嫁人,就守着孩子和您,让他走得安心。” 韩老太太险些一个心梗直接走了,她头晕目眩地指着重莲,人一晃,碧玉立刻上前将人扶住,按了一下手腕,就把人给按晕了。 门口的孙夫人和李秋棉都听见了屋子里的对话,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心悸。 这安宁县主是不是也太生猛了一点? 对着人家亲娘啊,就算是算准了也稍微委婉点儿吧?这就直接安排上守寡以后的事儿了? 韩纪云…… 他死得挺早吗? 第053章 他能给摸摸的对吧 明明孙夫人和李秋棉都是急切来救命的,可这会儿听见了重莲给韩纪云批命,还是没忍住琢磨起来。 韩纪云…… 死得很早吗? 能有多早? 明明这事儿跟她们没关系,可她们就是特别想知道。 直到看见碧玉那么娇小的一个小丫头,抱着胖乎乎的韩老太太脚步轻盈地出来,两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有些紧张。 庆元帝这是……怕大师扰乱朝纲吧? 派了这么个人过来,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两人没敢跟韩老太太似地闯进屋子里,耐心等碧玉回来,才齐齐上前。 “烦请姑娘替我通禀。” “老夫人没事儿吧?我们是忘年交,她最近担心儿媳妇儿,我们便一起来瞧瞧侯夫人。” 两个人,一个乖巧懂事,一个还想着以势压人,碧玉当然知道该领谁进去。 “李夫人您请。” “等等!我怎么办?” 碧玉面无表情:“李夫人三天前下的帖子,您什么时候下的?排在李夫人前面吗?” 孙夫人脸上臊得慌:“我是探望后辈……” 重莲出来了一趟,忽然伸手扶了她一把:“多谢您来探望我,我婆母忽然病重昏倒,我却因为怀胎不稳不好照顾,就劳烦您帮我将她送回府中,再请大夫好好看看了。” 孙夫人忙道:“当然好,只是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别说她还是金秋霜母子的仇人,即便是她重莲的好友,该掏钱的也得掏钱,算卦哪儿有免费的?她又不是百科全书,还给免费查询的。 孙夫人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寒意扑来,她就见重莲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因为站在台阶上,她那双眼珠子仿佛格外深邃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她颤了颤:“好,那我下次再来。” 她转身铁青着脸就走,完全没有感觉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地背着小的,双手抱着她的肩膀,双腿扭曲盘在她的胸口下,黑漆漆的长发拖在了地上,蜿蜒扭动。 重莲能看见,她多看了一会儿。 这场真实的场景,是什么特效场面也做不出来的绚烂啊。 李秋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可只看到了孙夫人有点儿驼背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李秋棉有点儿害怕。 她不止害怕现在的氛围,还害怕台阶上那个娇娇懒懒的漂亮女子。 重莲她长得太好看了,还能通晓未来知道过去……就像是一个修炼千百年的狐妖。 见重莲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李秋棉忽然有点儿紧张:“大,大师。” 重莲看了看她的面相:“以前当过兵啊?” 李秋棉瞳孔骤缩,下意识上前两步,又在想起对方身份的时候连忙站住,肃着脸没吭声。 重莲笑了笑:“我还没吃完饭,你想等我吃完了,还是一起也来吃两口?” 李秋棉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露出笑容:“我厚颜蹭蹭您的厨子了,也尝尝这宫中御厨的手艺。” 重莲听出来她在试探,没在意,笑意融融瞥了她,那一眼的矜贵风情,让李秋棉忍不住脸红。 李秋棉快步跟上,刚坐下,就见侍女送来了碗筷,她看那侍女脚步轻快,显然也是练过的。 她的目光很快收回,就见重莲已经开吃,她好像很喜欢吃鱼,对着一条鱼慢吞吞地挑刺,香甜地入口。 李秋棉扫是一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红烧肉配米饭,成功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可以在心底里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重莲很喜欢李秋棉的做派,让她想起来上辈子认识的一个雇佣兵朋友。 她点点鱼:“你尝尝这道糖醋鱼。” 她分享了,李秋棉就吃,一口鱼肉入口,顿时一双眼睛都亮了:“好吃!” 连着夹了好几筷子,忙住了手:“……这酸辣笋丝也好吃,大师您尝尝。” 重莲兴致勃勃地尝了两口,她最近馋肉,素菜虽然有好几样,可刚开始吃,也就吃了两口青菜。 “还真不错。” 李秋棉实在很难不被她的容貌所迷惑,哪怕已经嫁为人妇,可她还是少女模样,皮肤白皙,像透着冷光的白玉,五官分明出彩,让人见之难忘,最妙的还是她的神态,娇娇懒懒的像个被娇宠坏了的小姑娘。 可她知道重莲曾经的遭遇并不好,但那些不好的经历,却仿佛没有给她的人生留下任何阴霾。 李秋棉忍不住问:“上次见您,您还不是如今这样的情态,是因为有了大本事,所以人有了依仗吗?您瞧着……” 她想了半晌的形容词:“我说不太上来,总之就是挺横的,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您。” 重莲被逗笑了:“是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放肆吧?” 李秋棉被她笑得脸颊发烫:“我明明比您大许多,却实在无法将您当小姑娘。” 重莲翻翻原主的记忆,并没有从记忆中翻找到李秋棉,再看她的面相,恐怕上一世这人也是英年早逝。 她让她尝尝糖醋排骨,等人吃香了,才温和道:“你心肠不错,自己即将身死,却还在为朋友奔波,薛夫人有你,是她的福气,却也是她的孽缘。” 李秋棉夹在筷子上的排骨都掉了,哪怕早见识了她张嘴就是升天坐牢死全家,应到自己身上,也还是喘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把掉在桌子上的排骨夹到碗里:“……我真的要死了?啥时候?” 重莲撑着下巴看她,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吃,吃完了再说,免得死劫应在这儿,再噎死在我家里,你男人该来找我赔钱了。” 李秋棉怎么吃得下去啊:“我这回来,带了之前她说的那五十万两银票,怕不够,又带了五十万。 您看她那事儿得您指点要多少?我这儿……我还有救吗?要是没救就先救她吧,我凑这一百万已经竭尽全力了。” 重莲摊开手:“来,我摸摸骨。” 一般带有这种前世死劫的,她不会救,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但毕竟还有一生,努努力也能硬抗过去。 主要还是看老天肯不肯给,她的嘴肯不肯说。 李秋棉,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是将帅命,将帅到何种程度呢?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人打仗全靠悍勇和直觉,没什么具体套路,但就是能赢。 她额外给霍殇忽悠个白起吕布回来,他会同意定时给她摸摸眉心痣的,对吧? 第054章 这就是我的死劫吗 重莲隐隐感觉到,自己这几天发愁的事情,可能就要解决,所以才在今天开始陆陆续续接客。 咳。 接待客人。 没想到第一单就是开门红。 她给李秋棉摸了摸骨,越发满意了。 这个人骨相坚硬,根骨奇佳,是天生能打的练武奇才,她本身就有天生将帅的直觉,是个靠直觉就能打胜仗的常胜将军。 偏偏她还肯努力读书,两样加起来简直能起飞。 这么个人儿要是拉过来给霍殇,高低他得为了帝国利用卖卖身,况且自己只是叫他摸摸头,又不是骑君不下。 重莲对李秋棉越发温柔了:“你是个不错的人,上天愿意给你一线生机,甚至只要操作得好,我能让你了了多年夙愿。” 李秋棉本来被她看得毛毛的,听见这话,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 “您不光能救我,还能让我……”上战场打仗? 要不是好友才因为猜错大师的本事被啪啪打脸,她真想问一句你这真不是骗子话术吗? 她想了想,问得非常谨慎:“多少钱?” 重莲摇摇头:“按照行情,你恐怕掏不起。” 李秋棉忍不住问:“比一百万还多?” 重莲点头:“你这是死劫,即便熬过了这次,也会因为逆天改命引起变动,或许下次死劫更大。 一次又一次,恐怕要熬至少五年。我即便一次只要你成本价十万两,你又能撑几年?” 李秋棉竟觉得这样讲非常有道理:“是啊……” 重莲温和地看着她:“不过我非常欣赏你的性格,也很看重你的本事,若你能交付真心给我,我也不是不可以时刻替你操心着。” 李秋棉嘴角微抽,哭笑不得地揉揉眉心:“若不是您怀着孕,我都要怀疑您喜欢女人,还是我这种老女人。” 顿了顿,压低声音:“又或者,你用我有别的目的?” 问这话的时候,她背对着碧玉,隐晦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意思很明显,您想让我替您对付皇上? 重莲轻笑着站起来,娇娇懒懒地挑眉看她:“我确实喜欢漂亮可爱帅气的女子,不限年龄。” 李秋棉呼吸一滞。 她从前听磨镜的时候觉得荒谬难以接受,可这么个大美人儿,这样水润着桃花眼跟她说这样暧昧的话…… 她整张脸都红了:“您别开我玩笑!” 重莲笑着叫她:“陪我出去走走吧,消消食。” 李秋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扶了她一把,两人出了门,就见碧玉抱着汤婆子斗篷快步过来,把重莲团了个圆滚滚。 重莲娇气地皱皱秀气的眉毛:“你可看好我了,别在滚了。” 碧玉肃了脸:“夫人放心。” 才走了一小会儿,重莲忽然脚步微顿,手里的汤婆子重重砸在了地上,滚出去很远。 碧玉和李秋棉同时上前扶住了她,触碰到她手的一瞬间,齐齐变了脸色。 她的手分明才刚离开汤婆子,怎么就能冷得这样厉害? 碧玉沉声道:“我抱您回去休息。” 她将重莲小心翼翼地大横抱起,重莲浑身发颤,心神全在跟阴气做斗上,靠在她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秋棉看着她残败花朵一样的脸就觉得心惊,有种世间臻宝在自己眼前破碎的难受感,下意识追了上去。 三人匆匆回到了房间里,碧玉一边吩咐人去请刘太医,一边给重莲裹紧厚厚的被子。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重莲做什么,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急得眼眶通红。 李秋棉绞尽脑汁:“要不将她泡进热水里?这么冷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正常人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可怕的低温? 一定要尽快让体温上来再说其他的! “多谢您!……快!去准备热水!”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碧玉和李秋棉合力将重莲泡进了热水里。 两人都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色,幸好这样做真的有用,她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等刘太医到了,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碧玉拿了斗篷将她紧紧包裹住,只露出胳膊和脑袋。 刘太医给诊了脉:“……怎么成这样了?!这是濒死的脉啊!” 他匆忙拿出金针,直接就给重莲上了头。 幸好随着时间流逝,重莲的状态渐渐稳定下来,情况虽然不好,但人已经能正常说话了。 她的体温还是低得厉害,张嘴却是先问的李秋棉:“你的这条命,还要不要?我许诺你一个掌管兵权的前程,你要不要?” 她的声音都还在发抖,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秋棉心跳加速。 只是现在怎么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想劝劝:“我就在您这儿哪儿也不去,总不能死的,您先养身子……” 话没说完,忽然就听见门开了,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光大步进来,她当下就恼了:“县主在沐浴,你是什么……” 人字没出口,就已经惊呆了。 那高大俊美让人不敢说话的男人,不是庆元帝又是谁?! 她脑海中轰隆隆响起一片天雷,脑子里全是那天薛夫人说的话—— 圣上一向不近女色,唯有对安宁县主特别关照,甚至警告她不准挑衅!!! “出去!” 李秋棉听见霍殇冰冷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处境危险。 她嘴唇哆嗦,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重莲,见她眼神安抚她先走,这才匆匆出去。 下台阶的时候,她险些直接趴在地上。所以,她,她的死劫就是应在了这儿吗?撞破圣上跟大师的奸情?! 碧玉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李夫人,您这边请。” 李秋棉神色恍惚地看了一眼卧房紧闭的门,深呼吸,肃着脸跟着去了。 屋子里,霍殇神色不好:“刘太医说你……” 话没说完,就听见哗啦一声水响,重莲颤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使劲儿拉他。 霍殇怕她再把自己累死了,皱着眉顺着她的力道靠近了浴桶:“你想……” 他再次被打断了。 重莲从水里探出身子,趴在浴桶边缘捞起他的手,将冰凉的脸埋进了他的掌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视线里都只有这小女子白皙的背脊和深深的腰窝。 他想动,却听见重莲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那声音…… 他不得不往前靠了靠,让腰部以下全部被木桶筒壁遮掩住,一张俊脸上的表情都黑透了。 第055章 若朕叫你入宫呢 重莲没想到霍殇回来,他来了,她满脑子就是他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了。 等屋子里清空,她第一时间将他勾过来,捞起了手,整个儿眉心痣都贴在他掌心里。 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那样,他经历过之前的劫难,又狠狠打击了薛太后谋反一派,帝位更加稳固,帝王紫气也越来越浓郁了。 只是接触到了他的身体部分,就有足够的帝王龙气侵染身体,将本就被驱逐回去的残魂阴气狠狠压制。 大量的暖流从他掌心席卷了全身,她渐渐开始能够感觉到浴桶里的热水的温度。 那感觉,就仿佛快要冻死的人忽然泡在温泉池子里还喝上了热乎乎的玫瑰红糖水,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身边人的龙气,白皙的皮子渐渐透出粉色,也不怪她那样软乎乎地哼唧了。 只是此情此景,再加上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色气了。 重莲缓过来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举动多不合适,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就见帝王沉着脸垂眼看她,眼瞳黑漆漆的,有点儿吓人。 重莲讪笑一声,抓着他的手恋恋不舍不想放开,但职场骚扰到底不好,她依依不舍地将他的手送回腰侧,往后缩了缩,扯起一旁的斗篷拉进水里。 “现在遮,不觉得太晚了?” “……您就当我假装假装?” 霍殇险些被逗笑了,他俯身,两个人瞬间鼻尖碰着鼻尖。 重莲顾不上手里的斗篷,双手推他的俊脸:“您别这样……” 霍殇薄唇轻启。 重莲羞羞答答:“您都斗鸡眼了。” 霍殇:“……” 他盯了她一会儿,掐住她一边脸蛋儿,轻轻上提。 重莲啪啪地拍他的手:“哎哎疼!” 霍殇瞥了一眼水里水外波涛汹涌的场面,神色淡淡地放开了她:“你在勾引朕。” 他这话说得声不大,但语气很笃定。 重莲嗨呀一声:“哪儿有……” 霍殇轻笑了一声:“别跟朕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罢,你在算计朕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眉心痣上,又微微滑落到了她漂亮水润的桃花眼上,目光在她长睫毛上的水珠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转身走到了一旁,坐下。 今时不同往日,对这世上唯一的安胎药,重莲觉得自己怎么捧着哄着都不为过。 她趴在浴桶边:“您真是慧眼如炬,我确实有件事要求您,但我也不是白白占您的便宜,我今儿替您谋了一个将帅之才,还是那种闭着眼睛打都能打胜仗的百年难遇的将才。” 霍殇不置可否,瞥了一眼她白得发光的肩膀:“缩回去说。” 重莲缩进了浴桶里,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霍殇见了,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想叫碧玉进来给她穿衣服,其他的再说。 不想这小女子今日跟鬼上身一样,竟冲着他伸出双手:“您抱我去床上吧。” 霍殇:“……” 他想起来之前重莲说他的话:“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最好从安宁县主的身上下来。” 重莲:“……” 她老脸一红:“我急着跟您说正事儿呢,您想什么呢?我可是个孕妇!我还能勾着您滚床单?” 霍殇咀嚼着“滚床单”这个词,又坐了一会儿,才去一边拿了干净的斗篷,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包好,将人抱去了床上。 重莲轻笑:“您一直坐着,我还以为您不想管我呢。” 霍殇瞥了她一眼,大马金刀地在床边坐好了:“朕为什么坐那一会儿,你不知道?” 重莲一开始还真不知道,直到他忽然整了整大腿上的衣摆。 她嘴角狠狠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经不起诱惑,还是该恼他什么都说。 但看看自己真空包着被子,他就这么坐在床边,刚刚她还在浴桶里埋脸人家手手…… 她和他这关系,还真是见外都显得矫情。 重莲一想开,思想全放开,整个人都舒展开来:“本来也想叫碧玉请您来一趟的,您正好就来了……对了,您来是有什么吩咐?” 霍殇神色淡淡:“顺路。” 重莲不知道他是怎么顺到这儿的,心思也没往其他地方想,一心只想跟他推销女中豪杰,人中白起。 “那个李秋棉,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她那面相……” 巴拉啦说了许久,就差说她是战神下凡,指哪儿打哪儿了。 霍殇给她递了一杯水:“朕身上有你能解决你这身病的东西?” 重莲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就是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她说个开头,还没想好怎么劝服人家为国卖身,人家就懂了。 她略微装了装,羞涩道:“也不用太麻烦,就是您定时摸摸我这脑门,如何?超级划算的啊!” 霍殇确实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也没发烧啊,张嘴就想让朕给你当安胎药?” 重莲瞬间有种被看破了真实想法的尴尬,但她毫不心虚:“摸摸脑门您就能得到一员悍将,可以放她出去替您横扫天下。” 霍殇摇头拒绝:“没关系,朕可以自己打。” 按理说,他既然拒绝了,重莲就该再想想别的办法,可一来他是这世上独一份,二来,他这样儿看着她,她总觉得这人是在逗她。 重莲犹豫了一下:“要不,您看看怎么样能让您答应?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过分的要求。” 霍殇冷笑:“那谁知道呢?几天前你还一脸清高让朕离你远一点,如今都让上手摸了,往后……” 他给她提了一下被角,遮住了她漂亮白嫩的脖子:“往后你若为了保孩子,让朕与你……滚床单,朕该答应还是拒绝?” 他这话,既是逗她,也是实话。 那毕竟不是他的孩子,顶着自己的孩子尚且尴尬,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虽然要用她,也愿意待她宽容纵容,但违背原则去睡别人孩子的娘,他做不到。 重莲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手背上都青筋蹦起。 她想了很多,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从被子里探出手,握住他的手指:“求您再想想,为了您想要我付出什么,我都可以考虑。” 霍殇看着她的眼睛:“若朕叫你入宫呢?” 第056章 罢了,朕不愿为难你 霍殇的话让重莲沉默下来,白皙的小手指尖微微蠕动,就想撒开手。 霍殇却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说?” 重莲想说不行,她愿意为了孩子尽最大的努力,但不能因此画地为牢,成为别人的宠物。 但摸摸肚子,真的太舍不得。 上辈子她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身子早就坏了,等后来有了钱,才调养了没多久,就被霸总和他的脑残暗恋者害死。 她很想要亲人,疯魔一样地想要个只属于自己的亲人。 霍殇忽然摸了摸她的头发:“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重莲愣住了:“您答应了?” 霍殇将她微凉的手塞进被子里:“答应了。” 重莲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谢谢您!” 她是真心感激。 毕竟霍殇并不知道自己怀的是他的孩子,他还不喜欢人碰,自己确实强人所难了。 换做有个男人为了孩子来说要跟她睡,她能糊他一脸。 她耳根忽然一红。怎么就想到了睡觉了。 视线不自觉低垂,却看见了霍殇的大手:“多久一次?” 重莲收敛心神:“您稍等。” 她闭目凝神,捏起指诀抵在眉心痣上,感受了一会儿,估算了一下大概的时间:“上次是八天,这次应该能更久一些,您的帝王紫气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浓郁了。” 霍殇心情不错:“你的本事不错。” 上次官员暂住处的事儿之后,他拔除了大量潜伏很深的禁卫、太监、宫女,甚至是官员,太后损失惨重,自然他这边就更加密不透风,安全性大大提升。 他心情好,就愿意多做点事:“或许朕碰你的时间长些,你能坚持更久。” 重莲眼神一亮:“那试试?” 两人一拍即合,重莲知道他时间紧凑,难得出宫也很快就要回去,毫不拖泥带水,拉过他的大手就将脸埋进去。 霍殇看着她因此滑落了被子,露出来了漂亮的肩膀后背,眼底滑过一丝无奈。 他抽出手,在重莲满脸询问的时候,将人团成一个卷儿按在床上,然后将手放在了她的眉心。 “睡吧。” 见重莲还要说话,他大手往下挪了挪,直接按住了她整张脸。 “睡觉。” 重莲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只好闭上眼睛,就觉得他的手挪动了位置,不轻不重放在她眉心上。 她身心俱疲,没一会儿就扛不住真的想睡了:“您记一下时间。” 这娇娇懒懒的嗓音,就仿佛当初两人在行宫的时候,她指使他替她穿衣裳,自然而然,仿佛伺候她是他的荣幸。 霍殇平静无波的俊脸上神色淡淡,眼底却滑过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重莲忽然睁开眼睛:“还有件事儿忘了说,李秋棉,就是我跟你举荐的那个帅才,她什么都好,就男人不行,要想用她,得先让她丈夫露出真面目,免得日后坏事。我有一计,您只管提高李秋棉的身份地位名气,她男人为人狭隘还是个伪君子,一定很快破防,露出真面目,到时候这人用着才真正万无一失。” 霍殇:“……” 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就见重莲痒得笑弯了眼睛,扛不住疲惫地呢喃了几句,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又等了许久,等重莲眉心处的小褶子彻底散了,才收回略微僵硬的手,转身出门,去寻李秋棉。 屋子里的李秋棉坐立不安,等得心焦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转得腿都酸了。 听见背后有声响,她忙转头,就见霍殇冷峻着脸进来了,她神色一凛,恭敬跪下行礼:“拜见圣上。” 霍殇没有看她,径自走到了主位上坐下:“起来吧。” 李秋棉很紧张,这种紧张不止是对霍殇的忌惮和恐惧,更因为她清楚自己跟薛家走得太近,而薛家,是圣上想要清理世家的最大阻力。 她根本不敢看霍殇的神色,心里想着他会说什么,让自己闭嘴,还是……直接杀了自己。 但霍殇一开口就把她给惊到了:“薛夫人的事,朕可以替你解决,但你能为朕做什么呢?” 李秋棉猛地抬头。 她对上了霍殇那双异于常人的黑眸,离得近了才知道这样黑漆漆的眼眸有多可怕,仿佛里面有无尽深渊。 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师说,她能许给臣妾一个实现人生理想的机会!” 霍殇淡淡道:“你很聪明,也很识趣,朕现在想知道,你的野心够不够你排除万难,站到长公主身边去。” 李秋棉不由自主地热血上头。 长公主! 当朝唯一一个手握兵权,且能接受得了手下有女将领的女帅! 她呼吸急促,想起当年隐姓埋名跟随长公主杀伐征战的日子,还有后来这些安稳却枯燥的日子。 她噗通跪下:“我敢!臣妾……臣女敢!圣上!我李秋棉敢!” 霍殇不为所动:“当真想好了?” 李秋棉如同被一盆冷水泼下,这盆冷水叫做家族、名声、丈夫、孩子、公婆……世道。 可凉水能浇灭她的热血上头,浇不灭她心头的热血。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一次距离自己的梦想这么近。 她今年已经三十六了,如果再不接住眼前这个机会,她这被走只能是李夫人,出门交际被人叫做张李氏,永远不会有她自己的姓名。 更何况…… 她不能让好友死。 圣上既然说了会替好友解决这次的牢狱之灾,那么,就绝对能能解决。 她重重扣头:“臣女,卑职一定忠于圣上!” 霍殇终于缓和了冷峻的表情,微微露出一丝浅笑:“不错,有胆量,朕的皇姐一向爱惜人才,你好好做,不要辜负了安宁县主为你考虑的一片拳拳之心。” 李秋棉一下子就想起来之前重莲病弱成那样,还不忘操心她的死劫,眼眶一阵酸热。 她哑声道:“是,卑职定不忘恩!” 霍殇站起来:“走的时候带上刘太医,去看望过皇姐的女儿之后,便顺便同她报道吧。” 李秋棉连忙谢恩,等不见了霍殇,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抹掉眼泪去找碧玉:“大师真的是好人!大好人!这一百万辆您先收着,等事情了了,我再来孝敬县主。” 不等碧玉回答,她就把厚厚一摞银票硬塞进她手里:“碧姑娘无论如何拿着,虽然县主热心世人,不爱钱财俗物,但我是俗人,再想不出旁的能报答她的东西了!” 碧玉看着她匆匆带着刘太医离去的背影,虽然对夫人又爱又怜,但,李夫人她是真的看走了眼。 夫人她美若天仙,矜贵娇气不食人间烟火,可她最爱的就是这人间阿堵物啊! 第057章 记得替我拍兄长的马屁 重莲一觉醒来就看见了一百万两的银票。 她的心情明媚完全体现在了娇艳的脸蛋儿上,笑眯眯地接过数了数,非常愉悦地让碧玉拿来她的小箱子,存起来。 每当这时候,她就觉得重莲跟个小姑娘似的可爱,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哄着她供着她。 夫人就是想要钱而已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碧玉将温好的保胎药端给她:“您一边喝,一边听奴婢跟您说薛家和孙家的事儿。” 重莲吨吨吨五口干完:“说吧。” 碧玉忙给她拿梅子压压:“您也太扛得住苦了。” 重莲靠在软枕上,轻轻摸了摸肚子,笑得很温柔。 碧玉先说孙家的事儿:“听闻孙大人对儿子用了家法,大夫说棍子不小心打在了腿上,日后怕是要瘸。 孙夫人的事儿传得太广,孙家又是以女子贞静起家的,如今孙家姑娘的行情都大大降低,有好些他们家迫害女子的事情传出来。” 她想着自己查到的那些事,都厌恶地皱紧了眉头:“孙夫人有个庶出的小妹妹,不过是掉湖里被一个下人拉出来,她竟让人砍断了那才六岁的小姑娘的手,说什么男女三岁不同席,女子贞洁大于生命。那小姑娘没救回来,人死了。她家这样的事情很多,偏偏说出去还被人称颂,听闻孙家的太夫人起草了一本书,全都是给女子立规矩,宣扬女德和贞洁大于一切,希望能成为大庆女子的行为典范。” 重莲冷笑了一声:“这事儿对男人有好处,你看大庆当官的有多少男人,若他们的夫人一心只想着夫家,终生只给他一个人看,他们美死了,那孙太夫人是能成事的。” 碧玉轻声道:“奴婢把她们家的事儿宣扬出去?” 重莲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碧玉眼神微亮:“您要管这件事吗?” 重莲摸摸肚子:“今日我若冷眼旁观,他日这些刀斧早晚会落在我们身上,若我生的是个女儿,该多心疼啊。” 碧玉目光落在她小腹上,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要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夫人是这真的好期待,好幸福地想等她来。 “奴婢会替您盯紧孙家的。” 重莲提醒道:“不止是要盯着孙家做的事,还要盯着他们在跟谁来往,尤其是在跟那些大儒、大官来往,大儒要扬名立万,大官要教化百姓的政绩,盯住了他们这些孙家的攀天梯,才能精准地将孙家扫落在地。” 碧玉沉声应下。 她又说起薛家的事:“主子让刘太医随着李夫人去长公主府了,还让李夫人到长公主那儿报道。” 重莲眉眼弯弯:“兄长做事,真是思虑周全啊!” 她手指轻勾了一下碧玉的掌心:“这句话记得帮我写进你上奏的秘折里,以后我拍马屁的都记得写上。” 碧玉哭笑不得:“是。” 重莲打了个呵欠:“你替我给长公主府下个帖子,我想去见见她的女儿。” 碧玉担心:“您再好好养养吧。” 重莲摇头:“我这身子并非一般病症,兄长待我宽容,我也该投桃报李,将他的人都看顾好。” 碧玉知道她跟她家主子一样主意大,只能同意,去将之前霍殇送重莲的那辆豪华马车提前准备好,然后让人去递了帖子。 那帖子走了特殊渠道,上午才送,不到一刻钟就有人来回帖子,连马车都备好了。 送帖子的是大长公主的副将冯欣:“我们殿下很想亲自来接您,但康安郡主那边情况一直不好,不敢离开,还请您别介意。” 重莲听着这话,就知道大长公主在霍殇这儿的分量——重到了能够随时共享重要消息的地步。 她摆摆手,这就起床洗漱穿戴好,上了马车往长公主府去。 车帘子掀开,副将冯欣亲自递下马凳,扶着重莲下了马车。 重莲抬头看向大长公主府的府邸的门楣,眉头就是一皱。 冯欣一凛:“可是我们这儿有什么不妥?还请您直言,末将这就立刻安排改动。” 重莲没有贸然开口:“再看看。” 她娇娇懒懒的一个小姑娘,这会儿神色淡淡,茶色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什么玄妙的东西。 冯欣一时间不敢询问,领着她往府中去。 一路走来,冯欣见她走偏了也不敢开口,只等重莲说继续,才将人往正院领。 等到了正堂,重莲忽然顿住脚步,叹气道:“怪不得薛夫人要蹲大牢那么久,公主府这风水不是个能养后代的,先把人挪出去吧,不然要死这儿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听着是说郡主又出血了。 冯欣只觉得一股凉气袭上心头,几乎是直接跪下:“求您救救郡主!哪怕是要搬出去,总得有个缓和的时间啊!” 重莲叫她起来:“先进去看看。” 刚到门口,就险些撞上冲出来的婢女,重莲让了让,被碧玉在身后稳稳扶住。 重莲看了一眼那婢女的脸,对冯欣道:“去里面问问,有没有吩咐她做什么事。” 冯欣不明所以,还是冲进去问,没一会儿就快步出来:“殿下说让她去拿人参。” 重莲道:“此事想必很真着急,你去吧。” 冯欣心中充满了疑惑,还是秉承着对大长公主的信任,才让人将那婢女先拿下,自己匆匆去库房找人参。 大长公主快步出来:“你就是安宁县主?” 她一把攥住重莲的手腕:“随我进去看看!” 碧玉抢先一步按住长公主的手:“殿下!夫人她这一胎怀得不稳!” 大长公主愣了愣,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松开重莲的手:“请!” 重莲不会跟一个急疯了的母亲计较什么,随着她快步进了房间。 在外间的时候,她就已经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进到里面就嗅到了更浓的血腥气。 这份血腥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腐烂恶臭,这股味道并非来自于人,而是众人看不见的脏东西。 重莲快步到了床前,第一眼甚至都没看清楚康宁郡主的脸。 康宁郡主三庭五眼里的全部布满了黑中发赤的浓重死气,若非大战公主一直在她跟前镇守,此刻怕是人已经死了。 她眉头紧皱:“长公主若是信得过我,您这就抱着郡主离开公主府,哪怕是在马车上治疗都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怒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康宁她大出血,这时候挪动就是个死!” 第058章 我进宫也行 长公主府中戾气太重,这些戾气不止针对长公主本人,还针对子嗣。 说白了,整个长公主府邸就是个大型断子绝孙阵,源源不断地将大长公主的气运转移出去,吸食她这一脉的福气,供养他人。 可这事儿说来玄妙,大庆所在时代又是个道法断层没落的时代,真正知道的人太少。 呵斥的人说话没毛病,但重莲的话也没毛病。 重莲一向对旁人的意见不大在意,她该给的意见给了,信不信听不听,是旁人的因果,她不会强硬插手。 因此尽管呵斥自己的那个人是大驸马,她也只是神色坦然地看着大长公主,没有任何反应。 大长公主看看女儿,又看看重莲,明明是坚毅果决的性子,却满脸都是犹豫。 大驸马眼眶通红,根本不明白:“清婷你在犹豫什么?!” 大长公主没有回答他,而是询问一直不停忙活的刘太医:“你实话告诉我,康宁她还有救吗?” 刘太医手根本不敢停:“百死一生!”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好!” 她深呼吸:“你跟着本宫,不用你撑太久,只撑着到出府这一段路,无论康宁生死,我都不会怪你。” 大驸马怒吼:“霍清婷你疯了?这种时候不拼尽全力救女儿,你颠簸她?!” 大长公主不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刘太医的眼睛:“你能做到吗?” 刘太医咬牙:“臣竭力保郡主这一程!您等人参来了,臣让郡主含着,咱们就走!” “好!”大长公主的低喝一声,见大驸马神色崩溃,干净利落地敲晕了他,等冯欣一来,就立刻准备好被辱,待刘太医点头,便直接将女儿抱起来就快步往外面走。 康宁郡主的血很快湿透了被子,滴滴答答地落了一路。 纵然大长公主威信力极高,府内众人看着那一路的血,一个个都落下泪来,绝望地觉得自家主子这些年来的期望要落空了。 这么多的血,怎么可能能保得住命啊! 重莲无视众人仇恨愤怒的眼神,让碧玉抱上自己,抱紧她的脖子:“你跑快些,咱们先去马车里等。” 临时的决定,公主府肯定来不及准备多好的马车,那用的自然是霍殇给的那辆豪华房车。 碧玉抱着重莲飞速往外面跑,不明真相的一看,就觉得她是闯祸了要跑路,就有人想拦着。 大长公主喝道:“放行!违令者斩!” 重莲微微抬头从碧玉的肩膀上往后面看,长公主仿佛抱着臻宝一样,脸上早就盈满了泪水,但她总是很快眨眼让眼泪落下,以免泪水模糊视线,再摔了孩子。 她有些晃神。 她将来也会这样既强大又脆弱的保护自己的孩子吗? 她很快就缩回了脑袋,把脸埋进了碧玉的心口,才只是想想孩子会遭遇不测,她就已经心脏难受了。 碧玉有些担心:“您没事吧?” 重莲抬头露出明媚的笑脸:“我好得很,你再跑快点,跟阎王爷抢人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碧玉点点头,速度又快了几分。 等到了门口,上了马车,重莲就叫碧玉站在马车前等长公主她们,自己进了马车里布置阵法。 宽大的马车车厢里什么都有,她将被辱铺好,将一应杂物扫落到角落里,咬破指尖开始以血画符。 等画完了,她靠在车窗边许久没说话。 碧玉听见她呼吸不对,忙问:“夫人?” 重莲有气无力:“你得跟你家主子说,最多三日,我得见见他。” 好容易凑来的龙气,随着刚刚的玄力卸掉了一半儿,她得补补气血,霍殇这保胎药必须得来。 但想想人家毕竟是个勤政皇帝,她喘了一口气:“不行我进宫去也行,你帮我问问看。” 碧玉不懂大师们的事儿,她谨慎应下,决定这就让人去传信,早点得到回应,也能让夫人早日安心。 门口出现了大长公主三人的身影,碧玉忙叫人:“这里!” 大长公主神色一松,快步到了跟前,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就见车帘子掀开,露出重莲那张绝色的脸。 “你们三个都上来,殿下安置好郡主,刘太医继续诊治,需要什么药物让碧玉去拿。” 都到了这种时候,自然是重莲说什么是什么。 大长公主快步上了马车,刚一进去,就觉得浑身一暖,她顾不上观察,匆忙将女儿放好,忍着不舍惊惧让开位置:“刘太医!” 刘太医简直是连滚带爬上来的,没坐稳就赶紧来给康宁郡主诊脉:“郡主这脉象……” 他想说您节哀,可渐渐变了脸色。 脉象变强了! 真的变强了! 他不可置信地换了只手,确定当真生机大涨之后,立刻风一般地捻动金针,施展绝学来救人。 整个车厢都静悄悄的,直到一刻钟后,刘太医才顾得上喘息休息:“好了!幸不辱命!” 大长公主颤抖着手:“你,是说,她没事?” 她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人救回来了?” 刘太医累得手都在斗,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只有见证了奇迹的兴奋:“救回来了!真的救回来了!只要稳住别再出意外,就一定能活!” 大长公主这才终于跌坐在了车里,默默流了一会儿泪,深呼吸想跟重莲,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女儿:“劳烦你。” 刘太医应下:“您快去问问夫人,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玄之又玄的东西,真是让臣又惶恐又想自己也弄一弄。” 大长公主点点头,下了马车就见冯欣等心腹都守在马车外,一个个神色紧绷,手握剑柄刀柄。 见她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她,神色见满是询问——只要她一声令下,哪怕被圣上怪罪,她们也要替她报复! 大长公主没急着问重莲在哪儿,而是郑重看向众人,沉声道:“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凡本宫座下的人,见到安宁县主,便如见到本宫本人!若有不敬,别怪本宫不念旧情!” 冯欣等人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大喜。 公主府的门口还有那么多血迹,她们一路追出来的时候满心都是绝望,没想到,这样郡主都能活!!! 冯欣脸色一阵变化,狠狠瞪了身后众人一眼:“就说了要等殿下发话,你们偏要闹事!” 大长公主神色一变:“你们把安宁县主怎么了?她现在人呢?” 第059章 她真如弟弟所说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重莲不想占地方,就从马车里下来,下来就见马车外面站了一群悍勇女将,一个个盯着她的脖子,像是恨不得把她脑袋割下来腌石灰里。 碧玉脸色冰冷地扶住她,冷冷盯着众人。 其中一个女将道:“县主瞧着脸色不大好,不如去咱们公主府里好好待着?” 另一个笑得狰狞:“您放心,在事情出结果之前,咱们谁也不会冒犯县主,若是县主说真话了,咱们跪下给您赔罪,若是假的……” 重莲不等她们威胁完,就直接进公主府里去了。 两个女将拦住冯欣,派了人去跟着重莲和碧玉,自己在这儿等消息。 等马车里出来结果的时候,重莲已经跟碧玉随心所欲地逛了好一会儿了。 碧玉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是奴婢失职,想着您来的是殿下这儿,才带了四个侍卫!” 重莲笑着点点头:“那你可记住这个教训,我今儿替大长公主解决了这个麻烦,恐怕有人要杀我。” 碧玉一愣,立马肃了脸色:“奴婢今日就递折子进宫!” 重莲并不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看看天色,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去那儿瞧瞧。” 盯着两人的两个女侍卫立刻快步上前:“那边是殿下的书房,您不能去!” 重莲挑眉:“我就在外面看看。” 碧玉冷着脸走到两人面前,忽然出手跟两人狠狠打了一掌。 两个女侍卫匆忙应接,直接被打退好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碧玉冷冷盯着两人:“在殿下开口下令之前,夫人都是公主府的贵客,容不得你们放肆!” 两个女侍卫想到自家主子确实信安宁县主的话,再加上差碧玉太多,冷着脸爬起来,没再阻拦。 重莲便往书房的方向去,她没有进那个院子,就只绕着院子围墙转了一圈,边转边摇头,第二圈的时候,又边转边点头。 两个女侍卫都被她弄得毛毛的,想问问,又觉得她就是个女骗子,冷着脸只沉沉盯着她,打算只要她敢擅闯,就把人抓了绑了。 重莲没给她们这个机会,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晒太阳。 她坐了一小会儿,就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大长公主带着好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见到了她,大长公主抱拳,深深作了一揖。 跟着她的四个女将扑通跪倒,齐刷刷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 两个女侍卫对视一眼,快步过来,也跟着跪下请罪。 重莲淡定地看着她们哐哐磕头,等大长公主直起了腰,才叫她们停:“诸位不过是职责所在,无妨。” 几个女将都十分羞愧,跪着没起来。 大长公主却已经看出了重莲的性子——果然大本事的人都有大脾气,这小姑娘瞧着娇软,却是个爱信不信,招惹我就让你倒霉的性子。 她沉声道:“我知道你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特意跑这一趟,今日是我府中人失礼,稍后会送上重礼,既是赔罪,也是感谢。” 重莲眉眼弯弯:“您太客气了。” 大长公主神色微松,这世外高人还真如弟弟所说,是个极世俗的性子,这会儿瞧着倒是像个娇气的孩子。 她沉声道:“可否告诉我,我这府邸出了什么问题?” 她问完就加上一句:“一码归一码,县主指点我府邸的事,我会另外算钱。” 重莲实在很喜欢她这性子,跟霍殇一样是个坦诚大方的,又给人情又给钱,她一向爱跟这种大老板做生意。 她笑笑:“不知道殿下可听说过五鬼运财术?” 大长公主皱眉凝思:“倒是从未听书过,可是有什么说法?” 其中一个女将说道:“我听过!听说是一种把别人家的财运搬到自己家的民间法术!……可这跟咱们府中有什么关系?” 众女将都茫然不解。 府中这些年来,权势地位金钱,可从来都一样不缺啊! 重莲没卖关子:“贵府这些年应该财运亨通,常住在府中的诸位女将军,应当也是比住在外面的更官运亨通一些,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那不是正说明这里风水很好吗?” “为什么您非要让殿下把小殿下带出去?” “难道小殿下跟府中八字不合?” 大长公主扫了众人一眼,她威信足,这一眼,就让众人闭上了嘴,一个个腰板儿挺直地站起了军姿。 “大师请说。” 重莲笑笑:“您是圣上敬重的姐姐,那我便厚颜跟着兄长叫您一声长姐,不知道可以吗?” 大长公主爽朗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你救了康宁的命,再没有比你更能做她亲姨母的!那我就叫你莲莲吧。” 重莲笑着应了一声,抬手一指她书房的墙根儿:“长姐让人去挖一挖那颗树,往下挖个三米看看。” 大长公主挑了两个人,正是之前怼重莲的那两个:“你们亲自去。” 挖坑是一件极费力的时,饶是两人武功高力气大,等挖到三米处的时候,已经满身都是热汗,冷风一吹,就激灵灵打起寒颤来。 可这点儿冷风,在看清楚挖到的东西的时候,连个屁都算不上了。 “卧槽!这是猫头还是狗头?怎么这么像人头?就是有点儿小,好多!” “……就是人头!是婴孩儿的头!快放下!” 两个女将连滚带爬地跳出土坑,满脸惊骇地瞪着自己亲手挖的土坑,面无人色。 连久经沙场的大长公主都瞳孔紧缩,顿了顿才去坑边。 其他几个女将忍着情绪也快步过去看,有几个直接忍不住冲出去吐了。 两个巴掌大小的婴儿骨头,以一种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的线条排布着,一个个全部都是脸朝上,肋骨朝下,小小的手脚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是断的,还是被那两个粗鲁的铲断了,碎裂成许许多多的小碎块,到处都是。 大长公主声音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重莲走到了她的身边,这样惨绝人寰、阴森诡秘的场景,年纪不大的少女却神色浅淡,仿佛将万物都视为刍狗的神明,略有一丝悲悯,但更多的却是平静无波的冷静。 “长姐是战功赫赫之人,您这样的大帅,总是跟国运牵扯在一起,只要将您的气运用鬼道刺破一个口子,就能借着您这道口子,偷走大庆的国运,以此来滋养自身。 您仔细想想,您每次打胜仗仗之后,是否有跟您不对付的人精神焕发,或者得了大好处,或者事事顺利,与此同时,圣上,您弟弟刚巧就会倒霉的?” 第060章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坑底的状况太惊悚,吓得两个久经沙场的女将军都麻了爪。 两人连滚带爬地跳出土坑,满脸惊骇地瞪着自己亲手挖的土坑,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 大长公主快步走到了坑边,只一眼,就瞳孔紧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 其他几个女将和侍卫也快步过去看,有两个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冲出去吐了。 两个巴掌大小的婴儿骨头,以一种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的线条排布着,一个个全部都是脸朝上,肋骨朝下,小小的手脚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是断的,还是被那两个粗鲁的女将铲断了,碎裂成许许多多的小碎块,到处都是。 大长公主身上溢出煞气:“这是怎么回事?” 重莲走到了她的身边,垂眼看向了坑底。 她看坑底的时候,大长公主也在看她。 这样惨绝人寰、阴森诡秘的场景,年纪不大的少女却神色浅淡,仿佛将万物都视为刍狗的神明,略有一丝悲悯,但更多的却是平静无波的冷静。 大长公主心中惊讶——她弟弟选的这个人,当真不简单。 “长姐是战功赫赫之人,您这样的大帅的气运,是跟国运牵扯在一起的。 只要将您的气运用鬼道刺破一个口子,就能借着您这道口子,偷走您气运的同时,再一缕缕抽走大庆的国运,多方滋养自身。 您仔细想想,您每次打胜仗之后,是否有人或者精神焕发,如同年轻了十多岁,或者得了大好处,又或者难事得到了解决,与此同时,圣上和大庆的州郡,刚巧就会出事或者倒霉?” 大长公主皱眉凝思,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她显然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但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询问该怎么解决。 重莲妍丽的桃花眼眼波流转:“看您想解决到什么程度。” 大长公主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深坑,沉声道:“需要什么你都尽管提,我只有一个要求,能让对方付出越沉重的代价越好。” 重莲笑着点点头:“好说,但我要这个数儿。” 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几个女将领都在猜这是多少,大长公主已经点头应下:“府中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钱,一会儿你去我库房,看上什么随便挑,我会让账房按照市场最低价来抵价。” 重莲笑眯眯点头:“长姐大方。” 她往长公主身边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大长公主身上除了功德、杀气、还有些许帝王紫气。 她眼神微亮,笑眯眯环住大长公主的臂弯,软乎乎地往人身上依偎过去。 大长公主愣了愣,低头就见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跟个挨到金元宝的小财迷一样。 若重莲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连连点头,可不就是金元宝——一挨到大长公主,她眉心痣里的残魂阴气都缩成一团了。 大长公主这点儿龙气虽然不能跟霍殇比,但跟大牌分装没区别! 见大长公主疑惑地看着自己,明显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挨着,却跟霍殇似的宽容大度,重莲冲她软乎乎一笑: “我最喜欢长姐这样壕气冲天的人,您意思意思给我一百万两银票就好了,咱们一家子不用讲究那些市场价。” 大长公主被她如花的笑颜晃花了眼,哪怕她是个女人,也很难逃脱这样的美貌攻击。 况且,重莲的年纪跟她女儿差不多一样大。 她摸了摸重莲的脑袋,见她没拒绝,神色又缓和了几分:“你不要那么多挂钱,那我送你一些漂亮珠宝吧。” 这样漂亮的年纪,这样漂亮的朝气,就该好好儿地打扮。 重莲笑眯眯应下,一边跟帅气大姐姐贴贴,一边指点风水,该换的地方换,该挖的地方挖。 先管大的,例如书房墙根儿这种的怨灵婴坑,再管中间的,比如阻拦运道的荷花池。 到了后来,重莲不得不让人抬着软轿指点,不再下地。 副将冯欣来禀告康宁郡主情况已经稳定的时候,重莲开口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大长公主点点头:“左右都被偷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差这两天,你只管好好歇息,明日歇好了再来。” 重莲笑眯眯跟她告别:“康宁郡主就先住我家好了,我家中客房处摆有阵法,能够助她早日康复。” 大长公主心里一松:“如此就劳烦你了。” 重莲摆摆手,坐着软轿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准备上马车带着康宁郡主和刘太医回府。 走近了,就见门马车旁边立着一个人影,是李秋棉。 李秋棉的状态看起来不大好,眼睛里全是血丝,连头上都多了几缕白头发。 重莲很喜欢她,她人不错,能力也强,还帮她说服了霍殇给自己当安胎药: “你身上血腥气很重,是常在康宁郡主门外守着吧?在公主府的这两天不容易吧?” 李秋棉鼻间莫名一酸,忙垂下眼睛,哑声道谢:“卑职已经听说了今天的事,好容易熬到下职才赶过来谢您。”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擦了一把眼泪:“若是康宁郡主出事了,焦柔即便不死,也会废了。” 宰辅夫人又如何? 对上了当朝大长公主,便是宰辅亲至,也还不是挨了俩耳光! 她重重地给重莲磕了头,又匆忙站起来:“卑职还要值夜,就先走了,您若是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请一定让人来告诉卑职。” 重莲轻笑:“我挺喜欢她的。” 她上了马车,车还没走,人就已经睡着了。 碧玉深觉心疼,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又将小暖炉放到她身边。 车走到了半路,忽然就停了。 碧玉一凛。 忽然车帘子掀开,霍桑就上了马车。 碧玉忙要行礼,霍殇摆摆手让她噤声,皱眉看了看重莲雪白的脸,伸手想碰她的眉心,手伸到中途,转而去拿了暖炉。 好一会儿,他才将滚烫的大手轻轻按在她眉心痣上。 重莲睫毛颤了颤,却没能醒过来,反而眉眼舒展,睡得更沉了。 霍殇等她眉心彻底舒展,便下了马车,往大长公主府那边去了。 重莲对路上的事儿一无所知,她今天消耗巨大,却还没有把长公主府的事情解决完,明儿还得去,所以她有意睡得酣甜,不想醒过来。 回去的时候,是碧玉将她用斗篷包裹好直接抱回去的。 她因为得了龙气酣眠的时候,霍殇已经到了大长公主府的书房。 大长公主霍清婷把繁杂的事情理顺,又亲自讯问了被重莲拦下的那个婢女,带着一身火气到了书房,就看见了正在看书的霍殇。 她冷沉着脸坐下,虽然跟霍殇并非一个母亲,通身气派却是极像,眉眼也长得很像。 见霍殇还在看书,她冷声道:“莲莲说他们在通过我来偷大庆的国运,你怎么看?” 霍殇抬了抬眼:“大姐应该相信她,朕说过,她从来不在专业的事情上说谎。” 霍清婷盯着他:“你身上有股桂花清甜,这味道我不久前才刚从莲莲身上闻到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一直神色淡淡的霍殇终于抬头:“那孩子是韩纪云的,大姐不要乱说。” 第061章 怪了,我竟然梦见兄长笑了 霍清婷觉得霍殇对待重莲的态度有些怪,要仔细说,就是有些太过郑重了,但这会儿也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 “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今天我府中的事情一定瞒不住,对方连国运都敢偷,杀个县主恐怕就如杀鸡。 你想好了,要是不方便派人,我这儿就送人去县主府,务必把莲莲保护好。” 霍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今天来这儿,一是为了国运,二就是为了见一见大姐。 不得不承认,重莲是他这一派的福星。 先是替他避免了姨母出事,如今又替大姐保住了侄女的性命,还勘破了公主府的风水阴谋,算是保住了大姐的命。 既然如此不易地保住了,那就该惜福,把这份福气想方设法留住了。 他沉声道:“大姐不是将康宁送到了县主府?你好不容易找回女儿,即便是派个军队过去护着也没什么。” 霍清婷从眼睛下方睨出目光:“哦?” 霍殇神色淡淡地跟她对视,并不回应她的探究,只说正事:“公主府的督造当初由工部全权负责,朕会找出来有问题的人,大姐稍安勿躁,不要私自动手,被薛家等人抓到把柄。” 霍清婷冷笑一声,一巴掌拍断了太师椅的把手:“好啊!” 她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就是把买她闺女做外室的薛宰辅一天打三顿,这顶多算家庭内部矛盾,对吧? 霍殇仿佛没有看出来她的凶残,将刚写好的名单推给她:“这几个人,大姐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让安宁县主替你看看。” 霍清婷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名单,哪怕早有预料,也还是气黑了脸:“还真是霍清甜那个贱人!她好本事啊,买通我府上这么多人!” 霍殇神色尚且好:“她是太后最疼爱的女儿,肃王再是太后亲手养大,如何能真的跟霍清甜比?” 霍清婷都被气笑了:“薛太后可真行啊!一天到晚的名门闺秀风范,礼仪道德廉耻,竟偷一国之气运来养她女儿!” 她眼底沁出狠意:“您好走不送,我这儿还有点儿事要办。” 霍殇微微扬眉:“你该不会是要套她麻袋吧?” 霍清婷没回答。 霍殇看了一眼门外:“墨二。” 待墨二进来,他命令道:“跟着殿下,务必让她打舒坦了。” 霍清婷本以为他是要让墨二看着自己,没想到竟然不是,她打量着霍殇:“你跟过去不大一样了。” 霍殇将她桌子上的书整理好放在一旁:“月前太后在宫里闹事,朕险些跟姨母天人两隔,后来还发生了一些……朕从来不觉得会发生在朕身上的。 那时候朕满心荒诞地躺在地上,忽然觉得,朕只是坐上了这个皇位,朕还是朕自己,朕只需要对得起百姓,其他的,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霍清婷盯着他:“若我把霍清甜打死了呢?” 霍殇冷淡道:“她们都可以让朕和大姐死,她们自己为什么不能死呢?大姐只管往死里打,朕会为大姐扫尾消除证据。“ 他打开门,门外还站着一排暗卫:“大姐尽兴,朕还有折子没批完,先走了。” 霍清婷眼尾泛起潮红,哼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真的批奏折还是去看美人!” 她点了人,换上夜行衣就走,到了霍清甜的公主府,二话不说就往里面打杀。 就这么一路悍勇地进霍清甜的卧房,看见霍清甜惊愕的脸,霍清婷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将人狠狠摔在地上,骑到她身上,大耳瓜子招呼两下热了热身,接着砰砰给了她倆黑眼窝。 换做平日,哪儿有那么容易闯进当朝太后的宝贝疙瘩的卧房? 这是孽力回馈已经开始了。 …… 夜色深沉,霍殇又去县主府待了一会儿才走。 重莲一夜酣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摸摸脑门,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竟然梦到霍殇大半夜过来找她,神色温和地坐在床边,似乎还很温柔地冲着她笑了一下。 梦里,他还跟她吐槽了当初钻床底的事儿。 当然,吐槽这个词显得不那么恰当,因为他只是忽然提及那天的事,只说了个开头,就温柔冲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要不说是梦呢! 真实的霍殇可太真实了,那就是个一心只想用人才的实用主义大王。 碧玉听见她醒来了,进来服侍她起床:“康宁郡主已经醒了,刘太医说往后只要好好养着,慢慢就调养回来了。” 重莲觉得挺好:“一会儿我去瞧瞧。” 毕竟人家妈妈真金白银地都已经送来了,漠不关心就太不懂生意之道了。 她收拾好了,吃完了早饭,略微消食便去看望康宁郡主。 人毕竟昨天才救回来,脸色瞧着还很苍白,看着她那个长相,很难让人相信她母亲竟然是大长公主那样的女英雄。 康宁郡主脸小眼睛大,鼻子也格外小巧白皙,这样的人天生胆子就小,再加上她幼年的经历,造成了她更加谨小慎微,没有安全感的性格。 这会儿,康宁郡主见到重莲,先是呆了呆,接着便看傻了:“你就是薛夫人吗?” 重莲被逗笑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康宁郡主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给人当外室的,我只是个女奴,是薛宰辅买了我。在您让人打我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没想攀高枝儿!” 她呜呜地哭。 大概是真的伤心绝望又害怕,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重莲肃了脸:“好孩子,别哭了,我不是薛夫人,我是你姨妈。” 康宁郡主的哭声顿了顿,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重莲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你爹娘找你来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有自己户籍的官家小姐,再没有人能买卖你了。” 康宁郡主嘴唇颤抖,急切地想问问什么,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重莲拿出了非常有力道的证据:“为了救你,你娘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呶,你看,这么厚一摞呢,你可千万活好了,不然你娘就人财两空了。” 端着药进门的刘太医:“……”不是,人财两空是这么用的? 他轻咳一声:“这位是安宁县主,是圣上亲自下旨承认的义妹,说来郡主是该叫她一声姨母。您好好养身子,想见公主和驸马的话,臣让人去通知。” 康宁郡主都懵了,看着温柔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小姨妈,不敢置信地问她: “我不光有爹娘了,爹娘还是公主驸马?我,我怕不是快死了做美梦吧?” 重莲笑眯眯点头:“是啊,美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好好养好身体,到时候打爆薛宰辅的狗头。” 康宁郡主完全不敢想,她崇拜地看着重莲:“你……小姨妈,公主娘娘她肯给你那么多银子,你一定跟神仙一样厉害吧?” 她呢喃似地眼神放空:“我好像记得,都走过了一顿混混沌沌的路,看见了好些个影子,忽然就被一个跟您很像的人拽了回来……” 重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乖啊,都是噩梦,咱以后不兴说了。” 跟阎罗王抢人,还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找死啊! 第062章 他竟然真来了? 重莲捂住了康宁郡主的嘴,那一瞬间,她明明还是笑着,但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了愣,连呼吸都放得清浅。 直到她放开康宁郡主,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三个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刘太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重莲笑着看他:“别问,别说。” 刘太医只能遗憾地闭上嘴巴,端着药碗给康宁郡。 康宁郡主是从小吃苦惯了的,根本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自己爬起来,接过药就喝了个干净。 见她苦得厉害却闷不吭声地忍着,重莲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壳:“一会儿忙完了,小姨妈跟你娘一起来看你。” 康宁郡主既激动又忐忑,小小声多问了几句,但药效很快上来,她米糊糊就睡着了。 刘太医纳罕:“郡主服药的效果仿佛变得格外好。” 重莲整整自己的衣裳,这就准备出门了:“长姐那边不断漏气的气运补住了,漏掉的气运自然就兜住了,最先收益的就是她家里这唯一的独苗苗。” 刘太医恍然大悟,见重莲这就要走,他快步追上:“昨儿晚上圣上询问您的身体,大约是怕您一天劳累耗了心血,能否让臣看看您再走?” 重莲倏地顿住脚步。 什么就昨儿晚上? 在哪儿问的? 总不是在她家里问的吧? 她一脸自然:“昨儿我睡得沉,也没说上几句话,兄长什么时候走的?” 刘太医算算时间:“天快亮的时候吧。” 重莲:“……” 所以昨儿晚上她不是做梦? 是真的霍殇坐在床头冲着她温柔一笑? 我敲! 更惊悚了好吗? 简直比半夜鬼坐床头跪梳头都要惊悚好吗? 她僵着嘴角:“刘太医请,你好好瞧瞧我崽。” 刘太医过来把了把脉,神色舒缓:“您身上发生的事情总是这样神秘玄妙,前儿你本人的脉象都是的回光返照,今日连孩子都十分安稳茁壮。” 重莲素白透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眉心,心里的别扭渐渐消散,只剩下了淡淡的暖意。 他忙成那样还浪费睡眠时间来给她充电,再吐槽就有点儿不识好歹了。 重莲眉眼弯弯地露出笑脸:“那我就放心了,碧玉,咱们走吧。” 坐马车到了公主府,她看着门头门脸都焕然一新的模样,舒适地舒展着眉心,迈步上了台阶,还没开口,守门的侍卫就已经忙请她进去。 才走了两步,就见软轿从旁边门房抬过来。 “您身子金贵,殿下特意命令我等小心招待着,您请。” 接连几天,重莲次次来,次次都得到了整个大长公主府上下的珍重对待,且规格越来越高。 实在是她每次都把府中的事情算得太准,准得让人心服口服。 大驸马展清原避而不见到了第三天,终于待不住出来:“之前多有得罪……我失礼了。” 重莲的目光落在他两个青眼窝上,忽然有点儿明白他为什么能抗住了三天没出来。 再看他的眉眼,好么,就这夫妻宫,妥妥的家中女人强悍,依靠家中妻子发家。 往直白了说,这位天生就是能吃软饭的,而且吃得自得其乐。 但也没想到,大长公主能把人揍成这样。 大驸马不自在地撇了撇脸,又把脸转回来,见妻子瞪自己,不情愿地道:“因为前日跟夫人大小声,被我娘两拳头捶成这样,早就想道歉,也实在是想跟公主一起去看女儿,可这幅样子……忒丢人。” 重莲噗嗤一乐:“明白。” 大驸马心道你不明白:“为人父母,又是好容易死找回来多年弄丢的女儿,我就想让她好好地看看我,别再觉得自己的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患得患失的样子,让重莲很有好感。 重莲想了想:“不如就这样去见见她吧,她嘴上虽然没敢问,但显然有些担心您不喜欢她,长姐太严肃了,您这样正好能让她觉得亲切。” 大驸马不甚确定:“真的?” 他求证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霍清婷肃着脸:“莲莲既然说了,那就自然是真的。” 大驸马立刻站起来:“那,我去换一身好看的衣服!……你说我穿哪件好?红色的?还是月白?还是天青?” 霍清婷眉眼温和:“月白吧,你穿那件,应该跟康宁瞧着最像。” 哪儿有说爹像女儿的,但大驸马显然很高兴,迈开大长腿就欢快地走了。 他明明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可不经意却还透着一股少年气,显然大长公主将他养得极好。 重莲有些羡慕两人的感情,那是一种很温馨很稳定的感情,再加上个康宁郡主,看起来很完美。 霍清婷见重莲面露羡慕,问道:“韩纪云对你不好吗?” 重莲秒变恋爱脑:“他就是太忙了,其实对我好极了,如果没有他他,就没有我。” 霍清婷想想韩纪云,发觉自己对他并不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是个瞧着温润如玉的儒家君子。 她想起霍殇身上的清甜桂花味儿,眼底滑过一抹复杂。 她这会让倒是希望霍殇真是一心为了帝国招揽人才了,莲莲说起韩纪云就一脸小媳妇儿样儿,弟弟再撬墙角就显得挺不是人了。 霍清婷斟酌了一下用词:“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某个人的府上,本来应该挺难的,但那天古怪的有点儿简单。 后来我又去了一次,那天人那儿的防守已经加严了,但我还是闯进去了,后来查了查,发现是那天放哨的人正巧吃坏肚子了。” 重莲笑笑:“正常,国运岂是那么好偷的?想想历史上那些被骂国贼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她意味深长:“本来那个人已经被温养了八年,再有一年就能小成气候,哪怕是破阵也已经晚了。 可她偏偏卡在了八这个数上,九九才能归一,她差了一年,这辈子都称不了气候,再被过去八年反噬,这辈子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 第063章 她就断子绝孙了? 霍清婷想到霍清甜那边可能是遭报应了,没想到她能遭报应到这种歌地步。 “真就断子绝孙了?” “事关国运,除非那个人能够当上皇帝,再勤政爱民十年以上,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代。” 霍清婷愣了愣,然后大笑出声:“好好好!她可真是活该!” 别说历史上从没有女人能够称帝,即便是有,也不会是霍清甜那种自私自大的蠢货! 她一高兴就拽了自己随身的小香囊给她:“听说你最近在让碧玉寻一处好铺子?你看城中心最大的那座酒楼怎么样?” 嘴里说的是问句,手上已经把东西递过去了:“今日我府中这事儿已经彻底了了,你不如就出去逛逛,瞧着顺眼就拿来做事,不顺眼就卖了换钱吧。” 她不光塞东西,塞完还板着脸道:“这是大姐给你玩儿的,不许拒绝。” 重莲哪儿能真信了就是个玩儿的,若当真不重要,不至于随身带着地契了。 她想了想:“我给长姐在家里布置个聚灵阵吧,不能说让人长寿无极,但日久天长能养出顺遂之气来,哪怕家里人出门在外,也能逢凶化吉。” 霍清婷目光如炬:“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不过给你些小玩意儿,你就费尽心思地要给我这给我那。” 重莲白皙的小脸儿上露出娇娇懒懒的笑容:“那您要不要呢?” 霍清婷舒朗大笑:“要!” 临走时,她又让人去府库里搬了一箱子,借着跟丈夫去看往女儿的借口,当晚直接就住在县主府了。 那边,霍清甜好容易确定了打自己的人,下令手下的死士杀进大长公主府,拼死拼活死了好些人,好容易其中两个冲进了大长公主的卧房,两个人影都没见到。 那两个顶尖死士连再找找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众多侍卫堵住,车乱战轮死了。 当天半夜,冯欣亲自带着人去了一趟霍清甜府上,丢了二十八具尸体到主院,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霍清婷跟重莲一起吃早饭,听到这儿直接笑弯了腰:“她可真倒霉啊!好容易出一次手,我还没在家!” 冯欣对此只能说是惊叹,惊叹重莲猜得准,也惊叹重莲的手段,以前,哪儿有殿下躲开刺杀的时候呢?那时候殿下总是很倒霉,野外如厕都能被刺客精准撞上。 霍清婷显然也想到了过去的艰苦日子,目光落在重莲身上,就见小姑娘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一边凑着耳朵听她们说话,但又半点儿没有要打听的意思。 霍清婷真是喜欢她,越相处越想弄回家里给她当闺女:“也不是要瞒着你,就是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猜到了算计我的人,便连着套了她两天麻袋。” 重莲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圆:“我以为您这样的大英雄,喜欢正面杠。” 霍清婷温和地笑笑:“兵法还有云,兵不厌诈呢,你只看我,平日里摆着威严都是为了稳定军心,实则我跟那些兵痞没什么两样儿。” 重莲一乐:“那倒也不是,您有一样跟他们不一样,您比他们美!” 霍清婷哈哈大笑:“你啊!”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上早朝,我去宫里拜访太妃,她问你什么时候进宫看她,说最近心情不大好。” 重莲笑容微敛:“我明儿就去看看她。” 也是最近只顾着忙孩子的事儿,接着就是长公主府的事儿不能耽误,倒是把这暴躁老娘给忘了。 霍清婷很想再在这儿待一会儿,但她已经因为家事好几天没去军营了,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你和康宁好好养着身子,若有什么事情要做,只管去吩咐我给你的人,真遇到不长眼的,不用顾忌身份,先打了再说,事后有我和圣上替你收尾。” 重莲笑眯眯地只说好,要送她,她说还要去跟闺女待一会儿,然后就跟丈夫一起回府了。 大长公主一走,重莲就彻底闲了下来,中午吃完饭就去康宁郡主房里同她聊聊天,姨侄俩躺在靠窗户的位置晒太阳。 她们两个人这么闲适,门外几次求见都不能成功的孙夫人,却是整个人都癫狂了。 “出来!让重莲给我出来!我是带着她婆母的命令来的,她虽然贵为县主,但大庆以孝治天下,她不孝顺公婆,还指望这县主能做长久吗?” 她穿着贵重,却脸色青白,眼下的黑眼圈极重,眼球里爬满了血丝不说,还不断颤动,这样极其为何的模样着实吸引了不少百姓。 百姓们生来爱看热闹,尤其好奇豪门八卦,不敢围拢太近,就在街口的位置凑成一堆,人越聚集越多。 守门的侍卫见情况不对,便匆匆进去禀告。 好一会儿,重莲才坐着轿子不紧不慢到了院门口。 她下了轿子出了门,一身大红色的长袄绣着金丝孔雀,深蓝色马面裙裙摆如同莲花盛开,再衬上那样一张脸和通身气派…… 围观的百姓们呼吸一滞,一时间所有的讨论声都消失了。 许久,他们才惊呼起来。 “这人也太漂亮了吧?” “这是县主?瞧着可真矜贵啊!那个孙夫人跟她一比,倒像是个洗脚的老婆子。” “呸,你这也太损了,我看孙夫人倒像是个倒夜壶的!” 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传来,孙夫人隐约听见了几句,脸都绿了。 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些,匆匆往重莲面前冲,可惜人还没到跟前儿,就被侍卫们拔刀吓了回去。 孙夫人咬牙:“安宁县主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重莲看了一眼她的头。 之前还扒着孙夫人肩头的金秋霜,这会儿蹲在他孙夫人肩膀上,双手死死抠住孙夫人的眼眶,整个人几乎折叠着扣在她的后脑勺上。 金秋霜黑色的头发仿佛蛛丝一样,将孙夫人从头到脚缠绕,将孙夫人缠成了一个黑色的茧子。 那个小的就更绝,从孙夫人身上的黑色茧丝嘴里钻进钻出,不亦乐乎。 综上所述,孙夫人脸色再难看,重莲压根儿就看不见她愤怒的表情。 你能指望一个的开天眼的变成透视眼,去看清黑色木乃伊里的真实表情吗? 想屁吃呢! 第064章 安宁侯出事了 孙夫人大吼大叫,但看在重莲眼中,就是一大坨黑色缠虫在蛄蛹。 那场面,何止是辣眼睛。 孙夫人连声音里都透着狰狞:“你是想逼死我?” 重莲淡淡道:“你夫妻宫起了变化,有断绝之相,看来你丈夫要休你了。你跟本县主撒泼耍赖无用,回去跟你丈夫谈吧。” 重莲因为站在台阶上,看孙夫人便垂着眼,显得有些悲悯,但只有正对她目光的孙夫人知道,这双眼睛里只有冷漠无情。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孙夫人真不想跟这个妖女对上:“你救救我!我知道只要你肯救我,我就能摆脱困境,你说,只要你开口,无论多少钱我都给!” 重莲没接她的话茬:“不是说要替我婆母传话?” 孙夫人哪里能传什么话,韩老夫人回去躺了好几天,便重振旗鼓准备来县主府训斥重莲,没想到看见大长公主亲自送重莲出公主府。 韩老夫人也不是个傻子,她嘴里天天念叨着妇人就应该贞静顾家,以夫君为天,以儿子为地,但她这话从来都不在大长公主面前说。 她当即就跟孙夫人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这重氏女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她不跟大长公主好,我因为孙儿,也不好逼迫她太过。” 孙夫人又回去忍了两天,实在是觉得自己死期将至,不得不来县主府门口发癫: “你丈夫出外办事,你婆母生病,你不想着回家中好好伺候婆婆,却躺在县主府中享福,将老人家一个人丢在家里……” 重莲打断她:“所以你是假借我婆婆的名义骗我出来的?” 孙夫人想逼重莲回去,按照她的想法,只要重莲在韩家,周围全都是韩家人,她婆婆叫她吃屎她也得吃! 但重莲已经没兴趣继续听她废话了:“碧玉,给本县主打烂她的嘴。” 孙夫人不可置信:“你敢!我是当朝大员的妻子!” 碧玉已经到了跟前,正反手就是两巴掌,不等她反应,来回又是几巴掌,直接给她打了个九九归一。 重莲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的孙夫人,矜贵娇艳的脸上没有表情,越发显得贵气逼人,饱含威严: “我之前就说过,孙夫人因靠吃自家庶姐妹的人血馒头建立名声,高嫁给了大理寺高官,后来不知悔改,连番戕害女子,早就罪孽深重。 若你嫁给普通读书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嫁给了常见血腥气的大理寺官员,血腥气催发你身上的罪孽,你不止要断子绝孙,自己也将以自己最恐惧的方式终结。” 她沉声道:“你这种属于自作孽不可活,是天道公平,让你活受现世报,你不必求我,玄门弟子不救有大孽之人。” 孙夫人被鬼气缠身好几天了,若是往常,她必定不会如此歇斯底里,什么都说,如今眼见求助不成,登时癫狂,喊出最近这些天来的恐惧和愤怒。 “我孙家的女儿关你屁事?那些贱人冲男人笑就该死!金家那女人的死跟我也没关系!是她自己同意要剖腹取子的! 她凭什么来缠着我缠着我儿子? 金秋霜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好容易剖下来又死了,她不就是怨恨她还没死透我就让人剖了? 可生孩子哪儿有不遭罪的?就她金贵!都要死了竟然还挑三拣四!都是那晦气东西,都是她克死了我唯一的孙子!” 金秋霜被刺激到,墨色的长发猛地收紧,身形也渐渐凝实缩小,想要钻进孙夫人的皮肉里。 孙夫人忽然就觉得浑身骨头剧痛,啊啊大叫,就这么在大街上翻滚起来。 百姓们都看蒙了。 “怎么个事儿?打的是脸疼的是屁股?” “嘘!小声点儿,这场面瞧着不大对,孙夫人怕不是被恶鬼缠身了?” 众人正心里犯嘀咕,就见重莲叫侍卫们按住了孙夫人,走到了她眼前,抬手按住了孙夫人的眼睛。 刚刚还凄厉惨叫的孙夫当下就闭上了嘴巴,贪婪地想往重莲手上凑,但重莲已经替她开了天眼,又抓到了发狂的金秋霜,撤手走人了。 金秋霜赤红的眼睛这会儿已经重归一片漆黑,犯错小孩儿似地跟在重莲身边,期期艾艾歪着头看她,墨色的头发讨好地蹭蹭重莲想笼住她,到底没敢。 重莲瞥了金秋霜一眼。玩儿嗨了是吧?扛着禁止侵蚀也要跟孙夫人死磕?! 金秋霜嗖地一下收回了所有头发,脸也变得正常,讨好地连连扯嘴角:“祖宗……” 忽然,她拿头发勾起鬼崽,连滚带爬冲向孙夫人,眨眼间就钻进了她的右眼珠里:“祖宗我肯定不杀她您放心!” 缩好了藏严实了,就不敢再吭声了。 有人惊呼:“真是鬼上身!你们看孙夫人的右眼!” 只见孙夫人一只眼睛除了深棕色的眼睛仁儿,其他眼白部分全是血红色,看起来极为可怖。 唯有重莲的注意力在旁处。 能让金秋霜这么害怕的,据她所知就一个。 可问题是他来干嘛? 不是。 他在哪儿呢? 重莲目光古怪下移。 上次在墙里头听墙角,这会儿该不会是在地底下吧? 忽然人群分开,一行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肩宽腰细腿长,身材好,脸也好,就是周身气势太惊人,似乎连头发丝儿里都透着冷峻。 他清冷的目光越过人群与重莲相遇,剑眉几不可见地微微扬了扬,似乎看透了她刚刚看地下时在想什么。 重莲面上稳如老狗,鞋子里脚趾抠地,直接抠出三室一厅。 霍殇眼力好,非常清楚地看见她耳根子都红了,心情就变得很不错。 有见过霍殇的百姓噗通跪下:“皇上万岁!” 百姓们哗啦啦跪了一片。 霍殇越过百姓,站在重莲身边:“都起来吧。”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离孙夫人很近。 这个距离对现在的孙夫人来很刺眼,她右眼剧痛流血,惨叫着捂眼后退,直到退到六米之外,才堪堪停下来。 百姓们再次哗然。 “圣上是真龙天子,鬼怪肯定怕他!” “圣上就是照妖镜啊!” “所以孙夫人果然是被鬼上身了?怕不是她儿媳妇儿吧?” 重莲没错过霍殇脸上一闪而逝的满意,有些不明白他这一趟来是做什么。 她慢吞吞准备行礼:“拜见兄长。” 霍殇看了她一眼:“你身子不好,站着吧。” 重莲从善如流地直起腰板儿,熟稔又恭敬地寒暄:“您今日怎么得闲?” 霍殇眸色沉重:“安宁侯出事了。” 第065章 你看朕干什么? 重莲早知道韩纪云这一趟出门剿匪不会顺利,但这才多久,算算路程和时间,怕不是刚开始打仗,人就直接吃败仗了吧? 她眉心痣撩起一片痒意,面上满是焦急:“他怎么了?” 霍殇沉声道:“有乡绅跟山匪勾结,出卖了他的行踪,他如今重伤,朕让人直接将他送到了宫里,让太医院的人盯着。” 重莲险些当场笑出来。都到了动用整个太医院的地步,看来韩狗这次真伤得不轻。 同时她也感慨:“兄长待纪云君恩深重,实属罕见!” 这说送军功就送军功,打了败仗也不责怪,只一心要保住兄弟性命的兄弟情,可太深厚了! 她上次分明已经让霍殇怀疑了韩纪云的人设,可霍殇也就生气冷了韩纪云几天,瞧瞧,人一出事,霍殇就按捺不住关心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快铺开算命路子的原因—— 在这个男人掌控话语权的时代,她只有成为像大长公主那样人人敬仰惧怕的厉害女人,才不会变成男人们交易的物品,成为霍殇和韩纪云这对儿“兄弟手足”互相谦让的“衣服”。 霍殇和韩纪云的感情太好了,男人们常常标榜自己打架之后感情会更好,绝不记仇。 所以哪怕霍殇这个大老板很不错,在他真正看到韩纪云背叛的证据之前,她不会跟他说韩纪云一个字的坏话,免得他又觉得自己要攀高枝儿。 再就是解决跟原主的血契刻不容缓,她实在不想霍殇这么个大佬掺和进来。 玄门中人也要遵纪守法,杀人要不得,但以彼之计还施彼身可以,她要坏韩纪云命格,请韩狗赴死。 原主原本的富贵命,被韩纪云改成了旺夫命,她来了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之前韩纪云几乎可以说是事事谋划事事成,如今却只能事事坎坷,这就是所谓孽力回馈。 重莲假惺惺地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纪云他命真苦!” 想想在这个世界初见韩纪云的时候,他还是封王拜相的大富大贵命格。 如今,他已经是命途坎坷,郁郁不得志的短命鬼了。 霍殇打量着重莲的神色。 虽然这小女子的语气动作都没什么问题,但他本能感觉到她嘴里那句“君恩深重”不是好话。 只可惜他个子太高,只能看见重莲长长的睫毛,那睫毛遮住了眼神,他看不清。 待这小女子抬眼的时候,脸上就只剩下焦急了:“我能现在进宫去照顾他吗?我得告诉他,就算他变成残废,我也不嫌弃他!” 就得离得近近的,每天描眉画眼涂高光,克死丫的! 当然,该爱的鼓励还得鼓励,让他好了以后,就努力为家里的独苗苗出去打拼奋斗。 等他英年早逝,她也不嫌晦气,就领着崽崽住着他赚来的大别野,享受着他拼来的高地位,自己打下的产业就放出去钱滚钱,利生利。 如此,才对得起上辈子韩纪云对原主的机关算尽,又卖人色供,又骗人养崽。 她迫不及待:“兄长咱们这就去宫里?” 霍殇却摇头:“不急。” 见重莲要开口,他好脾气地提醒道:“想想上次朕跟你的约定,你确定现在要说私事?” 重莲迅速回忆她和他的所有约定,见他清冷的目光落到了一眼她的手,顿时只觉得两只爪子都滚烫起来。 干! 他说的是那个——摸他公狗腰,以及,再腻腻歪歪说恋爱脑的话,就上床上去说! 重莲面无表情,从善如流:“您亲自来这儿,想必还有其他身重要的事?” 霍殇满意地放过了她。 他也不想大庭广众拿捏她命门,可谁让她这张花瓣儿似的嘴里,总是冒出腻歪的话恶心他? 霍殇瞥了一眼随行而来的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快步出来:“听闻我儿秋霜死于她丈夫婆母戕害,是县主您说的?” 他语气有些冲,重莲尚未开口,霍殇已经淡淡道:“不是说要报案?去京兆府衙门说吧。” 中年人,也就是工部侍郎金晨宇愣住了。 去衙门?当初不是只说带他来问问吗?家丑不可外扬,闹到衙门岂非成为百姓笑柄?! 要不是这亲家在门口撒泼闹事,他这会儿已经已经避开众人耳目,跟着圣上进县主府悄悄问人了。 但霍殇开了口,其余官员全都不吭声,金晨宇迟疑了一下没敢否认,就被大理寺卿孙大人抢了先。 “圣上容禀,臣已经查明了人证物证,臣之妻子孙雅芳,虽然没有亲手谋杀儿媳金秋霜,却伙同臣儿子孙明,遮掩孙明过失杀人的事实。 另外,他们因为大夫说臣那儿媳必死无疑,就逼迫大夫在金秋霜未咽气之前生剖,简直毫无生而为人的同情怜悯! 臣管家不严,一休妻,二将儿子论罪流放,三自请停职降罪,求圣上应允!” 金晨宇不可置信:“真的是明儿杀了秋霜?他不是故意的吧?” 他这话问得着实可笑,就仿佛孙明才是他儿子,而金秋霜是他儿媳妇。 百姓们指指点点,金晨宇才觉得不对,忙想找补,余光里却瞥见重莲忽然拽着霍殇的衣角往后退。 金晨宇心里一惊——圣上跟安宁县主怕不是清白兄妹吧?! 还没想明白,忽然觉得腿弯一痛,转头怒斥:“谁……夫人?!” 他大怒:“你疯了?!” 他夫人忽然抽出匕首就捅向了他两股之间,被掀翻在地也顾不上疼,直勾勾盯着他,见他裤脚里掉出了东西,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你从来只管跟孙明一起嫖,在家里也是宠爱孙明送你的美妾,指望她给你生个儿子! 真是荒谬!孙明他要是能得送子观音的青睐,他自己百八十个妾啊外室的,早就生了,那所谓会生养的美人儿能轮得到你? 生啊!老娘让你生!你捡起来拿回去生啊!……霜儿!娘的霜儿!娘怎么没早点儿这么做,也不至于连你被打都不敢接你回家啊!” 在场众人看着在地上翻滚的金晨宇,无不蛋疼地夹紧双腿,唯有霍殇发现,重莲往他腰下扫了一眼。 霍殇:“……” 霍殇:“???” 第066章 不要说奇奇怪怪的话 才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金秋霜的父母就闹得满街寂静,唯有惨叫和大小声。 因为金母的处理方式和逻辑太牛逼,重莲就没忍住看了一眼霍殇。 虽然但是……霍殇要是真太监在上一次的死劫里,自己这崽确实会因为其唯一性,拥有超多特权啊。 她这念头刚起,就见霍殇从眼角睨过来一道目光。 那清凌凌的眼神,就从他的瑞凤眼中倾泻而出,仗着身高优势往她身上倾泻。 重莲立刻露出娇娇懒懒的营业笑容:“兄长想问金大人的面相吗?此人眼尾到鬓角处露骨不丰,鱼尾深深凹陷,还有大量交叉纹,有色痨亡身之相,男女关系混乱,且容易因为男女关系惹上官司。” 说着仔细看看,眯眼,笃定道:“他身上背着许多女人命。” 霍殇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很赞同邹氏的做法。” 重莲不是特别明白他的意思:“这种爹,这种下场,挺好啊,不能赞同吗?” 霍殇淡淡道:“朕说的是,你赞同邹氏去父留子的想法。” 重莲心头猛地跳了跳,不动声色地点头:“我一向喜欢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 她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打量霍殇的神色,但这个男人不想让人看清楚情绪的时候,是真的稳,比老狗还稳,她看不出任何东。 霍殇眸色微深:“本该如此。” 她果然有秘密在防备朕知道。 他看了一眼墨二。 墨二立刻下令随行禁卫控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这场闹剧,该送官的送官,该送医的送医。 孙夫人临走前指着重莲厉声尖叫:“我不会放过你的!都是你毁了我!” 重莲记起来碧玉给的情报,孙夫人曾经以女子入狱接触过狱卒,便是失了清白,就该以死保全名节,逼死过许多她都不认识的女子。 她讥讽道:“夫人曾说女子入狱就是失贞,夫人这就要失贞了啊,本县主会托人送白绫给你,以全你的名节。” 孙夫人想要怒骂,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拖走了。 金秋霜在孙夫人和她娘邹氏之间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没出来,却也激发了凶性,孙夫人那只眼睛当场就流了血泪。 重莲催动两人之间的契约:“我在家里等你和宝宝回来。” 许久,那边传来微弱的回应:“祖宗您等我们。” 重莲低低地笑了一声。 碧玉目光灼灼:“夫人……” 重莲温柔地看向她,点点头:“现在是时候了。” 碧玉瞬间笑开了:“奴婢一定做好!” 霍殇瞧着主仆俩高兴的样子,远远瞥了一眼一步三回头看重莲的百姓们,眼底滑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悦。 他淡淡道:“不着急进宫了?” 重莲敬业地挤出狗腿的笑容:“当然进!兄长您是继续出去忙还是……” 霍殇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有个三司会审,孙大人主审,朕准备去听听,正碰上金大人因金氏的事跟人争执,他要与你对峙。” “那……” “回宫。” “三司会审啊!您都不听了?” “回宫,朕换个主审官。快一点,他们还在等。” 重莲被夹裹着上了霍殇的马车,一路上都没觉得皇帝急在哪儿,想想之前的对话,三司会审这么严重的事儿,怎么弄得跟儿戏似的。 她狐疑:“您没驴我吧?” 霍殇神色淡淡:“朕图什么?” 重莲左思右想,确实是没有必要驴她的,等快下马车的时候才骤然意识到点儿什么。 她笑了:“金大人是工部的。” 霍殇看了她一眼:“到了,下车。” 重莲放心地下了车,知道了他出去这一趟的真正目的,她反倒是心神安宁。 大长公主府的事情她一向只解决不打听,就连大长公主到底是去套了谁的麻袋,她也没问。 但有一样是肯定,对方大概率跟太后和韩纪云这些反贼脱不了干系。 霍殇的碰巧碰见工部侍郎绝对是纵横谋划——大长公主府被摆成那种风水阵,没有工部参与可不行,金晨宇就是霍殇选中的口子。 可以想见,接下来,金大人接下来有“大福气”。 该! 渣爹就该如此! “听说你最近很关注孙家的老太太?” “我怕自己这一胎是个女儿。” 霍殇的目光落在重莲的小腹上,才一个月多,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若韩纪云日后对不起你,你会厌弃这个孩子吗?” “不会。” “韩吉雨不会对不起你,还是你不会厌弃这个孩子?” “都不会。” 霍殇停下脚步。 重莲无奈也跟着停下来,认认真真地思考他这个问题,然后再做回答:“会迁怒,不会怨恨和厌弃。” 倘若真爱一个男人,肯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落得遍体鳞伤,却只得一个丧偶婚姻一人艰难拉扯孩子,再爱孩子,也会产生迁怒。 她边思考边说:“都说为母则刚,但一个女人成为一个母亲,只是多了一层身份,不是就加封成神了,人之常情的事她也会做,也可以做。” 霍殇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讥讽:“是吗?” 重莲轻笑着点点头:“是啊,所以不想清楚最好别生孩子,可问题是,世情不容许人想清楚,尤其不允许女人想清楚。” 她不再继续这个在封建时代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想问问韩纪云具体在哪儿,却见霍殇又停住了脚步。 重莲真诚建议:“要不,您上御撵?” 霍殇不,他渊渟岳峙地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朕记得你言之凿凿要为朕鞠躬尽瘁,怎么朕就没听过聚灵阵?” 重莲:“……” 不是。 你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弯儿,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想要你直说啊!你说了我能不给吗? 霍殇冷笑:“安宁县主是在腹诽朕?朕劳心劳力,县主却一动不动,毫不主动,你自己觉得这合适吗?” 重莲眉角轻抽。 请您闭嘴! 不要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第067章 你来摸我吧 重莲就说今天见霍殇,这人不知道为什么怪怪的,原来是觉得自己待公司没有待客户好。 “真是冤枉!” “朕不想听你解释。” “……” “你为何不说话?” “……” 重莲被这可怕的对话惊起了鸡皮疙瘩,惊悚道:“不就是布置阵法!给您办!你放心,想要什么给什么,私人订制都行!” 见霍殇的目光仍旧从眼睑下方倾泻而下,她捂住肚子:“有话好好说,您别吓我。” 霍殇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让跟在后面的软轿过来抬她,自己上了御撵。 等御撵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而他最高,谁也注意不到他的神色,他俊美的脸上才渐渐露出冷意。 霍清甜真是偷国运偷大了胆,竟癫狂到报复大姐不成,便想直接杀重莲,撺掇孙夫人跟重莲同归于尽,还准备夜袭。 她既然这么喜欢用死士,就好好享受一下被死士追杀好了。 轿撵到了康宁宫门口,霍殇抬了一下手,轿撵停住:“送安宁郡主进去。” 重莲抓紧栏杆:“您不是说让我去见夫君?” 霍殇沉声道:“姨母身体不适,你先陪她三天,三天后安宁侯身体状况稳定了,朕会送你们夫妻出宫。” 不等重莲回应,轿子已经抬着她进了康宁宫了。 重莲立刻意识到霍殇的态度有问题,可人已经走了,秦太妃倒是冷笑着站在台阶上看她。 “关门!从今儿起,康宁宫锁宫!” 这话听着就更不对头。 重莲扶着碧玉下了轿子,转头打量几个没准备离开的轿夫,发现他们都是行伍之人,心里就有数了。 怕是透国运的国贼反应过来,要准备报复她了。 她心里微微一松。 不是霍殇看出来孩子身世就行。 她心里松了,态度上就带出来了一点儿,走到台阶前瞧瞧秦太妃:“娘想我了没有?” 上次见面还是叫义母呢,这会儿一叫娘,秦太妃的脸就板不住了。 等重莲挽住她的手臂,再娇娇软软地一说怀孕时候遭的罪,秦太妃连嘴都硬不起来了。 “都是韩纪云那个废物的种子不行,才让你遭这么些个罪!” “娘……” “好好不说了,我记着呢,你是我祖宗!” 重莲噗嗤一乐,乐不思蜀,等第四天霍殇让墨三来带重莲去见韩纪云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快乐的日子这就结束了? 她满脸惊喜:“你稍等,我,化个妆。” 她去把腮红眼影光高光美美打上,艳光四射地去探望韩纪云了。 她到的时候,霍殇也在。 韩纪云一开始很高兴,但很快就眼神阴郁下来。 这屋子里的三个人,他满身伤痕,脸色憔悴,失去了男人的能力,而霍殇,高大俊美,气势惊人,只一眼就能辨出他是不世出的霸主,还有他那腰身肌肉,怎么看都能力极强。 而重莲…… 她还是那么美。 哪怕是他最珍爱的女子,到了她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以往她总有些怯懦自卑,如今有了本事傍身,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看透世情的清冷高贵,越发显出她妍丽的美貌,让人知道这世上再难找出她这样矜贵的美人。 自己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就仿佛……是个跳梁小丑! 韩纪云挤出笑容:“圣上关怀……” 他话音顿了顿,因为看见了霍殇看重莲的眼神。 同为男人,他太清楚那个眼神代表着什么了——但凡重莲没有丈夫,庆元帝已经将霍殇收入后宫,不给其他任何男人觊觎的机会! 哪怕他当初选择重莲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个,可这样面对面的…… 霍殇忽然转头看向韩纪云:“安宁县主这一胎怀的很不容易。” 韩纪云一愣,紧接着便是憋屈和愤怒。 庆元帝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没死呢?他急着给谁当爹呢?! 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又怕满眼的阴郁泄露,只能看向重莲,却见重莲竟在瞪庆元帝。 韩纪云:“……” 他不过才离开一个月而已吧? 这两个人就已经熟稔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该不会…… 不! 不会的,莲莲还是个孕妇,庆元帝再禽兽也不至于…… 霍殇开口道:“安宁县主这一胎来得不普通,如今需要朕帮忙保胎,安宁侯不介意吧?” 别说韩纪云懵逼了,重莲都懵逼了。 她忍不住霍殇那边走:“兄长?!”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殇目光温和地看着重莲,温声道:“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坦坦荡荡,只是做起来却容易让人误会,朕不想让纪云误会。” 韩纪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臣知道圣上和莲莲之前有诸多的不得已,但臣相信圣上和莲莲不会背叛臣!” 霍殇眉眼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朕就知道纪云能明白朕的意思,只是借用龙气,触碰一下安宁县主眉心,绝无其他,你放心。” 韩纪云快感动哭了:“您竟这样为臣……”干什么?!还要当着他的面儿勾搭是吧?! 重莲直接被气笑了。尼玛!你们两个要玩儿君臣y,就来搞我的心态? 她木着脸,冷眼旁观两个狗男人惺惺相惜,茶言茶语,等他们惜完了,才阴阳怪气地笑: “夫君肯定没意见吧?为了这个孩子,我命都用出去半条了,只是被旁的男人摸摸又怎么了?总不能这时候舍弃孩子吧?” 韩纪云和别的男人同时看向她,一时间嘴巴紧闭蹦不出一个字儿来。 重莲把两人怼完了,又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住啊,自从怀孕以后我的脾气就很怪,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你们应该能理解一个孕妇,不会怪我吧?” 霍殇这会儿不装温和圣君了,他从眼角斜睨着韩纪云。 韩纪云觉得糟心极了,可他是温柔爱妻人设,如今妻子为了自己丢了半条命,要是不玩儿命把人往死里宠,就太有问题。 所以他忍辱负重:“莲莲在说什么傻话,你是为了我才会吃这个苦头,将来还要生儿育女承受风险痛楚,再闹脾气我也只会心疼你。” 重莲下巴微扬:“真的啊?” 韩纪云深情款款:“当然!我以我的命发誓!” 重莲脸上的神色渐渐柔和,温柔轻笑:“还是你待我好……兄长,那你现在就来摸我吧,我难受得很,现在就得保胎。” y是吧? 一起啊! 这破日子,谁还不会发癫呢?! 第068章 反正他这也用不了 第068章反正他这也用不了 重莲白皙的小脸儿因为不好意思,透出了微微的粉,水润清透的桃花眼欲语还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惹人心动。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看得怔了怔,然后被她的暴击搞得瞬间回神。 霍殇可疑地看了一眼韩纪云,同一时间,韩纪云也看向了霍殇。 两个男人的对视那么深情那么长。 重莲拿出那些年看小话本儿的性质,只看脸不看内容,就这幅古怪却漂亮的画面,自己在脑海里写小作文。 她有些可惜金秋霜没在,不然就能把如此黄……如此优秀婉转的剧情分享给金秋霜听了。 霍殇锐利的目光看向了重莲,没错过她眼神中的古怪,只是任他再聪明绝顶,也不会知道她磕什么。 霍殇淡淡询问:“纪云怎么看?” 韩纪云他不想看! 可他憋屈,他不能打自己的脸,更不能拿唯一的孩子冒险:“我相信圣上和莲莲,清者自清!” 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况且你们还当着我的面儿。” 重莲温温柔柔:“是啊!我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半条,怎么可能会背叛你?” 霍殇似笑非笑:“那就来。” 他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安宁县主坐到……床边吧。” 他清冷的瑞凤眼注视着重莲,非常好心地给出了建议。 重莲看看床边那个位置,她要是坐那儿,就等于背对着韩纪云,面朝着霍殇,跟霍殇贴贴。 这修罗场…… 她能输? 她淡定地走到床边坐下,还就正正好夹在霍殇和韩纪云的正中间。 开始前,她还欲语还休地扭身看向韩纪云:“纪云……我……” 韩纪云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上,有种唯恐她拧到孩子的惊恐,忙道:“没关系,我知道,我理解,我相信你!” 重莲羞涩:“纪云,你真好。” 她其实还有好多戏,但想着霍殇不爱看恋爱剧场,便暂且收场,转头看向霍殇,脸上落落大方,声音含着挣扎。 “辛苦兄长了。” “你我兄妹,不必客套。” 霍殇手抬起来的时候,重莲就觉得这地方有点儿小了,显得很拥挤。 他好像一伸手将能将掐住她后脖子,将她按在怀里似的。 重莲目光上移,移了好几寸才看见他头顶——一定是这优秀的身高差造成的错觉。 她索性闭上眼睛。 霍殇温热干燥的大手碰到了她的眉心,重莲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眉眼,这种来自灵魂的舒坦,让她整个身体都有些软,仿佛泡在温泉里。 霍殇盯着她的脸,将她舒服的表情看在眼中,忽然转开了视线。 韩纪云躺在床上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气氛暧昧,他和她……还深情对视! 韩纪云气血翻腾,压抑良久终是没有压制住,唇边溢出了鲜血。 霍殇倒是嗅到了血腥味,可他待韩纪云的真诚,早在发现韩纪云假装的时候就彻底崩散,且他最近查到了不少东西。 至于重莲…… 她看相算命抓鬼是一绝,其他的还真没有那么擅长。 况且,吸龙气就像是喝奶茶,太舒坦了,她这会儿什么都不想想,只想纯粹享受。 韩纪云他本来只是憋闷,吐血半晌不见妻子嘘寒问暖,只顾着跟别的男人暧昧,他就咳嗽起来。 重莲被迫中断,转头才看见韩纪云吐血了:“来人!快来人!纪云你没事吧?” 韩纪云直勾勾盯着重莲,将她眼底的惊慌失措和心疼看得分明,这才松下戒备。 还好,她没有变心。 否则,即便她真的成功勾到了庆元帝,对他又有什么用? 他手伸向重莲的肚子,温柔安抚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别吓着你和孩子。” 霍殇忽然拉了重莲一把:“太医到了,快些让开。” 他拉得很慢,但力道大,重莲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直接退到了他背后。 重莲无语地点他的后腰:“您这样,搞得跟我是您家属一样,纪云误会了怎么办?” 霍殇腰间肌肉瞬间紧绷,反手到背后握住她作乱的小手,面上含着凝重地看着韩纪云。 韩纪云也在看他。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都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对方的小心思。 直到重莲从霍殇背后走出来,再次站在两人的视线中间,两个男人才同时压下了眼底的情绪,只显露出君臣和谐的那一面。 韩纪云耐心等太医诊完了脉搏,恭敬道:“臣在宫中已经太久了,如今情况稳定,请圣上允许臣和臣妻子回家。” 霍殇没有答应,而是提及了其他的事:“最近京城里闹匪患,好几家贵女都遭遇了不明江湖高手的追杀迫害……” 韩纪云脸色微变:“都是谁家出了事?” 霍殇还没回答,重莲先变了脸:“你是在担心谁?我才怀孕,你就想着要找小老婆了?” 韩纪云一愣:“莲莲……” 过去的莲莲从来不会怀疑他,更不会这样凶悍。 重莲冷笑:“怎么?我连问都不能问了?韩纪云,你不可能对不起我!” 韩纪云哭笑不得:“我只是担心京城治安,莲莲,你误会了。” 重莲阴阳怪气:“自好是。” 一直被摒除在外的霍殇淡淡开口:“太医说安宁侯忌动房事,安宁县主不要胡闹。” 重莲:“……”哈哈哈哈!说出来了!有人说出来了!谁想跟个一夜七次郎玩儿啊噗哈哈! 韩纪云咬牙:“圣上答应过臣不告诉莲莲。” 重莲刚才嫌恶心没细看,这会儿觉得有事儿就看了看韩纪云的面相,好家伙,这,竟然已经是太监命了。 她目光落在他腰腹上。 韩纪云浑身僵直。 霍殇眼神散漫,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同情:“之前怕你担心动了胎气,就没告诉你,安宁侯伤了大腿根儿,日后怕是……” 他怜悯地对重莲道:“好在安宁侯之前已经是天阉了,如今也有了子嗣,也没什么差别,安宁县主节哀。” 重莲捂住脸,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韩纪云,转身跑了。 不跑不行。 再待下去,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优秀的天道啊,报应不爽这几个字,真是被这块儿的天道玩儿得溜溜转。 第069章 摊牌了,不装了 第069章摊牌了,不装了 重莲满心愉悦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等眉心痣里过于舒坦的感觉过了,才压压情绪准备回去。 不想,屋子里的霍殇却出来了,他站在她身边半米的位置,跟她一样看着角落里的红梅,说出来的话让人骨头里发冷。 “你一定没有真正喜爱过一个男人,所以你演得并不像。” 重莲转头看向了霍殇,可霍殇却不再继续说了。 她在辩驳和默认之间想了想,决定摆烂。 他说得对,她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演不出那些并不存在的细节——即便她知道所有恋爱脑会做的选择,清楚透析她们的性格,但爱是从细节力量体现出来的,她从小就不会。 霍殇淡淡道:“说话。” 重莲瘫着明艳的脸:“哦。” 霍殇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朕的。” 重莲轻笑:“那您封他当太子啊!” 她摸摸肚皮:“要是您真肯认,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相信纪云他也能接受。” 顿了顿,她神色古怪。 韩纪云一定会接受这个设定啊! 自己儿子当皇帝,不比让扶持新帝来得稳妥刺激? 霍殇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竟然猜错了? 见重莲是真的不在意他的询问,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紧绷防备感,他才歇了心思,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挺遗憾。 他有些惊讶,但看看身边这小女子,又觉得无可厚非。 人漂亮,脑子聪明,性格讨喜,还有一身大本事,这样的女子,自己觉得顺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喜欢,只是因为她本身极好罢了。 那还有什么秘密,是跟自己相关,重莲又必须隐瞒的呢? 他看向屋子里。 韩纪云对重莲的笃定和自信,重莲豁出半条命也要给他的孩子,以及她现在不正常的态度…… 霍殇有些惊讶:“是韩纪云算计你去的行宫?” 重莲无比惊讶:“您怎么知道?” 霍殇眉头紧皱:“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朕的秘密?你既知道了韩纪云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肯豁出性命替他生子?” 不用重莲回答,他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以你的本事,能轻易看出朕的喜好,可你偏偏喜欢在朕面前无脑提及韩纪云,当时朕就知道,你在隐瞒一件跟朕相关的事。 你改变态度的关键日子,就是韩纪云被欣嬷嬷在宫中算计做了诱饵那天,朕一直在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瞬间对朕起了防备。” 虽然他没有说中他全部真相,可重莲还是起了一脊背的白毛汗。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她已经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压制,可他还是能精准到她稍有不同的精准日期。 他还是个人吗?! 她板着脸没吭声,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智多近妖的男人,即便是算无遗策的重莲,也怕自己说多错多。 霍殇见她不吭声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你一直不愿意进宫,所以多番夸大你跟韩纪云的感情,一则是让朕知难而退,二则,是为了恶心朕,因为你早就知道朕厌恶满脑子男人的女子。 若非你得来的这个孩子出身不正,需要朕帮忙,你大概会一直缩在宫外,除非必要,绝对不跟朕见面。但你既然要维系跟朕的关系,就说明你之前说的还朕因果是真的。 你并不是别人践踏出卖,还肯放下自尊讨好男人的女人,却愿意在韩纪云面前演戏,难道是为了报复他?”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重莲觉得自己不得不开口了,这两个男人是挚友,她不想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做他们感情的磨刀石。 她垂着眼,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说:“夫妻一体,您与纪云又是好友,我自然不敢叫您知道他的算计,一来怕您觉得我攀附权贵,二来,也是别无选择,我这样的身份进宫……” 霍殇打断她:“朕要听实话,或者你想今日就封妃,留在宫里慢慢陪朕说?” 重莲不信:“我是臣妻……” 霍殇神色冷淡:“朕不介意娶二嫁之女。” 重莲霍地抬眼:“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霍殇垂眼看着她,神色平静却认真:“很奇怪吗?你容貌顶尖,性格有趣,一身玄门本事天下无双,朕是天下之主,为何不能得到天下无双的女子?” 重莲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无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韩纪云这种的,她收拾起来都有诸多顾忌,霍殇这个天下之主,要搞死了难如登天。 她认真拒绝:“谢邀,您这样的我要不起,看顺眼的时候收回宫里养着,不顺眼了就得杀了我,以免我为别人所用了。” 她合拢手掌拜拜他:“您放过我吧,没有爱恨情仇才好一心一意为您干活儿啊!况且我还带着崽,我不能让我的宝贝乖乖陷入麻烦!” 霍殇冷了脸:“你嫌弃朕?” 重莲心里点头,是啊是啊,谁要跟一群女人抢一根黄瓜?她弄死韩纪云以后养十个八个不香吗?非要过伴君如伴虎的倒霉日子? 可嘴上却说得好听:“您瞧见韩纪云了吗?我命硬克夫,万万不能跟您在一起的。” 霍殇看了一眼她的手。 这双摸过他腰的手立刻缩回了袖子里,重莲耳根通红,面上稳如老狗:“咱们那叫露水姻缘,算哪门子夫妻呢。” 霍殇笃定道:“你这是没报复完韩纪云,不肯走。” 重莲也被他闹出了火气,一天天的帮忙干活就完了,睡几次大家彼此都爽过就算了,还非得卖给你是怎么的? 她板着脸:“可不敢动您的心肝儿宝贝,您放心,我绝不杀他。”只改动原本的命运,克死他。 霍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眼底的冷意和烦躁看得清清楚楚,反而笑了: “你不装模作样的时候,瞧着顺眼多了。无妨,你既喜欢韩纪云,就继续当你的侯夫人,朕不介意。” 他说完,忽然抬眼看了一眼重莲身后。 重莲就觉得头皮发麻,转头一看,顿时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一时间有点儿犯难。 被老公抓奸当场,虽然没在床上,但也十分尴尬……该怎么办?挺急的! 第070章 朕不许你住韩家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最尊贵的帝王,口中说着要迎娶为后的话,满脸诚恳地夸夸夸,重莲真的被触动了。 但也就是一秒。 一个人要想结婚,那最好先拥有轻松离婚的能力,不然就是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韩纪云这种的,她收拾起来都有诸多顾忌,霍殇这个天下之主,以后两人成了怨偶,想要搞死了绝对难如登天。 她认真拒绝:“谢邀,您这样的我要不起,看顺眼的时候收回宫里养着,不顺眼了就得杀了我,以免我为别人所用了。” 她合拢手掌拜拜他:“您放过我吧,没有爱恨情仇我才好一心一意为您干活儿啊!况且我还带着崽,我不能让我的宝贝乖乖陷入麻烦!” 霍殇冷了脸:“你嫌弃朕?” 重莲心里点头,是啊是啊,谁要跟一群女人抢一根黄瓜?她弄死韩纪云以后养上十个八个小奶狗大狼狗的不香吗?非要过伴君如伴虎的倒霉日子? 可嘴上却说得好听:“您瞧见韩纪云了吗?我命硬克夫,万万不能跟您在一起的。” 霍殇看了一眼她的手。 这双贪婪摸过他腰的手立刻缩回了袖子里,重莲耳根通红,面上依旧稳如老狗:“咱们那叫露水姻缘,算哪门子夫妻呢。” 霍殇笃定道:“你这是没报复完韩纪云,不肯走。” 重莲也被他闹出了火气,一天天的帮忙干活就完了,睡几次大家彼此都爽过就算了,还非得卖给你是怎么的? 她板着脸:“可不敢动您的心肝儿宝贝,您放心,我绝不杀他。”只要改了原主的命运,那渣男就会一直倒霉,她活活克死他。 霍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眼底的冷意和烦躁看得清清楚楚,反而笑了: “你不装模作样的时候,瞧着顺眼多了。……无妨,你既喜欢韩纪云,连朕许诺后位都不能打动你,就继续当你的侯夫人,朕不介意。” 他说完,忽然抬眼看了一眼重莲身后。 重莲就觉得头皮发麻,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脸色难看的韩纪云。 她嘴角微抽。 狗皇帝故意的! 她往后倒退了两步绕开霍殇,看着脸色凝沉的韩纪云,一时间有点儿犯难。 霍殇不至于坑她太多,所以韩纪云应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所谓你和离我娶你为后,你不和离我也能接受,接受什么?婚外情啊! 干! 这是人说的话? 她不能再乐观地脑补什么君臣y了,而是不得不更加谨慎地处理跟霍殇之间的距离。 现在的好消息是,霍殇已经知道了韩纪云是个连老婆都能卖的伪君子,跟韩纪云只剩下了面子情。 坏消息是,这修罗场摆在了明面上。 她看韩纪云,韩纪云叫她:“莲莲,过来。” 重莲没动,冷着脸看向他:“你听见圣上说的话了?” 韩纪云阴沉着脸没吭声。 重莲目光灼灼:“你怎么说?” 韩纪云看了一眼霍殇,一字一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霍殇俊美的脸上起了变化,他露出愤怒的表情:“莲莲为了安宁侯舍命生子,安宁侯却只想着让她以死保全名节……莲莲,他太凉薄了,你真可怜!” 重莲:“……” 她被这泼天的绿茶味儿熏得头皮发麻,转头看韩纪云,韩纪云直接气晕了。 “您干嘛啊?!”重莲简直想要抓头皮:“咱们不是说好了,我帮您做事,您好好儿给我崽当舅舅?食言……” 霍殇打断她:“朕劝安宁县主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毕竟,你还要朕帮忙安胎。” 他温和地看了看她殷红的眉心痣:“如今才一个多月,安宁县主就频频需要朕来抚摸,怎么就敢确定,然后只是摸一摸就够了?” 重莲的心情是无语,态度是迟疑…… 该死的,她还真不敢保证往回只是摸摸就够了! 孩子越长越大,属于霍殇的血脉气息就越来越浓,天知道原主的残魂阴气会被刺激到什么程度。 干! 这个妖孽男人真是拿捏她的一把好手! 她挤出假笑:“您想跟我玩儿强取豪夺?” 霍殇伸手,旁边的碧玉立刻送上来斗篷,他亲手将斗篷给重莲披好,系紧带子,才不紧不慢地道:“朕是在玩儿欲擒故纵。”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韩纪云:“朕不许你回韩家去住,即便担心安宁侯非要去,也得带上三十以上的县主府侍卫随行,天黑之前必须回县主府。” 不等重莲回答,他便加上一句:“朕是天子,天子动了心的女人,即便没有强取豪夺,也不能容许他人染指,哪怕对方是个太监。 朕不管你跟韩纪云之间的纠葛,因为爱重你,朕不强逼你和离,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你若不肯接住这份善意,朕就叫安宁侯进宫做大总管。” 他给重莲塞了一个暖手炉,冷峻着脸,眼神愉悦地走了。 重莲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目光的焦点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他劲瘦的腰身上。 他大概是真不怕冷,这还是冬天呢,每次见他,他都是一身修神薄款冬衣,把那窄瘦的腰身暴露无遗。 她动了动指尖。 碧玉小声叫她:“夫人……对不起。” 重莲蓦地回神,默默摸摸滚烫的耳根子,转头见她神色愧疚,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傻姑娘,你先是你主子的人,才是照顾我的人啊。况且我们早就说好了,我没什么瞒着的,你随便往上报,只要记着把我拍的马屁也写上就行。” 碧玉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咬牙看了一眼晕倒韩纪云,低声道:“您不能进宫吗?主子再落魄,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妻子。” 重莲看向韩纪云,叹了口气要去扶他。 碧玉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辛苦,满眼冰冷地把人提溜起来,扔到了床上。 太医正要上前给韩纪云诊脉,韩纪云忽然睁开眼睛,惊慌失措:“莲莲!” 那副样子,活脱脱被抢走了爱妻的可怜男人。 重莲站在门口,眼中沁出冷笑。 韩狗还是一如既往的狗,只可惜他戏很好,活儿不错,却扛不住霍殇那双鉴茶眼,一眼就看出来他刚刚装晕。 想到霍殇时时刻刻替她思虑周全,怕韩狗为难她,还故意说出要让韩狗做大总管的话,再看韩狗这德行…… 啧! 辣眼睛。 第071章 维持不正当关系 重莲在门口小站了一会儿,就见韩纪云踉跄着冲了出来。 还带着战损妆容效果的男人平添了几分倔强和脆弱,妖冶的眉心痣暗红得仿佛要滴血,又增添了几分阴鸷邪气。 他长得真的挺养眼的,只论脸不论气质的话,只比霍殇差一点。 重莲欣赏完了他的狼狈,伸手扶住了他:“当心扯到伤口。” 韩纪云紧紧抓住她的手:“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重莲温柔安抚:“兄长连后位都拿出来当承诺,又怎么会为难我?” 韩纪云神色一僵:“你……你真的不心动吗?” 重莲温柔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喜欢荣华富贵,但也没有向往到要牺牲孩子和你的地步,有你们在我身边,才是我最大的满足。” 韩纪云神色动容,几乎舍不得了。 可也只是几乎。 他伸手将重莲揽进怀里,哑着嗓子哽咽难言:“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女人!莲莲,我真的,真的对不住你!” 重莲拍了拍他的背脊:“你别担心,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韩纪云不担心,他就是后悔,后悔当初给重莲喂绝子药之后就出去找真爱,以至于重莲被霍殇的人带进了宫里。 否则,霍殇连后位都许了,说不得连孩子也会认下。 他忍不住说道:“如果之前你在宫里大出血的事是障眼法就好了。” 重莲懵逼:“什么意思?” 心里挑眉冷笑。狗东西,他还真动了扶持自己儿子当太子这个念头了! 也是,本来以为霍殇只是看上了她的身体,单纯当个宠物养着,哪儿能想到人直接就许诺皇后之位了? 有了皇后之位,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子就是太子,只要霍殇一死,他可不就是摄政王父? 重莲推开韩纪云:“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纪云哑声道:“我们把这孩子流掉,你跟了圣上吧。” 重莲都被他敢想敢干的劲儿感动了。 他嘴里说的什么把孩子流掉,她根本就不信。 她更信他是想让她搞个假流产,然后再跟霍殇滚床单,好把现在这个孩子栽赃给霍殇。 他真是在想屁吃! 就霍殇那种级别的老妖怪,你玩儿他? 重莲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未尽之意,肩膀放松,整条手臂化作鞭子,抡圆了抽在他脸上: “韩纪云你还是不是人了?!我戳出去半条命才怀了这个孩子,你现在让我流掉,还将我卖给兄长?” 韩纪云一个上过战场的,都被重莲这一巴掌抽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脸颊迅速肿胀起来。 “莲莲,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既然你这么不想要我和孩子,就自己出宫自己一个人过吧!碧玉!走!我们回康安宫!” 韩纪云忙想追上她,可手都没有碰她的衣角,就被暴走的碧玉弄了个过肩摔,直接摔得半晕,眼睁睁看着重莲掩面离去。 他哑声大叫:“莲莲!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脸色难看,除了失去对重莲的掌控,心中愤怒,还因为大腿根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院子里的侍卫们都神色怪异地看着他裤子上的血迹。 默默当蘑菇听墙角的太医又等了一会儿,才不怎么走心地惊呼出声:“侯爷你没事吧?快起来!臣帮你再缝合伤口!” 他指挥侍卫将韩纪云搬进屋子里,扒掉他的裤子就直接生缝:“您忍忍,麻沸散还得现熬,可您这伤口等不了了!” “……啊!!!” 韩纪云的惨叫声刺破云霄,连走得挺快的重莲都被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回头看向那边。 碧玉沉着清秀白皙的小脸儿:“他是活该!您可千万别心软!这可是您半条命换来的孩子,他有什么资格决定去留?!” 重莲温柔笑笑:“你不是都听你家主子说了,我现在跟他没感情,所以他说什么我都当他是在放屁。” 碧玉没有追问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跟韩纪云演戏,很多东西她知道了就得上报,不如一开始就竭力避开:“那咱们再在宫里住些日子?” 重莲点点头,很是闲散随意。 碧玉实在好奇她为什么听见主子说了那样的话,竟还能这样冷静淡定,不为所动,但还是那句话,她不想知道了以后上报,所以不问。 秦太妃见人去而复返,心里非常高兴,嘴上没忘阴阳怪气:“小没良心的,你不是要跟你夫君回家了?” 重莲叹了口气:“谈崩了,吵架了,暂时不想看见他。” 秦太妃冷哼了一声:“你怀着孕他还跟你吵,真不是个东西!” 说罢去拉住重莲的手,顿了顿,吃惊道:“你身上的温度怎么这么低?” 重莲一愣。 她还以为是秦太妃的体温偏高。 她眉头微皱地摸了一下碧玉的脸蛋儿,很确定确实是自己的体温在疯狂流失。 她指尖轻点眉心,奇怪的是眉心痣里的残魂阴气十分安静,甚至因为刚刚才见过霍殇,团缩成小小一团,非常安静。 再检查周身,仍旧还是察觉不出什么。 秦太妃的脸色都变了:“碧玉,去把小殇叫来。” 碧玉不敢耽搁,匆忙跟重莲行礼之后快步离开。 重莲垂眼想了想,冷静道:“劳烦您帮我准备热水,我先保证身体不失温度再说。” 秦太妃应了,将她带回屋子里,凑到她颈窝处嗅了嗅:“你身上有股很浅淡的味道,像是……尸臭。” 重莲眉头紧皱,将最近这些日子的遭遇想了一遍,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猜想。 她身边唯一的变数,就是刚刚跟韩纪云碰了一面。 按理说,韩纪云重伤回来,一直被霍殇的人包围软禁,没有跟太后接触的机会,不太可能拿到能动手脚的东西。 可如果这东西,是韩纪云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得到了的呢? 她抿紧了唇瓣,眼底沁出凉凉的冷意。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若韩纪云和韩老太太在她之前住过的屋子里搜寻到了头发等东西,借此来对她使用咒术,虽然不能完全得逞,却也能让她遭受重创。 她掐指一一推算身上的气机,果然自己身上隐隐有咒术规则在流转。 她直接被气笑了。 还真是小看了韩纪云,竟让他在刚刚冲她动了手脚,那一个拥抱,一句对不起,还真对得起他当时在做的手脚。 等热水到了,她便立刻将自己浸泡在热水里,捏起指诀运转玄力保护好自己,直到听见门外传来霍殇的声音。 “你如何?” “请您进来。” 待霍殇推门进来,皱眉转过身去,重莲看着他的挺拔劲瘦的背影,勾起嘴角轻笑: “不知道兄长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我不和离,您也肯跟我维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帮我保胎?” 第072章 他偷了我老婆 重莲泡在水里,声音和表情都很稳,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她在微微颤抖,肤色也过分苍白。 “我不和离,您也肯跟我维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帮我保胎?” 霍殇顿了顿才出声:“你怎么了?” 重莲往水里缩了缩,白皙妍丽的小脸儿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您大概不信,韩纪云那孙子对我做了手脚。 他那些手段对我本人倒是没什么,可孩子扛不住,我需要大量龙气来压制阴气,否则这孩子我保不住。” 霍殇终于转过身来,垂眼看着她:“他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在乎,你却要为了他的孩子,出卖自己的身体?” 重莲注视着他向他靠近,伸手抽掉了发间的簪子,长长的发丝裹着白皙的身体,在水波里微微荡漾: “他怎么配跟我的孩子比?况且这怎么能算是出卖身体呢?兄长身份尊贵,脑子聪明,人又长得极俊美,如今还心悦我,只要不牵扯婚姻大事和旁的女子,我其实很愿意跟您保持亲密的关系。” 她简直就像是魅惑人心的妖! 霍殇呼吸滚烫,哪怕明知道这个小女子是为了孩子才来靠近他,说这些好听话,可他还是如她所愿地被勾到了。 他大手轻抚重莲的肩头,被她过低的低温惊得皱眉,顿了顿,才将她按坐回水里,只是垂眼看着,并不吭声。 重莲也不着急,扬起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儿,娇娇懒懒地看着他,等他点头。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定义的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但,谁叫他先动了心思,哪怕现在只是心悦而非心爱,也足以让这个男人略微让步了。 霍殇看透了她的狡黠和笃定,忽然很想拒绝她,看她为难的样子。 “……好。” “多谢兄长宽纵!” 重莲笑颜如花。 霍殇发觉自己嘴不对心,竟也没有多少懊恼。 事实上,顺着她的心意来,并没有不痛快,反而因为看见了她笑得舒心的样子,心情就跟着变得愉悦。 他从水里将她抱起来:“约法三章?” 重莲忙用白嫩纤细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柔顺地靠在他胸口:“您说。” 霍殇将她放上床榻,如同两人初见那天,一件件给她穿上了衣裳,然后用厚实的斗篷裹紧。 “这段关系既是你开始的,什么时候结束,就得朕说了算。” 重莲认真想想,点头:“是该如此,但我也有话说,您若有了旁的女子,这段关系就必须结束。” 霍殇扬眉。 重莲懒洋洋的,却很认真:“不管对方知不知道,我都不跟旁的女人抢男人,这是底线。” 霍殇不置可否:“朕难道没有与旁的男人抢你?” 重莲撑起身体,抓住他的衣襟看他的眼睛:“从韩纪云背叛我的那天起,他就不是我的男人了。 兄长您好好看看我,我的本事,远比我的身体要对您有用得多,咱们就是纯洁的相互暖床的关系,千万别动感情,也别插足对方的感情。” 霍殇觉得这话很刺耳,但他清楚重莲的性子,这就是个只能顺毛捋的,便点头:“好。” 他盯着她:“记住你今天答应朕的话,朕没说停之前,朕就是你唯一的男人。” 重莲笑了:“您怕什么?我又没有红杏出墙的爱好,要不是韩纪云玩儿命地要戴绿帽子,我能走到这一步?” 对婚姻的尊重她当然有,但这份尊重在自己和孩子的性命面前,屁都不是。 有韩纪云这种人渣老公渣爹在,能活下来再说礼义廉耻吧! 霍殇不满:“朕可没有这个意思。” 他把人抱起来带走,让人清道之后,将人带回了乾清宫。 早就被暖炉熏热的宫殿里金碧辉煌,重莲被霍殇一路抱到了床上,退走所有人之后,他放下床幔,一件件将自己刚刚穿好的衣裳剥掉。 重莲被热气熏得酡红了脸,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施为,手软脚软动弹不得。 直到他压上来,重莲才勉强抬手撑住他的胸口:“等等。” 霍殇轻抚她的脸颊:“后悔了?” 重莲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水润的薄泪,迷蒙娇懒的表情让冷静如霍殇都难以收拾。 她轻抚他的脸颊:“特殊时期,我得在上面。” 霍殇愣了愣,侧身躺下…… 一时间,被翻红浪,莺歌娇啼,红烛烧了一整夜。 重莲一夜好眠,因为她慢吞吞娇软无力,被折磨了一晚上的霍殇,带着欲求不满地黑气上了朝堂。 强求要上朝的韩纪云忍痛出列:“臣请求戴罪立功!” 大长公主冷笑:“安宁侯重伤未愈,还是不要给底下人添麻烦了,圣上,臣这里有一员猛将,想推荐她去替安宁侯扫尾。” 韩纪云面色涨红。说什么扫尾!跟当面辱骂他无能有什么区别?! 他还待辩驳,大长公主道:“最近京城里闹匪患,多了好些江湖人士作乱,追杀朝中重臣和贵女。 安宁侯一向喜欢跟江湖人交朋友,不如就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在京城里戴罪立功吧!” 韩纪云犹豫了,他这一犹豫,霍殇就把事儿地敲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君臣奏对,韩纪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直躲在人群里偷窥庆元帝的脸色。 那么明显的眼下青黑……他和莲莲闹了一整夜吗?! 韩纪云又酸又愤怒,他们难道就不怕伤到孩子吗?莲莲也是,明知道自己有身孕,却还纵着霍殇胡来。 霍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莲莲有孕,竟然也能下得去嘴!真是禽兽不如! 一整个大朝会,他都站在那儿胡思乱想,直到坚持到下了朝,他连走都走不回去了。 霍殇在高台上遥遥瞥了一眼:“安宁侯先养好身体,再去查京城里匪患的事情吧。” 大臣们纷纷称颂霍殇爱护臣子,可韩纪云却知道,他定然是恋奸情热,要去找他媳妇儿温存! 韩纪云胸口闷着一口老血:“多谢圣上,臣无碍,明天就去查案子!” 他话音刚落,霍殇就让禁卫送他回府,自己匆匆走了。 韩纪云:“……”这是赶走他,好更好地偷他老婆啊! 可事儿是他亲自办的,他再着急愤怒,也只能暂且咬牙忍了,先回府打探一下外面的消息再说。 而这一头,霍殇头一次没有留在御书房里批奏折,而是直接回了乾清宫正殿。 他回去的时候,重莲还在睡。 她娇小的身体盖在大大的明黄被子之下,越发显得秀气可爱,娇懒软糯。 霍殇不自觉放轻了步子,站在床边看着她酣眠的模样,心里头仿佛有什么空荡荡的地方,被装满了。 第073章 没良心的小女子 乾清宫向来冷清肃静,重莲没过来的时候,霍殇甚至连炭火都用得极少。 可今日,重莲躺在床上睡得酣甜,屋子里暖烘烘的仿佛春日,让霍殇都有种想要爬上床拥着她再睡一会儿的冲动。 但他只是略微看了看,就转身出了卧房:“把奏折都送过来。” 只跟卧室一墙之隔的小书房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隔壁房间里重莲翻身的声音,霍殇一开始有些跑神,渐渐地就沉入其中。 当听到重莲叫碧玉的时候,霍殇还愣了愣,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女子在他的大床上睡懒觉。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给伺候的德福公公一个眼神,便继续批阅奏折。 德福公公悄无声息退出书房,让守在门口的碧玉尽快去伺候,又让人去请刘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做完了,才眼观鼻口观心地重新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隔壁屋子里,重莲脸上还残存着餍足的慵懒,整个人仿佛刚被雨露轻柔浇灌的美丽花朵,娇娇懒懒,白嫩透粉。 碧玉只看一眼就红了脸,忙垂头过来伺候她洗漱。 给重莲整理领子的时候,她看见了她脖子和心口上的暧昧痕迹,脸越发红了。 重莲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默默扣上扣子,靠在碧玉身上撒娇:“我虽然是个坏女人了,但人还是挺好的,你说呢?” 碧玉忙挺直腰板儿扶稳她:“您当然很好,都是安宁侯不做人害了您!” 重莲轻笑:“有他遭报应的时候!” 喜欢戴绿帽子,那就好好戴着!戴紧了! 打今儿起,她要是不完成让这王八羔子求着给她和霍殇守门儿的成就,她跟他姓儿! 碧玉欲言又止。 重莲坐在镜子前面看她给自己梳头,见她这样,便问:“想说什么?” 碧玉低声询问:“您日后都跟主子好吗?” 重莲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我跟兄长都这样儿了,自然好好相处着,用过就扔可太不是人了。” 她想起霍殇昨晚的隐忍,再难受也都顾及着她的身体,再受不住也由着她主导。 她心里暖暖的。 不是谁天生就该给谁关照爱护的,就冲着人家这份儿心意,她也好好地跟他当个伴儿。 碧玉见她认真,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那您什么时候和离?” 门口,正要进来的霍殇脚步顿住了,耐心地站着准备再听一会儿。 重莲摇摇头:“不和离,我命硬克夫,等韩纪云死了我当寡妇,美着呢,和离了还得再嫁,想想韩纪云,多吓人啊!” 碧玉不太明白:“您不喜欢主子吗?主子他不好吗?” 重莲指尖摩挲着眉心痣,轻轻地笑:“挺喜欢的,他人极好,活儿好,人还漂亮,脑子还聪明。” 活儿好的霍殇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德福公公,德福公公忙告退,还把其他守着的人也带走了。 碧玉耳朵泛红:“主子不会变心的。” 重莲被逗笑了:“你还想当小媒婆呢?乖啊,梳完头咱们悄悄地出宫,之前答应你家主子的事儿还没做完,是时候收尾了。” 碧玉乖乖点头,梳了一会儿,就见她家主子来了,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碧玉手里的梳子到了霍殇手上,他利落干净地给重莲梳了漂亮的发髻。 重莲睁开眼睛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漂亮的发髻,和正收尾的霍殇,惊呆了。 她转头拉住他的大手:“您这是什么鬼斧神工的妙手?” 霍殇垂眼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清冷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温和:“朕幼年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照顾,便摸索学会了很多东西。”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镜子里的两人身上。 重莲鬼使神差地也看了一眼镜子。 乍一看,两人就跟神仙眷侣,恩爱夫妻似的。 重莲噗嗤一乐:“果然长得好的人,怎么站位瞧着都是双倍的美貌啊。” 暧昧温暖的气氛瞬间消失,霍殇把大手抽回,捏了一把她的耳朵:“让刘太医给你诊脉看看。” 重莲点点头:“好。……嘶!这儿不能摸!” 她打了个颤,忙缩着脑袋躲开他的大手,狠狠搓了搓耳朵后方靠脖子那儿,桃花眼水润润地瞪他。 霍殇低笑了一声:“好。” 重莲想起他昨天总是故意往这儿亲,脸倏地浮起红晕,绕开他去了外面。 刘太医来的时候,她脸上的温度已经下降,又是那个稳如老狗的优秀神棍了。 等摸完了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重莲。 重莲脸都没有红一下:“你看我干什么?怎么不看你家主子呢?” 刘太医:“……” 他吭哧半晌:“要不,臣搜集一些特殊避火图给圣上?” 重莲看霍殇。 霍殇耳根一热,脸上表情越发冷峻:“安宁县主如何?孩子可还好?” 刘太医完全不敢脑补历史上荒淫暴君连孕妇都不放过的光辉事迹,就事论事,问什么说什么: “胎气略有浮动,接下来最好禁欲,坚持到满三个月后,孩子稳定了,只要日常小心些就没事了。” 霍殇皱眉交代了他几句,对重莲道:“朕会让刘太医去县主府常驻,若有事也好随时处理。” 重莲很难忽视他这样重视自己:“多谢兄长。” 霍殇本想留她再在宫中多住几日,可看看她花瓣儿似的脸蛋儿,想想昨天的险些憋炸了的回忆,顺着她之前的话让她出宫: “回去好好养着。” 顿了顿,剑眉微皱:“若是不舒服,让碧玉立刻来找朕。” 重莲简直受宠若惊:“好!” 这是什么神仙老板,这是承诺随叫随到随便给睡啊! 她实在不擅长处理这样直白坦诚的好意,绞尽脑汁想要回报他:“三天,我一定把薛夫人拿下!” 霍殇睨了她一眼:“朕不需要靠这个来让你做事,想回家这就走吧,朕很忙,没空管你。” 重莲笑眯眯的:“那我就走了,兄长若是有吩咐,就让人出宫来宣召我。” 霍殇看着她脚步轻快离去的背影,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龙床。 这屋子里明明还是有许多银丝炭烧着,却似乎没有之前进来的时候暖意融融了。 他冷峻着脸:“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女子。 第074章 朕就不像安宁侯那样过分 重莲不是没良心,她压根儿就没有心。 她不光出宫了,还把霍殇的心灵港湾秦太妃也带走了。 这母女俩一走就是好几天,天天都有新消息传进宫,生活之多姿多彩连霍殇这个皇帝看了都觉得花哨。 今儿给这个夫人算出来了血光之灾,明儿给那个老爷算出犯小人,后儿又替京兆府抓了几个逃犯。 她神算子的名声越发显扬,每日投到县主府的帖子多得都看不过来。 秦太妃说是出宫养病,实则跟在重莲身后当凶兽,谁说不好听的就把人往死里怼。 但凡是秦太妃看不顺眼的,开口要把人赶出去,重莲就极宠溺地听她的话,无论对方给多少钱都拒不接待。 也不是没有人说酸话诋毁,但重莲每次都算得极准,大长公主又亲自送了一块儿神算子的牌匾给重莲,那些讥讽的声音就不敢冒头了。 如今,安宁县主这四个字在京城里炙手可热,是个人都想找她算一卦。 霍殇翻了好几天的消息,没发现有关薛夫人的,决定亲自出宫问问她是怎么办事儿的。 因为不想惹人注意,他走的是密道,出来才知道重莲带着秦太妃去晴雨楼吃饭去了。 他不太想出去引人注目,免得给重莲招惹来流言蜚语…… 墨二忽然出声:“太妃上次出宫的时候身体不适,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霍殇看了他一眼。 墨二肃着脸:“太妃若是见您和夫人兄妹和谐,能够相互照顾,身体定能大好。” 霍殇品着兄妹这两个字:“带路。” 兄长探望怀相不好的妹妹,关心身体不好的姨母,这其中能有什么龌龊可言?若真有人想那些不干不净的,他就把人带他跟前详细说说。 他没带侍卫,身边只跟着一个墨二,但隐藏在人群里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跟着,实时监控周围是否安全。 一行人才出县主府没多久,墨二就得了消息:“有人窥探,是安宁侯。” 霍殇轻松的眼神瞬间冷厉,淡淡道:“不用管他,让他跟。” 如果说之前他对韩纪云还有几分袍泽之情,在知道韩纪云色供妻子之后,对这个人就彻底没有了任何感情。 一个连妻子都能出卖的狼心狗肺之人,不必对他的人品和情谊有任何期待。 既然韩纪云这么喜欢撮合、偷窥,就成全他好了。 自己的媳妇儿不知道疼爱,只一心算计,就别怪他连人带孩子一起撬走。 他听说重莲在给李秋棉办送行酒席,就溜着韩纪云在街上转了许久,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往晴雨楼去。 彼时,重莲已经跟朋友们吃好喝好,宾主尽欢。 她靠在软塌上休息,脑袋枕在秦太妃的腿上,笑眯眯看着李秋棉秦倩然和薛夫人说话,娇娇懒懒的模样仿佛欣赏各色美人的昏君。 秦倩然去了降头之后,又恢复了她飒爽白富美的英姿,一对上重莲那张脸就晕陶陶地叫妹妹。 等对上李秋棉,就是另外一副酸唧唧的嘴脸——她实在酸李秋棉能得她偶像大长公主的重用,马上就要去剿匪打仗赚军功。 李秋棉意气风发,只要有机会就跟她好友薛夫人焦柔,吹重莲神机妙算,吹大长公主英雄豪迈,吹霍殇明君在世,吹得焦柔脸都麻了。 秦太妃一边投喂重莲,一边瞧小辈儿们的热闹,乐在其中,完全不想回宫。 直到众人听见敲门声,这和乐的气氛才略作停顿。 李秋棉去开的门,看见霍殇那张俊美冷峻的脸,她愣了愣,立刻想起来自家团队的核心机密,忙让开了路,往外面看看,谨慎关上门,这才行礼。 焦柔跪下行礼的时候人都是懵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很早之前扔掉的念头—— 皇帝对重莲的看重,绝对不止是对人才的看重!这俩人绝对有奸情! 可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歇了,因为庆元帝他竟然让墨二去叫安宁侯。 安宁侯还真就上来了,上来之后神色还很愉悦,满眼都是重莲,对庆元帝也恭敬尊崇,半点儿没有俩人有奸情的意思。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薛家跟皇帝天然就站在对立面,她可不想知道属于皇帝极其私人的秘辛。 焦柔趁机告辞:“臣妇家中还有些急事,能否先告辞?” 李秋棉连忙跟上:“臣家中也有急事。” 秦倩然迟疑了一下,看秦太妃:“姑姑,咱们家……” 秦太妃不耐烦看韩纪云那张脸,起身道:“你们两个都找莲莲谈正事儿?” 霍殇神色淡定:“有些事情要问,姨母若是无聊,朕让墨二护送姨母先回家。” 秦太妃瞥了一眼韩纪云,韩纪云温润谦和地冲她拱拱手:“臣担心莲莲和孩子。” 秦太妃冷笑了一声,带着秦倩然三个直接走了:“圣上一会儿记得把你妹妹好好儿地给我送回来!” 霍殇应下:“您放心。” 此情此景,倒显得他们三个才是一家,韩纪云完全就是个多余的。 但韩纪云就是不走,他之前跟重莲闹了误会,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没想到她脾气那样大,出宫了也死活不肯见他。 好容易等到了今天,他匆匆出来,却听盯梢县主府的人说,皇帝从县主府里出来。 他当时的心情…… 他满脑子都是重莲不见他的这几天,是不是都跟皇帝在县主府中厮混,本想偷偷过来,直接抓个现行,没想到竟被发现了。 他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实则一直不动声色打量两个人的神色。 明明才厮混过,这两个人却都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倒是显得他枉做小人了。 见两人都不吭声,同时看向自己,韩纪云神色温润地打破沉默:“莲莲的身体可好?” 重莲脸上本来挂着笑,听见他问话,就冷了脸:“我好不好的,你不知道?” 韩纪云愣了愣:“我之前不该气你,但我实在是担心……” 他看了一眼霍殇,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只是怕霍殇强取豪夺,伤害到她,才忍痛说出那样的话。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绝望,那双看电线杆都深情的狗狗眼里沁出难过,认谁都看得出他是真的舍不得重莲,只是面对可怕的皇权,满心无奈罢了。 重莲冷硬的神色微微松懈。 霍殇忽然给重莲倒了一杯热果茶,又把点心推给她:“身体为重。” 重莲眉眼一弯,道了一声谢。 韩纪云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下的药,又亲眼看见重莲大出血的惨状,韩纪云真要以为重莲肚子里的怀的孩子,是霍殇的! 韩纪云头一次直视霍殇,将三人之间的纠葛彻底摆在明面上,沉声道:“圣上当真要抢夺人妻吗?” 第075章 我竟在替他们守门? 韩纪云本不想现在就将事情摆在明面上,他是臣子,真因为抢女人的事情跟皇帝对上,没有任何胜算。 可霍殇完全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走,还越来越咄咄逼人。 他只能把一切都撕开,维持住自己的爱妻人设,稳住他的莲莲,这样,无论霍殇再如何谋划,都会投鼠忌器,因为忌惮莲莲,而不得不容忍自己。 他直勾勾盯着霍殇,完全就是一个爱妻狂魔:“圣上把莲莲当成什么?您这样不顾礼仪地勾缠她,是在凌辱她!” 霍殇眉头微皱:“安宁侯一心只想自己,完全不在乎安宁县主的名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不像朕,虽然因为意外跟安宁县主产生了些牵扯,却一开始就叮嘱手下人,务必叫安宁县主为侯夫人,强调她的身份,以免她被人误会。” 韩纪云很憋屈:“莲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看重你,只是想解决问题,才将一切摊开来讲。” 重莲面无表情:“哦。” 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霍殇身上。 霍殇以前不是现在这样的,重莲还记得自己刚见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智多如妖,沉静冷漠,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的帝国,清冷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帝。 看看现在…… 这么大好的霸道帝王,竟然变成了茶艺大师! 她有种把男神带成了男神经的心虚感,却又忍不住去欣赏他面无表情酿茶时候的表情。 真俊美啊! 她眼底不由浮出了笑意。 霍殇看见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冷厉的目光微微柔和。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说,却自有一股特别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让他和她看起来才是一对儿默契的夫妻,而韩纪云……不过是块儿绊脚石。 韩纪云:“……”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这碗饭的硌牙难吃,哪怕他早就跟太后敲定了日后的行事逻辑和战略大方向,也还是很想掀桌子不干了。 他深呼吸:“圣上还记得您对臣的许诺吗?只要臣不开口,没有人能够让臣跟莲莲和离。” 霍殇淡淡道:“朕自然记得。” 当日的承诺源自于君臣情深,是好友之间的谅解和帮助,如今再看,就只剩下满满的恶心算计。 他掩下眼底的讥讽,只看着重莲:“安宁侯最好也记得朕不久前跟安宁县主说过的话,朕是因为尊重安宁县主的选择,才宽纵你们这段婚姻。” 韩纪云站起来,走到重莲身边,冲着霍殇深深行了一礼:“臣定然会对莲莲好,不让圣上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霍殇对他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 这人不止会卖妻子,还能面不改色地一边假装深爱妻子到了不在乎贞洁的地步,一边算计着、逼迫妻子一次又一次红杏出墙。 但凡重莲还爱韩纪云,恐怕要因为这份恶心的爱自惭形秽,满怀愧疚,然后对他欲与欲求。 看着他跟重莲相似登对的眉心痣,霍殇仿佛看到了重莲知道真相之前的用心用意,俊脸上越发冷淡疏离: “安宁侯有话快说,朕有公事要询问安宁县主。” 韩纪云温声道:“臣可以在外面等。” 霍殇神色冷淡:“不说了就走吧。” 韩纪云坚持:“臣一定要等臣的妻子。” 霍殇冷淡道:“安宁侯之前还说信任朕和安宁县主,如今这幅防备作态又是为了什么?以为朕跟安宁县主有私情?” 他脸上表情虽淡,却是真情实意的疑惑。 韩纪云愣了愣,转头看重莲,发现她眉头紧皱,脸上毫无心虚,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并没有再次苟且。 难道太后那边的算计又失手了。 想想之前太后肯定地说霍殇会变成废人,他只需要献美一次就能得利,结果霍殇人好好的,他不得不亲手戴第二次绿帽子,结果仍旧失败。 如今是他第三次主动戴绿帽,看样子,仿佛又失败了? 可不等他试探,重莲便羞恼地呵斥道:“你站在这儿怀疑来怀疑去的想做什么? 我都说了要跟你好好过日子,若你不信我,那我索性应了你的猜忌好了!” 韩纪云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谈,我在外面等。” 他必须先给太后再确认一下,否则只会越做越错。 他心里腾升起对太后一派的浓重不满,以至于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发现好多人都在瞄自己。 他也终于发现自己现在做的这个事儿……像是个亲自给妻子守门让她红杏出墙的蠢货! 韩纪云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很快整理表情,与有荣焉地跟交谈的人暗示妻子在跟圣上说相术推演的事。 他如此大大方方,再加上众人早就听闻重莲算命的本事,顿时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圣上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而韩纪云,他是出了名的为了爱情不管不顾,妥妥的宠妻狂魔。 综上所述,圣上亲自出宫寻找重莲,就只能是因为看重尊敬她是个玄门高人,这才摆出礼贤下士的求问态度啊! “安宁侯真是有个好妻子啊!日后飞黄腾达,万万不要忘了好朋友!” “安宁侯夫人一向维护尊重安宁侯,不知道能不能替我牵个线,让我也求天师给我瞧瞧相?” “去!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安宁侯亲自守门,咱们还是离得远些,免得听到不该听的朝廷大事,惹得圣上龙颜大怒!” 韩纪云仿佛将荣耀这两个字焊在了脸上,哪怕心里火烧火燎地憋屈,硬是没有流露出半点儿端倪。 屋子里,商谈“正事”的两个人没有一个顾忌韩纪云的死活,不紧不慢地看看彼此,正经的气氛里透着暧昧。 重莲娇娇懒懒地给霍殇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多谢您愿意不顾着自己的喜好,只随我的心意,帮我在他面前做圆了这场戏。” 霍殇看着她完全放松的情态,心里有股莫名的熨帖:“你到底想做什么?” 重莲垂眼轻笑:“具体的不好言明,大概就是,我算是因为韩纪云才入了这儿的道,所以跟他有很大的因果要结算。倘若在五年内,我不能把这份因果结算不清楚,我的性命恐怕不保。” 霍殇坐直了身体:“他的因果,跟朕与你的因果,相同吗?” 重莲轻笑着摇头:“他哪儿配跟您相提并论。” 霍殇没有被她的彩虹屁捧晕头,他意识到韩纪云算计重莲的事情,恐怕没有他猜测出来的那样简单,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东西。 但看重莲没有细说,便没有问:“无妨,不过是小事,五年的时间很长,朕帮你就是。” 重莲刚硬冷漠的心脏有片刻的加速:“您本不是会偷情的人,却因为我要做这样的事……” 霍殇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眉心痣:“你好好活着,日后有朕收利息的时候。” 重莲:“……” 真不愧是您! 让人感动不了一点儿! 第076章 你当他真喜欢你? 看着俊美帝王眉眼间浮出的笑意,重莲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交锋和试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距离那时候仿佛也没过多久,可两人却已经非常熟稔,甚至建立了一些挺牢靠的信任。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一则两人每次都勾缠得太契合,二则,霍殇这人无论作为情人还是上司,都极好。 重莲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如果不出意外,他大约也愿意给孩子当个极好的舅舅。 霍殇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的小腹:“若不舒服了一定要及时说。” 顿了顿,冷峻着他那张禁欲的脸,说着破羞耻的话:“朕看了很多相关的书籍。” 重莲摸肚子的手微微一顿,耳根登时就红了。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屋子里酿出来的暧昧气氛不断发酵,蒸腾得两个看似正经的的人,视线稍微对上就自带灼热。 重莲轻笑着看他的手:“既然来都来了……” 霍殇指尖仿佛被烫到般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她:“在这儿?不好吧?” 重莲嗔道:“你就爱逗我!” 她直接捞起他的大手,把白皙的小脸儿埋进他的掌心里,拿玄力引导着他身上的帝龙紫气到自己身上,来滋养自己的神魂,压制原主的残魂阴气。 舒坦的感觉让她发出满足的喟叹,仿佛被撸顺了毛的白毛儿狐狸,就差软在霍殇怀里哼唧唧撒娇了。 霍殇很难拒绝她这样的情态,尤其是在确认自己看上她,并准备谋夺她之后,就更想养成她跟自己撒娇的好习惯。 他往前坐了坐,到了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她拥进怀里的距离才停下来。 重莲疑惑抬眼。 霍殇用另一只手轻按她的后脑勺,想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只是这样坐着太不方便。 他索性俯身将人抱起,直接抱进内间的软塌上,放好了,再自己坐上软塌,顺着她的脊背将人放倒,让她仰躺在自己的腿上。 垂眼看着脸上带着懵懂的小女子,霍殇神色淡淡地将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手牵引着环住自己的腰。 他心里知道,这小女子喜欢极了他这腰身。 果然,她的手上了腰,脸上就不迷茫犹豫了,非常诚实地抱紧了,还从腰侧摸了摸他的腹肌。 那感觉很痒,仿佛直接痒到心里。 霍殇绷紧了八块腹肌,面上却不露分毫,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 他知道她不喜欢跟不太熟的人触碰,却很喜欢信得过的人对她亲亲抱抱,尤其是顺头发的时候,总软得仿佛是一只小动物。 两人一躺一坐,虽不说话,却有一股淡淡的温情萦绕缠绕。 直到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霍殇顿了顿才看向外面:“谁?” 重莲想起来,被他用大手按住了,便仍旧躺着,手指绕着发丝把玩,目光懒洋洋看向门口方向。 门外传来韩纪云略带沙哑的声音:“圣上和莲莲谈好了吗?府中派人过来,说母亲做了噩梦不能安枕,如今惊得心慌,我想让莲莲回去看看,给母亲解梦,让她安心。” 重莲躺在霍殇怀里不想起来。 霍殇摩挲着她的眉心痣:“不想去,朕替你拒绝。” 他粗粝的指尖摩得她一阵痒痒,不由得笑出了声:“不用,我回去看看。” 韩老太太也是原主的重点报复对象,若是多气她两次能让她早点儿归西,也能早日清一笔账。 只是嘴里这样说,她却实在贪恋霍殇怀里的温暖舒适,闭着眼睛覆盖着他的大手,好一会儿才眼神清明地起身。 霍殇坐在软塌上看她,目光在她白皙的脸上盘旋,继而落在她满是褶皱的衣裳上,嘴角微微扬起。 重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伸手扒拉两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我瞧着还好吧?” 霍殇伸长手臂替她整理了一下腰带:“不错。” 重莲这就要走,霍殇叫住她:“安宁侯的眉心痣有碍瞻观。” 重莲噗嗤一乐:“那可去不掉,您还记得寿安宫死的那个老太监吗?那是人家的住所,大约要住到人不在那天。” 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殇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微微眯眼。 这小女子……果然没有心。 起身到桌边坐下,给自己连倒了好几杯茶,等到墨二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冷漠帝王的模样。 霍殇看墨二。 墨二道:“碧玉跟着,您放心。” 霍殇将杯子倒扣在桌子上:“让她精心伺候着,任何事情都放在安宁县主的安危之后。” 墨二应下。 霍殇忽然问道:“你跟墨三……睡过之后就各自散去吗?” 墨二冷峻的帅脸表情龟裂,一张挺白皙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头脑风暴至翻江倒海,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回禀这个可怕的问题。 霍殇非常有耐心。 墨二憋出两个字:“是吧?” 他竭力镇定,然而脖子却红透了。 霍殇看着他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你也是个冷血无情的薄情郎,朕问错了人。” 墨二:“……” 墨二他不明白:“卑职并非如此!” 霍殇冷笑了一声,越过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点儿良心吧,墨三好好的来踉跄着走,你送过他?” 就这还敢说良心? 跟那个把人用过就扔的女人一样,没有心。 墨二忍不住:“不是这样的!” 他追上两步,在霍殇看过来的瞬间又谨慎闭嘴。 主子就这样认为也挺好的。 总比知道他下不来床的好。 况且,主子说的是他没良心吗?主子他说的是安宁县主没良心啊! 他木着脸:“属下知道错了,日后会改。” 见霍殇眉宇间含着不明显的煞气,他贴心地询问道:“薛夫人的事夫人怎么说?您要不要先去看望太妃,等夫人回来详谈?” 霍殇脚步一顿。 墨二满脸精英范儿地等着他的决定。 霍殇忽然笑了一下:“怨不得墨三为你要死要活。” 墨二耳根滚烫:“您饶了属下吧!” 霍殇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县主府。” 主仆两个往县主府去的时候,重莲和韩纪云上了马车,往安宁侯府去。 韩纪云想碰一碰重莲,被重莲躲开了。 韩纪云愣了愣,有些伤感:“莲莲真的要与我生分了吗?” 重莲直直看着他:“难道还要亲亲热热地听你跟我说打掉孩子的话?” 她冷笑:“我希望安宁侯记住你那天说过的话,从今往后,我肚子里的孩子便只是我的,跟安宁侯没有任何关系。” 韩纪云蓦地红了眼眶:“你当我愿意说那样剜心的话?霍殇是什么样的人,你当真知道吗?那可是个连生母都亲手杀了的恶鬼!” 他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你以为他喜欢你?那不过是你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被下了同心咒罢了!” 重莲:“……?” 第077章 你怕摆脱不掉朕 同什么咒? 什么心咒? “你再说一遍?!” 重莲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同心咒,咒如其名,就是用来让男女两厢情好的。 因为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会加深男女之间的好感,越做越爱,所以除非用特殊手法,一般连察觉都察觉不出来。 所以搞半天,她和霍殇相互有好感,两人都以为是互相欣赏,没想到是这玩意儿搞出来的? 她心情变得很恶劣:“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韩纪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愤怒?为什么?因为霍殇不是真心喜欢你吗?” 重莲冷笑出声:“非要我把难听话都说明白是吧?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从来就没问过你,那天到底是谁算计我去的行宫吗?” 韩纪云一惊。 重莲指尖勾住他的衣襟,将人扯向自己:“纵然我一开始从未怀疑过你,可你后来做的那些事,让我不得不好好想想。 究竟是谁啊,竟能在密不透风的侯府将我迷晕了带走!旁人不知道你韩纪云的本事,我能不知道? 你韩纪云,是京城人口中的温润君子,人人都喟叹你如此才情,却被没落的家室拖累。 可我从来都知道,你心有沟壑,文能安邦定国,武能马背上连番胜仗,你韩纪云厉害的从来都不知识样貌才情!” 韩纪云满脸愣怔,看着重莲妍丽的脸,第一次知道,原来妻子竟然这样懂自己。 他心里有些酸涩难受:“莲莲……” 重莲闭了闭眼,哑声道:“我真恨自己有脑子,竟看出来了你的虚情假意。 可谁让你真的救过我,也真的背负天下人的耻笑,将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即便你如此算计,我仍旧愿意拿半条命给你一个孩子。 韩纪云,你被你心心念念的同伴算计得断子绝孙,反倒是被你算计的我,舍命为你留下香火!你问问你自己,你有心吗?” 韩纪云指尖轻颤,紧紧握住重莲的手,声音哽咽:“这其中有误会!你听我说……” 重莲冷沉着脸:“你说。” 韩纪云痛苦道:“是霍殇,他谋划了这一切!” 重莲没听明白这个逻辑:“证据呢?” 韩纪云痛苦道:“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不但轻松出入侯府,还能把你掩人耳目地送到行宫之中?” 重莲得承认,韩纪云非常有急智,临时编的理由都合情合理,符合逻辑。 她生出了点儿兴趣:“兄长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韩纪云盯着她:“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不是?你才跟他见过一次,但他却在你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你,且称赞过你。” 重莲愣了愣。 原主记忆里并没有这一出。 韩纪云俊脸上浮起苦涩:“你所知道的霍殇,根本就是他表现出来欺骗你的假象。 他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可怕,我无意中抢夺走了他先看中的你,他如何肯罢休? 还记得五年前松阳县闹匪患吗?我跟他一起经过松阳县,那时候你爹作为松阳县县令接驾。 你那时候才十一岁,他竟然动了心思,对你大加赞叹,暗示你父亲将你献给他,只是你父亲爱你,不肯,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重莲满脸震撼。 看中还是幼童的小姑娘,再小肚鸡肠报复重家,将小姑娘丢进教坊司,后来还装不认识把已经嫁人的小姑娘给睡了…… 这是什么禽兽暴君人设! 韩纪云……他可真能编! 要不是她看过霍殇的面相,确定他的性情虽然有阴鸷的一面却绝不卑劣,哪怕有原主的前世记忆,也得受到这一番真假参半的言论的影响。 可她道心坚固,眉心痣里的原主残魂却受到了影响。 你不能让一个被下药害了的被害女子,去相信伤害她的男人,更何况她只是残魂,根本没有正常的判断力。 韩纪云这一系列逻辑缜密的挑拨,可以说成功极了。 重莲白皙透粉的指尖握拳抵住眉心,冷着脸:“不要再说了!” 韩纪云深情看着她:“莲莲,我不得不说,我真怕你被那个人蒙蔽,再受到伤害! 你当我没有去查过吗?霍殇他早就不满我拿军功换你出教坊司,娶了你进门,威胁恐吓了韩家的几位族叔。 他们害怕霍殇,才将你迷晕献上。人人都道霍殇不近女色,可霍殇有没有坦然笑纳美色,旁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 重莲心里很烦躁。 一方面来自于同心咒这个麻烦,一方面眉心痣里的原主残魂受了刺激,疯狂排斥霍殇的孩子。 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就只有先回县主府:“碧玉。”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碧玉立刻应声:“夫人怎么了?” 重莲疲惫道:“让人另外送安宁侯回府,咱们立刻回县主府,提前让人准备热水。” 碧玉听见热水这两个字心里就是一惊:“是!” 她一叠声吩咐下去,马车当即停下,就有侍卫来请韩纪云下马车。 韩纪云紧紧盯着重莲:“莲莲你到底是不信我,还是对他动了心,如今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才难过愤怒?” 重莲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一声不吭。 碧玉沉声道:“安宁侯快走吧!” 韩纪云紧紧盯着重莲,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可惜碧玉和侍卫们不给他浪费时间的机会,直接动了手。 侍卫直接将韩纪云抓起来送上马背,夹带着人就疾驰而去,压根儿不管这么做是不是会让韩进本就受伤的裤裆更加伤上加伤。 两人一走,碧玉立刻吩咐另外一个侍卫上来赶车,自己进去拥住重莲,果然感觉到她浑身冰冷。 她又气又急:“这安宁侯简直就是来克您的!” 重莲靠在她怀里:“让人,去请兄长……过来一趟。” “是!你放心休息!一切都交给奴婢来!您只管闭着眼睛休息!” 重莲点点头,没有了韩纪云的干扰,再加上她不久前才刚从霍殇那儿汲取了不少龙气,所以她轻松压制住了残魂的暴动。 这次的情况,比之前两次都要好。 只是她也发现了龙气补充的缺点——必须得适时补充,才能保证一旦出现意外能立刻稳住残魂,保住自己的孩子。 现在让人苦恼的问题是,有同心咒在,她跟霍殇越做越爱,岂不是得被迫上头? 马车很快到了府中,重莲被碧玉抱着下了马车,到了家里才知道霍殇竟然在。 她直接被霍殇接过,一路抱进了卧房。 她神色凝重,浑身冰冷,跟之前的情况极为相似,霍殇皱眉来解她的衣裳,她却一把攥住了霍殇的手腕。 霍殇沉声道:“不管韩纪云跟你说了什么,又或者对你做了什么,现在都以你的身体为重。” 重莲又纠结又凝重:“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您,这件事情事关您对我的心悦……它可能是假的。” 霍殇手一顿。 重莲尽可能简洁地跟他描述了同心咒这个东西的存在和后果,还有韩纪云说的他跟原主小时候见过的事。 霍殇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所以你纠结的,根本就不是朕心悦你是假的,而是怕跟朕上床睡多了,摆脱不掉朕?” 第078章 希望她能食髓知味 霍殇认真听了重莲对同心咒的描述,面无表情盯着她:“怕跟朕上床睡多了,摆脱不掉朕?” 重莲被霍殇给问懵了:“您关注的这个重点,是不是有点儿歪了?”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愤怒自己被操纵了感情吗? 为什么他能偏到九霄云外? 霍殇捏起她的下巴,左右轻扭了两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来她有半点儿失落不悦。 果然是个没有心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是馋他的龙气。 他松开她的下,慢条斯理地解她的衣裳:“你口中所谓的同心咒,让你满心只有对朕的避之不及,朕看它也没什么用。” 重莲愣了愣,还想跟他细说一下这不是在开玩笑,后面真的会因此而上头,才说了两句,就迷迷瞪瞪被剥光了。 霍殇凑过去亲她白皙的脖颈:“专心。” 重莲倒抽了一口凉气,闷哼一声,想推他,却被抓住了小手,被迫与他十指交缠。 她反抗了两下,可很快就被欺负得只会哼唧了。 他慢吞吞地跟她磨了小半个时辰,完完全全让重莲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看书学习以后的不同凡响。 等到他彻底结束,重莲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殇给她擦干净身体,熟练地换上干净柔软的寝衣,躺在她身边,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摸她光滑的背脊。 重莲强撑着睡意:“您真不在乎同心咒啊?” 霍殇捏了一下她的后脖颈:“既然不损害身体,那你就帮朕试试看它的威力有多大,免得朕日后被太后算计。” 重莲觉得这是他会考虑到的事,应了一声:“也行,那就试试。您要觉得影响生活了就跟我说,我想办法解开它。” 霍殇不动声色:“好解吗?” 重莲打了个呵欠:“有些麻烦,但不难,只是需要到时候咱们两个相互配合。” 霍殇眼底滑过一丝满意之色。 这咒下的时候不需要本人同意,但解的时候却得两人配合,那就不用担心韩纪云忽然给解开了。 他斟酌着用词,以免惊到了重莲的防备心:“那就等你生产完,养好了身体再解。” 重莲趴在他怀里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他的腰:“我以为您会很生气,毕竟您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允许旁人操纵感情的人。” 霍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峻:“你想的不错,但一切以你身体为重。” 他抚摸着重莲的头发:“睡吧,在朕面前,不必强撑着。” 重莲扬起下巴看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颤进了他的心底里,让他很想亲到她说不出话来。 但他什么都没做,冷淡平静得仿佛之前的情势都只是安胎的手段。 重莲迷糊应了一声,很快就在他热乎乎的怀抱里的睡沉了。 霍殇直到这时才将眼底的暗色释放出来,只略微看了重莲一眼,就把太有存在感的目光投向了床幔上。 她不信他,无所谓。 她既喜欢他的身体,那就借着同心咒的存在多做,多让她喜欢一些,最好让她彻底食髓知味。 至于他的心意…… 待同心咒解开之后,她自然会知道是真是假。 重莲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身边这男人满身冷峻,脑子里却是茶香四溢地在想着要怎么圈住她,彻底将她套牢。 等重莲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听碧玉说,忙里偷闲的帝王为了赶早朝,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她舒坦地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秦太妃久等她不醒,就领着碧玉来给她送吃的。 见重莲娇娇懒懒的模样,秦太妃挑眉:“你们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重莲主打的就是一个坦诚:“娘可别嫌弃我,事出有因,兄长他甘愿给我当安胎药呢。” 秦太妃多了解霍殇啊。 那臭小子的心比谁都狠比谁都黑,能为了保别的男人的孩子就委屈自己,出卖自己的身体? 那自小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狼崽子,能这么违背原则偷人,这是盯上重莲人美身甜本事大,哪儿哪儿都好,又跟韩纪云反目成仇过不成了,就想着要把人撬回自己家里。 但凡重莲还喜欢韩纪云,他就算是心动了也不会多看一眼,可谁让韩纪云那白痴上赶着把媳妇儿往他怀里送呢? 莲莲…… 这傻妮子也是天大的胆子,有事儿是真敢找他来干。 秦太妃摸摸重莲的脑袋:“你早晚落在他手里。” 重莲噗嗤一乐:“说不上谁落谁手里,我们俩是互惠互助。” 结不结婚都是为了过得更好,若有朝一日嫁给霍殇能过得更好,更有保障,还能想离就离,她绝对结婚比谁都快。 她能再活这一世,就只求痛快二字。 看外面天色不错,重莲打算加个班,吃饱了就软乎乎靠在秦太妃怀里: “我还得见一见我那婆婆,免得她拿孝道说事儿,您替我镇场子?” 秦太妃都被她给笑晕乎了:“镇,必须镇!” 重莲让碧玉派人去请,请人的是县主府的大管家,用的是霍殇特赐的豪华大马车,招摇过市地去了安宁侯府接人。 有百姓好奇询问,赶车的小厮就说是县主怀相不好不能出门,又担心婆母做噩梦,特意让人来接过去给解解梦 百姓们听了都夸:“县主那样大本事的人呢,还肯这样对婆婆伏低做小,侯府实在是有天大的福气,能得这样一个主母!” 韩老太太上马车的时候听见了,险些没呕死。 偏偏她来之前,韩纪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不要摆婆婆的款儿,说霍殇极看重重莲,只有把重莲紧紧捏在手里,才能谋得更大的利益。 韩老太太当然能忍,只要重莲能把她大孙子好好生下来,她什么都能忍! 等人到了府中,就见重莲大爷似地躺在床上吃坚果,见了她来也不下来行礼,她眼底有怒色,脸上却笑得和蔼。 她先给秦太妃行了礼,见对方不大理会自己,就拿了核桃和钳子给重莲剥核桃: “你不让人来接我,我也要来瞧瞧你,听纪云说你昨天脸色不好?” 重莲两辈子都没见过她这样和气的嘴脸,极新鲜地看了两眼才跟她说话。 “纪云呢?” “纪云他来不了,你手下的那个侍卫太粗暴,竟将他伤口颠破了,他非常担心你,只是太疼了……莲莲,你去看看他吧,母亲求你了,行吗?” 第079章 我们莲莲要吃安胎药的 韩老太太用到了一个求字,论孝道,重莲不想去也得去。 可真到了安宁侯府的地盘,重莲必定受制。 她垂着眼没有吭声。 韩老太太就想来个狠的,大不了给她跪下,看她怕不怕折寿。 秦太妃轻易看穿了韩老太太的算计,冷笑道:“你们母子该不会以为她付出半条命,这孩子就能直接生下来了吧?” 韩老太太惊得变了脸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孩子怀得不好?” 倘若她儿子还能生,这么个下贱女子肚子里的贱种,她自然不在乎,可现在情况特殊,这孩子就是她唯一的金孙,怎么能出错?! 秦太妃推开她:“好好儿地坐着吧,她胎气不稳,时不时就得做法保胎,吃药养身的,你们母子倒好,一个个恨不得能把她折腾死!” 韩老太太着急:“请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秦太妃冷笑:“靠你们,这孩子早没了,还是皇帝这个兄长做得好,要人给人要保胎药给保胎药,你们就别裹乱了行吗?” 重莲咳嗽起来。 秦太妃瞥了她一眼,见她耳根子通红,险些把冷厉的表情给崩了。 幸好韩老夫人没顾上细看两人的眉眼官司,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养胎经验。 重莲不想听她说那些孩子为重,不要任性的话,沉声道:“纪云送我去行宫那事儿,是族叔们干的,母亲知道那件事儿吗?” 韩老太太没想到重莲敢这么问,这种红杏出墙的腌臜事儿,她怎么就敢当着皇帝姨母的面儿问? 韩老太太脸色隐隐发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重莲直勾勾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不自在了,才低声道:“我明白了,从今天起,您和侯爷好好保重,咱们只逢年过节略微来往一下就罢了。 日后孩子还姓韩,但孩子得养在这儿,我实在怕族叔们又误会了什么,再把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给杀了!” 她字字诛心:“毕竟纪云他绝后了,他们的孩子才能过继给纪云,来继承侯爷之位啊!” 韩老太太如遭雷击,先是愤怒,再接着就是惊慌失措,心乱如麻。 怎么就没有这种可能呢? 纪云谋划再多,爬得再高,也得有孩子才能传承,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韩老夫人瞬间歇了让重莲回去的心思:“你等着,我处置了他们,你再回去!” 重莲神色一松:“您真的肯为了我们母子,得罪家里的长辈们?” 韩老夫人当然不想轻易跟族老们对上,可重莲顾忌得没错,她必须下重手立威,才能震慑那些想占便宜的。 纪云也说了,只要能拉回重莲的心,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她沉声道:“你只管等着看。” 重莲这才露出动容之色:“我如今才知道,您是真的将我当女儿看,只是我也得实话实说,哪怕您解决了那些人,我也要在这县主府养胎,养孩子。” 韩老太太不虞:“韩家的孩子怎么能养在外面?” 重莲无奈:“县主府的隔壁就是圣上潜邸,是蕴养龙气的地方,唯有这里,才能助我为这孩子求得天道庇佑。娘,我需要龙气来养这个孩子,否则,我养不住。” 她说的全是真话,只是没把真话全部说完。 韩老太太是相信的,毕竟听儿子说的,重莲怀孕这一遭本身就是违逆天道的事儿。 她压下心头的不满:“那你就好好养,到时候我搬过来帮你照顾孩子。” 重莲轻碰秦太妃。 秦太妃不耐烦:“你住这儿我住哪儿?我闺女我自己看着,你想孩子了就来坐坐就走吧!别跟本宫抢地方!” 韩老太太十分不满,哪儿有一个外姓照顾她金孙的事儿?可眼看着秦太妃就要暴怒,她忍下怨愤,谦和地说这就告辞,改天再来。 重莲温柔地叫住她:“纪云不是说您因为做了噩梦,不能安枕,身体不适吗?我帮您解梦看看吧。” 韩老太太以前从来看不起她,今日被秦太妃连番怒怼,又见重莲气质清贵冷傲,忽然被她温柔关心,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她笑着道:“我梦见了老侯爷来看望我,不知为何忽然刮了一阵大风,一时间狂放大做,树枝都被吹得折断了。 老侯爷远远看着我不肯过来,还流泪不止,我心里实在是慌乱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其实这都是她想让儿子带重莲回家的借口,她根本没被这梦吓着,不过是想老侯爷罢了。 重莲看看她的脸色:“您人中色泽平静,但儿女宫上有些瑕疵,说明是孩子最近在受难。 大风吹衣是昭示着自己或者亲近的人要生大病,树枝折断这是亲近的人有死伤。 您最近莫要外出,注意身体,若是有余力,就多多照顾身边的人,多跟身边人联系,免得日后没有机会吧。” 韩老夫人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儿子病重,忘年交孙夫人也被判刑,即将要流放,确实是不大好。 但心里又觉得重莲是在瞎掰,她见过重莲最狼狈的样子,就很难更新对待她的态度,胡乱点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养身体吧,有时间就回家看看纪云。夫妻哪儿有隔夜仇呢?” 她絮叨了许久,见重莲脸色苍白才离开,刚回到家里,就听孙家的人来报,说是孙夫人今日流放,不知为何,只是在城门口绊了一跤,竟就这么跌死了。 韩老夫人当时正在吃东西,闻言,手里的碗都掉地上了。 她想起来就在晚饭前,韩纪云过来跟她说要去见见那位贵女,她当时担心他的身体,但他坚称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不得不去一趟。 当时她根本没想起来重莲解梦的话,这会儿,却是越想越慌,越想越怕。 她匆匆站起来:“来人!来人!快去接侯爷!立刻!马上!” 话音都还没有落下,就见之前跟着韩纪云的小厮连滚带爬冲进来,哭喊道:“老夫人不好了,侯爷他落水被冲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韩老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憋死,惊恐尖叫:“快去救人!不,快,快去请夫人回府!” 第080章 她不是要抓奸吧? 韩老夫人最终还是决定双管齐下,府中侍卫和下人都去找儿子,她自己则亲自去县主府请重莲。 如今还是冬日,天黑得早,重莲已经钻进了被窝,被窝里还躺着个暖融融的龙气大抱枕。 重莲窝在他怀里,至今想来都不明白俩人怎么就这样了。 明明她就在一刻钟前,这屋子里就还只有她一个人。 她去外间低头洗漱的功夫,再进内室,就见帝王穿着寝衣椅靠在床上,靠近了灯,在看折子。 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您怎么在这儿?” 霍殇看了她一眼,皱眉:“冬日夜里最冷,你穿这样单薄。” 重莲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上床,缩进被子里才道:“我洗洗就睡了。” 霍殇极熟稔地伸出猿臂摸了摸她的手背,神色略微放松:“不冷就好。” 重莲有点儿茫然。这老夫老妻似的发展是不是有点儿不大对? 霍殇仿佛能猜透她的心:“快过年了,朕最近要批的奏折太多,常常头疼烦躁,到了你这里才能好些。” 重莲能理解他,大公司都要年底冲业绩,上头下面全都忙断头,更何况霍殇管理的还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偶尔有点儿压力很正常。 他笑了笑,闲谈道:“往常朕这种时候常去跟姨母说话,只是姨母跟你在一起住得舒心,气色也好,朕不想让她再回宫烦心寂寞。” 顿了顿,他温和宽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若是打搅了你,朕便不来了。” 重莲听到这儿,便在理解之外生出了歉意:“您只管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叫碧玉给您开门。” 她从小没有母亲,自己也没做过母亲,怀孕了之后嘴上厉害,其实心里怕得很,这才把生养过孩子的秦太妃给拐走了。 那毕竟是人家霍殇的心灵港湾,自己舍不得秦太妃这个妈,让人家霍殇来这儿住住也正常。 霍殇将灯挪到了一旁,不知怎么动作的,就到了重莲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睡吧。” 重莲下意识问:“不看奏折了?” 霍殇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环住自己的劲瘦的腰,揉了揉眉心:“明天起早看。” 还问:“朕有没有挤到你?” 重莲刚才摇头,晕晕乎乎就被裹紧了被子,看见灯灭了:“折子……” “朕放到了床尾的小桌上。睡吧,刘太医让你平日少吃药,多睡多吃多动养胎最好。” 大冬天的,她手底下是劲瘦的腰肢,怀里是暖意融融的人体暖宝宝,脸颊靠着对方柔软有韧性的胸肌,再加上极具氛围感和安全感的龙气,没一会儿就被睡意打败了。 床单都滚了,不就是单纯盖盖被子睡睡觉能怎么的……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这么想到。 这般酣甜地睡到了半夜,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婆婆韩老夫人的呐喊,重莲一个激灵睁开眼,抓住霍殇的手就是一阵紧张: “我婆婆来了快藏起来!” 霍殇看着她露着白嫩肩膀,惊慌抓着自己的样子,本来冷峻的脸色瞬间柔和,眼底滑过笑意:“她进不来。” 让韩老夫人到院子里,只是为了重莲的孝道名声着想。 让她闯进来,那就是门外暗卫们和侍卫们的无能了。 果然,韩老夫人被稳稳地控制在了院子里。 霍殇见她神色渐渐安定,不动声色地提醒韩家母子对她的算计:“就算她侥幸闯进来也没什么,你不是说你婆婆也参与了献美的事?朕在这儿正好,让她看见你我躺在一个被窝……” 重莲一把捂住他的嘴:“咳,不用提醒得那么详细。” 她揉揉眉心,对自己刚刚的紧张哭笑不得:“这日子真的是……” 她看看霍殇露出的胸肌和腰腹,扯了被子给他盖上,越想越好笑,忍不住乐出声来,笑疼了肚子。 这搞的真刺激啊! 她都忘了她出轨,是老公和婆婆目前最大的心愿了! 霍殇抓了一旁的衣服给她穿上,大手擦去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声音低沉:“真有闹开了的那一日也无妨,你不用操心,朕会处理好一切。” 重莲笑声一滞,莫名红了脸。 她战术轻咳:“我去看看,您再睡会儿?” 霍殇淡淡道:“朕知道她想要什么。” 重莲边下床边乐,实在忍不住接了这个梗:“做这整个天下的王?” 霍殇睨了她一眼,将人扯回到自己怀里,伸手圈住:“近日有江湖杀手围攻薛氏贵女,听闻韩纪云在附近,大约是受到了牵连。” 重莲想起来白天她给韩老夫人算的那一挂,有些可惜——可惜韩纪云命不该绝,他死不了。 外面传来韩老夫人的凄厉大喊,重莲叹了口气,扬声道:“母亲稍等,我这就来!” 她总不能让韩老夫人进屋,将霍殇推回到床上:“您一会儿还要早起上朝,快睡吧。” 她自己拿了衣服到外间,碧玉早就等在外面,帮她整理好了外衣,穿好大斗篷,这才打开了房门。 韩老夫人急忙上前,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浅淡却霸道的香味儿,她觉得非常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会儿也顾不上想,匆忙道: “快救救纪云!他掉进了河里,如今不知道被河水卷到了哪儿去了!” 重莲脸色一沉:“我这就让侍卫去帮忙。” 韩老夫人急切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快算一下啊!看看他在哪儿!” 碧玉紧紧按住韩老夫人:“您即便不心疼夫人,也心疼心疼您的孙子成吗?您就站在那儿说,别往夫人身上扑!” 韩老夫人这才忍住扯了重莲就走的冲动,只连声催促:“快算!你不是本事大吗?难道你想当寡妇,好……” 她眼睛陡然睁大,因为她忽然想起来重莲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来自于哪里。 那股清冷的松雪香气非常独特,她只在每年皇宫宴会上才能闻到——是庆元帝霍殇! 她又惊又怒地盯住了重莲背后:“你房间里是不是有人?” 重莲心头一跳,面上不露声色,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背后:“您看见什么了?” 韩老夫人就想往里面闯。 碧玉不耐烦:“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找人还是找茬?” 韩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不是来抓奸的,更想起来即便重莲跟皇帝勾搭上了,那也是她和儿子原本的计划,是好事儿。 她喘了喘:“纪云在哪儿?” 重莲被她这一系列真情实感的抓奸举动,搞得也是心跳起伏的,无语地按了按胸口,慢吞吞等心静了,才开始掐算。 “往东边去,天亮之前只要找到人就问题不大。” 韩老夫人狐疑道:“你没骗我吧?往东边,那可是逆流而上,纪云他可是被湍急的淮河河水给卷走的!怎么能逆流去找?你到底会不会算?” 她看看重莲背后的屋子,想着她刚刚叫了重莲半天,重莲好久才应声,莫不是在做那种事? 她顿时被点炸了怒火。 这贱人! 是非得逼着自己抓奸在床,才肯好好儿地救纪云吗?! 第081章 朕知道你,小没良心的 重莲见韩老夫人眼神冲动地盯着自己身后的房间,眼底滑过一丝冷意。 她直接开路:“您真要觉得我偷人了,就别拿纪云当借口,直接点,走进去看。” 冲进去! 看啊! 抓到霍殇,咱们一起来战斗啊! 她这样坦然,韩老夫人反倒不觉得屋子里有人,但心底里笃定两人肯定才偷情过,心里怨怒极了。 她儿子生死不明,重莲竟然跟情夫勾勾搭搭,果然是下贱坯子,因瓦当副! 韩老夫人沉声道:“我怎么会拿纪云开玩笑?你跟我一起去找!算命的不是还会看风水吗?你跟我一起去河边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重莲神色淡淡:“母亲,我只是会看相,我不是老天爷长了双千里眼,什么都能知道。” 韩老夫人脸色一沉:“你可是纪云的妻子!怎么能如此不关心他?” 她厉声道:“要我去到你那县主府的大门口,跪下求你吗?” 重莲看了看了黑洞洞的天空,今夜气温骤降,这会儿还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不敢,您先走,我乘马车随后就到。” “这种时候你还要慢吞吞坐马车?” “您是想让这个孩子今日就没是吗?” “你!……你先把你府中的侍卫借给我一些,我先走,你快点……孩子重要,你小心些!” 韩老夫人带着侍卫匆匆离去,重莲则回房间,不紧不慢地吩咐碧玉去准备马车。 “其他的不说,一定把炉子带够了,头三个月倘若感冒了,孩子怕是会不好。” “是,您放心。” 重莲去侧间挑选更加厚实柔软的衣裳,转头就见霍殇站在隔断处。 看着他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她顿时皱眉:“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恣意损耗,等以后年纪大了,有你受罪的。” 霍殇走到她身边,伸手挑选了一件大红色的氅衣,一边穿,一边淡淡道:“孝道的问题,朕帮你解决。” 重莲轻笑一声,清澈的茶色眼眸里染上氤氲的笑意:“您还是守着大规矩跟我相处吧,不然我这脖子总觉得凉飕飕的。” 霍殇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说?” 重莲推着他进了里屋:“我不想有朝一日,成为旁人清君侧的祸国妖女,所以您还是好好当您的明君,千万别为我杀人放火。” 霍殇转身看她:“朕不会叫你落到这种地步。” 重莲轻笑,白皙的小脸儿上自有一股清贵:“比起男人的承诺,我更相信太平盛世的律法严明。 比起上位者爱我时对其他人随意打杀,草菅人命,我更信任一个按照律法来行事的君王的人品和底线。” 若生逢乱世,那自然举刀以杀止杀。 既然有幸在太平盛世,自然要遵纪守法,也要借此看清楚霍殇。 为了一人能杀进天下人的霸总霸王固然吸引人眼球,可有底线又尊重人命的帝王,她才敢招惹啊。 她小小的一个算命的,从不自视甚高去做阴鸷男主的小娇妻,她怕一不小心也变成阴鸷男主随便杀的路人甲。 霍殇深深看着她:“狡猾。” 重莲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抱怨道:“您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紧张,他们演起戏来是真捉奸啊,害得我真以为是在背着丈夫在偷您呢!” 霍殇眼底滑过一丝无奈:“口无遮拦。” 他低头看着满身眷恋的小女子,心里清楚她如今的依赖贪恋,全都是看床不看情的凉薄之举。 她如此缱绻,最多也只是瞧上了自己的身子,真正的目的还是拿自己当安胎药。 等孩子降世,她绝对会立刻解开同心咒,再摆出世外高人无情欲的嘴脸来,跟他说,让他把她当个男下属用。 可心里知道,他嘴上什么也不说,抱了她一会儿,见她要走,就冷淡地转回去睡觉,第二天天一亮便去上早朝。 到了晚上,他再来。 不做没关系。 先抱着。 这么冷的天,他日日来给她暖身暖心,倒是要看看等天暖起来的时候,她是否好意思用过就扔。 重莲哪儿能猜到有人冷着脸都能这么茶,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能只看最终到手的实惠,根本不在乎过程。 等马车准备好了,她便出了门。 她一路到了目的地,京城的温柔乡里,秦楼楚馆林立的红灯区,淮河两岸。 重莲略微掀开了一点车帘,就冻得缩回了透粉的指尖:“这么冷的天,他还来女票?身残志坚啊!” 韩老夫人刚过来就听见这话,怒道:“别胡说,是他朋友约他来谈事,没想到遇到了江湖人闹事,就把他撞下去了!” 重莲不置可否:“最东边找到了哪儿?” 韩老夫人目光微闪:“就是往东边去,具体多远……去那边的人还没回来呢。” 她怎么敢完全信重莲,重莲的姘头可是皇帝,易地而处,她都不敢说自己不想拼一把去当皇后。 可真要当皇后,不得先扫清障碍,让做自己变成寡妇? 见重莲从帘子缝隙里露出来的脸色冷淡下来,韩老夫人心里莫名一寒,忙道:“我真让人去东边找了!” 她派了五个人去东边,其余五十个去西边沿河寻,只可惜无论东西都没有任何线索。 韩老夫人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你再算算,看看他到哪儿了!” 重莲看她的面相就皱眉:“您真让人往东边去了?去了几个人?” 韩老夫人:“十个。……好吧是五个!五个尽够了!” 重莲见惯了这种又要问又不信的人,冷淡地放下车帘子:“既然您不信我的话,又何必在这儿一次次询问我?碧玉,回去吧。” 韩老夫人大急:“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走?” 重莲这次连面儿都没露:“不用找了,您子女宫颜色赤红,这是子女已经死大于生,他生机已断,没机会了。” 韩老夫人尖叫:“你胡说!重莲你给我下来!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他?!” 她直接就想跪下。 碧玉一把将她扶住,余光扫过淮河两侧来往看热闹的行人花姐儿,脸色非常难看。 重莲椅靠在车壁上,白皙透粉的手指轻轻掀着车帘,将韩老太太的算计看得一清二楚。 这老太太是真着急,也是真想坐实了自己漠视丈夫生死,欺辱婆婆的恶毒名声。 真要是那样,她绝对风评受害,日后就艰难了。 越是本事大的人,百姓们越希望她在道德上没有瑕疵,这就是人性。 没有人会希望头上压着一个能看透未来过去的冷血大师,百姓们会害怕她有朝一日将他们当做草芥,所以一旦有机会,就会立刻将她落下神坛,踩碎成泥。 韩家这老太太,太懂流言杀女人的那一套了! 只可惜,她从来不是这老太太以为的弱女子:“碧玉,好好跟老夫人说说,她刚刚给韩家惹了什么祸端。” 第082章 韩纪云,你这样多好 重莲有恃无恐的样子,让韩老夫人非常愤怒,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红杏出墙的贱人,竟然会有脸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碧玉警告地攥紧她的胳膊:“圣上要用安宁县主,若您败坏了她的名声,圣上又一定要用人,您猜测他会怎么给县主正名?” 韩老夫人一惊,脸色微微发白。要给重莲正名,那自然是污蔑,甚至是杀了破坏了重莲名声的人! 碧玉沉声道:“您不必拿婆母的款儿来威胁夫人训斥我,我虽然伺候夫人,却是圣上派来保护和监视夫人的。 她这样的大能,能随时替您测算,已经是您和您儿子占了天大的便宜了,莫要让圣上亲自开口收回这项特权。” 韩老夫人后知后觉,可能重莲得到霍殇的优待,不止是因为她的脸和身体,还有她这神秘莫测的算命本事。 她心里各种念头叠起,最大的感觉就是——要是连霍殇都眼馋重莲的本事,那她和儿子卖重莲,不等于去送?他们韩家不是亏大了? 她急于找到儿子:“现在怎么办?” 碧玉引导道:“夫人不能动用县主府中的太多侍卫,能帮忙的都已经给给您了,您还想让她一个孕妇怎么办? 您现在应该做的,要么是赶紧把派去别处找的人找回来,要么,就是赶紧找侯爷今日见的友人帮忙,否则安宁侯就必死无疑了!” 韩老夫人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重莲的姘头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 这对奸夫淫妇勾搭在一起,不是因为普通奸情,还牵扯到重莲的本事,计划有变,她儿子必须立刻知道这其中的纠葛。 她深呼吸:“多谢姑娘提点!劳烦你照顾好莲莲,我今天太着急了才会凶她……我这就去找人帮忙,我们一家四口谁也不能出岔子!” 她走了两步,猛地回头:“莲莲,娘这次没做错吧?” 车帘再次掀开,露出重莲那张格外出彩、不似凡人的脸:“纪云的生机全在您身上,您肯信我,走对了,他才能绝处逢生。” 韩老夫人心中一定,直直盯了她两眼,便眼神坚定地去找人。 只要找到那个女人,以那个女人的家族势力,绝对能找得到纪云! 重莲,她还真是能掐会算,要不是逼自己到这一步,自己还真下不定决心去找那个女人,说不得真要害死纪云了! 车厢内,重莲垂眼看着碧玉:“你刚刚的引导恰到好处,现在,找个人去盯着她,看看她去找了谁。” 碧玉:“您放心!” 重莲靠在软垫上,嘴角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前几天最后见韩纪云,她就发现他犯女祸——也就是被他亲近的女人牵连,恐有杀身之祸。 这么算来,韩纪云这次出事的源头,恐怕就是上辈子让原主替她养孩子的那个阴沟老鼠了。 上辈子,即便韩纪云已经完全大权在握,都没透露出半点儿有关他和她的风流韵事。 由此可见,韩纪云有多爱那个女人。 原主的仇杀名单名列第二的,就是这个神秘的女人。 碧玉派出去的人不断过来回复最新消息,不知情的看在眼中,还以为那些侍卫是来禀告搜救结果。 “韩老夫人去了薛家。” “薛家派了人出来帮忙。” “薛家派出来的人是薛家家主的亲信。” 只是消息虽多,却一直没有有关那神秘女子的。 重莲半点儿也不着急,抱着暖炉拥着软被,在温暖的奢华马车里睡得十分香甜。 等天光都开始乍亮,上百号人都还是没能找到韩纪云的线索,眼看着重莲说的期限就要到了,韩老夫人心慌不已。 “莲莲,为什么咱们还是没有找到人?要不,你下来沿着河边算一算吧!”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重莲的声音:“您等等。” 她掀开车帘子,从缝隙里观察韩老夫人的脸,秀美的眉毛微微皱起:“您的面相很不好。” 韩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莲莲!如今你这孩子还小,若是纪云不在了,谁能护得住你们母子?” 重莲心里有些遗憾。 韩老夫人这面相有丧子的危险,但韩纪云命不该绝,有贵人相救。 既然都是死不了,她来当这个救命恩人自然最好。 但这忙也不是白帮的,她想给韩纪云和那只阴沟老鼠送一份大礼。 她沉声道:“我有一个法子,只是需要害得纪云出事的人、纪云本人,以及您的头发。” 韩老夫人一怔:“这……” 她急得团团转:“没别的办法吗?” 重莲看看她满头的白发:“也可以只用您的,但速度可能会很慢。” 她抬眼看向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边,眉宇间浮出忧虑。 韩老夫人咬牙道:“如今怎么能等?你等着!” 她交代了自己身边的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厮,那人飞奔而去,很快就没有了踪影,接着又派了府中的侍卫回侯府搜寻韩纪云的头发。 碧玉派了人去跟那小厮,竟然没跟住,只大约知道人应该是进了薛家。 重莲对此并不感到失望。 能让韩老夫人派去问那神秘女人要头发,这小厮绝不可能只是普通下人,恐怕是韩纪云搜罗来的极品高手。 她现在倒是很期待那小厮跟女人的人打起来。 毕竟,韩纪云和薛太后才用原主的头发等物给她下咒,逼她跟霍殇滚床单要龙气,那女人只要知道这事儿,就不敢给她这头发,那双方不得打疯了? 她一边等,一边就对着韩老夫人茶言茶语:“要不是因为那个人,纪云也不会出事,怎么这种关键时候她却没跟着咱们一起找人? 那小厮怎么去了那么久,不会是纪云的那个朋友在拖延浪费时间吧?她难道不怕纪云出事,死了吗?” “如果是我,我肯定怎么也要先保住纪云的命再说其他的!” “母亲,她怎么还没把头发给小厮,要不我去求求她?” 韩老夫人的脸色从黑沉变成铁青,就在她将要冲出找人的时候,之前那个小厮带着伤回来了。 韩老夫人厉声道:“她不肯给?” 小厮沉声道:“给了。” 头发是给了,可其中的过程却不大美妙,看他满身伤就知道,这头发八成是强行薅来的。 韩老夫人一把抢过,塞给重莲:“你快点做法!快!” 又拽了自己的一缕,连带出了血都没有在乎。 重莲温声道:“您放心。” 她握着三缕头发,眉眼含笑。 我不光帮你找到儿子,还帮你把你儿子和真爱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 第083章 莲莲她待我才是真的好 重莲得到了三缕头发,就没有再耽搁,先皆法印给韩纪云和那女人做了个升级版同心咒,祝愿他们从此之后床上和谐,再也离不开彼此。 然后,才做寻人法咒。 她从小背包里拿出特质的香,将剩余头发缠绕其上,指尖轻点那香,香便无风自燃。 这会儿刮的是西北风,可青烟却逆风而上,直指东方。 韩老夫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眼底燃起期望:“我,我们跟着这烟飘的方向去找就行了?” 重莲点点头,将香交给碧玉,满脸疲惫地上了马车,歉意道:“我消耗巨大,为了孩子,不得不在马车里跟着你们了。” 韩老夫人忙道:“应该的,你只管好好休息!” 她们一路往东,此时天光已经彻底亮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了这奇异的一幕。 走在豪华马车最前面的绿色衣衫少女,竟拿着一根逆风飘烟的香,那香仿佛有生命一般朝着前面延伸,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 好事者忙问跟着看热闹的:“这是谁的车架?他们在干什么?” “是最近很出名的安宁县主!听说是安宁侯在淮河附近落水,人找不到了,县主算出人在东边!” “这也太神奇了!莫非安宁县主是神仙转世?” “就没有人好奇安宁侯怎么在烟花巷吗?” “对啊!安宁侯不是爱妻如命?” …… 韩老夫人心里焦灼,听着周围百姓的话更是心里恼怒。 要不是那个女人拖延时间,天还没亮她就找到儿子了,哪里会被这群贱民看热闹! 她心里憋着气,耐心就更少了。 就在她濒临爆发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马车里传来重莲的声音:“到了。” 与此同时,碧玉手里的香,青烟忽然直往上冲,任由风再大,也没能吹得歪它。 韩老夫人大喜:“快!快找!” 她到处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出来了这么远,这都快到京城城东了。 怪不得找不着人! 她自己也匆忙寻找,可哪儿都找不着人:“莲莲你是不是算错地方了?!” 因为等得太焦灼,她再也控制不住满脸的怒色:“你就是想害死丈夫……” “婆母!”重莲从马车上下来,径直往河边走:“我从不在专业的事情上胡说八道,人在这儿,让人来找吧。” 韩老夫人冲到了她身边,可入目就只有平缓的河水在流淌。 韩老夫人脸色暴躁:“这儿哪有什么人?” 碧玉身边的两个侍卫快步走到重莲附近,问也不问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往下沉。 片刻之后,两个人齐齐出来,中间拽着一个人,正是韩纪云。 所有人都惊呆了。 韩老夫人踉跄着冲过去:“纪云啊!我的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韩纪云浑身血迹,脸颊上一道疤痕直接从眉骨划开皮肉,翻卷到了鼻梁上,狠狠横亘过另一边脸。 重莲站在河岸上,居高临下看他的面相,眼底倾泻出冰冷凉薄的笑意。 他将原主的真心践踏,如今变成这幅丑样子,他的真爱,必定也将他的真心践踏。 多好啊! 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就落在了不远处经过的一艘大船上。 清晨的阳光清澈透亮,照耀着河岸两边的白雪,有一种很清新的氛围,映照得穿上娇美的少女愈发飒爽青春。 那少女趴在栏杆上,正好奇地往岸边眺望。 重莲清楚地看见她命犯桃花,英年早逝的面相,渐渐变成福寿绵延,夫妻恩爱的面相。 她冲着那少女温柔一笑,少女愣了愣,一下子就红了脸,害羞地忙瞥向别处,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冲着她遥遥的挥手示意。 碧玉问道:“夫人认识她?” 重莲眉眼含笑:“不认识,那是个幸运的小孩儿。” 那少女就是跟韩纪云的贵人。 可她这个贵人却是命犯桃花煞早逝的命,祸事的源头是个女子。 大约就是,担着商户少主位置的少女,碰巧救下了挂在船底的韩纪云,惹怒了将韩纪云视作禁脔的贵女的怒意,最后死无全尸。 这么看来,那个贵女是个极阴毒的人。 重莲看向还在施救韩纪云的两个侍卫:“将人倒挂着抗在肩膀上快跑试试,头朝下,腿弯扛在肩头,脸朝后。” 两个侍卫立刻听令行事,挨个换着在路上狂奔。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救人手法,韩老夫人更是心疼得直掉泪:“莲莲你怎么能怎么折腾他?他可是你的夫君啊!” 重莲直直看着她:“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再管了?” 韩老夫人哭声一滞。 重莲沉声道:“还请婆母示下!” 韩老夫人支支吾吾。 重莲面沉如水,偏偏态度恭恭敬敬:“从救人开始,您就不信任我,一直都在怀疑我要弄死我的丈夫,我不明白,您到底是为什么?” 韩老夫人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气到了,想说出奸情,又觉得丢脸,咬牙道:“我因为什么你不知道?”难道你真的没有羞耻之心? 重莲坦然:“我不知道,我舍出寿命为韩家孕育了这唯一的子嗣,说不得五年后就要身死。这么冷的风雪夜,哪怕怀相不好,一听婆母您叫我,就立刻来找人。我这样以命相奉,婆母为什么是不满意?” 韩老夫人脸色铁青:“当然是因为你……” 她想起碧玉警告自己的话,把快要出口的字句生生吞了下去:“你自己心里清楚。” 重莲沉声道:“我的确清楚,您从来不喜欢我,既然如此,我避嫌,日后都不会回家,只住在县主府,免得将您气病了。” 她让那两个侍卫停下来,直接上了马车就走。 此时,看起来跟死人无异的韩纪云,竟然吐出来了水,胸口也开始起伏。 两个侍卫冷着脸将人放下,推开企图阻拦他们的侯府侍卫,护卫着马车大步离去。 韩老夫人又气又急:“还说不得你了?你这是忤逆不孝!” 百姓们不乐意了。 “我都跟一路了,那可是大天师啊!给你免费用,你还叽叽歪歪个没完,要不是县主,你儿早死了!” “是啊!谁能想到你儿子逆流而上,还被水草勾缠在水底啊!” “他都泡了多久了,换个人都死绝了,也就是你有这么个好儿媳妇,才知道那么个救治办法,要不然安宁侯能活?” “既然你这么嫌弃你这儿媳妇儿,不如把她让给我?怀孕?没关系啊我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儿子养儿子!” “我也愿意啊!” 韩老夫人脸色铁青。 借口! 都他娘的是借口! 你们就是馋她的身子,还有她的本事! 第084章 又见修罗场 因为看热闹的人大部分都是从淮河那边跟过来的纨绔子弟,韩老夫人想给重莲立规矩不成,反倒被众人给气歪了嘴。 “娘……”韩纪云粗粝沙哑的声音,终于将韩老夫人的理智扯了回来,让她没有冲过去跟众人吵架。 “儿啊!纪云!你差点儿就没了!你这个混账啊!为了个女人险些就……” “娘!”韩纪云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您误会了,我只是在查案,没想到招惹到了那帮武林中人!” “你啊!”韩老夫人老泪纵横:“你要是真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啊!还有你儿子,你也不要了吗?” 韩纪云苦笑一声:“我以后不会了。” 他的目光遥遥看向远处,就在刚才,他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马车上的重莲。 她怀相不稳,却还是第一时间来寻找他。 如果不是她亲自来,他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他本来只是为了引走那些杀手,才会落水之后没多久,一爬上岸就立刻暴露行踪往上游跑。 谁能想到,那个杀手狂追一阵后发现自己被骗了,竟暴戾地将他拽进水底,用水草缠绕。 失去意识之前,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那时候,他想了很多很多,直到猛地睁开眼睛,远远地看见了重莲。 那个为了他,用半条命为他谋来了孩子的傻女子,无论再怎么跟他生气,也从来都跟他站在一起。 是他对不起她! 韩纪云哑声道:“娘,这次得谢谢莲莲,如果不是她,我死定了。” 韩老夫人再次落泪,压低声音道:“我再不喜欢她,也知道她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先是孩子,再是这次救你。 那个人呢?莲莲说得清楚明白,是为了救你的命才要她一根头发,她竟都不肯,若非韩琦冒死生抢,再拖一会儿,你已经死了!” 韩纪云愣住了:“她竟这样心狠吗?” 他心脏绞痛,以至于不能呼吸。 旁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她难道也不知道? 他替她挨了一刀才伤了脸,带着她的衣服逃走才吸引了杀手的注意力,给了她生机。 可她…… 韩纪云闭了闭眼:“娘,我累了,想回去了。” 韩老夫人又气又急:“都这样了你还护着她……好了好了,娘不说了,你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咱们去哄哄莲莲,她待你真不错,万万不能让她跟咱们离了心。” 韩纪云的神色这才渐渐好看,蓄积了一些力量,在小厮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 另一边,马车里,重莲在街上等了一会儿,等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上了马车,这才让车继续走。 她打了个呵欠:“这时候跑出来没事吧?” 跪坐着的女子摘下了帷帽,竟是薛家主母,薛夫人焦柔:“无论有没有事,您既然叫我,我就得来。” 重莲单刀直入:“今天谁去了你家?” 焦柔不太明白:“也就只有您婆母了,其余倒是没听说。” 重莲怜悯地看着她:“看来你这个宰辅真爱很有水分啊,不光太后把你当刀使,就连你男人,也是床上爱你,床下什么机密都不让你知道。他这是怕你坑他啊。” 焦柔顿时黑了脸:“……您嘴巴这么毒,圣上他知道吗?” 重莲依靠在柔软的靠枕上,娇娇懒懒地笑了起来:“看来李秋棉跟你说了不少我跟兄长的事啊。” 焦柔苦笑道:“那天送别宴上,圣上特意过来,不就是逼我做决定吗?秋棉她太耿直,还偷偷摸摸地警告我。” 重莲轻笑:“你是个有福气的人,李秋棉肯为了你死,放心将家中孩子托付给你,那么你呢?你能为了这个本该已经死了的姐妹,付出多少?” 焦柔瞳孔骤缩:“县主这是什么意思?” 重莲温柔地看着她:“你得罪了大长公主,弄死了她的女儿,大长公主势必要你以命偿命,连薛宰辅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暂且让你在牢里住着。 可李秋棉怕啊,怕你出事,怕你被暗杀,竭尽全力在外面活动,得罪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只是警告了一下她夫家,她那丈夫就让她病逝了。” 这是李秋棉本来的命运,她死后,焦柔虽然出狱却彻底黑化,上辈子玩儿命似地搞大长公主那一脉,给瓦解暴君的大业添砖添瓦。 焦柔目眦欲裂:“王八蛋!” 虽然事情并没有发生,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会是这样的,如果不是重莲在中间插了一手,真的就会是这么个结局! 她看着重莲白皙美艳的脸,哑声道:“我一向不爱管家里的事,但为了您这份恩情,为了秋棉日后的前程,我愿意跟薛照做这京城里最恩爱的夫妻,按照他期望的那样,做他最有力的贤内助!” 重莲挑眉:“确定了?” 焦柔挺直了腰板:“对!确定了!” 重莲点点头:“确定了就不能反悔哦,我虽然不杀生,搞得人生不如死却有很多种办法。” 焦柔有种头皮发麻的冷意,无奈道:“您别端着这张仙女脸威胁我了,怪吓人的。我会查出您今晚要问的人到底是谁,就当是我的投名状。” 重莲素白透粉的指尖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谢谢小姐姐,小姐姐你真好。” 焦柔:“……” 她匆忙带上帷帽,遮掩好通红的耳根子,在下一个巷子口下车溜了。 重莲正琢磨事,就是感觉到马车一重,一个高大的身影上了马车,带起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寒战。 霍殇顿了顿,往马车车辕处靠了靠。 重莲吃惊:“您怎么在这儿?” 霍殇神色淡淡:“昨夜大雪压塌了宗庙的一个角,下面人报说长公主霍清甜遇刺,连安宁侯都失踪了,朕非常忧心,听闻安宁县主也参与其中,就来亲自问问。” 重莲简直想给他鼓掌。 也不怪大家看见她跟他站一起,想到的都是皇帝重视人才。 听听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看看这满身清正的气质,还有他说话时候冷峻疏离的语气…… 如果这都不是礼贤下士,什么是礼贤下士,清清白白的君臣关系? 她看看他握着自己手的手:“您想问什么?” 霍殇觉得她手很凉,不满地皱了皱眉:“韩纪云什么时候死?” 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了韩纪云的声音:“莲莲,我有话想跟你说。” 重莲:“……” 她看看霍殇,又看看外面。 外面被车帘子遮住了看不见,霍殇冷峻的脸上倒是表情淡定,仿佛他就不是她偷来的汉子,而是她唯一的大房正室一样。 她无声询问:“要让他知道您在这儿吗?” 第085章 朕把你当下属 “要让他知道您在这儿吗?” 这话问完,重莲就觉得自己昏了头了,霍殇都说了他是光明正大找过来的,自然不怕被人知道。 果然,对面霍殇冷峻的表情如同风雪消融,嘴角轻轻挑起,笑了一下。 重莲按了按眉心,掀开车帘子:“你伤成这样,不赶紧回去养伤,找过来干什么?” 韩纪云轻声道:“我怕你不要我。” 他站在护卫马车的侍卫身侧,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狗狗眼望着她,目光在看到她身旁的霍殇的时候顿了顿,眼神里沁出绝望和惊恐。 哪怕重莲非常看不起他,也得承认他这张脸太太能引人共情——啧,瞧着真让人心碎啊! 她神色缓和了一些:“我从未动过与你和离的念头。” 韩纪云一向高傲,如今却微微侧着脸,连声音都很虚弱:“莲莲,我如今这样,本该放过你,让你找个更好的男人……” 重莲打断他:“如果是你来说这些的,你可以走了。” 她冷着脸:“去治,脸上真留下伤痕也没什么,不过是你救人的勋章罢了!” 韩纪云愣住了:“我这样……” 重莲认真看着他:“世人都看脸,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我更看重一个男人的心性品德和真心,你如果担心我因为脸而抛弃你,那大可不必。” 因为你这个人,你这张脸,只要配置着你那个狗屎肮脏糖稀的脑子,都令人闻了作呕,看了眼疼。 韩纪云蓦地红了眼眶,迅速撇开脸,再抬眼的时候,就见之前坐得很远的霍殇,已经到了重莲身边。 他好不容易修不好的自信心,瞬间被秒成了渣滓。 霍殇那样俊美高大,身份贵重,只要他肯对着女子装一装深情,不知道能够骗多少女子为他生死。 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真的还能从霍殇手里稳稳拿捏住莲莲的心吗? 霍殇居高临下看着韩纪云:“听说长公主今天遇刺的时候,跟你在一起?” 韩纪云愣了愣:“臣确实听说有这件事,不过当时臣在另外一条街上,在见一个……朋友,混乱发生的时候,臣为了牵扯住杀手,没能注意到旁的事。” 重莲眯眼盯着韩纪云:“听闻长公主样貌妍丽,天下无双。” 虽然之前一直猜测的都是薛家贵女,但怎么就不能是跟薛家有关系的、极贵的长公主呢? 长公主霍清甜,是皇太后唯一的女儿。 跟大长公主霍清婷战功起家完全不同,这位长公主是纯粹的身份贵重,自出生起就比皇子们都要高高在上。 先皇还在时,她是唯一的嫡公主,深受先帝喜欢,如今先皇宾天,她背后还有太后,有大庆最大的超级大世家薛家。 这位贵女,贵不可言。 可看韩纪云的神色,又似乎真的跟霍清甜不熟。 霍殇对重莲道:“早年纪云曾在宫中做皇子伴读,跟霍清甜也是认识的,朕记得,那时候霍清甜就对韩纪云挺客气。” 韩纪云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只是他掩饰得极快。 可需要掩饰的才是真相,重莲明白了,那只让别人养孩子的阴沟老鼠,就是这个霍清甜了。 她冷笑了一声:“在勾栏院门口见面,纪云和那位的口味也是挺独特的!” 韩纪云脸色一沉:“莲莲!” 他冲着霍殇深深鞠躬:“家妻年幼,这才口无遮拦不敬皇室,还请圣上见谅。” 霍殇淡淡道:“无妨,都是朕兄妹之间的事,安宁侯不必介怀。” 韩纪云:“……” 他听见母亲在背后叫他,怕母亲担心自己,长话短说道:“我养好伤就来看你,你万万要养好身体,不用担心我。” 顿了顿,看了一眼霍殇,又郑重看向重莲,沉声道:“之前是我想岔了,莲莲,你我夫妻情深,一定能够白头偕老的!” 他说罢,冲着霍殇行礼,告退了。 重莲啧了一声:“白头偕老个屁,你可活不到那时候。” 霍殇阴郁的心情瞬间晴明,怡然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见重莲看自己,便又给她倒了一杯: “早朝上了一半儿,听闻这里闹事,朕怕那些杀手牵连到你,就过来看看。” 重莲哼笑一声:“您是怕杀手牵连到我,还是怕我查不出来跟韩纪云鬼混的贵女,所以特意来提醒我?” 霍殇坦荡荡:“不过是顺便的事,朕举手之劳,免得夫人日后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又忽然宽容大度起来。” 他这一声夫人叫的,重莲觉得怪怪的。 霍殇却仿佛只是在外避嫌,一口一个夫人夫人的叫着,叫得重莲耳根子隐隐发热。 重莲瞪他:“您可收敛着点儿吧!” 霍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真知道夫人一向关心安宁侯,所以让京兆府稍后把调查结果直接送到县主府。” 重莲含笑的目光从眼角斜睨着瞧他:“您该不会是想在县主府里审案子吧?” 霍殇神色淡淡:“夫人真是聪明。” 事实证明,上位者想要折腾人,实在是有太多的办法了。 重莲这边才刚回去没一会儿,就听碧玉说,所有涉案人员,人证物证都送到了前厅去了。 重莲想起来韩纪云这个人证不久前的惨白脸色,神色颇为微妙。 碧玉肃着清秀的小脸儿,声音里透着愉悦和痛快:“让那老太太非得折腾您!活该她的心肝儿宝贝也被主子折腾!” 重莲:“……” 快憋说了。 她有种被霸总宠爱的paly感。 怪羞耻的! 重莲轻咳一声:“我去睡会儿?” 碧玉忙温柔了脸色:“您赶紧好好休息,出去折腾着一趟,万一风寒了可怎么办!” 至于案子。 夫人只是去救人的,算什么人证?根本就不需要去前面! 重莲一觉睡醒已经是半夜,感觉到身边有暖源,她下意识地靠了过去,蹭了蹭才意识到这是霍殇。 屋子里点了很暗的烛火,霍殇靠在床上看着奏折,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头,仿佛在哄小孩儿。 重莲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呆滞,脑子有些懵地伸手抱紧他的腰,有一种家里有他很好的错觉。 霍殇拿新奏折的时候,才发现重莲醒了,见她呆呆地趴在自己怀里,眉眼不自觉地柔和:“饿不饿?” 重莲被他脸上的温柔晃花了眼:“审出什么来了吗?” 霍殇摸了摸她的头发:“杀霍清甜的杀手,是朕让墨三去买的江湖悬赏令,自然找不到凶手。” 重莲瞬间就清醒了:“您?” 霍殇淡淡道:“她很喜欢买凶杀人,还偷国运,如今这样焦头烂额的日子,是她应得的。” 重莲忽然间觉得很头痛,非常头疼。 虽然她早晚都要接触到他的权利核心,可她不想用这种方式。 霍殇不解地看向她:“朕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封你做国师,也好光明正大用你的本事,为帝国百姓趋吉避凶。 你无须焦虑,你是朕的心腹,朕也相信你对玄门规矩的坚守。你只管安心做事,无论因此窥探到多少帝国机密,朕都不会因此对你起杀心。” 重莲刚刚冒出来的戒备,在他自然而然安抚下属、安排工作的语气中,晃晃悠悠地又缩回去了。 第086章 这是朕吃到嘴里的肉 将窝在怀里的小女子重新哄睡,霍殇垂着眉眼看着她,眼底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和留恋。 每天繁忙的政事之后,宫里宫外来回奔波并不舒服,但两个人往同一个被窝里一躺,他就觉得很值,并且希望能够长此以往。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重莲的脖颈,算算时间,比昨晚哄睡的时间更短,眼底就浮出了一丝笑意。 夫妻夫妻,睡在一起才算夫妻,他先哄她习惯自己上她的床,往后再把她哄来做妻子。 他又看了一会儿奏折,把批文都记在心里,便伸长手臂将奏折放好,吹灯,揽紧了怀里的小女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还全黑。 似乎感觉到自己要走,怀里娇小的姑娘拥紧了他的腰。 霍殇呼吸停滞了一瞬,轻抚她的背脊:“朕晚上再来。” 重莲拥紧了一下,撒开手转身背过他,呼吸照旧绵长。 霍殇低笑了一声,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见她痒痒地笑了一下,这才给她掖紧被子,带着折子去外间。 挑灯把昨晚的批注都写好了,便收拢东西匆匆出门。 墨二递给他厚厚的大斗篷:“安宁侯的车驾一直等在潜邸门前。” 霍殇裹紧了斗篷,接过暖炉抱好,穿过地道,从隔壁潜邸的大门口出来。 一直安静的马车车帘子掀起,露出了韩纪云惨白如鬼的脸。 霍殇看了一眼韩纪云抓着车帘子的手,他记得以前韩纪云从来不翘兰花指,可他今日翘着。 他想起来夫人说的话——韩纪云眉心里住着那个老太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没有任何对韩纪云的情感,只有真情实感的幸灾乐祸。 霍殇忽然心平气和起来,上了马车,坐稳了,让车夫往皇宫去: “安宁侯应该听从安宁县主的话,好好养身体,免得她孕中多思,还要担心你。” 韩纪云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缝合了针线,脸上仿佛趴着一条可怕的蜈蚣。 他用纱布遮着,只露出一只眼睛,这只眼睛直直地看着霍殇:“臣只问您一句话,您要因为莲莲,要臣去死吗?” 霍殇冷淡道:“朕曾经与你是朋友。” 韩纪云愣了愣,继而苦笑:“是,是臣辜负了您的信任。臣惶恐,从不敢将全副身心托付在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 霍殇并不在意他的歉意。 如果只是因为惧怕君威难测而装模作样,他不是不能谅解。 可他和韩纪云中间,隔着他姨母的一条命和那一场肮脏可怕的算计。 如果不是重莲,如今该是他这个失败者独自癫狂,而不是仍旧高高在上地坐在韩纪云面前,看他继续装模作样。 韩纪云他不是迫不得已,他只是从头到尾将自己跟他的友情当做算计的筹码,如今算计失败,做苦肉计罢了。 霍殇神色冷淡:“朕不想当个昏君,你若知情识趣,便与莲莲和离,朕会善待你的儿子,也不会为难侯府。” 韩纪云不明白:“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霍殇冷淡:“那你呢?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朕赏赐给你。” 韩纪云抿紧嘴角,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即便他说出“霍清甜”这三个字,也会得偿所愿的错觉。 可他现在不想要霍清甜,霍清甜也不该以这样轻贱的方式许给他。 他沉声道:“圣上手眼通天,什么都能查到,臣承认以前是臣想岔了,自今日之后,臣请圣上放过臣的妻子,臣会对她一心一意!” 霍殇拒绝:“朕自小就知道一件事,吃到了嘴里的肉,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韩纪云,你既然给了,就别想再要了。” 他懒得与他费口舌,直接闭目养神:“朕希望你能识趣和离,如果你不识趣,朕不杀你,你往上爬试试看。” 韩纪云:“……” 外面的人声渐渐多了,帝王也明显不想再听他说话,他只能把将要出口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到了皇宫前,霍殇才睁开眼,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告诉你娘,从今往后,只要你们母子折腾夫人一次,朕就折腾你一次。朕从一开始就推广寡妇再嫁,不介意给百姓们当个楷模。” 等下了马车,他又是那个大权在握,却不缺宽容温和的霸主:“安宁侯好好休养,朕是安宁县主的兄长,也是你兄长,在朕面前,你无须战战兢兢。” 来上朝的百官们无不露出艳羡的眼神。 还得是安宁侯啊! 年轻的时候仗着跟皇帝青梅竹马,得到了立战功的机会,如今又仗着有个好媳妇儿,连圣上都爱屋及乌待他宽纵。 看看昨天,皇上听闻他失踪,亲自去审的案子,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塞进了牢里! 韩纪云被众人艳羡的目光看着,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意识到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必须另寻出路。 凡事发生结有利处,他如今虽然艰难,却已经找到了这个利处——那就是紧紧抓住莲莲。 莲莲有这样大的本事,霍殇又在明面上答应过绝对不让任何人逼他和离,那么,只要抓住莲莲,他就能从另外的意义上,成为让整个京城都不得不讨好的存在。 韩纪云深呼吸拜别皇帝,待霍殇进了宫,才踉跄着上了马车:“去神医谷。” 无论如何,他要把脸先治好。 但在走之前,他还是得先去见见莲莲:“等等,先去县主府。” 于是,大清早的,重莲正吃早饭,就听闻韩纪云来拜访了。 重莲都佩服他的毅力:“他脸都不疼的吗?” 碧玉:“您要见他吗?” 重莲点点头:“见。”我瞅瞅他面相,看看他几时死啊。 没一会儿韩纪云就到了,这么大一个美男子,顶着个一只耳包着白纱布的造型,竟然也不难看。 她皱眉:“你折腾来折腾去做什么?” 这面相是看不成了,瞅瞅眉心,颜色竟然挺好,这男人好像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竟有生机迸发,将要大展宏图的迹象。 她问道:“你刚刚跟谁见面了?” 韩纪云坦然道:“跟圣上。” 重莲顿时觉得手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怎么个事儿? 总不能是霍殇看见竹马太悲惨,动了恻隐之心吧? 她放下筷子,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站起来想往门口透透气,就捂住胸口干呕起来。 第087章 朕不介意当昏君 重莲干呕难受,眉头紧皱,韩纪云却终于有了妻子怀孕的真实感觉。 她总是冷静淡漠,每次见面也说不了多少话,更没有新婚夫妻有了孩子之后一起絮絮叨叨的亲密聊天,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她是真的跟他孕育了骨血。 韩纪云快步走过去扶住她:“你这是害喜了,以后可怎么办?” 重莲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胸口越发烦闷,推开他走到了风口上才觉得好一些:“别过来,难受。” 她长得太美,秀美的眉毛微微皱起,声音又带着清贵的甜意,只会让人觉得心疼,实在生不出被凶了的愤怒。 见碧玉已经过去扶住她,韩纪云就往后退了退,心疼极了:“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重莲想请先生赴死,缓了缓皱眉道:“你这么匆匆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韩纪沉声道:“我的脸毁了,日后恐怕不能再走仕途了。莲莲,我打算去一趟神医谷,能治好脸就最好,治不好,也可以在江湖势力上做些功夫,重新为你和孩子搏一条富贵路。” 重莲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职业规划:“怎么这么突然?” 韩纪云温柔看着她:“我总不能真的只让你来背负韩家造的孽,任由你一个人来应对上面的逼迫。 莲莲,你别怕,只管好好养孩子,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一日都是光明正大的侯府夫人!” 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重莲,许久,才将韩琦叫过来:“他是我身边武功最高的,也是我最信得过的心腹,你有事只管吩咐他,他会替你我传递消息,保护你的平安。你……你等我回来。” 重莲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满腔雄心,以及他迟来的深情。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因为连番被真爱伤心,想回归家庭了。 她抿了抿嘴角:“不能不去吗?” 韩纪云摇头:“你知道圣上的意思,我不能,也没办法继续做一个庸才了。你等着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重莲,留下韩琦,大步离去。 重莲从他的福禄宫中看到了他的未来。 这个男人,真的能在江湖中闯出名头,且前途无量。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过拐角,再也看不见。 她一开始就知道,原主的复仇任务很艰难,因为她要面对的不是普通人,是见识过战场尸山血海,又在权贵官场摸爬滚打过的真正的阴谋家和政治家。 而她,只是在玄学一道上很有天赋的玄门天才,在权谋心术上还是个小白。 她摸摸小腹,这孩子,是否也是意识到了韩纪云的改变带来的危机,才提醒她。 她脸色有些疲惫:“碧玉先安排韩琦住下,等我睡醒了再将人带过来。” 韩琦一如初见时的沉默,朝着重莲行礼之后,就跟着碧玉退下了。 重莲躺回到了床上,闭着眼睛修炼玄力,许久,才让躁动的眉心痣安静下来。 原主的残魂已经感知到了韩纪云翻身的可能,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韩纪云。 原主神魂完全的时候,都玩儿不过韩纪云这头老狐狸,更何况如今只是残魂。 它以为韩纪云把韩琦这个高手留下,她就能直接杀了他了,却忘了这个男人手里的高手,又何止是韩琦一个? 而以那个男人的狠心和谨慎,发觉自己要杀他,好的结果是跟她对上,坏的,怕是要远遁千里。 重莲可不想赌,万一这孙子躲在外面猥琐发育个五年,她岂不是要死翘翘了。 带着这股想法睡得也不大安稳,直到屋子里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睁眼,就见霍殇正迈步进来。 她皱眉。 霍殇远远停住了脚步:“听碧玉说你今天不舒服。” 重莲撑起身子:“您站那么远干什么?” 她嗅了嗅:“今天身上的味道好淡。” 霍殇仍旧站着没靠近:“怕熏着你,没想到你还是能闻见。” 他已经沐浴更衣,奈何这小女子竟长了个狗鼻子。 重莲的心情忽然就变得愉悦起来:“来嘛,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并不觉得难受。” 霍殇这才走到了床边,只是步子很慢,一直垂眼观察她的神色。 见她并没有恶心难受,这才在床边坐下:“朕警告韩纪云,别让他母亲找你的麻烦,你不高兴了?” 他询问过刘太医,刘太医说害喜孕吐是正常现象,但也跟孕妇的情绪和身体状况有关。 他当时便琢磨,是不是韩纪云因为自己的威胁,来跟夫人添油加醋,又说要走,她才不高兴了。 重莲挪动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不多说废话,白皙透粉的指尖探进衣裳里轻轻撩了一下。 “想要。” “……” 只是呢喃的两个字,却一瞬间就点燃了霍殇的血气。 他脑海中奔走的各种思想瞬间停摆,满眼都是这个娇艳过牡丹花的小女子。 他闭了闭眼,漂亮的喉结轻轻滚动:“你可真是……” 重莲轻笑一声,挑眉:“您给不给?” 霍殇要是这都能忍,那他要么就是为了她的才华才色诱她,还骗她心悦她,要么,就是韩纪云那样的。 他将怀里的小女子抱起来,送到床里面,大手扯下了床幔。 床嘎吱嘎吱响到了大半夜,重莲餍足地缩在霍殇怀里,一边休息缓神,一边将所有龙气都拿去滋养孕囊。 霍殇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开心?” 重莲睫毛颤了颤,素白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话,睡觉。” 霍殇亲了亲她的手心,她一下子就缩回了手。 霍殇俊美的脸上浮出清浅的笑意,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朕不会叫你出事,这五年你慢慢磨,想如何便如何。 等到只剩下半年的时候,若你还没有了结你跟韩纪云之间的因果,朕便抄了安宁侯府,直接囚禁他全家,你也还有半年的时间慢慢了结因果。” 重莲愣了愣,说不清心底里是个什么感觉。 霍殇的声音很轻,但说出来的话,却很重:“朕不想要孩子和妻子,但如果是你,和你的孩子,朕觉得自己能做得好丈夫和父亲。” 见重莲抬头看他,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就当朕是好色之徒,馋你的身子,所以乐意在女色上当昏君好了。” 重莲乐出了声来。 霍殇眼底也浮出笑意,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只留三分心悦喜欢和贪恋,恰到好处,却又不会把人惊跑了。 “朕不敢说自己情深几许,一辈子不会变心变情,但朕记得你对朕和姨母的救命之恩,还有如今跟朕相互陪伴的安心愉悦。 若朕自己移情别恋,你只管好好做你的国师,朕给你孩子当个合格的舅舅,给你当个合格的兄长,决不食言。” 第088章 要不,咱分房睡? 霍殇的话说得可真好听啊,完完全全敲在了重莲的心门上。 重莲连忙检查了一下心门的锁,又连夜加急又拴上好几条锁链。 这个恐怖的男人,才多久啊,就看出来了她想当寡妇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结婚容易,离婚却得扒层皮! 她笑眯眯:“好!我相信兄长!” 霍殇洞若观火,要不是顾忌着她是个孕妇,能把人按在床上这样那样,让她好好看看她摸他时候喜爱的表情。 嘴上说着相信,实际上却是“防备”是吧? 小没良心的! 他按住人圈在自己腰上的小手,挪开:“朕太喜爱夫人,夫人若是再摸下去,朕就受不了。” 重莲只能遗憾地收回爪子,可等第二天感觉到霍殇起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紧紧抱着人家腰了。 她讪讪一笑:“要不,咱俩分房睡?” 霍殇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狠狠亲她只会气人的小嘴巴:“下次摸着朕叫宝贝的时候,你再跟朕提这个话题,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重莲:“……” 她红着脸缩回被子里,直想打自己贪色的爪子。 可到了晚上人又来的时候,她明明睡前还记得规规矩矩,醒来的时候,总发现自己伸出爪子对人家摸摸抱抱。 虽然她对男人的誓言不抱希望,但真的很喜欢抱着俊美又暖和的霍殇睡觉觉。 这两日气温开始回升,晚上霍殇再来的时候,她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儿热,可看着霍殇一天天熬夜看奏折也要过来,就没好意思把人用够就扔。 “碧玉,最近天气是不是回暖了?晚上咱们换床薄点儿的被子吧。” “是。” 只是这话说完就临时接了个活儿,做完都很晚了,重莲和碧玉都把要换被褥的事儿给忘了。 半夜,重莲热醒过来,就听见身边细细索索,接着霍殇忽然靠近了自己。 她本来要睁开的眼睛不动声色继续闭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放到了他劲瘦的腰身上。 重莲:“……” 短暂的停顿之后,霍殇捏住了她脸上的软肉:“醒了?” 重莲不想睁眼。 霍殇凑到她耳边:“往常你只要睡着,碰了朕的腰,立刻就会主动贴过来,再摸两下。” 重莲脸爆红,瞪他:“你就是喜欢看我早上尴尬的表情是吧?” 霍殇头一次发现,原来真的有人连发怒都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摸摸重莲的头发:“以后别再用敬语了,生分。” 重莲毛骨悚然:“那不是所有人都得看出咱们的奸情?!” 霍殇不爱听:“你丈夫和婆婆费尽心机成全你我,怎么能叫奸情?” 重莲抓紧他的衣襟:“您千万别上头啊!醒醒!快醒醒!” 她简直不敢想,霍殇在秦太妃面前都是朕啊朕的,到她这儿你来我往,是个人都要往男女之事上猜测了。 她还是美女。 美女更容易陷入黄瑶。 霍殇退而求其次:“那你别用敬语,朕照旧。” 重莲退一步:“私下里?” 霍殇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点了头,继而摸摸她的头发:“睡吧。” 重莲隐约觉得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霍殇又道:“熬夜对孩子不好。” 她听着霍殇低沉悦耳的嗓音,不自觉地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想起来,昨晚上她和他讨论的,难道不是他栽赃勾引她的事儿吗?怎么最后就歪到了对彼此的称呼上。 “难不成真是一孕傻三年?” 重莲摸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距离上次跟金秋霜母子分别已经很久了。 快一个月了吧。 上次孙家和金家在县主府门口对峙,金夫人一刀把金大人搞成了太监,金秋霜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跟着母亲金夫人,而为了报仇,钻进了孙夫人的眼睛里,跟着孙夫人离开。 六天前,本该被流放的孙夫人跌死在了城门口。 按理说金秋霜母子应该回来了,她通过契约能够感知到它们母子还在京城,不知为何就是没回来。 难道是去了金家? 重莲询问碧玉:“你家主子把金家的人怎么样了?” 金秋霜的父亲是工部侍郎,牵扯进了之前大长公主府偷国运的事。 之前金家一直对外声称金大人是在家中养伤,可事实上却被霍殇秘密控制,刑讯逼问口供。 重莲如果要去金家寻找金秋霜,最好提前报备一下,免得打乱了霍殇的安排。 碧玉道:“您等等,奴婢去问问。” 少顷,她带了消息回来:“金大人原本已经养好了伤,只是跟夫人又闹了一场,又被打中了头,如今还在养伤,大概半个月后就能回工部复职了。” 重莲听懂了。这是说,金晨宇已经把该交代的交代了,如今已经背叛太后那一脉,成了二五仔,替霍殇在太后团队里做卧底。 碧玉忽然卡壳了一下。 重莲宠溺的目光从眼尾斜睨出来:“有什么就说。” 碧玉脸颊微红:“孙大人最近一直求主子让您去孙家看看,不过主子说您将来是要做国师,为大庆祈福的,他即便是帝王也不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去麻烦您,让他自己解决。” 重莲这会儿有九成确信,金秋霜是在孙雅芳身上玩儿爽了,又去金家蹦迪去了。 至于霍殇说的话,听听就得了,事关大老板亲自安排的卧底,她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她撑着下巴轻笑:“我就喜欢咱们圣上这种追女人也不忘搞业务的皇帝,让人特别有生活在国泰民安盛世的安全感。” 碧玉唯恐她生气:“主子说了,您不问就不说,还说,金大人连自己女儿都不疼爱,活该吃点子苦头。” 重莲好奇:“那我要是一直不问呢?他有没有交代什么?” 碧玉老实交代:“主子说了,等金大人真受不了了,他会倾家荡产来求您的。” 重莲乐不可支:“你家主子是懂我的。” 她让碧玉去送帖子:“告诉金大人,听闻他府上有异样,我与他家有缘,愿意帮他解决问题,但要他八成的家产,看他肯不肯给。” 碧玉立刻写了帖子,让人送去。 送帖子的侍卫回来的很快,直接就带来了孙大人的回答——他说能行,但得等事情解决了之后,若县主实在为难,他可以求求别的大师。 彼时,重莲正跟安宁郡主一起吃饭,听见这个答复,摆摆手就说不去,让侍卫跟金家管家直言: 就说她一向先收钱再办事,既然金大人不愿意,就等着跟那别的大师一起升天吧。 同事又怎么了? 同事也得明算账! 更何况这坑逼同事,还虐待了她养的哈基米! 她淡淡挑眉:“告诉金大人,我这人就是个看钱办事儿的,看不到票子,本人就是不去。 还有,告诉那位所谓的大师,金家闹事的那个可不是邪祟,而是祥瑞,要是给我搞坏了,我让他赔得底裤都卖掉!” 第089章 金家的猫腻儿 等侍卫去跟金家的管家传话,重莲转头就见安宁郡主正眼神发亮地看着自己,满脸都是崇拜。 重莲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儿:“你养病也好久了,想跟小姨出去玩儿吗?” 安宁郡主又期待又忐忑:“我要是跟着,会不会耽误您在金家做法啊?” 重莲被逗笑了:“你这就笃定金家肯定要来请我?说不定那管家嘴里的别的大师更厉害呢!” 安宁郡主理所当然地摇头:“不可能有比您还厉害的大师!” 重莲被她夸得很受用,轻笑着揉揉她的脸蛋儿:“你都说我厉害了,那自然是带着你去也无妨,去不去?” 安宁郡主犹豫了一会儿,狠狠点头:“去!” 娘说了,只要多学多看,她也能跟小姨和娘一样厉害。她想变得厉害,有一天也能反过来保护爹娘和小姨。 两人吃完饭晒了一会儿太阳,金管家就带着银票过来了。 重莲接了银票,就带足了侍卫,携安宁郡主往金家去。 她还带上了韩纪云留下来的韩琦。 金晨宇快步出来迎接,在内院的大门前接到了人。 看到整整五十个侍卫,他有点儿懵:“您这是……”抓鬼呢还是抄家呢?! 安宁郡主挽着重莲的手臂,碧玉和韩琦一左一右护在两人两侧,四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金晨宇身上。 与此同时,那五十个侍卫也直勾勾盯住了他。 金晨宇忽然就觉得压力巨大。 安宁郡主脸色微红:“我娘让我只要出门就带着侍卫,金大人有意见吗?那你可以跟我娘提试试。” 她用最怂的声音,说着最可怕的话,金晨宇哪儿敢跟大长公主提意见,他僵着脸挤出笑容: “理解理解,殿下她爱女心切,舔犊情深,下官完全能够理解!” 重莲见他面上表现出震惊,肢体语言却在大叫着“庆幸”和“放松”,眼神微微一闪。 金晨宇这表现,倒好像很高兴自己带了这么多侍卫过来? 她抬眼看看金家的牌匾和气,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有淡淡的阴气缭绕,显示着这户人家最近不大太平。 金晨宇挡着路:“不知道管家跟县主说了没有,县主让人递帖子之前,我家已经请了一位大师,这位大师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重莲彻底确定了这次金家的事有猫腻,且猫腻大了。 金晨宇眉毛弯,眼睛亮,眉头间距短,是典型的精明之相,极其擅长钻营和讨好之道。 按理说,他不会刚认了新主子,就要跟新主子的心腹宠臣搞对立。 可他明明给了钱,却在这儿挡路,还坦言自己之前请了别的大师,神色也带着几分阴阳,就有点儿挑衅的意思了。 这里,“别的大师”,应该就是这次同事交流的重点了。 金管家忽然凑过来,焦急道:“老爷,您就跟县主说实话吧!……县主,其实那个所谓大师就是个邪道,他把我们家夫人都弄疯了!” 重莲的目光落在金管家脸上,惊讶的发现,这人的面相竟然跟之前在县主府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 此人竟是一仆二主的面相,且在两位主子身前的地位都不低。 他会发生这样大的面相改变,再结合金晨宇只敢暗示不敢明说的情况,重莲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今日金家的事情,是个针对她的局。 这金管家,已经越过金晨宇,成为了今天整个金府的掌控者。 金管家被重莲看得发毛,略微退后一步:“小人冒失了,只求您救救夫人,还有府中的下人们吧! 那妖道将大家的至亲都锁进了闹鬼的院子里了,我们全都等着您过来救命呢!” 碧玉察觉到情况不对,一脚踹开他:“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指使夫人?!让开!夫人,咱们先出去,奴婢去请京兆府来抓那邪道!” 金管家跪求道:“万万不可啊!那个邪道是真的敢杀人!他当着小人的面儿,杀了三个企图溜出去报官的啊!小人的女儿也在那个邪道的手中,求县主救救我们吧!” 碧玉厉声道:“让开!” 然而转头准备离开,却见来路已经不见了,周围腾升起浓浓的迷雾,明明大家进来的时候还是白天,这会儿却仿佛已经到了深夜。 碧玉瞳孔骤缩:“夫人!” 重莲神色不变:“是鬼打墙,看来金府坐镇的这位邪道,是个有大本事的。” 碧玉抽刀架在了金晨宇的脖子上:“你敢谋害当朝县主和郡主!” 金晨宇再不遮掩表情,满脸悲愤道:“我也不想当弃子,然而上面人发话,我又能做什么?!” 他很确定上面的人并不知道他被策反了,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谋算重莲,正巧最近只有他家出现了怪事,所以就将他当做了弃子罢了。 他也不管碧玉的刀还在脖子上,狠狠踹金管家的脸:“狗东西!架空老子,你以为你今天能得得了好?!” 看得出来,他被策反的事儿,并没有告诉金管家这个心腹。 金管家吐出一口血沫子,冷着脸道:“我女儿也被锁进了闹鬼的偏院,老爷,不止您是弃子,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重莲没兴趣看他们狗咬狗,神色淡淡:“带路,去你们说的偏院看看。” 金晨宇和金管家同时松了口气,忙带着众人往偏院去。 也是奇了,只要是往偏院走,周围的雾气就会主动散掉。 但这一路并不安宁,浓雾里好像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时不时就有女人的尖叫哭喊声,和猫狗濒死前的凄厉嘶吼。 所有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神色淡定,甚至怡然自得的重莲,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他们走几步就要忍不住看看她,才能继续稳稳地走下去。 金晨宇试图通过说话来缓解紧张:“大概是在六天前,臣家中忽然好些人生病,夜里府中总是出现许多夜猫,嚎叫得人睡不成觉。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有些不大想说下去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眼前这少女说他身上背负了很多女人命,庆元帝才把那些女人的尸体给翻出来了。 重莲瞥了他一眼:“虐打那些女孩子的时候,怎么没见大人害怕呢?” 金晨宇脸色几经变化,咬牙道:“总之那些尸体已经尸变了,就藏在这浓雾里,随时会跳出来吃人,你们自求多福吧!” 第090章 他们要昭告你的奸情 金晨宇一句“那些尸体已经尸变了”,说得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瞳孔紧缩。 但随行的五十个侍卫,要么跟大长公主上过战场,要么随庆元帝霍殇出生入死,即便触碰到了未知领域,也仍旧机谨戒备,没有乱了纪律。 金管家见那五十个人连步伐都没有乱,眼底滑过一丝失望,皱眉看向金晨宇。 金晨宇寒毛倒竖:“你看我做什么?要死别拉着我!” 他已经反应过来,急忙跟重莲解释:“县主可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动摇军心,实在是亲眼见过那些尸体啃咬活人,这才出言提醒,免得县主的人吃亏!” 他跟金管家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区别就在于主子不同。 重莲对金晨宇的忠心不置可否,淡淡看着他:“好好带路。” 金晨宇不知为何有些怕她,再不敢搭话,只擦着冷汗匆匆带路。 众人又走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看见了金晨宇和金管家口中的闹鬼的偏院。 重莲让金晨宇和金管家去开门,自己则跟碧玉确认:“兄长最近是否要外出?” 碧玉瞳孔骤缩:“您怎么知道?” 她有些着急:“主子今早就去了京郊兵营巡逻,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跟将士们一起同吃同住几天。是此行有危险吗?” 重莲摇头:“不用担心,我看他面相,最近做事都十分顺遂。” 她只是问霍殇的行踪,来确定对方想要收拾她的程度罢了。 既然是趁着霍殇外出好几天才行动,也就是说,幕后之人是想活捉她,利用她完成一些特殊目的,并非速度极快的杀人。 说话间,院门吱扭一声打开。 金晨宇转头正要和重莲说话,忽然从门内伸出来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就将人拖进了浓雾深处。 与此同时,金管家大叫一声,也被拖拽了进去。 大门仍旧还开着,但众人看着弥漫着浓雾的院子,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浑身发冷。 碧玉紧紧握住重莲的手腕:“夫人!不能进去!咱们等救援!”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重莲直觉这事儿不对,对方要的真正目的如果只是骗她进院子,那就不应该在门口就来这么一出。 看幕后之人的行事手段,倒像是在拖延时间。 它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重莲轻轻推掉碧玉的手:“我有很多疑问,想跟幕后之人好好聊聊。” 碧玉急得眼睛发红:“夫人!” 重莲摸摸她的头发:“乖,你往后面看一眼。” 碧玉猛地转头,就见刚刚还站在身后的五十个侍卫,竟然都不见了! 韩琦比重莲还要发现得更早有些,这会儿脸色发白地往重莲身边靠了靠,紧紧盯着她,浑身紧绷。 重莲从小挎包里拉出一根红绳:“没事儿,那五十个身上带着我给的护身符,一般邪祟近不了身,以他们的武力,自保绰绰有余。” 她把他们三个绑成一串儿,自己拎着线头:“抓好了,只要别被对方弄断绳子,咱们就不会走散。” 三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好!” 重莲牵着三人直接往院子里去,边走,边温声细语地安抚道:“这阵仗也就看着厉害,实际上不过是障眼法,可笑得很。” 院子里似乎传来了一声讥笑,但声音影影绰绰地听不清楚。 重莲也不介意,领着三人迈步进了院子。 大门在她们进入的瞬间,悄无声息地关上。 院子里的雾气里仿佛藏了许多东西,影影绰绰地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从浓雾里冲出来,将四个人撕碎。 重莲微微扬眉,抬起往地上跺了两脚。 嗡! 一道气浪以她为中心点,朝着四周迅猛冲击。 无形的光圈气势汹汹,将周围密密麻麻的、窥伺她们的东西驱散了。 院子里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惨败破碎的家具。 看样式布局,这院子像是闺阁小姐的绣楼院子。 重莲轻描淡写地整了整衣摆,从小背包里掏出三枚玉佩分给三人:“缠在手腕上,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就直接往脸上抽。” 三个人忙缠戴好玉佩,下一刻,一只四肢着地,仿佛人形的东西嗖地冲出来,直奔最软弱的康宁郡主。 “啊!!!”康宁郡主尖叫一声,瞪圆了眼睛,大哭着一巴掌抽在了那个东西的脸上。 那东西发出一声比康宁郡主更大声的惨叫,捂住了滋滋作响的脸,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远处的草丛中,不见了。 康宁郡主泪如雨下:“小姨,小姨好可怕!” 重莲噗嗤一乐:“干得好!这干净利落的劲儿,一看就像我!” 康宁郡主哭声一滞:“真,真的吗?” 重莲扬眉,白皙柔媚的小脸儿上全是满意:“有我的风范,今天好好练练胆子,等回头小姨教你点儿别的,咱们把邪祟抽着玩儿。” 康宁郡主眼泪哗啦,却忍不住露出了个笑脸来。 康宁郡主这么个小怂包都哭着打得凶性大发,碧玉和韩琦不甘落后地也摆出来了全部架势。 她们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直接杀进了正堂。 重莲望着大厅里、被阵法困住的金秋霜母子俩,微微眯眼,假装不熟地撇开了脸。 虽然被阵法弄成了狂躁模式,但感觉到了契约的金秋霜:“……”委屈!巴巴地委屈! 她委屈得孩子都掐哭了,睁着一双猩红的大眼睛,冲着重莲干嚎,墨色的长发蜿蜒伸缩,腹部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掉。 重莲叹了一口气,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里起了层层波澜:“自古以来,华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人死为大,你们连人家母子的尸首都挖出来了,真该死啊!” 怪不得金秋霜母子一直没回来,原来是被那所谓的大师挖出尸体,以尸为牢笼,将母子两个镇压在此处,做了整个宅子的风水阵眼。 若非重莲是在契约上是金秋霜母子的主人,这母子俩早在看到重莲的瞬间,就暴起发狂,跟重莲同归于尽了。 她一步步靠近了金秋霜,当她的脚踏进禁锢金秋霜母子的禁锢圈子,金秋霜忽然暴起朝着重莲扑了过来。 碧玉三人这才看见了女鬼,齐齐朝着这边扑来:“小心!!!” 金秋霜尸化尖锐的指甲触碰到了重莲的脸颊便顿住,狰狞的血色眼睛里浮现出短暂的清明。 “快走!他们要抓你,逼皇帝出兵……将你们的奸情,昭告天下!” 第091章 比谁玩儿的花哨是吧 第091章比谁玩儿的花哨是吧 有主仆契约在,金秋霜并不能真的伤害到重莲,可想要立刻清醒却很难。 她通过契约艰难地传递了这么一句,就再次陷入狂躁中,黑发猎猎张扬,想要穿透重莲,却又每每在关键时候停住,后来干脆癫狂地把头往地上砸。 碧玉几个被吓得心跳都快要停滞了,玩儿命地想要靠近,却总被不知名的力量往外面挤,竭尽全力才能前进一点点距离。 重莲因为金秋霜的话愣了愣,她心沉了沉,又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她冷静地抓住金秋霜的手腕,凭借着强悍的玄力,面无表情地将母子两个团吧团吧,团成一团,按进了眉心痣里。 周遭的阴风瞬间停滞,嚎叫的鬼声瞬间消失,门外响起尸体跌落在地的闷响,应该是那些诈尸吞人的活尸们失去了阴气,暂时恢复成正常尸体了。 碧玉三人终于冲到了重莲跟前,却因为惯性太大,下饺子似地趴在了地上。 三人懵逼地抬眼看着重莲,就发现她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这会儿淡淡的,让人莫名有些害怕。 韩琦难掩心中震惊。这位女主子,竟让他有种面对庆元帝的压迫惊惧感。 重莲看向韩琦:“你主子离京了吗?” 韩琦垂下眼帘:“小人不知,自进入县主府后,小人并未再与侯爷联系。” 重莲冷笑了一声:“我猜他没有,还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韩琦压力倍增,艰难道:“侯爷对夫人一向一心一意。” 重莲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桌案上:“在别人床上对我一心一意吗?拿我的头发指甲给他心上人,让他心上人咒我的一心一意吗?” 韩琦头皮发麻:“小人,小人……” 重莲冷笑一声,摊开手掌,就见她掌心里留着一缕头发和一个指甲:“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们把我的头发和指甲,放进了怨鬼之中,这是想叫我一尸两命!你好好问问韩纪云,他是不是太监当习惯了,真想绝后!” 韩琦公事公办:“小的会原话传达给侯爷,只是夫人,侯爷当真将爱重夫人,绝无害夫人的意思。” 重莲冷笑一声:“有没有这个意思他都已经害了!如今我为了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也顾不上你家主子如何了,要怪,你就让他怪他那胆敢招惹正妻的情妇吧!” 韩琦一惊:“您想干什么?!” 重莲拿出来了一张符篆,两根头发,不等韩琦反应,就念咒点燃了符篆,将两根头发悉数烧了个干净。 韩琦不安:“夫人?夫人!有话好好说啊!” 重莲冷笑:“说个屁!” 玩儿阴的是吧? 那就比比到底是她这个现代人玩儿的花,还是他们古代人玩儿的花! 见韩琦想要起来,重莲竖起双指轻点眉心痣,将里面狂暴的金秋霜捏出来,掐了几个指诀,加深她们母子不能害命的禁锢,一指头弹进了韩琦的眉心。 韩琦只觉得脑门一凉,眼神陡然就空了。 在他的意识空间里,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神智,还以为自己跪在大厅里。 他惊愕地发现眼前的重莲忽然变了模样,竟成了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衣裳的少女。 少女疑惑地歪头看着他:“你是谁?来找我爹的?怎么闯进了我的绣楼里了?” 时间已经在倒退,他却茫然无知,只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碧玉和康宁郡主就见韩琦直勾勾盯着前方,眼神空洞,人也像是钉在了地上似的,不由看向重莲。 重莲轻捏眉心,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软甜的嗓音照旧显示出脾气很好的样子: “没事儿,我刚刚烧一了一张自制的春眠符篆,又请韩琦做个好梦而已,别怕啊,我待你们俩还是很好的。” 康宁郡主险些被她吓得哭唧唧,缩缩脖子,大着胆子轻轻抓住她的袖摆,见她没有拒绝,这才松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您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重莲露出核善的微笑:“是这样,我跟你舅舅有点儿子奸情在身上,他们想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 康宁郡主都懵了:“奸,奸情?!!!” 碧玉脸色紧绷,沉声道:“您放心,主子早就说过,即便有那一日,他会处理好一切。” 重莲笑得慵懒且危险:“我是怕奸情暴露吗?我是怕奸情暴露以后,让白璧有瑕,污了我好不容易拉回来的明君,让他怒而去做暴君啊!” 救霍殇的时候,看似她抬抬手就做了。 可她是玄门集大成者,是看透了这男人的面相,知道他本该是天下共主,国之明君,才动手参与其中,以免他因为被人算计沦为暴君,导致生灵涂炭,孽果重重。 霍殇他是皇帝,这个位置极高极寒,稍微行查他错就容易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她不想他兢兢业业维护的明君名声,因为这种破事染上污点。 可对方完全不管不顾,这是想把天捅了,既然如此,她还顾忌什么?要下水就都下水脏着吧! 碧玉头一次不敢在重莲面前吭声。 重莲却挑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或许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圣上他应该知道轻重,不会干动用军队来找我,自爆奸情的蠢事,对吧?” 碧玉觉得以前的主子确实会诸多顾虑,但现在的主子……他真敢。 但她不敢说。 夫人她瞧着好暴躁,像是要随时爆炸一样。 碧玉憋出来几个字:“咱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重莲叹息地摸摸她的头发:“我为难你做什么,他想做什么决定,也不是你这丫头能做主的。” 见碧玉还是拘谨,她冲着她温柔笑笑:“等吧,他们自己来破开障眼法放咱们出去。” 康宁郡主担忧:“他们好不容易抓住您,怎么肯放您出去啊!” 重莲妩媚的桃花眼里流转着笑意:“他们不放不行,我烧的那个春眠符,能让狗男女不分场合地骚断腿。 从我烧了符篆开始,他们就会不管不顾,一心只想两个人见了面,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他们要是不放我出去,就一起死床上吧!” 第092章 别想欺负夫人 重莲从来不怕比花哨,她手握符篆还长着一双前后眼,谁能有她玩儿的花哨? 曝光奸情是吧? 一起曝啊! 看看是皇帝为侯夫人大动干戈能上大庆头条,还是长公主跟韩纪云野战三百回合能上头条。 她白皙妍丽的脸上挂着娇娇懒懒的笑:“刷手段而已,谁不会呢?” 安宁郡主这听明白了一半儿。 她还小,即便怀过孩子,也是被老男人买回去骗了的小白菜,哪里明白重莲话里的含金量。 但是她是重莲的无脑吹:“小姨真厉害!” 碧玉则是瘫着脸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安宁侯,他不是不行吗?” “是不行,又不是不能,就是快一点儿而已,他们俩在一起,只重视数量不重视质量的话……” 碧玉不敢捂重莲的嘴,肃着小脸儿捂住了安宁郡主的耳朵:“夫人!” 重莲温柔地冲她笑笑:“好好好,乖宝儿不生气,我保证下不为例,再也不当着小朋友的面儿开车了!” 她肃了脸:“我先去把院子里的隐患处理一下。” 这样,等幕后主使来了,也好再给大礼。 碧玉匆匆拉着安宁郡主追上去:“韩琦怎么办?” 重莲没回头:“韩狗的狗子,他自己都不操心,咱们何必多管闲事?” 她摸摸安宁郡主的脑袋:“跟紧碧玉,碰见不对劲的直接上手抽,别犹豫。” “嗯!” …… 重莲在金家大杀四方的时候,霍殇巡视的兵营门口,忽然多了一排禁卫。 十个无故昏迷的侍卫排成了长长的一排,亲自出来查看的霍殇脸色冷峻,待认出他们是护卫重莲的人之后,顿时神色冷厉。 “墨二。去查。” 不到两刻钟,墨二就得到了一手的消息。 “……县主带着南宁郡主接了金家的活儿,去了金家,如今整个金家布满了迷雾,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调集军队,把金家拆了。” “您三思!幕后之人故意挑衅,一定是为了……” “去!” “……是!” 霍殇沉着脸回到了军营,几个将军都得了命令,他们没有询问缘由,只等着看主子要用多少人。 霍殇只说了三句话。 “重家的重莲替朕抓住了偷国运的国贼,如今糟了算计报复,她若是死了,会动摇朕的国本。” “安宁郡主陷在金家,长姐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必须完好。” “不必顾忌,挡路者皆为国贼同党,能抓就审,反抗者杀无赦。” 几位将军凛然应命:“是!!!” 霍殇亲自带队,朝着城中急行军。 先锋官带着帝王手令狂奔到京城内部,下达了封城、百姓全部归家待命的命令。 霍清甜布置的散步香艳新闻的人都还没吭声,就被吓得缩进家里不敢出来了。 最倒霉的是,她作为头号嫌疑人,行踪早就被霍殇盯住,首当其冲被霍殇下令针对。 偏偏她因为太想看重莲和霍殇的热闹,就待在距离金家最近的茶楼里。 禁令下达的时候,她正跟韩纪云在顶层的房间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忽然被砸门,韩纪云一个哆嗦就软在了她身上。 霍清甜高贵美丽的脸蛋儿上浮出愤怒和不满,心里恼怒骂着脏话,身体却诚实地攀附着累得脸色铁青的韩纪云。 “滚出去!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 门外的心腹急得不行:“您快和那位收拾一下出来,上头传了命令要封城,限定百姓们要在两刻钟内全部回家,回不去的也要跟店家登记身份……”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喧闹声,心腹大叫着住手,可紧接着,门就直接被踹开了。 因为军官们的故意放水和引导,好多茶楼客人们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再也挪不开眼。 嘶!白日宣淫?!刺激啊! 霍清甜第一次尝到了惊慌失措的滋味,她慌乱扯着衣裳,可还是有人看清楚了她的脸。 “啊!是长公主!” “大庆最矜贵的长公主竟然在偷情!” “那个男人是谁?!” 惊呼声传来的时候,韩纪云当机立断地拿衣服蒙住脸,直接撞开窗户跳了出去,在房顶上上演了一出光膀子狂奔。 霍清甜心跳如雷,喝退想要进屋的众人:“滚出去!” 她到底是帝国长公主,几个御林军对视一眼,任由她关上了门。 可门关上了,流言蜚语却是注定关不住的。 霍清甜直勾勾盯着外面,见韩纪云甩脱了侍卫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她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又来了! 那股想要跟韩纪云在一起的癫狂劲儿又来了! 她愤怒的拔掉簪子,狠狠戳在自己的大腿上,漂亮美丽的脸蛋儿上露出迤逦妩媚之色,咬咬牙一掌劈开关了一半儿的窗户,飞身往不远处的金家去。 二十多道隐藏在各处建筑物高层上的影子,追随着她一起进了金家。 旁人进不去的金家大宅,她和她身后的高手们却如履平地,翻过墙头进入到了深深地迷雾之中。 此时此刻,茶楼顶层的事已经不是她能顾得上了的了,她只想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 直觉告诉她,这汹涌的情潮,绝对来自于重莲!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进去没多久,韩纪云换了身衣裳,不受控制地也往金家来了。 就在这对儿野鸳鸯一前一后地进入金家之后,霍殇带着军队也到了。 三方人马齐聚一堂,目标全都是深陷金家中央地带的重莲。 重莲这会儿在干嘛呢? 她在到处找那位大师。 这位大师不简单,从头到尾折腾出来这么多事,重莲也就一开始进院子的时候,听见他嘲讽地笑了一声。 这会儿她将院子里的怨魂全部抓光,活尸也全部搞成了死尸,那位大师也还是没有露面。 重莲被逗弄出了火气。 她温温柔柔地摸摸碧玉和安宁郡主的脸蛋儿:“你们两个会听我的话,当个乖宝宝待在这儿,不耽误我做事儿的对吧?” 两个小姑娘从没见过她这样火气旺盛的样子,非常担忧想跟着。 碧玉:“奴婢死也要……” 重莲竖起素白的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唇珠:“乖宝,我不出屋子,保证让你看见我。” 碧玉就没敢再说。 至于安宁郡主,小姑娘点头如同小鸡吃米,怂得不行。 重莲安顿好了两个人,咬破指尖一一点过那些尸体的眉心。 随着她跺跺脚,十八具女尸齐刷刷站了起来,身体扭动发出烂肉和烂关节碰撞的可怕声响,蜘蛛似地迅猛爬向四面八方。 门口,几次试探不得入的霍殇神色冷厉。 霍清甜,你和你的邪道人已经死了! 第093章 你是不是没享受到? 碧玉:“奴婢死也要……” 重莲竖起素白的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唇珠:“乖宝,我不出屋子,保证让你看见我。” 碧玉就没敢再说。 至于康宁郡主,小姑娘点头如同小鸡吃米,怂得不行。 重莲安顿好了两个人,咬破指尖一一点过那些尸体的眉心。 随着她跺跺脚,十八具女尸齐刷刷站了起来,身体扭动发出烂肉和烂关节碰撞的可怕声响,蜘蛛似地迅猛爬向四面八方。 门口,几次试探不得入的霍殇神色冷厉。 霍清甜,你和你的邪道人已经死了! 重莲闭着眼睛在院子里坐下来,盘膝,凝神,分出十八缕神识粘附在女尸们身上。 她操纵着“摄像头”们开始活动,十八颗腐烂程度不同的脑袋嘎巴扭动,以蜘蛛爬行的路线,癫狂分散,到处找人。 饶是见多识广如隐藏的那位大师,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然,一道含混的声音从那位大师背后响起。 “哦吼,找到了。” 与此同时,前院地上的七八具尸体倏地抬头,从各个方向看向他藏身的那个屋顶,略微停顿之后,嘎吱嘎吱地开始爬墙。 那大师猛地站了起来:“……我竟低估了你!” 随着他这一声低沉呢喃,眼看着都已经闪躲开了的活尸,一个房顶漂移,拐了个弯儿就冲到了他跟前。 大师立刻捏起指诀:“散!” 那活尸碰到他衣摆的瞬间凝滞了一下,直接被打飞了。 砰! 可大师还是被巨大的力道撞歪了。 是从底下爬上来的活尸,她飞起断腿蹬在他腿弯上,趴在房檐上往下看,眼珠子要掉不掉,露出牙齿的嘴巴里含糊地骂骂咧咧: “最讨厌装逼犯!” 大师震惊地盯着屋檐上的腐尸:“你竟能分别细致操控到这个地步?天,天人合一?!” 化身尖叫鸡的同时,他连滚带爬躲开了越来越多的腐烂美少女们,却发觉七八个并不是重莲的底线,一二三四……竟然是十八个! “天人合一!你竟然达到了天人合一!这怎么可能?!” 大师萌生了退意,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够强悍到这个地步。 长公主给的钱很多,但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就他个级别的,到了这么个祖宗面前,恐怕两三下就被拍死了!死成飞灰的那种! 可局面不是他能控制的,十八具美少女连番扑上来,不断打断他想要逃遁的施法,还将他往绣楼里逼。 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是用耗费生命的秘法的时候,就听见迷雾里传来了清甜矜贵的嗓音。 “抓到你了。” 他猛地回头,就迷雾尽头,一个妍丽如同牡丹花的少女盘膝而坐,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古井无波,让人胆寒。 大师心口一滞,扭头就跑。 重莲只是抬了抬手,他就钉在了原地,保持着僵硬的转身动作,眼神一下子空洞了下来。 蜘蛛一样的美少女们歪歪扭扭地爬过来,围拢在大师周围。 重莲拔掉了覆盖在她们身上的神识,将之前搜集来的她们的残魂弹射进了尸体里。 略作停顿的美少女们瞬间猩红了眼球,嘶吼着朝着大师扑了过去。 一口口咀嚼的声音肆无忌惮,但大师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她们啃的并非他的肉体,而是神魂。 这些被他施展秘法控制住尸体杀人作恶的美少女们,因为被迫沾上因果,再不能入轮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消散,此时都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重莲等她们把大师吞噬得差不多了,才打了个响指。 美少女们瞬间齐齐停住,十几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看向重莲。 重莲又打了个响指,她们眼球里的血色渐渐退去,全都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再次成了沉睡的尸体。 重莲摆摆手挥散周围过于浓郁的腐臭味,从小背包里取出香烛点燃,点燃,准备给她们超度。 “诸位小姐姐们放心,律法上,我会请衙门的人查清楚你们被害的真相,把凶手绳之以法,关于未来,我替你们开个后门,咱先去当一世小猫小狗儿,下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 美少女们的身体还静静躺着,残魂却因为感激而发出凄厉的哭声。 她们死于残忍虐杀,本就很难消除怨气投胎,那狗屁大师的坑害,更是让她们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万万没想到,竟还能绝处逢生。 她们感激极了,高高低低缠缠绵绵地用尖细的鬼哭表达着谢意。 霍清甜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人来到了院子门口。 她自恃身上有佛家至宝,不会被邪祟侵扰,听见了鬼哭也大步流星进了院子,张口就是厉喝:“贱婢……” 话音未落,地上的十几具死尸瞬间拔地而起,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住霍清甜。 霍清甜:“……” 她脸上的倨傲,裂开了。 她惊惧后退,那十几个美少女们却已经从她身上嗅到了浓重的因果味道,一个个学着之前重莲操纵的蜘蛛样式,四肢着地癫狂爬行。 “啊!滚开!!!” 霍清甜再骄傲癫狂,也受不了这种大场面,整个儿都癫了。 要不是她背后还跟着二十多个高手,本人身上也带着佛门至宝,这会儿已经被美少女们骑脸了。 就这,她也是疯狂逃窜,根本顾不上被美少女们弄死弄昏的高手们,惶惶然如过街老鼠,只管奔走逃命。 重莲嘴角微微挑起,之前布置好的鬼打墙搞起来,操纵三只美少女,顺利将她逼了进去。 霍清甜还以为自己逃出了绣楼鬼院,实际上却是从东边跑到西边儿,来回打转罢了。 当她好不容易“看见”了金家的大门,剧烈喘息着往外跑的时候,却眼前一花,力竭地倒在了重莲的脚边。 重莲白皙透粉的手指轻碰她的眼睫毛,露出核善妩媚的笑容:“就是你,偷我家的汉子,还嚣张地想让别人觉得是我在偷汉子啊!” 霍清甜一向觉得自己很疯,没有人敢,也没有想招惹自己,可面对着重莲,她却有种自己疯不过的心慌感。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那个眼神……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刚跟我丈夫大战三百回合的大美人嘛。怎么样?他是不是很快?你是不是快把他榨干了也没有爽到?” “……?!!!” “别烦躁嘛美人,耐心点儿,你和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亲密事,质量跟不上,你们就磨数量,说不定量变能引起质变呢?” 重莲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巴掌抽在霍清甜脸上,仗着她跑了半天没有了力气,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地把人往死里揍了。 第094章 他难道是个恋爱脑吗? 重莲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因为被人欺负,反击时打得太狠进过局子,出来以后就找了专业人士详细询问。 从那之后,她打人的时候下手越来越狠,却再没有因为下手狠出过事。 流浪过的漂亮小姑娘的心性,绝不是矜骄的宝贝贵女能比得过的。 重莲把霍清甜打得痛不欲生,可她看着也就是脸蛋儿肿了点儿、又流了点儿鼻血而已,任她怎么说自己挨了重揍,都没人会信。 “放开!重莲我跟你势不两立!” “够了!我给你钱,你放过我吧!” “你这个疯子,我是长公主,我娘是太后……呜呜……” 见霍清甜实在是不配合,重莲不高兴地皱皱眉头,很好心地给了她一线生机,让她逃了出去。 等霍清甜努力跑出去三米远了,重莲才不紧不慢地跟上,仿佛一个吊死鬼一样吊在她身后。 与此同时,金家大门口,沉默的霍殇带着他的拆迁大队,拆掉了金家所有的围墙,正一棵树一根草不留地往院子深处推进。 他记得重莲曾经说过,所有的奇门八卦都需要载体才能摆布,若真的遇到了解不开的阵法,只要人够多,就能从外围暴力破之。 “加快速度!” 他沉声喝道,一剑斩断了挡在面前的障碍物。 他必须尽快找到夫人,不能让夫人孤零零被人欺辱,以为这世上没有人真心疼爱她! 围拢着院子的浓雾开始变淡,他们摧枯拉朽地往院子深处推进。 与此同时,重莲遛着霍清甜,也在往院子外围出。 没有了那位大师即时调整阵法,这座法阵对重莲来说就像是个惊悚游乐园,她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远远地发现韩纪云竟然也进来了,她忽然很想看乐子,于是拐回去温柔地请那十八个美少女帮帮忙: “后门已经开过了,诸位到时见就能直接下去排队,临走前帮我给那对儿野鸳鸯增加一下夫妻感情吧。对,是呢,把俩人赶一块儿就行,他们自己会干柴烈火的。” 等十八美少女疯狂扭曲,阴暗爬行,她又去叫了碧玉和康宁郡主,顺便拍了一下韩琦的脑门:“玩儿差不多了吧?赶着他跟我走。” 正惊恐围观金秋霜生孩子的韩琦,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五感。 他的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冲着重莲露出一抹羞涩讨好的笑容,摇曳生姿地跟了过来。 一行人越过地上或死或伤的二十多个高手,走到了一半儿,就听见叽叽咕咕的声响,以及男人女人的闷哼声。 重莲示意碧玉捂住康宁郡主的耳朵,垂眼,凝神,分出神识粘附在十八美少女身上,挑选了其中一个眼球要掉不掉的,嗷一嗓子冲出去。 “啊——” 尖叫声之后,苟合的男女瞬间分开,癫狂逃窜。 可他们很开就又被迫冲到了一起,受到幻境影响,以为自己又被人给救了,虽然觉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还是不受控之地苟合。 每到关键时候,就有一个美少女嗷一嗓子冲出去,扒在两人身上桀桀鬼笑。 如此这般折腾了好一会儿,这对儿苦命鸳鸯哪怕被环境所迷,做着高兴事都不忘泪如雨下。 重莲靠在碧玉身上哈哈哈:“好惨啊!真的好惨!” 碧玉和康宁郡主看不见几十米开外的奇诡场景,还以为她说的是金家如今的状况,心里都不同情,只觉得活该。 要不是夫人厉害,这会儿她们已经被十八美少女给活啃了。 忽然,韩纪云误打误撞冲了过来,看见重莲先是一愣:“莲莲?” 重莲惊喜:“你来救我?” 接着便大惊:“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快走!有人要害我,你真傻,谁让你冒冒失失闯进来的!” 韩纪云有种果然被霍清甜骗了的愤怒,他紧紧握住重莲的手:“我出了点问题,你……你能不能……” 他闷哼了一声,不得不弯腰掩饰自己的狼狈。 重莲也闷哼了一声,捂住鼻子到一旁干呕:“你怎么那么臭?你,你这是被人下了药了?” 韩纪云一张俊脸倏地涨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重莲忍着恶心,仔细看看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看你这面相是犯了女祸,还有被人利用,要遭血光之灾……” 话没说完,一个美少女忽然扑上来,直接将韩纪云摔晕了过去。 重莲上前踢了他两脚:“纪云?纪云?” 韩纪云早就被霍清甜掏空了身子,又经过长时间的狂奔,哪里还有力气醒来,是真的昏迷了。 重莲冷淡了神色,漫不经心地瞥向浓雾之中:“殿下是真狠,也真现实啊,一看人家不中用了,就急急忙忙地把人扔出来当你的替死鬼。” 她怜悯地拿脚尖拨弄韩纪云帅气无双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殿下怎么就舍得呢?要知道,没他,你会饥渴死的啊!” 浓雾里不见人,但传来了霍清甜尖锐的声音:“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就尖叫着跑了。 重莲虚空tui了两口,见碧玉和康宁郡主都看着她,讪讪一笑:“那什么,忘了我还是个人了,见她犯贱就没忍住啃了两口,好臭。” 碧玉和康宁郡主:“……” 两人哪怕身处如此看可怕的地方,这会儿也害怕不起来了。 两人噗嗤乐了出来,总觉得只是能看见她,就满满都是安全感。 重莲却忽然收敛了笑意,朝着天边看了看,眉头渐渐皱起:“这么浓郁的龙气和杀伐之气……” 她嘴角抿起,茶色的清透眼眸里闪烁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她不信霍殇会不明白调动军队的风险,可他偏偏还是做了。 可她跟他不过才认识不到三个月,纵然两人有了好几次过命的交情,在床上也契合无比,可这短短的情谊,值得他为她这样担风险吗? 太后和太后背后的薛家,随时都在等着他犯错,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啊! 他不是最讨厌恋爱脑吗?现在是在搞什么? 重莲心里生出几分烦躁,操纵着美少女们按住了始作俑者霍清甜。 她轻声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不待碧玉和康宁郡主接话,就快步进了浓雾之中。 她也不嫌脏,拽开霍清甜的衣裳到处搜寻,从她层层衣领下面找到了那块佛门至宝。 霍清甜心里发寒:“你想干么?” 重莲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居高临下倾泻而出,她拔出了匕首:“既然你这么不想我痛快,不如就让我送你一程……” “不要!” 霍清甜大声尖叫,与此同时,一只大手抓住了重莲纤细苍白的手腕。 第095章 夫人待朕,极好 滚烫干燥的大手,紧紧地攥住重莲的手腕,但力道虽大,却没有攥痛她。 重莲没有转头:“放开。” 那只手的主人不但没有放开她,还用另一只大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想要将她从霍清甜身上抱起来。 重莲无奈转头:“我要她这个项链,你等等我割断了绳子。” 霍清甜和霍殇齐齐顿了顿。 霍清甜大叫:“九哥你别信她!她要杀我!这个妖女要杀我!” 霍殇看都没有看霍清甜一眼,只是垂眼看着重莲。 小姑娘眼底蕴藏着火气,眼神晶晶亮,但却是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他没有松开她,而是一把拽断了霍清甜的项链。 霍清甜痛得大叫。 霍殇却只关心怀中的小女子,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将项链奉上:“你……没事?” 重莲才发现他的声音有多沙哑,他眼睛里都爬满了血丝,看着自己的眼神…… 重莲有点不敢看。 她还不起这样情深几许的看重,也给不了同样的深情,她更喜欢大家为了共同利益相互迁就,建立平等稳定的革命友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霍殇几乎是瞬间就看透了她的躲闪和嫌弃,心底腾升起一股火气,但这股火气还没发酵,就被霍清甜的尖叫打断了。 他转头看向狼狈的霍清甜,慢慢松开了重莲,高大冷漠得仿佛刚刚的深情都是表演出来给人看的一样。 霍清甜眼神戒备:“九哥,你该不会想为了个外人伤害我吧?” 霍殇淡淡道:“朕查到金家谋逆,想谋杀朕的国师,你怎能会在这儿?” 霍清甜被他激怒了:“她?重莲?她是国师?她怕是九哥你的床上师父吧?!” 霍殇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霍清甜头脑一清,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她厉声道:“我来的时候在外面放了人,你不能杀我,否则我母后会发疯,薛家也会发疯!” 她实在害怕霍殇,急切地对重莲道:“你在霍清婷家坑了我,你肯定知道我不能死吧?” 重莲拉住霍殇的手腕:“暂时不能杀她。” 霍殇侧头。 重莲将人拉到旁边:“她本该是早夭的命格,硬生生靠着偷走大庆的国运,借用您和大长公主的运道才存活至今,已经养住了气。 如果杀了她,恐怕会生出强悍的怨鬼,不如先养着,让她身上的气一点点反哺回来,对您解开后面的杀局有好处。” 霍殇沉声道:“朕不需要。” 重莲直直看着他:“一年!最多一年!我必须要拿她偷走的运道来补足你的!” 早先的阵法太恶毒,霍殇身上的龙气跟国运息息相关,国运受损,他第一个倒霉。 偏偏这东西还不是随便就能补回来的,霍清甜可以说是如今唯一能当补品的。 蚊子腿肉也是肉,能多补回来一点,未来每一个必死的瞬间,都能多出一线生机。 重莲紧紧盯着他:“生与死,有时候差的就是这么一丁点的机会!” 外围忽然传来了人声,霍殇眼底划过一丝暗色,重莲却松了一口气:“来人了,她不能杀了。” 霍殇沉着脸。 重莲才不怕他的冷脸,对地上明显很得意的霍清甜笑了笑:“长公主怎么摔成这样了?快起来,把衣服穿好,不然大家要以为你被鬼给糟蹋了。” 霍清甜冷笑:“现在知道怕了?你……” 重莲提醒她:“金家在谋反,您是想说自己是人质,还是想说你也参与了?” 霍殇冷声道:“不必问她,朕可以替她做决定。” 霍清甜瞬间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重莲笑着点点头:“殿下识时务,是个俊杰呢!” 她大步流星走过去,三拳头下去就把满脸不可置信的霍清甜给砸晕了,然后咬破手指,瞥霍殇:“你转过头,我要扒她衣服了。” 霍殇一双瑞凤眼中滑过无奈,冷峻着脸转开了头。 重莲顾不上他这会儿在想什么,迅速在霍清甜心口画了个还气运的阵法,又连着加了好几道保险,给她整理好衣裳,便身体发软。 “霍殇。” 霍殇头一次听见她这样软乎乎的叫自己的名字,板着的脸再也板不下去,快步过去将她抱起来:“怎么做?” 重莲安心地蹭蹭他的胸口:“回去,做。” 霍殇:“……” 他剑眉紧皱,垂眼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女子,隐隐约约感受到周围有一股看不见的暖流,正在不断涌入自己的身体。 他瞥了一眼昏迷中的霍清甜,发觉明明才转头一会儿,这人竟显得有些苍老。 他隐约明白了重莲的坚持,心里的那点儿烦躁,这会儿全都成了涓涓暖流。 哪怕她表现得再怎么抗拒自己,对自己的心悦讳莫如深,可办的事情,哪一样不是兢兢业业为他的未来着想? 他不该在乎过程,否则前半辈子吃过的苦就白吃了,就活该会错过臻宝,留不住真情。 他从来漆黑不见底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明媚的亮光,直到士兵们大步靠过来,迷雾彻底散去,他才重新冷峻了一张脸。 “金家谋逆,抓了长公主威胁侯夫人为他测算天机,企图损害国运,把残党都抓起来!” “是!圣上,长公主……” “暂时软禁公主府中,待查清楚金家残党所有口供再说。” “……是!” 霍殇到底没有太高调,等碧玉过来,就将重莲塞给了碧玉,沉声道:“先送夫人回县主府,让刘太医看诊,朕稍后就到。” “是!” 见康宁郡主呆呆看着自己,霍殇想起重莲对这个小侄女儿的喜欢,以及长姐对她的珍惜小心,温和了脸色:“你很勇敢,舅舅很欣慰。” 康宁郡主觉得他刚刚抱小姨的时候特别亲切,没想到不是小姨夫而是舅舅,有些失望,又很紧张:“我以后更努力!” 霍殇勾起一抹淡笑:“看好你小姨。” “嗯!” 霍殇瞥了一眼晕倒的韩纪云身上,淡淡道:“安宁侯竟也牵扯其中?先跟长公主软禁在一起,等朕查清真相之后再回侯府吧。” 御林军们令行禁止,既然帝王主帅开口说了,那就严格执行。 万万没想到的是,护送侯爷和公主的马车,行至半路,竟然发出了古怪的声响。 护送的侍卫们都惊呆了。 有住在街上,偷偷摸摸开了条窗户缝往外偷窥的,也惊呆了。 这…… 突然封城,难道是为了抓奸? 这马车里的,就是要抓的奸夫淫妇? 第097章 朕得好好想想 重莲回到府中,在热水里略微泡了泡,就爬上床呼呼大睡。 她有些累了,今天前半部分探索打野很轻松,但最后搞的那个跟国运有关的阵法却消耗巨大。 至于她一开始担心发烦躁的事,简短发愁完了就直接摆烂。 天要下雨,郎要缠人,流言要蜚语,她还能拦着?只管看顾好自己专注事业、摆烂人际关系的心,比什么都强。 她这边呼呼大睡,霍殇则在外面忙忙碌碌,马不停蹄。 霍清甜忽然来了这么一招,确实能给霍殇的明君名头上抹上污渍,但前提是,她所有的计划都能通畅进行下去。 重莲一招“谁先上头条”,成功让花边新闻的主人公变成了被抓奸在床的霍清甜。 后面霍殇封城抓人,明明没有跟重莲商量,两人却打了个完美的配合,如今只需要稍稍收尾,就能完美了结这次的事件。 很快,霍殇见到了瑟瑟发抖的金晨宇。 金晨宇见面就跪:“圣上救我!” 霍殇没搭理他:“拖出去,剥了。” 金晨宇哪里还敢抱有侥幸之心,全都交代了:“长公主她找了个大师过来,说能给臣一个生儿子的机会。 臣,臣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她不过是想收服安宁县主,这才同意那大师进门,臣也没想到,那个大师竟然是个邪道啊!” 他之前的臣服是假的? 并不是。 他都把长公主和薛家暗地里的官员名单都给卖了,哪儿还敢继续给霍清甜那种癫婆卖命。 他不过是想着,做卧底嘛,能赚个儿子是顺便的,哪里能想到,霍清甜那个颠婆,竟然将他当做了弃子,直接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求您饶了臣这条命,臣可以将功补过……” “拖下去,直接进诏狱,等他想清楚该怎么把霍清甜牵扯进谋逆案里,再叫他死。” “是!” “等等!”一直畏畏缩缩的金晨宇眼中忽然闪过红光,整个人的情态完全变了:“我这里有个秘密,想为自己换一条命。” 霍殇神色冷淡,不为所动。 金晨宇眼看着自己将要被拖走,只能先吐露一半:“那个重氏女的来历有问题!” 霍殇抬眼:“哦?” 墨三不再拖拽金晨宇,金晨宇得了喘息的机会,却不敢托大,遮遮掩掩地道:“她身上有复仇血契,绝对是厉鬼附身……” 话没说完,就看见霍殇黑漆漆的眼睛微微眯起,满身杀意压得他不得不跪趴在地上: “我没有说谎!圣上若是不信,只管去查那重氏女的过去,绝对跟现在大不一样!” 霍殇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淡淡吐出两个字:“杀了。” 口供,他不要了。 这人留不得。 金晨宇大惊失色:“你这是……” 他顿了顿,终于看清楚皇帝身上萦绕的气:“你连她孕中都不放过,竟还在阴阳交合!你这是色迷心窍!你被那厉鬼迷惑了!” 墨三抓住金晨宇就要拖走,金晨宇爆发出巨大的力气:“那厉鬼窃取龙精,怀有龙裔还勾着你上床,定然是想谋夺你的皇位……” 墨三猛地抬头看向了霍殇。 霍殇瞳孔骤缩,面沉如水,许久,才缓缓道:“……你看到了什么?” 他看向墨三:“把人提过来。” 墨三已经察觉到金晨宇的不对劲,卸掉他四肢关节,这才将烂泥一样的金晨宇送到了霍殇面前。 霍殇隔着御案,垂眼注视着他:“说清楚,朕给你一个痛快。” 金晨宇厉声道:“我要保住这条命!” 霍殇玩味地笑了一声:“一个谋害朕的女人的邪道,凭借几句挑拨,就想让朕毁了朕钦定的国师?” 金晨宇,或者应该叫他莫云,他正是之前在金家布阵的那个大师。 莫云一向谨慎,只要是外出做事,总会提前将一缕精魂寄居在安全的人身上,以免发生意外,身死道消。 谨慎了几十年,终于在今天用上了,他本体身死,神魂被恶鬼吞噬,唯有这一缕精魂寄居在金晨宇身上,逃过了一劫。 只是没想到,装死的计策被识破,他被带到了皇宫,皇帝有意要按死长公主,就要拿金晨宇做刀使。 他只能提前夺舍了金晨宇的肉身,并透露出惊天秘密,来谋取几分生机。 而现在,他不光看见了生机,甚至看见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庆元帝如果能够接受让一个女人当国师,是否也意味着,他能让自己当国师? 莫云试探道:“小道绝没有说谎,那重氏女并非大师,而是妖孽,是厉鬼邪祟。 圣上是看重她能掐会算的本事?还是喜欢她如今占据的这具身子?还是,想要留下她腹中的龙裔?” 霍殇沉着脸,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杀意。 莫云忙道:“若是圣上喜欢重氏女的身子,小道有办法能封印遏制那只恶鬼,叫她老老实实待在身体里承宠,绝不作乱。 龙裔虽然是怀在那厉鬼身上,但她如今已经跟重氏女的身体融合,自然也是正常血肉之躯,且因为有龙气和玄力滋养,日后必定天赋出众。 若圣上喜欢她能掐会算的本事,小道和小道的师门,愿意全部出山,为圣上竭尽全力,无论是炼丹还是推演计算,都绝无保留!” 霍殇剑眉微皱:“可你连你口中的厉鬼都打不过,反倒落得如此下场。” 莫云惭愧道:“那厉鬼生前应当也学过一些道法,所以才如此厉害,但我师门中多的是能够收拾她的大能,圣上只管放心。” 霍殇还是不信:“除非你能现在就把那些大能弄来。” 莫云委婉地想要些好处:“我师门避世多年,轻易绝对不会出山,不如圣上封我一个圣道天师,我师祖他们看见了圣上的诚意,就敢来报效了。” 霍殇又诱导了几句,发现他始终不肯透露师门来历,忽然一剑斩断了他的头颅。 那脑袋咕噜噜滚在地上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圣上为何要杀我?!” 霍殇拿出重莲给他准备的驱邪符篆,割破掌心,在上面滴下帝王血液,冷着脸贴在了那头颅的眉心。 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转眼间就化为了飞灰。 就连地上剩下的尸体,也跟着碾碎成尘。 墨三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帝王,默默跪下,不敢吭声。 霍殇终于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看向他:“别告诉任何人。” 墨三:“是。” 霍殇走到他跟前:“墨二也别说。” 墨三:“……是。” 霍殇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朕得好好想想。” 第098章 这小女子在想什么 霍殇的神色讳莫如深,作为心腹下属的墨三,都不知道他此刻是高兴还是愤怒,又将那个邪道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他谨慎恭敬地应下:“属下今日什么都没听见。” 他是真恨不得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知道县主她肚子里怀的竟然是主子的孩子,他以后万一兜不住表情露出来了情绪,被县主那个千年狐狸看出来了,坏了主子的安排,主子怕不是会砍了他吧?! 冷冰冰的大殿重归安静,霍殇双手交叠,垂眼在御案后面坐了很久很久,才起身,乘上轿撵,不紧不慢地去了寿安宫。 薛太后见他来,神色淡淡的:“皇帝许久不来哀家宫中坐坐了。” 霍殇没有废话,开场就是暴击:“朕已经知道韩纪云是太后的人。” 薛太后抬了抬眼皮子:“哦?韩纪云?他不是皇帝的好友吗?” 霍殇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冷峻的脸上浮出一抹恶意的笑容:“太后一向消息多,只是今日朕封城封得突然,怕是不知道,霍清甜今日跟韩纪云在茶楼上偷情,被许多人看见了。” 薛太后猛地站了起来。 霍殇从眼角睨出轻笑:“清甜是长公主,她看上什么人,朕原本应该让她如愿的。 只是韩纪云曾以战功向朕求了承诺,只要他不想和离,这天下谁也不能逼他和离。 朕不能食言而肥,又想满足清甜的愿望,不如……就让霍清甜给韩纪云做妾吧。” 薛太后厉喝道:“霍殇!” 霍殇冷冷看着太后:“朕在呢,朕没有太后的老花眼耳聋病,无须大声也能听清楚。” 薛太后深呼吸:“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霍殇不答话,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薛太后将自己的姿态一降再降: “只要皇帝想要,哀家都能为皇帝谋来,只是今天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 霍殇脸上的冷意终于消失,显出几分温和:“太后和安宁侯送给朕的女人,朕非常喜欢,奈何她一根筋,待安宁侯痴心一片。 如今她怀了安宁侯的孩子,待日后,恐怕只会一心向着安宁侯。或许,太后有办法?” 薛太后以为自己幻听了:“皇帝……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霍殇冷峻着脸,俊美的眉宇间浮出一分浅淡的不悦:“朕坐拥天下,又几次力挫太后和薛家,除了人心不好掌控,又还有什么事,是朕做不到,却需要太后去做的?让太后举报薛家谋反吗?” 薛太后看不明白庆元帝,现在也不是她能慢慢思考的时候,她皱着眉头,沉声道: “皇帝确实没有为难哀家,这容易,只要让清甜多说几句,韩纪云自然会舍弃安宁县主。” 霍殇显然并不满意:“安宁侯唯一的孩子在安宁县主腹中,又看中了她如今的本事,恐怕清甜已经不能说动他和离了。” 太后不在意:“那又何难?哀家可以给重氏换个身份,风光嫁给皇帝。” 霍殇不悦:“朕已经有人证,霍清甜牵扯进了金家的谋逆案,太后觉得,朕如何判她?” 薛太后心里沉了沉,细细思索之后,拧眉道:“听闻韩纪云要去江南闯荡,不如就把清甜贬到江南吧,一日不成就劝解两日,什么时候韩纪云同样了,再让他们两个回来。” 顿了顿,再忍痛舍下几枚重要的棋子:“清甜手里所有的商铺,都送给安宁县主,当做这次清甜不懂事的赔偿。” 霍殇沉吟:“朕听说小妹跟好几家大臣暗地里交好,还有几个江湖势力?” 薛太后一字一顿:“皇帝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你小妹不比霍清婷靠战功起家,她就是个爱玩闹的小孩子罢了,手里若是没有人,就跟普通公主无异了。” 霍殇淡淡道:“那朕继续往深了查?” 薛太后深呼吸:“好!只要你能摆平这次的流言风波,哀家做主,给你三位重臣的名单和把柄,再做主让你妹妹送你两个顶尖江湖势力。” 霍殇薄唇轻启:“朕要六个重臣名单,五个江湖势力。” 薛太后:“……好!” 她厌恶道:“皇帝得了好处,可以走了吧?” 霍殇说不着急,人虽然冷淡,语气却算得上温和:“安宁县主这次吃了亏,太后觉得,封她个郡主之位如何?” 薛太后:“……走吧!” 见霍殇不动,她沉声道:“哀家是后宫之主,封郡主的事自然该由哀家来办,你放心,哀家会安排好,皇帝不必操心。” 霍殇这才满意地走了。 薛太后气得胸口直喘,在心腹一叠声的安抚下,仍旧气得嘴唇哆嗦: “让哀家说清甜什么好!皇帝正发疯,她为什么要往刀尖上撞?还有韩纪云! 他怎么办事的?!明明是献美谋夺帝王愧疚和圣宠,他怎么就能把好处都谋夺给了他那红杏出墙的妻子?!这两个冤孽,是要气死哀家!” 常嬷嬷也不明白:“自从这个重氏女到了皇帝身边,咱们怎么事事不顺?要是欣嬷嬷在就好了,就能看看重氏女那个八字是不是有问题!” 薛太后听见欣嬷嬷这几个字,就摔了杯子:“她们那一门向来阴毒胆小,那天算计失败,倒叫韩纪云跟重氏女睡了,肯定是跑了!别叫哀家找到她!” 常嬷嬷忧心忡忡:“现在可怎么办啊?” 薛太后闭了闭眼:“清甜受国运滋养了许多年,只等她生下孩子,一切就都好说了,天道都会站在咱们这边。” 常嬷嬷心里颤了颤:“是,希望殿下能尽快想明白,肯跟燕王他生……” 薛太后猛地看向了她,常嬷嬷忙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 重莲睡得很沉,沉到霍殇都亲了她好几下,她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才艰难地挣开了眼睛。 看着暖橘色烛光下的俊美男人,重莲轻轻翘起了嘴角,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薄唇。 霍殇很克制地没有动,等她微凉的小手来抱自己的腰,这才略微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弄到了自己身上。 他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美人皮,看见她的骨血里…… 第099章 好哄的帝王 忽然被霍殇整个人抱到了身上,重莲低呼一声,迷糊劲儿彻底没了,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霍殇稳稳扶住她:“朕知道孩子重要,别怕。” 孩子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头一次多了些别的味道,是过去每每提及都不会有的奇异感觉。 哪怕在她怀孕前,两人你退我进地相互试探时,他也认真想过若有了孩子该如何,也跟真正知道孩子就在她腹中,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可她从不想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甚至大费周章地利用韩纪云,搞了一出大出血,来绝他的念想。 霍殇眼底蔓延出墨色,却在重莲看过来的瞬间,遮住她的眼睛,亲吻她的嘴唇。 他到底怕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深沉。 重莲缓了缓,发觉自己的确压不到肚子,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怎么了?” 她带着睡意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霍殇垂眼看着她白皙的小脸儿,摸了摸她的背脊:“你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跟韩纪云和好吧?” 重莲几乎是立刻就冷笑了一声:“这孩子是我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霍殇挑了挑眉,从胸腔里溢出一声低笑。 重莲挣开他的手,抬眼看他,再次被他轻柔地吻住,大手凑在她的后脑勺,很温柔的样子。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趴在他颈窝里喘息的时候,又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皱了皱眉:“你今天怪怪的。” 霍殇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她的腰腹,她痒得直躲,见她跟个小姑娘似地软在自己怀里,毫不设防,他心底的气不知为何就聚不起来了。 他揽住重莲的肩膀:“还做吗?” 重莲点点头,见他神色跟往常无异,以为他刚刚是为长公主折腾的事烦心,就不多问了,懒洋洋靠在他的胸口上,指尖轻轻摩挲:“感觉到了吗?” 霍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嗯。” 从她在霍清甜身上画下阵法开始,便一直有一股涓涓暖流淌进身体里,连内力运转都比往常快了几分。 这还只是开始,等一年后,不说看不到的运道,单说能看得到的武功,就绝非今日能够相比。 而武力暴涨,足以让他在每次应对生死危机的时候,能够稳操胜券。 他摸着重莲的头发,低醇的好听的嗓音里压抑着情绪:“你很好。” 如果她真的要以孩子来谋夺皇位,就该将霍清甜身上的国运补给孩子,而不是不断为他增添未来抗拒风险的筹码。 他早知道是这样,可手指轻碰着她柔软的腹部,心底就充斥着狂躁的愤怒,和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可再多的情绪,只要一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就全都软了。 似乎只要对上这小女子,他全身上下能硬得起来的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重莲耳根莫名有些热,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看着他这样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就仿佛哪里怪怪的。 她不想听他说出自己不能承受的话,知道他最受不了什么,于是仰头去亲他的喉结。 男人果然呼吸一滞,受不了地将她扶了上来,黑漆漆的漂亮眼睛看着她,与她十指相扣。 重莲轻咬嘴唇,轻笑着往后面挪了挪。 一响贪欢。 今夜的霍殇格外的热情,也格外的克制。 重莲累倒在他胸口上的时候,仿佛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只是她太困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连他给她擦洗身体,换衣服都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身边暖意融融,霍殇竟然还在。 别是操劳太过睡过头,直接翘班了吧? 这场面,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 她抬头想叫他,一眼正对颜值暴击。 上天在塑造他的时候,一定极近怜爱和小心,才将他雕琢得毫无瑕疵,既冷峻又热烈,既多变又沉稳。 男人没有睁眼,却精准地捉住了她的手,侧过脸亲了一下她的掌心。 重莲顿觉心尖尖被什么东西撩了一下,滚烫,灼热,烧到了她的耳根。 这个男人也太会了! 他怎么就能拿着这张冷峻禁欲的脸,自然而然地做出这样充满性张力的依恋动作。 重莲头顶冒烟:“你是不是起迟了?” 霍殇不动声色地遮掩过自己一瞬间的僵硬,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再睡一会儿,朕今日不用上早朝。” 他刚起来的嗓音里带着情事后的沙哑,不似往日的清明冷厉,像是个放松趴窝的大狼狗。 重莲趴在他怀里,手刚动了动,就被他抓住了圈在他劲瘦的腰上,那张嘴吧也没闲着,自然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重莲:“……” 她大约是被这一串儿的动作给闹昏了头了,眼睛一闭就真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就见男人在不远处的软塌上批奏折,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给他完美的侧边轮廓打上了好看的金边。 他忽然提笔看了过来,冷峻的眉眼肉眼可见地温和下来:“天冷,别下床了。碧玉,伺候夫人洗漱。” 重莲想起来:“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霍殇瞥了她一眼:“朕不来的时候,你天天在被窝里吃早饭,朕在这儿就不行了?害羞?” 重莲轻咳一声:“碧玉怎么连这个都报告。” 霍殇欣赏了一下她羞窘的表情,没有过分逗她:“在你自己家里,只管按照你的习惯来,不必顾忌朕。” 他继续批奏折,表情渐渐冷峻沉稳。 重莲有点儿怕打搅他的办公,见洗漱的时候他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就知道自己打扰不了这位的沉浸式办公了。 这挺好。 她美滋滋地吃完了饭,又躺了一会儿,边看美男边消食。 等她差不多准备下床的时候,霍殇把奏折批完了。 重莲主动询问:“您今天有什么安排?” 霍殇想了想:“今天还去算命吗?” 重莲点点头:“要是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话,要去的。” 霍殇便道:“朕跟你一起去。” 重莲欲言又止。 霍殇看了她一眼:“等着。” 他迈开大长腿出门,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连脸也变了。 就是那张脸骨相太好,这身材也过分高挑劲瘦,纵然易容过了,认不出他原本的身份,也还是太过出彩。 “如何?” “兄长帅裂天际!” “……走吧。” 他大步流星,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起来。 第100章 孩子像夫人肯定好看 见霍殇大步流星往前走,重莲追上他:“在外我怎么称呼您呐?” 霍殇脚步微顿,一句夫君险些脱口而出,想起她连孩子爹都不让他当,冷着脸把话生生咽回去:“随你。” 重莲笑着道:“那我叫你师兄好了。” 霍殇觉得这称呼还行,略微提了点儿意见:“叫师哥。” 重莲眉眼弯弯:“师哥。” 霍殇听得身心通泰,心中的愉悦几乎要从嘴角泄露出来,但回应给重莲,只有平静无波的点头:“嗯。” 重莲不觉得他冷淡,她很喜欢这样的社交距离,白日里清醒克制,相互合作,晚上如胶似漆,水乳交融。 有个词很合适,恬淡适宜。 “我今日接了个富户人家的帖子,家中有仙家作祟,对方承诺事情解决之后,会将皮毛生意得来的全部盈利拿来建一座育婴堂,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 “胡家?” “师哥竟然知道?” “听说胡家得狐仙庇佑,他家以动物皮毛生意起家,却从不碰狐狸。胡家生意面铺得很大,宫中皮毛就是由他家提供的。” “正是他家,只是他们没在帖子里详说具体情况,一定要请我到他们家里面谈。” 两人相继出了门,重莲上了马车,霍殇骑马。 重莲掀开车帘与他说话:“师哥不管信不信,到了地方别乱说话,让我看完再说。” 霍殇点点头:“都听你的。” 见重莲眉眼一下子弯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这小女子喜欢的,恐怕是跟贤妻良母对应的贤夫良父。 细想两人从初相识到如今,每次她尖刺倒竖,满身戒备的时候,都是自己算计试探她的时候。 所以…… 她难道…… 觉得朕手段叵测,心深似海…… 怕自己跟她抢孩子? 还怕自己让她听话懂事不能逍遥自在? 马背上的男人神色冷峻,心理活动却从重莲的肚子活跃到了重莲远在边疆的爹妈兄弟,又猛地跳跃到了遥远不知道多少年以后。 重莲略微撩起一点点车帘,从缝隙里看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碧玉担忧:“夫人不舒服吗?” 重莲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你家主子怪怪的?” 碧玉茫然:“主子跟以往一样,深不可测,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重莲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自然也不会为难碧玉。 反正她对帝王没什么好隐瞒的,唯一一件该隐瞒的,也早就做局瞒死了。 除非跑出来个静修神魂方面的修道者,又跟她斗法,通过辨气辨别出了她腹中的孩子真正的爹,否则这秘密必定永存。 真要倒霉被识破了也没事儿,闹到了抢娃那一步,她再想跑路的事儿也来得及。 重莲安了心,就冲着碧玉招招手,靠在她身上补眠:“这小宝贝生下来肯定是个爱睡觉的小懒蛋,我以前可没这么多觉,现在却天天都睡不够。” 碧玉眉眼弯弯:“小主子肯定很好看。” 重莲哼笑着捏她的脸:“叫什么小主子,别人该以为是你家主子的私生子了,你跟着我一起叫小宝贝。” 碧玉柔顺应下:“是。” 康宁郡主伸手轻轻碰了碰重莲的小腹:“不知道小宝贝是个弟弟还是个妹妹,我一定待他们好。” 重莲笑眯眯的:“不好说,等大点儿了咱们问问刘太医。” 康宁郡主小鸡吃米似地点头:“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要长得像小姨,小姨多好看啊!” 重莲被这马屁拍得花枝乱颤:“就你嘴巴甜!” 马车外,霍殇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非常大的弧度,直到看到易容跟过来的墨二疑惑的眼神,才猛地压下了嘴角。 众人到了胡家庄园。 胡家家主早就闻讯,匆匆带着家人过来接:“昨日城中出了大事,还以为您今日不来呢,您如此为小民家中着想,小民真是惶恐!” 胡家家主是一个模样温和的中年人,长得也算是气宇轩昂,再加上富裕的家庭条件滋养出来的气质,很像个读书人。 见了重莲,他脸上有惊艳之色,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垂着眼不敢乱看,态度上也没有因为看见女子貌美就多做改变。 胡家的其他人也惊讶重莲的容貌,但见家主越发恭敬客气,一个个最多就敢偷瞄两眼。 众人迎了重莲他们进去,就连重莲带着的几十个侍卫,也都妥帖地安排好了。 等重莲和霍殇上座,其他人也都落座,胡家家主胡越便说起了家中的怪事: “起先只是家中的饭食出了些问题,总是有死老鼠,家中多聘了几只狸猫之后情况减轻,没想到不到半月,猫儿竟全部惨死。” 如果说一开始像是恶作剧,到了后来,胡家众人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也开始真正害怕了。 胡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子孙繁茂的却是旁支,他们的嫡脉却一直都是一脉单传。 哪怕是子孙昌盛的旁支,只要做了家主,这一脉都会渐渐变成只有一个孩子。 这代的家主胡越娶了好几个妻子,一直到如今第三任妻子,才在半年前生下了胡家的嫡子胡尘。 嫡子诞生,胡家上下无不欢喜雀跃。 因为胡家已经用几百年证明了,只要是嫡脉的孩子,就一定能够带领胡家发家,从未出过岔子。 可偏偏这个孩子来了之后,胡家就开始怪事频发,先是死小动物,再是,人。 霍殇冷声道:“既然出了人命官司,怎么不去报案?” 胡越:“这位是……” 重莲神色淡淡:“这是我师哥,最擅长捉妖降魔,他问你,你只管回答就是。” 胡越心中一凛,神色越发恭敬。 京城如今流传着一个说法,说这安宁县主是半路出家,是被皇室捧起来愚民的,可他就觉得不是,那大长公主还能给她一个假货当托儿? 今日竟能看见县主的师兄,这位仁兄瞧着就不是个普通人,怕是皇帝也就这么个气势吧? 他忙道:“并非小人糊涂不报官,实在是报官了也没法子说,那些伺候的小儿的下人,死了三个,三个都是意外死的,小人偷偷请了仵作来看,没有他杀的痕迹,就不敢自找麻烦了。” 他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 他妻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尘儿,尘儿溺死在湖里了!” 胡越听闻这话,猛地站起身来,往前跑了两步,直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第101章 朕知道怎么得到你 胡越之前说过,他刚出生的儿子取名胡尘。 胡夫人一句“尘儿溺死”,刺激得胡越狂奔两步就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重莲神色凝重:“我去看看。” 才半岁大的孩子,又是溺水,或许只是陷入假死,还有救。 胡夫人满脸是泪,仓皇带着重莲走了几步,就摔了好几跤,重莲看她神色恍惚,妆都哭花了,人瞧着像是受刺激太大要出事。 她叹了口气:“换个人带路,扶你们家夫人下去休息,再请大夫去看看你们家老爷和夫人吧。” 只是一行人才跟着家丁走了没两步,胡越被掐了人已经醒过来,哭着越过她们,往后花园里跑。 最近气温有所回升,可冬日寒冷,连大人都受不了的湖水,更何况是才半岁大的孩子。 众人到的时候,胡越抱着小小的孩子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双双而下。 霍殇拦住重莲:“那个孩子至少泡了一个时辰,没救了。” 重莲心里沉甸甸的。 周围已经没有了小孩儿的魂魄,可见的确是早就身亡,甚至魂魄已经被勾走了。 她往跟前去,再次被霍殇阻拦:“你自己还怀着孕。” 重莲摇摇头:“我跟普通孕妇不同,不存在冲撞的事,你别担心。” 她走到了胡越身边,小孩儿本该白白嫩嫩十分可爱,这会儿脸色铁青,口鼻处都有白色泡沫,应该是活着的时候被直接扔进了湖中。 她不大相信这是邪祟作怪。 邪祟想要对付婴儿,通常不会用这种人类发泄的方式。 她对胡越道:“若胡先生信得过我,就把府中伺候这孩子的人叫过来问话吧。” 她或许不会断案,却能猜出来谁手上犯了杀孽,找到凶手再倒推真相,寻找证据,必然要比盲猜容易得多。 胡越拼命让自己冷静:“县主的意思是说,我儿是人祸?是被人害死的?!” 正说着话,就见管家匆匆过来:“老爷节哀,且去劝劝夫人吧,夫人她伤心太过,吐了血,大夫说日后怕是都要缠绵病榻了。” 胡越眼泪刷地落下,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哽咽道:“能否让,让小人稍作修整?” 重莲点点头:“胡先生自便。” 胡越艰难地安排了人去招待重莲,自己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脸色惨白地走远了。 康宁郡主小脸儿发白:“那个孩子,他还那么小。” 她今天才在憧憬着一个孩子的到来,就看到了这样的惨剧,心里难过极了。 这让她想起来了自己那个连胎动都还没有发生的孩子,小手轻轻按住腹部,眼眶泛红。 重莲拍拍她的肩膀:“我们会抓到凶手的。” 康宁郡主红着眼睛看着重莲:“小姨……” 霍殇看了一眼康宁:“康宁,你若立不起来,就没法做你小姨的弟子,更不要说保护她。” 康宁郡主后背瞬间挺直:“我知道了!” 她迅速擦干眼泪,指尖都还在抖,却已经跟个大人似的走到一旁去询问胡家更详细的情况了。 重莲无奈:“她还小呢。” 霍殇并不觉得自己严厉:“你甚至比她还要小半岁。”甚至还怀着孕。 重莲愣了愣,忽然觉得有点儿窝心。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这样轻易地撩动她的铁石心肠,让她生出可怕的跟他在一起也不错的感觉! 她端起她稳如老狗的神棍面孔,略微快霍殇一步,进了大厅。 霍殇冷峻着棱角分明的帅脸,心情不佳地看了一眼墨二。 墨二会意,慢吞吞跟在队伍最后面,过了一会儿再回来,低声跟霍殇说了几句话。 重莲看过来。 霍殇道:“伺候胡尘的奶娘吞砒霜死了。” 重莲眉头紧皱,幕后之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准狠,这就已经在杀人灭口了。 她沉声道:“是我加速了胡尘的死亡。” 霍殇同样声音冷沉:“你来不来,有这么一个人盯着胡尘,他早晚都得死。” 见重莲精神不佳,霍殇看向墨二:“让胡越把其他人带进来。” 重莲叫他:“师哥……” 霍殇转头看她:“昨日我去找你,有些兴师动众。” 重莲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到这个,愣了愣。 霍殇压低声音,沉声道:“朕是皇帝,还是个不怕麻烦的皇帝。” 重莲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人都应该审时度势,站得越高,越应该谨慎小心,尤其是强敌环伺的时候。” 霍殇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你说得对,但比起处理麻烦,朕更不想失去得到你的机会。” 重莲绷紧了脸。 霍殇毫不遮掩自己的强势:“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做才能取悦你,朕的手段是真的,心悦你也是真的,你可以慢慢看。” 重莲不明白他:“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生完孩子,她和他就还做大庆最佳上下级? 霍殇仿佛刚想起来一样,神色重归平和:“对,我们说好的。” 不等重莲追问,他看向外面:“胡越到了。” 重莲被拨乱了心池,瞪他,却见他倒是身心愉悦,于是索性转开眼不看他,只管专心眼前的事。 男人的真心千变万化真真假假,事业搞得好不好却是一目了然。 她打量着胡越:“胡先生面相有异。” 胡越强打精神:“您看出来了?世人都说我胡家受狐仙庇佑,是真的。” 重莲说起有关他的传闻:“外人都说胡先生待妻子专一深情,多年来无论哪个妻子进门,都得你敬重,一心一意爱重妻子,从无二心。” 胡越脸色有些勉强:“都是谬赞。” 重莲点点头:“确实是谬赞了,我看胡先生不但对妻子不专一,甚至都不喜欢女人,但也没有对哪个男人专一,你只是喜欢将生活中的苦闷发泄到青春貌美的少年人身上。” 胡越猛地站了起来:“县主……” 他话没说完,就先感觉到了霍殇身上的强大压力,看来这位县主虽然习惯了卜卦者的胡言乱语,她这位师兄却是个护短还脾气不好的。 看这位的表情,今天自己要是失礼了,恐怕能立刻带着他师妹就走! 第102章 我给皇帝钱行吗? 胡家对外的名声一直都很好,胡家离任家主,也都是爱妻护子的典范,如今胡越忽然被揭穿了真面目,脸色难看极了。 可安宁县主他得罪不起,只能强行忍耐,让守在外面的下人都退下,这才沉着脸回来: “难道小儿的死,是因为哪个少年?小人自问可从来没有强逼过谁,大家都是钱货两清。” 重莲对此不置可否。 胡越家财万贯,下面人想要得到他手里的赏钱,用到他的资源,自然会投其所好,有没有逼良为娼不是胡越说了算的。 她只说自己看到的:“你祖训让历代家主教导子孙向善,尤其要善待妻子,多做善事,可你一样都没有做好。” 胡越瞳孔骤缩:“您连我家的祖训都知道?” 他在原地来回打转,一直温和的老好人形象渐渐崩裂,露出愤怒扭曲的内里: “谁家祖上没有这样训诫子孙的话?凭什么就到我这儿就要遭报应?!” 重莲凉凉道:“旁人祖上的祖训只是为了教养子孙,你家的家规却是为了替仙家做善事积阴德,以此来保证继续暴富,你想白嫖,你不倒霉谁倒霉?” 胡越脸色难看:“难道其他人就都是好人?就我才是坏人?就我一个人做了恶心的事?” 重莲冷淡道:“大约因为你其他祖宗都还有些胡家血脉,唯有你,完全不是胡家人吧。” 胡越眼底猛地爆发出凶光。 可不等他厉害,霍殇一个眼神,墨二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霍殇眉头紧皱地看着胡越。 胡越顿时被他的眼神激怒了:“你有证据吗?就算你是大师,也不能张嘴就说别人是杂种!” 重莲摇头:“我没证据,但这事儿需证据吗?看你的表现就知道,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世。” 胡越渐渐从癫狂中冷静下来:“我家中的事情想必县主已经全部猜中了?那就请县主看看我府中的人,找到到底是谁在作乱吧。” 重莲其实没有看出胡家的所有猫腻,她只是个算命的,能够看透人的性格,未来和过去,却不能推算他每一个选择上会做什么事。 但她从胡越的反应,结合他的身世性格,看到了极为恶心的东西,已经不想再掺和进他家的事了。 她神色淡淡地站起神来:“京城的富户多的是,我会重新择一户人家去办育婴堂的事。至于你……” 她清透的茶色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你会继续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胡家暴富了好几代,是该还债了。” 得了仙家的好处,却将仙家给的好处拿来作恶,让仙家沾染肮脏的因果,胡家的气数到了胡越这一代已经彻底终结了。 接下来,就是享受爱记仇的仙家的报复了。 胡越难掩惊恐:“不不!我可以给钱,我,我可以把家中三分之一的财产,不,一半的财产,都捐出去!捐给国库!拿去赈灾!” 重莲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她记得哪天好像听霍殇批奏折的时候,怒骂哪个州的官员尸位素餐,赈灾赈得跟狗屎一样。 她倒回来:“七成,全都捐给皇帝。” 胡越呼吸一滞。 重莲冷着脸抬脚就走。 胡越大叫:“给!我给!我给!” 他也不想给,可他不敢啊! 他曾经见过无数的大师,他们都没能看透的胡家最大的秘密。 可才一个照面而已,这个秘密就被眼前这个女子一眼勘破。 她最后那个看死人的目光,实在是让他害怕极了。 重莲重新退了回来:“康宁,替你舅舅记住胡家主的话。” 康宁郡主板着脸:“好!” 她盯住胡越:“如果你敢赖账,我找我娘来向你要账。” 胡越:“……” 他只剩下苦笑了:“不敢赖账,郡主和县主都请放心。” 康宁郡主并没有听见他这样说就觉得够了,让他拿来纸笔写下契约,按上手印,这才满意地挪到了一旁。 胡越深呼吸:“能够劳烦县主帮忙找到杀害小儿的凶手?” 顿了顿,殷切地看着重莲:“若是可以的话,小人还想问问得怎么补救,才能弥补小人破坏祖训的惩戒。” 重莲道:“不急,先去把伺候胡尘的人都找来。” 胡越不敢多言,快步出去让十来个丫鬟小厮全都进来:“有个奶娘刚刚吞砒霜死了,小人没能救回来她,您看这些人……能看出来吗?” 重莲让他们排好挨个上前,五到十分钟一个,全都只是看过就让人出去,直到看见最后一个人。 看装束,他是个小厮,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重莲把他留了下来:“胡先生认识他吗?” 胡越仔细查看,忽然瞳孔一缩:“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我可没有亏待过你!” 那小厮一直在强装冷静,加装了两句被叫了名字,便冷笑一声:“是我又怎么样?你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胡越怒道:“我给你了钱!你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小厮哈哈大笑:“我三岁起就开蒙,夜以继日,寒暑不歇地努力读书,本来能科举入仕,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就因为你多看了我一眼,他们便将我抓去当了暗娼送给你凌辱,还打断了我爹娘的腿,让我不得不为了拿到你的钱医治爹娘,不断讨好你!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哈哈哈!” 他忽然大叫一声,冲过去一口咬掉了他胡越的一只耳朵:“你该死啊!你真该死!你怎么不赶紧死?!” 胡越怒吼着将他推翻,大叫着让人来抓他。 少年却哈哈大笑,转头就朝着墙壁狠狠撞去。 重莲心头猛地跳了跳:“等等!” 霍殇长臂一伸,捞了那少年一把,直接将人甩进了墨二怀里。 他皱眉转头看重莲:“没吓着吧?” 见重莲脸色发白,他当下就想直接把人带回去找刘太医。 重莲握着他的大手缓了缓,白皙的小手胸口:“没事没事,吓我一跳,幸好你手长还有劲儿。” 霍殇冷着脸:“胡家的下人都是废物。” 他让胡家的下人们滚出去,直接叫外面的侍卫们进来,一步一岗地杵在大厅里:“你先缓缓,吃点东西喝点水,再慢慢问。” 胡越捂着断耳,嘴唇哆嗦:“他,他竟然不是凶手?” 第103章 你怎么不去死 霍殇呵退了胡家的下人,让侍卫接管了胡家的大厅,胡越顿时便明白,查到这儿只是个开始,他家中还有凶悍恶徒。 他有些晕眩:“他竟然不是凶手?” 他治家森严,没想到让仇人混进来就罢了,竟然还不止一个:“到底是谁?……县主,他杀的不是我儿,那他杀了谁?” 重莲能算出来小厮身上背负着人命,却并不能算出他到底杀了什么人,她看向那个小厮。 她总觉得这个小厮骤然寻死,是在维护真凶。 小厮狰狞着脸,恶狠狠瞪着她:“助纣为虐,你该死!” 重莲没有跟他解释,她是为了皇帝,为了灾民,但皇帝和灾民都没有在他苦难的时候给予援手,所以他也没必要为了他们不骂她。 霍殇眉头一皱:“你不必为了维护杀人凶手激怒我们,在查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你死不了。” 小厮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冷笑道:“就是我杀了那个孩子!胡越让我家破人亡,我就要让他断子绝孙!” 霍殇让人捂住了小厮的嘴,看向胡越:“去查是谁推荐他进的胡家。” 又对墨二道:“去查谁救了他。” 小厮目眦欲裂,唔唔嘶吼。 他这个反应,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确是为了保护恩人,所以才想死无对证地自杀。 可任凭他怎么挣扎,又怎么能反抗得过禁卫。 他只能焦急等待,最后咬着抹布呜咽大哭。 重莲脸上古井无波,心底里却在皱眉。 她心里有个不大好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觉得很不是滋味。 近身伺候胡尘的人她都看过了,唯一有毛病的就是这个少年。 可这个少年不是嗜杀暴虐的人,他杀人,很大可能是误杀,被害者大概率就那个逼他卖身的恶人。 胡家案的主谋,大约就是在这时候救了他,替他遮掩凶案,给了他生存和报仇的机会。 能做到这件事的不多。 这个人应该很了解胡越,它能精准地掌握胡越最近喜欢哪个少年,知道胡越已经对小厮失去了兴趣,才动手救人。 算来算去,就只剩下一个最不该有嫌疑,却也最有嫌疑的人了。 那个人…… 重莲之前见过它,可它面容遮掩,重莲没有看到她的面相。 重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懂了它的杀人逻辑,抓凶手的心就阑珊起来。 胡越暴怒地去找人,只是他才派管家去查了没一会儿,人还没查到,他夫人就先到了。 胡夫人脸色惨白地抱着孩子:“老爷……” 胡越变了脸色:“你怎么把尘儿带出来了?!” 他已经让人去找上好的木箱子来安顿孩子,这孩子太小了,不满六岁的孩子是不能入祖坟的,也不能正常下葬,不然会给后人带来不幸。 他快步上前:“你别这样,我们,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胡夫人直勾勾盯着他:“再有个孩子?” 胡越点头:“对!我们会再有个孩子,你别伤心,等……” 他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里插着一柄匕首,不由得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啊!啊啊!” 他痛得大叫:“救我!快救救我!” 之前两人站得太近,中间还隔着个死孩子,侍卫们才一时疏忽,如今见了兵刃,立刻就上前将胡夫人按在了地上。 那个孩子掉在了地上,胡夫人挣扎着去抱,口里呜呜哇哇地哭着“尘儿”。 霍殇抬了下手。 墨二快步过去,将孩子抱起来,递给了胡夫人。 胡夫人是获至宝地抱紧孩子,脸上的表情又温柔又安静,可此时此刻,这份染血的温柔却叫人后脊背发凉。 幸好大夫还在,很快被叫来给胡越止血。 胡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眼看他一下,只是轻轻抱着孩子低声唱着歌儿哄着,仿佛孩子还活着一样。 康宁小脸儿发白:“她是不是……疯了?” 重莲摸摸她的头发:“她一定很难过。” 康宁满脸茫然:“胡夫人怎么突然对胡越动手了?她,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霍殇神色淡淡:“此事复杂,你再看看就知道了。” 重莲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明明他也没有算命的本事,可他太会看人,太会看人心,所以她不过说了两句,他就什么都猜到了。 她看向胡夫人:“把孩子给我吧。” 胡夫人恍若未闻。 重莲道:“他年幼枉死,魂魄恐怕不能顺利投胎,我替他做一场法事吧。” 胡夫人这才抬头看她,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死寂,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重莲神色毫无波动,仍旧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胡夫人垂头轻轻抚摸孩子的脸颊,沉默不语,直到胡越被医治之后,被人搀扶着进来,她才再次有了动作,眼底含着讥讽地看着胡越。 胡越胸口上缠着纱布,每走一步纱布上就在渗血:“你这个毒妇!我待你不薄,给你吃给你穿,辛苦挣钱给你花……” 胡夫人打断他:“贱人,你怎么还没死啊。” 她很失望,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没关系,早晚都会死的。” 胡越仿佛被戳到了爆炸点,瞬间脸色狰狞:“我要你全家陪葬!” 胡夫人无所谓,甚至脸上漾出期待:“好啊。” 她把孩子凑到脸庞轻轻蹭了蹭:“都死吧,都给尘儿陪葬。” 胡越想起大夫的话就痛不欲生:“你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就算你再爱尘儿,他已经死了,死了明白吗?你真的是疯了?” 他冲过来想抢走胡尘。 胡夫人瞬间狰狞,一爪子抓烂了他的脸,厉声道:“谁也不能抢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关系!” 胡越捂着脸大怒:“贱人你真是疯了!” 他想打胡夫人,却被侍卫拉走。 墨二沉声道:“胡夫人……” 胡夫人笑声一收,皱眉冷淡道:“我不喜欢胡夫人这个称呼,我叫秦敏。” 她目光越过墨二,看向了墨二身后的霍殇和重莲:“我认罪了,几个下人是我杀的,奶娘也是我杀的,就连这个孩子,也是我杀的。” 在场所有人,除了霍殇和重莲,全都被她的话镇住,看疯子似地看着她。 胡越更是不能接受:“虎毒不食子,你疯了?” 他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为了替赵芸顶罪?你们,你们两个有奸情?你竟然跟个娈宠有奸情?你怎么那么下贱!” 胡夫人满脸恶心:“你愤怒个什么劲儿?你不救喜欢戴绿帽子,替别的男人养儿子吗?” 她讥讽地看着胡越,不顾他厉声嘶吼的住嘴,边笑边说:“把自己的妻子下药送给别的男人睡,你也是个男人?胡越!你这种脏东西,怎么不去死?” 第104章 不婚不育保平安 胡夫人秦敏骂得挺脏的,把她这辈子听见的、能想到的脏话都往胡越喷去,骂完就畅快地笑,笑得眼泪直流。 霍殇看向重莲。 重莲嘴角一抽。看她干什么?看秦姑娘啊! 发觉到霍殇目光下移,眼底黑漆漆一片,重莲想起来他那个指向性很明确的心结,心里微微一叹。 霍殇跟他母亲的关系很不好,不好到这位母亲给他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这个阴影甚至导致了后来他彻底沦为暴君,心情扭曲。 她站在霍殇身边,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了握他的指尖。 母亲亲手杀了才半岁大的孩子,哪怕事出有因,也照旧会招惹来无数非议和不理解。 霍殇或许物伤其类吧。 重莲轻声道:“她只是得病了,这个病没养好。” 秦敏才生孩子半年,她产前大概就已经抑郁了,产后更是雪上加霜,激素和现实两座大山,直接将这个可怜的女人压垮了。 孩子很无辜。 秦敏爱孩子,可只要看见孩子,就会想起来被丈夫拿去给别人迷奸的事实。 她已经疯了。 那些最早死在胡家的小动物,老鼠,猫狗,最后是人,是这个心里已经扭曲了的女人,在一点点升级她心底的暴戾,直到彻底沦为如今的连环杀人犯。 霍殇借着视线转移到秦敏身上,遮掩住了眼底漆黑的情绪。 胡越厉声道:“你早知道?你不愿意可以说啊!我不是非要逼你去做!我有的是钱,可以买来心甘情愿的人去做这件事!” 秦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滴答狂落:“你拿钱砸昏了我爹娘兄长的头,你跟你说你不是早有预谋? 你早就堵死了我所有的路,别说是让我跟别的男人生孩子,你就是把我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卖,秦家那些见钱眼开的畜生,也只会让我笑得开心点儿,劝我怎么卖不是卖。” 她拿手指随意地擦掉脸上的泪水,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胡越,谁都不是傻子,你娶我的时候,特意挑的我这种家里无人在意,死也不能和离的女人,为的就是即便发现自己被你折辱,也没有退路罢了。 你前面死掉的两个妻子,你不也照着这个标准来挑的?女子在这世上想要和离多难啊,死在夫家,得叫寿终正寝! 你,还有我父母兄长,他们都该死,你别怕啊,你们才是一家人,听闻今日安宁县主要来,我提前让给他们下了毒,很快你就能下去见他们了!” 霍殇皱了下眉头,让墨二派人去秦家查看情况。 胡越不明白,他出离愤怒:“你得到了这个世上多少人要都要不来的荣华富贵,不过是叫你生个孩子,何至于就要这样? 你就是太贪心,价格谈不拢你早说啊!……你,你不光杀子,还杀父母杀兄弟,你就是个疯子!恶鬼!” 他的咒骂对秦敏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她甚至一直都笑着:“我不愿意,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愿意!胡越!你去死吧!哈哈哈!” 这之后,任由胡越说多刺激人的话,她也不吭声了,抱着孩子蹲在地上,又跟个慈母似地唱起了儿歌。 胡越忽然想到什么,满脸殷切地冲着重莲跪下:“大师!县主!你能救我的对吗?” 秦敏的儿歌顿了顿,幽幽转头看向了重莲。 重莲看着胡越脸上的死气,沉声道:“你已经没救了,快则十天,慢则一月,你必死。” 她不知道秦敏还做了什么,但胡越的面相上已经连一丝生机都看不到了,说明他中的这个死劫,是在大庆现有条件下不可能活下来的症结。 胡越不相信:“我知道我做的这个事情不地道,可胡家的祖先当年以胡家日后的子嗣昌荣,跟仙家换了家族昌盛,在生意上无往不利。 胡家那位先祖也没有想到,无论谁当家主,最后都会子嗣艰难,到了后来,直接成了不日日做善事,便连个孩子都没有了。 可我们是人啊,人哪儿能不犯错?于是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就有了从旁支借种的做法。 后来,接种的人竟然也会变得子嗣艰难,旁支的人也不肯了,就开始从外面借种。 他们都是那样做的,我不是自己在做选择,而是整个胡家在逼着我做选择啊! 我可以补偿秦敏,只要大师你肯开条件,我全都能做到!哪怕把胡家现有的财产都给你都行啊!” 他不想死。 他虽然是个奸生子,可他自小就锦衣玉食,有这么大的家业任由他随意施为,哪怕偶尔犯错,也能运气极好地转危为安,赚取更多的钱。 这样好的气运,这样大的家业,怎么能失去他这个掌舵人? 墨二低声道:“大夫说插入他胸口的匕首上锈迹斑斑,他很可能死于病邪。” 重莲听到这儿就明白他的死劫为什么那么不可转圜了。 在这儿得破伤风,胡越死定了。 她看向秦敏:“秦姑娘得到的那个匕首,是赵芸误杀逼他之人的那柄吧。” 赵芸,就是被胡越凌辱的小厮的名字。 秦敏想杀胡越不是一两天了,她绝对不会费尽心机就只求一个可能。 赵芸嘴里虽然带着抹布,脸上却挤出痛快的笑容,嘴里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看表情就知道,骂得挺脏的。 或许是重莲那一句秦姑娘,又或者是重莲没有帮胡越,秦敏终于肯跟重莲说话了: “是啊,我特意寻找这种万无一失的匕首,那个人只是割破了手臂就死了,胡越他心脏,我给他心里再添点儿!” 胡越满脸绝望:“县主救我!” 重莲摇头:“你死定了,不过这是你该得的。” 她对霍殇道:“胡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各行各业都有,您还是尽快找个信得过的平稳过渡,免得牵连到百姓吧。” 霍殇看向胡越,冷峻着一张脸胡说八道:“胡家必须充公,你可以不配合,我会让你带着记忆,下辈子投胎做阉猪。” 胡越:“……” 他想决绝地甩他一脸,但没敢。 如果非得带着记忆,那他想下辈子再投个好胎:“只要你答应替我超度,为我谋个好未来,我愿意配合!” 至于胡家其他人。 他这个家主都要死了,还管那些人? 当他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叫他杂种! 重莲算完了该算的,其余的就不管了。 她也没想到,好好算个命,竟然闹到这种地步。 看着神色空洞的秦敏,想到她绝望说的那些话,重莲狠狠打了个寒颤,越发对这个时代的婚姻敬谢不敏。 连在现代,都多的是被打得挂粪袋都离不了,只能由着人家拿着打人合法证挨揍的,更何况是在古代。 她之前动摇了一瞬间的脑子,果然是色迷心窍了。 她干净利落地远离霍殇,走到秦敏身边:“我之前说的是真的,我替你崽谋个好未来。” 秦敏抱着孩子的手渐渐颤抖起来,许久,才张开颤抖的嘴唇:“能,能给他谋个爱他的爹娘吗?下辈子,再别倒霉遇上我了。” 霍殇目光幽幽。呵!没有良心的胆小鬼女人! 第105章 这太不公平了 胡家偌大的基业,眼看着就要成为国库里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胡家旁支的人瞬间癫狂。 他们能做出既要享受财富,又不愿意付出代价,便叫当家主母被乞丐轮奸的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霍殇明明是想陪着重莲做她喜欢的事,顺带梳理两人的未来,可前有生母杀子,后有胡家人巨大的隐患,他只能立刻暂停出行,亲自护送重莲回县主府。 “最近这段时间先不要出门,商人重利,胡家更甚,他们绝对会疯狂报复。” 重莲认真点头:“师哥放心做事,我明白轻重。” 霍殇眼眸深沉地轻捏她的肩膀,去掉易容换回原本身份,亲自带着人上胡家办事。 胡家虽然只是商户,但富可敌国,手里的人脉早就牵扯到了一个令人惊悚的地步。 尽管霍殇手里还有胡家主这么个濒死疯狂的狗腿子,看似完全镇压了胡家,可他半点儿没有放松,谨慎地拿出全力来消除这件事会带来的震荡和麻烦。 重莲从来只做自己的事,在现代的时候都很谨慎,绝不触碰朝政庙堂上的争斗,在这里只会更谨慎。 她就是有点儿无聊:“接下来几个月,我怕是都没有事情可做了。” 那些喜欢阴谋论的,怕是要以为是她跟庆元帝联合谋夺商人家产了。 嗯…… 仔细想想。 怎么不算呢? 胡家这种能动摇国本的大商贾,以霍殇雄主的谋略,怎么可能没有提前注意过? 她是恰逢其会,他却是早有准备,碰上好机会就立刻翻手云覆手雨,更加强势地将整个帝国掌控在自己手里啊。 碧玉见重莲出身,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凝重谨慎,有些担心:“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重莲摇头,避重就轻地笑起来:“什么也不必做,反正名声是打出去了,再怎么吓人,也总还有人眼馋我的手艺。” 她伸了个懒腰:“就当放假吧。” 碧玉犹豫了一下:“您父兄在边疆立了战功,截获了一伙儿奸细传递的重要情报,主子特赦,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重莲愣了愣,才刚寻思过帝王心术的脑子快速转动,眼底的凝重又添了两分。 她才刚刚在京城站稳脚跟,还不能够完全护住重家爹娘和兄长,他们这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唯一的好消息,是庆元帝已经不信任韩纪云,至少不会再让韩纪云钻空子了。 可重家的爹娘兄长一直感激深信韩纪云…… 他们会相信,她是被迫无奈才跟帝王在一起,还是厌恶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原主的记忆中,爹娘兄长都很疼爱她,但这份疼爱在世情面前又还能剩下几分? 她看多了自小把女儿当别人家儿媳妇儿培养的父母,纵然原主记忆中一家子合乐,也对他们没有任何信心,反而只感觉到了拘谨和威胁。 重莲摩挲着眉心痣:“韩纪云那边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咱们这边,务必不要让我爹娘兄长知道我跟圣上的事。” 她直直地看着碧玉:“你是跟在我身边的人,我相信只要你不想,就一定能够帮我查漏补缺。” 碧玉明白她的未尽之意。夫人她是在询问自己,倘若帝王有意泄露两人的关系,她能否还站在她这边? 碧玉跪下来,眼底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 身为女子,她最能明白夫人如今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走钢丝,一旦泄露,世人不会说帝王如何,只会说她狐媚惑主,淫荡下贱。 可她的主子,始终都是皇帝,然后才是夫人。 她哑声道:“我会祈求主子一定为夫人着想,倘若有朝一日我不能再伺候夫人……还请夫人好好吃饭,多多为自己考虑,将父母兄长甚至是孩子,都先放在一边,请您务必保重自身!” 重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碧玉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奴婢去看看小厨房的汤好了没有!” 重莲点点头:“快去吧。” 等碧玉出去,她才垂着眼,嘴角下撇。 金秋霜飘出来,很担心她:“你爹娘哥哥要回来了,为什么你反倒不高兴呢?他们也待你不好吗?” 重莲没有开口,传心音跟她吐槽:“我只是很难再欺骗自己,跟帝王相处就是如履薄冰,让人不得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金秋霜不明白。 她觉得霍殇待她不错,比起她那个丈夫,可以说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只是她怕重莲伤心憋屈,便没有说出口,茫然地跟着点点头:“不是都说伴君如伴虎嘛,大概帝王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吧。” 重莲心里有股爆裂的火气,这股火气是朝着霍殇的,也是冲着她自己的。 金秋霜永远不会泄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跟她说这个话题。 她明白自己终究跟这个世上的女子是不同的,有些司空见惯的东西,旁人看来是圣宠无双,在看她看来就是悬挂在头顶的剑。 在这里,真的是有太多太多让她憋屈,却不得不避其锋芒的东西了。 就好像碧玉喜欢她,能为了她效死,可只要霍殇下令,碧玉哪怕泪流满面,也依旧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就好像帝王只要起心动念,就能轻易毁掉她小心翼翼谋划来的局面,将她的父母兄长带到眼皮子底下,喜爱她的时候,他们就是他的亲人,不喜爱的时候,他们就是他的人质。 就好像…… 她如今心里生了闷气,孩子需要龙气的时候,她依旧得笑意盈盈地找他睡觉。 这世上让人憋屈的东西从来不是婚姻,或者其他的某种关系,而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任意施为的时候,下位者毫无反抗之力。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帝王,所以只要他说一句喜欢,表现出情深,她就变成了这个只能迎接圣宠的下位者。 连金秋霜都说,她是帝王的女人啊! 幸好她从来都知道她只是她自己,也幸好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她都没有放弃强大自己,没有依靠任何人救赎过自己。 所以才有现在的重莲,才有她无论何时何地,都知道该如何破局的勇气和能力,能为自己争取一切想要争取到的东西。 第106章 争吵与冷战 莲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她自小日子就过得不咋地,所以养成了极会劝慰安抚自己的性子。 如今她吃穿住都好,只要这三样有保障,天塌了她也是不紧不慢地行动,极少因为什么事情长久的影响自己的心情。 康宁郡主从外面匆匆进来:“小姨身体不适吗?我看碧玉姐姐眼眶都是红的。” 重莲叹气道:“她怕我日后接不到生意心情不好呢。” 康宁郡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走到重莲身边,乖巧地给她捏肩膀,偷瞧瞧她好看白皙的脸蛋儿,笑眯眯凑上去贴贴:“小姨只要人好好的,早晚生意兴隆。” 她感觉休养了几天的自己,比去胡家前更强了,以后再遇到那些颠公颠婆也不怕了,能扛得住保护小姨了。 康宁郡主认真:“即便小姨不做生意,我娘给了我好些铺子,还夸我会做生意,我能养活小姨!” 重莲笑着轻捏她的脸颊:“那挺好,小姨躺平了等你养!” 康宁郡主知道重莲是在开玩笑,小姨绝不是能躺平等养的性子,可这不妨碍她只是想想就要笑醒,兴奋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重莲哈哈笑,笑声传到了外面,碧玉终于露出了点儿放松的神色。 她正要端着饭菜进去,却见墨三站在廊下看她,脸色顿时冷硬下来:“主子想听夫人都说了什么?” 墨三向来寡言,但却极擅长看人脸色:“你不要给自己惹祸。” 碧玉垂下眼帘,一字不吭。 墨三再次后悔上次听见了那个邪道的话,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主子不会伤害夫人的。” 碧玉抬眼看他:“我们都知道主子不会,那有什么用?你知道什么叫做自愿,什么叫做被迫吗?!” 见墨三肃着脸,眼底却闪过几分暗淡,碧玉咬了咬后槽牙:“对不起三哥,我只是……不喜欢看夫人艰难求生的样子。她……” 她声音极轻极轻:“她是被她的丈夫卖给主子的啊!” 不是夫人自愿找的主子,可一旦出事,所有的脏污名声,却都需要夫人一个人来承担! 韩纪云因为把爱妻成狂的形象做得深入人心,所以没有人会相信是他出卖的妻子,所以世人会指责是夫人背叛了他。 主子身份尊贵权柄无双,世人不敢指责他,便会把所有污言秽语都冲着夫人去。 这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碧玉不想再说置气的话,沉声道:“三哥请说主子的命令吧。” 墨三寡言少语:“主子让你告诉夫人,她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她想当寡妇,主子会帮她。” 碧玉面无表情:“我会如实转告夫人。” 墨三提醒她:“别再露出怨怼的情绪,一旦主子把你换了,你真能放心旁人来照顾夫人吗?” 碧玉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奴婢明白,三哥你请主子放心。” 墨三皱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转过身快步离去。 胡家家财万贯,庞大的产业甚至造成了朝堂震动,他必须尽快审完诏狱里的人,否则会耽误主子的安排。 房间里,碧玉耐心地伺候重莲吃饱了饭,才转告了霍殇的话。 重莲眉眼一弯:“兄长真是明白我!” 碧玉看不出来夫人信不信主子的话,反正她是不信的,她家主子那样的人,什么时候将看中的东西撒手过? 主子他甚至没有爱过任何女子,那么他碰上喜欢的女子,肯定只会用对待稀有臻宝的态度,去谋算,去用百般手段……得到她。 可夫人是属刺猬的,越强势的手段,越会让她看似平静,实则尖刺倒竖,找到机会就跑个没影。 但愿主子能忍住,千万别露了真性情。 重莲歪头看看碧玉,素白纤细的指尖轻挑她的下巴:“心事重重地做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会怪你的。” 碧玉:“……” 看着重莲含笑的桃花眼,她没忍住红了脸颊,露出一个小小的、羞涩的笑容:“奴婢没事,您别担心。” 重莲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主仆两个乐呵呵地逛逛园子聊聊八卦,重莲恶作剧地让碧玉派人去回复之前收的帖子,果然所有人都婉拒了跟她谈生意的好意。 重莲听着那些人五花八门的拒绝理由,笑得眼泪都把眼睛润湿了。 又过了几天,她接到了韩纪云的帖子,说想过来看看她,重莲应了,重家人快回来了,她得想办法让这个男人闭嘴,免得他给自己添麻烦。 晚上睡着前,她都还在想这个事儿,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觉得身边微微一凉,接着便是熟悉的热源靠了过来,然后是熟悉的捞住她的手往腰上放的动作。 重莲懒洋洋的不想动,更不想熬夜跟他聊天,就应付地摸了两把。 身边人一阵安静,好似安心地睡着了。 可重莲再次迷糊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朕的母妃很喜欢父皇,她知道父皇看重子嗣,朕的身体就总养不好,好几次都险些高热死了。” 重莲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才发现屋子角落里总是点着的小夜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黑漆漆的屋子里响着霍殇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莫名有些冷寂。 “秦敏杀子,朕想剐了她,好叫天下的妇人知道,没准备好做母亲,就不要生孩子。” 重莲一股火气上涌:“圣上还应该阉割孩子的父亲,因为他没准备好做父亲,就让女人怀孕了。” 霍殇似乎笑了一声:“肯跟朕说话了?” 重莲再次沉默下来。 霍殇温热干燥的大手环住她的腰身,粗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重莲的腰腹,最后停留在她的小腹上,动作极轻,仿佛羽毛一样。 重莲浑身僵硬,有种被捏住了喉咙的紧迫感。 霍殇低声问道:“你曾经说过,母亲都难免会因为丈夫的不负责任而迁怒孩子,可旁人如何你不管,你一定爱大于恨。” 重莲点点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完全的准备,才去生孩子,即便真的有人做了万全的准备,在真正养孩子之后,才知道之前的所谓完全有多可笑,只有认真生养过,才知道真正的不容易,跟心里以为的不容易,有多大的差别。” 霍殇沉声道:“所以,你也觉得,只要母亲给了孩子生命,就能理所当然去随意处置她们生下的累赘吗?” 第107章 爱咋咋地 霍殇含着质问的话,让重莲也生出了火气。 她总认为,任何事情,都应该是对事不对人,更不应该针对性别去说事。 她也不是什么妈宝女爸宝女,她三岁多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扔在了垃圾场,靠着捡垃圾活到了五岁。 这之后的很多年,她都是靠着社会好心人和自己拼命努力来生活的。 她不知道被父母虐待是怎么样的,她更不知道好的父母是怎么样的,她只是如今要做母亲,大约明白自己要做个怎么样的母亲而已! 她缓慢却坚定地推开他靠近她肚子的手,只能说:“很多事情其实跟道理道德都没关系,就纯粹是有的人不行,就这么简单。” 霍殇许久没有说话。 重莲一句话问候了虐待他的他妈,翻个身卷好自己的被子:“您要是实在不想睡就回宫去吧!” 霍殇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起身,冷着脸走了。 重莲听见了动静,冷笑了一声,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只管睡觉,睡了一半儿忽然坐起来,把霍殇的枕头抓起来扔在了地上。 看着孤零零的枕头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她瞬间心情舒畅,愉悦地翘起嘴角,舒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重莲该吃吃该喝喝,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旧要在中午的时候见韩纪云。 得到消息的时候,霍殇正在批奏折,听见重莲计划不变,仍旧要见韩纪云,他冷漠地抬起眉眼:“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禀告的暗卫愣了愣:“……红色。” 霍殇挥手让他下去,又批了几份奏折,忽然抬手碰掉了御案上的杯子。 正随着德福公公进来大臣们低着头迈过门槛,就见视线里多了许多瓷片,全都脚步一顿,连忙跪下。 “圣上息怒!!!” 御案后面传来霍殇冷淡平静的话:“朕不小心碰掉了杯子,诸位爱卿请起。” 几位大臣精神紧绷,在接下来的答奏里越发谨慎小心,本来还想悠着点儿处置参与胡家贪腐案的同僚,这会儿却是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了。 …… 县主府中,重莲见到了韩纪云。 才几天没见,韩纪云看着苍老了好些,要不是脸太能打,就不是沧桑添韵味,而是变老变丑了。 嗯…… 他眼下青黑一片,走路虚浮带晃,这是肾虚肾亏的表现啊。 重莲险些板不住脸:“……我是不是该祝你与长公主百年好合?” 韩纪云满脸痛苦:“我们是被人算计了!莲莲,旁人不明白,你总该知道我的心!” 他是真的痛苦。 这份痛苦源自于心上人在床笫之间对他能力不足的嫌弃,对他脸上疤痕的惊惧厌恶,也来自于他好不容易定下新的计划,却被彻底打乱。 莲莲…… 他一双看电线杆都深情的大眼睛注视着重莲:“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重莲被触动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电影,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影帝。 她都被他的演技感动了,看得鼻间酸酸的。 这也太深情了! 太感人了! 好像下一刻这个男人就能剖心以证心意一样! 重莲压了压情绪:“你能剖心给我看看吗?” 韩纪云愣了愣,认真道:“如果你想要的话。” 重莲真想当场递给他一把刀子,但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让这个男人警惕她的狠心。 她抿了抿嘴角:“我爹娘兄长要回来了,你不要告诉他们我跟皇帝的事。” 顿了顿,她沉声道:“我家中教养严厉,倘若我失节的事情被他们知晓,我会与你和离,以全你过去对我的恩情。” 韩纪云瞳孔微缩:“是皇帝的意思?” 他脸色紧绷,紧紧盯着重莲:“莲莲,我一直跟你说要想办法接他们回来,却一直都没能实现,你怪我吗?” 重莲冷着脸:“你我如今讨论这些还有用吗?我被你家算计爬上过龙床,你也被人算计,上了长公主的床。 他们两个是皇家极贵的人,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韩纪云,你和我,如今彻底回不到过去了,或许,我们现在和离,还能保全彼此。” 韩纪云快步走到了重莲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穿红色最好看了,可你当了县主之后,却并不经常穿红衣。 是因为我要走了,所以今日见我,才特意穿的,是吗?莲莲,无论你再如何跟我生气,你心里都还有我!” 重莲叫金秋霜:“酷爱来看傻逼了!我穿红色难道不是因为最近得罪了霍殇,要最大程度保持阳气吗?他在普信个什么鬼哦!” 金秋霜飘出来:“他身上味儿好浓啊,来见你前还在那什么……他好恶心!” 重莲一把抽出自己的纤纤玉手:“韩纪云,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我的事泄露,我为了重家的声誉,一定会自请下堂,你会阻止任何人泄密的,对吗?” 韩纪云从重莲清冷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说自请下堂时候的痛苦和不愿意,心里一热。 他郑重道:“我发誓,一定保守这个秘密。” 霍殇是皇帝又如何,只要莲莲的心在他这儿,霍殇就永远没有胜算。 重莲松了一口气,别扭地转开脸:“我也是为了孩子不因为大人的事情受人非议,既然你同意,那我们的誓言就成了。” 韩纪云一顿。 什么叫做,誓言就成了? 他眼睁睁看着重莲拿出来了一枚符篆,拉起他的手捻了一下他的指尖,他的血就落在了符篆上,而她自己也是同样的动作。 “莲莲……” “纪云,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如果你违约,以后会倒大霉的。” 随着重莲话音落下,那枚符篆无风自燃,烧成了灰烬。 灰烬轻飘飘绕着重莲和韩纪云转了两圈,凭空消失了。 韩纪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想说什么,重莲却推他:“你快走吧,我知道你今天能来这一趟不容易。你今后……保重自身吧。” 韩纪云僵住:“你,你知道……” 重莲看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你夫妻宫乱得很,上有一深一浅两道褶皱,说明跟你关系最深的两个女子,都会让你遭遇劫难。” 她垂着眼帘摇了摇头:“我不能在皇权之下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跟你决裂,至少这样一来,她不会为难你。” 韩纪云没想到她看出来了这么多,竟然连霍清甜的霸道性子也看透了。 想到自己来时,霍清甜逼着自己质问重莲的那些话,他眼底浮出浓浓的阴翳之色。 这对儿兄妹虽然不合,可他们的霸道,却如出一辙! 第108章 朕来凑个热闹 第108章朕来凑个热闹 重莲知道韩纪云为什么非要见自己这一趟。 他原本跟自己说要下江南求医,却滞留京城多日,忽然出现就是长公主被人算计,跟爱妻如命的安宁侯一夜春风的流言爆炸整个京城。 这还是最好听的。 有阴谋论的人,都直接说长公主跟安宁侯早就勾搭在一起,重莲这个教坊司出来的就是个幌子。 韩纪云既然看中了她的玄门本事,自然不敢跟过去似的,什么都不交代解释,只让原主自己胡思乱想,到了最后才cpu解释两句,还要打压一下原主爱乱想,不相信他的感情。 重莲不想打草惊蛇,引起韩纪云的全面反扑,自然乐得给他妻子仍旧跟他一条心的错觉。 大部分已婚男人都这样,只要妻子不作不闹不乱问,他们就觉得家庭稳固,幸福和谐。 韩纪云很聪明,但他也有大多数男人都有的通病。 果然,重莲全程冷脸,只在最后的时候垂泪他的屈辱和不容易,一番委曲求全,韩纪云就再次相信了重莲对他的感情。 他暂时还没有理由怀疑重莲在做戏。 因为在他心中,霍殇待重莲极好,甚至愿意为了重莲犯浑做一次昏君,这样君恩深重,重莲要是不喜欢自己了,早就去当皇后了。 他郑重承诺道:“无论日后我俩什么境地,我的心永远在你这边,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重莲轻声问道:“真的吗?” 韩纪云点头:“真的。” 他是真心的。 因为亲身经历了曾经山盟海誓的女神的嫌弃,他才明白重莲对他的赤子之心有多难得。 他深深再看了重莲一眼,一步步后退,然后大步离去。 重莲确定他走了,才放松下来,靠坐在椅子上,拿起手帕一根根擦自己的葱根一样雪白纤细的手指。 靠人终究还是下策,人还是得靠自己。 世人待女子苛刻,但世人待自己终有一日会求到的女子,却一向是宽容温柔的。 她就是这般的女子。 往后大半个月霍殇还是没有来,重莲便只当没这么个人,每天吃吃喝喝聊聊天,通过碧玉的消息渠道,不断熟悉整个京城的势力分布。 除夕那天,宫里派人来通知她去参加除夕宴。 重莲收拾整齐进了宫,先去拜见薛太后。 薛太后见了她就露出慈和的微笑:“许久不见安宁县主,你瞧着倒是清减了。” 重莲愉快轻笑,漂亮的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真的呀,我还怕我最近长胖了呢,您不知道,我最近实在是太能吃了,我自己瞧着都心惊。” 秦太妃匆匆进来,进门先打量重莲,见人完好无损,这才给薛太后请安:“听闻太后要封莲莲做郡主?您真是太客气了!” 重莲眉眼微动。郡主? 薛太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你不是在见你娘家的人吗?” 她神色淡淡:“哀家跟皇帝说过,很喜欢安宁,会待安宁如同清甜,你不用怕哀家会吓到她。” 秦太妃假笑:“妾是个没规矩的,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家里人都见烦了,不比您,好几个月才见一次闺女。” 薛太后淡淡道:“你也别阴阳怪气了,哀家就是想让莲莲给清甜看看面相,想问问她的姻缘。” 说完,就让人去叫长公主霍清甜。 没想到霍清甜没来,倒是大长公主先到了:“母后安好,听闻莲莲来了您这儿?您还要封她当郡主?” 薛太后看看霍清婷又看看秦太妃,被气笑了:“你们还真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真把哀家当恶人呢! 哀家可没兴趣找她一个小孩儿家的麻烦,今天单独召见她,只是想让安宁给清甜看看姻缘,再选个日子好往江南封地去。” 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向重莲:“听闻你丈夫安宁侯也要去江南?可否让他护送清甜去封地?” 她问得倒是客气,可如今谁不知道霍清甜跟韩纪云的那点儿事。 虽说是事出有因,两人也都是被人给害了,但毕竟睡了就是睡了,不避嫌也就算了,哪儿有还把人往一起凑的道理? 霍清婷直白问道:“母后难道是想让安宁侯给霍清甜当驸马?” 太后一副慈母心怀:“这也是两个孩子自己的心意。” 她注视着重莲:“不过哀家怜爱女儿,总不想她不明不白地成婚,所以,安宁侯最好先腾出主母的位置,过几年再说,莲莲觉得呢?” 重莲想不明白这老太太是想干什么。 不应该啊。 韩纪云虽然有本事,但也不至于能让老太太牺牲女儿来拉拢。 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什么交易? 她垂着眼:“太后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纪云,若纪云愿意和离,我自然不会耽误他的幸福。” 薛太后紧紧盯着重莲,没有错过重莲眼底一闪而逝的愤怒。 愤怒,才是对的,说明她还喜欢韩纪云,说明霍殇没有说谎算计自己。 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薛太后虽然被婉拒了,却也心情舒畅了不少:“今天这话哀家说得冒失,罢了,你只当是一个怜爱女儿的老太太的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 重莲松了一口气:“谢谢您。” 薛太后又与重莲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霍清甜到了。 重莲抬头看向了霍清甜,目光微微顿了顿,随着众人一起起来行礼。 是霍殇来了。 大半个月不见,这男人的气势越发惊人,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冷厉了,仿佛一柄磨得锋利的长枪,戳谁谁死。 霍殇迈着长腿坐到了太后身边,神色淡淡:“听说太后要封郡主,朕来凑个热闹。”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在重莲身上停留,就仿佛跟重莲就是个么得感情的义兄妹一样。 重莲微笑脸,半点儿也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去看霍清甜。 正巧霍清甜也在看重莲。 两人目光一对,重莲冲着霍清甜温柔一笑,笑得霍清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明艳高冷的漂亮脸蛋儿瞬间脸色铁青,不受控制想起来那天被重莲按着打的恐惧。 霍殇冷眼旁观:“长乐郡主很喜欢清甜?不如朕把郡主府安排在长公主府隔壁?” 重莲:“……???” 她左右看看,见众人都在看自己,才敢确定这个长乐郡主叫的是谁。 我? 我?! 不是你有病吧! 你还记得长乐郡是你当王爷时候的封地吗?! 你现在管我叫长乐?! 第109章 我看你要断子绝孙啊 看着众人看自己的古怪眼神,重莲面上稳如老狗,心里却想扎霍殇小人儿了。 好了。 破案了。 薛太后突然要封她为郡主,是跟霍殇做了秘密交易。 想想最近发生的事,这个交易应该源自于之前金家谋逆案,皇帝亲手抓了霍清甜,太后肯定是为了把霍清甜捞出来,这才“卖房卖地”。 薛太后意味深长:“皇帝这个封号取得挺好,是想把长乐郡赐给长乐做封地吗?” 霍殇俊美的脸上全是公事公办:“长乐郡最近出了些问题,朕希望长乐郡主能去看看。” 他说的是希望重莲如何,目光却在看着薛太后。 薛太后脸上没有任何破绽,轻笑道:“长乐郡是皇帝的龙兴之地,屯兵大郡,是该小心注意着。” 她温和道:“正好燕王也赶来参加除夕宴,就等年后回长乐郡的时候,将长乐捎过去吧。” 霍殇皱眉:“燕王性好渔色,还是不要跟长乐扯上关系的好。” 薛太后笑容减淡:“长乐是皇帝的义妹,皇帝自己说了算。” 她看向霍清甜,神色肉眼可见地慈爱温和:“清甜过来,哀家特意请了长乐过来给你看个适宜出门的好日子,再问问你的姻缘。” 说到这儿看向霍殇:“女人家扯闲话,皇帝是不是先去跟大臣们游园说话?” 霍殇喝完了茶。 众人都以为他要走了,他却看向常嬷嬷:“倒茶。” 吩咐完了,才转头询问薛太后:“太后刚刚说什么?” 薛太后知道他这是不想走,谁也不能公然撵皇帝,太后也不行:“哀家说,皇帝听听长乐的话,也好替你妹妹未来的姻缘好好考虑考虑。” 她怜惜地摸摸女儿的手背:“长乐也不小了。” 霍殇看看霍清甜,点头:“她年纪确实大。” 霍清甜:“……” 她端着高岭之花的美丽脸庞:“不敢跟九哥比,大庆像九哥这么老还没成亲的男子可不多见。” 霍殇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清甜若喜欢这名声,朕把你留着,一辈子不成婚,做这大庆年纪最大的闺秀。” 霍清甜脸色一白。 薛太后呵斥道:“清甜胡闹!快跟你九哥请罪!” 霍清甜不情愿地道歉:“妹妹失礼了,还请九哥恕罪。” 霍殇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直到她坐不住,薛太后也推着她示意她跪下请罪,等人跪完了,他才淡淡道:“你我兄妹,无须如此多礼。” 霍清甜缓缓站了起来,垂着眼走到了一旁。 她知道霍殇这个贱种想干什么,自己把重莲叫过来做事,他就来教自己做事。 拢在华贵袖袍下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里,想到重莲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让自己彻底离不开韩纪云,就想活剐了这贱人。 她和韩纪云如此痛苦难堪,就连她请来的修行之人都说一定是有人拿了她和韩纪云的头发指甲做法,韩纪云都不肯相信是重莲做的。 她遮掩住眼底的阴鸷,还算温和地看向重莲:“劳烦长乐替我看相了。” 她露出完美的清贵笑容:“你看我的婚姻如何,未来是不是要跟丈夫恩爱,生下许多孩子?” 大长公主忽然咳嗽起来,茶水都洒了。 霍清甜皱眉:“长姐这是在笑话我?” 大长公主怜悯地看着她,摇摇头:“我忽然想起来了点儿很好笑的事,没忍住就笑了一下。” 霍清甜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重新看向重莲。 重莲看向薛太后:“太后能否屏退左右?” 薛太后便让所有伺候的人退下,让常嬷嬷亲自去门口看着,免得有人忽然闯进来。 等人都走光了,重莲开口便是暴击:“我看长公主五行缺德,种下过迫害黎民百姓的重大恶果,如今已经遭到了反噬。 但长公主身份尊贵,有皇族气运庇护,在婚事上虽然不顺,只要略作强求,还是能够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只是子嗣上就不用想了,你的子女宫光洁无痕,这本是好事,却因为扯上因果蕴养了死气,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 哦,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缺德事做得太多,断子绝孙了。” 她语速不快,可一句接着一句,句句都像是大颗炮弹,轰得在场众人无不愕然无语。 哪怕是大长公主和霍殇这些早就知道霍清甜不能生孩子的,这会儿也被重莲的话术搞得咋舌。 这长乐,也太敢说了! 霍清甜啪地摔了杯子,指着重莲怒斥道:“你放肆!竟敢妖言惑众诅咒本宫?!” 霍殇也啪地摔了杯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霍清甜。 霍清甜不由自主地脸色发白,在恐惧之下渐渐收敛了脾气。 霍殇杀气略减,冷淡道:“长乐郡主算命看相,一向看到什么说什么,你做了什么事情她不清楚,她算得对不对,你心里清楚。” 霍清甜胸腔里的阴鸷已经遮掩不住,满脸阴郁地盯着重莲,冷冷道:“我不信。” 她很早之前就见过这个女人,出身教坊司,跟只鹌鹑一样跟着韩纪云,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吓得她瑟瑟发抖。 可如今这个女人却宠辱不惊,什么话都敢说。 是什么给了她现在处变不惊的底气? 被皇帝睡了吗? 真是个蠢货! 霍清甜高傲地蔑视着重莲:“我只当你今天的话我没听过,日后招摇撞骗的时候,别犯到我手上。” 重莲神色冷淡:“按照玄门规矩,长公主这样的人,身为玄门弟子都不应该接待,长公主不信正好。” 霍清甜不悦:“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你说清楚!” 重莲扯出一抹极淡的微笑:“不信鬼神的人。” 这话,再加上她现在的表情,再加上上次两人相遇在金府的场面,显得格外地嘲讽。 霍清甜阴沉沉盯着重莲,重莲站起身来:“既然长公主不喜欢算命,我是否能告退了?” 薛太后看向霍殇,霍殇垂眼正喝茶,似乎并不在乎重莲,可如果真不在乎,又怎么会特意过来盯着。 薛太后温和道:“白让你跑这一趟,去吧,这次进宫的人多,找些同龄人玩儿去吧。” 重莲向众人一一告辞,退了出去。 霍殇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自己一眼,眼底黑漆漆的冷:“朕先走了,你们慢聊。” 得了眼色、原本想走的秦太妃和大长公主:“……”真想假装没看懂你的意思! 两人扯着话题跟薛太后和霍清甜聊,聊的内容全是重莲怎么算得精准得吓人的,成功把母女两个都给说得不会笑了。 慈宁宫外,重莲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微微转头,就见是皇帝的御撵。 她跟碧玉退到一旁,垂着头等着皇帝过去,却听见脚步声停下,御撵就在跟她齐平的位置停住,高坐其上的人,似乎朝着她看了过来。 第110章 驯服我?那不能够 重莲见御撵停了,就耐心地等霍殇说话。 但霍殇一直沉默不语,她不得不略微抬头:“圣上?”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重莲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被皇帝冷冷盯着,若不立刻跪下请罪,就是蔑视君王,可轻可重了。 他是想为难自己?给自己个下马威? 她心中无悲无喜,撩起裙摆就要跪下。 折辱而已。 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折辱,不过是在这个封建王朝,臣民对于帝王的正常敬畏。 既然他需要,她就做到。 霍殇眼底冒出火气:“不用跪。朕说过,朕跟长乐是兄妹,无须多礼。” 重莲的膝盖才弯到一半儿,听见他说不用跪,立刻就挺直了膝盖和腰板儿,就是还垂着眼,没抬眼看他。 霍殇胸腔里涌起怒火,紧接着就是浓重的无奈。 他连让她跪下都舍不得,更不想张嘴,怕气头上说了不该说的话,让这个记仇的小女子跟自己生分了。 “朕有星象的事要问你。去……康安宫。” 这时候特赐轿撵显得太郑重,来回折腾也浪费时间,天气还冷,总不让她一个孕妇站在外面等着。 霍殇沉着脸让轿夫走,可才走了几步,就下令停下,自己慢慢在长街上走。 碧玉看着前面越来越压抑的背影,脑门上冷汗直冒:“夫人,要不,咱们稍微走快点儿?” 重莲从善如流:“好啊。” 她略微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霍殇附近,重新又压低了速度。 霍殇忍无可忍:“离那么远干什么?” 重莲低眉顺眼地快走两步:“圣上请吩咐。” 霍殇被她的态度气笑了:“你非要跟朕这样生分吗?” 重莲认真想了想:“您希望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霍殇:“都说来听听。” 重莲白皙得仿佛会发光的小脸儿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假话就是,您握着我的荣辱性命,我自然不能跟您生分了,必定是要百般讨好来维系关系的。” 霍殇冷笑了一声。 重莲神色不变,继续说道:“真话,便是我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您想通过冷落我,让我感受到君威难测。 我的确感受到了,也觉得幸好我不是您的女人,幸好我不爱您,不会为了您的忽冷忽热夜不能寐,吃不下饭,日夜期盼您能早点消气,好来宠幸我。” 霍殇脚步一顿,身上爆发出可怕的气氛,冷冷地看向了她。 这次重莲没有低垂着眼,而是直视着霍殇,眉宇间是她一惯挂着的稳如老狗的淡定表情,以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其实也犹豫要不要说得这么明白,但霍殇想用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驯服她,有一就会有二,她实在懒得折腾。 只要她不爱他,他日天日地都没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希望霍殇能够明白:“我是您的臣民没错,但以我的本事,哪怕性别为女,让您觉得不如男人,但有超高的本事在,总能换个尊重吧? 帝王心术驾驭臣子的手段,您尽管用在我身上,想要驯服我成为您的女人,我实在是惶恐地感激您的垂青,但真的没必要。” 霍殇沉声道:“朕并无驯服你的意思。” 重莲内心呵呵,嘴上说道:“那是我误会了您,我向您赔罪。” 霍殇太了解她了,知道她真的觉得自己在驯服她,但是,真的没有,他只是有种无处下手的棘手感,怕自己伤到了她,所以想先躲一躲。 重莲不在乎他真正的想法,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有些事情又论心不论迹,感情这事儿没那么麻烦,感觉不舒服的关系,停掉就可以了。 她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在这个世上挣扎求生,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和家人朋友能够安乐,就已经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了。 我实在没有心力、也不愿意去碰这世上最麻烦的男女感情,让自己更加心力憔悴、觉得生活无望。” 霍殇心里沉甸甸的:“朕让你觉得累了?” 重莲摇头:“您很好,之前我们一直都相处得很好,像相互扶持,能够交托性命的家人一样。 可当您下定决心要将我变成您的女人的时候,这种距离和分寸,不但让我害怕,也让您自己都不痛快了。这就是碰了感情的下场啊!” 霍殇沉声道:“若朕就喜欢强求呢?” 重莲轻笑道:“那请您直接点儿,直接抢我入宫封我为后吧,我知道绝无回转的机会,就会心安理得地做您的女人。” 霍殇黑漆漆的眼神瞬间深不见底:“然后朕一辈子都得不到你的心,这一辈子,只要有机会,你就会逃离朕的身边。” 重莲注视着他的眼睛:“心算个什么,得到了身子就够您玩儿上个十来年了。” 等她年老色衰,等帝王过了热乎劲儿,总该有只关注她本事的时候,到时候,两个人要么继续合作,要么,在长久的拉扯中相互怨怼,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霍殇沉沉地盯了她一会儿,甩袖子走人。 重莲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轿夫们抬着御撵离得远了,才对碧玉道:“扶我一把,腿软。” 碧玉忙紧紧扶住她的胳膊:“您这又是何必呢?” 刚刚听着两人针锋相对,她都快要窒息了。 重莲挤出微笑:“我也不想跟能随便砍人脑袋的皇帝正面杠啊,可他得了身子不行还要心,我不是没装过,之前装那么好都被识破了啊!” 她倒是想顺势而为呢,可演感情戏这方面,她真是不会! 到时候骗不了霍殇,只会把局面弄得更糟糕,还不如就这么撕开了说。 至于后面…… 他还有八次死劫要度,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龙命也得继续跟她维持面子情。 当然,他要是真这么勇非要弄死她或者跟她玩儿强制paly,那就一起死呗! 重莲缓了一小会儿,就又生龙活虎了:“咱们去御花园逛逛,我算出今天财运极好,应该能接到大生意。” “夫人……” 碧玉满脸无奈地追上她。 “您慢点儿!” 主仆两个相携到了御花园,略微逛了一会儿,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众人先是认出来了重莲的脸,她这样的美貌,即便是在整个大庆都是极少见的,接着便是最近有关她的传闻。 这些传闻有好有坏,除了说她是玄门大师,最重要的还跟她最近的战绩有关。 她算了孙家,孙家夫人坐牢摔死,孙公子如今流放。 她算了金家,金家直接参与进了谋反案,举家砍头,听说只有金夫人因为举报有功,留了命,但人已经疯了。 还有闹腾得举国震动的胡家案,也是她给算出来的。 这位的确是玄门大佬,就是,厉害是真厉害,凶残也是真凶残啊! 第111章 我举报她红杏出墙 重莲在御花园里万众瞩目,但真正上前攀谈的人却极少。 他们要么忌惮重莲算个命就抄家灭族的本事,要么就是根本不信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觉得她现在的名声,都是帝王心术的结果。 但时间长了,就有人往她跟前凑,见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天赋都加在了美貌上的样子,跟她说话的人就等多了。 重莲当然能看出来寒暄的人并非真正信任她,更多的,是带着“我来考考你”的戏谑,甚至是恶意。 说好好听客气的,她就跟对方聊两句粗浅的相术,不经意间提起京城里最大的晴雨楼要重新装修再开张,请他们有空了去坐坐。 对于那些想打压她的,她毫不客气地拿他们来炫技。 “这位大人不应该问我你的儿子今年能不能考中,而应该把你养在外面的三个私生子尽快接回家,尽人父的责任。” “这位夫人想问女儿的姻缘?你别为了拉扯娘家,使计策逼女儿嫁给你侄子,她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这位小姐想问未来?不如你跟孩子它爹商量商量?” ……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眼含轻蔑上场,臊眉耷眼地离开,或者撸起袖子要跟重莲干架。 有碧玉这个高武在,想动手的无一例外都吃了大亏。 重莲冷眼旁观,喜怒不形于色:“诸位还想往其他方面算一算?没问题啊!” 那几个人瞬间僵住,别说闹事,胆子小的直接就腆着老脸道歉了。 秦太妃的侄女秦倩然哈哈哈:“你说你们招惹她干嘛?还以为她跟过去一样是个包子呢?!” 尤其是对着那个被爆出未婚怀孕的刘三小姐,秦倩然笑得最大声:“亏你当初也好意思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下贱,我哭死哭活要嫁给那头猪的时候,也没让他摸我一下呢!” 重莲:“……” 她想把这潇洒姐拉走,毕竟那刘三小姐看面相,身上背负着不少人命,她身份又不低,秦倩然惹她没好处。 刘三小姐却以为重莲怕了,冷笑道:“真当别人不知道你做下的丑事?重氏,安宁侯待你情深似海,你却红杏出墙,身怀孽种啊!” 她话音落下,整个后花园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刘三小姐还以为自己说的秘密震住了众人,直到众人都看着她身后跪下,才意识到不对,僵硬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霍殇令人害怕的脸。 刘三小姐噗通跪下:“拜,拜见圣上!” 霍殇神色淡淡地从她身边经过:“拖下去。” 刘三小姐惊恐地软倒在地:“不,不,臣女……” 被人抓住的时候,她厉声大叫起来:“臣女只是实话实话,圣上这是要替重氏遮掩丑事吗?” 重莲出声:“圣上息怒……” 见霍殇眉眼冷峻,她改口道:“兄长,不如等刘三小姐说完?她张口就来,还如此笃定,若不说清楚,外人还道您维护妹妹,替我遮丑呢。” 刘三小姐忙道:“我有证据!” 霍殇淡淡道:“诬告郡主,打二十辊再来分辩。” 刘三小姐猛地抬头:“郡主?她?她凭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禁卫就要拖着她下去打。 重莲不得不再次开口:“兄长,她怀孕了。” 霍殇神色冷漠:“那又如何?” 重莲委婉道:“刘三姑娘身上有怨灵阴气,若是此时被打流产,定然会激发阴气大震。……会牵连到臣妹强求来的这个孩子。” 虽然刘三小姐跟她的因果不大,她也能解决,但她肚子上悬着一把叫原主残魂的刀,实在没必要冒险。 霍殇恍然意识到她还怀着他的孩子,而她对这个孩子,总是小心翼翼,谨慎到极点。 他心一软,对墨二道:“改为掌嘴,你亲自去。” 以墨二的手段,能轻松让刘氏女脸都不怎么肿,却疼痛入骨。 墨二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走到了刘三小姐面前,干净利落地打了二十巴掌。 刘三小姐还以为他留了情,感激地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这两瓣儿脸会越来越疼,疼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她忍完了刑罚,就指着重莲道:“这个女人以前在教坊司,她可不止是在教坊司待着而已,她接过客!至今跟那个客人有联系!” 重莲:“……” 六啊! 她就说这刘三小姐怎么这么勇,竟敢揭发她跟霍殇的奸情,感情是跟别人的。 她搜搜原主的记忆,对刘三小姐的话毫无印象。 原主在教坊司里每天都战战兢兢,统共出去跳了三场舞,直接给孩子吓出ptsd,有很多长一段时间,她听见音乐声就会脸色发白。 即便是重莲自己,看见记忆中那三场舞蹈表演里的客人的嘴脸,都觉得恶心得很。 不用想,肯定是韩纪云为了把救命之恩弄得更激烈点儿,特意安排的客人,全都是用眼神会脱衣服强人的,恶心得要死。 重莲冷漠脸:“哦?敢问我住县主府的这段日子,他也跟我偷情么?” 刘三小姐冷笑道:“你们两个恋奸情热,即便是在县主府中也夜夜偷情,连你怀着孩子他都要与你翻云覆雨,简直是禽兽不如!” 重莲脸上稳如老狗,耳根子隐隐发热。 啊这,骂得怪脏的,就是奸夫的人选没说对。 她直接道:“别废话了,直接上人证吧。” 她冲着霍殇拱手:“兄长对臣妹的踪迹一向了解,若那个奸夫连您亲派的侍卫都能躲过,不如您就收他做条狗吧。” 众人这时候都回过味来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 重氏这种级别的玄门大师,一不小心就是个谋逆的大杀器啊! 这么说来,重氏有大本事,否则绝不可能打动庆元帝在这种皇帝,让他如此郑重以对! 有人就道:“那个诬陷县主的犯人要进宫恐怕要很久,不如先入席?刘宰辅年纪大了,这会儿在宴会大殿里跟人聊天呢。” 他看了一眼刘三小姐:“刘宰辅大约也想好好跟他最喜欢的这个孙女说说话,再给郡主道歉。” 刘三小姐受不了:“李伯父是为了家中的女儿能攀高枝儿,想讨好重氏吧?只是这吃相是不是也太难看了?” 霍殇睨了她一眼。 刘三小姐害怕地闭上了嘴,眼神瑟缩地看向别处。 霍殇道:“今日除夕,朕与诸位同乐,入席吧。” 他迈开大长腿,带着众人往宴会大殿上去。 大殿里,刘宰辅正跟薛宰辅说话:“我今日特意带了我那小孙女儿来,你孙儿来了吧?” 他露出一个“你们家绝对会满意”的眼神,转眼就见霍殇带着大臣和贵眷们一起过来,众人看他的眼神……就挺让人火大的。 刘宰辅还看见了霍殇看着自己的、十分冷峻的目光。 他心底虽然瘆得慌,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那么乖巧可人的孙女儿,进宫只是要个妃位,说白了就是给刘氏一族一个承诺罢了,皇帝竟都不肯。 既然不肯,就不要怪自己跟薛氏合作了! 第112章 美味的热汤 霍殇进入大殿之后,第一眼看的是凑在一起的刘宰辅和薛宰辅。 他脸上表情虽然淡淡的,但重莲知道他已经动了杀意。 正好大长公主霍清婷叫她过去一起坐,便压低声音问了两句。 霍清婷瞥了那边一眼,见两个宰辅聊得火热,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刘家想跟圣上联姻很多年了,那刘三小姐最初就是刘宰辅选定的人选,只是他想替孙女要个妃位一直没要到,如今学不了薛家,便摒弃脸面,要跟薛家合作了。” 重莲惊讶。还有这一出呢?她还以为那个刘三小姐喜欢的是韩纪云,没想到还有霍殇的份儿。 霍清婷有意跟她说明朝中局势,便细细给她讲起薛家和刘家的事儿。 薛氏家族是整个大庆最大的家族,其显赫的家室族谱甚至可以追溯到前前朝,家中每朝都能出好几个皇后,甚至是流着薛家血脉的皇帝。 刘家的传承时间跟薛氏家族差不多,但势力稍微差一点,不过也只是差一点而已,即便是朝代更替,也没有掉出过前五。 刘家也想跟薛家一样极致煊赫,但气运上总差一点。 到了庆元帝这一朝,刘家眼见霍殇后宫无人,顿时觉得机会到了,非常努力地跟霍殇示好,表忠心之后,声称只想要一个保障——让刘氏女为皇妃,至于生不生皇嗣,全看机缘。 就这么,刘宰辅硬生生拖着刘三小姐到了十八岁,都没把这婚事谈下来。 霍清婷讥讽道:“刘家这是想当皇后和未来太子的母家,如今世袭外戚的愿望落空,就想念起先帝了。” 先帝是什么样儿的? 说得好听叫拱手而治,说得不好听,就是话语权不够,被世家牵着鼻子走。 刘宰辅这是跟薛宰辅对了眼神,一拍即合,决定把世家连成一片,让庆元帝做个乖巧的皇帝。 重莲捧着暖呼呼的茶杯,怜悯地摇头:“他们不光结不成亲家,怕是还会结仇了。” 薛宰辅一直在观察,看到重莲看过来的眼神,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你让人打听打听,情况瞧着不大对。” 话音刚落,就见刘三小姐快步朝着这边过来,见礼这之后,压低声音道:“爷爷和薛爷爷不是不喜欢那重氏女吗?我已经将她红杏出墙的事说出来了,她完了!” 刘宰辅:“?”墙外什么狗男人,能让重莲背弃韩纪云那个大怨种? 薛宰辅比刘宰辅还要更震惊一点:“???”这小丫头是怎么知道霍殇跟重莲的奸情的?难道是清甜受刺激太重,说漏嘴了? 两个宰辅齐刷刷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刘三小姐踌躇满志:“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那个人是重氏女的姘头,以前在教坊司的时候就买过她,后来还常常与她厮混。重氏女肚子里的野种,就是那个男人的!” 刘宰辅都要窒息了:“你说重氏女嫁给了韩纪云之后,还跟她以前接待过的客人厮混?她甚至还让韩纪云喜当爹?!” 他看傻逼似地看着自己一向聪明的孙女。 她不是曾经倾慕韩纪云吗? 难道不知道以韩纪云的心思缜密,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甚至还傻乎乎的喜当爹! 难道这看起来聪明的孙女,竟是个蠢货? 听说的事情,自己不去查证一下,就信了?还大庭广众之下说了?! 薛宰辅神色微顿,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接着便是不满。 这就是刘宰辅口中聪慧无双的孙女?这是他最傻逼的孙女吧? 大长公主见薛宰辅和刘宰辅脸色奇特,扬声道:“刘宰辅,提醒你一件事。” 刘宰辅一凛,恭敬站起来:“请大长公主教诲。” 大长公主笑道:“犯不上,听说你孙女到处嘲笑我女儿被人买去当小妾,没成婚就流了孩子,日后肯定嫁不出去。” 刘宰辅脸都黑了,脑门上汗津津的:“她性子顽劣,请大长公主看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 大长公主笑道:“孩子?怀了孩子的孩子?” 她舒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殿:“本殿就是想提醒你一声,别给你孙女吃酒,孕妇可不能喝酒。” 说罢,她冷冷睨了一眼薛宰辅,讥讽的表情,仿佛在嘲笑他竟然要让自己的亲孙子给别人喜当爹。 两个宰辅齐齐僵在了原地。 薛宰辅盯了刘宰辅一眼,冷着脸坐下了。 这姓刘的怕不是假意跟薛家结盟,实际上却舍了个蠢货来祸害他家吧?! 刘宰辅一脑门子汗地勒令刘三小姐闭嘴,压低声音连连跟薛宰辅解释:“薛兄,这其中绝对有误会!” 霍清婷看乐子看爽了,才问起正事:“你确定那俩货不能好好合作了?” 重莲看不出来人的决定,但能看出来人的性格:“这两个人看起来一个端庄持重,实则小肚鸡肠,疑心重。 另一个老好人似的,实则阴毒狠辣。他们两个即便合作,一旦碰上利益选择的事,也很容易抛弃对方。 往后,只要兄长和长姐把需要争夺功劳的差事分给他们来办,他们再想合作也只是让彼此更容易背刺彼此罢了。” 霍清婷哈哈笑:“是极是极!” 接着又有些可惜:“差一点儿,薛家那孙子就能把薛家的产业拱手送给外人了。” 重莲:“这还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她横插一杠,薛家有很大可能就要帮别养孩子,还很有可能让这个孩子当家主。 卧槽,想想就很刺激啊。 重莲惋惜:“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那个刘三小姐身上的腌臜事多得很,要是早知道能看薛家的笑话…… 算了,当积德了。 无论男女,被人骗着给别人养孩子,都太惨了。 她轻笑着揭开眼前的汤蛊。 等等。 都没有开席,哪儿来的汤蛊? 霍清婷疑惑地看了一眼,忙道:“我弄的,快吃吧,毕竟是个孕妇,哪儿能饿到开席啊!” 重莲在桌子下面轻轻拉她的袖子:“长姐太好了叭!” 霍清婷极享受她的撒娇,笑眯眯摸摸她的头发,转头见女儿幽怨地看着自己,轻咳一声,把自己面前的豆沙糕推给她:“乖,吃糕点。” 她瞥了一眼高台上气势冷峻的霍殇,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蠢弟弟也不知道又在搞什么,最近她天天熬夜挑灯才能把工作做完,就这他还不满意,一天到晚臭着张脸。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种冷冰冰的脸,一天两天的或许还能骗骗小姑娘,时间长了,谁乐意伺候个马脸啊! 开始上菜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等菜上完,众人都坐直了身体,等待霍殇发话。 霍殇没有露出往日都会挂上的营业笑容,而是淡淡道:“刘氏女的人证已经到了。” 刘宰辅连忙出列跪下:“圣上!小女无知愚昧,听了几句流言蜚语就敢乱说话,长乐郡主自然是清白无辜的。 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安宁侯为了长乐郡主不顾世人眼光,连军功都能舍弃,而长乐郡主为了安宁侯的子嗣,连性命都险些搭上了。 他们就是我大庆夫妻和睦的典范!是所有夫妇都该学习的楷模啊!怎么可能有什么背叛之事?” 他话音刚落,一直被脸颊疼痛折磨的刘三小姐忍不住站了起来,怒声道: “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错?教坊司出来的贱人,自然是淫荡无耻,只会勾引男人!” 第113章 造黄谣的游侠 刘宰辅的话听得重莲想笑,不过他说得倒是大实话。 就韩纪云和她明面上干的那些事儿,确实是相互奔赴的恋爱脑故事,两个人都是为爱发疯的爱情典范。 这么说来,她和韩纪云还真是让很多人都相信爱情了。 看着刘三小姐义愤填膺的模样,重莲细想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最后她什么表情都没摆,垂眼喝汤。 刘三小姐怒斥道:“重氏,你心虚了才不说话吧?” 重莲终于抬眼看向了她:“刘三小姐。” 刘三小姐满脸冷笑:“这时候讨好我已经没用了……” 重莲打断她的无脑贬低:“我跟刘三小姐说话,是想告诉刘三小姐,以及跟刘三小姐一样看不起我的人一件事。 从我第一次给兄长算命躲开死劫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转动。 别说我只是在教坊司待过几天,我就是千人骑的妓女,诸位看在圣上的面子上,背后怎么辱骂我懒得管,但明面儿上的尊重请务必做到。 因为我是当今圣上亲口承认的义妹,因为我知晓过去,看得到未来。 我跟普通落难再复起的人不同,除了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这块免死金牌之外,我满身都是皇上要重用我的本事。 得罪别人或许只是个死,得罪我,诸位却会生不如死,甚至牵连家人。诸位觉得呢?” 她目光略过大殿里的所有人,在看到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的时候,总会做少许停留。 哪怕是那些对她表现得极有善意的恶意者,都被她精准地找了出来。 能够混到参加宫廷除夕宴的,几乎没有蠢货。 这些聪明人从重莲和话语和目光中感受到了惊悚——惊悚她应该真的拥有知道一切的能力! 终于有人想到一件事——长乐郡主!是长乐郡主啊!难道皇帝有意让重莲去解决长乐郡的大麻烦?! 刘宰辅瞳孔骤缩。 薛宰辅呼吸一乱。 不会吧! 重莲才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女子! 薛宰辅深深看了一眼重莲,眼底涌起诡谲的杀意。 重莲忽然看向了薛宰辅。 薛宰辅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却见重莲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妻子焦柔。 焦柔冷着脸睨了一眼重莲。 薛宰辅感受到主位上皇帝冰冷的眼光,压低声音道:“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纵然不喜欢她,也别把情绪端到脸上。” 焦柔绷紧了脸:“知道了。” 薛宰辅叹了一口气,歉意地冲重莲点点头,站起来道:“圣上是想审案吗?” 霍殇垂眼看向他:“薛宰辅一向识人善用,这件事情就交给薛宰辅来审问。” 薛宰辅就知道会这样,刘宰辅和自己联姻,到底是惹了这位暴君的不悦了。 他恭敬领命:“是!” 没一会儿,那个所谓的重莲的姘头就被提溜到了大殿之上。 被整个大庆地位最高的一群人盯着,中年男人进来的时候,都是被两个侍卫拖着进来的。 待看见坐在最临近天子位置的重莲,他更是吓得浑身一颤,险些尿出来。 墨二压低声音:“敢弄脏大殿,你那玩意儿就别留了!” 中年男人吓得一个哆嗦,匆忙憋住尿意,脸色扭曲。 刘三小姐皱眉道:“这个侍卫该不是在替重莲逼供吧?” 墨二理都没有理她,警告过后就走到了霍殇身边。 刘三小姐还要开口,刘宰辅忍无可忍:“蠢货!住口!” 他意识到,之前的大好局面,已经彻底被孙女的乱来给搞乱了。 看着高高在上的霍殇冷峻的脸,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该不会,今日孙女的举动,都是庆元帝算计的?! 才一个呼吸的时间,他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这个外孙女如今只能放弃了,皇帝要用长乐郡来给长乐郡主立威,明显是要重用长乐郡主。 他不是不能跟皇帝对着干,但至少也得值得。 为了这么蠢货……他做不到。 刘宰辅沉声道:“请薛宰辅务必让我这愚蠢的孙女知道她的错!” 他说罢,再不吭声,还转头勒令儿子和儿媳闭嘴,但凡谁敢开口说一个字,回家之后直接赶出家门。 刘三小姐这才觉得慌了,她爷爷总不能被重莲收买了,难道她真的被骗了? 刘三小姐看向那个中年男人,急切道:“夏宇,你亲口说的,跟重莲有奸情,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你的……” 她还没说完,夏宇就忙磕头:“没有没有!草民从没有这么说过啊!刘三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进宫了。 这可真他娘的是祸从口出啊! 刘三小姐怒道:“你这个孬种,敢做不敢当!” 夏宇简直想破口大骂:“刘三小姐你自己不喜欢安宁县主,天天说她坏话,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啊!” 重莲抬眼:“我看你奸门窄小,青色犯赤,是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意思。你……” 她皱了皱眉:“你这种人行为恶劣,迷奸少女,还留下孽胎,身上缠绕了许多婴灵,是暴毙的命。” 夏宇惊恐道:“县主饶命啊!您别咒我!我就是为了帮兄弟攀附贵女,才说了些刘三小姐喜欢听的艳色流言而已啊!” 刘三小姐大怒:“鼠辈!还不说实话?!” 她不明白夏宇为什么前后不一,重莲却明白——她算命极准的消息,慢慢传到民间,就夸张成了吐口唾沫都能让鬼怪灰飞烟灭的地步。 这夏宇看面相是个混江湖的二流子,肯定听过不少关于她的夸张流言,所以才如此惧怕。 重莲看向薛宰辅:“宰辅大人准备闹多久,才一击必破?” 薛宰辅沉稳地颔首:“郡主稍等。” 他三言两语,就吓得夏宇把什么都说了。 这夏宇有个模样俊美的同伴,此人跟夏宇一样,都是风流浪子,惯会花言巧语骗女子的身子和钱财。 刘三小姐是夏宇友人碰上的地位最高的女子,半强迫半诱哄地把刘三小姐给睡了,准备来一招奉子成婚。 两人私下里调查过刘三小姐,知道她年幼时最想嫁给韩纪云,又看不起重莲教坊司出身,正巧夏宇曾经收人钱财去看过重莲跳舞,他平常也喜欢跟游侠朋友吹嘘当年睡过如今的县主,这位县主侯夫人如今都还对拿走了她清白身子的男人情深难忘。 夏宇就把这些自吹自擂的话丰满了一下细节,故意说给刘三小姐听,刘三小姐果然痛快高兴,每次都要边饮酒边听,常常被夏宇那友人得逞,很快就怀孕了。 刘三小姐呆若木鸡:“不不不,这不可能!” 刘宰辅当机立断,冷着脸沉声道:“请圣上允许臣将这蠢货嫁给那游侠,自此之后她就不再是刘家的女儿!” 第114章她在因此吃苦啊 刘三小姐听见夏宇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等刘宰辅的话说完,她瞬间癫狂:“不!爷爷!你不能这么做……” 可除夕宴上破案,都是霍殇为了重莲破的例,如今重莲的清白已经证明,哪里还由得她闹腾。 侍卫直接将她和夏宇拖了下去。 虽然皇帝碍于除夕是好日子,没有说见血的话,但谁都知道,夏宇和他那个友人都死定了。 你问人死了刘三小姐嫁给谁?自然是嫁给牌位了,当着皇帝的面儿许下的承诺,即便是宰辅也得好好做到。 重莲宠辱不惊,被污蔑的时候不生气,弄明白原委了也不愤怒,情绪稳定得不像个人,倒像是个知道万物的泥塑神像。 即便抛开重莲的本事,她这样的性子,也叫大殿中的所有人都高看一眼。 等宴会开始后,走完正常流程,众人能够相互走动说话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主动来找重莲寒暄。 这种时候,大家找她咨询算命看相的反而不多。 不是看不上她的本事,而是终于意识到她的本事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所以在想清楚怎么能达成坦诚合作之前,不敢贸然开口了。 重莲一直游刃有余。 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收获了许多场宴会邀请,承诺稍后回家就会亲手写请帖。 重莲意识到,霍殇特意提及的这个长乐郡恐怕不简单,一直喜欢韩纪云的刘三小姐忽然冒出来的情郎,或许也有他的手笔。 而他今日对百官贵眷们的刻意引导,更是布局深远。 她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但目前两人目标一致,她就稳稳接住这个机会,更进一步地扬名。 只有对这个世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她才能有更多的自主权。 那些家世一般,但本身影响力极高的大儒,就是用这种方法,让皇帝被骂一脸唾沫都不能杀了他们。 宫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秦太妃不放心重莲出宫,硬是要把人留下: “你别叫我做选择,你是我闺女,他是我外甥,哪个我都舍不得不陪着守夜过年!” 见重莲犹豫,她挑眉:“你总不能是想去陪你婆婆过年吧?我听说她已经派了下人在县主府等你呢!” 重莲麻利抱住她的胳膊:“娘疼我,我当然得陪着娘过这个年啊!” 秦太妃翻了个白眼,转头却愉悦地笑了起来。 重莲刚到了康宁宫里坐稳,就有宫女送来热乎乎的肉糜粥,然后一样样糕点热菜糖水,全都端了上来。 秦太妃甚至还准备了她最喜欢吃的火锅。 看着忙活来忙活去的秦太妃,重莲眼底滑过一丝无措:“我,我干点儿什么?” 秦太妃见她还想跟她一起端菜,忙拦住她:“你给我乖乖坐着,不知道自己是怀了身子的人吗?” 重莲低头看看肚子。 孩子还不到四个月,她的肚子一点儿也没显出来,仍旧是腰细胸大的明艳大美女。 秦太妃见她那样儿就笑:“憨货,等你肚子慢慢大了,可别被吓得叫娘。” 说着,就想起来重莲的亲娘快回来了,怔了怔,怅然地叹了口气。 重莲正伸手捻桂花糕吃,听见她叹气就问:“怎么了?有人惹您生气?” 秦太妃瞳孔一缩:“谁给准备的桂花糕?!” 她脸上迸发出杀机,那满脸阴鸷的样子,瞧着像是要提刀去杀人。 重莲忙拦住她:“我喜欢吃这个,娘别生气!” 这时候厚重的帘子掀开,一身寒气的霍殇大步走了进来:“朕准备的,姨母不用担心。” 他已经知道重莲之前吃绝子桂花糕的事儿有猫腻,但是有多少猫腻他却不清楚。 但他知道旁人都生怕她想起大出血那天的痛苦,不敢给她桂花糕,她却偷看别人家里的桂花糕,还没出息地吞咽过口水。 说不清楚为了试探还是见不得她嘴馋的样子,他临时起意,让人送来了这东西。 秦太妃狠狠瞪了一眼霍殇:“你站那儿!” 转头又瞪重莲:“想吃就吃,不舒服了叫碧玉知道吗?” 重莲从霍殇进来以后,表情就变得公式化起来,这会儿也是低眉顺眼地点点头,不多看帝王一眼。 秦太妃将冷着脸的帝王拽了出去,等走远了才皱眉道:“冷战就冷战,挑莲莲伤疤,你竟然是这么小气的人?” 霍殇:“宫宴上,她偷看了好几次别人桌子上的桂花糕。” 秦太妃:“?” 霍殇:“之前去胡家,胡家招待的有桂花糕,她很想吃,却不敢。” 顿了顿:“她怕别人说她不长记性。”怕露馅。 秦太妃不理解,但她表示能接受:“那有什么,是莲莲自己的饮食习惯,爱吃什么吃什么,谁敢乱嚼舌根子试试! 孕妇的口味叼,能吃就是最大的福气。你是没见过那妇人吃不下呕吐瘦脱了相的……” 话没说完,就看见帘子掀开,重莲按着心口出来,快步冲到了墙角。 母子两个心头就是一个咯噔。 “有毒?” “恶心?” 两个人快步到了重莲身边,挤开碧玉,一左一右地扶着重莲。 重莲吐地说不出来话,难受地摆手让两人都离自己远一点。 可这两个人哪儿肯走。 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一片惨白,脑门上冷汗岑岑,可怜死了,两人心脏都要揪起来了。 霍殇喝道:“去请刘太医!” 重莲忙抓住他的袖摆:“刘太医在家中陪家人过年,别,别打搅他了!我这只是孕吐……而已……” 勉强说完话,就又开始干呕。 她已经开始吐胆汁了,本来今天就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胃脏抽搐连带得她眼泪不断落下,又狼狈又可怜。 霍殇急得想杀人:“别说话了!刘太医家里遭难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个,打扰不了他!” 重莲:“……yue!” 等刘太医来的时候,她人是不吐了,但直接瘫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了。 上辈子吃垃圾吃得食物中毒的时候,都没这会儿这么难受。 她眼泪汪汪:“我想吃麻辣涮羊肉。” 霍殇:“……吃!想吃什么都行!” 他心里揪着难受,看着她苍白瘦弱得仿佛要飘走的样子,只觉得最近的冷待跟他最厌恶的那个男人毫无差别。 她怀着的是他的孩子,且正在因此吃苦啊! 第115章 圣上想抢孩子? 重莲端着小碗涮着薄薄的羊肉卷,霍殇和秦太妃撵都撵不走。 她就想坐铜锅前面,嗅着这直冲天灵盖儿的辣椒味儿。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也不吃东西,她无奈道:“虽然刚刚确实是闻到羊肉味儿想吐,可这会儿闻着麻辣羊肉,你们不知道我有多舒坦。” 秦太妃又好笑又无奈:“刘太医,她这没事儿吧?” 刘太医打了一半儿的哈欠硬生生忍回去:“按理说刚吐完,吃这么辛辣的东西是不好的。” 见重莲涮着羊肉盯着自己,他忙接上后半句:“但郡主吐这么厉害,往后恐怕要遭罪,能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吃完了再调理肠胃。” 他给重莲诊了脉,发现孩子的脉象十分强壮,但母体受损却十分严重,心情就格外沉重。 不过霍殇给了他眼神让他别乱说,他就全程都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臣去熬点儿暖胃养胃的汤羹过来。” 霍殇看秦太妃。 秦太妃冲他摆摆手:“不是说刚刚有加急文书,你先去处理,我和莲莲在家里等你。” 霍殇看向重莲,正巧发现重莲也在看他,他神色缓和:“你吃慢一点。” 重莲点点头:“好。” 果然专注于跟火锅涮羊肉奋斗,一副礼节到位了其他不用管的姿态。 霍殇心梗地迈步出门,叫上刘太医:“去一趟乾清宫。” 刘太医垂眼跟上。 霍殇没有乘坐轿撵,让伺候的人都远远跟着,声音低沉:“她最近一直吃睡都好,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刘太医把自己之前想好的措辞说出来:“郡主这一胎与母体不合,孩子为了生存下来,会不断用力吸收母体的养分。 母体为了保护自身,就会渐渐加强对孩子的排斥。如此恶性循环,就会造成郡主身体不适,最大的表征就是强烈孕吐。 臣曾经见过有母亲因为孕吐,一个月暴瘦十来斤,肚子滚圆,身体却瘦如麻杆,硬生生……” 忽然想到这是在宫里,还是除夕佳节,他把那个不吉利的字眼儿吞了回去,谨慎道: “郡主刚刚食欲不错,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种食欲,哪怕孕吐十分严重,也能维持住孩子和自身,熬到月份再大一点,就好了。” 霍殇清冷俊美的眉眼上覆盖了一层冰霜冷意:“如果不要这个孩子……” 刘太医忍不住叫了一声:“圣上!” 他自知失礼,忙跪下:“臣失礼,臣……请圣上三思。” 霍殇剑眉紧皱,沉声叫他起来,这之后一直到乾清宫,他都没有再开口。 等进了乾清宫,他让伺候的人都退下,让墨二亲自守门,对刘太医道:“长乐腹中的孩子,是朕的。” 刘太医僵了僵:“……皇上想逼安宁侯和离?” 霍殇看着他。 刘太医陡然意识到什么,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脑子都是懵的。 霍殇沉声道:“如今这件事唯有你和墨三知晓。” 刘太医噗通跪下。 霍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替朕护住长乐郡主,必要的时候,这个孩子可以不要。” 刘太医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冒死谏言道:“臣一定竭尽全力,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还请圣上先跟郡主商量。” 不然,岂非是要结死仇? 霍殇眉眼冷峻:“嗯。” 霍殇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全部都是有关今日之后对薛刘两家计划的调整,这才带着刘太医回康宁宫。 他大步进了正殿,掀起帘子的时候,屋子里飘出来了浓郁热烈的火锅味儿。 刘太医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我要知道这种可怕的秘密?! 为什么我得负责这么艰巨的任务?! 那可是厌恶活人的皇帝的目前唯一的孩子啊!!! 他转头想跟墨三说两句解解压,却见刚刚还跟在后面的墨三,这会儿已经不见了。 左右看看,很好,墨二也不见了。 “……”淦!最近都别想问他拿药了! 屋子里,吃得鼻尖冒汗的重莲放下碗筷。 霍殇脱下大氅,里面穿着一身玄色修身的直缀,腰间一条简单的宫绦,将他劲瘦的腰身暴露无遗。 重莲在自己瞥过去之前狠狠压下视线,正要行礼,就听见霍殇声音冰冷地说话了。 “放着碗筷干什么?等朕替你涮羊肉?” “……不敢。” “你都敢教唆朕当昏君强抢有夫之妇做皇后,你有什么不敢的?” 重莲认真想了想这个话要怎么回,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那我走?” 霍殇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胆大包天说的就是你。吃你的涮羊肉吧,放心,你既然只喜欢跟朕保持不正当关系,朕依你。” 重莲霍地抬眼:“?” 霍殇冷着脸将一整盘子羊肉拨进锅:“朕不会抢你孩子,只当这个孩子的舅舅。 只要你不想着逃走,或者跟别人合作谋反,朕就不会将你的家人当做人质。” 重莲:“……” 她狐疑地看着霍殇,眼底深处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狐疑和戒备。 她自以为隐藏得挺好,看在十分了解她的霍殇眼中,却是一览无遗,让人咬牙切齿。 霍殇给她夹了满满一碗嫩羊肉:“你就是仗着朕心悦你。” 把她的小碗往她面前一推,又给秦太妃夹肉:“姨母别光看乐子,吃肉。” 秦太妃看看霍殇又看看重莲,见霍殇出去一趟,仿佛卸掉了什么黑黢黢的怨气似的,而重莲也肉眼可见的不假笑了,哼道:“你们两个几岁了?闹别扭闹了快一个月!” 重莲不好意思地笑笑,忙假装吃肉以掩饰尴尬和戒备。 她觉得霍殇哪里怪怪的,怪让人害怕的。 可霍殇跟她纠葛太深,除了生死大关和大致的气运方向,其他一些细节的东西她是看不透的,自然猜不到他因何改变。 但无论他因何改变,重莲只要知道他给了承诺,自己就能稍稍放松一些了。 面对一言能定万万人生死的帝王,她实在很难保持稳定的松弛感。 把碗里的肉吃完,见霍殇冷峻着脸下肉下菜,她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拿公筷给霍殇夹了鲜嫩的小肥羊: “兄长,新年快乐!” 艳若牡丹的小女子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天生湿润的桃花眼里仿佛有星光洒落,让人看一看就不由得要心软。 霍殇睨了她一眼。 重莲笑眯眯又给了他夹了一筷子,然后就不干了:“手酸。” 她花瓣儿似的嘴巴里没有说指使的话,但眼神看着霍殇,指使试探的意味明显极了。 霍殇冷冷睨了她一眼,长臂一伸,夹菜,倒上麻酱,顺带把她的花茶都给蓄满了。 看着重莲一下子放松下来的样子,霍殇眉眼微动,眼底滑过一丝笑意,自然而然地把同样的流程给秦太妃也来了一套。 秦太妃无语地抢过霍殇手里的茶壶:“咱们以茶代酒,希望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吧!” 不想当两个幼稚孩子和好的道具,一点儿也不想,所以还是来碰杯吧! 第116章 火锅和烟火 三个人好久没有这么气氛温馨地坐在一起吃饭了,秦太妃心里高兴,比平日里多吃了大半碗肉。 霍殇拦住还想再吃点儿的秦太妃,又叮嘱重莲不准再夹肉,开口说起今天除夕宴上的事。 “刘氏和薛氏有意借联姻联合,朕做了一些手脚,但并无利用你的意思。” 重莲小鸡吃米似地点头,笑容妍丽:“我相信兄长。” 霍殇冷笑:“你相信朕不会弄死你,却不会相信朕不会利用你。” 见重莲假装听不懂地傻笑,他淡淡道:“朕会恰逢其会,却不会借你算计什么,若要用你,会光明正大与你说。” 重莲想想过去几次他让她做事,的确向来都是直白命令,点点头道: “我相信这次的事情也在兄长的意料之外,兄长大约也没料到刘宰辅那种老狐狸最喜欢的孙女,是个傻子吧。” 霍殇:“……” 他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重莲好奇:“那个夏宇和他的朋友……” 霍殇眼神一冷:“游侠盲流,惯会撒谎吹牛,专门辟谣显得过分,不如闹大了朝廷出手,自然让他们认了污蔑当朝郡主的罪名,同时震慑喜欢招摇的蠢货。” 重莲轻叹:“还得是兄长。” 那种张口就给女子造黄谣的男人的卑鄙龌龊,让人提了就犯恶心,还是提到被拔舌凌迟的下场更让人心情舒畅。 她心里高兴,没忍住就又多吃了两片肉。 霍殇皱眉叫来刘太医。 刘太医打听了一下重莲吃下的饭量,惊得连忙把消食汤拿给她让她喝。 末了,又唠唠叨叨地交代:“郡主的肠胃经过孕吐以后会越来越薄弱,虽然能吃下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吃,但也要少食多餐。” 重莲有些汗颜:“好的好的,我一定遵医嘱。” 若是平常,刘太医就信了,毕竟这位是个玄门大佬,有他不知道的厉害本事,但先看了脉象,知道她怀孕了跟普通妇人一样遭罪冒险。 后面更知道了这肚子里是未来的小主人,更有可能是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他就心颤胆寒,不能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霍殇见重莲眉眼一动,皱眉道:“别唠叨了,去跟墨二他们一起吃火锅,一会儿放烟火。” 刘太医这才意犹未尽地退走。 重莲惊喜:“皇宫里也能看烟花吗?” 霍殇道:“本来不能,但朕是皇帝。” 他接过碧玉递过来的斗篷,给她披上:“走吧,去大殿里走一走。” 重莲白皙的小脸儿在毛茸茸的毛领里显得格外安静柔和,眼睛里含着平常不会有的温软:“好。” 她忽然觉得这个年过得很好,比过去很多年都要好。 她有了时时刻刻关心她的娘,又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身边还有个能为了合作伙伴容忍帝王脾气的半个朋友,极好。 两个人在大殿里转了好几圈,重莲催碧玉赶紧去偏殿,跟墨二墨三刘太医他们一起吃火锅。 听着那边不高的说话声,闻着空气里香喷喷的火锅味,听着遥远的宫门之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极好。 重莲笑起来:“百姓们放鞭炮了,兄长,新年快乐。” 霍殇垂眼看着她,将后缀的披风往前给她扥了扥:“莲莲,新年快乐。” 他从不叫她莲莲,总是封号或者夫人的叫,第一次如此亲昵的叫,竟有些暧昧。 重莲眉眼弯了弯,垂头摸摸肚子:“崽崽,新年快乐。” 霍殇也看向她的肚子,眉眼温和。 他从没有当过爹,但他可以学。 他没有得到过大多数人都有的母爱父爱,但他见过反面例子,可以直接规避错误。 “兄长在想什么?” “他们在吃饭,不如朕给你放烟火吧。” “?” 重莲想拦住他:“万一伤到呢?” 霍殇给她裹紧披风:“不要出来,好好待着。” 他身高腿长,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门,没一会儿就把烟火点起来了。 场地有限,最高的烟火也没有超过两米,但因为数量多,看着也极尽绚烂美丽。 重莲看着霍殇从绚烂的烟花中奔来,头一次想起来,他其实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 她笑着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霍殇看着烟花:“朕不成婚。” 重莲哈哈笑。 霍殇瞥了她一眼:“朕厌恶女子,也不喜欢男人,更讨厌孩子,朕唯一的爱好只有把玩权力。” 重莲笑声停了:“啊……” 霍殇又看向那些烟花:“之前觉得你伺候得很不错,想着不过是养个玩意儿,你若老实不耍心机,给你养老也未尝不可。” 重莲:“……” 她翻了个白眼:“那还真是好可惜哦!” 霍殇嘴角微微上扬,在察觉到她的目光的时候,又将嘴角迅速落下:“你心里肯定在骂朕……套路你,是这个词吧?” 烟花忽然全部燃完了,璀璨落幕,只剩下了一院子安静和黑沉。 重莲眼睛里的光都跟着暗淡了下来,忽然看见偏殿门打开,墨二墨三他们抱着一堆烟花出来,摆在院子里开始点燃。 烟花绚烂易逝,但只要有权有钱,就能想放多少放多少。 重莲被这个想法逗笑了:“我待您挺苛刻的,连贫民百姓都想着娶妻纳妾如何如何,我做什么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跟您杠上呢?” 霍殇转头看她:“那你明天就去找韩纪云和离?” 重莲也转头看他,漂亮水润的桃花眼里绽放着绚烂的烟火:“不,我就要做最有钱最有权势最有影响力的寡妇。” 看见霍殇挑眉,她坦然地剖析自己:“我苛责您,因为您的这份心悦真的很有分量,让我不止一次动容、动心。我,极其享受您不顾世俗礼法约束的纵容!” 霍殇怔了怔,继而失笑:“你胆子真是大得很。” 重莲挑起嘴角愉悦地笑:“兄长,我们继续‘斗’下去,看看谁能赢得过谁吧!” 霍殇伸出大手,按住她的头顶把她的脸转向烟火:“嗯。” …… 晚上守夜熬得晚,第二天一早还得早起,不过重莲心情好,神清气爽地就起来了。 然后在吃早饭的时候,闻见了羊肉汤,吐得昏天黑地。 第117章听说你给长公主算过命 昨天还好好的,吃羊肉吃得舍不得放下碗筷,今日特意让厨子特殊处理了羊汤,没有一丁点儿腥味儿,却熏得重莲吐得眼泪汪汪。 秦太妃连官眷拜见都不想管了,无论如何要守着她。 重莲虚弱无力地摆摆手:“兄长需要后宫有个代言人,您如论如何不能让太后一家独大。” 秦太妃捏捏她惨白的脸:“你非要强求这么个小崽子,以后有你罪受的!这小混蛋,跟他爹一样不是个东西!” 重莲被逗笑了,笑得哈哈哈。 秦太妃又心疼又无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去换了衣服,盛装,坐上轿撵拜见太后,跟她一起接待官眷贵胄。 重莲难受地闭着眼睛休息,忽然闻见一阵甜香,转头就见碧玉带着好几个宫女,捧着许多小罐子进来。 “这是什么?梅子?好甜啊!” 她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 碧玉指挥宫女将一罐罐东西放好:“主子搜集了所有孕妇喜欢吃的梅子果脯,刘太医也说这些东西可以压制您的恶心。” 重莲光是闻着味儿就已经开始觉得有用了,等碧玉把梅子都拿过来,一颗颗尝过,一道盐泽梅子深得她心。 碧玉忙捧来那罐子梅子:“这罐子梅子主子也喜欢吃。” 重莲啃梅子的动作顿了顿。难道是崽崽随爹? 她一口气吃了十来个,虽然梅子甜咸适口,但牙齿先酸倒了:“我想吃涮羊肉。” 碧玉松了口气:“好!您等着!” 至于大早上地吃火锅合不合适,主子都说了,郡主就是天没亮要吃红烧肉,也得给她弄来。 “还想吃红烧肉和大米饭。” “……是。” 宫里从初一开始热闹,一直热闹到了初五。 重莲初二就打算出宫了,她毕竟外面还有个婆母在,但霍殇和秦太妃亲眼见过她孕吐的样子,怎么敢把她放出去给韩老夫人折腾。 两人不但将她留在康宁宫不放人,甚至骚操作地把韩老夫人给招进了宫里来。 韩老夫人才住了一天,就被霍殇关心重莲的样子气得牙疼。 原本,她是想通过过年这几天,好好驯服一下这个心野了的儿媳妇,没想到却得了进宫过年“殊荣”。 只是这份殊荣实在让她呕得厉害,她只能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免得不小心闹起来,给儿子惹祸: “莲莲,听说你给长公主算过命?” 重莲看着她目光灼灼的样子,就知道这老太太在想什么。 之前韩纪云一直跟霍清甜搞地下恋情,韩老夫人不好说什么,如今韩纪云跟霍清甜睡得天下皆知,这老太太就觉得被儿子睡了的女人,早晚得进她韩家的门,所以想打听打听,天潢贵胄能不能给她儿子生一窝。 重莲觉得她挺幼稚的:“婆母以后少跟孙家的人来往吧,她们家虽然因为姻亲关系还昌荣着,但天天把女贞女德挂在嘴边,早晚出事。” 韩老夫人一惊:“难道是圣上要……?” 重莲冷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且不说霍殇身边最强将帅大长公主就是个女子,绝不可能让人规训女子,去削减大长公主的威信。 就说她自己。 她必然要在这个世界扬名立威,如今还有了孩子,有一半儿可能是个女儿。 倘若孙家的理念盛行,她和崽崽这辈子就只能当只金丝雀了。 就凭这个,她就会将孙家一派干死! 韩老夫人不悦:“你又来说你那套因果论了,若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就没有恶人得逞,善人倒霉的事儿了。” 她压低声音:“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长公主是不是命特别好?听说她有大气运在身上,是不是多子多福?还能旺夫?” 重莲摇头:“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任何客人的隐私,若婆母想知道,就去询问长公主吧。” 韩老夫人不悦:“我可是你婆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心里想着利用在霍清甜的命格来旺自己的儿子,觉得这事儿若是成了,儿子的子孙多着呢,且血脉高贵,就又有点儿看不上重莲肚子里的这个了。 重莲将她的小心思看得清楚明白,心里厌恶得很,再闻着她身上的香浓脂粉味,皱了皱眉,转身就出去吐。 韩老夫人忙叫道:“别吐!忍着!才刚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吐了对孩子不好!” 重莲心道我听你大爷的聒噪,专心压制恶心。 韩老夫人还要再说,霍殇从康安宫外面进来,冷峻的脸上满是不耐:“宫中不得聒噪,老夫人太过失礼了。” 韩老夫人有点儿害怕,不敢吭声了。 霍殇让碧玉去拿梅子,对韩老夫人道:“朕要批密奏,老夫人无事就出宫吧。” 韩老夫人想起儿子的嘱托:“请容许臣妇将莲莲带回家照顾,她头一次怀孕,老身实在是担心她。” 霍殇越过她:“送韩老夫人出宫。” 韩老夫人厉声道:“圣上关爱妹妹本是好事,只是这天下难免就有人乱嚼舌根子……” 霍殇转头看了她一眼:“倘若有流言传出,必然是出自老夫人之口,朕想,这应该是恶婆婆看不起儿媳,逼迫儿子儿媳和离的手段,该写成戏折子,传遍整个大庆。” 韩老夫人脸色一白:“不,您不能那么做。” 两个禁卫走到了韩老夫人身边:“请。” 韩老夫人看着霍殇亲自把重莲扶回去,根本不避着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却连多看两眼都不能,被侍卫裹挟着往外走。 她义愤填膺地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就见是个侍卫从康安宫里出来。 她心头莫名一跳。 那侍卫已经到了她跟前,冲着她行了个礼:“圣上听闻安宁侯在江南接触江湖上势力,给他分派了一个剿灭魔教的任务,我正要去传旨,不知老夫人可要给侯爷捎信?” 韩老夫人:“……” 她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我听闻如今的魔教是个疯子在当教主,最喜欢给人下毒,灭人家满门?” 侍卫拱手:“老夫人消息灵通。” 韩老夫人简直不能呼吸。 连正规军都都解决不了的魔教,庆元帝竟然下旨让她儿子去剿灭? 她这是要杀人抢妻吗?! 第118章做朕的鹰犬 韩老夫人看着侍卫看似恭敬,实则强势的嘴脸,险些控制不住破口大骂。 侍卫道:“老夫人不捎信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就走,连演戏都演得敷衍难看,显然生怕她看不出来她儿子被为难了。 韩老夫人只觉得呼吸困难,脑子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追着侍卫走了好久,快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这是霍殇对她的报复!报复她刚刚试图为难重莲! 韩老夫人咬牙。 看来之前一直犹豫的事情,不能再犹豫了!但在事情彻底办妥之前,一定不能再碰这个丧门星了! 她阴沉着双眼离开,到了家里还得应付嫉妒红了眼的亲戚们,等人走完,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好几件。 等心平气和,她才叫来心腹,让她立刻去给远在江南的儿子写信,让他尽快把那个东西送回来。 信中重重注明:重氏女已经跟皇帝两厢情好了!务必不要再心软犹豫! 康宁宫中,霍殇皱眉轻拍着重莲的脊背:“朕和姨母已经把她弄进了宫,你何必非要亲自应付她。” 重莲皱着眉头说不出来话。 霍殇眉头紧皱:“实在不行这个孩子……” 重莲转头看他,直勾勾的眼神让霍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等她恹恹地去躺着,他才道:“倒好似你才是皇帝,朕是你的妃子。” 重莲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 霍殇瞬间僵住,下意识抬手想去给她擦擦,却没快过重莲。 重莲匆忙抹掉眼泪:“我最近情绪不大稳定,兄长别介意。”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过年幼时流浪的日子了,最近可能吐得太多了,就总是会想起翻垃圾吃的时候,被熏得干呕的事。 但她的情绪来得快也走得快,还不等霍殇说出什么,她自己就又笑了出来,觉得自己刚刚哭唧唧的样子很搞笑。 霍殇:“……” 他深深地看了重莲一眼。 附身金晨宇的那个邪道曾经说过,重莲并非本主,而是恶鬼上身,可能如今跟自己相处的这个小鬼,曾经过得很不好吧,才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问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重莲立刻接话:“涮羊肉!” 已经吃了五天涮羊肉的霍殇:“……安排。” 重莲愉悦地笑了起来。 重莲在宫中住到初九,霍殇又开始恢复正常工作,重莲见他天天忙工作还要来见自己,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气氛,就回家了。 秦太妃极想一起去,但刚开年事情多,便交代了一堆,一心想着赶紧忙完就去照顾她。 重莲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没想到到家就吐了昏天黑地,一整天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她熬了两天,昏昏沉沉地听见碧玉来禀告,说是她父兄都到了,如今已经被请到了正厅。 重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略作打扮出去,刚进待客厅,就看见撒晒得黝黑的四个人正神色各异地坐那儿。 其中年纪最大的男人,正皱眉打量着客厅里的昂贵花瓶,眉头的川字能夹死人。 在原主的记忆中,家人是她短暂的生命里最美好的回忆。 父亲慈爱温和,母亲彪悍聪明,兄长包容一切,他们将她当做臻宝一样宠爱,从不让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 记忆是作用在脑子上的,能够浸润到灵魂深处,让重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尝过了被家人疼爱着长大的滋味。 重莲从一开始确定了家人的安全之后,就一直没有对此做过任何举措。 她总拿没准备好的借口,实则是没准备好怎么跟这些人相处。 见父亲重颉眉头紧皱,眼光不善,重莲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好跟大多数世俗父母一样,这样她布局的时候才不会觉得…… 大厅里四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她,父亲重颉愣了愣,一个健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爹爹的乖宝儿!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当了郡主都没饭吃吗?都是爹不好啊,是爹爹不谨慎,才让人抓住了把柄,不能在家里给我们乖宝儿挣钱享受啊!你都当郡主了,却竟然用这么廉价的瓶子!” 重莲:“……” 他竟然不是在嫌弃怀疑她攀上了高枝儿,又或者不满她居住在县主府不去伺候婆婆,而是,在嫌弃价值千金的名贵瓷瓶廉价?! 重莲:“!!!” 她僵硬着身体,呼吸都放轻了,一动也不敢动。 正无措,重母季妍已经也到了跟前,指尖颤抖地伸手抱住她,先是呜咽,然后大哭。 唯一还正常的兄长重荷绷着脸,脸色比脸上的肤色都要黑沉难看:“韩家竖子,食言而肥!” 重莲:“……” 她求救地看向碧玉。 碧玉哪里受得了她湿漉漉的眼神,忙上来解围:“郡主这两日害喜严重,一直吃不下饭,重大人和夫人公子不如都坐下来说话?” 重颉还哭得止不住声,季妍伸手一拉丈夫,语调温柔,语气不容置疑地道:“好了,别哭了,吓着莲莲了。” 重颉忙擦擦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女儿,虽然不舍得,但还是听从妻子的话撒开了手。 重莲僵硬地冲他们乖巧笑笑,直接麻爪。 原主是不是对父母兄长戴了什么奇怪的滤镜,怎么从记忆里看到的慈父严母宽容兄长,竟然是加大加深plus版本的? 众人坐下,重莲却踟蹰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道:“父母兄长辛苦了。” 季妍擦擦眼泪,露出温柔的微笑:“好孩子,爹娘兄长不在你身边,这些年你一定很委屈也很害怕,以后不会了。” 她冲着另外一个青年招招手:“这是我和你父亲在边关收的义子君宝,这次咱们一家能团聚,多亏了他带着你爹和兄长立功。” 那青年忙道:“娘言重了,都是爹和大哥眼睛太毒。” 重莲郑重起来道谢:“多谢二哥。” 君宝是个俊朗阳光大男孩,听见她叫二哥,摸摸后脑勺傻笑了起来。 重莲心情稍松,缓和了一下心情想说点儿什么,却又犯了孕吐,忍着难受说了一声,就匆匆出门。 身后的四个人连忙追上。 季妍脚步忽然一顿:“等等。” 重颉着急:“等不了了,妍妍,咱们有啥话都回去说,先去看看莲莲!” 季妍瞪他:“你没看出来孩子跟咱们生分了吗?这事儿不对!” 第119章 来自母亲的怀疑 季妍见丈夫满脸不可置信,儿子却只是沉着脸,就知道儿子也感觉到了重莲的不对劲。 她皱眉道:“孕吐起来非常狼狈,莲莲不知道为什么跟咱们起了隔阂,咱们就别去看了,就在这儿等着。” 重颉不情不愿地往回走:“听你的!” 嘴上说着,心里却琢磨着妻子的话眼圈都憋红了。 重荷略微慢了一步,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也跟着往回走。 季妍神色冷凝地端坐着,眼神盯着擦得明亮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宝凑过来:“娘,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 季妍摇头:“你看这院子,五步一防,十步一探,是正常郡主府该有的护卫吗?别妄动,等我听听莲莲怎么说。” 君宝点点头,看向外面。 他能够感觉到,外面的防护非常严密,而且高手如云,看来这个郡主府的水很深啊。 重莲回去换衣服的时候,碧玉压低声音:“君宝并不知道他是谁的人,郡主不要让他打探到虚实。” 重莲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兄长实在谨慎。”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查到君家有问题,也不会有人想到霍殇身上。 她感慨:“似兄长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活该他当皇帝啊。” 碧玉小声道:“这句话奴婢一定写在最前面。” 重莲被逗笑了:“谢谢乖宝。” 乖宝两个字出口,她就没忍住顿了顿,想起来重父抓着自己手哇哇哭的惨样。 倘若他们知道自己是顶替的…… 她的眉心忽然钻心似地疼了起来。 原主的残魂上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还是上次韩纪云算计她,让原主陡然意识到她怀了霍殇的孩子的时候。 她冲碧玉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着急,掐了指诀运转玄力,用意念安抚原主的残魂: “我绝不让他们知道你上辈子的结局,也一定护住他们。我会尽全力守住你我的秘密,只要你不同意,就绝不会跟他们坦白。” 她不厌其烦地用意念说了一遍又一遍,原主的神魂才渐渐安静下来。 等她松口气抬头,就见霍殇竟然站在自己面前。 重莲一愣:“你怎么来了?” 霍殇皱眉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用起来:“不舒服了为什么不开口?” 重莲知道他误会了,但实在不好解释,只能道:“还好,还在控制范围内。” 霍殇沉声道:“晚上朕过来。” 重莲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更明显地是心不在焉。 霍殇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见她这么承受不了原本那个重莲的父母恩情,兄长爱护,他有些后悔把人带回来了。 但后悔也得把事情做完:“朕陪你去见你父母兄长。” 重莲下意识道:“那怎么行?” 霍殇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朕不是去跟岳父岳母和大舅兄二舅兄自爆身份的,你只管放心。” 重莲:“……”你叫得倒是很顺嘴啊! 她犹疑地看着他,见他要走,忙追上:“真的不自爆啊!” 霍殇嗯了声:“走慢点。” 重莲放慢脚步,快到大厅的时候,略微慢了一步,落后在霍殇身后一步处。 重颉几人见重莲出去一会儿,竟然跟着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青年进来,都是一懵。 莲莲她才当上郡主,就开始养面首了? 一家四口,三个人同时这么想到。 重莲见他们神色古怪,忙提醒道:“圣上驾到!” 四个人齐齐一凛,全都跪下了。 霍殇亲自扶起重颉和季妍:“两位爱卿平身,朕想封长乐郡主做国师,只是她家世不显,恐怕为人诟病,不知两位可肯辅助朕,做朕的鹰犬?” 别说重颉和季妍,就是重莲自己都蒙了。 他把人费劲扒拉地弄回来,竟然是为了封她做国师? 虽然霍殇早就跟重莲说过封国师的事,但重莲一直都知道这事儿不容易,无论是朝堂还是世俗,都不容许女子太冒头,进而给全天下的女子滋长野心。 重莲更倾向于她自己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之后,赢得民心,然后再跟霍殇讨要封赏。 她叫了一声:“兄长,这件事情我可以自己来做。”不必为难他们。 重颉和季妍一起跪下,大声道:“我们愿意!还请圣上尽情驱使我一家四口!” 重颉忍不住补充道:“我们一家四口说的是我和我夫人,还有两个儿子,莲莲怀孕辛苦,还请圣上允许她好好休养!” 季妍道:“草民失礼了,但请圣上垂怜草民和丈夫儿子疼爱女儿的心。我们四个愿意为圣上效死!” 重莲:“……” 她险些捂脸。 这个爹,这个娘…… 也太窝心了。 她实在无法坦然接受这样高纯度的父母之爱。 她试图阻止这件事,但霍殇已经应了下来,再次亲手将重颉和季妍扶起来:“好,朕准了,也相信四位的忠心。” 皇帝已经敲定的事,重莲不能公然拂面子,只能垂着眼闭口不言。 可她始终受之有愧,重家父兄的感情,她越感受其中的纯度,就越是坐立不安,不敢接受。 本是她跟原主约好要保护他们,因此获得了重生的机会,怎么能反过来当个小偷,让他们为自己生为自己死? 她心里难受,孕吐的症状就倏然加重,惊得还在说话的几个人匆匆站起来照顾她。 霍殇答应过重莲不会在她父母兄长面前露出端倪,就稳稳坐在主位上没动,只是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重莲,眼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他忍耐地等重家众人把重莲安排好,再次来到大厅拜见他,才与他们详细地说出他的安排。 重家父子还在消化皇帝对他们家的安排的时候,季妍却狐疑地看向庆元帝看似平静,实则略微急躁的背影。 这位帝王,是不是对她家莲莲太过纵容了? 他刚刚带着莲莲进来,也就是说,来到了县主府先去私下里见了莲莲。 如今莲莲不舒服离开,他从头到尾一句没问,显得太刻意,反而让她觉得心里不安。 转头看看还在感慨皇帝重视的父子三人,季妍忽然觉得非常心累。 女儿怕是被狼盯上了,他们竟然还在感慨这头狼吃相挺好?! 第120章 韩纪云就是个变态 霍殇是从密道来的,自然也从密道走,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去了一趟重莲那儿。 重莲见他来就很无奈:“这里味道不好,您也是真能抗。” 霍殇的确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只要想到她是怀了他的孩子才遭罪,哪怕吐他身上他也能忍。 他皱眉:“你总喜欢操心那些有的没的,朕还能因为你吐了,因此记恨你对付你?” 重莲无语地看着他。 她是那个意思吗? 她就是单纯不想让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不行吗? 她摆摆手:“您自便,您随意。” 伸手捻了盐渍梅子压了压恶心的感觉,一颗又一颗的,还觉得不够酸:“这个梅子能不能再酸点儿?” 霍殇看着都觉得腮帮子疼:“朕让刘太医想办法。” 重莲被逗笑了:“刘太医最近总是很紧张,倒好像他怀了个孩子似的。” 霍殇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发现她就是单纯的看乐子,并非警觉了什么,这才继续跟她说话:“朕给他三倍俸禄,应该的。” 重莲听说刘太医的薪俸很高,除了宫里给的薪俸之外,霍殇还有私下补贴,如果另外救了谁,还能收到谢礼。 他平均每月的收入,换算下来能有四五十万,翻三倍……那可真是打工人福音。 她诚恳地对霍殇道:“您一直没说长乐郡的事,今天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我想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她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也问过,不过霍殇说时候未到,她就没再提。 可霍殇今天说会安排便宜爹重颉去担任长乐郡知府,她心里就知道长乐郡的事儿恐怕不小,而且还是那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棘手。 霍殇静静地看着她,直把重莲看得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 霍殇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儿,才两天没见而已,她就又比之前瘦了好几圈,整个人都有些瘦脱相了。 他心里的恼意转变成了无奈:“朕给你好处,你只管坦然接着,不要接一次就还一次,如果朕需要你做什么,会自己告诉你。” 他揉了揉眉心:“朕还有公事要忙,晚些来看你。” 他匆匆离去,重莲皱着眉头也按了按眉心,吃了好几颗梅子都不行,吐得更严重了。 到了晚间,她饭都没吃,实在难受得厉害,就只喝了些面汤。 夜里,季妍端着汤蛊过来,人还没到跟前,重莲就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她手上。 季妍温柔地笑笑:“尝尝爱不爱喝。” 重莲有些犹豫,她怕自己现在瞧着好好的,一会儿再当着她的面儿吐出来。 季妍柔声道:“你试试看,不好吃了咱们就不吃,孩子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心情更重要。” 重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顾虑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她坐起来,等碧玉给她背后垫了软枕,就看向季妍手里的汤蛊。 汤蛊打开,清新的味道就传了出来,让她忍不住食指大动,接过小碗喝了一口,眼神都亮了。 季妍眉眼温柔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心疼得眼圈泛红:“再来一碗?” “好!” 季妍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看见她愣怔看着自己,心里又酸又疼:“我去拿个小菜。” 她匆匆出去,重莲还是看见了她眼底的泪意。 重莲心里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喝汤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碧玉实在担忧:“您不要多想。” 她总听刘太医说什么孕中多思,常常不受控制,可真正看着重莲这样舒朗洒脱的人,都被怀孕弄得被情绪困住,就又难受又愤怒。 韩纪云那种人渣,也配郡主吃这样的苦! 重莲见碧玉眼尾泛红,忙端起空了的汤碗:“我……娘忘了给我倒汤了。” 碧玉嘴角抿起,露出小小的笑容:“奴婢给郡主弄!” 重莲宠溺地看着她:“好哦,我一定多吃点。” 等她把第三碗汤干掉的时候,去外面整理好情绪的季妍回来了,手里确实端着小菜,也是很清爽的味道。 重莲夹了几筷子,眼神都亮了亮,连着吃了小半盘,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季妍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娘一定把你养回来。” 重莲有点儿不好意思:“兄长……圣上请了厉害的太医照顾我,我真的没事。” 季妍看向碧玉,柔声道:“我能不能跟莲莲说说体己话?” 她这样客气,重莲和碧玉就都看出来,她这是知道碧玉是皇帝的耳目了。 碧玉装作不知地退到了门外。 季妍握住重莲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告诉娘你真正的想法,无论是你想当皇后,还是想逃脱皇帝的掌控,娘都替你想办法!” 重莲心脏狠狠震了震,头一次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她会看相,所以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出来一个人说出来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 眼前的这个母亲……她是认真的。 重莲垂着眼:“如果,我想当寡妇呢?” 季妍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好。” 她低声道:“娘一定想办法帮你保住这个孩子,让你安全生产。不过在此之前,你跟娘说实话,这个孩子的爹,真的是韩纪云吗?” 重莲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是,是他的孩子。我已经用半条命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我不欠他了。” 季妍脸上浮出讥讽之色:“一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罢了,就是他陷害你爹贪污,让你沦落教坊司,何来的对你有救命之恩?” 她懊悔道:“早知道你这么憨直,娘不该有所顾忌,当初没告诉你真相!让你傻到为了给他生孩子,豁出半条命!” 重莲准备好的辩证举例都没用上,看着就这么信了的娘,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竟想伸手抱抱她。 她抿了抿嘴角,压下自己的情绪:“您早知道韩纪云不是好人?” 季妍沉声道:“家中所有财物的事情都是娘在打理,你爹才华手段都有,但心太软,咱们家里防备外敌的事,都是娘来打理的。 还记得那年你爹接待皇帝的事情吗?那天你不小心跑到了宴会上,皇帝虽然夸你玉雪可爱,实则连正眼都没看你一眼,只是看你爹疼爱你,才关爱下属夸了两句。 反倒是那个韩纪云,你才多大啊,竟然偷偷打量你,还是从头看到脚的打量。后来他又来暗中查探了你好几次。 那时候娘就知道,你这是被那种特殊的、喜欢年幼女子的淫棍给盯上了!” 听过不同版本的重莲:“……” 真想叫韩纪云和霍殇一起来听听,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第121章 他就不能歇歇? 重莲从季妍那里听到了有关韩纪云更多的东西。 这个狗东西处心积虑,绿帽计划的筹谋不止是一两年,而是更久。 季妍察觉到了危机,也曾想办法解决,只是重家寒门出身,连家族都没有。 重父是个死了爹妈亲戚的贫苦书生,能一把考中还做到了县令,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季妍出身草莽,也是自小单打独斗过来的。 这样的一家子,在县里高高在上,面对堂堂侯爷,也只能认栽,竭力保住性命罢了。 季妍哑声道:“莲莲别怪爹娘把你丢给韩纪云,娘虽然有暂时满足他心愿,保住全家性命的念头,也是存了能活一个是一个的希望。” 重莲摇头:“母亲的顾虑是对的,在性命面前谈其他的都太奢侈了,我们本就应该顺势而为。” 顿了顿:“爹和大哥知道韩纪云的算计吗?” 季妍满脸冷静:“在你嫁进韩家之前,我不敢叫他们知道半点儿,怕他们冲动逃回来,带着你过逃奴的日子。 等我们三个到了边疆,做了一个月苦役,我才告诉他们你的处境,借此来激励他们尽快想办法立功,好去往京城保护你。” 重莲若有所思。 所以,这才是后来韩纪云杀了重家父母兄长的真正原因。 重家这四口人里,除了原主是个傻白甜,其他三人均有手段有脑子,从边疆脱离是早晚的事。 她舒出了一口气:“我很庆幸你们都装得好,才能好好活到现在。” 她没敢把韩纪云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只说了一些:“他拿我色供皇帝,却阴差阳错之下成了半个太监。 如今他再无生育能力,还以为我对他情根深种,所以,我腹中的这个孩子,绝对会继承他的所有。” 季妍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若你想走……” 重莲打断她:“圣上在我跟前从无帝王的高高在上,就像真正的兄长一样待我,也肯承认我的本事。娘,我想跟着兄长做出一番事业,成为大长公主那样的人。” 她当然能离开这里,可她从来不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就要权倾天下,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季妍被她眉眼间的野心惊了惊,见她安静地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女儿是在试探自己。 她并不觉得愤怒,反而满腔心疼,心疼原本单纯的傻姑娘,被韩纪云逼成了如今这样。 她怜爱地摸了摸重莲的脸颊:“爹娘和哥哥都会帮你做到你想做到的事。” 重莲忍不住问:“母亲不觉得我……得失心太重了吗?” 季妍摇头:“娘只怕自己和你爹你哥哥满足不了你的得失心。” 她柔声道:“睡吧,明日一早娘给你做酸辣肚丝汤。” 重莲眉眼一软:“谢谢娘。” 季妍温柔笑笑,给她掖好了被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等碧玉进去,她快步走到廊下,双手死死捂住脸颊,狠狠把哭声压抑下去,眼泪从指缝里不断掉落。 韩纪云。 他必须不得好死! 等整理好了情绪,她才擦擦眼角,神色自然地回了客房,刚进门,就被父子三人给围紧了。 “莲莲还好吧?都有谁欺负过她?” …… 主屋里,重莲缩在被窝里心绪起伏,想了很多,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见顿在床边的霍殇,她眼底划过一丝茫然。他不是又发怒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霍殇已经脱下了斗篷,到了内室便只穿着显现劲瘦腰身的直裰,见重莲眼神茫然,他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鬼,真是越来越不在他面前遮掩了。嫌弃二字,都要刻在她那张花瓣儿似的脸上了! 霍殇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 重莲眼睛微微睁大:“里面的寝衣就不用脱了吧?” 霍殇顿了顿:“你喜欢穿着做?” 重莲:“……” 她一张雪白的小脸儿涨红:“并不是!” 霍殇靠近她:“你喜欢,也不是不行。” 重莲羞恼:“我没有……唔唔唔!” 霍殇不想听她气人的小嘴儿叭叭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干净利落地把人嘴巴堵住,上下其手。 等重莲被他弄得媚眼含雾,身娇体软,便小心拖着她上位:“别急,慢一些。” 重莲:“……” 她闷哼一声,白皙的小手空出来一只,按住了他不知羞的嘴。 事后,重莲疲惫地窝在他怀里,睡得酣甜得仿佛一只懒散的猫儿。 霍殇借着温暖的烛光垂眼打量着她乖巧的眉眼,想起刚刚手扶她腰肢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的不同。 他身体微微有些僵硬,许久,试探着略微动了动,见她呼吸酣甜,大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暖了一会儿,轻轻探向了她的腹部。 她柔软细嫩的皮肤上仅有极其微弱的弧度,更像是吃多了撑出来的小肚子,可他心里却充满了异样的感觉。 很神奇。 很……微妙。 他想起曾经看到先皇摸着宠妃肚子,大笑着孩子踢他时的蠢样子,不知为何,竟也想这么蠢一回。 应该会很有趣吧?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霍殇惊得瞳孔微缩,身体却一动不动,大手又放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假装活动身体挪开了。 等确认怀里的人呼吸始终酣甜,他才有种高压紧绷之后放松的感觉。 想想刚刚幼稚的举动,他有些羞耻地闭上眼睛,嘴角却挑起了浅淡的弧度。 霍殇来得晚走得早,到了第二天照样如是。 时间不知不觉就又过去了一个多月,重莲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初见圆滚。 有好几次,霍殇看着她的肚子的时候,眼底不自觉就露出了惊恐谨慎的神色,看得重莲直想从他身上下来。 霍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我再想想办法。” 他呢喃似地:“我让刘太医再想想办法,肯定有办法。” 重莲简直想停了这项活动,可“感谢”韩纪云霍清甜给弄的诅咒,感谢他们最初给下的同心咒,她身上总是隔一段时间就阴气爆发。 如今孩子已经大了,甚至开始胎动,重莲真舍不得等出事之后再做,生怕出了问题,给小小的胎儿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好在刘太医厉害,他头发掉了一大把会后,还找出来了许多东西,让霍殇和重莲的夜生活花样百出。 眼看着春暖花开,孩子六个月了,季妍有一天实在没忍住:“你身子这么重了,他就不能歇歇?” 她眼底对禽兽的愤恨,让重莲没忍住红了脸。 第122章 他可真敢想啊 重家三父子一个月前得了官职,重颉带着两个儿子去长乐郡做县令去了。 季妍因为太担心重莲,就独自留了下来照顾她,准备等重莲这边彻底不孕吐了,再考虑带着女儿过去团聚。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啊…… “他就不能歇歇?他喜欢孕妇?” 重莲简直羞于见人,也就是某一天闹得晚了些,霍殇走的时候被担心女儿的季妍给看见了,又嗅到了屋子里的味道。 从那之后,这位暴躁老母亲就天天欲言又止,直到今天,彻底憋不住了。 重莲涨红脸:“这事儿不怪他。” 季妍又生气又无奈:“难道还怪你吗?” 重莲凑到她耳边:“是为了保胎,不得不做这些事。您知道的,他明知道这是算计他的韩纪云的孩子,还是肯屈尊降贵。” 虽说两个人都爽到了,但其实他每每都克制得十分难受,听说最近发脾气的次数都越来越多了。 季妍吃惊道:“皇帝竟肯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 她是大庆本土人,就算为了女儿能生出满身反骨,对皇权的敬畏也是刻进了骨子里的,自然知道霍殇这么做的含金量。 她看看女儿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白皙脸蛋儿,又冷静下来:“但谁让你就是值得呢!” 比她女儿有本事的,没有。 比她女儿漂亮的,更没有。 季妍面上夸夸夸,背地里一个待着的时候,却不觉得荣宠无双,只觉得双腿发软。 帝王这般纵容宠爱,想要得到的回报……她女儿给得起吗?给不起的后果,怕不是要死亡葬身之地吧? 重莲看得出来母亲的戒备,却不知道怎么劝,就更不敢跟她说自己跟霍殇之间还有对峙了。 幸好秦太妃最近清闲,常常出宫来住,又跟季妍脾气相投,总能一起说说话,彼此放松。 重莲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晚上霍殇又过来,因为前天才温存过,重莲的龙气够用,今日两人就纯挨着睡觉。 重莲把玩着他墨色的长发:“我想过两日就起程去长乐郡。” 霍殇眉头紧皱:“你不再孕吐也才刚半个月。” 重莲摇头:“不能再等了。” 她知道霍殇总是好奇孩子,就把他的大手按在自己的肚皮上:“刘太医今天刚确定,这里面有两个,我恐怕八个月就会生产。” 霍殇倏地僵住:“两个?” 他正愣怔,就感觉到掌心下面被狠狠顶了两下,顿时紧张:“你没事吧?” 重莲嗯哼了一声:“还好。” 霍殇沉声道:“等你生完了再说!” 重莲摇头:“我保证在生产前回来。” 霍殇还是拒绝。 重莲只好坦言自己的顾虑:“这两个孩子一旦出生,我必然不放心把他们交给任何人照顾。 韩老夫人是这两个孩子的亲奶奶,如果她撒泼打滚要带孩子一段时间,难道我还能真给她? 她最近一直缠着我问霍清甜能生几个,我看她恐怕有意想要个血脉高贵的孙子,若她被霍清甜哄了……” 她不想说任何不吉利的话,但意思已经表达明白了。 她现在虽然不方便,但好歹能带着孩子到处跑,等生下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孩子交给任何人的。 韩家不行。 霍殇倒是靠得住,可孩子不去奶奶家,去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家,像话吗? 她坐起来:“我保证带足了人手,安全方面,我全部都听碧玉的安排。” 见霍殇皱眉沉思,她再加上一句:“我想立个大功牢,把身份地位再升一升,好让两个孩子子凭母贵。” 霍殇只能点头:“我考虑两日。” 他虽然说的是考虑,但考虑的已经不是去不去,而是去了以后怎么保证她的安全了。 重莲知道这事儿已经稳妥了,放松地躺下来,刚躺好,就感觉到霍殇的手悄咪咪摸上了她的肚子。 她好笑道:“兄长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儿吗?” 霍殇点头:“不喜欢,但朕爱屋及乌。” 重莲:“……” 又来了。 这个男人的糖衣炮弹,甜言蜜语。 霍殇见重莲默不吭声,垂眼看她,就见她明媚一笑来糊弄自己,没有戳穿她,诱导着跟她一起说孩子的事儿。 虽然前天晚上睡过了,昨天睡的时候她没抱自己,根本就是个只会在想要的时候才哄他的小没良心的。 但他也想参与参与有关孩子的话题。 他觉得她这个母亲做得很好,也想参考参考。 重莲不知不觉就在他高超的话术下,跟他畅享了两个孩子的未来。 等重莲窝在他怀里酣睡的时候,霍殇闭着眼睛,却满脑子都是她对两个孩子的未来规划。 他也能把最好的给这两个孩子。 他又不成婚生子,以后忽然把外甥过继了,传位给外甥,很正常吧? 过了两天,霍殇同意了重莲去长乐郡的事,与此同时,上门来拜访她的人忽然就络绎不绝。 重莲一开始还一头雾水,直到假装敌视的薛宰辅夫人焦柔,直接点出众人的目的: “听闻圣上有意在宗族里选择一个孩子培养,我们这些人家中都有姑娘嫁给霍家宗室的,就想来问问郡主,怎么样肯帮忙说说好话。” 重莲:“……” 她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圣上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啊,这就开始考虑后继无人的事儿了?” 他虽然说了他不成婚不生孩子,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地把嗣子都找好吧? 这是嫌薛太后等人觉得他死得不够快吗? 有了小太子,人家只要专心弄死他,就什么手段都不用,就能窃取皇朝了! 焦柔扬眉:“我一向知道长乐郡主的性子,您这也快生了,以后孩子恐怕能做个小皇子陪读?不如选个亲近郡主,喜欢郡主的孩子啊!” 另外一个夫人忙道:“之前郡主还替我们家大人解决过问题呢,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如考虑一下我女儿,燕王侧妃生的孩子?那个孩子今年才半岁,正适合与郡主的孩子做同伴呢!” 另一个急了:“要说小,那我女儿的孩子还在还在肚子里呢,不是跟郡主家的更合适?” 她们嘴上说的是要让重莲说好话,实则却是想让重莲看看,哪个孩子有帝王相,值得她们家里人拼命把人推上去。 重莲无语,客客气气地说她这一门从不参与皇权更迭的事情,无论从哪方面都不会插手,再礼貌地把人都送走。 晚上霍殇又来,重莲实在没忍住问他:“兄长是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不打算成亲生孩子在了?” 霍殇看看她的肚子:“这孩子从夫人肚子里出来,朕倒是不厌烦,夫人可肯以后替朕生个太子?” 重莲:“???” 寡妇生子吗? 他可真敢想啊! 第123章 郁闷加郁闷 “夫人可肯以后替朕生个太子?” 这话问的,重莲听着都觉得心慌。 她问霍殇:“兄长认真的?” 霍殇引诱道:“若孩子出自你腹中,就跟如今这两个孩子是血亲,若他当了皇帝,会比任何人当皇帝,都要照顾哥哥姐姐。” 他虽然是说着逗重莲的,但见重莲真的认真思索,又觉得很期待。 若她愿意再为他生孩子,选哪个孩子当太子都行,他会细细安排好一切,亲自教导,必不会叫孩子跟他当年一样自己摸索。 重莲直视着他:“您真不成亲?” 霍殇摇头:“不成。” 顿了顿:“若你哪天昏了头想嫁人,朕可以食言而肥。” 重莲不想结婚,但给他生孩子也不是不行,想了想,认真道:“等过几年,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继承人,又暂时没找到心悦的女子,我替你生一个,不过咱们说好,若你日后后悔了,那孩子得还我,不能让你新媳妇儿和孩子欺辱他。” 霍殇眼底的笑意渐渐减淡。 重莲注视着他:“兄长可以考虑一下。” 霍殇捏住她的下巴:“你总是时刻提醒朕,你我之间是交易而非情谊,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 重莲承认自己胆小如鼠,她只想待在自己的舒适区,不想去参与后宫争宠,更不想跟湖上未来反目成仇。 所以只要霍殇肯纵容她一天,她就一天都待在他的底线附近,时时谨慎探索,免得一不小心认了真,越了线,最后两看生厌。 她喜欢他的腹肌有八块,他欣赏她的貌美如花,下了床是能相互托命的兄妹,上了床就是最契合的床搭子,多简单纯粹的感情啊。 当然,好话还得说:“兄长待我太好,我总想回报点儿什么,您考虑考虑,要是同意……” 霍殇冷笑一声:“朕自然同意。你不是常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吗?朕白得一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 重莲抓住他的腰带:“我作为孩子姨母,也可以教养‘生母难产早逝’的孩子,对吧?” 霍殇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不知忌讳,闭嘴吧!” 躺在床上越想越憋闷,修长的手指四处点火,硬是惹得她忍耐不住地靠过来,主动上位。 慢吞吞折腾到大半夜,才小睡了一会儿就又得起来上朝,霍殇郁郁不得上加欲求不满,黑着一张脸起来洗漱。 重莲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他:“来回折腾太累了,密道那么长,却只能步行,您要不住在宫里吧。” 霍殇走过来亲了亲她的眉心,没说话,转身就走。 重莲摸摸眉心,睡蒙了的脑袋混混沌沌:“又生气了,他怎么比我这个孕妇都还要情绪化。” 感慨完就直接睡觉。 自从上次霍殇冷着脸离开,她略微受到影响,就加重孕吐之后,她就刻意训练自己看待露水情缘的心态。 如今,霍殇来了她就享受彼此间的默契相处,偶尔纵情声色。 他不来,又或者怒而离开,她也不会迷惑不解忐忑不安,先等等看,人自己想通了就回来了,想不通了大不了就是冷战,他又不会揍她。 她睡了没一会儿,大清早的就有人上门拜访。 牵头的是韩老夫人,人家是重莲的婆婆,重莲虽然还想再赖床一会儿,也爬起来认真接待了。 韩老夫人如今对待重莲客气多了,七八日来看望一趟重莲,不多待,略微坐坐关心一下人就走。 尤其是在碧玉在的时候,她更是一副婆婆典范的模样。 这会儿她正跟季妍说话。 韩老夫人有点儿不高兴重家父子没去拜见她,但她想着只有女眷也好,就屏退左右,声泪俱下地说了重莲被重家族老算计的事儿。 “……那些个不懂事的,已经赶回了老家种地,再也不会回来惹眼了。亲家,你也别怪莲莲,她虽然失了贞洁,但……” 季妍陪着她飙戏:“亲家母别说了,我明白,我懂。这两个孩子都是被人给害了,都是那些贱人的错! 我相信纪云不会没脑子地责怪莲莲,莲莲也不会嫌弃纪云如今成了废人。 你放心,我就是再不舍女儿守活寡,也不会让他们和离,只会盼着两个孩子做个亲人。” 话音刚落,就见女儿过来了。 看着重莲餍足的眉眼,她立刻忘记刚刚守活寡的话,小心翼翼扶着重莲坐下: “走那么快干什么,亲家母一向慈爱,还能因为你身子重,走得慢了就苛责你?” 韩老夫人没想到季妍会这么说,她不明白,重家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她女儿都红杏出墙了,她竟然对韩家毫无愧疚之心? 但看了一眼碧玉,她还是装出慈爱的表情:“莲莲慢慢走,你这肚子……可真不小啊。” 她有些惊疑不定。 重莲摸摸肚子,露出愉悦的笑容:“太医说是双胎呢。” 韩老夫人惊喜地站起来:“真的?” 她这时候想起来儿子亲手喂给重莲的绝子药了,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别人的。 她心里高兴极了:“真是太好了!写信给纪云了吗?” 重莲一顿:“不好打搅他跟长公主。” 韩老夫人忙道:“哎呀,你就是多心爱瞎想,纪云跟长公主要是真要成亲,还能现在都没动静?你就安心当你的侯夫人吧!” 季妍轻笑道:“就是,这天下能找到甘愿守活寡的女子可不多了,纪云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谁对他才是真的好。” 重莲:“……” 她笑出了声:“娘说得对!” 韩老夫人气得要死,恨不得把这对儿不知廉耻的母女的嘴巴给缝上,忍了又忍,才在关心过重莲之后,让她屏退左右。 重莲为难:“这……” 碧玉沉声道:“老夫人见谅,郡主一言一行都得记录在案,从不与人单独说话,若老夫人实在想说,不如先去请旨?” 韩老夫人僵着脸:“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人家想让我牵线,让你帮忙看看相。” 重莲想想她来的这个时机,心里就有点儿明白了。 这不是给人看相,这是想看看谁家孩子有帝王相。 重莲假作不知:“既然是婆母牵线,我自然会给个面子,无论大人小孩儿,一律十万两,您把人带过来吧。” 韩老夫人觉得十万是不是太贵了:“毕竟是有点儿亲戚的……” 重莲摇头:“不收钱是不可能的,每次算相都要沾染因果,挂钱是了结因果,希望您能谅解。” 韩老夫人假笑着点点头,等出了郡主府就沉了脸:“有你求我的时候!” 她匆匆去找女儿:“你那嫂子肯给我个面子,你快去告诉你婆母,一会儿咱们就带着孩子们去吧。” 半下午,才刚过了饭点儿,韩老夫人就领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妇人,还有一串儿孩子过来了。 第124章 长乐郡有什么秘密? 看着一串儿共十个孩子,重莲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领头的韩老夫人:“婆母这位朋友真有钱啊!” 管她的目的呢? 她冲着那老太太露出微笑:“先掏钱后看相,无论看出来的结果合不合你的心意,挂钱概不退还。” 她就不信,当着碧玉的面儿,她们敢直接问谁适合当皇帝。 韩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你就选一个面相最好的出来就行了,收个十万,都是自家亲戚,孙老夫人你不认识,你妹妹你总认识吧?” 重莲惊讶:“孙家那位正在出书的老夫人?” 孙老夫人慈爱一笑:“让郡主见笑了。” 重莲明媚妍丽的脸蛋儿上露出轻蔑的笑容:“的确是挺好笑的,听说你最喜欢教导女子,在家从父,夫死从子,您听您儿子的话了吗?” 孙老夫人眉头微皱:“郡主似乎对老身意见很大?” 重莲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生而为女,又可能会生个女儿,自然看不惯践踏着女子上位,喜欢自轻自贱讨好男人的女人。” 孙老夫人脸色一沉:“郡主是想跟老身辩论?” 她出身书香世家的宋家,单单是宋家嫡女的名头说出去都让读书人抖三抖,若她说要跟重莲辩论,恐怕不少读书人都要堵在重莲家门口打前站。 重莲哎呀一声:“我没文化说错话了您不要介意啊,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这个人,可不敢跟你比文化。” 她不跟她废话:“你们这十个,钱掏吗?” 孙老夫人脸色微沉。 季妍冷淡道:“亲家母的这个亲家母可实在是个没眼色的,要算命就掏钱,白扯那么多,是想动动嘴皮子就省九十万?这也太会算计了吧?” 孙老夫人头一次碰上这种莽撞撒泼的硬怼的,阴沉着脸看向儿媳韩寄语:“木头一样站着干什么?还不掏钱!” 韩寄语的确像是个木头人,说一声做一件事,让下人把小箱子打开,将一摞银票拿来给重莲。 她从头到尾都低头垂眼含胸,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生生压垮了。 重莲在原主的记忆里,只看到过韩寄语一次,还是她成婚的时候见过的,后来原主收养孩子办宴会,这个妹妹都没有来。 韩寄语啊,能给孙家当儿媳,是她八辈子修来的倒霉催。 她看看韩寄语的面相:“……” 接住银票的时候,她拉住韩寄语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有些事情实在忍不了就别忍了,早做决定,你最多只有一年时间了。” 韩寄语猛地抬头看她。 重莲却面色如常,认真点了点银票:“数目没错。” 她转手就递给季妍:“娘拿去买衣服首饰,随便花,花完了我再挣。” 韩老夫人看得头晕。 孙老夫人脸色也不好。 可,谁叫重莲是连皇帝都巴巴捧着的御用玄术大师呢! 孙老夫人养气功夫多年,这会儿已经十分淡定:“劳烦郡主帮忙看看这十个孩子的未来,还有他们的性格吧。” 重莲瞥见了一直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小胖孩儿,霍勤浩。 她惊讶:“这十个孩子都是孙少爷的嗣子人选?老夫人牛逼啊,连皇孙都能搞来给你当孙子呢?” 霍勤浩扬起脸:“漂亮姑母,是我只要来找你玩儿,勒令她们带着我过来的!她们哪儿配给我当长辈?” 孙老夫人露出无奈却恭敬的笑容,当真是一副唾面而干的性子。 韩寄语照旧当根木头,连细小的晃动弧度都没有。 重莲看着跑向自己的霍勤浩:“小皇孙最近还见鬼吗?” 霍勤浩脸一白,显然对鬼这个字已经ptsd了,正想说话,忽然见重莲肩膀上多出来了一个头。 那女人头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嘴巴里一只小小的青白小手,乌黑细长的头发无风自动,扭曲着朝着他飘来! “……”霍勤浩两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哎呀!这是怎么了?”重莲假惺惺地叫了起来。 孙老夫人满脸冷汗,匆忙说自己过两天再来,就赶紧带着霍勤浩走了。 韩老夫人也不敢多待,疑惑地看了一眼重莲,拉住拖拖拉拉的女儿:“你总是不生孩子,难得你婆婆给你好脸色,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快点!小皇孙若是出了事,咱们都等死吧!” 韩寄语看了一眼重莲,到底什么都没敢说,被拉扯着走了。 季妍虚空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重莲扑哧一乐,挺着大肚子掐着腰,跟着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季妍噗嗤一乐,心里的郁气都被女儿的故意搞怪给弄没了。 重莲柔声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咱们就可以去跟爹和大哥二哥团聚了,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捎带的,出去多买点儿。” 季妍好笑:“娘什么都不缺。” 她把银票拿给重莲,重莲起身就走:“忽然想起来今天的步还没有散,碧玉快走,跟我多走两圈。” 季妍又无奈又窝心,紧紧捏了一会儿银票,把银票塞进口袋里,决定一会儿出去看看都有什么女儿喜欢的,全买了带上。 晚间,霍殇没来。 重莲等了一会儿便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天快亮的时候,霍殇出现在了床边,看着没心肝儿的小女子,他气得想掐她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蛋儿。 这个小女子,真是把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演绎得淋漓尽致,别看她跟他连再生三宝都商量好了,却全无感情,只是交易。 好吧。 不光是交易。 还有她对他身体和脸的满意。 他伸手到了她面前,却在碰到她之前又收回了,到底不忍扰了她的清梦。 重莲迷迷糊糊听见细碎的声响,睁开眼就见床边坐着个人,吓得一个激灵。 金秋霜叫完人就溜:“我也不想的,可是他身上的龙气太滚烫了,我实在受不了,溜了溜了,你们随便玩儿不用顾虑我!” 重莲:“……” 她捂住乱跳的心口,呼吸急促。 霍殇眉头微皱:“我叫太医。” 重莲哭笑不得地拉住他:“没事儿,就是吓一跳……你杀人了?” 霍殇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被重莲稳稳拉住:“如今已经六个月了,刘太医说不会孕吐了,你放心。” 霍殇略微舒展身体,眉眼间难掩疲惫:“路上碰见了几个刺客,已经解决了。” 重莲看向他的眼睛:“是因为你要找嗣子,还是因为你要让我去长乐郡?长乐郡,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125章 朕与莲莲 “长乐郡,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样简单的问题,霍殇竟然没有回答重莲。 他沉默着将她揽进怀里:“睡吧,等你出发那天,我会告诉你。” 重莲听见他的心跳声有些激烈,仿佛他平静如水的面容之下,藏着熔浆一样翻腾的情绪。 重莲没有再追问他,懒洋洋跟他说了今天孙家把霍勤浩带进来的事儿:“她们的大约是想问问霍勤浩能不能当皇帝。” 霍殇神色微缓:“你该多要点钱,未来国师的看相,至少也要五十万起步,否则朕这个皇帝会很没有面子。” 重莲哈哈笑:“那我以后说,兄长要求我算一卦五十万起?” 霍殇点头:“嗯。” 他甚至还给补充了细节:“你出发那天,朕会让你为朕卜一卦,五十万。” 重莲笑倒在了他的怀里:“哄抬物价兄长可以的!” 皇帝算卦都给钱,还给了五十万,其他人谁敢越过皇帝去? 霍殇心底的情绪速被她的笑容驱散,摸摸她的长发:“你很厌恶孙家人?” 重莲轻轻摸摸肚子:“万一生两个女儿呢?” 一个她都舍不得了,万一生一对儿姐妹花,俩姑娘想当女帝她都敢冒着杀头大罪妄想搞一搞了。 霍殇眼底的暗色彻底驱散:“孙家纠结了不少世家大族,希望通过重新定义对女子的规矩,来彰显世家的影响力。 孙家要的是名扬后世,世家要的是对天下人的掌控和影响力,他们强,才能削弱朕这个皇帝的影响力。” 重莲冷笑:“我明白。” 世家那些千年老狐狸们,当然能看出来孙老夫人在啃女子的人血馒头,只是受苦的不是他们,他们乐得让霍殇来颁布政令迫害女子,更希望霍殇手下第一恶犬大长公主回去相夫教子裹小脚,所以才如此乐此不疲罢了。 幸好霍殇从不迂腐,还乾纲独断,他们想要推进这一项政绩,必定艰难。 重莲想到一件事:“倘若我与兄长的关系曝光,那一定是他们推行政的狂欢。” 勾引皇帝,败坏帝王德行和名声的妖女啊。 正是最适合杀了祭旗,浸猪笼,树典范,推行他们新女德的借口。 霍殇沉声道:“我明白。” 所以,韩纪云活着比死了好,他活着,越是看到夫人的能力,就越是想要得到夫人的帮助,薛太后一脉也会心存夫人叛变的希望,暂时不会在这方面下死手算计。 他有些叹息:“可惜他太难杀。” 重莲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兄长派人刺杀过他了?” 霍殇理直气壮:“不能吗?” 重莲叹气:“他命不该绝,死劫不在最近。” 霍殇垂眼看向她的眼睛:“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别跟他硬碰硬,他身边的江湖高手非常多,这些江湖势力盘根错节,朕至今没有查明白。” 重莲当然相信他的话,那可是上辈子把他弄成暴君,成功推翻了他的人啊,怎么可能没有隐藏牌。 两人边说话边一起钻进被窝里,既是交换情报,免得有些关键信息错漏导致重大失误,也是对对方安全的操心。 重莲迷迷瞪瞪睡着的时候,骤然想到,她和他这样,还真是很像一对儿恩爱夫妻了。 霍殇见重莲睡着了之后都还扬着嘴角,也跟着笑了笑,但想起她将要去的长乐郡,却又沉了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去的事,但最近长乐郡的事,让他长久地陷入梦魇,也只有待在重莲身边,才能每天略微小睡一会儿。 大手轻轻挨着重莲沉重的大肚子,好久,他才终于睡着,又在天不亮的时候就醒过来,静悄悄穿好衣服离开。 才刚关了门出来,就见廊下站着模模糊糊一道影子。 霍殇顿了顿,走了过去。 季妍冲着他下拜。 霍殇拦住她:“伯母无须跟朕客气。” 他的称呼让季妍怔了怔,这个愣怔的瞬间,霍殇已经伸手来扶她,她不敢犯上,忙站直了身体。 霍殇道:“去屋子里说,若您病了,夫人该着急了。” 季妍惊疑不定地跟着霍殇进了客房,欲言又止:“……臣妇斗胆,想问问圣上准备怎么安置莲莲?” 霍殇请她坐下,她刚坐稳,就有婢女送上了热茶。 季妍脸色沉静,实则心里充斥着巨大的压力。皇帝越是深不可测,她就越是能够感觉到女儿的处境有多危险。 一个韩纪云已经够难缠的了,如今再加一个庆元帝,她真是想想都要秃头了。 霍殇俊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他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总喜欢冷着脸,但只要他想,就能让任何人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君恩似海。 季妍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 霍殇让她喝茶:“往后伯母需要跟朕谈话,可以告诉碧玉,让她提前告知朕,朕会安排,不要再在这样寒冷的早晨等待。” 季妍连忙应下。 霍殇又道:“朕有意娶夫人做皇后,但经过韩纪云的事,她很排斥再嫁为人妻。 韩纪云……他手段深沉,重家不要贸然插手,若有什么想要做的,可以提前跟朕通气。” 季妍忍不住问道:“莲莲腹中的孩子,真的不是您的吗?” 霍殇点头:“她要还韩纪云救过她的恩情,但朕不介意。” 他也确实是不介意,那是韩纪云的孩子,他都敢娶她为后,如今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他更想娶到她。 但她不肯,他就再筹谋规划。 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不想撕破脸,那小鬼性子看似怂得快,实则叛逆偏执,没必要为了个形式惹急了她。 他怕季妍多说话给自己添麻烦,声音微沉:“伯母不必对朕与夫人的关系过多关注,既不用劝和也不要劝分,朕自己会处理好。” 季妍再次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臣妇明白。” 她明白皇帝并非刻意威胁,他只是乾纲独断,习惯性决定自己能决定的一切,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 她现在唯一觉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不喜欢人逆反的帝王,好像还对她姑娘的逆反乐在其中。 霍殇站起来:“朕要上早朝了,伯母需要什么东西都让碧玉去准备,朕会派百人侍卫团保护莲莲,多少东西能方便带走。” 季妍心里一紧:“圣上要莲莲在长乐郡要办的事,很难吗?” 霍殇眸色漆黑:“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晓。” 季妍再次感觉到了凛然寒意,哪怕他神色如常,甚至仍旧温和…… 第126章皇帝不急太监急 又过了两天,重莲已经收拾好行李,便让碧玉跟霍殇通报,又让人去孙家告知,要算命就下午过来,明日她要远行。 孙家来的人只有韩寄语,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成婚不过两年,脸蛋儿上的胶原蛋白还在,神情却仿佛饱受磋磨的妇人,木讷,麻木。 韩寄语低眉顺眼:“长嫂,我婆婆身体不适没有过来,让我带了孩子们过来玩耍。” 重莲一向不过多置喙别人的生活,她把该说的已经说过了,没有看在韩纪云的面子上由着她早死,是她对世上艰难求生的女子的善意。 被恋爱脑搞死过一次之后,她更不喜欢介入别人的因果了。 “来,排好队,姐姐一个个给你们看相。” 她冲十个小孩儿招招手,其中有好几个孩子换掉了,她也当做没看到,只看面相说这个人的性格和未来发展方向。 韩寄语认真听着,听完了,涨红了脸:“长嫂能不能,多,多说两句?” 重莲便多说了两句,尤其指着其中一个孩子道:“这个孩子跟你有孽缘,你若收他做嗣子,必定活不过三个月。” 韩寄语惊呆了:“什么,意思?” 跟在她身后的仆妇皱眉道:“郡主不要危言耸……” 话没说完就被重莲打断:“主子说话,贱奴插嘴,拖出去掌嘴。” 那仆妇忙叫“少夫人”,可惜直接就被两个强壮的丫鬟拖走了,很快,院子里响起来了仆妇的惨叫声和耳光声。 韩寄语坐立难安:“长嫂……” 重莲神色淡淡:“若那妇人告状,你只管跟你婆母说,是我爱耍郡主威风,你哭求我,我反而要赶你走,你就不敢吭声了。” 韩寄语还是惊恐。 重莲淡淡道:“你若废话,我现在就可以赶你走。” 韩寄语顿时不敢吭声了。 重莲上下打量她:“这话我就只说一次,刚刚那个孩子,应当是你夫君的私生子,想要借用你的身份给他嫡子的位分。 他如此大费周章,可见对那个孩子和他母亲的喜爱,你好好想想他们得逞之后,会对你做什么吧。” 她眉头微皱:“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有空操心别人的事儿呢?” 她说完了,就让人请她出去:“领着外面的那些孩子走吧,该说的我都说了,谁要是想问谁能当皇帝,让她们直接进宫去问兄长。” 韩寄语惊慌失措,忙道不敢。 重莲不管那么多,等人走了,就去接见今天的第二个客人。 薛宰辅的夫人,焦柔。 焦柔穿着大斗篷,梳妆也跟平日不同,在屋子里来回转圈,见了重莲进来,忙道:“你真要去长乐郡了?不能拒绝吗?你跟皇帝的关系,应该能拒绝吧?” 重莲好奇:“你仿佛知道了不得的秘密,说来听听。” 焦柔看着她那样,颇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力感:“上次韩纪云落水的时候,你不是让我看看是谁来了我家吗?” 重莲点头:“你一直没来。” 焦柔揉揉眉心:“不是我不想来,是我被软禁了。” 重莲好笑道:“你是我知道的霸道男人的白月光里混得最惨的一个。” 焦柔脸色涨红:“你可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不忘嘲笑我!” 重莲哈哈哈,笑完了,沉声道:“你只管说查到了什么,无论是关于皇帝多危险的话题,我这边听了,也不耽误我跟他照常打情骂俏。” 焦柔又悚然又好笑:“你可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连皇帝那样的男子都打动不了你,也惊吓不到你。” 重莲笑笑。 焦柔却露出犹豫的神色,左右看看,明明屋子里没有人,她却显得很紧张:“你知道那个传闻吧?就是,关于皇帝弑母的事儿。” 她的声音太低了,以至于重莲险些没有听清楚。 重莲斟酌着这句话的分量:“长乐郡的事,跟他母亲有关?” 焦柔再次压低声音:“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我后来又打探了几次,有一次偷听到了点儿东西。 他们在说什么长乐郡,皇帝弑母的事情,当时我刚认出来霍清甜的声音,就被他们给发现了。 霍清甜当时就想灭我的口,我假装是妇人吃醋,说看见薛堂跟女子鬼鬼祟祟,以为他要跟人私会,还讥讽他们表哥表妹合谋杀妻,正是给他们腾地方的下贱手段,这才蒙混过关。 薛堂不愿意让霍清甜杀我,就软禁了我几个月给霍清甜交代,如今霍清甜下了江南,他才肯让我出来。 我听薛堂那意思,圣母皇太后当时是横死,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庆元帝一人,薛堂当时就在场,他估计是看到了什么,死活不肯说,问两句就脸色铁青。 因为圣母皇太后是横死,所以葬入皇陵的其实只有衣冠冢,真正的遗体,是葬在龙兴之地,长乐郡。” 重莲听到这儿,就有点儿明白霍殇为什么那么讳莫如深了。 现在两种可能。 要么,他杀了童年给他造成阴影的他妈,并且因此产生了更大的阴影。 要么,就是他母亲的死因有猫腻,而他正好看见了全部实情,因此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谁心里都有个逆鳞,更何况还是造成他变成暴君的诱因。 此行若是不小心碰到了霍殇的逆鳞,那可真是生死不明,祸福难料。 她认真道:“把你听到的详细话跟我说说,一个字不漏。” 焦柔:“就,长乐郡,弑母,龙兴之地,秘密,这些啊,然后我就被发现了。” 重莲:“……” 焦柔被她无语的模样弄得无语了:“这几个词还不能让你震惊震撼,然后赶紧请辞吗?弑母啊我的天!你要是算出来了……” 她都没敢说下去。 重莲迟疑了一下,假装了一个不太到位的震惊表情。 大约是被现代信息流冲刷太过,除非亲眼看见,否则她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更焦虑的还是触碰到帝王禁区之后的后果。 一个可能被母亲过度家暴的小孩儿杀母,和触碰一个心理阴鸷却在努力控制阴暗面的潜力股暴君的禁区,显然后一个更让她紧张。 焦柔:“……” 她深呼吸:“这样,您就当我今儿没来过!” 重莲忙拉住她:“别啊,你这消息非常有用,真的!” 焦柔:“……” 你觉得我会信吗? 呵! 没有良心的女骗子!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该不会是被皇帝的甜言蜜语和俊美模样迷昏了头,所以觉得他就算弑母都没关系,照旧会对你爱得要死要活吧?” 第127章你这命很硬啊 “你该不会是被皇帝的甜言蜜语和俊美模样迷昏了头?” 这问的,简直是一发入魂。 重莲耳根子隐隐发热。 怎么不算有那么点儿原因呢? 没有好感,怎么睡得下去,她又不是靠激素就能发情的低等生物。 她含蓄道:“是有一点好感,但不至于吞噬理智。” 见焦柔不信,她稳如老狗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主要是他面相好。” 焦柔焦躁的心情瞬间被抚慰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她重新戴上帷帽:“既然郡主心里有数,我就不废话了,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就赶紧走了。” 重莲掀开轻纱:“不急,我看看脸。” 见她诸事还算顺遂,虽然会有些小波折,但并没有什么大动静,就撒开她的下巴:“一年内没什么问题,一年后若我还没回来,你再来找我看看。” 焦柔有种很惊恐的感觉:“您能算到这种地步!精准到一年内?!” 重莲点点头:“不是很难,就是算着有些麻烦,是根据出生年月和现在的年纪,来选择看面相上哪处,再看此处的气色来辨别吉凶。” 焦柔按住心口:“我过生辰前必定找您再给看看!” 想了想,压低声音:“听闻郡主很不喜欢孙家的那个女圣人?我想办法搜集一下她的黑料?” 重莲眼神一亮:“如此甚好。” 说罢,又掀开她的轻纱看了看脸:“你当谨慎小心,否则怕是有死劫。” 焦柔:“……”果然这“圣人”不是那么好碰的! 她咬咬牙:“我省得了!” 等她一走,碧玉就来禀告:“明日您出发前,主子会来郡主府找您算卦,还会带着几位宰辅。” 重莲愣了愣:“这么大的阵仗?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碧玉摇摇头:“奴婢不知,主子只说让您算到什么说什么。” 重莲点点头,听他这意思,今晚上大概是不会来了,于是晚上就去找母亲睡一起,母女俩聊天到许久才睡。 第二天一早,郡主府就做好了接待的准备,重莲就见走在最前面的霍殇神色冷峻,仿佛谁欠了他几百斤的黑豆钱似的。 她恭敬接驾,又与几位宰辅大人见礼之后,疑问地看向碧玉。 碧玉压低声音:“昨晚。” 重莲:“……”昨天晚上他来了? 她无语地跟上,因为有几个老狐狸在,她全程没乱看乱问,只将自己和皇帝当做相互信任的兄妹俩那样,既亲昵又避嫌。 霍殇高坐主位,看着重莲那样儿,黑黢黢的眼神越发深不见底:“朕今日带四位宰辅过来,想让长乐郡主看看大庆的未来。” 重莲一个激灵站起来:“玄门弟子不参与朝堂更迭的事。” 薛宰辅几人也没下想到皇帝竟然是来问这个的,想到最近的传闻,全都眼神波动。 “臣等请求先退下。”薛宰辅第一个开口。 霍殇神色淡淡地睨了众人一眼,清冽的声线仿佛珠玉:“朕无心后宫,子嗣便是最大的问题,早日选定继承人,也免得朝堂人心不稳。” 薛宰辅等人全都跪下口称不敢,又说皇帝正是最年轻力壮的时候,又夸皇帝必定万万岁。 霍殇由着他们跪着,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四个宰辅全都脸色发白,额头上隐隐冒出冷汗。 就是重莲,即便早知道霍殇的脾性,这会儿也压力倍增,十分难受。 不过她连天压都扛得住,所以这会儿淡淡坐着,仿佛全然置身事外一样,还悠哉游哉地小口喝着花茶。 霍殇终于把目光挪开,看向重莲:“你看朕这面相,能娶妻吗?” 重莲看看他的夫妻宫:“……” 这一看,她手里的杯子瞬间放下,笔迹都挺直了。 他所有的好运都加持在了帝王霸业上,其他的,无论是亲还是友,妻还是子,都不大好。 霍殇看向墨二。 墨二让人抬上来一个小箱子:“此乃卦金,折合白银五十万两。” 重莲看霍殇,头一次在算出结果以后没有张嘴就来。 霍殇淡淡道:“直说,免得诸位爱卿总是操心朕的婚事。” 他仿佛才看到薛宰辅他们还跪着:“你们年纪都大了,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吧,咱们君臣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薛宰辅几人忙恭敬地谢恩,踉跄着站起来,又听见他说让坐,这才敢屁股半边儿落在椅子上坐下。 霍殇冲着重莲微微抬了抬下巴:“说。” 重莲便实话实说:“圣上帝王运长盛不衰,性属金,主杀伐,为将帅则战无不胜,碰文书则无往不通。 但圣上个人能力超强的同时,亲缘关系单薄,友人极少,这极少的友人也大都是反骨仔,您最好全都小心防备,不要彻底交托信任。 您婚姻缘分十分单薄,不,或者说,您的婚姻缘分几乎可以算是不存在,成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您有喜欢的女子,必不能站在妻位上,否则必定会因为您强硬的命格而早早崩逝。 即便是投机取巧纳妾,若长久与任何女子亲近,也会削弱对方的命格,让她轻则倒霉,重则英年早逝。 子女缘……”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若您能抓住不存于此处天道之间、转瞬即逝的转机,才能有一线机缘得到孩子,否则,绝无可能。” 她之前没有如此详细地看过他姻缘方面的事,没想到会是这样艰难。 他这样,除了跟她这种方外残魂睡睡没事儿,其他女子只要跟他相处久了,他就会把人家给克个半死,倒也不是说完全养不住,就是,蜀道难吧。 这么说罢,如果有一天他遇上了真爱,非要让她想办法给他真爱保命,她会后悔当初没跟他好了算了。 就这种难度。 几个宰辅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没有别的办法吗?” 重莲算算成本,伸出一根手指:“一天一千两黄金,这活儿我接了。” 几个宰辅简直想骂她异想天开,甚至开始怀疑她是想圈钱的骗子。 重莲诚恳道:“非是我想钱想疯了,而是我要接了这活儿,这辈子啥也不用干了,光贴身跟着这位娘娘了。” 她摇摇头,表情很不好看,甚至带着控制不住的嫌弃。 皇帝要真这么用她,恕她不接待了。 薛宰辅眼底涌动着情绪:“只能找嗣子了?” 重莲摊开手:“或者一天一万金。” 薛宰辅:“郡主怎么还涨价?还涨这么快?” 重莲艰难道:“一则兄长是皇帝,皇帝下令要保护什么女人,我恐怕不能拒绝,二则,我不得多拿点钱培养几个传人一起看着?不然我连茅厕都没空上了!” 顿了顿,实在是没忍住:“说实话,一天一万我也不想接,钱难挣屎难吃,这钱挣得比吃屎都难!” 高高在上的霍殇:“……” 第128章 你这功效打三折 人的命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却是由过去的每一天实实在在影响形成的。 话句话说,童年经历,成长历练,环境机遇,造就了一个人完整的三观和自有一套的处理问题的方法。 而一个人的三观和处理问题的手段,决定了这个人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的注定的、固有的结果。 整个人生,就是每一个固有结果组成的巨大结果。 这就是所谓的命。 说白了,不是霍殇的命格硬会克死所有妻子妾侍,而是他过去的成长经历,让他形成了固有的对待女人的态度和方式。 他的多疑,凶狠,阴暗面,还有他强敌环伺的政治处境,都会导致他身边的女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重莲这个所谓的能避开他克妻命的外世人,说白了就是受他性格影响最轻的那个人罢了。 一则她本身就是能窥探天机之人,可以最大程度避开风险,保护自己。 二则,是因为霍殇对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强硬手段,对她照样用过来,效果至少打三折,甚至毫无作用,还要起反作用。 这才是所谓她方外之人,可以避免被霍殇“克死”的真正原因。 薛宰辅几人是看不懂这些的,他们只看到了重莲算命的精准,和玄学手段最近造成的玄妙、可怕影响,所以单纯的以为哪家女子嫁给霍殇都是个死。 不过他们即便知道一切也不会在乎,他们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们终于找到了霍殇的弱点。 他们自以为的霍殇的弱点——没有子嗣,再厉害也只能绝后,任由他们把控他的战利果实。 他们还看到了一件事——这个重莲,是真的只要算到就敢说,连皇帝都敢这么说,毫无委婉啊! 薛宰辅满脸担忧地看向霍殇,沉声道:“总还有机会,长乐郡主也说了,不过是会早死罢了,若能为圣上诞下子嗣……” 霍殇冷峻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朕不需要。” 他不悦地站起身来:“日后不要再跟朕说丰盈后宫的事,朕会在霍氏子孙中寻找合适的孩子,充作嗣子,亲自教养。” 薛宰辅还想劝,在他警告的表情下只能闭嘴。 薛宰辅隐晦地看了一眼重莲。不知道重氏女这种玄门弟子,是否也在她口中所说的女子范围呢?又或者,这是否是她跟皇帝演的双簧? 霍殇冷声道:“薛宰辅。” 薛宰辅瞳孔微缩,立刻收敛心神:“臣在!” 霍殇道:“朕将霍勤浩交给你来教导。” 不等薛宰辅拒绝,他又点了刘宰辅王宰辅和李宰辅,一人分配了一个皇孙:“朕会在这四个孩子里面选择一个,希望你们不要叫朕失望。” 薛宰辅看到了霍殇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无论皇帝是否真的不能娶妻,他用嗣子做饵来钓鱼都是真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皇帝,是数十年如一日厌恶人碰触的皇帝,就连现在跟他保持不正当关系的重氏女,都是他们花费巨大代价,用了同心咒算计来的。 他即便不克妻,都是众人认知中的厌恶女子,不会成亲的人。 谁能扛得住给嗣子、未来太子、未来皇帝当老师、当拥磊的诱惑? 连明知道这是阳谋的薛宰辅都不能。 之前所有的利益交换,相互合作,这会儿都成了废招,世家联合,成了一场笑话。 皇帝付出了什么? 付出了他本来就不想娶妻,落个克妻的名声罢了! 霍殇,当真是一条难以找到破绽的恶龙! 薛宰辅看着霍殇怫然不悦离去的背影,匆匆看了一眼重莲,就见这个自称玄门传人的女子,惹恼了皇帝也是神色淡淡,甚至还精准地抓到了他的目光窥伺。 “薛宰辅。” 薛宰辅站住了脚步:“郡主有何赐教?” 重莲上下打量他:“赐教不敢当,听闻你至今都没有跟我外甥女道歉?你准备什么时候道歉?” 前面三个宰辅脚步一顿,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薛宰辅脸皮一抽:“郡主……” 重莲冷淡看着他:“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薛宰辅想走,重莲已经叫人去请康宁郡主了,还对薛宰辅道:“薛宰辅要拂我的面子吗?安知日后不会用到我呢?” 薛宰辅脚步一顿,无奈道:“我去送完圣上,立刻回来。” 重莲摇头:“我外甥女怕人得很,她小小一个还能跟你长篇大论吗?你稍等,她一会儿就到。放心,等道完歉,薛宰辅跑两步就追上了。” 薛宰辅咬牙看向前面三个故意走慢的同僚:“烦请三位替我跟圣上告罪,我稍后就来。” 那三个不好太直接看他的笑话,只能遗憾走了。 少顷,康宁郡主欢快地进来,见了薛宰辅就是一顿,脸上的血色瞬间失去,惊恐不已,却硬生生挺直了背脊,板着脸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出事之后,薛宰辅第一次见康宁郡主,他惊讶于她翻天覆地的变化。 按照他原本的推算,即便她有大长公主那样的母亲,一朝一夕之间想改变之前怯懦的性子,也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事实似乎有些出入。 重莲冲着康宁郡主招招手:“来小姨这儿。” 等握住了康宁郡主的手,见她神色和缓下来,才温柔道:“薛宰辅诚心来向你道歉,你想怎么惩罚他他都肯,别怕,小姨在呢。” 康宁郡主生出了几分勇气:“真的?” 薛宰辅挤出笑容:“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臣……” 康宁郡主鼓起勇气打断他:“我随便怎么样都行吗?” 薛宰辅并不觉得她能怎么样,他了解她是何等的胆小自卑,知道她这种人,即便是当了公主也就那样,因此温和点头:“是的。” 康宁郡主走到他跟前,小脸儿惨白:“我,当初不愿意跟你,你那么老,还凶,长得又黑,肚子又大,你每次碰我,我都好想吐。” 薛宰辅:“……???” 康宁郡主泪如雨下:“可是掌柜的说,我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就把我卖进妓院,还怕我得罪你,找了个妓女教我怎么讨好你。我恶心死了!真的恶心死了!” 薛宰辅:“……”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康宁郡主忽然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他痛得弯腰的时候,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薛宰辅又痛又气,眼睛赤红,满脸怒气抬头,就见霍殇忽然带着大长公主从院子里进来,与此同时,康宁郡主扑到了重莲的膝盖上,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 薛宰辅:“……” 第129章 给你修一座国师塔 大长公主直接把薛宰辅打了一顿,要不是另外三个宰辅追进来,拼死阻拦,说不定大长公主能把薛宰辅直接打死。 重莲如今要当妈妈了,觉得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一定想要弄死这老东西。 她抱住小脸儿发白的康宁:“别怕,没事儿,天塌了有我们大人顶着,你亲娘是大元帅,舅舅是皇帝,小姨是未来国师,打死个丞相算什么?” 康宁郡主这才稍稍放松,露出一个浅浅的可爱笑容。 “瞧见没有?有人仗着位高权重欺负人,就活该被更位高权重的人暴揍!” “宰辅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娘揍得跟个猪头一样!等你跟我学好了本事,你亲手把他揍成猪头,他还得笑着奉承你打得好呢!” “贞洁?算个屁!喜欢你的人不会在乎,不喜欢你的人你管他放屁!” 重莲温温柔地给康宁洗脑的时候,大长公主打完了人,神清气爽地进来了,听见她的话就哈哈笑。 “你小姨说得对,好好跟你小姨学,以后才能过得高兴呢!” 她大步流星走过来,摸摸康宁的脑壳:“刚刚那一脚一巴掌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康宁眼神亮晶晶的:“真,真的吗?” 霍清婷郑重点头:“真的!” 康宁瞬间笑弯了眉眼,小脸儿红扑扑的。 重莲听出来了别的——长姐这是知道事情起因经过和结果,却故意借机殴打薛堂! 霍清婷见重莲看自己,飒爽笑道:“这次算是公私参半,我想揍那老王八很久了,正巧皇帝让我来揍他一顿。” 话音刚落,就见皇帝已经安抚好了四个宰辅,从门外进来了。 霍殇看看重莲的肚子:“没吓着吧?” 重莲摇头:“兄长就知道一定能找到借口揍他?” 霍殇理所当然:“朕知道你的性子。” 马上就要去长乐郡,归期未定,他问了她是否带康宁,就知道今天薛堂得给康宁道歉。 重莲摸摸鼻梁:“兄长真是算无遗策!”的老妖怪! 霍殇睨了她一眼,也跟霍清婷一样郑重夸赞康宁做得很好。 康宁最后一点儿心理阴影也被删除,知道几位长辈有话说,就说自己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借口溜了。 碧玉和墨二全都退了出去,守在大厅门口。 霍清婷见霍殇不开口,直白道:“我来说长乐郡的事儿吧。圣上的母亲就葬在长乐郡,这件事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重莲点点头:“知道了。” 她这话说完,就见霍殇肉眼可见的气势冷厉,显然这长乐郡的确就是他的逆鳞。 霍清婷看看霍殇:“要不你来说?” 霍殇声线冷凝:“大姐说吧。” 霍清婷挑眉:“那你可别怪我哪儿说错了,后面又找我的麻烦!” 霍殇神色一顿:“朕只是对公事要求严格,从不无故找茬。” 霍清婷冷笑了一声,见臭弟弟神色越发冷峻,眼神黑黢黢盯着自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可真是我亲弟啊! 你跟莲莲闹脾气冷战你严格要求我! 现在要在莲莲面前维护形象,你又严格要求我替你遮掩? 但谁让这是她自小没过过好日子的倒霉弟弟呢? 她认真对重莲解释:“没错,他说得对,他只是精益求精,绝对没有借着公务撒过脾气。” 霍殇:“……” 重莲没忍住乐出了声。 霍殇肃着脸:“大姐去找康宁玩儿吧,朕有事情要单独交代长乐郡主。” 霍清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抬脚就走。 霍殇:“……” 重莲:“哈哈哈!” 见霍殇看自己,重莲勉强压了压嘴角:“我受过专业训练,绝对不会嘲笑来算卦的人呢!” 霍殇心里黑压压的情绪,这会儿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了,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燕王性好渔色,他的封地就在长乐郡临近的秋水郡,燕王府就在建再长乐郡和秋水郡的交界处,常常在两地来往。” 重莲收住笑容,认真听他说。 霍殇:“你到了长乐郡之后,无论任何情况身边都要带着人,以免被燕王算计。我会让墨三亲自带领护卫队随行。” 重莲惊讶:“燕王如此胆大妄为吗?” 她之前在除夕宴上的时候见过燕王一次,那是个儒雅俊美的三十多岁青年人,身上很有力量感,话不多,但脸上一直挂着笑。 很难想象,他那样的气质和脸,却竟然是个男女不忌的。 霍殇冷笑了一声:“燕王若是不够蠢,就不会被薛家选出来支持了。” 重莲秒懂。薛家苦霍殇这种实权皇帝久矣,自然不希望费尽千辛万苦,再弄出来一个霍殇,哪怕是削弱版的霍殇,他们也不想要。 可惜上一世霍殇被推翻之后,原主就被韩纪云彻底软禁,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推了谁上位,不然还能参考一下。 她点点头:“我会注意,兄长放心。” 霍殇沉默下来,许久,他都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见重莲始终温和又有耐心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再久她也能等。 他心里的戾气微微一滞,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跟往常一样冷静自持,威严无双了。 “外界传闻,是朕杀了生母,又逼迫生父退位,以至于生父压力之下病重惨死。” 重莲神色认真:“父慈子才孝。” 她握住他的大手,缓缓将他的衣袖推上去:“这些深坑,是簪子扎出来的,一定很疼吧?” 他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伤口留下的痕迹,哪怕他脸如冠玉,可华丽冰冷的皇帝衣袍下,却是布满“划痕”的身体。 这些“划痕”,全都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带给他的。 他能活着站在所有人头上,不是靠着谁的善心,而是一步步挣扎求生,先把自己从地狱里自救出来,然后再攀高所得。 重莲白皙透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早就愈合的伤痕:“不是人还活着,加害者就没罪了,旁人没有经历你的苦难,不该评论你的结果。” 霍殇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朕,真的杀了自己的母亲,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呢?” 重莲歪头:“要是你没活下来,就被你母亲杀死了呢?要是你没挺过来,真就被你父亲送去当质子被虐待死了呢?” 她摇摇头:“你的父亲母亲,难道还会替你偿命吗?” 一个搞家暴,一个明知道妻子搞家暴,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能够轻松拉孩子出来,却视而不见。 这夫妻俩,死了就死了吧。 霍殇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你自己说了不怕,记住你今天的话,朕叫墨三盯着你,如果你看到了什么想跑,他会把你抓回来,朕会给你修一座国师塔,让你永远住在里面。” 第130章一丝丝的娇羞 重莲觉得霍殇说“抓回来”“永远”这两个词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深深觉得这个人心里早就想跟自己玩儿小黑屋y了。 她化被动为主动,捧住他的帅脸:“您最好说话算话,我食言了你才上手段,可别我被人抓走了你也算我跑路,顺水推舟正好把我关起来。” 霍殇想后退,被她紧紧箍住脸,含混道:“朕一言九鼎。” 重莲撒开他轻笑:“是啊是啊,圣上一言九鼎,言之凿凿不让我跟韩狗和离呢!” 霍殇:“……” 这话简直不能听,不,是连想都能想,想起来就想打嘴。 他转移话题:“我母亲的事情,你只管凭借你的本事先看,等你看完了你想看的,我再告诉你我知道的,免得先入为主扰乱思路。” 重莲慎重点头:“好。” 霍殇斟酌了一下用词:“长乐郡在我母亲的入葬之前,一直很太平,但我母亲入葬之后犯罪率陡增,且全都是恶性事件。 重大人已经当了县令,朕特许你翻阅县志,查看近十五年来的事故变迁。” 重莲心中出现了很多猜测,一边点头一边思索。 光是她知道的,能够改变一县风水,让原本的太平繁盛之地变成是非之地的大阵法,就有上百种。 这种情况,还必须得去看看他母亲的陵墓,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母亲的尸体出了问题,被人动了手脚。 “最近一年,长乐郡的情况更加严重,不少人都把龙兴之地说成了恶鬼之城。” “燕王政治能力一般,却很擅长腐蚀人心,长乐郡上下官员基本都听从他的调遣,朕会请大姐在附近练兵,若真需要,大姐会出兵为你兜底。” “薛堂自请巡抚,应该会经过长乐郡,不过他这次伤重,朕会让他暂时休养,你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完全了解长乐郡的情况。” …… 他几乎把长乐郡的情况掰碎了跟她讲,操心的样子,仿佛在叮嘱即将远行的女儿的老父亲。 重莲一一认真记下,也记下了他始终对生母讳莫如深的样子。 见霍殇每次提及生母都眸色清冷,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认真道:“我只管一一查看验证,所有细节都会出现在碧玉的秘折上,若我心有疑问,会等兄长来长乐郡,当面询问,即便亲眼看见什么,也不会将之直接当做真相。” 霍殇眉眼一舒:“好。” 他最后看了看重莲的肚子:“事情多而繁杂,你恐怕要在长乐郡待很长时间了,我让人修好了郡主府,这府中你用惯了的人也都带去,最多半月,接生的婆子和乳母也会一道过去。” 重莲没有拒绝:“好。” 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是八九个月生,若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在,再加上刘太医,她心里踏实多了。 她眉眼温柔地轻捧着肚子:“想想最多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能见面了,就很开心。” 霍殇眼底不自觉地涌上暖意:“嗯。” 重莲含笑看向他,被他眼底的情绪惊了惊,一股凉意猛地爬上心头,只是不等她想明白这股凉意来自哪里,就听见外面季妍的声音。 “圣上和莲莲说好了吗?需不需要准备午饭?” 霍殇露出浅淡的笑容:“伯母催你出行呢。” 他伸手摸了摸重莲的头发:“不必惊讶这称呼,我不能娶你,总该做些让她和重大人都安心的小事。” 重莲忙按住头发:“别弄乱了,一会儿又得让碧玉重新梳!” 霍殇感到良好的氛围瞬间消散,眼底滑过一丝无奈:“去吧!路上别耽误吃饭,不舒服就停下来休息。” 重莲想起来一件事:“万一,怎么办?” 霍殇一早就想好了:“长乐郡到都城最快不过一日路程,朕的马快,不过半日就到。” 重莲心头一松:“那没事了。” 霍殇见她如此,冷着脸伸手捏了一把她白皙的脸颊:“长乐郡主真是现实。” 他完全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发展,只要她龙气足够,就绝对不会想起来京城里还有个相好。 重莲立刻露出真诚的微笑:“我一定常常想念兄长,兄长也别忘了我。” 她伸手抱了抱他:“兄长,保重。” 霍殇垂头看着她的头顶,眉宇间带着几不可见的冷意。 她太敏锐了,也太心狠,明明才刚跟自己许下承诺,转头就想着要跑。 他忽然感觉到腰腹被小猫挠似的顶了两下,心下一晒:“这两个孩子很淘气。” 重莲被太过强烈的胎动动得闷哼一声,无奈地轻捧着肚子:“这是活泼,不是淘气。” 说罢,就忍不住笑起来:“兄长,我走啦!” 霍殇冷肃着帅脸:“长乐郡主为了朕的事去长乐郡,朕亲自送你。” 他如此官方郑重,是因为这件事情不止是要为重莲奠定名声,也因为这件事背后藏着他跟世家们的政治博弈。 等重莲她们上了马车离开的时候,车队才刚出城门,皇帝和大长公主亲自送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了。 且不提京城中世家们如何风起云涌,重莲这边却是上了马车就敛了笑容,等碧玉上来之前,又重新露出笑容。 众人一路慢行,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就索性跟春游似的慢慢走。 这一日,众人中午休整的时候,韩琦忽然走了过来。 重莲见他似乎欲言又止,心中生出好奇:“有事?” 这个武功高强却沉默寡言的男人,自从上次在金家被金秋霜生孩子的无限循环吓过百八十回以后,就越发沉默了。 要不是他今天忽然冒出来,重莲都快要忘记自己还带着韩狗的狗子了。 韩琦似乎组织了半晌的语言:“……小人想问问,金家被剖腹而死的那个小姐,您能给她超度吗?” 重莲:“?” 从她眉心钻出来的金秋霜也冒出一个问号,轻飘飘坐在重莲身边,歪着惨白的脸看着韩琦:“怂包,都多久了,还想着我吓他的事儿。” 重莲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她怎么好像从韩琦那张棺材脸上,看出来了那么一丝丝的……娇羞? 第131章 我就是来圈钱的 重莲从韩琦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娇羞,但金秋霜没从棺材脸上看出类似情绪,只觉得他十分怂包爱记仇,于是钻进他眉心,又给他来了一场。 重莲就见韩琦神色恍惚了一瞬,接着便闭上了眼睛,眉宇间从惊喜到惊恐,再到渐渐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重莲:“……” 她心里生出看好戏的期盼神色,一边吃饭一边等着金秋霜出来。 只过了不到十分钟,金秋霜就猛地从韩琦的眉心里钻出来,惊恐地蹿进了重莲的眉心。 重莲在心里哈哈哈:“他扒你衣服了?” 金秋霜在心里骂骂咧咧:“他有病!他竟然,竟然说……”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重莲从她的魂魄里感受到了恼羞成怒的愤怒和惊疑不定。 重莲大约猜到,他就算是没表白,也跟表白差不多了。 真行啊! 韩狗的这个狗子,怕不是个抖m吧? 啊哈哈哈! 竟然把个鬼吓出了鬼叫声! 她乐得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季妍见状,这才眉眼舒展,心里头沉甸甸的感觉都轻了半截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见碧玉不在,季妍摸摸重莲水肿的小腿,轻柔地给她揉捏:“无论什么时候,你改变了主意,都可以去做,不用顾虑我跟你爹哥哥们。” 重莲愣了愣:“娘在说什么呢?” 季妍心疼地看着她一按一个坑的小腿,怜惜地道:“等你当了娘你就知道了,孩子高不高兴,总是瞒不过做娘的。” 重莲眼圈不由地一红,忙撇开脸。 她其实没觉得怎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这样温温柔柔地问了一句,她就鼻子酸酸的,眼泪都要憋不住了。 季妍没有再说什么,一下一下地给她揉腿。 重莲忍不住靠在她的怀里,伸手圈住她的腰,跟个小孩儿似地蹭她。 季妍只好停下手来,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声音压得很低,温柔极了:“你只管往前走,需要爹娘做什么就说。” 重莲低低地嗯了一声。 碧玉很快回来,母女两个默契地跟往常一样聊天说笑,精明谨慎如碧玉,也没有察觉出来什么。 快马半日的路程,重莲一行却走了七八天才到。 重荷和君宝在城门口等,见车队来,两个俊朗的青年顿时露出笑容,快步朝着马车迎了过来。 “娘!!” “妹妹!莲莲!” 车帘掀开,季妍往两人身后扫了一眼,眉眼微沉:“你爹很忙?” 两个俊朗青年下意识挺直背脊。 重荷沉声道:“临行前忽然有人报案,是个灭门案,爹匆匆去了。” 君宝眉头紧皱:“这都是这个月第三起灭门案了。” 季妍吃了一惊:“第三起?!” 这是什么穷山恶水,一个县,竟然会比最危险的边疆小镇都还要乱啊! 她怕吓着女儿:“莲莲别怕。” 重莲摇摇头:“我带着这么多人呢,自然不怕。” 她笑着对两个哥哥道:“不如咱们先回去安顿?” 她没有贸然去掺和重颉的这个案子,这临县的情况不明,她贸然插手只会给别人攻歼自己的把柄。 君宝笑着道:“爹怕县衙太小,特意买了个大宅院,就等你过来呢!” 重莲笑着请两个哥哥一起上车,两人都拒绝了,骑上骏马,一左一右地护在马车两侧。 她这边才到地方收拾好,燕王的帖子就到了。 送帖子的是燕王府的管家,模样倨傲,见了重莲只是拱手弯腰,待抬头看清楚重莲的脸,就更轻慢了。 “我们王爷请郡主明天到王府一叙,郡主务必打扮好了早早去。” 重莲露出笑容,她长得极美,这样一笑,能把人骨头都笑酥了,可花瓣儿似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要命。 “打断腿,送去燕王府,就说此人冒充燕王府的下人来折辱当朝郡主,怕是有人想陷害燕王,挑拨燕王跟圣上的关系。” 那管家刚从美色里挣扎出来,就听见这样的话,顿时又惊又怒:“你一个小小的郡主……” 话没说完,就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抓住去,拖远了直接打断腿,送走了。 季妍有些担心:“没事吧?” 重莲轻笑着摇头:“身为皇帝最宠爱的义妹,我要是不跋扈一点,才是真的有事。我越是跋扈,他们越是不敢轻易对我下手,他们怕我暴发户似地发疯呢。” 她刚刚演的,不就是那种骤然得势之后的暴发户嘛,仗着得皇帝宠信,连亲王都不看在眼中。 燕王是跟她同类型的“暴发户”,自然最能了解她和他这种暴发户的处事方式——就仗着地位圣宠硬怼,谁多谁赢。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燕王就直接把那管家的尸体送来了。 来人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恭敬地冲着重莲行礼跪拜,礼节做足了,才不卑不亢地回话: “此人确实是王府管家,只是却是被人买通了陷害王爷的奸细,他的尸体就是燕王府的态度,王爷说了,他待您跟待亲妹妹是一样的。” 又一一细数了送上来的赔礼,全都是极其贵重的金银宝石首饰,还有大量金银锭子。 重莲清冷的眉眼顿时浮上浓浓的笑意,满脸的得意和愉悦,亲切地问候了燕王: “燕王三哥真的是太客气了,我们兄妹之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你回去告诉他,明日的宴会我和母亲哥哥都会去,我也正好借着三哥的脸面,好好认识一下这长乐郡的权贵。”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摸摸那些金灿灿的金锭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管家看她如此喜欢,浅薄的见钱眼开不像是装的,但也不敢轻看她,恭敬表示会将话带到,就带着前管家的尸体走了。 等他一走,重莲便让人高调地去把金银锭子全部拿去外面的钱庄,兑换成银票,也好随身携带。 至于那一箱子的首饰,她挑了宝石最大最闪的出来,不光自己戴,还把娘和小外甥女儿也打扮得金灿灿闪瞎人眼。 看着康宁傻笑,季妍欲言又止的模样,重莲哈哈一笑,把碧玉也插了个珠翠满头,金光璀璨。 “对!就是这样色儿,我要让整个长乐郡都知道,我来这儿就是来圈钱的!” 第132章 墨三怎么在这儿? 第二天一早,重莲就坐着她那辆御赐豪华大马车前往燕王府。 她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因为走得不紧不慢,到的时候,都已经快到饭点儿。 燕王府门口停了许多豪华马车,可见客人们已经来了许久了。 昨天去重莲那儿赔罪的管家等在门口,面上虽然没有露出不耐烦,眼底却也带着躁郁,看见重莲的车架过来,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上来。 “拜见郡主!郡主快请!” 堂堂燕王倘若被一个郡主放了鸽子,那可真是要成了笑话了。 要知道,因为昨天长乐郡主说要见整个长乐郡的权贵,燕王临时去给各处下的帖子。 重莲平和一笑:“让王爷久等了,我这身子重,就走得慢了些。” 她长得极美,又身份贵重,这么和气一笑,再用柔软清甜的嗓音,语气矜贵却礼貌地一道歉,那可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管家神色更好了几分:“郡主快请。” 顿了顿,往后看了看两位重家公子:“重大人没有来吗?” 重莲叹了口气:“昨天发生了灭门惨案,我爹连家都没回,听说去乡下查案去了,希望三哥不要介意。” 管家听见她叫这一声三哥,就觉得自家主子绝对不会在意。 他忙说着谦卑恭敬的话,请重莲一家子进去。 等人送到了王府里,才骤然觉得哪儿不大对——不是,长乐郡主是不是插了满头的金钗?这,难道最近京城里流行这种风格? 他也是看见了碧玉只是略带清秀的脸撑不起来这么多金钗,才意识大到——三位女眷打扮得像是人均暴发户! 也就是长乐郡主和康宁郡主,重家夫人,三人都长得极美,这才没显出俗气来。 三个妍丽美人外加一个只是清秀的婢女,四个女人进入后花园里的宴会场,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一瞬。 “京城最近流行这种奢靡风格?” “这满头的珠宝,她们当自己是珠宝架子吗?” “我看你就是嫉妒,这分明就很好看!” “你看看那婢女,你要点儿脸告诉我那不叫俗气?” …… 众人嘀嘀咕咕,金秋霜在人群里飘来飘去,听得哈哈笑着回来跟重莲八卦。 只有碧玉一个人风评被毁的结局达成了。 重莲忍笑看了一眼碧玉,小姑娘长得也好看,只是是淡颜系的小美女,更加适合仙气精巧一些的妆容,这么一头珠翠,有点儿撑不起来。 她神色矜傲地扫过众人,见谁穿得好,就露出和善亲切的笑容,让对方如沐春风,穿得差一些的,她的笑容也就差一些。 她这样无差别攻击,让众人都无语极了。 燕王听说重莲终于来了,人没到,声先到:“哈哈,听说我小妹来了?三哥……” 他的声音顿了顿,看见重莲的脸,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之前在除夕宴上他也见过重莲,只是离得远,再加上薛太后耳提面命地警告他,他就没细看。 没想到啊! 这重氏女真跟传说中的一样漂亮好看! 怪不得韩纪云竟然舍得用军功来换她! 这样的美人儿,要他他也愿意拿所有好东西来哄啊! 燕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真诚了三分:“好妹妹,快来哥哥身边坐!” 他还想过来牵重莲的手。 哥哥妹妹的拉拉手怎么了? 重莲眼神微冷:“三哥眉眼发黑,眼下乌青,最近犯女子,要因此有血光之灾啊。” 燕王脚步一顿,目光却紧紧盯着重莲漂亮白皙的脸,只觉得带劲儿极了。 他玩儿过各种各样的女子,就是没有玩儿过女神棍! 碧玉冷着脸摸出一枚小石子,弹射到了燕王的脚踝上。 燕王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抬头的时候,两条鼻血瞬间滚落。 众人惊愕地看着燕王流血的样子,再看重莲,就有点儿惊疑不定。 燕王也惊疑不定,他在下人的搀扶下起来,刚止住鼻血,就见给自己止血的人有点儿眼熟,凝目一看,顿时后背发凉:“墨三?” 这变态玩意儿怎么在这儿? 难道皇帝不想立他儿子做嗣子,准备让墨三弄死自己了?! 墨三稳稳扶住燕王:“圣上让卑职来问问王爷,王爷知道什么叫做兄妹相处之道吗?” 燕王心里惊疑不定:“臣弟自然知道。” 墨三垂着眼睛,看似恭敬,实则言语间全是强势:“圣上说了,若是王爷嘴上说知道,心里却不知道,就让卑职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伺候。” 燕王已经彻底明白了——皇帝这是知道他的秉性,怕他染指重氏女。 他笑道:“本王自然是心知肚明,你只管回信告诉圣上,长乐郡主在这长乐郡,一定过得跟在京城的时候一样高兴自在。” 墨三似乎只是来传话的,传完了就松开他,跟个普通护卫一样站在了重莲身后。 燕王终于把脑子里的精虫全部赶走,露出一个还算正常的微笑:“诸位,本王去更衣,诸位可千万别让本王的亲妹子感觉到不舒坦,否则,本王可是要翻脸的啊!” 众人都忙道不敢,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 看燕王这意思,他们是要把长乐郡主正经当个贵人哄着了。 他们看看重莲。 这世上,竟然还有燕王都不敢染指的暴发户啊,看来京城里的传闻是真的,这位重氏女虽然是半路出家,却是有真本事,连圣上都十分看重。 他们尽心尽力地跟重莲寒暄,既客气尊敬,又热情好客,当真是全场都是好人。 重莲笑呵呵的一一寒暄,只是她甄别性很明显,衣服穿得好的,就多说两句,顺带给一点儿指导,让人如同迷雾中看见了明灯。 只是那些穿的不好,她就稍显冷淡了,连炫技的意思都没有。 一圈下来,众人不管心里对她的势利眼有多不满,也都看出来了两样事。 第一。 这位长乐郡主是真的有本事,能知晓过去预料未来。 第二。 这长乐郡主在京城里的时候,恐怕是为了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刻意伪装了,如今到了地方上,就不装了,摊牌了,彻底暴露出要借机圈钱的真面目了! 现在的问题是,人家说了,皇帝算卦给了五十万,他们要捧场就得五十万起……她值得他们花这么多钱吗? 第133章 吃个早餐 重莲跟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翩翩来去,靠着一张嘴,成功拿下钱的同时,还拿下了人心。 众人从不情不愿,到抢着来跟她说话,也不过就是一小会儿的时间。 等燕王回来,宾主尽欢。 “多谢郡主指点,否则我家中要遭大祸啊!” “郡主的大恩大德,陈某人铭记于心!” …… 感谢的话中,夹杂着一道直白粗犷的嗓音:“回去我就让人送钱,郡主在门房处留个心腹等着收钱啊!” 众人无语看他,却见重莲极其和善地与他说话,又赠送了他几句临别箴言,当下心里就悟了。 “这位郡主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就跟那暴发户一样,只不过她有真本事,所以这钱倒是显得是大家求着她拿的。” 燕王跟心腹嘀咕完这事儿,心里放松了不少。 “她喜欢做生意赚钱就叫她生意昌隆,告诉底下人,没事儿别去招惹重家父子,尤其这位郡主,敬着就行,等她捞够了,自然会回京城。” 管家压低声音:“那那件事……” 燕王皱眉:“一个女人仗着有点儿小本事,就到处圈钱罢了,真正厉害的大师可不喜欢俗物,都是归隐山林的主儿。 况且,就算是查出来点儿什么能怎么的?她还能透过盘根错节的任何事儿,查出来是谁具体干了什么?” 他摆摆手,眼馋地看着重莲上车的侧脸:“这女人长得真好看啊,如果能弄到手里就好了。” 管家紧张:“王爷!” 燕王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墨三都来了,本王还能不知道轻重?我看霍殇那狼崽子是动了春心了,本王不信他对这样的绝色都不动心!” 管家没敢接这话,见燕王虽然眼馋却不敢动手,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止是皇帝。 远在江南的韩纪云,也让他的人来警告过,长乐郡主是绝对不能动的,否则就是跟他韩纪云过不去。 幸好王爷只是嘴上馋一馋,脑子还是在的。 …… 入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人流中,毫不起眼地往郊外驶去。 马车里,重莲闭目养神,金秋霜飘在她身侧,一会儿探出头往车外面看看,一会儿又塞出半个身体,跟外面的韩琦脸贴脸。 重莲掀了一下眼皮:“想要啊?我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结阴婚啊。” 金秋霜:“……” 她瞪圆了眼睛:“祖宗您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看看他脑子有没有问题!” 重莲没有戳穿她。 缺爱的小姑娘,无论多少次被人伤害,下次也会因为被人特殊对待而心动。 她温柔地给金秋霜点了一根鬼香:“吃点儿好的吧,每天多吃几根,等你变成红衣厉鬼,养个把小娇夫算什么?” 正吸香的金秋霜:“……” 她噗一口香烟喷出来,又急忙小气吧啦地重新吞进嘴里,肉眼可见的,她身上的伤痕减少了不少。 上次那邪道将她禁锢在金家做阵眼,让她的修为倒退到了边缘,睡了好几个月才养回来一点,重莲天天这么拿捻出来的灵香小心养着,她才终于又能出来飘一飘。 金秋霜吃饱了,温柔地揉揉鬼孩子的脑壳:“祖宗就放心用我吧,我的伤真的恢复得差不多了。” 重莲摇摇头:“放心不了,用你是肯定的,但放心用肯定不行,你记好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一个都不要做。” 金秋霜眼巴巴看着她:“我想帮您……好吧,我一定听话。” 重莲警告道:“这次的事情事关皇帝的母亲,皇帝帝王运如今十分昌盛,他的生母跟他因果非常重,哪怕是擦个边儿都能让你灰飞烟灭,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见金秋霜还有空撒娇,她慢吞吞提醒:“想想霍殇身上的龙气,再决定有些事情要不要做。你不想被烧成烤鸭吧?” 金秋霜缩了缩脖子,吓得尸斑都掉下来了:“我知道了!我记住了!” 又走了一会儿,碧玉的声音传来:“郡主,到了。” 重莲没有下马车,而是掀开车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周围是黑黢黢的山,只有她的马车前面挂着一盏灯,仿佛巨兽将要吞噬的小可怜一样。 看风景,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她看的也不是风景地形,而是辨气。 她开了天眼,入目皆是黑中透红的暗色雾气,伸直手臂,竟不能见五指。 她看了一眼飘在半空中的金秋霜:“觉得不对立刻逃跑,逃不了就烧命借着契约先回来。” 金秋霜点点头,去了。 重莲就保持着这样车帘掀开的状态,掐着指诀闭上了眼睛,凝神加深跟金秋霜的契约。 少顷,她在金秋霜的身上“睁”开了“眼睛”。 层层迷雾之后,是更加浓郁的迷雾。 重莲借着金秋霜的五感观察着四周,只觉得每进一步都仿佛要被粘稠的雾气黏住一样。 忽然。 一道巨大的力道将金秋霜抓住,往浓雾深处拖去。 重莲只觉得浑身剧痛,就仿佛被拽进了水泥浆里拖行一样。 “回来!” 她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身体骤然一轻,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充斥着血色,爬满了尸斑的眼睛! 两人对视的瞬间,重莲只觉得眼珠刺痛,坐在马车里的身体竟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可也就是在这对视的瞬间,浓雾的粘稠骤然轻松,重莲在心中低喝:“走!” 金秋霜连忙烧命狂奔,疯狂往马车这边逃窜。 马车里,重莲猛地睁开了眼睛,眉心痣殷红得仿佛要滴血,她随手揩去眼角的血痕,身上的衣裳无风自动,马车的车厢也被看不见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出来,站在车辕上看向天边,一道红色的光闪电般朝着她冲来,冲进了她的眉心。 “郡主!!” “夫人!” 墨三碧玉和韩琦齐声惊呼。 重莲却没有理会三人,而是冷冷地看向远处,双手捏出一个指诀,语气淡淡: “硬碰硬?本座喜欢得很!来!” 她声音不大,却竟然震耳欲聋,仿佛响彻整个山谷。 墨三三人不由得捂紧了耳朵,露出难受的表情。 在三人看不见的世界里,暗红色的雾气凝聚出巨大的刀斧,在虚空中凝聚出形状,却在砍下来的瞬间,跟重莲身上的金光碰撞,消散成雨。 “下雨了。” 碧玉放下手掌呢喃,恍惚看见黑沉沉的天空中乌云散去,露出明亮清透的月光。 重莲身上有一道极浅的光晕,阻挡住了雨水,让她身上寸雨未沾。 她抬眼看了一眼天边,重新收回视线,看着惊疑不定的三人温和一笑:“好了,没事了,回家吧,时间赶得早的话,还能吃个早餐。” 第134章 皇帝来了 重莲站在车辕上与三人温柔说话的时候,三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如梦似幻。 他们一直都知道重莲很厉害,但是亲眼看见她跟个神仙似的……还是让人头脑发昏,手脚发软。 墨三哑声询问:“刚刚那个是……” 他顿了顿,没有再问下去,韩琦还在这里,虽然不明白郡主为什么要带着韩琦,但不该韩琦知道的东西,就不能让他知道。 重莲笑着道:“我来这儿开铺子算命,自然要问问此处的神仙鬼怪,如今我们已经谈妥,这就走吧。” 墨三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点点头请她回马车,这才发觉马儿怪异地站着不动,只有鼻翼还在扇动,证明着它还是个活物。 重莲伸手摸摸马头:“小动物都太有灵气了,怕它害怕,用了点儿小手段。” 随着她触碰马头,马儿的眼神瞬间有了焦点,略微不安地抬挪着马蹄,不断催促墨三,后来更是直接调头往回走。 墨三:“……” 他顺着马儿行走的方向放松马缰,绞尽脑汁地思索今天的事儿该怎么写了禀告,才能够不错失细节。 郡主她…… 是神仙吧? 那是不是也能生出个小神仙来? “墨三。” “……郡主。” “你主子有没有说我生孩子那天他来不来。” “这,主子没有说。” “你觉得他会来吗?” “主子关心郡主,若能来,一定来。” “兄长待我的确很好。” 重莲说完这句忽然就不说了,墨三坐立难安:“郡主可还好?没,没惊着吧?” 马车里,重莲轻轻按着肚子,目光晦暗难明。 她也没想到,来打探个消息,却竟然会让她自己生出危机感。 她今天来的地方是霍殇母亲的陵墓,还没深入,就已经看到了鬼气森森,不用看都知道被人下了邪门阵法了。 这阵法不光阴邪,还十分歹毒,是一种用魂魄和血肉之躯来献祭,进而养成恶鬼的大阵。 虽然才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但她已经明白了长乐郡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的犯罪天堂。 是因为布阵之人需要人血人肉人魂来蕴养恶鬼! 而这个恶鬼的身份…… 重莲闭了闭眼,头一次对未来的事情毫无预判能力。 以霍殇跟他母亲的复杂关系,如果他母亲化为恶鬼重新归来,这个竭力控制自己阴暗面的男人,还能控制得住吗? 一旦他失控…… 整个大庆都将沦为炼狱! 而这幕后布置大阵的人,更是让重莲如鲠在喉。 这种大阵绝非一个人能够布置,而是一整个师门。 一整个擅长神魂之术的修者,这是个什么概念?大概就是,谁来跟她打打交道,都能看出来她肚子里装着个龙种了! 真是,晦气啊! 她头一次开始怀疑之前金家的事情,那个厉害的邪道也很擅长趋势魂魄,更擅长驾驭厉鬼,他是否也出自这个师门? 那那天,她真的完全除掉了那个邪道吗? 她本就孕中多思,如今总觉得霍殇过去做的事说的话,好似处处都有深意一样,让她心中本就存疑的地方,越发觉得不安。 于是她趁着墨三心神不稳的时候,问了两句。 墨三很明显的心慌了。 他慌什么? 他怎么那么在意她的肚子? 按照他忠心耿耿的忠犬属性,难道不应该厌恶韩纪云的孩子吗? 她心情沉重极了,也烦躁极了。 可等到回去之后,再见到碧玉和墨三,她还是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露出完美惬意的笑容。 正巧,有人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爹查到了一些线索,只是那户人家不肯配和,他那夫人还给爹脖子上都抓了一把。” “那妇人本是要抓脸,是爹机灵躲开了,不然脸都被抓花了!” 刚回到家就听见重荷和君宝说话,重莲眼底冒出黑气:“谁家这么嚣张?” 重荷和君宝同时闭嘴,一个个都想粉饰太平,就怕累到她吓到她。 重莲轻笑:“我都当到郡主了,如今更是在为更上一层楼努力,要是我爹还能让这儿的人欺负了,那我也不用一天天的拼命打工了!” 季妍明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烦躁和火气,俩傻儿子还傻乎乎的,以为妹妹只是被这儿的人气到了。 她温柔地摸摸女儿的手,发现有些凉之后,无奈地点点她的脑门:“光知道忙不知道身体,也不怕两个宝贝出了岔子,先吃饭,其他的都稍后再说!” 重莲伸手抱住母亲的腰,歪着头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娘,好累哦。” 重荷沉声道:“莲莲只管休息,我和君宝会保护好爹。” 君宝点头:“我一个能打十个……” 季妍瞪他们两个:“去查清楚你爹在哪儿,套好马车,等你妹妹休息休息就去找你爹!” 两人都舍不得重莲折腾,但美貌娘眼睛一瞪,两人只能乖乖听命。 重莲吃了饭略作休息,便带着侍卫杀去了县城西边的大宅院。 与此同时,一封加急密件快马送往京城,霍殇才刚刚下朝,就见墨二送来密信,他算算时间,微微皱眉。 密信很短,就说了两件事。 一,圣母皇太后的寝陵确实出了问题。 二,郡主心情有异。 他眉头微皱,让人召集李宰辅和刘宰辅进宫:“圣母皇太后冥诞将近,朕夜不能寐,想请两位宰辅主持,另外两位宰辅辅助,照看京中。” 两人都应了下来,出门之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圣上叫他们两人为首,却不叫薛宰辅这个宰辅之首啊。 虽说世家同气连枝,但真能分权,他们不信薛宰辅也能坚持得住。 圣驾出发,四大宰辅一起送到了城门口,等皇帝走远,薛宰辅似笑非笑地瞥了李宰辅和刘宰辅一眼,扬长而去。 薛宰辅让人给宫里传了消息。 皇帝色急,怕是受了同心咒的影响,若能抓住机会把人留在长乐郡,再矫诏说他已经秘密立了霍勤浩做嗣子,一切就稳了。 即便这次仍旧不能杀了他,也要让他变成疯子,杀红眼,到时候自然落得个帝位不稳,朝堂动荡的下场。 薛太后只回了一个字:允。 各路风起云涌都往长乐郡蜂拥而去,但长乐郡本身,却已经维持着明面上的风平浪静,一切照旧。 重莲坐在马车上,微微掀开一点车帘子:“把这家的门拆了,它碍着本郡主的眼了。” 第135章 狐仙显灵了 敢跟一县之长动手的这家富户,门头不大,却极尽奢华,门板的木料是京城十分流行的昂贵木材,两座石狮子瞧雕工也是京城流行款。 重莲的车架到了大门口,掀开车帘子瞥了一眼,就让随行的侍卫直接将门拆了。 侍卫们不光杀人快,拆门也快。 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让重莲的车驾如履平地地进了张家。 张家冲上来呵斥怒骂的家仆被侍卫们按在地上摩擦,走一路按一路,主子们始终没有露面。 重莲稳稳坐在马车上,进了府邸之后,碰见什么挡路,就让侍卫们将什么拆了,走得虽慢,却实在是气势惊人,让人害怕。 就这么横行到了主院前面,侍卫们撞开了门板,她神色淡淡地开口:“就拆到这儿吧,听着吵闹。” 侍卫们立刻退下,安静地守在车架两侧。 门内的张家主子们险些喜极而泣。 张家家主张合被推出来,硬着头皮跪在倾倒的门板前:“不知道是哪位贵人驾临?张家有失远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看在……” 他后面的话,在偷瞄到重莲的脸之后失声,竟是瞬间汗如浆下,仿佛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险些就要趴地上了。 重莲看看他的面相,脑海中几个线索一牵连,凉凉地挑了挑嘴角: “打住你脑子里的腌臜想法,我不是燕王的姘头,也不是来找你媳妇儿嫉妒报复的。你若再恶心本郡主,本郡主就打爆你的头,明白吗?” 她话语中的信息量太大,侍卫们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按住刀柄,对他怒目而视。 张合惊恐地趴在地上:“郡主?那个长乐郡主?饶命啊!求您看在燕王的面子上,饶草民一命吧!” 这时候,一个容貌妍丽的女子怒气冲冲从院子里出来,掐着腰踹了张合一脚:“废物!让开!” 张合趴着动弹不了,她竟然就踩着他的背脊过了门槛,扬着下巴对重莲道: “妹妹,你既然叫燕王殿下一声三哥,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了,听说你很喜欢钱?我们张家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钱……” 重莲扶着碧玉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瞥了她一眼:“拖下去,掌嘴。” 女子一愣。 两个侍卫已经到了跟前,抓手捂嘴拖进内院让开了路,将人按在地上就开始抽嘴巴子。 “你干什么?我可是燕王殿下……啊!啊!” 她一开始还勉强张嘴说话,到了后来,只剩下痛苦呻吟了。 张合更加害怕,直接尿了裤子。 张家其他人噤若寒蝉,完全不敢吭声。 重莲让人去大厅里抬了张太师椅出来,就坐在院子里一边听着女人惨叫,一边神色舒适地晒着太阳,对面前跪着的一片张家人视而不见。 那骄横的漂亮女人长着一双吊梢眼,人中狭窄,是典型的刻薄长相。 这样的人,心胸狭窄,自私自利,是个为了看笑话就能随便作恶的纯粹恶人。 她命中本应牢狱之灾不断,却因为攀附皇家中人避开了祸事,可她并没有就此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地继续害人。 对这样的纯恶人,重莲向来喜欢让对方体验什么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等那女人叫都叫不出声了,重莲才叫侍卫停止,让侍卫将她拖上来。 女人娇媚的脸蛋儿被打得通红发亮,跟抹了猪油一样反射着高光,见重莲看自己,就惊恐瑟缩,浑身发抖。 重莲抬眼:“张合。” 张合连滚带爬:“草民在,在!” 重莲神色淡淡:“听闻你家窝藏了一个灭人满门的罪犯?” 张合脸色一苦:“草民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草民夫人做主,她,她昨天好像是跟衙门的人对峙来着?我才问了一句,就挨了她一嘴巴。” 见重莲神色淡淡地不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害怕,绞尽脑汁回想昨天的事:“或许,是我夫人的亲弟弟?李林?” 一直瑟缩的妍丽女人李艳杏眼一瞪,满脸怒色:“你这个鳖孙……” 重莲不耐:“打轻了?” 李艳立刻闭上了嘴。 张合最害怕这个夫人,也最了解这个夫人,见她暴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忙道: “李林一向性情暴虐的,我夫人也最疼他,肯定又是为了他跟衙门的人对上了!” 重莲温和地点点头:“去把人找出来。” 李艳满脸警告。 张合却实在害怕,他胆子小,得罪不起燕王,可他胆子小,也得罪不起郡主娘娘啊,所以,先顾着眼前吧! 他咬牙切齿地到处找,还真把人给找到了。 人是他背过来的,累得直喘气也不没敢停下脚步:“这就是我那妻弟李林了,他喝醉了酒。” 重莲瞥了一眼那李林的脸,眉头紧皱。 此人不但身上背负着人命,而且男女关系上有异样,罪孽深重。 她皱眉:“拖过来,掰正他的脸。” 两个侍卫将李林拖近。 重莲倾身,凝目看了一眼,眼眸瞬间冰冷。 “就是他了,送去县衙吧,告诉我爹此人凌迟……”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奸淫孩童而杀人家全家的极恶之人的血,最是污秽不堪,倘若流入这片土地,就会滋养出更浓郁的鬼气,影响更多心中有恶意的人,让他们从心怀恶意,变成倾泻恶意,杀人放火。 难道送回京城去杀? 她眉头紧皱的时候,地上的李艳已经疯了:“不能杀我弟弟!凭什么杀我弟弟?还凌迟?大庆律法是你写的?” 重莲冷笑一声:“你还以为这次跟过去一样,能逃脱律法制裁?包庇罪犯,袭击朝廷官员,来人,将她一起抓了送去县衙!” 李艳瞪大眼睛:“你敢!我可是燕王殿下最宠爱的女人!” 重莲不想听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脏耳朵,让人去抓李艳。 李艳厉声尖叫,挣扎未果之后,脸上出现戾气:“贱人逼我!!!” 只听“砰”的一声,一股黄色的气体从她身后喷出,眨眼间就将整个院子笼罩。 那味道极冲,重莲捂住口鼻都险些吐出来。 等浓雾散去,李艳竟然夹裹着李林一起消失了。 重莲眯眼打量四周,秀美的眉毛紧紧皱着。 张合惊呆了:“狐,狐狸精?!狐仙?!!!” 其他人也都十分惊慌,有尖叫的有乱跑的,乱得人心烦。 重莲让侍卫们收拾了几个叫得最厉害的,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她平静无波的目光一一扫过张家众人的脸,就见其中几个人神色混沌,瞳孔放大,人虽然还站着,但已经跟死没区别了。 随着那几个瞳孔散开的人噗通倒地,被收拾过的张家人不敢叫,胆小鬼张合则尖叫得更大声了。 重莲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十分沉重。 “封锁张家,所有人不得乱跑,违令者直接抓,反抗者杀无赦。……去通知重大人来查案。” 昨天晚上去探查圣母皇太后的寝陵,她就知道必定会惊动幕后之人。 无论今天李艳这一出是巧合还是对方的算计,她都接着。 总不能日日防贼,光等着那个邪道门派一个个出来,她再一个个找了去杀吧? 不如再嚣张一点,主动招惹,等他们全都出来,就试试看鬣狗能不能驯服,若能驯服个一两个,就养着玩玩儿,若不能。 便悉数杀了。 第136章 有个老叟 李艳放了个奇臭无比的黄屁,夹带着她弟弟李林原地消失。 一众侍卫们搜遍了整个张家,都没能搜出李林和李艳,反倒是找出来了不少能证明她是个狐仙的证据。 康宁郡主吓得小脸儿发白:“她这肚兜上沾了狐狸毛!” 碧玉张了两次嘴才出声:“厨房说,她一日都要吃好几只鸡。” 墨三没到处跑,他紧紧跟着重莲,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晚上的种种见闻。 这个世界……为什么就癫成这样了? 明明之前他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刑讯逼供和刺杀啊! 为什么他现在都已经从见鬼过渡到了见妖精上了?! 墨三不明白,墨三他大受震撼:“郡主,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狐狸和狗这些,都能变成人?” 重莲沉吟:“不好说。” 鬼是肯定有的了,没有的话,她也不会被原主扯过来。 但精怪…… 别的地方或许没有,这长乐郡,真不好说。 都说乱世将出,必有妖孽,这长乐郡因为阵法的缘故,就像是一方已经乱了的独立小世界,整个阴阳都是颠倒的,有个把小动物成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揉揉眉心:“这幕后之人,真是玩命的发癫啊!”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一个原本只有鬼怪轮回的世界,被他们搞出来了精怪。 如果鬼怪横行,这世道不乱谁乱? 真到了那时候,他们一个小小的隐世门派,能吃得下? 不,他们不用吃得下。 打得过就在这个世界当国师当神仙,备受世人尊崇。 打不过,就继续缩回老窝里避世修行,反正全世界的妖怪不可能都打到他们家门口去。 真的是……贱人啊! 重莲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漂亮无双的眉眼沁出慑人的戾气。 乱世人不如太平狗,谁想扰乱世间让她孩子跟着吃苦,她就让谁不得好死! 她低眉垂眼,仿佛清冷无情的神佛:“纵然真的有妖,也得按照人间律法来做事,若犯了死罪,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这才是人间正道。” 墨三心里一凛,有种面对自家主子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弯下背脊:“您吩咐。” 重莲叫他去叫张合。 张合一过来就开始哭诉:“草民真的不知道她是妖精啊!她家世清白,与我家是世交,只是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只剩下她和她弟弟!我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狐狸变的!” 重莲打断她:“你怎么就确定是狐狸,不是黄鼠狼?” 张合:“……” 张合:“???” 他身体瘫软,想在地上趴着不起来:“呜呜!” 重莲指了指地面上的东西:“把她最喜欢、最经常把玩的东西找出来给我。” 张合还在呜呜。 重莲轻轻道:“听不见?” 张合的脑袋被墨三砰地按在了地面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人也瞬间清醒了。 墨三低头:“清醒了么?” 张合艰难点头:“是是,小人,草民明白了!” 待墨三放开他,他连忙去翻找,将一枚夜明珠捧出来:“这颗珠子就是她最喜欢的!日夜不停地把玩,听说,听说是燕王殿下送给她的!” 墨三将珠子捧给重莲。 重莲念咒掐指,开了天眼,一道淡淡的雾气自珠子上冒出,飘飘渺渺地往远处飞。 重莲淡淡道:“跟上。” 走到一半儿就碰上匆匆过来的重颉,她站住脚步,温和道:“爹爹别着急,把张家守好,别让他们出去乱说,女儿带着人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重颉竟不敢出声阻拦,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有一瞬间,他觉得那个看似温柔,实则霸气的女孩儿并非自己的女儿。 但…… 重颉好笑地拍自己的脑壳:“怎么可能呢?” 只是想想女儿不是女儿的可能,他眼圈都红了。 重莲温柔地给重颉整理了一下因为匆匆过来而乱了的衣领:“我给爹爹留三十个禁卫,案子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安危重要,爹爹明白吗?” 重颉点点头:“这话我也同样跟你说一遍,你若出事,我和你娘怕是要活不成了。” 重莲郑重应下:“我一定保重自己。” 她带上其余八十多个侍卫,顺着烟尘去追人。 路上,她碰见了匆匆赶过来的燕王。 “听闻我那爱宠是个狐狸精?” 这个俊美儒雅的青年人显得很兴奋,仿佛睡了个妖怪触动到了他奇怪的点,甚至还想再试试别的小动物。 重莲打量他的眉眼:“怪不得三哥要犯女祸,妖怪乃邪祟之物,长久纠缠必然会中妖毒,三哥你的女祸或许就是犯在这里吧。” 燕王脸色一僵:“妖毒?” 他吃惊道:“话本里可没提过这个啊!” 重莲哦了一声:“那话本里提过妖怪会吸食人的阳气,直到把人吸干吗?” 燕王:“……” 他手脚都有点发软:“妹妹你可得救我!” 重莲神色温和地请他上他的马车跟着,别挡路:“妖怪要是跑了,可就不知道是黄鼠狼还是狐狸了,我就不好对症下药了。” 燕王顿时什么都顾不上,大叫着让人扶着自己,往后面的车架上去。 管家着急:“王爷不是来阻拦长乐郡主的吗?” 燕王怒道:“阻拦你娘!你们谁坑我?!竟然送个妖怪给本王睡?!你们就不怕把本王给坑死了?!” 他一脚将管家踹下车:“今日本王必须知道那小妖精是黄鼠狼还是狐狸!” 管家欲哭无泪,匆忙去追。 前面,墨三低声到了马车边禀告了后面的动静。 重莲神色冷清:“燕王这好色无用的皮子,倒是个看门狗的好遮掩。” 她指着前面:“左拐。” 侍卫们如臂使指,立刻左拐。 这么追来追去,竟然追到了一处荒废许久的大宅院。 “是没破败之前的李家。”侍卫长过来禀告。 重莲看向安静得如同坟墓一样的李家庄园,微微眯眼,嗅到了一股不大好的、十分熟悉的味道。 庄园里,一个老叟一脚踹翻跪趴在地上的李艳:“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但凡遇见姓重的就躲远点躲远点?!你他娘的还抓花了那重颉的脸?!” 李艳滚了两圈,瞪圆了眼睛怒道:“我怎么知道?我抓完了才知道那是重家那个的爹!” 她愤怒的咆哮:“你得救我!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我们李家可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了,你必须得给我保住!” 老叟恼怒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大门的方向,跳起来就想跑。 可他才跑了两步,就感觉到周围一阵阵的威压朝着自己逼了过来,气得破口大骂,转眼盯住李林,忽然扑过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李家庄园的大门被踹开,重莲带着人慢吞吞进来了。 第137章 这人怕是认识她 遥遥看着重莲挺着个大肚子进门,老叟气得原地蹦了蹦,嗖地一下往宅院更深处蹿去。 一个大肚婆这么能跑! 怕不是怀了个哪吒?! 重莲听不到老叟的吐槽,不然非得指着他的鼻子骂几遍。 要不是他们这些人放着好好修道不干,非得往邪路上钻,她至于挺着个大肚子到处奔波吗? 看着一院子的玄力残留,她直接被气笑了。 这感觉熟悉啊! 跟之前在京城斗法的时候,一毛一样! 这薛家也不知道是给了那个门派多少好处,杀一个来一个,杀一个再来一个,没完没了了。 她捏起指诀:“告诉外面的侍卫,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只管看好了门户,但凡是出来的,一律打晕了捆死了,不许它说话不许它动弹!真有抓不住的,就直接往死了整!” 墨三亲自去传的命令,传完了就匆匆回来:“卑职跟着郡主!” 重莲冲他勾勾手指:“过来。” 墨三忙靠近。 重莲下巴微扬:“俯身。” 等墨三俯身,她咬破手指在他眉心画了一个小小的符篆:“这符篆不能保护你不受邪祟攻击,却能让你头脑清楚,不被幻境所迷,无论看到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擦掉。” 墨三心里一凛:“即便是郡主让我擦掉?” 重莲赞许地点头:“谁让你擦你也不许擦,哪怕你看见了兄长对你亲自下令!又或者是碰上了你那心头肉哭求,都不许擦,记住了没有?” 墨三听着前半句就觉得寒毛倒竖,肃着脸谨慎地点点头:“主子远在京城,不可能会来,卑职明白轻重!” 至于后半句,他脸涨红,没吭声。 重莲又给碧玉和康宁郡主也画了符,最后看向韩琦。 韩琦上前跪下:“求郡主赐符!” 重莲压低声音:“或许你该死在这种斗争中,想必纪云也不会怪我。” 韩琦背后冒出白毛汗:“小人的命留着,比没了更有用,请郡主给小人一个机会!” 重莲垂眼看着他,眼底无悲无喜。 韩琦浑身发冷,跪得更低:“小人愿意向郡主效忠!” 久久听不见重莲的声音,他趴得更低:“小人之所以向侯爷效忠,是因为侯爷救过小人的命……又给小人下了需要每月服用解药的毒药。” 他生怕重莲不信,只得曝出一些秘密:“小人替侯爷杀过许多朝中重臣,若夫人需要,小人愿意交出这个名单。” 重莲并不为之所动:“你想要什么?” 韩琦终于抬起了他的头,直勾勾盯着重莲:“小人想要解药,小人还想要金家的那位小姐!” 重莲:“……” 金秋霜:“……” 金秋霜非常愤怒,觉得自己身为鬼的尊严被狠狠践踏了:“祖宗!我一般不杀人的,除非忍不住!” 重莲轻咳一声将她塞回眉心痣里,对韩琦道:“让你看看都是给韩纪云点儿面子,你当我给你发老婆呢?” 韩琦眼睛里爆发出精光,竟压制不住激动的表情,连手指都微微颤抖:“她果然是您养的!求您,让我,让我……” 他一张铁汉脸竟然扭扭捏捏地红了。 重莲无语:“除非她愿意娶你当个小娇夫,否则我就是费劲杀了你,再跟韩纪云吵一架罢了,我不会逼她嫁人。” 韩琦满脸高兴,还有那么点儿忐忑:“小人愿意试试!求您给个机会让小人打动金小姐!” 他连连磕头,脑袋砸地板砖砸得邦邦响。 重莲查过他,霍殇的情报资料事无巨细地写了他的过往,这个人,命攥在韩纪云的手里,却也没跟韩纪云磕过头。 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一个大型的恋爱脑本子? 呵。 即便是,她也不信什么男人碰见了心爱女人就能痛改前非的戏码。 除非他拿命来一次次证明。 她淡淡道:“过来,我给你画个符。” 她在韩琦眉心画下符篆:“这里有个邪道,因为你叽叽歪歪暴露了我养的崽,若是不能杀死那个邪道,我养金小姐的事情必然会被人知晓,到时候……” 韩琦瞳孔骤缩:“小人明白!定然拼了命也杀了那邪道!” 顿了顿,他耳根通红:“若小人死了,您能不能让小人跟着小姐?” 重莲喉咙痒痒:“等你死了咱们再议。” 重莲又看康宁郡主:“你选择在外面等,还是跟着我?” 康宁郡主肃着小脸儿:“小姨教我的东西我天天背,我能帮到小姨!” 重莲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 她一路走一路在身后的每一寸地面上打上符篆,布置好阵法,要的就是瓮中捉鳖。 才刚过了二进门,就有人惨叫着冲过来。 是那个李林。 李林一只手捂着脖子,大量的鲜血流淌了他满身。 看见重莲几人,他脚步一顿,惊恐地往后缩。 韩琦快步上前:“站住!” 见李林想跑,他一剑斩断了他一条胳膊。 李林厉声惨叫,却是再也不敢跑了:“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尤其害怕重莲:“求求狐仙大人饶了我吧!我姐姐的身体你随便用还不行吗?” 他尿都吓出来了。 重莲对康宁道:“去,画一道驱邪的符篆打在他身上。” 康宁郡主惊恐地看了一眼李林的断臂,抖着娇弱瘦小的身体往前挪,一鼓作气画出符篆,啪地拍在李林的脑门上。 李林挣扎的血飞溅到了她白皙的小脸儿上,她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一边按紧符篆,一边口中迅速念咒。 李林惊恐看着她,终于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你们,你们不是狐仙?” 康宁郡主念了两遍,坚定得要起誓似的表情龟裂:“小姨,我是不是念错了?还是画错了?” 重莲摇头:“没错,他身上没有邪气,过来吧。” 康宁郡主松了一口气,狠狠踹了李林一脚,惊恐地跑到重莲身边:“好多血,好可怕!” 李林:“……” 他觉得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才是真可怕,可他不敢说,因为那个瞧着比这小姑娘还要娇弱的姑娘,神色凉凉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让他浑身发凉。 重莲问着话,眼睛却看向宅子深处:“说说看,别废话,不然,你的另一条胳膊可就保不住了。” 李林缩了缩脖子,强忍剧痛:“我,我姐姐拜了狐仙,后来就勾搭上了燕王,我就只管吃喝玩乐,其他的我都不清楚啊!” 重莲:“她怎么拜的?跟谁拜的?你脖子上的伤口,是谁咬的?” 李林不敢隐瞒:“我爹娘死后,家里就破败了,姐姐听一个老道士说了两句,就请了个狐仙来供奉。 狐仙就是个陶瓷狐狸,姐姐每天就是一只鸡地供着,还真的越来越好看,竟然看了燕王一眼,就把燕王的魂儿给勾走了!” 那个老叟,他多番描述,重莲都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可这李林说老叟听见门破了就脸色大变,咬了他一口就跑了,又让重莲觉得,这人怕是认识她。 第138章 你是哪个? 重莲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李林口中的这个邪道,但从他的描述中,却又觉得这个邪道认识自己。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按理说,她自从来到这大庆之后,每次遇到邪道都是直接宰杀的,若真的有哪个没杀干净,留了残魂…… 若真有这样的漏网之鱼,只能是对方擅长分裂神魂的手段,俗称留下一缕残魂,然后借尸还魂! 她眸色一深:“过来。” 李林本能地不敢:“不不不……” 韩琦已经将人提溜到了重莲跟前。 重莲也不嫌弃他身上脏污,仔细观察他的面相,却发现这么一个命格清楚的强奸杀人犯,这会儿竟然面容模糊,不能辨相了!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真让她猜着了? 她按住李林的额头,双手掐了个指诀抵住他的眉心,玄力势如破竹地探进他的神魂深处。 一股奇特的玄力,仿佛滑溜的泥鳅一样从她指尖下溜过。 若非重莲修为再次暴涨,真就要被它给躲过去了! 她眼神锐利,玄力如同撒开的渔网一样收紧,势必要将这股奇特的力量拽出来好好看看。 这股力量显然也感觉到了危险,横冲直撞起来。 “唔!”李林闷哼一声,两眼一翻往后倒在了地上,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很快就暴毙了。 重莲冷冷盯着地上的尸体,浑身都散发着煞气。 韩琦震惊地看着重莲,有种性命被妖魔捏在手里的惊恐感。 这种感觉,跟韩纪云用解药来控制他,又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紧迫感。 更加震撼,也更加的……让人生出绝望。 眼见重莲“捏爆”了一条人命,却半点儿也没有解气,反而更加愤怒可怖,韩琦心中的寒意更盛了。 重莲感觉到了韩琦的忌惮,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眼神,看向宅院更深处。 她白皙透粉的脸蛋儿上没有露出任何怒意,却反而像是被惹怒的菩萨一样让人害怕。 “跟上,别走散了。” 她神色淡淡地擦掉手上的血迹,边擦边往更里面走去,一步步虽然慢,却让身边的人都生出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沉默着跟上,竟不敢多言。 当迈过第三进的门槛的时候,重莲身上的衣裳开始轻微的拂动,仿佛有清风拂过,现实却是周围根本就没有风动。 当她进到了院子里,衣裳开始烈烈张扬,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衣裳,想要将她推出去。 她身后的几个人越走越艰难,全靠临危站出来的康宁郡主画符顶住妖风肆虐,才能照旧往前走。 但距离却不免被拉开。 他们张嘴想叫重莲慢一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响! 不好!!! 三人大惊的同时,也拼了命,终于快步追上了重莲。 周围的场景恍惚了一瞬,他们看见重莲的衣摆渐渐平静下来,转过身看向他们,手里面拎着一只狐狸,她素白纤细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狐狸的大尾巴。 “好了,不用紧张,我已经抓到它了。” …… 重莲往后面看了一眼,见康宁几个的神色虽然迷茫枉然,眉心的符篆却在大放光彩,就重新又转回头,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 越过前面的长廊,站在廊下的李艳的身影陡然出现:“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重莲连头都没有回,更不要说跟她说话了。 李艳脸色狰狞了一瞬,想追重莲,却到底没动。 等她能够略微抽出精神,回头看的时候,重莲已经没有了踪影了。 “这到底是什么妖孽?才十六岁就这样厉害!她是妖精还是我是妖精?!” 李艳脸上长出黄色的纤细绒毛,又很快压下,一双竖瞳阴狠地盯住了远处的三人组。 忽然,一道巨大的力道踹在了李艳的腰眼上。 李艳嗷一嗓子摔在地上,不等她爬起来,就被鞋底踩了脸。 去而复返的重莲冷着白皙的小脸儿,一脚脚往她脸上跺:“找死啊!不知道我最讨厌猕猴桃了吗?满脸毛的你是想吓死谁?!” 一脚又一脚。 李艳开始还惨叫,后来直接变成了唧唧声。 等她鼻青脸肿的时候,一条毛茸茸的东西从她脖子上蹿了下来,直扑重莲。 重莲反手一巴掌就将那东西拍在了地上:“不装了?” “唧唧!” 重莲挑眉,虚空画下一道符篆,嗖地往它身上打去:“小东西!你骂得还挺脏啊!” “唧唧!唧唧!” 金色的符篆直接将它压成了一道扁平的皮子,可它那一双眼睛竟然还在滴溜溜打转。 重莲冷笑一声,抬脚,毫不留情地踩碾。 这时候,那皮子竟口出人言,是稚嫩的小孩儿声音:“别杀我别杀我!我愿意为您打听消息,教您魅惑男人!什么都行!” 重莲脚尖微顿,碾得更狠了:“我好心跟你聊天,你竟然想撺掇我去讨好男人?” 皮子骂骂咧咧:“唧唧唧唧!” 直到它的声音从凶狠变成惨叫,再到奄奄一息地求饶,重莲才略微停了碾压,冷淡道:“把命珠给我。” 皮子装死。 重莲毫不犹豫地再次开碾。 皮子惨叫连连,忙吐出一枚小小的珠子。 重莲两指夹住珠子,另一只手虚空不断以血画符,层层血符化为链条缠紧了珠子。 那皮子又疼又怕,唧唧尖叫个不停。 待重莲完成符篆,它已经彻底不动了。 重莲挪开脚把珠子弹射进了皮子里,皮子一阵虚幻之后,变成了一只胖滚滚的黄鼠狼。 重莲挑眉:“别装死啊,姐姐可不是喜欢小动物的善良小女孩儿,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黄鼠狼颤了颤,小心翼翼睁开了眼睛:“祖宗饶命!” 重莲露出笑容:“乖,跟姐姐说说那个老道士现在在哪儿呢?” 黄鼠狼眼珠子转转。 重莲微微一笑。 黄鼠狼立刻惨叫着打起滚儿来,再不敢耍小心眼儿,抬起一只小爪子:“那后面有个柴房,柴房里有一条我挖的密道,他刚刚往那儿跑了!” 重莲挑眉:“带路。” 黄鼠狼实在害怕她说动就动手的性格,忙爬起来往后院跑,跑两步还转头看看她跟上来了没有。 重莲一步步靠近,眼看着就要到柴房门口,柴房大门忽然打开,一个老道士蹿出来,指着黄鼠狼怒骂不已。 “果然是没人性的畜生!这就把我出卖了?!” “当初就该让你被雷劈死!” “我跟你势不两立!” 重莲上下看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老道士,这老道士是个话痨,形容猥琐,若自己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她出声:“不知这位道友出自何门何派,为何要跟本座过不去?” 那老道士戒备地看向她:“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重莲满脸愤怒:“上次坑我的事儿你想赖账?!” 那老道士怒道:“上次什么事儿?你想诬赖我?!” 重莲眯起眼睛:“很好,竟然真的是熟人,你惊讶的表情超过了三秒,装得很像,以后别装了。说,你是谁?欣嬷嬷,还是金家的那个?” 老道士:“……” 第139章他就是一条恶龙 “说,你是谁?欣嬷嬷,还是金家的那个?” 重莲神色轻慢地问出这句话,眼神却紧紧盯着老道士的脸,清晰地看见他的表情出现了龟裂。 她心头沉了沉:“还真是这两个,你装得挺深啊!” 老道士:“……” 靠! 又被骗了! 他阴沉沉盯着重莲:“就算你猜到了又怎么样?” 重莲静静地看着他,一边看,一边从斜挎包里往外掏符篆:“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从你的反应里确定一下,给薛家做事的都是一个门派的。你很好,让我确定了我想确定的。” 老道士:“……” 他忍无可忍地也掏出符篆:“老子再跟你说话老子就是猪!” 重莲轻笑:“别这样,猪比你好多了,猪只会把人养肥,不像你,就会害人,还坑得孤魂野鬼们连投胎成猪的机会都没有。” 老道士不说话,重莲掏一张符篆他就掏两张,掏着掏着,老道士库存清空,重莲的小挎包还是鼓鼓的,她还在往外掏。 老道士脸色微变:“等等!” 重莲微笑:“闭嘴吧老杂毛。” 她手中的符篆四散开来,漂浮在她的身边,随着平地骤起的旋风,打着旋儿朝着空中四散飞去,在老道士上空密布一道罗网。 老道士刚甩了一半儿的符篆,见状僵住了,脸色大变:“你竟然下这种血本?!你师门没有教过你,这些符篆要快死的时候才能用吗?!” 他连忙收了符篆,脚底抹油就想跑。 重莲喝道:“韩琦!” 满脸血的韩琦从远处冲过来:“夫人!” 重莲冷冷道:“上!断他腿,卸他手,拽他下巴!” 老道士:“……” 他跑得更快了。 可惜,他再快也快不过韩琦这个超级打手。 刚经历过幻境的韩琦十分凶残,飞掠出模糊的残影,将老道士整个儿按在地上。 老道士又痛又怒:“竖子找死!” 他终于舍得下血本,祭出符篆,试图召唤雷电劈晕韩琦。 可符篆飘到了半空中,却被重莲布下的罗网符篆吸走,瞬间无风自燃,烧成了灰烬。 等他施展手段,好不容易从韩琦手底下爬出来的时候,院子上空已经多了一道透明的金色罩子,他再也没有跑出去的机会了。 老道士瞳孔紧缩,脸色发白地口中喃喃:“败家子!真是败家子!竟用这种稀有级别的符篆来抓我这么一个土鳖!” 重莲在他的低喃声中走近,站在两米远的地方垂眼看他:“韩琦,杀了他。” 老道士瞳孔骤缩:“为什……” 话没说完,就被踉跄着过来的韩琦掐住脖子,拧断了脖颈。 老道士瞳孔渐渐放大,一股普通人看不到的力量从他的头顶溢出。 重莲张开手,那股力量一边挣扎一边不受控制地往她掌心凝聚,最终凝聚成了一颗圆溜溜的珠子。 韩琦呆呆地看着她的手,一边擦去脸上的血,一边思考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重莲轻点眉心:“乖宝,看着他。” 金秋霜从她眉心痣里飘出来,寒着俏脸儿,等飘到了韩琦面前的时候,整张脸上已经尸斑遍布。 韩琦先是惊惧地后退,继而露出愉悦的笑容,大步往前:“金小姐!” 是真的金小姐! 只有真的金小姐才会变丑吓他! 不像他的幻想,她总是美得过分虚幻。 金秋霜糊了他一脸的阴寒鬼气:“站那儿!” 韩琦听话站住了,红着耳根子,结结巴巴地跟她说话。 重莲眯眼看了一会儿,捏着珠子背着手,往旁边走去,待布下结界之后,垂目凝神,拿玄力一点点往珠子里挤。 珠子猛烈颤动,竭力想要逃窜,却还是被重莲搜了魂魄。 她从他的记忆里…… 看见了霍殇冷峻的眉眼! 重莲冷着脸盯着一会儿手里的珠子,待确定他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说龙种的事之后,五指收拢,捏碎了它。 凄厉的咒骂声在灵魂深处响动,重莲闭了闭眼,清透的眼眸深处全都是墨色。 千防万防,一招错漏,竟被霍殇知晓了孩子的身世。 怪不得那次他要跟她冷战,闹脾气。 怪不得他忽然将她的父母兄长从边疆弄回来。 怪不得他原本一直致力于将她谋算进宫,却忽然就改口说不结婚也行,一切按照她的心意来。 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在谋划两个孩子! 她心底腾升起满腔戾气,更有一种被玩弄的愤怒。 他明明知道一切,却冷眼旁观地看着她竭力遮掩,她当时还跟他说,她享受他对自己的纵容,如今想来,她就像是一个小丑丑态百出! 而更笑话的是,她暂时毫无办法。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若真下了狠心要如何,她也只有先保命再做其他打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自帝王的宠爱有那么稀有珍贵,以至于她稍微反抗就是不识好歹,矫情扭捏。 这样的生活,真是叫人又憋屈又恼火。 地面忽然传来震动,重莲皱眉慢慢蹲下,手掌轻触地面,感觉到那震动越来越强烈,眼底弥漫出深不见底的墨色。 这么大规模的人马调动,除了有人调动军队,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霍殇到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但这丝讥讽在站起来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惯常的平淡温和。 她看向墙角:“那皮子。” 圆滚滚的黄鼠狼僵住,艰难地挪过来。 重莲温柔一笑,白皙的脸蛋儿美得不可方物:“先躲起来,然后跟上来,要做到我随叫随到,不然捏爆你的妖丹,知道吗?” 皮子唧唧唧,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非常人性化地涌出两泡眼泪,它直立起来做了个揖,顺着墙角跑了。 它跑了没一会儿,重莲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部队推翻了院墙,在距离她极近的废墟外,被幻境拦住了。 重莲转头看去,就见霍殇骑在马背上,俊美如同神君的脸上全是冷漠锐利,仿佛一柄能够捅破天的血腥长刀,充斥着一往无前的肃杀。 他在她面前的时候,从不露出这样杀气四溢,饱含冷厉阴鸷的模样,仿佛杀戮无情的魔君一样。 怪不得那些权贵们人人都怕他,就连身份尊贵如薛太后和霍清甜,也都是见他皱眉就立刻收声服软。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一条恶龙,而非细嗅蔷薇的猛虎。 第140章 帝王的一句话 其实从见第一面开始,重莲就知道霍殇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底里有阴暗面。 自小饱受暴力磋磨的人,心底就像是开了个黑洞,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控制住不让阴影继续扩大。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把黑与白死死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边缘。 控制得刚刚好。 是控制。 不是消除。 他心里一直都有阴影存在,只要受到足够的刺激,就会失控。 他只是太知道身为帝王失控的后果,所以才一直都控制得住。 自金家邪道的事情之后,他待她更加温和纵容,身为封建帝王,竟然也能比现代大多数男人都做得更好,纵容她,尊重她,忍让她。 重莲仗着有阵法在,他看不见自己,就在院子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个跟往常完全不同的帝王。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帘:“秋霜,回来了。” 金秋霜立刻飞蹿进了重莲的眉心痣,跟重莲心心相印的她,感知到重莲的心境,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韩琦快步过来:“夫人,需要小的做什么?” 重莲指了指碧玉他们几个:“回到那儿去,看他们什么样儿,一会儿你就什么样儿。” 韩琦点点头快步过去,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眼神渐渐放空。 重莲往霍殇眼前走了几步。 此时,这男人因为破不开封印而脸色冷厉,他周遭的侍卫们压力山大,一个个虽然都庄严肃穆,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 燕王也跟了过来,跟个怂包似地跪在不远处,连连讨饶:“这事儿真不怪我,长乐郡主她自己非要抓妖怪,我还能拦着?” 霍殇头也不回:“三哥不必着急,若长乐郡主出事,朕请三哥暴毙。” 燕王:“……” 重莲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在院子里慢吞吞转了一会儿,一边平息着心中的情绪,一边观察霍殇。 大约一盏茶后,她已经能毫不露怯,这才往后退了退,收了空中的符篆。 一道屏障之隔的三米开外,霍殇就见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重莲扶着肚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霍殇翻身下马,快步到了她跟前,声音沙哑:“如何?” 他想扶住她,但动作上丝毫没有逾矩,剑眉紧皱地看着重莲,眼底含着怒气和试探。 重莲知道他在试探什么:“兄长怕我是假的吧?” 她露出笑容,压低声音道:“你看看那几个还好好的,就知道我没事儿了。” 霍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碧玉几人,眉眼渐渐松开。 两人都知道,碧玉几个就是个幌子,真正能证明她不是假的的证据,是她明面上口称“您”,私底下口称“你”。 霍殇仔细打量重莲的神色,见她神色轻松,跟过去无异,眉眼又放松了几分:“跟朕来。” 重莲压低声音:“刚刚处理邪道没顾得上碧玉他们,兄长略等等,我去让他们几个醒来。” 霍殇耐心地点点头。 见重莲背过身去,他眸色才控制不住地变深。 犹豫半天才凑过来的燕王:“……” 他后悔了,他想走。 但霍殇已经看了过来,那黑漆漆的眸子,昭示着他现在心情不佳。 燕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出凑过来的正当理由,他大约就要倒霉了。 燕王犹豫再三:“臣想问问长乐郡主,她抓住那个李艳了没有?那到底是个狐狸还是黄鼠狼?臣身上的妖毒得怎么解!” 他非常怂地跪下祈求:“圣上救命,臣就喜欢睡个把美女,您养着我也是昭示您对待手足足够优渥,您让长乐郡主救救臣成不成啊!” 他长着霍家人特有的帅脸,偏偏性格怂,人也因为纵情声色过度而气质猥琐,实在是白瞎了那脸和身段。 霍殇淡淡道:“三哥起来吧,朕自然不会叫三哥死在精怪身上。” 燕王如蒙大赦:“好好好!圣上放心,臣知道她喜欢钱,直接给她一百万……不,两百万,您觉得怎样?” 他那副表情,哪里是给报酬,分明就是在给皇帝心尖宠送好处。 霍殇黑漆漆的眼神注视着他:“三哥是亲王,不要将龌龊心思放在脸上,朕不喜欢听见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燕王一个激灵:“当然当然,臣明白!”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等到了马车里,就忍不住跟管家骂骂咧咧:“看上就看上了,还装个屁!老子要是皇帝,这么美的女人早就弄进宫里去了!别人的媳妇儿又怎么了?他可是皇帝!” 管家嘴角微抽:“您小声些吧!周围都是圣上的人,他们个个儿都是千里眼顺风耳啊!” 燕王做贼似地捂住嘴,只在心里骂骂咧咧。 他偷偷掀开车帘瞄了一眼,见霍殇竟跟个护卫似的骑马走在重莲的马车旁边,表情更脏了。 马车里,重莲深感窒息。干什么?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皇帝给她护卫马车?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她不得不再次趴在窗户上:“你到底闹什么脾气?你这么护着我,是要我的命啊!” 霍殇冷着脸:“朕哪儿敢要长乐郡主的命?长乐郡主说冒险就冒险,当真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皇帝老子来了也管不着长乐郡主。” 重莲简直想叫他祖宗:“您要怎么样,直说行不行?” 这是在郊区,人迹罕至,周围又都是他的心腹爱将,所以他跟个护卫似的没什么,可一旦进了闹市,流言蜚语要把她烧上天了! 霍殇终于看向了她:“今日起,朕在哪里,你在哪里。” 重莲脑壳疼:“您上茅厕我也跟着去?” 霍殇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可以。” 重莲:“……” 她深呼吸:“您说什么我听什么,真的!” 霍殇瞥了她一眼,见她眼尾都急得泛红,颇有些逼急了的样子,心里冷笑了一声,驱马往前面去了。 重莲松了一口气,扔下帘子,愤愤地爆锤马车里的软垫。 碧玉垂着眼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声音压得很低:“奴婢暂时不能再伺候郡主了,还望郡主一定要保重。” 重莲捏着杯子的手猛地紧了紧,嘴角紧紧抿起,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冷笑了一声。 碧玉忍不住轻轻抓住她的衣角:“您别难过。” 重莲摸了摸她的头发:“是我不好。” 碧玉从不落泪,此刻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是奴婢没用,明明是来保护您的,却总是只会拖后腿,还总是做些让您不舒服的事。” 重莲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 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打工人罢了。 生死,来去,全都是帝王的一句话。 第141章 我想抱着你睡 重莲相信爱情,她只是单纯地不相信人性,不相信在不平等的基础上,能生出坚定的感情。 当一个人能够轻易决定另外一个人的生死,他或者她所谓的爱情,就注定了是个笑话。 当一个人的生死全凭另外一个人嘴里的一句话,她或者他所产生的爱情,注定了是求生本能,是没得选之后的自我放过。 她摸摸碧玉的脸颊:“好好听话,别有情绪,对你我都是最好的。” 碧玉逾矩地将脸埋在重莲的掌心里:“主子搜罗了很多会玄术的大师,我会早日学成,再不像今日这样只能当个拖后腿的。” 重莲温柔地低头靠近她的耳朵:“谢谢你。” 她听懂了碧玉的话。 解释她为什么会走只是表面的。 碧玉真正的意思,是想告诉她,霍殇早就在寻找玄门大师,如今已经搜罗到了不少,达到了可以教导暗卫的地步了,让她无论做什么决定之前,都务必小心。 碧玉是霍殇的死士,她说了绝对不该跟重莲说的话。 重莲拿额头轻轻抵住重莲的头顶:“你就跟以前一样,我也跟以前一样,记住了。” 碧玉沙哑地嗯了一声,整理好情绪,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凉薄死士。 重莲转头看看已经吓呆了的康宁郡主。 这小姑娘只是凭借小动物的本能,感觉到了有些可怕的事情发生,但她其实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明白碧玉这是怎么了。 重莲怜爱地捏捏她的小脸儿:“碧玉要回去急训了,她舍不得我呢。” 康宁郡主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舅舅会因为这个生气,我就教碧玉姐姐了!” 两人都被她单纯的样子逗笑了,车厢里凝重的气氛彻底消散。 重莲打了个呵欠靠在碧玉身上,闭上眼睛只管睡觉。管它外面天大地陷,她都先吃饱喝足,再一一应对。 …… 皇帝来了,那自然是去整个长乐郡最好的府邸下榻,也就是燕王府。 燕王简直想离家出走。 霍殇神色淡淡:“三哥仿佛很为难?” 燕王忙挤出微笑:“臣惶恐,唯恐招待不周,您请入主正院……” 霍殇拒绝:“朕不想打搅三哥,三哥腾个安静的院子出来,朕要为母祭祀,无事不用过来请安。” 燕王忙应下,将最好的院子迅速收拾好,恭敬地请霍殇住进去。 等一切忙碌妥当,他整个人都累瘫了,匆匆回到屋子里躺尸。 管家不得不提醒他:“妃陵的事儿,您应当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燕王冷笑:“你怕不是想让本王去死?” 他一脚将管家踹翻了个跟头:“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听见皇帝要立嗣,你们就觉得有了霍勤浩,就不需要我了是吧? 老东西你给本王记住了!再敢撺掇本王去霍殇那儿送死,老子第一个杀你!” 他让管家滚蛋,转头却溜下床,偷偷摸摸地从密道溜到别院: “臣这儿有一样好东西,您瞧瞧,只要有了这个,再烈性的女子也离不开您!她的人走不了,心早晚不就是您的吗?” 他恭送完了好东西,就赶紧告退,一直到出来都没听见呵斥声,这才心神放松,让人去叫最漂亮的小妾过来伺候自己解压。 别院里,霍殇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小瓷瓶,瑞凤眼眼波流转:“你要不要试试这东西?” 重莲捧着大肚子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看都不看那东西一眼:“您想让我试试?” 霍殇见她火气还挺大,剑眉微扬:“朕听闻你探过妃陵之后心情不好,特意来看你。” 他眸光深沉,黑漆漆的眼珠注视着她,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重莲知道,他其实已经收敛了所有锋芒,待她十分温和纵容了。 她今天在李家废宅见的那个冷厉凶狠的霍殇,才是真正的霍殇,杀伐果断,乾纲独断,绝不容许人违逆欺骗。 她轻笑:“任谁发现自己捅了个邪道窝,都不会觉得高兴的。” 她抱怨道:“杀完一个还有一个,一个挨一个,薛家难道是救过这个门派的老祖宗吗?他们这么拼。” 霍殇冲她招招手。 重莲走到他跟前。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重莲低头看着那只手,这手真是漂亮,骨节分明,冷白皮,血管和青筋都很明显,略微用力就是青筋和血管恰到好处地绷起,满满的性张力。 她把自己白皙的小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挨在一起,亲密极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有滔天的权势,一定把这个男人纳入囊中,想怎么爱就怎么爱,哪天腻了烦了,就甩了他找下一个。 他要是找我麻烦,我就让他憋屈得敢怒不敢言,还得客客气气地跟我和我新相好的打招呼。 霍殇轻捏她的脸颊:“想到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重莲压住嘴角,笑意还是从眼睛里倾泻出来:“反正是很美的事儿。” 霍殇漂亮的瑞凤眼中滑过一丝无奈,看着她清甜妍丽的笑容,捏住下巴,慢吞吞地吻她花瓣儿似地嘴唇。 一下一下,像是恶龙俯首喝水一样。 重莲微微低喘,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身体也靠在他怀里,娇软依赖地赖在他身上,小脸儿红扑扑的。 霍殇垂眼注视着她的表情,眉眼微微弯了弯,浅尝辄止地又亲了亲,将她抱起来。 “现在不大行。”重莲摇摇头。 霍殇将她抱进了房间里,按在床上:“睡吧。” 重莲抬眼看他。 霍殇也垂眼看她:“你不需要的时候,朕不碰你。” 他皱眉看看她的肚子:“朕每次看见这两个孩子,总觉得他们会将你压垮。” 重莲眸色暗了暗,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难道不是我们将您压垮吗?” 霍殇似笑非笑:“看来你是很想要了。” 他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 重莲忙把被子盖住脸:“我错了我错了!我睡着了!” 她蒙着脸哈哈笑,竭力想要以抑制住笑声,却总是失败。 霍殇手里还抓着脱了一半儿的衣服,垂眼笑看着她笑得发抖的样子,微微摇头,将外衣脱掉挂好,轻碰她的脑袋:“不闹你,睡吧。” 重莲微微拉开了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霍殇的眉眼在微暗的屋子里显得很温柔:“睡吧。” 重莲眨了眨眼:“我想抱着你。” 霍殇轻轻拽走她手里的被子:“我去拿奏折过来。” 重莲含笑点点头:“好。” 霍殇腿长脚快,很快就带了奏折回来,上床,靠在软枕上。 重莲挪动身体趴在他腰腹上,腿微微弯曲压在他的小腿上,闭上眼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142章我乖不了 霍殇实在是个极好的孕妇抱枕,一身腱子肉柔软有韧性,温度刚刚好,再加上强有力的心跳,就更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只要他不想胡来,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她的那种安全感。 重莲抱住他就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还是碧玉怕她饿着来叫她,她才迷迷瞪瞪睁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碧玉低眉垂眼:“主子叫奴婢伺候好您。” 重莲揉了揉眉心,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除睡意,接过她手里的热毛巾擦脸,将懊恼的表情悉数埋在热毛巾里。 大意了。 她昨天的行为看似好无破绽,实则有些欠妥。 按照她跟他之前的关系进展,两人连日后生三宝的事情都商量好了,若他真踩了她的线,随意指使碧玉,她怎么也该跟他翻翻脸的。 她把脸埋在帕子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碧玉眼底压着担心:“您好像不大高兴。” 重莲愤愤地扔了帕子:“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若换做以前,她不会出现这样的错漏。 但这只是她气恼的原因之一。 她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人太亲近,她即便知道了他在哄自己,也没有能立刻跟防备外人一样防备他罢了。 她轻捏碧玉的小脸蛋儿:“乖啊,我想吃蛋羹,要炖得嫩嫩的,烫烫的,你去给我弄吧。” 碧玉点点头去了。 重莲叹了口气,靠在床上不想起来。 正常人,比如碧玉,就看不懂她跟他之间的博弈和试探,只以为她家主子是在忌惮她的心情,所以又改了命令。 霍殇,这个男人啊。 不愧是杀得韩家就只剩下韩纪云一个,在人心尽失的情况下,都能让韩家和薛家险些团灭的超级暴君啊。 他一颗心,却有八百个心眼子,随随便便看看人,就能透过皮子看进骨髓里。 比她这个算命的都会看人,看人心。 她烦躁地拉起被子遮住脸。 才一会儿,被子就被人轻轻拉下。 重莲还以为是碧玉,眉眼先弯起来:“乖宝……” 入目却是霍殇帅绝人寰的脸。 她笑容一顿:“兄长。” 霍殇垂眼靠近她:“你待碧玉倒是比待我宽容大方。” 重莲假笑:“哪有,我待兄长如初恋。” 霍殇咀嚼着初恋这两个字:“如初恋,还是的确是初恋?” 重莲:“……” 霍殇静静看着她。 重莲低笑:“兄长还有处女情结呢?” 两个人,三只手,都拽着被子,看起来亲昵得仿佛要亲在一起,实则却是一场无声的拉扯。 霍殇似乎笑了一声:“朕都能给你当安胎药,还在乎是你第几个男人?” 这次,换重莲静静看着他了。 霍殇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朕说的不在乎是哪种不在乎,重莲,做人得有良心。” 重莲呼吸微微滞了滞,撇开了脸。 她看过金家邪道的记忆,所以也知道霍殇知道孩子身世是在给她当了安胎药之后。 霍殇,他一开始的确是忍着恶心和忌讳给她帮的忙。 她头一次有些心虚,恍惚觉得自己是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人渣。 霍殇捧住她的脸,看着她颤巍巍的长睫毛:“重莲,长乐郡主,你不要欺负人。” 重莲咕哝:“我能有你欺负人?我身边的人,你说叫走就叫走,说送来就送来,我常常觉得我脖子都凉飕飕的。” 霍殇冷笑:“冷飕飕的不该是你的脖子,而是朕的心吧。” 他指尖轻抚她的后脖颈:“你没良心,所以这心口才怎么捂都捂不热,天天想着跑,就是仗着朕现在还不想把你锁起来。” 重莲抬眼看他,漂亮明媚的眉眼,能让人看一眼就情愿溺毙在里头:“那我要是跑了,您真的会关押我吗?” 霍殇轻笑了一声:“关到死。” 他握住她的肩头:“朕知道你胆子大,朕也知道你觉得朕心黑手辣,无情凉薄,朕就直接告诉你,无论你因为什么想跑,你想跑的时候,想想你爹娘和哥哥。” 重莲:“……” 她也跟着轻笑了一声:“想,必须想,您放心,我肯定想清楚。” 霍殇手指微微用力,又很快松了力道:“朕知道你,你也知道朕,只要你乖乖待在朕的身边,随便你上天入地都行。” 重莲抓住他过分滚烫的大手:“跟您吵架也行?闹分手也行?我再找个男人也行?” 霍殇眼底的火焰遮不住了,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行啊。” 重莲往后缩了缩:“您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殇被气笑了:“重莲,你是想气死朕,好一个人逍遥快活是吧?” 重莲摇头:“并没有啊!” 霍殇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被人气得头晕,眼前这个小女子,怀着孩子着实辛苦,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就跟那掉进了灰里的豆腐,让人无从下手,还得眼睁睁看着她肆无忌惮地撒泼打滚儿。 ……她还想再找个男人! 霍殇盯住她:“朕不过叫你对朕忠贞不二,朕同样能做到如此对你,为何你非要跟朕对着干?” 重莲见他耳尖子都是红的,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他气成这样,她心里冒出一股恼火: “您只是叫我对感情忠贞不二吗?你是叫我搅和进宫斗里,叫我把心掏出来给您,而您高高在上,随时都能对我的心叫停,到时候我深陷大坑,跳都跳不出来。” 霍殇被气笑了:“重莲,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在你肚子里,朕明明只要求你人在朕身边,你人都不肯留,还跟朕说朕要求你的心?” 重莲烦躁:“你要人,我没给吗?我给了啊!你还不是一见面就用碧玉试探我?说把人调走就把人调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心呢?” 霍殇抿紧嘴角:“你敢拿孩子发誓,你没想着跑吗?” 重莲愤怒:“我跑没跑都不会拿我的孩子发誓!你拿这个来赌我?!” 霍殇按住她,眼底的凶狠暴露无遗:“重莲!” 重莲瞳孔缩了缩,人也往后面靠:“干什么?” 两个人凶巴巴地对视,仿佛下一刻就会撕咬在一起,其实谁也不想弄得太僵。 重莲不确定霍殇到底怎么想的,但她心里明白,她跟他没大仇,这人待自己也已经极好了。 她只是厌恶这种没得选的世道。 她甚至很喜欢霍殇。 可她打从骨子里害怕,害怕她的未来安稳与否,都只在帝王虚无缥缈的真心上。 他要她乖乖的,可她乖不了,她要名要利要权,要连皇帝都不能够撼动的地位。 否则,只要他变心,她就会万劫不复。 第143章 想想怎么吵架 重莲面上一派冷静,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霍殇,心里却因为两人之间的对话,一阵阵的血往上涌。 他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身为男子,即便再如何设身处地去换位思考,也不能明白她的顾虑。 即便他跟她一样,是从随时会死的时候挣扎过来的人,也不能明白身为女子的她,对婚姻的考虑是等同于对性命安危的考虑的。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和他这种向死而生的人,都不能容忍任何人扼住自己命运的脖颈。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死局。 她和他这样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伴侣,一旦拥有了能够随时杀死自己的能力,都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无法真正交心。 重莲忽然凑上前去亲了霍殇一下。不能再聊下去了,太危险。 霍殇被亲蒙了,好像凶狠的恶龙忽然变成了呆呆龙。 重莲脸上笑意加深:“兄长,咱们说正事吧。” 霍殇抿紧嘴角:“重莲。” 重莲疑惑歪头:“怎么了兄长?” 她白皙纤细的手臂轻轻抱住他的脖颈,明明已经怀了两个孩子,每天吃得也多,可她只长肚子不长肉,四肢纤细得仿佛快要被两个孩子压垮掉。 霍殇滚烫的大手轻轻抚摸重莲瘦削的肩膀,声音很轻:“别让朕真的给你建国师塔。” 重莲笑眯眯:“当然啊!” 霍殇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朕若做到那一步,就不在乎天下悠悠之口说朕是个暴君。” 重莲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霍殇注视着她:“朕知道,你最怕的是背负因果,可你更怕的是被人欺辱践踏。” 重莲点点头,叹息道:“兄长总是很了解我。” 她头一次这样神色冷淡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某些东西,让霍殇更加清楚地窥探到她是个怎样外热内冷的人。 霍殇亲了亲她的眉心:“不管这次你是因为什么想跑,想想就可以了,别实践。” 重莲轻笑:“当然。” 霍殇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碍眼:“你该拿出真正的性子来跟朕相处,朕若受不了,你自然会看到你想看到的、朕的真面目。” 他冷笑了一声:“你且看看,朕是不是如你所想般翻脸不认人。” 重莲也冷笑了一声:“真的吗?那我可就放开了发挥了啊,您好好看看,我这个人得有多嚣张恣意,不好相处。” 霍殇漂亮的瑞凤眼微微眯起:“别故意搞那些让朕厌恶你的戏码。” 他凝视着重莲的肚子:“不然朕就不当这两个孩子的舅舅,直接冲天下人宣告,朕是这两个孩子的亲爹。” 重莲:“……” 她笑容瞬间真挚了不少:“别开这种玩笑,会死人的。” 霍殇冷笑:“长乐郡主总是怕这怕那,唯独不怕朕。” 重莲想说她就是太怕了,才瞻前顾后,但觉得这话说出来这男人怕是要翻脸,忍了。 她笑道:“不如咱们来说正事?” 霍殇本就压抑的情绪,在想到妃陵的事情之后,又添了一把火。 他直直盯了重莲一会儿,怀疑她是否想将自己气走,好一个人逍遥自在。 他心情更加烦躁阴鸷,站起来:“你睡吧,朕出去逛逛。” 重莲:“……” 她无语地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对着门口看准时机进来的碧玉吐槽: “真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大家就单纯地好好睡个觉不好吗?整天搞那些奇奇怪怪莫名的东西,让人摸不着头脑!” 碧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捧上蛋羹:“您多吃点饭,您太瘦了。” 重莲看见蛋羹,就想起来刚刚霍殇骤然软化的表情。 这个男人真的,比太多现代男人都要靠谱合格,让她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太过心狠了。 可只要一想到那句话,擦亮眼睛就能找到靠谱的好男人,但如果不找男人,连眼睛都不用擦,她就完全不想参加跟帝王的“恋综”。 她冷笑一声将蛋羹都吃完,转头就去忙正事。 妃陵查到现在,已经确定动手的是一窝邪道了,那就得把他们一个个全部都抓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去伏法。 她凝目回想在邪道魂珠里看到的记忆碎片,让碧玉去拿纸笔:“有好些案子的凶手至今没有抓到,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作案手法和动机。 这是我整理好的案件梗概和凶手身份,你送去给我爹,他从结果过程里找证据,应该很快就能再结束几个悬案。” 碧玉神色一肃:“奴婢这就去。” 重莲写完了这些,就开始按照地图推算其他邪祟的所在:“皮子。” 半晌,一只圆滚的黄鼠狼从远处蹿了过来,不情不愿地立起身子,歪头看着重莲。 重莲问道:“你原本的洞府在哪儿?” 黄鼠狼叫了两声,朝着东边拜了拜。 重莲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继续询问:“那里是否住着一个很厉害的存在?” 黄鼠狼露出人性化的惊恐表情,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重莲冲它招招手,黄鼠狼犹犹豫豫地过来,冲着她作揖,请求道:“您让我干什么都成,千万别让我带您去寻那个!我到了那位的跟前,连个屁都不是!我开了灵智,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做个一心享受吃喝玩乐的废物啊!” 它说罢,忽然歪了歪头,冲着她肚子拜了拜。 重莲瞳孔微缩,不动声色问道:“做什么?” 黄鼠狼茫然摇头:“不晓得为什么,就想拜拜。” 它灵智初开,碰上邪道之后,一直跟着邪道操控美貌女子勾引男人,有些东西它自己都是不懂的。 重莲掐指算了算,因为两个孩子跟她相关太重,什么也没算到,只能确定最近她自己暂时没有什么死劫灾难。 但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婴孩儿的神最容易被夺舍,她腹中两个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若真着了算计被夺舍,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说只要她小心谨慎,不至于被个野鸡门派算计了,但对方毕竟擅长神魂方面的东西,小心为上。 她冲着黄鼠狼勾勾手指:“我们做个约定,若你替我照顾好这两个孩子,十年后,我把妖珠上的禁制解除,还你自由。” 黄鼠狼圆溜溜的眼睛涌出喜悦的光芒:“好好好!” 它蹿到重莲身边,伸长了尾巴勾住她的背包,瞧着就跟斜挎包上挂了一条毛绒尾巴装饰一样。 重莲轻抚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决定去找霍殇。 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知道他知道了孩子身世的事? 先搞清楚,再想想后面怎么吵…… 咳。 再想想后面怎么收尾。 第144章 她忌惮我是个怪物 重莲在屋子里静坐了一会儿,将能考虑到的地方都考虑周详,这才出门去找霍殇。 虽然两人瞧着如胶似漆,但她实在摸不明白那智多如妖的男人在想什么,因此总还是跟过去一样,一旦遇上大事,就竭尽所能地让自己不出错。 如今坏消息是,这男人已经知道了两个孩子是他的,抢不抢孩子全在他一念之间。 好消息是,纵然两人理念不合,他也跟她一样,在尽力避免跟彼此爆裂冲突,撕破脸。 如此,就还有得谈。 她先等碧玉回来,自己也吃饱了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消了消食,这才出门找人。 听闻霍殇在后花园散步,她便让碧玉提着灯笼,随她一起去找人。 后花园里黑漆漆的,只遥遥挂着几盏灯,勉强能看见路。 墨二跟个鬼似地站出来:“郡主?” 重莲吓了一跳:“怎么悄没声息地躲在这儿?” 墨二声音很低:“主子不让人靠近。” 他恭敬地挪动方向:“主子在那边的亭子里。” 重莲点点头:“碧玉能过去吗?” 墨二道:“卑职送您过去吧。” 重莲点点头,他便从碧玉手里提了灯,小心护送重莲过去。 重莲走得很慢,快要进亭子了,才看见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哪怕看不清,这道影子也像是一道风景线一样漂亮,高大,劲瘦,挺拔,仿佛精心雕刻的完美雕塑。 听见她的脚步声,那雕塑忽然动了动,迈开大长腿快步走过来:“掌灯。” 重莲隔着台阶拉住他的袖子:“喜欢暗点儿就别点了,我已经到了。” 霍殇便没有拒绝,皱眉握住她的手,等她稳稳地走进了亭子里坐下,便立刻放开她,走到了最远的地方继续坐下。 墨二已经悄无声息地退走了,重莲看看黑黢黢的周围环境,又看看他模糊的黑黢黢的影子,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她软声道:“我答应了兄长不跑,却生出了要跑的心思,的确是我不对在先,我道歉,兄长会觉得高兴一点吗?” 霍殇的影子一动不动。 重莲耐心等着,许久,他终于动了动,应该是看向了她。 重莲不确定他到底猜没猜到她抓到金家那邪道分身的事,因为他明显觉得她要跑了,这才匆匆过来。 按照一般逻辑来说,他认知里会让她跑的事,就只有孩子身世被识破了。 但世事无常,总有那二般的逻辑。 于是试探道:“兄长是因为瞒着我的那事,被我知道了,所以匆匆过来吗?” 两人离得极近,但因为天色太黑,完全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重莲听见他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正面情绪,反倒压抑了极深的怒气和阴鸷。 她心头沉了沉。他还真知道了。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还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可怕的智商弄得毛骨悚然。 他见微知著,见一棱而知全貌的本事,实在太过可怕。 长这么大,重莲头一次明白了别人面对自己时的那种无力感和忌惮悚然。 她缓了缓神,慢慢说道:“我承认,确实因此心生恐惧想要逃走,甚至对兄长诸多猜忌怀疑。 但此事,事关我和孩子的安危,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不知道兄长是否能够理解,我这,其实是人之常情?” 霍殇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朕理解。” 顿了顿,冷冷道:“但朕不接受。”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重莲高高隆起的肚子,眼底暗色越发浓重。 重莲护住肚子:“霍殇!” 霍殇的身影顿了顿,站起来走到了亭子外面。 重莲看着他的背影:“你我之间,真的要因为一些小事,闹到相互防备,相互算计试探的地步吗?” 霍殇冷笑了一声,大步离开。 重莲冷着脸坐了一会儿,也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去拿挂在廊下的灯。 一只大手从她肩头探出,重莲转头,看见了霍殇一半藏在黑暗中的脸。 她挪开:“不敢让圣上动手。” 霍殇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探过去拿走了灯:“回去说。” 重莲冷笑拒绝:“不敢耽误圣上日理万机。” 霍殇黑沉沉的眼底划过一丝无奈:“朕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你是他们的母亲,朕尊重你对他们的安排,也不会动他们惹你猜忌。” 重莲听了只想冷笑,她也确实没忍住冷笑出声。 他张嘴保证了又怎么样? 情绪上头的时候,还不是翻手云覆手雨? 刚刚那样盯着俩孩子,这会儿却说什么大度不利用的话。 如此情绪反复,阴晴不定,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明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他如今唯二的子嗣,只要身份公开就会陷入无限循环的刺杀,他自己聪明成那样,上辈子都落得个暴君被分尸的下场,两个孩子小小的两只,怎么扛得住这种腥风血雨? 嘴上说得越好听,就显得他刚刚盯着她肚子的眼神越邪恶阴鸷。 既然已经决定要掐她的命脉,又何必还说这种宽心的话来骗她? 她沉沉看着霍殇:“我所要,也不过就是一个逍遥自在,和家人都平安喜乐罢了,圣上何必咄咄逼人?” 霍殇沉声道:“朕说过,只要你不跑,就不会将你关起来。” 重莲被气笑了:“圣上想想今日所说的话,所想的事,这话您自己信吗?” 她挣开他的手:“圣上是否太过霸道?” 霍殇眼底墨色蔓延:“你自己亲口承诺,来到这长乐郡之后,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亲口询问朕,而不是私下里做决定。” 重莲被他的理直气壮再次气笑了:“那圣上隐瞒我的事呢?这种事,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若非我自己亲眼看见,圣上又准备隐瞒到什么时候?又在谋划怎么算计我和孩子们?” 霍殇声音冰冷:“你觉得朕在算计你?算计你和孩子?” 他也笑了,只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重莲,你好,你很好。”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从今天起,你身边不能缺少侍卫,但凡出门,就必须带够至少十个侍卫,否则,就别出去了。” 重莲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圣上这是暴露真面目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拿孩子拿捏我?” 霍殇的大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肚子:“若你这当娘的不听话,那朕只能从两个孩子身上下手了。” 重莲垂眼看着他的大手,再抬眼看着他冰冷暴戾的眼神,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最终只剩下了平静。 她眼尾泛起浅淡的酸涩红晕,低声道:“好。我明白了。” 霍殇指尖颤了颤,很想摸摸她的眼角,但事实上他冷着脸一动没有动:“你明白最好。” 重莲平静询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霍殇同样神色平静:“只有朕知道。” 重莲露出一丝笑容:“那很好,希望兄长一直能够保守秘密,我不想让爹娘兄长知道了担心。” 霍殇淡淡道:“当然。” 重莲冲着他福了福身子,转身拿过他手里的灯笼,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霍殇面容冷厉地跟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才终于站住脚步,一个人站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眼神冷得吓人。 天空中下起了冰冷的雨夹雪,打湿了霍殇的发丝和衣裳,将他整个人冻得发白,他却仍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墨二忍不住站出来给他打伞:“主子……” 霍殇接过他手里的伞,低声道:“墨二,她介意朕弑母,也觉得朕是个怪物。” 墨二脸色发白:“主子!” 霍殇侧耳倾听雨雪打在伞上的声音,听了好一会儿,将伞塞回给墨二:“看紧她,等孩子出生就将孩子带走,她想看孩子,就得先见朕。” 第145章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主子!” 墨二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原本是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过来的。 他家主子从前总是太冷静也太冷清,直到长乐郡主出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以为这次跟过去一样,两人最多斗斗嘴,很快就会跟以往一样和好。 为什么忽然就闹到了这一步? 他试图做点什么:“或许有什么误会?郡主她,她一直很心疼您过去的事……” 他看着霍殇的眼睛,忽然再也说不下去。 他跪下:“请您保重,无论谁,什么事情,都不该让您到了今日都仍旧觉得辛苦。” 霍殇闭了闭眼,伸手将他扶起来:“去找墨三吧。” 他背着手走进雨里,这天晚上,即便是暗卫们也没敢再出现去打搅他。 他在雨中走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又绕到了重莲的屋子外面。 屋子里声音很嘈杂,似乎还有哭声。 他眉心不自觉地皱出一道褶子。 跟他在一起,就如此让她厌恶绝望? 他抿紧唇线准备走的时候,才听清楚是重莲吐了。 他猛地往房间方向走了两步,又神色僵硬地顿住,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天重莲轻抚他身上伤痕时的表情,胸口一阵烦闷,冷着脸快步离开。 房间里,刘太医着急:“祖宗哎!您到底为着什么事儿动这么大的气?这孕吐都多久没犯了,情绪大成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啊!” 重莲捂着胸口,难受得小脸儿发白:“确定没误诊吗?我心情好得很啊!呕!” 刘太医看着她再正常不过的神色,也觉得她情绪正常,可她那个脉搏,简直摸不得。 他在屋子里团团转:“我去告诉圣上!” 重莲连连摆手:“不成,圣上日理万机,哪儿有空来管我?” 她话勉强说完,就又干呕起来,直呕得整个人都瘫在床上:“随便什么办法,难闻的药丸子你先弄来我闻闻也行,或者扎针也行。” 刘太医又给她摸了摸脉,很好,肝气郁结得更狠了——果然是跟圣上斗气了! 他稳住心神:“您放缓心情,臣去煎药。” 待出了门,就匆匆往外面跑,没成想刚到门口就见墨二来了,他顿时脸色一喜:“主子在哪儿呢?郡主这胎……” 墨二压低声音:“主子说了,郡主的这两个孩子,等生出来就要带进宫,你务必看好了,生产的时候亲自盯着,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个不能出差错,既是要保住长乐郡主母子平安,又是要保证孩子生的时候他得看着,不能给长乐郡主偷梁换柱的可能。 刘太医呆住:“是要生抢?” 他急得直冒汗:“主子直接这么跟郡主说的?”他疯了?亲孩子都不想要了?! 墨二冷冷道:“你只管做好主子交代的事。” 刘太医气得想骂人:“这种时候闹什么?” 万一一尸三命呢?! 妇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啊! 他们这么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鬼门关是什么?!啊?! 墨二耳朵灵,已经听见了屋子里的呕吐声,见墨三站在门口脸色难看的厉害,他剑眉微皱:“不用去找主子,想办法先让郡主稳下来。” 刘太医难得的甩了脸子,扭头就走。 墨二揉揉眉心,快步走到墨三身边:“不要掺和进主子和郡主之间的事。” 墨三攥住他的手:“这句话,我也跟你说。” 墨二皱眉:“放开。” 墨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管主子怎么跟郡主闹,你不要对郡主无礼。” 墨二沉声道:“墨三,不要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墨三心里急,却什么都不能说,头一次在人前露出压迫感:“主子让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同时最大可能敬重郡主,很难吗?” 墨二心头微松:“我一直记得郡主对我的救命之恩,放手吧。” 墨三知道他向来稳重,既然开了口,就绝不会食言,心情略微放松,松开他的手,目光却忍不住向屋子里张望。 跟着郡主越久,他就越明白郡主的性子。 就算两个孩子是主子的,但既然郡主选择了费劲隐瞒,就决不能容许主子生抢。 如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主子和郡主,千万别闹得无可挽回。 墨二皱眉看了一眼墨三,凝眉转身离去,这是头一次,墨三没有找借口巴巴跟上来送他。 屋子里,重莲好不容易吃了些药膳睡着的时候,外面天都快亮了。 这一晚上睡得不好,她醒来的时候头昏脑涨,刘太医一看,才发现她发了低烧。 他肃着脸:“无论什么事,都不如身体重要,这话,臣请您记在心中。” 重莲捧着药,整个人都蔫蔫的,却还是竭力打起精神来:“我明白,你放心。” 她一口闷完了保胎药,怔然摇头轻笑。 她也没想到霍殇在真正翻脸的时候,会对她有这样大的影响。 大约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相处得太愉快,而她就算是时刻提醒自己,也到底还是让他往心里钻了钻。 “麻烦你随我去我家吧,这里住着憋闷,我也想念我娘做的饭了。” “是。” 简单洗漱之后,她就裹上斗篷带上侍卫,往重家去了。 这后面一直五天,她都没有再出过屋子。 身体一直处于低烧状态,尽管她竭力放松心情,努力调整,也用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才终于让身体稳定下来。 无论是刘太医还是她自己,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刘太医想到最近常来盯梢的墨二,眉头紧皱:“什么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你应该明白,人只有活着,其他的一切才有意义,再难的困境才能有转机。” 重莲白皙的脸上浮出恬淡的笑容:“你说得对,不过这次真是吓到我了。我也没想到吵个架的后劲儿这么强,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这样过。” 她总是能够轻松处理一切人际关系,因为她自小到大就见惯了恶意,从没有被人认真放在心上过,也没有将别人放在心上过,所以明明自以为没事,身体却还是说了不。 刘太医劝慰道:“说到底还是这个孩子怀得太艰难,让您的身体变得太脆弱,才会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应。” 重莲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以后我稍微有点儿情绪就得生不如死呢!” 想想这五天的难熬,她真是吓得慌。 在记忆里麻利地把对霍殇的好感清空删除,又连番清除、粉碎、强力删除,确认一滴不剩了,才真正觉得舒了心。 感情就是刮骨刀,不碰就不会死。 她真的是吃了教训,再也不犯蠢了! 刘太医见她躺着晒太阳的时候,神情舒展,眉宇间全是放松,却不敢掉以轻心,还是给她又诊脉,确定她的确肝气顺畅,这才放心去做药膳去了。 重莲舒出一口气,扯扯小被子,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手里撸着黄皮子的大尾巴,慢慢就睡着了。 高墙之上,霍殇冷着脸看着重莲晒太阳的样子,唇线抿得笔直。 才几天不见,她就因为惊恐厌恶他,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幅鬼样子,亏她当初信誓旦旦说会信任他。 信誓旦旦。 不思其反。 重莲。 你当真是厌恶朕到了这个地步? 他沉着脸,风吹动他的衣角,却吹不动他眼底的寒霜。 可他再满脸冷厉,却还是站在原地舍不得离开,看了下面躺着晒太阳的重莲很久很久。 第146章 心可以碎,手不能停 身体为重,重莲只好暂时放下所有事情,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五天。 等到刘太医几次诊脉,确定她能正常活动了,她便立刻协助重颉查案。 案子越查越让人心惊,小小一个县城,却能窥见整个长乐郡的真相——长乐郡已经成了邪道们的游乐场。 那个告诉皇帝她孩子身世的邪道莫云,纠集了不少修道者,以教导邪门术法为诱饵,诱使他们不断拿人练手。 这些修道者还以为莫云是个叛出师门的贪财之人,只要钱给到位,就能够学到通天的手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掺和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整整十年,他们不断杀人玩儿命,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和冤死的灵魂,献祭给妃陵里的那位邪灵。 临县的牢房都快要被杀人犯填满了,连抢劫伤人竟然都成了轻罪。 重颉一封封死囚求复批的折子往京城刑部发,人都有快麻了。 看着还帮自己整理材料的女儿,重颉神色复杂:“邪道就这么厉害?动动手就能让普通人变成杀人犯?” 重莲点头又摇头:“不是他们厉害,而是他们会大多会辨气看相,一开始就选择心胸狭窄,喜欢逞凶斗狠的人做目标。 这样有犯罪潜力的人,只要连续刺激,再稍稍加以能激发情绪的小手段,就能激情杀人,接着杀无止境。” 她将一摞摞资料挑出来,标注出凶手们招供的引诱者的容貌特征: “如今整个临县的环境氛围不好,大环境会加强这种动辄杀人的紧张感,让百姓们民风狂躁,我们需要尽快将所有隐藏的邪道人都清除出去,如此,百姓们休养生息几年,临县就会渐渐回归平静了。” 见重颉还是眉头紧皱,她安慰道:“爹也不用太担心,邪道虽多,却都不成气候,否则何至于过去极少听闻呢?” 这里毕竟是法末时代,还不至于就让这些人动摇了国本,改变了天道。 但如果一直由着那个隐世门派胡搞下去,乱世将出必有妖孽,世道就要真正改变了。 重莲眉眼舒展,眼底的墨色却很深:“必须要阻止他们啊。” 重颉点头:“爹明白轻重。” 他给手下人再次一一核对明天各自的详细任务,等他们都走光了,才回来对重莲道: “事情再着急也有做完的一天,爹知道你现在本事大,既是急着立足,也是想为百姓们做事,所以才这样拼。 可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谁家怀孕的妇人会把自己瘦脱相?! 爹知道你心里顾虑多,可再有顾虑,难道还能重要得过你的身体吗?” 重莲无奈:“爹……” 重颉摇头:“叫爹也不行,回去休息。” 重莲又感动又无奈:“也就是您了,旁人要是有我这么个小棉袄,不得好好哄着让多干活儿,好让爹爹升官发财!” 重颉板着脸收走她手里的东西:“你爹我当然要升官发财,但前提是你得好好的,不然我干个什么劲儿?” 重莲为难:“可是爹,我需要功绩傍身才能睡得着觉,吃得好饭。” 重颉肉眼可见地犹豫起来:“真的?” 重莲重重点头:“真的!” 重颉犹豫了一下:“你等等,我去问问你娘。” 重莲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噗嗤一乐:“我爹也太可爱了,真是绝世好男人。” 话音刚落,就见门口一暗,身形高大修长的霍殇走了进来。 重莲立刻站起身来:“圣上。” 霍殇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瘦得尖尖的下巴上:“你要跟朕生分了?” 重莲谦和温顺地道:“只是因为不能达到圣上的预期,所以便主动将您给的特权还回去。” 霍殇漆黑的眼眸里黑沉沉得可怕:“长乐郡主的有些坚持,让朕看着很有意思。” 重莲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不明白他:“您想要我怎么样呢?” 霍殇心头无名怒火烈烈燃烧:“吃好你的饭,朕还不差你一个怀孕的妇人来做事。” 重莲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是在关心她。 她心中微微一叹:“是,多谢圣上关心。” 她心里曾经在乎他,虽然那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既然已经体会到了帝王的翻脸无情,便彻底收心,只将他当做无情资本就好了。 资本再发疯,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资本再翻脸,也会为了足够大的利益继续跟她把手言欢。 只要她一天能做旁人做不到的事,他就是不爽她的不识抬举,又能怎么样? 霍殇明显感觉到了这次面对面时,她眼神的不同,沉沉盯着她:“你非要如此?” 重莲几次温言退让,他却气势越来越强,心里也生出了厌烦的火气: “我实在不明白您到底要怎么样,如果您只是生气我萌生退意,我说了,那是人之常情,我就是害怕就是恐惧,就是因此想要远离您。 这就是实话,您自己也已经看得清楚明白,我就是想假装也没机会吧? 要是您非得计较我这个人之常情,我也没办法。或者您就是想听一点好听的瞎话? 行啊,只要您点头,我天天说给您听!只是,到时候希望您不要又责怪我虚情假意,对您不够真诚了!” 她说完了这些,见霍殇脸色更差,索性继续输出:“我不过是出来干活儿想养活自己和孩子,您是天下之主,我敬着捧着,诚惶诚恐,差不多也该够了吧? 就非得您来了我喜笑颜开,您不高兴了我惊恐落泪,每天跟个小媳妇儿似地,在床上巴巴地等着您来宠幸,您才觉得高兴?觉得被尊重? 您这么难伺候,我可真是伺候不起!我是睡了您,可我也兢兢业业给您打工,替您铲除反贼,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啊! 是啊,春天是来了,您难免就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实在不行您找别人行不行?有的是人爱躺平了等着您宠幸,不然就哭唧唧啊!” 霍殇从来不知道她这张漂亮的小嘴儿,叭叭叭的这么能说,气得胸膛起伏:“重!莲!” 重莲瞪着眼睛:“在呢!您吩咐!” 霍殇沉声道:“朕今日就可以下旨让你和离,勒令你进宫!” 重莲连连点头:“真的吗?我不信!要不您现在就写圣旨?” 霍殇:“你当朕不敢?” 重莲:“那您就写啊!强取豪夺多,屈辱人妇,好玩儿啊!正好给太后一脉把柄!” 霍殇:“朕有三十万雄兵,还会怕这个?朕现在就写!” 重莲:“写!不写不是皇帝!” 两个人针锋相对,一声高过一声,听得外面的人都惊得脸色发白。 直到重莲体力不支地捧着肚子坐下,捂住额头说不出话来。 霍殇猛地走了过来:“怎么了?” 重莲捂着头不说话。 霍殇满眼躁郁地扶住她,让人去叫刘太医。 门外守着的众人如蒙大赦,几乎是飞奔而走。 重莲缓了缓,抬头抓住霍殇的大手:“我要当国师,我必须要当国师,现在您还给不给我当,您给我个准话。” 霍殇沉声道:“你食言而肥,朕却不会。” 重莲点点头:“好,我您说了,我就信您。随便您想跟我吵什么,等我做完事情咱们再慢慢吵,行不行?” 霍殇定定地看着她。 重莲也看他,神色坚持,眼底有对未来事业的坚持,唯独没有对感情的彷徨。 霍殇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松开她:“好。” 他沉声道:“你做好事,朕帮你保胎,给你国师的尊崇地位” 他沉沉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把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 重莲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她只是如蒙大赦,这位祖宗总算还能听得懂人话,不是非要让她陪着演恋爱脑的剧本。 她略微歇息,等刘太医诊脉之后说她没事,就立刻按照原计划去做事。 走了两步,她犹豫一下顿住:“圣上要一起去办案吗?” 霍殇冷淡摇头:“不去。” 重莲松了一口气,眉眼间十分轻松:“好,臣妹告退。” 霍殇心头忽然冒出一股无名业火,烧得他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外面走:“朕改主意了,朕得看看朕这未来国师是怎么办事的。” 重莲:“……”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147章 携手破案 帝王这上一秒心如止水,了然无趣,下一秒忽然就重燃战火,斗志昂扬的幼稚模样,让重莲的心情只有两个字。 无语。 她不明白。 他明明可以好好地走他的稳重霸皇人设,干嘛非得把自己搞得跟个小肚鸡肠的小心眼儿男人一样。 她瞒着孩子的身世是有点儿问题,怕孩子陷入宫斗,怕他抢孩子想跑是人之常情,她也道歉了服软了,他还想怎么样? 张口闭嘴的都是囚禁小黑屋警告的男人,还指望别人喜欢他? 做梦呢吧?! 但,谁让人家是顶头上司呢? 只要他只在言语上发疯挑衅,其他时候一直好用,偶尔发个神经她也不是不能包容。 重莲挂着毫无瑕疵的诚恳微笑:“您能一起去就太好了!我只会看相不会查案,最近办事都办得艰难,那些个大案要案,还得靠您这头脑!” 霍殇,人形ai,能记住所有细节,并且推测出来整个逻辑链。 好用的嘞! 她欢迎的情绪是假的,但求人办事儿的心情却是真诚炽热的:“咱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出去暗访?” 霍殇冷肃着一张帅绝人寰的二两黑豆脸,点头让她等着,直接去找墨三易容,换装。 去吃饭的路上,两人碰见了燕王。 燕王看看重莲又看看易容之后的霍殇,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重莲一派大师风范,即便艳绝牡丹,也不影响她一身的仙风道骨:“三哥没觉得女色男色上最近都十分吃力吗?你的妖毒已经入骨,你却还是起心动念都跟色字相关,没救了。” 她介绍霍殇:“这是我师哥,亲的,并不是你以为的圣上色令智昏,连我的相好的都能容忍。” 燕王:“……” 他开始觉得一个女人太聪明,是会影响容貌的了,因为他现在看重莲的时候,就都生不出半点儿旖念。 他轻咳一声:“本王没有这个意思。” 感觉到重莲的师哥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惊悚,他长话短说:“那个女人李艳,抓回来没多久就暴毙了,人老得跟披了一张老妪皮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黄鼠狼还是狐狸精?” 重莲淡淡道:“她本就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因为带着弟弟讨生活,人老得快,瞧着跟五十岁差不多。 是邪道利用法术燃烧了她的寿命,才能短暂地漂亮几个月。用了这种邪术,她的命长不了,本来也没几天火头了。” 燕王顿时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本王竟被她哄了身子!” 他不光难受,他还忍不住干呕起来。 重莲懒洋洋安慰了一句:“三哥虽然被老妇人糟蹋了,但人家漂亮啊,说起来也是你占便宜了。” 燕王:“……” 他面如土色:“妹妹你可别说了!你先管管我那妖毒,救我!多少钱我都给!” 重莲掏出来一张符篆给他:“贴身携带,禁房事一个月,期间最好连摸都不要摸一下,否则,三哥就是想把金库给我都没用了。” 燕王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一定小心佩戴,这就禁欲!我给你三百万怎么样?一会儿钱就送你那儿去!” 重莲笑容顿时真诚起来:“谢谢三哥!” 那声音,甜得燕王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想看第三眼的时候,就看见了重莲她师哥那张死人脸。 燕王嘴角微抽:“你们忙,呵呵。” 他本来想趁机跟上两人,可重莲虽然吓人,却着实太美,他下意识就想多看两眼,但她这个师哥瞧着不是个好东西,别想不开再偷偷来杀他。 他告辞之后就要走,刚走到马车边就见管家不断看自己,顿时满脸厌烦: “重氏女那个师哥看着就不是好招惹的,你想想那些杀人如杀鸡的邪道士们!本王可不想死在争风吃醋上! 想跟踪打听,你们自己去!反正不管你们怎么闹,只要出事,本王什么都不知道!本王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可想不出来你们那些骚主意!” 管家懵了懵,一时不慎被他推翻了个跟头,连忙爬起来想追上去,却见燕王已经走远,而他的肩膀被人搭了手,不知怎么就被扯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刚转头,他就眼前一黑,只隐约看见是个眼生的小厮。 过了一会儿,管家从巷子里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张望着重莲和霍殇离开的方向许久,才低眉垂眼地追燕王府的马车去了。 与此同时,重莲忽然心口一疼,顿住了脚步。 霍殇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适,习惯性地扶住她:“不舒服?” 重莲捂住心口,却发现心悸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 但她并不敢掉以轻心,掐指算了算,只模模糊糊察觉到了一股寒意,却不知道寒意来自于何方。 她眉头紧皱又很快松开:“没事,让师哥担心了。” 霍殇定定看着她:“回吧。” 重莲只好道:“我察觉到有些许危机,只是查不到危机来自于何方。” 霍殇心头一沉:“是关于你的安危?” 重莲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清楚,很模糊。” 霍殇沉声道:“跟妃陵的事情有关?” 重莲却再一次点头,然后摇头:“我能感觉到隐约有些关系,但不能确定。” 她揉揉眉心:“这次的敌人跟往常不同,并非一个或者两个邪道,而是一个隐世门派,这个门派里有多少厉害的修者,他们现在都在哪儿,我一无所知。” 霍殇淡淡道:“只要大姐的兵压过来,再难的局未必就不能破。” 重莲怔了怔,心情倏地放松:“是啊,正是这个道理。” 再厉害的修道者,也扛不住帝国机器的碾压,否则称王称霸的该是修道者,而非人皇。 但并非每一个皇帝都能有霍殇这样的底气,因为他手里掌控着整个帝国七成以上的兵权啊。 霍殇见重莲神色放松,眉宇间的郁色散了大半,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他淡淡道:“听闻南街有个男子的妻子失踪了,不如去看看。” 让她看看普通人里也有爱妻如命的人,免得她总是觉得跟男子扯上关系就不得好死。 重莲点点头:“好。” 听他说了两句案情,心里忍不住跟金秋霜吐槽:“他妻子平日里不出门,出门爱迷路,半个月前却半夜出门然后失踪……这怕不是个杀妻案吧!” 第148章 大变活人 南街距离霍居住的燕王府不近,霍殇又一直在忙去妃陵祭奠的事,根本没过来过,却忽然提出很有针对性的案子。 金秋霜觉得皇帝别有深意,但听着重莲边吃饭边跟她吐槽的诸多杀妻案…… 她摸摸自己肚子上蠕动的伤口:“我觉得祖宗你说得对!” 重莲面色深沉:“正常人也不是没有,但牲口总会显得特别牲口。” 霍殇见她目光放空了,问道:“在想什么?” 重莲:“杀人案很多都是熟人作案,凶手报案是常有的事情。那个叫郑云的深情丈夫,嫌疑不小。” 霍殇顿了顿:“你怀疑郑云?” 重莲点头:“按照师哥所说,女人常年不外出,连在熟悉的街道上都能迷路,除了方向感极差,就是常年被禁锢在家中造成的。 女人的丈夫言语间多次表达出对妻子愚蠢的轻视,可见他是看不起他妻子的,我想在这个家中,男人一定对妻子看管严格,令行禁止。” 霍殇一边回想着墨二送来的资料,一边道:“可那郑云对妻子十分关心,日夜不停地寻找妻子,有一点儿消息就匆匆扔下生意去找,这半个月来都瘦得脱了形,。” 重莲喝完最后一口汤,擦擦手站起来:“听着有点儿情深不寿的感觉,不确定,咱们去看看。” 霍殇觉得她过分悲观,甚至对男人有偏见,但他什么都没说,出了酒楼,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远处跟踪的人。 跟踪者不少,看来他这次过来,让好多人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他们轻车简行,很快就到了南街。 霍殇让车夫停车,掀开车帘,示意重莲去看远处猪肉摊上的消瘦摊主: “那个男人就是郑云,他与妻子三年前成婚,一直没有孩子,却从不抱怨妻子。他妻子家境不好,嫁给他之后,人人都说她妻子被他养得极好,长胖了,脸色也红润。” 重莲遥遥看向那个摊主,因为离得太远,并不能看清楚具体面相,但能看出来此人身上血腥气很重。 但他是个屠夫,有血腥气也正常。 他常常跑神,神不思蜀的样子,还好几次给客人装错了东西,客人恼怒骂他,他也不生气,连连道歉,十分好说话。 重莲点点头:“这人瞧着是个怕事儿的。” 霍殇品了一下她的用词,才道:“他为人胆小,邻居都说他人品不错,谁少给个几文钱都是笑呵呵的,也不计较。” 重莲想往近处再看看:“去瞧瞧。” 霍殇下了马车,伸手扶她。 她大大方方地握住他的大手,小心地下了马车。 霍殇声音不高:“我以为你会拒绝。” 重莲坦然道:“该客气的客气,该不客气的不客气,咱们这样的关系,太近太远都显得矫情。” 霍殇:“……” 什么关系? 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关系吗? 他冷笑了一声,迈开大长腿挡住横冲直撞的小孩儿:“你家大人没教你在街上别乱跑吗?” 小孩儿抬头就看见他黑漆漆的大眼睛,哇的一声就吓哭了。 他的父亲匆匆冲过来:“你一个大人……” 看见霍殇冷着脸不好招惹的样子,再看看他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身高,咕哝两声,连忙带着孩子走了。 霍殇剑眉紧皱:“看路。” 重莲无奈:“哥,你看看我,我都还没有迈开腿呢!” 霍殇沉着脸:“你跟着我。” 重莲小鸡吃米似地点头:“好好好,都听您的。” 见他迈步子她才动,看向他准备说话,忽然发现他耳根子通红,她脚步微微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好笑和无奈。 这个男人啊…… 她撇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过。 眼见着再往前去就要让郑云注意到了,她叫住霍殇:“我想先问问郑云的邻居们。” 霍殇点头:“好。” 这一趟走访用了不少时间,邻居们都很喜欢郑云,个个儿都在说郑云的好话,但重莲和霍殇却听出来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霍殇道:“他很爱他的妻子。” 重莲则道:“他把他的妻子当做他的私有物。” 两人到了郑云的摊子前,郑云早就看见了他们,这会儿脸色发白:“贵人们买,买肉?” 霍殇道:“问案。” 郑云愣了愣,继而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亮光:“我妻子找到了?!” 他惊喜地擦擦手:“柳儿她还好吗?她这个半月都去哪儿了?” 重莲已经看到了他的面相。 他就是他表现出来的胆小小商人,虽然做的是屠夫的工作,却胆小怕事,惧怕冲突。 可重莲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牢狱之灾。 这牢狱之灾很严重,能断他的命。 看到这儿,重莲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了。 但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却正在欢喜和期待他妻子的下落,一举一动都看不出来半点儿破绽。 重莲打量着他案板上那一排锋利的刀具,漫不经心地道:“你妻子暂时还没有下落,我来查问一下细节。” 郑云顿时面露失望,又想起来眼前的都是贵人们,忙又挂起讨好的微笑:“您问吧!” 重莲便问道:“你跟你妻子关系好吗?她有红杏出墙的可能吗?她会不会是因为嫌弃你太没用,跟别人私奔了?” 郑云气得脸涨红:“不会的!柳儿很听我的话!她绝对不会红杏出墙,也绝对不会跟人私奔!” 重莲看他气得都要掉泪了,点点头:“再说说你妻子离开时候的细节吧。” 郑云:“细节?什么细节?” 重莲:“比如那天她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你们说了什么。” 郑云凝神想了想:“那天跟往常一样,我吃完饭就出来卖肉,柳儿在家里蒸包子。 可下午我回家吃包子的时候,却发现她把一块儿肉忘在了锅里,都放坏了。我们吵了两句,她哭着就跑了。我悔不该跟她吵架啊!” 重莲问道:“那天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郑云懵了懵,仔细回想:“这,是,是萝卜馅儿?我记不清了,我把包子分给了邻居们,我实在没有心情吃饭。” 重莲忽然拿起一根白皙干净的猪前蹄:“那天的包子,你把指甲都拔干净了吗?你隔壁那小孩儿的嘴都给划烂了。” 郑云肉眼可见地僵住,挤出笑容:“您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会拿自己妻子的肉做肉馅儿呢?” 重莲疑惑:“你怎么会想到人肉馅儿的包子?我明明拿着猪蹄问的你啊!” 郑云:“……” 他开始结巴:“我,我误会了,我以为您怀疑是我杀了我妻子。” 重莲好笑道:“你不是爱妻情深吗?你媳妇儿也没有红杏出墙,你怎么会觉得旁人会怀疑是你杀了你妻子?你心虚啊?” 已经发觉到不对劲的霍殇:“……” 他选案宗的那天,是给他娘上完香没擦手是吗? 第149章 罗织密网 “你心虚啊?” “不不,小人只是……被之前的公差们怀疑过,就下意识这么问了!” 重莲似笑非笑地看着郑云:“别装了,我已经识破了你所有的手段。衙差已经在刘家阿婆家找你妻子的指甲了。 那个指甲碎片,她孙子随口吐在了地上,她又不爱扫地,虽然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但肯定能找得到。” 郑云面如土色,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胆小,不喜欢跟人起冲突,这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可这也是他性格里的致命弱点,只要拿捏得当,就能让他再也兜不住秘密。 他惨然笑道:“我就知道早晚会被抓住的!我从小就什么的事情都做不成,杀人这么大的事儿,我能瞒半个月,顶天了!顶天了啊!” 霍殇虽然看透了郑云,却看不明白他的动机:“你为何要杀你的妻子?” 郑云自卑崩溃的表情滞了滞,陡然愤怒起来:“这道街上就没有一个好人,我小时候抢我的饭吃,逼我偷家里的钱给他们花,等我长大了,又天天来我这儿压价格不给钱! 好不容易我娶了个听话的妻子,他们却撺掇她出门闲逛,天天跟她说我的闲话! 那贱人一开始还温顺听话,乖巧懂事,谁知道都是装出来的! 我不过是受了旁人欺辱,回家抽了她两巴掌而已,竟然跟着旁人哭诉想要跟我和离! 贱人就是看不起我懦弱,想跟欺辱我的那些强人苟合!她真该死!其他人也该死!哈哈,你不知道他们吃她的肉的时候,有多高兴,一口一个真香呢!” 他大笑起来。 旁听的邻居们都惊呆了,有破口大骂的,有不敢相信的,还有狂吐不止的。 其中一个老婆婆尖叫道:“你疯了吧?柳儿多少次被你打得下不来床,你竟然说只是抽两巴掌?你们成婚三年,你打了她三年啊!” 郑云哽咽道:“谁家男人不打女人?我在外面挣钱多不容易,天天受气,不都是为了她?她天天在家里享清福,风不吹雨不淋的,只是被我轻轻打了两下怎么了?” 老婆婆的儿子冲出来:“你有病吧?你俩过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郑云阴沉沉道:“柳儿长得美,这条街上的哪一个没看过她?你们都想跟她好!就是你撺掇着你老娘,让柳儿不听我的话! 嘿嘿!你不是常常偷看她的屁股,我特意把她屁股上的肉留给你吃,你当初吃得多高兴啊!这会儿跟我抱怨?” 男人呆了呆,叫骂着吐了。 霍殇冷着脸让人将郑云带下去,又让侍卫们疏散人群,皱着眉带着重莲离开。 重莲忙叫他:“我说指甲那事儿是骗他的,我得再问问他,好套出证据。” 霍殇沉声道:“你孕吐才刚好,不适合待在那种环境里。你已经查到了这里,其他的,自有官府去查。” 重莲很难拒绝这样直白的好意,再加上吐的人太多,味道确实直冲天灵盖,便点了点头:“好吧。” 她穿过人群来到了马车旁,拎起裙摆准备上车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转头看去,就见众人朝着她这边指指点点。 她看见那群人中间好似围着一个人,只是因为站得不够高,看不大清楚。 很快,那些喧闹声变得锐利刺耳起来。 “那个漂亮女人就是长乐郡主,全靠一张脸到处招摇撞骗装大师!我看皇帝就是被她的脸给骗了!” “她那么年轻,还长着那么一张脸,什么名气不名气的,肯定是靠睡出来的!” “嘿,这世道对女人来说还真是容易,腿一岔就什么都有了!” 重莲愣住了。 霍殇滚烫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指尖,锐利的眼神看向声音最大的几个:“抓人!”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扑过去,跑得最快的那个,直接被墨二砍断了脖子。 大好的头颅咕噜噜滚出去好远,血喷溅了许多人一头一脸,短暂的尖叫声之后,场面被迅速控制下来。 霍殇面色温和平静地注视着重莲,语速很慢:“流言蜚语很难听,但这些东西永远都有解决的办法。” 重莲露出笑容:“我明白。” 只是明白归明白,真正面对这种直白的对女性的恶意的时候,身为女性,还是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意。 重莲握了握霍殇的大手,松开他,神色冷漠平静地走向了人群。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有话语权,她有能力,所以她敢于狠狠甩这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霍殇神色冷厉地走在她身旁,强大的气场并没有压制出重莲的,反而更显得重莲跟他这样的人都旗鼓相当,绝对实力强悍。 重莲看向了那个跪在人群中间的女子。 女子长得很美。 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美丽。 她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露在外面的手指跟葱根一样漂亮。 这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子,但重莲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死意。 重莲左右看看:“柳儿?” 霍殇瞳孔微缩。 墨三等人吃惊地看向那个本该变成了包子馅儿的女子,不敢相信她竟然活生生站在这儿。 柳儿肯定已经变成了无数碎肉。 可…… 可她真的就活生生站在这里啊! 被叫做柳儿的女子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又忙忙跪下:“是,是草民!求贵人饶命!” 有人忍不住道:“她真的是柳儿!是郑云的妻子柳儿!她没有死啊!”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面露怨色。 重莲仍旧神色淡淡,仿佛柳儿的出现对她毫无影响。 她看向霍殇。 霍殇不用她开口,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去把郑云带回来。” 侍卫们骑快马去追郑云。 无论是重莲还是霍殇,看着死而复生的柳儿,哪怕明知道她可能是一具尸体,都神色平静冷淡。 比起眼前的小麻烦,这件事情的意义,才是两人真正在意的东西。 她和他都感觉到了对方罗织的密网,这个网的名字,叫做——身败名裂。 只要碎掉了重莲这大半年来建立的权威,之后幕后之人再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轻而易举。 重莲压低声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霍殇总是那样沉稳可靠:“无论如何,我信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重莲对着霍殇轻松一笑,再次看向“柳儿”:“如果是我来做这件事,这会儿郑云已经‘含冤而死’,柳儿听闻丈夫的噩耗,马上就会悲痛而死。” 霍殇冷冷看着柳儿:“嗯。” 重莲看向他:“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调查出来了长乐郡的真相。 这长乐郡的所有死人都不会有魂魄,因为那些魂魄,全部都被他们当做养料,喂给了妃陵里的那位。” 她沉声道:“他们,要让那位出来,见你!” 第150章 同舟共济 重莲本来打算缓缓地跟霍殇说这件事。 那个女人既是霍殇幼年时最依赖的人,也是亲手凌虐他,打碎他的依赖,让他从恐惧到憎恶再到怨恨的人。 那是他的心魔。 是他究其一生都不会放下的心结。 可现在情况不等人。 幕后之人既动了毁她的心思,霍殇又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霍殇? 这长乐郡有霍殇的心结,心悦的女人,还有他的两个孩子,无论哪一个有风吹草动,都能叫这个男人失了分寸。 重莲注视着他黑沉沉不见底的眼睛:“他们想诛您的心,您,明白吗?” 无论是要让她身败名裂,还是要让他的母亲重新出现,都是为了诛心,为了让他疯狂,让他失去民心,让他皇位不稳。 她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握住了他的指尖。 头一次,他的手这样冰冷。 她心里沉甸甸的:“您看看我,看看孩子,你在世上,不是只有那一个人需要在乎!” 这样的话,她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就先愣住了。 她句句出自真心。 她心疼他。 她觉得…… 有点儿慌了。 重莲手指放松,可霍殇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紧紧攥住了她的指尖:“你会帮我。” 重莲稳住心神:“当然。” 霍殇抿紧嘴角,唇线笔直。 他注视着重莲,好一会儿,主动松开了她的指尖。 两人挪开视线,一起看向了安静跪着的人群。 消息很快就到了——不出意外,那个郑云在路上忽然哇哇大叫,撞了牢车上的木柱,脑浆崩裂而死。 这个消息是侍卫私下告诉的重莲和霍殇,人群里的柳儿却惨叫一声。 “你们杀了我夫君!我明明活着!我夫君冤枉啊!” 竟一句废话没有,就这样吐血而忘。 百姓里有胆子大的,爬过来摸了摸她的鼻息,顿时哗然。 “柳儿伤心欲绝,死了!” 百姓们顿时再次骚乱起来。 “郑云真的死了?” “现在郑云死没死还有什么意义?郑云是死了,就是他们逼死了两条人命!没死,就是他们逼死了柳儿,他们也得偿命!” 人太多了,即便有强悍的侍卫们维持秩序,人也还是乱了。 重莲站在马车前面,即便离人群还远,却依旧感受到了人们浓郁的愤懑和恶意。 她白皙的小脸儿微微发白,只有表情依旧平静:“真是完美的一步棋。” 霍殇眨眼间就想到了破局之法:“直接公开查案审案,让在场的百姓一起参与,谋划这一场的人再厉害,假的就是假的。” 柳儿已经被郑云分尸,肉都进了邻里的肚子化作了粪便,骨头也被他敲碎了喂狗了,那么现在的这个柳儿的尸体,就经不住查。 至于怎么查…… 万事不必准备万全再去做,先做了再想办法万全,否则就永远都只能被动等待结果。 重莲神色微松:“这的确是个办法。” 可远处却在这时候响起了官府的锣鼓声。 墨二匆匆靠近:“是长乐郡的郡守,他带来了郑云的尸体。” 霍殇眸色一沉。 重莲闭了闭眼:“他们下了大本钱了。” 长乐郡不止是霍殇母亲的埋骨地,更是军事要塞,这长乐郡的郡守,自然是霍殇的心腹,而且脑子一定很好使。 可就是这么一个脑子好使的心腹,却在这种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十有八九,这个心腹是被策反了。 重莲深深吸了一口气,靠近霍殇,声音压得极低:“事已至此,即便师哥现在暴露身份,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因为我的容貌色迷心窍,一心偏袒我,不会对局面有任何帮助,反而会玷污你的君威。” 霍殇心里也明白这一点,目光深沉地看向远处。 重莲大概能猜到他此时的心情,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他这样聪明的人,上辈子却穷途末路,可想而知得遭遇多少背叛。 薛家能花费十来年的时间,诱导秦太妃养小鬼,只为了十多年后给霍殇致命一击,他们用同样的手段去腐蚀霍殇身边的其他心腹,似乎理所当然。 这一招的狠毒之处,不光在于心腹的背叛,更在于,从今往后,他再难用人不疑。 偏偏阴谋用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阳谋了。 霍殇不得不连番布局以防备再被背刺,而霍殇的心腹们,即便仍旧被霍殇信任不已,也不敢跟过去一样信任霍殇了。 重莲呢喃:“不知道主张这一次谋划的是谁,我已经开始佩服他了。” 霍殇点头:“确实厉害。” 他扶着她往马车上去:“这次是我们棋差一着,但未必没有胜算,不过我担心他们还有别的谋划。” 他略微顿了顿,放缓声音:“既然已经措失了先机,就先回去找你爹娘兄长。” 重莲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抓紧了他的大手:“好!” 可马车还未出发,东边就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了,火光冲天。 重莲算算那个距离,几乎可以确信那就是重家爹爹买的府邸的方西。 如今,这场连环计的最后一环也落下了。 只有留在这儿,全程公开跟进,才能有一丝机会洗刷冤枉,可重家在这种时候遭遇大火,重莲哪里有心思留在这里? 幕后之人不可能只是声东击西的。 只要有一线可能,他们就一定会杀了重家满门,好打击重莲的身心,运气好的话,能让她动胎气,直接难产而死! 重莲指尖颤抖:“我们回去!” 霍殇握紧她的手:“别怕,我让墨三和墨二先回去救人。” 他下令让墨二墨三亲自带人纵马狂奔,为了免出意外,大量侍卫仍旧留在身边守卫。 重莲苍白着脸点头:“对,不能急,不能再给他们刺杀我们的机会。” 她嘴里说着冷静的话,却在马车被郡守拦住的时候,掀开了车帘子,阴沉沉盯着郡守的眼睛: “郡守想让我说出你所有的丑事吗?!” 郡守冷着脸让手下人让开了位置,身为霍殇的心腹,他纵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跟眼前这郡主的二三事,却也知道,他家那个神一样的主子,是真的非常推崇这位长乐郡主的本事。 车队匆匆离开,郡守冷着脸让人将柳儿的尸体收走。 他的师爷小声询问:“不拦着那位郡主吗?” 郡守木着脸:“拦你老母。” 他一肩膀撞在师爷身上,行尸走肉一样继续做约定好的事,故意放走几个大嘴巴的百姓,留下最嫉恶如仇的百姓去问话,令他们录好口供,画押按手指印。 郡守垂着眼收起一张张口供。 风云已经掀起,这整个长乐郡就是一个法外之地,谁能生谁能死,都各安天命吧。 第151章 让不让我弄 马车一路狂奔,已经走得极快,可重莲仍旧觉得极其缓慢。 她掐指去算,却发现根本不能掐算成功。 霍殇在她身边稳稳地扶着她,温热的大手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护住她。 车外面偶尔传来行人的尖叫惊呼,不是因为马车横冲直撞,而是因为不断有行人变成刺客袭击马车。 好几次,鲜血都飞溅到了车帘上,顺着车帘被掀开的缝隙钻进来,砸在重莲的脸上。 她好几次看见了那些近在咫尺的杀手的脸,对上他们死不瞑目的眼。 霍殇牢牢护住她:“别看,别怕。” 重莲窝在他怀里,指尖轻颤地揩去白皙脸蛋儿上的血珠,看着指尖上的血痕,一阵阵地犯恶心。 霍殇紧了紧握着她肩膀的手:“坚持一下,很快就到。” 重莲点点头,哑声回应:“好。” 一柄长剑忽然刺穿了马车车壁,霍殇猛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拉,堪堪躲开,长剑划伤了他的手背,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只顾着听外面的动静。 他的血滴落在重莲的肩膀上,滚烫。 他每一次护着重莲挪动,都能精准地躲开穿越了护卫封锁线的利刃。 重莲绷紧脸,竭尽全力跟上他的节奏,不让自己变成累赘。 这样一路艰难,才终于到了重家。 烈火已经将整个宅院点燃,甚至殃及周围,所有人都在乱糟糟的拼命救火。 重莲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腿软得险些跌倒。 霍殇稳稳扶住了她:“他们不会有事。” 重莲下意识追问:“真的会没事吗?” 霍殇沉声道:“是,他们会没事。” 重莲心神松了松,再次捻起指诀,匆匆往西边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墨二墨三护着的重家父母,还有边走路边给两人包扎的刘太医。 “娘!爹!”重莲快步迎上去:“没事吧?” 问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看见了两人好好走过来,可她的声音仍旧还是抖的。 季妍头发都烧焦了一半儿,身上的衣裳也多出破损,胳膊,肩膀上都还有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这会儿这个身材纤弱的女人背脊挺直,稳稳握住女儿的手:“娘没事,别怕啊乖宝。” 重颉看着比季妍惨烈多了,一道伤口贴近脖颈,人脸色都在发灰,但这个男人笑得仍旧更往常一样爽朗: “爹也好好的,乖宝可不许哭鼻子啊,不然爹就真不好了!” 重莲看着他嗤嗤往外冒血的伤口,眼眶都红了:“都这样了还说好?我必杀他们!” 重颉想哄一哄,忽然看见女儿身边多了个高高瘦瘦的俊美青年,虽然脸没有皇帝好看,但那一身的气质却半点儿不输于皇帝,甚至还更高岭之花冰清玉洁。 重颉顿了顿:“这位是……” 重莲一时没反应过来,霍殇冲他拱了拱手:“在下商誉,是莲莲青梅竹马的师哥。” 重颉:“哦哦。” 眼睛却忍不住看季妍。青梅竹马?什么时候青的梅竹的马?怎么他亲自养大的闺女有了竹马,他这个当爹的不知道? 季妍沉声道:“多谢你护住莲莲。” 霍殇沉声道:“莲莲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她需要什么帮助,我都会帮忙。” 季妍眼神微动。 重莲插嘴:“娘,这是兄长,您别失礼。” 她一句兄长压得极重,季妍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皇帝易容了,心头一惊,心底的戒备瞬间拉满。 霍殇将重莲的防备看在眼中,黑漆漆的眼瞳深不见底。 重莲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当做没看到。 这个男人智多如妖,如果顺着他的意思来,她娘再聪明,也得被这个男人试探出一身反骨,到时候绝对会成这男人的重点监视对象。 她跟他之间的纠葛,就只留在两人中间就好,不要牵扯到别人了。 但也不能就让这男人这样一直黑沉沉盯着做自己,她眼神闪了闪,慢吞吞捂住心口,垂眼蹙眉。 果然,男人目光滞了滞,眉头微皱之后立刻扶住她:“怎么了?” 成功转移男人注意力的重莲又心虚又无奈:“怎么不见大哥二哥?” 季妍脸色一沉。 重莲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他们出事了?” 季妍沉声道:“府中着火,我和你爹怎么转都转不出去,后来听见了喊杀声,才发现周围到处都是杀手。 你两个哥哥把你给我们的玉佩全都摔碎了,才破了幻境叫醒了我们。 我们好不容易杀出来,就听说你那边出事了,赶紧去找你,却又碰见了刺杀。 你两个哥哥护着我们将他们杀退,幸好两位墨大人过来,斩杀了数十个高手,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可就是转个头的功夫,你两个哥哥就不见了。” 重莲深呼吸:“爹娘先去看大夫,我和师哥去看看。” 季妍忙拉住重莲:“墨二大人已经让人去找了,你和……你师哥都不能去,那些人最想杀的就是你们两个,只要你们不落单,他们总归还要留下谈判的手段。” 重莲明白她的意思。 只要幕后之人最想杀的人还好好的,那重荷和君宝被他们活捉拿来威胁她的可能性就会变大,存活率才能高一点。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咱们先去燕王府。” 季妍和重颉同时看向霍殇。 霍殇淡淡道:“正该如此。” 他甚至要扶重颉上马车,吓得重颉连滚带爬,窜天猴似地自己爬上马车,还一把将妻子也拉了上去。 霍殇看重莲:“莲莲跟爹娘关系好,无话不谈。”什么奸情,分寸,师哥保胎的,怕是都说了个干净吧! 重莲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所以她就喜欢跟太聪明的人玩儿,看见个蛛丝马迹,能把底裤颜色都给猜出来。 回去的时候,车队又遭遇了两拨刺杀,不过因为有墨二墨三在,这次没有再发生意外。 重莲从车厢里翻找出伤药绷带,给季妍和重颉处理之后,伸手拉住霍殇的手。 霍殇神色冷淡:“一点小伤罢了,我这样的人,不需要……” 重莲啪地一声把药瓶放在小桌子上:“让不让弄?” 霍殇:“……” 重莲板着脸:“让不让?” 霍殇:“……” 他阴冷着一张帅脸,眼神阴鸷地将胳膊伸向了重莲。 重莲绷着脸给他清理了伤口,抹上了药膏,缠上绷带又打了个蝴蝶结,烦躁地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好,闭上眼睛不断变换指诀。 马车里的三个人,哪一个按理说都能指使她教育她,但这会儿一个吭声的都没有,甚至还想摸摸鼻子,离她远一点。 马车快到地方的时候,重莲冷笑一声睁开了眼:“好,很好,好得很。” 嘴角竟溢出了一缕鲜血,脸色也瞬间苍白,吓得一直安静的三个人瞳孔骤缩,齐齐变了脸色。 第152章 紧收的罗网 看到重莲毫无征兆地吐血,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重颉整个人都木了:“不干了!咱不干了!这就回家!” 季妍顾不上丈夫当着皇帝的面儿口出狂言,扶着重莲的手都在抖:“怎么回事?” 霍殇心都停跳了一瞬:“你?!” 重莲寒着脸擦去嘴角的血:“没事,我好得很,只是暂时不能使用太多玄术。” 她冷笑一声:“想不到才几天的功夫,他们就在这长乐郡布下了阵法,可真是看得起我。” 马车里的三个人根本不在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只想知道她好不好,怎么做才能让她免于继续受伤。 见重莲还要说玄门的事,霍殇紧了紧握着她肩膀的手:“先说那个针对你的阵法!” 重莲愣了愣:“我不就是在说这个吗?” 霍殇狂跳的心跳知道现在都稳不下来,甚至不想听她说话,叫刘太医立刻过来的同时,沉声道:“我送你回京城。” 重莲不明白:“这种情况你让我走?你知不知道他们既然这么直接就撕破脸,意味着什么?那个女人,她或许很快就会跟你见面了!”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走? 现在走了是能够得到暂时的安全,然后呢? 等着看梅妃变成红衣厉鬼杀回来,逼得霍殇疯魔,再次走上暴君的路子,不得好死吗? 她摇头:“我不可能走!” 顿了顿,反手抓住他的大手:“你走。等我处理完了这里所有的事情,你再过来。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觉得我想逃跑,大可以让人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霍殇烦躁地打断她:“即便那个女人来了又如何?”她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这次,她若还要朕的性命,朕亲手杀她! 他只盯着重莲:“你必须离开这里!” 两人僵持不下,重莲皱眉推开他:“我不想跟你争论,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不相信我,觉得我是个骗子,想趁乱逃跑罢了。” 霍殇反问:“你难道不是骗子吗?没有动过趁乱离开的心思?” 若不是骗子,怎会在京城的时候,百般心疼他被母亲凌虐,却转头看见了零星半点,就要远走逃遁? 若没有动过趁乱遁走的心思,这会儿怎么不敢看他的眼睛? 重莲烦躁:“总之事情解决之前我不可能走,你爱信不信。” 她冷着脸让马车快一点,再次推开他,靠在季妍身上闭目养神。 霍殇剑眉紧皱:“重莲!” 季妍恳求道:“您让她休息一下吧。” 霍殇唇线抿得笔直,冷着脸让马车停下来,刘太医上了车,给她诊了脉,确定人没事,便冷着脸同样闭目养神,一声不吭。 重莲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借着金秋霜的眼睛,转念间就看遍了整个临县。 这临县到处都是阵法,看布置的器具摆设,时间应该很长了。 也就是说,邪道们并非特意弄出来特殊阵法防备她,而是早就在启动计划的时候,就这里布置了厉害的阵法,以防止有人勘破妃陵的事之后,不能及时灭口。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仓促搞出来的阵法,还能寻找到漏洞,早就布置好的阵法,必然经常修补,常年查漏补缺。 金秋霜飘在马车外面,看着外面街道上指指点点的百姓,忧心忡忡:“祖宗,要不您还是走吧,他们都在说您不好,您快跑吧!” 重莲垂眼:“去韩琦那儿,监视好他。” “……是。” 她睁开眼睛:“去看一眼我大哥二哥失踪的地方。” 马车车辕上,碧玉迟疑:“主子?” 霍殇眼睛都没有睁:“听她的。” 马车重归安静,只有车轮飞快压过地面的声音。 没多久,就到了重荷和君宝失踪的地方。 那是一处巷子,巷子四通八达,只能找到一点械斗的痕迹。 地上有大量血迹,但到处都是,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血。 重颉绷着脸四处搜寻蛛丝马迹,在看见墙角的一处刀痕之后,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重莲心头一沉:“爹?” 重颉张了几次嘴,终于出声:“人没事,跑了。” 重莲心头一松,接着又再次绷紧。 如果真的没事,他们一定已经跟他们汇合了,现在都没有出现,要么就是被追杀远了,要么就是在别的地方被绑走了。 但既然有余力留下信号,就说明是好事。 重莲摸着墙壁上的划痕:“这里布置了障眼法,哥哥们应该是被障眼法迷惑,才跟爹娘跑散了。” 重颉打起精神来:“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比糊里糊涂的强!事已至此,先抓刺客!莲莲,你师兄人手多,你跟着你师兄。” 他冲着霍殇重重鞠躬到底:“小女任性,若惹怒了您,也请看在如今是特殊时候的份儿上,让她跟着您。” 他知道只有霍殇身边是最安全的,一旦霍殇身边都变得不安全,那么,只能说明重家一门的死期也到了。 重莲沉声道:“爹跟我们一起。” 重颉却摇了摇头:“有人刺杀我们,一则是因为你要查圣上要查的案子,二则是因为咱们嘴贱抓的凶犯太多,其他凶犯害怕了。 可事情总要有人做,若杀人犯能逍遥法外,连朝廷官员都害怕龟缩,又让平民百姓怎么办呢?” 他温和地轻拍重莲的头顶:“况且,爹回来就是要站在莲莲前头的,就算是莲莲变厉害了,爹也还是想保护莲莲。” 季妍拥住重莲的肩膀:“让你爹去,娘陪着你。” 重莲心头跳得厉害:“万一……” 季妍柔声道:“难道要因为一个万一,一辈子不做事吗?从重家出事的那一天开始,我们早就不怕什么万一了。” 重莲怔了怔。是啊,如果怕万一,就没有上辈子他们一家被韩纪云灭团的事情了。 霍殇沉声道:“先护送莲莲回府,重大人再带够了人去查案,朝廷需要做事的官员,但不需要官员做没必要的牺牲。” 多带几个侍卫不一定就能保命,但总是个保障。 况且,这是皇帝的命令。 重莲冷凝的表情舒缓了几分:“爹,我师哥最大,听我师哥的。” 重颉和季妍对视一眼,恭敬领命。 霍殇拉住走在最后面的重莲:“你回京城。” 重莲转身看他:“你回去。”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最后相互盯了一会儿,点点头,一起上了马车。 既然都走不了,那就都别走了。 霍殇冷冷注视着重莲仍旧在掐算推演的重莲,眼底滑过一丝茫然,茫然之后便是冷笑。 这个小女子,外世来的小鬼,总是做着最绝情的决定的同时,又为他殚精竭虑,甘冒奇险,让他以为她对他有真感情。 重莲靠在车壁上感知周围的阵法玄力,一个抬眼看见他阴沉沉的表情,面上露出一个营业微笑,心里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又来了! 这个智多如妖的男人,又开始他让人看不懂的心理活动了! 明明他才是不讲理还霸道无情的渣男,却非得露出这种表情,好像她承诺了对他不离不弃,其实只是为了玩弄他的身体一样! 第153章 帝王之心 看着霍殇深沉不见底的眼睛,哪怕对方的脸帅裂苍穹,阴沉着也漂亮,重莲脸上笑嘻嘻,心里还是骂了句妈卖批。 不过。 虽然她搞不懂霍殇每天都在想什么,但是她对霍殇过分丰富的心理活动表示理解和尊重。 这男人再生气也只是嘴上叭叭几个小短句,连长篇大论的小作文都在心里写,顶多是个闷骚。 像韩纪云那种口腹蜜剑的,才是真的可怕。 霍殇,其实待她极好,极周到了。 重莲这么一想,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包容和耐心。 霍殇冷沉的表情滞了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满脸慈爱地冲着自己笑,仿佛将他当做了她孙子一般。 他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等马车一到地方,就冷冷睨了她一眼,满身肃气地下车走人。 季妍担心:“你做什么了?” 重莲一头雾水:“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一直哄着让着他。我们俩吵架的时候我都没用全力,吵完也是我先找的台阶下。” 就刚刚,她还完美地纵容他阴阳怪气地打量她啊! 他为什么总是不满足? 重莲不明白,但她表示尊重和理解:“他就是脾气不好,人还是很行的,连爹娘的安危都考虑得妥妥的。论心不论迹,咱们应该宽容些。” 季妍:“……” 她脑壳抽抽地疼:“你心里有数就好。” 到底受了伤,年纪也大了,这会儿真撑不住了,低声叮嘱了她几句,便先和重颉由着侍卫把他们送去休息。 重莲先送父母回去,转头就回到之前住的屋子,准备拿纸张把自己之前通过金秋霜“看见”的阵法默写下来。 可推开门,先嗅到了屋子里的血腥气,接着便看见霍殇在匆忙穿衣裳。 她大步走过去,想脱下他的衣裳,却被他按住了手:“别闹。” 重莲抬眼眸盯着他:“撒手!” 霍殇沉着脸:“长乐郡主不是要跟朕生疏吗?这样不大好。” 重莲冷笑一声:“睡了多少次了,还是背着丈夫红杏出墙,还是带着孩子胡天黑地,那时候都没觉得不好,这会儿觉得不好什么?不好带伤宣淫吗?” 她冷笑一声掐了一把他劲瘦的腰,等他吃痛撒手来捉她的手,素白的小手一推他的胸膛将他推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就扒了他的上衣。 再抓住肩头往后面看,果然看见了背后一道口子。 也是之前周围杀得太厉害,马车上沾染了很多血,她才没有辨别出来他身上的血腥味。 怪不得马车上他一直靠着车壁,上下车的时候,也总是在最后一个。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拿内力挤压伤口很有意思吗?” “小伤而已。” 重莲咬着牙,捡起床上的药膏,推着他要给他抹药。 霍殇冷淡地站起来:“不用了。” 他皱眉看着她手里的药瓶,想到里面不知道是否有能伤胎的药,就想抢走。 重莲冷冷道:“你确定要跟我闹?” 霍殇光着胸膛,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你既然无情,便不要总是时刻撩拨朕。” 重莲盯着他:“你这么想?” 霍殇唇瓣抿紧,神色冰冷。 重莲被气笑了:“好啊。” 她扔了药瓶,站起来就要走。 原本也是打算不冷不热处理着,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待自己和重家人太好,便又失了分寸了。 她轻声道:“我的错。” 两人错开的瞬间,霍殇猛地转身抓住了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隐含怒火: “你能说火热就火热,说凉薄就凉薄,朕不过略微冷个脸,你便翻脸不认人,重莲,你当真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吗?” 他甚至连此时暴怒抓住她的时候,手都不敢太用力,就怕抓痛了她。 可她呢? 连半点儿软话都不肯说! 他阴沉沉盯着她:“这里的事情不用管了,跟朕回京城,等生完两个孩子,将孩子留在宫中,总有你讲软话的时候。” 重莲猛地抬眼,眼尾飞起一抹红色:“你说过,不会跟我抢孩子!” 她从不知道,他已经打了这个主意。 过往的一些细节陡然重现,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霍殇的眼睛:“那天我们吵了两句嘴,你就下令让刘太医监视我了?” 怪不得。 怪不得刘太医那段时间总是心事重重,时不时就要冒出一句开导的话。 原来是有人不做人! 他果然不做人啊! 明明亲眼看见她为了这两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头,却还是张张嘴就要将孩子抢走! 凭什么? 就凭他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就凭这个世道,只要父亲想要孩子,哪怕这孩子是母亲拿命换来的,也得用半条命才能抢回来,甚至,完全抢不回来? 她心口剧痛:“霍殇,你混蛋!” 霍殇被她眼底的痛恨和厌恶刺到了,赤红着眼睛,冷冷看着她:“朕与你好生约定,连番许诺,多次纵容,你又是如何来回报朕的?说慌,骗朕。” 说不在意他反击凌虐他的生母。 说只要他没有别的女人,就会一直跟他保持关系。 说,孩子不是他的。 说,她怕他是人之常情! 他紧紧攥住重莲的手腕:“既然已经是混蛋了,朕不介意更混蛋一点,你的爹娘兄弟,孩子,都在朕的鼓掌之间,重莲,你还要逃走吗?” 重莲被他气得心口疼:“霍殇!你大爷的!” 霍殇面无表情:“随便你骂,朕不计较你的大不敬之罪。” 重莲捂住心口,整个人往地上溜。 霍殇脸色变了变,匆忙接住她,将她小心抱上床:“来人……” 重莲攥住他的衣襟:“别叫人进来!” 她鼻间浮起一股酸楚,红着眼睛盯着他:“我刚刚被阵法阴气袭击,还触动了同心咒,你,你上来,让其他人……离远点!” 霍殇愣了愣。这种时候…… 重莲见他冷硬地僵持着不肯动,猛地闭上眼睛松开他,侧脸往床里侧,滚烫的湿润顺着眼角坠落。 霍殇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头上。 重莲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动静,转头,就见他神色难明地看着自己,攥紧拳头,艰难地坐起来:“想要我求你吗?” 她问的时候,湿热的泪痕再次滑过白皙的脸颊,可心里却木木的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种要豁出去的热血,以及热血之后的茫然。 她垂着眼:“您想要什么报酬?我自愿故步自封在国师塔内吗?” 滴滴答答的水珠子从她下巴上坠落,像是一串儿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断掉了。 第154章 至亲至疏的两个人 两人闹到这种地步,她却不得不厚着脸皮求欢。 重莲闭了闭眼,心里有钝钝地恶心一点点翻涌上来。 但她明白错不在霍殇。 过去她每一次需要他来帮忙安胎,霍殇都耐心地迁就她,照顾她。 他总是表现得很喜欢,自然熟稔,哪怕顾忌着她的身体欲求不满,也从不把两人欢好的真正目的摆出来说。 但重莲自己知道,她和他没有那么光明正大,这事儿参杂的东西太多,算计和权衡更多,只是谁都没说出来,才显得没那么功利罢了。 她感觉到眼睛尿尿了,还尿个不停,心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 这见鬼的被激素支配的身体,稍微被情绪刺激一下,眼睛就开始发疯失禁了。 她抬手擦了擦,泪珠子却越擦越多。 看着坠落在手背上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动作缓了缓,都有点儿忘记最开始为什么忽然情绪激动了。 她只是有些发愁,现在这尴尬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她要是蛄蛹着爬下床,走出去,会不会很丢脸? 还是再想想手里的筹码,看看什么样儿的代价,能让霸皇继续委身一下,先保胎再说? 正皱眉思索,就见视线里多了一双大手。 霍殇捧起了她的脸,皱眉擦她的眼泪。 重莲有点儿犹豫。现在应该怎么办?扑倒还是逃跑? 霍殇探身过来,亲了亲她的眼角。 重莲呆住了。 感觉到霍殇要亲第二下,重莲忙抬手按住他的胸口:“太咸了吧?” 霍殇顿了顿。 重莲忙补救道:“我不是说你闲的没事,是说眼泪太咸了……” 她听见霍殇好像叹了一口气,凑过来按住她的后脖颈,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瓣。 …… 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重莲有种恍惚不知今夕何日的懵逼感。 昨天两人纠缠得有些太深,她恍惚记得自己哭着求他快一点,后来又求他慢一点,直到累得直接睡着。 耳边传来声音:“刘太医说你需要静养两天。” 重莲转头,看见霍殇在窗户边的软塌上,盘膝坐着批看奏折。 阳光透过窗户纸落在他的身上,很暖,很柔和,像是给整个画面挂上了一个叫做岁月静好的滤镜。 或许是她看他太久了,他放下奏折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 重莲这才觉得眼睛有些刺痛,难受地皱了皱眉。 霍殇摸了摸她的额头:“以后不要那样哭了。” 重莲含糊应了一声:“唔。” 她后知后觉那天的表现很丢脸。 怎么会就说句话就哭出来,然后哭到一直做昏睡过去? 明明他的节奏那么慢,那么温吞,就像是人工设置了慢吞吞震动的程序一样。 霍殇忽然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别吵架了。” 重莲睫毛颤了颤。抿着嘴角抬眼看他。 霍殇温和地道:“你让两个孩子跟着我,我不逼你成婚,你我之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 重莲终于想起来她昨天飙泪的诱因了。 是孩子。 是因为她发现努力了这么久,每天强忍着怀孕的百般不适,折磨,痛苦,最后却要被这男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抢走两个孩子。 她冷笑了一声:“你睡出来的功劳,您当然有资格抢走两个孩子。” 霍殇沉沉看着她:“你明知道,朕只是为了拴住你,并非为了跟你抢孩子,孩子自然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来看。” 重莲被他的话逗笑了,笑得眼尾潮红:“您是皇帝,一切自然是您说了算。” 霍殇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心里话。 可他这次不会迁就她,她厌恶他,恐惧他,只有拿捏住她的命根子,才能保证她一直都在自己眼前。 他这辈子能抓到手的东西不多,喜欢的也没有几样,若不能得到,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温柔地摸了摸重莲的长发:“你说的对,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重莲拍开他的手。 霍殇既不生气也不愤怒,他很清楚,从他说出要抢孩子的那一刻起,这小鬼就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跟他放松相处了。 不过没关系,先保证能一直相处,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耐心地道:“朕与莲莲还跟过去一样,只要你需要,朕随时会到你身边。” 他温柔地摸了摸重莲的肚子:“朕也不想两个孩子出事。” 重莲觉得他是在警告自己,但没关系,她觉得他说得对。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眼的时候,神色已经跟往常一样,轻松里面带着点儿懒洋洋的淡定。 她眯着眼睛笑:“谢谢兄长还肯跟过去一样,纵容我。” 她这个人。 从来都是识时务的俊杰。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纯纯享受。 他自己说了,只要她不跑就行了,不是吗? 重莲伸手摸了摸霍殇劲瘦的腰身,见他坦然给她摸,甚至还主动往自己这边靠一靠,让自己摸得更舒服,低低地笑出了声。 快看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叫霸皇,人长得帅,活儿还好,还权倾天下富甲四方,她要什么就能给什么。 哦。 他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姘头。 她夫君亲自严选出来的。 重莲懒洋洋地勾着他的衣摆:“您说得对,咱俩以后不吵架了,就好好相处,不然对两个孩子不好。” 霍殇深深看着她:“你能懂事最好。” 重莲笑眯眯点点头:“当然,我这个人,最懂事了!” 霍殇捏住她柔软的脸颊,看进她的眼底深处,见她是真的很放松,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失落。 她是真的不在乎,全都是权衡利弊,全然将他当做了上司来对待,所以才会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啊。 因为不在乎,没放在心上,所以才不会伤心啊。 霍殇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就这样陪在朕的身边就很好。” 重莲笑得慵懒娇气:“那您能给我穿上衣裳吗?我身上没劲儿。” 她娇气地蹙了蹙眉:“总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这样啊,太……羞耻了。” 都七个月了,还折腾到哭,就是她这种厚脸皮也扛不住啊。 她白皙的小脸儿上透出粉色,渐渐变红。 霍殇仿佛看到了两人初见那次,她也是这样娇气地指使他给穿衣裳。 他心里又松了两分。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她执拗起来,要生要死地跟他闹,最后彻底跟他决裂。 待两人跟以前一样吃了个温馨却迟到的早饭,霍殇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趁着他出去处理政务,金秋霜忙飘进来:“你没事吧?你们和好了?” 重莲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一边画图一边轻笑:“男人啊,总是在吵完架以后,发现对象又跟自己说说笑笑了,就以为问题解决了,感情和好如初了。” 第155章 吵架后的男人啊 重莲没说自己跟霍殇和好没有,只是她感慨的那句话一出,金秋霜就明白了。 重莲见她沉默下来,也不笑了,还表情很难过地看着自己,柔声道:“我没事,我很好。” 金秋霜觉得她不好,她从没见她像昨天那样掉过泪,吓坏了,头一次躲在离霍殇极近的地方,直到听见她情绪渐渐好起来才敢离开。 她虚虚靠在重莲的肩头:“为什么做姑娘的时候不开心,嫁了人,更不开心呢?” 重莲轻笑了一声:“大约是因为,做姑娘的时候希望有人爱,嫁了个人以后,以为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就应该爱自己,却总不能如愿吧。” 金秋霜茫然:“希望有人爱不对吗?” 重莲把画好的图一一摊开在桌子上:“希望有人爱能有什么错?不过爱人如养花,我们是很难养的花,交给别人养容易死,所以自己爱自己最好。” 金秋霜懵懵懂懂。 重莲被她鬼头鬼脑的傻模样逗笑了:“不用在乎我的歪话,也不用管什么约定俗成,只要能图得一辈子有个七八成的乐子,就是把自己养得极好极好了。” 正巧韩琦在院子里求见,金秋霜若有所得:“比如您说的,把那个疯子娶了当小娇夫?” 重莲斟酌着一桌子的布阵图,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嗯,算是吧。” 金秋霜飘到了外面,从韩琦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跟在进来禀告的碧玉的身后,趴在碧玉的肩膀上: “韩琦杀人了,新鲜的,就在我出来找你的这么一小会儿。” 重莲目光落在碧玉肩头:“我知道了,叫她进来。” 碧玉隐忍地微微动了动过分清凉的脖子,出门去将韩琦叫了进来。 韩琦刚站稳,就听见重莲问道:“杀人了?” 他心中一惊,冷硬的面容上却没有露出情绪:“小人师门的人找了过来,发生了一些争执。……夫人,侯爷不在江南了。” 重莲抬起头:“他跑到这儿来了?” 韩琦垂着头:“小人不知。” 重莲将布阵图挪开,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靠上,细思最近发生的事。 想了一会儿,她忽然摸着眉心笑了。 原来如此。 是韩纪云来了临县。 怪不得临县忽然就热闹起来,对方的算计一招接着一招,绵密,凶狠,一击即中,招招不落空。 用阴谋铺出阳谋之路。 的确是韩纪云的作风。 这个男人之前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她即便心有防备,也到底还是低看了他了。 “韩琦。” “小人在。” 重莲看着浑身紧绷的韩琦,露出清浅的笑容:“还想跟她说话吗?” 韩琦缓缓抬起了头:“想!” 重莲轻声道:“过来,跟她行礼,磕头,献上你的忠诚,我给你一个离她更近的机会,也给你一个向我证明忠心的机会。” 韩琦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身上被寒意笼罩,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就上前,跪在了桌子前面一米处。 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还有染血的裙摆。 可染血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他凝神再去看的时候,只是看到温柔干净的裙摆罢了。 韩琦想起在无尽循环中看到的那个女子的模样,她温柔干净,像是天边够不到的云彩。 “小人愿意献上所有的真诚,请小姐给小人一个机会!” 明知道那就是一只鬼,明知道她被男人所害,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得到她一笑,但他就是想试一试。 他缓缓仰起头:“我,韩琦,想拥有小姐,做小姐的男人。” 金秋霜歪着头看着他,有些茫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重莲轻笑一声:“拉什么,他早见过你被剖开的样子,真要是怕了,就不会想着高攀你了。” 她挑眉:“我看他就喜欢你这种能对她敞开腹腔的漂亮女鬼,他是杀手嘛,杀手的生活刺激性大,也就你这样的女鬼,才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金秋霜瞪圆了眼睛:“是,是吗?竟然是因为这个他才看上我的吗?” 韩琦:“……” 他木着脸,咬肌隆起又迅速放松:“小人该怎么做?” 重莲丢给他一柄小刀子:“真想好了?一旦结成仪式,你的任何想法都不能瞒得过秋霜了。” 韩琦愣了愣,伸出去的手臂微微顿了顿,缩回来,认真想了想,再次伸手拿到了小刀子: “若小姐知道我的想法,就能相信韩琦绝不会负心她。那小人的机会就变大了。” 重莲撑着下巴点点头:“怎么不是呢?” 她赞许地pua他:“你若是早有这个觉悟,早就将妻主哄回家了,至于每天只能巴巴地想,都大半年了,才看了两回吗?” 韩琦确实被cpu到了:“是小人愚钝。” 他目光灼灼:“怎么做?” 问完,忍不住克制着情绪,看了一眼金秋霜。 金秋霜有点儿害羞,她揉弄着青面獠牙的小婴儿,见韩琦看过来,睫毛颤颤地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韩琦脸一下子就白了,然后又瞬间爆红。 重莲险些笑出声来。 金秋霜越发羞涩,躲在重莲背后偷偷地看韩琦。 重莲温柔地笑了笑,并不觉得金秋霜记吃不记打。 金秋霜的三观,是整个父权社会下的产物,即便她曾因此饱受磨难,也还是会在婚事上逆来顺受。 哪怕自己强迫她嫁给韩琦,她也会乖乖嫁了。 金秋霜大概把这会儿的事,当做父母做主给她相看相公是一样的。 重莲对韩琦道:“把你的眉心血给她。” 韩琦毫不犹豫地割开了眉心。 金秋霜乖巧地伸长脖子,扭着脑壳看向重莲。 重莲捏起指诀,在她身上刻画下复杂的符文,继而轻笑:“去吧。” 金秋霜便飘到了韩琦面前,俯身,越靠越近,在韩琦脸爆红的时候,吻住他的眉心,开始吸血。 韩琦脸上的红色迅速退去,隐忍得青筋暴起,痛苦得闷哼出声,却始终一动不动。 等到整个仪式做完,他眉心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消失。 重莲递给他一杯符水:“喝下去。然后,帮我找到韩纪云。” 韩琦抖着手端起杯子一口喝干,然后张大嘴让重莲看了看,恭敬地行礼,见金秋霜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紧张得都快要同手同脚了。 进来的霍殇瞥了一眼韩琦,对他的行礼视而不见,端着盘子拿给重莲,拿走她手里的笔,换上桂花糕: “先吃东西再做事。……你喜欢韩琦那种的?” 第156章 朕怕报应不爽 “……你喜欢韩琦那种的?” 霍殇骤然一句话,把重莲给问得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他真正的意思。 他这是在问她,是否觉得韩琦这种为了女人背主的,才是真男人,才是她真正欣赏的。 重莲斟酌着用词:“韩琦并非只是为了得到某一个女人选择了背主,只是他想得到的那个女人,恰好是我的人。 又恰好,他确定自己斗不过我,再听韩纪云的话来搞我,他会死,而我又恰好能将他从韩纪云手里救出来罢了。” 既然都是要为人卖命,那为什么不卖得价格更高一点? 他跟了她许久,自然知道她跟韩纪云的心性不同。 最重要的是,把命卖给她,他就有机会能得到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媳妇儿,为什么不干? 重莲不是第一天盯上韩琦,她给他看过相,还观察了很久,才做了今天的决定: “这个人能用。” 霍殇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重莲仍旧还是避重就轻了,他淡淡道:“你决定就好。” 重莲轻笑:“我若是选错了,兄长会怪罪吗?” 霍殇大度道:“当然不会。” 重莲乐道:“那我就随便选了,其实韩纪云的眼光很不错,他手下还有许多能用的人才。” 霍殇眼神动了动,黑漆漆的漂亮眼眸注视着她,深邃,安宁,还带着点儿重莲看不懂的东西: “朕不是在说假话,只要你待在朕的身边,朕就能一直大度,宽容。” 重莲轻笑道:“真的啊,嗯嗯,我信了。” 霍殇:“……” 他揉了揉重莲的头发:“若是旁人,朕或许还要担心一下,但你是连朕稍作逼迫都要记仇的小气鬼,韩纪云这辈子都不可能求得你回头了。” 所以,他虽然介意,但却明白她肯定不会跟韩纪云再站在一起。 重莲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就是吵架后的男人吗? 只要不是抓奸在场,就是一副什么都能包容原谅,我宝宝说的都是对的。 真宠啊! 重莲略作试探便收了势,对霍殇道:“韩纪云恐怕已经到了临县,我想,之前南街的那场算计,应该就是他的谋划。” 霍殇神色淡淡:“是他的行事作风。” 重莲见他没有半点儿惊讶,挑眉:“兄长已经查到了?” 霍殇说起刚刚去外面的跟墨二的谈话:“江南的魔教已经被韩纪云清剿干净,文书上说,魔教教主黎青玉怒而报复,两人一起失踪了。” 他看向重莲的肚子:“算算时间,他也该往回走了。” 即便没有长乐郡的事,韩纪云为了这两个孩子,也会赶回来。 就好像他。 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自己的时候,他能做到爱屋及乌,但一旦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自己的,却已经忍不住开始为两个孩子谋划将来。 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他尚且都是如此,韩纪云已经废了,自然对这辈子唯二的两个孩子更加重视小心。 重莲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感觉到肚子里两个小家伙又在翻腾滚动,眉眼微微弯了弯。 但她很快就收敛了笑意。 霍殇轻易不会下什么决定,如今既然要拿两个孩子来当人质拿捏她,就轻易不可能会松口了。 事已至此,她更想做的,是想好万全之策,以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捂好两个孩子的身世。 那么首先,她就得解决掉现在这个隐世门派。 最近但凡她出门,就把禁制一层层往肚皮上甩,即便昨天没有被阴气所伤,这两天她本来也得跟霍殇求帮助了。 她打起精神:“既然兄长也觉得韩纪云已经动手,我们不如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霍殇却再次拿走她手里的笔:“先吃饱再说话。” 重莲无奈,只好将桂花糕又吃了两块,再喝了点果子水,甚至还被他扶着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 她按捺下心头的着急:“韩纪云的计划恐怕会一直围绕着妃陵。关于妃陵,兄长有没有什么打算?” 霍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既然已经看到了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场面,就该明白,她若真的出来跟朕见面,朕必杀她。” 重莲歪头打量他的神色:“兄长说的,是气话吗?” 霍殇神色冷厉,瑞凤眼中浮出讥讽:“世家家主中,早有朕弑母的传闻,只是捕风捉影之事,没有人敢提出来罢了。 他们无非就是想让她逼朕疯魔,让朕心虚承认弑母,可朕不会遂了他们的心愿。她若真来,朕定会毫不留情地去除邪祟!” 他们没有他弑母的证据。 唯一能做主审问皇帝的先皇已经死了。 现如今,谁空口白牙说什么弑母的话来玷污皇帝的名声,皇帝都可以直接杀之。 他们找不到他的破绽,便只能用怪力乱神的手段来搞事。 重莲点点头:“这倒是。您跟别的皇帝不一样,只要自己稳得住,他们再折腾也不会让您伤筋动骨。” 就是李二陛下,被人骂了那么多年的不孝悌又怎么样?还不是稳稳将整个天下攥在手心儿里? 重莲心情放松了,人也走累了,摇摇头不肯再走:“腿酸胀得厉害,腰也疼。” 霍殇皱眉看看她的大肚子,小心将她扶到了软塌上,坐在她身旁,自然而然地给她捏着腰,还将她的腿抱上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每一下都能恰到好处地缓解她的不适。 重莲靠在柔软的抱枕上看着他:“兄长是明君啊,所以他们才用这种阴司手段来脏污你的名声,想以此降低你的威信。” 他们能用美人计拖他下水,让他沾染上侮辱臣妻的腌臜名声。 用下药邪术,让他侮辱当做亲娘的长辈,让他心态崩溃,性情癫狂。 让他最信任的心腹一一背叛,让他再也没有办法信任任何人,越发阴鸷凶狠,狠辣变态。 最后,再让他毕生阴影亲自出来挑动他的神经线,让他彻底疯魔。 看起来只是薛家和韩纪云的一个五年计划,但在五年之前,他们就在一点点地谋划这个惊天阴谋了。 霍殇转头:“看什么?” 重莲摸了摸他的眼角:“如今圣上心有记挂,还会被人算计到疯魔癫狂,最终自毁吗?” 霍殇目光渐渐温柔,伸手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后脖颈:“不会。” 他捏着她因为怀孕而过分腹中的小腿:“朕遇到莲莲之后,便已经改命了。” 他如今有了两个将要出世的孩子,还有了想要攥一辈子的外世小鬼,心里的暗面自己就不敢溢出涨大了。 那天在马车里看见她吐血,他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怕她会因为救了一个造孽的皇帝,遭到报应不得好死,甚至来生来世都不得好死。 所以,他本可以直接强取豪夺将她强娶入宫做皇后,却只是暴怒的时候张嘴说说。 他现在,比以往更想当一个好皇帝了。 他怕报应不爽,应在她跟孩子们的身上。 第157章 我绝对不会叫你输 霸道者的温柔和退让,总是能轻易让人醉了心肠。 重莲歪着头含笑看着霍殇,看着他眉梢眼尾的宠溺,想的却是他现在一口一个朕的用词。 自从决定要抢夺孩子之后,这位聪明的帝王,就在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看似温和,实则霸道地不断警告着她。 他温柔地跟她重复强调着他的身份——他是一个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皇帝,所以,不要逼迫他撕破现在的温柔。 重莲明明坐在阳光下,却觉得浑身都凉津津的。 她动了动腿:“已经好多了,兄长歇歇吧。” 霍殇稳稳按住她想抽走的腿:“朕不能替你承受生子之痛,却能让你轻松一二,既然能做,为什么不做?” 他叮嘱重莲:“在外面,你就还做出跟朕有嫌隙的样子。韩纪云越是坚信你对他的感情,你和孩子们就越安全。” 他这样说的时候,眼底漫出了讥讽。 韩纪云向来有的放矢,只要动手,就从来都算无遗策,只是他这次的手段未免也太狠得下心。 莲莲毕竟怀着韩纪云这辈子“唯二”的两个孩子,却竟也在韩纪云的算计之中,多次遇险。 韩纪云怎么敢拿断子绝孙来冒险? 是了。 因为韩纪云相信他对莲莲的感情,相信自己这个皇帝会为了莲莲不顾一切,宁愿自己受伤也会护住莲莲。 韩纪云算对了,可却也彻彻底底地输了。 莲莲会因此,更与他不死不休。 韩纪云越是狗,霍殇越是吃不起来韩纪云的醋,越是希望在韩纪云死前,都坚信重莲喜欢他: “只要你一日不和离,他一日就会相信你对他还有感情。对韩纪云这样的人来说,若非你爱他入骨,一定早就嫁给朕做皇后了。所以,你只管继续与他虚与委蛇,朕不会说漏嘴。” 重莲肃着脸:“确定真不介意?” 霍殇摸摸她白皙得仿佛羊脂玉一样的脸颊:“当然介意,但,你的安危最重要。”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一根根轻轻碾揉:“尽量别让他碰你,若事情所逼,你只管暂且顺从。 只要有机会,朕会一点点跟安宁侯清算,他碰了你哪根手指,朕就碾碎他哪只手,到时候,就真不介意了。” 重莲嘴角微抽。 快把你这病娇病情收回去吧,怪吓人的! 嘴角却挑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不愧是您曾经的好兄弟,碰您的女人都给判个死缓,让他能多活一会儿就算一会儿。” 霍殇:“……” 他凑过去咬了咬她的唇瓣:“闭嘴吧。” 重莲支支吾吾:“也怪不得您大度,一个八成熟的太监,您就当他是我姐妹……唔唔唔。” 她被霍殇按在软塌上亲得直喘,脸都红透了,这才住嘴不撩拨人了。 霍殇拿起手帕一点点擦干净她柔软的唇瓣:“除了养孩子换个地方,其他的仍旧跟过去一样,你不用小心试探朕。” 重莲娇气地笑了一声,懒洋洋躺在椅子上,否认道:“我才没有,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伸手指了指远处书桌上的布阵图:“您把那些图都拿过来,我简略跟您说一下他们在临县布下的局面。” 霍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大长腿迈开,三两步就拿了东西过来。 看着懒洋洋明显比刚才舒展的重莲,他知道她这是又被自己说中心思,开始摆烂了。 他把布阵图给重莲:“朕寻到了一些术士,朕将他们弄来,你只管用,若有投机耍滑不管用的,只管交给墨三。” 重莲坐直:“偷师的,还是给我的国师塔找下属?” 霍殇按了一下她的头顶:“下属。” 重莲笑开了眉眼:“兄长大气!” 霍殇凉凉地笑了一声,没计较她恶意揣测自己的事情,沉声道:“长乐郡的乱象由来已久,此次事情了结之后,朕会将邪道作恶的详情传遍天下,并以你在此次事件中做出的贡献,封你为天下修道者之首,掌管天下修道者。” 重莲:“……”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坐直了身体:“兄长不怕我他权柄过重,又或者借机生事吗?” 如果仅仅是封国师,她就相当于被皇帝亲手捧上了神坛的一个供奉大师,地位尊崇,但一身荣辱全在帝王一念之间。 他愿意容忍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这个封建帝王对她极大的纵容了。 可他现在却告诉她,她之前的认知都太浅薄了。 重莲沉声道:“您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我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你这相当于在六部之外又设了一个大部门,直接让我来当这个部长,尚书,让我来管理天下的修道者。 到时候,天下修道者们为了得到朝廷的认可,就都要来奉承我,听我的安排,因为玄门法术不同于其他六部所知晓的内容,他们只能跟我一个人结党营私……” 霍殇耐心地等她说完:“朕知道。朕还知道你心有大志向,你想要权倾天下的权柄,想要连朕都动不得的地位,所以朕给你。” 重莲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感情? 她不信。 她不信因为感情,他一个从生死里杀出来的男人,就能容忍有人在他的脖子上悬挂一柄刀剑。 霍殇当然看出来她并不相信。 他看着不复平静慵懒的重莲,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朕只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一向聪明,知道怎么得到罢了。” 他坦然着他对她的算计:“想要得到好东西,又怎么可能不承担谋划这样东西带来的风险。 朕自懂事起,就明白付出、代价和风险一向是并存的,若因为胆怯而畏缩小气,斤斤计较,只会得到鸡毛蒜皮的小利,那不是朕想要的东西。” 况且。 他连薛宰辅薛太后之流都容得下,又何况是他最想要的世外小鬼的野心和谋算? 见重莲眉头紧皱,霍殇总是绷紧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若朕死于你手,你必也不能有好下场。” 真有他诚心她算计那天,就一起死好了。 重莲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虽然很想装一装,但眼神却到底亮起来,嘴角上的笑意也开始变得真情实意。 她轻笑着勾住他的脖子:“我就是欣赏您这种不怕女子压过男子的真男人,我保证,只要你敢赌,我就不会叫你输!” 此时此刻,她笑得眉眼弯弯,好听话张口就来,仿佛一个熟稔地哄骗人家感情的大饼渣女。 第158章 权倾天下的牢笼 听了重莲一箩筐的好话,霍殇温和地注视着她,眼底浸润着笑意。 他们本来准备继续敲定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但外面报信说燕王来找,霍殇只能先离开。 直到出了内院,他脸上的神色才渐渐冷淡下来:“墨二。” 墨二紧走了两步:“主子。” 霍殇声音不高:“敲打一下郡主身边的人。” 墨二愣了愣:“郡主,还会走吗?” 主子不是许以高官厚禄,权柄天下了吗? 难道郡主有了这些,也还是要走? 霍殇目光清冷:“她想什么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让她万无一失地留下来,等将来……” 等将来孩子们大了,跟朝廷纠缠得越来越紧,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有在他身边的好日子,而她也发现在他身边的确不错,她才会真正为他留下来。 他是弑母不详的恶鬼。 她害怕。 想跑。 他已经吃过无数次被人害怕忌惮的教训,即便亲手编织好了落网,该防备的也还是要防备。 想着她刚刚说的那些亲密话,他脑海中回响着的,却是她那天抚摸着他手臂上簪子划出的伤痕,说的怜惜理解的话语。 他声音很淡:“去告诉那些修道者,若不听长乐郡主的话,又或者对她不够尊重,朕不介意他们的对头门派来替长乐郡主做事,让他们成为听话的死人。” “……是。” 墨二意识到,自家主子有些急躁了——急于给郡主建立起巨大的权力牢笼,锁住她,困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只知道很危险,一旦郡主对主子生出恶念,主子将会万劫不复。 霍殇忽然看向他:“墨二,朕的人,都不能伤害她和两个孩子。” 墨二脸色微微发白:“是。” 霍殇淡淡道:“走吧。” 别院门口,燕王转了好几圈,好几次都想直接转身走人,但他不敢。 眼见着霍殇终于出来,他如蒙大赦:“圣上!燕王府外面好些人指指点点,都说,说……” 他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忽然不敢说下去。 霍殇淡淡道:“说。” 燕王这才擦着冷汗,结结巴巴地道:“他们都说圣上看重长乐郡主的美色,将人带进别院寻欢作乐,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死活。” 霍殇冷笑了一声:“王阳这个郡守病了,三哥也病了?竟让百姓在你这燕王的门前公然侮辱皇帝。” 他一板脸,燕王就已经觉得腿软了,等他说完话,燕王直接就跪下了:“是是是,是臣的错!” 霍殇靠近他,微微弯腰,视线高高在上,又漫不经心地落在他身上:“三哥,朕若是选了旁人的儿子做嗣子,三哥日后要过什么日子?” 燕王颤了颤:“臣这就叫人去驱赶百姓!” 他说完,长久等不到霍殇的回复,只看到那玄色的衣摆仍旧还在眼前。 他顿时就明白,皇帝这是不满意,越等,越是浑身发冷:“臣,臣再想想,臣不能让流言蜚语扩大,但也不能伤到百姓,臣,臣……” 他崩溃地趴在地上:“求您直接下令吧!” 他这个脑子,只知道怎么跟俊男美女玩乐,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霍殇淡淡道:“长乐郡主所破的凶杀案有很多,犯人现在还关押在牢里,等待问斩。 你亲自去找之前的受害者家属,告诉他们,这是有人要为凶手翻案,所以才刻意谋划阴谋,将长乐郡主污蔑成不会破案的蠢材。 他们知道有人想借此逼迫官府释放凶犯,自然会去跟那些维护郑云夫妻的人吵。” 燕王瞬间醍醐灌顶,大喜过望:“是啊!刁民就该跟刁民吵!” 见霍殇冷冷看着自己,他忙讪笑打嘴:“百姓,是百姓,臣说错了。” 他就要退下去做事。 霍殇忽然开了口:“朕做皇帝,允许三哥吃喝玩乐一辈子,不知道若是旁人做了皇帝,还会允许三哥如此吗?又或者,三哥觉得,朕没了,就是三哥做皇帝?” 燕王顿了顿,擦着冷汗连连表忠心,被摆了手让走,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管家落后一米跟在他旁边,低眉顺眼,一字不吭。 燕王反而不习惯:“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本王告诉你,那长乐郡主是皇帝的心尖子,你们在外面怎么闹本王管不着,可别让人在王府出事,否则本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管家声音有些嘶哑:“长乐郡主身怀六甲,没人想杀她。” 燕王冷笑一声:“那可未必吧!就甜甜那个性子,能允许自己给人当后娘?本王可不信!” 他讥讽道:“昨天长乐郡主可是满身血的回来的,鬼知道她有没有受伤,重重保护都能变成这样,可见甜甜有多想她死了。” 他摆摆手:“本王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嘴贱爱告状,别到时候甜甜又来寻本王的晦气!” 他扬长而去,管家却往皇帝所在的别院看了一眼,眼底满是戾色。 如果重莲在这儿,一眼就能看出来此管家非彼管家,而是有人易容——这易容之人,正是她刚刚才跟霍殇说起的韩纪云。 韩纪云此时心情非常差。 昨天设计了那一场刺杀之后,他心里一直很不安,虽然看见莲莲果然完好地回来了,可心里还是没着没落。 后来用尽手段,才潜入别院看了一眼。 就是那么短短一瞬,他便听见了她哽咽屈辱的声音。 霍殇强迫了莲莲! 韩纪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别院里落荒而逃的。 他跟霍清甜在江南耗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终于从每天宣淫的困境中逃脱出来,也从那些大师口中得知,他跟霍清甜中的诅咒,跟莲莲和霍殇身上的差不多,只是要劣等一些。 霍清甜坚称是莲莲对他和她下的手脚,可他不信。 果然,他动用了大量人手,查到霍殇私下搜罗了很多玄门中人,秘密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他敢肯定,霍殇就是用这些人给他和霍清甜动了手脚,为的就是报复他的背叛,也是为了让莲莲彻底对他死心。 这半年来,他饱受咒术的折磨,跟霍清甜日夜折腾,才知道被秘术操控之下的房事,到底有多屈辱难受。 莲莲她却…… 她心在他这儿,人却不得不跟霍殇勾缠,一定痛苦极了! 他后悔了,悔不该在明知道算计已经落空的情况下,还听从了薛太后的引诱,利用莲莲再次给霍殇下饵。 既然能用这种手段去算计霍殇,再找个女子不就行了,为什么就非得是莲莲? 他只恨自己以前太过爱慕霍清甜,才没有从中看出霍清甜对莲莲的嫉妒和算计。 他必须要想办法将莲莲救出来,尽快解决掉同心咒和诅咒的事。 之后的争端,他亲自下场跟霍殇斗,绝不会再让他孩子的母亲,去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了。 第159章 被抓奸了? 屋子里,正凝神画符的重莲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立刻皱眉捏起指诀,感觉到玄力难以调动,才想起来对方有个针对性极强的阵法,便挑了挑眉头放弃了。 左右,也不过就是旁人恶意惦记罢了。 她摸摸黄皮子的大尾巴:“我教你的感知玄力的功法,可记熟了?” 黄皮子口吐人言:“祖宗放心,我已经滚瓜烂熟,但凡有法门针对两位小祖宗,我都能发现,一准儿马上告诉您!” 重莲摸了一颗天材地宝做的药丸子给它,见它吃得高兴,便问道:“你可知道这临县都有哪些厉害的法师?” 黄皮子摇头:“比您厉害的没有,之前那个老道士最厉害,他好像还有些很厉害的师父师伯?三四年前见过一次。” 重莲又问了两句,但黄皮子开智时间太短,对方又足够谨慎,什么事情都让莫云出头,问不出更有用的东西。 她也不着急,又教导了黄皮子一些修炼的法门,见霍殇回来了,便停止意念交流,笑看霍殇: “兄长出去这段时间,我细细想过了,如今局势紧绷,但要说破局也简单,只要强拆就可以。” 霍殇闻弦音而知雅意:“仔细说说。” 重莲解释道:“所谓阵法,就是利用五行八卦相生相克的原理,调动五行阴阳之气,进而影响周遭环境,再调动人体内的五行之气,达到影响入阵之人的目的。所以,只要挨个找到阵眼,并且将之拆毁,就能破除阵法。” 霍殇道:“需要你亲自去?” 重莲眉眼间流转着平静的自信:“旁人或许也行,但我最快,下手最准,能最大程度减少时间成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她知道霍殇总是爱过分担忧自己,郑重道:“我一定以自身安危为先,还请兄长允许我去。” 霍殇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点头:“朕既答应你,要让你走那条路,就不会箍着你当金丝雀。” 重莲展颜一笑,刹那间如同百花盛开。 霍殇指尖微微动了动,克制着没有去触摸她白皙的脸颊,淡淡道:“临县凶徒暴乱,大长公主关心朕,怕朕遇刺,所以大军压境。” 重莲露出笑容:“合情合理!” 对方用玄术欺负普通人,兄长就用皇权来欺负他们。 合情合理。 她心情很好地挑选着布阵图:“对方不想让我再抓肆虐的邪道,那我就先不抓,我等大军来了之后,把他们布下的阵法,一个个拆了。” 霍殇走到她身边:“西边阵法最密,想必跟朕母妃寝陵最近有关,就从西方做起。” 他拿走她手里的图纸,温柔却强制地抓住她的小手:“现在,先休息。” 重莲想说不用,但被送到了床上,一挨着枕头,却很快就睡着了。 霍殇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走到软塌旁边写圣旨。 他把诏令交给墨二:“你亲自去拿给大姐,告诉她,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要进入长乐郡的境内,以免将士们中了幻术,出现意外。”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让任何陌生人进军营。” 墨二凛然领命,快步离去。 霍殇抬眼看了一眼重莲,见她睡得酣甜,眉宇舒展,沉郁的眉宇渐渐温和开朗。 看来,他放权给她的举动,是这段时间以来,真正最让她安心的举动。 他略微看了一会儿,便收敛心神去处理奏折,心境比重莲今早醒来之前的平静多了,批阅奏折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他偶尔会抬眼看向睡熟的重莲,觉得这样的日子极好。 ……谁想破坏,他就杀谁。 …… 重莲遵照医嘱静养了两日,霍殇就陪着她在别院里待了两天。 只是休养了两日,霍殇就拉着她折腾了两日。 那种慢慢磨的细水长流,磨得两个人都是火上心头水难休,但碍于月份实在太大,也不敢过分折腾,竟把感情似乎都磨精纯了一些。 夜里,霍殇又来摩挲重莲的肩头。 重莲受不了地咬了咬他的手腕,难受道:“不来了行不行?真的够用了,不要了。” 霍殇抚摸着她的背脊:“朕不放心。” 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眉心,声音极低:“朕想到了别的法子,你来……朕最后再……” 他牵引着她的小手。 重莲颤巍巍地靠在在他身上,最后闹到挨都不敢挨他一下,生怕不小心就擦枪走火。 这一夜过去,第二天看见霍殇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脸都是红的。 求求了! 别再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骚操作了! 您这智多如妖的脑子是这么用的吗?啊? 霍殇跟在她身后:“朕觉得昨天的法子不错,以后……” 正准备去院子里转转的重莲忙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她耳根子通红,水润的眼睛里仿佛浸润了一层粉红色的光晕一样,闪耀得人眼晕。 霍殇眸色加深,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肚子:“真希望他们早点出生。” 重莲:“……” 她横了他一眼,脸通红地用她稳如老狗的语气,转移着话题:“不是说长姐已经到了吗?兄长快去接她吧!” 霍殇喜欢看她娇软横他的眼神,明明是瞪人,却眼波流转,让人心里麻酥酥的。 他亲了亲她的眉心:“朕去去就回。” 重莲匆忙点点头,等人走了,才见廊下站着韩琦。 他虽然低眉垂眼,却分明才刚刚偷看过她。 重莲心里腾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韩琦身边,没有金秋霜。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韩琦,韩琦抬眼,那眼神…… 哦吼。 是韩纪云啊! 他刚刚看到了多少? 这算不算是,被抓奸了? 她叫韩琦跟着他进屋,又找了个借口让碧玉去拿吃的,压低声音道:“你不该来。” 韩琦,也就是韩纪云,恭敬的眼神透出无奈的笑意:“我都没说话,你就认出我了。” 重莲其实是认不出来的,但谁叫韩琦没告诉他,身边有个随行、认证、的挂件——金秋霜呢? 她本来可以假装认不出来的,但不一眼认出,又怎么能显得情深似海呢? 重莲朝着他走了两步,又克制地顿住,皱眉道:“你都看到了?” 她讥讽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我与他日夜欢好,连白天也从不停歇……” “莲莲!”韩纪云眼尾泛起一抹红色:“别再说了!” 重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撇开了脸。 她知道韩纪云受不了这些描述,不是因为她跟霍殇如何如何,而是因为他自己,跟霍清甜没日没夜,却从没办法尽兴的羞辱感,让他对这种描述产生了心理阴影。 但这怪得了谁呢? 先撩者贱,若非他非要跟霍清甜一起祸害她和霍殇,下同心咒之后还还拿头发指甲做咒术,她如今跟霍殇只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而已。 是他,破坏了她好容易做好的局面,让她如今陷入两难之地,连孩子都已经被霍殇定下了,要养在宫里。 她压抑了一下情绪,回过头看向韩纪云,平静道:“事已至此,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非得和离,那么我们就……” “莲莲!”韩纪云快步靠近她:“我不和离!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我的身边,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开你跟圣上之间的咒法了,你……” 重莲打断他:“你早就知道我跟兄长之间的阵法?所以,果然是你把我出卖给了霍清甜,看我几次三番向圣上求欢,红杏出墙,霍清甜一定很高兴吧?你用我来讨好她,用的可还好吗?” 第160章 这是修罗场啊 “我真恨自己如今太会看人,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就再也不能骗自己你还对我有感情了!你,拿我给你心上人玩儿啊!” 重莲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爽得眼眶通红。 “韩纪云,你有没有心?” 她抽得极狠。 韩纪云哪怕贴了假脸,脸颊都以肉眼可见的是速度膨胀起来。 重莲想再趁热给他一巴掌,却被韩纪云握住了手,甚至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我怎么会对你没有感情?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一心想着要让家里复起,便总是对那边多有忍让。 是我想错了!如果你和孩子出了差错,我即便权倾天下又如何?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 重莲挣了两下没挣开,反而被箍得浑身剧痛,她怕挣扎伤到孩子,只能竭力往后缩着肚子,不敢乱动。 韩纪云压抑着情绪:“我错了,莲莲,我不该一时权力上头,只顾着家族,却忘了你! 你别怕,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次临县很乱,到处都是杀人犯,我会让你假死逃走,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隐居,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好不好?” 重莲沉默了,也不动了。 她在斟酌韩纪云的真实意图。 这男人是真想隐居,还是想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占卜师,为他劳心劳力地干活? 只是不等她想清楚,就觉得不对,周围太安静了,她猛地看向了门口,果然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 “……” 又被抓奸了? 她为什么要说又? 重莲默默推了韩纪云两把,没推动,只好提醒道:“兄长回来了。” 韩纪云僵了僵,松开重莲,却转而握住她的手,转身看向了门口:“臣韩纪云,拜见圣上。” 整个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仿佛在场的三个都死了一样。 重莲别扭地动动手,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韩纪云握得更紧,眉头不由微微蹙了蹙。 一直神色冷淡的霍殇忽然动了,他迈开大长腿,径直往两人走来。 眼看着他就要触碰到韩纪云牵着重莲的手,韩纪云到底放开了手。 没想到,韩纪云这边刚放开,霍殇就牵住了重莲,将她带到了主位上,甚至,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重莲太师椅的扶手上。 重莲面无表情。 她就不知道这会儿该摆什么表情。 这君臣两个的奇怪paly,能不能不要带上她? 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个人再次仿佛人没了。 重莲坐了半天,不舒服地挪了挪,就感觉到两个人齐齐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重莲顿了顿:“要不,我走?” 她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 要撕逼就赶紧撕,不撕就赶紧走啊! 韩纪云声音温润,话语阴阳:“说来这是圣上的房间,莲莲待着确实不合适,圣上说呢?” 霍殇神色淡淡地将大手放在重莲的肩头:“安宁侯做了初一,何必怪人做十五? 你进献给朕的长乐郡主,朕十分爱重,安宁侯有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加官进爵,金银财宝,皆可。” 重莲都想给他鼓掌了。 这话说得可真他娘的痛快! 看看韩狗的脸啊,隔着易容的家伙事,都能感觉到他面色铁青了。 人活一张脸,男人尤其更活一张脸,如今这脸皮被扔在地上踩,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韩纪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沉声道:“是家中的族老以为圣上会喜欢,所以才……” 霍殇打断他:“他们以为的没错,朕是喜欢。长乐郡主,人美,本事大,非常人,朕心悦之。” 韩纪云:“……” 他沉声道:“圣上还记得,当年您亲口答应臣,不会让任何人逼迫臣跟莲莲和离吗?” 霍殇冷了脸:“朕若非要食言,你又能如何?” 韩纪云沉声道:“不过是闹得天翻地覆,鱼死网破罢了!” 霍殇冷笑了一声:“安宁侯想死?” 重莲不得不拉了一下他的大手:“兄长。” 霍殇眉头紧皱,却到底收敛了杀气,对韩纪云道:“你走吧,既然你喜欢江湖,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韩纪云不退反进:“臣知道您是明君,明君,是不会脏污了名声,强夺臣妻的。圣上也不想让莲莲觉得,您是个昏君吧?” 霍殇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但他没有发火,而是温声对重莲道:“朕在外面碰到了大姐让人来送东西,是你喜欢吃的菌子,去吃些东西。” “兄长……” “别忘了朕对你说过的话。” “……是。” 重莲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话,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她只能克制地看了一眼韩纪云,恭敬告退。 又过了很久,重莲都吃完了饭,又去探望了季妍和重颉,这边才传消息说那边结束了,皇帝请她过去。 季妍很担心:“到底出什么事了?” 重莲跟个小仓鼠似地磨着糕点:“没什么大事,就是韩纪云来看我,应该是看见了兄长亲我,我们争吵了两句,他很激动地抱了我,没想到兄长又拐回来给我送菌子,看见韩纪云抱我了。” 她描述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起来:“那场面挺逗的。” 季妍:“……” 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那你,你……” 她深呼吸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温柔道:“你做得对,管他们如何,你就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那两个男人,爱怎么抢怎么抢,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她摸摸女儿的头发:“只要你不伤心不难受,他们怎么闹都没关系。” 重莲心里暖暖的:“我明白,娘别怕。” 她伸手抱了抱她:“知道娘担心爹,我这里好好的,你只管去跟着爹,他心粗,我怕他忙起来忘记养伤了。” 季妍哪里舍得走,可见女儿坚持,只好点头应下:“我再在这儿养两天再走。你快去吧,别让圣上等。” 重莲从她这儿出来,就跟着碧玉走,走了两步觉得不对:“怎么是去外面?” 碧玉道:“安宁侯非要住下来照顾您,主子现在要出门去军营,怕您闷,就叫您一起。” 重莲被逗笑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吃醋,让她只管假装深情。 她都还没假装几句呢,他就先受不了了。 略微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就看见了等在前院的霍殇,韩纪云也在,不过显然不被允许进入外出的队伍。 见她过来,韩纪云眼底的心疼和爱意都快要溢出来的:“莲莲。”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郑重道:“你别怕,我定不让你受人欺辱。” 重莲匆匆点点头就被霍殇叫走了,心里全是迷茫。 霍殇跟韩纪云说什么了? 后劲儿这么强? 第161章 迫在眉睫 但凡出门,重莲都会乘坐那辆豪华马车,这次哪怕是去军营,霍殇也仍旧让人备好了马车,让她舒舒服服地跟在队伍后面。 马车已经快要出城了,她掀起车帘子往后面看,仍旧能看到韩纪云依依不舍的身影。 霍殇好像给韩纪云上了一堂叫做爱情洗脑的课,让韩纪云柔肠情动,来真的了。 重莲想不明白,但也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霍殇出门在外的时候,总是很谨慎地跟她保持距离,有一种半路兄妹恰到好处的亲昵,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误会。 等在帅帐里见到霍清婷,她就把这事儿彻底抛之脑后了。 韩纪云为何情真意切,还不如霍殇的小情绪更让她在意呢,前者再真也是烂如泥,不像后者,再凶残也没真伤到过她一次。 “长姐,我好想你啊!” 霍清婷见了重莲先是高兴,接着便是大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圣上怎么把你养成这幅德行?” 她大步流星走到重莲身边,看着她高耸的大肚子和纤细的四肢,脸色都黑了: “我之前见过你这样的情况,这种情况生孩子就是要命,你非得给韩纪云生这个孩子不可吗?” 重莲软软地抱着她的手臂,跟个美人藤一样椅靠着她:“长姐,我原本也没想到我这么能抗,可两个乖乖在我肚子里动来动去,我虽然怕死了,却也觉得只要我还能扛得住,就尽量多抗一抗,扛着扛着,两个乖乖就变成宝宝来陪我了。” 霍清婷见她这样,就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过母亲的人,才知道孩子胎动时候的震撼,才知道这种血脉相连的不舍得和舍不得。 她摸摸重莲的脑袋:“这种时候还让你出来做事,实在是朝中无人。” 重莲忙叫她:“长姐,这可不兴说这种话!” 霍清婷沉声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如今有邪道坑害圣上,能帮得上忙的有几个?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有那个净给添麻烦的!我不光说了,还做了!……把人带上来!” 她让人心腹去提人,没一会儿,重莲就见那心腹和两个熟人进来了。 英姿飒爽押着人的,是许久未见的李秋棉,被押着的,是一郡之首王阳,也就是之前在闹市里把郑云尸体运过来,坐实柳儿是被重莲逼死的那位,霍殇的前心腹。 重莲坐直身体,看看霍清婷又看看霍殇,最后细细打量王阳的面相,皱眉道:“这位大人瞧着面色有异……”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王阳却直勾勾盯着她,忽然笑道:“圣上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女子长得漂亮,人也聪明……或许还有些手段。” 霍清婷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包括她自己:“圣上怕是有很多话要跟他讲,莲莲留在这儿帮您盯着王阳,免得被他算计,我们就在外面守着。” 她一走,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王阳直挺挺跪下来:“求您救救我妹妹,我厚脸皮求您个恩德,只让我一个人死吧。” 霍殇沉沉看着他,声音都比平常低哑:“为什么?” 王阳闭了闭眼:“求您不要问为什么,臣这一辈子能追随您,受到您的信任,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臣没能受得住这福分,背叛了您,却还要您宽纵臣,臣愧对您啊!” 他说着话,眼泪长流,冲着霍殇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哽咽道:“我实在对不住您,到了这种时候,都还要算计您一把。” 地上滴滴答答落下了血迹,霍殇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他身边扶起他,就见他唇瓣青紫,眼瞳都已经开始扩散了。 霍殇面容紧绷:“你这又是何必?朕曾经说过,倘若有朝一日,你们被迫做了错事,只要跟朕说,朕来解决你们的难处,朕来拉扯你们出泥潭,朕,会留下你们的性命!” 王阳惨然笑了笑,想说什么,却腹中剧痛不能言语,咬着牙紧紧攥着他的手,就这样死不瞑目。 重莲看着霍殇雕塑一样就那么扶抱着王阳的尸体,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当了十多年的皇帝,却还是没学会对亲近的人心狠手辣。 他那样的承诺,简直不像是个当皇帝的——他将心腹背叛的犯罪成本降到了最低! 重莲总告诉自己不要对高高在上的男人太心疼,以免将来万劫不复,可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兄长。” 霍殇静了静,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朕无事,你先去找大姐吧。” 重莲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他有个不被世俗伦理喜欢的孩子,那是他如今唯一的至亲,我观王阳面相,那个孩子危在旦夕,若今日救不出来,便没有机会了。” 霍殇僵住了。 聪明如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重莲话里的意思。 唯一的至亲,也就是说,王阳的亲妹已经死了。 不被世俗伦理所喜欢,也就是说,那个孩子是他和…… 他胸膛中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胸腔里都是疼的。 第二次了! 那些满嘴礼仪道德的书香世家,用这种背德的下贱方式来算计他和他的人,枉顾人伦地让他,让忠于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眼睛赤红:“朕知道,莲莲,去大姐那里。” 重莲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心里莫名地难受,捏了捏他的肩膀,缓缓松开:“今天晚上,我们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吃桂花汤圆吧。” 霍殇声音僵硬:“好。” 重莲抿紧嘴角,从帐篷里出来。 霍清婷第一时间询问地看向她。 重莲肃着脸摇了摇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 等到了僻静空阔处,她才轻声道:“对方算计王郡守的手段有些脏,郡守如今已经自尽,兄长……他情绪不好,我怕他出事。” 霍清婷脸色凝重:“他这是要杀人?” 重莲苦笑道:“早就要杀人了,对方谋划的不止是王阳的事,他们,想让妃陵里的那位出来。” 霍清婷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是想要圣上杀疯了不成吗?!” 她握紧重莲的手腕:“都说人死不能复生,那个……” 重莲肯定道:“人死就是不能复生,那个是他们利用残魂和怨气弄出来的厉鬼,能有一两成还算是那位吧。” 霍清婷握紧腰上挂着的长刀,来回走了两圈,第三圈的时候她猛地停下来:“事已至此,先杀了再说!” 重莲眉心突突地跳:“长姐?” 霍清婷缓缓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样,我们先去把胁迫王阳的人杀干净,等他稍稍卸掉了杀性,咱们再劝他,免得当堂砍了薛堂的狗头,那才是真要变成暴君了!” 她冲着重莲重重鞠了一躬:“好姑娘,多亏你发现得早,不然就是我也按不住他!我这就去了,我让李秋棉送你先回去,有你等着他回来,他就是发疯也能略微收手。”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完就干,立刻把人手安排好,点的将全都是非常确认忠诚度的心腹。 果然,没一会儿霍殇就下令要让军士入城,提着刀就带着大队人马,轰隆隆往郡守府去了。 第162章 选择哪个牢笼 重莲目送霍殇带着人杀向郡守府,对护送自己的李秋棉道:“我们不回燕王府,先去城西。” “是。” 李秋棉问都不问详情,整顿人马,带着百人的军队往西边调转马头。 重莲从车帘后面望着她:“可能会扰民,激起民乱。” 李秋棉沉声道:“郡主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卑职相信您的判断,若是真有民乱,卑职来处理。” 重莲沉重的心情略微变好,露出一个浅笑:“好。” 她从挎包里拿出西城那边的阵法布局图,细细研看推演。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深入记忆,只是开局匆忙,她就想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碧玉坐在马车里擦短剑,重莲抽空看了她一眼:“别紧张,若真有民乱,也是有人故意激起民乱,只要能第一时间抓到捣乱的人,这乱子就起不了。” 碧玉神色微微松了一些:“韩琦今天没跟来。” 重莲点点头:“大约是被他主子打晕在哪儿了吧。” 以韩纪云凡事喜欢万无一失的习惯,长久不见韩琦,自然会怀疑他的忠心,将他打晕,免得他通风报信,一点也不奇怪。 马车车队行至半路,金秋霜晃晃悠悠穿越过车壁,飘落在重莲身边。 金秋霜十分不悦:“那个狗男人叫了韩琦出来,人还没说话,就被他一巴掌打晕了。” 重莲不意外:“现在韩琦在哪儿?” 金秋霜指了指外面:“在后面跟着呢,韩纪云让韩琦盯着您呢,按照他的意思,刺杀您都是霍清甜的意思,他叫韩琦死也要保护好您。” 重莲觉得很有趣:“他说这话的时候,什么脸色?” 金秋霜不太确定:“好像很冷酷吧?我也分不清,他从头到尾好像都是一个表情。” 重莲如有所思。 这韩纪云,还动了真感情了? 她想起来之前韩纪云说已经布局好,要带她隐居的话。 恋爱脑听着,或许只觉得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牢笼换成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且韩狗此人,么得底线。 霍殇就很好,给牢笼也给了个镶金大牢笼,只要她略作妥协,就肯把这牢笼的占地面积无暇拓宽,延伸到天边。 世道如此,想要挣脱千难万难,非要选一个伙伴,她当然选择人品更好的霍殇。 重莲轻笑了一声,懒洋洋靠在碧玉的肩膀上。 金秋霜好奇问道:“祖宗瞧着心情好多了,这是怎么了?” 重莲拿手指按了按嘴角:“我吃了个很好吃的大饼。” 金秋霜不太明白,但她能够感觉到重莲心里梗着的东西少了大半,人也真开心了不少,心情便也跟着好了许多。 她凑到碧玉的另一个肩头上靠着,伸长脖子歪头看重莲:“祖宗,我给韩纪云吹了几口阴气,他可能会风寒,您离他远一点。” 重莲笑着应了下来。 夹在中间的碧玉一动不敢动,后来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忍不住小小声询问:“郡主,您养的那位走了吗?我,有点儿冷。” 重莲轻笑:“你想见见她吗?” 碧玉小脸儿一板,连连摇头,又猛地顿住:“您,希望我见见吗?” 重莲见她实在是恐惧,再加上快到地方了,就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下次吧。” 碧玉顿时松了一口气:“是。” 金秋霜哀怨地看了一眼碧玉,便匆匆飘下马车去探路。 重莲对碧玉道:“韩琦就在附近,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会竭力帮忙抵抗刺杀。” 碧玉谨慎道:“韩纪云已经回来了,韩琦还可靠吗?” 重莲轻笑道:“这么说吧,我是他一心想要讨好的……丈母娘。” 碧玉:“……” 她深感窒息。 那个韩琦,不愧是能够跟着韩纪云的,竟然喜欢鬼! 马车先到了西城最大的酒楼。 重莲坐在马车上没有下来,只掀开了帘子,让人去将掌柜的叫出来。 一百兵卒列在阵前,酒楼内外的人早就惶惶不安,掌柜的很快就惊慌出来,说话都是抖动的。 重莲安抚道:“张掌柜的不用怕,只是让你做一件小事罢了。” 张掌柜的直接就跪下了。连他姓什么都知道,这还不是专门来找事儿的?! 他求饶道:“贵人饶命!” 重莲淡淡道:“饶命简单,你这院子里有一口井,去填了它,从今往后不要再用即可。” “是是是……啊?” 李秋棉长刀出鞘:“听不懂吗?” 张掌柜的连忙应下:“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做!” 重莲吩咐李秋棉:“张掌柜的年纪大了,你去帮帮忙。记得,先下井捞出里面的东西,再把这张符纸烧碎放进去,最后再填井。” “是!”李秋棉带着人就进了酒楼。 重莲叫住张掌柜:“你这就楼开了之后,是否只要住在后院,必然要做噩梦,还常有美貌女子与你梦中纠缠?” 张掌柜的老脸一红。这,这怎么能叫噩梦呢? 重莲道:“我看你眉心带着赤色,那女鬼并不想让你死得太快,但她也没想让你好过,你家里最近应该不太平吧?” 张掌柜的一愣:“您,怎么知道?” 重莲看向他身后:“那口井里投过人,是你违背了诺言,那女子才寻死。” 张掌柜脸色大变。 重莲并不再往下说,对他道:“若你惜命,就别再用那口井,最近城中邪道猖獗,若有人劝你,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你最好别信。” 她扫了一眼马车边的将士们:“若你不信大庆朝廷认证的玄师,却要去相信乱七八糟的民间邪道,到时候家破人亡,只怕要悔之不及。” 她说罢就让张掌柜的离开,等李秋棉回来了,就带着人往下一家去。 霍殇给她的承诺,让她在做事的时候,有了更大的权限和空间,最大程度上的减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她先让军队出手除去阵眼,再给此处的主人说明他最近的困境,适当再给一些点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民怨。 同时,也算是为她之后掌管天下玄门打个基础。 但着法子并不是全部适用,只能应用一些周边小阵法,真正的大阵,要阵,最大可能都还在那些邪道自己人的掌控之中。 果然,重莲处理到第五个阵法的时候,遭遇了抵抗。 “这是我家祖宗祠堂!无论你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都不可能叫你们动!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爷您别激动,你一向身体不好……老爷!老爷!不好了!快来人!老爷吐血了!长乐郡主又逼死人了!” 第163章 兵行险着 “老爷吐血了!长乐郡主又逼死人了!” 妇人尖锐的爆鸣声,响彻整条街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是碍于军队不敢靠近,但议论声大极了。 重莲神色淡淡地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才睁眼:“刘太医到了?” “是。” “让他去给那位老爷诊脉。” “是。” 被匆匆带来的刘太医不敢停歇,扛着巨大的压力,就在大门口给那喷血的老者诊抢救起来。 之前尖叫的女子张牙舞抓说刘太医要杀人,被兵士们按在了地上。 重莲扶着碧玉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台阶前,抬眼一看她的脸,便道: “你奸门有污,才刚跟人通奸过,腹中怀有子嗣,却显露出将要断绝子嗣的面相,但你并不犯小人,也就是说,是你自己想要堕胎。 想必是这孩子并非这位员外的,而是奸生子,所以不准备留下吧?好了,别说本郡主污蔑你,有没有通奸,只要抓一抓就知道了。” 那女子面色微变,挣扎着就要撞墙:“我敢以死证明清白!” 重莲让军士拦住她,让人去府中搜查。 没一会儿,李秋棉就推着三个男子出来。 正巧那吐血的员外悠悠转醒,见了那三个男子便又惊又怒:“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 百姓们哗然。“真是通奸啊?三个奸夫?!” 重莲淡淡道:“这三人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奸夫,而是会邪门手段的下三滥。他们利用邪术,下药蛊惑了这个妇人,教唆她给丈夫下慢毒杀他,好侵吞他们的家产。”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三个男人露出愤怒表情,其中一个厉声争辩:“我在街上走的好好的,你们把我捉来……” 却有百姓认出他的脸,叫道:“这个人我见过,是官府昨天才张贴了画像的通缉犯!他真的是邪道啊!” 最近城中抓捕邪道的风很大,因为不少罪犯都说是被人蛊惑才犯下重罪,官府一直在重点通缉那些蛊惑者。 百姓们早就深受罪犯们的侵害,全都积极参与官府抓人。 如今被叫破了身份,这三个邪道顿时就装不下去了。 看他们三个邪道慌张的神色,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有胆子大的就大声询问:“敢问长乐郡主,之前柳儿和郑云那事儿,您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重莲大声道:“临县邪道横行,让原本淳朴的民风变得古怪阴戾,凶杀案频发!他们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摆弄整个临县的风水,让诸位财运不通,官运无望,连性命都危在旦夕! 我来之前,诸位不知祸事从何而来,天天担惊受怕,我来之后,多次协助官府破案,抓获凶犯无数,为公理正道天理昭昭奔忙。 谁是谁非,我相信百姓们目光灼灼,都看得出来一清二楚!并不会受到有心人的蛊惑!” 她坦然面向众人:“如今我要去除这临县的邪道阵法,还之前的民风和运道给诸位,烦请诸位让路! 若有怀疑者,尽可跟随,但凡我有暴虐杀人,以权压人的举动,只管将我暴戾的名声传遍天下,让我为天下人唾骂!” 她一路来都极其高调地在破坏阵眼,但确实从头到尾都只是强硬,却并不以权压人。 最重要的是,如今出事的这个员外,他并没有死,还当场抓了邪道,证明了她的确是在为临县的大气运努力。 再加上军队威慑,百姓们渐渐生出想跟着一起参与这次壮举的激动心情。 众人声势浩大地缀在军队后面,往下一处去。 这次不用重莲开口,随行百姓们都大叫着让人对方赶紧听郡主的话,破除邪阵,还临县一片朗朗青天。 如此声势浩大,越来越多人参与,真正让邪道人们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民意不能违。 那些企图煽动民意,阻拦重莲去除阵眼的人,看见这样沸腾的民意之后,全都白着脸让开路,不敢阻拦。 可即便如此,重莲还是精准地挑出其中身负玄术的邪道。 她这样一个都不放过,以至于到了后来,邪道们直接闻风而逃,压根儿不敢跟重莲碰面。 整个西边的阵法,就这样势如破竹地被清除了个干净。 接下来,就是南边。 每解除一个阵法,重莲的玄力使用就能恢复一分,当南边阵法彻底清除干净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大半能力。 邪道们不得不再次用人命刺杀。 百姓们一哄而散,却又因为添了人命,更加相信重莲说的才是对的。 他们想到这临县十多年都不顺,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明明昨天还好好的邻居,晚上竟然就成了杀人犯…… 这桩桩件件,新仇旧恨,让民怨沸腾,也让重莲的名声威望,拔地而起。 重莲亲自带着军队安抚百姓,围杀刺客,但到底还是如了邪道们的愿望——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夜晚阴气正盛,并不适合继续破除阵法。 重莲的身体也已经撑到了极限。 刘太医再次开口劝她:“您必须回去休息了!再累下去要出事!” 重莲白皙的脸颊绷得紧紧的。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一鼓作气将剩下的阵法全都破除,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如今双方的对峙已经白热化,留给对方时间,他们就能够调来大量邪道人,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了。 可人力有穷尽,她已经感觉到肚子隐隐抽痛。 她深呼吸:“兄长搜集的那些人什么时候到?” 碧玉沉声道:“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一早。” 重莲眉心跳了跳,深呼吸:“先回去修整。” 她不能让自己出事,否则局势只会变得更糟糕。 等回到了府中,喝下了安胎药,她都还一直在写东西。 好消息是,在霍殇回来之前,那些修道者们先到了。 重莲眉头一松:“我去见他们!” 她带上厚厚一摞笔记,见到了一共八个气质高洁的修道者。 他们有男有女,甚至还有比她还小的小姑娘。 八个人见了她,非常隐晦地迅速打量了几眼,便恭敬行礼。 重莲没有多想他们这样恭敬的原因,对八个人道:“时间紧急,我今日拆了南方和西方的阵法,恐怕他们会利用北方和东方剩余的阵法,挟持百姓。” 八个人齐齐一惊。 什么时候,修道者竟然都嚣张到这种地步了? 挟持百姓? 他们别是把造反剧本,当做了修炼功法来练了吧? 但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甚至是从百余个人里筛选出来的,十分克制地压下心里的怀疑。 其中最年长的那个道:“不知……前辈,想我们如何做?” 重莲将手中的纸张分发给他们:“破阵阵法,消除邪祟的手段,我都写在上面,时间太紧,不能一一分辨诸位的能力,诸位便挑自己能看懂的,来选择各自的任务吧。”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狂悖,在场修道者,哪个不比她家学渊源,修道年岁悠长?竟都得听她的安排? 可门外快步走进来的、身上还滴着血的帝王,却让他们瞬间压下了所有疑虑,恭敬应是。 这…… 就算写的都是狗屎,他们也一定想办法夸出花儿来,再整合整合,自己分类自己找任务吧! 第164章 朕就当你承诺了 从门外快步进来的霍殇情绪明显不对,重莲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对八个修道者道:“诸位还请先看。” 试探着看向霍殇:“兄长跟我去洗漱?” 霍殇沉默着点点头。 重莲心中微微一松,还肯听她说话,那就问题不大。 她带着霍殇出了大厅,刚转进了内院,就感觉到一阵血腥气扑来,他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 感觉到他将脸颊埋在自己颈窝里,重莲僵了僵,慢慢放松了身体,静默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王阳的死,这个男人一定很难过。 他是个连韩纪云这种人渣,都肯给机会的人啊。 大约是他自小时候起,就得到太少太少的善意,所以才会把后来每一个人的真情都看得太重。 重莲心头闷闷的,双手抬起抓住他的胳膊,静静陪着他沉淀情绪。 过了很久很久,霍殇慢慢松开她:“没吓到你吧?” 他的声音极其嘶哑,像是干涸生锈的铁门,被勉强着推开一样。 重莲摇摇头,转过身看向他:“我让碧玉去煮汤圆,为了等你回来,我特意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霍殇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出了一丝暖意:“好。” 他没有提那个孩子,重莲就没敢问,怕问出太惨烈的场景,让他再次想起那些痛苦的事。 重莲牵住他的大手,声音和缓地跟他絮叨今日自己做的事:“带军队做事就是舒坦,我有些想跟着长姐混了。” 霍殇哑声道:“都好。” 他走得很慢:“若你生了女儿,她愿意跟大姐学,就让她以后也掌兵。” 重莲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说话算话吗?” 霍殇点点头:“算。” 重莲抿着嘴角跟他十指相扣:“那女儿想当皇帝呢?” 霍殇皱了皱眉。 就在重莲以为他会说她胡闹的时候,他却很认真分析道:“会很苦,非常非常苦,或许终其一生都要背负算计,辱骂,反叛。但若是从此刻就开始运筹……” 重莲被他的认真逗笑了:“我开玩笑的。” 她轻声道:“你不要认真思考这样的可能性,我会觉得很可怕。” 可怕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深情,她还不起,给不了同样重量的感情,也怕日后这样深邃的感情崩裂,会将所有人都淹死,溺毙。 她指尖微微颤抖:“就先这样稳稳地走着,其他的暂且先不管。” 霍殇越走越慢,直到彻底停住脚步:“即便你这样说,朕也要将两个孩子养在宫中。” 重莲没好气地瞪他:“养啊!好好养!” 霍殇直勾勾盯着她,聪明如他,确实从重莲刚刚的话里听出来了承诺。 承诺她让了步,她往后退了一下,不会再想着跑。 他握紧重莲的手:“朕答应你的都会给你,但你骗过朕,朕不会信你。” 怎么可能不跑? 他这种弑母的怪物。 只要看到了,怎么可能会不跑? 他紧紧握着重莲的手,力道大得他自己的骨头都生疼。 重莲感觉到了他的隐忍克制,抬起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手背上蹦起的青筋,瞥了他一眼,狠狠咬了个牙印儿上去。 给点儿颜色就开始开染坊! 他还拽起来了! 但这一嘴下去,刚碰上就后悔了:“呸!太咸了!” 她想甩开霍殇的手,霍殇没同意,紧紧握住她素白柔嫩的小爪子,凑在唇边亲了亲,声音很低: “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别再食言了,小鬼。” 重莲耳根子红红的,觉得他这话说的哪里怪怪的。她没告诉他孩子的身世,顶多能算个说谎吧?何来食言? 只是不等她想清楚,就已经到了主屋,她怕霍殇身上带着伤不吭声,就没再多想,先盯着他换洗。 幸好,霍殇身上并没有伤。 吃汤圆的时候,餐桌边多了个小孩儿,那孩子瞧着已经五六岁的年纪,可一头白毛,神色也有些呆呆的。 重莲愣了愣。 霍殇低声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重莲心里沉了沉,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就见小姑娘傻呆呆地注视着前面的碗筷,大大的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什么光彩。 这孩子,不但是白化病,还智力低下。 她怜惜地揉揉小姑娘的脑壳:“叫什么?” 霍殇摇头:“他们都叫她……” 小姑娘忽然开口了口:“妖怪,小妖怪!” 她朝着重莲看了过来,极浅淡的眼瞳泛着粉紫色,漂亮的像是个混血儿。 重莲摸摸她的小脸蛋儿:“叫小幺儿,跟我姓,好不好?” 小姑娘歪了歪头,见重莲生的好看,也笑得温柔,歪着头靠在她身上:“娘。” 那声音软糯糯的,还带着一点儿沙哑。 霍殇神色沉郁:“看守的人害怕她,将她自小关在地窖里养大。……你愿意养着她吗?” 重莲点点头:“跟着我吧,以后当我的徒弟。” 这个孩子,大约是那些人用了邪门手法强行求来的,身上阴气太重,若是不加以干预,活不了太久。 霍殇眉眼一松:“多谢你。” 重莲被他客气的样子逗笑了:“就当是我们的大女儿吧。” 她摸摸重小幺冰凉的小脸蛋儿:“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师弟师妹们玩儿呢。” 重小幺蹭蹭重莲:“娘……” 傻呆呆的,像是个只会说这一个字的精致人偶。 重莲揉揉她的脑袋,坐在她身边给她舀汤圆吃。 小姑娘熟练地拿走了碗和勺子,自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重莲拿起手帕给她擦擦嘴角,眉眼间全是柔和。 霍殇充斥着阴鸷杀戾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眼底终于染上了温度。 他给重莲舀了一勺桂花糖放进汤圆里,游离在杀戮之间的灵魂,仿佛终于找到了能够停靠的地方。 两大一小吃得欢快,门外,偷偷窥探的大长公主霍清婷松了一口气:“小碧玉,快去给我煮一锅汤圆拿来,这一路提心吊胆的,可憋死个人!” 碧玉怕她心情憋闷之下吃太多糯米会积食,委婉道:“锅里还有肉汤,奴婢让厨子给殿下下一碗下面条吧!” 霍清婷还真觉得饿了:“乖,就这么弄!” 略微等了一会儿,她就端上了面条,去外面吃的时候,就见不远处鬼鬼祟祟摸过来几个人,顿时两眼一厉,煞神般绕到几个人身后:“你们,在干什么?” 急不可耐的八个修道者被吓得一个激灵,噗通就跪了两个:“我们就是想求见老祖!圣上饶命!” 第165章 你别让他们欺负我 霍清婷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看着地上跪着的八个修道者,眉头微微挑起。 这八个人,还是她亲自接手操纵训练的,之前也没见过他们骨头这么软啊? 八个修道者听着头顶哧溜哧溜的声音,却一个都不敢抬头。 无他。 他们跟普通人不一样,看人可不是看脸色,而是看气色。 无论是庆元帝还是这位帝国大长公主,今日的气色实在是太过恐怖,那说一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恶神,动辄要杀人的妖魔,都是该的。 尤其是那位帝王…… 已经到了恶孽边缘,随时都会一脚踏入深渊,还得将世人都拉进无间炼狱。 他们试图为了天下苍生再抢救一下,但初初更大长公主碰面,就觉得煞气逼人,不能呼吸,是真怕先把自己给抢救进去了。 好容易等到上面哧溜哧溜的声音停了,还是年龄最大的那个开口:“长乐道尊不知何时能出来?我等想向她老人家询问一下我等要做的事,万一有什么疏漏,还得请道尊再跟我等说一说。” 霍清婷把空碗递给护卫:“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前倨后恭吧?有意思啊,这道尊都叫上了?” 老者,名为长春子的,再次开口:“长乐道尊她道法深邃,竟已经透出天人合一的境界啊!” 他说着,再也控制不住地眼神闪闪发亮,那表情不像是在说一个凡人,倒像是看见他家祖师爷从画像上飞下来似的。 忽然她眼神一亮,大叫道:“道尊!拜见道尊!我等刚刚失礼了!” 霍清婷转头一看,原来是重莲出来了。 她先看了一眼霍殇,见这破弟弟这会儿跟只吃饱了的大狮子似的,人懒洋洋的,身上只有慵懒平静,没有半点儿之前的疯戾,心情愉悦极了。 莲莲这丫头,还真个跟那栓野兽的绳子似的。 她含笑道:“快来,你这小丫头都做道尊了,可见如今我们瞧见的你的本事,还只是冰山一角。” 重莲略微加快脚步:“诸位请起。” 八个人都没动。 重莲沉声道:“如今有人想搞出乱世,我想遏制他们的阴谋,正需要诸位助力,我既是诸位的上司,也是诸位的道友,希望诸位与我携手共进,共同灭除这些不懂事的邪道!” 这就许诺给职位了?!八个人精神一振:“我等定然尽力!!!” 重莲再次请八人起来,八个人便顺势站起来,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对重莲的尊重,跟之前在待客厅刚见到时的尊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重莲看向霍殇:“兄长休息一下还是……” 霍殇神色淡淡地看了长春子八人一眼:“你做事,朕看着。” 长春子八个顿时觉得皮子都绷紧了一瞬,但帝王已经比之前瞧着好多了,他们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重莲道:“如今情况紧急,咱们先做事,再详谈吧。诸位可有什么疑虑之处?已经分好工了吗?” 八个人还没说话,就听见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来的人是李秋棉,到了地方来不及行礼,便急促道:“东边和北边闹起来了,百姓们忽然变得狂躁,他们还冲击了围拢警戒的军队!”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重莲特意强调,让她一定亲自带兵防备,这会儿会是个什么状况。 恐怕乱民已经冲击府衙,冲进燕王府打砸抢烧了! 重莲沉声道:“是他们动手了!” 她抬眼看向东北两方,果然看到空中有浑浊的气在作乱,而且看那个架势…… 她震惊于对方的大手笔:“他们是想用整个西北两坊的百姓的命,来催熟那个恶鬼!” 长春子八人脸色都变了。 疯了吧? 真的是疯了! 在这种太平盛世! 在这样道门刚刚得到出世机会的时候,竟然敢拿半个县的人命来玩儿?! 他们怕不是要给天下道门招惹来杀身之祸?! 长春子噗通跪下:“圣上!邪道发狂,我等,以及我等背后的门派,都愿意拼死灭除他们,求圣上给我们机会!” 他浑身都在发抖。 道门本就只是零星活动在百姓之间,若因为那几个胆大包天的蠢货,让皇帝厌恶整个天下的道门,甚至直接灭道,那可真是灭顶之灾! 霍殇淡淡道:“自今日起,天下道统,都必须经过朝廷认证,所有作恶之人必须悉数处死,其余人等,留命听用,只有遵从帝国律法,为国为民者,才能存在于大庆。” 长春子八个顿时松了一口气:“是!谨遵圣令!!!” 霍殇看向重莲:“长乐郡主,这八个人交给你,自此形成玄部,由你统一调度考核。此事之后,朕会令天下道者以你为尊,你务必约束好他们,若有违法乱纪者,朕拿你是问!” “是!” 重莲重重应下,难以控制地心跳加速。 他才承诺没多久的东西,竟然才今日就做到了。 让她来做这天下道统,让她,手握能翻云覆雨的玄门能量! 她深呼吸:“臣,一定做好这次的事!” 她带上八个修道者,亲自去往军队驻扎的边界处破除阵法。 这八个人的修为虽然不及重莲,却也不是凡俗之辈,最大程度上为重莲减少了工作量。 康宁郡主匆匆而来:“小姨!我也要帮忙!” 重莲摸摸她的头发:“好,万事小心。” 她抬眼望向西方。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上空,源源不断的生机和血肉,化作戾气往西方而去,让那边黑红色的雾气越发浓稠。 她知道已经不再等了。 如果再继续等下去,妃陵里的那位吸食够了血腥戾气,就要冲破而出。 到时候,即便霍殇能抗住儿时阴影,只他母亲化为厉鬼出来找他索命这一项,就能将他打成弑母的大恶之人,君威被损,名声脏污! 真到了那时候,怕是有人要忍耐不住地跳出来,杀昏君了。 重莲回到马车里,紧紧握住霍殇冰凉的大手:“有我在,绝对不会叫人在玄术一道上,害了你。” 霍殇黑漆漆的眼瞳里浮上淡淡的笑意:“好。” 他拥住重莲瘦弱的肩膀:“你别让他们欺负我。” 重莲重重地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稳住身体,将厚厚一摞符篆掏出来,整理好,目光沉沉地抿紧了嘴角。 第166章 死劫将至 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妃陵附近,重莲也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 “他们要做的,是用血肉和冤死的魂魄,迅速催熟阵法中温养的厉鬼,只要我能将厉鬼封印,他们就算是做无用功。” 重莲解释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让兄长跟着过来,是药防备他们会用手段谋害兄长,借此刺激厉鬼。因为兄长是那位最近的血亲,你的血肉才是能最快滋养她晋级的最佳养料。” 霍殇看着面色认真的重莲,点头道:“听你安排。” 他今天的神色比往日淡很多,像是重莲最初认识他的样子,冷厉,淡漠,眼底深处埋藏着深不见底的阴戾,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重莲并不怕他,双手握住他冰凉的大手:“如果不得已,我可能会让她魂飞魄散。” 霍殇愣了愣。 重莲沉声道:“即便兄长以后会怪我,我也一切以我和兄长的安危为先。” 霍殇深深看着她:“你想走吗?” 重莲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这里,摇头:“君许我以重诺,我便也敢陪君走这一遭,若我们后来起了间隙,就等那时候再考虑吧。” 霍殇仍旧多有怀疑:“你为何忽然变了态度?” 重莲露出一丝轻笑:“大约是因为亲眼看见了你对王阳的态度,让我对未来生出了许多信心。我确信,你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人,所以我敢把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陪着你做一遍。” 霍殇心中酸酸涨涨,哑声道:“那,成亲?” 重莲立刻放开他的大手:“我好像感觉到事情隐约有点变故,我看看能不能算一算。” 霍殇深深看了她一样,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压由远及近,侍卫勒令来人止步,墨二已经到了车窗边:“安宁侯求见。” 重莲心头一跳,眉头微皱。 霍殇问道:“这算不算是你说的变数?” 重莲认真道:“怎么不算呢?” 她不信韩纪云匆匆回来,就只有之前在南街的那一道算计,能让这个男人抛开江南那边的筹谋回来,只能是因为,这边的局势需要他亲自操刀。 重莲感慨他的脑子和胆量:“要不,兄长将他抓起来?” 车队后面传来韩纪云的声音,极大:“圣上,臣听闻妃陵出事,已经从临近处求援,长乐郡官员都已知晓此处变故,只等着臣来询问详情,便悉数为圣上鞠躬尽瘁!内阁那边,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您和郡主还请心安!” 霍殇嘴角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夫人的谋划落空了,他昭告了天下来勤王,若无缘无故处置了,无人再敢来勤王。” 重莲叹息:“真是个阴损的狗东西啊!”信手拈来的计谋,都是阴谋阳用,无懈可击。 她从车帘里往后面看,见来的不只是韩纪云,还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官员:“现在怎么办?” 霍殇道:“让他们跟着,不许他们靠近车厢,也不许他们乱跑。” 他是皇帝,即便会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有些事情却能完全看心情,随便做。 他让韩纪云跟着,却不让他跟着做事,谁又敢说什么? 他靠在侧壁上:“就说军中抓奸细,乱走动者杀无赦。” 墨二领命而去:“是!” 重莲摸了摸突突跳的眉心:“我看韩纪云跟过来,一定不简单,最好不要让他跟我们一起进入妃陵阵法的范围。” “好。” 很快,重莲就暂时将韩纪云的事情放下,专注于眼前的。 他们已经进入到了妃陵厉鬼的感知范围之内,旁人看周围,仍旧还是青天白日,只是天气有些阴沉,可重莲眼中,却是雾气弥漫,甚至于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不小的阻力。 重莲早就下车,拿着罗盘边走边算,很快就摸到了阵法边缘。 她沉声道:“让车队停下来,就在这里驻扎。” 她一步一刻画地布置针法,将雾气彻底隔离在军队之外。 随着她最后一道符篆贴下,霍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跟着重莲走了一会儿,忽然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他朝着深山的方向望去,那里埋葬着他的母亲,他每年都会按照规矩去祭拜,所以很熟悉,走上三千台阶,就是恢弘肃穆的石墓了。 从那个方向而来,有一道有若有似无的视线盯住了他。 那股视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身体多年来养成的敏锐防御力,让他全身的肌肉一直都处于紧绷状态。 直到重莲走到他的身边,郑重地给他戴上一块通透的玉佩,并在他眉心刻画了符篆,他才感觉到那视线被削弱了许多。 但,仍旧还是存在。 他越过重莲,再次遥遥望向妃陵方向,明明入目是深山密林,却仿佛跟某处的某一双眼睛对视上了一样。 重莲顿了顿,咬破手指点在他的心口:“兄长,醒来!” 霍殇只觉得头脑为之一清,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防御线边缘,只差一点就要走出去了。 他目光微凝:“朕怎么了?” 重莲沉声道:“兄长,不要过分凝视邪祟,否则会被邪气浸染。” 她的脸色极其凝重,口中说着不要凝视,自己却往妃陵的方向看去。 但她回过头来,便决定改变之前的计划:“兄长不要跟我进去了,就呆在外面等着我,如果我在一天内不能出来,就封山,再挖出隔离带之后,大火烧山吧。” 霍殇沉声道:“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重莲点头:“她是国母,您身上的龙气,哪怕抽出来一丝一缕让她沾光,就能让天道助她。 您所做的每一样善事,惠及天下百姓的德政,她都能分出来一点功德拿来修炼。 她并非纯粹的厉鬼,而是有帝王紫气和功德加持的厉鬼,一旦放出来,将会催生无数邪祟,到时候,整个大庆的天下,都将会渐渐变成如今的临县,长乐郡!” 所以,她才说了烧山这样危险的手段。 实在是,军队开荒挖出隔火带之后,造成的损失尚且能够控制,一旦大庆国运沾染上邪祟,形成催生凶杀之气的戾阵,那便是再好的皇帝,也没办法挽救这乱世了。 难道要让霍殇从今往后,在这盛世里用重典,杀得人头滚滚,再反向催生整个天下大阵,越发催动民生戾气,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吗? 重莲直直地看向霍殇:“我之前没有告诉您,我在您脸上隐约看见了死劫将至,只是我最近一直犹豫,与您的关系几次越界,才愈发看不清楚,直到如今,死劫就在眼前,我才看得分明了。” 她略略后退,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希望您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做一个暴君,一旦沾染上民生因果,您就再没有未来可言了。” 第167章 大军压境 重莲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否全身而退。 她做的工作,本身就游走在生死边缘,只是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给人算命看相,危险顶多来自于危险的客人,所以才看着尚且还好。 就像是前世,她本不用死,但遇到了百年飞僵,就只能死了。 霍殇听出来了她话语中的不详,沉声道:“这件事也并非只有你可以做。” 重莲却摇了摇头:“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做。” 旁人不是不行,但大庆道门不兴,典籍缺损,真正的人才不是没有,想要寻到能够解决这件事的大能,不知道要话费多久时间。 这个等待的时间里,大庆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霍殇本人又得背负多少孽力? 只一个临县,就已经是了太多人,若厉鬼脱逃,阵法蔓延到全国,又该增添多少无辜受害者? 她露出笑容:“我不是光照大地的圣母,只要能活,肯定还得活着,我也不只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做统领玄门的国师。” 她郑重地道:“若我不尽力,我怕我两个孩儿生下来就要遭逢乱世,所以我做我力所能及之事,也还请圣上,也做力所能及之事!” 霍殇头一次想要食言而肥:“即便你没有完成这次的任务,朕依旧可以让你做国师……” 重莲打断他:“可我有太多要护着的人了,无论是您还是孩子,那厉鬼只要逃脱,就会寻过来,将你们当作必须要吞噬的绝佳养料。 更何况,明知道它出来,您就会陷入天下人怀疑的窘境,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 请圣上驻守,等我回来,若我回不来,就放火,烧毁陵寝!” 她说罢,拜别,大步而去。 霍殇才追了两步,就被墨二墨三死死拦住:“请您待在安全的地方!民乱,也还需要您来处理!”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安全待在重兵保护之中,做好他身为皇帝该做的事,才是对重莲最大的帮助。 霍殇自然清楚这一点,浑身都沾染着肃杀:“碧玉和墨三留在这里等夫人,朕去平民乱,抓人。” 抓到越多的邪道,就越能掌握妃陵里的情况,对她的处境,就越有好处。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转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妃陵处,带着人马往城中去。 只是纵马狂奔许久,他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跟他说……无论是您孩子,都是它的养料…… 她,知道他知道孩子身世的事了?! 什么时候?! …… 韩纪云听见马蹄声狂奔远去,猛地站起来冲到了军营旁边:“圣上要去哪里?莲莲呢?” 墨三冷着脸拦住了韩纪云:“安宁侯心里没数吗?因为某些人的算计,郡主她身怀六甲,却只能以命相博了!” 韩纪云脸色大变:“她独自去了妃陵?!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 他以为,以霍殇多次为莲莲破例,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会让他万事都以莲莲危险,如今既然明知道有危险,怎么不拦住莲莲?! “圣上未免太过心狠!竟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替他冒险!” 墨三冷着脸击退韩纪云,沉声道:“安宁侯最好别找麻烦,否则,我不介意打晕你,将你绑起来!” 韩纪云的武功不在墨三之下,但他人单力薄,唯恐真的被打晕,只能咬牙忍了:“希望圣上不要丢弃莲莲,让人齿冷!” 他大步去往同行人那边,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我已经看过了,侯夫人腹中至少有一个男孩儿,按照咱们说好的,那个男孩儿会留给侯爷传宗接代,希望侯爷不要忘了大业,意气用事。” 韩纪云冷冷看着他:“自然。” 他眼底燃烧着浓烈的戾气,从袖子里将一包东西扔进篝火里,闭气吞下解药,慢慢等着药粉起效果。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刚刚与韩纪云说话的那个人,忽然站起来往防御线那边走,走了两步,开始狂奔。 与此同时,随行的几个小官忽然面色怔忪,眼神失去焦距,也跟着他狂奔起来。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士兵们厉喝出声,但那个人竟然连刀剑都不惧怕,力大如牛,硬生生被他冲到了距离防御线两米的距离才被拦下来。 墨三飞掠过来,一脚踹在那人胸口。 可那人已经拔出匕首抹了脖子。 他喷溅的血飙射出去很远很远,即便人已经倒飞回去,也还是越过警戒线,落在了暗红色的土壤上。 与此同时,那几个被按在地上的小官也齐齐咬舌自尽,口中喷出鲜血,竟忽然就炸了! 一道看不见的气浪,顺着那些血渍肉沫嗡地散开,冲出去,化作一道血光,往大山深处飙射而去。 墨三紧紧捂住那个人的脖子:“你做了什么?!” 那个人喷溅出去大量血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闻言,露出一个狰狞却心满意足地笑容,闭上了眼睛。 “醒来!说!你做了什么?!” 但墨三很快就明白,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他深呼吸:“来人!去告诉主子这里发生的事!……去准备挖隔火带!!!”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别无他选! 当所有人都动起来,碧玉拽出韩纪云,抽刀架在韩纪云的脖子上:“奴婢不怕被追责!奴婢不怕被杀,敢问安宁侯,您怕被杀吗?!” 韩纪云沉声道:“我也担心莲莲,我也……” 碧玉的刀划破了他的皮肉,血流出来,浸染了他的衣裳,然后,她把刀子往上挪了挪。 这次,她把刀子挪到了刚死的那个人自刎用的位置:“安宁侯可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韩纪云眸色沉了沉:“只是献祭的手段,我也并不清楚。” 他脸色依旧冷静:“让我去,我会把莲莲好好带出来。”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假装都显得矫情:“她怀着我唯一的孩子,你们即便不相信我会保护她,也该相信,我不会让自己绝后。” 碧玉手下微微用力:“说!怎么才能帮助郡主!” 韩纪云却不吭声了。 两相僵持的时候,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变,略微稳住身体。 很快,震动的源头由远及近,竟是黑压压看不到头的军队。 韩纪云心头猛地跳了跳,不可置信地望向军队最前面,正在纵马狂奔的霍殇。 庆元帝…… 他疯了?! 他将帝王声誉,皇朝稳固,全都要抛之脑后吗?! 可时间不给他多余思考的机会,眼见着碧玉晃神了一瞬,身体也晃了晃,他知道这是篝火里的药粉奏效了。 他当机立断挥掌打向碧玉,毫不犹豫地越过警戒线,夺过骏马,朝着深山飞奔而去。 霍殇擦着驻扎的军队狂奔而过,弯弓抽箭,射向远处的韩纪云。 只是,箭飙射而出,却在飞出去二十米之后,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直接消失不见了。 与利箭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韩纪云。 霍殇没有下马,带着墨二领着军队,轰隆隆直接压到了山根处。 阵法再大,却因为步兵们人挨着人,早就听了命令不看不听不闻,直接将整个幻阵都撕裂了! 第168章 终于见了面 大军黑压压地压向了妃陵,声势浩大,惊起无数飞鸟。 紧紧跟随在后面压阵的霍清婷长长绷着脸,手里的刀剑握得极紧。 “以前还真没有干过这种事!……真他娘的带劲!” 紧紧护卫在她身侧的李秋棉脸皮一抽,压低声音提醒道:“殿下!”皇帝带兵挖坟,还是他亲妈的坟,真的是能说的吗?! 霍清婷同样压低声音:“这次的任务,回去就下死命令,谁也不许往外说!谁说谁死!” “是!”李秋棉狠狠应下,想着皇帝下的命令,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圣上他要……刨他娘的坟啊!!!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天下人都要炸锅了! 虽然但是,能跟着殿下参加这种绝密任务,还是为了救郡主,她死而无憾! 霍清婷冷着脸撇了一眼驻守军队里,仅剩的两个已经吓傻了的长乐郡官员,冷冷笑了一声。 连韩纪云的老母,圣上都下令急行军去“请”,关键时刻杀给韩纪云看,这两个蠢货,以为自己能落得了好? 法不责众? 在她弟这儿,可从没有这一说! 她只希望,莲莲没事,不然这弟弟真得杀疯了! 不光是为了弟弟,她也希望莲莲没事! 那么漂亮还性子对她胃口的妹妹,没了可再找不着第二个了! 此时此刻,被她和霍殇关心的重莲,已经深入到了妃陵之中。 这位妃陵的主人,显然已经感知到了些什么,从最开始的阻拦,到后来的“邀请”,也不过就是转瞬间的事。 在意识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之后,重莲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那个隐世门派,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造出来的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这只厉鬼,已经生出来自己的意识,甚至可以说是清醒的,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上千被虐死的冤死者献祭出来的东西,本应该充满了戾气和杀机,是个只会杀戮的怪物,可她却拥有神志,这不可怕吗? 重莲已经尽量放慢步伐了,但还是被推着进了妃陵里面。 妃陵的大门大开,守陵人早就不知所踪,只看痕迹,就能看出已经很久没有活物靠近过妃陵了。 地面上有厚厚的落灰,重莲进来,才踩出了一串儿新鲜的脚印。 越是往里面走,就越是能够感觉到一阵阵挤压她的压力。 终于,她感觉到压力骤然消失。 抬眼细看,就见眼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光滑整齐的石壁上,无数盏长明灯亮起,将整个主墓室照耀得灯火通明。 一口雕工繁复的巨大木棺悬浮在青绿色的液体之中,在池底夜明珠的照耀下,被对比出沉重的墨色。 重莲目光戒备,面上却仍旧还是一派平静。 她冲着棺材行了一礼:“晚辈重莲拜见娘娘,不知娘娘叫我进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周围安静极了,静得重莲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可就是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却还有一道呼吸声,被压在重莲的呼吸声中,她呼,对方也呼,她吸,对方也吸。 若非她一直精神紧绷,绝对不会察觉到这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时间差。 她僵硬着脖子不敢动。 因为就在她察觉到有人学着她呼吸的瞬间,颈窝处传来轻微的凉意和压力。 就好像,有一个冷冰冰的人,将它的下巴,搭在了她的颈窝处。 人有三把火,左右肩头各一把,头顶一把,是用来辟邪护魂的,若是有人夜半呼喊,猛然回头,便有可能吹灭一把。 重莲没有回头,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再次行礼,起身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猛地往前跨出去好几步,转身。 一张苍白的脸因为极速冲刺,跟她鼻尖对着鼻尖贴在了一起! 她呼吸一滞,紧紧屏住口鼻,以免自己呼出的阳气起了这具炸了的尸! 她一点点后退后退,直到跟那张青白的脸拉出一米的距离,迅速贴上符篆,这才敢将目光看向地面。 她的脚印后面,紧紧跟着一串儿连拖带点起脚后跟的鞋印子,显然,这玩意儿从她进入墓室开始,就已经紧紧贴在她背后了。 她摸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转身,就见浮在水中的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站在岸边上,正好能看见里面空空如也。 重莲面上不动声色,一举一动稳如老狗,实则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她再次感觉到了呼吸声。 是那种,跟着她的呼吸节奏,每次只慢一点点的、藏在她呼吸声里的呼吸声。 一股腐烂的味道从身后传来,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烂肉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重莲闭了闭眼,猛地转身,一张黄符啪地拍出,却拍了个空。 小拇指扫到了什么极速散开的东西,软绵绵的,有些干瘪,像是风干了的肉干。 她听见了珠翠摇曳碰撞的声响,那声音从身后响起,又在她转身的时候再次远去。 如此转了好几圈,她竟都没有看见那东西。 可是,肉干贴背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重莲险些绷不住。 这可真是碰上了粘人精了! 她再次猛地转身,却只是个假动作,实际上仍旧站在原处。 但那个东西却被骗到了,转移到了重莲面前,干瘪的、只有一个三角形,两个小鼻孔的鼻子,就这么静静贴在重莲的鼻子上,随着她呼吸陡然加重,也重重地喷出了一口气。 尸气。 重莲静静揽住它的脖子,一人一尸同时呼出一口气,重莲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乖乖,你是多久没刷牙了?” 她不顾它疑惑歪头,另一只手拿出符篆,直接塞进它的嘴巴里:“别怕,姐姐心疼你,姐姐给你刷牙啊!” 她稳如老狗的尾音到底没忍住抖了抖,但随着她念动口诀,符篆无风自燃,将怀中的尸体烧成飞灰,人已经又完全稳住了。 烧了尸体,她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重莲面色淡淡地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灰尘,清澈的茶色眼瞳里透出灼灼冷光:“我知道这干尸不是你,你出来,咱俩聊聊?” 她嘴里说的温柔,每一个指缝里,却都夹着她能找到的最厉害的符篆,只等对方出现,就直接开局暴击。 叮叮当当。 清脆的珠翠声在背后响起。 重莲整个后背的肌肉都是僵的,她艰难地转过身,这一次,跟那位终于见了面…… 第169章 盯上了孩子 那是个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皮肤苍白干净,额头光洁,鼻梁挺直,一双瑞凤眼中漆黑一片,跟她苍白的唇瓣一样美到诡秘,毫无瑕疵。 重莲微微怔了怔。 这位,跟霍殇长得太像了。 因为没有人气,她显得苍白冰冷,跟霍殇冷着脸生气的时候,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也有不同的地方,霍殇看起来棱角分明,是个刚中带柔的人,而眼前的这位,眉宇间还残存着生前的偏执。 重莲不明白她怎么舍得对那么像她的霍小殇下手,这会儿也考虑不了太多,她捏着符篆,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不敢有。 女子的身上传来极纯粹的阴戾邪气,其精纯程度,让重莲后背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它太强悍了! 不比前世她遇到的那个百年飞僵差什么。 它甚至还有一些灵智! 此时,它看向了她的手。 重莲浑身肌肉绷得都有些痛了,慢慢将手挪到了背后:“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若它能有常人的灵智,那就未必不能谈。 但重莲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能够在这种上古残阵里生出灵智,已经是天道许它沾了它儿子的光了。 此时,它的智识应该只有两岁孩子,做事全凭本能,能够感知到它自己的情绪,简单辨别所处环境的好坏,其余就不多了。 证据……就是它看向了重莲的肚子,眼睛里透出了喜欢和贪婪两种光。 它,想吃了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身上有浓郁的龙气,这不光能让孩子们免于小邪祟的侵扰,还能让两个孩子比其他正常孩子更早开智识。 换句话说,两个孩子对邪祟来说,就是烫嘴的金丹上好的补品,也是最佳夺舍容器。 重莲不知道它是想吃还是想夺舍,总归明白既然它已经起了恶念,就一定要得到两个孩子。 除非,它死。 重莲手中的符篆嗡地散开,挡住了梅妃的第一波攻击。 梅妃整个身体狠狠撞在符篆屏障上,沉默着退后,蓄力,第二波攻击瞬间就到。 重莲连连后退,被她的攻击震荡得手腕发麻。 她咬破指尖,以血画符。 嗡! 金光化作数道利箭,朝着梅妃飙射而去。 …… 这一仗打得极艰难。 重莲一度被梅妃撵得满陵墓乱窜,要不是梅妃身上的伤口一直在增加,她是真要先跑了再说其他了。 捧着住肚子缩到墙角,重莲一个回首掏,甩出两道符篆,狠狠抽在梅妃脸上。 梅妃尖叫着后退,重莲却反客为主,冲着它追过去,往它的后背上连着贴了三道符篆。 电视上的抓鬼是风驰电掣,一路火花带闪电,现实中的捉鬼,就是一人一鬼互殴,你追我打。 两人打得砰砰作响,都打出了火气,也都打得狼狈。 重莲靠着墙壁,眼睛直勾勾盯着黑漆漆的墓道,知道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忽然蹿出来。 这里的阵法不但滋养了它,也禁锢了它,它太需要额外的大补之物,才能更早地离开。 它的本能也驱使它尽快吞吃掉至亲的血肉,才能修位飞升,满足本能的贪婪。 重莲隐隐觉得肚子生疼,她知道今天的活动量已经到了极致了。 可生死面前,其他的,都只能放在最后。 梅妃再一次出现,重莲耐心地等着它进入地上的阵法之中,等它被暴起的金光困住,她立刻催动符篆,引动雷霆之力狠狠劈向它。 轰轰—— 梅妃衣裳碎裂,肢体破碎。 它受到了重创,同时,也彻底激起了狂暴的凶性。 重莲浑身紧绷,她知道,决战的时候已经到了,如今她生她死,就在这顷刻间就能出结果。 她念动咒语,再次咬破指尖,紧紧抿着嘴角,只等梅妃过来,一人一尸一战定胜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墙壁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直接扯了进去。 重莲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上。 “是我!莲莲!是我!纪云!” 抓着她的人压低了声音,急声表明着身份,一双大手紧紧地揽住她的肩膀,直到感觉到重莲不再挣扎,这才略微放松,改抱为拉手。 “你听我说,现在局势很紧张,我们必须尽快逃出去,这是逃脱霍殇的最佳机会了!” 重莲心里沉了沉。 如果是半个月前,她骤然意识到霍殇知道她孩子身世,却在演她的时候。 又或者再晚一点,意识到他要夺走两个孩子的时候。 她都会同意跟韩纪云走。 比起权倾天下的皇帝,自然是权势一般的韩纪云更好突破。 可偏偏是现在。 霍殇或许霸道,蛮横,不讲理,当他的人品最低处,仍旧比韩纪云的最高处都要高。 霍殇只是想要用孩子让她留下。 而韩纪云,是会用孩子生死,来胁迫她做每一件小事的人。 她沉声道:“我不能走,天下大乱将至,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既然有能力阻拦梅妃出世,就必须尽绵薄之力。” 韩纪云缓缓转头看她:“莲莲,那我呢?孩子呢?你都不要了吗?” 他痛心疾首,脸色发白。 可重莲透过他苍白的皮质,看到的是他利益被触犯之后的愤怒,甚至是狂怒,接着便是怀疑。 他怀疑她的心在霍殇身上,怀疑,她背叛了他。 多可笑啊。 一个亲手将妻子送往别的男人床上的人,竟然在怀疑妻子背叛了他! 重莲直直盯着他:“我能陪着你隐居山林,难道孩子们也要跟着从小吃苦吗?他们上不了学,甚至不能认识外面的人,就跟我们两个,从小这样生活到死?” 韩纪云烦躁:“那也是等我们逃走之后再考虑的事了,莲莲,我知道你厌恶霍殇,你是厌恶霍殇的,对吗?” 他放开重莲的手,轻声道:“向我证明你是厌恶他的,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什么都不做,让外面那位给霍殇添一点小麻烦,我就x?s?相信你。” 他看着重莲的目光中充满了隐藏恶意的凶狠,只是这凶狠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可能还觉得自己用情至深,笑得温柔如水吧。 第170章 不得不救 韩纪云从来不是好人,重莲也从来没有对他的人品报以希望。 眼见着这个男人隐藏凶性地看着自己,重莲就明白,如果今天露出了破绽,那她肯定会落得个被这个人渣囚禁起来的结果,等她生完孩子,就只等着当他的狗,凡有不从,就是杀子警告了。 重莲抿了抿嘴角,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硬生生把眼尾逼红。 “韩纪云,你不就是想说,我身子被霍殇骗了,心也跟了霍殇了吗? 我早知你介意此事,也早就说过与你和离,你何必阴阳怪气地句句讥讽?” 她冷笑着甩开韩纪云的手:“我真是多余跟你说玄门道法和天道报应,你心中从来只有权势,何曾有过我和孩子?!” 她辨别了一下隧道两头的阴气浓郁程度,选择往隧道更深处去,一边走,一边抽出一张符篆。 符篆无风自燃,仿佛有灵智一样漂浮在半空中,指引着重莲脚下的路。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韩纪云都还在愣神。 他看着仿佛神女一样的妻子,头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或者说,他知道她早就变了,只是从未放在心上过。 韩纪云不知为何心跳加速,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莲莲!” 紧紧追了两步,目光灼灼看向重莲:“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大了解,但只要你愿意说,我都愿意听。” 重莲紧绷的心神微微放松。 很好。 他追上来了。 他果然对地位和能力远远高于他的女子更加中意。 或者说,他果然对御姐充满了征服欲。 如果她温声细语地解释,哪怕真的顺了他的心意去做了伤害霍殇的事,都未必有现在这样的效果好。 这个男人,大约天生大才,智多如妖,却受到家世的限制太久,以至于极端自卑又极端自傲,最喜欢做能彰显出他征服欲的事情,来满足自己的心理癖好。 霍清甜最打动他的地方,大概就在于,她性格高傲,又是这整个大庆地位最尊贵的女子吧。 现在,这个地位最尊贵的女子已经被他睡了无数遍。 男人,难免总对自己睡多了的、能够轻易的随时随地睡到的女子,心生轻视。 韩纪云和霍清甜也不能例外。 韩纪云还不行,被霍清甜从里到外嫌弃到了脸上,言语上,早就没有了征服欲,只有心理阴影了。 这种时候,她,天下第一玄师的青睐,就是他真正在意的、想要征服的东西了。 所以,这种时候,她越是表现出在玄门领域里高傲,神圣不可侵犯,跟他夏虫不可语冰,他反而越是客气,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想错了,误会了。 重莲冷着脸,在符篆火光的照耀下,连发丝都透着金色的光。 她神色淡淡,精致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悯,仿佛垂怜世人的神佛。 韩纪云跟了许久,也就目光灼灼看了许久,他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完全不在凡人之境了。 他见识过很多大师,但从没有一个人,能比重莲更让他觉得看不清摸不透,那些修道者的手段,在她眼前都仿佛小儿科一样。 就连外面的梅妃。 据说,那一整个门派,都只敢在最初布局的时候进过妃陵,后来即便是来了,也是远远在山脚下转转,根本不敢进山。 可莲莲,她竟然能够跟那个僵尸斗得旗鼓相当! 就只是这一样,就够那些门派眼馋疯了,恨不得逼出她所会的每一样本事吧! 韩纪云歉意道:“霍殇霸道,又对你越来越步步紧逼,我也是太急了,想着这是唯一能够诈死逃脱的机会,才着急了点。莲莲,我信你,这世上的女子,唯有你和娘对我最好了。” 他深情望着重莲:“无论你想怎么样,我们先出去再说别的,好吗?” 重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忽然伸手将他扯开,一道符篆打出,将黑暗中的干枯手臂烧成了黑灰。 重莲转头看向他:“这条手臂应该已经跟了你很久了,你的合作者没有告诉过你,你身上带着的那个能够辟邪的东西,也是最招惹奇怪怪物的东西吗?” 韩纪云眸色微沉,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他们确实没有告诉我。” 他看向地上的黑灰,眼神深邃:“莲莲,现在该怎么办?” 重莲淡淡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没有跟韩纪云泄漏自己计划的想法。 那条干尸手臂出现的时候,韩纪云看似不清楚,实则浑身紧绷,她拽他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 也就是说,他是在用危险来试探她,看看她是否还真的心系于他。 这个韩狗,还真是不救都不行。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沉声道:“你跟紧我,等过了这一关之后,咱们再说和离的事。” 韩纪云满脸无奈:“我不会跟你和离,莲莲……” 重莲沉声道:“她来了,噤声。” 韩纪云神色一凛,立刻闭上嘴巴,紧紧跟在重莲身边。 重莲防备梅妃的同时,还得防备他,心神紧绷到了极致,肚子也微微抽痛,可此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先以保命为主。 隧道深处,梅妃骤然出现,眨眼间就直挺挺闪现到了两人跟前。 它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差,身上的衣裳都烂成了一缕一缕的,精致无暇的脸蛋儿上,也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苍白口子。 重莲绷着脸:“她已经到了狂暴状态了,你顾好自己,我尽量保护你。” 韩纪云只来得及说一声小心,重莲就已经主动迎上去,跟梅妃斗在了一起。 他眼睛紧紧盯着重莲,每一次重莲退后的时候,他的身体都有种想要冲上去的趋势,但也仅仅只是趋势。 时候未到。 眼看着重莲下了狠,每次画符都要咬破指尖挤出血,而梅妃竟被她打得趴在地上嗷嗷叫,韩纪云彻底站不住了。 他眼中闪过精光,正要上前,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咚咚声响,顿时神色一变。 霍殇,竟然这么快就到了附近了?! 他不敢再做犹豫,大叫一声:“圣上到了!莲莲快跟我走!” 正凝神全力战斗的重莲一惊。霍殇来了这里?他疯了?他来给梅妃当奶妈,好让它满血复活,干死她吗?! 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停顿,顿时就被梅妃抓到了破绽,一下子将重莲拱出去很远。 韩纪云连忙冲上去抱住她:“莲莲你没事吧?” 重莲清楚地感觉到,他将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她的后腰! 第171章 你别怪我 重莲对韩纪云早有防备,所以他抱住她之后,后腰上传来的针刺感觉虽然极轻,她也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她一巴掌挥开韩纪云:“你做了什么?!” 韩纪云满脸茫然:“莲莲你怎么了?” 重莲心跳都漏了几拍,未知的危机让她肾上腺素飙升,明亮的眼睛里都爬上了血丝。 她甚至顾不上梅妃。 她厉声道:“韩纪云,你敢……” 黄皮子忽然唧唧叫了一声。 它没有口吐人言,可重莲却分明已经听懂了它的言语。 是冲着孩子来的! 是冲着孩子! 她浑身发冷。 韩纪云知道了两个孩子的身世? 怎么可能?! 她紧紧捂着后腰,远远躲开韩纪云:“滚开!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韩纪云实实在在地愣住了,他因为重莲眼底的恨意和戒备而难受不已:“莲莲,我真的没有……” 重莲厉声道:“你是蠢货吗?你又听他们的话来算计我!!!” 她指着韩纪云破口大骂:“第一次,他们算计你,让你成了太监!是我拼死给你怀了孩子! 第二次,他们用你的命开玩笑,是我忍着不舒服,大冬天去救你的命! 现在,你又听他们的来算计我?!你甚至来害两个孩子!他们可是你这辈子唯二的孩子!” 她愤怒大吼:“韩纪云,你这傻逼,你就这么喜欢霍清甜,断子绝孙也要当她的舔狗?!” 韩纪云大步走过来:“莲莲……” 重莲已经从他的反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韩纪云人就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霍殇的。 但他一定听了薛太后那边的话,让他拿两个孩子来做什么事。 什么事呢? 她绞尽脑汁地去想,最后定在两个字上面——夺舍! 这傻逼,肯定是想着有两个孩子,所以愿意拿出一个来给邪祟夺舍! 那些邪道就算没看出来两个孩子是皇家血脉,却能看出来两个孩子身上龙气浓郁,绝对是天生的修炼好苗子,得天独厚,独一无二。 韩纪云这狗东西,真舍得啊!连唯二的孩子都能舍出去!感情不是他费劲怀,就能随便卖是吧?! 她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我才是真傻逼!” 她话音刚落,就甩出一道符贴向他背后的梅妃。 梅妃受伤嘶吼着后退,重莲满脸呆滞,接着便露出羞恼之色,转身,踉跄着跑了。 “莲莲!莲莲!” 韩纪云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重莲的脸上才渐渐收敛了恼意,面无表情地掏出空白符纸,要破指尖开始画符。 她的手早就不能看了,全都是能隐约看见骨头的伤口。 可这种时候,活着都是运气好,也顾不上其他了。 她将一道道符篆贴在隐秘的位置,又割开手掌用滴血刻画好阵法,就靠在墙壁上等。 黄皮子很害怕:“祖宗,我在你肚子里嗅到尸气,跟追你的那位是一个味道的。” 重莲闭了闭眼:“我知道了,多谢你,若我今天死了,你只管自己逃命,记住我之前教你的修炼法门,不要造孽,不要相信人类,躲在深山里好好修炼,等你修成正果再出来,就没有人能看透你的伪装,你有的是时间吃喝玩乐,还不用怕死了。” 黄皮子懵懵懂懂:“祖宗也打不过那个吗?” 重莲没有说话。 她本来跟梅妃是五五开。 但韩纪云到来的同时,她就感觉到梅妃骤然变强,也不知道是外面两坊的百姓死了更多,还是韩纪云做了什么,她的胜算已经降低到了三七开。 等韩纪云一针刺入,她耗费了精力来保护两个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二八开,甚至是,一九开了。 可她甚至还不能跟韩纪云彻底撕破脸,因为那傻逼玩意儿不光脑子好使,连武功都高得跟个鬼似的,要是撕破脸他下了狠手,她就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只是今日若是她注定要死,那也要跟梅妃同归于尽,让符篆金光直接炸死韩纪云这个狗逼。 肚子里的孩子不停翻腾,似乎也感觉到了生死危机。 重莲鼻间酸涩:“娘尽全力保住你们,别怕!” 她咬紧后槽牙,耐心等待,大约又过了半刻钟,浓烈的阴气陡然袭来。 但比阴气更先一步的,却是从石壁内密道里走出来的韩纪云。 他见了重莲,便先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莲莲!我终于找到你了!” 重莲冷笑一声:“韩纪云,你真的是没救了,为了霍清甜无耻下贱到卖了媳妇儿卖孩子,这世上真是没有比你更贱的舔狗!” 她骂完就不再理会他,只管一心一意盯着远处的隧道。 她之前故意击退梅妃救韩纪云,就是为了让他以为她还爱他,才能让他追过来。 这次,她做的阵法,就是那种最繁复的、不懂行根本破坏不了的大阵。 她固然心血消耗,没得了好,韩纪云凑过来,就是被抽取生机,跟她一起耗的现场。 若她死,韩纪云也必死无疑。 见韩纪云还要靠近,重莲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支小弩,精准地指向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板机。 飙戏归飙戏,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就是她傻逼。 韩纪云一个不慎就被刺破了手臂。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重莲:“莲莲?” 重莲冷笑了一声:“你这种精虫入脑的傻逼,亏我曾经还是对你心存妄想,韩纪云,你我今日恩断义绝,你再靠近一步,我必杀你!” 韩纪云还是不能接受:“你明明刚刚才救过我……” 重莲又给了他一箭:“滚开!别逼我!” 韩纪云这次被伤到了肩膀,只差一点就伤到脖子了,这才明白重莲是来真的。 他心里又酸又痛:“莲莲,我有苦衷……” 重莲又给了他一箭,接下来就不再管他,一心一意盯着梅妃。 当梅妃冲进了阵法里,她立刻催动阵法,毫不犹豫地就开始耗命来跟它拼。 一道道金光从阵法中飙射而出,形成了一座金色的牢笼,耀眼灼热的金色光束不断向中间收紧,将梅妃捆成了一个金色的茧子。 重莲余光里瞥见韩纪云靠近,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脑袋连连射箭,将他逼退之后,便催动阵法,加大了燃烧生命的力度。 韩纪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重莲也没有好到哪里,整个人顺着墙壁溜到了地上,手里都还在不停地结阵画符。 梅妃发出刺耳的嘶吼声,身上的金色链条不断崩断,又重新结成新的链条,不断将挣脱的它重新扯回去,一层层烧掉她的皮肉。 如今的情况,就是看谁先支撑不住倒下,另一方便自然而然就获胜了。 韩纪云看出来了重莲的孤注一掷,目眦欲裂:“莲莲!怎么回事?” 重莲吐出一口鲜血,冷笑着讥讽道:“你以为他们让你来喂养的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说只是让我略微削弱,你就真信了?傻逼!” 她厌恶地再次抬起小弩:“一起死吧,韩纪云,就算你心里只有霍清甜,我也一定带你走!才不枉费‘我’曾经拿命喜欢你一遭!” 韩纪云脸上又震惊又难过:“不是这样的,我……” 重莲不想听他的狗言狗语,射出利箭,同时念动咒语,催动了最后一道符篆。 嗡—— 金光爆发出滚烫灼热的温度,将梅妃的身体烧融,也将重莲和韩纪云烧伤。 重莲拽掉腰间的黄皮子,用尽力气往外面扔去:“小东西,跑吧!” 就在金光要彻底吞噬她的瞬间,一道高大的人影冲了进来…… 第172章 动我孩子,就是要我拼命 熟悉的灼烧感席卷而来,重莲撑着身体想往阵法外面跑,却因为大量活动而力竭,挪动不得。 她绷着脸,心情非常烦躁。 两辈子都一个死法,任谁也不会觉得高兴的。 但能带走韩纪云,总算是一件好事,算是完成了原主的半个心愿了。 她唯一可惜的,就是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对了,孩子。 想到孩子,她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虚弱的身体陡然多出一股力道,抖着双腿,撑着墙壁艰难地往外挪。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归还有希望。 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她缺失的不光是体力,还有跟阵法一起燃烧的灵魂力量。 明明生路就在眼前,可她跟前世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恍惚间,她看见眼前的金光被一道黑影撕裂,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紧紧握住了她滑落的手。 重莲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感觉到他将自己抱起来,大步往外面闯。 她能嗅到他身上被火烧焦的味道,能感觉到他滴落在她脸颊上的血珠子。 重莲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来。 他怎么能够闯过凡人无法闯入的阵法之中,还有余力将她带走? 他怎么……就能选择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她?! 就连她自己,如今这样拼命,都是因为选无可选,因为梅妃这种僵尸,一旦破阵而出,第一个吸食的就是霍殇这个至亲的血,然后便是她腹中的两个孩子。 她如今跟梅妃拼死一搏还有机会,若只是逃避等待,一旦梅妃出关啃了生人血肉,再啃一口霍殇,她就只有一个死了。 可霍殇明明可以不来。 他最大的威胁她已经说明了会处理好,不是吗? 他只管稳坐他的皇帝之味,几年之后忘了她,有的是女人和孩子。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看看韩纪云,有两个孩子,就能卖了其中一个…… 重莲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去,果然不见了韩纪云。 韩!狗! 但凡他有一丁点儿想要拉她一把的念头,她也敬他是个人呢! 他还真以为她肚子里俩孩子是他崽呢!这就毫不犹豫地跑了啊! 黄皮子唧唧叫起来,尾巴着火地冲到重莲的肚子上。 霍殇一把攥住了黄皮子的尾巴。 重莲忙道:“它是在帮忙!” 随着她话音落下,黄皮子忽然扭曲着惨叫起来。 重莲感觉到一股强大可怕的阴气蹿进了它的身体,让它整个毛茸茸的小身子都扭曲起来。 不但如此,它还在不断胀大,血淋淋撑破了毛皮。 霍殇已经带着重莲离开了隧道,见状目光紧缩:“这是……什么东西?” 他伸手想将这奇怪的东西从重莲肚子上挪走,没想到手指感碰到黄皮子,黄皮子忽然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鲜血淋漓。 重莲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勉强画了个符篆打进黄皮子体内,意识就猛地沉了沉。 她竭力抓住霍殇的衣襟:“放着它,别动,秘密带我,带我去,去找刘太医。” 这句话说完,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霍殇脸上第一次露出慌张的神色,从来坚定的步伐也第一次凌乱不堪。 他顾不上手上的伤口,抱着重莲,绷着脸,闷头往外面走。 幸好霍清婷一直太担心他,就冲在他的后面不远处,第一个碰见了霍殇。 眼见着霍殇抱着脸色青白的重莲,重莲肚子上还团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她的肚子更是在不断蠕动,心里大惊。 她快步上前紧紧抓住霍殇的手:“别出去!不能让人看见她这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孩子还活着。 这种状态若是被人看见,即便手下人嘴巴再严,也绝对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她直直看着霍殇:“你秘密带她走!我对外先说她失踪了!” 霍殇哑声道:“让刘太医过来!快!” 霍清婷拦住他,大声道:“圣上!你清醒点!莲莲现在的样子能见人吗?你让两个孩子出生以后怎么办?被人说成是妖怪吗?!” 霍殇眉眼一清。 对,她那么稀罕两个孩子,绝不能让外人说两个孩子,让两个孩子过小幺儿那样的日子。 他深呼吸:“大姐,让刘太医、墨二、墨三都过来,我在后上小路上等他们。……还得有马车。还有碧玉。” 霍清婷心里难受极了:“好!好!” 她脱下外衣脱下来给重莲披上:“我跑着去!” 霍殇抱着重莲转身就调转方向:“废除韩纪云安宁侯之位,下通缉令,全国通缉,安宁侯之母,绑起来吊在燕王府门口,不许吃喝,布置重兵,抓韩纪云!” 霍清婷愣了愣:“圣上?” 可霍殇人已经走远了。 霍清婷顾不上想那么多,匆匆带着人去安排马车和刘太医。 霍殇抱着重莲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觉得时间流逝都让人如同百蚁噬心般难熬。 他的怀里,重莲的体温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甚至不敢看她的脸,可又不敢不看。 他机械地抱着她坐在地上,因为怕挤压到她的肚子,就小心翼翼将人摊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不停运送内力。 忍耐到极致之前,墨二墨三带着刘太医到了。 三人看见眼前的场景,险些叫出声来。 霍殇怀里的重莲,竟仿佛已经失去多时了一样! 刘太医脚下一个踉跄,还是墨二墨三一起抓紧他将他带过去,抓着他的手不断用力,提示他不要乱说话,这才没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他颤抖着手搭上重莲的手腕,当下就又是一抖。 霍殇沉沉看向刘太医:“如何?” 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刘太医已经摸不到重莲的脉了,他甚至感觉到重莲的身体已经死亡,若非眼尖看见孩子还在轻微动弹,他都要硬着头皮让皇帝节哀了。 他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情况不大好,但孩子,孩子还好,应当是郡主用了特殊手段,臣想,或许,得请那八个厉害的大师来看看?” 霍殇眼神一亮:“立刻让他们过来!” 他打起精神抱稳重莲,大步走了两步,忽然顿足,问刘太医:“你不用给她扎针喂她吃药吗?” 刘太医匆匆掏出自己最厉害的药丸子:“这个!快给郡主含着!” 霍殇把重莲往他面前送了送。 刘太医僵着脸硬是掰开了重莲的嘴巴,将药丸子塞进了她的口中,合上嘴的时候,他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看着重莲下巴上的青白痕迹,刘太医根本不敢看霍殇的脸,抖了抖,催促道: “快带郡主回去泡药浴吧!不能再耽搁,人若是体温丢失太久,会出大问题!” 霍殇抱紧重莲,飞掠到了远处,上了马车,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痛。 但他很快就顾不上考虑其他,轻柔地将重莲放在马车软垫上,又不放心地轻轻抱紧。 他心里全都是悔意。 他不该一直都想着她不喜欢被禁锢,就想着只要她不跑,就什么都听她的。 她是个把因果看得比什么重的玄师,很多时候愿意为此坚持她自己的道,将生死反而摆在身后。 可他不想她死! 他抱紧重莲,许久,哑声叫墨二:“墨二,对外宣布长乐郡主为国捐躯,封为公主,以公主礼下葬。” 马车外的墨二愣了愣:“郡主……” 霍殇打断他:“她很好,非常好!她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朕会迎娶她做皇后。” “……是!” 马车咕噜噜往前走,霍殇抱着重莲的身体,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朕的皇后,一定会醒来。” 重莲躺在他怀里人事不知,实则意识海里,却是热闹非凡。 梅妃的残魂,黄皮子的灵识,原主的残魂,还有她自己的魂魄,在她的意识海中撕扯成一团,让她的意识海仿佛翻滚的热油锅,沸反盈天。 重莲非常着急,她毕竟是外来的神魂,借着跟原主意外定下的血咒,这才稳稳跟这具身体结合。 现在,被黄皮子挡了一道,梅妃没能占据到孩子的身体,竟然就盯上了她的。 她能让梅妃成功? 靠啊! 她可是跟梅妃的儿子没羞没臊天天有个天天,若被梅妃夺舍成功,看到了那些黄包记忆,她就是魂飞魄散都得重新凝聚起来拼命删除了再死啊! “都听我的!跟我一起上!啃死丫的!” 第173章 朕要娶她 被扯进重莲意识海里的梅妃,因为韩纪云的那根针,与重莲的身体产生了紧密的联系。 那根针上浸润了特殊处理过的尸气,应当是被邪道门派放进尸油里长久淬炼,多年造化,才成了一种契约媒介。 梅妃借着这份媒介进入重莲的体内,拥有了抢夺身体的极大优势。 重莲也有优势。 就是她已经完成了原主不少心愿,打压韩纪云,打压韩母,不再跟过去一样憋屈,还让重家父母身边有了君宝这个保障。 这些心愿达成,让原主极大程度上认可了她。 可重莲的劣势也很明显。 她太累了。 要不是有一股力量一直撑着,她好几次都被梅妃撕扯得直接消失了。 现在,她纠集了黄皮子的灵识,和原主的残魂,不管不顾地撕咬梅妃的魂魄。 有时候拽下来太大块她自己吃不下,她就把碎片塞进黄皮子嘴里。 原主的残魂也在凭借本能跟梅妃撕扯,只是她太弱了,总是吃亏。 重莲不得不分出神思去照顾她,既不敢叫她被梅妃吃没了,又怕她吃梅妃吃撑了,再戾气爆棚直接暴走,会不管不顾要把两个孩子直接搞死。 如此不分昼夜,永不停歇地相互撕扯,你退我进,你进我退,她都不知道时光轮转。 更无暇顾及外面到底如何了。 她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就是对外面至亲至爱最拼命的交代。 八个修道者都被霍殇叫来想办法,他们也的确想到了好的办法,并且争吵了一天之后,确定了重莲如今的状况。 “道尊她留了一缕神魂保住肉身不腐,其余神魂全都缩在意识海中,跟厉鬼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现今我等八人能做的,就是用阵法吸引天地灵气,来护住道尊的身体,给她尽可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圣上赎罪,若是道尊能够得到帝王紫气的庇佑……以她的能力,必定能够转危为安!” 最后这句话,他们八个人是商量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实在是,帝王的深情已经写在了脸上,又毫无顾忌地用行动来救人,他们才敢说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让帝王迎娶还怀着旁人孩子的未和离的人妇,许以她后位,让她受天地祖宗的庇佑,让她在昏迷之中还得到龙气进补…… 换个人,他们都直接劝人家节哀,让人家回去准备棺材寿衣了。 也就是道尊了。 他们还想跟着她学习,若她能因为他们的提议醒来,怎么也会不吝于教导吧? 长春子作为直接说出建议的人,说完都不敢看皇帝的脸色,只是勉强维持着他得道高人的气质,稳稳站着: “其他的办法就不用想了,都是无用功,做多错多,还不如干等。”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飞快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这皇帝看着着实是怕人,他看他的面相,就是商纣夏桀那样的暴君面相,也是太想学东西了,不然真的只想赶紧就走,免得被暴君祭天。 霍殇坐在床边给重莲擦脸,耐心听完了他的话,对他道:“你带他们七个做好阵法,其他的朕会安排。” 长春子忍不住抬了一下头。 皇帝。 竟然真的要娶道尊?! 他很快就垂下眼,因为刚刚那一瞥,让他不小心对视到了皇帝的眼睛,那黑漆漆的眼睛…… 长春子心中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等听见上面说退下,便立刻恭敬退出。 他才刚出了门,就被其他七个人围住了:“如何?怎么样?” 长春子长出一口气:“成了!圣上竟然真的肯!” “圣上是真爱重道尊啊!!!” 霍殇对门外众人的想法毫不在意,他轻抚着重莲越发消瘦的脸颊,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已经三天了。 他不是没有看见刘太医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是没有看到她已经透出不祥的气色。 他只是不敢承认,她随时都会真正死去。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百死一生中总还有一丝生机,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她。 他要迎娶皇后。 他会,给她龙气。 略微闭了闭眼,他扶起重莲,在碧玉的帮助下,一点点将浓缩的药液喂给她吞下。 等做完了,他又重新擦干净她的脸颊和脖颈。 “去叫大长公主过来。” “是。” 少顷,霍清婷快步冲了进来:“是莲莲……” 霍殇打断她:“她很好。” 霍清婷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凑到床边,自己再重新确定了一下,这才真正放了心:“圣上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霍殇垂眸握着重莲的手:“朕要娶莲莲。” 霍清婷点头:“娶啊!这挺好!” 霍殇抬眼看向她:“请大姐亲自去秦家,找到我舅父,让他将莲莲记做秦家女,上祠堂名录,从此之后,她便是秦氏女。十日后,朕会去秦家接亲,将莲莲迎娶入皇宫。” 霍清婷缓了缓:“你,你不怕她醒来跟你闹翻天了?” 霍殇垂眼看着重莲白皙中透着青色的脸颊,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也等她醒来以后再说。” 霍清婷深呼吸:“那这两个孩子呢?他们可是韩纪云的孩子!” 霍殇看向她:“大姐,安宁侯夫人已经死在了妃陵里,朕要娶的是秦家女,她肚子里怀的,自燃是朕的孩子。” 霍清婷不理解:“你疯了?若韩纪云的孩子拥有了皇后嫡子的身份,那韩纪云和薛家……” 霍殇打断她:“大姐,这两个孩子,本来就是朕的孩子。莲莲她骗了朕,朕便顺着她的心意,跟她一起骗别人罢了。” 霍清婷想伸手摸摸弟弟的脑门,她觉得这可怜的弟弟一定是太担心莲莲,所以才说了胡话。 可看着霍殇沉静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他是说真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重莲的肚子,想问之前桂花糕绝育药的事,又觉得万众瞩目的障眼法,放在重莲身上,还真是可能发生的。 她狠狠揍了一拳头霍殇:“你们真的是胡闹!” 锤完了,又跪下来请罪:“臣大不敬,臣这就去安排!十日后,您直接成婚!” 顿了顿:“万一到时候莲莲还是不醒呢?” 霍殇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没关系,朕醒着就好。” 霍清婷忽然意识到什么:“您这是……要给莲莲……冲喜?!” 看霍殇默认了,她张了张嘴,忽然扶额大笑:“堂堂皇帝给冲喜,那自然是大喜中的大喜,她一定会醒来!臣这就去准备!” 她站起来就要走。 霍殇沉声道:“孩子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霍清婷点头:“臣办事,您放心。” 临走前,她再一次看向重莲,忽然瞳孔一缩:“那个,黄鼠狼……是不是变成了一个……一个……一个孩子?!!!” 第174章梦醒时分 霍清婷原本都要走了,可心里实在是担心重莲,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那黄鼠狼! 之前在重莲肚皮上血肉模糊的黄鼠狼! 怎么从皮毛里伸出来了一个小爪子?! 五根手指头! 她不可能看错,那就是个小婴孩儿的手啊! 她吃惊地冲过去:“莲莲生了?!” 霍殇愣了愣,猛地站起来就要去掀被子。 下一刻,他被霍清婷直接强硬拽走,挡在了背后。 但霍殇比霍清婷高一个头,可以从她头顶往下看,因此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让人惊悚的场面。 一堆皮毛中,确实是伸出来了一只白皙透粉的小肉手。 那短胖的小手活动了一下五指,指尖手背上都沾染着血迹,瞧着惊悚极了。 霍殇瞳孔骤缩,张了两次嘴才出声:“立刻把刘太医叫来!” 门外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刘太医被墨三背着飞掠过来,进了屋子直接送到床边。 刘太医神色凝重:“臣……” 霍殇按住霍清婷的肩膀:“大姐让开。刘太医,你来,看看这个孩子。” 什么孩子?哪儿来的孩子?郡主提前生产了?! 刘太医忙冲到床前,就见重莲依旧肚皮高耸,她身边的棉被上,倒是滚出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身上沾满了黄皮子的毛。 这还是大前天回来的时候,碧玉就小心翼翼给黄皮子清理过,否则,这小孩儿看着得更加脏乱。 刘太医看看孩子又看看重莲的肚子,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臣,臣失礼了。” 霍殇沉声道:“你尽管看。” 刘太医先触碰了重莲的肚子,确定两个孩子都还在里头,又给重莲诊脉,确定两个孩子的确是还在里头。 他眉头微微一松:“郡主今日的脉象已经能摸到了。” 这是情况变好了! 他压下跳得极快的心脏,抖了抖,看向了那个小孩儿,然后又去看看那堆原本应该还是黄鼠狼的皮毛。 皮毛是真的只剩下了皮毛。 所以,这小孩儿…… 是蜕皮的妖怪?! 他稳了稳心神,才小心翼翼伸手摸向那婴儿。 小婴儿看大小,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可它皮肤舒展,白皙透粉,浑身干净得像是个已经三四月的齐整孩子。 它的眼瞳有些大,还是……竖着的! 刘太医对上那双眼睛,就险些掉头就走。 他轻轻捏住小孩儿的两只小手,竟轻松摸到了小孩儿的脉搏。 这么大点儿的小婴儿,却有四个月孩子才有的脉象啊! 他将孩子小心地检查了好几遍,确定道:“这就是个体质强健的、刚出生的孩子!……还是个女婴。” 但在场的谁都知道,正是因为这孩子普普通通,完全正常,才显得格外不正常。 霍殇盯着小婴儿的眉眼:“去叫长春子过来。” 长春子很快就到,被刘太医塞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时候,人还有点儿懵。 刘太医:“道长看她的眼睛。” 长春子低头一看:“……!!!” 他吃惊道:“竟是化形的精怪!这,这这……当前是前所未见!” 霍殇对霍清婷道:“大姐先行吧。” 霍清婷虽然满心好奇,却也知道大婚的事儿才更重要,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小黄鼠狼精,便大步离去。 霍殇沉沉看向长春子:“此事是好是坏?” 长春子恭敬道来一声得罪,细看重莲的面色,又让刘太医抱着孩子往外面去。 刘太医才走到门口,重莲的脸色就变得不大好,长春子忙叫了停:“是好事,快把孩子抱过来吧。” 他郑重地将孩子放在了重莲身边的被窝窝上,对霍殇道:“黄皮子的灵识应该还在郡主意识海内,圣上您看,她虽然睁着眼睛,实则是感知不到外面的。 它应当是吃多了夺舍之魂,才提前变成了人形。就让这孩子待在郡主身边,不要挪动,以免耽误了郡主跟那夺舍者的争斗。” 顿了顿,还是将该说的说出来:“这个孩子既然因为吞吃大量夺舍者的神魂,就必然会有夺舍者的习惯和样貌。”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即便没有看到皇帝的神色,他也能够感觉到皇帝心情非常差。 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提醒:“您尽快‘帮’郡主补充龙气吧!黄皮子都化形了,灵识却还被锁在郡主意识海中,恐怕战况惨烈啊!” 他没敢继续待下去,试探着要告退,听见霍殇同意,就忙恭敬退出。 出了门,他才发现自己的衣裳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屋子里,霍殇皱眉让墨三去准备一个婴儿篮,便让众人全都退出院子。 此时此刻,他对母亲的心魔,竟然毫无出现的迹象,反而满心都是要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为难。 他僵硬着手脚走到门口,锁上房门,许久才回转过去,来到床边。 头一次,他觉得这种事如此艰难。 可只要想到如果不这么做,重莲就会死,他就僵硬着手放下了床幔。 …… 重莲觉得自己仿佛一艘随着波浪起伏摇摆的小船,随时都会被风浪吞噬掉。 她心里混沌得厉害,但总算是在体内龙气涌出的时候,借机撕碎了大片的梅妃残魂,一手抓着狂吃,一手将吃不下的塞进了黄皮子的嘴里。 外来的支援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机会,让她不敢,也不能畏难,放弃。 她打起精神来,继续跟梅妃拉扯。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已经死了。 可当战斗终于结束,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陷入沉睡的时候,还是竭力感知身体的存在,想睁开眼,告诉霍殇她没事,死不了了。 艰涩地滚动着眼皮,她隐约觉得周围的空间很暗,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些声响,让她愣了愣。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听见霍殇的哽咽。 这个从来都是天老大他老二的男人,因为做不到,而冲口中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声响。 重莲眼眶涩涩地难受。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后悔没有正视他的感情,没有多给他几分信任。 她想跟霍殇说说话,可唇瓣只是略微蠕动,久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只能竭力动了动被他紧紧握着的指尖。 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片刻后,她看见了霍殇爬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半点儿没有他身为霸皇该有的沉稳持重,倒像是个憋屈隐忍的孩子。 重莲努力挑动嘴角,冲着他挤出一个微笑,见他狂喜地看着自己,想再给点反应,却只能无奈地陷入黑暗之中。 可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回应,对此时的霍殇来说却已经尽够了。 他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抖着手将她揽住,抱紧,将滚烫的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里,许久,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哽咽了一声。 幸好,她没事了。 幸好,他帮上了忙。 第175章 朕要娶一个寡妇为后 重莲昏迷的第六天,八个修道者宣布她脱离了危险,但因为神魂亏损太严重,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只能看温养的速度。 霍殇对此十分平和:“辛苦诸位,待皇后醒来,会给诸位分配符合你们擅长领域的职位,日后,玄部便靠你们和皇后运作了。” 长春子八人皆是心中欢喜。 万万没想到,道尊都要被关进后宫做皇后了,之前皇帝许诺给他们的职位竟然还作数。 长春子重重叩首:“只求娘娘养好身体以后,能让我等跟着伺候学习一二,便是我等的福分!” 喝酒吃肉有权有钱被人尊重,他们想要,但他们还有更想要的,就是求得更深的道门学问。 霍殇没有替重莲应诺:“好好做事,等皇后醒来,朕会召见你们。” 八个人恭敬退下,干劲十足地去玄部,从零做起。 霍殇转身进了屋子里,坐在床边,那手背轻碰重莲的脸颊。 自从那日将她从妃陵里抱出来,他就养成了如今的毛病,总忍不住要摸摸她的体温,确认她还好好活着。 幸好,她身上是让人放心的温热。 他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觉到小家伙们轻微的动静,眉眼又柔和了两分。 磨蹭了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做没做完的事。 韩老夫人已经挂在门口好几天了,如今已经是弥留之际。 孙老夫人从京城赶来,带着一众命妇在燕王府外求情,已经跪晕了好几个。 霍殇晾着她们,一直没有做处置。 直到今天,孙老夫人也昏倒了。 士子们的不满彻底爆发,写信拉帮结派,招惹了许多年轻学生也从京城赶过来,静坐抗议,甚至堵塞了交通。 他们都在等霍殇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霍殇走得很慢,一身墨色龙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沉重,阴戾,气势压人。 所有人都看向他的一瞬间,都忍不住紧缩了眼瞳,是因为人够多,才敢继续看向他。 薛宰辅匆匆跪下:“圣上!如今事情闹得太大,不如先将韩老夫人放下来,先送进大牢,您再怎么审问都行啊!” 燕王站在薛宰辅身边,不敢吭声。 见薛宰辅示意自己说话,就忙转开头,假装看不见。 薛宰辅气得胸膛起伏,却也没有办法,只想再劝谏一下:“圣上……” 霍殇打断了他:“薛堂,有人煽动民乱,在朕母妃的陵墓中摆弄邪阵,组织江湖杀手刺杀朕,你不思忠君,却要替乱贼说话吗?” 薛宰辅心中咯噔一声。 霍殇就站在台阶上,神色淡淡地垂眼看着所有人: “你们口中的良民并非良民,而是乱臣贼子,你们所谓的国祚不稳,全都出自私心。 朕,才是这大庆的国祚。 朕,才是这天下之主。 如今朕被人谋害至此,尔等不思抓出凶手,维护帝王,倒一力替谋反之人狡辩。 朕不与这些大儒学生们说,只只说薛堂你。 朕待薛卿如肱骨之臣,薛卿,却待朕如仇敌啊。” 薛宰辅的心一沉再沉:“臣不敢,臣只是……” 霍殇直接打断他:“薛宰辅病了,回家养病吧,有空的时候多读书,学学什么叫做忠君爱国。” 薛宰辅面色微沉:“……是,臣一定反思!” 他再是一朝宰辅,文官之最,若皇帝不怕麻烦地非要让他滚,他也只能安静滚蛋,而不是跟皇帝横。 他早知道此次的事情若是谋划不成,皇帝必定反扑严重,却没想到皇帝竟然这样妄为,直接让他回家养病! 难道他就不怕满朝文官不做事吗?! 薛堂跪在台阶下,心沉到了地底。 霍殇越过薛宰辅走到了跪求静坐的众人面前。 命妇们和士子学生们,齐齐抬头看向了霍殇,一个个行大礼,但她们,他们,看皇帝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昏君。 霍殇神色淡淡地令他们抬头。 当众人抬头,霍殇掀开衣袖,扯开衣襟。 孙老夫人大叫:“圣上不妥!” 霍殇淡淡道:“孙老夫人最喜欢说女子贞洁,如今被迫看到了朕的身体,这就为了维护名节自尽吧,朕会赐你一座贞节牌坊。” 孙老夫人:“……” 她脸涨红地别开脸:“此乃局势所迫……” 霍殇冷冷道:“孙老夫人当年逼亲孙女去死的时候,可不讲究局势所逼呢。你啊,太过于严以律她,宽以待己了。 不过朕今日没空逼你去死,朕只是让你们看清楚,朕,在这长乐郡里,被人刺杀到了何等地步。” 他只是露出了手臂和一点胸口,但就是这点皮肤上,已经能够看出他过去几天的凶险。 烧伤。 深邃的刀痕。 还有擦伤。 这是他们大庆的帝王,却在长乐郡被人刺杀到龙体受损,让人胆战心惊。 都说君辱臣死,他们却在这儿逼迫皇帝放了谋反者的亲眷? 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坐立难安了——亲眼看到皇帝圣上的伤口,他们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将皇帝逼迫到袒露胸膛的地步,他们口中的忠君爱国,劝诫君王,当真正还站得住吗? 霍殇神色淡淡地整理好了衣裳,令人搬出厚厚一摞文书,对众人道: “邪道在长乐郡做下的事,朕已经让临县县令重大人整理好,诸位都是有才学的人,可以一一查看,是否有诬陷攀咬。 至于安宁侯,朕亲眼看见安宁侯杀了大长公主的兵,跟邪道们一起,想用邪阵来谋害朕,诸位若是不信,也可以去军中查问。”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只是看完、问完之后,若不能找到任何朕诬陷安宁侯的证据,诸位还要在此维护逆贼,便举家一起流放好了。” 他特别温和地询问脸色青白的孙老夫人:“你想踩着朕来扬你名声的事,你家中可都知道,同意吗? 朕今日便下旨,你夫家孙家,你娘家宋家,所有在朝任职者全部罢官归家,自今日起,五代内皆不可为官。 孙老夫人,不管你死不死,朕都赐你一座贞节牌坊,你只管继续发扬你的名声,教唆天下女子被人看了就自残好了。 朕鼓励寡妇再嫁,也鼓励和离的女子再嫁,大庆要的是休养生息,不断绵延人口。 朕会娶一寡妇为皇后,以昭告朕的决心,至于孙老夫人你,朕希望,你只管好自己想不想死,别管别人了吧。 否则,你每次劝别人去死的时候,岂非都要被人问一句,你看见了朕的肌肤,最应该为了保住名节,为何不去死一死啊?” 他说罢,抬了抬手,一直在远处镇守的兵将们默默提刀上前,杀气全开地盯住了孙老夫人一干人等。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的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能被文官言论裹挟的优柔君王,而是杀伐果断,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霸主。 霍殇撇了一眼挂在不远处的韩老夫人,神色冷漠地转身,回了燕王府。 韩纪云来与不来,都只能是个死老婆死老娘的下场。 一个连孩子都能出卖,连对他舍命的妻子都能出卖的人渣,就算能够一时得意,也注定场景凄凉。 孤家寡人,是韩纪云该有的下场。 这,才是莲莲常说的现世报,天道好轮回。 第176章 皇帝大婚 燕王府不远处的酒楼里,韩纪云躲在窗户后面,直勾勾盯着燕王府的方向。 可纵然他已经站在酒楼最高处,仍有树木遮挡,屋檐飞翎掩盖,并不能看清楚燕王府门口的状况。 可他再看不见,也能猜到哪里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他的母亲,被挂在那儿命悬一线。 他的妻子,如今就停灵在燕王府中。 韩纪云始终不相信重莲就这样死了,她怎么会死了?! 他一巴掌挥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快走两步重新打开窗户,攥着窗户的手力道极大,大得将窗户都捏裂了。 霍清甜险些被推倒,怒道:“我亲自去救你,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个重氏女的手里了!她拿你献祭,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快走两步抓住了韩纪云的手,暴怒地往后拉扯:“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她害你,你倒是还真喜欢上她了?韩纪云,你对得起本宫吗?” 韩纪云一巴掌挥出去:“让开!” 啪! 耳光声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韩纪云看着被自己抽翻在地的霍清甜,愣了愣,下意识地冲过去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暴怒地丑抽开了手。 他脑海中不知为什么想起来了重莲的话。 你就那么下贱,非得要做霍清甜的舔狗? 她说什么你都信,你是傻逼吗? 韩纪云心头一闪而过的愧疚,真的就一闪而过,冷淡地转身,继续去看外面。 他虽然看不清楚具体的排兵布阵,当刚刚兵力调动,他却看清楚了兵力布局。 或许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他就有机会救出母亲…… 身后,霍清甜扑上来发疯地拉扯他,他默默忍受着她的殴打,直到她抓花他的脸,才攥住她两只手,淡淡问道:“你发完疯了吗?” 霍清甜不明白:“韩纪云你才是真的疯了!你竟敢这么对我?” 韩纪云用力攥紧她的手腕:“我心里其实一直都知道,自从上次在宫里被常嬷嬷算计,失去了能力,你就开始嫌弃我,在找下家了。” 霍清甜怒道:“你放屁!你把我当什么?我就只有你一个男人!” 韩纪云淡淡道:“殿下是整个大庆最尊贵的女子,想跟什么青年才俊睡,就跟什么青年才俊睡,在下能把您当什么?总不能是妻子吧?在下,怎么配呢?” 要不是他跟她,被咒语捆绑到了一起,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这个女人早就踹了他,去找器大活好的人了。 她从来都是享受这种事的。 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从前太蠢,才会相信她是真的对他神女有心。 不! 她算什么神女? 不过是个投胎投好了的普通女子罢了。 莲莲才是真的神女,出淤泥而不染,哪怕他待她不好,几次辜负她的心意,她也还是会下意识地保护他,再生气,也从未真的害他。 他真后悔,后悔那天在妃陵的时候,没有拼尽全力去将她拉出来。 他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被霍清甜从密道里拽了出去,然后失去了意识。 那天,那样的场景,即便是强悍如莲莲,真的能活下来吗? 她原本是能活下来的。 是霍清甜骗了他。 霍清甜又骗了他!又仗着他对她多年痴恋,骗了他!让他没了孩子和妻子! 韩纪云捏着霍清甜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甚至都听见了骨头响。 他咧着嘴角,病态地笑了一声:“我断子绝孙了,你也断子绝孙了,真好,这就是咱俩的报应。” 霍清甜痛得大叫:“你放开我!” 见韩纪云不为所动,她尖叫着让人进来,才将自己从韩纪云的手下救了出来。 韩纪云被众人拿兵刃对着也不紧张,淡淡道:“我要去救我母亲,你们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在霍清甜来之前,这些高手们自然是听韩纪云的,但霍清甜这个最大的金主到了,他们就犹豫起来。 这份犹豫不只是听谁的的问题,而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去,就一定再也回不来了。 那可是霍殇和霍清婷的军队啊! 霍清甜怨毒的讥讽道:“你就是想进去看看那重氏女是不是真的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们不会跟你去的,你要救你娘,我不是已经安排了孙老夫人了吗?她带了那么多人去救你娘了,人自然能救下来。” 韩纪云沉声道:“你真的了解霍殇这个人吗?” 霍清甜冷笑:“我自然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我才不让你去犯蠢,带着我的人去自投罗网,让他抓到我的把柄!” 韩纪云耐着性子想说服她,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低声禀告:“韩老夫人已经去了,那边已经开始收敛了。” 韩纪云猛地冲过去打开门:“你!再说,一遍!” 霍清甜脸上的自信瞬间崩裂,连连后退:“我,这不怪我!” 韩纪云绷着脸又听了一遍噩耗,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许久,他放开来传消息的人,平静地让所有人都滚出去。 霍清甜不知为何有点害怕,转头就走。 韩纪云面色平静地关上房门,许久,屋子里传来了他压抑的嘶吼声。 一天一夜之后,他才神色淡淡地从屋子里出来,看也不看霍清甜一眼,对跟随着他的人道:“先回神医谷。” 霍清甜见他面色尚好,看自己的眼神又跟之前差不多了,哼了一声:“你早就该听过我的话!” 想到这次是她一直拦着不让韩纪云去救韩老夫人,她到底有些心虚:“我知道你很伤心,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韩纪云温和地看着她:“我知道,我相信你,清甜,现在,我只有你了。” 霍清甜看着俊美温柔的脸,听着他好听的嗓音细腻地哄着自己,眼底的嫌弃都浅淡了不少。 韩纪云虽然不能用了,但他的脸和气质确实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看着韩纪云气质独特的脸,哪怕他眉心那一点跟重氏女极其相似,看着碍眼,但因为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出彩,倒只添色不减分。 她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只要你听话,我一定会待你好。” 韩纪云满眼温柔,只是这温柔却并不达眼底。 “我想回京城,甜甜,你帮我换个身份吧。” “你回京城干什么?还对重莲心存希望?” “怎么会呢?我连亲生的孩子都拿来让你用啊!甜甜,别再这样伤我的心。” “真的?” “当然,甜甜,我从小就心悦你啊。” “那好吧。” 韩纪云握紧霍清甜的手,俊美的脸上满是憔悴和依赖:“甜甜,谢谢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霍清甜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他这样柔情蜜意了,不由羞红了脸。 …… 三天后,霍殇圣驾回宫,与此同时,秦太妃的母家秦家,已经忙忙碌碌地准备了好几天的婚事了。 秦老爷看着新鲜出炉的女儿,面上一派温和慈爱,心里是懵逼的。 这不就是据说已经殉国了的长乐郡主吗? 如果说脸长得一样是巧合,那肚子都一样大,就太玄幻了吧? 还有这一起送来的两个娃娃。 一个皮肤白到发光,眼瞳泛着紫粉色的四五岁女童,一个看着还没满月却满床爬的女婴。 这是什么精怪搭配? 秦太妃不悦地瞪了一样自家大哥:“可收敛着点儿吧!你当这皇后的爹是那么好当的?女儿要成亲,人亲爹可一边着急一边儿还在替小殇处理政务呢!你呢?” 还是亲舅舅呢,竟然在这儿想三想四! 秦老爷深呼吸:“你倒是也替我想想,重大人功劳大,眼看着就要升官,听说他还是个女儿奴,我这虎口夺食,他怕不是要咬死我?” 秦太妃沉声道:“都是为了莲莲的名声,重大人可比你想得开,来信你想必看了吧?可给莲莲准备好嫁妆,别让旁人看不起她。” 秦老爷脸皮抽了抽:“这十里红妆,谁敢看不起呦!” 不说秦家准备的,就重家弄来的那些钱,那些地,那些东西……说出去都叫人害怕。 不。 就算是没有那些东西,难道谁还敢笑话一国皇后吗?那可是他都不敢叫外甥的庆元帝的媳妇儿啊! 他面色平静看着妹妹:“我办事,你放心。” 秦太妃自然知道兄长的靠谱,垂眼对着重莲怜爱地摸摸,忽然感觉到衣角被拽了拽,转头,就见那个明明瞧着才满月,却竟然能满床爬的婴儿。 她迟疑道:“这孩子瞧着……有些面善。” 秦老爷的脸又抽了抽,让旁人都出去,压低声音道:“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的?我看这个孩子,跟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秦太妃一愣:“哪位?” 秦老爷不吭声。 秦太妃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捧住那女婴的两个胳肢窝,提起来细细地看,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还真跟那杀千刀的长得一样!” 秦老爷死死按住她的手:“你可别冲动!” 秦太妃羞恼道:“我能怎么冲动?!” 她愤愤把女婴塞给秦老爷,转头就回宫去了。 第二天,便是皇帝皇后大婚的日子。 霍殇没有在宫中等,而是按照民间嫁娶的习俗,骑着高头大马来妻子娘家迎娶。 “哎?怎么是马车,不是喜轿?” “听说是因为那秦家小姐思念亡夫,身体不适,危在旦夕,圣上感念她无所依靠,便将她娶为正妻,以鼓励天下寡妇再嫁,为大庆增添人口。” “我怎么听说,是圣上抢夺人妻?” “你放屁!圣上连亲生母亲的妃陵都打开了,只为了还临县百姓们一个好风水,他还亲自做诱饵去除邪道!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看你是听信了孙老夫人那个沽名钓誉的话,难道你不知道,那是她特意编出来污蔑圣上的清名吗! 你是不是还要说,秦家小姐其实是为国捐躯的长乐郡主?你这污言秽语,早就过时了!” “啊,原来是孙老夫人那个毒妇编的!那确实是阴谋!真该死啊!我被她骗了!” 百姓们自己就说服了自己,热闹的追着迎亲队伍,捡喜钱,说吉祥话,真心希望皇后能赶紧好起来,好跟皇帝夫妻和顺。 当然也有嫉妒的,觉得一国之君竟然娶个寡妇不像样的。 但,谁在乎他们的酸话。 霍殇起马走在红彤彤的马车旁边,马车轻轻晃动,他偶尔能从车帘缝隙里看见一身红衣的重莲。 因为怕闷到她,他特意交代了碧玉,上了马车就将盖头揭下。 此时,他能看见她终于有了血色的脸颊。 那些血丝让他心生安宁,她一身的红色,让他心满意足。 自此之后,这个女子就是他最亲近的妻子,是死后要跟他埋在一个坑里的唯一的女子。 等到了皇宫,他亲自给新嫁娘盖上盖头,缓缓抱出来。 来观礼的人,都看出来了新嫁娘高耸的肚子。 薛太后身边的欣嬷嬷低声道:“那真的,不是皇帝的孩子吗?” 薛太后牵着一脸懵懂的霍勤浩,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甜甜说重氏女死了,她真的死了吗?” 欣嬷嬷道:“奴婢去看看?” 薛太后摇了摇头:“不必,早晚会见到的,皇帝总不能将她藏一辈子。” 欣嬷嬷看出太后的笑意不达眼底,不敢吭声,默默退下。 薛太后温和地冲着看过来的皇帝点点头,走了过去:“皇帝大婚,日后跟皇后绵延子嗣,为霍家增添香火,哀家也能跟先皇交代了。” 霍殇温和有礼地谢过,直接越过她,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寝宫。 但凡是见过这场面的,都恍然意识到,薛家,是真的被皇帝厌弃了。 第177章 心生慌张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当月就下诏开了恩科,三个月后科考,选取有才能的士子为官。 外行人看热闹,只说是皇帝爱重皇后,因为皇后总也不醒,才不断举措,为皇后祈福。 但薛太后看着,却是皇帝对薛家的报复。 “皇帝这是要趁着你舅舅在家‘养病’,大力提拔人才,好补上薛家朋党被罢职之后的空缺啊!” 薛家乃文官之首。 只要一声令下,甚至能让皇帝的政令都难以通达到地方。 可霍殇不是普通的皇帝,他真要撕破脸做事,就有的是办法让文官之首也毫无办法。 如今这种时候,恩科在即,多的是愿意为皇帝效忠的新臣子。 再多的舆论战,在天下士子都要成为天子门生的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薛太后脸色冷沉:“不愧是霍殇,心爱之人死在火海里,一点儿布局的伤心,竟更有精力来玩弄朝政了!” 霍清甜皱着眉头:“咱们就没别的办法了?舅舅他可是当朝宰辅啊!” 薛太后冷漠道:“宰辅又如何?只要皇帝想撕破脸,就说明已经准备好了有所损失,而我们,薛家,要么就此沉寂,要么……” 霍清甜呼吸急促:“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薛太后一下下轻拍着女儿的手,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许久,她道:“如果重氏女还活着就好了。” 霍清甜撇了撇嘴:“或许那个所谓的皇后就是重莲呢?那个女人总是很邪门,旁人或许活不下来,她未必就不行。” 薛太后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还是不肯跟你三哥……” 霍清甜厌恶道:“别提他!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头拉,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呢!” 薛太后看着娇气矜贵的女儿,心底满是迟疑。 上次重氏女说过,甜甜糟了反噬,日后子嗣艰难。 她后来找过不少大师来看,他们虽然说的委婉,却也是这个意思。 但他们又说,若强求,也不是不能求来一个孩子。 若薛家想要稳赢,就必须要一个从甜甜肚子里出来的皇子,到时候,他们才算是得到了天道的任何怎,做任何事都能多几分转机,逢凶化吉。 霍清甜红了眼眶:“娘!您别逼我!我真不行!” 顿了顿,咬牙道:“我知道自己不聪明,娘和舅舅商量吧,如果非得那么做不可,那就给我下药吧!我真是看见那张脸就想吐!” 薛太后温柔地摸摸女儿的脸:“娘会替你谋划的,若是……也会让韩纪云以为,那是他的孩子。”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 她能这样做,那重氏女,是否也会这样做? 可仔细想想全无根据,为皇帝绵延子嗣才是利益最大化,重氏女若真的怀了龙子,一定早就跟皇帝坦白,借机成为天下之母了,何必要跟韩纪云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再者,当日那绝育药可是她亲自准备了,送给韩纪云的。 韩纪云也不是个能被骗了的。 薛太后柔声道:“该准备一下你和纪云的婚事了,娘想亲自送你出嫁。” 霍清甜顿时露出了娇羞之色:“谢谢母后。” 正巧欣嬷嬷来报:“乾清宫的那位,发动了。” 霍清甜立刻站起来:“我非得看看她的真面目!” 薛太后也是心里存了疑影:“皇后生产是大事,皇帝年轻,又是男人,咱们都去看看。” 若真是那重氏女,才是好事了。 她之前的安排,便要出效果了。 母女两个携手同去,只是才刚进了乾清宫,就被拦在了院子里。 霍清甜怒道:“狗奴才滚开!” 墨二面无表情:“公主息怒,皇后娘娘正在关键时刻,圣上下令后宫耐心等待即可,不必过来问候。” 这满后宫也就是薛太后,秦太妃等先皇太妃,再就是被薛太后接进宫中,时不时跟皇帝来个邂逅的薛家女们。 墨二这话说的,实在是指向清楚。 薛太后今日非要见一见皇后,摆出太后的仪仗神色冷淡地往前走,墨二一退再退,最后硬是带着侍卫们站成一排,拔了刀。 薛太后脸色阴沉:“放肆!” 霍殇从正殿走了出来。 才半个月不见,薛太后和霍清甜就发现他帝王威势更盛了。 薛太后沉着脸:“皇帝这是在防备哀家?” 霍清甜非常识时务地没有吭声,行礼之后就乖乖站着,一点儿也不显眼。 霍殇淡淡道:“墨二没有跟太后说清楚吗?” 薛太后神色稍缓:“哀家担心皇帝是个男子,不懂女人生产的事……” 霍殇打断她:“太后,朕的命令,不管用了?” 薛太后一滞:“皇帝……” 霍殇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太后常与孙老夫人来往,为何不夫死从子呢?” 薛太后脸都青了:“皇帝这是不要孝道了?” 霍殇反问:“太后害得朕开了妃陵,还来跟朕说什么孝道,太后的谋算处处下流,对旁人却处处要求上流,当真是,既当又立啊。” 薛太后气得脸通红。 她虽然是第一次听既当又立这个词,但前后一联系,再加上孙老夫人刚得的那座巨大的贞节牌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帝!” “送太后回慈宁宫,请太医去给太后娘娘看诊,让太后娘娘好好静养。” “皇帝!你这是要软禁哀家?!” “太后娘娘,您请吧!” 薛太后直到被送出门,都没有回过神来。 霍清甜小脸儿发白:“娘,他,他不要名声了,我们惹毛他了!” 薛太后面色难看。 是啊。 重氏女出事,梅妃掘坟,这两件事,实实在在把霍殇给惹毛了。 他一个皇帝,真要舍掉明君这两个字不要,只要不是搞得民怨沸腾,百姓活不下去,谁能拿他怎么样? 薛太后手指都是凉的:“去,找你舅舅。” 她一边说着,一边意识到什么:“那个皇后,定然就是重氏女了。他光明正大地报了安宁侯夫人的死讯,转头娶了重莲,他是真的无所谓了,他,他再不是之前的霍殇了!” 一个有实权,脑子清楚,又毫不在乎名声的皇帝……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存在更可怕的吗?! 薛太后后悔了,她就该徐徐图之,而不是弄个大的,以至于逼疯了这疯子,让薛家走进了绝境! …… 乾清宫内,霍殇对墨二道:“去搜集薛家的罪名,不要诬告,但要人证物证齐全,安排人让他们放心告,朕看太后太闲了,该找点事情操心。” “是!” 霍殇话说完,人已经匆匆去了内殿。 这样无声无息的生产,比撕心裂肺叫喊着的生产,更让他心神不宁,心生慌张,刚刚,他差一点儿就要让人把薛太后拖下去杖毙…… 第178章 生子之痛 霍殇谨慎地重新换了干净的衣裳,拿烈酒擦拭之后才进了产房。 为了防备有人暗害,屋子里伺候生产的,都是提前进行过接生培训的女暗卫,除此之外,就是之前早就寻觅好的接生婆和女医。 霍殇的到来,没有扰乱任何人的忙碌。 他早有交代,今日一切都以皇后的安危为主,若因任何人的疏忽造成了严重后果,无论是谁,都会重罚,甚至直接处死。 霍殇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盯着重莲苍白的脸,神色沉郁:“还是不行吗?” 刘太医跪在床边:“最多再等两刻,两刻之后,您必须决定了!” 霍殇绷紧脸看向床上的重莲。 才短短不到半个月,她就瘦得脱了相,整个人只有肚子还是鼓鼓的,其他地方都瘦得有些凹陷了。 要不是长春子等人一直确定她没事,神魂也在越来越强,他早就遭不住了。 可今天她骤然发动提前生产,也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他连番下诏为皇后祈福,效果极好,长春子他们都说,最多再有三天,她就该醒来了。 偏偏,就是差的这两三天,孩子却等不了了。 霍殇死死盯着重莲越来越苍白的脸,根本不敢下那个决定。 剖腹取子。 他曾经亲自查过孙家的事,知道金秋霜剖腹取子的下场。 他哑声道:“若不要这两个孩子……” 刘太医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两个孩子都极健康,若娘娘醒来,定然会大怒啊! 圣上!您三思! 臣说了,只有到最坏的状况的时候,才会剖腹取子,娘娘大概率还是能顺产的。 况且,若真到了最坏状况,要不要这两个孩子,都得剖了以争取一线生机!” 霍殇闭了闭眼,脸上一派冷静沉稳,连声音都没有震颤:“尽人事听天命,你们,只管尽力一试。” 众人齐齐应下:“是!” 不到两刻钟之后,羊水破了。 刘太医在女医的辅助下,对重莲扎针助产。 霍殇紧紧握着重莲的手,看着所有人忙忙碌碌,端着血水进进出出,紧紧绷着脸,眼珠子机械地随着人群僵硬移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自己也跟着疼了起来。 疼!!! 他陡然意识到什么:“刘太医!!!” 刘太医一个激灵:“圣上?” 霍殇大声道:“她在用力!她……是不是要醒了?” 刘太医忙冲到了床边搭脉,确实感觉到重莲的脉象在剧烈变动。 他连忙给换了个针灸位置,不一会儿,就看到重莲的眼皮微微颤动,显然已经有了意识。 刘太医忙道:“圣上快叫一叫娘娘!” 霍殇不好耽搁,立刻叫她:“莲莲!醒来!你,你再不醒来,两个孩子就要不好了。” 见重莲眼皮动了两下又不动了,他抿了抿嘴角,沉声道: “朕已经将你带进了宫里,就等你生下两个孩子,便将两个孩子留在宫里。” 随着他话音落下,重莲的眼珠快速颤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哑声道:“你大爷的!” 霍殇紧绷的神经崩的一声。醒了!终于醒了! 他抖着手摸摸重莲的脸颊,笑道:“能骂人就好,就好。” 重莲从他的声音里听见了哽咽的颤音,想说什么,却很快就没有精力管他了。 疼! 太疼了! 那是比姨妈痛还要痛一百倍的痛! 身下仿佛被刀斧劈开了一样,还夹杂着想排便但便秘了半个月的钝疼,让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霍殇肃着脸:“你别怕,我们都在。” 他自己说的淡定,可握着重莲手的手却抖个不停。 重莲险些泄气,推开他的手,攥紧被子,只管听接生嬷嬷的话,让呼就呼,让用力就用力。 “娘娘再用力些!快了快了!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到肩膀了,娘娘略微收力!” “好了好了,慢一点,娘娘别用力!” “出来了!!!” “哇!” 一声婴儿啼哭之后,重莲只觉得身下一泻千里,不等她喘息,第二波疼痛很快就来。 但这一次比之前可好太多了。 很快,又是一道嘹亮的哭声。 重莲只来得及瞄一眼,就眼前一黑,陷入昏迷之中。 霍殇厉声叫道:“刘太医!!!” 刘太医顾不上查看孩子,匆忙冲过来,搭脉之后,这才神魂大安。 “没事了没事了,娘娘只是脱力,睡一觉就好了!” 霍殇陡然松了一口气,想详细问问,却忽然头一昏,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刘太医忙伸手扶住霍殇,抖着手一诊脉,瞬间哭笑不得。 圣上他竟然…… 竟然因为太过紧张,导致了心神忽然放松之后受不了,骤然昏迷。 他见众人都看过来,忙道:“我来照顾圣上,诸位只管照看好娘娘!” 他将霍殇扶出去,交给面色凝重的墨二:“就让圣上歇在这儿吧,不然得担心娘娘。你放心,圣上没事,就是劳累过度。” 他说的还是委婉,墨二已经反应过来了,边接过霍殇,边问:“娘娘可好?两个小主子可好?” 刘太医匆匆道:“娘娘安好,两个小主子哭声嘹亮,也是极好,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墨二:“……” 他虽然没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听到这句话,也猜的差不多了。 这…… 主子竟然也有纯添乱的时候啊! 他抱着霍殇去安置,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娘娘没事,两个孩子也没事,没有到最坏的情况,没有到非得冒险的地步!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太好了! …… 重莲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摸到了空瘪的肚子,猛地惊了惊。 孩子?!!! 她正要起来,就被碧玉按住了。 碧玉声音嘶哑极了:“小主子们都很好!真的!您放心,千万别乱动,奴婢这就把两个小主子抱来!” 重莲心头一松,这才觉得浑身又疼又无力,瘫在床上发愣,眼见着碧玉和一个嬷嬷抱着两个孩子过来,她忙看过去。 两个看起来仿佛复制粘贴的小宝宝映入眼帘,是一模一样的可爱,白嫩。 刚出生的婴儿都有点子丑,但老母亲看崽,怎么看怎么可爱,况且这两个宝宝本身就白生生,干净可爱,让人心软。 她止不住地心软,高兴。 她在这世上,有了真正血脉相连,能够牵挂一生的至亲了啊! 第179章 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大红绣金的襁褓里,都是粉嫩白皙,因为长得一模一样,这份可爱甚至直接翻倍。 重莲都看愣了。 这么点儿的两个小东西,我生的? 就算早就期待设想过,真正看到摸到,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她忍不住轻轻碰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儿,呢喃道:“好好软啊!” 比最嫩的豆腐都还要绵软! 她又稀罕又惊奇又觉得不从下手,一时间跟个孩子似的,不断询问嬷嬷和碧玉。 “这么摸没事吧?” “他们怎么不睁眼?” “好小啊,比我以前见过的宝宝都小,刘太医说真的都健康吗?” …… 问了许多,直到没什么问了,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怎么,叫我,娘娘?” 她还想起来,当时霍殇一直陪着她生产。 他人呢? 碧玉低声道:“您昏迷了很久,长春子道长们说,只有这样才能救您,主子为了给您祈福就……您已经成婚了。” 重莲愣了愣,半晌都没能说话。 他竟然真的,就直接封她为后了? 名声不要了? 帝王声誉不要了? 她正愣怔,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很急。 抬眼,就见霍殇从外面进来了。 这总是气质锋利的男人,这会儿长了络腮胡子,很邋遢,脸色也不好,人都瘦了好几圈。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他在昏暗的床幔里低低地哽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真心待她好,说的每一句疯话都不是在画大饼,那大概就只有霍殇了。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践行他跟她许诺过的每一句话。 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忽然挪开了视线,绷着脸来遮掩心虚。 重莲心中一酸,他已经做到了所有能为她做的,还有什么好心虚的? 是她过去太苛责他了:“你瘦了,都不好看了。” 霍殇顿了顿,大步走向她:“你怪朕吗?” 重莲笑问:“怪你变丑了吗?” 她眉眼弯弯:“那确实是有点,男人的花期都短,再好看的花,随意造作也是会早早凋谢的。” 霍殇快步走到床边,面上沉稳霸道,操作上极其谨慎地握住了她的手。 重莲没挣开。 霍殇紧绷着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他注视着重莲的眼睛:“即便你要插混打谐,你我已经成亲,事情已经不可改变,两个孩子,也得养在宫中。” 他面色冷凝,语气缓慢霸道,可重莲还是看清了他眼底的忐忑和试探。 她有些心酸,为他的深情。 她也困扰,为他的深情。 但,人很不必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不安,甚至刺伤彼此。 总是勇敢者先享受世界,既然觉得他值得,那就先做了再说。 她因此笑道:“我早就说过,若兄长强娶,皇后我也能好好当着。” 霍殇仔细看她的眉眼:“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说的,分明就是,皇后当得,但到时候绝对会是个决裂的下场。 如今…… 他沉声道:“只要你……” 重莲打断他:“可别把乖乖带嘴边,我要是个乖乖,就不会离经叛道跟你好,你要是喜欢乖乖,就会直接找个乖乖。” 霍殇:“……” 他沉沉看着重莲:“莲莲!” 重莲哎了一声:“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考虑好再说。” 霍殇抿了抿唇角:“……你我还跟过去一样相处,你不必试探我。” 重莲笑起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记仇,我不过瞒了你孩子的身世,说白了也是你太霸道,怕你把孩子抢走罢了。 人之常情你不理解也就算了,反倒变本加厉要逼我,我试探试探你又怎么了?圣上至今才跟我说了一次我,句句都是朕不离口。” 两个被留在身边的宝宝忽然哼唧起来。 两个人齐齐看向孩子,见两个小东西蠕动着拱拱,跟小奶猫小奶狗似的,颤巍巍的可爱,都忍不住瞬间柔和了眉眼。 尤其是霍殇,几乎是逃避地挪开了视线,生怕被重莲看到自己的心虚。 莲莲说的人之常情,跟他以为的人之常情,根本不是一回事。 原来如此! 她并没有食言,她从始至终都觉得他是对的,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弑母罪名。 霍殇心里又高兴又心虚,唯有借着看两个孩子,才能保证自己不露馅。 但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柔和了眉眼,看得入了神。 他轻柔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襁褓。 他知道错了,但这个错不能认。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娶做妻子,怎么舍得放手。 她若是知道自己竟然那样误会她,必然也要生气。 “这两个孩子会在宫中长大,但他们不必按照朕的想法来,朕会学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你,肯教我吗?” 重莲露出笑容:“当然啊。” 霍殇深深看着她:“若你以后真的想走……” 他摸了摸重莲的脸:“朕给国师塔上锁。” 重莲:“……” 很好。 这很霍殇。 她轻笑道:“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霍殇想说两句狠的:“……别骗我。” 真正意识到她除了孩子身世以外,真的没有骗过他,他反倒越发在意这个了。 重莲叹了口气:“我尽量。” 她推他:“谈心时间到,现在,我们来说说两个孩子。名字取好了吗?” 霍殇一顿。 他好像,还没来得及问孩子的性别。 现在拆开看,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但,要是说错了…… 他面上沉吟,似乎难以决定,实则后背都快起白毛汗了。 重莲狐疑地看了霍殇一眼,注视着他的眼睛:“公平点,我们一人一个吧。” 霍殇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只要你喜欢,起两个都可以。” 重莲眯眼。 霍殇后背一紧,俊美的脸上却不露分毫:“朕自然也想取,但这两个孩子全靠你遭罪才有的,自然应该万事你先。” 他认真道:“不如朕把中意的名字写下来给你,若有喜欢的,你再用?” 重莲点头:“好啊。” 霍殇沉稳着一张脸,沉声道:“朕去拿!” 他给重莲掖掖被角,又看看两个孩子,转身大步出门。 待重莲看不见他了,他才放松下来,询问守在门口的碧玉:“怎么没有人告诉朕两个孩子的性别?” 与此同时,重莲摸摸老大又看看老二:“老大白净,老二更白净,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问完这句话,重莲想起霍殇刚刚奇怪的举动,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他那张稳重的俊脸上,还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尴尬。 要不人家怎么当皇帝呢! 厚黑啊! 第180章 皇后娘娘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霍殇不至于连孩子的性别都忘了问:“他怎么了?……昏倒?怎么会昏倒?” 这话一问出口,重莲就见碧玉的眼睛又弯了几分。 她瞬间福至心灵,哭笑不得:“我吓到他了?” 她是听说过,有男人陪产的时候,妻子生完精神还不错,他自己倒是因为太过紧张昏倒。 可放在自己身上…… 重莲爆笑出声,然后笑痛了肚子,瞬间痛苦面具。 碧玉忙道:“娘娘!您可千万别笑了!” 重莲疼得脑门冒汗,可还是忍不住笑,笑完之后,又觉得窝心。 这个人,这份感情,都太拿得出手了。 “跟我说说两个孩子。” “大殿下是姐姐,小殿下是皇子。” 重莲眉眼一弯:“姐姐和弟弟,挺好。” 此时再细看两个孩子,又是别样的感觉。 她笑起来:“弟弟倒是比姐姐眉清目秀,姐姐更英气啊,一看就能纯血脉压制住二宝。” 碧玉露出浅浅的笑容:“是呀,娘娘说的对。” 重莲又看了一小会儿,就精神不振,沉沉睡去。 她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能笑盈盈地跟大家说话,都是怕他们太担心了。 碧玉小心翼翼给重莲盖好被子,又让奶嬷嬷进来抱走孩子,出门就见霍殇站在门口隔断处。 霍殇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走过去看了看两个孩子,叮嘱道:“任何时候,不要离了人。” “是!” 等她们都出去了,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卧房。 重莲睡得很沉,脸色苍白,安静的样子像是魂魄已经飘到了别处。 霍殇不自觉快走了两步,熟练的抓住她的手,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感觉到她虽然虚弱却扎实的脉象,高高提起的心才落回来。 他也后知后觉自己有多仓惶,飞快看了重莲一眼,见自己没有弄醒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越来越爱盯着她看着她,随时都要摸脉搏,量体温……这样的毛病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嫌弃他。 重莲一开始还真没有发觉霍殇的过分敏感,但本能就是本能,根本藏不住,被突击摸了好几次之后,她偷摸地红了眼眶。 这个月子一做就是双月,孩子们的满月也因此没有大办。 按照霍殇的说法,什么也没有她的身体重要,而孩子们的重要时间点,他想让她在。 眨眼间就到了孩子们的百天。 霍殇举办了隆重的百天宴。 重莲心里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铺路。 他从没有要让她真的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他尊重她永远都是她自己。 “我该说谢谢吗?” “朕只想听见你说高兴。” 重莲眉眼一弯:“我高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高兴。” 霍殇喜欢听她这样说,扶着她的肩头,从镜子里看着她,她穿着凤袍的模样极美,他越看越喜欢。 “总算把过去掉的肉涨回来一点了。” 重莲也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甚少有这样端庄的时候,脸还是那张艳压群芳的脸,可在皇后特制常服的衬托下,多了一些不容侵犯的威严,越发像个不允许人直视的神仙了。 重莲略微端着一些地笑了笑:“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装?” 说话间,她忽然妩媚一笑,那妖冶的姿态,当真是祸国妖后。 她长得极美极艳丽,若非一身气质压着,就是个妖媚的路子,如今故意全然放开了,连宫女们都看得面红耳赤。 霍殇扶正她的肩膀,紧紧盯了半晌:“朕不管你是谁,从她身上下来!” 重莲一秒道德圣人脸:“哥哥连我也不认得了?” 她人虽然重新端着,肃穆了,可说的话却分明极撩人。 她什么时候才叫一声哥哥? 也就是在……那时候了。 霍殇黑漆漆的眼眸瞬间深了深。 恰巧此时秦太妃过来,重莲便笑着上去迎,他听见母女两个低声轻笑。 “娘你看,他耳朵都红了。” “还真是,他从小就爱红耳朵,有时候能直接红到脖子。” “哇,这次没有哎,下次我再试试看看!” 霍殇:“……” 他明显感觉到耳朵更烫了。 尤其,莲莲还朝着他脖子看了一眼。 “……” 霍殇喉咙痒痒的想咳嗽一声,忍住了。 他走过去,给重莲插上一支凤钗:“孩子们已经到宴会了,咱们也去吧。” 他好看的瑞凤眼中滑过一丝无奈。 明明是想逗逗她的,谁知道自己还是远远不如她,倒是被她给逗了。 皇帝,皇后,秦太妃,三人携手同行,坤宁宫里参加宴会的众人无不相互使眼色。 尤其是,当众人看见皇帝温柔牵着的皇后……的脸! “!!!” “那,不是长乐郡主吗?!” “还真是安宁侯夫人!” “嘘!找死吗什么安宁侯夫人?!别提那个反贼!” “皇上真的是百无禁忌啊!……” 但,无论众人如何震惊嘀咕,当重莲走到眼前,众人也都随大流拜见皇帝皇后,拜见秦太妃。 重莲稳稳站在霍殇身边,对众人疑惑嫌弃厌恶嫉妒的眼神,一概照单全收。 她温和地跟着皇帝,听他介绍人,就跟着认人,说话,没有一点儿心虚。 她这样自然而然,理直气壮,以至于大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霍清甜快步迎上来:“皇后娘娘还记得本宫吗?” 重莲茫然看她:“你是……” 霍清甜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认识我不重要,你还认识你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吗?” 重莲不是很明白:“怎么会有人不认识自己孩子的父亲呢?你是不是男宠太多,所以才有此担心?” 霍清甜:“你放肆!” 重莲淡淡道:“你,放肆。” 霍殇皱眉:“拉下去。” 霍清甜不可置信:“皇兄你……你为了个外人,如此折辱你亲妹妹?” 霍殇还是那三个字:“拖下去。” 自有强壮的嬷嬷上来拉人,霍清甜又气又怒,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母后最近常常劝解她的话。 薛家,已经不比从前了。 皇帝不是绵羊,而是豺狼,根本没有给薛堂反应的机会,就迅速将薛家在朝堂上的势力,瓜分给了其他世家。 那些世家比霍殇还狠,唯恐薛家报复,只管把薛家往死里撕咬。 如今唯有收敛锋芒,才不会自取其辱。 霍清甜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发抖。 他们太过分了! 贱人! 都是贱人! 都是他们逼她的! 她早就该听母后的话,否则,现在哪里有他们折辱她的时候! 薛太后匆匆过来:“皇帝!清甜不懂事,你……” 霍殇神色冷淡:“那就给太后一个面子,松开霍清甜。” 他牵着重莲的手,眼神一一扫过众人:“朕不希望再看见任何人轻慢皇后,否则,朕的惩处简单,皇后的手段可不简单。” 第181章 不要老三 “朕的惩处简单,皇后的手段可不简单。” 这话一出,霍清甜的怒气都顿了顿。 接着,她就直接出离愤怒了。 重莲又好笑又舒心。 他这么说,不就是摆明了她就是那个神通广大的长乐郡主吗? 他明明也可以把假的做成真的,彻底遮掩她的过去,可他偏偏跟这些熟人摆明了态度。 他就是不在意她以前如何,跟谁一起过,带的是谁的孩子,他就是在意她这个人,仅此而已。 重莲冲着众人核善一笑:“望诸位忠君爱国,别有二心,诸位,请了。” 她露出了稳如老狗的睿智笑容,看透一切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众人:“……”这熟悉的头皮炸裂感!果然是长乐郡主! 这夫妻二人如此坦然,倒是叫他们连嚼舌根都显得没趣。 但其实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长乐郡主在长乐郡做的事,让他们觉得,皇帝做的完全没问题啊! 能以一己之力干翻一个门派几十年布置的阵法,这种级别的大师,想办法拴住留在身边也可太正常了。 万一,他们就说万一啊,万一,她会延年益寿的法子呢? 众人齐齐表明自己的忠心。 重莲跟过去一样,仿佛开了天眼一般,对着真心实意的人,就笑容真诚,背后有算计的就笑容淡淡,搞得大家跟上次似的毛骨悚然。 当然也有头铁的,看不上重莲一女嫁二夫,对她冷言冷语。 对于这种,重莲通常不会给他说第二句的机会,礼貌点头完就走。 霍清甜恨得牙根痒痒,对跟着她的青年道:“那就是个见异思迁的……” 青年提醒道:“殿下。” 霍清甜想到之前霍殇不给面子的警告,脸上满是阴沉,却没有再开口了。 青年不动声色地远远看了一眼皇后娘娘,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风起云涌。 莲莲……她真的不再属于我了。 就连两个孩子,也成了皇帝的儿子女儿。 可,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 百日宴的重头戏还是在两个孩子上,很快,两个孩子一被抱出来,众人就热热闹闹地凑上去看。 霍殇快步走到了孩子身边,将大女儿抱了起来。 重莲落后了一步,就抱了老二。 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完全长出来了所有可爱萌,白皙透粉的小脸蛋肉嘟嘟的,唇瓣花瓣儿似的粉嫩健康,最漂亮的就是那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瞳,透着水润润的水光,两人一左一右各长了一个小酒窝,无齿笑起来的时候,能把人萌化了。 “这两个孩子也太漂亮了!” “明明长得一样,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区别!” “这也太机灵了吧,我瞧着竟然像是半岁孩子才有的神色。” 因为重莲和霍殇一直亲自抱着两个孩子,大家虽然很想摸摸抱抱,也都只敢想想。 但总有那胆子大的。 “娘娘能不能允许臣妾抱抱孩子?” 开口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夫人,看服饰品级,还是一品诰命。 霍殇正跟霍氏宗亲们打太极,暂时顾不上这边,好在碧玉对所有能进宫的贵人都知道一些。 “这是老秦王妃。” 老秦王妃,一个险些跟着老秦王登顶当皇后的人。 当年老秦王夺嫡失败,就直接退守霍氏宗亲,如今是霍氏的族长。 重莲看秦王妃的面相,发现她并非作恶之人,便愿意与她多说上两句。 “今日多有不便,不过若王妃有所求,还跟孩子相关,就等宴会后来见见我。” “好好好!臣妾,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那边老秦王正跟霍殇你来我往,言语间透露出对霍殇头脑发昏的愤怒,忽然听见自家媳妇这一嗓子皇后娘娘,顿时就是老脸一黑。 霍殇轻笑一声:“皇叔无非就是怕霍氏江山落在别人手上,但这江山朕更希望有能者居之,皇叔与其在这儿试探朕,不如让霍氏子孙都学点好。” 老秦王一愣:“圣上这是……” 都娶妻了,竟然还是要跟之前那样立嗣子? 他目光怪异地看着霍殇,显然并不相信。 霍殇逗弄着怀里的小公主,看着她跟重莲极其相似的眉眼,眉眼柔和极了。 “圣上就不想要个真正的嫡子?” “皇后身体不好,朕不想她受累。” 以前说的都不做数了,生什么老三。 不要老三。 就这两个宝贝好好养着,若以后有意做皇帝,他就给铺好路,若不想做,就选个喜欢两姐弟的好孩子做皇帝。 他撇开满脸沉重的老秦王,走向重莲:“孩子们饿了,让他们回去吧。” 重莲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两个乳母立刻上来抱过孩子,行礼之后告退。 有眼尖的人就发现,两个孩子竟然是由墨二这个帝王心腹亲自带着两队人马护送,离开了坤宁宫。 众人有消息灵通的,压低声音道: “据说皇后娘娘之前一直昏迷,生产的时候更是险些剖腹,圣上片刻也离不了娘娘,虽然赐了皇后娘娘坤宁宫,却一直让娘娘就住在乾清宫。两个孩子也是一般,就住在跟圣上一墙之隔的偏殿。” 谁家皇帝皇后和孩子们全都住在一起啊! 可谁家皇帝也没有抢了别人家媳妇做媳妇儿的,所以…… 大家听了这小道消息,竟然觉得怪合理的。 看着时不时凑在一起说话的皇帝皇后,众人只能感慨。 皇帝是真的将皇后娘娘放在心尖子上啊。 有人忽然道:“那若是再生个儿子,怕就是……” 后面的没敢说,但大家都明白。 皇后娘娘若为皇上生了亲生孩子,还是个男孩儿,那肯定就是太子了。 霍殇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压低声音对重莲道:“不要老三了。” 重莲一愣。 霍殇沉声道:“朕已经让刘太医想办法了,就这两个孩子,朕不会再叫你生。” 他说话的时候,握着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重莲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怕她因为生孩子,死了。 重莲心里酸酸涨涨的,反手握住他的大手:“你说的,别反悔。” 霍殇沉声道:“绝不后悔!” 比起子嗣传承,他更想她无病无灾地跟她一起到老。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里舒坦。 可看在有些人眼中,就是夺妻之恨,剜心之痛。 换了身份的韩纪云,甚至不得不快步远离了,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霍清甜身边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他还不能让霍清甜起疑,否则,她怎么会安心把那贱种,再交给他来养,让他能再借一把那贱种的气运,将霍殇拉下马! 第182章 另外一个孩子 百日宴的两个小主角一走,众人倒是更热切起来。 重莲和霍殇高高在上端坐主位,偶尔有人上来敬酒,两人便含笑寒暄几句。 霍殇中间出去的缝隙,秦王妃带着一个气质干净的青年过来了。 “娘娘人美心善,臣妾实在是感激,这是我娘家内侄,最擅长打造首饰,这京城最流行的簪花阁,就是他主设计的产业。” 重莲眼神微亮:“簪花阁啊。” 京城高奢领头羊,跟宫廷制造一样,在京城饱受追捧,可见其名气了。 青年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拜见娘娘,娘娘妆安。” 重莲看向他,被他的脸惊了惊。 这个人,竟然长了一张游戏建模脸。 还是那种真人比建模好看的。 她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秦王妃看着重莲淡定的表情,心里越发觉得她厉害。 就她这个侄子,多少人见到了都得失神脸红,也就是皇后娘娘了,愣了愣就跟看常人一样了。 但仔细想想也正常。 侄子是绝色,皇后娘娘也是绝色啊。 秦王妃笑道:“以后,簪花阁新出的首饰,都会拿来让您先选,费用,还请您允许臣妾效劳。” 首饰这东西,贵的是设计。 要说贵,那可以说是个无底洞。 但要说便宜,对卖家本身来说,尚且还在可控范围内。 秦王妃不是在无脑地谄媚讨好,而是在试探。 试探重莲是否跟长乐郡传出来的流言一样,为了钱什么活儿都接。 试探重莲,是否敢接她的重金酬谢,敢,才说明她要求的事儿,她是真知道,也真能办。 重莲轻笑着接了:“王妃的心愿,值这个价。” 秦王妃又惊又喜:“娘娘您当真是菩萨心肠!” 重莲笑笑,忽然觉得肩头微重,转头,就见是霍殇给自己披上了薄斗篷。 她耳朵泛红:“哪里就得这么小心了,我已经大好了。” 霍殇声音微沉:“嗯。” 他看向秦王妃,又扫向那青年俊美无双的脸,最后又转回秦王妃。 秦王妃恭敬行礼:“圣上。” 并不多言,寥表忠心以后,就带着侄子告退了。 从头到尾,重莲也就跟那青年点了点头,虽然他长得挺帅绝人寰的,但,跟她没有关系。 她含笑看着霍殇,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真的看不够。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新婚蜜月期吧。 霍殇本来想问问秦王妃想干什么,他怀疑秦王府是不是有阴谋,但看见重莲看自己的眼神,瞬间就闭了嘴,耳根隐隐发烫,心里极度愉悦。 是他多虑了。 这小鬼根本是个迷糊蛋,如今这娶回家的局面,都还是他精心谋划,小心强求来的。 旁的男子,就算是长成天仙,只要一想到他背后所代表的麻烦,眼前这小鬼就敢说自己喜欢女的。 他忽然觉得以后的生活并没有那么难,只要他愿意尊重她,再让她的生活越过越好,她就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他露出一抹笑容,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明朗。 重莲有种被霍殇帅到了的感觉:“你怎么好像……忽然变年轻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霍殇,清透的茶色眼眸里带着笑,让人心头又烫又软。 霍殇牵住她的手:“朕多骑马习武,绝不会让皇后觉得朕,力不从心。” 重莲:“……”他是不是在撩拨我? 她端庄微笑,并给霍殇夹了一筷子菜:“吃菜。” 霍殇低笑出声,给她也夹了一筷子:“再长胖点吧。” 重莲睨了他一眼,嘴角上扬,笑开了。 宴会没办的太久,吃过饭众人便陆陆续续地出宫,秦王妃留了留。 重莲在坤宁宫的正殿见的她,彼时,双胞胎因为闹着要母亲,又被送了过来。 黄皮子化形的那个婴儿,虽然没有了黄皮子时候的记忆,却十分喜欢粘着重莲和两个孩子,这会儿也在。 秦王妃一眼看见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稀罕得跟什么似的。 “劳烦您还得接待臣妾。” 重莲笑着请她坐下:“王妃日常行善,身上已经积攒了一些功德。你所求的,其实本来也是今年就该到了,只是还差个契机罢了。” 秦王妃忍不住身体前倾:“臣妾愿意付出代价,只为有一个孩子。臣妾实在是太喜欢孩子了,做梦都想有个孩子,只是一直未能如愿。” 重莲开解道:“你原本命中有一道死劫,虽然今年得了个孩子,但明年孩子就会早逝,你也会因此郁郁而终。” 秦王妃脸都白了:“怎么会如此?!!!” 她是真的喜欢孩子,所以只是想想都要心痛掉泪了。 “娘娘……” 重莲温声道:“我观察到你的契机已经到了,既能解决了你的死劫,也能保住孩子。这样……” 她让秦王妃靠近过来:“我算到你最近一个月的走运时刻,在初八初九和十九这三日,你若有所求,便将努力放在这三日,若不成,你下月再来。” 秦王妃忙点头。 重莲又道:“我希望你怀孕以后,尽可能不要告诉任何人,尽量拖过头五个月。 待孩子安全生产,你最好一直亲自盯着照顾,不要假手于人。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秦王府的契机要抓好了,不要抓错了。这才是你们一家能够避开死劫的关键。” 秦王妃一愣。皇后娘娘这是说真的,还是在通过她,警告王爷? 重莲淡淡道:“本宫言尽于此,听与不听,王妃可以和王爷商量后再决定。” 秦王妃忙想告罪,但她刚刚确实觉得,皇后是在替皇帝蛊惑她,好让秦王听从皇帝的安排。 重莲已经端茶送客了:“孩子们闹腾,就不留王妃了。” 秦王妃只能先告退出来,到了门口,就见侄子正垂着眼眸等待,见她出来,有一瞬间的惊讶。 秦王妃叹气道:“本想让你进去,既是引荐,走一走皇商的路子,也是想着你最甜,能帮我美言几句,没想到我惹毛了娘娘。” 青年一愣:“姑姑做了什么?” 秦王妃原本想一五一十告诉他,但忽然想到重莲说,怀孕了最好瞒过头五个月,就觉得浑身一冷。 这是要防备她哪个至亲亲信,才需得五个月? 她当时只觉得惊喜竟然这么快就要有孩子,没多想,现在…… 她话拐了个弯:“我露出了怀疑娘娘话的……表情?” 这真的是实话。 她自己真没觉得自己浅薄到会情绪泄露,可娘娘她就是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啊! 皇帝就已经智多如妖了,再有这么个皇后娘娘,王爷他……再作对可真就是在找死了! 第183章 咱们再来赌一把 秦王妃回答完侄子的话,心里却先明白了几分。 “皇后娘娘不愧是玄术上的集大成者,看人太准,想要瞒过她,太难了。” 她心生感慨:“大约也就只有她太过信任的人,才能骗过她了。” 青年脚步微微顿了顿:“比如那位安宁侯吗?” 秦王妃忙压低声音呵斥:“圣上不许人再议论长乐郡的事,你长久在家中作画不出门,切记莫要犯了忌讳。 我听王爷说,圣上有意要封国师,如今国师塔已经在建,我看圣上今日为娘娘过明身份的举动,怕是要立娘娘为国师。”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圣上如此冷清的人,竟然愿意为娘娘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比那个……好太多了。” 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大庆已经是女子可以最大程度建功立业的帝国了,可女子做事仍旧千难万难。 其中最难,就是家人的反对和不信任。 皇帝取反贼之寡妻已经是闻所未闻,让皇后当国师,更是骇人听闻。 她看向俊美无双的侄子:“你日后娶妻,但凡能有圣上一二的爱重,肯让你妻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妻子定然会愿意与你此生不负。” 青年露出好看的笑容:“多谢姑姑点拨,侄儿记住了。” 姑侄两个出了宫门,就见秦王在等,瞧着神色有些不好。 秦王妃冷了脸:“回去说!” 秦王嘴皮子动了动,黑着脸上了马车。 青年扶着秦王妃正要上车,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抬眼便看见霍清甜骑马而过。 她走出去一半又拐了回来:“婶子可还好?” 嘴里问着秦王妃,眼睛却往青年身上看:“这就是你娘家侄子吧?气度看着真不错……” …… 坤宁宫中,重莲看着几个孩子滚做一团的样子,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无论看多少遍,她都还是会被三个萌宝的样子逗笑。 同样笑出声来的,还有重幺。 小姑娘顶着一头白毛,眼睛亮亮地趴在床边逗弄弟弟妹妹们,时不时转头冲着重莲叫一声娘。 重莲摸摸她的脑壳,叫一声应一声,等她们四个玩儿开了,就抽空想如今的局势。 她昏迷的那段日子,重家父子三个找到了那个隐世门派的老巢,有军队开路,墨三审讯出的口供路线图做辅助,很快就破门而入,几乎抓全。 也只能是几乎。 那个师门的高层在重莲到长乐郡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准备跑了,军队才动,他们就已经彻底隐匿了踪迹。 重莲猜测,那些逃跑的高层,应该被他们背后的供奉者藏了起来,也就只有这大庆的大世家,真权贵,才能在帝国军队的搜查下,保住这些人。 这些人不除干净,后续必定会带来无数麻烦。但想要引蛇出洞却极难,他们明知朝廷诛杀他们,怎么也会躲好的。 另外就是韩纪云,他从阵法中脱逃,恐怕会记恨她拿他献祭。 他若来寻仇还好,倘若他躲个四五年,那她就得凉凉了。 原主跟她定下的血契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想什么?” 重莲转头,就见霍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脱下外衣过来。 他还是过去那样,总喜欢穿能显出劲瘦腰身的衣袍,腰间系着恰到好处的腰封,显得他腰细腿长。 霍殇就早就习惯了她先看腰再看脸的习惯,眼底拂过一丝满意,不动声色地略微放慢脚步,让她能多看一会儿。 见她含笑看向自己的眼睛,他才快步过去,坐在她身边,先看她气色,再看四个孩子。 重莲实在很难忽视他融进了细节里的每一处深情,心中暖意融融:“我在想韩纪云……我们有因果在身,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后半句的时候,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有的时候大度得让人侧目,有的时候又小气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但是……怪可爱的。 她略微收敛眼底的笑意:“如今你我已成夫妻,命格相连,我看你的命格就更模糊了,以后再有什么,恐怕都跟上次差不多,要是事关生死的死劫,还要到了眼前,我才能知晓。” 她叹了一口气:“我该早些跟你说这件事。” 早些说,或许就能避开成亲,至少日后诡谲云涌,虽然少了个名分,却多了窥探天机的几率,就多一分生机。 霍殇的关注点却完全都在别处:“你那时候看不清,是因为那时已经不准备走了。” 重莲瞪他:“这是重点吗?” 霍殇清冷的眉眼如同冰雪消融,温柔地摸了摸重莲的头发:“我很高兴。” 重莲耳根子隐隐发烫,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会了啊! 她实在受不住他青天白日这样火辣辣的视线,撇开脸去看几个孩子,却见四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静悄悄歪着头正看她和霍殇。 四双明亮清澈干净的眼睛…… 重莲一下子就红了脸,险些起身落荒而逃。 霍殇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见重莲羞涩,心跳一快,什么羞也没了,只剩下一腔喜悦。 她从前从不这样,如今起了变化,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而不是过去那样,是因为情势所迫,不得不考虑他。 他没舍得让她尴尬,转移话题道:“长春子八人如今掌管着玄部,他们很希望你尽快去带领他们做事。” 重莲道:“我现在就可以。” 霍殇压下阻拦的念头:“让刘太医每日请脉,无事以后再去做事。” 重莲点点头:“好。” 自生孩子以后,她已经养了三个月了,可体重还是超轻,走在路上都仿佛一阵风能刮走一样。 她的气血亏损太严重,这是每个生过孩子的女子都要付出的生育代价,只是她的代价尤其重罢了。 她含笑看着霍殇:“我们都要长命百岁才好。” 霍殇点头:“嗯。” 他怕重莲觉得自己无趣,费心加上一句:“孩子们这么多,到时候我们一起带孙子,重孙子。” 重莲眉眼温柔:“好。” 见重莲这就要收拾东西去做事,他拉住她的手: “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朕很蠢,但,长春子早就告诉过朕,若缔结了夫妻关系,你能算到朕的事情就少。 可朕想,过去朕没有人算能活下来,以后即便你算不了朕一点,只要你是朕的妻子,只要你能活下来,朕就能破万难地去做事。” 重莲心颤了颤:“上一把你赢了,我没能当得了豪门寡妇,这一把咱们再来赌过,就赌我们能不能夫妻和顺,能不能到老了也还这样恩爱两不疑吧。” 第184章 阴谋诡计 重莲注视着眼前的俊美男人,温柔缱绻地威胁他:“这场赌博没有输赢,只有结果,如果你负了我,我就当最尊贵的寡妇。” 霍殇爱极了她这样凶巴巴的模样,哑声道:“好。” 重莲实在受不住他灼热深情的视线,就将四个孩子交给他,落荒而逃:“我去找长春子他们了!” 霍殇愣了愣,眼底滑过一丝柔和的笑意。她啊,从带刺玫瑰,变成了傲娇的猫了。 玄部就建在皇宫边儿上,长春子八人只要没有协助抓捕邪道的任务,就会一直待在玄部内部修炼。 重莲的皇后仪仗光明正大停在玄部门口,人刚到,路过行人就见从来紧闭的大门郑重打开,几个仙风道骨的人快步出来,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谄媚。 “胡说!长春仙人怎么可能谄媚?我看就是纯粹的信仰!” “听闻皇后娘娘跟已逝的嫡亲的师姐妹呢!” “那皇后娘娘是来,接管玄部的?” …… 旁人如何,长春子几个根本无暇关心,好容易等到皇后娘娘来,他们当真是要喜极而泣。 他们吃的好用的好,出门在外还受人尊敬,已经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一心就只想好好修炼。 老练如长春子,都忍不住道了一番心酸: “眼见着您一直不出宫,圣上也没个命令下来,我们都要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当国师和当皇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只要道尊一日不来,他们就一日担心皇帝不肯放人出来做事。 重莲温和却肯定:“圣上是前所未有的宽容霸主,行事非一般常人所能及,你们做事久了就会知道了。” 长春子忙垂下眼帘:“是。” 重莲轻笑:“不是每一个帝王,都有耐心花费人力物力来掰杀邪道,保存正统道门,而不是直接一锤子锤死所有道门。” 长春子几个都是读过正统玄门典籍的,自然明白重莲的意思。 过去有多少人学了本事就去勾搭帝王,结果新帝王杀邪道灭昏君,杀得所有学道之人无辜受牵连,门派被毁,典籍被付之一炬! 长春子郑重道:“我等受教了!还望娘娘多提点我等!” 他说起来这个就有些赫然。 庆元帝筛选出来的,都是知情识趣的,但玄门想要有本事,就得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修道。 时间和精力花在了修炼上,再知情识趣,能有多厉害? 跟朝堂上的人精们相比,他们一个个都是菜鸡。 他们最近跟其他几个部门打交道,简直打到自闭。 重莲被他们的表情逗得直笑:“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个任务要布置给你们,等这事儿做完了,你们就差不多就知道以后怎么在玄部做事了。” 长春子几个眼神一亮。 就听重莲道:“我这里有一长生功法,如今要找学生亲自带。学生的筛选,我就交给你们了。” 几个人直接蒙了。 长什么功法? 什么生功法? 长春子几个懵逼之后就是厉声让众人站着别走。 “娘娘!道尊!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吗?只是有个名字叫做长生的功法。” 重莲神色淡淡:“你没有听错,我也不惧怕他人知道,这功法很难,连我都没有练成,但我师尊曾经说过,他若是有朝一日失踪,便是修炼成功了。” 长春子几个都忍不住起了贪念,既然别人能学,为什么他们不能? 重莲轻笑:“对,就是这个表情,保持住,去招人吧。我要十八岁以下,修为不差你们几个的那种,天才。” 长春子愣了愣,继而惊疑不定地看着重莲。 就他所知,能达到道尊的条件的,除了眼前的道尊,就是…… 夺舍的老妖怪! 道尊她这是要钓鱼啊! 长春子长舒一口气,实话实说:“若要让人相信,恐怕需要一点真东西。” 重莲笑道:“自然有真东西,你来,看这个。” 她交给长春子一张做旧的帛书,温和地道:“你慢慢看,不懂的来问我,放心,你们八个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不违背律法,谋害人命,我愿意倾囊相授。 我与八位不止是上下级,还要共同学习,进步,推演更好深的道法,寻找最玄妙的可能。 我已经整理好了不少修炼典籍,看见那个箱子了吗?你负责管理存放,记住了,等你们八个完全学会,再一起商讨筛选往下面教。 玄部可以收留学得慢的,却决不能容许学得坏的,咱们一起定制考核内容,过了考核确定了人品之后,才能进入玄部,学习这些东西。 玄部不止是我们的玄部,还是天下人的玄部,我希望能跟你们一起把玄部做好。” 她这样郑重的许诺,实打实为未来做的规划,都搔到了他们的心尖子上。 长春子心中激动:“我等绝对不会辜负道尊的苦心!” 当他小心翻开帛书,先就呆了一会,再往下看,大惊,迫不及待往后翻,越看越痴迷,不能自拔。 可那些玄之又玄的字句很快就没了。 那感觉,太难受了。 长春子顾不上什么礼仪周到,挤开众人,冲到跟前:“道尊!下面没有了!!!” 因为太激动,都破了音。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刚想伸手拿了看看,连修习心法都认真分享的长春子,竟然猛地躲开了。 七个道友齐齐看向了他:“……” 重莲轻笑了一声:“长春子。” 她没有任何责备,但长春子却红了一张老脸。 他忙把帛书小心翼翼交给同伴,还忍不住唠唠叨叨:“小心啊小心!别碰坏了!万一没有了呢?” 同伴瞬间放轻动作,可看过以后,就觉得自己刚刚动作还是太重了。 其他几人凑过去看,顿时惊为天人。 “娘娘的师尊是真的飞升了吧?!” “肯定是真的!” “这!这种宝贝怎么能拿去钓鱼?万一恶人飞升,我等岂非天大的罪人!” 几个人只是略作嘀咕,就齐齐跪下,请求重莲一定不要拿这种珍宝去钓鱼。 至于外面那些听到了的,他们是真的顾不上了。 重莲温和地看着他们:“下篇只有我知道,我能笃定他们即便有本事逼我说出下篇,也绝对参不透,因为这下篇讲的,是因果。” 长春子几人一愣,这,因果?那不是跟上篇完全没关系吗? 长春子谨慎询问:“这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重莲轻笑一声:“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得我来教导你们怎么修炼,具体能修炼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长春子瞳孔微缩。所以,是真的?!!! 重莲沉声道:“诸位,我所求的因果与天下百姓有关,希望诸位与我一样。如今我要抓那几个落网之鱼,除了因为私人恩怨。也是因为那几个人必定有碍社稷黎民,不杀不行。” 长春子几人亲眼见过她在妃陵里舍身为了大义,这话他们相信。 长春子道:“我等定然不负娘娘所托!” 重莲含笑点点头:“来,咱们再来一起聊聊别的。玄部需要独立于其他六部,所以就不能从户部拿钱,必须做到自给自足。 本宫这里还有一份挣钱的业务策划,还有拉业务的时候需要用到的精辟话术,以及做咱们这行需要保持的职业操守,你们好好看看。” 长春子:“……” 有一说二。 道尊她老人家,实在是,大俗大雅! 第185章 阴谋阳计 重莲甩出一套长生诀前篇,人还没有离开玄部,消息就已经开始走漏。 霍殇匆匆从宫里出来,亲自接她回去,来的时候带了军队,回去以后,好几天没让她出宫。 任谁都看得出来,长生诀这事儿,是真的! 薛府,一年轻人来回走动,嘴里如痴如醉念着长生诀的前篇,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猛地转头。 “宰府,我必须去一趟!您要是还有什么吩咐,我这两天会一次性做完!” 薛堂从没见过他如此急躁的模样,他不明白长生诀的含金量,但他明白眼前这人,绝非一般东西能够打动。 他沉声问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之法?” 年轻人眼神灼热:“皇后的长生诀前篇虽然还没有写那么深,但她所说的概念有绝对的实操性,一定能成!一定能成啊!” 他疑惑地问道:“皇后曾经是安宁侯的夫人,竟半点也没有跟安宁侯透露过吗? 都说安宁侯智多如妖,却竟将这样的珍宝拱手让人,实在是让人费解。 宰府,安宁侯的儿子如今成了皇后之子……他当真跟你们一条心吗? 当初欣嬷嬷谋算失败,让阴气损害了他的身体,害得他如今无法生育,雄风不再,他当真不介意吗?” 他看着薛堂的眼睛,缓缓道:“我可以在走之前,为宰府去掉这个麻烦。” 薛堂没有出声,从门外进来的霍清甜冷笑道:“说的道貌岸然,还不是想拿安宁侯的人头,跟重莲那贱人卖乖讨好好让她教你?只是可惜,韩继云已经死了,你也只能有心无力!” 薛堂沉声喝道:“清甜!住口!快跟蓝先生道歉!” 霍清甜冷着脸:“小舅舅,人家已经欺负到门上了,咱们又何必阻拦人家的青云之路?” 她话风在这里一转,语气也渐渐平和: “只管让蓝先生安心去,咱们想办法将那贱人绑来,再请蓝先生回来,到时候蓝先生便知道,到底是谁的诚意更重了。” 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不悲不喜:“若当真能如公主所说,我一定偿还这份因果。” 霍清甜露出笑容:“我和小舅舅都了解蓝先生的为人,相信你不是会食言的人。” 蓝先生神色始终平和:“宰府和公主是否还有需要我做的事?” “我看上了秦王妃那个侄子秦旭,劳烦先生替我看看。另外,便是那件事了。” 蓝先生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倘若你们能将那对儿双胞胎带回来,作为阵眼催化,我便能公主的孩子催生出最大的帝王气,庆元帝的帝王运,也能跟之前一样,一缕缕抽出来给你们用。虽不多,只能抽这一次,但对公主和公主的孩子来说,却尽够了。” 霍清甜看向了薛堂。 薛堂温声道:“这件事情已经在安排了,烦请先生稍等。” 蓝先生听他说了三个月这句话了,微微皱眉:“既然如此,就先怀孕吧,倒时候后天温养即可。” 霍清甜脸色微微沉了沉:“好。” 等蓝先生离开,薛堂怜爱地看向霍清甜:“你为薛家所做的牺牲,薛家会永远记住。” 霍清甜冷着脸:“小舅舅跟我客气什么?我只是不想看见重莲这种贱人都能踩在我的头上罢了!” 薛堂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哄好韩纪云吧,免得到时出了岔子。” 霍清甜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总归是我对不起他,日后我会好好补偿他的,我也会教导孩子好好孝顺他。” “你成亲的事情,可跟他说妥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一向都听我的话,自然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安排。” 霍清甜露出笑容:“小舅舅别担心我了,还是想想之后的事情吧。要是重氏女发现自己孩子丢了,怕是要疯,要是能利用这件事挑拨她跟霍殇的关系,那才是真正有意思的场面呢。” 她讥讽道:“我最看不上她这样的蠢货,明明是个大能,却被两个男人骗得死心塌地,但凡她有点出息,都该做个名满天下的大师,而不是红杏出墙的贱人。” 薛堂好笑道:“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像是在骂男人。” 霍清甜笑道:“我就是看不上她一心靠男人罢了,小舅舅,大事当前,就算是有所牺牲,甚至可能会牵连到母后,你那妻子,你可也别心软。” 薛堂点头:“当然。” 他的目光从门口扫过,正好看见有一片熟悉的衣角从眼前闪过……是他夫人焦柔的裙摆。 他叹了一口气,将以一瓶药交给霍清甜:“这药是蓝先生早就交给我的,能骗过韩纪云,让他以为跟你……自己想办法用吧。” 霍清甜脸色微红,拿好药匆匆走了。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重莲正在百无聊赖地挑珠宝首饰。 秦旭低眉垂眼等在大殿之外,忽然感觉到一阵风掠过,余光看见明黄色的衣摆已经越过他进了大殿。 “拜见圣上!” 话音未落,就已经不见了皇帝的踪影,没一会儿,大殿里传来了皇后娘娘含笑的声音。 “你还要关我多久?” 再多的,就随着一声惊呼变得含混起来。 没一会儿,大殿里伺候的人就都退了出来。 大宫女碧玉对他道:“秦公子今天先回去吧,娘娘今日有事,不能见你了。” 秦旭只好遗憾退下。 大殿之内,天气已经热了,却比不上屋内的情热。 霍殇将重莲抱在腿上,拥着亲,直亲得她喘不上气来,才略略放过,然后只给她片刻喘息,便立刻再次拥紧。 重莲不得不连连拍他的后背,他才终于停下来,将俊脸埋在她颈窝里平息情绪。 重莲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背:“不开心?” 霍殇哑声道:“有个人背叛了朕。” 重莲知道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大约在于那个反叛的人。 她想了想:“我们没有办法控制别人的想法,但我们可以不让自己被背叛以后,还继续让他们伤我们的心。” 霍殇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朕以为……他跟朕虽然只是君臣的名分,却是父子的情分。” 重莲心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毅直,前阁老,霍殇的启蒙老师,曾经帮着霍殇一起算计先帝。 她那个郡主府,原来就是张毅直的府邸。 一般来说,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立场的,除非…… “他介意你我的婚事,是吗?” 第186章 爱人之心 张毅直不止是霍殇的老师,还是个极正直的老人家。 他这种人,绝对不是普通手段能够逼迫买通得了的。 如果真的立场变化,那就只能因为一样——他担心霍殇和国家的未来。 是因为,她。 “一定是跟我有关了。老太师是怕我带坏了你,将你明君的光明大路毁于一旦。” 她轻拍霍殇的背脊。 “去跟你老师好好谈谈吧,不要被相互猜测,以及中间人的故意歪曲的传话,真的伤了感情。” 霍殇眸色冷沉,浑身上下都带出抗拒。 重莲从没见过他这样,像个跟老爹闹矛盾的倔强小子,她想了想,笑道:“若实在谈不成,就找个养老的好处所关起来,把他好好养着。” 她露出核善的笑容:“你都能想着把我关起来,为什么不能把他关起来?” 霍殇顿了顿,他甚至离远了一点,认真地打量重莲的神色:“生气了?” 重莲笑容淡淡的:“老人家都觉得我是妖后了,那我不得正经挑唆几句?” 她温柔地捧住霍殇俊美的脸颊:“以后这种宣泄情绪的亲吻别再有了,怪别扭的。” 霍殇声音微哑:“抱歉。” 他知道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是迁就他,才只是提议把人关起来,而不是径直下黑手。 重莲亲了亲他的嘴角:“很真诚,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想起来,却被霍殇重新拉回来。 “朝中一批老臣们都不同意朕将两个孩子养在宫里,让朕将他们送给韩家远亲。” 重莲冷笑了一声:“他们要不要再劝你生个三胎,再把我们娘仨干掉了再立太子啊!” 为了帝国传承,她明白,理解,并且尊重,但是谁真敢做什么,那就试试看! 只是,他们骤然提到韩家远亲,会不会是韩纪云在后面捣鬼? 她正想着,就被霍殇掐住腰抱到了腿上,拥着她,哑声道:“刘太医说,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重莲睨了他一眼。 霍殇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你不喜欢?” 他声音低了几分:“也是,你之前本就不是自愿……” 重莲实在看不得他这样妄自菲薄:“你很好,我也很……” 捧起他的脸,就看见了长睫毛之下含笑的瑞凤眼。 然后,猝不及防被抱起来,按在墙上亲。 “刚刚的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他低淳好听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低低地喘息。 重莲呼吸急促。 霍殇看着她迷蒙含雾的双眼,看着她眼尾染上绯红,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墙壁上收紧,用力,手背上透出粉色,薄薄的粉色下面是暴起的青筋。 重莲紧紧攀着他的脖子才能勉强站稳,看着他好看深邃的眉眼,着迷地勾唇轻笑。 “真好看啊,你这个男人。” 霍殇的动作顿了顿,在她的娇软矜骄的笑声中,心里着了火般燎原。 他倾身压上去,狠狠亲她。 直到将人亲得都站不住,才将她拦腰抱起,快步将人抱上了龙床。 生死相交以后的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发现了新的乐趣。 因为再也不用有所顾忌,因此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等,等等!万一……” “朕吃了药。”等不了了。 重莲蒙了蒙。 谁吃药? 他吃了什么药,能让她避孕? 她想问问,却闷哼一声,被他带得发了疯。 …… 抵死纠缠到了夜里,重莲累得直接睡着了。 夜里她忽然想起来要避孕,猛地坐起来。 碧玉快步进来:“娘娘?可有不舒服?需要什么?” 重莲问道:“你家主子呢?” “张大人那里出了些岔子,主子怕吵醒您,就悄悄走了。” 重莲懒懒的提不起来力气,勉强皱眉坐起来:“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她有些忧心。 霍殇一向很坐得住,不然也不会知道老师要背叛,还有兴致胡闹。 现在这样急走,只怕变故不小。 可惜碧玉并不知情,倒是交代了别的:“主子让您看完就烧掉。” 她恭敬奉上一封火漆密信,便远远退来去倒茶。 重莲谨慎地打开火漆印记,展开信,发现上面记录的是个药方。 药方下面就一句话:不必担心。 重莲一一看过药草名称,猛地抓紧了手里的纸张,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方子跟绝育有关。 他之前说,他吃了药了! 他真的是……吃了药了!!! 他竟然给他自己吃了绝育药!!! 她指尖都在颤抖。 她一直都知道上次生产的事情把他吓坏了,也一直都知道他真的怕她死,所以不想叫她再受生育的苦楚和危险。 可…… 他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像是疯了一样。 “去,找一下刘太医,我有话问他。” “是。” 很快,刘太医出现在了屏风之外。 “若娘娘要问的是那件事,是真的,您不用担心。” 重莲下意识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个人,他爱重她到有些病态了啊! 这种生阉自己…… 对对,没有阉,只是绝育。 他还是很行…… 重莲鼻间一阵酸涩,轻声问道:“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刘太医头压得更低:“圣上吃完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如今那养回来了一些,但也需要慢慢养…… 大概就是过去臣给您说过的那盘绝子桂花糕的后果,只是略微温和一些,因为是臣配的药。” 重莲声音带上了一些颤音:“是我坐月子的时候?” 她记得有一段时间,他忽然来得少了,人也很疲惫,说是政事繁忙,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真的……” 重莲按了按心口:“以后可以恢复吗?” “有能恢复的方子,但那个方子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所以,圣上就选择了永绝后患的这种。” 重莲闭了闭眼:“劳你费心调理他的身体。” 顿了顿,沉声道:“以后他再做这种伤根本的决定,别管他,你来偷偷告诉我!” “可……” “他只管听我的,我自然能护住你,不让他动你。你去吧。” “……是。” 她没有再多说,亲自下床点燃了手里的密信。 他吃这么大的苦头只是要让她安心,那她就不能辜负这份好意。 她摸摸心口,忽然觉得过去的顾虑都在迎刃而解。 他实在是个知道心疼她,怕她出事,怕她不回头的人。 那,无论日后她和他遇到什么难题,就一定走不散。 但她也不后悔以前的对立,你争我夺。 正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足够坚持,她先尊重了她自己,他才明白了她想要的是什么,明白她的底线在哪儿。 倘若她从前只会退让,那他一时三刻可能会感动,时间久了,就会以为,她的那些坚持和恐惧,是争吵和甜言蜜语就能抵消的东西。 现在这样就很好。 极好了。 她会惜福。 第187章 阴谋将至 重莲很想立刻见到霍殇,但又有点儿近乡情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算是不辜负他的深情。 她实在并不是个会爱人的人。 但她愿意好好学。 “要是他回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娘娘放心!”碧玉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重莲心里存了事儿睡不着,索性披上衣裳去看看孩子们。 三个小家伙睡得四仰八叉,极为可爱。 重幺很得秦太妃的喜爱,常常被带走当暖宝宝搂着睡,这会儿不在。 她看了一会儿就出来去书房,做自己没做完的事。 长生诀的诱饵已经投下,藏在暗处的邪道们绝对会露头,还能吸引整个大庆有天赋的孩子们来玄部,可谓双管齐下。 她想把玄部以后选用人才的框架先弄出来,好跟长春子他们八个一起商量着细化。 几天下来,她虽然没出宫,却借着书信往来,跟长春子八人敲定了玄部的大构架,即便她后来有杂事缠身,玄部也能完美运转了。 再就是前来参加考核的人越来越多,长春子已经筛选出了几个可疑的人,等她出宫就能亲自验证。 现在的问题是,霍殇还没有回来。 “……或许,他们要的就是霍殇不在,好让我单独出宫?” 她白皙透粉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打。 然后她带足了人手出了一趟宫,果然遇到了刺杀。 只可惜动手的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虽然抓了活口审问出了他们背后的势力,却始终没抓到她真正想抓的人。 这之后的两天,她但凡出门,就有人甘冒奇险出手。 她抓了好几拨,才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如今已经确定逃走的云雾宗的两个首脑,一个叫做蓝鹰的门派老祖宗,一个叫做赵宏,是云雾宗的宗主。 这两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人的魂魄相关的玄术,但两人一向神秘,谁也没有见过他们。 重莲拿着信息心头沉重。 “圣上一直都正常传信回来?” “是,暗卫和禁军同时传递的正常消息,没有异常。” 一切都正常,但人已经出门三天了都没回来,重莲觉得霍殇可能陷入到了麻烦中,谨慎起见,沉声道:“请长姐进宫一趟吧。” 碧玉却道:“大长公主听说有采花贼惊扰了康宁郡主,又在京郊作乱,这几日都在那边抓人。” 重莲心一沉,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如果一堆巧合碰到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她沉静下心神,静坐了一会儿,沉声道:“能让我不得不立刻出宫的理由不多,圣上的安危算一个,我爹娘兄长算一个,京城出现邪道作乱,也能算一个。” 她问碧玉:“你觉得这样的局势,熟悉吗?” 碧玉脸色紧绷:“您是怀疑……前安宁侯回来了吗?” 重莲眼底沁出凉意:“他最喜欢阴谋阳用,个人风格太浓烈,我不想想到他都不行。” 无论韩纪云想要什么,终归离不开孩子和皇权这两样。 重莲沉吟道:“不管韩纪云要做什么,只要护住孩子,安排好我爹娘兄长,圣上也安全,他就是在做无用功。” 碧玉松了一口气:“是。主子临走前都有交代,奴婢等一刻也不敢放松,您放心。” 她真怕之前的事再出现一次:“那今天还去看几位大师挑选的苗子吗。” 重莲道:“不看了,我现在更想看看,他们还能做什么。让人去找大长公主,越快越好。再加派人手去圣上身边,不要耽搁。” “是。” 重莲直接将四个孩子都挪到了一墙之隔的偏殿里,好保证就算出现了什么变故,也一定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夜里,沉睡中的重莲忽然被惊醒,就听见外面大叫着着火了,远处近处,到处都是吵闹惊恐的人声。 重莲第一时间冲向偏殿,却见偏殿里宫女嬷嬷们躺倒了一片,少了一个孩子。 是老二! 重莲呼吸一滞,腿都软了,踉跄着冲到了床边,就见床边奶嬷嬷裙摆里在动,猛地掀开一点,就见一个猴子似的,黑黢黢的动物窜了出来,直抓她的眼睛! 重莲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本能闪躲,就见那东西背着个什么东西窜了出去。 “拦住它!” “快来人!!!” 她心脏狂跳地追到了门口,才见几个侍卫匆匆冲进来,但那个东西已经完全没有踪影了。 重莲厉声道:“快去追……” 她忽然顿了顿。 万一那只猴子是声东击西呢? 那么一个略微有些灵智的野猴子,应该还操作不了太难的东西。 所以,孩子应该还在屋子里! 她厉声道:“两个人去通知紧锁宫门,让全宫戒备,其他人守好门户!不要乱!” “是!!” 重莲匆匆往回跑。 能够在乾清宫放火,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整个后宫里,也就只有一个人……薛太后! 她在宫中经营多年,真要是豁出去做点儿事,只是放火,绝对能成。 一边想着,一边就已经跑到了偏殿。 她匆匆爬上大床,就见刚刚还在的三个孩子这会儿也没了。 奶嬷嬷和宫女都已经死绝,没有人能告诉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脏都快要不会跳,脚下踉跄的厉害。 就在她腿软的从床上跌落下来的时候,看见了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重幺。 “……乖,来,出来,你有没有事?” 重幺哇一声哭出来:“娘!娘!” 重莲想伸手拉她,她却又钻到了床底下,拖着一个襁褓出来。 是老大! 重莲眼眶一热:“好孩子,多谢你!你保护了她!” 重幺抱住重莲的胳膊:“娘……” 重莲想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很快就放弃了。 重幺能在护住她自己的前提下,还护住了老大,已经是极大极大的运气了。 她深呼吸,紧紧牵着重幺的手,又抱紧了大宝。 出了偏殿,就见所有侍卫都匆匆归位,就只有墨三和碧玉,至今仍旧不见踪迹。 重莲心里发寒:“这次的局面铺得够大,是我低估了他们的贪婪和野心!” 她们以为,没有证据她就拿薛太后没办法是吗? 事关孩子,她会让薛太后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办法的! 第188章 请太后趴在地上回话 重莲抱着怀里的老大,牵着重幺,站在台阶上对禁卫们沉声道: “本宫要闯慈宁宫,诛杀逆贼,你们可敢跟随?!” 刚救完火的禁军们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齐刷刷跪下:“末将!卑职等听令!” 他们都是霍殇的心腹,自然知道该听谁的。 重莲没有废话,带着人直接杀向慈宁宫。 薛太后无非是觉得,即便最差被抓到了人证物证,她也就是个被幽禁的下场而已。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重莲,究竟是个什么人! 重莲冷着脸带着孩子们少打了到慈宁宫门,这些尊荣了一辈子的妇人已经得到了消息,就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注视着她,面对着诸多带刀禁军也不为所动。 她甚至还很温和:“皇后今天怎么有空到哀家这儿来?” 重莲却没有跟她寒暄的兴趣,直接道:“本宫有话要问太后,来人!请太后趴在地上回话!” 薛太后因为她这个命令愣了愣。 什么叫做,趴在地上回话? 怎么趴在地上? 禁军们也愣了愣,匆匆赶来的墨三快步走上台阶,满脸阴鸷地抓住薛太后,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薛太后的脸都被青石板挤压得变了形,直到感觉到疼痛,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重莲!你放肆!” 重莲却不理会她,而是看向了伺候太后的人。 此时,他们因为想要护住薛太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按在了地上。 “有没有人想告诉本宫,本宫的两个孩子去了哪里?” 宫女奴才们瞪着眼睛,大声喝骂:“皇后疯了吗?你这是忤逆不孝!” 薛太后也觉得重莲疯了:“你不好好待在宫里救火,让皇帝安心在外面做事,竟然来这里欺辱哀家!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说皇帝不孝吗?” 重莲略微等了一会儿,让墨三过来:“你帮我看着孩子。” 等墨三一接手两个孩子,她就拔刀走向薛太后。 墨三瞳孔一缩:“娘娘……” 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丢的可是主子的孩子啊!这辈子唯二的两个孩子! 要是薛太后真的因此死了,那也是她活该! 墨三闭了嘴,其他禁军就更是重莲说什么就听什么了。 重莲把刀架在薛太后的小拇指上:“我数三下,没有人开口回答本宫的问题,本宫便不客气了。一,二,……” 薛太后厉声大叫:“重莲你敢!!!” “皇后别胡来!那可是太后娘娘啊!” “杀我!你来杀我!是我想你这妖女死!” …… “三!” 重莲数到了三,毫不犹豫地将薛太后的小拇指切断了。 薛太后因为太震惊她的荒诞放肆,慢了两拍才惨叫起来。 血珠飞溅到了重莲的脸上,她却毫无波动,面无表情地踢开小拇指,将刀又架在了薛太后的无名指上。 “现在,有人要告诉本宫什么吗?” 慈宁宫里的众人悲恸大哭。 重莲这次连数都没有数,直接断了薛太后的无名指。 “啊啊啊!”薛太后厉声惨叫,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半点太后的雍容尊贵呢? 她脸上的汗水跟地上的血水,灰尘,全都沾染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条濒死的狗。 可她的眼神始终很坚定:“重莲!哀家定要叫你,付出,代价!” 重莲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为了霍清甜。” 薛太后的眼神缩了缩。 重莲已经彻底明白了:“墨三,让人去接长公主进宫,就说太后骤然得了疾病,怕是要暴毙。” 薛太后尖叫:“你敢假传哀家的旨意!!!” 重莲不但敢,还又斩断了她的中指,然后她问慈宁宫的人:“你们有什么要跟本宫说的吗?” 这一次,欣嬷嬷扛不住了:“我说!” 薛太后呵斥道:“住口……啊!” 话刚出口,整个手掌都断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欣嬷嬷眼睛赤红:“疯了疯了!你真是个疯子!你就是个恶鬼!” 重莲把刀架在了薛太后的脖子上,那满脸血珠的模样,当真像是一个恶鬼: “太后为了女儿什么都能做,同样的,本宫也能为了孩子什么都做。” 她甚至扯出了一抹笑容:“我做这么多,就是怕你们不相信我豁的出去啊!现在,有人想告诉我点什么吗?” 欣嬷嬷大叫道:“说!我说!是韩继云答应了娘娘,只要偷出两个孩子给他,就把他手里所有的人脉和钱财都给长公主殿下。” 重莲反手一刀砍在薛太后肩膀里,一点点摩擦着抽出来:“不,这是假话!” 欣嬷嬷崩溃:“就是韩继云!真的是韩继云啊!他在,在城南有个据点……” 薛太后厉声大叫让她闭嘴,可已经晚了。 欣嬷嬷大哭道:“奴婢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吃苦啊!就让老奴死在您前头吧!” 她嚎啕大哭:“韩纪云要两个孩子,你去找他!他在南城深水巷,孩子肯定在他那儿!” 薛太后咬着牙:“蠢货,你被她骗了!她能把哀家怎么样?” 重莲将薛太后的血衣斩断一块,拿去给一个禁卫:“送给霍清甜,告诉她,皇太后死不死,全看她的诚意,如果要见最后一面,就带我想见的人过来。” 侍卫带着碎布去了,重莲却深深看了薛太后两眼,忽然就扔开了她。 薛太后的脸上是无法挽救的气死,她死定了。 也就是说,霍清甜并不会把孩子带来换她的命。 薛太后却以为自己说中了重莲的忌惮:“哀家是太后,你能把哀家怎么样?” 重莲不理她,而是拎着刀喃喃自语:“是什么呢?究竟要拿两个孩子做什么?” 她忽然手起刀落,刀刃划在了薛太后的气管上。 无论他们想拿两个孩子做什么,她已经错过一次,留着薛太后让她钻了空子,就不会再把她留下,给她再一次算计自己和霍殇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惊恐尖叫的欣嬷嬷,对墨三道:“帮我看好两个孩子,我要出去一趟。” 她知道以韩纪云的手段,绝不可能留下破绽。 欣嬷嬷的话,很可能就是引诱他自投罗网的诱饵。 可她不能不去。 被带走的是她的孩子,只要有机会,她就不可能,也不敢放弃。 墨三面色紧绷:“您不能去!”万一是圈套呢?! 他沉声道:“您在宫里看好孩子,卑职去!卑职一定把两位小主子带回来!” 重莲走到他身边,摸了摸孩子粉粉的脸颊。 这周围这么鬼哭狼嚎,气氛紧绷,她的大宝竟然半点不怕,反倒睁着好奇的眼睛到处看。 重幺有些害怕,但她向来怕给人添麻烦,乖巧得让人心酸。 重莲温柔地点点大宝的鼻尖,又摸了摸重幺的头发:“请你务必看好她们,等兄长回来,让他看好她们。” 墨三还想阻拦。 重莲却忽然问道:“我娘没事吧?” 能将他和碧玉引走的,也就只有秦太妃在他们眼前出事了。 墨三顿了顿:“昏迷不醒,但命保住了。” 重莲紧绷地心神松了松:“那就好!” 她最后看了一眼两个女儿,温声对重幺道:“妹妹交给你照顾了,等娘回来!” 重幺有些害怕地想抱抱她,她匆匆抱了抱她和女儿,转身,带着人肃杀离去。 第189章 葫芦山谷 重莲出了宫门,就一路向南走,往欣嬷嬷所说的那个地址去,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张纸条和两个孩子贴身佩戴的长命锁。 【若要见孩子,就来东平子山,葫芦谷】 她心口泛起隐隐约约的疼痛感,这是即将发生不好事情的预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在妃陵的时候更危险,一个不慎,就会阴沟里翻船。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经用两个长命锁做了追踪术,一旦停下就再也找不到两个孩子了,所以,她按照追踪的消息,追到了葫芦谷。 越是靠近葫芦谷,她就越是能够感觉到两个孩子的气息越发浓郁。 那群王八蛋……放了二宝的血! 她就这样“嗅”着二宝血液里的生机,还怎么停得下来? 一路狂奔,果真见到了一座山谷。 明明是极晴朗的天气,可山谷里却雾气蒙蒙。 她抬手让大部队停下来,自己下马靠近,谨慎观察。 她的唇瓣渐渐失去了颜色。 可她的表情很淡,甚至没有将眼底的波动泄露一丝一毫。 她冲着领队的墨十三招了招手:“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墨十三满脸肃穆:“卑职任由差遣!” 重莲道:“我们就在这里驻扎,你亲自去找霍清甜,尽快把她带过来。” 这命令很突兀,但墨十三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了。 他带着重莲临时写好的密信,肃穆出发,直到到了长公主府门口,才骤然清醒过来。 他怎么能离开娘娘身边?!!! 他留了人去找霍清甜,自己带着人狂奔回去。 军营寂静,大家都好好的睡着了,唯有皇后娘娘不知所踪。 不只是娘娘,还有那个山谷,那么大个山谷,竟然不见了! “出事了!快去找圣上!!!” …… 仅仅一山之隔的深山里,霍殇沉默着背着老师张毅直往前走。 忽然,他顿住脚步,一阵心悸。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他的心口被挖走了。 张毅直哑声道:“放下我,尽快回去,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霍殇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冷硬,抬头看着远处亮起一丝鱼肚白的天空,心里一沉再沉。 从他们煽动老师出山,再到将他全家杀得只剩下他一个,也就短短几天时间。 他们不止是要做一个他为妖女祸国,灭杀老师的假象,还是要拖住他……好对付莲莲! “圣上……” “老师,是她叫朕来与老师谈谈,她是怕朕没了老师以后,会后悔。” 霍殇打断了张毅直的话:“他们出手了,出事的一定不只是你,还有她身边的所有至亲。她此时一定跟朕一样,无论多难,都不会舍下任何一个。”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再次加快步伐:“她是朕的家人,朕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他答应过她,为了她,会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不做昏君和暴君。 但,那只能是对百姓而言。 对权贵和其他人…… 张毅直浑身颤抖:“圣上!!!”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是他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逼得圣上做了如今这样的决定:“老臣该死!老臣才是误国的那个蠢货啊!” 霍殇再没有开口劝慰他,只是闷头不断加速,加速。 他必须尽快出现在她的身边! …… 隔着一座小山的葫芦谷里,重莲没有走多久,就见到了韩继云。 这个男人一脸难过地望着她,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莲莲,你是我的妻子啊,如今却为了别的男人,与我生分了。” 重莲由着他一步步靠近,最终站定在自己面前。 山谷里的雾气很大,两人明明只隔着半米,她竟然都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大宝和二宝呢?” 她挥开了韩继云想摸她脸的手。 韩继云目光深邃地、紧紧地盯着她,眼神里沁出让人心惊的爱意。 重莲隐隐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却又一时不能分辨清楚。 她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那感觉,仿佛被蜥蜴舔了皮肤一样恶寒。 “孩子们呢?” “孩子们都很好……”韩继云再次伸手想要拉住她,也确实拉住了:“孩子们都很安全,你别怕。莲莲,好久不见,我真的十分想念你啊!” 重莲被他拉住的那条胳膊僵硬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抿紧嘴角,仔细端详韩继云的脸:“你让人改动了面相……你不是韩继云!你是谁?” 韩继云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莲莲,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他牵着重莲的手,不容拒绝地带着她山谷深处走去。 “我知道你心善,只要看到了这山谷里布置有绝杀阵,就绝对不会牵连无辜,只会自己走进来。” “你一向都是胆小善良的,最近变化这么大,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是我不好,识人不清,害得你伤心,从今天起,我会加倍补偿你,对你好。” 重莲没有反抗,她知道韩继云武功高,若反抗被打晕,那就真的只能由着他任意施为了。 只是韩继云的话,实在是太过古怪违和。 她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就烦躁地打断他,人也站住不走了:“孩子们到底在哪儿。” 韩继云似乎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伸手来摸她的头发。 重莲皱眉躲开:“你我之间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假惺惺的干什么?别装了好吗?” 韩继云眼底划过一抹苦涩:“我明白,以前都是我不好。” 重莲面无表情地挥开他的手:“如果你觉得我已经彻底沦落你手,可以让你任意施为,那你想错了。” 她咬破指尖:“皮子做得很不错,但手感太差了!” 一道符篆迅速画成,拍向韩继云的胸口。 韩继云身影一滞,脸上的皮肉扑簌簌掉落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碎裂。 重莲冷着脸推了一下他的胸口,他瞬间噗通倒地,碎成一堆尸块。 “好厉害的傀儡术!” 她神色淡淡地擦掉手上沾染的腐败组织,看向眼前的浓雾。 浓雾中影影绰绰,好像藏着许多人。 过了一会儿,一道修长的人影走了出来,还是温柔地冲着她笑:“莲莲,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重莲抿了抿唇角,凝神,凝聚玄力,再次将他打碎了。 可很快,浓雾中又走出来另外一个全新的韩继云。 当打掉第七个韩继云,重莲看着新出现的第八个,一直没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是对韩继云有什么特殊情节吗?有你就去搞他啊!你来折磨我?” “你大爷的!你是不是有病?” 傀儡,就非得做成一模一样的韩狗,非得假深情模样,非得复读机一样重复他那些假惺惺的话吗? 她得承认,对方成功了。 她确实被恶心到了,连甩符篆都会忍不住多甩出去一点玄力。 站在浓雾最深处的这个人,实在跟韩继云绝配。 他们都是老银币! 重莲绷着脸坐下来:“念吧!我就当你是王八念经!” 她很急,但她只能先别急。 对方操控傀儡也要消耗玄力,可又不敢杀她。 既然如此,就慢慢磨,看谁磨得过谁! 第190章 蛊惑人心 重莲面无表情地坐下来,盘膝,掐指,掌心朝上,闭上眼睛开始恢复玄力。 这葫芦谷中的雾气有轻微的毒素,再加上其中布置的阵法,会让人心浮气躁,满心暴戾。 若是之前她带着军队进来,这会儿那一千多个人怕是剩不下几个了。 可她自己一个人进来就没事。 她本就是带着满身杀气来的,还是个越疯越冷静的人,所以她敢独自进来。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葫芦谷里的阵法,就知道幕后之人是个极厉害的修道之人。 怎么可能会有修道之人,舍得了长生诀的下半部? 她敢确定,自己就是躺着不动了,对方也不会杀她。 “韩继云”继续不断出现。 可无论他对重莲做什么,重莲都一动不动——一个傀儡罢了,被碰了身体也无妨,过分了,她便一道符篆打散了它,然后再继续修炼恢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色的雾气里又出现了一道影子。 重莲睁眼看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越走越近,是个年纪挺大了的老者。 他长了一张仙风道骨的脸,年轻的时候应当十分俊美儒雅,如今年纪大了,脸皮松弛了,也仍旧赏心悦目。 老者看向了她:“我想收你做弟子。” 他摊开了手:“若你同意,便吃下这颗药。” 重莲冷笑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裳:“我还想让你给我当孙子呢,若你同意,便把这颗药吃了。” 老者深深看着她:“你看那边。” 重莲面无表情地仍旧看着他。 老者也不生气,对雾气深处道:“把孩子抱过来给她,让她抱抱吧。” 重莲眸色一沉,戒备地转了一半儿去看。 待看见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出来的男人,她直接被气笑了:“韩继云,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刷新我对你无耻的认知。” 看他那个样子,显然是觉得孩子们都是他的。 可他偏偏将“亲生的孩子”带到这里,待在这满是毒素的浓雾里! 她胸腔里鼓噪着凛冽的杀意:“你是真的生怕孩子死不了啊!” 她快步走到了韩继云身边,就见两个孩子都沉沉睡着,看面色倒是还好。 韩继云无奈道:“莲莲,我不可能一直犯错。” 他温柔贪婪地注视着重莲白皙妍丽的脸,轻声道:“你别怕,等经过了这一遭,我们就会跟以前一样生活了。” 重莲想要摸摸孩子,韩继云躲开她,温声道:“去吧,莲莲,你去吃下那颗药。” 重莲沉声道:“若我说不呢?” 韩继云将女婴微微抬起:“那我就只能先杀一个孩子了。” 重莲瞳孔一缩:“韩继云!” 韩继云柔声道:“你一直都很了解我,知道我的,所以明白我做得出来,对吗?” 重莲当然知道他做得出来。 她还知道,韩继云将黄皮子当做了大宝。 这个男人,连唯二的两个孩子都愿意牺牲一个,就为了让她听话。 他真干得出来! 她绷紧了脸。 韩继云眉眼温柔地望着她:“莲莲,求你,别逼我。” 他再次将女婴抬高,并且松开了五指。 三个月大的襁褓体积不小,在他摊开的手掌里轻微晃动,哪怕是一阵风,都能让孩子重重摔在地上。 可他做着这样恶心的事情,却仍旧笑得一脸温柔:“莲莲,吃下药,跟着我,你总还有带着孩子们逃脱的机会,可人死不能复生啊。” 重莲冷笑一声:“拿来!” 老者将药丸放在重莲的掌心。 两个人都盯着重莲,好让她一点儿也不能弄虚作假。 韩继云很温柔地缓缓放下黄皮子,将她重新抱在怀里:“莲莲,霍殇就在隔壁山谷里。这山谷中间有一条天然形成的裂缝,我在其中放了些好东西,若你不肯,你猜他会不会死?” 重莲直勾勾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儿,将药丸一口吞了。 吞下之后,她还张大了嘴,还动了动舌头:“啊,啊,啊,看见了吗?要不要伸手扣一扣?” 韩继云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像是很心痛,眼尾甚至泛起了潮红。 重莲拍拍手,将沾染了一点药丸颜色的手掌心,在他的衣裳上擦了擦:“孩子给我。” 她先接了黄皮子,捏捏摸摸,确定小东西都还好,又去接二宝。 二宝虽然是普通人类小宝,但到底被她用大量龙气玄力滋养,身体也比一般孩子抗造。 可就算是这样,他这次也是遭罪了。 重莲亲亲两个孩子,抬眼看向韩继云:“可以走了吧?他们还小,再在这种地方待下去,会损坏身体。” 韩继云看见了她眼底的冷清,认真道:“我提前给他们吃过解药,日后也会山珍海味地养着。” 重莲实在懒得听他这种愚蠢至极的话,阴鸷地打断他:“走不走?” 韩继云顿了顿,将两个孩子交给老者:“您先带着他们走吧,我跟莲莲把剩下的事情做完。” 重莲眉头紧皱:“别太过分了,我不跟你做。” 韩继云:“……” 他无奈:“莲莲!” 他声音微哑:“是别的事,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的。” 重莲哦了一声,把孩子交给老者,眼巴巴看着他把孩子们往山谷深处带去。 山谷深处也是这阵法边缘,里面的雾气会淡很多,甚至是安全的,她心神微松,越发能够感觉到毒素对身体的浸泡——她越来越烦躁了。 韩继云牵住她的手,她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有让自己玩命跟他干起来。 他拉着她往迷雾中走去。 许久,他忽然开口道:“我会让你知道,我跟以前不同了。” 重莲微微皱眉:“那又怎么样?”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无论是傀儡还是眼前的韩继云,今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从前”“现在”“不同”“以后”。 这些词…… 她一脚踩进了一个温热的水坑里。 脑海中同时溢出一个词语——重生! 可与这个词语一起出现的,还有铺天盖地的黑暗。 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韩继云轻柔地将她接住,俯身抱起她单薄的身子,往温泉池子深处走去。 天亮了又暗下,暗下又亮起。 当天色再次黑沉沉,月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雾气周围隐隐出现了火光。 光着上身的韩继云睁开眼睛,露出了微笑:“你终于来了。” 他的目光看向正前方。 在薄薄的雾气之中,显现出温泉池子之外的院墙和门,现在,这门被推开,有人拿着火把,走了进来。 第191章 杀了你就好了 蒙蒙雾气之中,帝王拿着火把,推开门扉走进了有汤泉池子的小院。 明明灭灭的火光照耀得他俊美的脸庞明明暗暗,在高挺的鼻梁边打下浓重的阴影。 他走了两步便顿住,转身回去关紧了门。 汤泉池中,韩继云露出笑容:“我等你很久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强壮的手臂半抱着衣衫轻薄的重莲。 他和她的样子暧昧极了。 他抬眼看向霍殇,明明是更低的位置,眼底却有睥睨。 “妻子在别的男人怀里,圣上觉得很恼火吗?怕被人看见了耻笑吗?可拜您所赐,我如今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啊!” 霍殇拔出了剑,一言不发地走向韩继云。 韩继云的手转向重莲的脖子。 她的脖子白皙细嫩,脆弱得一捏就断。 霍殇停住了脚步,站在水边冷冷看着他。 韩继云看着他,掐紧重莲的脖子:“说话。” 霍殇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韩继云从他脸上看不到屈辱和愤怒,只有冷静。 他有些疑惑。 自己的女人这幅样子,怎么会不生气,不愤怒呢? 他问道:“我已经得到了她,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霍殇握紧了剑柄,问道:“她知道吗?” 韩继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看懂了霍殇的意思。 要是她不知道,那就杀了他,让她永远都不知道。 要是她知道,那就杀了他,然后假装不知道。 韩继云抱紧重莲:“倒是显得你比我深情。” 他温润如玉地轻轻笑着:“圣上不必想着杀我,你看这满池子的血,是我和她的,你来得太晚了,如今我们夫妻两个性命相连,杀了我,就是杀了她啊。” 霍殇道:“条件。” 韩继云不想谈条件,他仰头看着霍殇:“刚才是骗你的,我并没有轻薄她,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比我高贵,比我待她好。 在她自己愿意之前,我都会尊重她,不会碰她。霍殇,你我十几年的朋友,你应当知道,我没有撒谎。” 霍殇冷静道:“如果你还没有想到想要的东西,朕可以慢慢等。” 韩继云大笑:“你还是以为我是想跟你做交易?” 他摇头,伸手拿了一旁的外衣给重莲披上,将她稳稳抱住了,从池子里走出来,走到霍殇面前:“不,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妻子我要带走了,她虽然短暂地属于过你,但现在,她该回到我的身边了。” 霍殇的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她只属于她自己。” 韩继云站住了脚步,歪头看他:“别自欺欺人了,霍殇,我比谁都清楚你,你早就将她视作禁脔,你这样的人,对她最大的容忍,也不过就是构建一个足够大的笼子,骗她会给她最大的自由罢了。” 他感觉到霍殇的剑加深了力道,再次往前走了一小步:“你会让我走的,因为法事只进行了一半儿,倘若另外一半儿不能如期做完,她就会死。” 霍殇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韩继云,你真该死!” 韩继云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身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露出你的软肋,连打都不敢打实在了,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爱她。” 霍殇冷冷道:“你逃得了今日,也逃不了明天。” 韩继云笑着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会一直穷追不舍,可你永远也不会再找到她。霍殇,用你的后半辈子去后悔吧,当你选择你老师的时候,就已经是放弃她了。 当我给莲莲用手段的时候,你就在百米之外的山沟里,拼命救你的老师啊!别自我感动了,你的爱拿不出手,她是我妻子,日后,我会好好爱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霍殇猛地掐住了韩继云的脖子。 韩继云艰难地笑出声:“为了等你,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你确定还要拦着我,不让我走吗?” 霍殇直直看着他。 韩继云也同样直直地看着他。 霍殇最终让开了位置,他眼睛追着韩继云怀里的重莲,每一眼,都像是要将她刻画进骨子里。 他跟着韩继云出了草庐的门,一直走向很深的雾气里,眼睛都在注视着重莲。 韩继云加快了脚步:“圣上,就此别过,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能跟过去一样做朋友。” 大家都想去追,霍殇冷着脸抬起了手,下了停止的命令。 墨二忍不住出声:“主子?!” 霍殇紧紧盯着再也看不见两人身影的迷雾,沉声道:“去临县,将重大人一家接回京城。” 他现在投鼠忌器,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先替她护好她在意的人。 他看向墨二,指着韩继云消失的方向:“你亲自去跟,尽力,倘若跟丢了……便自己好好回来。” “……是!” 霍殇了解韩继云阴狠的性子,既然带走了莲莲,就肯定还有后招——重家,就是他威胁莲莲的后招。 他纵马狂奔,带着军队一路杀到临县。 彼时,君宝已经坚持到了极限,重颉和季妍更是伤痕累累。 霍殇一剑斩断射向季妍的暗器,将她和重颉迅速带走,亲自抓捕刺客,只可惜那些人刚被抓到,就直接吐血而亡了。 季妍脸色惨白:“圣上,是不是莲莲出事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心跳失常过,哪怕是上次莲莲去了妃陵,她都没有这样心慌意乱。 重颉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不能问,若能的话,这会儿也一定急坏了。 君宝和重荷沉默着看着皇帝,等着霍殇给他们一个答案。 霍殇沉声道:“韩继云带走了她。” 他没有多说别的,对这一家四口道:“回京城,在找到她之前,不要成为他们威胁她的把柄。” 季妍绷着脸点点头:“好!” 霍殇亲眼看着他们都进了马车,自己才重新翻身上马,朝着京城赶去。 薛家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做事,那就让代价再更大一些。 他可以不是迫害黎民百姓的昏君,但却可以举起屠刀做一个暴君。 薛家。 还有薛家背后参与这一场谋划的所有世家。 好日子都该到头了! 没有人能在伤害了他的至亲至爱之后,还好好地躺在家里享福,等着谋划下一次的阴谋诡计! “驾!” 他高高扬起马鞭,座下马儿狂奔的速度更快了。 霍殇回到京城的时候,大长公主也回到了京城。 是焦柔带着伤找到了大长公主:“薛堂反了!他要逼皇帝废后,若不能成功,就要裹胁军队清君侧!” 大长公主直接开了战,一路将薛堂和一股反叛的军队逼进了皇宫。 霍殇一来,被薛堂抢夺走的皇宫立刻重归原主,霍殇长驱直入,直接往慈宁宫去。 薛堂坐在台阶上望着霍殇:“皇帝应当废后,然后昭告天下,否则,薛家将会诛杀天下文人对皇帝的忠心!” 第192章 什么叫做找不到了 薛堂自顾自地说出了清君侧的话,说完自己都笑了。 他怎么能不笑呢? 谁能想到,不过是抢走了两个并非皇帝亲生的孩子,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 他一直都知道霍殇胆大,充满了戾气,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他没想到,胆小如鼠的重莲,竟然也有这等的胆气。 她杀了太后。 她竟然杀了太后! 太后已死,皇后诛杀太后的罪名就是铁证如山,以霍殇对皇后的宠爱,绝不会让皇后认罪伏法,而是会直接清算薛家。 薛家。 竟然就这样走到了末路,不得不反了! 他竟然被逼得就这样反了?! 匆匆带着不多的兵士进宫,一路上,他脑海中毫无胜算,只有一个念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宫里守卫的禁军都被重莲带走了,所以他轻易进了宫,可进来了,也没能如愿占领康安宫,将秦太妃拿下。 他甚至也没能攻占坤宁宫和乾清宫,跑来跑去,也只得了无人看守的慈宁宫罢了。 慈宁宫里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他的长姐,那个从来矜贵尊荣的太后,就这样狼狈地趴在地上无人收尸,连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薛家,完了。 他在宫里到处撒火,等了两天,霍殇回来了。 瘫坐在台阶上看着面色冷清的帝王,薛堂哑声道:“臣玩弄权术的时候总是得心应手,便以为军队也是如此,到底是臣自大了。 圣上不是先皇,臣也不是圣上,比圣上起点高,却最终还是败给了圣上。” 霍殇抬眼看着他:“说出韩继云的下落,朕可以给薛家留下血脉。” 薛堂哈哈大笑:“圣上……” 他的话音忽然顿了顿,看向了霍殇身后:“柔柔。” 他早知道自己被霍殇防备,却不知道,自己输的这一场里,竟然还以后妻子的功劳:“为什么?” 他不明白:“因为他?” 他口中的那个他,是焦柔曾经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人本来是两家早就默认了的婚事,只是后来被他横插一脚,没多久,焦柔的表哥就病死了。 焦柔神色冰冷:“宰辅总是看不起我,所以才总以为我是个物件,喜欢了便抢来,觉得无趣了便随意冷落,可我也是个人呢。” 既然毁了她跟表哥的姻缘,连表哥自己都放下了,病逝前,笑着叫她别介怀,好好过日子,她应了,可他为什么不珍惜她? 明明是费尽心机抢来的东西,不是吗? 她最看不惯的,便是他将她和表哥求而不得的幸福,被当做了随手可弃的玩意儿。 她看着他:“你该死,你家里那些嚣张跋扈的恶棍们也该死!薛堂,你这种人,早该死了!” 她说完就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畅快的眼泪。 薛堂脸色惨白,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想再说两句,但霍殇已经没有了耐性:“韩继云抓走了皇后,这事,你知道吗?” 薛堂的脸色变了变。 霍殇便明白了:“原来你也不知道。”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整个薛家都被韩继云利用了,而你却懵懂不知。” 薛堂干涩的喉咙急促吞咽;“臣愿意说出韩继云的事,他……” 他忽然顿了顿,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 他最后看向了胸口的挂坠,那是蓝先生给他的符篆,说是能够让他保持清醒,遇到难事可以逢凶化吉。 可此时此刻,他想说韩继云的秘密的时候,却从中感觉到了锥心之痛。 蓝先生? 为,为什么? 他死不瞑目。 霍殇面色阴沉:“去薛家!” 他纵马赶到了薛家,薛家大门紧闭,却传出浓郁的血腥味。 他让将士撞开大门冲了进去,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 大长公主脸色难看:“是韩继云干的?他……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这可是当朝宰辅的府邸,上下五六百人啊! 如今竟然死绝了! 霍清甜从外面尖叫着冲了进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霍殇!你杀了我小舅舅全家?!” 她崩溃尖叫:“昏君!暴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长公主厉声喝道:“薛宰辅被人利用逼供,已经在宫里自尽了,圣上和本宫觉得他被人利用,匆匆过来,也不过刚到,霍清甜,你要是得了失心疯,本宫不介意送你就医!” 霍清甜陡然清醒过来。 是啊! 薛家已经死绝了,那她还远吗? 她噗通一声跪下来,涕泗横流地哭嚎:“皇兄!我知道一定不是你杀人!你是明君啊!求您一定要抓到凶手,给薛家一个公道!” 霍清婷驱马靠近皇帝:“她如今是唯一可能知道韩继云下落的人,小殇!” 霍殇眼底暴烈的杀机渐渐按下,深深看向霍清甜,许久,缓缓道:“送长公主回公主府,无事不得出公主府。” 霍清甜慌张大叫:“不!你不能!” 大长公主呵斥道:“快闭嘴吧!别添乱了!” 她亲自安排了心腹去看守长公主府。 霍清甜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唯有一个韩继云可以依靠,她和皇帝都没说韩继云利用薛家的事,那么,她只要知道韩继云的下落,就一定会联系韩继云。 接下来,只要看看她跟谁联系就好了。 霍殇回宫处理后续,下令让大长公主亲自负责周围的搜查,希望能够找到重莲。 同时,平稳朝堂因为薛家出事而产生的动荡。 但,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半年过去了,谁都没有再见过韩继云和重莲。 他们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哪怕重莲的寻人启事已经贴遍了全国,也仍旧没有人找到见过她。 是真的没有见过。 一个见过的都没有。 薛家造成的动荡早就平息,后宫里死了个太后,在诸多世家被清洗,朝堂官员都空了大半的情况下,竟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众人都道反贼报复抢走了皇后,皇帝性情大变,竟从明君变成了暴君。 可他们也只敢说说,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勤政爱民,他只是对世家和贪官极其心狠,说杀就杀,谁也不敢捋虎须,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嘴,管好手罢了。 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霍殇到康宁宫来探望秦太妃。 刚走进正殿,就见一个小团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仰头喊道:“爹爹。” 白皙漂亮的小女宝已经两岁了,模样长得极像重莲,一双茶色的眼瞳清澈干净,白皙的小脸儿上总是挂着甜甜的、却十分浅淡的笑容,乍一看就是个小版的霍殇。 她晃晃霍殇的衣角。 霍殇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跑出一头汗?” 小团子绷着小脸儿:“爹爹,给我找后娘?” 第193章 你只有一个娘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才到霍殇的大腿中间高。 她就像是小号的重莲,却喜欢跟他一样板着脸,神情冷肃。 霍殇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只有一个娘,爹不会给你找后娘。” 小团子肃着脸,认真辨别霍殇的话,慢吞吞问:“不找?” 霍殇摇头:“不找。” 小团子伸手抱了抱他:“爹爹。” 霍殇摸摸她的后脑勺,清冷的瑞凤眼看向了碧玉。 碧玉无声道:“春游。” 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时,霍钰又是个喜欢往外面跑的孩子,时不时便要出去游玩。 今天一早,她本来跟着大长公主去游猎踏春的。 霍殇明白她大约是在郊外听见了什么,站起来牵住她的手:“你是朕唯一的公主,以后若再听见不高兴的,赏他们板子就是。” 霍钰歪了歪头:“板子?” 她很聪慧,有点儿明白父皇的意思,但又不是完全明白。 秦太妃已经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快步出来:“别乱教!莲莲回来得揍你!” 霍殇冷厉的神色又缓和了几分:“今天天气好,姨母该出去逛逛。” 秦太妃摇了摇头,有些懒洋洋的:“不爱去人多的地方。” 自三年前薛太后里应外合大闹皇宫,她被刺杀受了重伤之后,人虽然救回来了,但体内的阴气爆发,以至于身体越发不好,连性子也格外刁钻古怪起来。 外面本就有妖后祸国的说法,有些人见了秦太妃阴沉沉的样子,就把两件事扯到一起说嘴。 秦太妃亲手打了几个贵妇的耳光,之后就更不爱出门,也懒得应酬了。 如今,也就只有霍钰这个大宝贝,才能让她从屋子里出来,露出个笑脸来。 霍殇伸手摸了摸秦太妃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朕已经让长春子想办法了,姨母很快就会好起来。” 秦太妃懒洋洋的:“你放心,我肯定死不了,我得替莲莲看着你,免得你什么时候就又发起疯来。” 霍殇眸色微沉:“朕想去一趟江南。” 秦太妃表情专注起来:“那边有消息了?” 霍殇看看肃着脸看着自己的女儿,含糊道:“不清楚,去看看。” 秦太妃眼底的光芒散去,揉了揉眉心,恹恹地道:“想去就去吧,让清婷镇国,这满朝文武肯定高兴极了。” 她看着他沉默寡言的样子,叹了口气:“有件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本来就比莲莲大许多,如今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越发老了不好看了,她是个看脸的,你再不养养,她怕是要嫌弃你。” 霍殇:“……” 秦太妃吐槽完了就不愿意再看他,不舍地摸摸霍钰的脑壳:“你爹是头倔驴,每年都要往江南跑一趟,你今年大了,也能跟着去了,照顾好他,他若不听,你就好好收拾他,知道了吗?” 霍钰凶着婴儿肥的白皙小脸儿:“凶爹爹!” 秦太妃笑了:“对!凶他!闹他!叫他好好吃饭!” 她亲亲霍钰的小脸蛋儿,把父女俩一块儿赶走:“要去这就走,别耽搁时间,早点儿把莲莲找回来,还能跟得上给我哭丧。” “姨母!” 回应霍殇抗议的,是秦太妃让人关上的康宁宫的大门。 霍钰张开手:“爹爹,抱。” 霍殇弯腰将她抱起来,放慢语速跟她讲话:“要带什么吗?” “玉姑姑!二二,三三,大姑姑……” “大姑姑不能跟我们去,她要替我们看家。” “想大姑姑。” 小姑娘顿时有些伤感,漂亮的眉眼微微耷拉,看着让人心软。 霍殇摸摸她的头发:“找到你娘我们就回来。” 顿了顿:“如果你喜欢,可以带上你姐姐。” 霍钰顿时亮了双眼:“要姐姐!” 姐姐,就是康宁郡主。 如今的康宁郡主,已经在玄部有了立足之地,她很有修道的天赋,重莲虽然失踪很久了,可她被重莲指导过,又跟长春子这八个顶尖修道之人学习过,如今早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霍殇安排好了一切,走的时候拐到了玄部,把康宁郡主直接接走了。 …… 江南,水乡,云雾间,一个少女眉眼含笑地睁开眼睛:“师父,你又来监视我!” 她长得实在是漂亮,皮肤白皙,杏眼翘鼻,粉腮朱唇。 出色的容貌,再配上一身从容恣意的气质,让她瞧着跟个谪仙似的。 大树背后走出来一个老者,绷着脸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修炼出岔子都不知道,要不是老头子我去叫你,你这会儿都凉在山里了!” 少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都是意外,自那之后我都特别小心了!” 她站起来拍拍衣裳,快步走到了老者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轻笑:“说好了今天带我去城里逛的,不许食言啊!” 老者敲了一下她的头:“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这样淘气!” 少女,也就是重莲,哈哈一笑:“等我七老八十,是一堆孩子的祖奶奶了,我也还是这样的性子。” 她跟老者亲昵地往山下走,走到了半山腰上,就见看见了丈夫和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十分可爱,大女儿五岁,身强体壮爱吃东西,就是怎么吃也不长个儿,小儿子还不到三岁,白皙安静喜欢看书,身体一直不大好。 但两个孩子有一样是一样的,见了她便撒娇粘人,撒都撒不开。 重莲蹲下来抱住两个小宝贝,夸张地左右挨个蹭蹭亲亲,心肝儿小宝贝地叫,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韩继云眉眼温柔地走过来,怜爱地看着娇妻爱子:“你就是闲不住,你闭关这三天,孩子们都想你了。” 见老者在,到底没说出他也想她了的话。 老者瞥了韩继云一眼,哼了一声:“怜怜是个道心坚固的人,纵然你是她的丈夫,也不能阻拦她修道。” 韩继云又无奈又好笑:“我哪里舍得拦着她啊!她有自己的事情做,我很高兴。” 重莲一手一个想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但她之前受过伤,不但失去了记忆,还身体脆弱,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也还是没能成功。 韩继云顾不上跟老者说话,快步过去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你啊!能不能让我少担心一点?” 重莲讪讪一笑:“哎呀,我太稀罕他们了嘛!” 只要是看见了,就总想抱在怀里亲亲挨挨,她能怎么办呢? 只要是当妈的,都喜欢吸孩子的嘛! 她脚步微顿。 她为什么要说……“吸”孩子? 第194章 她长得真好看 重莲隐约觉得自己吸孩子的想法是有些古怪的,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古怪。 其实她常常觉得自己周围人很剥离,只是每次深究都没有结果。 她知道身边人都担心她,所以从来都只将疑惑按下不提。 这会儿,她也是这样,将不适压在心底,笑眯眯看着丈夫和两个可爱的孩子,再看看前面走着的师父,心情很快恬静下来。 “莲莲喜欢这样的日子吗?”韩继云忽然问道。 重莲对两人的心有灵犀感到愉悦:“当然。这日子极好极好了。” 她抱着韩继云的手臂,并没有这个世道的女子们的矜持,只是因为心里觉得喜欢,想跟丈夫和孩子靠近,便自然而然地挨着他们。 韩继云眉眼温柔地看着她:“我也觉得现在的日子好极了。” 他几乎没有什么烦恼了。 曾经拼命追逐的东西,享受了大半生之后,觉得也不过就是如此。 他反而在临死前开始怀念起那些纯粹得闪闪发光的东西。 比如重莲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因为爱他,爱屋及乌也爱他带过去的那个孽种,小心翼翼地将那孽种养大。 可他从来对她都只有利用,直到死,才明白自己真爱了一辈子的真爱,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骗他给她养她生的小杂种。 重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纪云,你没事吧?” “没有。”韩继云顿了顿:“最近生意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得去处理一下,可能会出门几天,你和孩子们自己在家的话……” 重莲被逗笑了:“你总是这样放心不下我,好像我是个会跑丢的小孩儿似的。” 她摇摇头:“我能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我也就是身体差一些,脑子好使着呢。况且,还有师父和师伯在呢!” 韩继云仍旧依依不舍,一路上低低地跟她讲话,叮嘱她小心身体,不要跟人斗气,有什么不高兴的,都等他回来再说。 等到了城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凑上来亲了亲重莲的额头。 重莲有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强行忍住了。 她养好身体以后,拒绝他亲近已经很久了。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夫妻本该有的亲昵,才稳住了没动。 她实在不能伤他的心。 或许…… 她那次被人算计了受伤,遇到过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吧,才会对挚爱之人都如此防备抗拒。 她隐藏得极好,韩继云没有察觉到,脸上不由浮出一丝欣喜:“我一定很快就忙完,回来陪你。” 重莲眉眼弯弯:“好啊!” 韩继云一直送她和孩子们到了城镇上,又将护卫队队长叮嘱了好几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重莲好笑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总是那么忧虑,好像一不小心我就会跑丢了似的。” 老道士心道,何止是他呢?你师父我也怕你丢了啊! 他叹了口气:“也是他那仇家太强悍,又至今都没有出现,他才这样担忧啊。” 他揉揉眉心:“你要是再来一次之前那样,老头子我可真是要原地升天了!” 重莲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就一阵心疼:“都是为了救我,才让师父耗费玄力过度啊!” 老道士摇头:“说那些做什么?我收了你当弟子,自然要照顾你。” 这两年多的相处,再是心有利用,也实在是忍不住用了真心。 这样贴心的徒弟,连师祖都真心喜欢了几分,更不要说是他这个相处最多的了。 他叮嘱道:“你务必好好修习我给你的长生诀,那是能救你命的好东西,你身体还没有彻底养好,那功法若是停了,你身子出了差错,你让两个孩子和那臭小子怎么受得了?” 重莲郑重点头:“我明白的,师父你放心。” 见两个孩子乖乖坐在自己身边,眼巴巴看着自己,她笑着哄道:“乖啊,娘一定努力不生病!” 两个孩子才一起笑起来。 重莲怜惜地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瓜,等彻底进了城镇中心,就让马车停下来,带着俩孩子下去玩儿。 老道士看得脑仁儿疼,拦住她道:“让陈四几个带孩子们去玩儿,你先去吃饭。” 重莲知道他担心自己,就同意了,交代陈四道:“务必看好了,玩儿什么都行,但是不能跑丢了。” “是!夫人放心!” 她边走边交代,交代完了,刚要回头,就觉得脚下一绊,忙低头站稳,就见一个两岁大的小姑娘一脑袋撞在她腿上,正捂着脑壳仰头。 这小姑娘长得实在是漂亮,重莲看了一眼就觉得喜欢:“乖乖,没事吧?有没有碰疼啊?” 她蹲下来摸摸小姑娘的额头,见她肃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儿,险些忍不住掐掐她的脸蛋子。 这小姑娘,正是霍钰。 霍钰有点儿看呆了,她没见过这么温柔好看的夫人,她摸她额头的时候,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不痛。” “对不起呀乖乖,姨姨赔给你一个小玩意儿好不好?” 重莲从手腕上退下一串珠子给她:“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康健。” 她本想多说两句,余光里瞥见大宝带着二宝往爆辣的烧烤摊子上去,那小脸儿侧面瞧着都要流口水了,顿时头疼地跟霍钰告别,板着脸快步追了过去。 霍钰忍不住追了两步,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后领子。 霍殇沉声道:“乱跑一次,一天不许出门。” 霍钰生气地绷着脸:“爹爹,(要)甩开我。” 霍殇眼底滑过一丝无奈:“我没有要甩开你去做事,你不要听一半儿就跑,记住了,出门在身边不能离了人,万一被拍花子拐走了怎么办?” 霍钰哼了一声,目光忍不住往街上看,可已经看不见那个好看温柔的夫人了。 她恹恹地张开手臂。 霍殇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俯身将她抱起来:“累了?” 霍钰还小,她不知道她是羡慕那两个跑远的孩子有娘,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只是她一向不爱说话,就趴在霍殇的颈窝处,不吭声了。 霍殇担心她出来太久累到了,皱眉匆匆带着她出了酒楼。 他和霍钰走后没多久,重莲便教育好了老大,跟老道士说着话进了酒楼。 她左右看看,没能在大厅里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心里不由觉得可惜。 老道士笑道:“你还真是喜欢孩子,头一次见面,就把辛苦炼制的手串都送了。” 重莲摸摸空荡荡的手腕:“师父还不知道我?我这人忒现实,见人家漂亮才肯给的。” 老道士早就已经见识过她看脸下菜碟的本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吃饭,快快吃完咱们好去隔壁县,听说那儿今天晚上有花灯!” 重莲眼神一亮:“咱们吃完就走!” 第195章 捡到个孩子 重莲心心念念都想去看花灯。 三年前,她被人算计,身受重伤,光是躺在床上养伤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后来一年多,她也终日都在藏剑山庄养病,连孩子们的成长都错过了许多。 所以,只要偶尔能够出门,她都想把热闹凑足了。 既是满足自己,也是想要补偿孩子们。 “要是纪云这次也能一起来就好了。”重莲跟老道士絮絮叨叨:“我以前怀孕的时候,肯定总跟他念叨以后一起带娃,不然怎么只要我一个人带她们姐弟俩,就觉得那么遗憾呢!” 老道士好笑道:“老头子我就不能陪着你和大宝二宝了?” 重莲笑眯眯:“那必须您陪着啊!我嘴上叫您师父,心里叫您爹呢!” 她变戏法儿似地拿出一个小葫芦:“你想喝的那个酒,呶,就这么多啊,再多的可没有了!” 老道士愣了愣:“你什么时候鼓捣的这个?” 他知道她除了养病,能自由活动的时间极少,除了修炼,她所有的空余时间恨不得全都扑在孩子身上。是什么时候……弄得这个桃子酒? 其实桃子酒并不多难得,只是酿造起来十分繁琐,需要小心翼翼,操心好几个月才能成。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过是想起小时候的事,随口提了一句罢了。 重莲笑道:“自然是去年桃子熟了的时候做的。” 她不想跟老道士客气来客气去的,给他夹菜:“快吃快吃,吃饱了咱们好早点儿出发!” 老道士扫了一眼自己的盘子,不出意外的,每一样都是自己喜欢的。 不出意外的,夹菜的顺序,都是按照他的喜欢程度,慢慢递减的。 这个小丫头片子,是真的太会把关心人的事儿,融进这种看不见的小细节里,让他每一次发现,都忍不住心脏跟着震颤。 他这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过? 老道士忍不住问:“要是有一天我得罪了皇帝,成了通缉犯……” 重莲瞪了他一眼:“你又去卖那些歪门邪道的符篆了?我都跟你说了,以后我养你,我挣钱给你花,保证不用让你看纪云的脸色,也不让你看孩子们的脸色,我专门给了存了钱的,你怎么还干那些掉脑袋的事儿?!” 老道士头疼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我就是打个比方!” 重莲皱眉道:“你最好只是打比方,不要干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儿,师父,我想给你养老的,你千万珍惜自己的脑袋。” 顿了顿,沉声道:“只要你没做丧心病狂的事儿,只是单纯惹恼了皇帝,大不了我把你藏起来,好吃好喝供着呗,反正你也爱修炼,我能藏你一辈子,也让你高高兴兴的。” 老道士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重莲点头:“那是当然了!” 她耐心地跟哄孩子似的,把自己这老小孩儿师父哄好了,吃完了饭,忽然看见街上走过去一个人。 “师父你先吃着,我去瞧瞧!” “哎你等等!” 可追出门,哪里还有重莲的影子? 老道士脸色都变了变,又气又急:“混账丫头,这种身体也敢一个人乱跑!” 他忙掐起指诀,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竹筒,只见里面飞出一只小虫,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儿,就朝着不远处的巷子里飞去。 被霍殇抱着的霍钰看着老道士的背影,吃惊地拍手:“虫子飞飞!” 霍殇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抱着小团子往重莲刚才坐的那张桌子那儿走去。 店小二凑过来:“客人,您是……” 霍殇找了两圈都没找到自己自要的东西,眉头紧皱:“上一桌坐在这里的客人走了多久了?” 店小二笑道:“您说的是藏剑山庄的庄主夫人吧?她们才刚走,小人恍惚听说,她要去隔壁县看花灯?” 霍殇点点头:“你是否在这儿见到过一个小玉坠?” 店小二摇头:“没有啊!” 霍殇见他眼神清明,还帮着在店里找了找,自己又绕着座位看了看,仍旧没有。 他安慰霍钰:“回去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霍钰有些伤心:“外祖母(说),(那是)娘亲(最喜欢)的。” 霍殇顿了顿:“我们去找那位藏剑山庄的夫人问问。” 霍钰顿时开心起来:“谢谢爹爹!” 霍殇只觉得内疚,这个孩子从来都懂事听话,连生病的时候都是自己乖乖捧着碗喝的药,她从来不提娘亲,他一直以为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霍殇叫来店小二:“是个玉兔的吊坠,若找到了,就送到前面清水巷最大的宅子,我有重赏。” 他直接拿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 店小二顿时眼神发亮:“哎哎哎,好好好!客官,客官您慢走,小人一定掘地三尺也把东西给您找到了!” 他这边怎么努力且不提,霍殇带着女儿去了藏剑山庄,山庄的人却道:“夫人每次出门,都要三五日才回。” 霍钰摸摸他的脸颊,拿白皙的小脸儿挨着他的脸:“爹爹累,回家。” 霍殇哪里舍得让她就这样失望的回去,夹着嗓子:“隔壁县有花灯看,爹爹带小鱼儿去看花灯好不好?” 霍钰顿时有了些精神:“看的!看花灯!” 霍殇摸摸她的小脸儿:“那咱们这就去。” 他出门在外,改装成了做生意的商人,跟墨三他们分开,到处打听消息,这会儿他也不等他们,自己带着霍钰去隔壁县。 小姑娘刚刚还很有精神,被他裹在斗篷里,马车里跟他嘟囔了几句话,就团成一团,窝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垂着眼轻轻摸她的头发,却感觉到马车陡然减速,忙捞住滚出去的霍钰:“怎么回事?” 赶车的墨二半晌才道:“有个,孩子。” 霍殇眉头微皱地掀开车帘,就见真的有个孩子。 孩子看起来比霍钰要小半岁到一岁,衣裳破了许多,竟像是被刀割出来的。 他被马惊到了,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很快就爬起来往远处去跑。 霍殇沉声道:“把他拎上来。” 他当了父亲,自然见不得这种事。 墨二快步将小孩儿拎上了马车,小孩儿刚站稳,追着他的人就到了。 “快!那小崽子往这边跑了!” “哎!别乱说话!……这位先生,这是我们家小少爷,他在跟我们闹脾气,您快把我家小少爷还给我们吧!” “我们可是藏剑山庄的人,这位先生还带着孩子,就别给自己惹麻烦了吧?” 第195章 家长何时才见面 自己才要找藏剑山庄的人,藏剑山庄的人就到了跟前。 霍殇看了一眼瘦弱的小男孩儿,淡淡对墨二道:“快些,不要耽误了行程。” 墨二得了命令,外面就响起了打斗声。 霍殇看向神色戒备的小男孩儿,这才明白墨二为什么刚刚沉默了一会儿。 这孩子,长得竟有些像他。 若非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怕是已经失态了。 他问过很多人,双胞胎,只要出生的时候长得一样,那后续就会一直长得极相似,不会改变。 所以他除了找妻子,也按照小鱼儿的相貌来找孩子,按照他娘的脸来找黄皮子。 可始终未果。 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是个传承了二百多年的老牌门派,纪家是个家风严谨的江湖世家,一直都背景清白。 霍殇尽量和蔼着脸色:“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孩儿绷着脸,一言不发。 霍殇心里沉了沉,难道不能说话? 他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我会送你回家,记得自己住在哪儿吗?” 小孩儿先点头,又摇了摇头。 霍殇也不着急,对他道:“我现在要带我女儿去隔壁县看花灯,你要是想起来自己住哪儿了,就等我们看完之后,说给我听,我会替你找到你的父母。” 小孩儿点点头,缩在角落里。 霍殇若有所思。 这孩子看起来不到三岁,却竟然能够听得懂他这么复杂的话啊。 他拿了一块儿桂花糕给小孩儿。 小孩儿接过来,却没有吃。 霍殇越发惊讶他的聪明机敏,只是他气势惊人,即便有意遮掩,也还是难以让这个孩子放松,便索性不管他,继续看自己的折子。 霍钰绷着小脸儿看他:“乖乖吃饭饭,才能长高高。” 小孩儿犹豫地看着她。 霍钰推他的小手:“吃。” 小孩儿竟然就这么听话地啃起了桂花糕。 霍殇余光里看见了,眉眼温柔地伸手按了按女儿的脑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外面,墨二回来了:“他们都服毒自尽了,主子,此事恐怕不简单。” 如果只是单纯的仗势欺人,绝对不会闹到服毒自尽这种地步。 霍殇无所谓:“走吧。” 旁人怕藏剑山庄,他不怕,若藏剑山庄的人真的闹到他的头上,他就问问此地的官员是怎么做事的。 他瞥了一眼明显很紧张的小孩儿:“别乱跑,就没有人能抓得走你。” 霍钰摸摸他的小脸蛋儿:“乖乖,不跑,会被坏人抓走,不见爹爹,不见娘亲。” 小孩儿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忽然,他瞪圆了眼睛,一把抢走了霍钰手腕上饶了两圈儿的珠子。 整个人如同小豹子一样蹦起来,腮帮子鼓起地瞪着霍钰。 霍殇脸色一沉:“坐下!” 小孩儿下意识地坐下,又戒备地重新站起来,像一头虽然瘦弱,却绝对不服输的小狼崽子。 霍殇拉起霍钰的手,见她并没有受伤,也没被吓到,这才询问小孩儿:“你认识这串子?” 他观察着小孩儿的神色,问出心中的猜想:“这是你娘的?” 见小孩儿仍旧不说话,他也不生气,点头道:“这样很好,我女儿见过你娘。” 小孩儿纪小宝:“……”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霍殇,瘪了瘪嘴,哇地就要哭。 霍钰一爪子按在他的嘴巴上,带着婴儿肥的白皙小脸儿满是认真:“乖宝宝不哭,打屁股。” 纪小宝拍开她的手,她也不生气,板着脸盯着他:“乖宝宝,不哭。” 想了想,忽然伸手抱了抱他。 纪小宝本来已经憋住了一泡眼泪,忽然被抱住,眼泪瞬间决堤,哇哇哇地哭,哭了一会儿,竟然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霍钰认真地拍着纪小宝的背脊,明明她也不大,却仿佛天生就会照顾人。 霍殇一直用腿挡着霍钰,给她站稳的力道,等她做完了想做的事,才将纪小宝安置好,又将她抱在怀里。 “睡吧。” 小姑娘看了一眼纪小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见了那个给她串珠的美丽女子,她温柔地摸她的头顶,跟她说谢谢她把她的宝宝送回来了。 她好羡慕,忍不住也跟纪小宝一样,走到她身边,抱住了她的腿,蹭蹭。 她的娘亲,是不是也跟这个姨姨一样的好看舒服呀。 霍殇看着怀里女儿撒娇地蹭他的样子,低垂着的眉眼间全是温柔。 但想到至今仍旧毫无消息的重莲,他的心就不断往下沉。 那个小鬼来到这世上已经快四年了,再有一年多,大约就到了韩继云不死,她就得死的境地。 如今她和韩继云都失踪了…… 他宁可她回去了原来的地方,只要她能活下来,怎么都好。 …… 霍殇满身低气压的时候,重莲同样冷着脸,眼底全是戾气。 这三年多以来,她脸上总是挂着笑,跟谁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哪怕她常常被伤口折磨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也从没有跟亲近的人发过一次脾气。 人人都说她脾气好,人美心善,跟个菩萨似的。 可重莲自己知道,她不是个好性儿的人,她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为难。 将近三年的病痛,让她积攒了太多的戾气,面子上温柔干净,内里其实早就快要烂透了。 偏偏就是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在丈夫孩子和老师面前装的时候,有人闹到了她的头上来。 “你说你没见过我儿子?不是人贩子?” 她问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被按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儿害怕,竟忍不住尿了裤子。 重莲仿佛没有闻到骚臭味一样,胸膛里涌动着某种情绪,就好像曾经,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也有人动过她的孩子。 真要是有,那时候她一定杀疯了。 她呢喃道:“我不是个爱发火的人啊。” 嘴里的话都还带着茫然,人已经到了男人跟前,抓住他头顶的头发将人拽得仰头,掏出一道符篆贴在他的眉心:“对人贩子,要有什么耐心?” 她呢喃:“搜魂就好了,人贩子变成傻子又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太轻了,全然被人贩子凄厉的尖叫声遮掩住了…… 第196章 心中的戾气 纪小宝是个极安静的孩子,他年纪不大,却极聪慧冷静,嘴上有些笨,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大人说的话大都能够听得懂。 大约是因为自小身体不好,曾在药王谷里待过很长时间的缘故,他很喜欢药草相关,如今字认不全,就拿着药王谷特制的草药图册看。 那些花花草草的图,就能让他才这么大一点儿的小孩儿,安安静静坐上小半个时辰不动。 重莲一直觉得很亏欠他,他自小身体就不会好,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可她比他的身体还差,连第一次抱他,都是他一岁半的时候了。 大女儿纪裳…… 重莲也心疼怜爱她,但这个小吃货,身强体壮,一颗脑子里装着的可能只有满汉全席,以至于她的一腔慈母之心,常常直接换成香肠给她。 她总是觉得亏欠了两个孩子,所以他们想试试什么,她都愿意陪着他们,去让他们尽情的试试。 没想到,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个娃就少了一个。 藏剑山庄是这整个苏杭地区的龙头,她和孩子们每次出门也都带足了人手。 一般的本地拐子不会拐藏剑山庄的孩子,除非是寻仇,又或者,是外地流窜过来的拐子。 重莲指尖颤抖,脸上却除了苍白,没露出半点儿情绪。 她把相术用到了极致,挨个询问查证,找到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是最近才来书斋做事的,有人看见他给小宝拿了书,这之后没多久,小宝就失踪了。 她白皙的手指按在中年人的头顶,也没见她用力,中年人就发狂惨叫起来。 就像是,有一根烧红了的烙铁,插进他脑子里搅拌。 重莲冷着脸,清秀美丽的脸蛋儿上没有凶狠的表情,却让人无端害怕。 老道士眉头微皱:“怜丫头!” 重莲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师父,你带着大家先出去,好吗?”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出去。 门刚关上,就又听见了里面的惨叫声。 老道士冷着脸,想起来师祖曾经说过的话,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在走廊上兜来兜去地转悠。 他有满心的话想去亲自问问师祖,想问问小宝失踪是不是他做的,可他根本不敢这时候离开。 宝贝徒弟看着还挺冷静的,但万一刺激过头,再昏倒了呢? 屋子里,重莲闭着眼对中年男人进行了搜魂。 搜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通过阅读灵魂的方式,“看”遍他的记忆。 这种方式,需要先将人的魂魄从肉体剥离,然后再一片片撕碎了去看,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重莲一直学的都是正统玄门道术,按理说她应该不会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可她不但会,用起来还十分得心应手。 但现在也不是考虑那些时候,她面无表情地将中年人的记忆搜刮完,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坐在屋子里许久都没有吭声。 怎么会呢?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的心一沉再沉,整颗心脏都难受得仿佛要碎掉了。 屋子外面传来了老道士担忧的声音:“怜怜?怜怜你还好吗?” 重莲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师父,我没事。” 这声音太嘶哑了,怎么听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忙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我很快就好了!” 手摸上脸,才发觉自己满脸的泪。 她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手心里泪水,整个人仿佛割裂了一样。 她的理智,一半儿伤心愤怒刚刚看到的画面,一半儿,却迅速分析出各种利弊,然后筛选出最优选择。 她刻画下繁复的傀儡符篆,打进男人的身体。 中年男人被搜魂之后,本来应该变成傻子,但现在,他却仿佛恢复了神智,满脸惊恐地看着重莲。 重莲打开了房门:“师父,我催眠了他,得到了一些消息。应该是纪云的仇家动的手,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活捉,小宝暂时应该还没有性命之忧。” 老道士着急:“还问到其他什么吗?” 重莲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师父……” 她看着老道士担忧的眼睛,有种将心里苦闷愤怒都说出来的冲动,但想到他向来暴脾气遮掩不住心思,就忍住了。 在彻底查清楚之前,没必要让师傅跟着她一起生气伤心。 她哑声道:“他们派出去了好几个人去抓小宝,我们……” 她忽然顿了顿,因为她看见酒楼下面的街道上,白天才见过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一个高大修长的男子包下了马车,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那男子紧接着又抱下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正是纪小宝! 重莲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顾不上多说,朝着楼下狂奔。 可等她下到了街道上的时候,那男子和小姑娘,她儿子,全都不见了。 老道士追上来:“怎么了这是?你看见什么了?” 重莲着急:“我好像看见小宝了!他跟今天早上咱们见到的那个漂亮小女孩儿在一起!” 老道士忙道:“说不定是被人给救了!我让护卫们都去找!” 他对追下来的几个人道:“快!一个漂亮小姑娘跟小宝在一起!都分散了去找!” 重莲深呼吸:“还有个个子很高,很劲瘦的男子,他应当是那小女孩儿的父亲或者长辈,要是找到了人,都客气点!” “是!” 一行二十多个人分散去找。 这城镇中心就这么大,最大的酒楼还是藏剑山庄的地盘,可所有人都一无所获。 重莲猜测,那对儿父女怕是有些来历,她分了一缕心神:“再去拷问一下那个中年人。” 藏剑山庄的奴仆们相互看看,其中一个硬着头皮出来道:“夫人,那小子想跑,我们追他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跌下楼梯,竟然摔死了!” 重莲脸色一沉:“怎么会这样?!” 几个奴仆都十分惶恐,跪下请罪。 老道士嘀咕了一句:“早知道我就给他搜魂了!我还以为你无师自通了,结果你就吓唬吓唬人!” 重莲昧着良心板着脸说瞎话:“师父,你答应过我的,邪魔外道的东西咱们可不用,否则要沾染大因果的!” 老道士跺脚:“嗨呀!为了你和小宝娘仨,就是沾了因果又怎么样?!” 他还要再说,重莲心中因为骗了实在内疚,转移话题道:“再接着去找人吧,我总觉得那对儿父女救了小宝,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好事!” 她看向外面的夜色,灯会已经开始了,可她却再没有心情去看了。 对了,还有纪裳呢。 把这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孩子就是再心大,也该不高兴了。 她匆匆道:“我先回去看看纪裳!” 但到了家里,却见偌大的家宅里,侍卫团团守护之中,纪裳……竟然也没了! 第197章 让孩儿他妈来 去找纪小宝没找到,回来却发现纪裳竟然也丢了。 重莲默默站在院子里,直吓得院子里的奴仆们噤若寒蝉,一个个脑袋死死磕在地上,抬都不敢抬一下。 重莲想到在中年男人那儿看见的场景,冷冷笑了一声。 “你们,真当我是死的啊!” 仆人们瑟瑟发抖,但他们害怕的从来都不是重莲,而是重莲背后的庄主,纪云。 众人谁不知道纪云宠爱夫人,那是惹得夫人蹙眉,都要下去领板子的。 这会儿,他们虽然害怕,但也不是特别害怕。 他们都在知道,夫人脾气好,就便是再生气也没有责罚过谁。 在此处庄园留守的管家道:“定然是小姐又偷偷溜出去玩儿,有四个护卫这会儿不见了,肯定是跟着去了,夫人莫要担心,不如先洗漱休息?您身体不好……” 重莲冷冷打断他:“你在教我做事?” 管家一愣:“夫人?” 重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忠心之人,却有两个主子,怪不得对我这个庄主夫人视若无物。” 管家忙道:“夫人!小人绝对不敢啊!” 重莲左右看看,抽出了一个守卫的刀,对着管家的手臂就是一刀斩落。 她力气不大,又没有学过武功,这一刀,自然轻而易举地就被管家给躲开了。 管家无奈道:“夫人莫要生气,小人愿意赔罪!” 他连连劝慰:“只求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让庄主担心啊!” 重莲看着他那副模样,还有几个丫鬟从地上起来,伸手来扶自己的时候,那不容拒绝的力道,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丈夫疼爱,孩子可爱,家里也有权有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因为,她不是她自己,而是依靠着丈夫宠爱在生活的……一只金丝雀啊! 是只要丈夫有了外心,起了恶念,她甚至连孩子们安全都保证不了的……纯废物啊! 老道士心里一沉:“怜怜?” 他声音微沉:“怜怜!收心!凝神!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你伤身!” 重莲心头一震,眼中的怒气缓缓收敛,看了那管家一会儿,对众人道: “抓起来,扔在柴房。” 她没有说扔在柴房之后怎么办,众人明显的犹豫着没动。 重莲再次沉了沉心,只是却不再暴露在表情眼神上了。 她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既然发现了问题,解决就是了。 许是她一直没说话反倒吓人,终于有仆人起来,将管家绑了。 管家竟也不害怕,歉意地看着重莲,被带走了。 重莲冷笑了一声。 他当然不怕。 他的另一个主子,可是他家庄主的姘头啊! 谁能想到,她被逼急了搜魂那个人贩子,却在人贩子的记忆中,看见了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相亲相爱的场景,他和那个女人,甚至还有了一个儿子! 想到那一家三口幸福的画面,她就恶心得想吐。 纪云,他总有一段时间出去做事,不知踪迹。 恐怕就是那时候,他去他的小家幸福美满去了吧! 重莲烦躁地闭了闭眼,狠狠压下心头的烦闷,痛苦,屈辱,仇恨。 她现在除了师父一无所有,还不是跟纪云撕破脸的时候。 她沉声道:“都出去找人,先去酒楼,再去纪裳常去的小摊,找到了人立刻让人来告诉我!” 纪小宝丢了的事,大家都瞒着季裳没给她知道,所以这丫头可能等不及,先跑去吃东西了。 老道士哎了一声:“这大丫头!真是……” 可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别看这会儿跳脚,等见到了孩子,就又光顾着亲香了。 重莲匆匆出门去找,另一边,却是有些缘分天定,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殇带着两个孩子,进了一间成衣店,就穿过后堂,去了此处的据点。 这次不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是为了给纪小宝洗澡换衣服。 ……还得略作改妆。 等人把小孩儿收拾好了送出来,霍殇一愣。 他险些以为是小鱼儿饿瘦了。 怎么会这样? 霍钰看向纪小宝的目光亮亮的,就跟碰上了最喜欢的玩偶一样。 她跟着霍殇长大,性子也跟霍殇极像。 这会儿,因为实在是喜欢,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 霍殇少见女儿这样,酸唧唧地听了一会儿,就被逗笑了好几次。 纪小宝…… 纪小宝被霍钰知道很多东西的样子帅到了,霍钰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霍钰俨然就是一个大姐大,对体弱的纪小宝的所有事情大包大揽,竟还很会照顾人。 直到,霍殇带着俩小孩儿去吃饭,在馄饨摊子上碰见了第三个小孩儿。 那孩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他只觉得人都有些麻木了。 这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处处都能碰着熟脸的小娃娃。 那瞧着像个三岁多的男娃娃,正在馄饨店里吃得高兴,小小一个人,竟然趴在海碗边上,咕噜噜,一会儿就干掉了一碗。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娃娃皱眉看向了他。 这么一对视,霍殇觉得他更像自己了。 偏偏他说的话是:“滚开!再看小爷,小爷就把你的眼珠子扣掉!” 他一开了口,霍殇就不喜欢他,哪怕觉得他这张脸跟自己极像,也厌烦得很。 纪小宝也防备抗拒他,可他就没有这样嫌弃的情绪。 这份仿佛骨子里的讨厌,让霍殇自己都愣了愣。 只是他没往深处想。 时机也没让他往深处想。 这小娃娃是季裳,四个侍卫跟着她出来的,见陌生人打量她,就匆忙出来挡着,然后,就看见了被打扮成女娃娃的自家少爷。 他们第一时间没敢认,因为那要是真是自己家少爷,怎么不叫他们呢? 四个护卫靠近了想再看看,却被墨二带着人拦住了。 四个护卫不敢乱来,怕打草惊蛇,就用暗语交流,想回去叫人。 纪小宝脸色忽然就变了,跳起来,抓了季裳的手就跑。 季裳早就嗅出了纪小宝的味道,见他冲过来抓自己,也不抵抗,跟着跑的时候,还没忘拿走自己买的包子。 霍殇弯腰抱起女儿,不紧不慢地跟上。 至于那几个大喊大叫的护卫,他让墨二直接打翻。 他不想去到处找人,就只好给对方找点麻烦,让对方自己找过来了。 想要孩子,可以,但家丁护卫不行,得孩子的父母亲自过来才行。 能在自己地盘上把孩子丢了,说没有内贼,谁信? 第198章 这人看着不错 霍殇人高腿长,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两个小的。 那个看起来三岁多的小男孩儿,戒备地盯着霍殇,看起来像是摸一下就要咬人。 霍殇莫名就起了些叛逆心,大手揉了揉小男孩儿的脑壳,将他揉得呆毛炸起。 有趣的是,这小孩儿没咬人,由着他揉了脑袋,只是满脸不爽地瞪着他。 霍殇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忽然感觉到女儿盯着自己看,莫名有些脸热。 他清了一下嗓子:“去逛灯会?” 霍钰有些担心:“人太多了,丢了,不见爹爹,弟弟,妹妹了。” 霍殇摸摸她的头发:“想不想看花灯?” 霍钰忍不住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想!” 霍殇看看那两个小的,目光尤其在最大的那个身上顿了顿,然后将女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抱紧。” 剩下两个,一边胳膊一个,带着仨孩子直接上街。 霍钰看看惊呆了的弟弟妹妹,忍不住笑出声了。 霍殇也跟着低笑出声,他稳稳带着三个孩子上街,那一身冷厉气质,身上却挂着三个娃,着实是引人注目。 不用等那四个护卫找到重莲报信,重莲自己就先看到一拖三的霍殇了。 她起先只是觉得这男人不错,能带着仨孩子一起看花灯,哪个也没落下,再定睛一看,最高处的那个小姑娘,不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哪个? 再往下一看,顿时挤开人群往霍殇身边冲。 穿着男装的大女儿,穿着女装的小儿子,全在! 一路跌跌撞撞冲到跟前,她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霍殇皱眉避开,精准地避让到刚好不会被碰到的地方。 重莲扑通一跪,却顾不上膝盖疼,忙抬头,就怕这人再跑了。 与霍殇的视线对上的刹那间,她怔了怔,从没见过这样黑漆漆的眼瞳…… 霍殇也怔了怔,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 重莲已经迅速爬起来:“大宝小宝!!!” 她张开手臂扑过来,听见了她喊声,又见怀里俩孩子都叫娘,连脖子上那个头扒着他的头死死往后拔,他才收回了要踹出去的脚。 重莲没顾得上那么多,她把两个孩子接过来,紧紧抱住他们,后知后觉地腿软,心跳如雷,心慌气短。 丢孩子这种事,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一路上都觉得自己随时会被紊乱的心跳弄死! 她抱着两个孩子叫了好一阵名字,然后朝着纪裳的小屁股狠狠拍了两巴掌:“你就为了你这张嘴了!丢了可怎么办?你是什么变的?怎么什么院子都关不住你!” 纪裳心虚得龇牙咧嘴,忙抱着她蹭蹭,讨好极了:“娘别怕,我等着护卫跟过来了才继续往前走的。” 她脑子比纪小宝还要聪明,看起来三岁多的样子,实则脑子跟六七岁的大孩子似的聪明。 这会儿见重莲眼眶通红,显然吓坏了,再加上弟弟奇奇怪怪的,她后知后觉可能出了问题。 她忙抱住重莲的脖子,保证道:“日后我绝对不乱跑了!真的!” 纪小宝红着眼眶巴巴地给重莲抹眼泪,一直没说话。 重莲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牵紧了,才顾得上跟霍殇道谢:“多谢你救了我两个孩子。” 霍殇听弦音而知雅意:“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家有内鬼。” 重莲此时才细看他,这个人冷白皮,剑眉星目,眉眼飞扬,是个气质冷冽内敛的人。 她从没见过他,但第一感觉很好。 她苦笑道:“家中的确出了内贼,勾结外人拐走了我小儿子,让你费心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是我家酒楼,可否请你和你家姑娘过去坐坐?” 霍殇拒绝道:“不必。” 感觉到女儿抓着自己脖子的手微微用力,他改了口:“不必多礼,烦请带个路。” 知道女儿喜欢眼前的两个孩子,还有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他心里虽然不爱跟人打交道,也还是决定满足女儿的心愿。 她总是太懂事,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满足她,惯一惯她。 一路上,他就发现那三岁多的小男孩儿实在是聪明得很,说话清晰有条理,甚至知道许多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说他一句智多如妖,都是轻的。 他微微敛眉。难道这小孩儿并非三岁,而是更大?只是长得瘦小? 重莲看到了霍殇若有似无的目光,解释道:“小女顽皮,让先生见笑了。先生怕是以为她才三岁左右吧?其实她今年已经五岁了,自小聪明,唯一一样不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肚子里的东西都不长在身上,显得瘦瘦小小的。” 霍殇点点头:“确实太矮了。” 本来高高兴兴的纪裳猛地扭头看他,瞪着一双漂亮的瑞凤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哎呦!” 重莲瞪她:“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纪裳!” 纪裳顿时垮了小脸儿,别别扭扭地跟霍殇道歉:“对不起啊大叔,我确实矮,这是事实,你想说就说吧。” 霍殇垂眼看着她:“是我说得太直白了,就算你是小孩子,也该顾虑你的自尊心的。” 纪裳真不好意思起来:“你原谅我,我也原谅你啦!” 霍殇露出淡淡的微笑:“好。” 他摸摸霍钰的头发,把她送到纪裳身边:“我女儿很喜欢你和你弟弟,你们能带着她一起玩儿吗?” 纪裳重重点头:“好!大叔你放心!” 她拉住霍钰的一只小手,又叫弟弟:“小宝,快拉住小姐姐的手手!” 纪小宝听话地拉起霍钰的另外一只手。 纪裳骄傲道:“这儿是我的地盘!我带妹妹一起逛街!看灯!妹妹你真可爱!” 她就跟个话痨似的,絮絮叨叨起来就没完。 但纪小宝和霍钰显然都很喜欢听她说话,每次她说到两个小小朋友知识盲区的东西,都能让两个小孩儿一起惊呼起来。 霍殇跟重莲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孩子们身后。 霍殇看向纪小宝的背影:“你儿子好似不怎么说话。” 他一开始甚至以为这小孩儿是个哑巴。 重莲眸色暗了暗:“小宝自小身体不好,不爱说话。” 大夫说小宝受过很重的伤,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救回来的,可能是刺激到了哪里,又伤到了头,才会这样。 换句话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其他的都是强求。 第199章 孩子们相互很喜欢 孩子们都好好的,护卫们也不敢错眼地盯着,重莲才敢有心思分神,来跟霍殇说话。 虽然才刚刚接触,但她已经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喜欢跟人接触,尤其忌讳跟女子有纠缠,所以便尽力保持着距离,以免犯了对方的忌讳。 “我名宋怜,夫君是藏剑山庄的庄主纪云,不知恩人姓名?您救了我的孩子,我无论如何都要重谢您!” 她才刚自我介绍完,老道士就找了过来:“怜怜你没事吧?” 他絮絮叨叨:“我出去一趟的功夫,你就没影了,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儿?” 他说完,余光里瞥见了纪小宝和纪裳,登时欢喜地狂奔过去:“哎呀我的大宝贝!你们俩都回来了!” 重莲又好笑又无奈,心里酸酸涨涨的,对霍殇解释道:“那是我师父,孩子丢了他着急,并非有意怠慢。” 霍殇早先被老道士一句怜怜弄得出神,回神便听见重莲这样说,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周全感。 他道:“我明白。” 都是养孩子的,他自然明白。 重莲见他神色冷淡,实在并不爱跟自己说话,便闭上了嘴,只当个哑巴陪客,不错眼地盯着前面的三个孩子,他们稍微走远一点,她都忍不住立刻追上去。 就这样跟了许久,周围的人少了,她才略略放松,有心情观察三个孩子。 其实她的两个孩子,性格都有些古怪。 老大纪裳,别看絮絮叨叨是个话痨,实则非常谨慎警惕,排斥外人,根本不爱跟同龄人一块玩儿。 老小纪小宝,不爱说话,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更是不爱搭理小朋友了。 可这会儿,这俩孩子都跟小姑娘相处地极好,脸上挂着真心喜欢的笑容,可见是真的有缘分在里头。 孩子们童言童语,无忧无虑,重莲乱糟糟的心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情绪能暂时抚平,但该面对的现实问题,却依旧横亘在那里。 纪云对她的好不是装的,对她的偏执也不是装的,她了解他,倘若自己一心要带着两个孩子跟他决裂,恐怕他会将自己软禁在山庄之中。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不自觉地就蹙了起来。 霍殇淡淡道:“我看你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倘若心有困顿,去做就好,不必憋在心里,再被孩子们看出来。” 重莲愣了愣,苦笑道:“先生的眼睛实在是太毒。” 出于礼貌,她没有一见面就给他看相,但即便是没有细细看相,她也还是看出他面相有问题,这是易容了。 她没有再细问他姓名,而是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霍殇道:“宋夫人叫我秦先生就好,我女儿小鱼儿。” 重莲笑着道:“小鱼儿,这名字很可爱。” 跟小姑娘喜欢板着的那张白皙小脸儿……意外的非常搭配。 她实在很喜欢小鱼儿,邀请道:“你们在这儿多留几日吗?我和两个孩子可以带小鱼儿多玩儿几天。” 霍殇政务繁忙,出来是为了找人,每天的时间都很紧张,他本想拒绝,但看着霍钰不间断的笑脸,顿了顿,点了头。 “我会让手下人来看护她,麻烦你和两个孩子多照顾她。” 重莲点点头道:“你放心。”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之前的拐孩子的真相,是纪云外面的女人想把纪小宝卖往远处,好保证她孩子的地位,所以让山庄里的内应动了手。 她既然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儿,自然不会再犯错误。 她平静地摆弄了一下挎包上的流苏,只清冷了一瞬,就眉眼弯弯地看向了三个孩子。 霍殇余光里看见她的表情变化,不由微微皱眉。 眼前的宋怜长得跟重莲没有一丝相似之处,性格也全然不同。 重莲是热烈而冷漠的,而眼前的宋怜,是清淡温润的。 可他竟然会有一瞬间,觉得她跟重莲极其相似。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霍钰身上:“我的人不会离开孩子身边,可能会耽误宋夫人的行程,也可能会跟贵庄的护卫产生冲突。” 重莲知道他这是不信任自己看孩子的能力,摸摸鼻梁:“真有冲突我会处理,秦先生的人只管照常做事就好。” 正好这时候,霍钰盯着烧烤摊子上的烤串儿挪不动脚了,两人不由齐齐快步往那边去。 两人才刚到,纪裳就壕气地给摊主掏了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妹妹烤起来!” 霍钰露出可爱的惊喜笑容:“姐姐棒!好喜欢姐姐!” 纪裳白皙的小脸儿浮出愉悦羞涩的红晕:“嗯!姐姐也喜欢你!” 纪小宝凑过来:“我也喜欢。” 三个孩子高兴得直笑,把霍殇冷硬的下颌线都要给笑软了。 霍殇蹲下来摸摸霍钰的头发:“爹一会儿要去忙,宋夫人和姐姐弟弟会跟你一起玩儿,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儿吗?” 霍钰小鸡吃米似地点头:“想跟姐姐弟弟,姨姨,一起玩儿!” 但她又忙摇头:“喜欢爹爹,跟爹爹在一起,看爹爹吃饭。” 霍殇保证道:“爹爹会自己吃饭,忙完了就会去接你。你跟姐姐弟弟们玩儿,要是中途想回来,就让你二叔送你回来。” 霍钰再聪明也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忍得住对喜欢的人的喜欢? 她露出笑容:“好!” 霍殇点点头。 霍钰就摆摆手:“爹爹再见。” 霍殇:“……” 看着闺女被两个小孩儿一左一右牵着手,很快忘记了自己,他心里顿时空落落的难受。 他又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等到闺女回头,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重莲。 到了重莲跟前,他就又是那个不喜跟人说话,尤其不喜欢靠近女子的冷厉冰块脸了。 他沉声道:“我的人已经到了,让他们跟着小鱼儿,我忙完就会来接她。劳烦宋夫人费心。” 重莲问道:“孩子晚上睡觉是你陪着吗?” 霍殇道:“我不会留她在外面过夜。” 冲着重莲点点头,这就走了。 重莲对他的冷淡毫不在意,人家是恩人,想怎么样怎么样,能把姑娘留在这儿,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快步上前,挤进三个小孩儿里:“哎呀,我也好想吃串串啊!可是我没有带银子,该怎么办呢?” 话刚说完,就被霍钰塞了一串儿烤香菇。 重莲看着她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儿,真是喜欢极了:“啊呀!真可爱啊你这个小宝贝!” 她吧唧一口亲在霍钰脑门上,直接把小姑娘给亲蒙了。 纪裳忙凑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纪小宝没说话,但他默默地往重莲面前歪着小脸蛋儿。 重莲哈哈笑,揽住两个小宝贝,吧唧吧唧亲得极响亮。 霍钰都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漂亮姨姨亲了一大口。 她害羞地抿着嘴角浅浅的笑,一双白玉似的小耳朵,慢慢地红了。 重莲很想把三个小家伙全都抱起来,就跟霍殇一样,奈何体力跟不上,别说抱仨了,就只纪裳一个,她抱着都费劲。 她干脆就还跟之前一样,跟在仨小的的屁股后头,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跟放小鸡似的,寸步不离。 第200章 朕跟她不熟 老道士总觉得重莲心里有事儿,但他刚刚被孩子们打了个岔,再想起来的时候,就见她带着孩子无忧无虑的玩儿,高兴得很,又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 但这次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没有查清楚,他心里还是留了个疑影。 他硬是憋着心思,陪着她们玩儿了许久。 重莲见老道士吃饭都能跑神,好笑道:“您老人家这是思春了?” 老道士瞪眼:“没大没小!” 重莲哈哈笑:“要真碰上喜欢的老太太,师父你可千万要跟我说!” 老道士嫌弃地连连摆手:“快去陪孩子们玩儿去吧!” 顿了顿:“我还是不放心,我去找找你师叔。” 重莲点点头,提醒道:“师叔最不喜欢有人在他修炼的时候打扰他,你小心他又揍你啊!” 老道士脸色一僵,这回直接不接她的话,掉头就走。 重莲哈哈笑,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的师门就师父师叔和她三个人,真要是跟纪云闹翻了,天下第一庄和破落门派,谁赢谁输显而易见。 她想起来这些事情就一阵烦躁。 都怪纪云那个混账王八羔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沾花惹草! 忽然,她感觉衣摆被轻轻拽动,低头,就看见了小鱼儿认真的眉眼。 重莲露出笑容,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怎么了呀乖乖?” 霍钰被她亲昵的称呼叫得小脸儿泛红:“姨姨不高兴?爹爹帮你!” 重莲心动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她跟那个秦先生只是萍水相逢,人家还救了她儿子,让人家扯进她和纪云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合适。 她认真道谢:“谢谢小鱼儿呀,不过姨姨没有不高兴哦,姨姨只是没有吃饱,咱们再去买烤串儿吃吧!” 霍钰觉得她说谎了,但重莲笑得眉眼弯弯,让她实在喜欢,她就忘了心里的小念头,拉住重莲的手,一定要请重莲吃东西。 这一晚上逛下来,重莲当真是要被她可爱的模样萌化了。 小姑娘才刚刚三岁,就已经很会照顾人了。 她跟旁的小朋友还不一样,她话非常少,但总是很认真,才这么大点儿的人呢,就已经会做一个倾听者了。 重莲真是喜欢她,喜欢到舍不得撒手:“你明天一定早点儿来找姨姨玩儿呀!姨姨明天准备带着姐姐和弟弟去东市看小动物呢!” 霍钰眉眼弯弯地笑出来:“去看小动物!小兔子,小马,小驴子……” 重莲揉了揉她白皙粉嫩的小脸蛋儿,依依不舍地把她还给来接人的霍殇。 霍钰也很舍不得她,还舍不得纪裳和纪小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两步,就被俩小孩儿拉住了,仨小人儿絮絮叨叨地又说开了。 霍殇非常耐心地等着女儿跟她的小朋友们告别,对重莲道:“今日多谢。”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球里爬满了血丝,周深上下都萦绕着冷意。 重莲不动声色地走远一点,含笑道:“秦先生客气了,孩子们都玩儿得很高兴。” 霍殇看向明显开朗了许多的霍钰,顿了顿,对重莲道:“若宋夫人有难处,力所能及之处,我可以帮忙。” 重莲不知道自己哪里漏出来了破绽,先是小鱼儿,再是霍殇,个个儿都看得出来自己有心事。 她一边笑着道谢,一边凛然地在心底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在纪云面前这样遮掩不住情绪。 她叫住三个还要惜别的孩子:“小鱼儿要跟她爹爹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就又来找你们玩儿,快告别,咱们回去养好精神,明天还要一起去东市玩儿呢!” 她的声音又温柔又和缓,让三个孩子重新振奋了起来,乖乖相互告别。 霍殇附身将霍钰抱起来,霍钰冲着重莲他们招招手,等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直接趴在霍殇身上睡着了。 霍殇若有所思地摸摸女儿的头发:“她鲜少这样快速地喜欢上谁。” 墨二道:“属下打听过了,宋夫人两个孩子都是亲生的,大的五岁,小的两岁半。都是由当地的接生婆,在藏剑山庄里给两个孩子接生的。” 言外之意,尽管那两个孩子跟主子极像,可宋怜并非皇后。 霍殇捏了捏眉心,哑声道:“又让你们白跑一趟。” 墨二觉得很难受:“那些人的手段神秘莫测,即便是做白工也没什么。主子,您太累了,该休息了。” 他们也想早点找到娘娘。 主子和小公主没有娘娘,都过得太不高兴了。 他们希望娘娘能赶紧回来,所以再麻烦的事,再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们都愿意谨慎地去查,繁复地查。 墨二轻声道:“您绷着太久,不如也趁机休息一下吧。” 霍殇却并不想浪费时间:“那藏剑山庄的庄主纪云,是个极容易吃醋捻酸的人,朕不想掺和到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墨二顿了顿:“根据查到的消息,那位纪庄主的确气量不大,常常因为妻子跟人械斗。” 霍殇揉了揉眉心,忽然看见女儿不知何时醒了,正趴在他的膝盖上,歪着头看他。 他捏捏她的脸蛋儿:“怎么了?” 霍钰想了想:“爹爹想让姨姨当娘亲?” 这已经不是霍钰第一次这样问他了。 他大力清洗世家和朝堂,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同时,也让一些人生出了野望,觉得他是个情种,只要能送来一个合适的女子,就能享受帝王无底线的宠爱。 可那些人不敢来触他的霉头,于是,便不断将触手伸向霍钰。 霍殇不厌其烦地认真告诉霍钰:“我只要你亲娘。” 霍钰不是很明白:“姨姨好。” 霍殇注视着她的眼睛:“霍钰,爹和你说过,你娘当初为了生下你和你弟弟,吃了很多苦,好几次险些死了,所以,这天下谁都能对不起她,你,你弟弟,还有我,都不能对不起她,将她放在别人后面,记得吗?” 霍钰似懂非懂,伸手抱住他:“想要娘亲。” 她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姨姨好,娘亲也好。” 霍殇摸摸她的头发:“宋夫人是个很温柔的母亲,你喜欢她很正常,但不能喜欢她超过你娘,明白吗?” 霍钰重重点头:“嗯!” 她明白了,就是要很喜欢很喜欢姨姨,然后,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娘亲! 第201章 悔不该多看了一眼 第二天一早,霍殇很早就来送霍钰。 彼时,霍钰还被包裹在小被子里,跟个大宝宝一样睡得香甜。 重莲忙伸手接住她:“这是……” 霍殇道:“临时有些急事,今晚怕是不能回来,要劳烦宋夫人照顾她一晚上。” 重莲点点头:“好,你放心。” 霍殇冲着她拱了拱手,这次留下了墨三和四个护卫,带着墨二等人匆匆离开。 重莲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嘀咕。 那样子,就跟老婆跑了似的。 吐槽完了又觉得这样吐槽救儿子的恩人不大好,轻咳一下,带着怀里的大宝贝进了屋子。 她很喜欢抱着孩子时的感觉,小身体柔软温暖,软乎乎地依靠在自己怀里,让人舍不得用一点儿力气。 看着霍钰被包裹得圆滚滚的可爱样子,她笑眯了眼睛:“真可爱!” 轻手轻脚地将霍钰放在大女儿旁边,她自己则爬上床,抱住霍钰的小身体,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霍钰一觉醒来,就觉得自己被一个软乎乎暖融融的怀抱包裹着,又舒服又温暖。 她下意识地蹭蹭,抬头看见了重莲的脸,甜丝丝地叫人:“姨姨。” 重莲低头亲了亲她的脑门:“乖乖,再睡一会儿还是喝奶奶?” 霍钰晕乎乎地躺在她怀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想,她娘亲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又温柔又好看,还会很喜欢亲亲她,抱抱她。 姨姨真好。 她在心里说道。好喜欢姨姨。 一大三小睡得酣甜无比,重莲睡饱了醒来,三个小人儿已经滚作一团,跟三只糯米团子似的可爱。 她痴汉似地盘腿坐着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悄悄下床,出门。 大丫鬟茯苓出现在门口:“夫人?” 重莲压低声音笑道:“睡得跟三只小猪似的呢!别吵醒他们,咱们先把要出门的东西准备好,等要出发了再叫他们。” “是!”茯苓含笑点头。 重莲跟往常一样跟她说着话,心里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她。 从前不觉得,如今特意观察了,才觉察出茯苓的古怪。 茯苓,太关注她的想法了,尤其是对她的行踪有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偏执。 她言语间变动了今天玩耍的一处地点,茯苓就瞬间打起精神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了许多。 重莲的心一沉再沉。 茯苓是纪云那个姘头的人? 还是,纪云特意交代了茯苓,让她看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怕自己不小心撞破他的奸情吗? 难道说,那个小三就在这附近? 这个想法一旦生成,就再也克制不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个小三的事,但很快,她就生生将心痛如绞的感觉压下。 比起小三到底是谁,纪云是怎么安排小三的,她现在更关心自己该怎么破局,怎么带着孩子们安全地离开。 她不是没想过继续跟纪云虚与委蛇,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大都三妻四妾,纪云对她已经足够好了,就连外面的女人都给他生了孩子,他都没有弄回来碍她的眼。 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股子他有二心她就决裂,绝不将就的偏执,让她每次生出隐忍继续的念头的时候,都立刻决绝放弃。 她自来都觉得,男人并不是必要的,如果不是捧着最好的真心来爱她和孩子,那就绝对不要。 她也不在乎现在的锦衣玉食,因为她自己有本事,她能够养活得起孩子和自己,照样也能锦衣玉食地养好自己和孩子。 她绝不屈就!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茯苓担忧地看着重莲。 重莲轻声道:“茯苓,他们查那些人贩子,查得怎么样了?那个男人说,是有人花重金来买凶抓的小宝,还说是对方个女人,会不会是纪云……” 茯苓吃惊道:“您是怀疑……不会的!庄主他那么爱重您啊!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重莲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会不会是有人爱纪云而不得,所以才来对付我和孩子?” 她从茯苓刚刚的应答,直接看到了答案。 茯苓还真是纪云的心腹中的心腹,她竟然也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 若茯苓并不知道小三的存在,听见她刚刚的话,就会跟她后面年说的话是一个反应——觉得是不是纪云的爱慕者买凶。 可茯苓,却是第一时间去否认纪云出轨! 重莲没好气地弹了一下茯苓的脑壳:“让你给纪云送信,还没消息吗?孩子都丢了他还不回来,真是心大!” 她这样抱怨,茯苓的心反而安了:“已经送消息去了,庄主很快很快会回来了!夫人,您别生气!” 重莲哼笑一声:“就生气,要真是他招惹了烂桃花,看我怎么惩治他!” 正巧下人来禀告说孩子们醒来了,茯苓笑着道:“奴婢去拿饭菜!” 等她走了,重莲的笑容才淡了,凝神略微沉静下心神,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带职责孩子们出去玩。 她不想打草惊蛇。尤其是在她身边都是眼线的时候。 到了东市,她先带着孩子们去最大的酒楼里吃早茶。 她还从窗户里看见了楼下匆匆而过的秦先生和他的随从们。 那位秦先生实在是敏锐得惊人,她不过是多看了看两眼,就见他如同狼王一样盯了过来。 那黑漆漆的眼神…… 重莲觉得自己应该怕的,毕竟这人的眼神实在是可怕,跟里面连接着地狱似的,可她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怕,甚至还觉得很好看。 她多看了两眼,然后笑了一声。 那位秦先生原本已经认出她,放松了神色,大约是见她笑了,又瞬间冷了脸,甚至皱起了眉头,快马走了。 重莲:“……” 她就是纯欣赏,觉得他眼睛黑黢黢的挺漂亮的,这小气男人该不会以为,她是不守妇道,放肆浪荡了吧? 真是冤枉! 他是长得不错,可她也不至于就为了点儿颜色,就抛夫弃子,勾搭自家儿女的朋友的爹吧?!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陪三个孩子吃饭。 只是,看着小鱼儿喜欢自己的眉眼,她心里开始虚了。 小姑娘那个爹看着小气吧啦,怕是要因为自己刚刚那一眼,就不叫小姑娘跟自己来往了。 她歉意地摸摸小鱼儿的脑壳:“乖乖,你还想吃什么玩儿什么,姨姨都给你买!” 买,全买下来,就当做是以后不能见面的赔礼了! 哎! 悔不该多看那一眼! 第202章 把你爹匀一点给我们吧? 就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秦先生一眼,重莲心怀愧疚地带着霍钰买买买,买得后面仆人的手里都放不下了 霍钰敏锐地发现有一个仆人厌恶地睨了一眼重莲,那一眼,叫一直不爱说话的霍钰瞬间生出了怒气。 她指着那个仆人:“三叔,他,打板子!” 墨三精准地将那个仆人揪了出来,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反手用剑鞘开始抽人。 那仆人大叫:“放开我!啊!” 藏剑山庄的奴仆们顿时大怒,就要动手救人。 重莲沉声道:“都站着!” 奴仆们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夫人?!” 重莲知道仆人们为何会如此愤怒,因为那个秦三打的不止是仆人,还有藏剑山庄的脸。 但重莲却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原因。 挨打的那个仆人,已经不止一次露出不忿的眼神了,他好几次嫌弃地看向小鱼儿,是被她警告过,才有所收敛。 她也知道他在不忿什么。 无非是觉得自己给别人家的孩子花钱,而忽略了藏剑山庄的小主子。 又或者说,他在不忿,她乱花了纪云的钱。 以往,她也能感觉到这些细微的情绪,只是她并不在意,因为纪云真的非常非常忙,她不想让他操心这些小事。 但知道纪云有了外遇之后,她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并非是靠纪云养着才能生活的菟丝花,藏剑山庄的很多大生意,都是靠她的推演之术来助攻破局的,纪云的很多合作者,也是靠她的玄术替他们解决问题,才跟藏剑山庄定下长久的合作。 只是最近这些年,朝廷对于玄术的管控越来越严格,她不想给纪云招惹麻烦,便一直很低调,所以府中很少有人知道她还会这些。 但,即便是不知道,她想怎么花她和纪云的夫妻共同财产,也不是旁人该置喙的。 那些钱,跟仆人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不是吗? 他们是来她家里拿钱做事的,可不是花钱请他们来冲她指手画脚的。 重莲摸摸霍钰的头发,小姑娘已经发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这会儿满脸忐忑,眼圈儿都红了。 重莲温声道:“姨姨知道你是为了替我出气,他看不起我,不想我花纪云的钱,我一直都看着呢,也准备回去之后就处置他。” 霍钰见她没有生气,这才露出小小的笑容,她伸手抓住重连的手:“姨姨,回我家,我给你花钱钱。” 重莲瞥了一眼还十分愤怒的家仆们,轻笑道:“好啊,不过走之前,我得把这些年我替藏剑山庄赚的钱拿走。” 几个仆人顿时变了脸色。 重莲招招手让纪小宝和纪裳过来,两个孩子这会儿板着脸,走到重莲身边,牵住她的手。 重莲情绪稳定地跟他们解释道:“他们不知道娘为家里做事挣钱了,你们应该都知道。娘虽然一直教导你们,要平和友爱,不要仗势欺人,但,也不是让你们当包子,给脸不要的人,不需要尊重,明白吗?” 纪裳冷着脸:“把他们卖掉再换新的就好了!不知道谁是主子的东西,娘别跟他们浪费力气!” 她从来都是个满含戾气的小孩儿,一开口就是发卖,根本不顾那些人的哭喊求饶。 重莲掐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儿:“你当人是牲口呢?卖什么卖?” 她让那几个一直都很忠心本分的起来,剩下的,则直接让他们走人:“我不管你们准备怎么编排我,去找管家,就说我不想再在藏剑山庄看见你们。” 说罢,她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只是这次,她显然并不准备再回藏剑山庄,而是叫了茯苓过来:“随便你怎么跟你主子说,明天一早,我要看见我常用的东西都在庄园里,还要看见两千万两银票。如果拿不来,你以后不用再来伺候我了。” 茯苓脸都白了:“夫人!您千万消消气,庄主他……” 重莲打断了她:“茯苓,别让我说第二遍,出去。” 茯苓被她的气势所摄,只能白着脸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重莲便在院子里布下阵法,然后耐心地等秦先生登门。 三个孩子都感觉到了变故,十分不安,但因为他们本身异于常人的智商,愤怒远远大于恐惧。 纪小宝紧紧抓着重莲的衣摆:“娘,跟你。” 纪裳捏他的脸蛋儿:“还没和离呢,跟什么跟?” 不等重莲心里头咯噔,这丫头就大放厥词:“我听人家说,好女人只有丧偶,没有和离!让咱爹……” 重莲一把捂住她的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个大女儿就好像那个百年老妖精失忆了一样,总能口吐狂言? 听听,这像是个五岁小姑娘会说出的话吗?! 她深呼吸,挤出核善的微笑:“纪裳,纪大宝,你再乱说话教坏弟弟妹妹,娘就把你的牛肉干儿全部拿去喂狗!” 纪裳不情愿地闭上嘴吧,见重莲去拿东西,却把弟弟妹妹拢在一起教育: “娘亲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欺负,你们都得学我知道吗?不然连亲娘都护不住!” 纪小宝沉着脸点头:“嗯。” 只是他小胳膊小腿儿的,人又瘦弱多病,嗯完,自己就先低落下来。 纪裳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不准不高兴!你脑子好使,就好好学娘教的本事,好好学医仙谷的本事,还怕搞不死几个蠢货?!” 霍钰板着脸连连点头:“嗯,搞得死。我帮忙。” 重莲脚步轻轻地回来,听见仨小孩儿嘴里搞死不搞死的,血压都往上飙。 这是什么天使恶魔?! 她深呼吸:“纪!裳!” 纪裳打了个哆嗦,惊恐道:“娘你怎么能偷听呢?!” 她把弟弟妹妹护在身后:“我看出来你生爹的气了,没事儿啊,不行咱就换一个爹,气坏了你的身体可不值当!我跟小宝都同意的!” 正巧外面有人触碰结界,重莲警告纪裳闭嘴,出门打开结界,就听下人禀告,说是秦先生来了。 纪裳扒在门框上听了一会儿,偷偷对霍钰道:“我看你爹挺好的,要不,把你爹匀出来,给我们俩当新爹?” 第203章 我要陪着姨姨 重莲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就见霍殇到了。 这个男人好像刚才杀过人,虽然洗漱过,但身上还是有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他穿得挺厚实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打量,霍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冷了。 重莲很有礼貌地挪开视线:“抱歉。” 她不觉得他矫情,被人注视得是否舒服,不应该是注视者决定,而应该是被注视者决定的。 他既然不喜欢,她不看就是了。 霍殇神色略微缓和:“我来接小鱼儿。” 重莲笑道:“好。” 她自己去把给小鱼儿的东西拿过来,交给墨三墨二,然后蹲下来抱了抱小姑娘:“乖乖再见呀。” 霍钰还不知道这句再见的深意,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重莲。 她虽然还小,但她就是知道,重莲遇到了困境。 “爹爹,不要走,要陪姨姨。” 霍殇眉头微皱。 重莲被她可爱的举动暖到了,笑眯眯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儿:“乖乖,我好得很,你爹爹很想你,需要你陪着他他晚上才能睡得着啊!” 霍钰顿时为难起来,看看重莲又看看霍殇:“爹爹姨姨,在一起!” 她似乎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眉眼都弯了起来。 重莲嘴角微抽,都不好去看霍殇的表情:“秦先生,真不是我教的。” 霍钰着急:“爹爹帮姨姨,我(绝对)不(会)叫(姨姨)娘亲!喜欢姨姨,(更)喜欢娘亲!” 她挣开霍殇的手,拉住纪裳和纪小宝:“叫爹爹!我爹!匀给你们当爹爹!” 重莲:“……” 霍殇:“……” 他深深看了一眼重莲。 重莲嘴角抽了抽,伸手将捂住自家大宝的嘴:“秦先生,慢走,不送。” 纪小宝倒还好,纪裳,她是真的敢当场应下来,还敢直接改口叫爹的。 这丫头从小就跟她爹不对付,自从说话流利开始,次次都能把她爹气得撑不住笑脸。 可重莲也没想过,这丫头能这么决绝地扔了爹就不要! 她一直都以为,纪裳只是爱逗她爹,心里还是真喜欢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操心纪裳的心理状态,就更没工夫管霍殇是怎么想的了,反正无论他怎么想,都跟她关系不大。 她之后会让人送去重礼感谢,再多的,他不愿意跟她有牵扯,她也不会往上凑了惹人厌烦。 霍殇看着重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抵他最近太想念她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个完全不相似的人,竟跟她十分相似。 他没急着走。 他得先安抚好自家孩子和她喜欢的小伙伴。 霍殇蹲下来,耐心地跟霍钰解释:“姐姐和弟弟跟他们的父亲闹了别扭,以后说不定会和好,你让他们换爹爹,会伤害他们的父女父子感情。” 见霍钰不同意,他换了种方式解释:“如果有人叫你换个爹爹,你也会不高兴的,对不对?” 霍钰想了想,慢慢点点头。 可她心里觉得还是不一样的,因为纪裳姐姐看起来非常高兴换个爹,弟弟……弟弟有点儿不高兴,但明显更喜欢娘。 可她还小,不知道怎么表达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她只是很着急:“坏人,欺负姨姨。” 霍殇沉声道:“姨姨是大人了,她自己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霍钰有些生气:“爹爹!” 霍殇伸手:“回家吗?” 霍钰便知道他生气了,她红着眼圈张开手让他抱,忍着眼泪对重莲和两个小的摆摆手:“再见。” 重莲心疼极了。 可那毕竟不是她的女儿,秦先生起了防备心,也是因为她的冒失,她只能含笑也摆摆手:“再见呀乖乖!” 霍殇的脚步再次顿了顿。 莲莲,也爱管喜欢的人叫乖乖。 他转头看了一眼重莲,沉声道:“若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到锦绣衣庄求救。” 重莲皮笑肉不笑:“多谢秦先生!” 霍殇看着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去的,除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有骨气,但更识时务。 ……是个跟莲莲一样的小狐狸。 他因为再次把别的女人跟心爱之人做比较,而满心烦躁,皱眉,迈开大长腿大步离开。 重莲光从他的背影,就看到了数次情绪切换,无语地抿了抿嘴角。 这个男人,是不是因为嘴巴不会说话,才心理活动过分活跃? 俗称,闷骚? “娘?你也觉得他不错哦?” 听见纪裳天真无邪的声音,重连呵呵了一声,让藏剑山庄的下人们都退出去,重新关上结界,眉眼慈祥:“纪裳,来,咱们娘俩好好谈谈心!” 纪裳露出惊恐的表情,被直接拎走了。 纪小宝无奈地捧着脸叹了口气:“姐姐啊。” 他走到门口的台阶上,蹲下来,跟一只小母鸡似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总是天真纯稚的小脸儿上,浮出淡淡的忧虑。 小孩儿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们知道很多东西,听得懂,看得明白很多大人以为他们不明白的氛围。 “这个家,要散了。”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聊了半天的重莲也叹了一口气,看着瑟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她又心酸又无奈。 她如今已经彻底确定了,大女儿真的不喜欢纪云。 不,应该说,大女儿除了她这个娘,还有外面的纪小宝,就连老道士都不怎么喜欢。 纪裳她也不是坏,就是单纯不喜欢周围的人而已。 就好像有人喜欢苹果,有人讨厌草莓一样,没有为什么,就是纯粹的生物本能。 “娘?对不起啊!” 纪裳声音有些哽咽。 “我以后都喜欢他们,全都喜欢,你别不高兴好不好?” 重莲心中酸涩,她伸手抱住纪裳:“没关系,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就算是亲爹妈……你能做到该做到的,就很好了。” 确实有人天生就两看生厌,纪裳才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做出了努力了,至少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让长辈们伤心过。 她才这么小小的一个,却已经在勉强喜好了。 况且…… 纪云出了轨,小姑娘对亲爹原本就感情一般,算是一件好事吧。 第204章 这才是我 第二天,秦先生果然没有再送小鱼儿过来。 重莲觉得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秦先生,是个防备心极强,戾气极重的人,他那样的人,一旦觉得被冒犯,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惯着别人的。 “要姐姐!”纪小宝心心念念地往外面看,只是始终没能等得到人。 重莲仔细思索着应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世界上有很多的相遇和离别……” 纪小宝伸手抱住她:“就跟娘亲和爹爹,一样吗?” 重莲忽然觉得很难过:“是啊。小宝,如果娘带你和你姐姐走,以后都不能见到你爹了,你会怪娘吗?” 纪小宝难过地摇了摇头:“娘很好。喜欢娘。” 他还小,不懂那些大人的事。 可他懂,娘总是一清醒就陪着他和姐姐。 那是爹爹再多的疼爱也给不了的。 爹爹只会给钱,会训斥他不爱说话,说他胆子小,但娘亲从来不会。 娘亲照顾他很辛苦的,他都知道。 而爹爹,他只有在娘亲醒着的时候,才会温柔地照顾他和姐姐,平常他总是很忙,忙得见不着人。 重莲轻声道:“抱歉呀,小宝。” 纪小宝摇了摇头:“娘很好,喜欢娘。” 纪裳哭唧唧抹眼泪:“呜呜哇,娘别伤心,我把牛肉干给你,让你扔着玩儿好不好?” 重莲:“……你可真是个活宝!” 她狠狠揉了揉女儿的脑壳,郑重交代道:“娘知道你们两个都聪明,所以从来不把你们当小孩子看,记住了,不喜欢爹爹的话,从今天开始不许说,要走的事情,也不许说,不然你爹就把你们两个抢走,我现在可抢不过他!” 纪裳忙擦擦眼泪:“我看着弟弟!” 纪小宝点头:“听姐姐的话。” 重莲温柔地在他们两个脸蛋儿上狠狠亲了亲,然后将他们推去屋子里头吃饭:“先吃饭,吃饱了今天继续去玩儿!” 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只能先按兵不动,别让纪云看出不对来。 所以,心里就是事情再多,也还是照旧出去玩儿。 两个孩子吃饭吃得香甜,重莲心里明白他们都是体谅自己罢了。 可两个孩子越是乖巧懂事,她就越是觉得纪云该死。 他是有多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才会放着这样好的两个孩子不珍惜,非要再去生一个? 他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还是说,他到底还是嫌弃小宝的身体不好,继承不了他的庄主之位?! 这两天,重莲只要想到这里,就会心如刀绞,恨不得杀了纪云。 纪裳性格凉薄些,却也从来乖巧懂事,知道心疼他这个当爹的,纪小宝更是听话,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啊,就开始读书认字了! 他既然不满,为什么还要给两个孩子布置那么重的学业?! 重莲连忙压下心中杂乱而起的念头,心口的剧痛这才稍微缓解。 她知道,应当是纪云快到了。 当年她险些死了,师父说,是纪云愿意将他的命跟她绑在一起,两人共用一条命线,这才延续了她的性命。 所以,每次他或者她有个什么太剧烈的情绪,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瞬。 她不动声色笑道:“你们乖乖吃饭,娘去拿东西。” 纪裳小大人似地点点头:“娘放心去,我照顾弟弟。” 纪小宝围着兜兜,肃着小脸儿点头:“娘忙。” 重莲窝心极了:“两个小人精!”她还是个大人呢,却反过来要两个小孩儿体谅了。 她快步出了门,轻轻将房门掩上,这才走向了大门口。 内院的大门早就被结界封死了,旁人只能看见院墙,根本进不来,当她打开大门,外面的人才能看见大门,接着看见她。 纪云果然等在外面,见她出来,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重莲站在台阶上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一寸寸地看。 这个男人还是那样清俊温润,仿佛一块温润无瑕的玉石,只有眼睛里沁着需要许多时光才能沉淀下来的智慧。 还有,他对她深不见底的爱恋。 这么好看的男人,这么真的爱恋啊! 为什么就会掺杂别的脏东西? 他抱着小三跟孩子的时候,心里不会觉得愧疚吗? 重莲心里很痛,也很厌烦,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可不说,又觉得胸口里烧着一团火。 纪云上前两步:“怜怜?” 他很不安:“你这是怎么了?” 重莲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可正因为看不见,才觉得可怕。 她盯着韩继云:“对于这次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继云心里沉了沉:“我已经在查了。” 他深深看向重莲,聪敏如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了。 但,他怕自己说多错多:“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交代!怜怜,我从没有对你食言过,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重莲看着他的眼睛:“多久?” 她再次看他,只看他的面相,就会发现他是个忠爱妻子,一心一意的诚挚之人,会子孙满堂,家庭美满。 难道真的有什么误会? 她不想让误会毁了家庭,但对人太过坦诚,就是把喉咙送给对方,让他决定自己的生死。 重莲压下心头的思绪:“多久,你能查出来?” 韩继云沉声道:“三天,你信我,无论到时候查到谁,我都将人抓到你面前来。” 重莲点点头:“好。” 不等韩继云放松,她又问:“我要的东西和钱带来了吗?” 韩继云脸色微变:“你真的不跟我回家了?” 重莲摇头:“那是你家,不是我家。这次的意外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好的,让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在藏剑山庄的地位。” “怜怜!我会处置他们!”韩继云眼底涌起暗色,只是因为在妻子面前,才仍旧还是那副温润沉稳的样子:“我的就是你的,有些人心大了,我不会再叫你看见他们,惹你生气。” 重莲摇头:“我不会因为别人的事情来迁怒你的,你待我好不好,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强悍,被人忌惮的感觉,而不是丈夫厉害,所以让人面上忌惮我,心里却只觉得我幸运,有福气。” 她微微挑眉:“我不喜欢做幕后,我就喜欢站在人群前面,高处,仗着本事耀武扬威,纪云,张扬跋扈,这才是真的我,是我想成为的最好的我!” 第205章 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纪云,张扬跋扈,这才是我!” 重莲说完了这句话,只觉得整个人都舒坦通透起来。 是啊。 她就是这般不甘寂寞的女子。 她就是喜欢仗着本事为所欲为,站在权力和财富的最高处,霸道恣意。 “我不喜欢躲在你背后,做所谓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我也不喜欢人家叫我纪夫人。” “我更喜欢人家求我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叫我宋大师。”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理解?不理解也没关系,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了。” 她摆摆手:“快去查凶手吧,不必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韩继云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性情大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知道我回来晚了你生气,可我们过去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也说了,你喜欢现在的生活。” 重莲温和地看着他:“因为我爱你,觉得你为了这个家很辛苦,你都做了牺牲,我为什么不能呢?” “那现在呢?怜怜,我也不过就是出去了几天而已啊……” “现在,我觉得过去的付出是个笑话!纪云,纪大庄主,把你身上的脂粉味道擦擦干净再跟我说话吧!现在,出去!” 纪云脸色微变:“怜怜!” 她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他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重莲到底知道多少。 但有一样他很清楚,一旦重莲知道了霍清甜的存在,绝对会跟他决裂。 看看霍殇,就知道了。 这么多年了,霍殇都没敢纳一个妃嫔,显然也是知道重莲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纪云沉声道:“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是假的,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重莲也希望是假的。 一家人和睦,互不背叛,多难得啊! 可夫妻之间,信任有了裂痕,真的还有救吗? 重莲直勾勾盯着他:“你现在就说,说你的难处,若我能接受,就一定能接受。” 纪云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了,他的心一沉再沉:“怜怜,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重莲打断他:“说出来,或者走。” 纪云深深看着她:“你冷静冷静,我们以后再说这件事情吧!” 重莲冷笑了一声:“好啊!” 他以为冷着她,她就能自己想通了是吗? 可惜了,她只能想通怎么换了他! 内耗? 她连着几晚上偷偷掉金豆子,已经尽够了! 她指着门口:“走吧!” 纪云无奈又苦涩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积攒了许多委屈和寂寞。 重莲看得生气:“走!” 纪云抿了抿嘴角,烦躁地快步离去。 大门碰的一声关上,他脚步微微顿了顿,离开的速度更快了。 重莲绷着脸,冷冷看向了屋顶:“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下来!” 屋顶上安静了一会儿,落下一个人来。 是霍殇。 重莲皱眉看他:“秦先生是有什么东西掉这儿了?” 偷看别人夫妻吵架,什么毛病? 霍殇直直地注视着重莲,越看,越觉得她跟重莲如此相似,仿佛就是换了一张皮子一样。 一样的野心勃勃毫不掩饰。 一样的是个玄术大师。 一样的上一秒恩爱亲昵,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怜怜。 纪云。 还有相似的两个孩子。 当真就只是巧合? 他查到最近的消息,说韩继云之前跟神医谷的人来往甚密。 而神医谷,最近两年有两次来往于苏杭一带。 宋怜的身体不好。 宋怜没有家人,只有师父和师伯。 纪小宝曾经在神医谷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纪裳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明。 …… 最重要的是,小鱼儿太喜欢宋怜了。 他听见小鱼儿在梦里还念叨着姨姨,正巧又在探索藏剑山庄,见纪云脚步匆忙地赶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跟进来看看。 然后,听见了她关于野心的话。 重莲眉头紧皱:“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霍殇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如果你想合离,我可以帮你。” 重莲不明白他的反复:“秦先生分明介意我之前的冒犯,如今这样热心肠,倒是叫人不明白你的动机。” 霍殇淡淡道:“不过是随手帮忙罢了。” 他只是不想再犯一次之前的错误。在该帮她合离的时候,说出不该说的话,结果折腾了许久。 不让莲莲合离,他至今想来都觉得后悔。 宋怜不一定是莲莲,更甚至还可能是有心人做的局。 他不会让自己深陷局中,只是帮个力所能及的小忙。 就当是,日行一善罢。 霍殇看向重莲:“若你担心你丈夫跟你抢孩子,我可以先帮你把孩子们安排好。” 重莲只觉得他前后言行不一,眼神古怪,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礼貌地摇头拒绝:“多谢你,不过我已经有了别的办法。” 霍殇看出来她的不信任和防备,不置可否:“之前的承诺还算数,你可以来锦绣衣装找人帮忙。” 重莲嘴上感激:“好的。一定!” 眼睛里却在询问他什么时候走。 霍殇冷冷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本来也是为了追踪纪云,跟她说话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匆匆飞掠离开。 等她走了,重莲皱眉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眼底防备越发深邃了。 这个秦先生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能在她布置的阵法里来去自如,半点不受障眼法的影响? 莫不是身上带了什么破除障眼法的灵器? 可这玩意儿,除了她,真有人能弄出来吗? 想到纪云之前讳莫如深的样子,再想到秦先生追踪纪云的背影,她眉头紧皱,隐约觉得,藏剑山庄好像跟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还有纪云刚刚的样子,好像确实藏了秘密。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她眉头紧皱,细细去想,却觉得眉心跟针扎似的疼痛起来,脚下也是一个踉跄。 她心里觉得不好,往屋子的方向走了两步,眼前骤然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围满了人。 两个孩子眼泪汪汪地趴在床边叫娘,师父师伯满脸冷肃,纪云也满脸憔悴。 重莲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歉意道歉:“让你们担心了,真是对不住。” 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发:“娘是不是又晕了好几天?吓坏了没有?” 季裳抱住她的胳膊嚎啕大哭:“娘!娘!你别死!” 纪小宝没说话,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韩继云温柔地摸了摸重莲的长发:“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重莲歉意地望着他:“本来说要带两个孩子看花灯的,不知道怎么就头疼,又犯病了。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办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第206章 不至于吧 重莲满脸歉意,眼底藏着黯淡。 她总想补偿孩子们,但总是时不时就晕倒,一旦晕倒就是好几天,实在是太废物了。 还有纪云,看他行色匆匆的狼狈样子,显然又被她给吓到了。 她伸手轻抚纪云胡子拉碴的俊脸:“我答应了你和大宝小宝不会死的,你别怕。” 纪云眼眶猛地红了红:“……好。” 可他怎么能不怕? 她这是起了跟他决裂的心,所以才会痛苦晕倒啊! 明明那么艰难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她起心动念就要跟他决裂,又来一次这样要命的昏倒? 他已经竭尽所能,为什么她还是不肯跟他敞开心扉,有事商量着来? 莲莲,你的心可真狠啊! 嘴里说着给我机会,却已经暗自决定了我的死刑! 纪云痛苦地握紧重莲的手,心痛的同时,开始认真考虑蓝先生说过的话——早日跟她敦伦,越多越好,才能更紧地把她拴在身边。 他也庆幸,幸好他们当初就想好了万全之策,才没有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就失去她。 “你好好休息,我带孩子们去吃点东西。” “好。” 重莲摸了摸两个孩子柔软的头发,眉眼弯弯。 等孩子们走了,她讪讪地看向师父和师叔。 老道士脸色难看:“你就非得那么犟?!你是属驴的?” 重莲无奈:“师父,我也不想的啊!我真的有在努力别乱想,一心只管学好玄门典籍了啊!” 她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总是很痛,尤其是每次昏倒再醒来……”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脑浆里挖出来了一样,疼痛难忍。 老道士看向身旁的蓝先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蓝先生摇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不要妄想太多。” 他警告道:“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专心修道?如果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不如跟我去山里闭关。” 老道士实在不喜他冷血无情的样子:“怜怜她都……” 后面的话,在蓝先生安静的视线下渐渐消音。 重莲无奈:“每次都要吵一遍,师父师叔没吵够,我都要听够啦!好啦,你们赶紧回去修炼,我知道怎么恢复,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蓝先生盯着她:“我教给你的长生诀,你练得怎么样了?” 重莲自信道:“功法已经熟稔在心,练成只是时间问题。师叔放心,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肯定能补全功法的。” 蓝先生皱眉:“你最好别偷懒,如果再练不成,却被仇家找上门,死的不光是你我,还有两个孩子和纪云!” 重莲沉声道:“我明白轻重,师叔放心!” 蓝先生见她面色认真凝重,这才点点头,留下一粒丹药之后离开。 老道士依依不舍:“你乖乖吃药,我跟你师叔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千万告诉我!” 重莲点头:“知道啦!” 心里觉得好笑,她能有什么事呢? 丈夫忠贞温柔,孩子们懂事可爱,这世上的好事都让她占全了,可不敢太贪心。 可等老道士走了,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像是…… 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一觉她睡得昏昏沉沉,夜半时分,忽然被一阵燥热惊醒了。 她忽然很想念纪云,想跟他密不可分。 重莲摸了摸滚烫的脸蛋:“思春了?不应该啊!” 她又好笑又无语地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脖子,发现自己确实浑身滚烫,心里像是烧了一团缭乱的火,越烧越旺,快要将她的智识烧碎了。 重莲脸色变了变,隐约觉得自己的情况不太妙。 她这可不是思春,这是被人下药了吧? 但细细感觉,又好像没有下药那么来势汹汹。 “茯苓?”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发觉自己声音哑得厉害,口干舌燥,十分不舒服。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小的人影钻了进来。 重莲定睛一看,竟是季裳。 “大宝?” “嘘!娘别吭声,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坏人,你偷偷去锦绣衣庄,去找小鱼儿的爹救你!” 重莲心里一沉:“你看见什么了吗?” 季裳塞给她一个钱袋子:“我看见爹往你的药里放了东西,娘你先跑,我和弟弟在家里等你!” 重莲听见纪云放东西,就心里一沉,再看纪裳的表情,总觉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会让季裳忽然说这些。 可不等她问,季裳就拿来一个小包裹,里面竟然是丫鬟茯苓的衣裳。 季裳着急:“娘快跑!” 重莲不明白,但她明白季裳不是个乱来的孩子。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掐算,发现自己如果出门,所困扰的事情就会有线索,便顺势穿上衣裳。 季裳带着她,来到了墙角的……狗洞。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隐蔽的狗洞?” “我只要到了哪儿,就知道哪儿的狗洞!娘快跑!我和弟弟等你回来抢我们!” 重莲摸摸她的脸蛋:“别乱来。” 季裳点点头,趴在地上看着她:“娘,你别信爹爹,他是王八蛋!” 重莲愣了愣:“怎么会?大宝……” 可季裳已经缩回了脑袋,还把狗洞给堵上了。 重莲心里萦绕着迷雾,一头雾水的顺着人群走,她发现,只要远离了庄园,越远,她的神智就越清醒,连体内的燥热也渐渐降低了。 她皱眉走了很久,直到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 “宋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重莲抬眼看去,就见说话的人一张冰冷的帅脸,腰细腿长,满身劲气,是个气质绝佳的霸道型男。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他,但看着他在灯笼烛光照映下的脸,眼神不由恍惚了一瞬。 她迟疑道:“能否请你帮忙,找个大夫?” 冷峻青年眉头微皱。 重莲扶额:“抱歉,我昏了头了。……告辞。” 她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求助的话却张口就来?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皱眉拦住了。 “你脸色不对……被人下药了?跟我来。” “我自己去找大夫……” “跟我来!” 青年冷肃着脸,转身就进了一家店铺。 重莲抬头一看。 锦绣衣庄! 难道大宝是要我来找他? 她掐算了一下,没算到什么危险,倒是似乎事有转机,便不再犹豫,大步跟着男子进了锦绣衣庄。 衣庄内藏有暗道,她跟在男子身后,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微微眯着眼睛。 很奇怪,她明明从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就敢单枪匹马地,跟着他往地下隧道里头跑? 色迷心窍了? 虽然他腰细腿长,气质绝佳。 但,不至于吧? 第207章 他跪下来求你了? 快要出隧道的时候,重莲开口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一直沉着脸的霍殇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她。 隧道昏暗,并不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只能看到个轮廓。 她跟重莲完全不同,连身高都差了一截。 可她现在这样微微仰头看他的眼神…… 这双完全不同眼型的眼睛,看他一眼,就会让他冷漠的情绪叫停,让他施以援手,寄希望于自己这样做的时候,重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遇到了难处,也能有人这样帮一帮她。 霍殇淡淡道:“我们前天才见过。” 前天? 重莲略微想了想就觉得头疼,立刻停止动脑,含糊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有爱昏倒的毛病,每次昏迷都会昏迷好几天。 这次也依旧是这样,在今天之前,她从不觉得自己有短暂失忆的毛病。 可眼前的人却说,她前天才见过他。 如果真的是间歇性失忆,纪云他们为什么没跟她提过? 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感觉。 是眼前的人在说谎,还是纪云,师父,师叔有意隐瞒? 重莲心里充斥着疑问,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倾向。 如果她没有失忆,那大宝就不会奇奇怪怪地让她离家出走。 所以,纪云和师父师叔骗了她? 可是,为什么? 霍殇忽然开口:“你爱吃桂花糕吗?” 重莲摇头:“我不喜欢桂花的味道。” 霍殇神色冷淡:“等大夫吧。” 他带着重莲出了密道,自己就直接走了。 很快,一个年轻大夫过来了:“鄙姓刘,宋夫人请,我看看你脉象如何。” 重莲伸出手,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刘大夫,就觉得他挺年轻的。 “你……” “宋夫人觉得我,眼熟?” 重莲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摇摇头:“不是,我就好奇你的名字。” “……您叫我刘大夫就好。” “名字不好听啊?”重莲不知道为什么就笑起来:“总不能是叫刘波儿吧?” “……” 看着陡然沉默的小帅大夫,重莲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就笑得停不下来。 哈哈哈! 他真的叫刘波儿啊! 但她很快就不笑了。 一个名字而已,却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并不是正常失忆。 她的失忆也绝对不是重伤导致的那么简单。 她这个人,她过去的记忆,应该跟周围人是格格不入的。 重莲问道:“你能看出来我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吗?” 刘太医觉得她挺神经的,但他不敢说。 主子只要看到个相似的人,哪怕对方只是笑起来哈哈哈的频率差不多,他都要让他来验看一番。 眼前的这位,算是目前被要求查的最细的一个。 “宋夫人中了催情香。” 重莲描述着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自己意识一直很清醒,除了体温升高,有些烦躁之外,也不是非得睡男人。而且,离开家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淡了。” 刘太医嘴角微抽:“只是催情,能让人生出轻微的欲念,并不会强制如何,略微一些外力刺激,就能让人放弃。” 重莲若有所思。 是纪云想跟她同房? 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反而要通过下药的方式? 她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她对纪云极爱重,可如果他用手段来做这件事,就会叫她心理生理上都十分不适。 是她失忆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了他吗? 她眉头紧皱,再抬眼,就见霍殇现在远处,似乎在等她的诊脉结结果。 他躲得非常远,好像怕她因为药力,就扑上去搞他似的。 重莲又好笑又好气:“先生明明十分嫌弃我,但是却肯冒险帮我的忙。” 霍殇神色淡淡:“救人罢了,需要考虑什么喜好?” 即便他没有要按照惯例查她,既然碰上了,能救就救一把。 他不是好心的人,只是不断做一些事情,为她积福罢了。 况且,他实在是怕,怕她换了壳子他却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辱,等将来有一天终于找到了她,他不敢想象会有多后悔。 霍殇沉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宋夫人既然懂玄术,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 重莲歉意道:“是我门缝里看人,对不住了。” 她露出笑容:“先生本身就是个极好的人,以后得到善果是应当的。” 霍殇深深看着她:“我有一个一直在找的人,你能帮我寻人吗?” 重莲轻笑道:“这个容易,你可有此人常用之物?” 霍殇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我有我女儿的胎毛,我要找的是我的妻子。” 重莲小心接过:“有些东西,必然能找得到的。” 她捏了指诀开始掐算,算来算去,信心满满的脸上渐渐露出尴尬之色:“这世上并无你要寻找的人。” 霍殇眉眼冷清,冷淡道:“劳你费心,东西给我吧。” 重莲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认真道: “我不是骗你的,你妻子这种情况,要么已经死了,不在人世,要么……” 她顿了顿,盖因霍殇看向她的目光太凛冽了些。 但她从来不在专业的事情上打马虎,便继续说道: “要么,就是有人用了特殊的方法,改变了你妻子的命格,将她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 霍殇快步靠近了两步:“如何改命?能分辨出来吗?” 重莲可惜地摇头:“改命的方法太多了,但要想达到彻底不同的程度,就要九死一生,被改之人只有一成的可能能活下来。据我所知,如今的玄术发展水平一般,几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她其实倾向于他妻子已经死了,但见霍殇眼底黑漆漆的吓人,就没有说那么明白。 这个男人,跟个癫公似的,像是个可怕的恋爱脑,可别再迁怒到她身上。 霍殇却已经盯上了她:“照你的意思,你是有这个本事给人改命的?” 重莲好笑道:“你总不能怀疑是我给你妻子改命了吧?别想了……” 霍殇打断她:“你之前不是想合离吗?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我妻子,我来处理你丈夫。” 重莲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合离?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离开纪云? 即便纪云的有些安排让她愤怒,但她也从没想过离开他。 她沉声道:“夫妻不是这么当的,有矛盾解决就好了,哪儿能说扔就扔?” 霍殇神色古怪:“你确定你只是失忆了,不是犯病了?还是说,他跪下来求你了?” 第208章 你知道电脑吗 霍殇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宋怜是个极自爱的女子,她可以为爱蛰伏,但要一直为爱蛰伏,平庸,甚至忍受跟别的女人分享男人,那不行。 他记得很清楚,这女子之前分明是要跟纪云和离的。 可这会儿,看看她在说什么? 纪云跪下来自残,求她了? 还是她的脑子里进水了? 又或者说…… 霍殇细细打量着重莲:“你真失忆了?” 重莲看着他:“不明显吗?” 她都不记得他了。 霍殇若有所思:“但你似乎只是不记得我和小鱼儿了。” 重莲不是太能确定:“好像是的。” 她不敢太用力去想,大约推测了一下:“应该只是失去了几天的记忆,不会太久。在今天之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霍殇不知为什么,喉咙忽然有些紧。 他语速放缓:“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病症,能让人只失去特定时间的记忆。或许,你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重莲眉头微皱:“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曾经受过重伤,很艰难才保住性命,直到现在,我的伤也没有好完全,时不时就会复发。” 她顿了顿,到底没跟霍殇说太多。 她不只是身体受损,神魂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需要一直修炼,才能维持住如今的健康。 一个神魂不全的人,就好像电脑系统出了问题,偶尔会丢失一点数据,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她忽然顿了顿:“你知道,电脑吗?” 霍殇不动声色:“那是什么?” 重莲眼底划过一丝迷茫:“似乎是一种很普遍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但具体是什么,好像又说不出来。……我没有在这里见过电脑。” 要是见过,她一定就能认出来。 因为心中的迷茫,她没有看见霍殇陡然愣神,然后猛地变了眼神。 霍殇心跳加快。 他用了极大的控制力,才没有让自己露出端倪。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如此冷淡地站在这里,仿佛跟她不熟那样,过分矜傲地看着她,跟她说话。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 莲莲是个世外的小鬼,因缘际会才在这里重莲的身上得了新生。 所以眼前宋怜口中并没有出现过的电脑,是不是就能证明,她就是莲莲? 可他又不敢确定。 这样的事,自然是小心再小心,免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子,让那小鬼记恨,借机甩开他。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之前你曾经说过,你丈夫有了别的女人,所以你才准备和离,现在,你还是这个想法吗?” 重莲理所当然地点头:“如果他当真有了外心,我自然……” 她心口忽然一痛,嘴里的话不由自主地就拐了个弯,迟疑道:“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这话说出来,不光是霍殇,就是她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有苦衷的出轨,就能原谅了? 有了裂痕的感情,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重莲按住自己的心口,心里对纪云的不舍汹涌澎湃,这份喜爱,竟让她觉得自己能够原谅他——只要他肯回归家庭。 可是……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吞得下有苍蝇的饭?!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余光忽然瞥见刘大夫欲言又止,暂且压下念头,问道:“是我的身体有什么大毛病吗?” 霍殇也看向了刘太医。 刘太医沉声道:“宋夫人气血亏损太过严重了,你应该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大量失血,才导致现在这种身体极度亏损的状况。” 他尽量委婉地表述着她受的伤:“你恐怕受过需要削肉削骨的伤,你家里人没有跟你说过,你具体受的是什么伤吗?” 重莲下意识点头:“说过,他们说,我被人用刑打断了骨头,后来丢进了烈火里,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浑身的皮肉都被烧焦了。” 她摊开手腕:“这就是当时遗留下来的伤疤。” 她皮肤白皙干净,越发趁得手腕上的疤痕狰狞可怖。 刘太医认真检查过:“确实是极其严重的烧伤。” 所以…… 他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看你其他皮肤都白皙光滑,但皮肤状态跟你的年龄不符,恐怕是用了那种办法了。” 重莲和霍殇都看向了他。 刘太医看着重莲安静的脸,几乎不忍说出口:“这世上有一种蛊虫,专门吞吃腐肉,若将皮肉腐烂之人放置其中,万千蛊虫同时啃咬腐烂血肉,再定时将其浸泡进催生润肤的暴烈药水之中,就能用半年的时间,重塑肌肤,让她看起来跟常人无异。” 霍殇瞳孔骤缩,浑身上下都爆发出阴鸷的气息:“荒唐!” 如果眼前人真的是重莲,那岂非就是韩继云为了让他找不到她,便叫她吃这样的苦头?! 重莲脸色微沉:“这有什么荒唐的?人若是快死了,又还是浑身烧伤,能留下命来就不错了。我如今能跟个常人一样活着,是纪云和师父师叔花费巨大代价和心力的结果!” 刘大夫所说的方法,听起来就知道很难操作。 痛苦,当然痛苦,可正因为这痛苦,她才能活下来,才能有机会陪伴两个孩子长大。 蛊虫和药水,绝非寻常之物,否则这世上就不会有被烧死的人了! 纪云和师父师叔定然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能让神医谷的人用这样的法子来救她! 她收回手腕,对刘太医和霍殇诚恳道谢:“多谢两位提醒了我,我跟纪云是夫妻,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解开误会总比两败俱伤的好。” 她忽然很想念纪云。 那时候她躺着不能动,浑身都疼,是纪云没日没夜地照顾她,从不嫌弃她便溺的肮脏,也不嫌弃她暴躁的脾气。 他总是温柔安静地陪着她,轻声细语地跟她说安慰的话,哄好两个孩子,让她燃起生存下来的希望。 她想回家了。 她温声道:“是我想岔了,今天迷迷糊糊就跑来了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将自己带出来的财物全部拿出来,认真道:“还请两位不要嫌弃,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感谢你们帮我的办法。” 霍殇心里一沉再沉:“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就这么带着一身催情药,回去找你……丈夫?” 第209章 怎么叫她合离 霍殇的问题让重莲觉得不大舒服,但她想到对方肯对她一个陌生人施以援手,便立刻放平了心态。 “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先解开这药。” 霍殇直接对刘太医道:“给她开药。” 重莲觉得他的表情挺耐人寻味的,心里起了一些好奇,但也只有一些罢了。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纪云。 她想,她失忆的那段时间,是真的跟纪云起了嫌隙了,否则怎么会想到和离,而且还让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知道了。 刘太医去煮药,霍殇忽然开口:“你不会是觉得,就算你丈夫有错处,你暗自谋划和离,是辜负了你丈夫过去对你的照顾和心意,所以自己也有错吧?” 重莲:“……” 霍殇深呼吸。这难道就是莲莲常说的恋爱脑? 他想起来当初莲莲为了不进宫,故意表现出来的对韩继云的痴爱,那种感觉,至今想起来都让他心梗。 但他没有贸然开口说什么。 一则,他知道恋爱脑是不能讲道理的。 二则,如果眼前人真的是莲莲,那能说出这种话,必然是有缘由的。 总之,都不是莲莲的错。 他尽量委婉:“你既然失忆了还能出来,说明是有人帮你,提醒了你,我希望你能想一下这个帮你的人,再考虑怎么跟你丈夫相处。” 重莲混乱的脑子隐隐作痛,因为怕再次昏迷,她深呼吸平静心神,这个过程的时间不短,抬眼看去,却见霍殇还是很耐心地注视着她,显然在等她思考。 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只是那感觉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包裹住了,让她只知道它存在,却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情绪。 她揉了揉眉心:“可否等我一会儿再想?” 霍殇忍住去摸她额头的冲动:“当然。” 两人正说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霍殇转头,就见霍钰快步过来,白皙的小脸儿因为急促活动而泛起了红晕。 小姑娘见了重莲就露出浅浅的可爱笑容,一头扎进她怀里:“姨姨!” 她抱着重莲好一会儿,才转头冲霍殇笑:“爹爹好!喜欢爹爹!” 霍殇心头一软,开始反思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勒令女儿也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是否太过霸道。 重莲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哪怕是丢失了这几天的记忆,她也还是能够感觉到对小姑娘的喜欢。 她柔声问道:“你身上有点儿烫,一会儿让刘大夫给你看看吧。” 霍钰忙看向霍殇,果然看见霍殇神色一沉,她不由抱紧重莲,很怕她爹爹让她撒开姨姨,立刻就去看病吃药。 重莲也顺着霍钰的目光看向霍殇,虽是旁人的女儿,她不好说什么,但…… “她恐怕是怕你担心,才会有点儿不舒服也不跟你说。有些孩子天生懂事,并非不知轻重,你不要板着脸吓唬她。” 霍殇顿了顿:“我明白,多谢宋夫人。” 他冲霍钰招招手,等小姑娘过来了,就摸摸她的额头,果然比往常烫手。 他不禁暗恼自己粗心:“现在就去叫刘大夫。” 刘大夫过来看过,果然是发了热,好在并不严重:“是冲了凉风,又吃饭不及时造成了肠胃不舒服引起的。喝些药,注意保暖就好了。” 霍殇蹲下来看着女儿:“生病不是你的错,爹知道你也不想生病。以后有不舒服了要提前告诉我,知道吗?” 霍钰乖乖点头,眼神又飘向了重莲。 小孩子生病的时候总是很粘人,还比往常要娇气。 左右重莲都要等着吃药,就主动道:“秦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陪小鱼儿玩一会儿吧。” 霍殇自然不介意,他想要更多的时间,好观察眼前的宋怜,到底是不是重莲。 他直觉她是,又实在怕弄错了,最后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在十分确定之前,他不会做任何让人误会的事,但也不好再跟之前一样拉下脸来,就只能斟酌着,保持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正好我有一些事情要忙,就劳烦宋夫人先照顾一下小鱼儿。” 霍钰很高兴,重莲也被小孩子天真纯稚的喜欢抚平了心里的烦躁,牵着小姑娘,听她奶声奶气地跟她说话。 霍殇快步离开了内院,才敢将情绪稍稍露出。 他眼眶通红,指尖颤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会儿却不得不靠着墙壁才能稳住身形。 许久,他重新睁开眼睛,迈步走向远远等在路口的墨三和墨二。 “之前查到神医谷跟藏剑山庄有远亲,现在再去查,查藏剑山庄的纪云,看他之前跟现在的差别。” 如果宋怜就是重莲,那么,纪云必然就是韩继云。 “再查宋怜那个师父和师叔,他们既然能够教导宋怜玄术,想必不俗,拿他们的画像回京城,让玄部所有人认一认,看看是否认识。” 重新做一张脸可以,两张脸也行,但总不能人人都换脸换皮。 他相信雁过留痕,只要这两个道士真的有问题,就绝对有人能认出来他们。 “找到给纪裳和纪小宝接生的稳婆,我要知道宋怜生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到底是什么状态。” 如果接生婆真有,却不能说出当时的情况,那么,这两个孩子就必然有问题。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当初宫里丢的是双胞胎,他当时怕抢孩子的人看出黄皮子的真实身份,觉得她没用,会杀了她,就将霍钰和黄皮子的身份做了交换,对外声称丢的是双胞胎。 他看纪裳只有三岁不到的身高,智识却有六七岁,如果她就是黄皮子,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他也能确定,宋怜就是重莲! 这件事容不得一丝差错,所以,他必须得多方求证。 “这三件事可以慢慢查,多慢都行,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打草惊蛇,你们多套几层身份,让纪云即便察觉了,也只以为是他的仇家对家在查他。” 墨三和墨二凛然应下:“是!!” 墨三从来话少,如今却忍不住问:“宋夫人,会是娘娘吗?” 霍殇看向内宅的方向:“等这三件事查完,就知道她是不是了。在此之前,先护好她跟那两个孩子,其他的事情不要做。” “是!” 墨三和墨二一起离开,霍殇却在门口站了许久,都近乡情怯,不敢进门。 直到他听见霍钰跟宋怜说话。 “姨姨好喜欢庄主啊!” 第210章 你问这事儿,那我知道 “姨姨好喜欢庄主啊!” 霍钰的小奶音了带着感慨,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充斥着情感和自有的逻辑,萌得人想笑。 重莲摸摸她的头发:“因为庄主待我很好,就像是你爹爹待你一样好,又耐心又温柔。” 霍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庄主也是你爹爹吗?” 重莲忍笑道:“不,他不是我爹。” 她没有说什么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的话,而是很认真地解释:“我只是找个你能明白的例子。” 霍钰大人似地点了点头,深沉道:“就是很好的意思。” 重莲笑眯眯地点点头:“小鱼儿真聪明。” 她实在是喜欢她聪明可爱的模样,跟喜欢自己两个孩子一样的喜欢:“你肯定能跟大宝小宝玩儿得很好。” 霍钰茫然:“姐姐(和)弟弟,(都很)喜欢我!” 她本来就跟他们玩儿的很好啊。 重莲轻捏霍钰的小脸蛋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遮掩自己竟然把小可爱给忘了的事儿。 霍殇只是略微听了一会儿,嘴角边就不自觉地挂上了一点淡淡的笑容。 要是莲莲一直都在,她大约也是这样陪着孩子的。 霍殇在门口站着听了好一会儿,最终都没有进去打扰那一大一小。 在确定她身份之前,他决定自己都不要再往前凑。 重莲对霍殇的忌惮和激动一无所知,她跟霍钰相处得很愉快,也很愿意多陪着一会儿这个小姑娘。 至于家里…… 她心里明白夫妻之间有问题不能靠逃避,得正面去解决,可身体上却在可耻地逃避。 无论是催情药的事,还是纪云可能出轨的事,她感情上一想起来要离开纪云的痛苦,就觉得也不是不能容忍,可身体上,却难受得直喊拒绝。 “怎么会这么割裂呢?就好像身体是身体,脑子是脑子,心是心。” 看着霍钰的睡颜,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小姑娘的睡颜发呆,没一会儿,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或许是药物作用,也或许是霍钰太可爱,她以这么奇怪的姿势,却十分香甜地睡了一觉。 还是霍钰醒来见她撑着睡,爬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她才骤然惊醒。 看着小姑娘睡得一头呆毛的可爱样子,重莲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好一阵揉亲。 霍钰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小小一个人儿整个都蒙了,傻兮兮地看着重莲,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害羞又开心的笑容。 她这样,重莲更喜欢了,吧唧吧唧亲得响亮。 “乖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霍钰更害羞了,迟疑了一下,伸出小手也抱住她,凑到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重莲哎呀一声,再次抱住她。 怎么就能这么可爱? 吸幼崽就像是吸猫,让人放松,让人治愈,让人上瘾。 重莲跟小朋友相处愉快,再加上刘大夫说她的身体需要调养,他又会一些放松头脑的针灸法子,她就暂时先留下来。 至少,在这边能听到一些真话。 虽然她的脑子叫嚣着让她赶紧回去找纪云,但她的身体却觉得待在外面更舒服。 在解决掉这种割裂感之前,她希望能拖长在外滞留的时间。 那位秦先生好像很忙,便拜托她照顾一下小鱼儿。 重莲自然乐意照顾这懂事乖巧的小姑娘,顺便也请他打听一下藏剑山庄的情况,得知孩子们都还好,她就彻底放下心来,只当先给自己放一个假。 这天,消失好久的秦先生再次露面:“我想拜托你带着小鱼儿外出躲几天,我有仇家寻到了此处,我要专心对付他,怕小鱼儿出现意外。” 重莲应了,然后又问起藏剑山庄的情况:“纪云,还好吗?他最近在干什么?” 霍殇心头微梗。 他记得当年,他偶尔情绪上头,愤怒她的凉薄,想躲几天冷静冷静,她就觉得他要拿捏她,对他不管不问,只管自己吃喝快乐,现在,她倒是对纪云大方得很。 霍殇压下心头的酸意,告诉自己眼前人是宋怜,不是重莲,这才心绪平静: “藏剑山庄的人都在找你,但是找得很低调。纪云,他去了隔壁县的一个庄园,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之后,阴沉着脸出来了,然后就是继续找你。” 重莲心里忽然有种预感:“什么庄园?” 说到这个庄园,霍殇就很有话说了,他最近做了很多功课,重点就是纪云的外室。 果然,他查到了不少东西。 “那个庄园的主人十分神秘,我暂时还没有查出来她的来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里面住着一个女人,而且带着一个不大的孩子。” 他想了想:“那个孩子,应该不会超过两岁。因为他们还请了乳母,那乳母不被允许回家,家中的孩子已经死了,但她们应该还不知道。” 重莲的心一沉再沉。 她丢了,纪云却要去跟一个孩子的母亲吵架。 这个孩子年纪不大,若真是纪云的孩子,岂非就是在她和纪云婚姻期间生的,算一算,不就是她重伤躺着的那段时间吗? 她确实想起来,有一段时间,纪云出去了将近一个月。 难道,竟然是去陪那个女子坐月子了吗? 她觉得浑身冰凉,同时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涌上心头。 她脑子里还记着纪云对她的好,可身体上,却止不住地犯恶心,想吐。 霍殇沉静地站在两米开外:“你还好吗?” 重莲点点头:“我很好。” 她按了按胸口:“这几天多谢秦先生收留,我有些事情想做,不知道秦先生这边还需要几天呢?” 霍殇没有问她想做什么,是去找纪云质问,还是跟之前一样,秘密谋划和离,又或者,能忍下这口气,继续跟丈夫过下去。 他只是推算了一下时间:“三天吧,劳烦你再停留三天。” 重莲已经压下情绪,恢复了正常:“好,那就三天,秦先生只管专心做事,我会照顾好小鱼儿。” 霍殇认真道谢,然后快步离去。 三天,足够他完成所有布局,让纪云以为宋怜失踪都是他那外室干的,到时候两人吵闹起来,奸情自然那一览无遗。 无论宋怜是不是重莲,总归都要看清楚纪云的真面目,才能往下一步说和离,不是吗? 他还有个安排:“去京城把霍清甜带过来,就说朕要让她见个旧相识。” 霍清甜。 她最好真的还在京城! 第211章 深入虎穴 霍殇给重莲和霍钰找了个庄园住着玩儿,还让墨三给两人做了易容改装,即便有人发现了她们,也绝对不会猜到她们的身份。 霍钰小姑娘很可爱,又实在聪明,重莲竟能从一个小孩儿的身上,看到什么叫做张弛有度,情绪稳定。 她才这么大一点儿,竟能坐得住钓鱼! 重莲将鱼儿从鱼钩上取下来扔进水里,无语道:“这条傻鱼,竟然咬钩子第三次了!” 霍钰板着小脸儿稳稳坐着:“小鱼笨笨的,只看见吃的,就会一直(被我)钓上来。” 重莲噗嗤一乐:“你这样子,真像个小夫子。” 霍钰转头看她:“姨姨也很棒,(虽然)没有鱼,(但是)坐得住,(就是)棒棒的。” 重莲实在喜欢她:“你要是我女儿就好咯!三个乖宝待在一起,我每天光是看看你们就能心满意足了!” 霍钰为难地皱起小脸:“爹爹小气,不(肯)做别人的爹爹,不让(姨姨)当娘亲。” 她很认真地想着措辞,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喜欢娘亲,也喜欢姨姨。都要,都带回家。” 重莲哈哈笑:“原来小孩子也不爱做选择,喜欢全都要。” 她忽然顿了顿。 可她是个大人了,应该明白,很多时候人是不能既要又要的。 她想要原谅纪云,那就要做好不止是原谅一次的准备,而是无数次,只要想起来他的背叛,就要从头再劝自己原谅他一次,要这样劝一辈子。 到时候,他一定会因为爱重她,不断地讨好她,加倍地补偿她,最后身心俱疲地以为她已经原谅了他,然后忽然有一天发现,她的原谅都假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假的,而是无数次真的原谅,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释怀不了。 她不要那样的生活。 那就得忍受失去圆满家庭和挚爱丈夫的痛苦。 虚假的圆满和残酷的真实,她只能选一样。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重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当霍殇回来接她小鱼儿的时候,她已经跟个没有心事儿的人一样,笑着告别,转身走人。 然后,她换上新装扮,往那个庄园去。 没有什么比亲自看,亲自查,更能解决问题。 况且如今她的身体状况,竟然把男人出轨都对比成了不那么严重的事。 她的失忆。 纪云他们的隐瞒。 还有纪裳那小家伙厌恶纪云的原因。 她必须都得先搞清楚,再决定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这三天,她跟小鱼儿的三叔学了不少东西,对方倾囊相授,她就扮作了一个清瘦青年,踩着内增高的鞋垫,便有了一米八。 她没有贸然去庄园。 能让乳母们的孩子都死去,可以想象那里面的人到底多没有底线。 她是要查清楚真相,但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能定下如今这个完整的计划,还得感谢秦先生的帮忙——他帮她查清楚了那庄园谁经常外出,又在庄园里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去了距离那庄园很远的另外一条街,那条街上,有她真正想要接触的人。 只是,她前脚刚站稳,后脚就发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边,转头,就见是个一身劲装的青年,青年的脸一般般,但腰细腿长,气质贼好。 重莲沉默了一下:“秦先生?” 霍殇嗯了一声,然后一脸感激谦逊:“全靠先生指点,我才能躲开仇人追杀,怎么敢让先生叫一句先生?先生就叫我小秦吧!” 重莲:“……” 她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儿那个大病:“你跟踪我?” 霍殇道:“没有没有,正好追查的事情跟先生有些许重合。” 重莲心里呵呵了一声。是了,没跑了,他就是跟踪她! 她转身看着他:“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喜欢我?” 话刚问完,就听见一声闷响,转头,就见自己的目标人物撞到了墙上。 目标他一边摸着脑门,一边八卦地看着她和霍殇,面色看似平静,实则隐含热切。 重莲:“……” 她飞快看向霍殇,试图眼神警告他赶紧走,没想到却见他脸色飘红,眼神飘忽,仿佛被戳破了心事的纯情男大。 重莲险些给他一个肘击。你有病吧?有病就去找太医啊! 霍殇手足无措:“先生只管做事,我只是想报恩,没有别的意思,不求什么,只想给先生做个护卫!求先生答应我!” 他这样纯情男大,重莲险些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眼见着目标人物要走,她只能狠狠瞪了霍殇一眼,先做事:“对不住,我免费赠你一卦,你能不能别乱说?” 中年人忍笑道:“不用不用,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他看看干瘦如同麻杆儿的重莲,又看看劲瘦高大的霍殇,不理解但是表示尊重:“告辞!两位继续!” 重莲叫住他:“我不骗你钱,你最近犯水煞,记得要远离与水相关的地方,否则恐怕有性命之忧。” 她说完,礼貌地冲他点点头,就拿着算命白幡匆匆走人,就跟有狼撵似的。 也确实是有狼撵。 那位有大病的秦先生,他匆匆追了上来。 重莲连跑两条街:“不是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殇认真:“就是想给你当个护卫,没有别的意思。” 重莲觉得他在发神经:“我就是给你看了两天孩子,你不是非常爱重你孩子的娘?你搁这儿勾搭我干什么?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突然吗?” 霍殇叹了口气:“很明显吗?” 他略微收敛了一些:“我确实是有些要查的事情,跟一桩贩卖人口的事有关,我怀疑你丈夫那个相好,跟拐卖我妻子的人贩子组织有关。” 他这么说,眼神也跟之前一样冷淡。 重莲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之前为什么不说?” 霍殇总不能说,之前没想到她行动力这么强,出门就要往狼窝里头闯荡,他不放心,才不得不跟出来。 他只好说道:“只因为你对你丈夫是个恋爱脑,怕你爱屋及乌,也爱你丈夫的外室和孩子,所以才没说。” 重莲被他恶心到了:“那你现在又不怕我爱屋及乌了?” 霍殇道:“要查的东西在一起,计划也一样,没办法,只能就近看着你,其他的再说。” 重莲:“……” 那也不用装断袖吧? 单纯只是护卫不行吗? 似乎是她的心理活动都写在了脸上,霍殇露出无奈的表情:“我骤然听你说那些,一时尴尬,并非故意。” 重莲:“……” 呵呵。 编! 继续编! 你装纯情男大的时候,脸上只有羞红,可没有你说的尴尬! 第212章 请金先生去给看看 重莲总觉得霍殇跟着她别有用心,但这个人太聪明,不是能够露出破绽的人,嘴巴又严实,她就没问也没多做试探。 无论他想干什么,她都有自己的节奏要走,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她如今是金先生,最擅长给人看相,靠着这点儿本事,赚一点儿微末的路费,好去京城的玄部“考编”。 至于霍殇,她就当他真的是自己半路上随手救下的憨批,并不过多理会。 她看中的那个目标一直没来,她也不在意,该做什么该什么,就一心努力赚钱。 因为她算得太准,很快就打出了名声。 霍殇去买了饭给她吃:“先生吃饭,吃饱了再做事。” 重莲看着碗里的香菜,忽然很想试试。 她以前从来不吃香菜,因为记忆里说香菜是一种让人难受的东西。 可她这会儿入了口,却觉得这玩意儿好吃极了,有种古怪的上头感。 霍殇眼神闪了闪。 莲莲也喜欢吃香菜。 但藏剑山庄那边的消息,宋怜是不喜欢吃香菜的。 他不动声色地询问:“前面有一家豆腐脑很好吃,你明天早上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重莲摇头:“我不爱吃豆腐脑。” 顿了顿:“甜豆腐脑,你要是想吃,别叫我看见。” 霍殇再次将她的举动跟宋怜该有的做出区别。 宋怜是南方人,即便不喜欢吃豆腐脑,也不至于接受不了甜的,她这话说的,倒像是个龟毛的北方人。 重莲斜睨了他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你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力气,我跟你想查的事情没关系。” 总不能他觉得,她是他被拐卖的妻子吧? 这吐槽的心里话一冒出来,她顿了顿,狐疑地看向霍殇:“你该不是觉得,我之前受伤,是换了皮肤,所以才来就近观察我的吧?” 霍殇对她的敏锐毫不惊讶:“嗯。” 重莲哈了一声,压低声音:“你竟然就这么承认了?你怎么想的?我来历清晰,背景清楚,你肯定查过吧?我还有个五岁的孩子,难道我孩子两岁的时候,我红杏出墙跟你生了别的孩子?” 霍殇看着她,没说话。 莲莲跟他,怎么不是红杏出墙,然后生了孩子呢? 重莲被他的奇思妙想逗笑了:“怎么可能呢?我很确定我之前唯一爱的就是我的丈夫,我不是那种会同时爱上两个人的人。” 霍殇点点头:“她也不是。” 重莲试图跟他讲道理:“你是不是找你妻子太久,所以有些太着急了?” 霍殇不答反问:“听说你师父师叔都是很厉害的修道之人,要是他们在你身上留下追踪的手段,你能发现吗?” 重莲抿了抿嘴角,撇开了脸:“我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 霍殇若有所思:“你做了防备的手法了?看来你已经对藏剑山庄给你的记忆和认知,产生了怀疑。” 重莲面无表情:“秦先生,私自窥探别人的想法,是不道德的。” 霍殇神色淡淡:“无所谓,只要能找到我的妻子,方法不重要。” 重莲皱眉,余光里忽然瞥见目标人物出现,只好把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 正事重要。 她假装没有看见那个人,见有其他客人上门,就给人家看相。 “我看你眉眼间距极窄,眉心有沟壑,是碰上了什么难事吧?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愿意为兄弟花钱,讲义气,这是好事,但若因此给自己惹上麻烦,却会碍到你的运道和姻缘了。” 旁人听她说的笼统,被算的人却觉得精准无比,连连追问,最后给了重金,心满意足地离开。 曹宇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越发觉得眼前的金大师的确是个得道高人。 他想起金先生说让他离水远一点,否则将会有性命之忧,万万没想到,竟然十分应验。 他耽搁了两天才找过来,就是因为那桩源自于水的祸事,害得他心惊胆战,小心翼翼,今天才终于抽出空来道谢。 “大师,您还记得我吗?” 眼看着远处还有几个人快步过来,曹宇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摊位前坐下。 重莲打量了一下他:“看来你已经暂时躲开了灾难。” 曹宇顿时心里一惊:“暂时?大师是说,我的死劫还没有过去?”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大师救我!” 霍殇靠近两步,伸手抓住曹宇的手腕,将他的爪子从重莲的手背上挪开:“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曹宇见是他,顿时尴尬道歉:“对不住,我失礼了!” 他这歉道的,就跟摸了人家媳妇儿一样。 重莲没想到他还挺喜欢的磕cp,板着脸道:“你道歉也该是给我道,而不是冲他!” 曹宇看看重莲,又看看霍殇,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大师救命?” 重莲端详了一下他的脸:“你只要记住一点,不要跟命里带水的人接触,也不要住在五行多水的地方,再谨言慎行,或者能为主家立个功劳,就能平安度过这次的劫难了。” 曹宇心里一紧。这位金先生怎么知道他的死劫跟主家有关? 只是他戒备心才起来,重莲就赶人了:“你且去吧,不要耽误了其他客人的时间。” 她赶曹宇走,曹宇反倒心里怀疑消除了大半,还想再问问,可背后几个客人催得厉害,他只好先挪开了位置。 可他也不敢走,就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见霍殇挺无聊的,他就靠过来打听:“大侠是怎么跟金先生认识的?不知道金先生是哪里人,都喜欢什么啊?” 霍殇冷冷盯着他,手指在刀柄上摩挲。 曹宇只觉得后脖子一凉再凉,忙道:“大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想撬墙角,而是想打听打听怎么讨好金先生,让他帮帮忙!真的!” 他扭扭捏捏:“虽然我跟大侠有些相同的喜好,但,绝对不喜欢金先生这款的,大侠只管放心!” 霍殇仍旧冷冷看着他。 曹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算是见过穷凶极恶的人,却竟然十分惧怕他这样平静的眼神,压低声音道: “我家小主子不小心掉水里生病了,我家主子杀了好几个人呢,我想请金先生去给看看,也是救我一命!” 第213章 一家三口 曹宇迫于霍殇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不止是来是感谢重莲的,还希望重莲能够帮忙看看他家的小主子,若是能救小主子的命,那也就是救他的命了。 霍殇有意打听,便顺着曹宇的话,引导着他往下说。 曹宇没察觉到被套话,他只是渐渐觉得自己误会了这位大侠,这就是个用情至深的老实人,想替金先生多问两句,免得给金先生招惹麻烦。 曹宇叹气:“秦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啊!不瞒你说,我们家小主子命运多舛,自生下来起,就大病小病不断,大灾小灾接踵而至。 他能活下来,当真是男主人花费了大量的金钱,重金豢养了许多大夫,又请了许多大师给看,才硬是将孩子给养大了。” 他没有具体说,因为不想一会儿再说一遍。 但就只是这几句话,就足以让霍殇和偷听的重莲明白大致的状况了,也明白,这曹宇,是彻底入彀了。 两人都没有再主动搭理曹宇,他们越是这样高冷,曹宇就越是相信自己真的碰上了真正的大师。 等重莲那边的接待暂时告一段落,曹宇忙道:“金先生,求您务必跟小人去一趟!您不是缺少盘缠嘛?只要走一趟,小人一定为您准备好足够的盘缠,您也无需再费时费力地慢慢算了。” 重莲摇头:“我看你的面相上死气密布,就知道这事儿不好做,你主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只想赚点儿钱就走,不想惹麻烦。不用多说了,你回去吧。” 曹宇听她说“死气密布”就亡魂大冒了,哪里敢走。 他直接跪下来求,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求,还哭着求:“大师救救我!救救我吧!” 重莲被他闹得完全没法继续做生意,只好道:“你家主人同意我给你们小主子看?” 曹宇大喜:“我出来前问过了!主子们肯的!只要您能救好小主人,多少钱他们都肯给!” 重莲听到这儿,就知道纪云竟也在。 他必然是查过他了,只可惜自己是骤然冒出来的金大师,他当然查不出什么不妥来。 她皱眉道:“不管成与不成,一千两白银。” 曹宇觉得太贵了,但事关他的性命,于是咬牙认了:“只要您去看看,即便不成,这钱我补给您!” 重莲挑眉道:“你知道骗修道者的下场吧?” 曹宇心头一跳:“当然当然,您请!” 重莲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跟上曹宇。 霍殇也跟上来。 重莲皱眉:“你难道要跟着我去京城吗?” 霍殇满脸认真:“先生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有一身的武艺,至少能保证先生的安全。” 说着话,还睨了一眼曹宇。 曹宇讪讪道:“安全当然是有保障的,秦先生放心。” 他也是有眼力见的,自然看得出来这位秦先生是个真正的高手。 他有些后悔没单独跟金先生谈,把这秦先生也带回去,恐怕要被主子训斥,但他也不敢赶人,只能硬着头皮把人都带去。 重莲一路安静,清瘦的脸上无悲无喜,是世俗想象中最完美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她来到了庄园,到了待客厅,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重莲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端坐在主位的男人。 是纪云。 重莲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 也幸亏了霍殇帮忙——他忽然快走了两步,走到了她前面。 就只是这两步的功夫,她已经彻底遮掩住了不该有的情绪。 总要看清楚一切。 丈夫出轨是很可怕,可比起她被所有人隐瞒了什么重要东西,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垂着眼帘,不敢多看纪云。 她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只要看见纪云的脸,她就会不受控制地心软,甚至想直接问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是她的理智叫停了她的愚蠢举动,让她生生压制住了这种心软的本能。 可每一次听见纪云说话,她都会觉得心头有意愿烈火燃烧。 “这位就是金先生吧?这位是……” “在下秦暮,是金先生的追随者。” “莫非是快刀手秦暮?想不到你隐居多年,竟然是跟在了金先生身边。” “金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 重莲稳住了心神,还琢磨了一下秦先生的身份。秦暮?快刀手?她直觉他并非江湖之人。 纪云略作寒暄,就直奔主题:“家中小儿命格不全,常常遭遇厄难,不知道金先生对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研究?” 重莲没有贸然应下来:“我需要看看孩子,才能判断自己是否有这个本事。” 纪云笑道:“应当的。” 他让曹宇招待两人,自己亲自去带孩子过来。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孩子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孩子的母亲。 那是一个重莲从没见过的女子,模样明艳大方,身上带着一股子矜骄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绝非小门小户能够养出来的贵气。 这两个人如同夫妻一般,纪云温柔地抱着孩子,似乎生怕累着女子。 女子依偎在纪云身边,眼底,脸上,全都是依赖。 他们分明就是一家三口。 那她跟他呢? 大宝小宝呢? 重莲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了。 纪云是真的在这个庄园重新组建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重莲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两大一小到了自己跟前,纪云轻柔地将孩子报到重莲面前:“金先生请看。” 重莲站起来细看,这一看,不由就是一惊,猛地抬头去看纪云和女子。 这对儿野夫妻看起来很不安:“你有办法吗?” 尤其是那女子,看起来十分暴躁:“老生常谈的话就不用说了,我都听腻了,若你能救了孩子,要什么随便,若是救不了还敢骗我,你当心脑袋!” 重莲觉得她威胁人的方式很有意思。 旁人威胁,都是你小心你的狗命之类,她却直接说脑袋。 ……是因为常用砍头来威胁旁人? 是皇室女? 她看向女子的面相,一边看,一边淡淡道:“这孩子是父母造孽,孩子偿还,能养大,是需要赔上极大的功德和心力的。 这孩子若要平安长大成人,必得有一人事必躬亲,日夜悬心,小心翼翼,一丝不苟,拿自己的命耗着来保他的命,才能养他成人。” 纪云垂眼看着怀里的孩子,俊美的脸上有一丝怀念一闪而逝。 是啊。 就是需得有人费心费力,耗命来养,才将这孩子小心翼翼养大啊! 上一世,莲莲就是如此事必躬亲,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养大了。 可这孩子种不好,是个白眼狼,在莲莲声名狼藉的时候,亲自端来了匕首和毒药,哭求他这个爹,让他赶紧送莲莲上路,免得污了他们韩家的门楣。 第214章 你俩是狗男女吧? 重莲只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所受灾难的根源在哪里。 是父母作孽太重,让孩子承受了因果。 再有就是,这个孩子本不该存在,是他的爹娘用了某些手段强求,才背着天道偷偷生下来的。 这孩子,是个天道黑户。 但他身上竟然沾染着龙气和国运。 这孩子…… 真的是纪云的? 重莲从纪云身上看不见国运,更看不见龙气,更看不见作为这孩子的父亲该有的气机。 “……” 她眼底浮出一言难尽的暗色。 怕不是被外遇对象喜当爹? 总不能是纪云还有给别的男人的孩子当爹的特殊癖好吧? 重莲心神动摇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霍殇忽然开口道:“这位夫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的丈夫,好像不是你吧?你的妻子,也不是她吧?你们两个……通奸?” 如此天真纯稚地好奇询问,就跟惊雷似地在大厅里炸响。 所有人都看向了霍殇。 重莲也看霍殇,此时此刻,她竟然尴尬多过了愤怒和悲伤。 她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地了:“小秦,别乱说话!” 她为带来了一个实诚男孩儿,揭穿了人家的奸情而感到无比尴尬,甚至不太想看那对儿狗男女的脸。 确实是狗男女。 女人有老公,男人有老婆,还勾搭到一起在外面组建小家庭,不是狗男女是什么?神仙眷侣? 上面的女人冷笑了一声:“杀了他们。” 重莲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秦先生说他武功高,来这庄园也没事儿,那就,打完了再说吧。 然后她就见霍殇在看她,她给了他一个淡定的眼神:“既然这位夫人想试试你的身手,那小秦你就好好打。” 她微微挪动视线,看见了从外面涌进来的……二十多个人。 “哇哦,人可真多啊!” 霍殇险些被她气笑了。 在这里看见霍清婷的瞬间,他就知道什么都不用查了。 纪云肯定是韩继云。 那宋怜,自然也就是莲莲。 他第一次觉得霍清甜的脸竟然这么赏心悦目。 他高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满心欢喜……结果她只想看他被群殴? 小没良心的。 还是跟过去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眼睛里涌出笑意,拔刀跟那二十多个人打了起来。 因为心情好,他超常发挥,只用了平常一半儿的时间,就解决了所有人。 然后他走到了重莲身边,站得极近地看着她:“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保证你无忧。” 重莲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怪渗人,还怪变态的,就好像拴着怪物的链条没了,如今正要择人而噬。 她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主位上的霍清甜简直暴怒:“放肆!贱民竟敢伤我的人?!” 重莲不悦地反击道:“他是贱民你是什么?贱人吗?” 她打断霍清甜的辱骂:“你生这个孩子的时候,那位帮你逆天改命的大师没有告诉过你,要行善积德吗? 正是因为你这个人造孽太多,杀孽太重,又强求孩子的到来,才害得他身体不好。你有认真要养活这个孩子吗?你把大师的话,当放屁吗?” 霍清甜脸色一沉:“我的事也容得你一个贱民置喙?” 重莲冷笑:“不容我置喙,你求我来干什么?看你的笑话吗?” 霍清甜:“……”曹宇到底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么个嘴巴淬了毒的贱男人?! 她被激怒了:“杀了他!杀不死他,你们就都去死!” 重莲看她此时狰狞的面相,就知道她的生活一定过得很不如意,以至于性格扭曲,冲动行事的快感,已经远远的大于一切了。 她看向纪云。 他的女人变得如此疯狂,但纪云的表情却很冷漠,他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这个女人的影响。 重莲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有点儿后脊背发凉。 他待她,也会是这样疏离在外,尖锐割裂吗? 纪云抱着孩子哄,但女人的声音太尖锐,孩子害怕,就哭得更大声了。 纪云轻声道:“甜甜。” 激动的女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咬着唇,不安地看向纪云:“对不起,我答应了你不再发脾气的,我,我又没忍住,对不起。” 她慌张地靠近孩子:“我又吓到宝宝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眼睛里都是隐忍的眼泪。 纪云温柔地把孩子交给她,伸手抱了抱她的肩膀:“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压力太大了。” 女人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虽然还是讨厌重莲和霍殇,却已经能够重新摆正态度了。 她让门口的侍卫们都出去,冷着脸对重莲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的孩子?” 纪云歉意道:“我夫人只是脾气不好,心一直都很好,刚刚的失礼之处,还请你们见谅。” 就连孩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抱着女人的脖子,好奇地看向重莲和霍殇。 好一个温馨的一家三口。 重莲心口钝钝地疼,身体有种撕破假面跟纪云对峙的冲动,可脑子却让她牢牢地压制住冲动,就站在原地,没有泄露一丝情绪。 她点点头:“我有点办法。” 然后便讳莫如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纪云温声道:“无论金先生需要什么,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弄来,金先生只管说办法吧。” 重莲露出犹豫的神色:“我想去京城玄部,听闻那里有很厉害的玄门典籍,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我看这个孩子的命格已经有所改善,他本来不应该出生的,可那个人偏偏让他出生了,不如,我将法子说给那位大师听?” 她想见见那个术法厉害的人。 她心里有种让她毛骨悚然的直觉。 她想验证一下。 霍清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喜欢眼前的清瘦神棍,但事关孩子,别说只是让她隐忍喜好,就是跪下来求他,她也肯的。 她挤出笑容:“只要确定你的法子有用,多少钱我都给你!你只管安心留下来治好孩子,想要什么东西,我想办法给你弄来就是!” 重莲却摇摇头:“你家这孩子,且先等我跟那位大师谈谈再说吧。” 霍清甜烦躁起来:“你不是说你有办法?你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你该不会是……” 纪云打断她:“甜甜,不要失礼,先安排两位先生安顿下来,找到了那位大师,请他过来再说吧。” 霍清婷恹恹地:“让他们住那间客房就好了。” 她盯住重莲和霍殇:“我府上规矩严,你们最好待在房间里别出来,自会有人伺候你们两个吃喝拉撒。” 第215章 投鼠忌器 重莲没想到,这庄子的女主人所谓的有人伺候她和霍殇,就是给她和他一个大屋子,带独立马桶,然后从外面锁上门,吃喝都从特制门洞往里面送的那种,伺候。 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你要说只是那叫甜甜的女主人有毛病,那纪云呢?他好像也有那个大病,竟然跟他们说,他妻子脑子受过刺激,并没有坏心,让他们忍忍。 可问题是,那是你的妻子! 那是你的孽果! 现在你让我们俩局外人,为了你的妻子,忍忍? 抛开纪云好丈夫的身份,重莲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看他,只觉得完全陌生,甚至觉得他脑子有病。 她坐在桌边细想她跟纪云的点点滴滴。 记忆中,这个男人总是温柔如水,待妻子温柔,待孩子耐心,他真的能够满足一个女人对一个好丈夫的所有幻想。 可今天,她却看到了纪云身上太多陌生的点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股想要冲到纪云身边多看看多听听,哪怕只是多听几句跟他相关的东西都行的冲动。 她皱眉压下了这蠢蠢欲动的恋爱脑决定。 许久,她才发觉霍殇一直没有说话,转眼,就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着实不算清白。 重莲皱眉:“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骗我的?” 她指的是他找妻子的事,因为是在别人的地盘,就没乱说。 霍殇摇头:“我怎么会欺骗先生?先生救过我的命!” 重莲默默看着他。装,你再接着装! 霍殇动手给她倒了一杯茶:“真没骗你,我看见那两个人脸熟,就知道是真的找对人了,我已经有了线索了。” 他知道自己眼神里的情绪没遮掩好,可她是莲莲啊! 是他找到了三年多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她这些年来受过的苦楚,他就恨不得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 但现在还不行,韩继云,他还不能死。 当初韩继云带着她离开的时候,曾说过,要做一件事,若做不成,她和韩继云会一起死。 现在呢? 莲莲跟韩继云,还是性命相连吗? 她莫名其妙地韩继云的死心塌地恋爱脑,是不是韩继云的一种手段?如果自己跟她坦白,她会不会因为那个手段,出卖他,去跟韩继云说什么? 他不是信不过她的人品,恰恰是因为太信任了,所以才不敢冒险。 这小鬼,是个将家人看得极重的人,事关她心爱的丈夫、她孩子的爹的性命,她或许真会先抛开个人恩怨,一致对外。 对外啊! 现在,他才是那个外! 霍殇不得不垂下眼帘,才不叫自己眼底深不见底的感情倾泻出来:“我们合作,你查你的,我查我的。你要的是安全,而我,需要凭借你的本事,留在这庄园里。” 重莲探究地看着他:“不把我当成你要找的人了?” 霍殇苦笑道:“我只是太希望找到她了,而你,有时候真的跟她太像了。”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沁出来的情绪,让重莲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 这个男人一定特别爱重他的妻子,也因为什么事,对妻子的丢失充满了自虐式的愧疚。 她点点头:“好,我们合作。” 接下来,两人基本没怎么说话,各自凝神思索。 下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就有些为难了。 若是分开睡,这里就一张床,两个大男人分开或许会引起对方警觉,若不分开,那可就太不合适了。 霍殇非常淡定:“管家曹宇知道我觊觎你,你不肯让我上床很正常。” 重莲听着他的话就脸皮一抽:“那我睡床上你睡地上,这正常吗?” 霍殇点头:“正常啊!我追求的你!” 所以他作为强的那一方,睡地上不是很正常吗? 他已经拿了被褥铺在地上,直接躺下就睡。 重莲盯了他一会儿,也干净利落地爬上床睡觉,只是心神略微紧绷。 她以为这一晚上都会这样半梦半醒地过去,没想到才撑了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所以没有看到,地上的霍殇就这样睁着眼睛,安静满足地看了她一夜。 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生孩子醒来之后。 她总说过去对他太过苛刻,小声跟他讲她只是看着胆子大,其实很胆小,最怕的就是稳定的生活刺激过了头。 她还说,他给的聘礼太重,全是她即便成亲了,日后婚姻失败也能继续生存的底气,所以她虽然胆小,却敢跟他试试。 他当时真的满心期待,结果,这个试试,一等就等了三年。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脑子里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戾气,是太怕自己作恶会造成孽果,报应到她身上,才在第二天一睁眼就只是做个暴戾的明君,而已。 如今终于找到了,确认了,他比什么都高兴。 他急速奔走了三年的心忽然就慢了下来,却难免患得患失,怕一睁眼人又没了,又或者,再出其他的什么变故。 他得传消息出去。 他得安排好一切。 为了万无一失地带她回家,他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只求万无一失。 依照他对韩继云的了解,韩继云不可能不做两手准备,他一定在莲莲身上下了很多手段。 就这样一边贪婪地看着她,一边头脑风暴,发觉到重莲的呼吸开始变化,他才完全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她醒了。 霍殇也跟着睁开眼睛,仿佛被她起床的动静吵到了。 霍殇要演,要装,聪明如重莲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重莲只看到了一个寻妻男人恰到好处的急切和隐忍,不多不少,真得不能再真。 她算算时间,如果帮那个甜甜的大师真的是她想的人,那么,最迟今天中午也该有结果了。 等到了中午,还真就出了结果。 “金先生要找的大师已经到了,金先生这就跟我去吧?” 曹宇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期盼地催促着重莲。 “秦先生能不能先留下?那位大师并不喜欢见生人。” 重莲踏出去的脚一下就收了回来:“要不你还是跟你家主子商量好了,她昨天那阵仗极大,我不带上小秦,是不会去给她做事的。” 曹宇还想哄骗,重莲直接打断他:“我看你眉眼间有黑气,恐怕是要沾染官司,你有空在这儿骗我,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这份牢狱之灾吧。” 她虽然只说了牢狱之灾,但脸上的深意,却仿佛在说——你完了,你要死了。 第216章 塑料狗男女 看懂了重莲的死亡暗示的曹宇:“……” 曹宇心肝儿都是一颤。 自家两位主子都要求整个庄园低调,不要招惹外人注意,倘若他真的被官府抓走,那绝对是要被灭口的节奏。 必死无疑! “先生救我!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儿内部消息,我家女主人她……是皇家公主!你千万小心伺候,否则真就是个死!” 重莲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认证,可真听人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两年来朝廷和江湖之间剑拔弩张,朝廷将江湖势力压制得倒退了五六十年,藏剑山庄一直都是远离朝廷的中坚力量。 纪云,他怎么会跟当朝公主勾搭在一起?! 他到底想干什么? 曹宇着急:“金大师?” 重莲淡淡道:“我只说一样,你谋害过小孩子,因此会坐牢。” 曹宇瞳孔骤缩。 他家主子让他害了乳母们的孩子,以免她们对小主子不够专心。 乳母……奶水!怎么就不是水呢?! 原来他的死劫,竟是应在这事儿上?! 重莲拒绝开口替他解局,她提了他犯的事儿,他会因此有所行动,这才有了牢狱之灾。 但她不会告诉他前后因果,世道轮回,自有报应,他死,是他该的。 她淡淡道:“我不管你主子是谁,要让我做事,就必须得让小秦跟着,否则我不去。” 曹宇只能转头去请示,没一会儿就回来再请她:“两位主子说请两位去前厅。” 重莲神色冷淡地点点头,背着手往外面走。 霍殇跟在她身边:“紧张?” 重莲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懂,瞥了他一眼:“不紧张。” 霍殇没有继续戳穿她,他大约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她是个外热内冷的人,轻易不会让人走进她的心扉,可纪云和她师父师叔却都被她放在了心上,可以想象这三年来,他们一定对她掏心掏肺地好。 他声音和缓:“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有些事情,论心不论迹,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 重莲听明白了他的劝解,心里有种两人是老朋友的熟稔感,仿佛一起待得太久,他才会对她的所思所想都了若指掌。 ……真是像极了好闺蜜。 霍殇看她:“别拿那种看好姐妹的目光看我,金先生,我来这儿可不是跟你做姐妹的。” 前面的曹宇转头:“其实秦先生挺好的,人长得帅,武功高,还待金先生一心一意……” 重莲:“……” 她面无表情:“顾好你自己吧!” 曹宇见她眼神凉薄,还挺吓人的,转头不再看两人,只是压低声音道:“两位主子为了小主子费尽心思,请金先生在小主子的事儿上,千万别打马虎,更别夸大或者隐瞒。” 重莲看见了他眼底的畏惧:“好。” 她走着昨天才走过的路,又到了待客大厅,看见了坐在那儿的人。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凝了。 是师叔。 师叔那张过分年轻的脸,还有他沉寂如同老人的双眼,是任何人都模仿不出来的气质。 她实在不明白。 为什么? 师叔总是很严厉,可她亲眼见过他为了给她续命时候,拼命到吐血的模样。 她一直很确定师叔对她的爱护,他舍不得她吃苦,心疼她受伤,宁可背负代价也要救她的命啊! 可为什么,他会帮着纪云来骗她? 他是她的至亲,却给纪云的私生子续命?帮着纪云瞒着她,他的婚外情! 霍殇忽然开口:“金先生你看,那个人看着比你还年轻,他是不是传说中的鹤发童颜的那种老妖怪?” 他这样莽撞的话,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也给了重莲缓冲的时间。 重莲迅速将眼底的波动压下,走进了大厅,像是第一次看见蓝先生那样,客气地点点头,看向主位:“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霍殇皱眉道:“快点弄完好让我们走,什么破地方,倒是弄得跟皇宫重地似的,规矩忒大了!” 重莲被他粗俗的话逗笑了,心里不知为何轻松了许多,点头认同道:“当真是规矩大,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呢。” 纪云沉了脸色:“金先生虽然是方外之人,既然准备考进朝廷的玄部,就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重莲惊讶。 他这个表情……倒好似真的被戳中了心事。 不是吧? 他竟然想当皇帝? 重莲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他,他过去在她眼前的淡泊名利,一心只在家里,是装得有多可怕啊。 最可笑的是,他一个江湖人,连帝王教育都没接受过,怎么就动了当皇帝的念头了? 脑子有病? 不,他或许是为了这个公主。 真是一个为了爱人一心一意谋划的好男人啊! 重莲看见纪云的脸,心里的怒气就腾腾而起:“做事吧,做完了事,我跟秦兄弟便要告辞离开了,还望你们两位不要只是装出来的财大气粗。” 纪云看向年轻人:“蓝先生,辛苦了。” 重莲将他对师叔的这个称呼记在心中。 以往,他总是跟着她一起叫师叔的,为什么在这儿却要叫蓝先生? 她师叔的名字……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师父和师叔,好像从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名号。 他们只说想等她自己想起来,所以都叫她直接叫人。 原来师叔姓蓝。 蓝先生没有起来,而是神色淡淡地看向重莲:“说说你的法子。” 重莲见他这样,便也一屁股坐下来:“如果没有猜错,这孩子之所以如此倒霉,是因为他的父母造孽太多,还做了虐民祸国的事吧?” 蓝先生略微重视了几分:“看来你有些本事。” 重莲自然不会用他知道她的那些手段,自然而然地换了个算法,就说出了另外一个隐世大门派的感觉来。 “……这孩子本不该来,却还是来了,身上沾染了太多孽债,要想活下来,就得拿另外一个人的命来换,我这里有个法子,能够潜移默化地将一个人的运道,补给另外一个人。” 她说出了法子的原理,等蓝先生肯定了,还朝着纪云和他女人点头认同了,才问道:“你们两个,谁来?” 这对儿刚刚还黏在一起看孩子的爱侣,忽然就拉开了距离。 重莲看着她和他的眼神表情,忽然很想笑。 这两个人,是什么塑料狗男女啊! 最终还是女人先开了口:“就非得借我们俩的运道吗?就不能借别人的?” 重莲冷笑一声:“我可不做邪门法术。” 女人傲慢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你只管做事,我给够了钱,有的是人愿意供养我儿。” 重莲怜悯地看着她:“真可惜啊,天道不允许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存在,只有这孩子的血亲父母,真心诚意为了他续命,才能成功。” 纪云紧了紧抱着女人和孩子的手,沉沉看向重莲:“不用说了,我来。” 第217章 先把人拐走再说 “不用说了,我来。” 纪云沉声打断了屋子里的焦灼,却也一句话让重莲心痛如绞。 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说纪云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是真的超爱这对儿母子,以至于连运道都能献出去。 她沉静地看向纪云:“确定好了吗?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你的运道会变差,可能因此会丧命。” 纪云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又揽紧了女人的肩头:“甜甜为了我付出了很多,这个孩子也是她为了我强求来,在生育的事情上,我没能帮上忙,其他的地方,我想做到最好。” 他温和地道:“就用我的运道来供养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心血和希望,我不希望他出事。” 重莲心痛不已。这个孩子是他的心血和希望,那大宝和小宝呢?是他心中的废物和残次品吗? 她微微颤抖,不可抑制的痛苦席卷了全身,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也才知道,原来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心真的会碎掉。 霍殇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别看他。” 他神色温和平静:“你看看我,我比他好看。” 重莲顺着他的话转开了视线,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太逗,还是因为看不见真的会好很多,她心脏处的痛感减弱了不少。 霍殇瞥了一眼纪云,又把视线转回来:“你要是肯给我机会,我肯定待你比他待他这姘头好。” 重莲面瘫脸:“小秦,住嘴。” 她看向纪云,那一瞬间,有种心脏被蝎子蛰了的刺痛,挪开目光才感觉好了一些。 略微缓了缓,她才道:“既然已经选好了,那就开始吧。” 女人却再次开口确认:“非得是至亲吗?一定得是我和纪云吗?我可以出钱,多少钱都可以!” 重莲摇头:“你们可以询问这位蓝先生。” 女人求救般地看向蓝先生。 蓝先生摇头:“这位小友很有天赋,才能从天机里寻到这么一丝机会,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女人眼眶通红:“那就我来!” 纪云皱眉:“甜甜!” 女人哽咽道:“我在家带孩子,哪里都不能去,不像你还要在外面做事奔波,若你的气运变坏了,一旦出了事,我和孩子可怎么办?” 她惨笑道:“我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我已经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我只有你和宝宝两个亲人了,我怎么能看着你们出事?” 她抱住纪云大哭:“求你了!你们两个要是出了事,我真的不用活了!” 她竟然直接哭撅了过去。 重莲忍痛看向了纪云,又飞快垂下了眼帘。 纪云舍不得女人,也舍不得孩子,他把孩子交给蓝先生,自己匆匆带着女人去找大夫去了。 重莲感慨:“真是情深义重。” 然后她就看见霍殇的表情…… 重莲疑惑:“你怎么了?” 霍殇忍笑板着脸:“我只是觉得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一般不会嘲笑人,但这次实在忍不住。 他太了解霍清甜了,霍清甜就不是那种能牺牲自己,给韩继云强求孩子的人,所以,这孩子八成是个奸生子,栽赃到了韩继云的头上。 而韩继云,他是连亲生孩子都能随手算计出卖的人,能为了孩子和女人牺牲他自己? 这两个人,男的是笃定了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做戏装深情,女的则是生怕男人发现戴了绿帽子,既感动男人的付出,又心虚地赶紧自抢苦差事。 这狗咬狗的戏码太精彩了,可惜看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竟全是刻骨的深情。 他看着重莲眼底的破碎难受,心里一恸的同时,又憋不住一阵暗爽。 如果这都不是作茧自缚,什么才叫作茧自缚? 韩继云今天演得那么投入,日后知道了今日的事,怕不是要后悔死? 即便他用手段能影响莲莲的情绪,让莲莲违背理智地宽容他,有这根刺在,莲莲跟他和离定了! 见重莲探究地看着自己,霍殇肃了脸:“有些问题解决不了就不要解决,远离问题就行了,先生觉得呢?” 重莲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她属实低估了纪云对自己的影响,感受到心脏里沉甸甸的残痛,她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战,本能的恐惧,竟然压过了被师叔背叛,又发现丈夫超爱别的女人孩子的痛苦。 她忍不住摸了摸心口,又摸了摸额头。 如今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再看纪云跟那女人情深两不疑,她真怕自己心痛而死,又或者精神分裂。 等纪云和女人重新收拾好过来,重莲就直接将手法教给了蓝先生,坚持要走:“钱给我,咱们这就别过,日后不要见了。” 霍清甜眼睛通红:“曹宇,去拿钱。” 她不是不想动手杀人灭口,可那个姓秦的武功太高,连纪云都说没把握,就只能放人走了。 纪云郑重道谢:“小儿的未来全靠金先生奇思妙想,我实在是感激,这里是双倍的价钱,希望两位今日出了这门,就忘记这里的事。” 重莲接过银票:“当然!” 她察觉到了纪云眼底的杀意,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再次认识到了枕边人出门在外的心黑手辣。 这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纪云。 那么,在接下来跟他谈和离的时候,她就得切除恋爱脑,只剩下理智,否则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快步离开了庄园,一直走到整个庄园都看不见了,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身上那股沉甸甸的束缚感觉去了,她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只是看向霍殇,难免歉意:“本来答应了你要拖延时间,让你查一查你妻子的下落的,我却这么急着出来。” 霍殇摇头:“无妨,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了。” 重莲想了想:“那个蓝先生你也见过?” 霍殇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他很像朝廷玄部的一个通缉犯,但我还不是很确定,需要再查一查。” 重莲心头沉重。 竟然是通缉犯? 霍殇不动声色地提议道:“我看纪庄主不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如果你摊开了跟他谈,恐怕走不脱,不如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帮你把两个孩子安全带来?” 第218章 该怎么破局 霍殇想让刘太医和长春子过来,仔细给重莲查一查,看看纪云他们到底还给她动了什么手脚。 他看她今天的那个状态,着实不对劲。 她是个极自爱的人,真发现心爱之人心有所属,会伤心,会愤怒,却绝对不会到自伤的地步。 还有她之前过分恋爱脑的话,也不像是她本心会说的话。 他仔细观察过,她总是在理智和感情之间来回拉扯,还因此饱受折磨,这根本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她这个人,会伤心会难过,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沉溺在反复拉扯中。 “你最好先跟我走,我看那两个人全都动了杀心,在府中不便动手,我们出来之后,肯定要挑你落单的时候下手灭口的。” 若被跟踪,那就会被发现易容,再发现真实身份了。 重莲揉了揉眉心:“又得麻烦你了。” 她情知他说得没错,自己竟也没有什么后路,倒是只能先跟着他,其他的再考虑。 纪云那个性子,还有他为人处世的心黑手辣…… 她实在没办法不在意。 来这一趟当真是收获颇丰,她不但重新认识了纪云,也彻底看清了局势,下定了决心。 自己仿佛是纪云豢养的一只金丝雀,如今她要飞走,恐怕他会暴怒地施展手段了。 重莲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醒来之后,她的眉心好像越来越疼了。 霍殇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头很疼?” 他看向重莲的眉心,那里曾经有一粒朱砂痣。 他后来查过,那粒朱砂痣是她被送到行宫之后,进了他房间才有的。 他当时还曾经因为这枚朱砂痣,怀疑过她刻意勾引,才点了这痣来增添颜色。 后来知道她世外来客的身份之后,他查过,知道有一种能把恶鬼拽来定契约的手段,那眉心痣,就是契约残魂居住的地方。 他的心一沉再沉,见识过韩继云的不择手段,他根本不指望韩继云能对重莲手下留情。 那眉心痣被暴力抹去,不知道是否会留下什么祸端。 重莲放下手就见霍殇神色凝重,迟疑问道:“怎么了?” 霍殇试探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邪术,能够通过献祭魂魄,与恶鬼签订契约?” 重莲点头:“你说这个,我倒是知道。” 点头的时候是本能觉得自己知道,可张嘴想要详细跟霍殇说的时候,她的心脏却忽然不受控制地狠狠一跳。 那一下,蹦得她脸都白了,捂着胸口不敢动弹。 霍殇呼吸一滞:“你不要想了,我们先走,我感觉到已经有人开始盯我们了。” 重莲被更刺激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感觉了一下,觉得心脏又重归正常,便皱着眉头忍着不舒服,快步跟上霍殇:“好。” 她从来不是会拖累人的性子,所以走了一路,越来越不舒服,也始终没有吭声。 直到霍殇说他们已经完全摆脱了跟踪者,她才靠着墙壁蹲下来,脸色煞白地按着自己的眉心。 霍殇心里有种漂浮不定的不安感:“你怎么了?” 重莲闷声道:“我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她缓缓抬眼看向霍殇,下意识提了一个要求:“能给我看看你真正的脸吗?” 霍殇顿了顿,看着她清透的眼眸,只要知道眼前人是她,就完全没办法拒绝她。 他拿出药水涂抹面具的边缘,尽量快地扯下了面具。 重莲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脸,眼睛一眨不眨,气血却在翻涌,哇地一声突出一口血来。 她亲眼看着眼前冷淡强大的男人变了神色,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抱住她。 “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我一定……觉得你人很不错……” 她艰难地说着话,手抓紧霍殇的手腕,眼睛直直看着他。 “如果我昏迷了,你又弄不醒,就,把我送回到藏剑山庄。他们给我……给我下了……禁制……如果你知道禁制是什么,记住了,别再让我碰它……这禁制太狠,我会恐怕会变成,傻子……” 她很难解释,为什么看见了他的脸,便会将自己的安危交托给他。 即便是曾经的纪云,她也没有这样的安心感。 或许他是她失散的至亲? 她哥? 他年纪不大,总不能是她爹啊。 她带着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彻底陷入了昏迷。 霍殇绷着脸将她抱起来狂奔,他没有去霍钰在的据点,怕将人引到那儿,再出了别的岔子。 他想,他必须得尽快带她去找刘波和长春子,刻不容缓! 如果他们都没有办法,那,他就送她回韩继云的身边。 怎么样都好,他只要她活着! 幸好,他从来都是将一切安排妥当才做事的性子,幸好,他运气不差。 刘太医稳住了重莲的身体,康宁给她设置了聚灵阵,没多久长春子也到了。 霍殇满身沉寂地坐在床边等他们给自己结果,安静到偏于死寂,就像是酝酿着要爆发的火山。 长春子额头冒汗:“有人在她的脑袋里下了禁制,如果她触碰到特定的记忆片段,又或者是关键信息,就会头痛昏倒,然后被禁制吞噬掉刺激源。这个,就是导致她短暂失忆的原因。” 霍殇沉声道:“如果她频繁昏倒,会怎么样?” 长春子神色沉重:“这禁止非常凶狠,若再来几次,她恐怕会变成傻子。” 他看看床上躺着的人,想着她斑驳破碎的魂魄,几乎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的记忆一定已经被删除过很多次,才会让魂魄受损如此严重,身体也受到了重创。” 他垂着眼:“再昏倒两次,最多三次,这个人就废了。” 霍殇胸腔里涌动着怒火,缓缓问道:“其他的呢?有没有什么跟人同生共死的东西?” 长春子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有,她的命格,被一个命运极坏的人借走了,对方共享了她的气运,您当年补给她的那些帝王紫气,如今,如今全都被那个人用光了。” 他也没想到,再见到道尊,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此局,无解啊!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重莲:“除非道尊能够在不触碰禁制的情况下,自己想出解开两人命格的办法,又自愿解除命格线里的绳结。 可她脑海里不光禁止,还有跟别人绑在一起的命格线。 在解除禁止之前,她不会想起来您和小主子,反而会因为命格相连的原因,对那个人从魂魄上感觉到亲切和信任,会本能地排斥解开命格线。 等她醒来,就又是记忆重置,再次对那个人上心。 她每昏迷一次,被那个人用命格唤醒,就会更加依赖那个人一分。她会越来越喜欢别人,不舍得跟那个人分开。 而您要做的,却是要让她在失忆,还深爱别人的状况下,既不触碰到禁止,又让她切断跟那个人的联系啊!圣上,您……您能破此局吗?” 霍殇握住重莲冰凉的手,也在问自己。 他,能破这一局死局吗? 第219章 再生个孩子可以吗 刘太医只能开药温养重莲的身体,施针刺激她体内的生机。 她是因为魂魄出了问题醒不过来,他的医术再高,也没办法。 而长春子,他系统地学习了重莲留下来的东西,如今已经是玄部最厉害的修道者,却也只能给重莲进行温养,再多的,他投鼠忌器,不敢做。 霍殇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了送重莲回藏剑山庄。 比起妻子的生命,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圣上说,韩继云曾经给娘娘下药吗?臣想,可能他们用的那个禁术,可以用敦伦的手段来促进娘娘对亲密者的信任度。” “朕知道了。” 霍殇趁着夜色,亲自将重莲送到了藏剑山庄的内院。 他站在隐秘的角落里看着,韩继云被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出来,看见了地上昏迷的重莲,迅速将她抱回进了屋子里。 天还没亮,老道士和蓝先生就匆匆过来。 不多久,重莲就醒了过来。 他站在屋顶,凝神听着她醒来温柔的声音:“我又昏倒了?纪云,别怕,我不会丢下你和孩子们的。” 他冷冷地抿着嘴角,在屋顶吹了很久的冷风,等到天边擦亮,这才飞身离开。 屋子里,重莲哭笑不得地看着韩继云:“你这是怎么了?好像我快要死了一样。” 韩继云眼睛里爬满了血丝:“别说那个字!” 他贪婪地看着重莲的眉眼,忽然间很想不管不顾地跟她敦伦,将她的心死死地按在他的身上。 他想问问她这几天去了哪里,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又是被谁送回来的。 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 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 韩继云深呼吸:“我去带两个孩子过来,让他们看看你。” 重莲忙拉住他:“看天色就知道这会儿孩子们正在睡觉呢!你啊,今天怎么冒冒失失的?” 她皱了皱眉:“你到底怎么了?是这次出门不顺利吗?” 韩继云握紧她的手:“嗯,我碰到了一些麻烦。” 他深深看着重莲:“莲莲,如果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做一些事,你能原谅我吗?” 重莲眯着眼睛看他:“你有别的女人了?” 韩继云心头一跳:“如果我说是呢?” 重莲顿时冷了脸:“纪云,你认真的?” 韩继云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确是比上次态度更加缓和,但真要让她接受霍清甜的存在,必然不能。 他苦笑道:“不是,我骗你的。” 他伸手抱紧了她:“你再这样胡思乱想地受伤生病,我就给两个孩子娶进来一个恶毒的后娘,让她虐待两个孩子了!” 重莲心里酸软一片,轻轻回抱住他:“知道了,我不会死的,纪云,我还想跟你和孩子们长命百岁呢。” 但她心里却很沉。 她才刚昏迷一次,睡着了之后,竟然又一次昏迷。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频繁地昏倒过了,如今她意识海里刀绞一般疼痛凌乱,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状态非常差。 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记忆中明明一切都正常,她的身体状况和魂魄状况,却全都急转直下? 她轻声道:“纪云,我又得闭关一段时间了。” 韩继云哑声道:“好,我会照顾好两个孩子。” 重莲叹了口气:“抱歉。” 她不是个合格的妻子,总是不能好好地陪着他和孩子,反倒是叫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总是怕她哪一天就忽然死了。 韩继云觉得很窝心:“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如果不是他没有看住霍清甜,就不会有后面这两次的事。 是他还要用那个孩子的命格来加持气运,是他明知道霍清甜脑子有问题,还要纵容霍清甜渗透了山庄的人,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一切原本都发展得好好的,怜怜心疼他,只会在家里安静乖巧地等着他回来。 是他没做好细节,才让她如今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他哄着她喝了药,又等她睡着了,才出门。 门外,老道士脸色难看极了:“你们是非得要逼死她吗?我早说了!该解除那道禁制!她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韩继云眼眶通红,痛不欲生:“蓝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蓝先生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解开你跟她的命格线,再解开禁制,她虽然寿命受损,但会比现在自在很多。” 韩继云闭了闭眼,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等她身体好一些,我便加深我们之间的联系,如果她能无脑地追随我,或许就能早一点解除禁制了。” 他只说了禁制,却不提命格线。 老道士眼睛赤红地瞪着他:“她都这样了,你要还想着那种事?!” 韩继云猛地抬眼:“师父!我没别的办法!我得先留下她,留下她,我才能把一切好东西都捧给她!” 老道士张了张嘴。 蓝先生淡淡睨了他一眼。 老道士苦涩地把嘴巴闭上了,可拳头紧握,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他不理会两人,大步进了屋子里:“我守着她!” 他把身上的玄力,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输送,一个时辰过去,就连眉毛都白了。 重莲在睡梦中略微舒展了眉心,身体也没有再蜷缩得那么厉害了。 就这样又吃药又修炼的休养了好几天,她勉强能够下床行走,想去见见孩子们,韩继云却道:“孩子们去了神医谷了。” 重莲拧眉:“是小宝的身体又不好了?” 韩继云笑道:“那倒不是,老谷主回来了,小宝一听说他回去了,就急着去看老谷主养的蛊虫,大宝向来离不开小宝,就跟着去了。” 重莲心头一松:“这样也好。” 免得他们看见她又病了,吓得连饭都吃不好。 她还要去闭关修炼呢,两个孩子知道了,怕是会舍不得。 她笑道:“那我就去小镇里休养啦,你要是忙完了,记得回来看我。” 韩继云温柔地点点头:“好。” 他轻轻拥抱住她:“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重莲并不想生孩子,她觉得两个孩子都照顾不过来了,常常觉得亏欠,若是再有一个,她必然三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会亏欠他们更多。 可韩继云那样迫切地看着她,她想了想,使坏道:“咱们尽人事避孕,听天命看天意,可以吗?” 根本生不出孩子,只是想要过程的韩纪云:“……好!”希望她,不要跟霍清甜一样,介意他的人事、能力。 第220章 从天而降的美男子 重莲依依不舍地跟纪云分别,回到了小雾村去养病。 小雾村是个地处深山的村庄,四面环山,进出都只有一条路。 整个小雾村,也不过才十三户人家。 那是师叔师父当初为了救她的命,千难万难才找出来的灵地,是个灵气极其浓郁的地方,如今也是师叔修炼闭关的所在。 如今,整个小雾村周边的山脉都被藏剑山庄买下,小雾村的十三户人家,也成了纪家的佃户。 重莲重伤醒来一共三年多,其中有两年的时间都是待在小雾村里。 只因为小雾村的灵气太过浓郁,是最适合她修炼养伤的所在。 这一趟回来,她感觉到了由衷的放松。 浓郁清新的灵气,从毛孔中钻进肌肤,随着她运转功法,不停地滋养着她破败的身体,让她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重莲只在村里待了一天,与相熟的村民们串门聊天联络了一下感情,就去了深山里,浸泡在药泉里专心修炼。 这一修炼,就是半个月。 远离了世俗烦扰,她的脑子才真正清静下来,修炼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很多。 蓝先生非常满意:“你早该回来好好修炼了,总是放不下纪云和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得好呢?” 老道士默不吭声地从篮子里往外拿饭菜,全都是重莲喜欢吃的。 重莲也不上岸,就在水里走过来:“师叔和师父又吵架了?咱们门派就只剩下咱们三个相依为命了,以后别吵架了好不好?” 老道士塞一个鸡腿给她:“吃你的饭,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打听!” 蓝先生撩了一下眼皮子:“嗯。” 也不知道他是嗯重莲的话,还是嗯老道士的话。 重莲擦干手:“你们两个啊!可真是老小孩儿!” 蓝先生问道:“你自己一个人,不会乱跑,不好好修炼吧?” 重莲点点头:“当然啊。” 她好笑地摇头:“您什么时候见我答应过您的事儿,却敷衍您呢?您和师父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去忙,我身体也稳定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蓝先生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最好听话!” 便带着老道士走了。 看他们那个样子,是真的有必须亲手做的事情去做了。 重莲没想那么多,她主修的是一部叫做长生诀的功法,辅助修炼的则是凝神静心的功法,一旦修炼起来,就很容易抛弃情感,忘记世俗,只一心修炼上瘾。 纪云也是怕她修炼太久会了无牵挂,才总是顶着她师叔给的巨大压力,带孩子们来看她,也带她出去逛逛。 重莲迅速吃完饭,就转身继续去修炼。 隐藏在暗中的女暗卫们出来,悄无声息地收走了餐具。 她从头到尾都闭着眼,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这么又修炼了两天,这天吃饭的时候,忽然从竹林上空掉下来一个人。 那人将药浴池子砸出来了巨大的水花,浇了重莲一头一脸,回过神来,就见那人已经在她眼前往水底沉去。 她将人捞出来的时候,暗卫们已经跟追杀过来的人打成了一团。 重莲皱眉将怀里的人拖拽出了水面。 透亮的茶色泉水滑过他的面容,露出了他苍白俊美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得到霸道的脸,棱角分明,高眉耸鼻,长长的睫毛浓密黢黑,闭着眼睛都能看见漂亮的双眼皮。 泉水沾湿了他的衣服,显露出漂亮的胸肌,和若隐若现的精美腹肌。 看他还滞留在水里的身体比例,他的腿应该非常长。 重莲实实在在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惊艳到了,她丈夫纪云也长得好,但这个人…… 暗卫们还在打斗,听着那动静,她就微微皱眉。 如果对方只是想要找这个男人,至少也应该略作谈判,可他们却没有,反而非要杀死她的暗卫。 难道是冲着她来的? 重莲眉头微皱地掐住男人的人中,只见他剑眉微蹙,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黑漆漆的瑞凤眼。 漂亮极了。 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茫然地打量着她,明明眼瞳黑漆漆仿佛连接着地狱,但眼神,却干净纯粹得像是个孩童。 重莲:“……”傻子? 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她手上有血迹,想想刚刚的动作……他的后脑勺好像受伤了? 重莲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对方皱了皱眉,似乎这个问题带给了他很大的痛苦,但他没有显露太多,开口道:“我头很疼,一想东西,就疼得厉害。” 他这样冷峻的脸,却露出隐忍的苍白表情,再有一双明明该沁满了戾气,却只有干净的眼睛…… 重莲觉得心跳都乱了一瞬。 造孽啊! 她撒开他往后挪,结果男人直接哧溜进了池子里。 重莲皱眉等了一会儿,却见池子上面冒出来一串儿泡泡,这个漂亮男人沉了底……他晕了! 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是用的什么速度冲了过去,憋口气钻进水里,赶紧将人捞上来。 这次,她把人拖到了岸边,但忙活半天,他水是吐出来了,人却彻底昏了。 看着地上腰细腿长的冷峻美男子,她累得手抖,眼前更是一阵发黑。 幸好暗卫们回来的及时。 重莲如蒙大赦:“怎么回事?” 茯苓脸色难看:“就是几个不长眼的……” 重莲皱眉:“茯苓,你说谎的时候睫毛会颤一下。” 茯苓顿了顿:“是庄主的仇家,大约是之前您回来的时候派人跟踪,知道了小雾村的地址,所以来报复您的。” 重莲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一年总要来这么一两次。” 茯苓看向低声那个美男子:“奴婢将他拖下去。” 重莲摇头:“他应该跟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去找个大夫吧。” 茯苓应下来:“奴婢带他去找大夫。” 重莲再次摇头:“去把大夫请到我这儿来,他或许会知道那伙儿人是什么来历。” 茯苓欲言又止,却到底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带着人做事。 重莲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茯苓,好像对她有些惧怕,和过分小心了。 弄成这样也修炼不了了,她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好了衣裳出来,却听见院子里有打斗声。 她皱眉过去,人还没站稳,就被一道身影笼罩住,对方藏到了她的身后,清洌好听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怒和惊慌。 “他们要杀我!” 第221章 快要不能呼吸了 窜过来的修长人影分明比重莲高大多了,但他却躲在重莲的身后,清洌好听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控诉。 “他们要杀我!” 重莲下意识地张开手臂,皱眉看向冲过来的一众暗卫:“你们干什么?” 暗卫们都看向茯苓。 茯苓既是重莲的大丫鬟,也是他们这群暗卫的头领,他们都是听从她的命令做事。 重莲也看向了茯苓。 茯苓的脸色不受控制地白了白:“夫人,他……意图不轨。” 男人皱眉道:“我没有,我刚醒来,就听见她让他们处理掉我,还说让他们做干净点,别被你发现了。” 他声音不高,语速很慢,带着纯粹干净的愤怒。 重莲转头,她的身高比他矮许多,这么一转头,刚好能够看见他完美的下颌线。 她略微挪动脚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就见这男人身上穿着单薄的亵衣,衣带都没有系好,窄腰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雕刻般的腹肌线条明暗交错。 她忙撇开视线:“穿好衣服说话。” 男人愣了愣,手忙脚乱地系带子,白玉一样的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一双耳朵从耳尖子开始红,没一会儿,脖子都红了。 重莲看得好笑,但这件事背后的因由,却让她笑不出来。 茯苓口中的处理掉,处理干净,是怎么个处理法? 藏剑山庄,什么时候成了动辄杀人的法外之地了吗? 她探究地看向茯苓,却见茯苓的脸色越来越白,仿佛她的目光不是疑惑打量,而是洪水猛兽,马上就要就要将她吞吃了一样。 茯苓汗如雨下:“夫人,奴婢只是想把他带走,送他出去,您知道,庄主他,他总是爱吃醋!” 重莲哭笑不得:“看把你吓得,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害得我以为你想要杀他呢!” 茯苓嘴唇都白了白:“奴婢怎么敢乱杀人呢!” 她怎么敢? 她不敢的! 庄主说了,无论是谁,再让夫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全部扔到蛇坑里等死! 她挤出惊恐的表情:“奴婢说了庄主的坏话了!” 重莲被她快要吓哭的样子逗笑了,俯身去把她扶起来:“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我还能打你的小报告吗?站好了。” 茯苓眼眶泛红:“谢谢夫人。” 重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啊。” 她转头对美男子解释道:“你也听见了,他们只是想把你送下山,并非要害你。不过我丈夫确实爱吃醋,我也不喜欢他不高兴,你既然醒来了,就自己下山去吧。” 男子摇了摇头:“我隐约觉得有意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仿佛是来传信的?” 他竭力回想,却不知道是不是触碰到了脑袋里的瘀血,脸色渐渐煞白,再次昏了过去。 重莲哎了一声,快步走到他跟前,忽然看见他手腕上缠着一串儿极眼熟的手串,竟是她之前花费了很大力气做出来的。 不是说,丢了吗? 怎么会在他手上? 重莲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没有跟茯苓提手串的事,也没有贸然动那串手串,只是歇了送他现在就下山的心思,对茯苓道: “先把人安顿好。茯苓,大夫怎么说?” 茯苓心焦火燎,却不敢贸然做什么,硬着头皮道:“大夫还没来得及给他看,他就忽然起来打人了。” 重莲想了想:“就把他安顿在后面的客房里吧,你们盯紧了,看看还有没有人来追杀他,或者联系他。对了,大夫看过之后,让他来见我。” 茯苓只能听命:“是。” 几个暗卫过来搬男人,随着他们的动作,他的衣服再次散开,又倾泄出几分春光。 重莲默默转开视线。 什么鬼! 为什么眼睛总有那么一两秒不受控制? 她嘴角微微抽了抽,因为药泉被弄脏了,今天也修炼不了,索性就回书房琢磨长生诀去了。 如果能早点儿完善长生诀,推演出后面的东西,想必师叔和师父会高兴,心情好了,也能少吵点儿架。 她一琢磨起东西来,就总是忘记时间,等茯苓过来给她送饭菜,她才想起来大夫似乎没来。 “那个人怎么样?怎么大夫没来回话?” “奴婢带着大夫来回话的时候,瞧您正凝神思索,就没敢打扰。夫人别担心,大夫说那个人脑袋里有些瘀血,等瘀血散了,记忆就会回来了。” 重莲点了点头:“查到今天那些杀手是谁派来的了吗?” 茯苓心里暗暗叫苦,就是因为查到了,才显得麻烦。 那位庄园里的主儿,实在是个疯癫的,两位大师和庄主都在为了她生的小主子辛苦忙碌,怎么她就有那个闲心,又来找夫人的麻烦? 她到底懂不懂身为一个外室该有的本分? 这事儿茯苓觉得自己实在做不了主,已经让人去给庄主送信了。 可那外室疯癫追杀,牵连出来了这么一个男人,还掉在了夫人怀里头,真是给他们添麻烦! 茯苓竭力隐藏着情绪:“奴婢已经让人将他们的尸体送去山庄了,想必庄主很快就能查出来是谁想伤害您。” 重莲揉了揉眉心:“这还是头一次,把麻烦带进了小雾村,以往他们最多也就在山道上截杀。” 她叫茯苓去拿东西:“你带着人,陪我去一趟村口,我得再把阵法加固一下。那些杀手竟然能闯过山前的障眼法,看来纪云这次的麻烦不小。” 她有些担心:“难道师父师叔着急忙慌出去,就是为了帮纪云解决麻烦?” 茯苓不敢乱说:“要奴婢问问庄主吗?” 重莲摇头:“算了,这种时候,咱们还是别添乱的好。就让他们在外面好好忙,我加固阵法之后,除了师父师叔,谁也进不来这小雾村,咱们就等着就好了。” 茯苓心里咯噔一声。 那岂不是连消息也传递不了? 可她心里明白,三位主子都是去了庄园给那位小主子续命改命,小雾村并没有什么大碍,却又不能将这真想说出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莲亲自动手,将小雾村的入口给彻底抹掉了。 跟着自家夫人回来的时候,她就见庄园门口站这个望妻石似的俊美男人,那男人一张冷清清的脸,却在看见夫人的时候,露出了浅淡的微笑。 平常总是不爱笑的清冷美人,笑起来的时候,最是让人心软,就想捧着他,让他多笑两下。 茯苓心里咯噔咯噔,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第222章 夫人二字,太缱绻了 自己不过是出去布置阵法的功夫,那漂亮男人就醒来了,还站在院门口等。 重莲看着他原本冷冰冰的脸,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骤然绽放惊喜的微笑,嘴角不由也跟着微微上扬。 但这笑容很快就僵了僵。 她知道自己看脸,但是不是也太看脸了一点儿? 眼前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奇奇怪怪,她怎么就能随便被他这张脸蒙蔽,降低警戒心,还总是被他牵动情绪? 重莲冷着脸走到了门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微微眯眼。他是不是昏倒醒来得太频繁了一些? 男人一身冷厉阴鸷的气质,站在那儿不说话,能直接吓哭小孩子,可他的眼神太干净,透出来的不动声色的惊慌,就像是坚硬外壳下不小心露出来的柔软小身体,让人不忍苛责。 他抿了抿嘴角:“我想等你回来。” 重莲不知道为什么,由衷地不想看见他这张脸露出负面的情绪:“我出去做点事情……” 她顿了顿。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他是谁啊她这么耐心地跟她解释自己的行踪? 可看着男人一瞬间安宁下来的眼睛,还有他不再假装平静的脸,想要赶人走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你……” “夫人认识我吗?我觉得夫人看着很眼熟。” 男人面色清冷,漂亮的瑞凤眼里却倾泄出纯澈的期盼。 重莲有种被狠戾狼王甩尾巴讨好的错觉,顿了顿才道:“我不认识你。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没关系,大夫说了,等你脑袋里的瘀血消失了,你就会想起来了。” 她顿了顿,还是说道:“在此之前,你就先留在这里养伤吧。” 看着男人瞬间明亮起来的漂亮眼睛,重莲不由露出笑意:“你只管安心住下,等你好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家。” 男人认真道:“多谢夫人相救,等我想起来了,夫人救我花费的钱财,我都会一一补上。” 重莲没有拒绝:“嗯。” 她越过男人往里面走:“我让人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的地形,我知道你武功高,但你身边最好都跟着人,你也不要乱跑,免得陷入阵法里出不来。” 话音刚落,她忽然听见了一阵肚子叫的声音。 她脚步微微顿了顿,转眼看男人,就见男人长身玉立,勉强维持着冷厉阴鸷的酷哥形象,但红晕已经从耳朵爬向了脖子了。 她好笑道:“是我失礼了,忘记交代下人们给你准备饭菜。” 男人似乎想要落荒而逃:“是我失礼。” 他匆匆告辞,然后脚底生风地跑了。 重莲没忍住哈哈哈:“茯苓你看他!” 像个夹着尾巴逃跑的大灰狼。 茯苓完全笑不出来,甚至想要偷偷暗杀了他。装!装什么狐狸精勾引人!真不要脸! 她挤出笑容:“奴婢看他武功高强,身上气质不凡,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您千万不要跟他独自相处,否则他有了坏心,我等万死也拦不住他,到时候就真没办法跟庄主交代了!” 重莲自然明白她的忧虑:“你放心,我明白的。” 自古胡乱捡男人的,有几个不陷入麻烦的? 她也不是喜欢招惹麻烦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了那张苍白的脸,就不大放心他带伤流落在外。 她揉了揉眉心。 难道我真的是颜控晚期,没救了吗? 她整理了一下微笑,转头对着茯苓端庄一笑:“我要修炼,把药泉尽快清理好。” 茯苓松了一口气:“是。” 或许夫人修炼的时候,她能够想办法搞定那个男狐狸精,让他自己滚蛋。 茯苓带着所有人加班加点地清理药泉,只希望自家夫人尽快进入无情道,一心只管修炼,其他的都是浮云。 她忙得汗如雨下,不知道她家夫人这边,又被男狐狸精给偷家了。 “刚刚走得匆忙,我还没有认真谢过夫人,我现在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武功可以报答夫人,夫人若有差遣,我一定竭尽全力。” 男狐狸精肃着脸,故意站在台阶下面,微微仰头看着重莲。 清冷,阴鸷,高高在上,却偏偏站在低一些的位置,微微仰头露出漂亮但脆弱的喉结,眼神干净地仰望着看人。 重莲都得在心里说一句——苏,苏爆了! 但凡她是个没成亲的,都得被眼前这个仿佛二次元照进现实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 她忽然顿了顿。 什么是二次元? 摸摸又冒出奇怪想法的脑袋,重莲眼底划过一丝烦躁。 男人忽然再次出声道:“夫人可否给我起一个名字?” 重莲被吸引了注意力:“我?” 她好笑道:“我怎么能给你起名字?” 她摇头拒绝:“你当真不需要如此多礼,我是修道之人,最相信因果循环,救你也是顺手的事,不怕告诉你,追杀你的人,本身也要来杀我,或许你还是被牵连其中才受了伤。” 男人苦思冥想,脸色迅速发白。 重莲皱眉打断他:“我说过,你不用为此刻意去想,人的脑子是很精密脆弱的东西,一旦造成损伤,日后想要修复就难了。你只管好好吃药,自然有恢复的那天。” 男人疲惫地点点头:“好,多谢夫人教诲。” 他的声音实在是好听,重莲总能从他口中的夫人二字上,听出来缱绻的味道,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道:“你叫我宋夫人吧。” 男人从善如流:“宋夫人。” 重莲听他这一声,就觉得疏离客气多了,满意地点点头:“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注视着她:“全看宋夫人高兴。” 重莲想了想:“你可有喜欢的字?” 男人脱口而出:“莲花。” 重莲笑道:“那我便先称呼你为莲先生吧,若你日后想起来什么,咱们再改称呼。” 男人显然很喜欢这个称呼,瑞凤眼里倾泻出笑意:“好。” 重莲他不知为何,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笑,刻意露出疏离的表情,对他点点头:“莲先生若是没事就去休养身体吧,我接下来要闭关修炼,恐怕不能招待你了。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们为你置办即可。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他们不会怠慢莲先生的。” 男人点点头,告辞离开了。 重莲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男人大概是个喜欢干净利落的性子,他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将腰身上多余的衣裳褶皱系好,显得干净利落,腰细腿长。 第223章 盛开的大白莲花 那位莲先生是个十分安静安分的人,就跟重莲看他面相的时候,得到的信息差不多。 他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凡事喜欢装在心里自己琢磨。 他年幼时遭逢大难,命运多舛,后来全凭自己的后天努力,得到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只是命格依旧不大好,后面会遭遇很多磨难。 但他身上有很深厚的功德,只要继续行善不作恶,就能次次逢凶化吉。 重莲很喜欢他的面相,就像是雕塑师极喜欢顶级材料一样的那种喜欢。 但她很快就将人漂亮,命格也漂亮的莲先生抛之脑后,满脑子就只有修炼,修炼。 直到,修炼再次被迫打破。 天知道为什么她已经修改了小雾村村口的阵法,竟然还会有杀手潜入进来。 要不是莲先生忽然冲出来,这会儿她已经被刺客一剑穿胸了。 茯苓趴在岸边,浑身都在发抖:“夫人!!!” 彼时,莲先生挡在重莲面前,刺客的剑刺穿了他的手臂,而刺客被抹了脖子,刚刚沉入水底。 其他暗卫们都仿佛才从地狱里逃出来,一个个腿软得不成样子。 她们和他们这些暗卫,护卫,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保护夫人的平安,如果夫人出了事,他们就会被立刻换掉。 而换掉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莲先生剑眉紧皱,浑身上下爆发出可怕的阴戾之气:“没事吧?” 重莲慢慢从他身后绕了出来,垂眼看着沉入水底的尸体,总是挂着淡笑的脸上,这会儿没有什么表情:“无事。” 她看向惊魂未定的护卫和暗卫们:“按理说,这里不该有刺客。” 茯苓跪得更低了:“奴婢这就去查!” 重莲头一次没有立刻叫她起来:“这世上能够破我阵法的不多,能够破了我的阵法,却没让我发觉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师父和师叔不会跟外人勾结来杀我,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些人在我之前就藏进了小雾村的后山。现在,去搜山,不用慌,我既然活着,就没有让他们一直放肆的道理。” 她一向是很少管事,但每一次管事,都是有的放矢,精准打击。 茯苓等人松了一口气,留下一部分人清理现场,一部分人气势汹汹地去搜山,还有一部分人去询问山下的村民。 要藏这么多杀手却不被人发现,必然要提前准备大量物资,雁过留痕,总能查出来点儿东西。 重莲从池子里出来,转头却见莲先生还站在水里。 他的衣裳上沾染了大量血迹,但比起他气质上的阴鸷冷厉,这些血迹反倒显得和善温暖了。 重莲蹲下来,叫他:“莲先生不高兴?” 她温声道:“这次多谢你救我性命,过来,我们回去给你包扎伤口。” 她眉眼温和,全然不见走之前的凉薄冷意,看着莲先生的眼神也实在温和好看。 莲先生跟她对视,见她眼底的戾气已经散去大半,神色这才略作缓和:“我没事。” 重莲看他:“过来。” 莲先生只听这声音,就知道她不大高兴,也行顺着她的心意赶紧过来,但,略微动了动以后,他还是站在原地:“我刚刚出来的匆忙……衣服没穿好……” 如今站在水里还不显什么,可穿了一半儿的衣裳湿了水,全都贴在身上,若出来,当真是半透明的。 他虽然有心勾引,但也有羞耻之心。 重莲垂眼看着他的鲜血衣裳越染越红,眼底暗色浓郁:“我把外衣给你。” 她就要脱外袍。 莲先生不得不快步往外面走:“我这就出来!” 他越往外,就越是露得多。 重莲目光冷清,他却是快要脚趾抠地,腰身快要出水面的时候,他再次站住,清冷的面上毫无波动,黑漆漆的眼底却滑过一丝犹豫。 他怕露得太多,会显得太功利太急切,再让她警醒了。 好在有暗卫快步过来:“莲先生,您的衣服!” 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出去将衣袍裹上,这才没有了裸奔的感觉。 他看向重莲,却见重莲已经往前面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他不是很明白重莲为什么忽然生气了,黑漆漆的眼眸里带着茫然,有些挫败地跟在她身后半米远的地方。 重莲抿紧嘴角,带着莲先生快步去了房间里,找到了医药箱:“坐下。” 莲先生捂着伤口不想让她看:“我自己处理,别弄脏你的手。” 重莲白皙的脸微微一沉:“坐下。” 莲先生无奈地坐下,乖乖坐好给她处理自己的伤口。 重莲拿剪子剪开他的袖子,看着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再看一眼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眉头微皱:“你都不知道疼的?” 她不明白他是为什么。 尽管当时被他挡在了身后,但她也能够从当时的站位,判断出局势的凶险。 只要他当时割断刺客的手速稍微慢一点,刺客就能一剑捅穿他的手臂,进而刺穿他的心脏。 他跟她有什么关系,需要他这样以命相救? 重莲心里充盈着怒气,可对上他隐藏着忐忑的瑞凤眼,这怒气瞬间僵住,继而消散:“……抱歉,你救了我,我却态度恶劣。” 俊美的青年疑惑不解:“这只是小伤,你别生气。” 重莲垂眸继续处理伤口,想到刚刚看见了的,他衣衫下到处都是伤痕的身体,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相较于那些可怖的伤痕,今天胳膊上的伤,竟然真的只是小伤。 她心里有些烦躁:“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莲先生沉下眼眸:“等确定你这边没事,我自然会走。” 他竟然还生气了,绷着脸推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重莲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哈了一声,啪一声合上了小药箱。 难得的,她失眠了,甚至连修炼都静不下心来。 除了担心外面那个仇家伤害纪云和师父师叔,还忧心庄子里受伤的这个。 她想不明白,以纪云的性子,是怎么招惹到非得搞他妻子的疯子的。 她也想不明白,一个失忆的人,为什么非得死守着她,就跟她是他老婆似的。 她更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只爱纪云一个,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一朵小白莲心软,是个什么鬼! 她烦躁地掀开被子,打开门,看着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小……大白莲:“我这儿有的是守卫,你受伤了不睡觉,守在这儿是想干嘛?!” 第224章 不像我,只想保护你 夜色中,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身如万年冰山,稳稳矗立在她的院子里,目光冰冷地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重莲:“……” 虽然他长得很美很帅很好看,但大半夜的这么直勾勾杵在这儿,不吓人吗? 她不是他老婆啊! 她维持着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稳定情绪:“莲先生到底想干什么?” 莲先生肃着一张脸:“我怕再有刺客偷袭,他们的武功很高,而且是专研刺杀暗杀的,若非站得极近看着,我也没把握下次还能及时赶过来。” 他说的是实话。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茯苓哪怕厌恶极了他,也不得不跟其他暗卫护卫商量过后,定下新的守卫布局——莲先生就近保护,其他人在外围巡逻。 他们都怕再有人偷摸溜进保护圈子里,别说是杀伤了,就是伤到夫人的衣裳,庄主也是要发疯的。 如今,他们竟然只能饮鸩止渴。 茯苓快步过来,替莲先生解释:“夫人,我们在深山里发现了大量活动痕迹和食物残渣,恐怕摸进来的人不止是前两次那些,您……忍忍?” 在修补阵法之前,她之前已经派人去送过信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敢再送。 她实在怕那庄园里的那个女疯子,派了人在门口守着,就等他们打开小雾村的禁制,好直接闯进来杀人。 她武功最高,倒是可以负责去突围……但她真不敢单独将夫人跟莲先生放在一起。 如今之计,竟唯有等着那边完事,庄主尽快过来接夫人了。 重莲皱了皱眉。 莲先生有些受伤:“我让夫人觉得麻烦了吗?” 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因为太过白净,在夜色中也能够看到他的表情。 重莲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会看人,以至于能从他这张冰块脸上看到那么多的小情绪! 她扶额:“你救我,我该谢谢你,但我别的给不了,不如这样,我每天给你一百两银子,等我丈夫来了之后,他再给你五千两作为感谢,你看怎么样?” 她也知道谈钱伤感情,但问题是,她不想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有任何感情。 她诚恳地看着莲先生:“你觉得呢?” 莲先生点点头:“如果这样做能让夫人安心的话。” 他清洌好听的嗓音,温吞地含着夫人二字,让重莲的耳根子莫名其妙地升温。 她板着脸:“是的,钱货两清让我觉得很安心。那接下来就麻烦莲先生了。对了还有,请叫我,宋夫人,或者你叫我纪夫人也行。” 莲先生垂着眼睛点点头:“好。” 他明明还跟刚才似地杵在那儿,但重莲却莫名觉得,他好似尾巴耷拉下来,耳朵也耷拉下来的狼,竟有些可怜。 “……”真是见了鬼了!我过去的妇德,竟然全靠我孤陋寡闻没见过男人扛着吗?! 重莲不忍直视自己接二连三的心软,打定主意,从今天开始就避开莲先生,再也不见。 可这个决定,不到三天就被暴力突破。 她完全不明白。 那个想要杀她的人,到底是有多恨她! 才休息了两天而已,竟然又搞自杀式袭击! 她被莲先生背着跑路,全靠他武功高,轻功好,又有她指路,才算是躲过一劫。 可即便是这样,莲先生身上还是多了许多伤痕。 这会儿,两人被刺杀给逼进了深山之中,算是前有虎豹豺狼,后有追兵杀手,举步维艰。 重莲拍他的肩膀:“你把我放下来吧。” 莲先生闷头只管往前走,脚步几次踉跄,都在紧要关头稳住,始终没让重莲磕碰一下。 重莲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你到底在别劲儿什么?” 莲先生脚步微微顿了顿:“抱歉。” 他沉默着将她放了下来:“休息一下吧。” 重莲一站稳就想去看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推开了手。 重莲皱眉。 莲先生俊美的脸面向她,瑞凤眼中沁润着凉意,沉声道:“夫人在避嫌,我知道,这些都是小伤,夫人不必担心。” 他走到了一旁,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下来,看他行动间不断滞涩,就知道他伤得不轻。 似乎也是因为受伤太多,他的气质越来越冷冽,瞧着跟个活阎王似的。 重莲快步走到他身边:“别动了,这会儿还避嫌个屁!” 她撕扯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盖因他保护她保护得极好,她身上别说是伤口了,连灰尘都极少。 等强硬地给他包扎完伤口,见他绷着脸看向别处,重莲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揉了揉眉心:“我真不是嫌弃你,实在是既然已经跟我丈夫成婚,就不该三心二意,让他误会……” 莲先生眼神忽然一亮:“是我惹得夫人三心二意了吗?” 他这样冷冽的人,忽然这样惊喜得跟个孩子似地望着她,还带着满身因为保护她而受的伤。 重莲心里都想叫老天爷:“我只喜欢我丈夫。” 她认真看着他:“你别对我有指望,等这次回去,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送你走。” 莲先生眼底的光亮瞬间暗淡:“哦。” 重莲脑袋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我不管你到底想起来什么了没有,也不管你到底什么目的,你救过我,我重金感谢,然后咱们一别两宽。” 莲先生垂着眼,声音落寞:“好。” 重莲狐疑地看着他,但也不想多说什么:“你武功高,再带上足够多的钱,足以你撑到病愈了。” 莲先生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又缓缓放开,垂着眸子看向别处:“我只是想撑到你丈夫来保护你,你的婢女说,她已经送了消息回去,她说从你家到小雾村只有一天的路程,他那么爱你,最迟明天也该到了吧?” 重莲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或许他有事情耽搁了。” 莲先生终于抬眼看向她:“再重要的事,还能有你的性命更重要?他是个能做大事的人,不像我,除非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全,否则,你就是骂我没脸没皮,我也一定要守着你,直到清剿完那些杀手。”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冷酷地拂去剑上的落叶,抬眼看向远处:“又追上来了,夫人,你躲好,别怕。” 第225章 纪云,别闹 “夫人,你躲好,别怕。” 莲先生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冲进了林子里。 重莲很快就听见了打斗声,她还看见有杀手从林子里冲出来,可不过两米,就被满身凶戾如同煞神的男人飞掠着追上,一剑剑劈回去。 他凶悍,阴鸷,冰冷,像是守卫领地的恶狼。 重莲握紧匕首紧戒备地盯着树林方向,耳朵也竭力听着四周的动静。 她看出来莲先生已经竭尽全力。 她也看出来,莲先生将她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重。 很快,他再次打赢归来,沾染着一身血,快步过来:“走!” 重莲点点头:“别背我了,你稍微歇一歇。” 莲先生怕那些人背后猫在背后放冷箭,想了想,放弃了这个决定:“好。” 两个人就这样躲躲藏藏,竟将深山里杀手几乎肃清了。 只是到了后来,换成是重莲紧紧扶着莲先生了,他发了高热,情况很不好。 深山之中没有医疗条件,茯苓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过来,重莲实在没办法,只能用特殊手段,暂时将两个人的命连在一起。 “我要提前跟你说,我用的这个手段,是我在上,你在下的。无论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先用了,待出去之后,再解开。” 莲先生望着她的眼睛:“就没有平等的?” 重莲点点头:“有,但是我不能跟你用。” 她已经无数次确认自己对他的好感,也无数次确定,脱险之后必须远离他,又怎么还敢跟他用能不断增加好感的东西? 所谓夫妻,就是一起上了车,旅行去往生命的终点,会不断被路边的风景所吸引,却始终同上同下,朝着最终的目标齐头并进。 莲先生是一道极美极美的风景线,美得让她心动,但她知道自己想跟谁细水长流,所以会从一开始就切断源头。 莲先生垂着眼:“好。” 重莲为他无条件的信任颤了颤心脏,硬着头皮割伤他的手指,取出血来,定下了契约。 契约一成,她瞬间觉得脑袋一沉,她为他承担了一些病痛。 莲先生立刻抬头:“没事吧?” 重莲摸了摸有些发烫的额头:“还好,毕竟我在上你在下。” 莲先生还是觉得不舒服,抿了嘴角,沉声道:“我带你回去。” 他不容重莲拒绝地把重莲背起来,眼底满是暗色:“你丈夫即便是在外面吃屎,这么长时间也该吃够了吧?他最好在咱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在到处找你了。” 重莲:“……” 她绷着脸,假装自己聋了。 但,真等他带着她一路杀回去,纪云真的没有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了怒气。 八天了! 真的是在江南到处吃屎也该吃够了! 她在一片狼藉的竹林里碰见了茯苓,茯苓他们受伤倒是不重,这倒越发显得重莲这边被追杀的激烈。 重莲看着跪在地上的茯苓等人:“之前出于信任,我什么都没有说,如今,茯苓,你告诉我,这么多杀手潜入进来,真的没有人内外勾结吗?!” 为什么她会被那些杀手如此精准地在山里追杀? 为什么小雾村一向外人少来,可光莲先生杀的高手,就有三十多个了?! 为什么,茯苓一向查什么都快,这次却仿佛变成了蠢货? 茯苓汗如雨下:“夫人……” 重莲冷冰冰看向她:“如果今天还是没有结果,我会打开阵法,请莲先生护着我出去。” 茯苓猛地抬头:“不可以!” 她对上了重莲冰冷的眼睛。 以往,她总是很喜欢夫人修炼过后的清冷样子,因为这时候的夫人基本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她为人冷清,练功之后就更不喜欢管理俗事,极好照顾。 如今,她只觉得骨头都在发寒。 “奴婢……您让奴婢想想该怎么跟您说!” “现在就说。” 茯苓险些绷不住。 她要怎么说? 怎么说夫人才会信? 那位也是女主子,手里还有个健康的小主子,否则,谁能买通得了藏剑山庄的心腹护卫队? 茯苓焦头烂额的时候,纪云终于到了,看见所有人跪了一地,他先是愣了愣,忙快步过来:“怜怜,你怎么……” 他所有的话悉数消失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了一张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脸。 霍!殇! 他怎么会在这儿?! 纪云猛地攥紧了重莲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 重莲一愣,她顺着纪云戒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莲先生跟自己一样蒙逼的脸。 重莲皱眉:“你认识?” 莲先生也问:“你认识我?” 纪云的心情极高极低,一口气都岔在了胸口:“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在问,可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搭在重莲的手腕上。 重莲心里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没有想清楚,就被纪云拉着后退:“来人,抓住他!” 重莲喝止道:“住手!” 纪云眸色微沉:“怜怜?” 重莲皱眉:“你干什么一上来就打打杀杀?这八天来,你的仇家对我紧追不舍,要不是莲先生舍命相救,我早就死了!” 她挣开纪云的手,走到了他的对面,挡在莲先生面前,探究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纪云,你怎么回事?” 纪云的视线越过重莲的肩膀,落在了后面的霍殇身上。莲先生?什么狗屁莲先生? 他沉声道:“这里不能留下陌生人,否则师叔会生气,怜怜,你知道轻重的。” 重莲被他避而不谈的样子气笑了:“这里容不下我的救命恩人是吧?莲先生,那我们走吧!” 她早就攒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八天,不是平常普通的八天,是她被纪云的仇人追杀的八天。 可他过来之后,明明听见她说了被追杀的事,却一心只想对付她的救命恩人。 纪云揉了揉眉心:“怜怜,你相信我,他不是好人。” 重莲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我看过他的面相,极贵,身上还有功德,绝非作恶多端的邪恶之辈,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说你外面的事,但你最好别在这事儿上糊弄我。” 她声音微沉:“现在,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纪云险些心梗:“你要因为一个外人跟我吵架吗?” 莲先生,也就是霍殇,犹豫了一下,出声道:“有话好好说,别因为我闹误会。” 纪云猛地看向霍殇,眼底的杀机根本遮掩不住。 重莲挪动脚步,更严实地拦住纪云,皱眉:“纪云,别无理取闹好吗?我只是告诉你,以前你爱糊弄就糊弄了,你不想我管你的事,我不管就是了,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可能允许你糊弄我,去伤害他!” 第226章 你瞪着眼睛干什么 重莲清楚地感觉到了纪云的杀机,她太了解他了,他这会儿,是真的想要不顾后果地杀死莲先生! 她有些不认识这个满身戾气的丈夫了。 藏剑山庄是正道魁首,纪家的家训,也从来都不允许家中子弟以武犯禁,除了江湖仇杀中正当防卫,从不轻易伤人性命。 莲先生是身有功德之人,自然那不是大奸大恶,那么,纪云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要杀他? 总不能是因为她,拈酸吃醋就要杀人吧? 重莲皱眉:“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霍殇面色紧绷:“夫人才经历过刺杀回来,纪庄主不要冲着她发脾气,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好了。” 重莲听着都觉得不高兴:“关你什么事?你拼命救了他妻子,还救出错来了?” 霍殇清俊的面上滑过担心:“你心里看重他,我不想你们因为我闹得不高兴。” 重莲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从一开始不高兴,也不是因为霍殇。 是因为茯苓不愿意说出内奸。 是因为纪云八天没来。 是因为他对她被刺杀的愤怒,远远低于吃醋的愤怒。 不。 他好像压根儿就没生气她被人刺杀! 重莲心头火起:“你瞪着眼睛看着莲先生干什么?难道是他叫你的仇家来疯狂追杀我,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吗?” 霍殇沉声道:“夫人别生气了,你身体不好,又奔波了这么久,先休息吧。”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让重莲彻底恼了纪云:“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霍殇:“纪庄主不能让夫人先去换衣服休息吗?” 纪云:“……” 他忍无可忍:“住口!你……” 看着妻子难看的脸色,他险些原地爆炸。 他忍不住抚掌:“好好好!” 几年没见,可真是道行长了,竟然学会了这一套! 纪云拒绝再被霍殇带节奏,稳稳抓住重莲的手:“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说的这个莲先生……他曾经对你图谋不轨,我骤然看见他,这才失了分寸。” 他露出疲惫的表情:“这几天我真的急疯了,知道你这边出了事,我却被拖住手脚赶过来,我急得满嘴都是泡!” 他的状态确实非常差,这样的示弱和不动声色的撒娇,恰到好处地让重莲的怒火一滞。 重莲撇了一眼他糟糕的脸色,就狠不下心了:“……我们好好说话?” 纪云松了口气:“当然!你知道我最怕你生气伤了身体!……我们先回去,坐下来慢慢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好不好?我让大夫来给你……和这位莲先生看看。” 他认真给了台阶和解释,又愿意正常对待她的救命恩人,她自然也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只是,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 重莲歉意道:“我们两个斗嘴,把你牵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霍殇十分大度:“纪庄主只是太爱重你,所以才草木皆兵,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们因为我吵架,我就安心了。” 他十分客气地跟重莲保持着一个极远的距离,从纪云来了开始,眼神就几乎不放在重莲身上了。 重莲明白,他这是在刻意遮掩自己,避嫌,怕给她和纪云造成误会,心里叹了口气,越的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因为这份不好意思,她就对他更客气周到了几分。 趁着两人都去换衣服,纪云看向茯苓:“怎么回事?” 茯苓噗通跪下:“您快管管那位吧!她提前派了杀手进来,足足四五十个高手,全都藏在深山里,先刺杀了一波,让夫人以为是阵法出了纰漏,亲自封了阵法,日后就整整闹了八日!若非莲先生武功高强,又肯拿命护住夫人,夫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已经……” 她说这话,实在是因为心中有怨气。 两个女主子在庄主这儿的地位都不可动摇,那位不过是个外室,却嚣张到这种地步,真的是太贱了! 纪云脸色瞬间阴云密布,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重莲对他的态度那么恶劣。 他也是没想到,霍清甜竟然疯到这种地步,人都还在阵法里坐着,竟然还布置了这样的杀局来杀他妻子! 她定然是因为之前他和师父师叔一起回藏剑山庄给怜怜养身体,耽误了给她和孩子做阵法,所以才心生记恨,非要杀人了。 这还是她不知道怜怜就是莲莲的情况下,否则,这疯子怕是非要弄死怜怜不可了! 纪云胸腔里涌动着杀机:“那个莲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茯苓道:“奴婢也不知道,他是被第一波杀手追杀过来的,后脑受了伤,如今失忆了,大夫说他脑袋里可能有淤血,等淤血散去,应该就会恢复记忆了。” 纪云眉头紧皱:“你下去吧。” 茯苓却不敢走:“你来之前,夫人正逼问奴婢,到底是谁买通了护卫队和小雾村的人。” 纪云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我知道了,下去。” 茯苓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 大厅里,纪云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快步朝着重莲的院子去。 只是到了院子里,没见着重莲,倒是先看见了霍殇。 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会儿跟个护卫一样站在他妻子的放门口,环臂抱着刀,目光如电地望了过来。 纪云也看着他。 三年不见,今日骤然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如果趁此机会杀了他…… 霍殇黑漆漆的眼眸里透出不解:“纪庄主想杀了我?为什么?” 纪云沉声道:“莲先生是吗?你误会了,我并不想杀你,只是想,送你回家。” 霍殇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我只是失忆了,不是傻了,谁有恶意谁有善意,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纪云沉声道:“我知道莲先生家住哪里,可以送你回家。你救了我的妻子,我心里很感激,是真心实意想报答你的恩情。” 霍殇微微侧了侧脸,听见背后屋子里传来往外走的脚步声,便点了点头:“好,那劳烦你和夫人,一起送我回家。” 第227章 拒绝修罗场 霍殇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浅淡笑容,好像终日来的困局,终于有了解法。 “那劳烦你和夫人,一起送我回家。” 纪云刚想说自己一人即可,却见房门发开,重莲快步走了出来:“莲先生家在江南吗?” 她站在纪云身边,对霍殇承诺道:“你放心,我们夫妇一定安全把你交给你的家人,等你自己觉得安心了,我们再走。” 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周围的陌生环境自然都是暗含危险的,如果莲先生能找到让他心安的人,便说明家人是真的,而不是骗子了。 纪云:“……” 他试图略微改变一下这个计划:“怜怜你安心修炼,我肯定会把莲先生好好送回家的。” 霍殇抿了一下嘴角,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重莲,又闭上了嘴。 重莲摇头:“我跟你一起,我得确定他的安全。” 纪云声音微沉:“怜怜!” 重莲看向他:“纪云,我不是要跟你吵架闹脾气,又或者不相信你,你眼前的这个人,他整整八天的时间里,不断地拿命来救我的命。这份恩情很重很重,你能明白吗?” 她是被刺杀的人,亲眼看见过他是怎么来救她的。 如果连亲自护送他回家都做不到,还要假手于人,岂非太没有诚意? 她之前说过给他钱,但那是本就该给的谢礼,至于其他的,能自己做好,就不要全部丢给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的至亲。 莲先生救的是她的命,不是她至亲的。 纪云根本没办法拒绝重莲:“好,我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三年,已经让他足够了解她。 她本身就是个很有义气,又偏正义的人,霍殇救了她八天,这个救命之恩太重,即便是他跟她吵架,她也会做完自己觉得对的事。 纪云看向霍殇,霍殇那张脸上露出了极浅淡的笑容,干干净净,跟个不懂人间险恶的纯情青年一样。 他心里冷冷地笑,不得不转开视线,免得视线够分阴鸷,又给了这老狐狸矫揉造作的由头。 三个人就这样暂且达成了一致,纪云非常有耐心有热情地让大夫给霍殇检查身体,包扎伤口,甚至亲自上手来做。 霍殇一个起身表示拒绝:“这些都是小伤,我自己来处理就可以了。” 纪云看向重莲:“莲先生好像不相信我。” 霍殇没说话,只是抿紧嘴角看着重莲。 纪云也看向了重莲,俊朗的脸上满是无奈。 重莲:“……” 她觉得非常修罗场,并且严厉制止了这场闹剧:“大夫去给莲先生处理伤口,莲先生一会儿吃完了饭再吃药,我和纪云先去处理一下刺客的事,晚些时候来探望你。” 霍殇神色有些紧绷:“你别乱跑。” 重莲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这句话,过去半天她已经听了太多,以至于下意识就点头,认真应下:“我知道的,你放心。” 纪云扶住重莲的手臂:“你身体也不好,出去我抱你回屋吧。” 重莲知道他是在昭示主权,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好啊,却是是很累了。” 等出了屋子,她就真的让纪云将她抱回了屋子。 只是他想伸手抱她的时候,她拒绝了:“纪云,我一直都很少过问你的事。” 她看纪云眸色一瞬间暗淡下来,心里也不舒服,握住他的手,放轻了声音:“纪云,我们是夫妻,我尊重你的想法和安排,可大事上我需要一个解释,你能明白我一无所知,只能凭空猜测的烦躁和不安吗?” 他什么都不跟她说,平常不觉得如何,就算是有小情绪,她也可以自己消化,可一旦发生大事,才知道什么叫做处处隐瞒,处处埋雷。 她连他有了外心的可能,都想了好几遍了。 重莲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无法确定我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本该最晚也就是耽搁三天就到了,可偏偏没有。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买通藏剑山庄的、你的心腹,又是什么人,能让你在知道我被刺杀之后,还稳稳停留在在外足足八天?” 纪云心道一声来了,却也早就想好了对策:“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他当然想跟重莲什么都说,他知道她值得全然的信任,可他不敢,也不能:“这次是我没做好,我该早一点告诉你,也该加强防御的,你要是真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们交代。” 他眼尾泛起潮红,飞快地偏过头擦了一下:“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个妹妹,她是我爹的私生女,因缘际会之下落草在了皇室。” 重莲吃惊地看着他。这个展开,是她属实没有想到的。 纪云苦笑道:“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在意。在认识你,娶你之前,我和她,曾经险些谈及婚嫁。” 重莲人都有点儿麻:“后来呢?” 纪云摸了摸她的头发:“幸好感情才刚萌芽的时候,被父亲发现,他不能说出真相让我母亲伤心,又怕我们不知真相闯祸,一直强硬逼着我们断开。 只是没想到,就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母亲重病去世,父亲也忧郁成疾离去,临死前父亲告诉了我真相,可妹妹已经失去了消息,再出现,就已经带着孩子了。” 重莲瞳孔一缩。 纪云忙道:“你知道我的,我既然娶了你,就必然不会再跟旁的女子拉拉扯扯。那孩子不是我的。” 重莲因为心里想说的太多,反倒是说不出什么来。 纪云满脸疲惫:“她身份特殊,身世绝对不能公开,又生了孩子,还坚持以为这孩子是我的。我请了大夫给她看过,大夫说,她精神出了些问题。” 他歉意地看着重莲:“其实这次的刺杀,就是她弄出来的。她一直不知道我和她是亲兄妹,沉浸在我们已经成婚的幻想中出不来,觉得,是你占了她的位置。 她的孩子出了问题,我拜托师父和师叔过去查看,没想到她这么病入膏肓,反而趁着我们都在照顾孩子,找人刺杀你。” 第228章 把她的头带过来 纪云满脸压抑的愤怒:“我也是过来了才知道,她这次几乎把她手里所有的高手都派来了!” 重莲想了很多种肯能,唯独没有猜到是这种。 情敌仇杀。确实是。只是这情敌永远不可能成真。 疯子,也确实是疯子。这女人,是个大夫确诊了的精神病。 就连她之前考虑的私生子,也有。只是却不是纪云的。 重莲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愤怒被疯子针对,还是该愤怒丈夫瞒着她这么大的事。 她绷着脸:“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因为伦理而不能在一起的前女友,怎么样都是个极特殊的存在。 重莲心里十分烦躁,只是这份烦躁只来源于对未来无尽麻烦的厌恶,却没有丁点儿嫉妒吃醋的想法。 只可惜她现在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如今只是单纯地希望丈夫不要犯糊涂,站错立场。 而韩纪云,他确实想出来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只可惜这借口千好万好,十分能够触动人心,却最犯女子的忌讳,尤其犯重莲的忌讳。 一个麻烦却占满了丈夫愧疚的前女友,重莲是有正义感心肠软,可却软不到这儿来。 这前女友还是个疯子,如今能够这样杀她,日后岂非要这样杀她的两个孩子? 重莲一想到孩子们,什么柔肠都没有,只有一副铁石心肠:“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这妹妹?” 纪云道:“我已经将她彻底软禁。” 重莲却不满意:“你以前没有察觉到她对我的恶意吗?没有软禁她吗?” 纪云苦涩道:“怜怜想让我怎么办?杀了她吗?只要你点头,我……” 重莲点头:“杀了她。” 纪云一愣。 重莲盯紧他的眼睛:“把她的头带过来。” 纪云脸色微微僵硬。 重莲多了解他啊,一眼就看懂了他的虚假。 他只是以为她一直心肠柔软,所以听闻了他妹妹的悲惨生活,就会对他妹妹心软,所以故意说狠话呢! 重莲放开他的手,靠在软枕上,冷冷地看着他:“这不符合你的期望,是不是?你希望我只说两句狠话,然后叮嘱你将她看管好就行吗? 真是可惜,我绝对不会如你的意,等我略作修整之后,我还会去报官抓她,不然就想办法弄死她,即便弄不死,也要让她又聋又哑又瞎地瘫痪在床。” 饶是纪云心狠手辣,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你……” 重莲冷笑:“我管你什么新欢旧爱,可不可怜,她既然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杀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更不会对我的孩子报以好心。谁敢动我的孩子,纪云,即便是你,我也绝对拼命!” 她问道:“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 纪云苦笑道:“我真的会看好她。” 重莲摇头:“我不要终日防贼,你现在可以做决定了,要么,你杀了她,带她的尸体来见我,要么,就等我亲自去杀她,你最好把她藏得够严实。现在,给我答案。” 她闭上眼睛:“……好,我明白了,你走吧。” 纪云握住她的手,她既然不挥开,也不给反应,只是神色冷淡地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纪云只好先出来,出来,就见霍殇站在院子里,台阶下,正抬眼看向他。 虽然大夫几番确认霍殇脑子受到了重创,已经失忆了,可纪云却就是觉得,他没有。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不得不将霍清甜摆在明面上,不就是因为,他在这儿看见了霍殇吗? 这个男人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他很快就能查到一切他想查到的东西,霍清甜,自然也是藏不住的。 为了让重莲即便是知道了霍清甜的存在,也不会以为他出轨,唯一的方式,就是如今这样了。 一切本来发展得极好,都是霍清甜莫名其妙摸到了小雾村,疯狂刺杀怜怜,才让她彻底对霍清甜生出了杀机,否则,养外室的局已经彻底破了! 他忽然顿了顿。 霍清甜怎么会知道小雾村,没有师父师叔的允许,她的人,怎么可能进得来小雾村? 他紧紧盯住霍殇:“是你!” 一定霍殇! 这整个大庆,只有霍殇手里有最厉害的修道者,只有他手里的修道者,最知道怜怜之前那些修炼法门,才能轻易破开小雾村的阵法! 也就只有霍殇,才最想把他养着霍清甜的的事儿,捅出来给怜怜知道! 狗皇帝,这一出苦肉计和釜底抽薪,可真狠啊! 纪云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霍殇:“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你注定会失败。” 霍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眉宇一松:“纪庄主大气。” 纪云眉头微皱:“你什么意思?” 霍殇淡淡道:“纪庄主明明看出来我对夫人起了觊觎之心,还肯心平气和与我讲话,纵容我继续行事,我不如纪庄主许多。” 纪云脸上青青红红,阴沉沉道:“你倒是真不怕我杀了你。” 霍殇神色毫无波动:“纪庄主大可以试试。” 他忽然笑了一下:“其实,我很期待庄主这样做。” 他似乎怕纪云听不懂一般地再加上一句注解:“纪庄主越是惹夫人生气,我就越是高兴呢。” 纪云的手摸上了剑柄。 霍殇转头看向他身后:“夫人……” 纪云忙缩回手,快速转身:“怜怜你听我说……” 可身后,哪里有人呢? 他阴沉着脸转头,却见霍殇已经换了个位置站岗去了。 他还真是站岗,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能保护好他自己的妻子,所以才故意杵在这儿。 可讽刺的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是怜怜都要赞同霍殇来站岗了——因为他刚刚没有答应怜怜会杀了霍清甜。 而霍清甜……真是个神经病! 纪云揉了揉眉心,找来茯苓,冷冷交代道:“务必看紧那个莲先生,如果看不住,就务必看紧夫人。” 茯苓不敢问,也不敢抬头:“是。” 纪云站在阴影里看了一会儿霍殇,清透的眼底全是戾气。 都非得逼他是吗? 他从来都想尊重怜怜的想法,不愿意上手段,但若局势所逼,他恐怕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第229章 我耐杀是吧? 好容易夫妻见面,却彼此都十分不愉快,未来更是不知道在哪里,重莲躺着也睡不着。 正巧又听见了外面的话说声,她就起来,出门,果然看见莲先生还在院子里守着。 她又无奈又生气:“这么重的伤,还发着高热,不好好躺着休息,又跑来干什么?” 霍殇从廊下走出来,俊脸上透出几分偏执:“在抓到罪魁祸首之前,我都不能放心,躺下也睡不着。” 重莲听着这话都觉得窝心:“那你自己的身体呢?不要了?” 连莲先生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纪云那表妹必杀她的决心,怎么纪云天天看着他那表妹,倒是觉得没事儿? 她如今还活着,难道是靠他妹妹的善心? 她绷着脸:“不许说拒绝的话,你担心我,我真的承情,但你也得养好伤。这边院子也有厢房,你只管去休息,若真有人刺杀,这么近也足够我喊你救命了。” 霍殇见她一副不答应就赶人的表情,只好点头听话:“我听你的,你别生气。” 他快步去了厢房里休息,只是窗户和门都留着缝隙,显然是为了防备发生意外的时候,不能尽快出来。 他越是这样周全,小心翼翼,就越是显得纪云漫不经心,觉得她耐杀。 重莲抿紧嘴角,冷着脸回了屋子。 只是回去之后,难免越想越气,越想越睡不着。 茯苓来个她送饭菜的时候,看见她的神色,都忍不住心里叫苦不迭。 重莲瞥了她一眼:“你还不知道我,再有什么情绪,也从来不迁怒无辜之人,我跟你家庄主闹矛盾,你别怕。” 茯苓自然不怕她,她怕的是庄主啊。 庄主的心狠手辣,即便是她这个跟了许多年的心腹,也始终觉得两股颤颤,不知自己死期为何期。 她红着眼眶:“您和庄主早点和好吧,万一小少爷和大小姐回来,该伤心了。” 重莲忽然拉住她的手:“护送两个孩子去药王谷的人里,没有那女人的人吧?” 茯苓忙道:“庄主对两位小主子一向小心再小心的,您别怕。” 重莲怎么可能会不怕:“去找纪云……算了!我去找他!” 茯苓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跟着去。 她这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眨眼的功夫,那男狐狸精就在跟前了。 “我什么时候休养都能好,杀你的人却非要你死不可,夫人若担心我的身体,就尽快把事情了解吧。” 茯苓看着自家夫人动容的眉眼,心里又恨又急——庄主啊!您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吧!人家为了撬墙角多努力啊!怎么就您那么不开窍,非要护着那个疯女人,反倒叫夫人不开心呢?! 茯苓强行挤进重莲和霍殇中间:“夫人别着急,您要是急坏了,庄主一定会着急的。” 霍殇看了一眼茯苓,礼貌地让开了位置,并且为了避嫌,放慢脚步,又拖出了一米的距离。 重莲沉声道:“茯苓,你不用担心,如果我真要红杏出墙,也一定稳妥解决上现在的关系,而不是背叛纪云,偷偷摸摸。” 茯苓脸都白了:“夫人,奴婢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啊!” 她只是觉得莲先生不安好心啊! 重莲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吧。” 她没有跟茯苓说太多,这个姑娘跟之前的情况不同,她是个唯纪云命是从的丫鬟,对她所有的谨慎爱护,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出自恐惧。 她的脚步忽然微微顿了顿。 她这是在把茯苓跟谁作对比? 霍殇忽然开口道:“如果你跟纪庄主谈不拢的话,会自己出远门吗?” 重莲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确实是打定主意,如果再跟纪云谈不拢,就要离开这里,先去孩子们身边。 她当然重视夫妻感情,但这些事比起孩子们的安危,什么都不是。 她沉声道:“如果我当真要出远门,那么之前答应先生的事……” 霍殇打断她:“我的事不着急,如果你要出远门,我送你,如果你要杀人,我可以代劳。” 重莲转头看向他:“莲先生。” 霍殇淡淡道:“我虽然失忆了,但很喜欢依仗本心做事的感觉。夫人不必因此有负担,若真有,就付钱吧。” 重莲哪里不知道,他只是想帮自己罢了:“多谢你。” 霍殇看向前面:“到了。” 他已经看见了纪云,纪云显然已经得到了妻子来找他的消息,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 “怎么这么着急来找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急切不是装的,眼底全都是担心,额头上还冒着汗。 重莲却无暇关注他的用心,盯住他:“孩子们那边,你怎么能确定都是你自己的人,而没有你妹妹安插的奸细?” 纪云当然能确定。 因为霍清甜自薛家败落之后,便被皇帝和大长公主联手圈禁,紧紧盯着,她只能将自己手里的势力人脉都交托给他来处理。 三年了,就算是头猪,也该把这些东西全都吃下了。 他沉声道:“我当然能却确定都是我的人,怜怜,你太紧张了,你看着我,你受伤养伤的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叫孩子们出过事,不是吗?” 重莲也想相信他:“纪云,我没耐心等你慢慢想答案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杀不杀你妹妹。” 纪云心里腾升起烦躁感:“怜怜,我说过,我已经完全软禁了她,你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她动手,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她都能原谅霍殇的老师算计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怜怜? 难道她即便是失忆了,都要在他跟霍殇之间,分出个轻重缓急来吗? 眼见重莲点点头就要走,纪云一把抓住了她:“怜怜!” 可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霍殇给打断了。 霍殇一刀劈向了他的肩膀,如果他不放手,绝对会受伤。 纪云不得不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妻子被霍殇挡在了身后,遮住了身形。 纪云深呼吸:“怜怜,你就看着他对我下死手?” 重莲的声音从霍殇背后传出来:“他都没有伤到你,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她缓缓从霍殇背后露出半边身子,眸子清冷地看着纪云:“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么就那么受不了了?纪云。” 第230章 莲莲你说句话啊 夫妻吵架,总是拿一个矛盾点来回磨,磨来磨去,最后发现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只有架吵了无数场了。 重莲怼完纪云双标,就不想再跟他继续吵下去了。 那是纪云的亲妹妹,更是他爱而不得,还受了大罪的白月光,他自然舍不得杀。 可那白月光是他纪云的,不是她重莲的。 她绷着脸:“我不想跟你吵,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纪云心里咯噔一声:“你想做什么?” 重莲却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 纪云立刻去追,却再次被霍殇阻拦。 纪云满心火气:“你吃相别太难看!” 霍殇皱眉:“这话该我说给纪庄主,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既要又要的好事,纪庄主竟然已经做了选择,就别对夫人咄咄逼人。” 纪云觉得他是在暗讽他既要重莲,又放不下权势,再次追上去,却被霍殇打得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莲回去收拾东西离开。 纪云紧追不舍:“怜怜,你真的要跟我闹到这种地步?” 重莲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被背叛了的愤怒表情:“明明是你护着你前未婚妻,让我吃下这碗塞了苍蝇的饭,怎么倒好像是我跟前面的男人纠葛在一起,背叛了你?” 她摇头:“纪云,我现在才知道,你竟是这样混账的人!” 纪云:“……” 他看看坐在车辕上的霍殇,险些要将一句“你不是吗”脱口而出。 是看见了霍殇看过来的眼神,才骤然清醒,沉着脸道:“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皇室公主,你又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买凶杀你,真杀了她,是要给山庄惹祸的。” 霍殇忽然开口:“可以报官,总有断案入神的官员,能查清案子,还夫人一个公道。” 纪云:“怜怜你想清楚,这些年来朝廷是怎么打压江湖势力的,要是把这事儿捅出去,藏剑山庄还能好吗?还有那个秘密,一旦被揭出来,得死多少人?” 霍殇认真想了想:“那就走江湖人解决私人恩怨的法子,大家各凭本事。” 纪云:“怜怜,你说句话啊!” 重莲:“嗯。” 她掀开车帘:“我觉得莲先生说得很对,纪云,你有什么要替你妹妹补充的没有,要是没有,就赶紧回到她身边,准备帮她对付我吧。” 霍殇:“纪庄主,让让。” 纪云:“……” 他忍无可忍,叫手下人拦住路,直接将重莲的马车都给拆了。 重莲冷遮脸站在大马路上,眸色冰冷地看着下人们的举动,然后迈开腿继续走。 纪云实在是被气到了:“宋怜!” 重莲冷冷道:“纪云,不用说了,我必杀她。” 她直直往前走,快要撞到纪云的时候,纪云没让,但没一会儿,就不得不让——再不让,霍殇的剑就要劈到脸上了。 纪云狼狈让开,因为霍殇劈的角度太刁钻,人摔倒在了地上,他抬头去看重莲,却只看到重莲的背影,她,是真的不心疼他了。 纪云低低地叫了一声:“怜怜,你要跟我……和离吗?” 重莲猛地顿住了脚步,终于回头看他:“我从没有觉得我们会分开,哪怕是现在,我们有了分歧,我也不觉得我们会因此分开。纪云……你真叫我吃惊。” 纪云感知到她的确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心里一时不知道是该慰藉还是悲愤。 这次醒来之后,她的确是对他多了许多耐心,也更加离不开她了,换做是之前,她早在知道他私藏前未婚妻,都要直接提和离了。 可她都不认识霍殇,却肯一次次相信霍殇。 她手中一个人没有,又跟他闹脾气,不就是准备靠着霍殇去做事吗? 纪云疲惫道:“除了杀人,你说个其他的办法,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办到,行吗?怜怜,我真的好累好累,我之前查的那个仇家已经逼上门了,你别在这时候跟我闹,行吗?” 他不顾霍殇的刀,抓住重莲的手,只管看着她,露出疲惫却深情的表情。 重莲心里酸涩着难受,不忍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看了一眼霍殇,霍殇气势汹汹的刀到了纪云肩头,也只是轻飘飘拿刀身拍了一下,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他。 她握紧纪云的手:“你让我亲自去给那个女人住的地方布置阵法,只要她一辈子在里面不出来,我就当这次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纪云的眼神瞬间亮了:“好,好好,我亲自带你去,怜怜,谢谢你肯成全我的愧疚之心。” 重莲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这份笑意并不达眼底,心中也没有半分愉悦可言。 她虽然找到了折中的法子,能够让夫妻感情继续和顺,可她心里却很憋屈,甚至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可看着纪云不再苦大仇深的表情,她又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她被纪云牵着往前走,面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可心里却空茫茫的。 纪云叫了远远跟在后面的马车过来,温柔地将重莲送上马车,然后看向霍殇:“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她这样生气,最终还是会因为心疼我而选择退一步。” 霍殇看着他:“纪庄主,做人不要太贱了。” 纪云脸色猛地一沉,继而又笑起来:“你想跟着就跟吧,多看看她是怎么迁就我的,你就会明白,她不是你能够骗走的人。” 霍殇只回答了他前半句:“多谢纪庄主大度,我会保护好夫人。” 纪云冷笑了一声,又很快挂上温柔的笑容,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霍殇失忆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在一日,怜怜就只会是他的妻子,会为了他的喜好不断退让,会将他的心意封为圣旨。 霍殇使再多的手段,也不过都是自取其辱罢了。 纪云靠近重莲,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怜怜,我此生能娶你为妻,是我最大的幸运。” 重莲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心里想给他回应,嘴巴却闭得紧紧的,张不开。 马车微微摇晃,将她和纪云的身体晃动得靠得极近,许久,外面传来茯苓的声音:“庄主,夫人,到地方了。” 重莲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第231章 怕我给她看死了? 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那个女子就住在距离小雾村不远的县城郊区,距离藏剑山庄,也不过就是半天的路程,竟比小雾村距离小雾村还要更近一半儿的路程。 重莲掀开帘子从车上下来,入目就看到了低调奢华的大门。 只看那门和高高的院墙,就知道这庄园占地不小,守卫森严。 霍殇提醒道:“小心脚下。” 重莲缓了缓神,避开纪云的手,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纪云和霍殇同时伸手来扶她,她全都躲开了。 她迈步走向正门。 纪云追上:“怜怜?” 霍殇没说话,只是握紧刀柄,站在她的不远处。 重莲看向霍殇:“若有意外,就劳烦莲先生动手了。” 霍殇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纪云无奈道:“我怎么会叫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重莲神色淡淡的:“嗯。” 她迈步要上台阶。 纪云拉住她:“怜怜,她就是个疯子,你不必去见她,只会白白生气罢了。” 重莲垂眼看他的手。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纪云缓缓松开手,眉头微微皱着:“怜怜……” 重莲淡淡道:“我说了,要看看。怎么?怕我给她看死了?” 纪云苦笑道:“你心里还是在意。” 重莲不耐烦:“要莲先生是我前未婚夫,你在意不在意?” 纪云顿了顿:“看,去看看也好。” 他只是怕,霍清甜看见了霍殇,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让人去安排,你稍等。……别这样看着我,只是安排一些护卫,我真怕她发疯伤到了你。” 重莲挣开他的手:“让人开门。” 霍殇道:“不用劳烦纪庄主,我来。” 他飞身进了庄园,里面有短暂的打斗声,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了,几个护卫躺在地上,瞧着是被打晕了。 重莲烦躁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平静下来。 莲先生这样干净利落的行事手段,实在是很符合她的心意,就像是大夏天吃了一碗西瓜冰碗似的舒坦。 她露出笑容:“谢谢。” 霍殇耳根泛红:“你开心就好。” 他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脸,优异的下颌线刀劈斧凿般棱角分明,线条优美。 重莲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大步进了门。 霍殇立刻错后一米跟上,沉默寡言,却处处都透着可靠。 纪云:“……” 他决定一会儿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就立刻去找霍殇的下属,力求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送走。 他快步追上重莲,稳稳隔断在重莲和霍殇中间。 霍殇毫不在意,他挡在右边,他就去左边。问就是必须就近保护,才能免出意外。 三个人就这么进了庄园。 霍清甜听下人说韩纪云来了,高兴地大步往外面跑,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下人欲言又止的惊恐表情。 “纪云……” 她惊喜的表情,在看见纪云中间的重莲的时候神色一沉,然后又在看见霍殇的瞬间,凝聚出惊恐。 她甚至扭头就跑,脸色更是一瞬间就失去了血色,张皇失措的模样,仿佛见了鬼。 重莲微微眯眼。这个女子也认识莲先生?她为什么那么怕莲先生? 重莲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莲先生,却见对方立刻冲着自己微微点头,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可以依靠他,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脚步微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眼。 这个人,这份心,实在是太叫人挪不开眼了。 纪云见霍清甜直接跑路,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劝重莲离开,就见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刻,霍殇就拎着霍清甜回来了。 霍殇将霍清甜扔在了重莲脚边,清冽的声音里满是威胁:“跪下,别乱动。” 他甚至没说违背他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霍清甜就连滚带爬地跪好了,脑门死死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霍殇看重莲:“随便你想对她做什么。” 重莲看着他清冷的眼睛,竟不需要任何话语和表情,就看懂了他的暗示——杀了她也没关系,跟纪云约定好了也没关系,只要她高兴,他为她兜底。 重莲往前走了一步。 纪云一把拉住她:“怜怜。” 他温柔地注视着重莲:“她的孩子,现在跟她性命相连,那个孩子现在才不到三岁。” 重莲回头看他:“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杀了她吗?” 纪云温声道:“我怕你以后后悔。” 重莲轻笑了一声。 纪云仍旧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向心软,总是对受过苦的女子和孩子充满了怜惜,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一时冲动,做下让自己想起来就不舒服的事。” 重莲拉开他的手:“对,你想的对,我不会杀她的,我可怜可怜她。” 纪云仔细看着她,确定她眼底没有杀机,这才松开了她:“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子。” 重莲不想跟他说话,蹲下来:“抬头。” 霍清甜怎么敢。 霍殇淡淡道:“听不懂人话?” 霍清甜惨白着脸把头抬起来,对上重莲那张清美的绝色容颜,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怨毒。 重莲问道:“你哥答应我了,为了让我高兴,将你终生囚禁。别这么看着我,你应该庆幸他坚持这么做,否则,这会儿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重莲这话的真实性,霍殇将陌刀架在了霍清甜的脖子上。 霍清甜一下子就信了:“那,那我,谢谢你?” 重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殇。莲先生到底是做了什么,才给她造成了这么深厚的心理阴影啊! 霍殇回给重莲一个不太明显的担忧的表情,皱眉看向霍清甜,眼底带着深思。 重莲深深看了一眼霍清甜,站起身来:“走吧。” 她没什么要问的。 她只是来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疯子,更想看看纪云的态度,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她没问霍清甜莲先生的身份,这个女子既然是个疯子,倘若知道了莲先生失忆的事,绝对会趁机报复。 她起身就走,倒是惹得纪云愣了愣。 霍清甜满脸迷茫,看着霍殇快步追上重莲的背影,脸上青青红红,眼底全是憋屈和愤怒。 这个贱种,难道有抢纪云女人的特殊癖好吗?纪云都换了个妻子,他竟然又看上了?! 第232章 兄妹,朕的舒适区 霍清甜急于跟韩纪云好好谈谈,她有满腔的疑惑和惶恐。 疑惑霍殇怎么找了过来,还又盯上了他的妻子。 惶恐霍殇发现了她,会怎么让她死。 不,是应该说生不如死! 可霍清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韩纪云不说,还看见自家各处都在动土。 她心里生出惶恐的感觉,根本坐不住:“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在亭子下面埋符篆?那是什么东西?!” 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可惜根本没有人理她。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韩纪云就已经架空了她,她手里唯一可以用的,就是之前她派去刺杀重莲的那些。 如果她对韩纪云多几分防备之心,那些绝对心腹就一定会用得小心,可惜她太信任韩纪云,跟孩子命格相连以后,就会事事不顺,便机缘巧合之下,被霍殇几乎杀光了真正的心腹。 这会儿,韩纪云让众人听命做事,庄园里的下人们便全都不敢跟霍清甜的讲话。 霍清甜阻拦几次之后,竟被暴力送回了主院,心里咯噔一声,恋爱脑终于以后了几分清明。 她连续摔砸了许多东西,发了好大的脾气,全都没有用之后,忽然冲到了孩子那儿,将孩子抱出去,掐着他的脖子尖叫: “叫他来见我!不然就等着见我和孩子的尸体!” 孩子被吓得大哭,然后很快发不出声音,脸色青紫。 下人们都被她疯狂的样子吓呆了,忙劝她,却见她掐得更狠,不得不应承下来替她去传话。 韩纪云听见下人的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沉默了许久。 他说她是疯子,还说真了? 他眸色冷沉,脸上全是怒色。 若非孩子需要她这个母亲,他早送她去死了。 他看向重莲,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莲摆摆手:“你去吧,孩子总是无辜的。” 纪云苦笑道:“她真是越来越疯了。” 他脚步匆匆地离开,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是真急了。 重莲注视着他的背影,脸上轻松的神色渐渐消失,只有面无表情的冷沉。 这种不断看着丈夫选择别人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霍殇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重莲接过水杯,他却又道:“不过即便是看了也没什么用,纪庄主不想她死,她要是总拿命来闹,纪庄主只要对她没有私情,只是出于人之常情的善心,也会常常过来。” 重莲:“……” 她瞪了霍殇一眼:“这挑拨太明显了。” 霍殇毫不心虚:“实话罢了。” 重莲揉了揉眉心,皱着脸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将他给的热茶一饮而尽。 霍殇把点心推给她:“别为难自己了,暂时放不开就先跟他相敬如宾的处着,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就当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作,工作内容就是扮演好藏剑山庄的女主人。” 重莲:“……” 她认真地打量霍殇。不是哥们,你这意识很超前啊。 霍殇给她续上热茶:“或许你愿意跟我结成兄妹?我知道你的心在孩子和纪庄主身上,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但又真的很想跟你扯上关系,就当你亲哥吧。” 重莲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大对,可仔细想想,在这个世道上,结拜兄妹是真的跟亲兄妹一样的。 霍殇看了一眼主院的方向:“是纪庄主给我的灵感,他能以兄长的身份,干干净净地照顾妹妹,我应该也可以。” 他露出认真的表情:“可以吗?” 重莲从他眼底看到了忐忑,这样冷静的一个人,却因为能不能做她的兄长而忐忑。 她觉得很窝心,沉声道:“我会看相,从你的面相上能够看出来一些你的来历,你应当是极贵的出身,还跟皇室有关,即便不是宗亲王爷,也一定是掌权之人。你知道你认下一个妹妹的后果吗?” 霍殇点头:“想过,我觉得我承担得起这份后果。” 重莲又问:“若你恢复记忆,你该如何面对你的妻子,孩子呢?” 霍殇再次点头:“我想过这个问题,正因为想不起来是否有妻有子,所以我不敢承诺你什么,更不敢乱想,只好认你做个亲妹妹,无论日后如何,我也只当你是妹妹。” 他轻声道:“就当是解决咱们两个人的麻烦吧。” 重莲总觉得他看她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太深邃,深到让人不敢往其中探寻,如今他这样说,眼中的那些东西,随着他的话,渐渐消散,转变成了坦然和洒脱。 重莲仔细想想,觉得兄妹这个关系,对她和他来说竟然是刚好的。 她点了点头:“好啊,兄长。” 这个称呼叫出来,竟极其的顺口,她不由笑起来:“仿佛我曾经真的与你做过兄妹一般。” 霍殇认真品了品这称呼,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容:“是有点儿你说的熟稔感。” 重莲又叫了一声:“兄长?” 霍殇顿了顿,露出找到了舒适区的眉眼松弛感:“怜怜。” 重莲心里轻松起来:“这样的距离就很好。”这世上的关系,也不都非得要定在情爱上。 霍殇对此表示认同:“你说的对。” 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兄妹该有的相处距离,并且相互搭配,干活不累,很快就将整个院子的阵法处理完了。 在开启整个阵法之前,重莲让人去通知纪云:“告诉庄主,安顿好里面之后,我就要开启阵法了,他如果出来的晚,就只能等我什么时候想起他,来接他了。” 茯苓不敢耽搁,匆忙去通知韩纪云。 霍殇淡淡道:“你这个侍女不行,纪庄主既然把她给了你,她就该事事以你为优先。” 重莲笑容淡了下来:“大约纪云把她给我的初衷,一开始就没有让她换主子这一项吧。” 她不想聊这些不开心的:“等今日这事情了了,我就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了,可以专心为兄长找到家人。” 霍殇点点头:“好。” 他目光深沉:“我也想尽快想起来自己的过往。” 两人站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纪云出来了,远远看见两人气氛和谐的样子,他眸色瞬间深邃,然后他便听见重莲叫霍殇。 兄长。 兄长? 两个字,瞬间带他回忆当年! 第233章 真想现在就全力杀了他 重莲的一句“兄长”,瞬间让韩纪云梦回当年。 他记得重莲最初跟霍殇相处的时候,也叫的是兄长,叫着叫着,她便成了霍殇的……皇后。 霍殇看向韩纪云:“纪庄主。” 重莲也看了过去,正好看见韩纪云眼中的阴霾戾气,浓烈杀机,她朝前走的脚步顿住了。 韩纪云迅速收敛情绪,笑着走过来:“你们这是……” 重莲不喜欢他的欲盖弥彰:“莲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准备和莲先生结拜为兄妹。” 韩纪云委婉道:“或许莲先生身份尊贵,我们这种江湖人,怕是不适合他做亲戚。” 重莲直白询问:“你之前曾说他觊觎我,你知道他的身份?” 韩纪云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霍殇:“怜怜常年不出门,许多人情世故上的事便有些欠考虑,希望莲先生不要当真。 你对怜怜的救命之恩,我会以藏剑山庄的名义重金酬谢,并且许诺,自今日起,只要莲先生有能用得到藏剑山庄的地方,藏剑山庄,必定竭尽全力。” 霍殇直视着他:“我希望你对夫人道歉,她并非欠考虑的人,你误解了她,现在就道歉。” 纪云沉声道:“莲先生,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霍殇握住刀柄:“那结成兄妹与否,也是我跟夫人之间的事。” 纪云:“莲先生。” 霍殇神色淡淡:“纪庄主。管这个字,最好是相互给的权力,否则就是仗势欺人,觉得夫人没娘家护持。” 他摸索着刀柄:“夫人以前没有刁钻刻薄的娘家人,现在,她有了。” 韩纪云眸色冷沉。 重莲出声打断两人:“走吧,想吵了咱们回家,你们两个挑个地方慢慢吵。都是一家人,日后想吵架的日子多着呢。” 她这样说,看似是在怼两人,但只看她对霍殇用了“回家”二字,韩纪云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了……认真将霍殇当做了她的家人。 那他呢? 等上了马车,韩纪云深深看着重莲:“怜怜,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跟我置气吗?” 重莲平和地看着他:“我没有跟你置气。” 正相反,就在刚刚布置整个阵法的过程中,在等待纪云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比愤怒更多的,是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是发现自己只要不想离开着离开,仍旧还有的是事情要做。 她要修炼,要为师父师叔补全功法。 她要养身体,需要专心致志,全心全意地静养。 她得照顾好孩子们,她已经缺席了许多母亲该在的时候,往后得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爱护两个宝贝。 她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藏剑山庄的名头大,这些年来她也为山庄赚了不少钱,凭什么不能用来扯大旗做事? 她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夫妻感情反而不重要了。 她看着纪云不高兴的脸,认真地道:“之前跟你生气是我不好,你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不该为夫妻感情这种小事浪费时间。纪云,等回去之后,你就继续去做事,别在家里浪费时间了。” 纪云心里很不舒服:“怜怜,我从没有说过在家里是浪费时间,你知道的,你和孩子才是我做事唯一的动力,我想让你和孩子们过得好,愿意吃所有的苦头。” 重莲点点头:“我明白,我的心跟你是一样的。” 她也愿意吃苦,努力,奋斗,为了家庭不断在外奔波:“我们是夫妻,就该像合作伙伴一样把日子过好。纪云,以后咱们不吵架了。” 她明明十分和顺,纪云却并不觉得高兴,甚至心里沉甸甸的。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换做是霍殇,她还能像今天这样冷静平和吗?是不是因为心里已经移情别恋,所以才不在乎霍清甜的存在? “怜怜。” “纪云,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你睡吧。” 韩纪云尝试将她揽在自己的肩膀上,发现她并没有抗拒,是真的靠在他肩膀上就睡着了。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窗户,飘起的车帘能够看见外面的霍殇。 他掀起车帘,冷冷看着霍殇。 霍殇看了一眼他肩膀上靠着的重莲,似乎是见她睡得安稳,露出了非常欣慰的表情。 纪云有一种拼尽全力,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这两个人…… 他几次寻找,都没能从霍殇眼底看见愤怒和警告,满脸阴鸷地摔了帘子。 …… 接下来的生活当真是平静极了,唯一的区别,好像就是重莲多了个哥哥。 霍殇,他还真的认认真真给重莲当起了兄长! 韩纪云不知道第几次心生烦躁:“还是没找到他的下属吗?” 心腹跪得极低:“近来的陌生人都查过了,都跟京城没有关系,也没有人在找人。” 韩纪云眼中滑过一丝烦躁:“京城那边呢?还没有消息吗?” 心腹跪得更低了:“如今是大长公主监国,据说是皇帝病重,在宫中养病,暂时不会出来做事。这已经是他这三年来,第十次养病了……各大世家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他再次一出现就又是一场大清剿,您让属下等联系的那些人,他们都不敢跟您合作,还说,说……” 韩纪云冷冷问道:“说什么?” “说,您要是再派人去,他们就要去宫里告诉皇帝了!” 心腹说完,都不敢抬头去看韩纪云的脸。 韩纪云眼底的阴鸷,彻底蔓延到了脸上。 这三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拉拢朝臣,用美女和钱财侵蚀官员和世家,也渐渐建立了一些关系网。 可每一次,他建立的人脉稍有成效,就会被霍殇暴力清除。 渐渐的,竟然还有被拿捏住把柄的人,直接进宫求见皇帝,只求戴罪立功,举报,追查一条龙,只求自己一个人速死。 三年了,他好像除了把江湖势力团结得更紧凑了一些,在朝堂方面,竟然毫无进步,甚至还有所倒退。 “真想现在就……”全力杀了他! 第234章 我不想跟你吵架 韩纪云谋定了计划,非要杀了霍殇不可。 他坚信霍殇绝对已经猜出来了重莲的身份,也猜透了他的身份,他根本不信什么,失忆了还能第二次爱上换脸爱人的戏码。 可他还没有实施个大的,就发现藏剑山庄的生意出了麻烦,不得不出门去处理。 韩纪云怎么敢走,他怕出门几天,回来就发现家里空了,媳妇儿跟着别人跑了。 他只能重金赏赐给跑腿的手下,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传达命令。 可做生意的事,历来都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及时调整策略,他这么千里指挥,才五天,就倒闭了六家店铺了。 他坐不住了:“怜怜,我要出一趟远门。” 重莲表示理解:“你去吧。” 见他脸色迟疑,她眉头微皱:“你放心,我不会趁你不在,伤害你妹妹的。” 韩纪云哭笑不得:“我自然知道你是信守承诺的人,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重莲眉头又皱紧了几分:“我会定时去小雾村闭关,其余时间都会跑业务,你要是还觉得不放心,就让茯苓带着人看紧我,行了吗?行了就走吧!” 韩纪云无奈抓紧她的肩膀:“我真是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我实话跟你说,那个莲先生身份不简单,我怕他仗着身份,对你强取豪夺。” 重莲摇头:“不会的。” 韩纪云深深看着她:“人心隔肚皮,他会不会,你怎么会知道呢?” 重莲没有跟他争辩,而是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韩纪云沉声道:“我希望你能让他走。” 重莲摇头:“除非他自己要走,否则,我不会赶他。或者,你觉得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可以带他去我那里。” 韩纪云揉了揉眉心:“怜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重莲看着他:“因为我以前以为,你的中心就只是我和孩子,所以我也这样做,只把你和孩子当做我生活的唯一重点。 纪云,我们结拜过了,你也看见过兄长看我的眼神,他已经摆正了姿态,只是我哥,是我的家人。如果他真的越界,我自己就会断掉这份关系。” 她不明白他:“兄长只是把我当妹妹,你都受不了,那位将你当做孩子的父亲,你还求师父偷偷去见她,为什么你对我和你自己的要求要这么不同?” 她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想跟你再因为兄长的原因吵架了,你去忙你的,爱找多少人看着我,防备我红杏出墙都行,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天都很累,你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了,可以吗?” 她满脸疲惫地看着韩纪云,心里很疲累。 韩纪云心里憋闷:“你可以不那么累的,家里的钱已经够多了。” 重莲打断他:“家里的钱够多了,所以你留在家里,别出远门行吗?” 韩纪云哭笑不得:“怜怜,你别闹。” 重莲笑了一声:“你去忙吧。” 她转身往屋子里走:“我明天得早起,不能陪你聊天了,你随意安排就好,放心,我问心无愧,也能理解你的不高兴和怀疑,所以你想怎么样我都行,我不会跟你吵架的。” 韩纪云追上两步,进了屋子,就见她和衣而睡,才这么两步的功夫,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伸手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她都只是微微蹙眉,没有醒过来。 “为什么你现在怎么执着于在外面跑?” 他茫然不解地看着重莲,想起她上辈子全身心都在他和孩子身上的日子,只觉得恍如隔世。 也确实是隔世了,他和她都变得不一样了。 细想这其中的区别,也就在于霍殇。 上一世,霍殇不喜欢她,将她丢在行宫里。 而这一世,霍殇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于天天都将她带在身边。 “是他对你的影响?” 他有些不舒服这个结论,皱眉看了她许久,才转身去做事。 他不可能永远看着她不出门,终究还得是藏剑山庄富可敌国,权力倾天,他才能保证给她最好的生活。 他凑过去怜爱地亲了亲重莲的额头,快步走了。 门外,茯苓忙低头跟上,眼底带着紧张:“主子。” 韩纪云沉声道:“他呢?” 茯苓忙道:“莲先生早早就睡下了,他一直都很有分寸,连多看夫人都没有!” 韩纪云冷笑了一声:“是他会做的事。” 茯苓不敢吭声。 韩纪云冷冷道:“配合好暗处的人,好好照顾夫人,必要的时候,可以不计后果地对待莲先生。” “……是。” 韩纪云安排好了人手,就带着心腹离开了藏剑山庄。 第二天一早,重莲睡得饱饱地醒过来,洗漱好了就去吃东西。 茯苓边伺候边道:“庄主让您安心做事,他已经安排了心腹保护您,请您不要有所顾忌。” 重莲笑着点头:“挺好的。” 她吃饱了出门,就见霍殇已经等在院门口,快步过去:“兄长吃过饭了没?” 霍殇点点头,神色没变:“周围多了很多双眼睛。” 重莲笑道:“是纪云不放心我出去做事,找了人来保护我,没关系,只要不闹到跟前的,就都当做保镖好了,我也不在乎旁人看见我做事。” 霍殇点点头,彻底沉默下来。 重莲今天去的地方,是一个小门派。 这个小门派早年也是个规模极大的门派,只是后来渐渐没落,就只剩下“跟藏剑山庄有旧”这么一点儿名头了。 很快,马车到了碧苍派的山门下。 早有人等在山门前,是个碧苍派的副掌门陈集。 陈集见重莲下来,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让贤侄媳妇儿跑着一趟,我这做长辈的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实在是问题有些棘手,又多方打听,知道你最近又开始做事了,我便厚颜去下了帖子。” 重莲露出清淡的笑容:“世叔客气了,咱们两家有旧,只是多一趟罢了,你家掌门又肯许以重金,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陈集见她,只觉得比一年前见的时候更加风轻云淡,让人看不清底细,态度越发谨慎了一些:“事情我没说得太详细,等你到了我才敢说一句,怕是,我们掌门养的猫,成精了!” 第235章 猫妖杀人? 陈集在拜帖里,只说有一桩麻烦事想请重莲来看看,如果她愿意来,就奉上一万两白银。 因为钱给得足够多,在她最近收到的帖子里排得上前十,就说明事情不好解决,正符合重莲需要扩大影响力的目的,所以她便应了下来。 果然,陈集一开口就是王炸。 “怕是,我们掌门养的猫,成精了!” 陈集说这话的时候,戒备地左右看看,看完了还不放心,盯了两米外的霍殇好几眼:“这位是……” 他也是太着急了,刚刚竟然没看见这儿有个存在感这么强的人! 重莲认真介绍:“这是我结拜兄长,世叔放心,他的嘴,比我还严。” 陈集跟重莲打过交道,自然是相信重莲的话的:“我跟你详细说说?” 重莲点点头:“世叔把自己觉得古怪的地方都说一说,事无巨细,哪怕是旁人觉得正常,唯独世叔一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也可以说出来。” 她说话自带淡定平和的气氛,就好像眼前的走地鸡忽然变成人,她也能够平和地跟它聊两句似的,很能安抚人心。 陈集就被安抚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师兄都以为是有仇家寻仇……” 碧苍派门派虽小,但人脉不小,全都是历代掌门带领门众积极维护江湖稳定,帮助周遭百姓,所积累下来的善缘。 但正因为经常做好事,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恶人。 所以最初有人受伤的时候,连伤者自己都觉得是仇家报复。 直到半个月前开始死人。 三到五天死一个,死的时候都是凌晨天快亮的时候。 那些死者,无一不是浑身伤口,大多是被凌虐殴打的淤青,致命伤则是抓伤。 “……抓伤是渐渐多起来的,开始我和掌门师兄看见殴打居多,才会以为是仇杀报复,可抓伤越来越多,伤口里还夹杂了动物的毛,我们越看越瘆得慌,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陈集说起这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可死的人越来越齐整,伤口变少,他反而越来越不寒而栗,不敢深想。 “直到前天死的郑青云……他身上没有一处殴打,就是十道口子,我却是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惊恐,觉得就是猫妖作案了!” 他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像是对那天看到的场景有很多想说的,却找不到恰当的词汇一样。 重莲温声道:“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到什么说什么都可以。现在,你先带我去看看尸体吧。” 陈集松了口气:“好。” 他边走边说,确实是想起来什么说什么,表达也更加个人化了一些:“你猜我为什么还指名道姓,说是掌门的那只猫?因为好几次,我都见师兄养的那只黑猫在尸体附近打转!” 他压低声音往重莲跟前凑了一点:“那些伤口上的猫毛,都是黑色的!我偷偷抓了掌门师兄的猫,看见它爪子上有血!” 他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转头,眼中的惊恐滞了滞。 是侄媳妇的……兄长…… “……呵呵,你还在呢?呵呵!” 陈集干笑一声,看着重莲过分美丽的脸,忙往旁边挪了挪,老脸有点儿发红发胀。实在是她年纪虽小,气质却太过老成,都让他忘了,她还是个极年轻的小姑娘了。 重莲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但具体是人祸还是精怪,还得具体看看。 很快,一行人到了停尸的地方。 房间里只放了一具尸体。 陈集尴尬道:“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仇杀,就赶紧让孩子们入土为安了。” 重莲安抚道:“没关系,倘若真是邪祟,看一具尸体也够了。” 陈集脚步放慢:“这尸体可有点儿吓人……” 重莲温声道:“无妨。” 霍殇已经上前,慢慢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一具年轻的尸体出现在重莲眼前。 是真的极年轻,也怪不得陈集说了一句“孩子们”。这具尸体,瞧着不会超过十五岁。 他面色灰白,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额头上直接横亘过耳朵,脸上被撕下了好大一块肉。 致命伤应该是脖子上这一道,看那个横切面,应该是直接就划断了半边儿脖子,是碰到了中间的骨头,口子才顿住,从前面横切出来。 霍殇再继续把白布往下拉。 少年胸口上的口子更大,即便是穿着衣裳,也能看见被伤口撑开顶起的两道梁。 陈集脸色难看地把脸撇到一旁不忍细看:“你看这伤口,像是锐利的兵器,可我确实从未听说过,谁家是用月牙形的薄薄利刃的。 ……他伤口太多太大,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我们就找了人,先给他缝合了伤口,至少保证他有个完尸。” 重莲神色凝重:“没有报官吗?” 具她所知,朝廷的玄部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 陈集苦笑道:“这两年,江湖和朝廷的分歧越发严重了,往常略微死个人,只要是牵扯到了那些当官的,真是恨不得把兄弟们的尸体放烂在义庄,非说凶手没抓到就不能入土,时间久了,就再没有江湖人出了事就报案了。” 重莲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不止一次听说朝廷和江湖势力的纷争,可这是第一次如此具体地听到具体内容。 霍殇淡淡道:“如果江湖人不相互包庇,彼此遮掩,凶手自然查得快。” 重莲:“……”嗯,好像很有道理啊。 陈集脸色微沉:“这位,先生,是公门中人?” 霍殇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必须是公门中人才能说实话?” 陈集满脸戒备:“侄媳妇家的亲戚来历不小啊,还是说,藏剑山庄日后的做事风格要换一换了?” 重莲平和的神色微露锋芒:“藏剑山庄的事一向由纪云全权负责,我从来不参与藏剑山庄的未来方向,世叔想必是知道的。 我现在出来做事,只用藏剑山庄的名头来威慑宵小,并不决策山庄未来的走向。 朝廷有玄部,我想让这江湖上有我宋怜的名头,我不敢说自己日后会跟朝廷毫无关系,毕竟玄部一向对修道者管理严格,但事归事人归人,世叔若想介意,这一单就当我没看到过。” 她看了一眼霍殇:“我兄长是跟朝堂有关,暂时留在江南是为了我,他是我家人,我不会为了他出卖江湖同胞,也不会为了讨好客户,就对他不尊重。这话我今天敢跟世叔说,日后也敢跟整个江湖说。世叔,这一单,你还要做吗?” 第236章这是人祸 重莲掷地有声,一副问完就走的冷淡样子。 陈集很想硬气地让她赶紧滚蛋,但,一则有藏剑山庄的面子在,对她不客气,就是在打藏剑山庄的脸,必定要被报复。 二则,确实是因为如今厉害的修道者都去了京城玄部,想要找到个肯接野单子的高手,真找不到。 宋怜她的能力太强,让人想跟她说硬气话都不行! 陈集绷着脸,眼神变换不定。 霍殇再次开口:“有个能在朝堂说上话,又完全不干预江湖事的中间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陈集:“……” 这话,真是该死的有道理! 他挤出笑容:“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还不知道怜怜你?你快给世叔说说,都看出什么来了?” 他既给了台阶下,重莲自然顺着就下来了:“还得是世叔,这眼光,太毒!” 她压低声音:“确实是有邪祟。” 陈集认证了心里的猜测,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么多,如今只想着怎么才能解决这么惊悚的问题:“死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难道是妖怪吸食人的精气?” 重莲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我只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点没有消散的阴邪之气,他的真正死因,还是身上这些伤,现在要确定阴邪之气的源头,最好找到它,看看它具体都做了什么。” 陈集不是很明白:“你都说了是阴邪之气,难道妖怪还有好的?” 他询问着自己的猜想:“就像是志怪小说里说的,报恩的蛇妖?” 重莲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跟判断人是否真的作恶一样,都需要证据。” 虽然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基本不可能有小动物修炼成精,但,世事无绝对,她一向谨慎,不看到证据,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她道:“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只猫。” 陈集点点头,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似地交代道:“我掌门师兄极爱他的猫,这,要是没有办法证明那猫儿真是妖怪,要不咱们还是偷偷抓?” 重莲被他偷偷摸摸的样子逗笑了:“先看看,是妖怪了,咱们再偷偷抓。” 陈集轻咳一声:“侄媳妇儿稳重得很。” 一行人去往掌门居住的地方,才进门,就见掌门正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一身黑衣肃穆的掌门扭头看来,脸上还残存着嘟嘴逗猫的古怪表情,看见师弟和陌生男女,他瞬间紊乱了表情。 重莲觉得他整个人的僵硬了,好一会儿才风轻云淡地站起身来,其实耳朵都红了。 她看了一眼霍殇。 霍殇询问地看着她。 重莲轻咳一声,这一声,正好跟掌门的咳嗽声重叠在一起,透出四倍的尴尬。 掌门问陈集:“这两位是……” 陈集尽可能委婉:“是我委托来查案子的,他们两个,一个擅长看人,一个武功高强,两人都是心思缜密的人,一定能够帮助我们早日找到凶手。” 掌门有些不悦,但他不会在别人面前不给师弟面子,所以非常有礼貌地跟重莲和霍殇打招呼,然后歉意道:“我还有必须亲自到场的事情要忙,就让陈集跟你们细说吧,费心了。” 重莲理解地点点头:“掌门只管忙。” 霍殇也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掌门看了一眼陈集,略微整了整衣裳,往门外走去。 陈集赶紧压低声音:“就是那只黑猫,你们赶紧看,掌门师兄刚刚那个眼神,是叫我尽快带着你们出去,他好回来。” 这师弟做的,真是孝死了。 重莲看向那只猫。 那是一只黑漆漆的肥胖黑猫,整个儿油光水滑,皮毛顺亮。 看见她看它,它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然后将脑袋窝进了两只圈住的小爪子里。 重莲蹲在它身边,它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在她摸它的时候,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但霍殇靠近的瞬间,它却忽然睁开眼睛,甩着尾巴跑了。 陈集道:“这猫儿傲着呢,它也不喜欢我。” 说罢,眼巴巴看着重莲:“是吗?” 不等重莲回答,掌门忽然从门外冲进来:“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果然!你还是觉得是小黑杀人!” 他怒气冲冲:“小黑怎么可能会杀人?!它就是一只小猫!” 重莲对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毫不在意,提醒道:“不是小猫了,是一只三十年的老猫了。” 陈集瞪圆了眼睛:“三十年?那还不是妖精?!” 谁家正经猫能活三十年?! 掌门恼怒地赶人:“走走走!都走!胡说八道!” 霍殇拔刀,冷寂的目光落在掌门身上。 掌门浑身汗毛炸起,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脸上的表情都渐渐僵硬起来。 那只猫儿忽然从屋檐上跳下来,要不是霍殇让得快,它能直接扑他脸上。 猫儿落在地上,也是后脊背高高拱起,一双竖瞳死死盯着霍殇,口中发出唔唔的威胁吼声。 霍殇并不生气,反而认真打量它:“的确跟普通的猫有些区别。” 他考虑着措辞:“它似乎……很懂得怎么攻击人。” 它刚刚要扑脸的时候,想的应该是抓瞎他的眼睛,或者蹬坏他的喉咙。 正常的家养猫,是不会对人有这种狩猎举动的。 掌门脸上的怒气越发暴涨:“你们到底滚不滚?” 重莲淡淡道:“掌门确定要我们走吗?” 掌门总觉得重莲已经看透了一切,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愤怒和杀意:“希望你不要乱说话,否则,碧苍派虽然小,却也敢为了门派尊严做些事。” 重莲笑了笑:“掌门以为自己保护了心中的臻宝,实则,却是将它带进了无间地狱,辜负了它千难万险回来陪你的心意。” 她看了一眼那黑猫:“它会横死。” 只是这一句话,就叫掌门变了脸色。 重莲看向一脸懵逼,各种猜测的陈集:“你们宗门的事,我已经确定了是人祸,并非邪祟作怪,钱我要一半,后续的解决我不会管。” 陈集心里沉了沉,急切地看向掌门:“师兄!你非要一意孤行吗?宋夫人出了名的不吃回头草,你今天不肯,以后出大事想请她,不可能的!” 第237章 你勾引到哪一步了? 陈集急切地想要劝住掌门,可掌门坚持让重莲和霍殇走,陈集只是副掌门,又是师弟,自然只能听话。 送重莲出来的路上,他忧心忡忡:“我可以加钱,能够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重莲看他出手就给了一万两,又见他态度诚恳着急,是真的怕有人再因此丧命,便道:“那黑猫是你师兄年幼时所养,大约是因为贪恋他,得了机缘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借此留在他的身边。 它每一次都是小猫带着记忆转世投胎而来,自小就跟你师兄亲近,也比旁的生灵都更要通人性。你若细细回想,便能想出一二不同寻常之处。” 陈集吃惊地连忙回想,露出恍然的表情:“我就说,为什么不同的猫儿,却给我相同的感觉,我还以为是师兄他太思念小黑,所以养的猫儿都是照着小黑找的!” 他紧张询问:“这听着是好事儿,怎么就会总是死人呢?” 重莲提醒他道:“你仔细想想,你师兄养的这些猫,是否曾经失踪过?他因此还大发脾气,又或者是性格突然变得暴躁,过一顿时间却又自己好了。” 陈集开始汗流浃背了:“是有!你的意思是……” 他都不敢问,连想想都要觉得受不住了:“师兄人很好!” 重莲望着他的严谨:“我想,他大约早就察觉到出现在他身边的猫,一直都是小黑。然后忽然有一天,有人,好几个人,虐杀了他的小黑。” 陈集忍不住打断她:“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只猫杀人?这比猫成精了杀人还要不靠谱!” 他脸上甚至露出怒色:“你根本不知道师兄是个多好的人!” 重莲摇头:“我说过,你们宗门还会出问题,你可能没听懂。小黑本来得了天大的机缘,是能够修炼成精怪的,偏偏因为感情留了下来。 然后,它被人凌虐至死。你知道这种有灵性,又有大机缘的小动物,被凌虐至死之后再重生,会是什么结果吗? 它会被怨气和阴气侵蚀,渐渐长成连它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怪物。它一旦见了血,就再也不会停下来了。” 陈集沉声道:“可你刚刚还说,是人祸,并非邪祟!” 重莲看着他:“人若是经常解除阴气邪祟,就会移了性情。小黑原本是灵物,却在沾染污秽之后,成了邪祟,它会影响你师兄的思想,哪怕那并不它真正的目的。” 她对陈集道:“你赶紧回去吧,最好日夜不停地看守着你师兄。” 陈集转身就跑,跑了一半儿忽然顿住:“你会报官吗?” 重莲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快回去吧,太晚的话,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陈集脸色变了变,再也顾不上多说,匆忙走了。 霍殇看了一眼陈集的背影:“会怎么样?” 重莲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边下台阶,一边慢慢道:“那只黑猫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全靠一股保护掌门的念头撑着,才勉强维持着冷静。 掌门自己也已经失控了,不过,那只猫杀了前天死的那个少年之后,彻底毁了,也惊醒了掌门。 掌门愿意为了他心爱的猫控制自己,他会回顾这一个多月来做的事,从零星的清醒和对未来变成杀人狂的恐惧里,选择跟他的猫……一起消亡。” 霍殇觉得这样的结局,又荒谬又可悲:“如果没有那几个少年虐杀黑猫……” 重莲只是想想另一种结局,就会觉得很遗憾:“那掌门和他的猫一定能够安稳地活到老,等掌门年岁到了,会寿终正寝,到时候他的猫会守在他的墓前,直到彻底修炼开了灵智,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霍殇是相信的,连曾经作恶过的黄皮子,都能在做了善事之后将功补过,机缘巧合成了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黑猫为什么不行? 他沉声道:“可惜。” 但要说那些少年因为杀了一只猫就该死,又显得太凶戾了。 可他们,真的该死啊! 重莲温声道:“人与人是不同的,对那些少年们来说,死的不过是一只猫,对掌门来说,死的是为了他千难万难回来的至亲。至亲被毁,报仇是应当的。” 更何况,天道以万物为刍狗,因果轮回,生命的可贵,也从来不是按照是不是人来算的。 如果黑猫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猫,它也就真的悄无声息的死了,连报复少年们的机会都没有。 重莲想了想:“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不止是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好的感情,都有能为对方付出一切的勇气,这就是人活在世,身有牵挂的好坏共存吧。” 霍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重莲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兄长仿佛有所悟,要出家似的。” 霍殇不大自在地撇开视线,却暴露了他泛红的耳尖子:“明天还继续去吗?” 重莲点点头:“对。” 霍殇迟疑了一下:“我今天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想去确认一下,在你明天出发之前回来,可以吗?” 重莲小鸡吃米似地点头:“当然可以啊!” 她催促他:“我明天中午吃完饭再出发,你以你自己的事为主,要是赶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万事小心就好。” 霍殇露出浅淡的笑容:“好。” 他护送重莲回了山庄,才出门走了。 自然有人要跟踪,只是在他的武功和反侦察能力面前,他们的手段都太过稚嫩,轻易就被霍殇甩脱了。 在藏剑山庄的探子们着急地到处找人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有去很远,就在附近的据点里,跟墨二墨三他们见面。 康宁郡主先问:“舅舅勾搭小姨顺利吗?我教你的那些茶里茶气的手段,您用了吗?” 霍殇脚步微顿,睨了她一眼:“你的研究做完了?” 康宁郡主脖子一缩:“我得听听您说小姨的情况,才敢继续往下想,那可是我小姨啊!想在她身上使劲儿,还是她最擅长的道术,我想想都犯怵了!” 她硬着头皮再问:“所以舅舅,你到底勾引到哪一步了?” 第238章 表情挺脏的 到底勾引到哪一步了。 这也是霍殇今天回来的目的。 “韩纪云回来之后,朕便放弃了……引导她的计划。” 康宁郡主啊了一声:“为什么啊?” 不勾引得小姨主动做事,他们还怎么在她身上用手段救她? 墨二沉声道:“主子是不忍娘娘为难?” 霍殇点头:“这只是一方面,她性子要强,责任心过重,若朕真的成功,只会叫她不断觉得愧对韩纪云。另外,就是朕基本已经确定,将离开韩纪云的念头付诸行动,就是触犯她头脑禁制的一种。” 他简单说了今天的在碧苍派的见闻:“怜怜对那掌门和黑猫的态度,让朕意识到,做她的家人,比爱人更容易取得她的信任。” 他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韩纪云借用了下流手段,都没能让成亲成为她的羁绊,可见她这个人,对感情的种类根本不在意,在意的是感情的纯粹度。” 这世上的女子,大都是成了亲,生了孩子,即便婚姻生活再是一塌糊涂,再觉得委屈,也都选择了忍受,因为事情如此,和离不但要舍弃孩子,还要备受世道讥讽贬低。 重莲已经忘记了过往,却还是没被世俗裹挟,让众人头一次觉得,她对待丈夫和婚事的态度,竟也有极好的时候。 “那现在……” 霍殇淡淡道:“其他的全部不用管,你们所有人,尽全力迫害藏剑山庄。等把韩纪云逼急了以后,传旨,勒令霍清甜立刻回京城,并以囚禁长公主的罪名,抓捕韩纪云一起进京。” “是!!!” 他吩咐完了所有的事,才望向京城的方向:“小鱼儿应该已经到家了,希望姨母不要骂朕骂得太厉害。” 他这样表情深沉里带着点儿淡淡的忧愁,康宁郡主第一个忍不住笑出来,其他人忍了忍,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霍殇就回到了藏剑山庄。 重莲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书,见他回来,露出笑容放下书,迎了过来:“怎么样?可找到家人了?” 霍殇看着她的眼睛:“找到了。” 重莲惊喜:“太好了!” 她没有多问霍殇的身份,怕他不好拒绝,不得不回答自己。 霍殇却主动说起来:“他们说的话我心里存疑,暂且让他们先在周围保护我们,若你不介意,我想等你这边站稳脚跟,再跟他们回去。” 重莲早就知道他肯定会离开,可真听见他亲口说,心里还是涌起浓浓的不舍。 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诚心恭喜他:“我看你命格不凡,便知道你身份尊贵,你若能够安全回家,别的不说,只是大夫就能找到最好的,到时候,一定能够全部记起来了。” 霍殇也跟着露出一丝笑容,又很快收起来:“我家中情况复杂,恐怕树敌良多,我想要多留几天,也是想让你帮我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可信。” 他迟疑道:“你知道我武功高,我似乎听见他们要算计我什么,但未免打草惊蛇,没能听清楚。” 重莲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下来:“我明白,我懂了,高门大户就是这样的。你,自己挑选合适的时机,不动声色将他们带过来给我看,我会替你辨忠奸。” 霍殇嘴角微微拉扯露出笑容:“好。多谢。” 他看着重莲眼底的心疼,很快转移了话题,但他知道,她的心疼既然滋生,就会越来越多。 康宁教的那些小手段,不止是男女之间,即便是用在亲情里也十分适配,能让他和她的兄妹情越酿越纯。 至于韩纪云…… 韩纪云这种事业心强的男人,就该好好为了手里唯一的东西好好努力,殚精竭虑,不知昼夜颠倒,时光流逝,人情变迁。 他露出浅淡的、兄长对妹妹的溺爱笑容:“带你去吃东西吧,今天听他们说,有一家小馆子的味道非常好。” 重莲想着他好不容易找到家人,却被家人算计,就想多陪陪他,便点了头:“好啊,正好吃完了,咱们直接去做事。” 兄妹俩决定好了,就带上茯苓和护卫,径直出门。 茯苓跟在两人身后看,越看越觉得这就是正常兄妹该有的分寸感,没有任何暧昧气氛,全是兄长对妹妹未来的考虑,以及妹妹对兄长意见的认真考虑和反驳。 太正经了! 正经得仿佛过去的男狐狸精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宋莲!宋家过去丢失的长子! 茯苓甚至觉得自己连报告都不知道该怎么写,好像怎么写,庄主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在有意包庇偏袒夫人了。 重莲可不管那么多,她美美地吃了一顿,果然这家小馆子跟她兄长介绍的一样好,远超预期。 吃完了饭,两个事业脑就一起去做事。 如此这般,才不到十天,重莲的名头就彻底打出去了。 她是如今混迹江湖的、唯一一个跟朝廷没瓜葛的修道大佬,出来做事的意愿很足,嘴巴也严,大家都很喜欢来找她算一算,或者处理一些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渐渐有了个神算子的诨号。 众人再来找她,尊敬就只是尊敬她这个人,不再是因为藏剑山庄和纪云,甚至于,纪云做事不顺的时候,旁人手下留情,总是会说一句——看在神算子的面子上,他们不会赶尽杀绝。 纪云终于结束了外面的买卖回来,就见重莲跟霍殇熟稔得仿佛从前。 他第一反应就是茯苓他们是否被霍殇策反了,竟然如此包庇两人。 但当他走到重莲跟前的时候,却已经隐藏好了所有戾气,只是很疲惫地想要抱抱她。 重莲躲开了,却拍了拍他的胳膊:“听说最近藏剑山庄的生意不大顺?用不用我帮忙?” 韩纪云看了一眼霍殇。 霍殇冲他点了点头,教训道:“外面的事情再忙,也该抽出时间来陪妻子和孩子,说到底,你努力做事,不就是为了让怜怜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纪云,不要本末倒置了。” 韩纪云:“……” 他没说话,但是表情挺脏的。 第239章 爹味十足的大舅哥 大舅子对妹夫的压制,那是天生的。 简直就是开局就站在了制高点。 霍殇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就越发能够用一个大舅哥的身份,爹味十足地教育韩纪云。 “怜怜本事大,才出山做事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名扬四海了。你若是个真男人,就别觉得她压过了你,该求救的时候就求救,怜怜与你夫妻同心,还能不帮你?” “你摆出这个脸色给谁看?我不过是怕你跟怜怜过不好,你倒好像很不服气!” “纪云,做人别太傲了,对你没好处。” 见韩纪云海还是脸色不好,霍殇眉头微皱,对重莲道:“你们夫妻两个好好说说话,我有些事情要忙,明天你做事前会回来。” 重莲点点头:“兄长注意安全。” 她一直把人送到了门口,目送他到看不见了,才回来,皱眉看了一眼韩纪云,到底没发火,平心静气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韩纪云看着她眼底真实的关心,心里的烦躁略微降低:“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次是有仇家寻仇,你也帮不了什么。怜怜,只要你和孩子们好好的,我就能安心应对一切困难。” 重莲见他不想自己插手藏剑山庄的事,便没有强求。 从知道他偷偷养着前情人和孩子,还纵容他那情人渗透藏剑山庄开始,她就明白,自己这个温柔如水的丈夫,是容不得妻子来做他的主的。 她看着他,忽然发现竟然没什么话题跟他聊。 她最近的生活其实很丰富多彩,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每一个细节。 可现在,她知道他对她的精彩不感兴趣,知道他更希望她能安稳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乖巧懂事,安静听话。 她的那些引以为傲的事业,对他来说,就跟她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的兴致是差不多的。 她只能干巴巴道:“你去休息休息?想吃什么?我让茯苓去准备。” 韩纪云拉住她:“不想跟我说说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吗?” 重莲忽然间就知道了自己没有分享欲的真正原因。 是了,是因为他派了茯苓和许多好手暗中监视,她的行动细节,他知道得可能比她自己都清楚。 她笑了笑:“我的事,你什么不知道呢?”、 韩纪云一顿:“你说过不会生气的。” 重莲轻笑:“是啊,我也没有生气啊,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没关系的,纪云,你我总是聚少离多,你心里怕我出轨也没什么,你开心就好,反正我不会出。” 她不生气,只是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去洗漱吧,好好泡个澡,然后吃点儿东西,睡个好觉。” 韩纪云对这样的气氛接受不了:“你还是在跟我闹脾气。” 重莲不知道该怎么说:“纪云,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我真的没有跟你闹脾气,咱们不要把精力放在相互内耗上,可以吗?” 韩纪云看着她的眼睛:“那我们再生一个小的吧。” 重莲终于冷了脸:“是你有空照顾小的,还是我有空照顾?我们对两个孩子已经够亏欠的了,难道还要越欠越多?纪云,孩子不是给钱,有下人照顾就行的!” 她推开他,大步离开。 纪云有他自己的想法,她也要将自己的想法好好实施。 这次藏剑山庄的事很大,她刚刚看纪云的面相,也有龙困浅滩之相,说明他的事业要经历毁灭性的打击。 她最好做好兜底工作,以免最后纪云兜不住的时候,她自己也是措手不及。 她可以陪着他吃苦,陪着他颠沛流离,但孩子们不行。 “怜怜!怜怜!” “你好好休息!” 重莲将韩纪云的声音扔到了脑后,去书房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工作。 她最近道术增长迅速,师叔很希望她能尽早推演出长生诀的后半部分,她不想叫师叔失望。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时间怀孕生子?所以,这五年内,最好还是决断了跟纪云亲近,真睡了,即便是吃了药,谁能保证就不会怀上? 她打定了主意好好做事,对韩纪云的耐心反而更多了。 等韩纪云再次找来,她仍旧是笑脸相迎:“休息得怎么样?” 韩纪云连发火都找不到理由:“你总是轻拿轻放,倒是叫我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重莲好笑道:“不跟你吵架,你竟然还觉得挺遗憾的?我不明白你。” 韩纪云自己都想不明白:“除了你比过去忙,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差别。” 前世她也忙,也对他百依百顺,即便是受了委屈,也舍不得让他担心。 现在,她仍旧忙,虽不能说是千依百顺,可连他时刻监视她的事情都能容忍,不生气,关心他的身体和家……可他确实觉得不高兴。 但要说挑毛病,真是挑不出来。 韩纪云走到她面前坐下,看了看她在写的东西,发觉她就这样随便他看,明明,那上面写的可是道门秘法。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也没躲,还笑着望着他。 韩纪云手顿了顿:“我觉得我们之间怪怪的。” 重莲笑道:“是怪好的,你和我,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各自都活着,没有大病,珍惜的至亲也都在身边。” 韩纪云温声问道:“是吗?” 重莲点头:“是啊!” 她目光忽然看向门口,眉眼弯的弧度一下子变大:“兄长不是说出去忙,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韩纪云:“……” 他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霍殇那张让人厌烦的脸。 霍殇瞥了韩纪云一眼:“我走到路上,看见那家烤鸡开门了,买了一只送回来,马上就走了。” 他越过韩纪云,将还热得烫手的竹叶包裹着的烤鸡放在桌子边上,叮嘱道:“别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事情多着呢,吃饱了饭再做也还有。” 重莲笑道:“我明白,不能把自己忙成只知道赚钱的驴嘛!我很会享受生活的!” 她快步去洗了洗手,当着他的面儿拆开了荷叶:“我现在就吃!” 烤鸡霸道的香气扑面而来,霍殇满意一笑,余光瞥向韩纪云,威严道:“特意买了只大的,你也吃点儿吧!” 说罢,转身就走,半点儿不讨人嫌。 第240章 八个拳头 霍殇摆明了是知道韩纪云忌讳什么,所以根本不留下来惹人嫌。 他走得干净利落,可韩纪云却只觉得茶香四溢,茶气扑鼻。 真要是知道什么叫做避嫌,他就应该赶紧滚! 重莲本来高高兴兴,看见韩纪云又拉着个脸,连鸡腿都有些不香了:“我和大哥就是纯粹的兄妹情分,你若是实在看不惯,我让大哥住别院就是了。” 韩纪云一喜:“这样也好,他毕竟不是你的亲哥哥,住在外面,也免得人说闲话。” 重莲冷笑了一声:“我可不会管别人说什么,左右不过是我多跑几趟罢了。” 她盯着韩纪云:“我已经做出了让步,你日后看见大哥便也把该有的尊重给够了,别再给他摆脸色,你看不起他,追根究底,还不是看不起我,不怕我生气?” 韩纪云无奈苦笑:“怜怜,我没有。” 重莲请他打住后面的解释:“纪云,我不求你能认同我的观念,理解我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一个结果,可以吗?” 韩纪云问道:“如果我做不到呢?” 重莲深深看着他:“你是在问,即便你得罪了我,我又能怎么样,是吧?” 韩纪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怜怜,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重莲轻笑了一声:“去看你妹妹吧,听说她最近过得很不好。好了,我不想跟你吵架,现在,出去,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了。” 韩纪云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怒气,大步离去。 重莲坐在太师椅上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勾起嘴角,拿起鸡腿吃了起来。 “真奇怪,我好像越来越不爱生气了。” 她这么说着,眉眼都弯了弯。 这样的感觉好极了。 她真不喜欢那天知道他竟然养着别的女人时的心情。 如今这样,好极了! 她吃完了香喷喷热乎乎的烤鸡,本来想继续工作的,但想起来霍殇的叮嘱,就出门去散散步,消消食。 等微微出了一身汗回来,再工作的时候,效率一下子就翻了倍,之前困顿了她两个月的难题,竟然直接解开了。 只是这份喜悦却没有人能够分享——师父师叔一个月前让人捎信给她,说是有事要忙,这都一个月了,竟然连个音讯都没有传回来。 她在屋子里转了转,又在院子里转了转,最后直接转出门去了。 往常不觉得,今天纪云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觉得寂寥得很。 或许,她该去把孩子们接回来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刚起,就又直接落下了。 神医谷的老谷主是纪云的外祖父,老人家的脾气怪,从来不是看情势下菜碟的主儿,所以就算这次藏剑山庄败落了,他对待重孙子重孙女的态度也不会变。 这种时候接孩子们,太冒险了。 茯苓察觉到她不开心,提议道:“要不,奴婢让人去请庄主?您也好久没跟庄主一起出来逛逛了。” 重莲有些恍惚。似乎还真是这样。以往,只要是不养病的日子,她和他总是带着孩子到处逛,有种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冲动劲儿。 她眼神恍惚了一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们现在越来越说不上话了。” 就好像,身体本能地不喜欢跟他离得太近,尤其是,她每次想到那个公主的时候。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看见纪云的身影,他刚从酒楼里出来,手里拎着很大的一个食盒,脚步匆匆地上了马车。 看马车消失的方向……跟藏剑山庄背道而驰,却是往县里那处庄园的方向。 重莲冷笑了一声:“以后别提这种打搅人家兄妹团聚的话,我可不想当个讨人嫌的!” 她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好远的距离,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介意那个公主的事。 说到底,是不是真兄妹,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她烦躁地道:“回去吧!” 不远处的高楼上,霍殇垂眼看着重莲离去的背影,见她气得步子极大,裙摆都晃出了残影,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墨二不明白:“您不下去跟夫人偶遇吗?” 霍殇见看不见了,就转身回去坐下来,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我只是她的兄长,不应该过分掺和妹妹和妹夫夫妻之间的事。” 墨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是谁啊,在知道韩纪云要回来的前三天,让庄园里的暗探,往死里刺激霍清甜,逼得她越发癫狂,才使得韩纪云的心腹急匆匆上报,让韩纪云一回来就得赶着去哄人。 又是谁啊,把老道士和蓝先生用军队围剿着驱赶,还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了修道的仇人,让这两人被追杀得抱头鼠窜,无暇回来? 再是谁啊,在紧急培训碧玉,准备让她跟茯苓换一换?就怕韩纪云狗急跳墙? 霍殇忽然抬眼:“你有事?” 墨二肃着脸:“卑职在想,要是韩纪云知道是咱们针对藏剑山庄怎么办?” 霍殇淡淡道:“他当然会猜到,而且肯定已经确定了是我。可惜大庆律法严明,贪官也少,他就是想做些什么,在这太平盛世也得小心捂好尾巴,难。” 墨二给挪走了他想碰的酒壶:“他吃这些苦难,是他应得的。” 霍殇看他。 墨二提醒道:“万一夫人明天一早就要走呢?” 霍殇皱了皱眉,再没有看那酒壶一眼。 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处理完紧要公务,去藏剑山庄接重莲。 见重莲眼下有些青黑,显然是昨夜没睡好,他张开了嘴,又直接闭上,然后再开口:“去外面吃小馄饨?” 重莲心神一松:“好啊!” 她眉眼弯弯地跟上霍殇,走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跟他炫耀昨天推演有了进步:“你知道我做到这种地步,算是多大的本事吗?” 霍殇很喜欢她这样活力四射的样子:“多大?” 重莲跟他比划:“就我目前所知道的,咱们大庆的正常水平是这个。” 她晃着一个拳头,然后眉毛一扬:“我就是四个这么大!不,五个!” 霍殇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应该是六个。” 重莲高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厉害?” 霍殇忍笑道:“嗯,八个也行,八更吉利。” 重莲:“……” 她冲着霍殇狠狠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我给大哥八个拳头吧!” 第241章 把家业都给你媳妇儿啊 重莲和霍殇一边说话一边出门,不成想到了门口,却见一辆马车停下,韩纪云从车上下来了。 车上车下,重莲看着韩纪云,眼神冰冷。 他还留在那庄园过了夜? 她给了他能进出那里的符篆,还真是方便啊! 韩纪云没想到重莲竟然这么早就出门,但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露出笑容道:“怜怜和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他对待霍殇客客气气的,显然是昨天把重莲的话听进去了。 如果重莲昨天没有看见他去往郊外方向,她一定会很高兴,至少知道他还跟过去一样在乎她,怕她生气。 可现实却实在是讽刺。 重莲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韩纪云叹气道:“还是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得不早早出门去解决。” 重莲听着他这话,就知道他是真的忙,忙了一夜,以至于没来得及看茯苓给他的报信,所以不知道酱紫昨天看见了他。 她哦了一声,对霍殇道:“纪云事情繁忙,咱们就不要耽误他时间了。” 霍殇自然同意:“纪庄主,你好好休息。” 韩纪云眉头紧皱,看向茯苓,茯苓经过他的时候,低声道:“昨天晚上夫人出了门,在酒楼门口看见您了!” 韩纪云:“……” 他闭了闭眼,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略作停顿之后,他快步追上去:“怜怜,你听我解释。” 重莲不想听解释,她昨天晚上已经想清楚了,她跟纪云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只是出轨与否的问题。 她的世界观和三观跟他迥异,她跟他说话,鸡同鸭讲,除非她还能跟过去一样当个好好养病的,只会吃喝玩乐的菟丝花,否则,即便是没有第三者,她跟他也会出问题。 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那么多?不如想想日后吧。 他即便不是她的丈夫,也那样拼命地救过她的命,无微不至地照顾过她,所以即便是没有了夫妻之情,也仍旧还有亲情。 重莲思索着措辞:“纪云,藏剑山庄已经到了很关键的时候,你全力去救山庄,我不会背叛你跟别人好,也不会背弃你离你而去。” 她握紧韩纪云的手:“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们不止是夫妻,也是患难与共的伙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两个孩子的将来努力。” 韩纪云听着她的话都觉得动容,他知道,重莲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做了极大的退让了。 她之前两次,都是直接起了带着孩子离开的念头,这一次却要跟他患难与共。 可是他余光看到了霍殇,便觉得不够。 只有上辈子重莲待他那样掏心掏肺,矢志不渝,才能让他在面对霍殇的时候,真正觉得自己赢了。 韩纪云反手握住重莲的手:“我当然相信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重莲忽然觉得很累,也很厌烦。 他好像,听不懂人话! 他这样假装的样子,落在她这双会看人的眼睛,堪称是侮辱。 她松开韩纪云:“嗯,我要去做事,你也去忙吧。” 韩纪云笑道:“很久没有陪你了,我陪你一起吧。” 重莲无所谓:“好。” 韩纪云又看向霍殇:“听闻兄长找到了家人?若是兄长有事要做的话……” 重莲打断他:“这次的事情跟官府有些关系,大哥的身份能够帮我疏通一些关系。……你不要问大哥的事,如果是能说的,大哥自然会跟我们说。” 韩纪云笑着点头:“好。” 重莲扯了扯嘴角,很快就没有兴趣跟他继续演塑料夫妻了。 她一向工作起来的时候,总是面上带着所有人都觉得淡定的松弛感,实际上却是全力以赴,毫不敢粗心大意。 霍殇早就习惯了她的做派,只管盯着她的安全,其他的一律不管,因为坚信她能做得好。 韩纪云……他最近的麻烦太大太多,以至于看见了能够帮助藏剑山庄的人,就会很客气,有时候甚至忽然就替重莲道歉起来。 几次下来,重莲直接发了火:“要不我跪下来给他们看风水?” 她这次的客人,是一个有江湖背景的大富商,财富体量能排在江南前三,一开始对方十分慎重尊敬,随着韩纪云几次插嘴,对方的态度也跟着散漫起来。 事关玄术法门,若对方不是完全相信,还怎么做后面的事?安知对方不会因为轻慢她,就做错了细节,进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韩纪云眉头微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失礼。” 重莲哈了一声:“我们是在看坟地啊!这里是商家的祖坟!埋的全是商家的老祖宗,那孩子嬉笑斗嘴,毫无尊重,我说他怎么了?难道等着他们老祖宗弄残他,才算是讲礼貌了?” 她问商家家主:“你说呢?我跪着求你小儿子有点儿眼色,还是求你发疯的老祖宗们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松松手,别让他死?” 商家家主脸色一阵变换。 韩纪云无奈:“家妻长久不出来做事……” 商家家主忽然一耳光抽在了小儿子脸上:“混账东西!不孝逆子!笑啊!你怎么不笑了?是天生就不爱笑吗?” 这一耳光抽在了娇宠的小少爷脸上,也抽在了韩纪云的脸上。 韩纪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藏剑山庄最近遇到的大麻烦,已经让大佬和人精们确信,他翻不了身了。 商家家主打完了儿子,让心腹捂嘴带到一旁,歉意地看向重莲:“让您见笑了,给您添麻烦了,您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轻重,您都是为了救我们商家。” 他见重莲真不在意,又许诺事情解决之后,酬金翻倍,确定全然安抚好了,这才看向韩纪云:“纪庄主出去了一个月,不知道咱们这儿的世事变迁,宋大师,她是真正德才兼备的大师,我们但凡是找了大师,就是相信大师的本事和人品,纪庄主不用过分担忧。” 韩纪云扯出一抹笑:“倒是我光顾着忙碌,没能关心妻子。” 商家家主十分赞同:“外面再忙也别忘了关心大师啊!纪庄主能娶到大师,当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嫉妒呢!” 他甚至没忍住劝了一句:“要我说,你家里的事情实在做不了的话,不如就交给宋大师来做,她一两句指点都能扶人上青云,更何况是亲自动手呢?” 韩纪云:“……” 他脸都僵了。 第242章 你来接手吧 商家家主的话,让韩纪云看起来淡定,实则心里满是怒气。 重莲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气坏了。 她开始想不起来自己过去为何会笃定他爱自己了。 这个男人,他分明自大,自负,将钱财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产业这种东西,他宁可砸在手里,也不会让妻子沾染的。 她笑了一声:“商家家主别跟庄主说这些,纪家的产业,怎么能交给外姓人?纪云天资过人,什么问题都能处理得好,我们还是接着说你家的事吧。” 商家家主看出来两人已经起了嫌隙,高兴地点头:“好好好,宋大师说什么我都信的,我跟那些没眼光的人可不一样。” 重莲对脸色不好的韩纪云道:“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这里有兄长陪着,不会有危险,你安心做你的事。” 韩纪云扯出一抹笑容:“好。” 他确实没办法继续待下去,转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才彻底冷了脸。 但,根本没有人在意他怎么想。 重莲解决完了商家家主的事情,半路上,就见下人匆匆跑过来寻她:“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庄主被人打成重伤,如今昏迷不醒!” 重莲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快带路!” 霍殇老神在在的骑着马,跟上。 重莲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大哥……” 霍殇不用她说出请求的话,就道:“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手。” 重莲挤出一抹笑容:“谢谢大哥。” 霍殇温和道:“你我兄妹不用说这些,我再不喜欢他,也不会叫你当寡妇。” 重莲心里一暖,坐稳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那股可怕的心悸感已经消失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事发地点,是藏剑山庄名下最大的酒楼,也是藏剑山庄现金流的最大主体。 可以说,如果这酒楼出了问题,藏剑山庄的整个经济体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如果有人在这种时候耍逼催钱款,藏剑山庄要摔大跟头。 下人匆匆禀告:“今天有人抬着个死人过来,说是在咱们这儿吃坏了肚子,回去一直没治好,今天一早竟然就这么去了! 死的那个人,是一个富商的老来子,那富商发了疯,重金请了许多高手来打砸酒楼,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捅了庄主一刀!” 重莲心头一沉再沉。 牵扯到人命,对方家里又不缺钱,已经豁出去做了违法的事,这是做好了准备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 等马车到了酒楼前,她立刻跳下来,快步往后院走。 韩纪云躺在床上,人已经昏迷了,重莲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隐隐约约的死气。 大夫脸色沉重:“夫人……您再另请高明吧!小老儿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他不顾重莲的挽留,匆匆走人。 霍殇眉头紧皱:“我家里有个大夫能用!” 重莲连忙点头:“多谢兄长!” 霍殇无比庆幸他一向怕重莲出事,所以总是让刘太医和墨二墨三跟在附近,这会儿,还真是用上了。 他只出去了一刻钟,就将刘太医带进了酒楼。 刘太医一搭脉就脸色沉重:“纪庄主这情况不大妙!” 再一查看伤口,脸色又变了变:“捅纪庄主的匕首上淬了金汁……我尽力!你们都先出去吧!” 所谓金汁,就是大粪水。 捅到了内脏的凶器上有这种东西,最容易急性坏血,高热烧死。 重莲人虽然到了门外,心却是落在了屋子里,她团团转,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霍殇脸色非常难看。 韩纪云一向聪明谨慎,真爱自己,没想到竟然会阴沟里翻船,在这种事情上陷入生死危机。 韩纪云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命还跟重莲的绑在一起! 霍殇的目光落在重莲身上,决定一旦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立刻将她带去找长春子。 两个人各有各的焦灼和担忧,竟就这样一直站到了刘太医出来。 刘太医松了一口气:“脱险了!只是往后几天必须小心休养,不能劳累,还得时刻监督着体温变化,千万不能松懈。” 重莲心神一松:“太好了!” 霍殇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你就留在这照顾纪庄主,记住了,务必要将他养好!” 他目光中滑过一丝幽深:“尽快调理好他的身体!” 刘太医认真应下:“是!” 重莲问道:“什么时候能挪动?我想带他回山庄内养伤。” 这里是需要接待客人的酒楼,到底不适合养伤,防御力也不行,要养伤,就还得是在藏剑山庄才更安全。 刘太医管韩纪云去死,可韩纪云的命连着娘娘的,他就慎重再慎重:“至少也得五天后,即便是五天后,夫人也请让我给他全面检查一遍,再决定能不能挪动。” 重莲听了点头:“你医术高,我都听你的安排,决议不会私下里乱来。” 刘太医向来知道她不喜欢给大夫添堵,放心地点点头,看向他家主子。 霍殇道:“贴身守着纪庄主,务必小心。” “是!” 刘太医直接在酒楼里留了下来,但该解决的问题,却还是横亘在那里。 如今不比从前,江湖人是有自己的行事方式,但要是闹得太过,官府就会强硬插手。 这次闹到了在繁华闹市打砸捅人,当然不能轻轻放过,之前买凶捅人的那个富商,如今已经丢到了大牢里。 事涉人命,等韩纪云醒来了,也得去过堂听审。 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已经形成,藏剑山庄的敌人们闻风而动,不断营销藏剑山庄表里不一,做生意不诚信,还闹出了人命的消息,彻底引爆了大小合作者跟藏剑山庄断交的浪潮。 管事们跟疯了似地不断往酒楼里来,他们急需一个镇场子的人。 可之前韩纪云就防备着重莲沾染藏剑山庄的事,以至于重莲明明在控制大局,但真到要接触核心生意的时候,谁也不敢跟重莲细说。 管事们一味地惧怕韩纪云狠辣的手段,这事儿只能越拖越久,到了最后,还有救的局面,直接就拖成了没救的残局了。 重莲看着管事们犹犹豫豫的表情,摇头道:“不用纠结了,直接放弃吧,你们的面相已定,是破产、损财、绝地无转机的面相,先考虑接下来怎么保命吧!” 她说完,就端着药去给韩纪云灌药,丝毫不理会身后几个生无可恋的管事们。 第243章 庄主被人抓走了 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就风云变幻,藏剑山庄所有能赚钱的生意,全都黄了。 重莲从一开始的烦躁担心,到了后来的心静如水,也不过就是几个念头的事儿。 不是她凉薄冷漠不愿意管,而是纪云拿几个管事的命为要挟,要管事们不敢让她管,她再做什么,哪怕是救山庄,都显得太过厚脸皮了。 索性她这一个月来赚的钱,也足够一家子继续当富户,便索性只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 韩纪云到了第四天才终于醒过来,见重莲守在床边,他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她的手,哑声开口:“藏剑山庄的声音,全都交给你,你来打理!怜怜,你务必,务必将山庄救救回来!” 他知道自己的失败是因为什么。 除了被昔日仇敌落井下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霍殇! 这个暴君,怎么可能真的小绵羊一样安静乖顺地待在重莲身边,真的无所求? 只要重莲出手来解决问题,一则她是真的有本事,二则,他不信霍殇舍得针对重莲,舍得让她被人针对! 但重莲的神色,却叫韩纪云心里咯噔了一声:“你怎么……这个表情?” 他挤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你生气我不叫你接触山庄的声音,但我真的只是不像你太过劳累……” 重莲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摇头道:“纪云,不用再去想山庄的生意了,你只管把身体养好。” 韩纪云抓住她的手:“什么叫做,‘不用再去想’?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殇从外面走进来,皱眉打开他的手,看了一眼重莲的通红的手腕,他不悦道:“你就是这么对待辛苦照顾你四天的妻子的?” 韩纪云恨不得生啖霍殇的血:“我跟我妻子怎么样,用得着你来管?” 霍殇居高临下睨着他:“失心疯了?” 韩纪云还想说,被重莲重重按住了肩膀:“躺着吧,想发疯也等你的身体好了再说。” 韩纪云直接气笑了:“怜怜这是彻底站在他那一边了?” 重莲冷冷道:“我知道你毁了家业心中不高兴,但不要把气撒在别人的身上。这次,要不是兄长将他家里的大夫带过来救命,你已经死了知道吗?” 韩纪云哈哈笑:“救我?他分明是为了……” 他一下子闭上了嘴。 重莲觉得他真的好像个疯子:“为了什么你说?纪云!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恩将仇报,不辨是非,不识好歹!我说过多少次大哥就是大哥,我们两个规规矩矩,你怎么能因为争风吃醋,连良心也不要了?” 韩纪云怒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这个好哥哥,背地里都做了什么吗?” 霍殇沉声道:“怜怜,他伤还没好,我也知道他性子直,我不在意他说我的那些话,你也不用为此动怒。” 韩纪云:“……” 他气得血都要从长得差不多的伤口里飚出来了。 重莲绷着脸站起来:“你看我们兄妹都不顺眼,那我们兄妹就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索性刘大夫也说了,你只要醒来了问题就不大,叫你的心腹们来伺候照顾你吧!” 她不给韩纪云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韩纪云看着霍殇:“以往我可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手段!” 霍殇毫不动怒,甚至还有点儿想笑:“你猜的没错,藏剑山庄,如今就只剩下个山庄了。多亏你防备着莲莲,才能让一切都这么顺利。” 韩纪云厉声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霍殇嘴角微微挑起:“是我,你去跟莲莲告发我啊。” 韩纪云:“……” 霍殇低笑出声,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知道你拿捏着莲莲的命,可惜你却不会知道,莲莲早防着你跟她命格挂钩,所以去找你之前,做了一些小手脚。” 韩纪云瞳孔微缩。 霍殇却没有再跟他细聊的意思,转身就走。 韩纪云挣扎着想起来:“回来!你回来!” 他的心腹听见声音进来,吓得脸色发白,匆忙将他按下:“庄主!庄主您三思啊!那位刘神医说了,您伤口要是再裂开了,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韩纪云如何无能狂怒,霍殇根本就不在乎,他快步出去,站在台阶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刚刚说的话,是骗他的,但也不全是骗他的。 莲莲从来都是个走一步想百步的人,既然当年豁出去要跟韩纪云赌一把,就必然留了后手,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查到这个后手是什么,而她失忆,不可能告诉他后手是什么。 但没关系,事要一步步做,饭要一口口吃,先把这一家子都带回京城,其他的,再慢慢说。 霍殇问了下人重莲的下落,迈开大长腿去找人。 一个个下人从他身边快速经过,向着韩纪云的屋子狂奔,口里还呢喃着官府要来抄家了的话。 霍殇稳稳走着,仿佛没有感情的、披着人皮的魔君恶鬼,直到他看见了在揪花的重莲。 她还是一如当年那样,做事的时候稳如老狗,私下里却是小孩子脾气。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重莲揪花的手一顿:“什么?” 霍殇看着她的眼睛,斟酌着用词:“我最近,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重莲惊喜道:“这是好事啊!是刘大夫给你针灸起了效果吗?” 霍殇露出一丝浅笑:“是的。” 重莲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是好事啊!你能早点儿想起来,就能早点儿应付你家里复杂的情况,也能早日回家,跟家人团聚了。” 霍殇的笑容却淡了下来:“正是因为想起来了,才觉得不高兴。” 他似乎很为难,但终究还是说了:“我这一趟下江南,其实是为了找我那恋爱脑的妹妹,她贵为公主,却跟人私奔,弄了个假货在公主府中假装是她。 我是真的没想到,她一向高傲,却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连她当年亲自求来的美男子,也是她当小三的遮掩,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连孩子都生了,还派人追杀我。” 重莲听着这个故事,手里的花吧嗒掉地。 卧槽? 这故事怎么这么耳熟?! 第244章 不当驸马就去死 重莲被霍殇口中熟悉的故事,震惊了一脸。 她看看霍殇,又指了指北边:“那个,你妹?” 霍殇点头。 重莲忽然从这件巧合的事情里发现了另一个重点:“你妹妹是公主,那你……亲王?” 她嘴角扯了扯:“总不能是皇帝吧?” 见霍殇沉默不语,她一时间失语,许久,才干巴巴确定道:“你家里情况复杂?有人要算计你?你心里很……不安?” 霍殇垂着眼帘:“嗯。” 重莲想说他驴了她,但他说的没错啊,这世上还有比皇家更复杂的家庭吗?还有比皇帝更遭人算计的吗? 至于心里不安……失忆了,骤然知道自己是皇帝,心里不安很正常。 不是,这真的正常吗? 重莲试图找到他一直滞留在藏剑山庄的点:“你是皇帝,为什么要认我做妹妹?” 霍殇脸不红心不跳:“认你做妹妹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你我之间的情分不是假的,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变化,而起变化。” 他眸色微沉:“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分,不会让你问出这句话。” 重莲见他神色暗淡,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想了想,直白道歉:“皇帝给我当大哥,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能不能问问吗?不过确实是我不好,我道歉,以后都不这么说了。” 霍殇眉眼间这才见了几分高兴,但这份笑意却又压了下来:“我怕你恼火的,倒不是这个……” 他话音未落,外面,茯苓苍皇地冲进来:“夫人!来了一群官兵要抄家!” 重莲猛地站起来:“什么?” 她快走两步,才想起来什么:“大哥的意思?为什么?” 霍殇沉声道:“你是我妹妹,她也是我妹妹,我总不好太过厚此薄彼。” 重莲心头一沉:“您想怎么做?” 霍殇见她这就要拉开距离,心里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跟过去没两样,但比起过去,现在亲人的身份对她来说,却是珍惜多了,她轻易不会舍弃。 他沉声道:“若是你的女儿……”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换个例子:“正常人家里姑娘被江湖浪荡子骗走了,该怎么处理才算不过分?” 重莲沉默下来。这问的,哪个江湖小黄毛敢骗她姑娘,阉了都是轻的。 她深呼吸:“我知道皇家规矩重,您给我透个底儿?” 茯苓着急:“夫人!” 重莲沉声道:“别打岔,兄长是你家庄主养的那女子的兄长,你安静点儿想想这其中的厉害!” 茯苓脸色一白,直接跪下了。 重莲见她安静了就不再管她,询问地看向霍殇。 霍殇沉声道:“霍清甜母亲已死,如今只有我这个兄长能为她做主。她既然已经给纪云生了孩子,那么,就不能让她的孩子当私生子。” 重莲绷紧了脸:“所以呢?” 霍殇看着她:“公主不能做小,你可要与纪云和离?” 重莲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不呢?” 霍殇点点头:“那你介意,他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却能饱受尊荣吗?” 重莲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霍殇淡淡道:“朕替霍清甜聘纪云为二驸马,再封你一个公主的爵位作为补偿,你想和离就和离,不想和离也随你,只要同意纪云这个二驸马的位置就行。” 重莲迟疑:“这是,平妻的意思?” 霍殇淡淡道:“公主和驸马是君臣,你和霍清甜都是他的君,他算不得丈夫,按照君臣纲常,把你们两个伺候好,是他身为驸马的本分。” 重莲:“……”这说法,真是过分新潮了。 茯苓忍不住出声:“夫人!您,您救救庄主吧!”哪里有两个公主公用一个驸马的事儿?真的这么做了,庄主他成什么了?男宠吗? 重莲皱眉:“如果我不同意呢?” 霍殇淡淡道:“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留他一条性命,若你不同意,那朕只好赐死他,以维护皇家尊严了。” 重莲苦笑道:“兄长……” 霍殇拿出皇帝的威严:“叫哥哥也没用,走吧,你有一路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重莲问道:“去哪儿?纪云的伤暂时还不能挪动啊!” 霍殇淡淡道:“朕说过不会让你当寡妇,自然金口玉言,你先随我去见霍清甜。” 茯苓忍不住叫:“夫人……” 霍殇看向她:“你也去。” 茯苓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浑身仿佛被定住,颤巍巍地说了一句是,就再也不敢吭声了。 重莲走出屋子,就见到处都是官兵,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揉了揉眉心:“请兄长不要折腾他。” 霍殇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自然会留他性命。” 重莲叹了一口气,略带茫然地跟着霍殇去那个庄园。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刺激,她自己觉得自己挺平静的,实际上却十分疲累,上了车才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茯苓害怕地锁在马车角落里,不知道为什么,等夫人睡熟之后,夫人的兄长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奇怪起来。 忽然,他开口道:“前面铺子里的桂花糕很好,夫人爱吃,你去买一些。” 茯苓不敢违逆,车一停,就赶紧下车去买。 她匆匆到了店铺里,却见刚刚还客如云来的点心铺,忽然就安静地吓人,她瞳孔一缩转身就走,却觉得脖子一痛,眼前就黑了。 过了一会儿,“茯苓”提着桂花糕从铺子里出来,点心铺子再次客人多了起来,就好像刚刚的清静,并非清场,而是正常的客来客往。 “茯苓”上了马车,隐晦地看了一眼重莲,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泪光。 霍殇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收敛了情绪,表情跟之前的茯苓一般无二,害怕中带着犹豫和惊恐。 半天路程后,一行人到了庄园。 霍殇叫醒重莲:“到地方了。” 重莲迷迷糊糊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神:“哦,我开阵法。” 霍殇等她把阵法打开了,将桂花糕拿给她:“外面的天气更好,你吃点儿东西,在附近逛逛,我跟妹妹说完话之后就去找你。” 重莲拿着桂花糕,边啃边晒太阳,晒着晒着,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霍清甜,好像很害怕她哥哦? 第245章 忽然想吃涮羊肉了 重莲想起来上次霍清甜很惧怕霍殇的事儿,忽然意识到,霍清甜,纪云,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兄长是皇帝。 霍清甜就不说了,纪云,他好像挺有恃无恐? 对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纪云说过一句话——兄长觊觎过她,所以他才厌恶兄长。 她很快就撇开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去想了,因为一想这些事情就觉得头疼。 一回神,就见一杯热茶送到了手边。 重莲接过喝了一口,头一次觉得入口刚刚好,微微烫,带着一种解渴又过瘾的爽气。 她瞥了茯苓一眼:“现在就开始适应新身份了?” 此茯苓非彼茯苓,没听见之前重莲跟霍殇的话,自然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但她聪明,她可是霍殇亲自培养的暗卫里,最厉害的女子。 她垂着眼睛,恭敬地道:“奴婢只是想……活着。” 她微微惨白的脸色,加上透着一丝绝望的声音,轻易就能让人明白她有多害怕被韩纪云弄死。 重莲没有再为难她,如果能选,谁想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呢? 她喝好了茶,又吃了两块糕点,本来打算去周围逛逛的,但今天阳光正好,微微的风吹着,还有鸟儿啁啾的叫声,她晒了会儿太阳,就这么睡着了。 茯苓,也就是碧玉,看着她睡颜安静的模样,眼底滑过一丝柔软的笑意,垂着眼,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了个薄毯。 她们这边岁月静好,院子里,霍清甜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会儿被墨二墨三亲自抓了,看墨三看她那个眼神,就知道这个出了名的恶鬼想要干什么了——他要亲自刑讯她! 霍清甜从来都知道自己,她能忍辱负重,但她着实吃不了太大的苦头,忍受不了太痛的折磨。 她吓得大叫:“霍殇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毕竟是公主!是你为数不多的血亲!” 霍殇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她:“你不在京城的这三年,朕将以秦王为首的宗亲,送走了七成,如今霍氏宗族剩下的,都是乖巧懂事的。” 霍清甜不可置信:“你疯了?你把皇室宗亲杀得只剩下废物,就不怕以后没有人可以用?” 霍殇神色淡淡:“他们都不在乎惹朕生气的后果,朕为何要在乎那么点儿血脉,至于亲情,咱们霍家,竟还有这种东西?” 他身体微微前倾:“朕不想跟你废话,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明白一件事。朕,杀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怕骂名。” 霍清甜脸色惨白:“……你,你想知道什么?” 霍殇看着她:“你知道宋怜的身世吗?” 霍清甜满脸厌恶:“不过就是个破落户,因为命格好,被纪云早早搜罗来,当了庄主夫人,她生的那两个孽种,都是前面那个庄主的种。” 霍殇听着她的话,就知道韩纪云将她耍成了白痴。 他有些遗憾。 本来以为,会从霍清甜这里得到一些莲莲留下的线索,如今看来是想多了。 这个蠢货! 霍殇没兴趣继续跟她废话了,弹弹衣摆站起来:“过几天,你跟我们一起回京城。放心,朕会给你和韩纪云一个盛大的婚礼,满足你的夙愿。” 霍清甜却并不觉得高兴,甚至十分惊恐:“你又想干什么?霍殇!你放过我吧!求你了!我只是太喜欢纪云了,所以才逃出来,我只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而已!” 霍殇讥讽地看着她:“你生那个孩子是为了什么,不用朕提醒你一遍吧。” 霍清甜瞬间闭上了嘴,眼底的愤怒控制不住地倾泻出来。 她当然是为了报仇。 霍殇,他害死了她所有的至亲! 霍殇淡淡道:“朕要知道你所有隐藏势力,你当然也可以不说,但墨三的手段,你是听说过的。” 他将霍清甜的喊叫抛之脑后,快步离去。 到了前院,却见重莲正躺在软塌上睡得酣甜,面容上一片恬静安宁。 他放轻脚步走到了重莲附近,叫墨二去拿公文过来,边批边等她醒过来。 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留了什么后手来自救,但这次的局面不错,他把距离把握得很好,纯粹站在兄长的身份上,将她所有的注意力牵引到她最喜欢的事业上,不动声色引导她放轻感情的事,教唆她冷处理她跟韩纪云的关系,一直没有出发她脑袋里的禁制。 如今她这样,极好。 …… 重莲一觉酣眠,神清气爽地睁开眼,顺着低低的说话声看去,就见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落在正在写东西的霍殇身上,让他看起来有种干净的温暖。 她觉得这场景十分眼熟,有种令人怀念的心安感,仿佛很多次,她睡一觉醒来,都能看见他在神色冷淡,有条不紊地做事。 然后,他会看过来。 他也确实看了过来:“醒了?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重莲懒懒的,不太想说话。 霍殇也不在意,把手里的折子批完,将剩下的东西交给墨二去收拾,快步走过来:“喝点热水醒醒神。” 重莲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人也彻底醒了过来。 霍殇耐心地看着她。 重莲忍不住露出笑容:“大哥也这样照顾里头那位公主吗?” 霍殇面不改色:“在她还小的时候。” 重莲看他那样子,像是被恋爱脑妹妹气到了,安慰道:“能管得了就管,管不了就算了,各人的因果个人担,就好像我,若是有一天非得做什么傻逼事儿,肯定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霍殇心跳快了一分不动声色问道:“如果有人要趁你不注意,把你的命和他的绑在一起,你会做什么防御吗?” 重莲笑道:“当然有法子防御……” 她忽然顿住,揉了揉眉心,转移了话题:“头疼,哥,咱们去吃锅子吧,我想涮羊肉。” 霍殇心情忽然很愉悦:“好。”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至少确定了,她真的有做防御。 只要有,那之前长春子说的死局,就不会再是死局,只要找到了她留给他的线索,就能彻底将韩纪云这块毒瘤,从她的命脉上清除出去。 第246章 这都是对你的补偿 重莲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 按理说,她跟丈夫恩爱有加,骤然听闻他有外心,再怎么心大,也该伤心崩溃一些时日。 可她崩溃愤怒是有,却好像她曾经已经崩溃过好几次,哪怕心里觉得该憋屈难受,身体却已经处理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况,直接就转到了结果了。 如今发生这样的大事,兄长变成了皇帝,还要将她丈夫弄回去给他另外一个妹妹当驸马。 她…… 竟然只想去涮火锅,吃涮羊肉。 她忍不住跟霍殇吐槽:“我这么冷静,搞得我觉得自己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霍殇淡淡道:“为值得的人痛哭流涕,为不值得的人浮一大白,涮羊肉不比回去跟妹夫吵架强?” 重莲撇他:“您这一声妹夫,叫得可真顺嘴啊!” 霍殇也看她:“两个妹妹都明媒正娶,他该得这一声妹夫,实至名归。” 重莲嘴角微抽:“老太太过马路我都不扶,就服你!” 霍殇嘴角微微上扬,俊美清冷的脸上挂了笑,显得格外的好看:“嗯。” 重莲不知道为什么也想笑,忍不住就跟着笑了出来。 虽然她遇到了女子人生中最倒霉的两件大事,丈夫出轨,老公婚内另娶,但,真悲伤不起来啊! 她就好奇一样:“你能跟我说说,你那个公主妹妹的娘,到底跟纪云的爹有一腿吗?” 霍殇笑容一敛:“皇家秘闻你也敢听?” 重莲挑眉:“我要是敢呢?” 霍殇面露认真:“一会儿涮羊肉你请。” 重莲顿了顿,没忍住笑弯了眉眼:“请!必须请!” 她满脸八卦:“所以,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呢?” 霍殇半点儿不吝于揭穿韩纪云的瞎话,跟她详细地说薛太后在世时,宫里宫妃皇后的大规矩:“即便是先帝在出宫路上宠幸了妃嫔,也得记录在档,以方便后续妃嫔怀孕的时候查档案。” 重莲实在很难想象,纪老庄主得怎么厉害,才能把当朝太后给睡了。 霍殇又道:“先皇很喜欢皇后,后宫的妃子常常都是摆设,皇后若是谋害了有孕的宫妃,甚至是谋害皇子,他都为皇后遮掩。 皇后,也就是后来的薛太后,一直以名门出身为傲,明面上从不逾矩,也很少出宫,她行动间都有宫女太监盯着,纪庄主武功盖世,也要挑选先皇刚宠幸完的时候下手。这其中的困难……” 他没说一句韩纪云说谎了,但现实情况却显示,他处处都在说谎。 与其说是薛太后出轨,不如说韩家哪一任家主夫人,又或者是家主夫人的母亲出轨了,更加合适。 他详查了藏剑山庄往前十代,才终于确认了韩纪云跟纪家是真的有渊源,只是这渊源太久了,想取证是不可能了,只能从逻辑上推出来。 霍殇看着重莲:“你觉得,纪云骗你了没有?” 重莲翻了个白眼:“我早就明白,到底是不是亲兄妹,他跟他初恋有多少男女之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与我无关。” 她只愿意留下亲情来看待纪云,若是能处好,就当是近亲,处不好,就当时远亲。 她从来都心狠果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下不来狠心,那就只这样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正好还能请兄长看在她的面子上,别太为难他。 她请霍殇不要再说韩纪云的话题,认真道:“快到地方了,一会儿咱们叫两个锅,一个麻辣,一个菌汤吧?” 霍殇露出笑容:“好。” 两人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火锅,回去的时候心情也好,霍殇问道:“接下来还有五天时间,不如你先把你之前接了的帖子处理完。” 重莲犹豫。 霍殇道:“都是谈好的生意,做完了就有大笔入账,为什么不做?” 重莲觉得大哥说得对:“人怎么能跟赚钱过不去呢?我这就去!” 霍殇老神在在:“他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正好随你一起去,看看江湖人都是怎么违法乱纪,相互遮掩的。” 重莲:“……” 她假笑:“哥,这不合适。” 霍殇瞥了她一眼:“没什么不合适的,朕要做事,也不会冲着一家两家来,必定修缮律法,针对全国。” 重莲:“……” 她默默带着人,去了。 如此这般忙了五天,整个江南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纪庄主得罪了朝廷,但宋大师还是宋大师,丝毫没有受到牵连,并且,藏剑山庄的固有资产的契约上,怕是要换个名字了! 养伤的韩纪云对此事毫不知情,但这并不妨碍他根绝府中的局势,猜测出来他的下场。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霍殇会出手这么骚。 被软禁在马车里带走的路上,他见到了霍清甜,霍清甜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霍殇把咱们的家业全部送给宋怜做补偿了!他真是不要脸!咱们什么也没有了!” 韩纪云敏锐地抓住重点:“什么补偿?他为什么要补偿怜怜?” 霍清甜脸上浮起一抹羞红:“他,他把你赐给我做……二驸马。” 韩纪云脑袋嗡的一下:“什么叫做,二驸马?” 霍清甜满脸怨毒:“你不是曾易容成秦王妃的侄子,借着量制衣服的借口,进宫给宫里人下毒吗?那姓秦的占着驸马的位置,霍殇不肯让他走,就,就让你当小的。” 韩纪云:“……” 他觉得这事儿荒谬得仿佛自己没睡醒。 霍殇,他怎么敢?! 他将天下百姓的非议都视作无物吗?他不怕扰乱了天下纲常吗?! 霍清甜见他要叫人,惊恐地捂住了他的嘴:“嘘!别叫!别说话!你千万别再得罪他了!你杀了重莲,他就要再抢你一个妻子,正是看你不顺眼的时候呢! 你不知道他有多狠,他打定主意要当个暴君,根本就不在乎名声,连母后当年都说,以他的聪明才智,只要无所顾忌,不犯浑昏庸,谁也对付不了他了! 纪云,我知道你生气,但,但我们好歹还有小宝儿呢!有他在,霍殇想要抢你媳妇儿,他就不敢杀了你我的,你只要忍辱负重,乖乖跟我一起被圈禁,咱们照样还能活得好好的!” 韩纪云:“……” 他一口热血涌到了心口,哇的一声喷了出来:“怜怜!我要,见怜怜!” 第247章 你能把我怎么样? 韩纪云大喊大叫,霍清甜根本就压不住。 下面人去禀告之后,很快,人来了,来的却是墨三。 霍清甜看见了墨三,非常实诚地迅速撇下韩纪云,直接缩到了马车角落里,别说是说话了,连呼吸都不敢急促了,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口鼻。 墨三瞥了一眼霍清甜。 韩纪云质问:“怜怜呢?她这是攀上了高枝儿,就彻底将自己的丈夫扔在一边吗?” 墨三声线清冷:“纪庄主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刑罚,是用针灸之术,让人起跟中风一样的反应,浑身瘫痪,口歪眼斜?” 韩纪云瞳孔一缩。 墨三看着他的眼睛:“我就会。” 他的目光一寸寸在韩纪云身上扫视:“主子知道纪庄主一向心狠,不会说出那件事的解决办法,所以只想好吃好喝地将您养着,也算是全了您替他照顾长乐公主人情的。 但您要是不识好歹,非得要闹事,惹得长乐公主不高兴,那,我就只好送你一程,让你往后都便溺在床了。” 韩纪云脸上青青红红一阵变化,声音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怜怜封公主了?” 墨三耐心应道:“是,为了补偿她献出丈夫,以全皇家颜面,藏剑山庄的所有财产,已经白纸黑字地转移到了她的名下,长公主府中的所有产业,也同样都给长乐公主。 二驸马放心,你与长公主还住在公主府,一应吃穿用度,全都由宫里出,你只管伺候好长公主,若能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圣上会另有赏赐。” 韩纪云气得手都在发抖,他当了一世的权臣,纵然这次回来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却也算是初初算计霍殇就成功了,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得个男宠的下场。 他盯紧了墨三:“你一个下人也配跟我说话,霍殇呢?让他过来,我亲自跟他谈。” 墨三并不生气,反而问道:“纪庄主如此言之凿凿要跟圣上谈,可想好能给出的筹码了吗?如果只是以命要挟,那就不必浪费时间,您很快就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韩纪云浑身发冷,气喘如牛半晌,低头又抬头:“我自然有筹码跟他谈。” 墨三点点头,提醒道:“主子正在陪长乐公主吃火锅,等吃完了自然会召见纪庄主,还请纪庄主想清楚自己要说的话,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韩纪云自然知道,以霍殇那头恶狼的性格,是没兴趣跟他废话的:“当然。” 墨三走了,霍清甜瞬间活了过来:“这个下贱坯子,早晚被人弄死!” 见韩纪云看她,她讪讪一笑:“纪云,你别怪我,我,他刑讯了我整整三天三夜,我真的是太害怕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可见那三天真的是惨烈极了。 韩纪云还想用她那孩子的运道,虽然心里厌烦极了,却还是耐心温柔地哄她:“我知道,我明白你对我的情谊,只是甜甜,你再跟我说一遍你都告诉了他们什么,尤其是霍殇,他见你的那天,都跟你说了什么?我怕有所遗漏。” 霍清甜忙点点头,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发前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下午,军队到了行宫休息,霍殇才抽空见了韩纪云。 韩纪云是被人抬过来的,因为不想惊动重莲,抬他的人是墨三和墨二,两人只用了一个小担架,颠簸得他伤口生疼。 韩纪云被两人放在了地上,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霍殇。 这个男人满身戾气,哪怕不说话,身上都仿佛在散发着鲜血和尸体的味道,跟他在怜怜面前装模作样的样子完全不同。 韩纪云讥讽道:“不装了?” 霍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先开口,便知道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韩纪云脸色一僵,继而冷笑起来。 霍殇开门见山:“直说吧,你能给朕什么好处?” 韩纪云盯着他:“我还需要给你好处吗?只要我跟怜怜命格相连,生死与共,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霍殇居高临下看着他:“朕知道你,表面上装得情深似海,实际上最爱的人始终都是你自己,所以,你只敢跟怜怜同生共死,却不敢跟她同甘共苦。” 他深深看着韩纪云:“怜怜当初被你们换皮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那样惨烈的疼痛,让你退缩了,不敢选择你多疼她就得多疼,只敢把生死牵连在一起,是吗?” 韩纪云的脸色再次凝住,讥讽道:“那又如何?” 霍殇神色淡淡:“你也知道她痛不欲生啊,可你为了达到目的,却偏偏让她承受你都害怕的痛苦。韩纪云,你还是不够狠,我若是你,就会把同甘共苦也选了,这样,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韩纪云忽然察觉到了危险:“你想干什么?” 墨二和墨三同时上前,一左一右驾住了他,将他往外面带。 韩纪云瞳孔骤缩,大叫道:“霍殇,你想干什……” 他后面的话,被墨二用手死死捂住了。 两人将韩纪云带出去,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禁军们的喧闹声。 “不好了!纪云逃走了!” “有刺客!快!抓住他们!” “弓箭手!” …… 霍殇等了一会儿,才快步出去,正好撞上找过来的重莲。 重莲脸色非常难看:“纪云跑了?” 霍殇眉头紧皱:“我倒希望他只是跑了。” 重莲一惊:“什么意思?” 霍殇沉声道:“之前怕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藏剑山庄的仇人里有好几个亡命之徒,他们一直都想杀纪云,最近正在谋划以命搏命。我提前出发,也是想避开他们。” 重莲心跳滞了滞:“那……” 霍殇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一定替你保住他的性命,无论如何,他总是你孩子的父亲。” 重莲心头一松:“好!” 两人急速往前院喧闹处去,快到地方的时候,便听见打斗声已经减弱,只见伤兵不少,地上还散落着带血的箭矢。 外面还有打斗声遥遥响起,只是非常远,像是两拨人在追着打。 墨二带伤回来:“主子!有人劫走了纪庄主,我们把人拦住了,没想到纪庄主他……” 第248章 这也太惨了 墨二身上带伤,脸色也非常难看:“纪庄主他……” 重莲心头猛地沉了沉:“纪云他死了?!!!” 声音都拔尖了。 霍殇按住重莲的肩膀,皱眉看向墨二:“说清楚。” 墨二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往下沉了沉:“纪庄主他,被那些人打断了四肢,还……搅断了舌头!” 重莲:“……” 她视线都黑了黑。 霍殇忙扶住她:“别怕,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刘太医就会想办法留住他的命。” 重莲手脚发软,心里茫然一片,说不清楚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竟死死站在原地,走不动道儿。 霍殇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不断评估她的状态。 当日韩纪云被人意外捅了,他见莲莲一直状态还好,才敢做下今天这个决定,现在看她的状况,身体没有受到影响。 只要身体没受影响就好,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的安危更重要。 未免韩纪云乱说话,再触碰到她脑子里的禁制,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用袖子半遮着手扶住重莲的手臂,对墨二道:“去把纪庄主小心带回来,立刻安排刘太医给他医治,尽全力把人治好。” 对重莲,他耐心安慰:“没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处理。” 重莲稳住心神,站稳,恍惚间觉得刚刚的心悸,不舒服,好像只是她的错觉:“我没事,我去看看纪云。” “好。”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安置韩纪云的房间,刘太医已经在给韩纪云处理伤口了。 他四肢上的伤倒是还好,没见血,嘴上的伤最吓人,鲜血不断涌出,看得人心惊肉跳。 墨三已经查清楚了那些仇人的来历:“他们曾经是邪教余孽,当年前安宁侯奉旨剿灭邪教,放跑了几个邪教首脑,今日搅碎了纪庄主舌头的,就是当时的教主。” 重莲不明白:“前安宁侯绞杀邪教,跟纪云又有什么关系?” 墨三垂眼:“那位教主带着心腹下属销声匿迹,娶了一个农家女为妻,一年前,纪庄主为了给藏剑山庄扬名,好争夺江南第一正派的名头,就将其找了出来,杀了那农女和刚满月的孩子。” 重莲:“……”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邪教教主和他的心腹确实恶贯满盈,但农女和她刚满月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可正派要杀邪派,就会怕杀了亲爹,以后被孩子报复,自然不敢留下活口。 她从来都知道因果是极其复杂可怕的东西,多年前的一箭,或许很多年后,会正中现在的自己的眉心。 她看着被按住,疼得嘶吼的韩纪云,眼眶一阵潮热:“孩子们一定会很伤心。” 霍殇觉得并不会,纪裳那个丫头,从来就不喜欢韩纪云,至于纪小宝,那孩子是个疼娘的,对爹更多的是被教育出来的尊敬。 韩纪云不是能够安于室的人,只会在重莲面前假装是个好父亲,私下里,他当然更喜欢把时间精力花费在争权夺势上。 人,是最不会改变的东西,不会因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能改变了性子。 霍殇沉声道:“只要人活着就好。” 重莲只能点头:“是啊,最起码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刘太医看实在按不住韩纪云,怕他再挣扎得血爆而亡,只能给他扎了一针让他昏迷,匆匆处理好他嘴巴里的伤口,又去看他的四肢。 这一查看,越看越惊:“这……骨头都碎完了,根本接不上了!恐怕还得截断四肢,否则碎掉的骨头全都包裹在皮肉里,会发脓肿胀,要了他的性命!” 重莲吃了一惊:“那些人下手也太狠了!” 霍殇看墨三。 墨三抱拳:“那位教主深恨纪庄主。” 四肢是邪教教主打碎的,自从知道他当年破教是韩纪云,后来家破人亡也是韩纪云,这位教主就表示愿意用命来换韩纪云生不如死。 但舌头,是墨三亲自搅碎的——怕那位教主太怨毒,直接把人给杀了。 霍殇还是那句话:“人能活着就是大幸。” 他叫重莲出来:“他伤得太重,我实在是怕出意外,孩子们看不到他最后一面,你写信给神医谷,叫神医谷的谷主带着孩子们,过来看看他吧,或许,那位谷主能有办法。” 重莲立刻点头:“好!” 她也是急忘了,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够保住纪云的手脚,恐怕也就是那位老谷主了。 她快步出了门,见茯苓跟得紧紧地出来,看了她一眼:“我并非有意耽误,只是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只要是关于纪云的事,总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是最近事情太密,她才没有反应过来,今天所有的危急情况都需要霍殇来开口,她自己倒像是个智障,才让她觉察出不对来。 茯苓,也就是碧玉,自然不会怪罪重莲,忙跪下表忠心:“日后奴婢的命都在您手里,哪里还敢跟过去一样?求您给奴婢一个效忠您的机会吧!” 重莲揉了揉眉心:“起来吧。” 她脚步匆匆去写了信,交给霍殇,请他让人回到藏剑山庄,用藏剑山庄养的专属信鸽去寄:“只有那鸽子能找得到地方,这府中除了纪云,连我都不知道那儿要怎么去。” 霍殇点头:“你放心。” 他将这事儿交给暗卫去办,特意吩咐驻扎在行宫,就等着那老谷主的到来。 老谷主的女儿违背老谷主的心愿,私奔嫁给了藏剑山庄的老庄主,因为心疼外孙,这倔老头明面上对外孙毫不关心,实则一直私下里来往。 韩纪云占了纪云的身份,自然不会留下原本纪云的命,霍殇相信这位老谷主听过真相,就该知道怎么选。 他看着重莲:“我看你脸上疲色十分明显,不如去好好睡一觉,纪庄主这里,我替你看着。” 重莲确实是疲累得很,闻言便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里,竟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碧玉确定她睡熟之后,匆匆过来寻霍殇:“娘娘说,最近只要是碰上跟韩纪云相关的事,她就反应迟钝。” 霍殇眯眼:“去把长春子叫来。” 第249章 你们是不是有病 长春子很快就到了。 霍殇沉声道:“可有什么手段,能让莲莲越来越不在意韩纪云?” 长春子愣了愣。 霍殇说得再明白一点:“不是叫你做手段,而是你想一想,莲莲会不会对她自己做下什么防御手段,让她哪怕在被人清除记忆,深度哄骗之后,还是会越来越厌恶韩纪云?” 长春子忍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转圈,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全都是在思考相关方面的秘法,然后一一排除。 忽然,他脚步猛地顿住:“长生诀!” 霍殇目光灼灼:“细说。” 长春子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长生诀是一部讲道法终极奥秘的书,如果能够修炼到那种地步,便抬眼可知天下大势,望人一眼,便知此人前世今生。 它里面曾经提到过一种秘术,能够将旁人施展在自己身上的道法,渐渐扭转、最终反转,称之为,因果颠倒。” 他有些激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之前的死局可就不是死局了!道尊她虽然不能再想起从前,却会对韩纪云越来越厌恶! 只要道尊厌恶了韩纪云,咱们再引导她探查到两人命格相连,道尊性子高傲,必然不会愿意跟韩纪云相处,自然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霍殇早就知道重莲天赋惊人,可此刻听了,还是觉得震撼。 竟还有这种秘术! 他细想当时的情况,那些人想要她手里的长生诀,自然不敢杀她,那必然是要在她身上动手脚了,当时那样,也唯有用个反弹群攻的,否则,还真是怎么做都有错漏。 霍殇问道:“我们能帮她做什么?” 长春子惭愧道:“这秘法我也只是达到能够看懂是什么的水平,不敢乱来,乱了道尊的计划。” 顿了顿,他斟酌着道:“不过,想来也是需要多刺激刺激,否则,为何一开始那几次,道尊就只是失忆,却没跟韩纪云生分呢?” 霍殇眸色一深:“你的意思是,韩纪云该多跟她吵吵架,两人也是性格不合,言语不通,她厌恶韩纪云的速度就越快?” 长春子点头:“正常夫妻相处,若是向您说的那样,都要两看生厌的,更何况是道尊她还特意用了这样的秘法,只怕会反噬得更严重了。” 霍殇沉着脸抚摸着太师椅的把手:“弄早了。” 长春子不明所以,墨三则满脸愧疚:“属下该留半截舌头给纪庄主!” 长春子:“……” 他满身冷汗地请求告退:“臣和康宁郡主最近有了一些收获,可否告退去继续研究?” 霍殇挥手让他下去:“尽快,其他的都无妨,只管保她平安,朕还是那句话,倘若到了彻底没办法的时候,把魂魄保住了已经是最好。” “……是!” 长春子告退了,霍殇却在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去看望韩纪云。 刘太医见他来,三针将韩纪云扎醒。 韩纪云刚有意识,就被铺天盖地的痛楚击穿,口中发出含糊的惨叫声。 霍殇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望着他:“纪庄主被仇家报复,不幸被割掉了舌头,还断了四肢,日后控制能做个废人了。” 韩纪云疯狂挣扎起来。 霍殇注视着他的眼睛:“朕知道你心狠,可朕,不知道你到底能狠到什么程度。你的两个孩子,朕已经让人去接,很快就能看望你了。” 韩纪云一下子僵住,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他。 霍殇讥讽地笑了起来:“你并没有带过多久的孩子,倒是对孩子有几分真情。” 韩纪云眼底的脏话,都要从眼珠子里流出来。 霍殇竟看懂了:“你该不会觉得,自己照顾孩子吃了很多苦吧?” 他忍不住笑,也确实是大笑出声。 韩纪云照顾两个孩子,就像是养了两只需要作秀的小动物,只有要表演的时候,才会温柔如水,他也确实是在他宝贵的争权夺利的时间里,挤出来了一点儿来照顾孩子。 这,大约就是他心中非常非常辛苦的事了。 韩纪云愤怒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在笑什么。 霍殇怜悯地看着他:“你这种人,除了阴谋诡计,什么都不会,真是可悲啊!” 韩纪云直勾勾看着他。 霍殇摇头,彻底失去了跟他说话的兴趣:“你把所有的好条件都拉满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温馨有钱的家,但凡你真正用心在家里,她都不会想现在这样不想跟你说话。可惜,你满心只有权势,你只会演深情,你不会真的深情。韩纪云,你活该。” 他离开了充满血腥气的房间,对守在门外的人道:“让霍清甜来伺候他便溺,不许霍清甜虐待他。” “是。” 屋子里,韩纪云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越来越大,气喘如牛。 他不想承认霍殇的话,他想反驳,可他连舌头都没有了。 当霍清甜被送进来,看见他的瞬间,先是满脸心疼,然后在靠近的瞬间满脸恶心的时候,他忽然仿佛被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脸上。 他明白了霍殇的话。 他放着珍珠不珍惜,非要捧着鱼目,为了上辈子已经得到过,临死前觉得毫无意义的东西,孜孜不倦,浪费了最好的时光,怠慢妻子和孩子,才有了如今这样必败的下场。 他待莲莲的真心,从来都比不过霍殇。 如果他当初肯陪着莲莲同甘共苦,如今,霍殇敢这样对他吗?他不敢!他一定会投鼠忌器! 霍清甜哆哆嗦嗦地靠过来,掀开被子的瞬间,就扭头捂住嘴冲到墙边大声呕吐:“不不不!我干不了这个!让下人来做!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韩纪云听着她嫌弃的尖叫声,只觉得那一个个字,都化作绵密的耳光,一下下抽在他的脸上,毫不停息。 屋子外,墨三闻讯而来,看着霍清甜吓得惨白的脸,淡淡询问:“公主是想卑职再刑讯公主几天?” 霍清甜崩溃:“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不你直接杀了我得了!” 墨三平静地看着她:“公主只有一天的时间来适应,如果公主不能做出痴恋纪庄主,深情不悔,再苦再累也要陪伴的感觉,卑职,会亲自来请公主去地窖。” 霍清甜:“……”有病!有病!你们全他娘的有那个大病! 第250章 没嘴也能吵架 重莲一觉醒来,觉得状态好了许多,便去探望韩纪云。 霍殇非常赞同她去,甚至想尽办法为她提供便利。 比如,将韩纪云挪到了她住的院子。 比如,将韩纪云的心腹放出来,代替韩纪云给重莲传话。 又比如,让刘太医随时待命,一旦韩纪云发狂,就让他进去处理伤口,控制韩纪云。 他唯一没弄走的,就是霍清甜。 不过霍清甜经过急训,已经完全是一副恋爱脑的模样,属于韩纪云拉屎,必要时候她都能伸手接的那种,并不敢给重莲添麻烦。 霍殇永远记得重莲跟他说过的,夫妻相处之道。 别怕吵架,只要吵架能够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感情,那吵架就是好。有时候,好的吵架,能够直接解决掉不合适的伴侣。 他完全不再出面,把相处的时间空间全部留给重莲和韩纪云,自己就在院子里面处理公务。 正因为他这副做派,重莲完全不明白韩纪云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我之间的隔阂,只是因为我们为人处世的想法不一样,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再发疯了?兄长他根本没空来挑拨你我的关系!是我们自己的夫妻感情不行,你听不懂吗?” 韩纪云从一开始的试图诱哄,到了后来的暴怒,怨毒,也不过就是半天时间而已。 重莲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不能说话的人,竟然也能跟她吵成这样子。 她怒而离开,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纪云怎么变成这种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他是脑子有包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这么疯狂闹腾,损害的是谁的身体?是他自己的!他就这么迫切想截肢吗?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第二天,却又在大脑的指挥下,带着担忧去看望他,还在路上就把自己劝明白了—— 纪云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可能就是个残废了,他心情不好无理取闹很正常,她就当他在只哇乱叫,过一段时间,或许他就好了。 但这份平安喜乐的心态,在跟纪云接触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全部飞走,只剩下了一句话——去你的大爷的傻逼! 她冷着脸转身就走。 韩纪云满眼怨毒:“呜呜呜呜!” 第三天,大脑拼命催促,重莲就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把拖延症发挥到了极致,硬是撑到了第五天。 第五天,她又去看韩纪云,这一次,只是对上韩纪云讥讽的眼神,她就扭头就走,然后叫上看起来很闲的霍殇吃火锅。 如此折腾了几天,她整个人都佛了,再去看望韩纪云,就只是公事公办,管他拉屎放屁,她全程连眼神都不放在他身上,想吵也吵不起来。 韩纪云当场气得吐血,刘太医不得不把重莲和霍清甜都清出来,全力抢救他。 刘太医走之前,欲言又止:“要不,您别来了?” 重莲:“……” 霍清甜也忍不住道:“你真的能不能别来了?”每一次她来,纪云都要情绪上头拉尿到床上,她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霍清甜湿了眼眶:“你别再刺激他了,好吗?” 重莲有些讪讪,虽然但是,人家初恋做到这个地步,倒是显得她这个妻子非常不合格:“抱歉,以后我尽量少来打扰你们。” 霍清甜险些给她跪下:“谢谢你!宋夫人,真的谢谢你!” 重莲看着她那一汪眼泪,落荒而逃。 只是韩纪云这边,已经拖到了极致,必须尽快下决定了。 霍殇沉声道:“刘太医说了,最迟今天下午,如果神医谷的人还不来,就只能先截肢保命。” 重莲心情沉重,她再跟他吵架,没耐心,也总归做过生死相托的至亲,心里并不想他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一直等到下午,城门口的人回来禀告,还是不见神医谷的人的踪迹。 重莲闭了闭眼,再次走进韩纪云的房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谷主还是没来,可你的情况非常严重,已经不能拖了。纪云,命,和不能用的四肢,你自己选吧。” 韩纪云不想选,可他也能够感觉到生命的迅速流逝。 他很清楚,霍殇不会拿他的命开玩笑,所以,这是真的到了没办法的地步了。 他眼眶通红地点了点头。 重莲欲言又止,最后,郑重道:“无论如何,纪云,你我总是一家人,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你。” 她说完,红着眼眶快步离去。 韩纪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他真的,只是差一点儿就赢得了她的心。 刘太医带着助手,快步进了屋子,开始跟阎王爷抢人。 重莲待在院子里,坐立不安。 一个时辰后,屋子里还没有动静,外面却有人来报——一个老人领头的队伍来行宫拜访,队伍里面还有两个孩子。 重莲呆住了:“偏偏,是这种时候?” 她快步走到了门口,扬声要问,却又怕打扰了里面的状况,正要试探着敲门,门却开了。 刘太医满脸疲惫地走出来:“幸不辱命,人没事,接下里很关键,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养着。” 重莲僵硬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的助手端着大托盘,那上面虽然盖着布,但也不难从形状猜到是什么。 她:“……都取下来了?” 刘太医点点头:“幸亏没有再耽搁,他肉里面有多处腐烂,已经伤到了根骨,我不得不把他的肩膀都去掉,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皱眉:“本来还是能保住肩膀和大腿根的,可能是他一直发脾气,身体根本没养好。”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殿下是有什么要交代?” 重莲摇头:“现在没了。” 她本来想抢救一下,但现在连断肢都碎掉了,就是老谷主他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了。 她只能感叹纪云时运不济,没有贸然进去看望他,怕感染了,索性就去接待老谷主,而且,她也实在是想孩子们了。 霍殇道:“我去认识一下外甥和外甥女。” 重莲自然同意:“好!他们一定很喜欢你!” 两人相挟而去,进了大厅,就见老谷主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那眼神,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第251章 都黄了 老谷主是个模样健硕,眉目中含着精光的老者。 看见重莲和霍殇相携而来,眼底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两个孩子本来围绕在老谷主身边,见了娘亲,顿时撒开了往她身上扑。 重莲蹲下来,一把将两个紧紧抱住:“大宝小宝!娘的乖乖哎!” 她抱住了两个软乎乎的小身体蹭蹭蹭,娘仨亲得跟什么似的。 霍殇眉眼温柔地看着一大两小,并没有因为老谷主在,就故作疏离。 老谷主的眸色一下子深了。 霍殇看向老谷主:“朕有些事情想要询问老谷主,不知道老谷主可否与朕详谈?” 他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态度却毋庸置疑。 老谷主既然过来,就明白皇权高贵,来了就是要低头的,但他还是没有应下:“草民想先见见纪云。” 霍殇道:“朕要与老谷主说的,便是纪庄主的事,事涉机密,老谷主还是先移步吧。” 他眼底清晰出几分暗色,只是几分,就叫老谷主浑身都是压力。 老谷主沉声道:“圣上请!” 他早就知道当今虽然年轻,却是个极难对付的,手里有刀,心里更有利刃,可真正接触到,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纵英才,天威难测。 只是眼神交锋,他这样视世俗为无物的闲云野鹤,竟然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霍殇走到重莲身边,先蹲下身与两个孩子说话:“我是你们的舅舅,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还有你娘,都会去京城生活,但是没关系,只要不是违法乱纪,有我这个舅舅在,你们就能在京城里横着走。” 两个小孩儿都看着他,然后转头看娘亲。 纪裳扯扯重莲的衣摆:“娘?真有这好事儿呢?” 纪小宝要沉静许多,虽然也看着娘,但一副听娘吩咐的样子。 重莲无奈看霍殇:“兄长,你这么教孩子,小宝还好,纪裳是真的要上天的。” 霍殇看向纪裳:“让她上,只要不伤天害理,日后别长歪,随便她作。” 纪裳眼睛都亮了:“舅舅!你真是我亲舅舅!” 重莲一把按住纪裳的脑壳:“消停点儿吧你!” 纪裳蠢蠢欲动的心只好按捺下来,抱住重莲:“娘,我就只到处吃东西,只要别人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别人,可以吧?” 重莲捏她的脸颊:“那当然是可以啦!” 纪裳顿时笑弯了眉眼。 纪小宝见姐姐和娘高兴,也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重莲看向老谷主。 老谷主沉声道:“你跟两个孩子许久没见了,多陪陪他们,我听从圣上的安排。” 重莲松了一口气:“您别担心,兄长一向脾气好,为人宽容,不会为难您的。” 老谷主脸皮一抽:“……嗯。” 等他跟着霍殇出去,眼看着霍殇身上皇帝的气势越来越盛,只想说一句那闺女着实眼盲耳聋——就这?你说他脾气好,为人宽容? 等到了书房,霍殇在主位上坐下:“老谷主是想站在说,还是跪着说?” 老谷主:“……” 他直视着霍殇,沉声道:“听闻皇帝有夺人妻子的爱好,莫非,这是又看上了旁人的妻子了?” 霍殇脸色毫无变化,甚至抬手示意他坐下说。 老谷主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深呼吸,硬着头皮坐下:“不知道圣上想跟草民说什么?劝服纪云休妻吗?” 霍殇神色淡淡:“老谷主关怀外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纪云做事,可曾想过,你真正的外孙纪云,已经尸骨无存,这么多年来,你都在为一个假货殚精竭虑?” 老谷主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殇看着他:“据我所知,老谷主最早跟安宁侯做事,就是你外孙纪云牵线吧?” 老谷主脸色又变了变,最后只剩下冷静:“原来圣上是查到了以前的事,您是皇帝,想怎么处置一个江湖草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淡淡道:“圣上只管杀了草民就是!” 霍殇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这里有一些资料,老谷主不妨来看看。” 老谷主盯着霍殇,心里念头叠起。 如果他借着拿资料的瞬间,暴起抓住了霍殇,那么,就能挟持他,安全离开,运气好的话,还能带走纪云和宋怜,孩子们。 但他最终只是安静地走过去,拿走了资料,冷着脸翻看。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铁青。 “砰!” 他将资料摔在了桌子上,气喘如牛。 霍殇神色冷淡地站起来:“素问老谷主自幼便聪明绝顶,极擅长勘破谎言,看穿人心,人证,朕已经给老谷主准备好了,你可以慢慢问,慢慢想。” 他瞥了一眼老谷主,神色淡淡地走出了书房。 迈着大长腿,他越走越快,直到听见了重莲和孩子们的说笑声,这才渐渐放松脚步。 他眼底沁出浓郁的感情,又被他站在原地狠狠压下,最后,只剩下毫无欲念的亲情,这才带着浅淡的微笑,走进去,加入其中。 两个孩子的到来,让重莲胸口的憋闷都渐渐消散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想不起来还有个麻烦的丈夫在等着跟她吵架。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带着孩子们在行宫里玩耍,要是霍殇有空过来一起,她就肉眼可见的高兴愉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注意力好像越来越多地放在霍殇的身上。 然后有一天,她忽然就做了个梦。 从梦里醒来以后,她爆红了脸,接下来好几天都躲着霍殇走。 连两个孩子都看出来了不对劲。 纪裳悄咪咪爬到重莲膝头:“娘亲?你发烧了?” 重莲抬手按了按自己滚烫的脸,心虚地撇开脸:“嗯嗯,一会儿娘就吃药!” 她怕不是发烧,是发骚啊! 竟然梦见自己按着兄长,调戏地摩挲他劲瘦的腰身,嘴里还轻笑着喊哥哥。 梦里,兄长总是清冷的眉眼间全是灼灼情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抓着她的手,仿佛要将她融进骨子里。 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有种惊悚的背德感。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纯粹的兄妹情,什么时候偷偷变了味儿了?都黄了! 第252章 花样真多啊 如果能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心,里面一定装了一颗咸鸭蛋,黄得流油。 重莲从此不敢再看霍殇。 霍殇敏锐地察觉到了重莲态度的改变,趁着重莲带两个孩子去钓鱼,他叫来了碧玉。 碧玉细细思索,欲言又止。 霍殇拧眉:“你直说。” 碧玉便直说了:“奴婢看见,娘娘见到主子以后,偷偷红了耳朵尖。” 顿了顿:“好几次。” 霍殇整个人都僵了僵,明明他跟她已经做过无数次夫妻,甚至后来光明正大地成了亲,可在他完全压下心思地将她当妹妹的时候,却听见了这个。 这简直对他是一种酷刑。 “……确定?” “奴婢确定了好几次,才敢这样跟您说。” 从来都淡定冷静的霍殇,忍不住来回踱步,几次看向碧玉,又几次压下想说的话,最后缓缓平静了脸色:“去把长春子叫过来。” 他太了解重莲了,这个小鬼是个将规矩视作无物的,也是个不相信男女感情的,断然不可能忽然就对他起了心思。 想想最近她对韩纪云越来越冷淡的态度,以及她骤然对他起了羞意,他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抓到了她留给他的小尾巴。 长春子很快就到,路上,他已经听碧玉说了重莲最近的变化。 长春子心中有一个猜测,但他还想就近看看再下结论:“圣上,之前臣曾经猜测,道尊她给自己留了最后的防御,会将别人对她动的手脚渐渐反弹,如今看这情形,或许道尊留下的这道防御,还跟圣上有关。” 他思索着措辞:“道尊只要足够相信圣上,就会相信圣上一定能够找到她,她会不会将跟您的记忆,藏在记忆最深处,只要您找到了她,不断跟她相处,这些记忆就会一层一层地剥开?” 霍殇心跳有些快,事实上,在等待长春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想的。 重莲做事向来谨慎,她既然给她自己留了防御,让她自己能够在往后的相处中,一点点厌恶韩纪云,以防备彻底被他哄骗,那么,自然也会防备韩纪云利用她来害他。 长春子说的东西,可以说她对他的保护机制,这些记忆虽然不能让她想起来他是谁,却能让他轻易得得到她的好感和信任,然后在往后的相处中,渐渐唤醒她对他的感情。 霍殇沉声道:“朕如今只担心一件事,她若是想起来什么,恐怕会触碰到那些人在她脑子里留下的禁止。” 长春子沉声道:“臣和康宁郡主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要确定这道禁制是下在道尊的身体上,还是灵魂上,若圣上能够让当初动手的人说实话,臣和郡主有把握能让道尊短暂地摆脱这个禁制。” 霍殇嗯了一声:“你去吧,和康宁专心来做这件事。” 长春子觉得这次比上次面圣轻松太多了,出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没成想,他人刚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重莲。 他不擅长演戏,没忍住就僵了僵。 重莲好奇看向他:“这位大人认识我?” 她辨认了一下他身上的官服:“大人是玄部的?” 长春子心里尊敬她,自然受不了她这样客气尊重的样子,又不敢太明显,僵硬道:“是的,微臣是玄部侍郎,公主身份尊贵,微臣身为臣子,不敢受您这样的大礼。” 重莲见他很有些社恐,没有为难他,诚恳道:“听闻玄部的大人们都精通道门修炼之术,不知我可否找大人学习切磋?” 长春子求之不得,脸上都笑出来了深深的褶子:“真的吗?太好了!微臣早就听闻公主擅长道术,想跟您讨教一二了!” 两个人在道术上都是学霸,还是那种学习狂,一拍即合,这就到花园里寻了个安静的亭子,你来我往地研究开了。 霍殇听闻重莲来了,出门迎她,就只看见了个背影。 他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她啊,还真是换多少个皮囊,芯子总还是那样。 正巧墨二来报,说老谷主想要见他,他便没有去管两人,叫人请老谷主过来。 另一边,重莲跟长春子探讨得酣畅淋漓,回去的路上都带着笑。 直到夜深人静,她才静静地在床幔里睁眼,眼睛里泛着清冷的锐芒。 躺了好一会儿,她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两个孩子柔嫩的脸蛋儿,出去看望韩纪云。 霍清甜就住在韩纪云的房间里,他睡在里侧,她睡在外侧,感觉到有些不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险些被床边的人影吓到尖叫。 重莲撇她:“吵醒了他,又要闹你。” 霍清甜打了个寒颤,立刻捂住了嘴,略微停顿一会儿,她立刻下床跑了。 重莲坐在床边,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韩纪云,眯了眯眼,伸手,轻轻摸上了他的眉心。 半晌,她拧眉挪开手,抓住了他的大手,借着灯光凑近了,细细地看。 师父和师叔都说,是纪云为了保住她的命,才将他的气运分了一部分给她。 可她发现纪云神魂中充斥着晦气,手相指纹都不好,是原本极贵,后来选错路,急转直下,天不假年的命。 反倒是她自己,本身命格就不错,虽然早年孤苦无依,但往后虽有波折,总体还是一马平川的手相。 以前她从没有想过给纪云和自己看手相,只是偶尔从面相上辩一下吉凶,今日这一看,才知道她贵他贱,既然如此,他怎么分给她气运?当初她濒死,真要是结契了这种晦气命格,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骨头渣了才对。 师父师叔道法精深,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可他们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真相。 她心情沉重。 所以,师叔师父不光是通缉犯,还骗了她? 正拧眉,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抬眼,果然是纪云醒了。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重莲都看不懂。 但,重莲本能地不喜欢他看她的眼光。 她松开他的手,没有说一句话,扬长而去。 回去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她才爬上床,凑过去亲亲两个小宝贝,一梦到天亮。 这梦…… 花样儿真他娘的多! 第253章 动了心动了情 重莲简直要对做梦产生心理阴影。 她竟然又梦到了兄长,一模一样地掐腰轻抚,她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大肚子。 因为大肚子越来越大,甚至肚子里的宝宝一脚踹出了个小脚印,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惊恐地喘了两口,就看见纪裳的小脚丫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 她又好笑又无奈地拿走纪裳的小脚丫,刚缓了缓劲儿,就见“茯苓”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这个茯苓,最近越是伺候得越发精心精细,饶是她刚开始还觉得不习惯,才没两天,就被养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由此可见,纪云私底下对茯苓的威胁得有多惊悚可怖,才能让茯苓心有旁骛,不能专心工作,整天就只琢磨怎么才能保证不被嘎掉。 重莲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比以往更浓郁的好奇心,到底是怎么样的际遇,才会让她选择嫁给纪云呢? 她应该不是会匆匆许嫁的女子,可偏偏却嫁给了完全不符合自己三观和喜好的纪云。 难道是师父师叔的长辈之命? 她心里想了许多,面上却不露分毫,连饭都吃得喷香,吃完了就在院子里逛逛,等着孩子们醒来。 过了一会儿,就见霍殇过来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越发显得身高腿长,恰到好处的腰封,将他的蜂腰掐得又细又直,好看得很。 重莲只看了一眼,脑海中就自动剥衣地露出了那劲瘦的六块腹肌的腰腹…… 她耳根一红,面上却稳如老狗:“兄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霍殇自然不能说,昨晚上听说她半夜去探望了韩纪云,就睡得不好,他揉了揉眉心,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一股尊贵的松弛感:“积压的折子太多,熬了一宿,想吃去吃点馄饨。” 重莲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我陪你去。” 霍殇看向她身后:“两个孩子还没醒吗?” 重莲算算时间:“昨天两个小东西闹得晚,估计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她笑道:“我陪兄长出去走走吧,正巧我也想出去逛逛,一个时辰,足够了。” 霍殇冷峻的眉眼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冰雪消融般的细微情绪:“好。回来的时候,给孩子们带些东西回来。” 重莲心情又愉悦了几分:“他们肯定会很高兴。” 两人骑马,带了墨二碧玉,以及八个侍卫,就出了门。 等到了闹市,八个侍卫就远远地坠在后面,只有墨二和碧玉跟着两人。 四个人坐下来,老板见他们衣裳金贵,高兴又恭敬地过来询问他们吃什么。 霍殇自然而然地开口:“一碗多放醋和虾米、香菜、微辣,其余三碗正常,多放辣椒。” 重莲笑眯眯撑着脸看着人来人往,耳朵里听着霍殇清洌好听的声音,心道,这就是她喜欢兄长的原因,这个人看起来很冷,但只要相处久了,就会认真记住对方的喜好,哪怕对方是他的众多下属中的一个。 嗯。 等等。 茯苓,什么时候喜欢重辣了? 等馄饨上来的时候,重莲见茯苓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将辣椒舀走倒掉,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霍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重莲,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这个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小心,果然,之前的懵然只是短暂的不适应,后面的无忧无虑都是顺水推舟装出来的。 以她的性格,怎么在处处都是漏洞环境里,真的什么都不怀疑? 不过,无所谓,他笃信她给他留了后门。 小馄饨很快煮好,霍殇起身去给重莲拿小料,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衣裳恰到好处地显示出他完美身材比例,让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他转。 然后,他恰到好处地忽然转头看她,将她抓包。 重莲一口气憋住,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然后懊恼地红了耳根。 真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心虚地挪开视线啊! 她回去就抓清心寡欲的凉药来吃,大约是最近气温高涨,她才心浮气躁乱做梦,以至于不能直视兄长了。 一碗面汤放在重莲面前,她顺着那只好看的手抬眼,就见霍殇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他脸色凝重:“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注意你的身体,吃完咱们就回去,让刘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他越是这样长兄如父,絮絮叨叨,重莲就越是心虚得脸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一钻,但她情绪稳定心态强大,所以除了脸红,心虚羞窘的,面上看不出来一点儿。 她甚至还很沉稳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是有点儿热,不过应该没事,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还笑着给霍殇添了一勺辣椒:“兄长爱吃辣椒,多吃点,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真不舒服会自己说的。” 霍殇逗她是真的逗,但担心也是真担心,韩纪云和那两个邪道对她做过的事情,还有当年她受伤不醒的那几个月,始终都是他的心头刺。 他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重莲无奈,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又在他担心地看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撇开了视线。 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只要她还是别人的妻子一天,就不该对旁的男人生出这样的心思,精神出轨也是出轨,绿帽子还分深绿浅绿吗? 她默默运转了两圈功法,心里的不自在就彻底消失,只剩下了修炼之后的清冷凉薄。 霍殇忽然闷哼了一声,手里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重莲猛地抬眼:“怎么了?” 见霍殇的手背上有汤汁,冷白皮都被烫红了,她忙抓住他的手腕去找摊主:“老板,你家凉水在哪儿?我哥烫伤了!” 摊主忙指着大水缸:“这儿呢这儿呢!” 重莲抓住了他的手就浸进了大水缸里,边泡边对摊主讲:“一会儿我赔你一缸水,摊主别着急。” 霍殇垂眼看着身边娇小的女子着急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既然动了心动了情,想再窝回去,怎么可能?为韩纪云那种下三烂守节,他也配? 第254章 我不是那种人 重莲眉头紧皱地将霍殇的手浸泡在水缸里,好半晌才略微抬起一些来看。 “怎么还这么红!” “无妨,我太不小心了。” “再泡一会儿,墨二,你去买点儿药吧。” “真的没事。” 重莲打断霍殇:“怎么可能没事?红成这样了!现在天热,烫伤的疼痛会翻好几倍。” 霍殇垂眼看着两人放在一起的手:“没事。” 重莲瞪他,却发现他红了耳朵尖,然后那红晕一路向下,直接红到了脖子,没进了衣领子里。 “……” 空气忽然变得焦灼起来,她一下子松开了手。 霍殇愣了愣,沉默着将手从水里抽出来:“走吧,饭还没有吃完。” 重莲见墨二已经去买烫伤药了,胡乱嗯嗯了两声,快步走回到了位置上坐下,拿起勺子吃了好几口,才想起来答应给摊主的钱忘了给。 她忙放下勺子,转头却见霍殇正在给摊主银钱。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转身回来,两人的目光再次撞在了一起。 重莲明显看见霍殇脚步微微顿了顿,不自在地撇开了脸。 重莲心里仿佛被轻飘飘的羽毛挠了一下,太轻了,所痒得厉害。 她囫囵把馄饨吃完,那么好吃的馄饨,竟然吃撑了都没尝出来是个什么味儿。 回行宫的途中,她想起来这件事就觉得难受——怎么就连个味儿都尝不出来了?!何至于此啊?! 可惜她的纠结,霍殇完全不懂,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就露出让她欣赏的特质,要么是颜值上的,要么是精神层面上的,要么就是过分优秀的人品和智慧。 心态转变以后,她看他走路好像都摇曳着风情。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真的是心脏了,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竟然也有这种不靠谱的时候! 回到行宫内,她就匆匆跟霍殇告别:“孩子们肯定已经醒了,兄长先忙!……刚刚那药效果不太好,你记得找刘太医再看看!” 不等霍殇回应,她就快步消失了。 霍殇垂眼瞥了一眼手背上的红痕,那上面已经抹了药,但他是拧伤而非烫伤,药不对症,自然好不了。 虽然重莲人已经走远了,但霍殇还是嗯了一声,让墨二去把捎回来的零食送去给两个孩子。 外面的东西不一定就比行宫里的好吃,从外面捎东西给家里人,本来也不只是为了好吃,更多的是传达惦念。 重莲前脚刚见到孩子们,后脚,墨二就送东西过来了。 俩小孩儿都很高兴,花蝴蝶似地扑过去,见墨二一样样将好看漂亮的小零食拿出来,发出一声声轻快的欢呼。 重莲走到两人背后,就被俩小孩儿抓住了衣角。 纪裳问道:“舅舅给带的东西,肯定能随便吃吧?” 纪小宝清淡着一张肉乎小脸儿,仿佛对那些东西毫无兴趣,但偷瞄过去的眼神,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了。 重莲摸摸俩孩子的脑壳:“当然能随便吃了。” 她温声道:“去吧。” 纪裳就是个小吃货,端起大姐大的范儿给自己和纪小宝分食。 重莲见两个孩子自己玩儿得高兴,就去送墨二出门,交代道:“兄长向来不将小伤小病看在眼中,你一定监督好他,若是实在劝不住,来告诉我一声。” 墨二恭敬应下。 重莲轻笑道:“我看你有些犯桃花,出门在外最好谨慎行事,你那相好之人是个爱吃醋的,若被人闹上门恐怕要好一通折腾你。” 她只是好心提醒一声,说的折腾就是清清白白的折腾,但听在墨二耳朵里,确实另外的意思。 墨二僵了僵,转身走的时候,顺拐了好几下。 重莲啧啧了一声,跟碧玉吐槽道:“他那相好的恐怕脾气很大,你看看,墨二这么稳重的人,竟然都吓顺拐了。” 碧玉:“……” 她垂着眼,实在是怕一不小心把眼底的颜色暴露了。 虽然她一开始知道的不多,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时间久了,就不小心知道的有点儿多了。 夫人说的折腾,是哪种折腾? 她很想问问,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奉承:“夫人说的肯定就是对的。” 重莲瞥了她一眼:“你最近倒是越来越讨喜了。” 她转身去陪孩子们玩儿,玩儿的时候,一一看过孩子们的面相,面相仍旧跟过去一般无二,是大富大贵,一生顺遂的好命。 可正是因为这一成不变,反而透出了问题。 藏剑山庄已经出了问题,日后只要不出意外,兄长会一直护着两个小的,那么,两个宝贝的命格应该急转直上! 她沉了眉眼,垂眸去看两个孩子的手相。 果然,手相上能够看出来孩子们最近会经历变故,甚至劫难将至,但只要越过去,往后就是前程无忧,甚至…… 重莲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甚至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盘子。 纪裳吓了一跳:“娘你没事吧?痛不痛?” 纪小宝着急地拉住她的袖子,想看看她的手臂。 重莲看看纪小宝,又看看纪裳,然后又重新看向纪小宝。 纪小宝……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她的目光太深沉,把纪小宝吓住了:“娘?” 重莲心里的惊吓不比纪小宝少,她不久前还在告诫自己要守住婚姻的底线,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在纪小宝身上,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只有皇室血脉,还得是现任帝王血脉,还得是日后有机会继承帝位的人,才会有纪小宝现在这样的掌纹脉络! 纪小宝,是兄长的儿子?! 是兄长的孩子丢了,跟她家孩子抱错了吧? 总不能,是她跟兄长偷偷生了这个孩子,还欺骗纪云这是他的崽,让纪云帮她和兄长养孩子吧? “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和小宝!” 纪裳带着哭腔的声音惊醒了重莲,重莲压下脸上的情绪,歉意道:“忽然想起来点儿事,吓到你们了,对不起呀,一会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纪小宝紧紧攥着重莲的衣摆:“娘,别怕。” 纪裳也拉住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小宝都会陪着娘!” 重莲愣了愣,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她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两个稍微等等我,我要去找你们舅舅,问一件事。” 第255章 你当时健康得很 重莲安抚了两个孩子,便想去找霍殇,但想了想,去的时候,把两个孩子也带上了。 如今身边古怪的事情越来越多,让她不敢将孩子散养着,有种必须带在身边,才能避免出意外的直觉。 纪裳和纪小宝从来都是黏重莲的,闻言高高兴兴地跟上。 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上一刻或许还在嚎啕大哭,下一刻就能高兴地扭头吃糖,俩小孩儿都走在重莲右边,纪裳牵着纪小宝的另外一只手,抓着弟弟笑着狂奔,一会儿又停下来,强迫他在她和重莲中间缩起腿来荡秋千。 纪小宝非常无奈:“姐姐够不着。”会趴在地上的! 重莲被他脸上认真的无奈逗得哈哈笑,才三岁的小朋友,却很有人情世故的样子,实在是说不出的逗人。 她很想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揉揉,奈何力气不够。 母子三人到了霍殇住的院子,才进门,霍殇与重莲打了个招呼,俯身就将两个孩子一起抱了起来。 纪裳抱着他的脖子叫人:“舅舅,你买的东西很好吃,我和小宝都很喜欢,谢谢舅舅!喜欢舅舅!” 霍殇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纪裳,不止是黄皮子,她里头还有三分之一他母亲的魂魄。 他以为即便是纪裳长大了,他也不会喜欢她,但真正相处起来,他实在很难对她生出恶感。 她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跟他母亲除了鼻子嘴巴有些相似之外,性格上毫无重合的点。 他母亲是个极自我的人,永远陷入自己的情爱里无法自拔,更喜欢将自己在感情中求不得的戾气,倾泻在周围人的身上。 但纪裳,她贪吃,有些凉薄,却实在喜欢重莲,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霍殇注视着纪裳的眼睛:“只要你以后不长歪,朕许你一生都尊荣富贵。” 纪裳还小,并不懂得这个承诺的力量,她只是非常高兴喜欢她娘的人对她好:“舅舅要待我娘比待我好,我和小宝排第二就可以了。” 霍殇眼底浮出清浅的笑意:“好。” 顿了顿,他温和道:“小鱼儿也很想念你们,上次分别的太匆忙,她回家的时候,一直念叨你们。” 纪裳睁圆了眼睛:“舅舅还认识小鱼儿呢?” 纪小宝也感兴趣地连忙转过头来看他。 霍殇点点头:“我就是秦先生。” 纪裳一下子明白过来,偷偷摸摸凑近他:“所以,你要给我们当舅舅,还是当爹?” 霍殇没有在两个孩子面前说韩纪云的坏话,但也不想骗他们:“这件事情需要舅舅跟你们娘亲慢慢谈,等有了结果,舅舅会告诉你们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纪小宝似懂非懂。 纪裳听明白了:“你就是想当我们爹!” 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放心,为了小鱼儿,我和小宝都会给你面子的!” 霍殇嘴角上扬,笑容的弧度明显变大了。 重莲等了好一会儿,眼瞧着这仨还在光明正大地嘀咕,挑眉:“你们说完了没有?” 霍殇目光纵容:“不该晾着你的,给你晾了茶,去喝吧,我陪孩子们玩儿一会儿。” 重莲觉得也不错,点点头:“拜拜呀!” 纪裳笑嘻嘻地连连晃手:“娘亲白白!” 纪小宝慢了半拍:“白白娘亲。” 霍殇稳稳地抱着两个孩子,去看池塘里游泳的小鸭子。 重莲在宫女的引路下,去一旁的凉亭里喝茶,瞧见桌子上还摆着话本子,就喝果茶边看,一时看得入了神,只有孩子们大声笑起来的时候,她才会往池塘边看去,嘴角挂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容。 晃晃悠悠半日,竟然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过去,但重莲却觉得很满足,仿佛脑子都经过了一场温柔的按摩。 她恍然觉得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节奏,也是她最喜欢的跟人相处的方式和距离。 霍殇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她自然而然地给一大两小倒上热茶,见他们喝得急,笑着拦了拦:“都玩儿出了汗了,慢点儿喝!不然一会儿该肚子不舒服了!” 霍殇顿了顿,肉眼可见地放满了喝水的速度。 两个孩子有样学样,还那么小,却也乖乖听话。 重莲支着下巴看着他们三个,嘴角不断上扬。 霍殇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眼底滑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虽然这是他本来就会做的事,但当着她的面儿做,她才知道他不只有她喜欢的身材,还能给她她喜欢的家庭氛围,还能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效果甚佳。 中午,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孩子们开始犯困,霍殇便道:“孩子们交给我,今天老谷主要给纪庄主看病,你去看看吧。” 重莲一直上扬的嘴角往下落,点点头:“好。” 看着两个孩子,她的心情非常沉重:“你们爹爹身体还没好,需要静养,你们别怕,娘会救好他的。” 纪裳和纪小宝乖乖点点头,都没有闹。 重莲一直走出去了很远,还是忍不住回头。 她看见霍殇俯身将两个小宝儿抱进了屋子里,虽然离得远,但还是能看见,两个孩子的情绪都不太高。 是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觉得这次见面,两个孩子好像都不喜欢纪云了一样? 她眉头微皱,难道是纪云对她的态度,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了? 可纪云从没有提过,他私下里去过神医谷。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想去问问纪云。 到了院子里,就见老谷主正站在纪云房间的门口,光是看背影,就觉得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重莲快步走了过去:“老谷主。” 面对面,越是能够感觉到这位老先生眼底的戾气。 老谷主神色微缓:“你的身体最近恢复得如何?” 重莲露出笑容:“多亏了您当初费心救我,要不是您,我真的是要死于仇敌虐杀了。” 老谷主眸色微冷:“其实你当初到神医谷的时候,并非浑身烧伤,也没有全身骨骼断裂,而是健康完好的一个人。” 重莲愣了愣,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第256章 最遗憾和最绝望 老谷主的话,让重莲浑身的血液都在冒冷气。 “您的意思是……” “是纪云拜托我给你脱胎换骨,才让你遭了后面的那些罪。” 重莲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她早就知道她跟纪云回不到过去了,也猜到他肯定瞒了她不少东西,可确实是没想到,会是从她有记忆那一天开始,一切都是假的。 她胸腔里有愤怒在涌动,可越是愤怒,就越是冷静:“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谷主点头:“他说,有一个很有权势的人盯上了你,要强取豪夺,唯有彻底换掉你的身份,才能跟你好好过日子。” 重莲面无表情:“如果我死了呢?” 老谷主怜悯地看着她:“你只会生不如死,却不会死,有两个修道者,用阵法锁住了你的魂魄,按照纪云的说法,你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疯了,要么好好活着。” 重莲连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凉气:“是一个很年轻,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一个瞧着有点儿落魄的老道士吗?” 老谷主点头:“对。” 重莲想了想,又问:“那我的两个孩子呢?” 老谷主道:“小宝在毒雾里待过一段时间,被毒雾损坏了身体根基,为了去除他身上的毒素,再换了骨相,他遭了很多罪,那场治疗很艰难,小宝虽然活了下来,但伤到了脑子,一直到了快三岁才开口说话,我一直以为,他这辈子都是个哑巴了。” 重莲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除了觉得心寒,愤怒,还有一阵胜过一阵的恶心。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仿佛恶鬼一样将人剥皮拆骨,将她丢进炼狱里折磨了整整三年,却竟然还能毫无障碍地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居高临下地来“疼爱”她。 他甚至连小宝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不! 不止是纪云,还有师父,还有师叔! 还有眼前这位老谷主! 他们都是这场暴行的施虐者,都是毫无同理心的恶棍! 老谷主将她的眼神变化看在眼中,露出一抹苦笑:“我从前从不相信因果报应,如今才是真信了。” 他手里救过的人,因为试药死去的人,多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的报应,是女儿看上江湖小混混,跟他父女决裂,临死都没能再见一面,好容易外孙养大了,却竟然被人害死。 他的福报,却是在这样完美的隐藏之下,还是得知了真相,让他有亲手报仇的机会。 他看着重莲:“……抱歉。” 重莲直勾勾看着他:“老谷主若当真觉得抱歉,那是否能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谷主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重莲哪怕已经看到了他的黑暗面,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手将换皮削骨的事情,实施在我和小宝身上?” 老谷主面色僵硬:“我一直觉得亏欠了小云,所以他想要什么东西,但凡是能帮得上忙的,我都尽力替他做到,他不想我问的,我也不想为难他。” 重莲呵地冷笑了一声:“那老谷主为何现在又开始反思了?” 老谷主看向紧闭的房门:“小云死了,已经死了三年,连尸骨都不知道烂在了哪个角落里。” 因为太过吃惊,重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纪云,不止是性情是假的,竟然连身份都是假的? 她怒极反笑:“进去看看吧!” 老谷主却拦住了她:“不要说漏嘴,皇帝还要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 重莲冷笑一声:“老谷主竟不想着要杀了杀孙凶手。” 老谷主眉眼间缓缓露出一丝笑意:“皇帝答应了我,只要我配合,可以随意让他,生不如死。” 他抚摸着腰间已经非常陈旧的香囊:“小云他娘,是个极心灵手巧又良善的孩子,小云也是个好孩子,皇帝身边有个大师,他说,原本,他们娘俩应该能够善终的。” 是韩纪云和长公主,为了得到神医谷,设计了藏进山庄,以救命之恩和早年的血缘关系,哄骗了性格正直的纪云,害得小云死无葬身之地! 他越过重莲,大步往房间里去。 屋子里十分黑暗,所以哪怕他的演技不够好,疼迷糊了的韩纪云,也没有注意到。 重莲听见老谷主在里面发怒—— “胡闹!真是胡闹!你的手脚明明还有救,怎么就把你弄成了这样?要是我能早来一刻钟就好了!只差一刻钟,一刻钟,你的手脚就能保住了!小云啊,你的命怎么这么不好!” “小云,别哭,没事的,外公来了,就一定会保住你的命!” “没关系,我想办法给你接别人手脚,只是要受很多罪……你愿意?好好,不愧是我的外孙!” “你别怕,只要你不放弃,外公就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接上手脚!” 重莲听着屋子里纪云发出嗬嗬的声响,然后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微微挑眉,没有继续进去。 这世上最让人耿耿于怀的,就是只差一点,最让人绝望的,就是还有希望。 纪云,不,应该叫他假货,往后为了尝试接手脚所吃的每一份苦,都会让他想起来他的“只差一点”,痛不欲生,然后又被“还有希望”所裹挟,明知道痛不欲生,却不敢放弃,以为只要再坚持一点点,就真的会熬到天明。 可惜,他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天亮”了! 重莲定定地看了门口一会儿,转身走人。 她需要把今天的事,好好想一想。 碧玉见她过来,快步跟上,在她回房间前,忍不住问道:“夫人,您,您会跟庄主和离吗?” 重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进了屋子,锁上了门。 和离? 干什么和离? 她要让纪云骨头都悔青了,后悔怎么会这么倒霉,这辈子娶了她做老婆! 她坐在书桌前,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写下来,又将自己的疑惑一一标明,边写边思考,最后,写下一行关键词。 做了手脚的命格。长生诀。 第257章 一切照进现实 在重莲认识的人中,能够做到改变面相遮掩命格的,就只有一个人——她师叔。 至于她师父,最多能有个资格打下手。 她师叔是极少见的天才,在道法一途上天赋惊人,是她至今遇到的修道者里面,最能无障碍交流的一个。 她圈定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疑问,自然也就想明白了能给自己解惑的人——师叔。 可,什么方法能让师叔这样的人,为她解惑,而不是进一步辖制她? 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听见茯苓的声音。 “墨三大人过来请夫人。” 重莲琢磨了一下这个时间点。 老谷主为什么忽然告诉她真相?他自己又是怎么戳破了纪云的假装? 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切,早就都有迹可循。 重莲挑起嘴角:“来了。” 她出了门,也很想见见霍殇。 墨三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重莲一瞥他的脸,忽然想笑:“你相好的被人缠上了?你大可不必生气,我看你夫妻宫顺遂,是能跟伴侣一路走到底,没有他人插足的命。 即便真的非要生气,那也别走刚硬路线,小心温柔地来,否则恐怕会激起伴侣的逆反心理,反倒是给你们两人的感情增添矛盾。” 墨三脚步微顿,脸颊隐隐发热:“多谢夫人开解。” 重莲笑着道了句无妨,走了两步,忽然转头看他:“你这面相倒是让我想起来前两天墨二的面相……”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从来都沉稳寡言的墨三,竟然红了脸。 重莲乐了:“原来你们俩是一对儿啊!” 她喜欢看漂亮的人和事跟漂亮的人和事在一起:“我看你们两个的面相,都是早年有死劫,后来碰上了贵人度过了,能有如今的顺遂不容易,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气愤,就坏了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 墨三本就心虚,被她这样一说,越发想找墨二道歉了:“……多谢夫人。” 是他不好,不该把人折腾狠了。如今墨二都不跟他说话了,可见是真的生了气。 重莲见他脸皮薄,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等到了霍殇那儿,就当没看见墨三殷切看向墨二的眼神,笑着去找两个孩子。 远远的,还没进门,就听见孩子们的笑声,等上了台阶,就看见霍殇在陪两个孩子玩儿鲁班锁。 纪裳仿佛夸夸精。 “哇!舅舅你好厉害!” “好难啊!舅舅你才扒拉两下就开了!” “舅舅!舅舅!你好厉害啊!要是我能跟舅舅一样厉害就好了!” 纪小宝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纪裳说什么,他就小鸡吃米似地狠狠点头,用崇拜的眼光仰视着霍殇和纪裳,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稳重如霍殇,也在两个孩子的彩虹屁和星星眼下飘了,这么大个人,竟然在两个孩子面前炫技起来,修长的手指翻飞出了残影了。 重莲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好笑,见霍殇忽然看过来,还红了耳朵,彻底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纪裳眼神一亮:“娘!” 她从小凳子上跳下来,欢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重莲的腿:“好想你哦娘!” 纪小宝慢了一点儿,他也想跳椅子,被霍殇一把抓住了后脖颈。 重莲俯身将纪裳抱起来,走过去软了一把纪小宝的脑袋:“不许学姐姐跳椅子,危险。” 纪小宝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娘。” 重莲想起老谷主的话,看着他乖巧却苍白的模样,鼻间一阵酸涩。 如果不是碰上了纪云这狗东西,小宝一定也像大宝一样健康活泼,说不定还会是个小话痨。 霍殇忽然开口:“小宝很聪明,也很喜欢医术,我打算回京之后,给他建一座医书为主的藏馆,再让刘太医系统地教一教他。” 重莲的思绪被打断,看向霍殇,就见霍殇神色温和平津,仿佛天大的事情也都有解决的办法。 她心一定。 天大的事,也总有解决的办法。 她心疼地摸摸纪小宝的脑袋:“快谢谢舅舅。” 纪小宝乖巧地说谢谢,再多的,就没有了,但他亮闪闪的眼神,却说明了他有多喜欢霍殇的安排。 重莲陪着孩子们玩儿了好一会儿,才对他们道:“娘有些事情要和舅舅说,你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纪裳拍胸口:“娘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弟弟!” 她小大人似地拍拍霍殇的腿:“照顾好我娘啊舅舅!” 霍殇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想吃什么跟墨二墨三说,任何时候身边都要跟着我的人,不要乱跑,尤其不能跟着认识你爹的人乱跑,明白吗?” 纪裳点点头:“明白!” 她拉住纪小宝的手晃晃:“弟弟也是一样的,他也明白!” 她冲重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让重莲觉得她懂事得不像个小孩子。 她送了两个孩子出去,见两个孩子被墨二亲手接住了,这才回去。 霍殇递给她一块桂花糕:“三年前,我丢了妻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 重莲愣在了原地。 霍殇沉声道:“你不要想着离开纪云,人这一辈子,能够结成夫妻,再生下孩子一起养大,很不容易。你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多留两年,也让纪云知道……” 他看着重莲的眼睛:“也让他知道,娶了不该娶的人,骗了不该骗的人,活该他生活不顺,倒霉终生。” 重莲:“……” 很好,完全听懂了这里面的暗示和不忿了。 她最后确定:“不和离?” 霍殇肃着脸:“是暂时,不能和离。” 重莲听明白了,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她看看霍殇,又看看,再看看。 兄长,前夫,这两样称呼,是怎么融合在一起的?听起来就好像那个诈骗犯。 霍殇又递给她一块桂花糕:“听说你身体不好,经常头疼昏倒,若是想到什么事情觉得头疼,最好就不要继续想,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身体不舒服,那就立刻停下来,连念头都不要动了。” 重莲眉头皱紧,又在尝到桂花糕的清甜味道的时候缓缓松开:“好。” 她看着霍殇好看的眉眼,想想这段时间以来背德的那些梦,忽地撇开了视线。 很好,春梦照进现实……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第258章你真的很失败 霍殇看着重莲透着粉色的耳朵,眼底划过了一丝柔软的笑意。 他既希望她知道,又怕她知道,如今见她终于有所察觉,有一种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看到了目的地的愉悦和期待。 他轻声道:“一切都会有办法,需要什么你开口。” 重莲还真有需要的东西:“我需要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比如之前的小雾村。” 霍殇点点头:“你放心。” 又问:“再想想其他的,不拘什么天材地宝,人,或者东西,都可以。” 重莲便认真想了想,还真想到了几样东西:“我想要寒冰玉髓,越多越好,另外,若是能让长春子道长来帮我个忙,再找个懂道法的女子,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霍殇点头:“好。” 重莲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就是拜托你照顾好两个孩子。”他们,是我的软肋。 霍殇沉声道:“你放心。” 重莲看着他,心中有许多话想问,但心里却有个念头告诉她,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霍殇却仿佛能够透过她细微的表情变换,看见她的内心:“你只管顺心做事,有些事情能想起来最好,若是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重莲愣了愣:“没关系吗?” 霍殇点头:“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该往前看,往后,才是我和孩子们想要的。” 重莲心里忽然变得很踏实:“好,我明白了。” 她露出轻松的笑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等找到地方,我大约就要去闭关了,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没事,一起好好玩儿玩儿?” 她说完,又看看那厚厚一摞公文:“就是不知道,兄长忙不忙得过来。” 霍殇认真道:“无妨,我还很年轻,还能熬得起夜。” 重莲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了,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谢谢你。” 在霍殇给出回应之前,她耳朵通红地收回了手,快步溜了。 霍殇抓了个空,眼底却沁出笑意,捻了一块桂花糕吃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寻声去找她和两个孩子。 天气渐渐热了,韩纪云的伤在老谷主的亲自照料下也好了起来,众人便动身继续回京城。 重莲偶尔从韩纪云马车旁边过,都会听见他隐忍的哀嚎。 每到这时候,她还能听见老谷主心疼的安抚:“快了,快了,你不是白吃苦的,我又发现了一些有用的法子。” 韩纪云每每听见这样的话,嚎叫声都会变小,眼睛里也充斥着希望。 重莲看乐子看得高兴,连自查身体和灵魂带来的痛苦,都变得小了。 果然,人的痛苦,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快乐也会转移,比如,从韩纪云的嘴角,转移到她的嘴角。 在韩纪云能够蠕动之后,重莲就常常来看他了:“看你恢复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韩纪云目光怨毒地看着重莲,他已经彻底明白,重莲是真的跟他撕破了脸——这一次,她甚至没怎么生气,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跟他撕破了脸,让他觉得……他真是糟糕透了,所以她才这样绝情。 每次见重莲或者霍殇,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憋闷,所以他要么全程麻木,要么就疯狂朝着他们吐口水,希望这对儿狗男女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事与愿违。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孩子们还好好的。 霍殇果然是个痴情种子,连仇人的孩子,都照顾得金尊玉贵,小心翼翼。 重莲顺着韩纪云的目光看向了远处,此时正是队伍休息的时刻,孩子们在河边嬉笑玩闹,周围到处都是看着他们的护卫,地上摆着精致华贵的桌椅,桌子上面放着精美昂贵的点心。 霍殇身为皇帝,亲自陪着他们下水抓鱼。 重莲从韩纪云的目光中,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她忍不住想笑,也确实笑出了声。 韩纪云冷遮脸看向她,眼神里满是阴毒。 重莲讥讽道:“你骄傲个毛啊?精心替兄长养了三年孩子,还抵不上兄长见他们的几个月,这是父子天性,也是你恶人有恶报……”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韩纪云愣怔了一下之后,忽然开始发狂。 他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哇哇哇地一阵狂吼,虽然听不懂他在吼什么,但看他的情态就知道,他骂得挺脏的,大约把他这辈子所知道的所有脏话都骂出来了。 重莲顿了顿,惊讶道:“哇哦!你该不会是……真的以为大宝小宝是你的亲生孩子吧?” 韩纪云顿了顿,不叫唤了。 重莲却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弯了腰,笑痛了肚子:“哈哈哈!这叫什么?你竟然,竟然帮别人养孩子哈哈哈哈!” 她笑完了,忽然伸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淬了一口,骂道:“狗东西!你以为他们是你亲生孩子,竟然还那样折腾小宝!” 打了一个不解气,又正反左右地抽了他好几耳光,在他阴毒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不过走了一半儿,她又回转了回来:“师父和师父相术很厉害,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可他们竟然没有告诉你。纪云,你这个人,真是可悲啊!” 韩纪云僵在了原地。 他愣怔地看着重莲走向那父子三人的背影,眼底一会儿阴毒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充满了绝望。 尽管他不想承认,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可悲极了! 上一世,他将重莲的爱践踏在泥泞里,凌辱她,打压她,欺骗她,最后杀了她的父母兄长,亲自勒断了她的脖子,快死的时候,才发现他珍爱一生的女子,不过是将他当做男宠中的一个。 这一世,他蝇营狗苟,小心谋算,却死了娘,被重莲怨恨,替别的男人养孩子,最后落得个满身残疾的下场。 蓝先生和老道士是他利用前世先知的能力,找到了软肋和想要的东西,从薛家那边挖过来的,可最后,他自以能玩弄的人,却玩弄了他,隐瞒了两个孩子的身世。 两世为人,他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他的。 不,曾经有一个,是上一世的重莲。 唯有她。 唯有她,即便是被他凌辱进了泥泞里,也依旧对他掏心掏肺! 第259章 准备闭关 重莲刺激完了韩纪云,就扬长而去,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她知道,对韩纪云这种人来说,头顶绿帽替别人养了孩子,一定让他难受极了。 可惜,他现在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但,他人虽然废了,确认就是一颗绝佳的棋子,师父和师叔,会想要把这颗棋子拿走,好辖制她和霍殇的。 只是,她不准备以身犯险,她可以慢慢磨。 纪云的确可以用来钓鱼,但一旦鱼咬了饵跑了,就是无穷祸患。 霍殇也是这个意思:“长春子已经确定,宫中就是最好的灵气聚拢之地,到时候,我已经让他先回去,在你闭关的地方下面修建一个密室,纪云就会住在密室里,直到你解决掉身上的麻烦。” 他的想法,跟重莲的不谋而合。 重莲眉眼弯弯:“我自觉天赋不比师父师叔两个人差,只要时间充足,即便抓不到他们,我也能解决身上的麻烦。” 霍殇按了按她的肩膀:“随便你做什么,老谷主会亲自照顾纪云,替他兜住性命。” 重莲忍不住笑出了声:“遇到咱们,真是他倒霉。” 霍殇很喜欢她说的这个咱们,但:“咱们遇到他,却很晦气。” 重莲顿了顿,再次弯了眉眼:“是啊。” 她头一次握住他的大手:“好在我们都还在,重要的人也都还在。” 如果到头来,死伤无数,即便是赢了,又有什么趣味?她怕是会害怕想起来过去,而不是期待。 霍殇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指尖缓缓收紧:“你我所遭过的苦难,就是为了今日的少有遗憾,这是应该的。” 无论是他忍住心中戾气,不断以圣主的要求来苛责自己,还是她历经换皮削骨的剧痛重生,都是为了守住身边的人不要逝去,是他和她都忍住了痛苦,耐住了寂寞,才得了今日这样能翻盘的机会。 他沉声道:“你不要问为什么,一年,若一年内你还不能解决难题,我就只好……再做一次暴君了。” 他知道她跟原来那个重莲的契约,她却不知道,时限之内,韩纪云必须死,若她不能想到办法,唯有抓住那两个邪道,极尽凶残的手段去折磨他们,令他们说出所有手段了。 重莲微微眯眼:“好,我不问,我只专心做事。” 她抽回手:“咱们这就赶路吧!” 霍殇看着她斗志昂扬,情爱抛一旁的样子,眉头微扬,眼底却已经倾泻出笑意。 车队一路快速往京城去,远远坠在车队后面半日路程的两个人,站在山峰顶端,遥遥望着他们的方向。 老道士忍不住问:“怜怜会怪我们吗?” 蓝先生冷淡道:“若有人将你扒皮削骨,又将你儿子扒皮削骨,你会怪他吗?哦对了,你没有儿子。” 老道士:“……” 他忍不住在心里说,他是把怜怜当做自己的闺女的。 蓝先生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韩纪云将他的亲生儿子拿来扒皮拆骨,如今成了废人,你把你闺女也扒皮拆骨,你们两个真是登对,你现在也去找霍殇,他现在就能将你剐成废人。” 老道士沉默许久:“……我只是担心罢了。如今霍殇认出了怜怜,即便她算出来了长生诀,也跟你我没有关系了。” 蓝先生淡淡道:“废了一个韩纪云,总还有张纪云,柳纪云,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道士提醒他:“可老祖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当年为了洗掉怜怜的记忆,再给她脑子里设置禁制,老祖受了伤,寿命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以老祖的心性,怎么可能会一直闭关,只偶尔出来叮嘱怜怜尽快修炼呢? 他垂着眼睛:“老祖,我希望你能长生不死,因为只有您得了长生,我才有可能也得到长生。” 蓝先生神色淡淡地眺望着远处:“是吗?那么,来跟我做件事吧。” 老道士点了点头,跟着蓝先生往深山里走去。 他的袖子里笼了一把匕首,紧紧地握着,只等合适的时候,就出窍,要了前面这个老妖怪的命。 他不是不想长生,他只是跟正常人相处过后,忽然觉得只有玩弄人命的长生,真的很无趣,他喜欢跟大宝小宝们一起吃东西,喜欢听怜怜软乎乎地叫他师父时的样子。 为了这些,他愿意做些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 …… 皇帝一声令下要赶时间,队伍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如今的朝堂,早不是三年前世家跟皇帝四六分的朝堂额,而是皇帝霸道全控的朝堂,事关国家基业和百姓,官员们还会说上几句,肆意争辩,但事关皇帝家事,私事,无人敢提。 因此,他们甚至不知道皇帝带了什么人进宫,也不知道宫内大兴土木是在做什么。 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宫门外驻守的禁军翻倍,整个京城的氛围也跟着变严,就连京城外面,也常常有大长公主带的军队在活动。 这种时候,除了国家正常运转所必须要做的事,连权贵们都夹着尾巴做人,个个儿遵纪守法。 霍殇将重莲送到坤宁宫门口:“若有需要,让茯苓来找我。你不必出来,我来见你。” 重莲听了这话,这才敢确定茯苓的确是被他给换了,又好笑又窝心:“兄长待我,实在是小心翼翼若捧瓷瓶。” 霍殇深深看着她:“只要无事,我就在外间批奏折,三个孩子就养在前殿,你别怕。” 重莲鼻间一阵酸涩:“好。” 她忍不住抱了抱他,被霍殇更用力地拥紧:“我和孩子们等你出来。” 重莲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从他怀里出来,快步进了后殿的密室。 康宁郡主巴巴地看着她:“……需要我做什么?” 重莲觉得她那副软乎乎的样子很讨喜,冲着她勾勾手指:“很简单,你只要每日监察我的身体状况,别让我冻死在这寒冰玉髓上就行了。” 外面的阵法和灵气输送,都交给了长春子,里面的她的身体状况,就要靠她了。 重莲脱掉衣裳,赤身躺进了寒冰玉髓做成的冰柜里:“每隔两个时辰就叫醒我一次,若我醒不过来,就替我穿好衣服,叫刘太医来救命。” 第260章 祖宗,我想你 听着重莲的要求,康宁郡主冷汗都要下来了,紧张地嘴唇都哆嗦了一下:“就,就这?没别的了?” 她得怎么监测,才知道小姨的状态好不好,需不需要立刻就叫刘太医啊?! 她紧张得都要冒汗,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小姨给整噶了! 重莲被小姑娘紧张的模样逗笑了:“就这,没事儿,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交代的特别好做。” 她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康宁郡主一开始开不太明白,直到看到重莲眉头紧皱,渐渐开始浑身颤抖,身上也开始冒冷汗,她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因为这整个过程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所以,所以才能够很容易就监测出来她出没出事! 如坐针毡地盯了两个时辰,康宁郡主迫不及待地扑到玉髓边缘:“小……夫人!夫人你醒醒!快醒醒!”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重莲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康宁郡主如蒙大赦:“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哽咽出声,小心翼翼用毯子将她包好,抱出来,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冰凉一片,她眼泪都下来了:“我给你换衣服,我带你去找刘太医!” 重莲无力地靠在康宁郡主怀里,牙齿上下打颤,却还能笑出声:“傻孩子,我没事。不过确实要歇一歇,你带我出去,现在是白天吗?我想晒晒太阳。” 康宁郡主忙应了,抖着手给她换好了衣裳,刚将人抱出去,就见院子里站着霍殇:“舅舅!” 她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 霍殇眸色一沉,快步过来,小心翼翼将重莲接在了怀里。 康宁郡主哽咽道:“夫人说她想晒晒太阳。” 霍殇沉着脸点点头:“去叫刘波儿过来。” 康宁郡主忙应了,快步冲了出去。 重莲无奈:“你们两个这样,倒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霍殇眸色一沉:“别说那个字。” 他将重莲带进了最能照进阳光的房间里,将她放在阳光里,手指已经搭上她的手腕,确定她的脉搏还在稳定地跳着,这才眉眼稍松。 重莲已经缓过来了一些:“往后都要这样,你们总是担心,我怕你们会先撑不住。” 霍殇很想问问她到底都在做什么,但怕触碰到她脑子里的禁制,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沉声道:“只要你没事,我们就都撑得下来。” 重莲疲惫地靠在软塌上,闭着眼睛:“你跟我说说你妻子的事情吧。” 霍殇却摇头:“不好说,不如,我与你说说我曾经听到过的奇闻轶事?” 重莲觉得这样也不错。 霍殇便说起了孙家婆子谋害儿媳金秋霜,剖腹取子的事。 重莲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有个性格柔软的女子,身上趴着个小孩儿,正软乎乎地叫她祖宗。 霍殇轻轻抚摸着重莲的头发,一下,一下,直到她的眉心舒展,沉沉睡去,他才略微坐远了一点,露出深邃的表情。 他虽然跟她说的是一年之后,其实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去寻找蓝先生和老道士。 如今这两个人都有了具体画像,除非他们一直躲避在深山里面不出来,又或者跟韩纪云那样去换脸,否则,很快就会被抓出来。 为了妻女儿子,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略微小坐了一会儿,他便快步去拿了奏折过来看,一封封,一份份,全都是他身上的责任,只有帝国稳固,他手中的皇权昌隆,才能保证这整个帝国都被他如臂使指,碾压一切敌人。 等到重莲快醒来时,他快速拿收了东西就走了。 他知道重莲一直对他心怀愧疚,便从不一次性倾泻太多情感,免得给她压力。 可重莲还是从屋子里残留的龙涎香上,嗅到了他才刚走不久的真相。 她扶额低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够跟她成亲。 他这样密密麻麻却温柔缱绻的柔情和细致,是她这样的人,最不能抵抗的深情。 她起来洗漱,没一会儿,碧玉就端着药碗进来:“这是刘太医熬制出来,给您补气血和精神的。” 重莲一饮而尽。 碧玉却说起另外一件事:“您要不要见见故人?” 重莲好奇:“哪个故人?” 碧玉道:“或许能帮到您。” 重莲便随着她出去见那位故人,故人是个冷漠寡言的青年,他气势隐晦中暗藏锋芒,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带有浓重的鬼气。 重莲惊讶地看着他,这是跟厉鬼常年厮混才会有的鬼气啊! 来人正是韩琦,他并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只是金秋霜要来,他便作为载体带她进皇城,并且说好了不问不看不管不多嘴。 他冲着重莲行了个礼,待金秋霜从他身上下来,就默默退出了大厅。 重莲看着女鬼和小鬼哭唧唧的样子,正跟她梦中的虚影有了重合。 怪不得,兄长今天讲了剖腹取子的故事。 她露出笑容:“乖乖,你们娘俩看哭得我脑壳疼。” 金秋霜嗷了一声扑过来:“祖宗!您说好了让我和宝宝跟您一辈子的!” 她的魂体接触到重莲的瞬间,曾经被强行断开的链接,借助了女鬼的献祭的阴气迅速重建,一道坚固的联系,稳稳地将一人两鬼联系在了一起。 重莲感觉到眉心一阵钻心地疼痛,金秋霜扛着压力,硬生生往她眉心里钻,还真被她将封印钻出来了一条缝隙。 一大一小两个鬼,身形都透明了大半,却十分高兴:“祖宗!你好好感受感受!我们原来就住在这儿,这儿还有个邻居呢!” 随着那道缝隙裂开,她脑海中的禁制也跟着出现了一道缝隙。 她跟原主定下来的血契,是天道允许的正经契约,而蓝先生布置的禁制,却是人为的“违规建筑”,随着原主残魂迸发出强烈的怨气,生生将禁制崩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重莲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远在深山之中,蓝先生也喷出来了一口血,正喷在拿着匕首的老道士的身上…… 第261章 平安顺遂【完结】 重莲吐血吓坏了碧玉,她却露出笑容,按住要去找刘太医的碧玉:“这是好事,我要闭关了,等再出来,难题已解。” 她叫上康宁郡主,快步进了密室。 “小姨?” “别怕,是我触碰到了禁制内层的屏障,接下来我要全力冲击禁制,你替我护法,一旦我这眉心痣彻底消失,就给我输送灵力,待眉心痣显现即可停止。” “好!” 重莲快步进了寒冰玉髓里面,盘膝坐下,无心向天。 她凝神静气,将体内所有灵力都用在禁制上,仿佛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扒皮”。 这个过程无意识艰难且痛苦的,好一次,她的神魂都险些被震碎了,但因为内里早有防御机制,硬生生抗住了禁制的反噬。 而在外,每次她力竭之时,就有聚灵阵和康宁郡主辅助着给她输送灵力,助她一臂之力。 这样反反复复,生生死死,不知外面时光流失,她终于剥掉了最后一层笼罩在她灵台外面的禁制,看见了凝守灵台的自己的灵力珠子。 过去的记忆已经被暴力删除,她破除禁制之后,也只能看见她换了身份醒来以后的记忆。 她看见自己数次跟韩纪云起了冲突,因为想要离开他,而突然受到禁制攻击昏迷,再次醒来,韩纪云便避开上次跟她决裂的点,越装越好,越装越是她喜欢的模样,直到她碰见了霍殇父女。 天然的好感不容阻拦,父女两个帮助她看见韩纪云的真面目之后,她又昏迷了两次,也更加接近了她早先预留在脑子里的防御机制。 再后来,便是看见霍殇的脸,对他的好感和对韩纪云的恶感,在这层保护机制的作用下不断飙升,让她能够凭借本能绕开禁制,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直到现在。 她彻底解开了禁制。 只是可惜,过去的记忆全都找不回来了。 但正如霍殇所说,他求的是未来,她也是。 往事不可追,来日只希望能够光明灿烂。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霍殇胡子拉碴的俊脸。 他黑漆漆的眼眸里亮起光芒,下意识伸手来摸她的脉搏。 重莲在半空中截住了他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露出灿若桃李的笑容:“我没事了,全然没事了!” 霍殇呼吸微滞,许久,才哑声道:“好。” 他紧紧握住重莲的手:“孩子们都很担心你。” 重莲察觉到他的指尖都在颤抖,直到这次自己又吓到他了,什么都没说,重重地点点头:“出去!吃饭!我要吃肉,跟你和孩子们一起,吃很多很多肉!” 霍殇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将她从寒冰玉髓中抱出来,仿佛抱着最珍贵的臻宝一样。 重莲露出笑容,揽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嘴角扬起,压都压不下来。 她低声道:“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我只想起来你瞪我跟瞪女流氓似的那些。” 霍殇脚步微顿,垂眼看她:“你若不是女流氓,因何只盯着我的腰看。” 重莲捏捏他劲瘦的腰,感觉到他下意识紧绷的肌肉,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怎么没有盯着别人看?说明我太爱你了。” 霍殇眼底滑过一丝无奈和宠溺:“只要是你说的,黑的也是白的。我信。” 重莲哈哈笑,然后在孩子们一起奔过来的时候,羞红了脸。 虽然但是……她其实也还是要脸的。 很多年后,霍殇和重莲带着孩子们再次下江南,忽然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算卦的老道士。 老道士的眼睛瞎了,但听说他算得很准,所以生意还不错,能让他有个不错的生活。 听见有人靠近,老道士微微歪头,先露出了笑容:“客官们想算什么?” 重莲看着他沧桑的脸,还有眼睛上深深的刀痕,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在那些最难熬的岁月里,老道士曾像个父亲那样笨拙地哄着她,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那样,手忙脚乱地给她编蚂蚱,还曾给她扎过乱七八糟的辫子。 每次蓝先生催促她赶紧研习长生诀的时候,总是老道士打岔,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重莲看霍殇,霍殇低声道:“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躺着蓝先生的尸体,他伤的很重,我怕救不回来,就一直没跟你说。” 他算过时间,重莲冲击禁制的那几天,正是蓝先生死的那天,所以,老道士杀了蓝先生,总归是帮过重莲。 他知道她总是嘴硬心软,所以请老谷主救了老道士,直到最近,听闻他的情况稳定,这才带重莲来见见他,至于要不要说话,再在一起生活,随她开心就好。 重莲还没有说话,纪裳和纪小宝已经冲到了老道士面前。 纪裳一个飞扑挂在老道士的脖子上:“你躲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小宝都很担心你?做错了事情道歉就行了啊!你怎么还跑了?” 老道士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人多的地方,然后匆忙想将纪裳和纪小宝推开:“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 可纪裳不过假装的哎呦了一声,他就彻底破功,一叠声地询问:“伤到哪儿了?伤到哪儿了啊?怜怜!怜怜你快来看看两个孩子!” 重莲眼眶一热,抓住他颤抖的手:“当初说好了,我管你养老你,你怕什么?” 老道士嘴唇都在颤抖:“我,我对不起你。他那天问我,要是有人扒了我的皮,削了我和我儿子的骨,我还会不会原谅。” 重莲声音哽了一下:“你又没有儿子。” 老道士的眼睛伤得太厉害,眼皮已经完全长在了一起,茫然“看着”重莲,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吗?” 重莲嗯了一声:“孩子们都想你了,你跟我回京城吧。” 老道士摇头:“我不去了,我犯了很多错,要赎罪的。我想……给你和孩子们积德。” 他怜爱地摸了摸纪裳和纪小宝的脑袋,轻声道:“若我能活着流浪到京城,会去玄部报个道,找一找你,你,你跟他们说一声,到时候别赶我走。” 重莲低低地应了一声。 老道士不舍地“看”了她许久,露出一个笑容:“你和皇帝互为贵人,身上积累了许多功德,日后即便是遇到什么灾祸,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我很放心了,我会去京城看望你们的。” 他背好自己的东西,拿着棍杖摸索着往前走,边走边唱:“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重莲眼眶湿润,轻轻呢喃:“蝈蝈张翅膀,群集低飞翔啊。你的子孙多又多,家族正兴旺啊。蝈蝈张翅膀,群飞嗡嗡响啊。你的子孙多又多,世代绵延长啊。蝈蝈张翅膀,群聚挤满堂啊。你的子孙多又多,和睦好欢畅啊。” 霍殇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我们会平安顺遂的。” 重莲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嘴角微微扬起:“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