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 第1章 邻居 江城,远郊。 “咔嚓” “咔嚓” 的快门声充斥在影棚内,棚内灯光充足,大片的白让缚宁感到晃眼。 四周的工作人员或站或坐,分布在各处,各司其职。 “保持住...”面前的摄影师举着相机对准她,嘴角快要咧到脑后:“很好…” 缚宁维持好拍照姿势。 快门迅速摁下。 每一次调整拍摄动作,缚宁的肢体都感到酸软不适,不合脚的高跟鞋挤压着脚趾,阵阵刺痛从脚下传来。 周围人托着打光板跟随她移动调整,各方折射出的刺眼光线直落入眼中。 “ok,可以了。”摄影师说完,放下手里的相机,翻看刚才拍好的照片:“收工收工。” 拍摄结束,缚宁穿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换衣间到电脑桌旁。 摄影师正握着鼠标点击,电脑上的成片在左右滑动。 她弯腰跟着一起查看,语气很淡:“成片怎么样,能用吗,有没有需要重拍的?” “没有没有没有。”摄影师扭过头,竖了个大拇指,眼中是藏不住的满意和惊叹:“废片极少,甚至有点过于完美了,我拿回去恐怕都不用大修。” 顿了顿,摄影师接着问:“不过你真入这行不到两年?跟你同期的模特我也拍过不少,差距挺大,少有能像你这样专业的。” 平面模特的专业水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拍摄出来的照片质量。 缚宁很容易就能懂得摄影师的需求,并做出相应的反馈,出片率高的吓人。 电脑上的成片一张张从缚宁眼前滑过。 她却没能再专注去看,一瞬间有些恍惚。 电脑成片里时尚与特色兼具的女人身形逐渐缩小,凝成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神情却漠然麻木的幼女孩童。 “...”遇见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可惜她压根不是这些人嘴里那种天赋卓越的天才。 “嗯,不到两年。”缚宁盯着成片里的自己,懒得解释,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 摄影师没注意到她表情,只盯着电脑里的成片夸赞。 “那看来是天生镜头感强...” 查阅完成片,缚宁直起身面向摄影师和在场的工作人员,声色缓淡:“忙到这么晚,辛苦大家。”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摆手笑着回应。 忽视众人艳羡的神情,缚宁自顾自收拾随身物品。 远处计时等待的经纪人倪娜也到跟前来拍了拍她肩:“今天行程排的紧,站一天肯定累了吧。” “本职工作,算不上辛苦。”她将物品收捡完,觑着倪娜正往外张望的侧脸问:“接我们的车来了没有?” 恰逢倪娜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倪娜拿起查看后笑道:“已经过来了,就在门口停着,走吧,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怡园小区门口。 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 缚宁从商务车上缓缓走下,脸色疲惫。 身后传来经纪人倪娜貌似关切的叮嘱:“虽然现在时间确实太晚,但你晚上也要记得护肤,我们之后半个月也陆陆续续得还有通告要跑。” 缚宁没回头,只说:“这我知道。” 得到回应,倪娜略微点头,关上车门。 轮毂转动,呼啸的风声混着身后商务车发动远去的驰行声一股脑撞进缚宁脑仁。 深夜冷风迎面而来,刮得缚宁脸生疼,头也疼,发丝如鬼魅一般随着风四处飞舞,几乎要挡住她的视线。 打开家门。 缚宁站在玄关,一手拿出拖鞋准备换上,一手搭在把手上准备关门。 搬到这一个多月,也没见到过对面的邻居,平时也没听见过响动,应该是没人居住的空房。 这样挺好,免得到时候又有邻居嫌她们家吵,要求她们搬走。 正这么想着。 “咔哒”一声。 缚宁侧过身,懒懒地抬起眼皮往对面扫了一眼。 原来有人。 第2章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这么晚下班吗?”对门的男人露出微笑,主动抬起手打招呼。 感应灯在两人之间的走廊亮起,撒在地面,也在突然出现的男人脸上形成几片阴影。 男人留着富有层次的及肩卷发,浓密眼睫下,眸色透亮漆黑,眼神含笑,平添几分阴柔深沉。 个子很高,与他背后的门框相差不远。 缚宁刚才有一刹那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望着他此时过分和蔼的笑容,她揉揉眉心。 应该是太累看错了。 “不好意思。”她回应得冷淡又敷衍:“先失陪了。” 话音落下,缚宁便反手关上了门。 现在已经凌晨,今天工作行程太满,她一直在赶路,没心思去管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的。 客厅内黑压压一片,没人为她留灯。 等眼睛适应好昏暗的视野,她走近父母的卧室,两人卧室门都关着,门缝下方也没有亮光透出,两人都早就歇息。 缚宁盯着门缝站在原地不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荒唐可笑的想法。 她父母要是能一直像这样维持着表面和谐各过各的,说不定也能安生过完下半辈子呢。 这种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疯了吧?” 最终还是收回视线,摇着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走廊上,苟明之看着对面紧闭的门若有所思,笑容不知不觉淡下去,后又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到达一楼。 他不紧不慢得走出电梯,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翻找,拇指划拉几次,终于在名为李弦的号码旁停下。 轻触屏幕拨通电话。 10秒后,电话接通,同时传出一男人混不吝的嗓音:“明之,怎么了?”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向电话那头的人确认:“你什么时候把人安排到这的?” 电话那边的李弦短暂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语调比方才高昂不少。 “哟,得有一个月了吧,现在才来问,我还以为你真没兴趣呢。” “我当初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苟明之脚下步子没停,继续往小区大门走。 即便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到电话那边的李弦心里算盘敲得叮当响。 李弦没脸没皮的笑着调侃起来。 “害,你知道的,我是真怕你对女人没兴趣,那我作为你的朋友岂不是很危险?” 听见这贱兮兮的笑声,苟明之面不改色,活脱脱一位有风度教养的绅士。 出口的话却并不入耳:“李大少家里怎么连块镜子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你等会可以拿手机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没给人反驳的机会,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大拇指一点,毫不留情得挂断电话。 … 正如倪娜所说。 缚宁又连着忙上大半个月,这才有了几天的休息时间,难得清闲,她吃过午饭打算趁天气不错出去消消食。 锁好门,缚宁转身朝位于两户人家正中间的电梯走去。 她住的是502户,对面那人是501户,虽然是一梯两户,但这个小区有些年头,档次并不算高。 好在地理位置不错,满足她们一家的需求,房东给她开出的租金也比市面上的均价少了四分之一,非常合适,没理由再挑三拣四。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很快在5这个数字定格不动,门缩进两侧,她走进去站定。 “稍等一下。”外面传来一道稍显匆忙的男声。 紧接着,是关门的响动。 缚宁按完1楼按钮的手顿了顿,只好将手挪向开门键摁住。 很急吗?他就不能坐下一班电梯? 说起来,除开半个月前深夜回来时与对面这邻居打过照面,后来也没再见过。 等上两秒,没听见脚步声。 缚宁抬起眼眸一看,人已经立在电梯门外了。 男人气质淡泊温雅,熨烫整齐的黑色休闲服拉链拉至一半,领口大开,斜挎在左肩的健身包带勒在前胸,隐约显出里面黑色背心下轻微鼓起的胸肌轮廓。 松开按钮,缚宁余光掠过男人正往里进的身影。 男人跨进电梯,立在她左侧,上身后倾稍倚着电梯后壁,语调温和有礼:“谢谢,小姑娘。” 电梯缓缓下沉。 “不客气。”缚宁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男人得到回答,嘴角翘起些弧度,垂眼望向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缚宁注视显示屏上开始跳动的数字。 这人看着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叫的哪门子小姑娘? 思绪绕上几圈,她还是偏过头,直直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瞳眸之中:“我们年纪应该相差不多。” 缚宁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 可这人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人话。 男人瞥了瞥她发顶,稍稍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笃定:“可是我确实比你年长几岁。” 停顿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像是为难:“那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怎么像在借机套近乎... 缚宁收回视线,转回头,没有如他的愿。 “叫什么都行,随你。” 看出她戒备心,男人也不再追问,轻笑着直起身子。 电梯下落得很快,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缚宁率先走出,往小区大门的方向去,男人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她也懒得去管,直至出了大门,二人背道而驰。 她双手揣在外套衣兜内沿着绿化道漫无目的得闲逛。 时常有路人的视线投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视线,只是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和被人审视打量的感觉。 善意的、恶意的,通通无法躲避。 她边走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行行的全是工作交流的对话框。 萧思木三个字在最上方第一排,萧思木把自己设置成置顶,说这样消息太多的时候才方便看到她的信息。 缚宁:[这两天有时间吗?] 按下发送键,她静静等着。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手机震动,缚宁打开屏幕,接连跳出几条信息。 萧思木: [当然有啊,宁宁你肯定是想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思木: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正想给你发消息] 萧思木: [你在哪儿,我等会儿下班就去找你,带你出去吃饭,有家餐厅味道超棒的] 手机上一连串的回复信息接连弹出,也搅动了她总是没多少情绪的眸光。 缚宁:[在家,晚上到了给我消息] 消息发送,缚宁收起手机,心情似乎也跟着好转。 第3章 女流氓 另一端。 原本走得好好的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眼睛跟随着缚宁背影。 直至她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按照计划好的往健身房方向去。 工作日的午后街道上人流量不大,男人身影身游走在稀疏的行人间,异常显眼。 ... 晚上五点半,缚宁收到消息。 萧思木:[我下班了,30分钟后到你家,收拾收拾,等我] 看过信息,她打开衣柜,挂衣杆上成套的休闲装占据了一半的位置,样式也极为简单,另一部分服装低调不失质感,是为了出席重要场合而准备的。 平时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到拍摄地就会马上换成活动方提供的成衣,拍完后又再穿回自己的衣服,所以她私服大多以休闲舒适为主。 收拾规整,手机也弹出消息。 萧思木:[我在大门右侧边上,下来吧] 出了大门,她向右侧靠拢,马路上喧嚣吵闹,天还亮着,视野清晰,熟悉的白色suv就停在路边。 没等她走近,那车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留着齐肩短发,笑容明媚的女孩从里边探着脑袋喊:“这里宁宁,快过来。” 大门另外一侧绿化道上,健身回来的苟明之眼看着马路边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坐上一辆白色越野车。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迫不及待伸手往缚宁腰上摸,动作特别熟练。 “哎呀妈呀,瞧这小腰。” 腰被人一番乱摸,即使隔着衣服还是难免生出些痒意。 缚宁淡淡觑她一眼,利落拍掉她手:“你是女流氓吗?” “哎哟”一声。 萧思木将手收回,故作姿态地吹下手背,转而又搭在方向盘上,嬉皮笑脸得歪头辩解。 “我不是女流氓,我只对你流氓。” 马路上川流不息,车窗外路过行人的交谈声与小孩的撒娇哭闹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 萧思木眸中流光溢彩。 这种与她完全相反的...纯粹又热烈的眼神让缚宁有些挪不开眼。 “宁宁?宁宁?” “怎么了。”缚宁掩下情绪,扯出安全带扣好。 “宁宁,我和你说,这家餐厅味道一级棒,环境也很舒适,特别是晚上,像在森林里一样,你肯定会喜欢。”车平稳行驶,萧思木也开始给缚宁讲解起来。 耳边一直传来女孩清脆悠扬的嗓音。 依旧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本该觉得吵闹才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甚至喜欢。 其实她对这些没有兴趣,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全都不重要。 缚宁听着身旁人的话,偶尔回应:“听起来还不错,你总能找到这些地方。”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萧思木下巴扬得老高,满脸得意。 在萧思木笑语中,车拐进一条并不宽广的小路,这里位置虽有些偏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却不少。 沿途找到车位将车停好。 两人下车并排着向前走了几十米,眼前出现一门楼,门楼下挂着牌匾。 印有“廊森”两个大字。 牌匾下两扇大开着的双开木门,门两边围墙由白色石砖和原木堆砌,从外面可以望见许多探出墙沿,高矮不一的翠竹。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到达餐厅门前。 出现一栋木质的二层独栋别墅,整个一楼坐满了人,根本没有单独的空桌。 里面工作人员看到二人,忙热情得迎上前来。 他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途经缚宁时多滞留一下,依旧尽职尽责得笑着询问。 “两位想吃点什么?很抱歉目前没有单独的餐桌了,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拼桌。” 萧思木拿出手机,直接了当地出示凭证:“我们提前预定了二楼的包间。” 工作人员确认之后带着两人穿过一楼过道往楼梯方向去。 一楼交谈的声仿佛减弱了些,没有之前那么吵闹,有视线偷偷往缚宁身上扫,却不敢过多停留,只偶尔传出低低的议论。 直到两人走远些,有人忍不住点评一番:“这妞儿,啧啧,身上那股冷冷淡淡的劲儿真让人心痒痒。” 与他同桌的人拿起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遮挡他的视线。 同时扭头对着桌上另外依言望去的几个同伴调侃。 “诶诶,哥几个都别看了,都走远了,一看就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 同伴纷纷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哎,对,人贵有自知之明,距离感太强,看起来冷冰冰的,眼光怕是也高的很,兜里要是没几个子恐怕追不到吧哈哈哈哈。” 这人话说的音量有点大,有人只听个乐,有人却在照镜子。 别桌食客拿着手机正蠢蠢欲动的手悄悄放下来,不自然地掩住嘴,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角落某处,一女生看着他们悄悄翻了个白眼,点开对话框,把缚宁模糊的侧脸照发出去,喜笑颜开得在手机上敲起字来。 [姐妹,来看看我偶然遇到的美女,绝了] [可惜一群狗b油腻男居然还在边上大言不惭地点评起来了,让人倒胃口,我饭都快吃不下了] 两人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一楼也重新热闹起来。 工作人员将两人引进包间,随后指向桌上的菜单。 “桌上有菜单,您二位先看看,很快会有服务员来为你们点菜,我就先不打扰了。” 工作人员走后。 “啧啧。”萧思木看着缚宁,连连叹气:“宁宁你这随处散发的魅力,所以我每次都尽量订包间,视线太多了。” 看惯了她这副模样,缚宁一边寻个位置坐下一边淡声反问。 “你说的魅力是指我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了,长相只是一部分而已。”萧思木巴巴的追到缚宁身旁:“不过宁宁...你好像对自己的长相不太满意?” 萧思木偶尔会有这样的猜想,但又不知道缘由。 “谈不上满不满意。”缚宁眼波淡淡,回复得模棱两可。 小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样貌丑陋,也不清楚好看的标准是什么,后来年纪大了些,才判断出自己根本不丑。 可惜别人喜爱或讨厌一个人的标准却不一定是以美丑来决定。 第4章 嘴一个 萧思木敏锐的察觉出什么,拉开椅子在缚宁身旁坐下,抬手捏住她脸颊。 “宁宁你想什么呢?” 脸颊被不轻不重的拉扯起一小块。 缚宁制住对方作乱的手,扫了一眼菜单:“在想等会吃什么。” 包间不大,私密性却很好,服务员很快过来把菜上齐。 萧思木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声音含糊不清。 “宁宁,有啥下饭八卦,快,跟我讲讲。” “我们公司没八卦可听,别总瞎想。”缚宁边夹菜边斜她一眼。 其实公司最大的八卦就数公司少东家李弦和底下女模特之间的情感史。 那是真称得上精彩。 表面上大多是你情我愿,背地里多多少少掺杂着利益交换。 靠自己往上爬,会走不少弯路,一条直通终点的阳光大道就摆在面前,心动是必然。 她不想让萧思木知道这些事,即便她没有选择阳光大道,但不代表她就认为那条阳光大道不正确。 而萧思木...不会认同她的想法。 “哎...” 咽下嘴里的食物,萧思木叹了声气,不经意间换了个话题。 “那你对面那房子还是没人住吗?不知道谁那么土豪,那么大的三居室居然就那样干放着。” 想起今天电梯里的男人,缚宁如实回答:“对面有人住,之前可能是没碰上。” “噢~”萧思木眼珠转动:“这样阿...” 包间里时不时传来二人说笑和碗筷碰撞声,缚宁吃了一点菜和低脂高蛋白的肉类就放下筷子,她之后有比较重要的拍摄,必须要提前控制饮食。 用纸擦完嘴,她就在一旁等着。 “来,这汤你喝一碗,营养不长胖。” 萧思木边给缚宁的碗里盛满汤,边叫来服务员指了指这家餐厅的秘制菜。 “麻烦你帮我们将这两个没来得及吃的菜打包一下。” 晚上八点半左右,白色suv在怡园小区门口停下。 缚宁取安全带的手突然一顿,想起要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给萧思木。 “把车停好,跟我一起上去,有东西要给你。” 萧思木提着打包好的食盒和她一起上楼。 两人走出电梯,萧思木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 到门口,缚宁伸手开锁。 萧思木在后面侧过身子,视线默默在对面501房门那停留几秒。 等缚宁开好门回头叫她,她已经收回视线。 两人一起进屋,缚宁径直往冰箱方向走去,拿出一瓶罐装饮料。 萧思木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得瘫坐着,好不惬意。 将饮料递给萧思木,缚宁推开卧室门,到房间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巧精致,古香古色的木盒。 拿起走到客厅,还没走近,萧思木就蹭得坐起身来,往缚宁手上瞟了一眼,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啊啊啊,宁宁!!”她指着缚宁手里的东西低喊:“你手里拿着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见她激动,缚宁上前在她对面站定,伸手将木盒递出:“自己看。” 萧思木赶紧接走,小心翼翼得打开。 一只冰飘花翡翠手镯在木盒中安稳得摆放着。 将打开的木盒放在茶几上,萧思木反复观察手镯的色泽,水头。 看了一会她看出些名堂来,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也睁大几分:“宁宁这...没十个w恐怕拿不下吧?” 缚宁没正面回应,只淡淡说:“看你喜欢,也快到你生日,今天既然过来,索性就直接给你,据说翡翠玉石能养人,你可以提早戴上。” 这是她托人按照萧思木的手腕尺寸去帮忙挑选料子,然后打磨出来的,价格比萧思木猜的其实还要。 其他次一点的玉料也有,不过始终觉得这块料子更好看,漂亮的物品会伴随着昂贵的价格。 缚宁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起身去接水。 水流簌簌作响。 几秒后,水声停下,杯中的水面隐隐倒映出她的容貌。 公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模特皆是明码标价,等着客户或品牌方挑选,要是合他们心意就会被看中。 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她其实也只是一件会行走的商品而已。 萧思木发着愣,似乎为难:“我原本看上的在两万左右,不是这个价位的阿...宁宁...这太...这实在太...” 缚宁端着水杯返回沙发处坐下,视线扫过萧思木犯难的神情。 看着不像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却不好意思收。 指尖轻顶木盒往对方那边推了推,缚宁又状若无意得补上一句。 “不是白送的,我们外出吃饭经常都是你付钱,以后也由你付,我不会带钱包,只会带一张嘴。” 萧思木眼睛一下有光了。 “成啊!包在我身上!”她笑开了眼,夸张地抱着缚宁嘿嘿直笑:“那以后我就是你的钱包,你是不是要随时随地把我揣身上才行阿?” 缚宁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掰开箍在自己身上的两条手臂,看向桌上的手镯,言简意赅。 “戴戴看。” 萧思木拿起手镯套在手腕上左右翻看,心满意足得直点头:“...老天奶啊,简直了,美得很。” 拉过她的手,缚宁细致的检查了一番,眼底染上些笑意。 果然很合适。 放下她的手,缚宁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不动声色地催促。 “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回去。” “是该走了。”萧思木将手镯收好,作势就要把嘴往缚宁脸上贴:“宁宁,来,嘴一个。” 瞥见撅起送来的嘴,缚宁不由皱眉。 几番忍耐,还是无法接受,在萧思木即将碰上时将人挡住,一把推了回去。 萧思木被推得歪斜而坐,却哈哈笑着,见缚宁这难得的恼火模样她反而高兴的紧。 她不再闹,起身指着打包好的餐盒:“喏,这留给你,饿了记得再吃点。” 缚宁神色早已恢复如初,只将纸袋拿起塞回她手里。 “不用了,你自己拿走。” “嘻嘻。”萧思木乐呵笑笑便转身往外走:“一定要记得想我哦~” 缚宁跟随着把人送进电梯便回到家中。 ... 第5章 不满 到达1楼,萧思木走出电梯,等待两分钟后,她重新进入电梯,按下了5楼的按钮。 她盯着亮起的5层按钮出神。 和宁宁认识这么多年,尽管宁宁从不提及,但偶尔还是能察觉出她身上的某些问题。 譬如她很少提起父母。 譬如她学生时期身上莫名其妙的伤痕。 譬如直到如今她也从不开口让她留宿,总是掐着时间打发她走。 她们亲近,也十分陌生,像有道难以逾越的壁垒卡在两人之间,分明相对而立,却无法真正触及。 高中那会儿,她曾想方设法了解到缚宁家的地址,偷偷向缚宁家同楼层的邻居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那人只说了寥寥几句,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不满。 “你是她朋友? ” “你可劝劝她们家吧,别三天两头的闹了,要死要活的。” “起初觉得可怜,现在只剩下烦了。” “实在不行就劝她们搬走吧,摊上这样的邻居有够糟心的...” 大学期间,她们没有断过联系,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不知是她藏的好还是情况真的有所好转。 到达5楼,萧思木伸出头探了探,见没人,蹑手蹑脚地走出电梯,在501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躯瞬间笼在她头顶:“...” 这卷毛个头怎么这么高,她168cm的身高显得啥也不是。 思及此处,她眉心一跳。 靠,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人吧,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可是来都来了。 萧思木强装镇定,控制好音量,摆出淑女微笑:“初次见面,我是萧思木,缚宁的朋友,想和你谈谈。” 她一瞬不瞬得盯着男人的神情,想看对方听见缚宁的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也好借此试探出二人间关系的深浅程度。 男人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略微思考后朝对门抬了抬下巴:“缚宁...?是指她吗?” “噢,原来你们认识。”萧思木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认识还怎么谈? 没得谈。 溜了算了。 正要找借口离开。 男人轻笑一声,偏了偏头,疑惑道:“没有阿,我和她不认识,只是偶尔出门碰见过几次。” “这样...”萧思木瞬间松了一口气。 男人退开几步,把住门把手,大方得体,音色柔和:“要进来吗?你好像有事想和我谈。” 萧思木犹豫两秒,走进去,后背倚靠着门,将眼前的人打量一番。 看面相倒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也没有对她的到访产生不满,看起来倒是挺好说话的,不像不讲理的人。 二人走到沙发边。 萧思木在正对着茶几的直排沙发上落座。 男人坐在侧方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肘曲起,指背支着脑袋,耳边卷发也被压住,神色温和松散。 “叫我苟明之就行,说说吧,贸然到访,有何贵干呢...?” 男人背后落地窗外黑压压一片,客厅内光线充足明亮,浅色瓷砖更显得室内舒缓柔和。 落在萧思木眼中,却有种严重的割裂感。 她坐直身子,不敢松劲儿。 怎么感觉怪怪的...像进入了某种野兽的地盘。 “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住在这的?” “有段时间了,怎么了?”苟明之微笑反问。 萧思木观察着对方神情,接着问:“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听到到对面的什么...骚动吗?” 苟明之垂下眼帘,像在回忆。 没几秒,他眉头微蹙,看起有些困扰:“你是说她们家那种吵的天翻地覆的情况?” 萧思木点点头。 苟明之接着说:“作为她们的邻居确实是会受到影响,毕竟动静还挺大,说她们扰民也不为过,而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说实话,我对她们是有不满的。” 听人讲完,萧思木忍不住蹙眉。 又是这样... 宁宁她们一家人这些年在同一个位置总是住不长久,这些年搬家都搬了多少次了。 没多忧心,萧思木态度诚恳得解释。 “之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联系我,我会想办法从中调节,尽量减少类似事件发生的频率,降低对你造成的影响,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去投诉她们,怎么说大家也邻居一场,彼此多包容包容嘛。” 苟明之眼尾带笑,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下巴略抬高了些,轻飘飘扔出一句。 “你让我找你?” 他语气轻缓,萧思木却觉得有种看不见的压迫感在迎面扑来。 哇,原来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她心虚什么? 又不是干坏事。 这不是在帮助大家邻里友爱团结嘛? 萧思木咬紧牙关,忍住想要躲开对方视线的冲动,大脑运转,考虑好措辞,坐直身子。 修剪整齐的发尾随着她动作划出轻微弧度,交握的双手轻置于膝上,语气笃定。 “我是她的朋友,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帮助,如果没人过问,任由她们吵吵嚷嚷的,对你这邻居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苟明之笑意更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眸,不紧不慢整了整袖口,似在思考。 没一会儿,那双带笑的眸才重新回落到她身上:“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感觉你是想通过我将这里的情况传递给你?” “...”萧思木神色微滞。 他接着扬起一张温柔的笑脸:“你说...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被人看穿,萧思木依旧淡定,指背蹭了下鼻尖,并不承认也并不否认。 这人看着好说话,怎么没想象中那么好忽悠。 白费劲了。 见她没有回答,苟明之揶揄:“想了解情况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要大费周章得从别人那打探消息?” 被戳中痛点,萧思木表情凝滞。 死卷毛,就他聪明是不是? 当然是问不到阿! 但凡宁宁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是把满清八大酷刑都对她施个遍,也照样撬不开她的嘴。 萧思木才不想跟他解释其中缘由,只是咧嘴一笑。 抓住来时的随身物品,站起身来:“如果你有顾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今天是我冒昧叨扰了。” 正转身要走。 “不会,正如你所说,大家邻居一场,我很乐意帮忙。”苟明之叫住她,递出手机:“那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第6章 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这一举动反倒让萧思木心中一瞬间产生疑虑,刚刚已经做好了谈不拢的准备,怎么反而这样顺利。 机会近在眼前,管他那么多。 掏出手机添加了他的好友。 苟明之的头像就是一张空白图片,萧思木的头像是...柠檬。 苟明之眼神不经意间在她和这个柠檬头像之间来回扫了下。 表情耐人寻味:“你是缚宁的死忠粉吗,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萧思木头也不抬得给他打着备注,心里隐隐不爽。 刚刚的交谈她总感觉自己被压制,一直处于弱势,现下虽然达到目的,但掌控权似乎并不在她手里。 头一扬,假笑着回呛:“再狂热也比不上你的那些粉丝阿,大网红。” “你知道我。”苟明之轻柔一笑。 萧思木抬起头来将手机揣回兜里,眼珠转动,观察着周围的装修摆设,没发现别人居住的痕迹。 “看过你录制的视频,挺不错的,怎么看起来你是一个人住这?” 苟明之笑笑,并不过多解释:“一个人更自在。” “对了,这是我特意从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买来的,你尝尝,算是见面礼。”萧思木将身边装有餐盒的纸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 末了又往男人那边推了推,整个人泰然自若,没有丝毫心虚。 这家餐厅餐盒包装精美,这菜也根本没动过,反正宁宁也不要,顺手给他得了。 “那多谢了,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联系你的。”他垂眸扫一眼桌上的餐盒,面上笑意依旧。 萧思木:“那我就不打扰了。” 萧思木下了楼,回到车内,没有忙着开走,反而将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一条苟明之账号半年前发布的视频反复放大确认。 视频背景中客厅的布局和样式与刚才在苟明之家中看到的非常相似。 刚刚他没有回答在这居住的具体时间,但照这时间来看他最少在这住了有半年。 她伸手捏捏眉间,心下忧虑。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别引火上身才好,要是被宁宁知道她偷偷搞小动作,说不定会被讨厌的。 客厅内。 苟明之盯着茶几上的纸袋,视线在上面某处印着餐厅名字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 原来傍晚那时候是同她这个朋友一起出去。 他站起身来,手指勾住纸袋上方的拎手走到垃圾桶旁。 指节一松,纸袋整个垂直掉进垃圾桶内,孤零零躺在那,显得尤其可怜。 “什么特意买来的,鬼扯。” 她这朋友随口胡诌的本事不错,脸皮也够厚,也不知这两个不搭调的人怎么处到一块的。 苟明之没有恼怒,反而笑意盈盈地侧头看向紧闭的门,仿佛透过这道门,看到门后。 … 卧室内。 缚宁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她作息规律,不忙的时候都睡得很早,可惜睡眠质量不好,入睡困难,容易惊醒。 客厅里一直传来高跟鞋的走动声,她根本没法睡。 坐起身,穿了拖鞋开门走出去。 她的母亲杨嫜正踩着高跟鞋在客厅走来走去。 缚宁:“家里没有t台,动静稍微小点。” 杨嫜有一家服装店,每天晚上9点左右关店回家。 脸上精致的妆容和身上时髦前卫的穿着,掩盖不住她见到缚宁时,不屑轻蔑的眼神。 “娇贵的那样儿,屁大点的声响都要跑出来甩脸子。” 缚宁盯着她,默不作声。 杨嫜却有些怕了,哼笑一声,不情不愿走去玄关换上拖鞋。 “想要钱,就要自觉一点,不要总是来影响我。”缚宁说完,重新将门关紧。 门外响起杨嫜走向卧室的脚步声,脚步途经她卧室门口,明显能听见杨嫜身上首饰摘取下来时发出的碰撞。 缚宁的父亲缚濒常年出差不在家,每次一回来,家里必定吵得天翻地覆。 而杨嫜和缚濒已经分房睡很多年,搬来这里也是一家三口各睡一间屋。 缚宁躺倒在床上,酝酿睡意。 绵绵春夜里,有人肆意酣眠,有人沉入梦魇。 “都怪你!” “都怪你…” 女人不甘倔强的哭声不断萦绕在缚宁耳边。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望过来,肩头被哭着的女人抓住死命摇晃。 对方嘶哑怨恨的嗓音宛若干枯开裂的黄土,悲哀又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是你这张脸还有用…我非得划烂了它…” 女人像是喊累了,双手无力得垂下,跌坐在地上。 缚宁垂眸看了眼自己孩童模样的双手,想要靠近女人将她扶起来:“家里有药,你不如先处理下伤口…” 出口的嗓音稚嫩绵软,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老练。 女人猛地抬头,眼神复杂的盯过来看上一阵,眸光变得锥子般刺人。 “别那样看我,恶心死了。” 缚宁伸出的手刹那间顿住,呼吸猛地停滞。 再度睁眼,她盯着天花板中央那团模糊发黑的吊灯虚影,缓缓坐起身来。 额上覆着层薄汗,几缕凌乱的黑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垂落在肩颈两侧,左侧刘海堪堪挡住左眼视线。 就这样静静地呆愣了几秒,缚宁回过神来,望向窗户。 漆黑一片,还是凌晨。 她又躺下接着睡去,直到闹钟响起。 起床后她查看手机,经纪人倪娜一大早就发来消息。 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去健健身] 缚宁:[知道] 家里早就看不到杨嫜的身影,她凌晨五点就开车去供应市场拿货,这几年实体服装店不景气,挣不了大钱,她索性遣散了店员,一个人守着店面,权当打发时间。 吃完早餐,缚宁拨通私人健身教练的电话。 等待几秒,电话接通,缚宁说:“刘文珊,下午我会过去,你安排一下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豪放的女声:“好,我看看,下午2点半左右吧,工作日人不多,我们这器材都空着,简直不要太爽。” 得到确切答复,缚宁点头:“嗯。” 挂掉电话。 现在距离下午还早,刷了几条短视频来打发时间。 各个主播红人们拍摄的视频条条播放,眼睛已经看完,内容却没入脑,指尖下意识拖动上滑,为时几秒的新视频又闯入眼帘。 开盲盒般的错觉让人想接着往下翻看,缚宁却突然没了兴致,指节挪动,打算关掉。 尾指触碰到界面上的同城,画面中赫然出现一个盈着笑意的卷发男人,左下角的账号名称叫——明之。 这不是对门那个人么… 稍一思索,她伸手点开男人账号主页,视线在对方上百万的粉丝数量上稍作停留。 第7章 这么大火气 下午两点。 缚宁来到健身房,随意张望了一下,规模很大,健身器材被整齐有序得摆放,空间安排合理,杠铃片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比她以前待的那家更有格调。 偌大的健身房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还分散在各处,不用蹲器材。 她搬来不久就在这试了几节课,最终选了位女教练来教自己。 寻了处僻静没人的角落,缚宁将包取下,正欲随手扔在一旁,手上顿时一轻,包被人一把接过。 耳边也传来爽朗却尽显谄媚的女声:“哎呀,我尊贵的vip客户,包给我就行。” 尽管听了很多次,缚宁还是不习惯这种称呼。 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说过不要这么叫我。” “嗯?不爱听吗?”教练刘文珊眉毛一横,又恍然大悟般用拳头砸了下掌心:“哦~那我改叫大小姐。” “...”缚宁。 这教练是位女士没错,可她身上有一股某些前来搭讪的男人身上会出现的狗腿与猥琐。 也是,猥琐气质不分性别。 刘文珊提着包到闲置的器械坐凳上放好,又小跑着到缚宁身旁。 “按老规矩热身10分钟。” 另一端。 苟明之戴着耳机坐在蝴蝶机那夹胸夹得起劲儿。 脖颈处几条微凸起的青筋显示着机器的磅数必定不低,但他表情却并不狰狞。 练完5组,苟明之不紧不慢地抓起带来的水,喝几口,又继续坐在蝴蝶机的凳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再换器械,视线突然在一处停下。 盯了好一会,确认是缚宁,偶尔会抬头观察下她举动。 练了半个小时,缚宁这会儿利用史密斯机练臀,教练刘文珊在一旁督促。 “来来来,加油加油加油,今天让我们来练爆它。” 她一边欢呼,一边挥动拳头为自己的学员打气。 “漂亮,这是一个完美的深蹲,看看这优美紧致的臀型,我的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缚宁双手握住压在身上的杆子,在令人无语的鼓励中再一次缓缓站起来。 同时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刘文珊你能不能闭嘴?” 刘文珊也喊渴了,抱起放在旁边的大水杯,“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口。 “我的作用就是这个阿大小姐,不然我收你那么多钱会良心不安的呐。” 只练了三组,刘文珊的水杯就已经喝得见底。 没过一会,她一脸谄媚的靠过来:“我尊贵的大小姐,我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练着阿,我很快就回来。” 缚宁看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接触了这么久,她多少还是了解刘文珊的个性,不是那种会借着尿遁来故意浪费会员时间的人。 看起来不靠谱,实则是这个健身房里最靠谱的那一批。 只是身后总是传来一阵恶寒,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得有点太低了... 异样又令人恶心的触摸突然从臀部传来。缚宁身体僵滞一瞬,感到巨大的生理不适。 憋着口气举起杠杆架回原位,走到器械一侧,臀腿都很酸软,她缓缓深呼吸,试图先恢复些体力。 对面一个男人贼眉鼠眼地四处查看一番,见没人发现,搓了搓自己的手:“美女我刚刚在那边观察了你很久,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 “交朋友?”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缚宁余光不动声色地往器械上挂着的几个杠铃片上扫。 男人见缚宁反应不大,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愈加放恣,情绪变得兴奋,同时还在低声自语。 “运气真好,漂亮又没脾气。” 两边都是器材,前方去路被男人堵住,男人左右看了看,一手拽住缚宁的手腕要往他面前拉,一手往她脸上贴过来,想捂住她的嘴。 缚宁后退躲闪,左手手腕用力挣了一下。 挣脱不开,拽得太紧。 当机立断,用没被抓住的右手迅速抓起一旁挂着的小重量铸铁杠铃片顺势朝男人脑袋抡去。 “砰”的一声闷响。 “你...”男人毫无防备,被砸懵了,他不可置信得抬起手想去摸摸被砸的位置:“你个臭婊子...敢打我...?” 似乎恼怒,他面目狰狞,冲过来想要再次拖拽。 缚宁迅速抡臂又往他脑袋上补了一下。 男人被迫后退几步,耳边像有寺庙里的磬钟在敲,眼前视线模糊,额头眼皮一片温热。 “臭婊子骂谁?”缚宁吸了一口气,问。 男人抹了把眼睛,看清手里的丝丝血迹,后知后觉得感到疼痛,嚎叫着跪倒在地死死捂住渗血的脑袋。 方才还觉得羸弱的人此刻在他鲜血糊着的眼里变得有些渗人。 他发着抖指责:“你…你这个疯女人,不过是摸...摸了下屁股,至于吗…?” 健身房里几个人听见动静纷纷低声惊呼。 戴着耳机的人将耳机摘下出声询问旁边的同伴:“那边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皮肤黝黑,显然也不太清楚状况:“不知道,离这么远,没看见刚刚发生什么,不过这女的好像还挺漂亮。” “我刚才只看见这人抓着人家不撒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位粗犷豪放的大哥接过话头。 还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沾上麻烦,连忙走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苟明之赶到,看男人还有意识,立马在附近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上前捆住男人手脚,以免他偷偷逃跑。 做完收尾工作,苟明之面向缚宁,笑着说:“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把手砸坏了怎么办?” “...”缚宁:“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苟明之笑起来,眼睛月牙一般,指指地上的人:“我没问题,有问题的好像是他。” 缚宁没再搭理他。 拎着底端沾血的杠铃片,抬脚踩住地上男人另一边没受伤的脑袋,左右旋了下。 “手感怎么样?要不要再摸摸?” 第8章 是我不能跟她相配 音量不大,似是随口说出的两句话,在被捆住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耳中听来有着威胁之意。 男人虽疼,但还能思考,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眼下却不得不思索着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缚宁满意。 见他眼珠乱转,缚宁心底被无端扯出来的躁郁更添上几分。 恍惚间,这个男人身上模模糊糊透出点别人的影子,手不自觉的再次抬起了些。 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杂碎。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上前握住她手臂,凑到她耳边低语:“这监控太多,再继续下去可就不好开脱了。” 不知名却令人心安的熏香和腕上温热又陌生的触感令缚宁回过神。 她视线扫过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最终落到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臂上。 随即视线沿着苟明之手背缓缓上移,定格在他温柔带笑的脸庞上。 “谢谢提醒,不过...”缚宁极为平静地动了动手腕:“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当然可以。” 苟明之松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有些回味方才因接触所沾染的余温。 他慢悠悠将手垂在身侧,弯起眼眸盯着缚宁。 本以为她长成了个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性子,看来不是。 苟明之视线落在地上男人的脸上,边欣赏他痛苦的表情,边在心底不断揣摩:那她怎么还甘愿待在那种家里。 周围没走的几人渐渐围上来,议论纷纷。 “这女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打人阿...” “嘁,你瞎当什么理中客,没听到这男的骚扰人家了嘛,活该遇到硬碴儿了。” “呵...打人就是不对,况且谁知道是不是那女人乱发骚...” “看把你显得,你嘴挺骚的,每天得好大一壶尿才喝得出这味儿吧...” 围观的人各执一词,谁也没争出个理来。 苟明之没再管缚宁,在周围寻了个空闲的器械凳坐着并拿出手机联系警司过来处理收场。 “回话,哑巴了?”缚宁也没管周围人言论,蹬了一脚被捆住的男人:“你伤的是头又不是嘴。” 男人挣了一下被捆住的手脚,终于安分下来。 忍着剧烈的疼痛,无奈服软。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原谅我...原谅我吧...什么都好商量...” 看着男人边开口边暗暗环顾四周审时度势的神态,缚宁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认错,但也无可奈何。 她没有私自处理对方的权利,也没有足够的权势可以确保她在扯上人命之后能功成身退。 缚宁很多时候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和惋惜。 她屈膝蹲下,男人惊得缩了缩脖子,以为还要打他:“什...什么都好商量,别打我了行不行,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不也吃不了兜着走么...” 缚宁将手中的铃片底端搁在对方衣服上来回擦拭:“别乱动,铃片脏了,借你衣服擦擦而已。” 沾上的血渍不多,男人衣服瞬间被染花了,直到缚宁擦完,他都绷紧身体,僵着不敢动弹。 缚宁举起铃片检查,发现底部没被砸坏。 起身走到器械旁,“哒”的一声,器具被她挂回原处,紧接着便去拿包翻找手机。 苟明之坐在器械凳上,腿微岔开,手肘支着膝盖,双手交握,一双小臂顺势悬吊在膝盖前方。 夜幕般的眸色里隐约倒映着缚宁的身影,没有错过她每个乍一看平常,实则透着怪异的举动。 笑意盈盈的唇角张开了些,露出犬齿尖锐的下沿,如同冬眠而醒的蛇,透出捕猎前的蓄势待发之感。 教练刘文珊急匆匆从厕所回来,看见这幅景象愣了几秒,迅速给被砸伤的男人简单包扎了下。 凑到缚宁身边询问情况:“我就去上个厕所,这里怎么就这样了?” 缚宁跟她描述了解事情经过。 刘文珊一脸的忿忿不平,举起拳头挥舞两下,手臂上肌肉可观,俨然是常年训练的成果。 “妈的这人渣,可惜我不能多揍他几下,还得给他包扎,免得他在这出事。” “报警了吗,我们这有监控,证人呢,有人能为你作证吗?免得到时候还得花时间扯皮。” 缚宁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正准备报警,等会儿再问问谁看见了。” 她下手有轻重,并没伤到他要害,要么这人被拘留,要么她倒赔些医药费,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和稀泥,双方和解了事。 不过无所谓,尽快收尾结束这场闹剧就好,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我刚刚已经帮忙报警了,人一会儿就来。”苟明之适时插嘴。 缚宁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这邻居总有意无意套近乎,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苟明之没在意她的忽视,看着她侧脸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缚宁瞥着他,狐疑地问:“条件是什么?” 平白无故释放出善意,必有所求。 善良的人当然有,不过她直觉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个善茬。 “没有条件,别担心,邻里之间互帮互助而已。”苟明之温柔笑笑,表情诚恳:“以后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你的话,你也要帮我好吗?” 缚宁看着他那张烂好人似的笑脸,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走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见到全程的人。 只得点头先答应下来:“好。” 教练刘文珊看俩人这你来我去的:“你俩是邻居?” 缚宁“嗯”了一声。 “是阿。”苟明之微笑点头。 刘文珊上下打量了下苟明之,嘴里啧啧作响。 “帅哥你这脸蛋是极品阿,身材也不错,下过功夫的。” 紧接着,她收敛起炽热的视线,憨笑着摸摸下巴,摆出一副专业教练的范儿。 “你这身高能练成这样不容易,最近懈怠了吧?加把劲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 “你很专业,眼光也不错。”苟明之不卑不亢得回话。 一场商业互吹就要开始。 “有女朋友吗,你这相貌多半不会缺女朋友吧?”刘文珊眼中透露着八卦的精光,甚是好奇。 只见苟明之轻柔一笑:“说起来惭愧,并没有,你是准备给我介绍吗?” 刘文珊转头悄悄瞄一眼缚宁,见她没关注这边,也跟着开起玩笑。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你这邻居,配你绰绰有余,这都看不上那你眼光可真够高的,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听到这话,苟明之脸上笑容收敛了些,状若可惜得瞧着缚宁那边。 稍稍拔高些音量,自怜自弃。 “怎么会,是我不能跟她相配,而且她这样对我爱搭不理...可能是我在某个地方不小心得罪过她,多半没戏的。” 第9章 可以换人 这话自然传到了缚宁耳中。 她怀疑苟明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下意识向对方投去视线,一瞬间四目相对。 一冰一柔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织推拉,冒出电光火石。 难分胜负。 刘文珊背对着缚宁,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反而放低音量拍了拍苟明之胳膊安慰他。 “哎哟,你这脸,这身材,怎么可能搞不定,有点信心,阿,我跟她接触了快俩月,其实她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冷点,她就那样,一双三白眼,没表情的时候看谁都跟看垃圾似的,也不见得就是不待见你。” 随后她又朝地上男人躺着的方向努努嘴:“瞧见没,你这算好的,至少没挨揍。” 苟明之率先收回视线,斜了眼地上男人,笑笑表示不赞同。 “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别致,但还是不要拿我与那个人渣相提并论。” 掉价。 两人嘀嘀咕咕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文珊...”缚宁靠近二人,凉嗖嗖得出声提醒:“既然这么投缘,以后可以去教他。” 听她话里有话,刘文珊见好就收,赶忙腆着脸往她那边凑。 “诶我尊贵的大小姐,别呀,他那身板结实得,哪儿还需要我指导,让他自个儿练去,我还是喜欢教你,能教你,我别提多高兴了。” 末了便暗自掂量着可别把自家这金主得罪了。 这里的负责人急忙赶来,刘文珊讲述之后,负责人表示很抱歉让顾客在这遭遇到这种事,也会配合取证提供监控录像。 有一位身穿咖色短袖的男人一直没有离开。 他身材匀称并不壮硕,长相清秀皮肤很白,刚才想帮缚宁的除了苟明之还有他。 走到缚宁身边,他脸上带着歉意:“你好,刚才很抱歉没能及时发现和帮到你,居然让女性独自面对这样的困境,最后造成这种局面。” 苟明之早就找了个地方坐着,时不时摆弄下健身器具,眼见那人与缚宁说些什么。 起身。 脚下慢慢向两人那边靠拢。 缚宁边擦汗边看着眼前的男人。 居然会特意为此道歉。 没心思与他交谈,嗓音冷淡:“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没有义务也不需要为此自责。” 回应过对方,她接着用毛巾擦拭脸颊上的汗水。 来不及去洗澡了,把汗擦干免得等会出去受凉。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她额角和雪白脖颈处,脸上还带着锻炼后未褪去的红,平时散发的疏离感被冲淡不少。 咖色短袖的男人看她看得出神,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后忙撇开视线。 耳根微微发烫:“如果待会儿你需要目击者陪同去一趟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有劳你费心,不过我已经答应过她了。” 苟明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旁,客气得打断两人对话。 缚宁打量眼前二人,斟酌一番,改了主意。 “可以换人。” 这个陌生的男人给她感觉没有那么难缠,比那个总笑眯眯的邻居更合适。 “你确定吗?”苟明之脸上一贯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与以往有所不同:“我觉得你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 两人对上视线。 在试探,也在暗暗交锋。 分明没见过几次,缚宁却有种能被他轻易看穿的错觉,这也是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的主要原因。 见他没有退让之意,缚宁移开视线。 算了,先前已经说好的。 苟明之满意地笑了下。 咖色短袖的男人也是个知进退的,识趣道:“既然这样,正好待会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警司到达现场,将地上的男人押走,又询问了现场情况和事实经过。 缚宁和苟明之坐上车被带回去做详细的笔录。 下午7点半左右,苟明之的询问先结束,他坐在大厅休息区等待。 春季早晚温差大,外面天色灰蒙,温度也逐渐降低,这离他们住的小区有段路程。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左右,缚宁转过拐角步入大厅。 远处苟明之坐在凳上,后脑勺靠着墙壁,别在耳后的卷发被从门口吹进来的晚风刮散,正飘在脸侧。 如果地点不是在警局,那画面也勉强算得上恬静美好。 听见响动,苟明之转过头来,遂起身凑上前来柔声笑问:“怎么样?” “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会被拘留10日。”缚宁边回应边往门口走去。 顺利得出乎她意料,原本和稀泥就能带过的小事件硬是花了好多精力去排查求证,说要给她一个结果。 她遇到这种事的次数很多,但能给她说法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掰出来。 视线掠过苟明之放在板凳上的包,缚宁不解:“你完全可以先回去,不用在这干坐着等到现在。” “我们不是顺路吗,我已经叫了车,马上就到。”他拿上随身物品缓缓跟在缚宁身后。 微风徐徐,春夜还留有逝去冬日残存下来的凉意。 缚宁走到路口停下,单薄的外衫衣摆被风吹起,她习惯了保持体态,没有顺势蜷缩脊背借以维持体温,反而舒展着身体,任凭萧瑟的冷风往身上侵袭。 好像再大的风都吹不断她的脊梁,也消磨不了她的心智和傲骨。 这景象落在苟明之眼中,说不清的遗世独立,飘然于尘。 苟明之脱下外套,伸手递到她面前:“要穿吗,现在有点冷,你穿的过于单薄。” “不用了。” 缚宁看了眼身旁递来的衣物,转而低头在包里翻找。 很快,她从包里拿出一件薄款的运动上衣,这原本是准备健完身洗澡后要换上的衣物。 薄了点,但勉强足够,等会坐车,倒不会很冷。 看清她手上的衣物,苟明之随意笑笑,将手收回,又神色自然地重新穿上不被接受的外套。 待二人都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忽的上前逼近,猛然拉近二人的距离。 顿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向缚宁:“要是往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在自保的同时也适当的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会更好,不然你自己也会很危险。” 第10章 看够了吗? 他胸口贴的很近,高大阴影笼罩在她头顶,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气息。 这样突然又刻意的靠近令缚宁感到强烈不适,同时也真真切切得感受到她与他这种成年男性之间在体型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差距。 她蹙起眉头连忙后退几步,直到达到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才停下。 语气染上不悦,眼中溢出戒备:“离我远些说话,而且我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只是善意的提醒。”苟明之看着她躲开,站在原地没再上前,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我只是..” 他声音突然弱下去,像是在苦恼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只是不想看到你有什么万一...?” 缚宁心情平复下来,眉头重新舒展开:“我会考虑。” 话虽是这么说,她神情却还是有些敷衍。 意识到她心里根本没听进去,苟明之当即换了一种方式,半开玩笑似的。 “下次直接砸鼻子,脑袋太硬,不好砸。” 突如其来的友好建议让缚宁陷入沉默。 她双手抱臂,搭握在胳膊上的食指轻点下臂膀,细细回想砸那男人脑袋的手感。 确实硬,费劲。 她偏过头看向马路另一端:“行。” 得到答复,苟明之的低笑像甘泉一样悠悠飘荡在寂静夜色中,小幅度抖动的肩膀也将他尾端卷发带起弧度。 “你果然...” 笑声纯粹,没有夹杂嘲讽。 缚宁觑着他侧脸,只感到莫名其妙:“果然什么?” 苟明之眼睛笑得弯弯的,没空解释。 待他笑得差不多,她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现在就提,以后我不会再理会。” 他确实帮了她。 得尽快两清,免得之后再生出什么岔子。 苟明之只看她一眼:“不用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缚宁没应声。 他看向缓缓驶来的白色轿车,拿起手机确认过车牌号,走上前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外侧,绅士地低了低头。 “请吧。” 待缚宁上车,他去另一边跟着坐进车内。 车辆平稳得行驶着,两人没有谁先开口,苟明之拿出手机在粉丝群里发送消息。 明之:[今天不播,不用等我,大家早些休息。] 几秒后,底下一串串的回复信息。 打铁少女:[okokok] 小铃铛:[好叻] 阴阳大师:[哟,干嘛去了,撸铁身体吃不消啦]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该不是为了我们那个粉丝福利库库练,把自己搞的萎靡不振了吧] 叽叽喳喳唧唧:[你们说的挺有道理,要节制阿明之] 998:[那你还是保重身体吧,干脆最近你也不要来播了,赶紧练练,我们才不吃亏]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大家觉得如何,要不给他放个假,到时候一饱眼福,他精神头太好了,每天播这么频繁还真有点熬不住] 1333:[可以] 222:[没意见,不差这几天] 明之:[谢谢大家这么体贴,最近确实有些忙,那我请一段时间假,具体什么时候再播,到时候在群里知会你们] 明之:[福利视频到时候会准时发布] 998:[已阅]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已阅] 明之:[还有...你们几个老粉好好说话][微笑] 阴阳大师:[闭麦了闭麦了]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你们知道他是个黑心肝的,还总跳] 叽叽喳喳唧唧:[嗨呀,好玩嘛,看他直播人五人六的,结果时间长了...] 阴阳大师:[纯纯诈骗] 998:[+1]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1] ... 看着底部不断跟随的+1,苟明之不动声色得操作界面。 系统消息:[叽叽喳喳唧唧被管理员禁言1小时] 系统消息:[我不是搞笑女被管理员禁言1天] 系统消息:[阴阳大师被管理员禁言1天] 待界面显示出系统提示信息,他合上手机,侧头看身旁的人。 女人环抱手臂靠在椅背上假寐,光洁脖颈彻底露出,前躯伴随着呼吸有规律得缓缓起伏。 路边灯光从车窗透进,映在她脸上。 忽明忽暗。 交错闪动。 “看够了吗?”缚宁突然睁开眼,目视着前方。 在如此狭窄幽静的空间里,身旁人的视线又毫不遮掩,她根本不会真的睡着。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善恶交织着的矛盾感,让她不得不提防。 “觉得不自在吗?” 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张,苟明之眼里带笑,平缓得讲出看似夸赞的话。 “出挑的皮相总是会引得人多看几眼,你该早就习惯了才是阿...” 缚宁眸子偏向窗外。 听起来他似乎是知道她的职业,很可能是在海报或者杂志上见过她... 指背支着侧颚,缚宁淡淡开口:“明之。” 突然被她这样叫,苟明之怔愣一下,低声回应。 “嗯。” “这是你的真名?”缚宁问得随意。 嗓音如天边弯月旁边的那半片灰云,说不出的沉闷。 “对,姓苟。”苟明之没想刻意遮掩,眼尾含笑,满不在意得解释:“苟且的苟,苟明之。” 明晃晃带着贬义的词组轻飘飘就从男人嘴里吐露出来。 让缚宁不自觉地转过头直望进他眼底,下意识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窥得一丝真实的情绪。 只是随口一说…? 不像。 好死不死偏偏要挑难听的词。 下一瞬她又错开视线。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想竭力隐藏的事,她不想、也不该去探究。 将头靠在椅背上,缚宁神情恹恹的看着窗外由于汽车行进而不断往后掠过的风景。 天色昏暗,即使道路两旁暖黄的灯光早就已经亮起,那些景色在缚宁眼里依旧模糊不已,根本无法真的看清。 沉默在仅有两人的后座无声蔓延。 没等到她回话,苟明之侧眸看她一眼,浮出些笑来:“我已经报上姓名,这位小姐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沉默一会儿,她近乎自语:“缚宁,束缚的缚,安宁的宁。” 苟明之闻声望去,没有接话,反而观察着她侧脸。 第11章 膈应 “到了两位,下车记得拿好随身物品。”司机出声提醒。 二人下车。 苟明之在平台上支付了打车费用。 缚宁站在绿化道边的树下,整个人被树的阴影包裹着,置身暗中,苟明之站在她对面,暖黄色的灯光覆盖在他身上。 明明相对而立,却被分割成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树叶沙沙作响,风拍在缚宁脸上,让她脑袋清醒不少。 她摸出女士钱包夹,从里面抽出张红色的现金递出:“辛苦你陪我跑一趟,车费该我出。” 苟明之垂下眼眸,盯着她手中捏着的现金。 刺眼的红。 只是几秒,视线上移,最终重新落到她掩藏在树下阴影的那张淡漠脸庞上。 莫名的,他不太喜欢此时两人的站位。 扯过缚宁手中的现金,他站在原地摆弄。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又极为灵巧,折叠纸币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异常熟练,不一会,一个纸鹤呈现在他手中。 他走上前。 缚宁有些戒备得后退两步提前给他腾出位置:“你又要干什么?” 两人一同站在阴影下,他附身捏住缚宁衣袖边缘,把她的手拉起来:“别动。” 缚宁好奇,垂眼凝视他一举一动。 紧接着,纸鹤被放在她摊开垂吊着的掌心处。 “还给你,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钱。”苟明之语调表情与平常无异。 手中纸鹤栩栩如生,带着鲜艳的红,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掌中飞离。 缚宁沉默看着。 漂亮归漂亮,但有什么意义,人为制造出的假象而已,本质上与原先的纸钞没有区别。 她从来不怕别人向她索要钱财,她只怕别人不要钱财,反而要些别的,她给不了的东西。 良久后她缓缓出声,声调冷硬,暗含警告:“你要知道,我没有其他可以给你的。” “会有的。”苟明之嘴角扬起些弧度,眼里笑意柔和生动:“很晚了,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先行一步往小区大门走去,缚宁跟上,手中的纸鹤被她随手放回钱包夹内。 翌日。 缚宁一如既往得来到健身房。 人比昨天多了些,但也没太大影响,她近来的休息时间不多,健身时间自然是有些不太够。 刘文珊总在身边打转,晃得缚宁眼花。 一组动作练完,缚宁将器械归位,深吸了几口气:“你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吗?” “当然不能阿大小姐!”刘文珊捧着大水瓶正要往嘴里灌,猛的想起什么,又放回原处去:“昨天才出了那种事,我要守着你才行呐!” 缚宁视线扫过健身房内肉眼可见的包胶杠铃片。 原本的铸铁片一夜之间就被更换了。 缚宁慢悠悠活动下肩颈,神色浅淡:“这些片子不如之前的好。” “...大小姐。”刘文珊愣了愣,忙上来给缚宁按摩放松:“您可千万别在意,我们老板胆小,怕有人在他馆里出事,不是针对您。” “我知道。”缚宁点头。 约莫半小时后。 苟明之才背着包闲庭信步得从外边往里走。 把包搁在旁边,他按部就班得开始上跑步机热身,一侧耳机刚戴上。 身后就突然传来两人的低声议论。 “那妮子漂亮过头了吧,去要个联系方式好了。” “诶,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据说她昨天把一男的给砸得头破血流的,辣的很,你受得了吗你,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劲儿呢,更想试试滋味了...” 苟明之在跑步机上慢走,戴好的单侧耳机里传出往日他健身时常听的旋律。 这音乐今天怎么这么吵... 那两人行至身后,即将离去。 苟明之停了跑步机,慢悠悠地走下拦在那两人面前。 两个男人身形壮硕,个头却不如苟明之,突然被人拦住去路,面露疑惑。 只见苟明之眉眼弯弯,似叮嘱似警告:“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手脚,不搞性.骚扰那套,就安全的很...” 望着面前身材高大,却温和友好的男人,两人汗毛竖起。 这人怎么笑得阴嗖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对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绕开他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热身。 苟明之看了远处的缚宁一眼,重新走上跑步机。 ... 马路尽头拐角处。 一辆黑车停靠在路边,车内驾驶位上坐着位大概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青年等上一会儿,后座车门被人拉开,一身穿休闲服的身影坐上后座。 帽檐下,苟明之头发随意捆成一团,脸被黑色口罩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挺直的鼻梁。 食指勾住口罩的上沿拉至下巴处,他谈话家常般问:“之前让你们查的人底细摸清楚了没有?” “他是个惯犯,但因为每次都做的不过分,所以拿他没办法,没有任何背景,就是格外的识时务。” 青年神色恭敬,时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着后座苟明之的神色。 “要怎么处理他?” 青年名叫淮冬,是登封影视现任总裁,也是苟明之心腹,更算半个家人。 “让我想想...”苟明之似乎为难。 没两秒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找几个经验丰富的人陪他好好玩玩,这个中滋味,他定然会喜欢。” 似乎已经想象到某种场面,他边说着边突然眯眼笑了起来,心情显然好到极点。 淮冬与镜中望过来的视线相交,并未躲闪,迅速领会到了其中意图:“是。” 话落,淮冬低下头,眉毛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类阴损的事,他这些年可没少跟着做。 明之有的是办法折磨人还不让人抓住把柄。 没注意到淮冬的神情,苟明之继续出声叮嘱:“安排靠谱的人去做,你注意盯着就行,不要留下尾巴。” “这我明白,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招惹到您。 话虽没讲完整,苟明之却还是能懂得。 他偏过头朝向车窗,帽檐弯下的弧度遮挡住他上半张脸,令人无法分辨他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这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思索片刻,苟明之唇角开合:“怪膈应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淮冬脑袋发懵。 摸的又不是您,您膈应什么? 第12章 别问那么多 十天前明之发来一个男人的资料,让他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份资料明显是从某个健身房的会员资料库里抽调出来的。 查着查着,发现这男人是个经常在各种场合挑选女性进行骚扰的惯犯。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因为害怕恐惧而没敢追究,他就言语辱骂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拍拍屁股走人。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反应激烈不好对付,他就乖乖认错,后续态度也会表现得非常良好,这事也就过去了。 淮冬抬眼盯着后视镜,镜中苟明之的侧脸清晰可见:“那位被骚扰的缚小姐跟您是...朋友?” 苟明之眼神轻轻往这边一晃,又偏开视线。 “别问那么多。” 淮冬稍稍低下头,没再揣摩。 想起还有件事要说,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斟酌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对方不悦。 不知什么时候苟明之已经转过头来,出声示意:“有事就说。” 淮冬稍微侧过身去,看着对方帽檐下的脸,用词谨慎。 “那位打电话到我这,问您还打算在这待多久,需要答复她吗?” 苟明之笑容停滞了一瞬,转眼又重新浮现:“这不用我教你吧,像以前一样不用理会。” 末了,他弯眸盯着淮冬,语气轻慢:“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瞬间充斥在整个车内。 淮冬当然不会忘记,那年冬天,他有了新的名字,也是他的新生。 13年前。 海城,冬。 零零星星的雪花纷飞,飘散在各处,也落在迷迷糊糊躺在地上的落魄少年身侧。 前方两公里开外有一处私立学校,正值学校放学之际,路上接送孩子的豪车随处可见。 街边人潮拥挤。 但落魄少年躺倒的位置却无人问津。 冬日冷风入骨,浸透人心,偶尔有在寒冬里裹着羽绒服前行的人会驻足凝视,却依旧会再次迈开脚步往前。 但披在落魄少年身上的薄外衣还是让这个城市染上一丝温度。 躺在地上的少年唇色冻得发紫,微皱的眉头浸着风霜。 身上单薄外衣遮挡不住入骨寒意。 冷… 腹中空无一物,没有食物提供热量,他头晕眼花,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现在已经有点听不清声音。 意识混沌之际,他仿佛听见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哪里来的垃圾...?” 轻柔含笑的少年音,不屑又高傲的字眼。 落魄少年无力回应,心中也不抱期望。 应该又是看过几眼就会离去,他毕竟是个可以被人随意售卖丢弃,还来路不明的...垃圾... “小少爷,天冷,别在外面待久了...”一青年担忧道。 果然,几秒后,是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恐怕早就死透了,回去吧闻叔...” 落魄少年意识逐渐模糊。 他果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到底为什么… 心底酸涩上涌,却流不出眼泪,微弱呢喃自打着寒战的齿缝中泄出:“为什么阿...妈妈...” 紧接着他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陌生的天花板和背后柔软舒适的床褥令他猛的坐起身。 他不会又被抓回去了? 环顾四周。 这里装修豪华,用具精致,是一个宽敞得像客厅的房间,处处透出富贵人家的气息。 并不是他之前所待的狭小又拥挤的房间。 远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手拿折纸把玩折叠的孩子。 垂眼。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很不合身,衣袖长出一大截,是成年人的衣服。 但面料上散发着的洗衣液香味让他感到心安,这是他多久不曾闻到的,正常味道了。 自从他逃走后,就一直在外流浪,家是绝对不能回的,但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四处游荡。 日子久了,身上便一股馊臭,连澡都洗不了,更别说换洗衣物了,没饿死已经是他运气好。 他年纪太小,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谋生,偶尔有人施舍给他吃食,但他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试图去央求街边店铺老板,让他帮忙打下手,不需要钱,只用管饭就行,可是却被嫌弃年纪实在太小,帮不了什么忙,又见他可怜,打发他点食物就让他走。 期间甚至有人提出要帮他找寻父母,他一口回绝,然后急忙逃走,他已经13岁,不是不懂事的年纪,更深知回去不见得会比如此流浪下场要好。 只是冬天实在是太过难挨。 所以他才会忍受不住,倒在路边。 现在突然在这样的空间里,还挺不适应。 沙发上的男孩察觉到响动,头也没抬,说的随意:“终于醒了。” 落魄少年心中戒备,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翼翼得询问:“为...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男孩轻笑一声,问:“这里是不是很大?” 落魄少年点头:“是。” 不止大,还暖和。 男孩压了压刚折好的褶皱,又接着讲道:“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佣人,太过无聊,所以偶尔需要找找乐子。” 落魄少年没说话,他总觉得这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笑得让人不自在,身上也有一种与其温和外表不符的怪异感。 顿了顿,男孩收敛了笑意,出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身体养好了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落魄少年愣了愣。 回去?他能回哪儿去? 拽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动,他理清思绪,原本黯淡的双眼透出些光彩,语气坚定。 “我不想要以前的名字,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是被家人卖掉的,前段时间逃出来所以才会...” 越往后,语气越飘虚。 听到此处,男孩停下手中动作,第一次抬起头,像是觉得有趣一般陡然扬起笑来:“你想呆在这?” 落魄少年第一次看清对面男孩的脸。 一张带着淤青的脸。 愣了几秒,他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挪开视线,微微点头:“是,我想留在这。” 男孩拿起手中完成一半的折纸作品细细端详,表情天真和蔼,眸光却变得狡黠凌厉,语气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戏谑和残忍。 “可是我家里,不养没用的闲人。” 第13章 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对方没有刻意展现,却隐隐透露出的上位者姿态令落魄少年心底一震。 也生出些退缩的想法。 他朝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外看了一眼,仍在飘飞的雪花自白茫茫的天际洋洋洒落。 一旦错失良机,那未来某天那些雪将会裹卷住他的尸身。 咬咬牙,他抬头看去:“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沙发上的男孩没有出声,只低头继续摆弄刚才没有折完的折纸。 双方陷入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在被有意拖延。 这样等待审判的过程格外漫长,煎熬,落魄少年内心忐忑,抓着身前被褥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他感觉手心渗出冷汗,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时,男孩突然开口。 “淮冬,你的新名字。” ... 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淮冬的思绪。 他对上苟明之的眼睛,声音坚定,亦如往常:“我只为您效劳。” “闻叔最近怎么样?”苟明之随口问了一句。 “闻叔身体很好,您还是不打算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吗?”淮冬一五一十的汇报。 闻叔是一直照顾明之的管家,以前就连他也常受闻叔照顾。 熟悉的笑容又出现在苟明之脸上:“在这住了7年,目前还不想搬,我一个人在哪儿不是住,暂时先这样吧,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公司的情况我会像往常一样定时向您汇报。” 商讨完,苟明之拉上口罩,开门下车。 边走着他边打开手机,调出躺在黑名单里已经好几年的电话号码。 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一串数字。 他垂眸凝视着,笑意浮于表面,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看过一眼,苟明之息掉屏幕,将手机揣进衣兜内,沿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 深夜,树影婆娑,路上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车辆稀少,偶尔几声鸟叫听得人心底发慌。 淮冬坐在车内,降下一条车窗缝隙看向远处的街角小巷。 巷口昏暗,路灯年久失修,昏黄的灯光在屋脊上一闪一闪,随时要灭。 巷子里传出微弱的呜咽。 “求求你们...咳咳...” “我、唔、...我不是女人,求求你们看清楚...我真的不是女人...” 几道结实响亮的巴掌后,讨饶声停止,传出几个男人略带嫌弃的的混笑。 “这不就得了,闭上嘴还能少受点罪。” “是男是女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天边渐亮,睡醒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天气越来晴朗温和,阳光沐浴在身上,暖洋洋。 江城某处化妆室内。 缚宁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捣弄着她的头发。 今天要拍摄goddess book的6月刊封面,主题是夏日绿茵,虽然还没到发刊时间,但是需要提前完成封面的拍摄。 经纪人倪娜在一旁盯着,她今天全程跟拍,当初她与这家杂志品牌接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敲定由缚宁来拍摄,goddess book是二线的杂志品牌。 虽然和一线差距甚远,但也是机会,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这次的封面比以往拍摄的小众品牌杂志封面要更有含金量。 想到这倪娜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缚宁身上。 慢慢来,为以后做足准备。 “走,赶紧到外面拍外景。”摄影师见都准备妥当,连忙示意。 一众人在草地上停下,缚宁站在花丛和绿植前面。 摄影师调好相机,对缚宁喊:“来,模特我们先试拍一下。” 缚宁听见声音,看向镜头,摄影师举起相机抓住机会摁下快门。 随意拍好两张,摄影师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妆容服饰与这个外景的适配很高,很契合。 “没什么问题,按之前策划好的,咱们先到那边去。” 缚宁穿着件带腰封的吊带裙,吊带部分是米白色的v领修身样式,黑色腰封之下不规则黄白纹路的裙摆正搭在膝盖处。 她侧坐在草地上看着镜头,脚向后弯曲,左肩陷进绿植丛中,左掌撑在草地上,右手自然得搭在大腿前方。 摄影师端着相机,隔着镜头热情澎湃得指导缚宁完善动作。 “很好,绿植那支突出来的花,模特的脸如果再靠近些,让它稍微挨着你的左脸就更完美了。” 缚宁立即调整姿势。 “诶,就是这样,漂亮,保持住。”摄影师蹲在草地上,姿势奇怪扭曲,像个打结的麻绳。 一阵阵快门声过后,摄影师朝工作人员挥手。 “这套衣服可以了,换下一套,把准备好的凳子搬来放那边去。” 等缚宁换好服饰,做好新发型出去。 摄影师早就爬上准备好的梯子在顶上坐着:“快来来来,椅子是道具,可以合理利用,模特只管随意发挥。” 时间紧迫,拍摄节奏也快。 拍够想要的素材,摄影师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挑了挑眉毛。 “很好,随便一张都可以拿来做封面,我们上午工作可以提前结束,大家现在可以去吃午饭,午饭过后我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工作人员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倪娜走上前,和摄影师搭话:“吴摄这下午我们拍摄工作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按我们上午的进度来看,晚上8点左右就能结束,毕竟我们有一场外景必须等天黑下去之后才拍得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原本还害怕我们模特会经验不足,耽误了吴摄你计划好的进度呢。”倪娜一副放宽心的模样。 吴摄抬起头,没再看相机里拍好的照片,露出轻松的笑容。 “没有的事,我拍过不少厉害的大模,你们家这位除了出道时间不长,没有别的不足,业内口碑还特别好,再过半年,我要再想拍她,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吴摄你眼光独到,你要这么说,我可要信了。”倪娜笑了几声。 一句话把对方和自家模特都夸了一遍。 第14章 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缚宁的午餐是倪娜安排的,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着,倪娜计算着上午花费的时间。 拍摄费用是按小时计算,杂志拍摄本身不是特别挣钱,主要是为了积攒知名度。 有些大牌的时尚杂志社甚至不会给予报酬,他们认为让模特上他们的杂志封面本身就已经是在宣传模特,也是让模特提升影响力的大好机会。 一直以来花大价钱自费上封面的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有些模特别说收取费用,可能还会反过来倒贴钱给杂志社。 倪娜边吃边询问:“缚宁,你感觉怎么样,摄影师和品牌方那边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 缚宁嘴里咀嚼着,眼神淡淡往摄影师那边看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配合拍摄是我的工作,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好。”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倪娜时常会感到焦急。 她已经29岁,在成为缚宁的经纪人之前就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6年,是公司里较为资深的经纪人。 虽然缚宁身高不足,只有166cm,甚至达不到公司规定平面模特最低身高168cm的要求,但脸蛋没得说,又有天赋。 一般刚签约的模特就算曾经有过拍摄经验,但实际在拍摄现场的时候还是难免会紧张,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缚宁当初完全没有这种现象,如鱼得水,丝毫不畏惧镜头,所以才会成长的如此迅速,可以说是她带的模特中非常具有潜力的。 模特与模特经纪人之间本就相互成就,她自然对缚宁抱有期望。 与缚宁相处不到两年,她差不多摸懂点缚宁的性子。 除了工作需要,缚宁基本不出门,对于安排的工作都会尽力完成,也极少产生不满,她们之间的相处可以称得上愉快。 咽下几口饭菜,倪娜望着缚宁淡漠又波澜不惊的面孔,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只是如此。 缚宁工作兢兢业业没错,可是却感受不到她往上攀爬的决心,偶尔会产生她好像只是在执行自己提出的要求的错觉。 倪娜忍不住半开玩笑似的幽叹:“你从不抱怨,却也不主动提起什么。” “倪娜。”缚宁放下筷子,面色平静:“你对我有所期待,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顿了顿,她继续没说完的话:“但工作就只是工作,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倪娜不由蹙眉,她很不解。 明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却偏偏对这个行业并不热爱。 她缓了脸色,露出些笑来:“你现在可能处于一种迷茫的阶段,等你走得再远些,你会享受这种感觉的。” 缚宁眼里并无波动,最终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嗯。” 午饭过后,众人休整了一小时再次忙碌起来。 缚宁换好服饰躺在被装点过的草坪上,白色宽肩带的修身长裙格外显眼,两侧的头发铺开来。 摄影师扯着嗓子呼喊周围几人。 “你们过来几个人帮我整理下模特的衣服和头发。” 工作人员迅速闻声而动。 摄影师从上往下俯拍。 连拍几张,又调整拍摄角度:“很好,这个状态保持住。” 晚上所有的拍摄全部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化妆间,缚宁同摄影师一起确认完电脑上的成片,赶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而倪娜还在和杂志社负责人有说有笑得来回打太极。 “您看看这片子拍得,要不是不允许,我还真想把今天这几张底片带回去给我手底下管着的那几个始终没起色的新人长长眼呢。” 杂志社负责人哈笑几声,忙摆手推拒。 “看你急得,你且等等吧,成片没登刊之前不能先见光,到时候发刊了你想怎么着都行。” 倪娜掩嘴笑起来,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是是,我和缚宁都等着看呢。” 等缚宁收拾好东西,二人一同坐上商务车,车开往缚宁居住的怡园小区。 倪娜一头长卷发,气质出众,做事干练,今天拍摄顺利她明显心情不错。 上车没多久,开始提起未来规划。 “等到杂志发刊后我们借此看看反响如何。这是你的第一块磨刀石,一旦有机会,我就算挤破了脑袋也会让你上一线的杂志。” 春日的晚风攀过窗户闯入车内,将两人整日拍摄下来堆积的疲乏吹散了些。 开春不久的风凉爽,也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 缚宁把车窗关上,将衣服拉链拉至最高处,看着窗外淡淡回应。 “会有那么一天的。” ...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浴室里传出水啪嗒啪嗒滴落的水声,花洒开关处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出,滴落在浴室地砖上。 苟明之走进浴室看了开关一眼,没管那处断断续续流出的水迹,就边脱上衣边伸手拧了拧开关,花洒喷出的水从高处往下散开,热气弥漫。 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将卷发吹干才到衣柜里翻找衣物,水声不断滴落在地砖上,声声清晰入耳。 多半是年头太久,混水阀芯坏了。 街道上。 苟明之买到合适的配件后随手装在裤兜里便从商铺走出,鼻腔一直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刚走出五金店门便听见有人叫他。 “明之?!”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往这边靠近,漂亮女人满脸欣喜,语气有些激动。 “是明之吗?” 苟明之没应声,在原地等两人走近。 “居然真的是你,我超喜欢你,可以跟你合张影吗?”女人走近仔细看过他模样,兴高采烈问。 苟明之笑应:“当然可以。” 女人让同行的伙伴帮忙拍照。 她站在苟明之身旁,胸口贴得极近,手也紧紧攀住苟明之的手臂,往他身上靠:“快拍吧。” 苟明之将她惹人争议的行为看在眼里。 就这样被拍下,肯定会被有心人拿去在网络上大做文章。 可惜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种没营养的花边新闻。 没等那人拍下,他按住女人的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出,迅速上前拿过那人的手机。 “还是我来拍吧,自拍比较好看。” 第15章 看什么呢 身后女人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见那人的手机还没锁上,苟明之站开了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迅速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翻看。 确认好刚才没有被拍下。 他重新举起手机,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笑容温和:“来,看镜头。” 拍完苟明之将手机递还给她们,并开口告别:“我等会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没走多远,苟明之在一家卖水果捞的小吃摊停下,借此侧站着与老板交谈挑选。 期间余光几次往左方扫过,最终确认方才与他要合照的两人远远跟在身后,没有离去。 伸手接过小吃摊老板递来的袋子:“谢谢。” “不客气帅哥,好吃记得下次再来阿。”店老板说。 苟明之点点头,扫码付款。 可能是不理智的粉丝。 要是一般的粉丝也没什么,他们这种再跟过去知道详细住址的话,倒会变得麻烦。 他看着眼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街道。 没有可以躲避的建筑,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动手,还是在前面拐个弯找机会甩掉。 ... 拍摄地址跨区,离缚宁居住的区域很远,缚宁和倪娜两人坐车坐了将近一个钟头,现在隐隐能瞧见成片的小区楼房。 缚宁坐的好好的,突然透过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把车窗摇下点空隙,像在观察着什么。 倪娜跟着靠过去:“看什么呢?” 车窗外,绿化道上一男一女走走停停,不像散步,反而像在跟着谁。 车继续往前开,前面走着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 “这个人你认识?”倪娜说:“他好像在被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 “对门邻居。” 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回视线,端端正正闭着眼睛假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 眼见车将驶离。 缚宁不知道想到什么,抿了下嘴,还是开口:“停车。” 倪娜看向后面车窗,离得有点远,车尾距离那个长发男至少五米。 长发男顿住脚步,观察了一下她们的车牌号,又接着往前走。 倪娜收回视线:“你跟他很熟?” “不熟,之前帮过我一点小忙,现在正好可以顺手捎带他一程,还了他这个人情。” 缚宁打开车门,正打算下车叫人上来。 “算了。”又坐回座位,朝司机说:“把车往后面倒点。” 倪娜知道她想法,赞同地一挑眉尾:“我也觉得你不下车露面最好,谁知道跟着他的是什么人,把自己搭进去才划不来。” 车倒回男人身侧。 缚宁偏过头,对着门外的人说了一句。 “上车。” 就转过头没再理会。 长发男注视缚宁的侧脸,眼睛弯起来,露出愉悦的笑容。 紧接着双手撑在车门两端,水果捞包装袋挂在一边手腕上浅浅摇晃,才晃一下,他已经跨进车里。 他单膝撑地半蹲着把车门关上,同时隔着车窗往外查看那两人还有没有跟上。 原本缚宁和倪娜坐着的中间座,由于他的加入瞬间变得拥挤。 长发男体型不小,缚宁小腿有点被他挤到,只好往车座底下后移收拢,给人腾出位置。 缚宁没管外面什么情况,叮嘱司机:“开车,不要在门口停下,直接到小区地下车库。” 交代完,她垂眸看向还半蹲着若有所思的长发男:“坐到后面去,你在这里很挤。” 长发男仰起头,视线似有若无般往缚宁涂着口红的嘴巴上扫过。 又低头看了眼下边缚宁稍显局促的双脚,语气抱歉。 “不好意思,我好像确实占了太多位置。” 他撑住缚宁的座椅扶手起身,从两人座位中间的空隙穿过,去到后座坐好,轻声笑起来。 “正愁甩不掉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你帮我了。” “扯平了。”缚宁没回头,只盯着前方路况。 车外。 一男一女见到有车停下,没再跟上,举起手机放大镜头将他们一系列的动作全程录下。 车开走后,女人将视频发送出去,没一会儿对面拨来电话,被刻意处理过的低沉嗓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想用这无关轻重的视频敷衍我?” 女人笑笑,全然不见方才兴奋崇拜的表情。 “他警惕性太高,照片没弄到,跟踪到一半不知被谁接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继续在这里蹲守。” 车内。 倪娜因为职业习惯,从长发男上车起就开始打量他的样貌,评估他的身材比例。 看着看着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干脆伸手主动示好。 “你好,我是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同时也是缚宁的经纪人。” 长发男轻点下头,虚拢住她指端抬了下:“初次见面,苟明之。” 得到回应,倪娜直接向他抛出橄榄枝。 “你身高估计得有个189,卷发有特色,脸也吃香,真的很适合做模特,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兴趣?” 苟明之勾起一抹浅笑:“陈蒙厚爱,可惜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太喜欢被约束。” 言外之意:你眼光很好,只是你们规矩太多,还要被管着,我没兴趣。 倪娜只是笑了笑,依然客气得递出名片:“不用急着答复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个行业朝夕更迭,随时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可有资质的也不是随处可见,想做到头部更是不易。 想到这,倪娜忍不住看向缚宁侧脸,记起那时跟缚宁的第一次照面。 太阳穴居然莫名开始发疼。 第16章 金疙瘩 当初她在街上撞见缚宁,本想着留个联系方式,结果缚宁狐疑得瞥她一眼,甩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累死累活跟了半条街,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了,缚宁愣是当她不存在... 最后缚宁在附近一所大学门口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我可以去你们公司看看,但我还要先回宿舍拿点东西,你不如在这等等。” 倪娜松了口气:“你可算相信我了,我真不是骗子。” “嗯。”缚宁点头:“我相信你不是骗子。” “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倪娜看看学校大门,又看了眼时间。 缚宁递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倪娜滴声扫下。 缚宁刷卡进入校门,离开时隔着保安亭的窗口跟里面人说了些什么。 倪娜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没几秒,里面几个安保人员一脸不善得从里面出来,拿着电棍比着她:“你,做什么的?跟着我们学校学生想干嘛?再不走叫警司来了!!” 声声质问让倪娜胸口一阵憋闷。 合着刚刚是在演她... 这防备心也太重了。 几番解释无果,还是招来了处理纠纷的警司。 倪娜扶了扶额,无奈得在包里翻找身份证和工作证件,递出去。 “我真不是骗子,不信你们看看。” 警司接过证件,对着倪娜的脸反复核验,又盘问了一会儿,才对学校安保人员说:“证件属实,是不是有误会?” 末了,学校安保人员低声咕哝:“好端端的你跟踪人家学生干嘛...?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嘛。” “...”倪娜。 算了不说了,越描越黑。 搞清楚之后,就剩倪娜待在原地,异常的凋寂孤零。 一高挑修长的人影站在学院墙柱后,隔着铁栅栏目睹全程。 “叮咚” 倪娜手机响起。 系统提示:[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紧跟着,消息对话框弹出条信息。 [周末我有时间] 倪娜一愣,忙朝校门内望了望,没见到人影。 心中却万分惊喜,抑制不住得露出笑容。 总算没白忙一场。 ... “倪娜,你知不知道你盯着我看了很久了?”缚宁正偏着头,表情很淡。 倪娜脑袋一阵胀痛,忙收回视线调笑:“看看自家模特阿,如今你身价可不低,我多看一眼那都是血赚。” 缚宁闻言微挑眉尾,声色缓淡:“我还以为你想起我们以前的趣事了...我倒挺记忆犹新的。” 后座的苟明之已经接走倪娜的名片,揣进包里。 他抬起头,温声笑问:“什么趣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能。” “不能。”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苟明之笑笑,也不自讨没趣,低头看了眼手里刚买的现切水果。 拎着口袋伸手递到二人座位中间:“你们要吃点吗?刚买的,很新鲜。” 举在她们中间的手明显更靠近缚宁那边,倪娜当即心下警觉。 这人的举动可不像不熟,她顺着男人的手臂投去视线。 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神却只在缚宁身上。 搞什么,别来打她家金疙瘩的主意。 察觉到倪娜带着探究的目光,苟明之坦然地冲她笑笑:“怎么了吗?缚宁的经纪人。” 倪娜极快得将那一抹探究埋至眼底,向他回之一笑,顺便纠正刚才那个听起来她是某人附属品的称谓。 “我叫倪娜,你也可以叫我倪娜姐。” 她常年游走在各色人物之间,敏锐,有眼力见是基本素养,不然根本混不到现在。 不是她看得紧,只是她不希望有人打缚宁主意,且不提公司的少东家小李总似乎对缚宁颇为上心,多次向她打听缚宁的消息。 但即使还不清楚小李总的意图,缚宁现在都最好不要爆出恋情,不然保不准会被私底下使绊子,再想出头就难了。 而且目前缚宁事业正是上升期,分心在恋情上必定会影响到她的事业发展。 隔壁座位上的缚宁瞥了一眼没人接的水果,又转回头看着前边:“谢谢,我吃过了。” 见缚宁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倪娜欣慰地弯起嘴角,这才有心情出来打圆场:“那给我吧,我正好有点饿。” 说罢她就伸手要接走拿到自己面前。 苟明之笑睨她一眼没出声,只是松手,任由她拿走。 车驶入地下车库,缚宁和苟明之一前一后下车,倪娜临走前叮嘱。 “我先走了,你明后天好好休息,之后还有安排。” 缚宁点点头。 ... 第17章 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车库电梯门口。 杨嫜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不耐烦地抱怨:“怎么还不来...?” 按钮是亮的,刚才已经摁过,她抬手又用力戳了几下。 晚上快关店时遇到不讲理的客人,她不得不赔着笑脸,现在生意难做,心里火气只能一直憋着。 两道脚步声渐近。 杨嫜偏过头,远处缚宁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在正一起往这边走。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明明是个男人却留那么长的卷发,笑得让人不舒服,她不记得缚宁身边有这样的人。 看清男人的衣着打扮,杨嫜眉笔勾勒过的眉毛拧起,眼中露出明晃晃的不待见。 转而看向长发披散的缚宁,心里愈加烦躁:“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听见这话,苟明之没恼,也不出声,神色如常地转头看向别处。 抬手捏住自己的一缕卷发揉搓几下,显然没打算卷入别人的家庭纷争。 缚宁一双眼睛冷不伶仃看过来,语气平静:“说话注意分寸,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还敢跟我顶嘴。”杨嫜怒意更甚。 平日本就厌烦的长相,眼下看着更觉得刺眼。 方才的火气连带着一块涌上,胳膊不由自主的抬起,挥下。 苟明之反应不及,想要拉开缚宁的手只得僵在半空中。 缚宁来不及躲闪,站在原地偏着头,脸上顿时显现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巴掌声幽幽回荡,迅速飘散。 杨嫜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的手,手心还有些麻,怒气却消失了大半,心情莫名舒畅不少。 她轻皱眉头,有些后悔。 居然没控制住。 这脸她虽不喜欢,却意外的从小到大都很挣钱,她也不想打坏了,得不偿失,根本不划算。 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杨嫜硬挤出点关切的表情:“没事吧,会不会影响你工作,是你自己,非要惹我生气,你说你...” “叽叽喳喳个不停。” 苟明之移动脚步,两人被他不着痕迹地隔开。 “打人了就该道歉赔偿,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一个中年人怎么却好像不懂一样。” 光线被遮挡,缚宁盯着男人宽广坚实的后背,眼中却没有情绪。 苟明之高大的身形让杨嫜退了两步。 她方才怒火中烧口不择言连带着将人讽刺了一番,本就没理,便识趣得闭上嘴,忍住与他争辩的冲动。 电梯到达负一层,杨嫜走进去,看着还站在外边的两人:“你们两个不进来吗?” 苟明之笑睨了一眼过来,没回应她。 杨嫜偏过头嗤笑。 不男不女的臭小子,拽什么拽。 ... 门缓缓关闭,杨嫜的脸彻底消失在苟明之的视野里。 他转过身,面对默不作声缚宁,不自觉得放轻语气:“头抬起来点,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缚宁语调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产生变化。 说完就打算越过他,去按电梯。 苟明之注视她发顶,指节动了动,待回过神,已经托起她的侧脸。 细腻温热皮肤下的血管在指尖跳动,节奏平缓,虽不如他强健有力,却如此鲜活。 稍微低头,她面上清晰可见的红痕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一双毫无波澜又带着防备的眼睛。 晶莹剔透的茶色瞳眸,坚韧明亮,像敲不碎的玻璃珠子。 和他记忆中一样。 那个女人多半是她母亲,只是两人长得却不怎么相像,看她这闷不吭声的反应,明显早就习惯。 苟明之盯着那几道红印子,心里烦,语气有责备的意味:“你就不知道疼的吗?” 无人回应。 缚宁眼神依旧冷淡,像被冰封的湖面。 苟明之却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间。 这样一声不吭的算什么...之前砸人时的那股劲跑到哪里去了。 难怪她舍不得离开那个家,肯定与她母亲脱不了干系... 被迫仰起头,缚宁不悦地皱了皱眉,立刻将脸从他手中偏离。 手中温热的触感霎时消失,苟明之将手缓缓放下,面上浅笑依旧。 “她经常这样。” 笃定的语气令缚宁古井不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 她避开苟明之的视线,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我说是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她按下电梯按钮,嗓音平静:“今后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继续装作不知道比较好,毕竟你也根本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苟明之没说话。 继续装作不知道... 她这是暗指他明明早就住在她家对门,明明听到她家里的骚乱和吵骂,之前他却从没上门关心过,所以现在也别突然假惺惺去关心她。 那怎么能一样呢? 之前他又不知道是她。 “我尽量。”苟明之答应的敷衍。 眼前披散长发,坚韧挺秀的身影与从前的他渐渐重叠起来。 二人走出电梯,背过身各自走开,两扇入户门同时打开,缚宁跨进门内,没有转身,门被她利落地反手关上。 苟明之转过身关门,只看见她三分之一的背影。 关上门,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萧思木讲了个大概就关掉网络,将手机扔在一边往浴室走去。 ... 第18章 好巧 缚宁今明两天都休息,闲了一天,这会儿在家准备晚饭。 “宁宁,在家吗宁宁。”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和女孩轻快的嗓音,她择菜的手一顿。 萧思木怎么会突然过来。 没再多想,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镜子前凑近仔细观察。 昨晚她已经上过药,脸上的痕迹不算明显,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些指印。 她低下头,迅速拿起妆台桌面上摆放的化妆品。 收拾好,缚宁到门口将门打开:“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你要来,如果我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萧思木背对着她,身量一滞。 忙转过身来,笑容明朗:“打算给你个惊喜嘛,你要是没在我回去就好了,反正又不远,开车很快的。” 缚宁盯着她看了一会,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乐样:“进来吧。” 缚宁走在前边,萧思木进屋后把门随手关上。 天还亮着,屋内没开灯,客厅的窗帘虽是拉开的,但光线还是不怎么好。 缚宁坐在餐桌一侧。 萧思木在她对面拉开板凳坐下,又将手里的果盒放在桌上,俏皮地抛了个媚眼。 “饭后水果,我精心挑选的。” 缚宁点点头,把桌上几盒水果挪到一侧,又将方才没择完的菜推到两人中间。 一抬头,却见萧思木正托着下巴盯着她,表情也没有刻意遮掩,称得上五彩缤纷。 萧思木看了一会儿,面露疑惑:“宁宁,你今天又没工作,怎么化妆了?” 缚宁心下一紧,脸上却并未露出破绽,反倒顺势承认:“脸不小心磕到了,怕你担心就遮了一下。” 这话半真半假,严格来说,算不得撒谎。 “我记得我包里有专门涂抹的药来着。”萧思木低头在包里一阵翻找,拿出一支药膏递出:“来,你擦几天,会好的快些。” 缚宁接过那盒细长的药膏,拿在手上翻看了几下。 包装盒不新,被拆开过,也有点皱。 她将手从桌上挪到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打开盒子,将药膏抽出一截,拧开盖子。 封口处的锡纸并没有拆掉,膏身也没有挤压的痕迹,显然是没用过,但仅凭这些还是无法准确判断出是不是刻意买的。 萧思木心大,却不蠢笨,她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以前能糊弄过去,次数多了,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缚宁把药膏装好揣进兜内:“没吃晚饭的话,等会儿在这吃完再走,我来做。” 随即冲桌上的菜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思木帮忙。 她很少做饭,但做饭其实也简单,用白水把菜煮熟,沾一点酱料,完全能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萧思木磨磨蹭蹭的拿起菜掰扯,少见的没有立马回答,表情异常纠结。 择了几根,她突然把手里的菜一把扔回菜篮,语气坚决:“宁宁,咱们等会直接在楼下小饭馆吃现成的,自己做太麻烦了。” “没事,花不了几分钟。”缚宁头也不抬。 过了几秒,意识到什么,她停止择菜的动作,抬头果然见到萧思木竭力克制却还是略显为难的模样。 差点忘了。 萧思木虽然做饭做得比她还难吃,可是她父亲有一手好厨艺,所以嘴被养得特别挑。 斟酌一番,缚宁不打算为难萧思木的嘴巴:“算了,走吧。” 二人拿上包出门。 电梯门打开。 与健完身回来的苟明之迎面撞个正着。 萧思木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收敛,一副谨慎的模样。 苟明之正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的同时一双笑眼也垂下来看两人。 “好巧。”他合上瓶盖,面色温和,一看就是个好脾气:“这是要去哪里?” 看到缚宁身旁的萧思木,他眼神在缚宁脸上扫了一圈又快速移开。 微润的卷发捋在脑后,露出额头,似乎是刚洗过。 再往下,宽厚的肩膀,劲窄的腰,完美又恰到好处的身材直引得人多看几眼。 萧思木却没空欣赏,她眼珠子转了转,疯狂暗示苟明之装作没见过她。 “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无视萧思木的眼神,苟明之从电梯迈出,自顾自说起来。 萧思木手指收拢,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接着苟明之又笑着话锋一转:“不好意思看错了,跟我一个朋友长得有几分相像。” 萧思木暗自松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苟明之。 缚宁眼神在两人间流转。 感到气氛有点怪异,只好出声催促:“闲话说完了就麻烦让让路。” “你还没回答我去哪儿,还有她是谁,不和我介绍一下吗?”苟明之看向缚宁,语气自然熟稔。 不知道的多半会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苟明之目光在缚宁面颊上停留许久,似乎发现她脸上端倪,视线不经意间往萧思木那扫上一眼。 感受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缚宁毫不躲闪,语气却下意识弱了一分:“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互相介绍好友的地步。” 她其实有些担心苟明之会将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眼下看这情况,他似乎没那个打算。 刚安下心来,肩膀上突然一重。 “你是缚宁的邻居吧。”萧思木笑嘻嘻搂住缚宁,打断二人对话,出声催赶:“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不好意思阿,麻烦让让。” 苟明之没看她,脸上笑容可掬脚却纹丝不动,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为什么出去,家里没菜了?”他看着缚宁。 被他目光锁定,缚宁只得回应:“做菜麻烦。” 苟明之眉眼含笑,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直问道:“是麻烦...还是不会...?” 第19章 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面对发自灵魂的拷问,两人顿时都不吭声。 “一个破菜...谁不会了?”萧思木不自在得咳了一声,眼神飘忽。 缚宁则不以为意,也没觉得自己不会:“我会做,她不爱吃而已。” 见到两人反应。 苟明之唇角微勾,逮住机会发出邀请:“两位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别跑出去了,外面的好些都不干净,也不健康。” 这倒让萧思木起了点兴趣,脱口而出。 “你会做饭?真的假的,能吃吗?宁宁也觉得自己会,结果...” 缚宁淡淡斜了眼身旁的女孩。 女孩突然噤声,没再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见此,苟明之笑意更深,只出声催促:“那走吧。” “宁宁,走走走。”萧思木向来不客气,忙拉拽着缚宁回屋。 缚宁眼看着萧思木把家里的菜和刚刚买来的水果拿上。 忙活的好像她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见她拿不下,缚宁去帮忙接过来一部分:“冰箱都快被你搬空了。” 萧思木关上冰箱门,附在缚宁耳边低声道:“送上门来的免费厨子,不吃白不吃,而且我们自带食材,可不得让他多做点。” 出门一看,对面苟明之已经开好门在门口等着。 见她们出来,他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食材,将两人带进客厅沙发处:“坐吧,要喝点什么。” “可乐。”萧思木笑容满面,语调轻快。 缚宁微抬眼眸:“白水就好。” 苟明之去冰箱附近找了一圈,端着两杯温水过来:“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可乐了。” 缚宁率先询问:“那有没有其他甜口的饮料?” “你想喝吗?”苟明之露出笑容。 “宁宁才不喝含糖量高的饮料...”萧思木靠在缚宁肩上,闷闷得接过话茬:“是我要喝。” 缚宁瞥着女孩发顶,对她的话表示默认。 “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矿泉水。”苟明之将拿来的水放置在茶几上:“你们随意,我先去备菜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进了厨房。 萧思木撇了下嘴,不高兴得用头去蹭缚宁颈窝:“没有还在那问问问的,搞毛阿?” 缚宁脖子被她短发蹭的发痒,将人推了推:“别不高兴了,少喝点也好,免得年纪轻轻就痛风。”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她们两人,萧思木闲来无事,在客厅到处转悠。 两边的户型差不多,只是朝向不一样,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她伸手在家具上摸了下,没有灰尘 “啧啧,看来是真爱干净。” 随后她绕到卫生间,洗漱用品都是一份。 一圈看完,她悠哉悠哉得坐回缚宁身旁,忍不住抬手扶额,小声感叹。 “奢侈。” “130多平他一个人住,宁宁你们好歹还是一家三口,这地段每月的租金也不便宜,我知道网红挣钱,但这未免也太挣钱了。” “拜托,我也想这么奢侈,奈何荷包不允许。” 猛的,她瞪圆了眼睛,受到刺激一般坐直身体,骂道。 “靠,不一定是租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身子顿时如泄气皮球般沿着沙发慢慢下滑。 缚宁伸手托住她:“你喜欢好地段的房子?” “市区寸土寸金,谁能不喜欢阿?”萧思木掩面低叹。 坐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那边隐约传来水流声和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她们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缚宁双手抱臂靠着门沿,淡淡询问:“需要帮忙吗?” 苟明之正在切菜,闻声看向二人。 指指放在一旁的草莓,和他刚才顺手从外边儿买来的樱桃:“帮我把这些水果洗一下就行。” 到水池前,缚宁打开水龙头盛了些水,将草莓倒入。 切菜声突然停下。 苟明之递来一个盐罐:“水果需要用这个泡一会儿,万一里面有虫子。” 还没抬手去接。 “诶诶诶,这个我知道,我爸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萧思木先一步拿走,直接往浸泡草莓的碗中倒了几大勺。 缚宁将盐搅拌化开,端起放置在一旁。 樱桃倒入水中,大部分都沉到水底,少数几颗漂浮在水面上,要落不落的。 没一会,苟明之又递来果盘:“用这个装吧。” “好。”缚宁伸手接走果盘。 萧思木率先将那几颗浮在水面上不听话的洗净,捞起装在盘中,待二人全部洗好后,分别装起端到餐桌一侧放好。 再过去时,苟明之已经将两个做好的菜摆在台面上。 萧思木盯着两道菜细看,又瞧着正在抡勺的男人一副熟练的模样。 咧着嘴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欸,宁宁你看看这菜色,果然有两下子。” “色香俱全,确实不错。”缚宁应声点头。 只是见到做菜的过程,还是觉得繁琐。 苟明之自然是听到,却没多大反应,只是抽空侧过脸对萧思木笑道:“那就麻烦你帮忙端出去一下。” 两盘菜被端走,缚宁在一旁等着端这即将炒好的一盘。 眼看菜快要起锅,苟明之用筷子夹起锅里的食物,递到她嘴边:“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瞥着递来的食物,缚宁没张嘴。 他到底是无意还是在故意耍花招...能不能别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垂眸扫视台面,缚宁拿起附近没用过的干净碗举起来。 “放这。” 简短两字,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苟明之面不改色,依言将食物放入碗中,然后把筷子递给她。 缚宁尝过,给出评价:“味道刚好,可以起锅了。” 苟明之垂眸望过来,语气像是有些失落:“只是刚好吗?” 可能是有卷发加持,他此刻的模样和因为没能得到主人夸赞而沮丧的巨型犬没有太大差别。 沉默片刻,缚宁偏开视线,平静改口:“很好吃。” 得到满意的回答,苟明之笑弯了眼睛,将菜盛到盘子里递过来。 “你先出去,油烟味重,你们在外面等等。” 客厅。 萧思木正坐在餐桌前回复工作讯息。 缚宁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边把菜往桌上摆,边看一眼她手机屏幕。 “跟谁聊得那么开心?” 处理完消息,萧思木乐呵呵一笑,收起手机。 “回个工作信息。”她伸手把人拉过来,掌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宁宁,快来挨我坐。” 等人坐下。 她把头靠在缚宁肩上,鼻腔涌进对方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 脑袋忍不住人肩膀上蹭了蹭。 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第20章 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高一。 下课铃响起,学生从各个教室的前后门争相涌出,学校走廊上一秒还鸦雀无声,下一秒便人声鼎沸。 萧思木出了教室门去厕所,她这两天来例假,刚刚上课时便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身后不时有男生女生在后面窃窃私语,她没心思管,更没心思回头去看。 便没发觉,背后不管男女,都有人露出或尴尬或戏谑的眼神。 正走得好好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拽她那只手心细腻凉爽,明显是双女孩的手。 萧思木正难受,烦躁得反手甩开:“谁阿!?” 一转身,眼前居然是那个备受议论,名叫缚宁的女孩。 她们不是一个班,偶尔在过道上碰见,也是擦肩而过,根本没有过交集。 缚宁神色冷淡,手上拎着水杯,显然是要趁着课间去接水。 这时几道带着低笑的男声从身后缓缓靠近。 萧思木总感觉有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莫名的不自在。 缚宁冷冽的视线突然越过她,绕向身后某处。 男生的低笑刹那间停止。 几个男生安安静静得从身旁经过,但悄悄往这边瞥的眼神仍然有些戏谑怪异。 缚宁突然把拎在手中的水杯递过来,淡淡道:“帮我拿着。” “阿,干,干什么?”萧思木脑袋发懵。 下意识就照做了。 缚宁在学校很有名气,不仅相貌出众,成绩也名列前茅,高一刚开学,男生的表白信就塞了一抽屉。 当她见到课桌里的那些信封,一言不发地走到教室末尾翻出垃圾桶拖到自己的课桌旁。 把那些信封当着全班人的面,通通倒进垃圾桶里:“谁帮忙塞我课桌里的,谁来这里认领。” 从那以后,她班上的同学再也不敢因为帮忙跑腿打水,食堂抢饭这种好处,替那些男同学把表白信塞进她课桌里。 有很多人都想跟缚宁做朋友,但她就是不爱搭理人,总是独来独往。 有好几次萧思木都听见别人偷偷在背后说缚宁假清高。 萧思木正纳闷。 “嗞啦”一声。 缚宁拉下拉链,脱下校服外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萧思木一脸惊恐,大脑飞速运转,没想明白对方到底要干嘛,反而开始语无伦次。 “那个...美女,你你,有话好好说,脱衣服做什么,我,你,那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吧...” “安静点。”缚宁顷身贴近,将衣服展开,环住萧思木的腰,勒紧校服袖子,稳稳系在萧思木腰前。 萧思木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不敢动。 她个头比缚宁稍高些,稍稍低头便能瞧见一颗脑袋贴在自己身上,内心止不住波涛汹涌。 是不是有点太近了阿... 对方身上少女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扎起的马尾倾身时坠在她胸前,只是看着,就酥酥麻麻,算是体验了一把类似软香在怀的感觉。 萧思木脑子宕机,脖子也渐渐开始泛红,这片红又控制不住地慢慢上移,蔓延到脸颊。 她懵懂的少女心没有因为阳光帅气的男同学而躁动,反而因为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女生开始狂跳不止。 衣服系好,缚宁直起身,从眼神恍惚的萧思木手里抽走水杯,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只说了一句。 “你裤子上染了很多血。” “阿,什么?!!!”萧思木宕机的脑袋再次转动起来:“血?什么时候的事?” 后知后觉的往屁股后面摸索,她的脸更红了,只是这次是因为羞愤。 自己现在穿的是短袖,校服外套放在教室里的,没有东西可以遮,怪不得人家要脱衣服,自己还胡思乱想。 完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 缚宁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萧思木一系列鲜活生动的反应,眼中刹那间流露出艳羡之色。 转瞬即逝。 “谢谢你提醒我,那些混蛋,我说怎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想起大家投来的各种视线,萧思木有些窘迫。 她虽然脸皮厚,却也没厚到可以毫无顾忌,能提醒她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她还拿自己的衣服冒着沾上血迹的风险为她遮挡。 萧思木低头看了眼腰前系好的活结:“你的衣服,我会洗好还你。” 缚宁点了下头:“高一6班最边上靠窗那列第5排是我的位置,要是我碰巧不在,你直接放我桌上就行。” 说完,缚宁就转身离开。 望着手拎水杯、缓缓隐没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萧思木捏了捏系在腰间的衣袖。 重新审视四周投来的视线,似乎全都带着点嬉笑鄙夷。 窄长的走廊人声肆虐,热闹非凡,却莫名刺耳。 她伫立良久,复杂的情绪突然如泄堤的洪水般涌上,眼眶此时竟才后知后觉的泛起丝丝湿意。 “一群混蛋...没见过女生来例假阿?有什么可笑的,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脚步声渐近,菜香味也随之飘散而来。 苟明之端着最后两个菜从厨房过来。 他身上的围裙已经取下,只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两个盘子在他手里显得圆小。 凳子被拉开,他坐在两人对面:“让你们久等了。” “现在能吃吗?”萧思木低头看着桌上的菜,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就迫不及待:“你还有没有菜要做?” 苟明之笑笑:“没有了。” 三人动筷,场面隐隐透露出一种诡异又融洽的温馨感。 缚宁很快吃好,放下碗筷,像往常一样在一旁等着。 没几分钟,她默默看了眼搁置在一旁的水果。 苟明之将两个果盘都推到她面前,语调温和:“本就是你们带来的,洗过不能放久了,会烂的。” 正大快朵颐的萧思木闻声附和:“是呀宁宁,快尝尝我买的草莓,保准甜。” 草莓清甜,果肉口感细腻,樱桃水分充足,酸甜可口,饱满的果肉被咬破,汁水在口中炸开。 可能是小时候肚子饿了总拿水果充饥,缚宁始终觉得水果比起饭菜更有滋味,那种满足的感觉仿佛烙刻在骨子里。 边看手机边忍不住多吃了几颗,喉间滚动,整颗樱桃还没来得及咀嚼便被连核咽下。 “咳...”有点憋闷,缚宁控制不住地咳嗽:“...咳咳。” 什么也没咳出,喉咙异物感强烈。 第21章 给我住手 萧思木吃的正香,以为她呛到,放下筷子抬手轻抚她背部,试图减缓她的不适。 缚宁手肘抵在桌上,喉咙有些发紧,不太能发出声音,脸色虽难看,意识却还算清醒。 苟明之疑惑地观察她几秒,站起身来,从桌对面绕到她身前。 弯下腰看她嘴巴:“看着像噎到了...” 宽厚手掌隔着披起的头发握住她后颈,大拇指透过发丝摁在她耳根处。 呼吸不畅,断断续续的窒息感逼得缚宁微张着唇。 她眼眸半眯,眼前的男人有些模糊不清。 迷蒙之中,苟明之另一只手抬起来,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短促道:“别咬我。” 撂下这句话,按压带来的恶心感紧随而来。 缚宁脑袋下意识往后缩,想要躲开,却被宽厚有力的手掌控住无法动弹。 头脑昏沉,双手没有地方攀附,缚宁拽紧男人的衣摆推搡,却推不动,反而隔着那层衣料感受到他腰腹间坚实,磅礴待发的躯体。 这一幕令萧思木非常不满。 “你你你...”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抓住苟明之的手腕想要阻止:“还不给我住手!” 却被男人斜眼一瞥。 萧思木莫名得有些心惊,再看看缚宁,最终还是收回手没说什么,面上却明显有着不甘和懊恼。 舌根被按压过后,掌在缚宁后颈的手松开,她抚着脖颈,止不住泛起干呕,感到喉间有什么在往上翻滚。 喉间异物感突然消失,苟明之掰着她的下颚,取出她嘴里的罪魁祸首。 丝线随着离开的动作拉长断开,指尖只剩一片晶亮的水渍。 缚宁大口喘息,呼吸顺畅后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归体内的感觉让她好受许多。 苟明之看清手里被吐出的带核樱桃,脸色阴沉一瞬。 后又换上浅淡笑容,摆手将那玩意扔进垃圾桶,扯了张卫生纸从容随意得擦手。 “幸好卡的不深,不然我就要用急救法了。” 一旁扶着缚宁的萧思木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咬着牙,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像要吃了他。 “急救谁不会阿,你跑那么快干嘛?当我是空气阿?!” “嗯?”苟明之看着她,微妙得沉默几秒,随即轻柔一笑,变相认同了她是空气的说法:“我下次注意。” 萧思木看他态度好,压根没察觉出来有什么毛病。 “宁宁怎么样,好点没?吓死我了。” 见缚宁脸色好看些,她边给人顺背,边拿起桌上的水杯递来。 “来,喝点水缓缓,顺便漱漱口。” 不知道为什么,漱漱口三个字在两人听来像被特意加重了一样。 两个当事人皆顿了顿。 缚宁抬起头,将刚刚被揉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冷静平淡地端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腮帮子鼓起,口腔里包着的水被她在嘴里左右倒了几下,开始咕噜噜噜漱起口来,活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萧思木这么一说,突然还有点不自在了。 萧思木端起垃圾桶,接到她嘴边:“来宁宁,吐这。” 吐完漱口水。 抬头与苟明之视线交汇,缚宁缓缓别开脸来。 “抱歉。”苟明之看着她侧脸:“我刚刚有些着急。” “还不赶紧去洗手。”缚宁嘶哑的嗓音明显是刚才卡住喉咙导致的,但在苟明之耳中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好。”视线滑过她开合的唇瓣,苟明之微微笑起:“我这就去。” 卫生间内。 苟明之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鬼使神差得捻了捻。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他揉搓着自己的指尖,只是难免想起刚才被包裹住的柔软触感,平静的心情泛起微妙波澜。 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呢? 缚宁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李弦的,自从她们搬到隔壁,她们家就隔三差五的吵,他原本打算让李弦将人撵走,重新找安生点的租客。 没等付诸行动,就见到下班回家的缚宁,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李弦的手笔。 意外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居然是庆幸… 庆幸她过得远不如想象中如意,庆幸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他这种本不该出现的卑劣想法里稍微缩短了那么一点点。 她说的很对,他不是有闲心的好心人,他甚至一直活在阴沟里,只见过那么一次太阳。 水声停止,苟明之收起思绪,再次出现在她们二人眼前。 “那个...饭菜很美味,多谢款待。”萧思木收拾好随身物品:“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喜欢就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苟明之笑意盈盈地点头。 两人挪动脚步,去往门口。 苟明之率先走到门口,为两人将门打开,展示出一套得体的送客流程,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临出门时,萧思木勉为其难扯出个假笑:“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就对面呢。” 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的缚宁径直出了门,没给苟明之留去视线也没有出声回应,喜怒难辨。 回到缚宁家中。 萧思木看了看时间和窗外变暗的天色,再三开口叮嘱:“那宁宁,我先走了,那个药你一定要记得擦阿,效果很好的。” “嗯,回去开车注意安全。”缚宁心不在焉地点头。 见她应下,萧思木放心大胆得离开。 门被关上。 缚宁站定几秒,走到卧室里坐下,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仔细回忆。 他洗手了吗? 喉间突然隐隐开始犯恶心。 忍了一会,还是坐起身来,到洗漱台拿起牙刷将嘴里里外外漱个干净。 隔壁501户。 苟明之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摆放的水果看了一会儿,最终走近,将那盘樱桃端起,尽数倒入垃圾桶中。 第22章 很软 一周后的晚上11点。 白日繁华的街道,到夜间更是灯红酒绿。 不对外开放的会员制高级会所一包厢内。 李弦指间夹着烟,嘴里吞云吐雾,正同几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说着说着那手就往身旁陪着的女人腰间掐上一把。 一副混不吝的浪荡模样。 苟明之推门而入,李弦悠悠地把烟给熄灭,还抬手拨了拨周边的白烟。 另外几人也立即跟着照做并纷纷起身喊道。 “明之哥。” “明之哥好久不见。” 苟明之抬眼从那几人身上扫过,温和点头:“是挺长时间没见了。” 手上烟虽灭得痛快,但李弦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当初大学那会儿你边读书边处理公司的事,压力大,烟瘾也大的吓人,现在你说你戒烟就算了,搞得我们哥几个也不能抽,事儿真多。” 提到此处他咂咂嘴:“不过我也佩服你,这都能戒掉,我倒要看你什么时候憋不住,这哪是能戒得干净的。” 苟明之关上门,迈步往里走:“那你恐怕有的等,倒是你,分明有大把的钱财等着你挥霍,非不知节度糟践身体,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悠着点。” 李弦挑眉,不以为然,显然是没听进去。 待苟明之落座,他扯唇问道。 “怎么样,我们公司那缚大模特虽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给我们公司挣的钱,那比好些t台模特多了去了,啧,她可是我们公司大宝贝阿。” 苟明之没回话,弯着眼眸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杯中晃晃悠悠的酒水映出他柔和带笑的面孔,指尖抵在杯身上细微地抚了抚。 骨头硬不硬他不知道。 反正嘴倒是很软。 “是吗...”苟明之放下酒杯,露出微笑:“也不知道你到底招惹过多少个你们公司的大宝贝。” 李弦眼皮一跳,本能得察觉到什么,脑子转的飞快,极为迅速得回答了一句。 “她我可没碰过。” 话音落下,李弦勾勾唇,搂住缠抱而上并顺势坐他腿上肆意撒娇的女人。 十足十的游戏人间花花公子做派。 苟明之笑意依旧,挪动位置离的远些,好让他们尽情发挥,出口的话却嘲讽意味拉满。 “是不是人家不搭理你阿,不然怎么知道难啃。” 那边和女人正啃得难舍难分、热火朝天的李弦扶住女人的脑袋让她偏开些。 嘴唇带着旖旎艳色望着苟明之调笑:“这我不否认,我觉得自己没戏,不是顺手就安排给你了吗。” 提及此处,他视线下移,神色复杂得在苟明之下半身打量了一番。 “这女人的滋味,你是没尝过,你那枪难不成是个哑的,中看不中用?” 苟明之面不改色,起身走到两人跟前,抬起双手,分别扣住李弦和他女伴的脑袋,将两人的头重新掰正,让他俩嘴对嘴。 含笑眼眸幽幽半垂。 “继续。” 两人倒像是习惯了,也不在意,接着没做完的事。 ... 凌晨。 缚宁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软的身子赶回家。 走出电梯,余光瞥见右手边的房门前蹲坐着个男人。 她装作没看见,往左边自家门口走。 刚打开门,身后的人发出点动静:“...唔。” 缚宁没管,踏进房门,换上拖鞋,将随身物品放好,回过身想要关门,远处对门的邻居——苟明之,还坐在那。 也太碍眼了,像本该干净的地上有一堆存在感强烈的垃圾。 “苟明之?”缚宁叫了他一声。 他没反应。 定睛看上几秒,她走了出去。 两户人家之间相连的过道光滑,缚宁脚步轻盈,拖鞋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缚宁弯下腰:“醒醒。” 苟明之两颊发红,双眼紧闭,浓密眼睫在下眼睑印出道阴影,看起来柔顺良善,一点都不具有攻击性。 他身上持续不断得传来一股浅淡的酒味,但还是轻易就能闻到。 缚宁直起身来,皱了下眉。 臭死了。 她对气味和视线都比较敏感,还有点洁癖。 观察了一会,苟明之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会不会是装的... 缚宁脚掌搭在他膝盖上,刚想用力往下踩,猛然觉得不太合适,收回脚,改用脚尖往他膝侧狠踹了两下。 “呃唔...”苟明之没有躲开,皱着眉头可怜地闷哼了两声,再没给出别的反应。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他全身。 掏出手机,打开外卖平台,点了两份外卖,然后拽起苟明之的手,摁在密码锁上,将他家的门打开。 深夜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家门口得的人能算什么好东西。 没一会儿,两个外卖员到了。 “麻烦你们把他扶起来扔到屋子里去,那两份外卖你们等会带走,当作是我请你们帮忙的谢礼,另外也会给你们好评。” 两外卖员原本面面相觑,听了这话当即喜笑颜开,满口应下。 还有这好事。 苟明之被扛起来扶到屋子里。 虽然缚宁说的是让扔进去,但那两人也没真这样做。 眼看着还要往里去,缚宁开口阻止:“可以了,就扔那。” 只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碍眼就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周到了,她没义务照顾醉酒的邻居。 两人按她说的停下,将苟明之放在玄关处,便退出来不再管:“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给我们一个五星好评哦~” 缚宁伸手将苟明之房门带上,转身离开。 门内。 本该醉着的苟明之缓缓抬起眼帘,撑着冰凉的瓷砖从地上坐起身来。 手指插进散乱不已的卷发往后顺了顺,露出一双毫无醉意的眼睛:“心肠这么软怎么行阿...被假惺惺坏家伙缠上怎么办...” 他起身站定,垂眸看身上被那两人拽皱的衬衫衣袖。 抬手往下扯了扯,整理好之后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电话那边率先传来女人的娇嗔,似乎在抱怨,紧接着是李弦流里流气的轻哄:“乖乖等会儿阿宝贝儿,我讲完电话再过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李弦开口询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苟明之默了一瞬:“没有。” 抬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他来到卫生间,将手机点开扩音放在柜台上,拧开水龙头洗手。 手机话筒里传来李弦幸灾乐祸的笑声。 “啧啧,美男在前无动于衷,我们家小缚宁定力不错嘛。欸,那她就那样任由你躺在家门口?” 第23章 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捧着水往脸上泼,凉意令他脑袋更加清醒。 眉毛与耳边的发丝被润湿,鼻尖下巴挂着的水珠在他抬起头时因重力顺势往下掉。 身上的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斜眼扫向柜台上的手机,唇瓣缓缓开合:“那倒也不是。” 电话里李弦嗓音瞬间高昂几分:“哟,看来是有希望,也不是完全对你置之不……” “她叫来两个外卖员把我扔进屋里。”苟明之一句话将李弦没说完的那个“理”字堵在喉中。 “这个...”李弦尴尬的轻咳一声:“跟我预想的差距有些大,但是挺合理的,毕竟她也抬不动你嘛。” 苟明之拿上手机,走到卧室把身上带着酒气的衣物脱下,笑眯眯地讲述。 “她还借机踢了我两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李弦犹豫地嘀咕一句。 “……我他妈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盯着床头的手机没应声。 有吗...他只是觉得现在心情不错而已。 说起来之前她被噎住那次从他家离开时她的脸色并不算好,他突然也摸不准她是不是因此心存芥蒂。 没听见他的回应,秉着沉默等于默认的原则。 李弦无语得“啧”了声,拔高嗓门骂道:“我说你现在简直越来越变态了。” “管得着吗你?”苟明之唇边挂着笑,径直走过去把电话拿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再给我提供你那些不靠谱的经验了。” 电话挂掉。 时间飞逝,转眼过去一月有余,缚宁与苟明之二人期间遇到过两次,苟明之仍然主动打招呼,缚宁有回应却态度冷淡。 这个季节,温度已经逐渐升高。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使人烦躁,还是缚濒本就心有怨怼。 打扮精致的杨嫜晚上回到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向自己房间,恰巧碰到出差回来的缚濒。 看着杨嫜妖里妖气的姿态,缚濒忍不住阴阳怪气:“杨嫜,你最好安分点,不要以为我经常出差,你就可以在外面勾搭男人!” 杨嫜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出口反击。 “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我要是想勾搭,有的是人排队等着,还轮得着你在那里说三说四?” 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脸会定期保养,又努力维持着身段,即使现在不再是青春靓丽的年轻姑娘,但也风韵犹存。 缚濒怒意更甚。 他不是不知道杨嫜貌美,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娶她,可是她太张扬,又盛气凌人,这么多年来,总是不给他好脸色。 面对如此挑衅,缚濒瞬间丧失理智。 大步冲向杨嫜,一把扯起她的衣领把人拉拽到自己面前,抵在墙上,恶狠狠得发出警告。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逼我主动离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拉扯间,物品无可避免得摔落在地,发出哐啷哐啷的阵响。 杨嫜嘴上不服软:“呸,你个没用的窝囊废。” 她一手想制止男人拽住她头发的那条手臂,另一只手也扑着要去抓男人的脸,更作势要朝男人吐口水。 状若泼妇,平日的美艳张扬不复存在。 缚濒眼底猩红,他固定住杨嫜的头,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 杨嫜双手使劲掰他的虎口,嘴上乱骂的声音慢慢变小,表情痛苦,额头上青筋开始渐渐显出:“给我...撒手…” 房间内。 两人熟悉的争执吵骂和物品打砸声将睡梦中的缚宁猛然惊醒。 她睁大眼睛,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掀开被子光着脚开门冲到门外。 客厅内物品零零散散铺在地上,杨嫜和缚濒正位于连接房间与客厅的过道处。 杨嫜背贴在墙面,秀发凌乱不已,一部分散在脸上,一部分搭在肩前,凄惨可怖。 缚宁急忙跑上前使劲反向掰缚濒的大拇指关节,冷声呵斥:“你想掐死她吗你?!” “兔崽子给我滚开,还轮不到你管。”缚濒气头上,一把将她推挥开。 眼看要撞向墙角。 缚宁下意识抬起手臂撑住,没有撞到脑袋,只是左手手臂不可避免得被狠狠磕到。 没感觉到疼。 心跳止不住得加快,耳中闪过一阵轰鸣,身旁噪音弱化,只听见心脏在“咚咚咚”地急促狂跳。 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只有男人掐着女人脖颈的样子格外清晰。 “吵死了...” “怎么就不能安静点?” 缚宁转动眼珠扫视周围,迅速搜寻现场有没有能有效制止缚濒又不至于伤人太重的物品。 视线终于锁定在某处。 缚濒双目赤红,理智渐失,无暇顾及她。 她悄悄站到缚濒身后,白色的充电线自上往下,套住他脖子,用力收紧,后拖。 缚濒由于惯性,松开手向后倒坐在地。 缚宁手上不松劲,顺时针转动手腕让线绕手掌两圈缩短线的长度,同时快速抬起一只脚蹬在他后背上借力。 缚边无法起身,脖子也被勒住,只能用指甲扣弄脖子上的细线,试图获得喘息的机会。 “咳呃...”没了桎梏,杨嫜贴着墙面滑落,猛的深吸几口气:“咳呃...呼...” 缓过劲来。 她躲到一旁扶着餐桌捂住脖子平复呼吸,抬眼看着远处场景。 只觉得毛骨悚然。 实在是,太像了。 二十几年前杨嫜摆地摊卖女士服装,存够了本金,趁着个体户兴起,当机立断抓住机会租了个铺面,然后靠着摆地摊时积攒下的可靠货源和人脉,将低价批发来的服装进行包装后陈列在门店里,再以高价卖出。 那时候互联网并不发达,十年间杨嫜挣了很多钱,足够花一辈子,她自认为是成功的。 可惜她的成功只体现在事业上。 当初她为了城市的户口,嫁给了并不爱的缚濒,日子久了,发现他软弱无用,阴晴不定,也不会甜言蜜语,哄不了她开心。 还有缚濒那个老古董般的母亲居然还处处瞧不上她,一口一个“乡巴佬”的叫。 渐渐得,就连她辛苦生下的女儿也和她那该死的父亲长得越来越像。 阴郁的神态,不活泼的个性,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全都和他父亲一样... 毫无价值。 ... 第24章 忠心的狗 没一会儿,坐在地上的缚濒脸色涨红,声音也弱得跟蚊子一样:“…小畜生...呃...放开。” 缚宁听清了,却并不在意对方口中的称谓。 “安分点,不要再想着对她动手。”她眼睛眨也不眨,仿若寒霜侵染过的眸子死盯着他,语气强硬:“否则...” 话音落下,她死死收紧手中的线,意味明显。 缚濒额头青筋暴起,挣扎一番,效果不大,只能低头:“行...我不动她,也...也不打扰你休息...” 眼看他气息微弱,缚宁眨了下眼睛,缓缓吐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差不多够了,他又可以安分一段时间。 她慢慢松开手,往后退开几步。 “砰咚”缚濒顺势躺在地上。 缓过劲,他眼睛上撇,盯着头顶上方翻转的和他极为相似的脸,缓缓说道。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跟个忠心的狗一样护着她,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忘了?真是没出息。”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她是不会喜欢你的,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一辈子都不会...哈哈哈哈...”他边笑着,边止不住得剧烈咳嗽:“哈哈哈哈。” 缚濒的冷嘲热讽和隐隐透着癫狂的笑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穿透耳膜直达缚宁脑海深处反复敲击。 她偏过头,不想对上男人的视线。 手里握着的线也变得有些灼热烫手,让她想要松开扔掉。 沉默几秒,手指又重新收拢攥紧。 “不用故意说这些来刺激我。”她面无表情得喃喃自语:“我跟你不一样。” 比起杨嫜,缚濒更没资格叫她女儿,他从没管过她,杨嫜是这个家里唯一照料过她的人。 即使那点微不足道的照料是为了... 更好的利用。 缚宁望向杨嫜,眼中抱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而在对上杨嫜写满了震惊与嫌恶的眼神时,她眼里的期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从没出现过。 “都早点睡。这里的房租是我在交,再闹你们两个就拎着行李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她将手里的线往地上一扔,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房间内。 缚宁瞥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臂,刚才没感受到的疼痛现在才不断地从手上扩散开来。 要找个时间去医院,估计没有个把月好不了。 幸好最近工作不忙。 她拿出手机,给倪娜发去信息:[接下来一个月先暂时不要给我安排通告,有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抱歉] 很快,倪娜发来回复信息。 [不用在意,最近几个月都排的很满,你也没什么机会休息。] [接下来的一部分通告我会暂时分给别的模特,你趁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 看完信息,缚宁放下手机,在床头柜里翻找。 没一会两支药膏出现在眼前,她盯着其中一支药膏看上一会儿,拿出来拆开在手上随便涂过几下,又重新装好,拉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单独收起来。 刚才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疲惫困顿一齐涌上,缚宁躺回床上,伴着手臂的阵阵刺痛缓缓阖上双眼。 次日清晨,两扇门一前一后接连开启,缚宁手上拎着垃圾袋, 里面大半都是物品的残渣。 夏季炎热,头发被她捆起来,没再像春天那会儿总是披着。 对面苟明之穿戴整齐,明显是有事要出门。 二人对视一眼,又像往常一样。 苟明之微笑着打招呼:“早阿。”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没人再开口。 外面太阳高挂空中,火辣辣得炙烤着大地与屋脊,人们皆穿着短袖衣裙。 缚宁身着长袖防晒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毕竟手上的伤面积不小,容易引人注目,遮遮更好。 苟明之打过招呼,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挪开。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大步走过来,越过位于走廊正中间的电梯,继续往前。 缚宁只走出两步,就被堵住去路。 手臂突然被抓住,她忍住手上传来的痛感,缓了一阵,嗓音淡漠如常:“你又要做什么?放手。” 小臂痛感不断袭上,缚宁面不改色,唇色却不可避免得苍白了几分。 苟明之蹙起眉心,眼神也变了变,忙放开她的小臂,拿过她的手腕,猛然挽起袖口。 看清伤势,他瞬间就笑出了声,夸赞一句:“你挺能忍。” 小臂上有一处鼓起,红肿不堪,周围也印着骇人的大片淤青。 虎口与掌心附近也有细细的勒痕,由于肤白娇嫩,便显得这伤更加醒目。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装作不知道吗?”苟明之放开她手,笑容减淡:“那你是不是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样?” 明明这一个月以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他好端端发什么脾气...? 缚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双眼睛如同被冰润过,泛不起丝毫波澜。 “伤的是我又不是你。” 苟明之被噎得顿了顿,放轻语气,柔声问道:“这副模样,还能工作吗?” 关他什么事?问题怎么这么多。 缚宁有些不明就里:“说完了吗?” “没有。”苟明之微微一笑。 缚宁观察着他表情,始终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她对他了解并不充足,他又惯会伪装,目前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心思。 不再待在原地,侧身就要越过他。 苟明之侧跨出一步,拦住她去路:“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确保没有伤到骨头。” 缚宁没理,脚步移动。 对方跟着移动。 往复几次,她定在原地,对上他视线,心底不断找寻他这样做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 “你...” 第25章 你很闲吗 “你该不会在可怜我?”缚宁率先打破僵局。 苟明之微拧下眉毛,向来温和的面孔难得显出些不悦,他没立即回答,似乎也在思考。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立马冲她笑笑:“是阿,或许我是大善人,偶尔会慈悲心泛滥,还希望你能体谅体谅,配合下我想要帮扶邻居的善举。”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缚宁没搭腔。 这么痛快承认她反倒觉得不像了,不过他好多时候举止都有点诡异,又能是什么好鸟? 那他几番示好是想图谋什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苟明之突然没头没脑得问:“那你呢...讨厌我了?” “讨厌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缚宁不明所以地瞥着他。 讨厌算不上,不想接触才是真。 苟明之弯起眼眸,解释道:“上次在我家的时候,感觉你就已经有点生气了,我还以为…” 那天被噎住的场景又清晰得在眼前回放起来。 “闭嘴。”缚宁淡淡呵斥。 那天晚上就该趁他醉酒多踹他几脚。 苟明之没再说下去,歪着身子俯身与她平视,带着细微探究与侵略性的视线在她面孔上游移扫视,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缚宁感到不自在,却没有挪开视线。 什么巨型犬? 毒蛇才对。 类似睫角棕榈蝮。 苟明之低笑两声,直起身子,率先踏入电梯,让出位置等待:“进来吧,不是要去丢垃圾吗?丢完我们一起顺便去医院看看吧。” 缚宁拎着垃圾袋跟上,站在离他一臂远的另一侧:“我自己会找时间去,还是不劳烦你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择日不如撞日。” 苟明之勾着唇角,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语调也轻快不少。 “就今天吧,我送你。” “...”缚宁看着他那身穿着打扮,明显是有事要外出:“你很闲吗?” “顺路。” 到达一楼。 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缚宁拿着垃圾,试探性得迈出一步,身后男人也跟着移步。 他不是在开玩笑,要想办法甩掉他。 她不再往外走,主动开口:“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扔一下?” 苟明之一双笑眼凝着她,眉目温柔似水,似乎是要答应下来。 “自己去。” 他不上套,缚宁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悠悠往外走,任由他跟在身后,再返回电梯下到负一楼的停车场。 缚宁在前面走,苟明之就像一贴粘力强劲的狗皮膏药在后面盯着,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押送候审的犯人。 这与当初学生时期被萧思木缠上时的感受极其相似,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二人来到一辆黑色suv前面,车的标识她认识。 迈巴赫,几百万的豪车。 远远得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缚宁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内敛的大个头,车如其人。 市区医院。 偌大的停车场一眼望去满是各色排列整齐的汽车,刺眼的阳光照在车身上折射出大小不一的反光。 缚宁下车,关上车门。 苟明之也跟着下了车。 缚宁向他投去目光,未发一言,含义却不言而喻:为什么要跟下来? “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他微微歪头,露出个浅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 可能是觉得太晒,他侧身重新拉开车门,弯身掏出一顶鸭舌帽调整大小。 那帽子没被苟明之戴上,却扣在了缚宁头上。 额前一片阴影,照在缚宁脸上的灼热光线被帽檐遮挡,她顿时觉得凉快许多,脸也没那么烫了。 “你的脸可比我金贵。”苟明之替她扶正帽檐,弯起眼眸:“走吧。” 说罢他转身朝前走去。 缚宁没有跟上,站在原地,抬手捏住帽檐将帽子摘下递到鼻边。 不臭,只透着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洗发水味道,看起来也异常干净,应该没怎么戴过。 勉强可以接受。 前方的苟明之走了几米发现没人跟上,转过头去,将缚宁的举动尽收眼底,眼中笑意更深,随即折返回去。 缚宁正想将帽子重新戴上。 “不用怀疑,我很爱干净,要是不信...”苟明之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侧着脑袋凑到眼前:“你大可闻闻。” 他那么高的个子加上此时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并不雅观,路过的人偶尔向他们投来好奇审视的目光。 男人侧脸被倾斜垂落的鬓发遮盖大半,只能见到犹如匠人精心削刻出的眉弓和鼻梁。 “不用。”缚宁重新将帽子戴在头上,越过他,径直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他直起身来看了会儿她步履平缓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正要步入医院大门之际,缚宁莫名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顿住脚步,想回头看看。 “怎么了?”苟明之询问。 “没什么。” 医院内部,消毒水与药品混合着的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着人的鼻腔。 挂好号,两人到诊室外坐着候诊,候诊人的哼痛低吟此起彼伏,排在他们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得进入诊室,然后离开,很快叫到他们。 缚宁走进诊室,苟明之也跟着一起进去。 问诊的中年医生小心翼翼抬起缚宁的小臂检查:“这是怎么弄的?” 一旁的苟明之半垂眼眸,视线从她受伤的小臂缓缓上移,定格在她侧脸,似乎在同医生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缚宁没过多解释:“磕到墙角。” 中年医生边查看伤势边神色怪异得盯着缚宁过分平静的脸看了好一阵。 最后说道:“看这伤势,最好做个ct检查一下。” 待两人出了诊室门,中年医生方低声嘟囔。 “这女娃都不知道疼的吗?” 缚宁拿着检查单正要去缴费。 “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苟明之抽走检查单迈步向窗口去。 检查完毕,两人坐在椅上休息。 苟明之一直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缚宁原本就打算自己来医院,现在身边跟着个尾巴,让她极度不适应。 没两个小时结果出不来,恐怕要待到中午,苟明之也没表现出要离开的迹象。 她试探着出声提醒:“你不是还有别的事?” 第26章 好令人伤心 “不差这一会儿。”苟明之装听不懂。 “你已经在这耽误了很长时间,是不是该走了?” 缚宁定定地看着苟明之,没再给他装傻的机会,眼里也没有丝毫挽留... 没等来回应,帽檐被他恶意往下压了压。 她的头也被迫低下几分,小鸡啄米似的。 “缚宁。”头顶传来苟明之温柔低缓的轻叹:“能不能不要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我又不是什么坏蛋,你总这样真的好令人伤心...” 缚宁扶正帽檐,心底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他的好意并不纯粹,来日方长,既然他愿意,那就看看他能玩儿多久。 临近中午十二点,结果出来,二人拿着片子去给医生诊断。 医生看过片子,抬眼看向二人:“小臂裂纹骨折,打石膏固定之后在家慢慢修养。” 缚宁眉头轻蹙:“多久能拆?” “如果恢复的不错,三到四周就可以拆。” 休假的时间用来养伤勉强足够,但打上石膏就没法掩藏,萧思木生日要到了,到时候她看到问起来,该怎么解释,要提前准备好说辞。 走出医院大门,缚宁手臂已经被固定住。 苟明之提着药,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解决好午饭。 停车场。 缚宁搭上副驾的车门把手,没有建筑物遮挡,车在太阳底下暴晒太久,车把手被晒得有些烫手。 还没握紧,身侧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握在把手上,挤开她的手。 苟明之将车门拉开,露出微笑:“请吧。” 等她上车,苟明之俯身扶着座椅外沿,手臂越过她,要摸索座位内侧的安全带。 感受到对方靠近,缚宁支起完好的右臂抵在男人胸前:“不用做这些事,我是伤了,不是残了。” 苟明之垂眸看向挡在他胸前的手臂,眼尾微弯,轻飘飘说了一句:“看出来了。” 他直起身来往后退开为她关上车门,到驾驶位上坐好。 缚宁右手利落地扯出安全带扣上,动作一气呵成。 车在苟明之的驾驶下平稳得行驶着,准备去往私人服装定制中心。 车内开着冷气,缓解了炎热天气带来的躁意。 不到十分钟。 缚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昨天本就没休息好,午饭过后,睡意更浓,撑着眼皮坚持了一会,连座椅都没调便慢慢靠在椅背上偏头睡去。 苟明之抽空扭过头看向副驾,见人梗着脖子睡得正熟,视线在副驾门把手上方的调节座椅按键停留两秒,低哼了一声,又转回头。 到达停车场,苟明之停好车,没有马上将人叫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紧皱着眉头,睫毛颤动,明明开着冷气,额头上却隐隐泛起薄汗,不知到底是因为受伤的手还是因为被梦魇缠住。 苟明之默默注视一阵,终是无奈般轻声低语:“看来是从小就会逞强。” 睡梦中的缚宁突然感觉暖和了点,身体也放平了些,僵硬的后颈舒服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睁眼就是车顶。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察觉到座椅的变化,她坐起身来,身前搭着的外衫随之滑落,叠积在大腿上。 她拾起外衫递给身旁悠闲坐立着的男人:“怎么不叫醒我?” 苟明之伸手接过衣服扔在后座,面不改色地扯谎:“看你睡得很香,时间还早,就没急着叫你。” “你到这是要做什么?”缚宁揉了揉太阳穴,刚睡醒,声音闷闷的。 苟明之:“去取录制视频需要用到的服装。” “那快走吧。”缚宁开门下车,不愿再耽搁时间。 步入定制中心,整栋楼极为亮堂,几个裁剪好的西装样品陈列在装潢精致的店面入口附近。 柜台处等候的男服务生见到两人,忙迎出来引导:“苟先生,恭候您多时了,您定制的服装已经制作完成,我们老板正在二楼等您。” “辛苦。”苟明之没多大反应,熟门熟路得带着缚宁就要往楼梯口去。 客套完,男服务生忙跟随前行,视线迅速在缚宁身上扫过:“这位女士有点眼熟,您贵姓?” “免贵姓缚。” “知名模特缚宁缚小姐?”男服务生不紧不慢跟着两人,毫不吝啬得夸赞:“其实我曾经在时尚刊物上见过您的,我们老板还是您粉丝,您本人比海报刊物上还要出众,果然是天人之姿。” 缚宁停下步子,盯住对方:“缪赞了。” 没再理会男服务生,她看向苟明之:“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会客厅那边等你,动作稍微快点。” 没等人回应,她已经转身往会客厅走。 男服务生遥望了眼女人背影,边跟着苟明之踏上楼梯台阶,边小心翼翼询问。 “苟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苟明之偏头笑睨他一眼:“别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她可不喜欢你恭维人的那套。” 男服务生一愣,定在台阶上:“我没有恭维,我说的是实话阿...缚小姐在时尚圈很有名的...” 几步远的台阶上。 苟明之停下脚步,半转身体,一双温柔笑眼朝下睥睨。 “有名你眼珠子就能偷偷摸摸得乱转?人眼泡的酒我还没喝过呢,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男服务生缩了缩脖子。 “我错了错了,知道您对缚小姐上心了,苟先生您是老板的常客,我都接待您多少次了,别跟我计较。” 几步跨上台阶,他侧身背对缚宁所在的方向,在前引路。 “不过容我多句嘴...缚小姐的职业是模特,常年都会接收到诸多视线,您总不能把人关起来不让人工作的...” 苟明之慢悠悠看他一眼。 男服务生忙捂住嘴,一双眼眸咕噜噜得转。 苟明之踏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幽幽语调恍若蛇在嘶嘶吐信子。 “我管不了她...但对付你们还是很容易的。” 男服务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人行至试衣间门口,男服务生恭谨地将门推开,弯腰抬手:“请进。” ... 第27章 没事找事 楼下。 缚宁坐在会客厅,这里员工很有眼色,送上咖啡点心就退开了,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过来打扰。 她端起咖啡看过,又放回原位,一口也没喝。 受伤的手臂并不突兀,与她自身融为一体,让人不自觉得忽略。 没待多久。 苟明之从楼上下来,眉眼带笑得走近。 材质极佳的白色深v西装,略宽松的版型穿在他身上不会那么贴身,更加衬托出他禁欲柔和的气质。 缚宁将他通身扫过一眼,淡淡开口:“直接穿着走吗?” 苟明之整理纽扣的手顿了顿,微微一笑。 “定做了两件,我还没决定好要穿哪件录制视频...有点难以抉择,你能上来帮我看看吗?” 缚宁看了看时间。 这有什么可挑的,他要穿着去选美吗... 终归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走吧。” 来到二楼试衣间。 一身着西装马甲,戴复古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朝这边看了眼。 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停在缚宁面前,左右来回看:“哦哟,苟先生,这缚小姐是您女伴?” “不是。”缚宁蹙了下眉。 苟明之端着张笑脸不吭声。 缚宁斜他一眼:没长嘴...? 苟明之笑了一下,视线扫过攀住她肩膀的那双手,一字一句:“不是女伴,朋友而已。” 末了,他抬起眼帘,望着中年男人,眸子弯起:“初次见面,你就这么盯着她看,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中年男人忙收回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缚小姐您虽然个子不算特别出挑,但比例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常看与您相关的刊物,是您的粉丝,突然见到您本人有些激动,还请见谅。” 缚宁:“不碍事。” 苟明之转头看向她:“那我去换另外一套。” 缚宁点头。 中年男人殷勤得立马安排引导:“缚小姐,您坐这吧。” 缚宁跟随过去,依言落座。 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缚宁的单人大海报递过来,小心翼翼指着海报右下角问。 “那个缚小姐,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缚宁没说话,扫视周围。 中年男人有些失望,却没强求:“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缚宁看了眼那张海报,摊开手心,语气淡淡:“没有不方便,但是得麻烦你把笔找给我一下。” “噢对对对。”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转身去摆着设计图纸的桌面上翻找。 终于在一块残余的服装布料下找到根笔,递过来。 “这里缚小姐。” 缚宁捏着笔,画画似的留下一个艺术签:“有其他需要签的吗,可以一起拿来。” “不用不用,就这张就足够了。”中年男人拿起来看,笑容展露:“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苟明之已经脱下西装外套,紧实隆起的肌理被黑色打底短袖紧紧裹住。 他视线轻飘飘看向中年男人,露出笑容,有点没事找事。 “我的另一件衣服呢?过来帮我找找。” 中年男人将海报收好,回身朝苟明之走过去,指着搭在假人模特肩上的外套。 “这里这里,我帮您穿上。” 他拎着红色西装外套两端,往苟明之伸出的双臂上拢。 这件红色西装和刚才那件白色的版型一样,红色透出极致的欲望,搭配他及肩卷发,优雅随性又透着神秘危险的气息。 明明与苟明之平时展现出的面貌完全不同,却莫名契合。 将人通身扫过一眼,缚宁得出结论。 意外的适合他。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细微差别,苟明之笑了笑:“你有时候也挺好懂的。” “当然。” 缚宁仰靠着椅背,稍稍歪头,凉薄的视线瞥向他。 “我不像有的人,喜欢把心思藏着掖着。” 一旁的中年男人感觉气氛不对,适时插嘴:“是吧,我就说红色优雅,有张力吧,苟先生您非不信我的眼光,还另外让人缚小姐来看。” “你说了不算。”苟明之将外套脱下,递出去:“帮我装好。” 两人下楼准备回去。 途经柜台,苟明之突然偏头问道:“你觉得那个人手艺怎么样?” 缚宁点头直言:“很好。” “他女装做的也不错。”苟明之走向柜台,掏银行卡递出:“给缚小姐办张会员卡,我...” 缚宁预感不妙,几步上前将卡夺过,悠悠抬手往他外衣兜里塞。 “我不缺衣服,而像你这样的男人...更见识过不少。” 男服务生准备接卡的手悄悄缩回,更将头偏向一侧。 苟明之扫了眼已经落进兜里的卡,轻笑着点头:“所以呢...?” “所以别总做些多余的事。”缚宁转身走向出口。 两人回到怡园小区。 苟明之将医生开的药递过来,柔声提醒:“记得按时吃。” “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缚宁伸手接过。 他弯眸笑笑,没再说什么。 到下午晚饭时间,缚宁点开外卖软件浏览翻看,一阵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苟明之端着餐盘站在门外。 他将盛着饭菜的餐盘递过来,笑容得体:“做多了些,扔掉又可惜,只好端来给你,吃完记得把餐具还来。” 捧着盘子的缚宁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只看到他关门的背影。 坐在餐桌前,缚宁盯着眼前看起来异常可口的食物,似乎有点丰盛过头。 在医院时医生说过要吃能补充钙元素和各类维生素的食物,其实就是要有营养。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能吃的太随便,不然恐怕没法如期拆下石膏,但没想到他会做好送来,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真是那种善良过头的好人…? 回想种种端倪,缚宁当即否定。 怎么可能。 第28章 还挺骚包... 吃过晚饭,她站在苟明之家门口,捏着餐盘,用盘身敲响房门。 门被打开,开门时带起的风扫过脸颊,泛起丝丝凉意。 苟明之刚刚应该是在录制视频,卷发特意吹过,弧度自然,有规律却不死板,看起来慵懒又随性,西装外套下空空如也,不着寸缕。 由于领口的深v设计,即使扣上纽扣,锁骨直至腹部的大片风光还是展露无遗,白净矫健的肌理与鲜艳的红色西装相互映衬,分外惹眼。 “谢谢你的晚餐。” 缚宁将盘子递出,毫不避讳得打量他一番,神色自若得给出评价。 “衣服很适合你。” “不客气,是你有眼光。”苟明之偏了下头,微笑着伸手接过,就算察觉到缚宁的视线也毫不遮掩。 反倒不经意间动作,导致衣领开得更开。 缚宁淡定地撇开视线。 ...还挺骚包。 没多交谈,还完餐具她便转身回家。 临近晚上7点,缚宁早早洗漱完打算回卧室休息,刚迈出几步,玄关处窸窣响动。 缚宁回身去看。 远处缚濒正往里走,他脖子上的勒痕已经用与肤色相近的胶布遮盖住,又有翻折下去的衣领遮挡,不看仔细点真看不出什么。 缚宁与缚濒平日里很少交流,加上缚濒常年出差,一年到头两人也见不了几次,这使得本就不亲密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看清楚了?”缚濒感受到她视线,边往厨房走边开口讥讽:“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畜生干的好事。” “我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缚宁问。 缚濒停下脚步,笑得癫狂。 末了,侧头看过来,眼神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扫过,继而咧嘴笑起来。 “我的好女儿...这还用说,我当然是禽兽阿。” 出口的话语伴随着明晃晃的恶意。 缚宁不适地抿了下嘴,转身接着往卧室里迈去。 缚濒历来如此,他对自身行径供认不讳,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死性不改,让人如同咽了只苍蝇般恶心膈应。 转眼间,缚濒已经到厨房转过一圈。 见到干干净净的厨房台面,忍不住低嗤。 “这小畜生手折了也是好事...她做的饭简直难吃得要命。” 夜深了。 缚宁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却始终无法入睡,她睁眼望着天花板。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杨嫜到这个点了也没有回家,应该是打算在店铺上层的阁楼歇几天。 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拨去电话,电话里只传来机械的无人接听女声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杨嫜接连几天都没回家。 因为手伤,缚宁这几天也睡得不好,白天还能做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夜里闭上眼,感知到的痛感只会比白天更明显。 这天早上起床,她坐在餐桌前吃苟明之端过来的早餐。 香喷喷的牛肉馅包子,刚出锅,都还烫手。 刚咬了一口,缚濒房间就传来响动。 他怎么还没去上班?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走了。 缚宁端着早餐要回卧室,还没走到卧室门口,缚濒推着收拾好的行李从他房间走出来,与她擦身而过。 “你手上拿的什么?”缚濒突然停下脚步。 缚宁头也不回:“早餐。” “早餐...?” 缚濒绕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物,鄙夷道。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早餐?用脚揉的面粉吧?” 缚宁面不改色:“点的外卖,我做饭是不如你好吃,不然你把你的工作辞了,我给你钱,你来专门伺候我的一日三餐?” 缚濒脸色青红交错,又气又怒。 “挣几个臭钱了不起了?”他捏住缚宁的双颊,指腹用力挤压:“跟你老子我在这装起大爷来了。” 缚宁的脸颊肉被挤得变了形,用力偏开头,语气平静。 “我用装?” “你-” 缚濒咬了咬后槽牙,怒极反笑,食指往她脸颊恶狠狠戳了两下泄愤。 “好样的,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都这么像我,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缚宁呼吸乱了,脸色也发生变化。 “生气了?”缚濒观察过她表情,高兴地大笑了几声:“每次只要一这样说,你就难受得不得了吧?可我最喜欢看你难受的样子了。” “...”缚宁冷着脸不说话。 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一家人即使互相憎恶,也能明白对方最在乎的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才能精准得往对方心窝子戳。 看她半天没反应,缚濒笑了一声,整理下自己衣领,扔下一句。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让你母亲老实点,别妄想着趁我不在给我戴绿帽。” 就拉着行李走了。 晚上缚宁没什么睡意,闲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面上的水杯内盛着热水。 杨嫜一旦收到缚濒出差的消息就会回来。 等上一阵,门口果然传来开锁的动静。 杨嫜推门进来,打开灯的瞬间被坐在客厅的缚宁吓得一哆嗦。 等看清人是谁,不耐烦得出声指责:“你不声不响想吓死谁啊?” 缚宁右手端起水杯抿上一口。 凉了。 咽下那口没甚滋味的凉水:“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 “我胆子小?”杨嫜换好拖鞋:“明明是你不开灯坐在那装木乃伊。” 说到这,她抬起头,视线在缚宁受伤的手臂上短暂停留一瞬,又立即挪开。 “对了。你那手...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种仿若关心的口气弄得缚宁一愣,终归是理智胜过心底那丝侥幸。 “你在担心我每个月都转给你的那笔钱会因此而断掉?” “我不该担心吗?养你那么大,不就是为了这个?”杨嫜嗤笑一声,倒也坦荡:“这也是你唯一的用处了。” 缚宁放下水杯,转过头对上杨嫜等待确认的线视,语气没什么变化。 “这点伤耽搁不了多久,四周就能好。钱你不用担心,会按时打给你。” “那就好。”杨嫜轻挑下眉毛,显然心情又重新好起来。 紧接着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没再看缚宁一眼。 缚宁低下头,鬓发滑坠,发尾搭在白色绷带上,黑白分明,界限清晰。 刚才居然从那虚晃的一句话中得到一丝安慰,当真是日子久了,被驯得丢失掉部分基本的辨别能力。 面对杨嫜,她总是难以决断。 杨嫜倒不如就坏得更彻底些,如此反复才是种折磨。 ... 第29章 是不是没睡醒? 翌日。 到饭点,熟悉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苟明之连着一周都将午饭和晚饭送来,也不容她拒绝。 缚宁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没成想他反而越发习惯和熟练,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来。 打开门,苟明之光泽蓬松的卷发,一如往常的温柔笑脸出现在眼前。 苟明之手上端着这几天都能见到的餐盘,就好像在每日按时投喂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接过饭菜,缚宁说了这几天来除开谢谢以外的第一句话:“在这等一下。” 他依言待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去,而是好整以暇得站在门口,眼睛跟随她往里面看她要做什么。 缚宁将餐盘搁在餐桌上,拿起手机折返回去,解锁屏幕,点开扫一扫:“收款码给我。” 苟明之看了一下她手机屏幕,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递过来。 “滴”的一声。 缚宁屏幕上没有付款界面,反而弹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界面。 沉默几秒,她抬起头:“你是不是没睡醒?我说的是收款码。” “我知道。”苟明之露出微笑。 他故意的。 缚宁没再说什么,发送了好友请求,等他通过,点击对话框,转账给他。 聊天界面里显示的转账金额远远超过之前他在医院帮她缴纳的费用和这些天一日三餐所花费的开销。 苟明之看上一眼,弯唇询问:“这是这段时间的报酬吗?” “嗯,收着吧。”缚宁点头:“我没有吃白食的习惯。” “给的这么多...”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垂眸操作着手机界面:“你倒是大方。” 没一会她手机就收到消息提示,拿起手机看向界面,显示他已经将转账退回。 缚宁拧拧眉,虽不理解他的行为但也懒得再去跟他争,那样实在太浪费时间。 想当假好人就继续当,反正又不是她逼迫他这么做。 紧接着苟明之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露出微笑:“这已经足够当作报酬来抵消。” 屏幕中是缚宁vx账号的个人详情页面,意思像是在说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就已经足够。 缚宁斜他一眼,感觉自己被人戏弄,毫不留情地将门一甩。 “滚。” 苟明之后退半步,避开即将迎面撞上的门板,搭在耳间的发尾都被震得飘起又坠下,可见力度不小。 转过身自己家门迈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么明显的别扭劲儿,倒是少见。 回到屋内,苟明之将剪辑好的视频发布出去,就没再看过。 直到下午8点左右,再次打开软件,发现点赞量已经超过100万,看着还在不断攀升的数字,苟明之敛了敛眸。 他玩网络是一时兴起,不到两年拥有400多万的粉丝数量,与现象级网红破千万的粉丝数量相比,差距还是很大。 以前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基本都在50或70万之间徘徊,偶尔可以突破百万,录的不太用心的水一点的视频只有30万左右点赞数。 点开评论区,底下一条条的评论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之这次真的把我帅晕了] [心心眼] [长到我审美点上了,我把他之前的视频看光光啦 ][流口水] [这身材,我直接原地表演一个裤子消失术] [啊啊啊绝了] [挺喜欢这个颜值的,但是不是整过阿] [问号脸] [这次帅出新高度,啊啊啊啊天呐这红西装真要命,挑的不错,这条视频有史以来最满意的 ][大拇指][流鼻血][流鼻血] [靠,这卷毛男人,好像温柔大狗狗,好爱好爱!] 这些直白大胆的言论只让苟明之高兴了不到两秒。 她们都喜欢看这个,那缚宁呢? 会喜欢吗? 衣服是她挑的,而且还说适合他。 关掉手机,屏幕中倒映出他的面孔,他再次解锁屏幕点开与缚宁的对话框。 [有看我新发布的视频吗?] 输入完毕,他又重新检查一遍,才点击发送。 手机被合在桌上,他指尖搭在椅子扶手处极度缓慢得轻点,眼帘半垂,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条晦暗不明的阴影。 “会看吧...?” 几十秒过去,手机震动。 苟明之抬起眼帘,翻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下边最新的消息无比简短。 缚宁:[没有] 又等了等,上方没有显示正在输入,对方显然没有再发来消息的意思。 望着那孤零零的两字,苟明之唇角弯起微弱弧度。 “算了...不急...” 晚上苟明之入睡前再次查看了一下后台,点赞量已经接近150万,还在涨,看完他关掉界面,没再理会。 清晨。 苟明之被电话铃声吵醒。 长臂伸出被窝,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人,接通,语气沉沉:“什么事?” “还睡呢,赶紧上网看看吧你,一晚上时间,花边新闻就满天飞了都。” 李弦语气里不光光是担心,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很热衷于见到苟明之吃瘪的样子。 苟明之在软件上搜索与自己相关的话题,最前排赫然跳出一个“人气网红深夜与人幽会,疑似恋情曝光”的话题。 忍不住皱眉:“我哪里来的恋情?” 李弦一愣,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半天,几乎要收不住。 “原来你跟小缚宁没成阿?我正奇怪呢,之前还费劲吧啦的在想办法接近人家呢,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还闹出花边新闻来。” 苟明之指尖往下划拉,点开一个视频:“什么在一...” 放出的视频正是那晚被人跟踪后躲到缚宁车上的全过程。 画面中,他的脸被拍的异常清晰,视频下方的评论也好坏不一。 切到后台一看,因为昨天的热度而吸到的粉丝也掉了一部分。 “你有时间在这里看我笑话,还不如好好让你们公司为缚宁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我们公司做准备?”李弦笑了一声,不满道:“公关费用可不便宜,针对的是你,我们小缚宁是被你牵连,是不是该你那边解决?” 第30章 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苟明之笑了笑,起身下床,走到衣帽间里取下一件软质的法式衬衫套在身上。 紧实的肌肉线条被质地极佳的衣料覆盖。 “你们公司员工是指望不住你这种掉钱眼儿里面去的上司了,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李弦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别激我,总之这事你管不管,你要真不管,到时候我们小缚宁被人扒出来就要遭老罪了,她正值事业巅峰期,网络环境这么差,牵扯进这种负面舆论对她影响绝对不小。” 苟明之沉默几秒,不怒反笑。 讲话阴恻恻的:“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仅把自己的员工往我这塞,还用自己的员工威胁起我来了。” 没再和他多说,苟明之挂掉电话。 那两个人,倒是会挑时间。 只针对他也就算了,都懒得去管,牵扯上缚宁干什么...按她那动不动就嫌他麻烦,巴不得跟他保持八百米距离的性格,不把这件事摁下来那之前花的心思就相当于全白费了。 她防备心那么重,好不容易才熟稔一点。 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两个人会不会还在附近,这期间有没有再被跟过,说不准。 苟明之打开粉丝群,编辑好文字。 [谣言,只是普通朋友,碰巧遇到搭了个顺风车而已,录下并曝光的人添油加醋,居心不良,相信大家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待会直播也会顺便再澄清一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消息发送出去,他换另一个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淮冬。 “你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了吧,先把舆论热度降下去,再让那些营销号把视频图文删干净。” “我已经在让人处理了。”淮冬问得有些迟疑:“不过,我们发现有人着手去扒视频中那辆商务车的信息,这个需不需要…” 苟明之不假思索。 “需要,如果真让人把车主人的身份扒出来了,我会很苦恼的。” 淮冬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好像想问些什么。”苟明之说。 淮冬唔了半天,下定决心般:“我想知道您真的有恋情了吗?” 苟明之笑容展露,语气却不怎么好。 “这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吗?” … 小区楼下理发店。 缚宁披着湿发坐在椅子上,她好几天都没洗头,也没梳头。 早上起来她想自己梳几下,发现已经完全梳不动了。 头皮突然被往后扯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痛您了?”理发师小声解释:“您的头发有些地方打结了...我会再轻点的...” “没事,没有很痛。” 缚宁回复过工作信息。 正要关手机,视线停在下面几行的联系人——苟明之那里停住。 视频她确实还没看过。 吹干头发走出理发店,缚宁长发垂在肩后,发梢随着步伐浅浅扬起弧度。 回到家中,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找到苟明之的账号,发现对方正在直播。 随手点进去。 直播间内的在线人数显示有8万多,人气很高,但由于在线人数多,有点卡顿,几分钟过去才稍微流畅些,也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在这里强调一下,希望大家理智对待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扒人隐私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可取,会影响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骂我当然可以,各位随意。” 屏幕正中偶尔闪过粉丝刷的礼物特效,评论区的评论不停往上滚动,看得缚宁眼花缭乱。 她不看直播,更没给谁刷过礼物。 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礼物需要花钱充值,特效越豪华的就越贵,最贵的一个大约在几千元。 看来看去,直接挑了个最贵的礼物送出去,特效在屏幕中绽开,缚宁一跃成为榜一大姐。 苟明之感谢的声音从手机传出:“谢谢这位f送来…” 没等他说完,缚宁就直接退出直播间。 苟明之看着这个默默走掉的名为f的昵称排在礼物榜第二的位置,点开这个人的主页。 并没有关注他,不是粉丝,也没有发布过内容,简介上只有最简单的性别年龄,连地址都没填,看不出什么。 他关闭f的个人页面,继续与粉丝互动交流。 约莫播了一个小时左右,苟明之带上鸭舌帽口罩,去到那天去过的五金店铺附近。 街道上的商铺很多,五金店铺的监控摄像头是安在店内的角落里,根本录不清楚外面。 但是旁边的花店… 因为鲜花要摆在店外售卖,所以店主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苟明之看了看摄像头对准的方向,回忆了一下当天几人的站位。 走进花店,花香浓郁芬芳,四周整齐排列着各个种类的花束,花店老板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她手里正忙活着给散花进行包装。 苟明之走到她面前,扒下口罩,露出点儿脸来,态度亲和。 “老板娘,我前两天来你们这买过花,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前两天?”老板娘回忆了一阵,对这张脸的记忆有点迷糊。 “阿好像是。”她一脸的抱歉和迟疑:“不好意思阿,每天客人有很多,我真的记不太清了,不过你是有什么事吗?” 苟明之焦急道。 “我那天在这买过花后回去发现丢了东西,所以想来看看你们这的监控,看是不是在你们这丢的。” “比较贵重,如果只是小玩意儿我也不会来找。” 听到这番话,老板娘眼睛稍稍瞪大,担心担上责任。 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这样阿,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有很多活没干,恐怕你只能自己慢慢看了。” 苟明之微微笑起,很是大度:“没事,我可以自己看,你忙你的。” 坐在电脑前,苟明之查看这里监控的保存时间。 运气不错。 这里的监控内容是用储存卡保存的,内存挺大,保存时间是两个月。 他拿出手机,翻出当时购买配件的账单,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日期和结账时间。 操纵鼠标选取好日期,视频开始缓慢回放,拉动进度条,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在门口与那两人交谈、合照的画面。 将这段视频放大录下,然后又反复回放,暂停,筛选两人脸部最为清晰的画面,再分别截取下来,传到自己手机里。 做完这一切,苟明之将电脑退回原来的界面,走向老板娘。 “不好意思,好像不是在你们这丢的,打扰了,那我就先走了。” 拉上口罩,走出店门,苟明之将视频和照片发给淮冬: [他们说不定还在我居住的这片区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淮冬回复得很快:[好,有消息了告诉您] 苟明之游走在街道边缘,看着眼前经过的男男女女。 也不知道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能玩几天? 经过一间间的底楼商铺,苟明之掀眼扫过一餐馆招牌——《廖记正宗猪骨汤》 第31章 是我不好 不知不觉临近中午,敲门声照旧响起,缚宁打开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餐盘,苟明之手上空空如也。 她没有说话,抬起眼帘盯着他,他也不出声解释,只笑望着她。 两人这么对视一会儿,像是都要等对方先开口。 看来今天中午没饭吃。 正要关门。 苟明之眼疾手快地抵住门板:“怎么都不知道问问,今天煲了点骨头汤,不方便端来,你不如过来我这里吃。” 缚宁已经没心情了。 “算了,你还是自己吃吧。”她试图再次将门关上:“我以后可以叫外卖。” 右手推了几下,都没推动。 看着苟明之撑在门上那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又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前被绷带缠绕的小臂,彻底失去耐心。 “放手。” “好吧。”苟明之松开手,转而将手掌扶在门框上,脸在温柔笑着,举止却近乎挑衅:“是像这样吗?” 缚宁没管他举动,推门要将门合上,门已经压上他的手背,他毫不躲闪,依然扶在那。 明晃晃说着:有本事就夹断他的手。 门骤然停下,缚宁看着探进门内的半截手掌,心口瘀滞:“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 平时总是笑脸相迎温和体贴的模样,做的事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却完全不同。 苟明之眼睛半弯着,声音很轻:“是我不好,可是我没有戏弄你,我真的煲了一砂锅的骨头汤,炖了好几个小时,特别烫手。” 无心与他对峙,松开把手,缚宁拿上手机,将门重新拉开。 苟明之唇角浮起些弧度,识趣地让开位置:“请吧。” 客厅内。 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缚宁的手机响起,是萧思木发来信息:[宁宁,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跑通告时坐的车?] 紧接着下面附上了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声音外放,看着视频里的内容,缚宁表情平淡,没甚反应。 播放结束,她手指敲击屏幕回复:[是] 苟明之将播放的内容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这讲解的内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当事人,能不熟吗?”缚宁头也不抬,讲话冷嗖嗖的。 显然还对他刚才强硬阻门的举动有所不满。 苟明之听了这话,笑意更浓,干脆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左手手掌撑住脑袋。 本就柔和的声调被刻意拉长:“当事人好像不止我一个,不是还有个没露面的...恋人?” 停顿一下,他撑着脑袋的手挪到下巴处托住,嘴角上扬。 “你总给我塞钱,这样看来,难不成我们缚大模特是想包养我这个小网红?” 分明是温吞有礼的语调,出口的内容却没半点礼数,像是存心想看她会对此作何反应。 缚宁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这明显是那天跟踪你的人干的,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以后少跟着我,我不想再被你连累。” 这种事一旦发生,难免不会有下次,根本无法预料,想要永绝后患就要远离祸患本身。 没得到满意的反馈,苟明之敛去些笑容,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显出几分兴致缺缺:“以后我会注意。” 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 缚宁看过弹出的几条信息,正打算回复,萧思木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接通,电话那边传来急切高昂的嗓音。 “宁宁,你俩这被造谣造的也太夸张了吧,不良媒体断章取义。” “不过那个擦边男什么时候上过你的车?” 听到萧思木对苟明之的称呼,缚宁看了看对面人脸色。 没什么变化。 应该没听到。 手指还是悄悄摸到手机侧方的音量键上,把通话音量调小了些。 解释安抚:“之前遇到顺路捎带过他,没事,没有拍到我,问题不大。” 聊了两分钟,缚宁挂掉电话,拿起筷子,继续用餐,披散的头发顺滑,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散落。 把脸颊两侧的散发分别勾起挂在耳后,却没多大作用,发丝好几次都差点坠进碗里。 好碍事,忘记让理发店的人给她扎起来了。 对面发出板凳划拉地面的响声,缚宁抬起头,苟明之已经起身走到她身后,她视线跟随,偏过脑袋想往身后看。 “不好好吃饭,跑到我这边干什么?” 一双手掌扶正她的头,苟明之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别动。” 苟明之将缚宁的黑发尽数收拢在左手中,右手手指探入发丝中抓捋抚顺。 发丝触感细腻,顺滑,透着凉意,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洗发水的幽香,打理起来很容易。 把头发捋直,他摘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在缚宁的黑发上缠绕收紧,一圈两圈... 四周格外寂静,仿佛只听得到两人平缓的呼吸和发丝划过衣料带起的摩擦声。 手法熟练得将掌中的头发捆好,苟明之返回座位坐下,笑意盈盈得看过来,像在邀功。 缚宁抚了抚脑后的发圈,看了眼对面苟明之脑后半扎起来的卷发,还是给予回应。 “手法不错,很熟练。” 得到肯定,苟明之没有出声,眼底笑意却肉眼可见的加深。 吃完饭,苟明之将碗筷拿到厨房,捡进洗碗机里摆好,缚宁则在外边坐着消食。 等上好一会儿,苟明之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缚宁正打算离开,厨房推拉门被推开。 “看看这个。”苟明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他和一个昵称为巫师的好友的聊天记录。 巫师:[早晨送你的开胃菜还满意吗?] 苟明之:[是你干的,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巫师:[我看你已经澄清过了,但我手里不止那些,还有你和那个模特的亲密照] 巫师:[不想被曝光的话,恐怕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苟明之:[什么照片?你什么意思?] 紧接着对面发来几张图片,缚宁点开来看,发现是在去医院那天在停车场时苟明之为她戴帽子,还有回时苟明之打算给她系安全带的照片。 挺暧昧的,即使是在高清镜头下拍出来的,有些角度也像极了在接吻,难怪他们会误会。 苟明之才澄清过,他们就出现,明摆着是故意挑在这时候找上他。 巫师:[我的要求很简单,50万可以买断我手中的照片] 苟明之:[50万,你这和狮子大开口有什么区别?] 巫师:[如果我再把这些放出去,对你的影响会更大,而且我了解过,那个模特现在也正是事业关键时期,这时候爆出与你的恋情,你说这会不会对她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呢,你的那些粉丝可不是吃素的,网暴她也就分分钟的事] 巫师:[这个数字很合理,你俩的收入也不低,完全负担得起] 巫师:[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愿意,我到时候就直接把这些照片散布出去] 之后苟明之就没有再回复。 第32章 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缚宁回想起那天感受到的视线。 原来被偷拍了,难怪总感觉被镜头盯着。 见她已经看完,苟明之把手机挪到自己面前,手指往下划拉屏幕像在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缚宁问。 “照片。”苟明之手顿了顿,又接着往下划:“我觉得他们发过来的那些高清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他不紧不慢地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将对方发来的两人合照重新点开放大仔细看了看。 思虑再三,手指长按屏幕,照片被他保存下来。 缚宁对这些一无所知,只看到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是挺有水平。”她说:“用高清大炮给我们硬生生拍成情侣照,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狗仔。” “可惜他完全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这种照片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造成影响。” 停顿一下,缚宁观察着苟明之的神色,言语间试探他对此事的态度。 “但似乎…还不至于要受他威胁,你觉得呢?” 苟明之微笑着问:“我如果不管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缚宁依旧没表现出多大反应,说话时的口吻平静冷淡,虚无缥缈,抓不住一般。 “发声明、抵死不认、反告他们用合成照片来勒索钱财、用另一件事的热度把这件事掩盖掉再慢慢等风声平息下去,办法多的是,我不是我们公司最底层的弃子,公司就算再怎么不想管,也不至于一点正事不做就把我一脚踹开。” “终归是你连累我,所以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苟明之脸色变幻,眼睫缓慢眨动一下,再没有一丝笑容。 “我没有不想管,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你总是不笑,也不怎么生气。” 缚宁眼神扫视一圈周围。 “你们这类人身上是不是都有高高在上,看人如何挣扎生存的臭毛病?” “我眼睛不瞎,碗具、茶杯、衣物、还有我头上这个发圈,你的吃穿用度没一个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这间屋子里的好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我不管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又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那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别给我找事,也别扰乱我原本的生活。” “你...”苟明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他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好,更是立马表态:“人言可畏,当然不能不管不顾。” 缚宁乜他一眼,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苟明之微笑道:“既然他要钱,当然是给他。” 两人视线相交,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家中,缚宁搜索苟明之的相关话题,浏览评论区,发现他的部分女友粉已经有点闹意见。 她和苟明之可以说是半公众人物,特别是她,业内口碑很重要,如果照片真的流出,她不可避免得会被讨论一番。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得而知,照片能不流出当然最好。 天气闷热,窗外的天气已经不如上午那样晴朗。 云不知什么时候聚在一起,乌压压一片,似要下雨,缚宁的手开始隐隐作痛。 ... 一公里外的一处小区出租屋内。 四周还算干净整洁,由于缺少家具与生活用品,导致屋子里看起来有些空旷。 客厅茶几上整齐摆放着一部电脑,一小巧轻便的微单相机和一部单反。 一男一女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男人瞟了几眼对面的女人,突然停下筷子,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发现他的异常,女人也慢慢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男人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文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 “那又怎么样?”文梓微微皱眉,面露不悦:“王鸣风,不这样,我们那些债什么时候才还得完,光等着那个人给我们的报酬是不行的,长久下去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见她脸色不好看,王鸣风急忙解释:“我知道,只是有点担心嘛。” “哼。” 文梓拿起筷子又扒拉几口面,突然一顿,接着说。 “那个雇主催的话,就找借口再拖几天,如果这个网红答应付钱,等把钱拿到手,再跟那个雇主说我们有拍到照片。” 王鸣风抬头,两人相视一望:“这我明白。” 碗与木筷的碰撞声接着响起,二人心思各异。 文梓食不知味,她与王鸣风是一对年轻夫妻,当初投资失败,没挣到钱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只好重新拾起老本行。 一开始她没想向那个网红索要钱财。 回想起当时在医院附近看到的两人和相机里的照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女人被人关心爱护的模样,那个男人笑意盈盈看她的神情,全都让她觉得心里憋闷,那两人不仅日子过得悠闲惬意,在人前也是光鲜亮丽,更不用为钱发愁。 眼前寡淡的面条深深刺痛她的双眼,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不禁咬牙切齿。 为什么她和王鸣风只能每天偷偷摸摸,居无定所,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不如试试那让那两人给点钱解解燃眉之急,反正对他俩来说也不多,愿意给当然最好,不愿意,也没有损失,到时候把发照片给雇主,照样能拿到应有的酬劳。 第33章 催进度 室外天边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至客厅一角,电话铃声响起,来电名称显示淮冬两个大字。 卧室门开启,苟明之从卧室往外走。 抬起胳膊把散乱卷发往后梳理好,拿起在茶几上的电话接通,那边的淮冬说话沉稳牢靠。 “多亏有照片,人找得比较容易,正在派人盯着,他们的资料已经整理好发送给您,只是时间匆促,搜集到的不多。” “没关系,几天之内就能把人找到已经超出我的预料。”苟明之唇边带笑,语调慵懒:“那两个人身边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据我所知,没有。”淮冬说。 “等我看完资料再联系你。”苟明之点开发来的资料坐在沙发上浏览起来。 资料里的内容划至最底部,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狗仔,不过这份资料中有提及,这两个人背着巨额债务,缺钱得很。 目前来看勒索他的动机还算充足。 苟明之盯着资料出神。 只是,跟梢盯他这事到底是那两人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他们这样做? 有人买通他们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沉思一会儿,他关掉资料,拨通淮冬的电话:“今晚你抽时间代替我去见他们,到时候按我说的做,不要露出马脚。” 晚上11点,淮冬一身黑衣,鸭舌帽,口罩,手套,一个不落,耳上挂着微型蓝牙耳机,领口藏着窃听器。 到达王鸣风与文梓所在的小区,他下意识避着监控摄像头。 走上一会儿,淮冬脚步一顿,他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 被录下也没什么,他只是去与人沟通而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淮冬无奈叹了口气,那时候他在明之母亲的安排下进入了明之所在的学校,才发现明之的校园生活很糟糕。 本以为有钱人家的少爷绝对不会经历类似霸凌和校园暴力这种事件。 后来发现学校和社会没有区别,贵族学校里的学生甚至会自行划分出严格的身份等级。 官和官不同,有大小,有高低,孩子和孩子之间也不同,有长子和次子,有亲生和私生。 只有成绩优异,出身不好,会受到排挤和歧视,会被叫歪心思的烂货野种。 只有出身好,成绩不好,也会成为边缘人物,会被说蠢笨、智力低下,无法成为合格的接班人。 明之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是成绩优异的乖学生,他却知道明之一旦被人欺辱打骂了,事后都会找机会恶狠狠地报复回去。 慢慢的,明之会叫上他一起偷偷整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最后那些人要么受伤在家长期休养,要么被学校发现铁证如山的违规行为勒令退学。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淮冬敲响房门,等在门外。 “吱呀”一声,门堪堪打开一寸,王鸣风隔着门缝,满脸防备,言语精简:“谁?有什么事?” “你说呢?”淮冬注视着对方的表情,一瞬也不敢错开,生怕漏掉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让你们做的事,有好好完成吗?” 王鸣风半天没说话,脸上防备褪去些许,额外掺杂几分担忧,气势也减弱。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询问:“他让你来的?期限不是还没到吗?” 淮冬耐着性子,语气嘲讽:“没到最后一天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无所谓?不来催进度,你们想消极怠工怎么办?” 王鸣风终于把门全部拉开,让淮冬进去。 走进屋内,淮冬见到了一直站在王鸣风身后的文梓。 文梓越过王鸣风,站到淮冬面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半信半疑的出声试探。 “怎么会突然安排你来找我们,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如果你们一直老老实实,不搞些小动作,我想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说对不对,文梓文女士...”淮冬目光锐利,语气沉稳笃定。 他眼神越过文梓悄悄往打量屋内,不远处茶几上摆放的相机和电脑吸引了他的视线。 被叫出名字,文梓神情一滞,感受到威胁。 这是发现他们手中有新的照片却没有及时告知,还是发现他们私下与那个网红联系? 慌乱之余,她忙侧过身子,不再挡住淮冬的去路,并主动解释。 “我们手里确实已经握有那个网红别的照片,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想必约定好的报酬不会少给我们吧。”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淮冬轻笑两声,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案,而是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一番。 直到看得两个人有点发毛,他才越过二人,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桌上的设备提出要求。 “把相机存储卡给我,电脑里不能留有备份,手机里的也要全部彻底删除。” “不要试图蒙骗我,如果我不懂,他也不会特意叫我来这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淮冬面前,各自拿起相机,将里面的卡芯拆除,然后摆在桌面上。 淮冬收起存储卡,把两台相机检查一番,然后放下,朝电脑看了看,示意二人继续。 在淮冬密切的注视下,电脑和手机里的照片也被彻底删除,无法恢复。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开门离去。 文梓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淮冬刚搭上把手。 “等等。”身后女声陡然响起。 第34章 我长得很难看吗? 淮冬开锁的手顿住,嘴绷成直线,表情严肃起来。 该不会是被发现端倪… 偏偏这时候蓝牙耳机那边明之却没有任何动静。 揣在衣兜里的手不由自主得握紧了刚到手的卡芯。 淮冬垂眸看了下门把手,调整神情,松手回身,等着对方的下文。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可没有动任何手脚。”文梓只是再三确认。 “没问题,安静待着就行,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淮冬扭动门把手,彻底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 出了小区大门,淮冬穿过马路,游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间,四周格外寂静,微弱的脚步声和阵阵虫鸣相互交杂。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达车辆停靠的位置,坐上驾驶位,他发动油门,开车驶离,耳机里也传来苟明之的轻声调笑。 “演技越发的炉火纯青,看来没少去进修。” 淮冬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意,开口回呛:“是,跟您学的。” 苟明之也不介意,笑了一声,继续叮嘱:“把卡毁掉,不用再拿给我。” “...好。”淮冬默了一会儿,问:“您说刚才要是被察觉到异常怎么办?您没想过吗?” 苟明之沉默几秒,淡然开口。 “想过。” 淮冬感慨:还好,至少为他考虑过后路。 紧接着,耳机又传来苟明之温和带笑的嗓音。 “被发现不对的话你当然要拔腿就跑阿,他们本就心虚理亏,根本不敢报警,有什么可担心的?” 淮冬半天没说话,被这句没良心的话轰得有些维持不住坐姿,没一会儿还是坦然接受。 “我就知道。” 黑色轿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只留下一抹深色的残影。 苟明之倚靠在床头,摘下耳机收进床头柜里,随后又解锁手机,想给缚宁发消息。 指尖敲击,内容输入好,瞟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12点,他又按着清除键,将打好的字一一删除。 ... 夜深人静,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夜空中划出美丽折线,轰隆轰隆的巨响也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雨滴从天空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被窝中,缚宁被吵醒,怔怔地睁开眼睛,前方漆黑一片,眼睛无法聚焦。 伸手打开床头的夜灯,下床拉开窗帘,窗前倒映出她的虚影。 又是这种闷热潮湿的雨天... 第二天缚宁坐在苟明之对面,看着摆在眼前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将自己的碗筷拿去厨房放好,然后倚在沙发上打瞌睡消食。 现在苟明之已经从每天送餐变成每天发信息给缚宁直接叫她过来,缚宁给他刷过礼物后也吃的坦然,全当花钱请了个厨子。 苟明之收拾好碗筷,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处坐下:“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缚宁没作回应,转而抛出问题:“照片的事怎么样了?” 茶几上的电子香炉往外徐徐冒着青烟,那缕烟颇为妖娆得在她眼前升腾起舞。 她进门不久后,就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和苟明之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个熏香的味道。 好闻是好闻,就是闻多了犯困。 “快处理好了。”看出她有意回避,苟明之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柔声追问:“你是想转移话题吗?” 缚宁偏开头,明显没打算跟他讨论这种事。 苟明之眼眸几番闪动,像是不满她的行为,起身绕开茶几,在她膝侧站定。 “为什么要把头偏开,我长得很难看吗?” 他捏住她下颚,满脸笑意得强迫她看向自己,嗓音近乎蛊惑。 “说说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手指强势地扼住她脸颊,温热干燥的指腹有意无意在缚宁微抿的嘴角拂过。 唇边的触感羽毛般似有似无,男人指尖仿佛随时会探进嘴里,缚宁绷直了背,猛然意识到他是想真正意义上撬开她的嘴。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缚宁偏过头要挣脱他的手,却又被立马掰回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苟明之眉心微蹙:“不然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他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低下头,盯着她眼睛一下也不挪开。 缚宁迎上他的视线,手背抵在他小臂上往外推,下了点软话。 “这样扣着我的脸很痛,你先放开。” 这话倒像是被听了进去,苟明之双睫动了动,深潭般的眼底荡起点水花。 “抱歉。”他立刻松了力道,动作轻缓地蹭了蹭缚宁脸颊,像流浪兽对同类发自本能的笨拙安抚:“我明明收着力...” 俯身凑近细细观察过她的脸,发现根本没什么大碍,苟明之收回手,坐回原位,弯起唇角温柔笑斥。 “骗子。” 脸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缚宁望着他一如既往的笑脸,觉得分明他才是个表里不一的骗子。 “看雨,看了半宿。”她嗓音疲懒:“满意了吗?” 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让她心里安定不少,原本挺直的上半身缓缓靠在沙发靠背上。 脑袋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困意被无限放大,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但视线还是逐渐模糊不清,眼皮一直不受控制得往下坠。 “这样...”苟明之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问:“你喜欢下雨天?” 缚宁半垂着眼眸,音调轻缓:“不喜欢,吵得人根本没法睡。” 苟明之望着别处,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好巧...我也是。” 她没去追问缘由,只装作没听见。 苟明之转回头,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得欣赏了一阵缚宁眨巴双眼的模样。 “看来这熏香效果不错。” 睡意让缚宁的大脑不像平时能及时思考,反应也变得迟缓,过了好些时间,才明白他是故意点这熏香。 脑袋干脆枕着沙发靠背,不再强撑,只淡淡瞥他一眼。 “你怎么不干脆弄迷香把我迷晕了事?” “怎么可能呢,我是安分守己的良好市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从来不做。”苟明之微笑着摊摊手,一副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样。 只是这相当正派的发言,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缚宁觉得并不可信。 他笑得越温柔,心里越算计。 缚宁站起身,准备顺势回家休息一会儿,苟明之却从客厅壁柜里翻出一小盒包装精致,印着奇楠二字的线香递过来。 “这个和我点的一样有安神效果,点燃插上就行,不用香炉,很方便,你拿回去晚上试试。” 缚宁接过来颠了颠,拿在手上很轻,分量显然不多,也就收下了:“好。” 门被掩上,消息提示音响起。 苟明之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巫师:[考虑得如何?今天是最后期限] 第35章 贪得无厌 出租屋内。 文梓和王鸣风紧张得盯着手机中发出去的信息,内心忐忑不安。 照片已经被雇主的人拿走,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曝光,他们知道到那个时候就没办法再要挟对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将钱拿到手。 本来早上就想发信息的,但是又怕显得太急切,才硬生生忍到中午。 “叮咚”一声。 跳出来一则新讯息。 苟明之:[50万太多了,20万行不行?] 看见回复,文梓望向身旁的王鸣风,眉心和嘴唇在同时抽搐:“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 “20万,少了一半多...”王鸣风眉头紧蹙,焦急地来回走动:“这个数额根本填补不了多少我们欠下的债务。” 文梓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啃咬拇指指甲。 听着旁边男人走动的脚步声,更觉得烦躁无比。 “你能不能坐下,别再走来走去的了?!”她大声吼道:“我们这一年东奔西跑走的那些路还不够多吗?!” “...”王鸣风瞬间就停住脚步,无魂木偶一样,满脸颓败地坐到沙发上,头低下去:“对不起阿...对不起阿文梓...和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 文梓沉默好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知道阿...”她撇了下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说不定...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再四处奔波了呢...?” 没多犹豫,文梓迅速给出回复。 巫师:[没的商量] 巫师:[奉劝你最好在下午之前将钱汇到这个账户里,不然你知道后果] 发送完消息,他们向对方发去一个银行账户。 一个小时过去。 账户没有反应。 两个小时过去... 账户还是没有反应... 文梓和王鸣风没心思吃午饭,每隔一会儿,就查看一次账户和时间。 直到下午2点,终于收到了钱款到账的提示。 苟明之也发来消息:[我已经转账,你也要信守承诺,把所有照片彻底销毁] 王鸣风在那边仔细核对金额,文梓拿着手机回复。 巫师:[我们会遵守约定,你大可放心] 等核对好金额,确认没问题。 两人分工,一个收拾衣物用具,一个收拾电脑摄像机等等设备。 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小区,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快点送我们去机场,我们赶时间。” “好叻。”司机没回头,热情好客地一吆喝:“两位请系紧安全带,我一定将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 ... 那熏香的效果确实不错,缚宁这几晚入睡前都点了一根,意外得休息的很好,连带着夜夜不间断的噩梦都温和不少。 三天期限早已过去,缚宁搜寻了一下与苟明之相关的话题,网上毫无动静,半点水花都没砸出来。 之前那个舆论的热度已经快速消减,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讨论的人渐渐变少,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全平息。 这几天苟明之外出异常频繁,有两次都没能及时赶回来,以前一直都很准时,刚才午饭过后,他好像又有事要出去。 缚宁卧在阳台边的躺椅上,微闭着眼睛感受午后短暂却慵懒惬意的阳光。 晚上。 消息提示音响起,缚宁看过信息,开门见到对面的门已经敞开,这是苟明之特意给她留的门。 进屋,把门带上,苟明之已经好整以暇得坐在那等她。 落座后,缚宁瞧着他的脸,罕见得主动开口:“要是太忙,可以不用管我。” “你这是...在关心我?”苟明之如同发现了新鲜事一般,笑问。 他的笑容太晃眼,缚宁张张嘴,即将脱口的“不是”两个字被哽在喉间。 真是吃人嘴短,讲个话还得顾及着他了。 她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那两人的。 最近她和苟明之即使每天都能够见面,交谈却并不多,就算相对而坐,他也不会刻意找些莫须有的话题拖着她交谈。 缚宁知道自己的性子,沉默寡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趣,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觉得厌烦。 缚宁没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不是在处理那两个人的事吗。” 苟明之笑容不减,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撑住下巴,似乎对她的想法很好奇。 这几日都睡得比较安稳,缚宁脸色也好上不少,连眼底淡淡的黑眼圈也尽数褪去。 她声音轻缓,不急不慢:“当初你说要付钱,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 付钱也不一定能买断,有一就有二,手里握着的东西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就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道理苟明之不会不懂。 苟明之点头,温柔笑笑:“我和我的律师这几天在忙着送他们进去蹲几年,那里什么都免费。” “贪得无厌的人,最适合待在那里。” 提到此处,他笑意更浓,显然很满意那两人目前的处境。 缚宁敛了敛眸,整理这些话的含义。 果然是送去蹲号子了,他给那些钱根本目的是为了加重他们的罪行。 “钱追回来没有?”缚宁直直得盯着对方正恣意上扬的嘴角。 苟明之愣了会儿,没想到她最先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淡淡一笑:“去的及时,都追回来了。” “那就好。”缚宁微微颔首,不再打探个中细节,那两人什么下场她不在意,咎由自取而已。 用过晚饭,缚宁开门只走出两步就被苟明之叫住。 “等等。” 缚宁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苟明之跨步上前,掌心握住她凌乱的发尾,把早已松垮的皮筋摘下来:“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弄一下。” “...好。”缚宁没回头,安静站着,半垂眼睛,看向过道的瓷砖。 她头发已经好几天都没重新绑过,早就乱糟糟的没法看。 两人伫立在门口,这样静谧的空间,只是发出些微的响动也能听的清楚。 电梯数字陡然攀升,不合时宜的“叮”声骤然传到两人耳边,高跟鞋从开启的电梯内踩踏出来。 哒,哒。 第36章 你体温好低 杨嫜从电梯里出来,在走廊站定,今天生意不好,她提早关店回来了。 注意到门口站立的二人,食指一勾,取下墨镜拎在身侧。 视线往苟明之手上打量几下,扯了扯唇角,像瞧不上他俩的行为。 “居然大摇大摆得在那让一个没认识多久的男人给你打理头发,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些。” 苟明之没有往杨嫜那边张望,反而注意着缚宁的神情。 缚宁盯着地面的视线缓缓上移,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嫜,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也懒得出声反驳。 只触了触脑后已经挽好一圈的发绳,问他:“好了吗?” “马上就好。”苟明之默默加快手里的动作。 “呵、”杨嫜翻过手背,张开五指,欣赏一下自己的漂亮美甲,斜着眼睛往这边瞧上一眼:“这脸皮厚的...” 扎好头发,苟明之端出一副笑脸,抬头看向杨嫜,语气少见的冷淡:“要不是你对她置之不理,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这个外人来做。” “所以到底是谁没有羞耻心,谁厚脸皮?一目了然。” 没想过他会为她辩白,也没想过他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迅速理清这杂乱长发所倾吐的含义。 缚宁偏头望向他,男人线条清晰的侧颚和微微翘起的卷发映入眼帘,总是带笑的眼尾和嘴角这会儿看起来居然也没再那么假兮兮。 感受到她视线,苟明之稍稍低头,露出点笑容,像冬夜烛光,不够亮也没多少温度,可看着还是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缚宁一瞬间有些恍惚。 被人说中,杨嫜不禁恼怒,沉下脸来拎着墨镜一转,用力捏在掌心,音量也拔高了些。 “我在教训我女儿,与你有什么干系?别在那瞎掺和。” “我这人,爱好比较特殊,尤其喜欢多管闲事。”苟明之笑得如沐春风,说出口的话却明摆着是要气人。 缚宁在一旁默默无言,她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爱好,可惜她不会那么好赖不分,偏要在别人帮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没事找事去说上一嘴。 几番接触,她很清楚,苟明之压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对她产生兴趣,但那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杨嫜被这话噎得脸色难看,那股不服输的劲开始窜上来,眼看就要发难:“你个不男不...” “要说什么想好再说。”缚宁了解杨嫜的性子,吵起架来什么难听话都骂得出口,及时制止:“如果你不想继续在外面丢人的话。” “我...”杨嫜张了张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缚宁拽住苟明之手臂拉了一下,平静交代:“你先回去。” 苟明之垂下眼皮盯着自己手臂,眼神幽暗,话题跳跃:“你体温好低。”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缚宁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缓缓松了手,向自家门口走过去。 苟明之待在原地,抬起自己手臂,指腹在刚刚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上摸了摸,有些留恋那种触感,也对她如此迅速的抽离感到些微不满。 路过杨嫜时,缚宁停下脚步,瞥她一眼:“走吧,等下要是真把楼下住户引来就不好看了。” 话音落下,她继续走到门口,开好门等着杨嫜过来。 “哼。”杨嫜有气没处撒,心里憋闷,狠狠剜了对面的苟明之一眼。 他好脾气地笑笑,完全当作没看见,转身踏进屋内,反手“嘭”的一声,门被轻轻甩上。 被人刻意忽视,反倒让杨嫜气极,泄愤般跺着鞋跟回屋,哒,哒,哒,响格外响亮。 杨嫜进屋坐下,随手把包甩在沙发上,嗤道:“你翅膀可真是越来越硬了。” 缚宁走到她身边拿起被扔在一旁的包往衣帽架那帮她挂好,然后坐在沙发另外一侧默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杨嫜顿了顿,又接着补充:“现在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就烦。” 缚宁面色平静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她看也没看乱发脾气的女人,语调冷淡:“怎么翻来覆去没点新鲜的,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类似的话缚宁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起初,她当然会在意。 但她没法改变这个事实,时间一久,也就麻木了。 “哼。”杨嫜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沉重,没人再主动开口。 次日清晨。 缚宁被6点的闹钟吵醒,她从被窝伸出手将一旁的闹钟关掉,单手撑住身体,缓缓坐起身来。 稍微动了动左手,休养了大半个月,她感觉恢复得不错。 洗漱完毕,手机铃声响起,缚宁接通电话,打开扩音:“宁宁,你今天可得给我好好穿衣裳,听见没,我有两个同事要来,可得给我长脸阿。” 手机被放置在一旁,缚宁边听着边挑选今日去给萧思木庆生要穿的衣服。 原本搭在一套平平无奇休闲套装上的手瞬间顿了顿,又缓缓移开,重新选了一套看得过去的。 将衣服取下,缚宁看看自己手臂,慢悠悠提醒:“你的脸面,今天怕是挣不了。” “什么意思?宁宁我这还有别的事,先不说了阿,你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萧思木没去深究,急匆匆挂掉电话,忙着安排今日的流程,她喜欢热闹,不痛痛快快玩上两日,她是不会甘心的。 简单用过早饭,缚宁拿上留宿要换洗的衣物装好,到楼下理发店洗了头。 披散着湿发坐在镜子前时,开口提醒理发师:“等会麻烦你帮我扎个马尾。” “行。” 身后的理发师用梳子为她梳顺头发,又给她吹干,吹风机在耳边呼呼作响,温热的风不断在脸颊两侧扫过,理发师拨弄发丝的手法很是娴熟。 第37章 没人要的丑八怪 ... 此时的杨嫜不过二十五岁,美丽是真,刻薄也是真。 “阿,真是麻烦,我每天都那么忙,哪儿有功夫管你。” 她拽着小缚宁的头发,用梳子毛毛躁躁地刮了几下,拿起桌上才买来没多久的皮筋往缚宁头发上套,不耐烦地抱怨。 “反正留着也没用,干脆全部剪掉算了。” 原本她是没打算给缚宁梳头的,但让孩子披散着头发去幼儿园的次数实在太多,老师已经在旁敲侧击得提醒。 缚宁屈膝坐在小板凳上,嫩生生的小手揪着膝上的裤子,显得有些局促。 头皮被杨嫜毫不温柔的动作扯得生疼,她却抿着嘴始终一声不吭。 待杨嫜扎好,她摸起放在桌上准备好的发夹,熟练的将耳侧碎发固定好,又去拿上书包背在身后,站定,仰头望向杨嫜,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系列的行为被杨嫜看在眼里,她知道缚宁在讨好她,但还是冷着脸绕过缚宁,拿起钥匙催赶:“傻站那干什么,快走,要迟到了。” 见她走开,缚宁眼珠偏转跟随她身影,随后又收回视线垂下头,在杨嫜的催促声中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来了。” 她虽只有四岁多,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杨嫜对她并不喜爱,甚至有时候会在她脸上见到厌恶之色。 坐在教室里,缚宁观察班里女孩们被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和扎的漂漂亮亮的发辫。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凹凸不平,不如那些孩子那样平顺,但她也很满意。 幼儿园的的孩子整天无非就是吃,耍,睡觉。 老师带着她们做游戏,缚宁却没什么兴致,她生来喜静,整日下来都不会说几句话,相比那些总爱嬉笑玩乐,神情丰富的小朋友,她显得有些特别。 年轻的朱老师走到班主任陈老师身边,侧身贴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示意她往缚宁那边看。 “陈老师,你看这小姑娘咱们都带了快一年了,怎么还是跟我们不亲近。” 陈老师闻声望去,注意到缚宁像个局外人似的冷漠的看着别人玩耍,与一众小朋友们格格不入,蹙起眉心,语气担忧。 “这孩子好像有只有她母亲来接她的时候,才能看见明显的情绪波动。” 缚宁敏锐得察觉到二人视线,往她们那边看去,只见两个老师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 她悄悄攥紧手,担心她们是对她有所不满,杨嫜叮嘱过,让她听话些,别在学校惹麻烦。 两位老师瞧见被发现,皆冲她扬起和蔼可亲的笑脸,缚宁见后放下心来,又继续看着那些同学玩。 朱老师拖着陈老师背过身,笑容僵在脸上:“她好敏锐,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为什么盯得我心里发怵。” 陈老师只是笑了一下,觉得朱老师还是太年轻了,见的孩子不多,阅历不够。 “这孩子有时候看着确实是阴沉了点,但她比别的小孩省心多了,也很会看眼色,你什么时候见她哭闹过?” 朱老师回忆了一下,点头:“也是。除了不爱说话、玩游戏之外,她是最省事的。” 很快到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在教室里等着父母来接,两个老师一个接一个将孩子送走,只剩最后三个孩子还在那玩玩具,其中包括缚宁。 “你猜猜等会儿谁最后走阿!?” 平日里总是调皮捣蛋的男孩赵非序在一边大声吆喝,生怕别人听不见。 他的小伙伴楚成,笑嘻嘻得应声附和:“当然是缚宁咯,每次我们都走光了,她还在那可怜兮兮的傻等着呢。” 缚宁听见了,却没有搭理他们。 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缚宁没吭声,赵非序故意走到缚宁面前,趾高气昂得插着腰吼。 “哼,没人要的丑八怪。” 缚宁终于抬头,白嫩的脸蛋和扑闪的双眼全都在证明她与丑八怪三个字毫不沾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老来她面前晃悠,明明很讨厌她,还总骂她丑八怪。 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应该是很丑的。 被这样盯着,赵非序心情终于好些,他注意到缚宁杂乱的发辫,恶劣的伸手去扯掉她的发圈,再伙同楚成上手把她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薅的一团乱。 “不要乱扯。”缚宁捂住自己的脑袋,想防止他们继续:“去玩你们自己的头发。” 但两个小男孩的力气始终比她大的多,他们边扒拉边笑。 “哈哈哈哈,可是我们的头发很短,没有你们女生这种长辫子好玩。” 待他们停下手来,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个小鸡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终于有点丑八怪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赵非序指着缚宁的头哈哈大笑,显然很满意缚宁现在的模样:“丑八怪哈哈哈哈哈。” 小跟班楚成也跟着笑起来:“就是,哈哈哈哈哈,好丑好丑。” 面对两人的嘲笑,缚宁不太在意,只是站起身,指着他手里的发圈,嗓音软糯清脆。 “还给我。” 发圈被赵非序拎在手里甩来甩去:“诶我就不,就不。” 缚宁几番上去争夺,都没能拿到。 她不再去争抢,盯住晃荡的发圈,瞅准时机猛扑过去抓住赵非序的手狠狠咬下,不管他怎么推,楚成在后边怎么拉,都不松口。 四岁多的孩子乳牙几乎已经成熟。 起初赵非序还忍着不吭声,后面疼得狠了,便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呜,你,你松开,我还给你,呜呜呜,还给你就是。 刚送走两个孩子的陈老师和朱老师听见哭声,匆匆跑回教室。 一进门就见到缚宁死咬住男孩不放的景象,吓得不行,急忙边跑边喊:“缚宁,快松口!” 缚宁听见老师喊她,忙松开嘴,抹抹嘴边的口水,垂眼一看。 手背居然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意识到自己犯错,她赶忙拿回自己的发圈,站在一旁。 陈老师急忙跑上前查看赵非序的伤势,然后又转头面色焦急得询问缘由。 “缚宁!怎么回事,怎么能咬人呢?” “他扯我头发,还抢我发圈。”缚宁表情有点紧绷,但还算冷静。 看见缚宁乱糟糟的头发,陈老师意识到她没撒谎。 听到缚宁的回答后,赵非序边嚎啕大哭边出声辩解:“我,陈老师,我只是想跟她玩儿。” 陈老师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非序的伤口不浅,这事还是需要跟双方家长都有个交代才是。 她把孩子带走处理好伤口,又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家长。 赵非序的妈妈盛气凌人得赶到学校,本来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 等了一会儿,却连杨嫜人影都没看到,只能将孩子带走,免得耽误伤势。 而杨嫜直到天边泛黑,才来将缚宁接走。 第二天,赵非序妈妈一直在学校蹲守。 见杨嫜接到缚宁后,她方才确认这是缚宁的家长。 早就堆积的怨气驱使她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指着杨嫜的鼻子就开骂。 “你家孩子咬伤人,连家长人影都见不到,什么意思?!怪不得孩子养成这样,原来全家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货!” 第38章 咬就咬了,还想怎样 杨嫜好面儿,一把拍开指在她面前的手,娟秀的眉毛皱起来,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群,不耐烦地回骂。 “疯婆子,把你那粪坑一样的嘴巴刷干净点,大庭广众之下吼什么吼?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咬就咬了,你还想怎样?” 一旁牵着缚宁一同出来的陈老师见二人剑拔弩张,即将要在校门口爆发争执。 急忙上前隔开两人,避免矛盾进一步加深,同时劝阻:“赵非序妈妈,这件事本来也不全是女孩一个人的错,你的孩子也是存在问题的,你冷静点,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解决。” 或许是杨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非序妈妈。 她火上心头,扭头便冲着陈老师撂话:“怎么解决...?我要你们学校让她们退学,我不愿意我的孩子跟她的孩子待在一块。” 似觉得不够,她又威胁着补充:“不然...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找你们负责到底。” “这...”陈老师有些为难,想再劝劝。 “好啊,明天我们就会办退学手续。”杨嫜挑着眉,欣然答应。 在旁边小心翼翼捏着杨嫜衣角的小缚宁呆愣两秒,杨嫜衣角被她下意识拽紧。 杨嫜感受到拉力,垂眼瞥过,抬手便将衣角扯回,并顺手用手背在微皱的衣摆处掸了掸。 小缚宁悬在空中的手落下,只面无表情得盯着被杨嫜抚平的外套衣摆出神。 陈老师满脸不可思议,下意识看向杨嫜:“缚宁妈妈,这...这...你知道前因后果吗就说这样的话...” “现在还管它什么前因后果。”杨嫜态度坚决,不似在开玩笑:“这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陈老师不由的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小姑娘,顿时也没办法,她插手不了。 “...?”赵非序妈妈听到杨嫜的回答后就顿时哑火,气也消了大半:“这、这可是你说的。” 犹豫再三,陈老师还是想挽留:“缚宁妈妈,这事其实不用...”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不用说了。” 缚宁被拉拽着离开,天快黑了,杨嫜牵着她上了车,车门关上。 缚宁神情开始松动,像薄薄的冰面裂开条缝隙,低垂着眉眼忍不住问:“老师说不全是我的错,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退学。 “这重要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少给我惹麻烦。”杨嫜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就原谅你,我正打算给你换个请假方便的私立学校,我找了点事给你做。” 缚宁抬起头,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前方开车的杨嫜神情。 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女人的不耐与厌烦。 缚宁不再多话,应声答道。 “知道了。” ... 吹风机的呼声在耳边骤然停下,缚宁拿出手机叫车。 两分钟后,头发绑好,车也迅速抵达。 车内,车窗开启一丝缝隙,缚宁给苟明之发去信息:[今天不用准备我的饭] “叮咚” 还没起床的苟明之在床头摸索着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坐起身来,薄被从胸前滑落,堆积在腹部。 为什么不用...? 掀开被子走出卧室,他脚步顿住,往自己凌乱敞开的睡衣衣襟处看去。 感觉不太得体。 返回卧室找了件小v领的衣服套上。 去到缚宁家门口敲了敲门,静悄悄的,没人应,显然早就出去。 他这才回屋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信息:[这是去哪了] 没几秒,对方回了条语音,简短的解释:[给朋友庆生] 朋友?苟明之盯着屏幕,想起一直以来被他遗忘的事。 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那对狗仔夫妻,缚宁手受伤的事都还没告诉过萧思木。 他关掉与缚宁的对话框,给萧思木发去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缚宁的情况,算是完成任务。 车辆抵达。 缚宁打开车门,纤细修长的双腿迈出。 她在别馆大门口站定,核对手机上萧思木发来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才慢慢走进去。 一方院落简约清雅,四周草木错落有致,远处有一小伙人正聚集在一起,时不时传出几声嬉笑。 被人围绕的萧思木一眼就看见了缚宁,忙向她跑来:“宁宁,宁宁。” 随着她的喊声,在场的男男女女也纷纷扭过头来。 萧思木见到缚宁外套下的手臂,佯装生气,捧着左看右看,那架势似要瞧出个花儿来。 “你说你手伤了,也不跟我讲,早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来的。” 作为今天的主角,萧思木精心打扮过,尤为明艳动人,而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更是惹人注目。 许是被她热烈的气息所感染,缚宁来时那一丝几不可察的郁闷也全部消散。 见不远处的那伙人跟着走过来。 “伤的不重。”缚宁把手臂从萧思木手里抬出来,淡声道:“差不多行了。” 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萧思木抬起手为缚宁一一介绍:“噢,对了,这就是我编辑部同事,董璃和赵非序,那几个是我大学室友和她们男朋友。” 环顾四周,缚宁视线往一伙人脸上一一扫过。 都是生面孔,只是那位名叫赵非序的人模样怎么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是之前在健身房跟她搭过话的那个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缚宁。” “我们可是早就久仰大名了。”董璃柔柔一笑,打趣道:“毕竟萧思木常常跟我们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缚宁好奇,问:“那她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什么冷静果敢、说一不二、貌若天仙、上得厅堂,下不了厨房,炫耀得厉害。” “我们还总怀疑她在吹牛,现在看来不是在吹牛。” 被直接这样讲出来,萧思木脸上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行了行了...别什么都往外抖...” 众人见状,纷纷打趣。 “妈呀,萧思木你突然害羞个什么劲阿。” “就是阿,平时没脸没皮的。” “赶紧收收你那劲,鸡皮疙瘩都给我弄起来了。” “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让人过去歇歇。” 被如此七嘴八舌的调侃,萧思木嘴撇了又撇,努力忍耐。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转过头气势汹汹地冲几人骂骂咧咧。 “一个两个赶紧把嘴都给我闭上,不然等会别上桌了,蹲地上啃草皮去。” 几人没再打趣,众人脸上皆笑容洋溢,连缚宁眉梢也带着暖意,只有一人似笑得有些勉强。 第39章 还是远远不够 见她们有所收敛,萧思木便拖着缚宁去院内的别馆,打算带她认认路:“宁宁,她们废话多的不行,走,别管她们。” 两人走后,一群人说笑着往院里凉棚下摆放整齐的座椅走去。 而赵非序却待在原地,眉头微蹙,一张白净谦逊的脸现下掺杂着欣喜与疑惑。 董璃向来心思细腻,注意到他似有心事,只好折返回来轻声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走吧。”赵非序回过神来。 别馆一共三层,萧思木带着缚宁挨个逛了逛,又到别馆正门不远处的泳池去看了一眼。 偌大的泳池中蓄满了水,清澈透明,水面波光粼粼,池底的瓷砖被洗刷得格外干净。 她瞧瞧缚宁的手,又看着眼前偌大的泳池,发出一声叹息:“这你是享受不到了,可惜可惜。” 这里环境优雅,设备也一应俱全,确实是放松游玩的好地方,缚宁点头附和:“确实可惜,下次吧。” 不久后,俩人回到院内与几人汇合,户外烧烤需要的用具已经摆放好。 萧思木跟几个大学室友眼神交流了一番,这明显是在场几位男士的功劳,她们几个可搞不来这个。 “嗨呀,有自觉性的男人们简直太帅了。”她冲那几个主要劳动力鼓起掌来,恭维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个男人放下手里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满脸嫌弃得吐槽。 “你少在那给我们几个戴高帽子。” “就是。成天就知道把我们当牛使唤。” 说完他们手上又开始忙起来,其他人也帮忙准备餐盘、烤串,和蘸料。 良辰美景,一群人其乐融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缚宁原本在拿纸巾,酒水这类轻巧一些的物件,却被萧思木拖去站在她身旁帮忙举着烧烤签。 萧思木拿着食材玩儿似的往她手中的签上串,效率明显不高。 看她这样混了大半天。 缚宁也干脆放下烤签,休息起来了:“你这是在磨洋工。”还拖着她一起。 “我正大光明磨,这场地,还有买这些食材的花销都是我出诶,她们帮帮忙咋啦?” 萧思木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刻意放大音量。 “更何况,我可是寿星,弄得灰头土脸的怎么行。” 从她们身边经过的其中一个室友听到,凑上前来笑嘻嘻得与缚宁搭话:“别看她现在悠闲,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也一样要给我们当免费劳力的。” “这样倒挺公平。”缚宁微微颔首。 平日里萧思木很少提及其他人,所以她对这些人其实根本不了解,更不知道萧思木与别人又是怎么相处的。 但是她能看出来这些人与萧思木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特征,所以她不反感她们。 但也仅仅只是不反感而已。 她们将穿好的烤串都拿去摆放在长形木桌上,赵非序走过来讲道。 “你们选好自己要吃的放在盘里,待会我们负责烤。” “辛苦辛苦,实在是太绅士了。”萧思木嬉笑两声,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爽快答应,接着开始肆意挑选。 缚宁简单捡了几个蔬菜和牛肉,便不再动作。 见她已经选完,赵非序主动伸手将餐盘接走:“给我吧。” 待萧思木也挑拣好,他一同拿走,把烤串拿出架在闲置的烤炉上。 烤炉架了两台,并不拥挤,赵非序守在炉前控制火候,手中拿着烤签不断翻转,避免受热不均匀。 炭火烧的很旺,白烟不断往上冒,肉的香味也渐渐散开,搭了棚子,不会晒,但烤炉的温度还是让他渗出些汗水。 他皮肤本就白皙,现下被炙烤得透着淡粉,包括脸颊两侧。 再看炉上,缚宁挑选的烤串被单独放置在一侧。 即将烤好的时候,他起抬头,视线从缚宁受伤的小臂往上滑,定格在她脸上,泛起些笑来:“你还是不要吃辣椒吧。” 缚宁瞥了眼自己的手,点点头:“对,不放辣椒。” 且不说她手伤,就是没伤,她也吃不了辣。 撒了点别的佐料,赵非序将烤串取出,放在一旁,其余的则满是辣椒与葱花混合的香味,引人垂涎。 完成后他擦了擦手,想端起没辣椒的那盘,却被已经上前的缚宁拿起,他只好讪讪得将手收回。 缚宁:“谢谢。” “不必客气,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赵非序语调中掺杂着一丝喜悦。 缚宁当然听出来了,可是她记得只与这人有过那一面之缘,所以感到奇怪,仔细再看了下他的样貌,还是没有别的印象。 早就拿起烤串啃的津津有味的萧思木听到二人谈话,眼神在二人间流转:“你们该不会早就认识?” “不认识。”缚宁摇头:“只是之前偶然交谈过一次。” 说完她也拿起一串吹凉,张口咬下。 独属于烤串的焦香充盈整个口腔,久违的味道,炭火烤出来的食物与平日的饭菜味道完全不同。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赵非序有些低落。 他嘴唇微张,一言不发地看着缚宁,表情纠结挣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夕阳西下,外面光线渐暗,直至完全无法视物,一伙人才进到别馆一楼。 大厅布置得异常温馨,萧思木头上戴着小巧精致的皇冠站在布置好的场地中央,旁边一个三层蛋糕竖立在桌上。 “关灯关灯。”有人喊道。 蜡烛点亮,灯光熄灭,众人围绕在萧思木身旁,歌声响起,柔和的烛光摇曳晃动,照映着她灵动不已的脸庞。 四周昏暗,只有她光彩夺目。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 脑子不由浮起一个念头。 或许这才是杨嫜理想中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耳边一片喧闹,缚宁脑袋嗡嗡作响,垂在身侧的手在暗中突然被人握住,手镯冰凉的触感也紧紧贴在缚宁手腕上。 这让她内心极大的空缺被填补上一部分。 但还是远远不够。 蜡烛被吹灭,灯重新亮起。 萧思木让人为她单独拍了几张照后,又朝分散在各处的人呼喊:“大家快过来,我们拍个合照。” 女性在前排,个高的男性在后排,萧思木理所应当位于正中心,缚宁在她身侧,赵非序则在缚宁侧后方。 “来来来,大家看这边。” “一二三。” “茄子。” “好好好,这张可以,我们再来一张。” 第二张合照定格的瞬间,赵非序微垂着眸,眼神偏转,默默将视线投在前方的缚宁身上。 照片拍好,蛋糕也被瓜分,缚宁盯着沾有厚重奶油的蛋糕,只能坐着拿叉子挖点底层的蛋糕胚尝几口。 萧思木美滋滋的在旁边修图,修好后顺带发了个朋友圈。 第40章 那个擦边男 怡园小区。 苟明之正用备用手机直播,边与粉丝交谈,边下意识去关注时间。 已经八点。 “大家稍等一下,我看下消息。” 拿起搁置镜头之外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刷新,今天他已经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好几次。 反复刷新两次,一条新的朋友圈出现在最顶处。 轻触屏幕,点开那几张照片挨个看。 前两张是萧思木的单人照,他划过去,直至第三张合照,停下,合照里,缚宁露出浅笑,有种模特独有的镜头感。 苟明之嘴角弧度扬得比平时高了些,指腹继续往左滑动,嘴角也迅速回落。 盯着第四张合照看上一会儿,两指外扩,合照被他放大反复研究。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将手机息屏,放回原位。 维持住笑容回到镜头前继续直播,一股不知名的烦闷感从心底窜出,又慢慢涌上。 压制好情绪,耐着性子又播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跟粉丝提出要下播。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 别馆内,一群人吃完蛋糕七嘴八舌得讨论了一下外面的泳池,便纷纷到楼上的房间去换衣服,只剩下缚宁和萧思木还在客厅闲坐。 语音通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缚宁摸出手机,看清是谁,将音量调小接通:“什么事?” 站在阳台的苟明之撑着窗沿观赏楼下正惬意散步的小区居民,嗓音关切。 “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回来?” 犹豫一下,缚宁还是告诉他:“对,明天也不用准备...” “那我可以去吗?”苟明之语调带笑,像是随口提出。 “...”一阵沉默。 缚宁正要开口拒绝。 他已经有所察觉,抢先一步在她开口前又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现在连你也不在...闲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话听起来分明有点装可怜的意味。 缚宁怀疑自己听错,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又看了下屏幕,确认打来的是不是他。 又想耍什么花招。 手机重新贴近耳边,她直接抛出这里的东道主来作为挡箭牌。 “和我说没用,又不是我过生日,我没权决定你能不能来。” 苟明之唇边扬起一抹笑,觉得机会来了,转身背靠窗沿,接着游说:“那你把电话拿给你那个朋友。”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缚宁看了眼苟明之那个空白头像,直接将手中的电话递给萧思木。 萧思木没再p下午在户外烤肉时拍的照片。 她看着缚宁手机界面上的头像,愣了下,顶着还戴有皇冠的脑袋一脸疑惑地抬头,问:“这谁阿?”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道,缚宁快速在脑内搜索能让她一下就懂的关键词。 “那个擦边男。” 萧思木看着缚宁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应了两秒。 想要上扬的嘴角一抽一抽,把即将出口的笑声硬生生忍住。 低头查看屏幕,见对方还没挂断,萧思木收敛起笑容,拿起手机走到偏僻安静一点的角落。 像是知道她已经找好位置,苟明之轻声笑笑,听起来丝毫不介意:“原来你们私下是这样称呼我的。” “你在说什么,听错了吧?”萧思木矢口否认,迅速转移话题:“找我干嘛,有话快说哈。” “生日不邀请我,合适吗,好歹我尽职尽责得给你通风报信,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缚宁不知道我们有联系。”苟明之接着补充:“现在给你机会,你斟酌一下该怎么跟缚宁说。” 一番话让萧思木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机,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 该死,刚才发朋友圈时怎么忘记屏蔽他了。 她装作不经意间回头往缚宁那边看去,正好对上缚宁的视线,马上换上笑脸笑笑,而后迅速转过头,压低音量。 “嗨呀,这点小事,哪用的着威胁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上他,这跟亲手将把小辫子塞他手心里有什么区别,谁知道会在他这翻车。 眼珠子转了转,萧思木不想让自己太过吃亏,似笑非笑得警告。 “不过...你要是敢空手来,就别怪我把你撵出去哦。” 交代完,她中断通话,直接用缚宁的手机将地址发送给他,做完这一切,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缚宁身旁坐下。 瞟了下周围换好泳衣陆陆续续下楼的朋友,她笑嘻嘻得凑到缚宁耳边压低音量。 “反正苟明之钱多没处烧,让他来凑个热闹,我正好能多收一份礼物。” 缚宁凝着她乐呵呵的脸,稍稍点头:“你说了算。” 整栋别馆灯火通明,门外已经有人跃入泳池中,泛起的水声和嬉笑打闹声断断续续传进一楼大厅。 萧思木也有点蠢蠢欲动,想加入的心更是按捺不住,但又想陪着缚宁。 楼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投去视线,本以为所有人都去泳池了,没想到还有人待在楼上。 脚上踏着拖鞋、身上只着背心和及膝短裤的赵非序正从楼梯处往下走,白天的衣服由于烤肉时出了太多汗,就被他换掉。 他模样隽秀,室内的暖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温润俊朗,只是看他打扮,似乎没打算到泳池去。 萧思木起身走到他跟前:“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去泳池玩儿?” “我不会游泳。”赵非序摇了摇头,走下台阶,又看看远处的缚宁:“你快去吧,正好你朋友我可以帮你陪着。” “哎呀,靠谱。”萧思木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正好你来好生陪我姐妹唠唠嗑,可别让她无聊昂。” 交代完,她朝缚宁招招手,大声询问。 “宁宁你听见没,我让他陪你一会儿行吗?我不会玩儿太久的。” 两人谈话缚宁都听到,干脆地点头:“去玩儿你的,不用特意陪着我。” 得到回应,萧思木便急匆匆上楼换泳衣去了。 第41章 玩儿得很开心嘛 赵非序径直走过去在缚宁对面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每次对上缚宁冷冷淡淡的眼神时,他总忍不住想要闪躲。 屋外的嬉闹与现在两人如此静谧的氛围形成反差,而缚宁眼神淡淡看过来,像是没有要与他开口交谈的意思,本来想说的话很多,现在他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一股浅淡的尴尬感弥漫在两人四周。 缚宁没再看他,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翻看手机。 就这样约莫过了5分钟,赵非序小心询问:“这附近风景都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四处走走?” 缚宁抬眼注视他几秒,应下:“行。” 赵非序心中一喜,当即起身走在前方,不急不缓得领着缚宁经过院落的泳池,出了大门。 泳池内的董璃头探出水面,双手顺着发顶将湿发往后拨开。 眼看着着门外的两条身影越缩越小,最终只剩下两团模糊的小点。 两人一前一后,四周风景秀丽,趁着周末来这里放松的人也不少,一路上都能看到人。 赵非序拧着眉,边走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他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人。 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在健身房看见她也没认出来,要不是今天下午听见她的名字,可能还是不敢确信。 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甚至好像变得让人感觉更加难以接近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对面的人已经开口:“你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他怔愣一瞬,而后笑起。 原来她知道他有话要说才会答应跟来。 刚才嘴仿佛被胶水黏住的感觉当即褪去,轻易便能说出。 “你还是那样。” 缚宁神色不变,眸底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然后呢?” “不知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曾经被你咬伤的男孩吗。”赵非序上前一步,想靠的近些让她好看清楚。 她却没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反而眼帘半垂,显然是在依靠别的锚点来倒推记忆。 不断往前追溯,尘封已久的书页被翻开一角。 缚宁重新抬眸,面上还是毫无波澜,似乎这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嗯,有些年头了。” 见她还记得,赵非序瞬间欣喜不已,下一秒眉眼跟着垂下来,心怀歉意得开口:“当初,我不知道会闹成那样,真的很抱歉。” 年幼时,他仗着父母的宠爱肆无忌惮惯了,即使在学校性格也顽劣不堪,不懂得尊重他人。 “已经过去的事,况且当时我退学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与你无关。”缚宁侧过身去望向天边如钩的弯月:“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偏过脸来,接着出口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似乎变化很大。” 赵非序顿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同她一样侧过身看向漫漫田野上方那尊冷清的月亮。 两侧耳根的热度攀升。 他在因缚宁的话而暗暗感到害臊,因为他知道缚宁不是在说他相貌变化大,而是在指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这实在是不好开口。 少年时不屑宣之于口的心事在此时被重新挑起。 怎么能不臊呢… 那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段黑历史。 他想敷衍得应付过去,出口的话却有些磕巴:“人、人嘛...总是会变的。” 当初赵非序被咬伤在家休养时从妈妈口中得知缚宁已经退学,大闹着说不行。 但这事已成定局,他焉了好久,最后只能叫来他最喜欢的爷爷来陪他解闷。 他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得摆弄玩具,看起来兴致缺缺,其中一只手还用方块纱布粘盖着。 其实伤得也不是多重,他妈妈非要给他请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爷爷搬了张板凳坐在他身旁,发出疑问:“我们非非这是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愁容:“爷爷,我们班有个女孩儿走了,我不开心。” 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只得到爷爷一番调侃: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 被人戳中心事,他却不愿意承认,一脸的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小哑巴。” 爷爷不说话,盯着他看上好一阵,他有些心虚,然后低下骄傲的小脑袋,不情不愿得轻点了下。 他承认后,爷爷才开口:“非非,你在学校的事妈妈已经同我说过,你妈妈自然是心疼你的,但爷爷说句不好听的。” “被咬真是你活该。”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明明是她跟个哑巴一样,总不和我说话。” 爷爷眉毛一横,显然对他说的话并不认同。 “你在人家面前总说这些难听话,别人干嘛要跟你讲话。” “那你觉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你好吗?” 他毫不犹豫得点头。 爷爷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自然也应该对她好。” 赵非序懵了好一会,才理解其中含义。 想起已经退学的女孩,几日来堆积的情绪上涌,他眼周渐渐泛红,鼻子泛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忍了一会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吼。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阿。” 坐在一边的老爷子有点手足无措,哄了半天还不见好。 最后实在是有点烦,又再倒了一盆凉水。 “哭哭哭。” “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你吗。” 受到打击,他哭得更凶猛。 老爷子临走前顺便把赵非序父母教育一番。 “瞧瞧,好好的小孩,溺爱成这样,你们两个养不来孩子干脆日后都送我那去算了。” “我还不信了,我非得把这棵嘴硬的歪脖子树给他掰直了。” ... 等缚宁和赵非序两人外出闲逛回去。 泳池已经空空如也。 透过别馆一楼的窗户,隐约能见到有人在屋内吃串喝酒,似乎在进行中场休息。 另外还有些人不知道跑到哪去。 缚宁自顾自走在前面,要往别馆内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非序小心翼翼跟在她侧后方一臂的距离,不敢追太紧。 别馆外停车坪处,黑色车门打开,走下一眸眼含笑的男人。 他拎着包走进别院,顿住脚步,幽幽笑觑着前方即将抵达泳池边的两个人:“看来玩儿得很开心嘛...” 泳池水面波光粼粼,缚宁和赵非序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与星光一同投射在泛蓝的池面,止不住地飘荡滚动。 缚宁步子快,眼看着就要走远,赵非序正要迈大步子跟上,脚下拖鞋刹那间如同沾了胶水一样迈不动。 一个踉跄,往前的惯性弄得他身形不稳,手下意识地前伸,想抓住前面的缚宁稳住。 还没碰到。 大腿外侧猝不及防得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体方向被迫调转,直直栽向泳池。 “扑咚” 水花四溅。 第42章 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缚宁转过头,看到在水里扑腾的赵非序。 “救、救命...” 水中人手臂不停挥动,拍打着水面,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喊。 “...救、命...” 不断溅起的水花直往他嘴里呛,微弱的呼救又大部分都被浪起的水声遮盖,不能顺利传达到别馆内人的耳中。 缚宁疑惑一瞬。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掉下去... 她垂眼看了看泳池。 那时候听他跟萧思木对话,他有说过他不会游泳,泳池有点深,对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很危险。 萧思木邀请来的同事... 不能让他在这出事。 缚宁正要往前一步,又顿住脚步,瞥了眼自己受伤的手。 “难不成你这是想下去救人?”苟明之温缓带笑的腔调悠悠抵至耳畔。 缚宁眼下根本没功夫管苟明之是什么时候到的。 泳池离别馆有些距离,她边环视周围找寻有没有可以扔下去让人先抓住的东西,边冷静回应。 “我可救不了。” 没发现可用的。 缚宁只能转头看向就在此处的苟明之:“他不会水,你会不会游泳?” “会阿。”苟明之弯起眼眸,大方承认,随即偏头看了一眼水中挣扎的人,收回视线,直视缚宁,笑意任然:“可我为什么要救他,难道我看起来像免费救生员?” 缚宁瞥他一眼。 之前他不还说自己是慈悲心泛滥的大善人吗...不过这二人素不相识,确实也没那个义务。 不再耽误时间,她转身往别馆跑去:“快出来几个人,有人落水了。” “...”苟明之笑容瞬间减少两分,在忍耐,也在衡量:“怎么这么没耐心,也不知道再问问我...” 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包搁在一旁,脱掉上衣,去掉鞋袜,转身毫不犹豫得跃入水中。 听到响动,缚宁回过头,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包和衣物留在地上。 见已经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她折返回去,半蹲着撑在池边,原本看向两人的视线陡然聚焦在苟明之后背上。 缚宁眯了眯眼眸,又挪开视线。 苟明之游到赵非序身后,环住人脖子游往岸边:“不想死的话就别扑腾了,那样还能省点力气。” 赵非序手脚安分下来,没再继续乱扑,声音虚弱:“咳咳、你...刚刚是不是你...” “嘘...”苟明之换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可是在救你,没证据的话可不能随便攀咬你的救命恩人呐。” “...”赵非序不再说话了。 苟明之夹带着成年人也游得毫不费力,可惜拖拽落水之人的手法,属实算不得温和,这只有在他臂弯里夹着的赵非序才能感受得到。 从屋内赶来的两个人和缚宁一起在水池边等。 见苟明之已经靠近,那两人帮忙搭手将赵非序拖拽上来:“来,快上来。” 看二人都没事,缚宁要站起身离开。 苟明之双手搭在池壁两侧将她圈住,左手与她撑在地面的右手紧靠,上半身跃出水面,迎面贴近。 带起的零星水点如数洒在缚宁面额和衣领处,水迹顺着她侧额下坠,蜿蜒落进领口。 突来的凉意刺得她一激灵:“你干什么?” “抱歉,出水太急,不小心把水带到你身上了。” 转回头看着池中人,缚宁有一瞬间愣神。 湿漉漉的卷发宛若海藻,搭在苟明之后背与脸颊两侧,晶莹水珠顺着他下颚不断下坠,溅起细小水花。 水波晕开,泛起一片涟漪。 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确实无可挑剔,纵使她见过的男模无数,也没几个及得上他。 但是,他骨子里性格却实在是不敢恭维。 及时得救的赵非序浑身湿透,所处位置满是水迹,他躺在地上,嘴里猛咳出几口水,又在旁人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坐起身来。 “咳咳、咳、咳咳...”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泳池边上对视的两人,他愣了愣,紧接着眉头紧锁:“缚宁...” 嘶哑虚弱的喊声落入缚宁耳中,她回过神,迅速起身退开,整理身上湿润的衣物。 水中的苟明之在她起身之际眼神偏移,睨向赵非序。 感受到视线,赵非序毫不示弱,费力睁着被水浸红的双眼与他对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由始至终,花费不过几秒,自然没人察觉。 苟明之双手一撑,利落得离开泳池,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水迹。 他捡起地上的上衣,到缚宁身前,看也没看前面被人扶着还在咳嗽的赵非序,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听到。 “我与那落汤鸡,谁的模样更好看?” 赵非序耳尖听到,想放缓脚步:“咳咳...等等...走慢点...” 却无奈得只能被一左一右的人架着继续往前走。 “慢什么慢呐,看看你这脸色惨白的。” “对啊兄弟,赶紧上楼换衣裳休整吧...” 赵非序看了看左右两个萧思木大学室友带来的男朋友,苦笑连连:“有时候我也希望你们...咳咳...可以不要这么热情...我招架不住...” 缚宁不动声色得观察着苟明之神情。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要是答案令他不满意,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况且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见前方的赵非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便不咸不淡得给出答案。 “你。” 如此坦然,倒令苟明之有些意外,他边伸手弄耳朵里的水,边看着缚宁,一脸的愉快和满足。 见她单手拎着衣领皱眉。 苟明之把自己的上衣搭在肩上,捏住她衣领拧成麻花状,温柔耐心:“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湿凉泛冷的骨节触到缚宁锁骨,身体不由瑟缩一下,抬手推挡。 “把手拿开,你手上全是水。”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饶有趣味地笑觑她一眼,松手为她整理好衣领。 转身去将唯一干净的那条毛巾拿来,搭在她肩上:“走吧,我们去换件衣服。” 她没应声,直接向屋内走去。 苟明之拿起扔在一旁的包,慢悠悠地跟上,边走边扯下肩上的上衣当做帕子擦头,既而又擦拭身上的水渍。 擦完便围在腰间,毛巾一角别在裤腰上,遮住由于裤料湿透而形态明显的尴尬之处。 苟明之的房间还没有安排,缚宁只好将他带到自己和萧思木的房间,这间屋子带独立卫浴。 门被推开,入门前方3米摆放着张双人床,再往前就是落地窗,轻薄的窗纱悬挂在两侧,窗户还开着,带着热气的风从窗外挤进房内。 入门的右手不远处就是洗浴间。 她走进屋内,把门关上,苟明之也并未跟上,识趣得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门重新打开,缚宁已经换了件衣服。 她走出房门,催促身上还泛着湿气的男人:“进去,里面的洗浴间先暂时给你用用。” 苟明之微微一笑,与她错身而入。 缚宁侧眸瞥向他后背。 本该饱满光洁的背部肌理上交错盘附着狰狞可怖的陈年鞭痕。 第43章 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 没多关注,缚宁上到三楼。 终于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他们刚从游戏室出来,萧思木走在最前边。 游戏室隔音很好,一伙人又吵闹,赵非序落水的事的他们还不知道。 缚宁走上前去:“你那男同事掉水池里,被苟明之及时捞上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你最好还是找个机会去看看。” 跟在后面的董璃在缚宁话说一半时,就神色担忧地越过几人匆匆忙忙先行赶往楼下。 待缚宁讲完。 萧思木笑着的脸也瞬间垮下来,火急火燎得想往楼下跑:“那我得赶紧过去,可别出事。” 没跑几步她又倒回来,捧着缚宁肩膀上下看了个遍:“你没事吧宁宁,难道你也落水了,衣服怎么换过?” “我没事,只是衣服沾上点水,所以换了一件。”缚宁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那就好。”萧思木点点头,对另外几人叮嘱一番:“我下去看看,你们几个先自己玩阿。” 匆忙的脚步声渐远。 缚宁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开始犯困,洗浴间还有水声,她坐起身。 他怎么还没洗完。 两分钟后,苟明之穿戴整齐从洗浴间缓缓走出。 他周身泛着湿意,一侧脸颊隐匿在半干的卷发之下,令人看不清神色。 “东西拿好,萧思木应该就在附近的房间,你自己找找。”缚宁靠在床头假寐,声音低缓。 苟明之没有回话,拎上包准备开门,手刚搭上扶手。 缚宁睁开双眼,稍微偏头看着门口男人的背影,眼中没甚波澜:“希望不会有人在萧思木的生日聚会上...再出现任何问题。” 语调虽然平静,但停顿后被刻意咬重的那几字却流露出几分试探与警告。 苟明之转过身来,眼眸深邃,没有闪躲退却,微微颔首,面色温和至极。 “这是自然。” 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得到确切的回应,缚宁安心了些,她的困意早在方才整理头绪时就消失殆尽。 赵非序落水落得有些蹊跷,她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确信是不是苟明之做的。 但就算真是苟明之故意所为,赵非序恐怕也没法说。 若是刚被别人救上来,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救他上来的人故意害他落水,那在旁人眼中就成了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所以即便真是如此,这闷亏赵非序也只有先暂时咽下。 缚宁揉揉眉心,睡意全无。 二楼另一间房内,两张双人床并排摆放,赵非序坐在其中一张床沿边上,身旁是扶他回来的两人。 对面床沿边是董璃和萧思木,两人一阵嘘寒问暖。 萧思木问:“赵非序你感觉怎么样,好端端的怎么掉池里了?” 赵非序轻咳两声。 几番思索,他犹豫开口:“...我也不确定。” 末了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旁搀扶着他上来的两人接过话头:“我们俩赶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捞起来,幸亏捞得及时,我俩已经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放心吧。” 正要张嘴的赵非序顿时哑住。 苦笑着点了下头。 “是阿,幸好...那个...我没什么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确认人没事,萧思木率先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见董璃似乎有话要说,她便不再多待,先出了房门。 萧思木将门带上,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男人,立马换上笑脸:“刚才多亏你把我同事救上来。” “顺手的事。”苟明之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握住最底端,伸手递出:“你让带的礼物。” 看清包装上的品牌名称,萧思木有些眼馋,快速接过。 本想立马拆开看看,瞄了下还站在眼前笑得端方有礼的苟明之。 没好意思。 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拎在身侧,笑嘻嘻得说客套话。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破费了。”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苟明之笑意盈盈,表情真切诚恳。 加上他的脸本就精致非常,具有不小的杀伤力。 萧思木呆滞了一瞬,竟从他神情里看出几分真挚。 这卷毛眯眯眼搞什么阿... 刚刚还见义勇为救了人。 难不成他这人是真温柔和蔼,她之前主观的存有偏见...? 将苟明之带到另一个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门打开,门后站着个寸头男人,一眼望去,同样的两张双人床,只不过这间房里只有两个人。 一见来人,萧思木就老大哥似的安排起来:“你俩挤挤睡一张床,我这还有一朋友,给人挪个床位出来听见没。” “行行,您生日,您金口玉言,我们一群打杂的哪敢不听。”寸头男人欠欠地笑起来。 屋内的另一人听见响动,也小跑着跟过来,看清苟明之的相貌,他眼睛放光,有些惊讶。 “诶,这不是那挺火的网红吗。” 寸头男人应声附和:“还真是啊,刚刚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 “你们好。”苟明之点头承认,没有架子,一脸的好相处。 门内两人对视一眼,忙让开位置将人迎进屋内:“你好你好,快请进吧。” “既然你们知道,那我就不用介绍了。”萧思木说罢便转身离去。 门要关闭。 门缝处,苟明之眉眼弯弯得瞥了眼背过身去的女孩。 几步路,被萧思木走出花来,她嘴里哼着歌,语调悠扬,喜笑颜开,脚下步伐轻快。 本来的大好心情在她看清包装袋里的礼物时瞬间消失大半。 第44章 这就...睡了...? 缚宁在房内的洗手池洗漱。 水沿着白色的陶瓷底部流向正中间的盆塞,汇聚在盆塞周围,形成一小圈漩涡。 外边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她咬住牙刷腾出手将门拧开。 萧思木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团白色的头饰,眉毛拧起,紧抿着唇神色怪异,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没管她,缚宁回到洗手池边上,用手捧着水往嘴边送,等嘴里的泡沫吐净,才问。 “怎么了?” 萧思木堵在卫生间门口,双手捏住两端,扯开那个白色饰品举起展示,嘴里不断吐槽。 “我服了,宁宁你看看这玩意,那个苟明之是不是故意的,也太不吉利了,这摆明了咒我死阿他。” 缚宁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原来是几朵白色的山茶花组成的发饰,她走近接过,摸着质地柔软,看起来却不软塌,用料做工都是上等。 唯一不足就是通体都是白色,样式看起来像极了殡丧时所佩戴的白花。 今天是萧思木生日,要说送礼的人没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都没人信。 缚宁抬起头:“这就是苟明之送你的?” 萧思木点点头。 缚宁本身并不忌讳这些,只道:“如果不喜欢直接扔掉就好,我再额外给你买一个。” 没有得到回应,她掀了掀眼皮,只见萧思木正撇着嘴,一脸纠结。 缚宁将手抬高至眼前,印有品牌名称的金色圆形吊牌小幅度晃了晃。 她视线绕至后方短发女孩别别扭扭的脸上:“这个牌子很贵,你舍不得丢。” 不是询问,是在陈述。 本身缚宁就是涉及时尚圈的模特,所以对大部分知名的奢侈品牌都有所了解。 萧思木垮着脸叹了口气。 一手拿出手机上查好的物品价格递过来,一手摊开五根指头转了转,异常的痛心疾首。 “我也不想阿,可是这丧气玩意值5位数诶。”手机上的那串数字让萧思木心一横,下定决心:“留着,破除封建迷信,从我做起。” 缚宁指尖抚着头饰上的山茶花瓣摩挲一阵。 脑海中那道看不见形状的门似乎被敲开了条缝隙,无数关在门后的零碎片段想要争相涌出并试图一一串联起来。 将头饰递还给杵在门口的萧思木。 缚宁侧身出了卫生间往落地窗边走,嘴里还残留着浅淡发涩的牙膏味。 卫生间内,洗手池前的镜子中映照出短发少女明媚灿烂的面容。 萧思木正拿着发饰贴在头上不断挪动位置,研究到底要如何佩戴才能显得更为合理。 没摆弄几下,她便觉得手酸:“嗨,算了算了...还是放首饰盒里闲置吧...” 缚宁透过窗外,望着院落远处围墙边下,在朦胧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泳池。 那汪池水这样在高处看着显然比白天还要深上许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回头,说得随意:“你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他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来膈应你。” 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响起,然后越来越近,最终在缚宁身旁停下。 萧思木嗓音依旧轻快明朗:“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他就是小心眼。” 缚宁转过身。 对方神色没有不妥,视线下滑,定格在萧思木垂于身侧的手上。 三朵山茶花只能见到两朵,而剩下那一朵被她无意识间收拢的手指死死拽在掌心。 陡然发觉到自己的行为,萧思木着急忙慌将手背去身后,妄图躲避缚宁的视线。 匆忙的补救,反倒是掩耳盗铃。 缚宁将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发饰从萧思木手中取过:“再捏就不好看了。” 垂眸整理被捏皱的发饰,突然瞥见女孩腕上的翡翠手镯。 可能是因为已经被人佩戴过一段时日,俨然比刚买到时更加翠丽透亮。 同戴着它的主人一样,耀眼夺目。 美中不足的是,这镯子在跟着主人的手隐隐颤抖,头顶传来萧思木的闷声:“对不起阿宁宁...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 缚宁抬起头来,直面女孩带着忧愁的双眼。 她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萧思木有时候确实没什么边界感,这一点她喜欢,也不喜欢。 没责怪萧思木,缚宁只问:“你是不是跟苟明之还有别的联系。” 萧思木点头,不再掩饰,坦然承认。 “好。”缚宁微微颔首,声色缓淡:“我知道了。” 没再追问,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将发饰搁在床边柜上,脱掉拖鞋缩进被窝,只留脑袋和伤着的手臂在外边。 刨根究底没有意义。 萧思木愣在原地,神情讶然,她刚酝酿好情绪,却没想到这事这么轻易就翻篇了:“就...这就...睡了...?” 但她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她原本还想趁此机会与缚宁来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 她急急忙忙跑去洗漱好再顺手把灯关掉。 四周一黑,缚宁顿时感到身旁的位置凹陷进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身侧人的面孔,只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炽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声。 适应了一会她睁开眼。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模模糊糊,她本就睡眠质量不好,更不习惯与人同眠,即使是萧思木也不行。 原先萧思木提出要同住一屋,她没同意,但在各种游说和软磨硬泡下,终究还是松了口。 身旁萧思木动了动,似乎是打算侧过身来:“宁宁,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要与那家伙私下联系阿?” 黑暗中,缚宁几番斟酌,慢悠悠开口:“问下去,我们最后肯定会产生严重的分歧。” 萧思木没有吭声,显然是不太明白。 缚宁突然跳转话题,睁着眼睛缓缓说道:“今天我来的时候,你一上来就问我手受伤了为什么不跟你讲。” “换做以前,你会先问我是怎么伤的,今天倒像是提前知道了我受伤的缘由一样。” 本来她已经提前准备好说辞,却由于萧思木没问,所以没能用上。 萧思木在暗中瞪大了眼睛,觉得仅凭这点缘由就下判断未免太过草率,提出质疑。 “...这算不上什么漏洞吧。” 缚宁偏过头,黑暗中女孩的面部轮廓隐约可见:“晚上接苟明之电话你为什么跑那么远,有什么不能在我眼皮底下说?” 萧思木眼珠子转了转,瓮声瓮气的:“额,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缚宁盯着她接着往前追溯:“你拿着药膏到我家看我那天,给我的那盒药根本就没有拆封。” 萧思木音量陡然升高:“哪有?我明明把那包装盒拆开过的,还故意揉的皱皱巴巴的。” “里面还有锡纸封口,你可能忘记了。” 第45章 你怎么上来了? 萧思木消化一会,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声音清脆响亮,显然是懊恼的很。 没多久,她试探性的出声询问:“宁宁,那你…” 眼睛有些干涩,缚宁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内心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知道,你想更加了解我。” “那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萧思木没有像往日那样嬉皮笑脸,尤其认真。 缚宁重新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过往的记忆如搬迁的蚂蚁排成长队在草地上爬过。 看起来无关痛痒,实则地底满是坑坑洼洼的巢穴。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木木。” 话音落下,缚宁阖上双眼。 萧思木瞬间噤声,不再追问。 因为对方为数不多得称呼了她的小名,旁人可能会觉得亲昵,但通过这几年,她发现这其实是缚宁情绪起伏过大却不得不极力掩盖的征兆。 临睡前,萧思木心底涌出些无奈。 她们之间的分歧体现在方方面面,她们两人不仅性格迥异,对待事物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这些年看起来像是她在迁就缚宁,实则是缚宁一直在包容她。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 苟明之闭着眼睛独自躺在床上,另一边床上的两个室友鼾声震天响,早就去找周公会面。 他侧着身子背对他俩,眉心微微蹙起,眼皮下的眼珠来回转动,最终睁开眼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得出了门。 12点的楼顶露台。 一状似巨型鸟笼的内部有个垂吊而下的秋千吊椅正前后晃荡。 缚宁靠在椅背上,墨发披散,随风摇曳。 郊外的风很清爽,不同于市中心那样夹杂着汽车尾气和肉眼就能看清的灰尘颗粒。 萧思木早就酣然入梦,但她睡觉不老实,总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有尝试挣脱过,效果不大,没规矩几分钟她又摸索着搂过来了。 缚宁根本没法入睡,干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是个事,索性上来一个人待会。 身侧被刻意放轻过的脚步声正向这边逐渐靠拢,她猛然睁开双眼,警惕得往声源探去:“你怎么上来了?” 一袭白衣的赵非序早已恢复到原先那副谦逊润朗的模样,短暂的落水除了让他嗓音嘶哑了些,似乎没带给他别的困扰。 他顿住脚步没再靠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心里有些憋屈,睡不着,就想上来透透气。” 缚宁视线越过赵非序,透过鸟笼竖立着的白色条形缺口,看向楼梯口。 几秒后,她转过头重新闭上眼睛接着荡起吊椅,没去搭腔。 今天晚上的楼顶还真热闹。 吊椅是铁质的,垫有柔软的坐垫,并不硌人,突然有人扰了她的清静,她心中有些不快。 而赵非序对此没有察觉到半分,依然自顾自在那说着:“缚宁。” 被人叫出名字,缚宁只好回应:“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好似被这副总是冷冷淡淡的态度灼伤,赵非序神情失落,但还是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掉进泳池的吗?” 没有立即回应,吊椅也依旧在摆动,缚宁睁开双眸看着前方忽高忽低的鸟笼入口,揣摩他说这话是安的什么心思。 难道是想让她替他证明? 这是他俩的事,她一点也不想插手其中,叫人捞他上来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萧思木难做而已。 东道主的场地上有人出现任何问题,攒局的人都无法安然抽身。 “不知道。”脚尖在地面划过,缚宁减慢秋千的速度:“你跟我说这些怕是没有用处。” 生怕她误会,赵非序慌乱地将手稍稍抬起往前伸,复又放下,急忙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打算让你为我做什么,我是想让你知道,那个网红多半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我只是担心你会被他蒙骗。” 缚宁双脚抵住地面,嘎吱一声,铁质的吊椅停下,不再摆动。 就算他不提醒,她也比谁都清楚,那么久了,也不是白相处的。 瞥了一眼楼道口,缚宁又缓缓将视线投向赵非序:“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赵非序眉头蹙起,神情黯淡,只紧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想起一些特别久远的事。 “缚宁,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 对方低落的情绪不加掩饰,简直快要溢出,让缚宁无法再刻意忽视。 同时她也很费解,一件小事,他为什么一直记着。 他嘲讽欺凌过她,她咬伤过他。 还不算了结吗…? 缚宁没吭声,淡漠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他跟前。 语调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实。 “赵非序,要不是你主动跟我说明,我根本就记不起来你。” “我已经跟你说了,当初我并不是因为你才退学,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 低着头的赵非序似乎被这两句话冲击,眼睫忍不住颤动,终于抬起头来。 缚宁对上那双写满低落的棕色瞳眸,唇瓣轻启,给出宣判。 “是你,不是我。” 平缓漠然的语调在凌晨的顶楼露台显得无比铿锵有力。 一阵风吹过,吊椅摇晃,嘎吱作响。 缚宁起舞的发梢配合着晃荡吊椅的吱响,奏出绵长优雅的曲调,再次扎进赵非序心底。 深埋的心事消散大半,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某种未知的情感所代替。 他眼里的几种情绪不断交织,变换,皎洁细碎的银光覆盖在他的侧脸。 眼中的黯淡不经意间开始消散,只剩低声呢喃和自我怀疑:“是吗…” 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缚宁坐回吊椅,不再看他:“明白了就回去,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那你…也记得早点下去休息。”赵非序愣愣点了下头。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没进远处通往楼下的楼道口。 赵非序变是变了,再不像小时候那副纨绔幼稚的模样,但如今明显有点矫枉过正,只有个看似谦逊的外表,毫无内里。 也不知道是受过什么刺激。 第46章 变脸倒是挺快 苟明之从楼梯口处缓缓走出,步入宽敞的露台,自然悠哉地往吊椅正前方的露台边缘走去。 他背对着缚宁,手肘搭上只有半人高的围栏,欣赏远方宁静祥和的夜景。 身后的缚宁默不作声,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显然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被她这样专注得看着,他居然觉得有些享受。 故意拖延了一阵,他才眉眼弯弯地转过身看着前方坐在吊椅上的缚宁,没由来的冒出一句。 “这的景色不错。” 缚宁面不改色,但她不会真的天真的认为苟明之是单纯在说景色。 她身体后倾靠在铁质的靠背上,垂了垂眸方才掀起眼帘直望过来,幽幽出声。 “听墙角是阴沟老鼠才会做的事。” 苟明之嘴角弧度加深。 这是在拐着弯骂他。 刚才他被那两人呼噜声扰得睡不着,想上来透透气,却在楼梯拐角处见到赵非序在出口那犹犹豫豫,自然要跟着看个究竟。 “你知道我在,怎么能算偷听?”他弯着眼尾,满脸坦荡。 缚宁一眼睨过来:“诡辩。” 没再辩解,苟明之向面前的拱形鸟笼靠近。 笼子做的极为逼真,只是入口留的有些矮,苟明之个子太高,预留的入口高度只到达他脖颈处。 弯腰跨门而入,刚将走出一步,脑后一股力道将他拖拽回去,头皮被扯得发麻。 抬手摸到那块还泛着尖锐痛感的头皮,手指摸索,找到那屡被低矮铁笼钩住的卷发,指尖沿着绷直的发丝往下延伸。 拽住,扯断。 苟明之看了一眼缠在铁笼上的一大截黑发。 太长了反而有点碍事,要找个时间剪掉才行。 接着走向吊椅。 坐在吊椅上的缚宁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没一会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怎么了?”苟明之问道:“刚刚为什么那样看我?” 缚宁低下头,看看自己被石膏固定的左手,墨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颈两侧轻晃。 再抬起头时,眼中情绪晦涩难辨。 “你挺能忍的。” 苟明之步子顿了顿,几步走近,低头注视她,茶色瞳眸在夜色里愈发浅淡透亮,里边他的倒影清晰可见。 当初他发现她手伤时说的话,现在居然被她原封不动得送还回来。 “还挺记仇...”他弯起眼眸,心情说不出的好:“我们彼此彼此。” 吊椅足够宽,只坐了缚宁一人,她身形纤细,夏季衣裳也就薄薄一件,占不了多少地方。 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大半,就算要容纳苟明之这种体格的男人也还是绰绰有余。 总低头看她,苟明之后颈有些泛酸:“位置很宽,我也想坐,可以吗?” “不行。”缚宁冷冰冰盯着他,毫不退让:“是我先来,你们一个两个接二连三来吵我就算了,现在连先来后到这个规矩都不懂了?”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不是那种会守规矩的人。”苟明之往空位上扫了一眼,估摸好距离便直接坐下。 吊椅顿时晃动不已,连带着椅子上好端端坐着的缚宁也跟着前后晃了几下。 她只得伸出右手握紧手边的吊杆稳住。 待不再晃动,她偏头打量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对那一寸的空隙不太满意。 当即脚尖点地,想要起身离去:“那你自己坐吧。” 苟明之将这些细微的情绪看在眼里,在她起身之前就伸手扣住她腰牢牢将人摁住:“我身上已经不湿了。” 一手就能掌握的腰身让苟明之心中莫名不快。 养了快半个月...还是这么瘦... 缚宁挺直背,抓住吊杆的手攥紧了些,往日的淡漠神情松动两分。 掌心清晰得感受到腰肢的紧绷感,苟明之觉得新奇,侧眸笑凝着她,手指不由收拢,又添了些力:“你是怕痒还是不自在?” 缚宁身形微颤,始终侧着头。 披散的黑发也遮挡住她神情,她收回握着吊杆的手,要将腰上的手掰开,指尖刚刚触碰到便嫌弃似的收了回去。 终于转过头来,她眉毛轻拧,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眼睫不自在地闪动。 音调却依旧平缓淡漠,与平日毫无区别:“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只看了一眼,苟明之就挪开视线,面上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手却听话得收了回来。 真稀奇,这种表情他倒从没见过,好生动,好有趣,好喜欢。 “你好好坐着,我再离你远点就是了。”他往左侧又挪了挪,硬生生将两人间的空隙变得更开。 缚宁显然瞬间放松下来,又恢复到往常冷静自制的模样。 苟明之唇角上扬,轻轻叹气:“你看你...变脸倒是挺快。” 他靠着椅背,手肘搭在吊椅扶手上,遥望着前方低矮围墙之外被稀稀疏疏的夜灯衬托得朦胧淡雅的上好景致。 “你应该知道是我做的,怎么也不帮你那老熟人揭穿我?” “我跟他不熟。”缚宁拢了拢耳后散落下来的发丝:“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苟明之观察过她淡漠自然阴阳他的神情,俨然是真的不在意。 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对这个答案和她的反应都还算满意:“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你什么羁绊颇深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这下缚宁回答得不如刚才迅速,认真回忆一会,否认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苟明之指背懒懒撑着脑袋垂眸瞥她,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 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缚宁仰靠在椅背上,眼皮半垂,几缕黑发飘在椅背后边,呼吸绵缓,似乎是困了。 他悄然伸手,指尖托起她坠落后方的发丝,太过顺滑,没能在指缝中待足两秒就快速滑落。 没等他将手收回,便听她淡淡开口:“你似乎对长发情有独钟。” 即使被抓包,他依旧泰然自若得温和笑着:“情有独钟谈不上,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缚宁抬起半睁的眸子,看了看前方铁制鸟笼入口上缠绕的一大撮显眼黑发。 又转过头打量他随性的长卷发:“你也是。” 苟明之对上她视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她随意应付他的客套话还是真心这样认为。 他声音放缓了些:“如果困了我们就回去吧。” 缚宁率先起身离去,动作流畅利落,不似刚才倦怠困顿的模样。 身侧空荡荡的位置,让苟明之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他笑着直起身来,边跟上她脚步,指腹捻了捻自己坠至锁骨的发尾。 再留一段时间好了。 第47章 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缚宁就已经在一楼厨房准备早餐,昨天半夜回去后还是睡不着,半睡半醒得扛到5点半左右,干脆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站在灶台前,她发现自己能单手做的食物不多,打个蛋都费劲。 单手拿着鸡蛋往锅沿一敲,碎蛋壳跟着蛋液一起流到锅里。 “...” 盯着锅看上半天,脑中不由自主得浮现出一张脸来,一个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这段时间苟明之每天给她做饭,现在她居然有点养成依赖他的习惯。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拿筷子把蛋壳挑出来,开火,锅里滋滋作响,鸡蛋被油煎得不断起伏颤动。 厨房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回过头。 苟明之正懒洋洋地靠在门口,举着小臂笑眯眯打招呼:“早阿。” 他眼下有点乌青,看起来像是昨晚没怎么睡。 “...”缚宁回过头,没有说话。 苟明之打招呼的手顿了顿,笑容微妙凝滞一瞬。 迈开步子,跨到她跟前,细细看她眼下同样隐约得见的乌青,嗓音因为早起而有些沙哑。 “看来你也没睡好。” 缚宁看着锅愣神,低低“嗯”了一声。 猛然嗅到一丝焦糊的蛋香味,她抬头用锅铲将锅内边缘已经发黑的蛋翻了个面。 还能吃,只是味道会稍微差些。 “鸡蛋放在哪儿的?”苟明之往锅里看上一眼。 缚宁盯着锅里的食物,并未出声,抬食指指向台面上的角落。 他翻找几下,回到缚宁身侧,往锅里重新敲了个完整的鸡蛋:“那个焦了,还是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弄一份早餐。” 缚宁盯着自己焦黑的荷包蛋,不咸不淡得讲:“还能吃,不用那么麻烦。” 估算着时间,她拿出碗将煎好的蛋盛出,找了盒牛奶就直接走出厨房。 “...?”苟明之望着她背影。 平日里她话就少,表情更是少的可怜,可他总觉得刚才的气氛不对。 非要说的话,像是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 握着锅柄颠了下锅,鸡蛋翻面。 神色如常的面孔上一双笑眼藏着一丝阴郁。 缚宁在客厅吃到一半,苟明之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 面前的碗被他挪走,堆上好些煎好的火腿和牛肉,又被推回来:“这里只有这些食材,暂时凑合一下。” 望着碗里多出来的食物,缚宁开口婉拒:“我吃不了这么多。” “手要是想恢复的快些,不好好吃饭怎么行。”苟明之做法体贴,说出的话也让人无可指摘。 缚宁没有反驳,餐桌上顿时格外安静。 苟明之看了缚宁几眼,突然笑问:“萧思木对我送她的礼物还满意吗?” 有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缚宁抬头,直直撞进他幽深的眸中,里面含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既然他有意主动说破,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你们去廊森回来的那天晚上。” 她愣了愣。 苟明之怎么会知道那天去的餐厅名字,萧思木没必要告诉他这个。 脑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性,她偏偏抓住了最不可能的那种。 她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有些犹豫得开口:“她那天该不会把那打包菜…” 苟明之笑眯眯盯着她,没有反驳。 语调轻缓地抛出一句。 “我报复心很强的...要不是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就不只是白送给她那样的礼物那么简单。” 缚宁一瞬不瞬得盯着他。 一直以来,他都鲜少用这样阴冷的语气同她讲话,她都快忽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思虑几秒,缚宁说:“你不也答应了给她通风报信,对此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事彻底翻篇,怎么样?” 通过昨天赵非序落水的事就能看出苟明之比想象中还要随心所欲,所以她不敢确信他一定会答应下来。 苟明之没有回答,突然起身绕到她身后,手掌从后方探到她脖颈处:“彻底翻篇...?” 掌心传达的温度温暖陌生,她却觉得后背阴恻恻的,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苟明之大拇指腹在细嫩的侧颈摩挲一会,缓慢上移,托起她的下巴:“让我想想...” 缚宁顺势仰头,后脑枕着椅背边沿。 苟明之正低着头,眸色渐浓,一侧泛着洗发水清香的卷发也垂落在她脸侧,扫得她脸颊发痒。 上方那张脸是好看的,不过她实在无心观赏,目前确保他不会对萧思木产生不好的心思才最重要。 一直没等到回应。 缚宁耐心渐失,忍不住催促:“回答我。” 话音刚落,他的脸陡然放大,男人身上由于长期使用熏料而染上的独特淡香一股脑涌入鼻腔,将她整个包裹。 额头上贴着的唇是凉的,可是她却觉得被触到的那个位置有些热。 苟明之闭着眼的样子显得有几分虔诚,浓密眼睫没一会就悠悠抬起,又变回平时那样温和含笑的眼神。 泛着凉意的柔软唇瓣从额上分离。 他直起身,指节穿插在她发尾顺了顺,给出答复:“没问题。” “...”缚宁靠着椅背,愣神两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吻陌生又纯粹,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可以看作是我向你收取的,不去找她麻烦的报酬。”苟明之明轻快的声调从头顶上方传出,又随着他的走动在对面餐桌前停止。 屈膝落座,他依旧若无其事得继续用餐。 这样的报酬… 缚宁有些触动,不是因为这个额头上双方不带感情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居然想起了杨嫜次次向她张口要钱时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嫜也口口声声说那是报酬,是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报酬。 指尖抚上额前,用力擦了擦,一瞬间情绪外泄。 语气破天荒带上几分自嘲意味:“这两者之间居然也可以划上等号。” 苟明之抬起眼帘,嘴角弯起弧度,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直望过来。 讲话的调子温和,出口的内容却精准又锋利:“为什么不可以,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第48章 居心不良的笑面虎 缚宁抿了抿嘴,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这个人几次试图窥探她,更是毫无预料得闯进她的生活,每走一步都像是往他布置好的陷阱里迈去,让她防不胜防。 她垂下眼眸,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不喜欢。 饭桌上两人各怀心思。 用完早饭,也还不到6点。 回到楼上,站在房间门外正要开门,面前的房门猛然打开,萧思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冲出来:“宁宁你在哪...” “砰”的一声。 缚宁及时护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却还是被撞得往后退开一步。 动了动被撞到的肩膀:“你急着去找我?” 萧思木一看见她,那副火燎腚的模样就消失不见,讪讪一笑。 “阿...也没有啦。” 她那点不自然被缚宁尽收眼底,有意打消她心中疑虑:“别一大清早就想东想西,我不会跟你置气。”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只被捋顺毛的狐狸幼崽。 乐呵一笑,她又撅着嘴嘟囔:“刚刚起来没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 二人一同回到屋内。 缚宁注视正在梳头洗漱的萧思木身影好一会,还是开口:“苟明之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萧思木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立即转过身嘴叭叭的不停,根本早就心有不满。 “宁宁,我正想跟你说呢,他可恶死了,老是用你的事来威胁我。” “昨天也是他话里话外威胁我,我才让他来的。”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得轻咳一声。 “不过这下,怕是不用再受制于他,反正你已经知道了。” 缚宁点点头:“苟明之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心思深沉得很,算盘能打得稀巴烂。” 她接着叮嘱:“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保不齐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玩儿不过他。” 萧思木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同。 没两秒反应过来。 双手叉腰,满脸的不服气:“我呸,那家伙昨天故意挑个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来膈应我,他也就吃定我舍不得丢掉而已。” 揉揉眼尾,缚宁回忆着往日与他相处的各个细节。 苟明之身上偶尔透出的贵气和压迫感是自小就在优渥的环境里才会浇灌出来,现今却在方寸之地做个博人眼球的网红。 趋利避害的本能提醒着她,以后还是少和他扯上关系为好。 从昨晚到现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缚宁接收了太多的讯息,整夜没有休息,脑袋又不得不整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现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要眯一会儿。”她没再管萧思木,缩回薄被中,拖着昏沉的脑袋不知不觉就要睡着:“有事记得叫我...”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萧思木在小声和她说话。 “宁宁?” “宁宁...?” “这附近有寺庙,听说很灵验,她们打算顺道去拜拜,你要去吗?” 短暂的休息过后,头痛缓解不少,缚宁睁开眼,起身穿好鞋。 萧思木拿着梳子迅速为她捆好头发。 缚宁照过镜子确认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拿上遮阳帽走在前边:“所有人都去吗?” “对,苟明之也说要去。”萧思木立即跟随。 昨天,一行人都是自己开车来这别馆。 苟明之那豪车虽然颜色不张扬,但依旧惹人注目,与他同屋的两个室友本来想乘此机会坐坐,却被各自的女朋友及时拽了回去。 萧思木直勾勾得看着那车,突然神色复杂得转过脑袋。 “宁宁,要不我也改行去当网红好了。”说着她把脸往缚宁眼前凑了凑:“你评估一下,我这张脸能一夜爆火吗?” 萧思木满脸期冀,似真有此打算。 缚宁认为这不是单单靠脸就能成功的,还要机遇,要有人助力。 空气微妙得凝滞几秒。 缚宁斟酌好用词,说得含糊其辞:“挣不挣钱要试过才知道。” “哎。”萧思木摆了摆手,一脸哀怨:“算了算了,想想就得了。我爸妈那两个老古董肯定会觉得不正经,然后揪着我的耳朵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不远处的苟明之往这边看过来时,缚宁已经坐上萧思木的车副驾。 驱车20分钟左右,一行人即将抵达寺庙。 缚宁打开车窗探头去看。 寺庙背山而立,大片翠绿中,朱红色的庙宇接连不断排成一串,只是遥遥看去,便觉巍峨壮观,庄严肃穆。 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庙门,厚重的香火味起初让人有点不适应,习惯后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越往里走,人流越多,有人提出:“人太多了,挤得很,大家要不还是分开走吧,我们最后在门口汇合。” 没人反对。 那几对小情侣自然是单独行动。 萧思木看着离去的几对鸳鸯,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用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手突然被人握住,缚宁明显感觉那不是萧思木的手,甩了下,没能甩掉,反而被拉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被额前的防晒帽檐挡住部分视线,但她心里有种预感。 抬眸看那手的主人,果然是苟明之,她莫名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苟明之朝她笑笑,又抬起眼皮往后面不知哪个位置扫上一眼。 缚宁跟着回过头,看向远处留在原地的萧思木:“萧思木,我…” 庙内人头攒动,游客众多,谈话议论之声将缚宁的声音掩盖了大半。 缚宁看看周围拥挤的人群,转回头,没再去喊。 等会儿再给萧思木发个消息。 萧思木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人叫她,四周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行,反应两秒,转头一看。 身后只有赵非序和董璃两个人,缚宁早就消失不见。 “宁宁她人呢?”她瞪圆了眼睛,攀住董璃的肩膀,把人当拨浪鼓一样猛烈摇晃:“怎么就你俩杵在这阿?” 董璃有些站不稳,掌心扶住自己被摇得发昏的头,莞尔一笑:“被那个大网红带走了。” 赵非序眉头微蹙,脸色不佳,一副吃瘪相。 萧思木眼珠滴溜溜得转了几个来回,怒气涌上心头。 “那个居心不良的笑面虎,怎么一不注意就要把人抢走。” 第49章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这头缚宁被拉着走上一节后,苟明之就松开她的手跟在她身侧,周围的人流被他有意无意得隔开。 两人正去往寺庙深处。 走上好一阵,他也不主动说话,缚宁只好出声询问:“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可能是太热,也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苟明之的头发扎成一捆,戴了帽檐很深的桶帽,鼻梁上也架着副眼镜。 他的五官其实是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只是平时总笑意盈盈,所以削弱了那种该有的冲击感。 苟明之稍稍偏头,唇角弯起:“自然是求神拜佛,前面有个专供游客上香的炉鼎,我们去看看。” 缚宁敛了敛眸,对此并不期待。 她要是不来,萧思木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别馆里,来这纯粹是不想让萧思木担忧两难。 拿出手机,简单给萧思木去了个信息:[我现在和苟明之在一起。] 萧思木:[你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去找你们!!] 缚宁正准备将坐标发送出去,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萧思木:[呜呜x﹏x,董璃非拉着我,想让我陪她四处逛逛,现在没法去找你…][哭泣] 缚宁:[没事,人多,你们注意别走散了,之后再会合] 越往里深入,香烛的味道就越为浓烈。 朱红围墙下,香客从两人高的弧形拱门处进进出出,里面人声嘈杂,这块区域的温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 由门下进入。 前方广场中央摆放的巨大香炉正对着庙宇殿堂外,炉中香烛挤得满满当当,横七竖八得歪扭着。 有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顶部漆黑的竹签立在那,有的还烧的正旺,猩红的火点铮亮,炉中景况和下方一圈手拿香火,往前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样惨烈。 缚宁眉尾抬了抬,果断转身朝拱门出口走:“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胳膊被苟明之拽住:“都到这了,不走个流程岂不可惜。” 缚宁心中不快,语调却稀松平常,听不出喜怒:“挤成这样,这香我也不是非上不可,如果你真想去,我可以在这等你。” 苟明之视线一一扫过广场中央的人群,微笑着转头看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灰头土脸。” 两人拿着点燃的香站在人群之外。 苟明之将自己手里的香递过来,缚宁伸手接住。 肩膀被苟明之环起,收拢的力道带着她往他胸口处靠,适宜的力道没有挤到她受伤的手。 炽热的呼吸,比她高的体温,令人心安的熏香。 抬头是男人侧颚,还有他唇边隐而待发,势在必得的浅淡笑意。 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真实,似乎不只是单纯的伪装。 凭借着苟明之的体格和身高优势,他们走的确实顺畅,途中不免出现一些分外倔强不甘退让的游客,但也被苟明之强硬扒开。 他边扒开人群边摆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笑脸礼貌道歉:“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手下却毫不手软,双臂稳健有力,手背用力时突起的青筋异常明显。 缚宁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来。 上香,当然是要靠实力,他俩显然是在场最有实力的。 怀中的缚宁丝毫没有意识到暧昧的氛围。 攥在手里的香似乎受到阻碍,她没功夫去看,只将手往上抬了抬。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在吼骂。 “哎呦哎哟,谁的香杵我腰背上了...” “妈的,烫死了。” 不过根本没几人注意到。 渐渐的,缚宁鼻尖覆上一层薄汗。 好热。 心情似乎也有点微妙,可能是受到周遭香客的影响,她也有些心潮澎湃,这种情绪她许久不曾有过。 上一次极度期望做好某件事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不是不记得,是不想回忆起来。 抵达香炉,缚宁只需伸手就能将香插进炉中,她盯着香烛顶端没有动作。 苟明之投来视线,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缚宁沉寂两秒,对上他目光,举起手中灰扑扑,黯淡无光的香:“抱歉,多半是刚刚太挤,不小心弄熄了。” 两人份的香烛顶端早就没有火星,燃烧后残留的香灰抖落下来,飘在她虎口处,还有几根折断下来耷拉在她指背。 缚宁面上平静,眸底暗流涌动,嗓音却异常清淡。 “大多数肉眼能预测到的结局,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很难改变...原本你一个人也不至于白忙一场。” 苟明之笑意不再,眸色也暗了暗,仿佛知晓这些看似平静的言论至关重要。 “话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我甘愿,那无论结果好坏,都不算白忙一场。” 缚宁只觉得听见笑话,她淡淡移开视线,看着熄灭的香,准备松手丢弃。 哪有什么甘愿,有所图谋而已。 人们争先恐后得穿过人群将寄托着自身难以实现的愿望的香栽进炉鼎。 为财,为情,为健康,为顺遂,为事业步步高升,为家庭美满幸福。 一方香炉,承接人们厚重密集的欲望。 那些愿望能不能实现显然是个未知数,但仍然抵不住心底那丝说不定能实现的侥幸。 包括刚刚她自己也是抱有期翼的,只不过她的期翼破灭得实在太快。 香没能脱手,苟明之握住缚宁手腕:“别急着扔。” 她微抬眼眸,有些疑惑。 苟明之低头在兜里摸索,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润湿,发丝弯曲着贴在他脸上,与他那张面孔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就该那般。 似乎摸到什么,他抬起头,一双笑眼凝望过来。 “嗒” 打火机响起。 缚宁神色一滞:“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刚才分明也是用庙里专供游客点香的油灯点的。 苟明之点好香,眼尾弯起弧度:“我以前烟瘾很重,后面戒了,揣打火机只是习惯。” 没再犹豫,缚宁抬起胳膊迅速将这些高度参差不齐的香一把插进炉中。 看了眼香火顶端被烫得扭曲的空间,语气凉凉:“任务完成了,走吧。” 还是很热。 像有人在森冷孤寂的渊底点上一根火把四处搜寻,她意图驱赶,却没能如愿。 第50章 谢谢了小朋友 从人群中退出,进入庙宇。 庄严肃穆的铜像高至房梁,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得拜服。 苟明之抬眸注视几秒雕像的眼睛,跪在了蒲团上。 缚宁看他一眼,并排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左侧苟明之已经拜完,先一步起身:“你有愿望吗就跟着拜。” “没有又怎么样。”缚宁起身的动作一顿:“不是你说的吗?来都来了,我呆站着未免也显得太过扫兴。” 她迈开步子,捏着几张红钞就要往一旁专门用来装香油钱的木箱里扔。 指节与苟明之同样伸来的指背抵住。 “你先。”苟明之笑着挪开手。 缚宁眼也不眨,扔了就转身往门口走。 苟明之盯着她背影笑了笑,抬手慢悠悠将钱往木箱里塞。 守着木箱的年轻僧人愣愣的盯着跟废纸一样接连掉落的大额香油钱。 懵了两秒,目光在二人间流转,随后笑着俯身行了个单手礼:“二位施主脾性看似不同,实则同频得很呐。”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缚宁停下脚步,淡淡回眸觑了苟明之一眼。 那和尚在胡说八道什么...?苟明之分明比她要神经得多。 苟明之则弯唇一笑,不曾言语。 顿了顿,僧人接着提醒:“在寺内入口左侧的法物流通处可以求得福袋,两位施主要是感兴趣,得闲之际可以前去看看。” “好。”苟明之微一颔首:“谢谢提醒。” 兜兜转转,两人来到寺庙内的法物流通处。 实际上这就是一处专门售卖寺内特色产品的地方,明码标价,你情我愿。 请福袋的人挺多,队伍排成一串,据说福袋中装有手串,29.8元一个,以开盲盒的形式随机抽取。 寓意吉祥如意,平安顺遂,可以带回家得个好兆头,也可以赠予家人朋友。 苟明之晃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笑着揶揄:“这寺庙很会搞噱头,难怪香火旺盛。” 排队的人们个个都满脸期待,翘首以盼,花钱花的心甘情愿。 缚宁点点头:“不过别人也没强求。” 抽到福袋的香客从缚宁面前经过,香客手里的福袋是浅蓝色,看起来漂亮惹眼。 可以给萧思木请一个。 缚宁看向身旁的苟明之:“我要去排队,你去不去?” 苟明之摇摇头,拒绝的很快:“我就算了,没什么可以送的人,你先去排队,我去附近买点水。” 排起队来,队伍往前挪动的还算快。 几分钟后苟明之就回到这,从队伍中寻到缚宁的身影,上前把矿泉水瓶盖拧开递出。 接过递来的水,缚宁盯着瓶口愣神:“...” 自己对他的细心服务是不是接受的太自然了点。 习惯真可怕。 “不喜欢这个?”苟明之把自己手里那瓶也递过来:“那喝我这瓶。” “不用。” 缚宁灌下几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浸润,心口的燥热似乎也有所缓解。 被润过的唇水盈盈的,配着过分白皙的肤色,引人遐想。 “谢谢。”她把水瓶递回给苟明之,瓶盖在他手里。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年纪不大,爽朗帅气,眼睛盯着缚宁看得出神。 男孩目光纯真热烈,缚宁察觉到,想回头看看,脑袋只稍微转动了一点,就被人掌住后颈。 苟明之大拇指竖起,抵住她侧脸,及时阻止她转头的动作,贴心提醒:“该往前挪了,跟紧一点,小心有人来插队。” “?”缚宁眼神晃了一眼整齐有序的队伍,偏头躲开他手:“借口。” 苟明之轻笑两声,嗓音轻飘飘传至耳边:“入不了眼的脏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缚宁没心思再去追究,队伍渐渐缩短,前方只剩三个人就要轮到她。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俊俏脸蛋上满是无语。 阴阳怪气说谁呢...? 他很帅的好不好。 看着苟明之明显高他半个头的背影,他格外有素质地往后退了半步给人腾出位置。 苟明之也没客气。 顺势挤到队伍中,理所当然地站在男孩身前,又回身温柔笑笑:“谢谢了小朋友。” 终于排到。 缚宁将手伸进四周都用红纸遮盖的箱中摸索,取出一看,青绿的福袋,里面装的手串也不美观。 从容淡定地又扫码付了一次钱,对僧人说道:“再来。” 捏了捏手心,缚宁又一次尝试。 取出一看,还是青绿色,她神色平静,周身却泛着寒意,不爽的气息在一步步扩散。 那几百块的香油钱完全是浪费,该用来直接买下合心意的福袋,那样就不用靠什么狗屁运气。 她什么也没说,又扫码付钱:“再来。” 见事态不对,僧人想要劝阻:“施主切莫强...” 僧人“求”字还没能说出口,就因为缚宁冷冷丢过去的一眼而咽回喉咙里。 苟明之凑近,指尖碰了碰她肩膀,轻声说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楠木熏香入鼻,心底开始冒尖的戾气被瞬间摁了下去。 缚宁没有拒绝,让出位置,却还是觉得机会渺茫。 长臂伸进箱内,没过多犹豫,随意一抓,他拿起看上一眼就笑着摊开手:“给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浅蓝色的荷包静静躺在他手心,有点过分听话。 “嗯。”缚宁伸手接过。 两人拿着其余两个福袋一同前往寺庙入口处。 临近中午,许多人都去寻地解决午饭,路上并不拥挤。 犹豫两秒,缚宁说:“你运气向来都好?” “是阿。”苟明之帽檐下的嘴角上扬,眼中含笑:“和我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你的运气也会变好。” 缚宁装作没听到,只将那两个绿色的福袋递出:“我只要蓝色的就够了,这两个全当是我送你的。” 苟明之抬手接住,眼神扫过她手里的浅蓝色福袋,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虚搭在她腰侧,柔柔笑问。 “你那是准备送给谁的?” 昨晚在天台那种令她不知如何应对的触感一下子倒灌回脑中,变得尤为清晰。 缚宁对上苟明之视线,语气平静:“萧思木。” “她阿...”苟明之虚搭在她腰际的手松开:“行吧。” 那股莫名其妙的危机似乎也跟着解除。 下一秒衣兜被他拉开,他将其中一个绿色福袋装进她兜里:“你费劲抽的,自己当然也要留一个才行。” 缚宁:“好。” 现在这种细小的提议她都已经懒得推脱,反正最后似乎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倒不如省点力气。 第51章 傻人有傻福 寺庙门口,一行人逐渐汇合。 萧思木、赵非序、董璃三人一同从门口跨出来。 萧思木来时还整整齐齐的头发眼下乱糟糟的,仿佛经历过异常激烈的争斗。 她跑上前来,嗓音热烈急切又兴奋:“宁宁,我在香炉那带着你的份请了两柱香,人多的不行,我费了好大劲。” 女孩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身上还带着没完全驱散的香火气,缚宁抬手顺了顺她的短发。 然后才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福袋,声调缓淡:“给你,据说是僧人加持过的。” 萧思木把福袋拿在手上翻看了两下,眼中惊喜。 “太好了,还是我喜欢的蓝色,我们刚才本来也想去排队,但是人多,时间又有点晚了,就没去。” 赵非序不知道为什么也上前靠近了些,眼中怀有期待,人却有些局促:“那个...” 瞬间缚宁就明白他的意图,语气礼貌疏离:“不好意思,没有多余的了。” “...阿?好、好的。”赵非序脸色尴尬一瞬,又恢复如初,坦然道:“没事,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 他转过身,望了望垂吊在苟明之衣兜边沿的那截福袋收口抽绳,心里莫名有点堵。 等他视线偏开,苟明之手指勾住吊在外面的福袋抽绳,塞回衣兜里。 几人找了餐厅解决温饱,便驱车驶离。 车内,苟明之掌着方向盘,匀速跟在前方那辆萧思木驾驶的白色suv后方,腕上表带泛起金属质感的冷光。 他指腹偶尔摩挲下方向盘边沿,若有所思得盯着前方那辆白车。 一行人回到别馆都疲惫不堪,昨晚玩的有些晚,今天又一大早就起来去寺庙,接下来都没心思再玩乐,只端了些水果饮料就各自回房休整。 没一会,整个别馆就安静下来,小憩的小憩,玩手机的玩手机。 二楼,房内。 萧思木洗了个澡,披着湿哒哒的短发从卫生间里走出,头上搭着条毛巾,边擦边开口。 “宁宁,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落地窗边摆放着一套雅致的桌椅,供人休憩饮茶使用。 此时缚宁正坐在椅上,桌上的杯具里装的不是茶水,只是普通凉白开。 她微抬眼帘侧眸看着女孩,复又收回视线:“说吧。” 见到缚宁如此坦然,萧思木反倒变得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犹豫几秒她边擦头发边开口提醒。 “那个苟明之,怎么说,感觉他好像对你有些特别,你能明白吗宁宁?” 缚宁放下水杯靠在椅背上将头偏转,朝向女孩,眼神清明淡漠,没有因为这话泛起什么情绪。 语调甚至有着不易察觉的森冷:“他只是对我感兴趣,或许是这张脸,又或许是别的。” 萧思木一直以来都觉得她不懂情爱,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没法去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纯粹真挚的感情。 人是被欲望驱使的物种,喜欢好看的皮囊,花不尽的钱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成目的。 即使无比清楚这些,她却还是有点奢求那点微弱的亲情,以至于现在都还割舍不下。 思及此处,缚宁转回头,望着窗外透亮晴朗的天色,压下那点情绪。 萧思木毫无察觉,稍微安下心来,咧着嘴笑。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一直都比我敏锐,我感觉我有时候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缚宁没看她,淡淡打趣:“挺好的,傻人有傻福。” 女孩因为这句话叽叽喳喳不满了好一阵。 缚宁垂下眼帘,看向桌面,杯口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陶瓷的杯壁滑下,落至杯底,将底下桌布晕染出大片深色的痕迹。 明天工作日,短暂的假期已经结束,晚上大家聚完餐之后也不再耽搁时间,陆陆续续离开。 缚宁和萧思木也坐上车,发动油门,车走的有些奇怪,还很颠簸,两人下车查看。 车胎不知何时被扎破,早就干瘪的不行。 萧思木无语地仰头看天:“靠,什么狗屎运阿,上午烧的香烧哪儿去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辆黑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径直向前开去。 车窗是打开的,车内苟明之散着头发,手掌着方向盘,路过她俩时朝外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想要搭别人的车也搭不到,萧思木的车也得叫人拖走拿去修理。 黑车的车速减慢,最终靠边停下,苟明之下车,走上前来:“怎么了,车坏了吗?” “嗯,车胎坏了。”缚宁没看他:“我们等会打车,天色也不早了,你先走吧。” 萧思木在一旁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交谈,没功夫注意这边。 “要不要坐我的。”苟明之说。 不是问句,好像根本没打算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提出要求。 缚宁看看远处打电话的萧思木,又若有所思得看向干瘪的车胎,犹豫了一下,方才松口:“盛情难却。” 苟明之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返回车上好整以暇的坐着等。 等车被拖走,缚宁冲萧思木勾勾手:“走吧,坐他的车。” 萧思木看看前边等着的黑车,悄悄附在缚宁耳边,有些好奇:“宁宁,他刚刚是不是威胁你了?” “算是。”缚宁没思考,脱口而出。 萧思木愣了愣,脑子瞬间有点懵。 没给她反应和开口的机会,缚宁催促:“快走吧。” 走到车后座,准备拉开车门,都拉不动,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缚宁松开后座把手,脚下往副驾车门处移动。 车内苟明之通过镜子看着车外缚宁移动的身影,稍稍弯唇,暗暗将落的锁打开。 待缚宁站定,稍微一拉,副驾车门开的轻松。 萧思木不满地撇撇嘴,咬牙切齿低骂:“好个伪君子。行。真行。” 她打开车门,带着气性把身子往座位上一丢。 “嘭”的一声,车门被她关得巨响,似乎想要以此来表达不满。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看向后视镜中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女孩,薄唇轻启:“你家地址发给我。” 萧思木没吭声,拿出手机将坐标发过去,然后就转开脸盯着窗外,不想再跟他交谈。 道貌岸然的家伙,副驾有什么好坐的。 他就该老老实实当个司机。 没气一会,萧思木眼神就开始控制不住得暗自在车内四处打量,靠着柔软舒适的椅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几百万的车就是不一样。 第52章 别再来碰我 前排。 缚宁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萧思木的神情,觉得像看戏一样精彩。 她挪开视线,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从翠绿青葱的原野小道慢慢变成开阔,人群喧嚣的街道,越靠近市区,越是多的高楼大厦接踵而来。 排排幢幢,密密麻麻让人觉得压抑,却无法逃离,这两日远离喧嚣的放松,都快让她忘记这个城市本来的模样。 萧思木小区门口。 缚宁摇下车窗和她道别:“回去早点休息。” “好好好。”萧思木突然弯腰凑近:“嘴一个。” “...”缚宁没能躲开,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嘿嘿...”萧思木得逞后做出个拜拜的手势:“那再见哦宁宁~” 然后眉开眼笑地走了。 窗外风景后移,车迅速驶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速好像比刚才要快了些,缚宁看看仪表盘。 果然是。 她盯着苟明之侧脸,不解道:“开那么快做什么,你赶时间吗?” 苟明之看着前方路况,没作回应。 到等红灯时他才转过脸来,抬指触了触脸颊一侧,轻声笑问:“那个...是见者有份吗?” 缚宁眸色暗了暗。 他顶着那张脸发什么神经...? “什么见者有份,我是食物吗?这个一份那个一份。”她说:“你要实在是饿就去外面打点野味,别找我。” 而且从寺庙回到别馆时,萧思木的车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车胎突然就坏了。 转回头看着前方从斑马线路过的行人,缚宁无声吸了口气,懒得再费神去细想。 怡园小区与萧思木家的距离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现下缩短到二十分钟便抵达。 小区地下车库的车位上。 缚宁去拉车把手想要下车,却拉不动,向来平静冷淡的脸色染上些无奈:“你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苟明之侧过身来,唇边挂着浅笑,目光扫过她被萧思木触过的那侧脸颊。 “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他思考几秒,说出自认为合理的怀疑:“你喜欢她吗?” “...” 他是不是有毛病? 缚宁盯着他眼睛:“不管是她还是你,都不行。” 顿了顿,她接着冷声警告:“而且我这个人,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用过的脏东西,别再来碰我。” 苟明之这种人身边不可能会缺女人,二十六七、血气方刚的男人要说一点荤腥没尝过,谁信。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过来,眼里蓄满了笑,缚宁却莫名觉得危险,猛地将背往后面车窗上靠。 腰却被他一把揽住:“当心撞到。” 退无可退,缚宁不好再随意动弹,后腰陌生的热度隔着皮肤传来,不适又别扭,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份神情落在苟明之眼中变成了抵触和抗拒,低声解释:“我说过我很爱干净,里里外外都是,我没有...” “没有...”他眼睛偏开:“算了...” 尾音刚落,颈侧喷洒下细密温热的阵阵鼻息。 缚宁脑袋里的那根弦刹时间绷紧,右手握住他的发尾,打算拽开他的头。 可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单单用泛凉的鼻尖在她颈侧碰了一下,犹如被不懂人类情感的蛇缠上并拙劣得试图与她亲近。 森冷,温和,怪异,又夹杂着伤感。 像是在渴求什么。 她犹豫了。 那轻触极其短暂,一触即分。 苟明之抬起头,眸色幽深望不到底,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平时一样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确实感受到那些复杂交错的情绪。 真实的,不是伪装。 揽在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淡笑着开口:“该下车了。” 从地下车库到达5楼,再到两人各自回屋,一路无言。 门同时开启,两人同时转身,遥遥相望。 缚宁没由来的觉得自己身体某处被撬动一角,恍若有不知名的事物在悄然发生转变。 门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关闭。 缚宁转身回到房间,将包里的福袋拿出,随手扔进床头柜里。 事态的走向逐渐脱离她所能控制的范畴。 房间里闷得很,同她离开时一样,窗户关着,整整两天都没能打开透气。 ... 夜晚入睡之际,房间内灯光通亮。 苟明之仰躺在床头,拿过柜子上的浅绿色福袋,躺在他手心小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拆开来,里面装着的手串是深棕色,并不好看。 头一回收到这种东西,还是附带的。 想到赵非序难堪的脸色,他浮出些笑来,心情尤其好:“总比没有强。” 手串被他装回去,抬手将福袋挂在床头。 第二天清晨,苟明之像往常一样早上做好早饭给缚宁发去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得摆在桌面上,打开的门也毫无动静。 他起身到对面敲门,里面静悄悄没人应。 等了大约5分钟,缚宁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捧着不知从楼下哪个早饭铺子买的豆浆。 她抿着吸管,吮得腮帮微微鼓起,与那张冷淡的面孔形成剧烈反差。 苟明之面上挂着笑,好脾气得问:“为什么突然出去吃早饭?” “我今天起得早,就自己下楼去吃早饭了。”缚宁迈步走来,眼皮都没抬,声凉如水:“往边上站一站,你挡着我开门了。” 他站在门前不动弹,勾着唇神情依旧,视线滑过她带着光泽的嘴唇和挺翘鼻尖,抵达那双正越过他看向房门的茶色瞳眸。 似乎是失了耐性,那双眼睛终于望过来:“你没听见吗,挪一下。” “听见了。” 指尖触上她侧脸,大拇指摁在她还要催促的嘴唇上由左至右,极度缓慢地描摹。 面上不禁浮出些笑来。 果然是软的很。 缚宁眉头微蹙,不满意他的举动,下一秒指关节阵阵刺痛,确实是发了狠的,咬得没留余力。 苟明之嘴角上扬的厉害,不管不顾,强势往里探去,从最里边牙齿一颗颗往外蹭。 “没什么力道,人的牙齿还是不如猛禽的尖锐锋利。” 用袋子装着的豆浆挂在缚宁腕上,她掌心搭在他手臂上推,后面变成掐弄,指甲陷进皮肤,像鸟雀在啄。 收回手,掏张纸为她擦干净嘴角带出的水渍,又就着这张纸把自己的拇指擦拭干净,纸张上面附着几许血丝。 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几个清晰的牙印烙在上边,这种疼痛反而来带给他莫大的安全和满足感。 缚宁面无表情看他半天,骂出两字。 “下流。” 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好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染上些情绪。 “是,我下流。”苟明之点点头,语气很轻,说不出的缱绻柔情:“但分明是你先避开我的,你不想看见我,可我想看见你。” “...”缚宁一愣,盯着他不说话,神色狐疑。 白色的纸巾被苟明之揉成一团,他弯腰凑近,与她视线相交,半是叮嘱半是威慑。 “希望中午我不用再来找你。” 第53章 舍不得 缚宁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用力擦了擦嘴角。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躲他,一个走哪儿追哪儿的跟屁虫、爱挑事的大麻烦,她能不躲吗? 算了,她不会在这久住,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些,暂时先应付应付。 晚上简单冲洗过身体,缚宁从浴室走出,入门玄关处悉悉索索。 杨嫜在玄关换好鞋,迎面走来,笑容洋溢,喜上眉梢。 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缚宁心头:“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杨嫜加快步子,带着难得的笑脸上前来:“我给你物色到不错的对象,家世样貌都还算拔尖,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连个像样的对象都没有,这怎么行呢。” 缚宁绕开她,往房间里去:“对方开出什么条件,让你这样高兴?” 杨嫜没回答,脸色瞬间垮下来,似乎被这话影响到心情,也懒得再装出笑脸。 缚宁睨她一眼,语气淡淡:“看来很丰厚,不然你也是舍不得我的。”钱的。 最后那两个字虽然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听出嘲讽,杨嫜轻笑出声,站在缚宁房间门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我生你养你,这点回报很多吗,况且我也没给你找个年纪大的有钱老头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做模特不过是吃青春饭,你能永远年轻吗缚宁,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失去年轻的资本,你一直都还算听话的,我也不会害你,好好考虑考虑。” 房间内没开灯,客厅外的灯光倒是挺亮。 站在门口的杨嫜背着光,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一条高挑的身影。 缚宁抬抬眼皮,根本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再说吧。” 门口的人影不爽快地“啧”了一声,扬了下头发便离开。 缚宁打开床头柜上的夜灯,走过去关上房门。 杨嫜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再怎么说也是常年做生意的人,嘴皮子利索,对杨嫜来说最重要的似乎一直都是利益。 自入夏以来,蝉鸣不断,不分日夜。 清晨,床的边沿蜷着条肌肤泛白的人影,薄被下曲线起伏。 缚宁眼睫颤了颤,睁开眼坐起身来,发尾散乱,好些发丝顺着领口攀延而入,躲藏在睡衣之下。 洗漱完,床头的手机适时响起,拿起看上一眼,放回原位,开门落锁,去到对面,熟门熟路得进屋关门,到餐桌坐下。 苟明之早就等在那,屋内空调开着,温度适宜,格外凉爽。 他淡笑着掀唇:“早。” 随手将散落在肩前的发尾抛到身后,缚宁缓缓抬眸,迷蒙不再,一片澄澈:“早。” 对面的男人温和笑笑,与她闲话家常起来:“托你的福,我最近作息也跟着变得很规律,你的生活习惯很好。” 她轻点下头:“还行。” 见她兴致缺缺,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苟明之不再开口。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苟明之在厨房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缚宁坐着等了等,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好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看向厨房,苟明之正从里走出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 苟明之步履从容,几步走近,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有按时做功能锻炼吗?” 缚宁:“有,怎么了?” 视线从她指尖滑过,他接着说:“握下手指我看看。” “?...”缚宁眉尾微抬,缓缓收拢手指,握拳后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 苟明之弯腰看向她摊开的手心,埋头的姿势导致他发尾全部往一侧偏落,额前的发丝和刁钻的角度也挡不住他优越的眉骨。 缚宁握拳的动作顿住,指节自然弯曲着不再动作,顺着他视线往自己手上去瞧。 没看出什么端倪。 不咸不淡得开口:“你在给我看手相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算命。” “拿我打趣。”苟明之低笑一声,挺直腰背,嘴角勾起惯有的标准弧度:“你是不是该剪剪指甲了?” 低头看向指尖,确实有点长,她原本就留着一小截,不敢剪得太贴肉,剪得过狠指尖会痛。 现在指甲太长,做功能锻炼握拳的时候反而有些碍事。 她又拢了拢指尖,嗓音淡漠如常:“等拆掉石膏再剪。” 没有得到回应。 苟明之早已转身去沙发那坐下,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 零碎物品发出碰撞声。 没一会,他拿出一套修剪指甲的工具,坐在单人沙发那望过来,眉眼含笑:“来这里坐。” 缚宁端坐着没动,两秒后,在他毫不退让的视线中缓缓起身。 在直排沙发边上落座,缚宁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朝向他:“拿去剪吧,动作快点。” 弯曲着的四根指尖被他用食指横挑起来,他弯着唇,眼中蓄满了笑:“从没见你做过美甲。” 缚宁:“如果做美甲,有拍摄的时候会不方便修改。” 苟明之垂眸细看。 除开那延伸出来的一截指甲,她原本的甲床也很长,现下配着长指甲同鸟爪子似的。 “这倒是,不过你原本的指甲已经足够好看。” 缚宁没吭声,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指尖被他猝不及防得捏了捏,缚宁将手往回缩,却被捏住两根指头,没能抽出来。 “要剪就好好剪。”她打量他一眼,语气隐隐染上不耐:“不剪就松开。” “当然要剪,也没用多大劲,躲什么?” 这下缚宁没再搭理他,只静静等着。 “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响一会儿,停一会儿。 等待的过程很无趣。 苟明却垂着头,浓密睫毛挡住他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现在很认真,倒像在做极为重要的事。 分明只是剪个指甲而已。 两人静默无言,却分外融洽,一直环绕在两人周围的那股紧绷感,此刻似乎消散了些。 他抬眼看过来,眉目间的笑意让人恍惚:“好了,换另一只手。” 缚宁将手递过去,垂眸检查已经修剪好的这只手,发现指尖有按她习惯刻意留出一截白色指甲。 “你有时间细心观察我,不如去做点其他有用的事。” 指甲刀的脆响陡然停止,他托着缚宁的指尖,缓缓抬头,语气温吞散漫。 “有没有用,是根据个人意愿来决定的,我觉得重要的事你可能觉得不重要,同样你割舍不掉的,我很轻易就可以抛弃。” 缚宁掀起眼帘,凝视对方。 ——他拐弯抹角得打什么哑谜呢? 第54章 细皮嫩肉的 “抛弃的过程从来都不轻易,也不可能像你现在说的那样轻松,你敢说你没有不舍过吗?”缚宁淡淡问道。 苟明之笑容凝固,眼神也因着思维发散而变得空洞,整个人猛然间像副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美好的氛围打破,气氛霎时间僵滞。 他第一次没有回应缚宁的话,只是低头继续帮她剪指甲。 看着他瞬间恢复如常的神情,缚宁也没继续追问,她对他的事没多大兴趣,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她只是不喜欢他那副游刃有余、带有优越感的神态而已。 苟明之依旧认真,没带情绪,都修剪得恰到好处。 睇着他的眼睫,缚宁莫名觉得他不论做什么,似乎都可以做得很好。 正想着,他松开最后那根手指,视线滑落在她脚尖,略勾唇角:“脚趾甲需不需要也顺带剪剪?我可以顺便帮忙一起修剪好。” 对方真挚的神态让缚宁一愣,接着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下意识将露在拖鞋外边的脚趾往后移了移。 “不需要。” 主动权又被他夺走。 临近中午。 城市街道尽头拐角处的小巷。 由拐角开始的第一家商铺开始越往深处去,人流量便越少。 头一家女装店铺玻璃门紧闭,门口挂着牌子——暂停营业。 紧挨着的隔壁美甲店内。 杨嫜正任由女店长捏着她手指头在指甲盖上涂画出精巧艳丽的纹路。 “小丽,动作稍微快点,到2点我就得回铺子接着开门营业。”杨嫜边看看时间边出声催促。 画好一图案后,小丽抬头笑道。 “还早着呢杨姐,况且我的手艺你还不清楚吗,我哪次耽误你正事儿了?” 杨嫜凑近看过画好的图案,满意得哼笑了声:“瞧你自信的那样儿。” 小丽笑笑,遂麻利将杨嫜手放到美甲光疗机下烤。 这边烤着,桌边的电话响起铃声。 杨嫜看清来电人,拿起接听:“喂小异。” “杨阿姨你今天不打算开门吗,我就在你店门口,本想着来看看你的。”话筒那边传来爽朗稚嫩的男声。 杨嫜美眸微转。 看她? 瞧了眼放置在美甲光疗机下烘烤着的指甲盖,杨嫜唇边浮起了然的弧度。 当初这小子和她母亲无意间来到她的店铺,兜兜转转一大圈,买了好些时兴的衣裳。 本以为真是那种闲的没事干的有钱人误入她店铺随手消费。 结果在那之后的每次接触,那话题都有意无意往缚宁身上绕。 杨嫜也不拆穿他来的目的,挑眉笑回:“开了的,这不想着中午反正也没生意就干脆到隔壁做个美甲。你专程来一趟,不如直接过来坐坐,我跟美甲店老板老交情了,她不会介意的。” 话音落下,杨嫜看向小丽:“是吧小丽?” 小丽边查看烘烤的时间边随意点头:“是了是了,杨姐你一直照顾我生意,要是连这我都不愿意也未免太小家子气。” 说话间,一粉发男孩已经掀开门帘举着电话探头进来张望。 杨嫜回头见了来人,挂断电话冲他招手。 “小异,快来杨阿姨旁边坐吧。” 粉发男孩笑容洋溢,几步上前落座:“杨阿姨,你跟姐姐说了吗?她什么态度?” 美甲要花费的时间太久,杨嫜久坐不动,肩颈泛酸,浑身不自在。 她坐直身子,微微伸展肩膀:“说是说了,但她多半没放在心上,你恐怕得自己加把劲。” 随着她动作,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 这把老骨头,真是上了年纪了。 没多感叹,她操作手机界面,将缚宁的微信推送给粉发少年。 少年查看过手机,扬起白净讨喜的面孔冲杨嫜嬉笑道谢:“还是杨阿姨好~” 瞧他如此欣喜,杨嫜也跟着陪了个笑脸。 就在几日前,这孩子终于提出想要进一步接触她那个木头似的女儿。 这孩子模样性子都惹人喜爱,做事又上道。 思考间,粉发少年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要为她按摩肩颈:“杨阿姨您肩膀是不是不舒服阿,我给您按按,我在家常给我妈按摩,手艺可好了。” “诶...这怎么行。”杨嫜假意躲闪推脱了下。 还是美滋滋接受了。 瞥见对面小丽好奇探寻的目光,她满意得笑了笑。 每次这孩子这种尝到甜头时而下意识做出的讨巧殷勤之举都深得她心。 不过... 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不错,财力也不是她们这种在中产阶级边缘徘徊的家庭可以比拟的。 酸乏的肩膀在少年的按摩下逐渐放松下来,杨嫜感觉有些飘飘然。 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少有。她有什么理由不为此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助力呢。 没摁多久,粉发少年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烦躁和不屑。 他咬牙又摁了会儿,松开手扯出笑脸道别:“杨阿姨,我下午还有课,得赶回学校,就不多逗留了。” “行,小异路上注意安全阿。”杨嫜也没留他,舒舒服服转了转肩。 别说,按按好多了。 待人离开。 小丽将美甲光疗机挪开接着在下一根手指甲上点画。 期间她抽空抬头笑问:“杨姐,这年轻人什么情况阿?细皮嫩肉的,一身大牌,看着可像是个不差钱的金贵人。” 杨嫜哼笑:“打我女儿主意的聪明人。” 小丽扫了眼门帘那:“那年轻人年纪看着可小,你女儿是什么态度?” “嘁。”杨嫜顷身向前盯着埋首给她点缀指甲小丽挑眉反问:“她什么态度重要吗?” 小丽停了手里的活。 认真道:“重要阿,我就是不愿意将就,没找到真爱,所以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结婚。” 对方诚挚的神色令杨嫜愣了愣,没两秒,她撑着下巴,忍不住呵笑出声。 “小丽,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爱情能值多少钱?”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够跟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相提并论。” 小丽皱了下眉,三十出头的年岁给她眼尾添上两根不明显的细纹。 没愁几秒,她又无所谓得笑笑:“杨姐,咱俩观念不一样,人各有所求嘛。” 顿了顿,她叹气自嘲道:“不过我这辈子怕是都没法成家咯,多存点钱给自个儿养老吧。” 杨嫜对此倒是赞同。 点点头附和调侃:“你的养老钱里肯定有我贡献的一份。” 指甲盖被接着点画,冰凉的指甲油随着下压的刷头勾勒出完美纹路,一笔一划,挠得杨嫜心绪不宁。 她盯着做好的几个指甲出神,心中更是唾弃。 ——狗屁爱情。 挨饿挨穷,活的不体面,人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才最可怕。 第55章 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餐桌前。 缚宁喝着粥,温度适宜,不烫口,苟明之厨艺很好,这点她这半个多月来深有体会,吃着吃着,眉头越皱越紧。 体重会不会上涨。 这段时间只想着养伤,居然忽略了这点。 苟明之在桌对面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没询问。 放下勺子,她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家去,用脚尖从床底下勾出体重秤站上去。 只比以前重上一公斤多点,还是在带着石膏的情况下,抛去石膏的重量,原本的体重变化不大。 缚宁脸色缓和,舒了口气。 “太轻了。” 肩侧突然传出苟明之声音,鬼魅一样。 缚宁顿时吓到,肩膀下意识抖动一下,发尾也跟着颤了颤。 下秤将体重秤踢回床底,她瞥着苟明之,语气不快: “你走路怎么总是没声音?” 苟明之笑了笑:“我以前待的地方规矩多,走路放轻脚步是最基本的礼仪,所以有点养成习惯,而且你太着急了,才没发现我跟来。” 没多解释,他双眼在她身上随意扫过:“每次你都习惯性得只吃那么点量,职业素养简直刻到骨子里,不用担心会体重超标。” 明明只是随意一扫,缚宁却觉得那视线有些灼人,特别是经过腰处时像有尺在圈量,通身不自在。 “叮咚” 缚宁的手机收到讯息。 拿起手机,跳出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缚宁平静注视两秒,直接点击忽略。 没过几秒,对方又发来申请。 还附带上备注:[你好,杨阿姨介绍的] 看到这则备注,缚宁不为所动,依旧点击忽略。 想必是杨嫜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这个所谓方方面面条件都好的人。 才几天就沉不住气。 身旁的苟明之不但没避开,反而将她手机上的内容看个完整。 “怎么不同意?” “不认识。”缚宁迅速息屏,语气冷飕飕的:“偷偷摸摸的事你倒是做的越发顺手,那张脸跟着你,肯定也觉得委屈。” 苟明之依旧弯唇,神色不变,不要脸道:“你在夸我长得好吗?” 没回应,缚宁绕开他,径直走出房间。 苟明之在房里环视一圈,抬步跟上。 再回到桌上,粥早已冷掉,缚宁浅尝一口,也无心再吃。 没多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人是杨嫜,缚宁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迎来一顿明显压着火气的埋怨:“缚宁,你最好别不识好歹,别人家庭背景好着呢,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给你物色的不会有问题,我也是为你考虑,别好赖话不听。” 女人的嗓音高昂尖锐又盛气凌人,距离太近,一字不落全被对面的苟明之听了个遍。 缚宁不想她继续说下去,于是敷衍回应:“知道了。” 不应下,杨嫜定然会不依不饶。 挂断电话,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苟明之边收拾碗筷,边勾着唇悠悠讲道:“今天还挺热闹,你的手都还没完全恢复,你母亲就迫不及待张罗这些,是不是有点过于着急了?” 缚宁不禁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白色明晃晃的刺眼,她掀起眼帘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神色平静的不像话。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嫜明显是怕她以后万一哪天没能力再挣钱,所以盘算着干脆给她找个有钱的丈夫,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收拾好碗筷的苟明之从厨房回来,见她还坐那,眼眸闪动,走近捻起她散在耳边的一缕碎发于指尖细细揉捻。 “如果不愿意可以早点离开那个家,这对你来说非常容易。吸血的蚂蟥当然要尽早扯下来劈成两半。” “还是说…”他指尖力道加重,用上劲,似要将那几根发丝揉散了:“你甘愿被吸附?” 缚宁将那缕发夹在指缝,指节朝内一弯勾了回来,语气淡薄如水。 “我心里有数。” 撂下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苟明之手还维持在半空中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临近中午,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还是那个人。 缚宁倒觉得有些奇怪,家世好的人难免有些傲气,没必要在被她刻意忽视之后还这样坚持,她们家只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根本不值得对方如此。 接受对方的好友申请。 那边立马发来消息:[姐姐,我叫徐异,你拍过的大部分杂志我都有收集] 这一则信息传达出好几个讯息,缚宁看得有些愣神。 转而点开这个人的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丰富多彩,男孩染的粉发,皮肤很白,看得出来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有些朋友圈地标定在美术学院。 缚宁:[你还是个学生] 徐异:[这有什么,我马上满20岁,不算小,可以先相处试试] 缚宁冷眼看着这条信息。 有了大致的判断,年纪小,思想跳脱前卫不拘小节,但是似乎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缚宁:[我对你没兴趣,以后也不用再联络] 徐异:[没关系,我对姐姐你有兴趣就行] 将手机放在一旁,缚宁没打算再回复。 该说的已经说过,晾着他,自己会知难而退,只希望他别来找她麻烦,不然难缠的人又会增加一个。 晚上缚宁已经熄灯准备休息,房间门被杨嫜敲响。 打开门,外面客厅的光线瞬间照过来,缚宁半眯下眼,看清女人带妆的脸。 杨嫜眉尾上挑,语气强硬:“既然已经加上联系方式,就好好聊,别跟那摆谱。” 也没管缚宁答不答应,说完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缚宁视线跟随着女人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来。 日子照过,缚宁的手也在渐渐好转。 这天用过午饭,缚宁照旧将碗拿到厨房,刚将碗搁下,她便听见外边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 饭桌上,苟明之放下餐具,觑了一眼桌对面正响个不停的手机,伸手将手机翻转过来查看一番,又放回原位。 待缚宁走出厨房,电话还在响。 拿起来一看。 陌生来电。 直觉在告诉她:接了准没好事。 迅速挂断。 没停两秒铃声再次响起,她又挂断一次,直至第三次响起时,她边往门口走,边接通举起拿在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爽朗清亮的男声:“姐姐,你都不回我消息,我还真担心你连电话也不接。你可以在朋友圈看看我的照片,我长得不丑,应该不会让你感到讨厌。” “说完了吗?”缚宁走出苟明之家门,并把门带上。 第56章 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徐异已经止住声音,但还是能听到他那边过路人的说话喧闹和碗筷碰撞声,感觉像在学校食堂。 缚宁捏着手机腾出根手指打开自家门的指纹锁,进屋用脚将门掩上。 “既然说完了。”她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嗓音异常冷淡:“那以后就别再打扰我。” “姐姐,姐姐等下…” 没打算再听他说,她果断挂掉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思虑几秒,她又翻出徐异的微信删掉。 学院食堂,二楼。 粉发男孩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出神。 身旁朋友用手肘顶了顶他胳膊,出声调侃:“我们系这么受女生欢迎的徐小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阿?” 徐异冷着脸将手机扔在一旁,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满脸不悦。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徐异的朋友左右查看一番,凑到徐异耳边。 “呵,行了,发什么脾气,我这有个好东西,你找个机会试试?” 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底层沿街开设的店铺都开着门。 太阳西落,炙热灼眼的光线悄然撤退至云层之下,但是余温还在,地面热度不减,在街道上没走几步就会被闷出汗来。 街道尽头拐角处第一家铺面,店门口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却没几个人走进去。 本来生意就越来越难做,杨嫜又为了节省成本,将铺面从这条街上最中心的位置挪到角落里,地理位置不利,人流量大大缩减,每日门可罗雀。 但好在多年来的口碑不错,回头客多,偶尔又有新顾客,虽不如以前那样赚的盆满钵满,却也可以在如今的颓势下勉强维持住。 店内。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边的软凳上给缚宁发消息。 [我今天会早点关店,晚上7点来这家餐厅,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坐标.上娅餐厅] 消息发出去好久都没有动静。 前两天,小异那孩子联系上她,说想约缚宁在周五晚上吃顿饭,互相了解了解,拜托她帮忙看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杨嫜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 她这女儿看着闷不吭声,其实一身反骨,也就对她的话还听的进几分。 百无聊赖得翻看手机,下方突然弹出一条回复信息,忙往下拉了拉。 缚宁:[嗯] 杨嫜皱起眉头,忍下心中的不快。 真是个闷葫芦,从小就哑巴似的,每次看着她就不得劲。 摁息手机扔在收银台面上,斥道:“翅膀硬了,成天跟我甩脸子摆谱。” 她靠着椅背,脚尖点地左右转动下座椅,又重新拿起手机。 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徐异的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喂,小异,杨阿姨已经按你的意思帮你把人约好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没有把握好机会让你缚姐姐对你另眼相看,下次阿姨要再想帮你约她,可就难如登天了,她绝对不会再信我的。” 徐异嗓音热切爽朗:“太谢谢你了杨阿姨,我真的很喜欢缚姐姐,可是她不愿意理我,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可一定要收下阿。” 一番话把杨嫜乐得不行,她连连笑道。 “哎呀,小异太客气了,你年纪虽然小,我却很喜欢你的性子,缚宁话少又闷不吭声的,我觉得你俩挺合适,阿姨很看好你。” “那行,杨阿姨我要赶紧准备准备,先不说了,有机会我再去店里看望你。” “好好,常过来玩儿阿。” 电话挂断。 点开vx,看着对方发来的转账金额,杨嫜挑挑眉,心情好的不行。 等上几分钟,她才点击收款,放下手机,她看着远处玻璃门外偶尔经过的路人。 她就喜欢这种开朗讨人喜欢又上道的孩子。 偏生家里那两个一比一复制出来的死样子,让人厌烦。 晚上,上娅餐厅。 从走廊角落往前数,第四个包房内。 苟明之正坐在软凳上,桌面放着顶帽子,口罩拉至下巴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为他平添一分斯文儒雅。 身旁坐着淮冬。 周围恭谨地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保镖,更是打手。 苟明之抬腕看表,银质的冷光折射出他模糊不清的虚影,再抬起头来时,他看向周围的其中一人,交代。 “去看看那个徐异在做什么。” 那人应声出门。 没多久,他悄然回来。 “苟先生,他往酒水里提前加了料,菜不清楚,菜现在还没上。” 苟明之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旁边的淮冬犹豫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番思索,还是开口。 “我想问一下,您前几天让查的电话号码是怎么弄来的?” 之前明之突然发来一串号码,说让查查底细,顺便让人盯着点,明之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从小就心思重,心眼多,行事狠辣果决,必要时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与表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 思及此处,淮冬端起酒杯跟着饮下一口,酒香醇厚,滑入喉间,经久不散。 苟明之则放下酒杯,眼镜下的眼尾弯起,还沾着酒渍的唇瓣开合:“趁人不注意偷看人手机后记下的,怎么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淮冬注视苟明之半晌,觉得对方脸上烙刻着“坦荡”两个大字。 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常年淡定肃穆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经过一番道德上的心理斗争。 忍不住加以劝告:“别人恐怕不会喜欢您这种行为,追人不是这样追的。” 话落,他揉拧下眉心,心底不免担忧。 排名前十的影视公司——登封影视,是明之早在大学期间就创立而成。 后来公司逐渐稳定,明之就突然卸任,把担子全交给了他。 所以登封影视现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他,每次手底下人收集好的资料也一直都会先经由他手。 看过那些资料信息,他发觉到不对。 这次的徐异、上次被人用照片勒索的事、还有上上次处理的那个骚扰惯犯,这几件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牵扯到一个名叫缚宁的人。 “不管是偷看还偷听,都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迄今为止,我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这难道不比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蚕食利用她的人好上百倍?” 顿了顿,苟明之眼睛瞥过来,幽幽笑道。 “况且你又不是她,更代表不了她,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这番犀利的观点顿时就把淮冬弄得哑口无言。 偷鸡摸狗的举措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全都变得义正言辞,光明磊落。 明之打小做什么都有理得很,就算做下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能一脸无辜地自圆其说。 “您高兴就好。”淮冬没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极尽本分:“您指哪我打哪,您让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呆在苟明之身边多年,淮冬的认知曾无数次因为苟明之的观念而产生动摇。 但人和人始终是不同的,他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只不过这套准则在面对苟明之时要先暂时放在一边。 苟明之慢吞吞抿了一口酒,盯着杯口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那你觉得...她会对我这种人感兴趣吗?” “...”淮冬愣了愣,有些无措。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还黯然神伤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 “不感也要感。”苟明之把酒杯放回桌面,笑得温柔渗人:“必须感。” 淮冬正要安慰的嘴瞬间又闭上了。 果然还是那样...白担心了。 第57章 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 缚宁打车到达目的地时还差十分钟才到7点,步入餐厅正门,环顾四周,看清这里的规模。 这家餐厅看起来比普通餐厅档次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拿出手机搜索餐厅的相关信息,人均消费最低1万起,杨嫜对她向来抠门,不像是她会选择的地点。 没有深思,在直觉的驱使下,已经转身打算离开。 自动玻璃门感应到她往两侧收拢,步子还没迈开,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属于陌生人的手心热度从小臂上传来。 “姐姐这是要走吗?” 侧头,男孩粉发极度显眼,白嫩皮肤在发色的衬托下带上淡粉色光晕,爽朗笑容让他看起来活泼讨喜。 缚宁甩开他的手,并不惊讶,语调冰冷:“徐异。” 徐异用身体挡住门,垂眸解释:“姐姐,我趁着放假想约你见面,但是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才会让杨阿姨帮忙的。” “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听你说这些。”缚宁越过面前的男孩就要往外走。 脑袋一阵眩晕,她被徐异拦腰抱起,箍在怀里。 徐异虽年纪比她小,但身高超过一米八,劲又大,挣扎几下,发现不仅没用还很有可能再次伤到她没完全恢复的左手。 大堂的工作人员只觉得是情侣在闹别扭,也根本没有来管的意思。 “...”缚宁干脆任由他箍着,咸鱼似的懒得动弹了:“你压到我受伤的那只手了。” “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徐异胳膊稍稍松了劲,脚下步子迈得很快,边走边笑,说话有点孩子气:“姐姐,就陪陪我。” 缚宁偏过头不看他那张脸,心底烦躁又恶心。 徐异自以为是的做法让她不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也让她鼻子痒痒,放在她腰背处的双手更是令她反感。 一路上她都强忍着。 途中,两人身后一包间门打开的缝隙被悄悄掩上。 苟明之悠闲坐在软凳上,等着前去查看的人来回话。 关门走近的男人支支吾吾半天,高大魁梧的体格一句话说得极小声,跟蚊子似的。 “徐异抱...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回过头:“讲的什么支支吾吾听都听不清,大点声。” 男人清清嗓子,眼神往旁边飘,大声吼道:“徐异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看他两秒,抿下一口酒,漆眸眼波流转,语气轻飘飘。 “嗯,知道了。” 看他面不改色,淮冬也有点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忍不住问:“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苟明之低笑一声,开始替人找借口:“可能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呢?” “...” 淮冬犹豫一下,还是附和。 “对,您是山珍海味,别的都是垃圾食品。” 苟明之眼帘半垂下去,胸口缓慢起伏,吸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尝过就会知道到底谁好。” 缚宁被带进一间位于通道尽头,隐蔽性很好的包间。 门被关上,没落锁,桌上只有两个凉菜,主菜还没上,显然是要等人来了才慢慢把菜上齐。 看着倒像是真的只想与她一起吃个饭而已。 徐异就坐在她身旁,笑容洋溢,语调欢快:“姐姐,你本人比杂志上更特别,我就该早些来见你。” 缚宁:“之前你讲过有收集我大部分杂志,这么说,你欣赏我?” “没错。”徐异眼眸亮了亮,激动神色难以掩饰。 缚宁靠上椅背,视线悄然从他双手扫过。 徐异脸看起来白净,手却有些粗糙,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盖缝隙中隐约能见到几丝没洗干净的彩色污痕,类似油漆。 右手中指左侧有块突起的老茧,看着有些年头。 思绪转上一圈。 美术学院... 油画专业的。 缚宁把散落的碎发往耳后挂,淡淡问:“理由呢?” 徐异没立马回话,却能感受到他目光直直得落在她侧脸。 他笑得肆意张扬,讲话也毫无顾忌:“你身上有种生命力,不过是黑色的,每次你新出的海报刊物都能救我于灵感枯竭之时。” 缚宁放下的手顿在半空,紧接着又继续下落,随意搁置在腿上。 这是徐异仅凭杂志上的她就得出的判断吗?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出这种评价。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上了几道主菜,缚宁没回应他,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 “姐姐你应该找不到,我带你去。”徐异跟着起身。 缚宁看他一眼,没吭声。 在出卫生间必经之地的拐角处,徐异停下:“姐姐,我在这等你。” 缚宁神色冷淡,径直往里走。 他挺会挑位置。 出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水流簌簌作响,左侧的洗手池同样传出水声。 将手洗净,她抬眸,镜中清晰得映出左侧男人的模样。 极低的帽檐掩盖住他大半张脸,头发藏在帽子里,看不见发尾,鼻梁上架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下半张脸隐匿在黑色的口罩之下,完全看不出长相。 只是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熏香引得缚宁去细看。 等对方抬起头,缚宁神色一顿,问:“你怎么在这?” 垂在一侧的手还在滴水,她没去管。 苟明之转身从壁挂抽纸盒下方扯出两张手纸:“据说这口碑不错,就和朋友来尝尝,你这是吃腻了我做的饭菜来尝鲜的?” 手心被他塞进一张手纸。 缚宁揉拧纸张,纸被残余在手上的水珠浸湿,变得湿润柔软,不知不觉就开始解释:“不是,被人缠上,脱不了身。” 将软塌塌的手纸扔进垃圾桶。 “哦...?”苟明之调子温和,眼神却一路延伸往走廊拐角处去看:“我还以为...你是想换换口味。” 缚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分明看不到徐异的身影,她却感觉他这话有别的意味。 不像在说饭菜,反倒像在说人。 她迈开步子想要先行离开,却听苟明之在身后笑说:“一起。” 没等缚宁回答,他已经跟上来,与她并排走在一块儿。 见到在拐角等待的徐异,缚宁没理,径直越过他。 苟明之一言不发跟在她身侧。 徐异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苟明之有些懵,连忙挤到缚宁身边低声问道:“姐姐,这人谁阿,从哪儿冒出来的?” 缚宁心底有些烦,冷脸横他一眼,压根没打算给他介绍苟明之的来路:“那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我妈生的。”徐异眉毛一扬。 第58章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 两人走在前面,徐异跟在后边眉毛拧起,心里毛躁得很,无声骂了句脏话。 最终三人一同回到包房内,而位置却发生了改变。 缚宁坐回原位,苟明之则自然得坐到原本徐异的位置上,温声笑道:“我坐这,想必你是不会介意的。” 徐异本来站在边上不尴不尬,听此猛然对上苟明之的视线。 那莫名的压迫感搞得他心里有点发怵,面上却没显露:“那要看姐姐的意思。” 客不带客,他是想让缚宁自觉开口将人打发走。 缚宁神色淡淡,对上徐异投来的眼神,悠悠一句。 “我没意见,人多,热闹。” 本来她就想找机会走,没想到被徐异盯的紧,苟明之愿意跟来,她当然不会拒绝,比起这个初次见面就如此作为的徐异,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苟明之反倒更让她放心。 全然不顾徐异的脸色,缚宁拿起桌上的餐具就要开吃。 她早就饿了,有人买单,她没必要让自己饿着肚子回去。 食物还没送进嘴里。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苟明之说。 手顿时停住,缚宁看向对面的徐异。 他表情有些怪异,心虚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不知道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 苟明之笑笑没有解释,起身抓住已经悄咪咪弓着腰想要跑掉的徐异后领,踹在他膝弯上,迫他跪下,又反剪住他的双手将人制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手熟得像是做过不下百次。 包间的门被敲响,苟明之冲缚宁歪了歪头:“帮忙开下门。” 缚宁打开门,门外是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她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两人边往里迈边冲她颔首问好:“缚小姐。” 等这两人进到包间内,缚宁迅速关上门,回过头时那两人正把拇指粗的麻绳往徐异身上捆。 跟绑架现场似的。 她走到苟明之身旁,看了看已经被堵住嘴的徐异:“食物或酒水有什么问题吗?” 苟明之蹲下,在徐异身上翻找,没一会,摸出一包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淡粉色药丸。 缚宁视线在药丸上停留几秒,目光投向徐异,语气寒凉:“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饭?” 徐异堵着嘴出不了声,眼睛偏开不敢看她:“...” “明摆着把我当成盘中餐。”缚宁上前一步,脚跟朝他膝盖猛踩下去,左右拧转,研磨:“跟我玩花花肠子?” 徐异无法呼痛,两条眉毛随着面部表情扭在一起。 苟明之已经站起身来。 “不用生气。”肩膀突然被他揽住,力道比以往重很多,似笑非笑的语调飘至耳畔:“等会儿我们来试试他带来的这道小菜好不好吃。” 缚宁脊背僵直,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间。 他什么意思? 那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去当背景板。 地上捆着的徐异嘴虽被堵住,却依旧顽强地发出接连不断的“唔唔”闷叫。 “唔唔唔。”听见两人对话,徐异更是挣扎着想往缚宁脚边靠近:“唔唔!” 像被吵到,苟明之松开缚宁,拿起桌上闲置的高脚杯,倒入清水,又将手中那袋药丸往杯中倒进大半。 药丸遇水即溶,他用叉子随意搅拌几下,折返回来蹲在徐异身旁,取出他嘴里的布,扣着他两腮尽数灌下。 “咳咳...咳咳、你…”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布就重新塞回徐异嘴里:“唔唔!唔!” 而那剩下的小半袋也封好重新揣进徐异兜里。 缚宁默默看着,始终未发一言。 感觉她现在不说话要更安全。 “你们两个。”苟明之朝一旁背过身的两个壮汉说:“把他弄走,好好看着。” 给徐异套上麻袋,两人麻溜将人抬走,临了还顺手关上门。 缚宁也跟着迈开步子想要乘机离开,却被人揽腰圈回一个泛着熏香的怀里:“你要去哪里?” 她穿的长裙面料轻薄,便觉贴在腰间的手滚烫灼人,那手箍得紧,掰不动,只好偏过头去盯着他:“戏唱完了,就该散场。” “才唱了一半,还不算完。”苟明之笑了笑,腰上大手跟着松了力道:“过来坐。” 被半推着坐到包房内的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和靠背让缚宁绷紧的神经松懈几分。 苟明之摘下帽子口罩和眼镜,端起桌上原先掺了少量药物的那杯水,仰头喝下。 缚宁愣怔几秒,到他身旁,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杯子,蹙了蹙眉。 “你发什么疯?” 似是满意她反应,苟明之弯起眸子,凑到她耳边,半开玩笑般说:“这里面的药量不重,比起我喂给他的,九牛一毛。” 卷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歪斜下来,碰到缚宁耳尖,又快速离去。 苟明之坐靠在沙发上,气息渐渐变得混沌沉重。 缚宁:“你在自找苦吃。” “是阿,我要是不来...”苟明之手肘支在扶手上,掌根撑着半边下巴:“这苦,就该你吃了。” 平日温吞散漫的笑容现下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这样的苟明之令缚宁莫名脸热,她偏开头,压下心底那怪诞的情绪:“我知道。但这也不是你折磨自己的理由。” 他弯唇笑笑:“怎么会,被你看着,我觉得很痛快。” “痛快?”缚宁面露疑色。 这算哪门子痛快法... 苟明之靠着沙发半眯眸子,脑袋有些迟钝,反应一会儿,突然问道:“他的怀抱有我的舒服吗?” “都不舒服,你俩都挺烦。” “没良心。”苟明之轻笑一声,眼神不经意扫过她受伤的手臂:“本来没打算提醒你,可你一个伤患...也确实是没办法,所以这苦头我替你吃。” 看清对方越发迷蒙幽暗的眼神。 缚宁转过身朝向餐桌,避开他视线,可依旧能感受到背后几米开外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样僵持几秒,安静的包房内只剩下苟明之由于药效发作而低沉克制的鼻息。 缚宁侧了侧身子,叫他:“苟明之?” “嗯?”苟明之微眯着眼,眼神清明不再,染上春色。 视线往下滑落,从他微敞的双腿处掠过,缚宁被惊到,慢悠悠挪开视线。 他还有理智吗? 可别见人就扑。 “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有固定的炮友吗?有的话你自己叫人来帮忙。”缚宁步子移动,开始往门口挪:“没有的话,我去给你找个人来。” 第59章 要不要再多点 苟明之抬抬眼皮,没打算追那衣裙飘飘,纤细婀娜的身影。 可能是药物使然,他只觉着她皮肤白的过分晃眼,那股躁动逐渐汇聚,直往下窜,却被他生生摁下。 打开门,缚宁看着门外守着的人,也上来些火气,周身寒气冻人。 门外体格高大的壮汉感受到她的不爽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打招呼都结巴:“缚、缚小姐。” 她没应,甩手关上门,转过身对上苟明之幽深视线:“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近一点好吗?”苟明之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不要总离我那么远。” 缚宁走到苟明之身旁坐下,一道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并不露骨,像在寻找什么。 “我不需要别人。”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借你裙子用用。” 没等她反应过来,裙摆被扯起,双腿猛的一凉,大片的白往上延展,在腿根处停下,并未走光。 低头看清,缚宁松了口气,抓住堪堪遮挡住臀腿的衣裙。 被扯走的衣裙边沿规律起伏。 缚宁呆滞一瞬,慢慢反应过来,拽紧裙摆,脖颈处微微发热。 衣冠禽兽,居然在外面吃起自助来了。 回自己家去做不行...? 不知过去多久,缚宁脖子已经有些僵,冷漠地开口询问:“你还要多久才好,能不能快点?” “不知道,这药挺厉害,我的心情也很不好。”苟明之无奈叹气,声音沙哑性感:“可不可以拜托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可以。”缚宁果断拒绝。 道貌岸然的疯子,得寸进尺。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苟明之闷笑了声,循循善诱:“把脸转过来,我应该会结束得快些,那不然...你帮帮我好不好?” 缚宁烦了,转过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坚定得跟座冰雕似的。 “你最好能快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那家伙事立刻就偃旗息鼓。” 不过她冰雕似的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在苟明之抑制不住的厚重鼻息声中渐渐坍塌。 苟明之一瞬不瞬望着她,瞳眸中如有漩涡,要将她卷进并拆吃入腹。 一道闷声后。 缚宁偏开头,声线凉薄:“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安静好一会,身旁响起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声,苟明之凑近她耳边,嗓音低缓,讨好意味明显。 “抱歉,我去叫人给你买新的来。” 苟明之起身到门口跟守在外面的人说上几句,又将门关上。 他做的事一次比一次出格。 理智早已回笼,缚宁注视着从门口缓缓走过来的人:“你一直以来百般纠缠,要的就是这个?” 苟明之脚步顿住,反而被她波澜不惊的反应引得更加兴奋。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得感受到他面皮下所抑制着的情绪像沸水一样在不断翻滚,然后又慢慢被他压下,直到彻底平息,雁过般了然无痕。 缚宁觉得这多半要归功于那药物,不然还真难见到他这样不受控的模样。 苟明之大步上前,俯低身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唇角轻轻抚过,意味明显:“还有点想要这个,但你恐怕不会愿意。” “算你有自知之明。” 接吻这种亲昵且私密的事当然不是和什么人都能做的。 叩叩,敲门声响起。 苟明之自觉去开门,接过递进来的纸袋,拎到缚宁面前。 打开一看,新买的衣裙和她身上的款式大差不差。 苟明之在对面候着,观察她脸色,察觉她似有不快,俯身要把衣裙拿起来:“是有哪里不一样吗?” 缚宁将衣裙往内收了收,避开他手:“我要换衣服。” “你。”手背往他挨近的侧脸扇了两下,平静道:“滚出去。” 苟明之眼睫随着她的扇打眨动两下,末了还嫌不够似的微微昂起下巴,试图把脸再往她手心里送。 “只打两下就足够吗,要不要再多点?” “不。”缚宁收回手,一字一句:“你脸皮厚,厚得我打起来都嫌手疼。” 苟明之直勾勾看着她,突然泛起笑来,随后一脸餍足地拿上自己的随身物件出了门。 门外。 守在门口的壮汉满脸疑惑:“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已经聊完了吗?” 苟明之站在门另一侧将自己的帽子扣上,无所谓地笑笑:“别人换衣服,自然要回避。” 壮汉扯扯嘴角,对这话不置可否,偏开头低声咕哝。 “怎么感觉像被赶出来了...” 苟明之脸色平和,说的话却没有温度:“我给你们的待遇似乎太好了些,现今连带着胆子也一起养肥了。” 看似如常的语调伴着阴恻恻的冷风飘来。 壮汉闭上嘴没敢再接话。 他可不想丢工作,这活虽然又多又累,偶尔还得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但薪资待遇好到离谱。 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大方的雇主。 另一包间内,淮冬看看桌上华丽精致的菜品,又盯着门口:“菜都上齐了,怎么还没过来?” 咔嗒。 缚宁换好衣服拎着纸袋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俩人,左边苟明之,右边一壮汉,他俩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门神似的。 苟明之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缚宁将装着脏衣服的袋子压抵在他胸前,声线里溢出丝丝缕缕的警告:“收好了,别再找我借。” 女人手背竖起的筋骨透着不容人小觑的力量感。 苟明之眸色暗了暗,抬手接下,弯眸询问:“前面是我们订的包间,不如去用过晚饭再跟我一起回去。” 缚宁:“不…” 咕噜。 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微弱低鸣。 苟明之挨得近当然听到,他笑容深了两分:“你不饿,可是你的肚子好像饿了,它在向你提出抗议。” 缚宁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8点,回去怕是也没口暖饭吃。 “带路。” 闻言,壮汉相当识趣得走在前方引路:“这边请。” 走动间,缚宁垂眸扫视自己身上尺码合适的衣物,刚才换的时候就发现这衣裙的码数很贴合。 她没打算问苟明之原因。 他极有可能会用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脸发表一些崩裂的言论。 可惜抵不住苟明之偏要主动开口解惑:“按体重和手感估算的。” “...”缚宁乜他一眼:“我问你了吗?” 第60章 倒大霉 往前越过三间包房,壮汉在第四间包房门口停下,苟明之上前将门打开。 缚宁也不扭捏,率先走进去。 圆桌边坐着个身着西装的青年男子,菜上齐了,他却正襟危坐得等着,没动那些菜。 听见动静,青年往这边看上一眼,起身相迎,好似不意外她的出现:“您二位来了,菜已经上齐,还热着。” 苟明之跟着进来,将门带上,边往前走边摘下头上的帽子,同时递来眼神,示意她跟上。 走到圆桌旁,缚宁准备挑选合适的座位,后腰突然被人虚揽一下。 已经在身侧落座的苟明之微笑着给出建议:“坐我旁边吧。” 缚宁没搭理他,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谁也没挨着。 板凳响动,苟明之从原先的位置起身,挪到她身旁的位置从容落座:“这个位置确实要更好些。” 心理素质真硬,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下。 缚宁没管他。 淮冬面色不改,眼神带上点吃瓜的味道。 感受到淮冬视线,缚宁回望过去,微微颔首:“打扰了。” 淮冬愣了愣,观察过苟明之神情,忙正色道:“不碍事的,缚小姐。” 三人动筷。 菜还没凉,食物下肚,缚宁的饥饿感得到缓解。 没一会,盘里被苟明之添上别的食物:“生气了?” 缚宁还是没应。 没安静一会儿,他又低声道:“要不我再赔你些别的衣服,或者…” 听他还有说下去的意思,缚宁打断:“别讲这些废话,你不如说说打算怎么处理徐异,总不能让人一直待麻袋里,那叫非法拘禁。” 盘里又被苟明之添上一块剃过刺的鱼肉,他言语间笑问。 “你想怎么处理?” 缚宁不假思索:“他家世背景你应该已经调查过。” “嗯。”苟明之又夹过一块鱼肉正剃鱼刺,嘴角轻启:“不是什么世家名门,顶多算暴发户里更有话语权的那类。” 缚宁用餐的动作慢下来,脑中不由自主得忆起当时被苟明之搜出的来历不明的药片。 同时被掩埋在心底,自以为早已忘却的模糊记忆也若隐若现。 多少年都过去了,这种三无药品依旧随意就能买到。 “那东西的源头你知不知道?” 苟明之没有马上回答,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子半转。 “源头不清楚,但这东西不止在他们学校流通率很高,即使在社会上,也极为普遍。” 紧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得补充。 “...其实就算是找到一个窝点也很快会产生下一个。管这种断别人财路的闲事对你我没有任何益处,你也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多管闲事的人,这次怎么...” 他那副好相与的笑脸跟他眼底的精明狡诈居然尤其搭调。 缚宁没多解释:“没什么,别的不管,但总该有办法能让人警醒。” “这很好办,把灌了药的徐异扔到这一片有特殊交易的夜总会,热心市民再去举报一下,引人去查,自然就能发现他身上的问题。” 放下餐具,缚宁思索片刻,补充道。 “不如暗暗安排人拍点清晰的照片散布出去,他学生的身份被曝光,利用舆论引出他服用药物的事实,校内校外都会更加重视,不然恐怕激不起什么水花。” “你倒会活学活用。”苟明之眼神在她侧脸凝上几秒,有些犹豫,终归还是应下:“可以,但愿能他能长长记性。” 淮冬在一边听得眼皮直跳,心里犹如在坐过山车。 光天化日,他俩在这若无其事得讨论该怎么算计别人。 得罪他俩真是要倒大霉。 淮冬板着脸默默挑起一撮离自己最近的食物放入碗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过得尤其缓慢,他如坐针毡,那边苟明之帮人布菜的模样在他看来不仅怪,还瘆得慌。 眼看苟明之那边已经夹完一块鱼肉,淮冬摸上转桌想要转走,夹点自己喜欢的菜。 手指刚碰上桌子,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别乱动。” 苟明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淮冬动作僵了僵,把手往回收:“对不住,我以为您已经夹完菜了。” 一道嗓音恰到好处得响起:“鱼肉我已经吃的差不多,别再给我添了。” 淮冬视线落在缚宁始终没多少表情的面孔上。 这位缚小姐即使看出他与明之存有上下级关系,言语间却有注意不让他难堪。 明之没道德,没底线,她有道德也有底线,就是...好像...比较低。 听她这么说,苟明之收回视线,再没有阻止的意思。 淮冬嘴角微动,转了转桌子。 苟明之却没管他,只垂眼望着缚宁,低声笑问:“还想吃点什么?” “不了。”缚宁摇头,将餐具推至一侧,不给人再往里添菜的机会:“你们慢慢吃。” 苟明之温柔劝解:“鱼肉牛肉这类低热量的食物就算多吃一点体重也不会超标。” 缚宁没说话,慢悠悠斜他一眼。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笑眯眯应下一句:“好吧。” 淮冬表情不再端正,身体也松懈下来,心里偷笑。 视线一偏,猛然对上苟明之笑觑过来的眼神,淮冬缓缓挪开视线,心虚地清清嗓子。 黑心铁树也能开花?回去要把这消息分享给闻叔... 几人用过晚饭,淮冬独自上了一辆车先行离去,苟明之和缚宁则坐上另一辆车的后排。 这辆车平常低调,并不显眼。 前排司机出声询问:“苟先生,回哪儿?” 缚宁眼波淡淡,对司机这句“回哪儿”没有表现出丝毫反应。 看着她毫不在意望着窗外的模样,苟明之眼底划过暗色:“回怡园小区。” 没多久,他轻轻叹气:“与我有关的人和事你完全不会好奇,也从不多问一句。” 缚宁隔着车窗看外边不断掠过的模糊建筑与轿车,继续装聋作哑。 知道太多以后反而会不好抽身,人该适当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线条匀称,紧实刚劲的手臂从左边伸来,缚宁脸颊被苟明之用指尖勾着朝他那边带,逼着她跟他对视。 “不要装傻,说话。” 他眼尾微弯,表情看起来极有耐心,眼神却强硬不容人抵抗。 温柔又危险强势的矛盾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浑然一体。 第61章 别样的奖励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过分白皙的面孔一片漠然,令人读不懂情绪。 “你看中我的什么,样貌,性格,亦或是身体?”虽是问句,她却压根没打算听对方的回答:“不管哪一样都不会长久。保持好彼此的距离,别越界,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得到回答,苟明之笑了笑,收回手,弯曲的指背扫过她下颚。 诚挚温和的口吻,运筹帷幄的眼神:“长不长久还没有定数,我有的是时间。” 司机握着方向盘,感觉气氛有点紧张,眼睛直直得看着前边,眼珠子不敢乱转,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顿了顿,苟明之接着问:“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赴约?” 缚宁眼神陡然闪动,没两秒又迅速恢复平静,只盯着前方:“原本约我的人不是他。” 这没什么好藏的,苟明之心细,凭借别的线索也能猜个大概,与其被人捅破,不如自己说出来,免得更加难堪。 苟明之端坐着,思考一阵。 低声笑笑:“想也知道是你那个装腔作势的母亲帮着他来蒙骗你。” “对。”缚宁表情没多大变化,坦然承认:“我被骗了,被这种明明稍微一想就能想通的伎俩给骗了...” 想笑就笑吧。 苟明之拿起放在身侧的包装袋搁置在腿上。 又伸手探进袋子里,捻出那条被染脏、还泛着丝丝怪味的衣裙一角,柔和笑道。 “难怪,为了赴母亲的约,还特地换件比平时好看些的衣服,你每次面对我都随意得很,从来不见你这样用心。” 稀疏平常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调侃,他本可以借机嘲她无用,讽她甘被利用不愿及时挣脱。 偏偏如此轻描淡写就玩笑似的带过。 缚宁定了定心神,对上他眼眸,既而视线下移,落在他手里的衣裙上,只觉得没眼看。 “还没洗过,拿着也不嫌脏。” “不会。”苟明之半垂眼帘,拿起衣服放到鼻尖,轻轻嗅闻,像只被兽.欲本能管控的长毛犬:“反正都是我的。” 缚宁脸色冷了几度。 “你药劲是不是还没过?” “可能吧...”苟明之鼻尖蹭了蹭手里的衣料,眼睫在抖:“你身上抹什么了...衣服为什么这么香...?” 缚宁无奈收回视线,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骂他,但想半天也想不出新鲜词,翻来覆去,会的词就那几个,她又骂不出脏话。 骂他,对他来说恐怕反而是一种别样的奖励。 她凭什么要奖励他? 休想。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只余下一道残影。 夜总会,包间内。 徐异独自躺倒在沙发上,包间内灯光昏暗,但是还能看清周围的场景。 他脸色红得不正常,额上大汗淋漓,眉头紧皱眼神浑浊,看起来愉悦又痛苦。 由内而外扩散开来的燥意和渴求弄得他通身如万蚁啃噬般心痒难耐。 包间门被推开又关上,两个相貌妖娆的女人迈步走来。 他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只能低声喘气。 隐约听见两道女声在交谈。 “哎,你看这人相貌还蛮不错的,不亏。” “是啊,长得挺帅,比那些又老又秃的大肚男不知强多少,还有钱赚。” “那快些吧,看他这样像是难受的很。” 没等人动作,徐异已然坐起身来循着声源找过去。 被抓住的女人很是顺从,手脚也依附着攀上来:“哎哟,这么猴急呢。” 怀中女人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道窜入鼻腔,激得徐异皱起眉头,眼神瞬间清明许多。 发狠咬破嘴唇,剧烈的痛感令他理智恢复一丝。 他把人推开,拽着人头发将人往下压了压:“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她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妈的。”徐异不耐烦的吼道:“愣着干什么,快点。” 徐异闭着眼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唇上破开的伤口无暇顾及,血迹汇集,沿着下巴蜿蜒而下,形成绮丽弧线。 包房门被偷偷打开却没人察觉,快门摁下,画面无声得被人记录下来。 正尽兴时,门外隐约响起慌乱错杂的脚步声,似是有人群在来回奔走。 徐异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睁开双眼,迷糊好一阵才回过味儿来。 猛地将蹲跪在地的女人往旁边扔。 整理好裤子。 门却已经被人打开。 见到来人,徐异神色剧变,喘着气低骂:“狗曰的混蛋,原来在这等着。” 他狠狠咬住唇嘴伤口,试图保持清醒,脑袋却还是有些昏沉,那丝仅有的理智控制着他的手往包里摸索。 在堪堪摸到那塑料密封着的药品时。 就被来人厉声呵斥。 “手拿出来!!” “别乱动,老实蹲好!” 他只能将手缩回。 来时他有些神智不清,却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拿出他的手机掰着他的脑袋将手机解锁。 视线模糊,他薅了两下头发,努力睁大双眼,侧眸扫了一眼旁边早就老老实实抱头蹲下的两人。 可恶,还用他的手机付钱叫女人来给他泄火。 铁证如山,这下被逮住,到时候根本说不清,讲什么都是狡辩。 思路没清晰几秒,徐异就又被涌上的燥意搞得心烦意乱,无暇再想其他。 在徐异被带走时,暗处的快门又无声按下。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站在阳台,窗户大开,楼底是悠闲散步的居民,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有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形单影只的也有,却明显脚步会更为匆忙。 杨嫜推门而入,抬头往阳台望上一眼,收回视线,脸色如常得在玄关换鞋。 听见动静,缚宁转过身子站在原地,视线跟随着杨嫜。 待杨嫜往里走上一截,缚宁淡淡问道:“没什么要说的?” 第62章 彻头彻尾的恶人 挂好包,杨嫜面不改色地到茶几上拿起水杯去接水。 “有什么可说的,我帮小异约你跟他见面也是为你好,你自己不识趣,放着人小异这么讨人欢心的孩子不理,非跟对门那不男不女的臭小子厮混在一起。” 水声哗哗,几秒后陡然停止。 杨嫜端起水杯喝上几口,再说话时,语气有些嘲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他那。” 缚宁掀掀眼皮,唇瓣开合。 “不在他那,在家等你照顾我?” “还有,什么叫做不男不女,改改你那扎在心底、根生地固的老旧观念,外表时尚前卫,思想却还停留在过去,这不是进步,这是自欺欺人。” “哼。”杨嫜走到沙发边坐下,对此不做回应。 缚宁淡定转身,看向窗外,犹豫几许,还是问她:“你知道徐异打算给我下药,好生米煮成熟饭吗?” 这下杨嫜倒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她喝水的手顿住,沉默好一阵,惊讶问道。 “你什么意思?” 缚宁松懈了下意识绷紧的肩膀。 她没有底气。 她担心杨嫜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默许徐异的所作所为。 ——同时又希望杨嫜就是如此。 她宁愿杨嫜是个毫无缘由彻头彻尾的恶人,那就能肆无忌惮得去憎恨,也能毫无顾忌得将其丢弃。 垂下眼眸,缚宁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被极好地隐藏,无人察觉:“字面意思,看来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迫不及待,居然会答应这种一锤子买卖。” 杨嫜轻嗤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极快得否认。 “这事可跟我没关系,那孩子只是让我帮忙约你出去而已,我可没蠢到那个地步。” 顿了顿,杨嫜双手交叉抱臂,身体靠着沙发椅背,略带质疑。 “不过...会不会有误会,小异看着也不像那种孩子,你可别是冤枉他了。” 缚宁转过身,盯着着女人怀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没有解释,径直往门口走去:“误不误会,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打开门,过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缚宁莫名觉得屋外的空气要更好一点。 摁亮电梯,缚宁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十点,下去透透气再回来。 楼下,缚宁独自沿着小区花园闲逛,她步子迈得极为缓慢,道路两旁是低矮灌木丛和小规模树木绿植。 蝉鸣声不停,编织出独属于夏日的乐章,倒也不算恼人。 逛至一半,中庭小道上。 “滚出来!” 一声女人带着愤懑的哀吼划破充满祥和的夜色,响彻整个小区。 哀吼产生的回响在小区内由强渐弱,直至彻底消失。 居民纷纷被吸引,有人低声议论事出缘由,有人想看热闹便循着声源走近,大多数人还是事不关己,不予理会。 缚宁走到事发地。 一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眼角带泪,泛着血丝的眼睛中布满不甘、痛心、愤恨。 收回视线,缚宁脚步没有因此而停留。 她并不关心这里即将上演怎样的闹剧,只把注意力放在所在乎的人事物上,就已经要花费她很多精力。 角落里传出一男孩带着啜泣的颤抖低吟。 “妈妈…不要这样。” 缚宁放缓脚步,停在原地,侧身直面那母子二人,但眸底毫无情绪波动,面色冷然。 男孩离女人一米的距离,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面色惊恐,似乎想要靠近女人一些,却迟迟不敢上前。 似乎是被这句话惹怒,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顿时歇斯底里得吼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叫你爸把你带走,我不要你。” 吼骂之后女人气势减弱,紧接着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嘶哑痛恨的低斥。 “凭什么,凭什么,这十年间,他们家一分钱都没出过,全靠我来支撑。现今离婚,还要把你扔给我,他依旧逍遥自在…” 小区内灯火通明。 借着灯光可以见得那女人样貌中等,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她瘫坐在地时被磨得脏乱不已,现下连最基本的干净整洁都算不上。 一米开外的男孩身着短袖短裤,脚踏运动鞋,鞋异常干净。 除开他此时惊惧带泪的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孩是有被好生照料着的。 不止缚宁,周围同样有别人驻足。 没多久,从楼上匆匆下来一个男人,似乎是女人嘴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主人公。 男人脸色焦急,眼神往四周打量后略显尴尬,异常迫切地去拖拽地上赖着不起身的女人:“你大晚上在这闹什么闹,赶紧起来。” 见此,缚宁难得有了兴致,她环视一圈。 视线落在身后供小区居民休憩而设立的长凳上。 没有犹豫,她脚下微动,几步走近,径直坐在长凳上神色淡然地将手肘搁在扶手处观看。 这位置正对前方,一览无遗,看的清楚又能坐着,是个绝佳的看戏之处。 坐在地上的女人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咬牙切齿盯着那男人,满脸恨意。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把你儿子带走,不然今天没完。” 男人忍了忍怒气,语气不善:“你这婆娘,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女人全然不顾,只坐在地上嘶吼着向围过去的居民不断讲述男人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引人唏嘘令人发指,却没有几人上前去安慰她。 而男人自知理亏,一开始忍着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去拖拽女人,想把她弄走。 后面在部分居民异样的眼光下,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也不管不顾得吼。 “你个臭婆娘,没完没了是吧,别在这撒泼打滚,影响社会秩序。” 男人这番怒吼反倒是引起好些人的共鸣。 周围人议论纷纷。 “是啊,有什么好好说不行嘛,非得闹得这样难看。” “就是,时候也不早了,不然你们回去慢慢说道。” 楼下这样大的动静,早就引得楼上各个楼层的居民从阳台窗户处往外探,欲意瞧个究竟。 像是被吵得烦了,突然有人探出头扯着嗓门往楼下吼:“神经病一样,有事滚回家说去,别在这扰民。” 这下,男人瞬间硬气几分,又赶紧去拉女人,硬是拉不动,女人依旧在那哭闹着宣泄情绪,他火气也噌噌往上冒。 急红了眼,也不再拉拽,抬手就往女人脸上猛扇好几巴掌。 第63章 嘴硬 女人迅速站起身,与他扭打起来,近乎疯狂:“来,狗东西,有本事就打死我。” 但始终男女力量悬殊,女人只能硬生生挨着,男人反而愈加来劲。 原本一米开外的男孩眼泪止不住得流,哭得声嘶力竭令人揪心,他忍着惧意往前靠近,抬着细小的胳膊企图将男人推开。 蚍蜉撼树。 男人只低头看男孩一眼,巍然不动,此举反而还引得男人怒意更甚。 似乎是不满男孩维护的举动,他下手更狠。 男孩瞪着通红的双眼,泪眼滂沱,惊惧之余边嘶哑着呼喊。 “你滚开,滚开。” “不要打她。” 许是男孩尖锐的痛呼勾起人心底即将湮灭的怜悯之情。 又许是孩童的哀嚎无论何时都能引起同样为人父母心底的恻隐之心。 一开始冷漠看着的人们似乎有所动容,终于...有人动了脚步。 紧接着又有人脚下微动,虽有几番踌躇,但还是跟着上前。 最终几人合力将两人分开。 悲惨的遭遇本身就值得同情,不过人的同情心并不常有。 缚宁端坐在长椅上不为所动。 这小孩比较幸运,他的母亲有认真对待他,会哭会闹,还有人帮忙,人跟人不能比。 缚宁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这副场景,总之就是无比碍眼。 失去翅膀的幼鸟,只能永远被困于孤岛。 眼前位于中庭的这栋楼就是缚宁所居住的,只不过她居住的502户在这栋楼的背面。 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从上方传来,她抬起头。 苟明之站在5楼阳台,身上松松垮垮得裹着睡衣,正垂眸往下凝视。 遥遥对视几秒,缚宁率先收回视线。 前方女人已经红着眼睛摸出手机吼道:“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不识好歹的臭婆娘。”男人挣脱束缚,再次上前打掉女人的手机,又被劝架的人拉回去。 手机“啪嗒”落地。 围观居民出声劝解:“都冷静点,冷静点,闹归闹,动手也不合适是吧,孩子还在这里看着呢,像什么样子呐。” 有人给台阶,男人也顺势而下。 警笛声自小区外传来。 男人几番思索,不再多待,立马转身离开,脚下步子迈的飞快。 见事态平息,周围人渐渐散去。 缚宁没有马上离开,多坐了一会,起身接着往单元楼入口走去。 后方女人所处的小道上传来一番对话。 “这位女士,有人投诉你扰民,有什么事好好沟通解决,还烦请你先跟我们离开。” 女人怒吼:“刚刚我被打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现在却来说我扰民。” “…”沉默持续好一阵,一声叹息过后:“这事我们也会处理的,你在这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带着孩子跟我们回去。” 再之后,便听不清楚,总之这场无聊的闹剧已经平息。 走出电梯,缚宁余光瞥见右侧隐约有人倚在门口,她装作没发现,转身自家门口走。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精彩吗?” 缚宁脚步顿住,转过身,淡淡回应:“你不也看见了,没什么新意。” 苟明之卷发散在肩前,睡袍系带规整得系在腰间,领口松散,锁骨粉润,一副洗完澡不久的模样。 他眸色沉沉,盯着她看上几秒,徐徐走来。 眼睫被他横着的食指由上而下快速刮过:“嘴硬得很。” 缚宁迅速偏头,眼睫擦过他指尖,后颈却被他大手掌住,男人手心热度几乎透过颈后那层浅薄细嫩的皮肤达至颈骨。 “你...”苟明之嘴唇张合一下,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带着薄茧的拇指挨着她耳根下方轻蹭两下,迫人的热度才自颈后褪去。 “早些休息。”苟明之只说。 没了桎梏,缚宁不再逗留,转身回屋。 屋内一片昏暗,依旧没人给她留灯,杨嫜已然入睡。 缚宁洗漱完,点燃一截线香,青烟缭绕,香味灵悦绵长,明心静气。 木盒打开着,里面剩余的香还有大半,她合上木盒,放进床头柜里。 501户。 烘干机里是洗好的长裙。 苟明之取出抖开,裙长与他的身高相差甚远,最下方的裙角还晃晃悠悠地,荡起极其微小的弧度。 他盯上一会儿,挂好放进衣帽间。 隔天午时,苟明之提前发来信息,查看过消息,缚宁拿上手机去到对门,苟明之正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悠闲坐着。 察觉她进屋,他抬眸望过来,轻拍身侧的位置。 缚宁走过去坐下。 苟明之瞄了一眼两人间的空位,没说什么,只将手中平板递过来:“来看看,还满意吗?” 接过平板,指尖触摸,张张浏览。 屏幕上照片中的徐异脸色一看就不正常,急躁与屈辱这两种神情在年轻白净泛红的脸庞上显得尤其突兀,看起来与在她面前时判若两人。 缚宁看得认真,连后面那几张徐异在包厢内暧昧至极,气氛旖旎的照片也不曾落下。 “随便看看就好。”平板突然被苟明之的抽走:“不用看得那么认真。” 望着顿时空无一物的手心,缚宁也没去抢:“拍的很清晰,什么时候发布,取个言简意赅的标题。” 苟明之思索一阵,笑道。 “富二代于夜总会非法交易被查。” “取得不错。”缚宁点头。 几日之后,这则讯息在网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发布的照片中无关人员被打码处理,徐异的脸被拍得无比清晰,也正是得益于徐异出挑的相貌,才引起这波极高的热度。 许多人认出他,身份信息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并有人道出。 [不止,据说他还被查出服用了违禁药物,真不是什么好鸟] [算不上什么违禁药物,就是低劣的催.情药,但抵不住它便宜好用,市场上这玩意儿还是很好买到的] [都流通到他们学校去了,不得管管,不然多少年轻女孩遭罪,哦不,年轻男孩也可能遭罪] [就是就是,祖国大好的花朵] [哎,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用,这性质都太恶劣了] [这资讯真的假的?现在好多不良媒体造谣生事的,不信谣不传谣哈] [欸,我刚从官方发布的新闻资讯那回来,说是确实有这件事,还要严查打击不明药品] [这敢情好阿] [这些自媒体账号还算有点用处,多做点正事,别整天搞些掐头去尾的假新闻扰乱视听] 第64章 真难缠 桌对面的苟明之盯着缚宁低头翻看新闻资讯的模样,弯着唇角悠悠开口。 “对这样的结果还满意吗?” 缚宁划拉评论的手指顿住,舆论的不可控性将事态扩大到了另一个高度。 她关闭屏幕抬起头来,神色冷然看不出喜怒,几番思索后得出结论。 “有些出乎意料,闹得过大,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被察觉出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对你恐怕也没什么好处。” 此番事态发展至此,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可能性毕竟不大。 没想到却因为徐异出挑的相貌引起过多关注,最后演变到如今的地步。 这番看似关心的话没激起苟明之任何情绪。 “你把自己摘得挺干净。”他弯起眼尾,周遭隐约泄露出一丝异常危险的气息:“难道当初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缚宁依旧淡定,察觉到对方似有不悦,直直对上他视线,毫不避让。 “我提出来,你同意了,就代表你有承担这个风险的能力。” 苟明之眉尾动了动,气息瞬间收敛起来。 像在解释又像在炫耀:“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也构不成威胁。” 他视线慢悠悠觑过来,尾音有着不明显的上扬。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确实有利用我,既然结果你也满意,不如...给我些补偿。” 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与平时不同,缚宁意识到他口中的补偿必定与钱财无关。 与他对上视线,两秒后败下阵来,挪开视线,缓缓呼出一口气,脑仁发疼:“当时不是已经给过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在那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似乎被这话勾起什么微妙回忆,苟明之深深看她一眼,拉长调子,讨价还价。 “那是当时帮你的,不能混为一谈。” 缚宁直觉自己似乎又掉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面目柔和的惑人皮囊下,实为阴险狡诈的内核。 不能欠他人情,不然最后总得拿点东西来还。 缚宁偏开头,做了下心理建设,眼睛看向他。 “既然是讨要的补偿,你就该自己过来领。” 苟明之没有犹豫,起身绕至缚宁身前泰然自若得垂眸等着,也不出声询问。 对方过高的体格令缚宁不得不仰着头去看他。 “低头。” 隐隐带着命令的口吻。 苟明之眼睛缓慢眨动一下,轻笑着应声而下,颇为享受地将脸凑近:“好了。” 男人漆黑瞳眸中印出她的人影轮廓,不清晰,又好像极其清晰,叫人想靠近一点,好看个清楚。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望他眼底陡然划过的期待之色。 抿抿唇,完成任务般闭上双眼将唇往他侧脸去贴,没过多停留,转瞬即逝,轻触即分。 苟明之睁着眼,视线跟随,将她种种神态刻入眼中。 这对他来说仅仅像是羽毛拂过并没有太多实感,无法真正平息心底越积越深的渴求。 喉结滚动,撑在桌子上的手掌动了动,还是忍下箍住她后颈去肆意汲取一番的冲动,任由面颊上柔软温凉的触感逃也似的迅速撤离。 睁开的茶色眸子清明一片,毫无暧昧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她的心绪。 那张才触碰过他脸颊的唇缓缓轻启,看起来引人采摘,讲出的话却十分凉薄,不近人情。 “够了吗?” 苟明之凝着她的眸,笑意任然,声音低哑克制:“暂时够了。” 下一秒,他将额头搁在缚宁肩上。 缚宁肩上一重,被曲卷的发丝挠的颈侧发痒。 正要躲避,发现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攀附在椅背上搭着,正好将她囚困住。 苟明之胸间震动,近乎低喃,却足够让人听清:“之后还会再慢慢向你讨要更多。” 缚宁梗着脖子,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她此时如果稍有挣扎,苟明之极有可能会偏头朝她脖颈咬上一口,脑中隐隐浮出一条通身优美的毒蛇猛然张开獠牙洞穿她脖颈的画面。 缚宁任由他靠着,眼睛凉嗖嗖扫一眼他侧脸。 ——真难缠。 几秒过后,肩上压着的重量消失,方才看似火热暧昧的氛围刹那间便重新归于平静。 苟明之主动将碗收走,再出来时温柔笑问:“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消消食?”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平静得往窗外望上一眼,虽然还没到最热的季节,但正午阳光最为强烈。 “太热,不去。” 屋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随着她的视线,苟明之才反应过来外面真实的温度,唇角微弯。 “倒也是。”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未遮挡严实的窗帘缝隙爬入房间,暖黄色的光线束投射在地板,墙壁上,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在光束中漂浮游曳。 到点,缚宁起身下床。 走动间睡衣裙摆荡起弧度,光束中的灰尘也跟着颤动,失了原先的规律。 今天是她拆石膏的日子。 刚洗漱完,电话就响起,像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缚宁擦净手,看清来电显示,拿起接通:“怎么了?” “宁宁,你今天不是要去拆石膏吗,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反正你也开不了车,等着我来接你。” 缚宁打开房门,言语推脱:“打车很方便,不用大费周章得跑来,而且你车修好了吗?” 萧思木连忙解释:“当然修好了阿,换个车胎而已,半个月再怎么也是足够的。” 紧接着,她佯装生气:“反正你等着我去接你,大半个月没见,难道你都不想我?” 缚宁拿她没辙,应下:“到了给我消息。” 草草用过早饭,没打算在苟明之家多留,放好碗筷便想离开。 这时苟明之也跟着起身:“是不是去医院,我送你。” 缚宁稍稍侧身,视线从下往上。 一寸寸将他扫过。 “你太招摇。” 第65章 没安好心 分明是不带丝毫情绪的语调,却莫名透出一股嫌弃的味道。 即便后来苟明之都有注意遮掩,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不想再卷进之前那种类似的绯闻风波。 苟明之倒也没强求,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缚宁不假思索:“我不会再来。” 彼此明明都清楚,石膏拆掉,她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脸色看似如常、风平浪静,她却总感觉他现在有些不快。 试探性得改口。 “中午之前会回来。” 苟明之笑笑,当即应下:“好,我等你。” 很微妙,肉眼可见的有所缓和。 缚宁盯着他瞧上几秒,总算摸清点他的脾性。 到达医院,那股熟悉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直往鼻腔里冲,大厅中人来人往,异常嘈杂,萧思木也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快些,宁宁,休息日人多的很,热闹得跟集市一样,我们赶紧速战速决。” 一番流程走下来,终于拿着拍好的片子去复诊。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他盯着片子看上一会儿,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娘,你这骨头恢复得非常不错,饮食上用心了,你就算提前两天来拆都可以。” 边说他边动手用器械将石膏拆掉。 萧思木视线落在缚宁侧脸,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碍于还有人在,便忍着没问。 被包裹的沉闷感随着石膏的脱落没了踪影,那截小臂历经一月终于得以喘息。 小臂上红肿已经消退,但那些不规则的浅淡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 缚宁活动下手臂:“谢谢。” “分内之事。”医生笑着摆摆手。 走出医院大门,二人往停车场方向去。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转过头来,着急忙慌得询问:“宁宁,这段时间是不是那个苟明之他…” “咔哒” 安全带扣好,缚宁也直接点头,应道:“是。” 清脆迫切的女声陡然停止,抬头看去,萧思木正呆愣着,嘴角也撇成奇怪的弧度,满脸写着不痛快。 “萧思木?”缚宁唤她,拽回她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思绪。 “阿?”萧思木回过神,因为神游太虚而偏向一侧的眼珠子也偏转回来,但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噢。” 车平稳行驶,萧思木犹豫再三,再次开口。 “宁宁,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我家住,我爸妈也会照顾好你的。”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恰好,温度适宜,裹挟着热度的暖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 缚宁望着窗外,神情淡漠。 “不用麻烦他们。刚才你也听到,我恢复得很好,至少在这一点上苟明之有用心,他目前不会拿我怎么样。” 萧思木的父母为人善良热情,又加上她与萧思木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必定不会收取她给的费用。 最重要的是,呆的时间久了,看着别人家和和睦睦美满幸福,难免会羡慕,会不甘,最终演变成嫉妒,怨恨。 窗户开得过大,吹的她眼睛有点干涩,缚宁不自在地闭了下眼睛,将窗户升起一截。 “哼。”萧思木开始抱怨:“你不说我也能看出,肯定是那个家伙趁机对你献殷勤,他绝对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缚宁听着,也不多说,这些年来,萧思木平等得看不起她身边的每个男性。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臂,当初拍摄的6月刊杂志现在已经发行,也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销量怎么样。 正想着,萧思木望着前边的路口:“以前那边我记得有家报刊亭,现在已经被拆除,挺可惜,本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缚宁跟着看向路口:“时过境迁。” “对了宁宁,你那刊杂志不是已经发行了吗,咱们顺道去线下实体店买两本。” “好。” 没过多久,车停在路边,缚宁利落解开安全带,迈步而下。 此处不能随意停车,萧思木只好慢悠悠得把车往前开,去找合适位置等着。 店内分上下两层,面积宽广,一楼囊括杂志刊物,二楼则尽是文学类的图书。 缚宁绕上一圈,找到时尚刊物的区域。 每块区域都有安排工作人员负责推销介绍,见她有购买意图,推销人员便立马迎上来。 缚宁视线划过,从几个知名杂志刊物上扫过,那几摞由明星拍摄的大牌杂志被摆放在外面最显眼的位置,她没做停留,接着往前走。 推销人员没出声,直到见她拿起一本二线杂志品牌翻看才开口介绍。 “这是近日除开几个着名的一线时尚刊物里边销量最好的,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购买一本。” 缚宁随意拿起两本捏在手里,有些怀疑:“除开一线时尚刊物销量最好的...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这块区域一直都是由我负责,这里杂志刊物的销量我很清楚。”店员回答迅速。 她盯住缚宁的脸仔细观察一阵又低头看看摆放的刊物,打趣道。 “欸,别说,您看着跟这上边的模特长得还蛮像。” 缚宁垂眸,眼神朝刊物上的封面模特瞥过一眼,淡淡应了句:“确实有些像。” 结过账,缚宁找到萧思木那辆白色suv开门上车,伸手将两本杂志放在中控台上:“走吧。” 车接着行驶,缚宁盯着那两本杂志出神。 过几天被倪娜知道这个消息,她定会干劲十足,清静日子已经没剩几天,虽说她不求扬名立万,但机会喂到嘴边,哪有不接住的道理。 她凝着车外后视镜中匆匆掠过的这座城市缩影。 更何况,这样也能多存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汽车鸣笛声拉回缚宁的思绪:“过段时间我恐怕会很忙。” 萧思木反应一阵,立马意会,眼睛瞬间亮起来。 “看来这刊杂志反响不错,好事儿阿,可惜我们公司不是做时尚刊物的,不然我绝对找机会拉你来为我们杂志社拍封面。” 缚宁偏头盯着身旁人的侧脸,淡声道:“做儿童刊物很适合你。” 听此,萧思木脸上笑容洋溢,连连点头:“该说不说,做这工作不忙的时候确实蛮开心的。” 谈话间,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看看时间,临近11点。 萧思木将车停在路边,似乎没有同她一起上楼的打算。 缚宁问:“不上去坐坐?” “我爸妈叮嘱我回去吃饭,宁宁,要不你也去我家吧。” 缚宁犹豫片刻,终是拒绝。 “不了。” 第66章 怎么这么护食 眼看着白色车尾逐渐从视野里消失,缚宁准备步入小区大门。 马路对面摊贩的喇叭里传出叫卖声:“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停歇两秒。 “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录着摊贩叫卖声的喇叭一直循环播放吆喝。 缚宁停住脚步,回身走到摊贩边,挑选好荔枝给摊贩老板:“过一下秤。” 老板笑眯眯得问:“您微信还是现金呐?” 缚宁下意识去兜里摸索手机,看到一旁用现金结账的路人,转而去包里翻找钱包夹:“现金。” 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大多时候都是手机支付,但她还是有携带现金的习惯,只是很难想起来去用。 打开钱包夹,视线停在里面一角落上,一只艳红鲜活的纸鹤还待在那。 差点忘记这张纸钞。 拿起来递出去:“给。” 摊贩老板接走,拿在手上瞧了几眼,将那只纸鹤样式的百元现金拆开随手装进包里:“您这现金还挺别致的。” “还行。”缚宁拎上荔枝,转身离开。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在家待上一会儿,缚宁从冰箱里拿出保着鲜的荔枝出门,脚刚迈进501户房门,菜香味就丝丝缕缕得飘入鼻中。 她关好门,走到餐桌前将水果放在桌上:“回来路上买的。” 苟明之视线在装满荔枝的口袋上停留几秒,望了望窗户外面。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居然还能想到我。” 拉开凳子,缚宁直接坐下,并不在乎他话里的调侃和揶揄:“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用过午饭,缚宁歇上几分钟便去洗净手拿过荔枝开始剥,左手挺长时间没用,拆掉石膏后还不适应,目前并不是特别灵活。 桌对面的苟明之不经意间看上一眼,起身去厨房洗净手,再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空碗。 手中剥开一半的荔枝被他夺走,紧接着装荔枝的口袋也即将被他拖走。 缚宁反应迅速,立即拽紧塑料袋:“你这是做什么?” 他要吃就吃,怎么还想全部拿走。 苟明之松开塑料袋,将那颗荔枝剩下的壳剥掉,又把里面的核取出来,扔到旁边。 他将白嫩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语气担忧:“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又连核一同咽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 缚宁偏开头,避开嘴边递来的果肉:“那次是意…” “外”字还没说出口,苟明之就着她开口讲话直接将剥好的荔枝果肉送进她嘴里。 多余的汁水衬得他手指水光淋漓。 缚宁立马就想往外吐。 “吐了等会还有,不吐就这一个。”苟明之露出微笑,温柔提醒。 缚宁视线落在他湿润的手背上。 洗过手。 嘴里开始机械性地咀嚼,神情依旧冷然无波,倒显得有几分敷衍。 但拽着塑料袋的手还是紧抓不放,没有松开的意思。 “怎么这么护食?”苟明之捏住塑料袋另一端扯了扯,低笑道:“松手吧,我剥好给你。” 嘴里的果肉咽下。 甘甜爽口,确实新鲜。 缚宁眉心彻底舒展,语调也连带着不如平日那样疏远:“你怎么惯爱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嘴上说着,她手上也松了力道,任由他将塑料袋抽走。 苟明之回到桌对面坐下,碗筷搁置在一旁,手上慢悠悠剥着荔枝壳,轻轻笑了一声:“我也没见过被伺候还这么不情愿的,难道是我伺候得不够好吗?” 缚宁盯着他手里的荔枝,没给出任何回应。 她也不理解,他又何必追着她不放,按理说新鲜劲早该过了,不过他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激,做什么都不令人意外。 苟明之抬眸观过她神色,倒也识趣得很,并未逼问。 碗中逐渐堆积起一撮白润晶莹的果肉,缚宁也不客气,指尖勾住碗口边缘往自己面前拉近些。 对面苟明之扫她一眼,没吭声,继续剥手里那颗没剥完的荔枝。 缚宁抬眸看他几秒,还是开口:“之后我恐怕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手上动作顿了顿,掀起眼帘望过来,眸中带笑:“这是当然,不过,你也别想着同我划清界限。” 缚宁眉尾微抬,没有明确回应,只说:“如果你别总做些出格的事,我或许会考虑。” 苟明之想了一会儿,好像对出格的标准不太清楚,笑眯眯问。 “哪种算出格?” 缚宁挪开视线,懒得同他探讨这种问题,眼看碗里的果肉越积越多,及时开口阻止:“够了。” 苟明之把最后一颗剥好的荔枝放进碗里,又把碗往这边推了推:“我去给你拿个果叉,免得把手弄得黏黏糊糊。”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任由时间流逝。 接下来的几日,缚宁每日坚持涂抹药膏,手臂上的淤青倒是已经好得差不多。 但其实对她来说,只要没伤到脸,身上的小瑕疵也不是特别紧要。 倪娜已经发过信息,让她准备好之后一连串的面试。 那几个品牌方差不多已经决定用她,只是需要再最后亲眼确认她本人如何,模卡也不乏p图作假的,无法让人信服。 两日后的江城某处大厦内。 倪娜与别家公司同为经纪人的几人一块在会客室等着,她神情淡定透着若有似无的自信,丝毫不担心另一边正在面试的缚宁。 没一会,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踩着黑色露趾高跟鞋的修长双腿率先迈入。 倪娜定睛看上一眼,拿起装有缚宁平底鞋的袋子递过去:“来,快把鞋换了,免得累脚。” 即使穿上高跟鞋,缚宁与一同回来的几个模特相比,还是要矮上一截。 不过也不妨碍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脸蛋,气质,实力都具备的情况下,身高在她身上根本不足以成为缺点。 “谢谢。”缚宁伸手接过鞋,坐在倪娜身边换上。 倪娜盯着她看,笑容越积越深,心底越发欢喜。 心态好,做事稳,她的宝贝金疙瘩,怎么看怎么高兴。 等她将鞋换好,倪娜环视周围另外几个同来面试模特的脸色。 尽管有所掩饰,却依旧能在她们脸上看到无意中泄露出的忐忑与担忧。 倪娜压低了音量,问:“面试这类大品牌感受如何?” 缚宁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他模特和她们的经纪人:“出去再谈。” 两人动作很快,立即收拾东西率先出门。 第67章 回归正轨 门重新关上。 门内一位同样脸蛋精致,身材高挑的模特有些失神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侧身对身旁的经纪人小声抱怨。 “哎,今天恐怕是陪跑的份了,看面试官眼神就知道中意谁。” 经纪人忙宽慰劝解:“没事,竞争在所难免,刚出去的那个模特是圈内近两年少有的好苗子。”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经纪人劝着劝着就歪了重点。 “其实人家身高要是再高些,就不会只待在这当个接商拍,接广告,拍平面的商业性质模特,完全是走上国际做超模的料,说来也是可惜。” 模特特别无语得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失落的心情瞬间被弄得没了大半。 “拜托,你是我的经纪人欸。” “到时候她把我们这个圈子的资源都抢个精光,我失业,你也等着失业吧。” 一语道出重点,经纪人也没了惜才的心思,眼里瞬间充斥着对自家模特的期许。 “这倒是,看看人家倪娜,手里捏着王牌,整天风光无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这么风光。” 漂亮模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踩了几下,心中也同样没底,只好装作没听到:“哎呀,走啦走啦。” 倪娜与缚宁早已一同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排走出,直到走出大厦门,坐上车,缚宁才谈起感受。 “大品牌的商业气息似乎比小众杂志社还要更浓厚,以前面试的一些小众杂志社面试官身上多少伴随些...感性。” 透过半开的车窗,她眼看着压在头顶的高楼大厦随着车辆的驶离逐渐缩小,那股略显沉闷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 倪娜扬了扬眉尾,神采飞扬,右腿叠在左腿上,讲话毫不掩饰。 “这里没别人,用词不用这么委婉。” “大品牌面试官眼神赤.裸裸得在你身上扫视,毫不掩饰得评估模特能为他们带去的价值,没人性没人情不说,一个个的还满身铜臭味,不把人当人。” 缚宁头偏过去,小幅度挑眉,点头认同:“难听了点,但是事实。” 与她一起面试有些人经验不足,看起来异常紧张,她能理解那种感受,确实同等待审判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可惜越不自然越容易失败。 品牌方找模特的初衷就是需要鲜活的人来展现商品,不然又何必找模特,直接用没有生命的假人模特也是一样。 车开出好一段距离,背后的大厦即便缩小却依旧矗立在城市中心,巍然不动。 缚宁:“酬劳到时候就有劳你去洽谈。” 倪娜喜悦之情难以掩饰,同样掩盖不住的还有她隐于笑意之下,却呼之欲出的野心。 “放心放心,我不也指着你抽成?我绝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敛去神色,倪娜视线扫过缚宁左臂,问道:“还没问过你,这段时间是出什么事了,手怎么搞的?” 缚宁往自己搭在车座扶手上的小臂瞥过一眼,随意搪塞。 “意外。” 倪娜目光在她脸颊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探寻观察一番。 确认无碍后,忍不住叮嘱:“你可要当心着点,特别是脸,千万要护好,那是你我的饭碗。” 缚宁点点头。 倪娜接着说:“等这家品牌方的拍摄时间确认好,我们就立马赶下一个面试,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知道。” 现在临近中午,车窗外日头正盛,抵达怡园小区时已经接近11点。 拎着随身物品下车,缚宁站在小区门口时却突然有些茫然。 四下景致未曾改变,小区还是那个小区,脚下道路亦走过数次,白日,深夜,她常常从此处下车,就连身后小区对面摊贩的吆喝声也是一如往常。 四周的一切都与刚搬来这时完全相同,又不尽然。 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人朝小区大门走,有人只是路过此处并未停留,车也在身后的马路上匆匆驰过,人、物皆是动态的。 缚宁突兀得站在原地,仿佛静止了般,大门就在眼前,她没由来的不知道脚该往哪个方向迈。 已经没有人在等她。 匆忙进出的居民不小心撞到她的左手。 对方见她脸色冷然,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时间没看路。” 手臂伤处在不被触碰的情况下不会产生不适,但碰到时痛感还是较为尖锐。 缚宁面色如常,只半垂着眸低声道:“没事。” 手臂上的刺痛,和对方急促离去的脚步声陡然将她拉回现实。 回到家中,缚宁简单吃过午饭,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苟明之的对话框早就被挤到下边,日期也依然停留在几天前,这几天他们两人都没再联系。 生活已然回归正轨。 起身走到杨嫜房间门口,握着门把手试着拧动,依旧纹丝不动,房门被牢牢锁住。 杨嫜就算搬到这也还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得把重要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 松开把手不再尝试。 晚上缚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检查是否有遗漏掉的工作信息,萧思木突然发来消息。 萧思木:[宁宁,你看这苟明之的直播,正经的那样,也太会装了 \/抠鼻孔\/抠鼻孔] 萧思木:[录屏.mp4] 缚宁没点开录屏,只是回复:[你跑去看他直播做什么?] 萧思木:[…我去当他黑粉,在他直播间给他带节奏,谁让他总缠着你] 萧思木:[哼,我就是没素质的网络黑子] 看着这两条信息,缚宁笑了笑。 [他粉丝数量不少,你悠着点,免得反倒被他粉丝追着骂] 萧思木:[哈哈哈哈知道知道 \/ 呲牙\/呲牙] 缚宁垂眸注视还亮着的屏幕,想起午时在小区门口的茫然,指尖接着敲击:[他现在还在直播?] 萧思木:[是啊,我正看着呢] 看清回复,缚宁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短视频app在搜索框内输入搜索,紧接着页面下方便依次弹出苟明之的头像和相关视频。 头像边框呈红色状态,头像下方显示直播中。 进入直播间,画面中的卷发男人在说些什么,缚宁摁着手机边缘的按键调小音量,没去细听,只像之前一样,刷过礼物便退出直播间。 退出直播间之前隐约听男人在讲话:“谢谢f…” 再次回到微信界面时,萧思木已经发来消息。 萧思木:[欸,宁宁,你给他刷礼物干什么,他可不差钱] 萧思木关注了缚宁的账号,同时又在直播间内,自然看到。 缚宁淡定敲字:[这段时间的劳务费] 萧思木:[噢~ 哈哈哈哈哈哈 算清点好,欠他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缚宁略一思忖,回:[你说的很对。] 第68章 又不是瘟神 501户,书房。 苟明之注视评论区顶着粉丝灯牌偶尔跳出来活跃一下、名为“lemon” 的账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账号这些天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得挑起事端。 他一边和粉丝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得用备用机点进这个账号的个人详情界面。 私密账号,只能看见ip地址,显示也在江城。 之前那对跟踪勒索他的夫妻最终什么也没吐露,嘴倒是严,也不知道这个账号与在背后指使那对夫妻的人有没有关联。 看行为似乎不太像。 过于普通。 他关闭“lemon”的个人界面,没再细想,但还是联系管理员将这个人踢出直播间。 随后继续跟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 视线下意识落在礼物榜单位居前几位那个名叫“f”的头像上。 没记错的话,这个榜一上一次送礼物是在几周之前,这一次也默不作声就离开。 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临近10点,这段时间配合着缚宁的三餐时间,居然纠正了他做主播后总是昼夜颠倒的习惯。 “5分钟后到10点就下播。” 底下评论区不断滚动。 [明之,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规律,之前不是都熬大夜吗] [哈哈哈哈哈,养生了呗,熬夜伤身] [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之前我总熬夜看直播,实在有点伤不起了…] 他浏览了几条评论,嗓音柔和带笑:“你们挺多要早起工作或者读书的,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够,还是规律点比较好。” 评论区: [社畜难啊~~~] [打工人一把心酸泪] [我是老粉,这一年多了明之你还是容光焕发的,不都说熬夜颜值会受损吗] [作为一个颜粉,我可以证实上面那位姐妹说的话,我剪辑的视频里明之颜值就没掉过线,你们可以去看看] [去看过回来了,可恶,完美的脸蛋,居然这么抗造] [哭了,我就是经常熬夜所以现在顶两个大黑眼圈] 苟明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因为我白天也可以休息。” 他看下时间,薄唇轻启:“十点了,大家晚安。” 关掉直播,他拿起手机点进“f”的主页。 一个单调苍白的字母。 这个刷礼物的榜一行事作风和缚宁有几分相似,刷礼物的时间也有些凑巧,就在这一个月前后。 没再去想,他直接将“f”的个人界面截图发给缚宁,紧接着又发去信息:[这是你吗?] 几分钟过去,手机没有动静,消息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回应。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不再等她回复。 拿起手机直接打去视频电话。 没多久,视频被接通,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传来缚宁低闷昏沉的嗓音:“不是已经说过晚安...怎么还突然打过来?” 听见这种他之前从没听过的语调,苟明之心情好上几分。 可惜,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她认错了人。 “晚安...?”苟明之将这个房间的灯调到最亮那档,放轻语气:“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晚安。” 对面沉默好一阵,随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缚宁那头的画面顿时亮堂许多——她打开了她的床头灯。 画面中,缚宁散着头发,眼神迷蒙,身上宽大的睡衣领口歪斜在肩头:“...?” 苟明之早已将手机放在桌上正对着自己立好。 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主动出声提醒。 缚宁盯着屏幕没什么表情,两秒后反应过来自己接通的是视频电话,手便朝着屏幕伸过来,紧接着屏幕翻转,手机似乎被扣在某处,屏幕瞬间又是一片漆黑。 她语气也立马变得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你有什么事?” “我给你发过信息,你明天记得看。”苟明之笑道。 缚宁低“嗯”一声,没多大反应。 他接着解释:“我不知道你已经休息。” 屏幕依旧黑着,缚宁总算给了点反应:“没事。” 一阵悉悉索索的关灯声。 苟明之也没再多聊:“挂了吧。” 话音刚落,通话结束,多一秒都没有。 苟明之笑容凝固一瞬,而后恢复如初,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低声喃喃:“我又不是瘟神...” ... 梦幻公主床上。 萧思木窝在被子里,盯着手机页面中自己账号的来访者记录,心情烦闷。 “啧。” 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头,在那个来访者头像上恶狠狠地戳点。 “千年老绿茶。” 幸好她有提前把账号设置成私密账号。 手机界面中,只有她自己可见的视频正在她的账号里安生存放着,有些视频里明显能看到她的样貌。 她叹了一口气,瞪圆眼睛望着天花板。 想找他茬可真难。 第69章 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次日清晨。 小区大门处,倪娜早就和司机一起在车上等着。 缚宁坐上车。 倪娜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吃早饭了没?我买的比较多,没吃的话你在车上凑合着吃点。” “吃过了。”缚宁看也没看对方手里的早餐:“而且你那又不是特意给我带的,是吃不完了剩给我的。” 倪娜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物,状若可惜地摊开手,脸色如常。 “我也没说是特意为你带的。” 赶路途中,缚宁拿出手机翻开昨晚苟明之发来的消息,对话框中发来的图片是她的账号截图。 草草回了个:[嗯]就将手机放下在车上闭目养神,没再管。 不知道什么缘故,最近她偶尔会梦到以前。 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追忆从前,因为翻来覆去也难以找出一段值得她去回想的记忆。 与昨天的面试一样,不出意外,下午倪娜那边就能收到品牌方敲定人选的消息。 家里冰箱早就空空荡荡。 返回途中,缚宁靠着椅背眼睛半眯,嗓音淡泊如水:“等会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停一下。” 她打算顺道采购点食材回去。 前方司机闻声点头:“好的,缚小姐。” 车在菜场附近的路口停下,缚宁走下车:“我很快回来。” 倪娜忙着回复工作信息,抽空望了她一眼,开口嘱咐:“好,那我们就在这等你。” 缚宁采购一直以来就一个字。 快。 这个季节的应季菜无非就那几种,再怎么逛,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没走几步,便察觉后方似乎有道视线在跟随,她没回头,悄悄加快脚步,同时在心底盘算。 之前那不明药品这几日正被严厉打击,就算涉事人被逼得狗急跳墙,要报复,也找不到她头上,因为不是经由她手造成的。 至于徐异,多半还拘着,目前他不可能出来找她麻烦,还能有谁会偷偷摸摸尾随她? 脚下步子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迈出菜市场,身后的视线却未曾离去,相反那人脚步声还越来越急促。 她垂眸看看手里拎着的菜,悄然挪至身前。 肩膀猛然被人从身后搭上,她一侧身,抽出两根黄瓜就朝身后人面门猛挥过去。 总归伤不到人,拖延下时间也是够的。 哗啦一声,装满蔬菜的塑料袋大包小包落地。 当她看清来人样貌,她手上收敛了力道,但惯性还是带着她的手往来人鼻子处呼去。 无法撤回。 “啪啦” 带刺的黄瓜精准无误得打在赵非序鼻梁上:“唔!” 周围的路人不明所以,低声议论。 “这这这、当街打人啦这是...” “真是世风日下...” 缚宁本想乘机跑走,现下看着赵非序呆滞狼狈的脸,眸底罕见的浮现一丝茫然。 没过几秒,她没事人一样蹲下挑捡还完好的食材,语气不快:“你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好些蔬菜都已经碎裂,她垂着眼皮,只觉得白白浪费了这些新鲜的食材。 赵非序呆站着还没回过神来,他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跟那次在健身房莫名有些相像,只不过这次受伤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自己。 待缚宁拾捡好蔬菜重新站起身,他才反应过来:“对、对不起,我本来想叫你,但你走得太快,就只顾着追上你。” 缚宁敷衍回应:“没事。” 男人面颊上沾着黄瓜的水屑,侧脸也泛起红痕,窘迫又狼狈。 想到倪娜还在等着,缚宁要转身离开:“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两行鼻血突然从赵非序鼻孔流出来。 她脚步顿住,指关节轻点鼻下,语调缓淡:“擦擦吧。” 赵非序指腹摸蹭几下鼻子,放下手,看清手上血迹,没有生气,把自己身上的几个衣兜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摸到,局促地笑了笑。 “那个...我身上没带纸,你有吗?” 缚宁沉默一秒,从包里摸出小袋手纸双指夹住递出:“拿去吧。” “好的。”赵非序有些欣喜,捏着纸袋小心接过:“谢谢你...” “不用谢。”缚宁转过身,丝毫不觉得愧疚,大摇大摆抬脚就走。 上次在健身房相遇,这次又在这里遇到,代表赵非序居住地址就在这片区域附近。 身后脚步声紧跟而来。 “我帮你拿吧。”赵非序伸手来拿。 将将触碰到塑料袋边缘,缚宁把塑料袋往身前一带,躲过他手:“不用了。” 赵非序没再去争,边擦鼻血边跟在缚宁身后,小心询问:“你有开车来吗?” 缚宁只管往前走,没再应他。 紧接着他又讲道:“没有的话,听萧思木说起过你住怡园小区,我也在这附近,这离怡园小区还是有些距离,你又拿这么多东西,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送你。” 前面已经隐约能看到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缚宁没心思再与他纠缠。 抬颚示意他往等着的车辆所在的方向去看,语气冷淡:“前面有人在等我,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赵非序朝远处张望,确认有车在等着,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缚宁再次迈开步子,他愣愣呆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行至车前。 缚宁离开时原本紧闭的后座车窗已经落下大半,里边倪娜正看着她笑。 等她坐上车,倪娜开始有意无意得盘问:“那年轻人谁阿,文质彬彬的看起来也跟朵小白花似的,模样也俊。” 缚宁安置好手里的食材,视线往窗外一瞥:“朋友的同事而已。” “不是相好?”倪娜追问。 缚宁:“不是。” “那就好。” 倪娜没再多说什么。 到达怡园小区,缚宁走下车,盯着远去的车尾。 倪娜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些,已经到了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步。 转身步入小区大门,快走到单元楼门下。 5楼落地窗处,捏着杂志翻看的苟明之朝窗外楼底看上一眼,收回视线,接着翻看杂志。 第70章 亲近 缚宁乘坐电梯到达五楼,电梯门打开,却不是空旷的楼道。 苟明之正站在外面,姿态松散得等在那。 缚宁静静看着他,不太想迈出去,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时候回来,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吧。 电梯门即将关闭,外边苟明之端着张笑脸,格外贴心地抬起手,帮她摁住开门按钮。 “怎么不出来?” “...”缚宁沉默着跨出电梯。 他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一番,笑容隐去:“你哪里受伤了?” “受伤?”缚宁把自己身上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 看出她不解,苟明之伸手拎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举起来,悠悠笑问:“所以这是谁的血?” 透明的塑料袋一侧沾着几缕血痕,仔细一看更像是由指印划过而带出的痕迹。 看来是刚才赵非序意图夺走食材时不慎抹上去的。 “不是我的,别人的。”缚宁伸手要将食材拿回来。 苟明之拎着食材挪向一侧,避开她手:“一句话就想糊弄我。” 顿时摸了个空。 她懒得再多说什么,左手抓牢他举着塑料袋的手腕,以免他再次挪走。 苟明之没挣脱,视线从她左臂上遗留的淤青扫过,轻笑一声。 “故意用这只手,真觉得我不忍心吗?” 缚宁抬起头,对上他视线,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指甲几乎陷进男人紧实的皮肉之中。 出口的声调说不出的凉薄:“我没觉得你会不忍心,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毕竟我们之间不会有除了邻居之外的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 没有石膏的阻碍,苟明之不再顾及,轻易就揽住她腰身将人抱个满怀:“你说这话真的很令我难过...” 缚宁左手拽着他手腕,整个侧脸几乎贴在他胸前,两人衣料轻薄,隔着皮肉彼此紧挨,体温交织。 后腰被人牢牢摁住,右手也被圈在他臂弯内。 缚宁动弹不得,吸了口气,放弃挣扎:“放开。” “可是我不想。”苟明之总是柔和带笑的面孔悄悄攀上一丝兴味。 宽厚的掌心在缚宁后腰游走,于尾骨处停住,而后指尖顺着脊柱沟往上,描摹画卷一般。 她抬起头,眼神警告。 泛着痒意的抚弄骤然停止。 “为什么要瞪我?”苟明之轻轻顺了顺她后背:“我刚刚应该没有弄痛你。” 缚宁得以活动,迅速从他怀中撤离,也不再去争夺那些食材:“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管好自己的手。” “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竭力管控的状态,要是不管,指不定成什么样呢,我只是...” 苟明之抬起另外那只空闲的手触上她侧颈,不偏不倚恰好搭在她脉搏跳动之处。 “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些而已...” 塑料袋摩擦响动。 他埋首于她肩侧,话锋陡转,字字句句咬得分外清晰。 “反倒是你,才几天没见,就好像跟我不熟了似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每天都去找你,以免你我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生分阿?” 缚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搭在肩后的碍眼卷发,眼底控制不住泛起冷色。 又话里话外威胁她。 她一再退让,他却不知分寸,总一次次踩在高压线上蹦跶。 谁稀罕和他亲近?他怎么就不能识趣点? 缚宁攀上他肩膀,摸上他发尾,任由曲卷的发丝穿插在她指间:“你说想和我亲近...?” “嗯。”苟明之不曾躲闪,半眯着眼睛沉浸享受这种别样的触碰:“想。” 缚宁扣住他发尾,猛的往后一拽,他脑袋被长发带动后仰。 二人间的距离顿时拉开。 她细细端详过眼前这张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笑脸,淡淡开口。 “那就摆正自己的位置,别让我对你感到厌烦。” 苟明之低声笑起来,瞳眸水墨般涌动,心情显然比刚才还要好上不少。 缚宁顿时有些捉摸不透:“你笑什么笑?”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固定在自己脸颊一侧,偏过头报复性得用齿尖研磨她腕骨。 “没笑什么,我也不是要故意威胁你,只是更习惯用这种方式,改恐怕是改不掉了,还请你适应适应。”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补充:“而且知道你忙,这几天我不是也没有去打扰你吗?” 这番听起来不讲道理的言论夹杂着说不出的讨好和软意。 手腕被弄湿,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心中气却顺了不少:“全是口水。” “一点点而已。”苟明之盯了一眼她手,又继续胡作非为,齿尖在她腕骨上磨牙似的来回刮磨啃咬,说话含糊:“你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缚宁没理他,也没再挣脱。 尝够了甜头,苟明之握着她手极其自然得想将人往他家里带。 缚宁冷眼睨着他,脚下没动。 “差不多行了。” 手腕被松开,她摊开右手示意他把食材还来。 “好吧。”苟明之弯眼笑笑,将食材递过来,悬在空中一放:“还给你。” 重量直直压下,缚宁右手手心被勒紧挤压,猛往下坠。 她握稳拎绳,并不在意对方的刻意之举:“幼稚。” 苟明之低声笑笑,转身回屋。 缚宁望着男人背影,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对苟明之的容忍度在慢慢变高,还是她已经逐渐掌握了应对他的方式。 或许是二者其一,或许是两者皆有。 总归不像最初那样被动。 第71章 公平 下午的空气异常闷热,天空乌云密布,随时将要落下倾盆大雨。 前几个品牌方的拍摄档期早就已经由倪娜谈妥定下。 缚宁与几个女模特在一家珠宝奢侈品牌广告商的等候室等待,她已经记不清今天这个是第几个面试了。 签约了经纪公司的模特本身就比没签约单干的模特要多出许多资源,加上倪娜是比较资深的经纪人,所以手里的资源又会更多。 相对应的,缚宁是倪娜所管理的几个模特中收益最多的,倪娜的业绩绝大多数来自于缚宁,所以资源自然而然会优先倾向于她。 一同在等候室的另外几个模特也算有点名气,却无一不是挤破了头才争取到这次的面试。 原本站的好好的,缚宁听见一阵被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缚宁,你这个月档期分明都快排满了,还来同我们争什么?不觉得对我们太不公平了吗?” 说话的是缚宁这两年常常会在面试中遇上的一个对家经纪公司旗下的模特,她的个人风格与缚宁有两分相似,不过性格要更张扬。 缚宁看看对方的脸,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她没去刻意记过。 这一番话隐约带动起其余模特的情绪,抵触仇视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是,档期明明已经那么满了,还差这一个吗?” “当然要来争咯,谁会嫌钱少阿?” “哼,贪心就是贪心...” 缚宁视线从在场模特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回落到面前这个女模特身上:“你现在是在裹挟着其他人来跟我卖惨?” 女模特脸色变了变:“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贪心而已。” 缚宁垂下眼帘,从容不迫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模卡,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比我久些。”顿了顿,她接着说:“难道你这几年接到的工作都是像现在这样要求别人让给你的?” 周围人好奇探寻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女模特身上。 “怎么可能!”强烈的自尊心和傲气令女模特矢口否认:“我才没…” “又不是在玩儿过家家。” 缚宁打断对方的辩解,凉薄无情的眸光掠过旁边一同等待的所有人。 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女模特身上,语调缓淡,字字珠玑。 “弱肉强食天秤倾斜,名利场上哪儿有公平可言?你有时间跟我要公平,不如花时间去多跑几家面试。” 一干人等愣了愣,脸红一阵白一阵,纷纷转动脖子不自在地望向别处,也不再帮腔了。 站在缚宁面前的女模特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气鼓鼓得盯着缚宁看上一会儿。 “哼”了一声,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接下来等候的几分钟异常安静,没人再来找茬,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减淡。 门被人推开,工作人员前来接引:“几位跟我来。” 模特被领到面试场地排成一排。 等大家调整好状态,就要从1号模特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前展示,每个人都有十几秒的展示时间。 品牌方会在短促的时间内通过模特肢体语言和表情来选出与产品适配度最高的模特。 缚宁垂眸看自己腰间的号码牌,8号。 几位面试官接连看了几个模特,神情都大差不差,没有太多变化,只偶尔拿笔记录下重要信息,互相低声商量。 “这批是不是不太行?全都中规中矩,根本不够亮眼。” “还有呢,再看看。” 到缚宁上场,几个面试官神情有所松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其中一位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可。 等最后一位模特上场展示完毕,面试官开始讨论人选。 “8号不错,手和肩颈生的漂亮,佩戴珠宝给到手部颈部特写镜头时能抗住,展示时定点的时机高度精准,经验足,又老练。” “8号各方面看起来都比较突出,还有前边那个7号,她的气质跟我们品牌很吻合,这两个都很不错。” “7号...?感觉她差点意思,她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皮肤有瑕疵,拍摄出来后期要修的地方会很多,经验看起来也没8号足。” 距离较远,那边的议论声缚宁这边听不见。 工作人员推开门,站在一旁礼貌相送。 缚宁率先走出去,她没什么压力,这家不行就赶下一家,又不是所有的品牌方都会钟爱她这种类型的模特,看不上拉倒。 身后几个模特边往外走边回头张望,试图从面试官表情中知晓将会花落谁家。 到底层大厅时,外面的天比来时更黑了。 车就停在不远处,身旁的倪娜拨通司机电话:“我们在大厅这等着,你把车开过来吧。” 联系完司机,倪娜收起手机朝大厅另一端使了个眼色。 缚宁心领神会,稍稍侧头,刚才那个找茬的女模特和她经纪人就站在那呢。 倪娜压低嗓音:“刚才那家的模特有没有找你麻烦?” 大楼外天空轰隆作响,偶尔闪过几道刺眼的亮光。 待雷声响过,缚宁回答:“聊了几句。” “你最近风头正盛,有人欢喜有人愁。”倪娜继续叮嘱:“明天和后天的几场面试之后就得挨个赶场去拍摄,可能会出现白天晚上连轴转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谈话间,门外已经落下雨点,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没几秒便声势浩大得倾泻而下,来得又急又快。 缚宁盯着门外于暴雨中缓缓驶来的车,语调平淡。 “车到了,走吧。” 两人迈步到门口处,车上的司机有条不紊得开门下车将伞撑开径直往缚宁这边来。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车和司机都换了。 与租车公司和司机对接的事宜都是倪娜在负责,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没人会比倪娜更重视她的安全,所以她也没多想。 黑伞率先举在她的头顶,司机态度过分恭谨:“缚小姐,请上车。” 缚宁余光扫过身旁面不改色的倪娜,依言先上车。 落座后她侧眸注意着折返回去接倪娜的司机。 黑伞撑在倪娜头顶,司机腰背挺得很直,礼貌开口:“请吧。” 缚宁收回视线。 虽然挑不出毛病,却莫名奇妙有种以她为主的错觉。 之前的司机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因为对司机来说,她和倪娜两人都是客户,根本不存在严格的主次之分。 后面不远处也停下一辆车。 车门打开,个人风格和缚宁有几分相似的女模特望着前方缚宁所坐的黑车,眸底失落一闪而过。 她的经纪人将伞撑开举起,开口唤她:“走吧,金珍。” 第72章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车内。 恶劣的天气和乱刮的狂风被牢牢隔绝在车窗之外。 驾驶位前方的雨刷卖力工作,不敢懈怠,与那新请的司机一样尽责。 缚宁眼神不自觉落在前方开车的司机身上,盯上一会儿,开她口讲到:“突然换了司机和车还挺不适应的。” 倪娜面色不改,甚至颔首附和。 “别说你,我也不太习惯,但是之前合作的那家租车公司合同到期了,加上你最近身价上涨,工作量也随之增大,我也有意将车的配置提高些。” “这个司机也是我特意去物色的,身体素质不错,必要时也能充当下保镖。” 缚宁偏头对上倪娜认真果决的神情。 不像假话。 那双因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而略显锐利的双眼虽然透着丝丝野心却也溢出些肉眼可见的关切。 缚宁轻点下头,声色缓淡:“确实思虑周全,你的办事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得让人放心。” “真是,别人讲这话我可能会觉得客套,你说出来就挺对味。”倪娜忍不住笑了几声:“而且,你值得我花费心思。” 缚宁挪开视线,没再给予回应。 倪娜更多的是在肯定她带去的好处,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她们原本就是由利益而捆绑在一条船上的两个个体。 视线重新回落到前方司机身上,缚宁揉揉发涩的眼角。 难道是她太敏感多疑了。 连续不断的雨珠砸在车窗上,产生的噪音隔着车窗透进耳中,扰得人心烦。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眼看着还有再往前开的趋势,缚宁出声询问。 “怎么还不停车?” 后视镜中,司机抬眼看过来,恭谨有礼:“缚小姐,雨下得太大,我准备开到您小区地下车库里,免得您顶着雨走进去。” 一旁的倪娜欣慰笑笑,对司机的应对方式极其满意。 缚宁却淡淡掀唇:“谢谢你的细心周到,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路程很短,给我把伞就行。” 司机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对上镜中缚宁此刻被冰浸润过眼神,还是点头应下。 “好的。” 车门打开,缚宁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隔着摇下的车窗,叮嘱司机:“天气恶劣,麻烦尽快将我的经纪人送回去。” “当然,您大可放心。”司机回答得干净利落。 车缓缓驶离,车内的倪娜偏头望着车外往小区内走去的背影,心底浮出些疑惑。 她总觉得刚才两人间看起来客气的谈话带着莫名的主从关系。 不过本来也是雇主与受雇者的身份,也算正常。 透明的雨珠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又不受控制得蜿蜒而下砸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沾湿缚宁穿着黑色绑带凉鞋的双脚。 形单影只的高挑身影走得稳当,只有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雨中飘摇。 进入单元楼,缚宁收了伞抖净多余的雨水,同时也微微呼出从心底滋生的郁气。 她步入电梯,门外传来一老一少匆匆的脚步和拌嘴声。 “你个儿太高了奶奶,伞根本就没遮到我,你看我这边衣服全弄湿了。” “看看,奶奶每天那么辛苦得去接你,你还不满意,奶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的,伞要是全给你打了,把奶奶淋病了咋办咧?” “那把我淋病了又咋办?你出门怎么不带两把伞?你一把我一把不是皆大欢喜。” “看你这小嘴忒能说了,好好好奶奶忘了,下次一定。” “哼。” 老人慈爱中带着逗弄的语气和小孩脆亮调皮的嗓音破开单元楼外嘈杂的雨声,落入已经步入电梯内的缚宁耳中。 她摁下5楼,又自然而然地摁下关门键。 垂握在身侧的黑伞上水滴“啪嗒”落地。 清晰入耳。 门关上一半,一把雨伞挤到电梯门中间上下划拉几下,门重新打开的同时缚宁也伸手去摁着开门键。 祖孙俩跨门而入,老人低头注意到她摁住开门键的手,乐呵呵道:“谢谢阿小姑娘。” 谢什么?她原本没打算等她俩。 沉默一瞬,缚宁往后挪了挪,退让出位置:“不客气。” 老人摁亮4楼的按钮,好奇地转过头询问:“哎哟,小姑娘你就住5楼的阿?” 缚宁面不改色:“嗯。” 老人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得开口:“那个…你住的是501还是502咧?” 见老人如此,缚宁脑袋当即就转了好几道弯。 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问这个。 眼神不经意间瞥过电梯按钮上摁亮的数字。 她们是4楼的住户,楼下… “我是501住户。”缚宁说。 老人拍了拍胸脯,似乎早有怨言无处宣泄。 “哦哟那幸好,我们402的,就我们头顶那户502那家人也没少让你这邻居头疼吧,哎呀天哪,那动静。” “你肯定也挺遭罪的,那户人家十天半个月就哐啷哐啷一顿砸,吵的不可开交的,每次我都听得脑仁要炸掉了嘞。” 缚宁静静听完老人抱怨,甚至还淡定得应声附和:“确实令人头疼,偶尔我也会觉得厌烦。” 这话不假,她从小就不理解,杨嫜为什么不与缚濒离婚。 后来发现离婚也需要勇气,一纸离婚证不是单纯的只割断两人间的联系,相对应的还会分割两人的共同财产。 这段失败婚姻会遭到亲戚朋友的嘲讽调侃,会沦为逢年过节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酒后谈资。 缚宁握于身侧的黑伞底端再次汇聚出水珠,“啪嗒”砸落在地,却似乎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她垂眼看过去,思绪早就飘走,只盯着漆黑的伞面。 而老人的叨叨絮语还在继续。 “是吧是吧,但也不是天天都这样,真是没什么办法唷…” 缚宁脑袋有些嗡嗡的,剩下的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财产和脸面,这两样恰恰都是杨嫜这辈子最不甘心失去的,所以她情愿就此纠缠下去。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第73章 可以随意闻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及时响起,也拽回缚宁悬在上空的思绪。 掀起眼帘再看着一老一幼,莫名又有些烦闷,她总是抵触这种阖家欢乐的场景,像长在肉里的刺在被一寸寸拔出来,沾着血,挂着肉。 老人身旁的小女孩眼珠滴溜溜的转,偶尔往这偷瞄一下,不闹腾,挺安静。 两人跨出电梯门,老人牵着孩子回身打招呼:“来,跟人说声再见。” 缚宁正要关电梯的手只好停住,去等那小孩开口。 小女孩脸蛋肉嘟嘟,眼神天真,表情忸怩羞怯,嗓音清脆富有生气:“漂亮姐姐再见。” “嗯,再见。”缚宁轻点下头,收回视线。 电梯门慢慢合拢,祖孙俩离去时的对话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隐约传来。 “欸你这小家伙倒贼精贼精的,好看的不用教就知道喊姐姐,平时怎么就没眼色,见人就阿姨阿姨的喊。” “我觉得我挺有眼色的,倒是奶奶你在那啰里吧嗦…” 嗒,门彻底关闭。 声音被隔绝,心底那丝重新浮起的烦闷却无处消解,也不知该如何宣泄。 这样的雨天总让她觉得有口气哽在喉间,平时没有的情绪也会趁机出来展现下存在感。 到达5楼,缚宁透过楼道的小窗户盯着外面还在持续的暴雨。 她讨厌雨天。 “夏季暴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晚上应该会停。”身后传来苟明之清冽带笑的嗓音。 缚宁没有回头,语气很淡,喜怒不辨:“但愿如此。” 没再和他交谈,迈开步子将家门解锁,门开启的瞬间,整个后背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住。 苟明之长臂往前,将已经开启一条缝隙的入户门彻底推开。 他率先跨进屋内,毫不避讳地观察一圈,浅笑道:“看来家里没人。” “回你家去。”缚宁站在门口,火气正在一层层往上叠加。 默看她几秒,苟明之迎面走来,揽住她肩膀将人往里带。 上半身突然被揽过去,缚宁脚没跟上,被门口的门槛绊了下,正要推开他的手反而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服。 跟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苟明之将她牢牢稳住,眸底掠过得逞的暗光,声线依旧悠然从容,分外柔和:“我觉得作为邻居来串串门,应该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说话间,身后的入户门也被他顺手关上。 对方身上那股灵悦的熏香飘入鼻腔,缓解她从楼底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的郁闷感。 缚宁眼珠子动了动,像植物发自本能去汲取养分一样靠过去,多闻了两下。 苟明之喉结滑动,揽在她肩侧的手指收紧了些:“你在做什么呢?” 缚宁松开攀在男人腰间的手,并不在意那一瞬间的失神。 “没什么。” 手里的伞还握着,刚才一番动作,伞尖的水珠星星点点全洒在瓷砖上,乱糟糟,毫无规律。 她转过身把雨伞装在门口的伞筐里。 再回头时,苟明之已经顷身迫近:“真的没什么吗?” 背后就是门,缚宁退了两步,再无可退,嗓音不耐:“能有什么?” 苟明之身躯还在往下压,抵近至一寸时,他偏开头将肩颈送到她下颚处,语气肯定又纵容。 “你好像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可以随意闻。” 缚宁注视着送至眼前的肩颈,半天没有动作。 “...”她觉得好闻的是那个熏香,又不是他本人,他怎么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等上一会儿,他低声笑问:“是够不到吗?” “不是…”缚宁想开口解释。 后颈猛然被大手箍着直往前摁,反应过来时,整张脸已经被迫陷在他颈窝里。 她眉心微蹙,眼睫颤动,细长睫毛每一下都扫过男人侧颈。 “有点痒。”苟明之稍微躲了躲,又调整角度凑过来。 这种宛若鸳鸯交颈般的行为惹得缚宁十分不快,语气泛出森森寒意:“苟明之。” “嗯?” “你是磁铁吗?”缚宁:“别总处心积虑往我身上贴。” 苟明之嘴角勾起愉悦弧度,识趣起身不再纠缠。 雨水冲刷着客厅的落地窗,道道水痕顺流而下。 他转身迈向阳台,去把两扇正在被雨水冲打的窗户拉过来,关上,自然熟稔的像来过这里很多次。 缚宁也没心思去管他,换上拖鞋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往苟明之脚上扫了一眼。 他是穿着拖鞋来的,倒不用叮嘱他换。 进到卧室,房内的窗帘被风吹的不断飘摇,关好自己卧室的窗户她去缚濒的房间把他屋子里的窗户也关上,最后停在杨嫜卧室门前。 拧了下把手,拧不动。 杨嫜只要出门就必定会把房间上锁,这是她的习惯。 苟明之不知何时站在几米开外的走廊与客厅连接处,把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这种门,如果想打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缚宁不咸不淡睨他一眼。 她回到自己房间,将门落锁,脱掉身上服帖紧绷的修身衣物,换上舒适宜家的长裙,扯着头皮的高马尾也松散下来,收拢在颈后随意挽好。 再开门出去时,苟明之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用的是她家的食材,自然得像在他自己家。 缚宁总觉得他对这里的装修布置很熟悉。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6点。 暴雨依旧,这种天气,杨嫜晚上通常都不会冒雨回来。 饭菜被苟明之端上桌时,缚宁正在用平板了解即将要合作的几个品牌往期的拍摄方式和风格,参考和分析都能便于她应对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苟明之拿来碗筷,柔声道:“歇歇,吃完再慢慢看。” “...嗯,等一下。”缚宁眼也不眨看得入神。 苟明之抽纸擦干净手,掌心扣在她脑后,拇指指腹触了触她眼尾,试图引起她注意。 “眼睛会累的。” 覆在眼尾的温度烫得她条件反射就偏头躲闪:“不要随便动我。” 苟明之笑容一僵,眸色渐深渐浓,指腹追过来,盖在她眼皮上发泄般压了压。 “我没有随便动你。我是思考过后才动你 。” 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把人弄痛。 缚宁忍着没避开,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对上他温和如初的面孔,终归没说什么。 见她没躲,苟明之终于满意了。 走到对面坐下,薄唇微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吃过晚饭我就会走。” 缚宁将平板随手搁在桌面:“这么自觉不像是你的作风。” 第74章 还挺刺激 “不识趣些,岂不招人厌烦。”一句话被他道出八百个调调,他却依旧摆着张笑脸。 缚宁拿起筷子,眼也不抬,随口应付:“你明白就好。” 他只勾唇笑着,没再应声。 吃完饭,缚宁洗了碗就拿着平板接着看,本该继续维持的寂静被门口细细簌簌传来的开门声打破。 她抬起头,眼神暗了暗。 不是杨嫜。 随即看向苟明之,偏头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房间:“进去待着。” 苟明之眼神往她房间一扫,放下碗筷就起身往她房间走过去。 关门声和行李箱滑轮声响起的同时,缚宁的卧室门也被掩上,只留下一条灰暗的缝隙。 缚宁起身绕至桌对面,收捡好碗筷拿到厨房。 行李箱滑轮声渐近,途经客厅,穿过连廊,缚濒风尘仆仆,身上也被雨水沾湿,直接回房休整去了。 收拾好碗筷和厨房台面,缚宁拿上平板回自己卧室。 缚濒每次出差回来都容易发神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挑起什么事端。 她不想多费心力去收拾烂摊子,或者解释些什么,让苟明之找机会悄悄离开是最省心省力的方式。 推开卧室门,苟明之正握着手机在她梳妆台椅子上端坐着。 缚宁回身将门落锁。 “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挺刺激。”苟明之慢慢走近,压低音量:“像在偷...” “唔...”他顿了顿:“那个词不太好,还是不说了。” 缚宁推开他,侧身越过,语气冷淡又平静:“你也神经。” 他弯唇一笑。 缚宁径直走到床沿边坐靠着拿起平板点击暂停的视频继续观看,并刻意把音量调大了些。 等他走近坐在妆台前,缚宁偏过头,低声叮嘱:“去门边等着,挑个他不在客厅的时机安安静静回你家去,不要给我添乱。” 苟明之只好起身站在房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响动。 客厅。 缚濒拿着外出那段时间里积攒了一堆的换洗衣物走到阳台,扔进洗衣机里。 返回房间的途中,餐桌上还没收捡起来的吃剩菜式吸引他视线:“嗯...?” 定睛看上一阵,露出戏谑又讽刺的笑。 ... 房间内。 苟明之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晚间资讯播报声。 “近来江城出现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天气,最强小时降水量……发布红色暴雨预警,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哎...” 苟明之小声叹了口气,无辜眼神凝望过来,慢慢走近,放低音量,有些苦恼。 “他一直在外面我出不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只能在你房间打地铺将就一晚了。” 缚宁看清平板上的时间,唇角微启:“时间还早,急什么,安静待着,别打扰我。” “好,我不打扰你。”苟明之侧靠妆台坐下,含笑眼眸直溜溜觑过来。 缚宁没理,又把平板音量调大了些。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安稳祥和。 看得久了她脖子泛酸,仰头活动颈椎。 恰逢苟明之适时出声,嗓音低醇:“我有些口渴,该怎么办才好?” 缚宁还是没理他,起身活动下肩颈便开门出去。 客厅外,缚濒靠在沙发上观看新闻频道,本该待在餐桌上的剩菜已经不见踪影。 缚宁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瓶装矿泉水,视线扫过厨房台面,依旧干干净净,水池里也收拾过并没有堆积碗筷。 明显是缚濒吃过饭,还顺带把桌面收拾干净了。 这些好习惯倒是让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可惜只有副皮囊能看。 拿着瓶矿泉水走出厨房,瞥见沙发上缚濒那张脸,缚宁步子顿住,眸底晦暗纠结。 她有什么资格评判他,明明顶着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电视里传来女人播报声:“接下来报道的是之前备受关注的由警方在查处私下进行非法交易的夜总会时牵扯出的不明药品事件。” 缚宁被报道吸引注意力,脚步挪动,走近些去听。 “此案件目前在相关人员的配合下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她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相关人员的配合。 如果这个相关人员指的是徐异,那还算他识相,选了条正确的路走。 缚濒已经注意到她,眼神却依旧落在电视里的报道上,自顾自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做的菜总算有些进步。” “什么进步不进步。”缚宁捏紧矿泉水瓶:“菜是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我不过煲了些米饭而已。” “嗯?”缚濒愣了愣,侧眸看过来:“哈哈哈,怪不得,吃起来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毕竟做熟和做好吃是有很大区别的。” 即使人到中年,缚濒的模样也算标志,只是眼尾皱纹和低缓沙哑的嗓音暴露出他年岁,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举手投足间带有轻微的神经质。 缚宁没再回话,大步往卧室走。 卧室门后的人影也适时得返回梳妆台前的矮凳上坐好。 推开卧室门,缚宁将矿泉水搁在妆台上:“喝吧。” 坐下没多久,那瓶水就被苟明之拧开递到她面前:“你不喝吗?” “我不渴。”缚宁指背抵住瓶口,往外推了推。 他笑了笑,将水拿回自己嘴边喝下一口,说:“我的厨艺似乎得到了你父亲的认可。” 重新拿起平板,缚宁已经看不进去上面的内容。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效率。 揉揉眼皮,关了平板放到一旁。 “在我看来,得到他的认可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瓶中的水被苟明之喝掉大半,他拧好瓶盖,再度望过来的眼神带上一缕诚挚的底光:“比起不相干的人,我更想得到你的认可。” “我同样认可你的厨艺。”缚宁随意点头,答得利落。 苟明之稍稍勾唇,嗓音温柔而绵长。 “我是指我这个人。” 第75章 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你?” 缚宁淡定翻身上床,用薄被将腿盖住,她垂眸思考一会儿,再度开口。 “你应该明白,即使再过去一个月,半年,甚至一年,我的想法也很难改变,所以我奉劝你别再白费心思。”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忠告。 苟明之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从始至终都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同时她也不希望他站在她对立面变成仇敌。 不然也不至于小心谨慎得和他周旋至此。 苟明之握着矿泉水瓶,指节微动,微笑着歪了歪头:“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雨水敲击着窗面。 缚宁加长吸气时间,呼出口浊气,心底生出些无力感。 “当我没说。” 苟明之盯着她看上一会儿,顷身靠过来,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握着她手往他自己肩侧卷发去碰。 “别把自己憋坏了,要扯吗?” 那张脸笑起来温柔漂亮,仿佛在引诱人抛下顾忌去触碰他,但偶尔探出来吱吱作响的蛇信子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缚宁没办法将他看作乖巧温顺的宠物,因为他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不用了。”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不大,缚宁弯弯指节,示意他放开。 苟明之没松手,半垂着眼睛,有什么在隐而不发。 “为什么不?为什么抗拒我的触碰?是觉得我脏吗?” 缚宁敛了敛眸,被接二连三的问句击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却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抬起眼帘,笑容依旧:“我说了我很爱干净,不用担心那些。” 可能是被他现在这种懂事得让人心疼的表情所迷惑,缚宁手莫名其妙顺着他头侧抚了抚。 苟明之愣了愣,眼睛睁大一分,眼神恍惚,语气欣喜:“不用这么轻,再重一点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缚宁手顿住,脸色冷下来,刚才下意识就摸了。 迅速抽回手,漠然地盯着自己手心,刚才的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没去细想,她将手放在自己身前,淡淡纠正:“是,不是小孩子,头发滑溜溜的,巨蟒的手感应该也是这样。” 外面电视播放的内容一直响个不停,屋外暴雨依旧,嘈杂雨声几乎盖过两人的交谈声。 苟明之低声轻笑,嘴唇凑近她耳边,字字清晰。 “这是骂我呢。还有阴沟老鼠,怎么形容我的都不是好词。” 缚宁没应声。 苟明之则轻车熟路得从她床头柜里取出线香点燃搁在一旁,行为举止坦荡磊落。 一看就知道他刚刚肯定趁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了一番。 缚宁往他身上淡淡一撇:“在我房里又是偷听又是偷看,我形容得不是很贴切吗?” 苟明之漫不经心地扇扇熏香顶端的猩红火点,白烟升腾。 他唇边的笑也被熏得有几分模糊:“很贴切。” “算你有自知之明。”缚宁接着问:“没乱动我东西吧?” 苟明之笑了笑,答得干净利落:“当然没有,只是随意看看。” 窗外天已经黑透,缚宁翻身下床,在房门口驻足倾听。 外面客厅的电视在播放着连续剧,人物对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眉心微蹙。 这次他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走,要是明天杨嫜回家两人碰上,多半又会上演一出你死我活的陈年闹剧。 手指不自觉得收拢捏紧。 她是真的有些厌烦了。 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确定没人走过来,她转身将房门关上,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回到房间,没管额边被水打湿的几缕发须,直接躺下缩进薄被里。 淡淡的熏香早已充斥着整个房间,落在缚宁发间,落在她拖盖到下巴处的薄被上,令人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循着香味的轨迹挪了挪位置。 苟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挪过来,贴着她床沿。 一抬眼,他正低头凝着她笑:“这就睡了,难道不怕我趁机做些什么?” 缚宁眼皮眨动的很缓慢,姿态放松,语气却依旧冷淡。 “要做你早做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太快到达游戏终点会相当无聊,我认为你会更享受追逐的过程。” 苟明之总在她底线边缘试探,你要说他没分寸,他次次都恰到好处得收手,给她适应的空间。 那些温柔体贴的表现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她通通不在乎。 她见过各种类型的追求者,有人抱玩玩的心态来接近,有人把她当做高难度游戏一样想进行通关挑战,当然也有真心实意红着脸来告白的小毛孩,可惜小毛孩也终将变成不再会脸红的男人。 她早就腻了。 嘈杂的雨声减弱,接连几日四处奔波而导致的疲劳感不受控制的窜出来,又被沁人心脾的熏香化解。 眼皮开始打架,眼前人影逐渐模糊不清,入睡之际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那该死的、让人犯困的熏香掐掉。 最终只有一道极轻的嗓音飘进耳中。 “睡吧,我会找机会自己走的…” 眼前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远不能得见天日。 缚宁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想开口说话,嘴巴张开讲上半天也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原本漆黑又空无一物的四周瞬间被一圈无形的银幕包围,无论身体转向哪边,都将播放的画面看得清晰。 画面中,一家私立学校的教室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猛烈的狂风压弯树枝。 校园外家长排着长队在雨中等着孩子被老师带出去。 寡言少语的小女孩在班级里安静等着,眼看着座位上一个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没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只剩下她,老师蹲在她面前,露出哄小孩儿的亲昵笑容:“缚宁,你妈妈可能会晚些才来,要不…” “嗯。”没等老师说完,小女孩点点头,自觉熟练得到一旁游戏区去玩。 她手里摆弄着玩具木偶,整个人却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对那些哄人开心的小玩意儿没多大兴趣。 门外的老师给杨嫜拨去电话提醒:“喂,欸,缚宁妈妈,现在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来接缚宁回去阿?” “我这现在有些忙,再十分钟。”话筒传出杨嫜匆忙的应付。 “欸…”老师张嘴要再说些什么。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掉。 老师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嘟嘟囔囔:“搞什么阿,那么大雨,都积水了,我也要赶着下班回去的好不好,尽难为人。” 教室里的小女孩散着头发,手里的玩具已经换成别的。 老师也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更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外面张望。 第76章 旧梦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树枝摇曳不止,老师的叹息也一声接着一声。 她看了看时间,再次拿出手机拨出电话,这次等待接通的时间较第一次要长些。 电话终于被接通,老师看着恶劣的天气,也没了避讳着小孩的心思。 “欸,缚宁妈妈,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要不您先来把孩子接回去,这么把孩子扔这也不是办法阿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噢,我刚忙忘记了,没看时间,现在来……啧,这么大雨真…” 嘟嘟嘟… 老师望着挂断的电话,重重叹了口气:“三天两头的不接孩子,三天两头的给孩子请假,搞不懂这些做父母的,真把这当24小时托儿所了?” 小女孩抬眸朝老师那边望上一眼,又低头继续玩:“我妈妈很忙。” 老师回过身,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对不起阿缚宁,老师太着急了。” “没关系。”小女孩没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师你下次记得背着我说,那样我就听不见。” 老师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得笑了两声,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妈妈忙,那你也忙吗?自从你转来这,你也经常不来学校,小朋们到现在都还不记得你的名字,长期这样你会没有朋友的。” 小女孩半天没出声。 “我也很忙。”她眼睛盯着玩具,说话像个小大人:“没有时间交朋友。” 等杨嫜到学校,天已经发黑,她打着伞,牵着小女孩上车。 小女孩坐在后座,衣服头发被淋湿大半,眼睫上挂着的雨水要掉不掉,可能是觉得碍事,她使劲搓了搓眼睛,直搓得眼角发红。 杨嫜望了望后视镜,叮嘱道:“等会把你送回家我还得赶回铺子里,这几天下暴雨,我晚上懒得回去,明天周六,也没安排活给你干,你就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听见没?” 小女孩轻点下头,嗓音脆生生的。 “知道了。” 回到家中。 小女孩站在门口,望着被杨嫜关上的门呆立一阵,后知后觉地踮起脚尖试着去够门把手。 勉强够到,却开得并不顺畅,反复尝试之后终于成功开启一条缝隙,小手搭在门的边沿探头去追寻杨嫜的身影。 楼道昏暗,静悄悄的,早就没人。 她收回视线,将门重新关上,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 夜色中独自入睡的小女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只留一双闭紧的眼睛在外面。 没一会她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小声呢喃:“妈妈…” 屋外的滂沱大雨将她声音掩盖。 一夜暴雨,直至清晨雨水还没完全停止。 没人呼喊小女孩起床,她睡过头,肚子也饿的咕噜直叫,翻身下床,只穿衣服就花去不少时间。 搬去一个板凳放在冰箱面前,爬上去打开冰箱,将装满桃子的口袋从冰箱内部往外拖拽,口袋并未封口,里边的脆桃跟着滚出来,直直往地下砸落。 匆忙抬手去接,接了个空。 “砰” “砰” 接连两声。 她立在板凳上看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的桃子,没多少情绪的眸子眨了眨,慢腾腾挪回地面,将地上的两个桃子捡起来,拿着其中一个去水龙头下边搓了搓。 桃子刚入嘴,她就皱着眉头将嘴里的果肉吐出来:“毛乎乎的...” 只能又接着把桃子拿到水龙头下继续冲洗,手上蹭搓的力道也比刚才更大。 持续好一阵,重新拿起咬下一口,几次咀嚼,女孩眉头逐渐舒展,眼底也泛起丝不明显的满足。 总归是暂时填补了空落落的肚子。 缚宁盯着银幕,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疼痛的实感。 从左往右将胶片一样连接起来的银幕扫视一圈,嘴唇开合:“关掉。” 明明说出口的话却诡异的被消音,画面仍在继续。 “听不懂吗?”缚宁胸口起伏,声色冷然:“我说关掉。” 四周静谧,银幕依旧亮得刺眼,画面开启倍速,时间调至中午。 小女孩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新洗的脆桃有一搭没一搭的啃。 她走到灶台前,迷茫地打量崭新程亮的灶台,最终凭着仅有的记忆捏住开关拧了拧。 熊熊火苗一下子往上方窜,她猛然后退半步。 没甚表情的脸蛋有些慌张,紧抿着嘴再次靠近尝试关掉开关。 她盯着熄灭的灶台好一会儿才松开搭在开关上的手,小声喃喃:“应该可以了…” 小女孩看看手里啃掉大半的桃子,又看下灶台,转身走出厨房,端张矮凳坐在阳台窗前,边吃桃子边透过窗户看楼下的人影。 小小一团身体透着最后一丝倔强。 画面再次开启倍速。 晚上,房内灯火通明,墙上老式挂钟指向9点10分。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音量不大,购物频道里的内容循环播放着,里面一对俊男靓女维持着标准的职业笑脸边展示物品边轮番介绍。 “大家可以看到咱们这款锅不管是用电磁炉还是用天然气烹饪都……” 小女孩盯着电视看了一会,重新站在厨房灶台前。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灶台上提前放着盛了水的小锅。 她打开开关观察一阵,搭着矮凳将洗过的菜叶一股脑丢进锅里,锅里的水没有煮沸,只有菜叶落下时溅起的水花。 墙上挂着的分针快进,定格在9点35分。 小女孩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盘被煮得软烂的蔬菜,她拿勺子挑起放进嘴里匆匆嚼过就咽下,喝寡淡白水一样。 吃完半盘,她放下勺子,抿了下嘴,鼻子皱起来。 “还是果子好吃…” 门外有人拿钥匙开门。 小女孩愣了愣,走到门边时门已经被打开。 杨嫜拎着口袋进屋,脸色疲惫,少了点盛气凌人的气势:“你还没吃饭是不是?” 她将钥匙随手扔在柜子上又走到餐桌前将装着盒饭的口袋抛在桌上,仿佛在喂流浪猫。 “喏,拿去吃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得走进卧室。 小女孩没去打扰,打开盒饭。 普通的家常菜:辣子鸡,番茄炒蛋,白米饭。 … 第77章 请小声一点 四周一黑,缚宁环视一圈,围困着她的荧幕突然亮起来,开始错乱般得反复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滋滋滋… 画面中的人声变得刺耳,嘈杂,疯狂,逐渐不受控制。 一句句灌入她耳中。 “缚濒你给我放手,你凭什么打人。” “哈哈哈哈哈,喊阿,你不是爱面子吗,再喊大声点让人听听。要不是我出那么多钱,光靠你那点本钱能盘活那个店铺?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娘俩垮张臭脸给谁看呢?” “那是我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真是给你脸了。” 拳脚落下的闷声与杨嫜歇斯底里的哀嚎交织在一起。 “脑子有病就去治。” “还有那个孩子,跟你一样不正常。” 封在荧幕中的杨嫜突然像有了自我意识般挣脱束缚,带着满脸怒意直冲过来。 明艳张扬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般贴在荧幕上,悲痛愤恨得隔着荧幕控诉。 “你!你也一样,跟你父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是你能像我一些…都是因为你,我没错,我的选择没错,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吵骂,喧嚣,指责,字字句句如雷贯耳,回荡在这寻不到出口的幽闭空间里。 缚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可怖的脸,指尖掐住手心,手背上骨骼血管尤其清晰。 “我不是他。” 低哑冷冽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指甲刺破缚宁的手心,鲜红血色渗透指缝逐渐汇聚到指背,滴滴落下,融入脚下漆黑的地面。 “啪嗒” “啪嗒” 突如其来的水滴声从脚下传来,缚宁小腿处不知何时被一池无法流动的死水淹没,水面隐约映出一张白皙漠然的脸。 似乎在逼着她承认。 她咬了咬牙,低声质问:“怎么?这是在提醒我,警告我,想让我承认我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她的余音在久久回荡。 凝着死水中的自己,缚宁声音弱下来,语气不再坚定。 “不是我的错...” ... 苟明之静坐在床沿边,望着陷入梦魇之中的缚宁。 那张冷淡的面孔难得染上些不同的表情,他却不觉得有趣。 轻抿的唇,不安颤动的睫毛,眼皮下偶尔转动的眼珠还有下意识拽紧被褥的手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动荡不安的内心。 苟明之伸手缓缓朝她发顶探去,即将触碰到时又堪堪停住,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极快的抚了抚:“还你了...就是晚了点。” 现在已经10点,外面的电视早就关掉。 确认门是反锁状态,苟明之轻手轻脚躺在缚宁身侧的位置。 位置太过狭窄,他手脚无法伸展,只侧着身子曲腿将脚悬吊在床沿外边,连被子也没盖。 苟明之把手搭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起初动作生疏,后面找到规律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听着眼前人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弯着唇,眸色沉了沉。 可以要点奖励。 等人彻底睡安稳,他悄然靠近,鼻尖抵在她侧颈摩挲一阵,嘴唇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脉搏一下下鼓动嘴皮,他半眯眼眸,生生忍住没咬下去。 理智占据主导权,转而在她颈侧用齿尖抵住轻轻刮蹭两下。 刚抬起头,就在暗中对上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 被抓个现行,苟明之顿了顿,拉开距离,搭在她后背的手接着轻拍,声音弱了几分:“抱歉,没想吵醒你。” 缚宁没完全清醒,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语气平静。 “湿哒哒的,给我擦干净。” 苟明之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缚宁眼眸又缓缓阖上,随着他轻拍安抚再次传出渐渐平稳的鼻息。 苟明之起身扯张纸搭在她颈处不甘不愿地擦拭几下,又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妆台上。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 苟明之走到房门处侧耳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将门打开道缝隙。 门外一片漆黑,他双眼早就适应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够视物,轻轻走出房门又顺手将门关上,径直往客厅入户门方向去。 即将临近玄关,客厅灯突然亮起,强烈刺眼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苟明之眯了眯眼,等适应强光,他走近玄关,礼貌微笑:“你好,缚先生。” 玄关处,缚濒按在开关面板上的手缓缓落下,指间夹着的烟还剩下大半。 “终于舍得出来了,干嘛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我女儿房里,难道我是吃人的猛兽吗?” 苟明之偏头看了看缚宁所在的卧室,对缚濒没有自觉放低音量的行为不太满意。 “嘘...”他竖起食指抵近唇边,客客气气提醒:“她睡着了,请小声一点。” 缚濒闭了嘴,没再接着说话,眼里是明晃晃的玩味与好奇。 苟明之唇角上扬,稍抬胳膊掌心朝上示意他开门去外面交谈。 这番礼貌客气的举止令人没有理由拒绝,缚濒笑着吸了口烟,率先开门出去。 苟明之紧随其后并将门带上,抬眼便见缚濒正倚着过道墙壁抽烟。 苟明之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听你缚先生刚才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好父亲。” 缚濒将烟蒂偏移开,无所谓得哼笑一声,并不在意话里的嘲讽。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我只是觉得稀奇,她那样又冷又硬的心肠,居然也会带男人回家,简直天方夜谭。” 第78章 殊荣 苟明之眼底深藏嫌恶。 自动忽略对方这番话,依旧笑问:“之前她的手臂是被你弄伤的对吗?” 缚濒掀起眼皮望过来,眼神明明历经风霜,说的话却夹杂着故意恶心人的恶意。 “开什么玩笑,对着那张跟我一样的脸,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再怎么说也是我女儿。” 紧接着,他眼眸微睁,瞳孔骤缩,嘴角笑意兴奋荒谬又诡异。 “我从始至终要打的只有她母亲...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苟明之半垂眼眸,懒得看他那张与缚宁相似却稍显扭曲的脸。 不得不承认,他们父女二人的长相真的很相似,所以看着也极其别扭。 苟明之捻捻自己发尾,等对方恢复如常,接着询问:“那她的手是怎么回事,总是不能是走的好好的,手臂突然就自己‘咔嚓’一声骨折了。” 缚濒指甲盖弹弹烟身,抖掉烟灰,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回应。 “怎么说呢,我这女儿很想证明她和我不同,又偏偏放不下她母亲,就总挡在她母亲面前,所以咯...” “我也没办法,很多时候都纯属误伤,其实我也不想,毕竟她长得像我,脾气也对我胃口,如果她对我恭敬一点的话我应该会很疼她,可惜她跟她母亲一个鸟样,谁特么都看不上。” 缓缓升起的烟雾后方,缚濒毫无愧色津津乐道的嘴脸尤其清晰。 沉默几秒。 苟明之发出一声带着轻叹的低笑:“原来是个又疯又清醒的人渣。” 缚濒正夹着烟往嘴边送,闻言手顿在脸侧:“我是人渣?” 他面露讥笑:“你知道我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吗?她小时候会冲上来死死咬住我的腿不松口,长大了会用力勒住我的脖子威胁我。这叫什么?以暴制暴?归根结底她和我没什么不同,我暴力,她也暴力...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苟明之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她不愿意承认还是你希望她承认?” “...”缚濒手抖了一下。 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他歪过头来,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眼底隐隐闪着即将破土而出的癫狂之色。 “我希望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她就该像我。像我是殊荣,而不该是一件令人无比憎恶的事。” “更何况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比我过分的大有人在,我打女人又算什么?同样不高尚的你们,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陡然绷紧,像被拉到极致的弹簧。 弥漫在空中的烟雾染上火药味儿。 只等更浓。 苟明之眸色沉了沉,敛去眼底暗色,笑容再度浮现。 “别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缚先生你如果想体体面面过完下半辈子,就请注意一点,别再误伤到她。” 堆积在过道内的烟味闻得太久让苟明之感觉有些恶心。 挥散那些烟味儿,他的耐性也即将告罄。 缚濒闻言哼笑两声,满不在意:“看看你这副目无尊卑的模样,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好到哪去...” 苟明之耐着性子思索一阵,继而对上缚濒不屑的视线。 “我以后不会像你这种人一样殴打自己的伴侣。” 缚濒轻嗤:“话说的好听,这哪里是...” “我想我会比较喜欢被伴侣殴打。”苟明之接着补充。 “咳咳,咳咳咳。”缚濒一口气没缓过来,被烟呛了个满肺。 他神色复杂得盯着苟明之半晌,冷不丁来上一句:“我突然对你这未来女婿还挺满意。” 苟明之不以为意,面上笑意依旧,心中早就压一肚子火。 这人顶着那张脸说话总让他感觉生理不适,那烟也抽个没完,不见消停。 他弯唇逼近,五指擒住缚濒头便狠狠往墙上撞。 “咚” 楼道间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令缚濒脸色煞白,夹在指间的烟早就掉落在地,脑子也被撞得嗡嗡作响。 得见对方痛苦的神色,苟明之眸底蓄满了笑。 总算舒坦了。 没一会儿苟明之就松开手,淡笑着掰正缚濒肩膀,为他拂去落在肩侧的烟灰:“缚先生你满不满意不重要,给点好脸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清冽柔和的嗓音具有莫名的穿透力。 缚濒靠墙稳住身形晕上好一阵,扯扯唇,语带怒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样随意动手不怕吃官司?” 这句话从缚濒口中说出,染上几许不可名状的色彩。 当规则不利于他,他便提人性,人情。 当规则有利于他,他便想起规则。 苟明之垂眸扫过掉落在地上的烟蒂,只觉着听见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吃官司?” 没得到回应,缚濒只扶着头没吭声。 苟明之也没看他,将烟踩灭。 “你心里清楚得很,落后的观念导致部分执行者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你这么猖狂也不外乎是杨嫜爱面子,藏着掖着。” “至于我…世道艰险,凭着手握钱权而畅行无阻的大有人在。” 他掀起眼帘,云淡风轻得问:“你说...这其中又会囊括谁?” 轻飘飘几句话带着十足的分量和底气压向缚濒,他勉强睁开的眼眸瞬间清醒几分,不甘又带着审视的眼神暴露无遗。 苟明之弯唇笑笑。 这人渣,疯得的并不彻底,欺软怕硬,窝里横的衣冠禽兽而已。 他迈步而出,不再理会缚濒。 而缚濒眼神跟随,见他越过电梯口直往对门走,面露疑惑。 走到501户的房门口,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身笑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就住你们对门。”你就在我眼皮底下。 ... 望着苟明之的侧脸,缚濒额头上传来持续不断的肿痛感,他抬手摸去。 偌大一个包,碰到更疼的厉害。 他放下手,也明白苟明之刚才下手有刻意控制,不然早就头破血流。 这种被人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同时敲打后从心底滋生的不安,同缚宁以前第一次为杨嫜不管不顾得反抗他时一样强烈。 待苟明之开门回屋,他眼露讥讽,忍不住哼笑。 他这好女儿到底知不知道这兔崽子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转身回到屋内,缚濒将客厅的灯关掉,走向自己房间,途经杨嫜卧室,他盯着那扇被紧锁的门,咧嘴讥笑。 “成天锁那么紧,要飞的鸟儿关不住的。” 第79章 便宜保镖 翌日清晨。 缚宁在卧室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客厅外缚濒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吵醒。 缚宁坐起身,注意到妆台上安静呆着的纸团,指尖在自己颈侧停留两秒,滑落放下:“不是做梦...” 下床到卫生间洗漱,抬眼望向镜中,脖子光洁白皙,没有任何痕迹。 算他有点自觉。 步入客厅,缚濒正在收整昨天刚洗好的衣物,他额头上肿起个显眼的大包,模样狼狈。 “你晚上跌床底了吗?”缚宁疑惑问道。 听见她声音,缚濒扯唇冷笑,朝这边睨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托你的福阿,摔得不轻。” 那带着怨怼的复杂眼神让缚宁感到莫名其妙。 关她什么事? 看来是把脑子摔坏了。 她没做理会,直到缚濒回到房间,又推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从她卧室门前经过时。 她才出去盯着他准备离开的背影:“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急?” 稀松平常的语调落在缚濒耳中偏偏夹杂着几分欢送庆贺的意思。 阳台落地窗上还沾着点昨夜的雨珠,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而缚濒似乎也窝火得很。 “呵。”他甩开握着推杆的手,行李箱从他旁边滑开:“我的好女儿,这话你该去问问昨天藏在家里的那个小杂碎才是阿。” 缚宁面不改色,她知道缚濒多疑,没想到还是被察觉。 视线掠过厨房摆放厨余垃圾桶的位置。 他要是连垃圾桶都翻,那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没再细想,缚宁只说:“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带朋友回家,这样平白无故得骂人,你觉得合适吗?” 缚濒不由哼笑,迈步往前迫近,神色怪异。 “平白无故?” 他满脸讽刺得解释。 “我大清早就接到电话,我那狐狸似的上司用各种理由让我今天就收拾收拾出差去测试芯片。” “玩儿我呢,我昨天刚回来,原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在单位正常上下班。” 听过解释的缚宁没多大反应,气死人得反问:“所以呢?” 走到厨房查看垃圾桶,果然见到昨天做菜时遗留的那些厨余垃圾被翻找过的痕迹。 紧接着,她像平时一样给自己准备早餐,但思绪却渐渐飘远。 缚濒话里话外的都证明他们昨晚有过接触,或者说摩擦,但她怎么没听见动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缚濒跟过来站在她身旁,几乎咬牙切齿:“这是他给我的下马威。” 缚宁没看他:“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从中作梗吗?” 半天没等来回应,缚宁心下了然。 他也是凭借种种端倪得来的猜测而已,虽然极有可能他猜得完全正确,可是她没必要为他打抱不平。 父亲这个词,对她没说根本不具有实际上的意义,只是一个单薄的词汇,缚濒从没尽过半点父亲的义务,这一点他甚至做得还不如杨嫜。 “证据我是没有。”缚濒揪住她衣领,讥笑道:“不过你告诉那个兔崽子,算他有本事。” 缚宁反扣住他手腕,语调缓淡字字清晰。 “时间差不多了。” 缚濒松手,抬腕瞧了瞧表,嗤笑着整理自己衣衫:“你该庆幸你长得像我,不然这些年你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缚宁没有回应。 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缚濒又故意补上一句。 “可惜了,你母亲不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缚濒观察过她表情,扯唇笑笑,满意的转身离开。 玄关门关上,缚宁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梳理被扯乱的头发。 今天还有工作。 简单用过早饭,倪娜的电话按时打来:“门口老位置。” 挂断电话,缚宁行至玄关,顺手拿起昨天借用的黑伞下楼。 停在小区附近的黑色商务车被保养得铮亮,缚宁远远看去,总感觉别扭。 确认过车牌号她走近驾驶位,还没开口,司机就提早一步下车过来:“缚小姐,伞给我就行,您先上车。” “好。”缚宁握住伞柄,将伞递出。 等司机即将碰到伞柄时,不经意将手一松。 伞垂直下坠,司机反应迅速,几乎在她松手的瞬间就伸手牢牢抓住。 缚宁看向司机:“抱歉,应该是之前手伤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拿东西不太利索。” 司机依旧恭敬:“不碍事的,缚小姐,快上车吧。” 坐上车,缚宁将车门关上,瞥着往车后座去准备放伞的司机问:“给他开的薪资很高吗?” 这司机反应比普通人快的多,像个练家子。 “只比以前高出一点。”倪娜挑眉笑笑,嘴巴靠近缚宁耳侧,半掩嘴角:“同价位可雇不到这么方方面面都如此周到的,经济又实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缚宁沉默几秒,略微颔首:“那真是白得一便宜保镖。” 等司机回到驾驶位,两人都默契得没再讨论。 到达指定的面试地点,两人又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与缚宁风格有几分相似的模特也在这里。 缚宁抬脚就准备往里走,肩膀突然被倪娜揽住:“等等,我们去那边。” 两人挪到门外没人的僻静地,倪娜环视周围确认没人,言语叮嘱。 “昨天面试的那家珠宝广告商直到今天早上才跟我确定由你拍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在你和刚刚那个模特之间犹豫不决,当心被她追上...她可是一直以来都喜欢追着你不放的。” 缚宁斟酌几许,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她把我当做竞争对手?” 倪娜点点头,随后指关节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得望过来。 没几秒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讶异笑道:“你该不会之前从来没意识到这回事吧?” “...”这倒令缚宁沉默一瞬。 她确实没感觉到。 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哪有时间想那些。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逼近,倪娜没急着追问,等路过的人彻底远离看不到踪影,她接着说。 “你不是迟钝的人,那只能说明...你潜意识里根本没将她当做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倪娜状若无奈得感叹:“看她也像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难受得睡不着。” 缚宁没将倪娜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叹息看进眼里。 倪娜并不会真的为对家公司的模特感到惋惜,无非是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周游久了,习惯性得做做样子而已。 缚宁没接这话茬,只是开口询问:“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这次面试的广告商需要选出两位模特。”倪娜挑挑眉尾。 缚宁:“你是担心要是我们同时选上,之后会产生摩擦从而导致无法正常进行拍摄工作?” “没错。”倪娜当即点头,眼中露出赞许:“跟你说话就是省心。” 缚宁回忆一阵。 上次那模特虽然刻意找茬,却也没有纠缠到底,看着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放宽心,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至于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除非她真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倪娜笑着稍一挑眉,整了整利落整洁的西装外套,语调轻松不少。 “也是,那么多模特也不一定会同时选上,面试完再考虑这些。” 缚宁往前迈去的脚步顿了顿。 总觉得这话说不得。 她偏过头瞥了下倪娜意气风发的侧脸,没有接话。 第80章 露馅 下午,怡园小区附近的健身房内。 缚宁的私人教练刘文珊蹲在角落里,毫不掩饰得欣赏着远处正捏起衣领擦汗的苟明之。 说起来,大小姐怎么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来过,这个帅网红倒来的挺勤的。 收回视线,刘文珊拿出手机拨打缚宁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正准备挂断,电话被接通:“喂,你好。” 不是大小姐的声音,是一道陌生干练的女声。 刘文珊嘿嘿一笑,不拘小节直接问道:“你好,你是哪位阿,这手机号码的主人哪儿去了?” “我是她经纪人,她现在有事,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你有紧急的事可以先告诉我,我等会儿帮你转达。” “...”刘文珊回忆几秒。 经纪人?大小姐的职业好像确实是模特之类的。 “算了。”刘文珊朝那边正稍作休整的苟明之望上一眼,声线爽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等她忙完再说吧。” 自称是经纪人的女人沉默两秒,也没与她多说。 “行,那我这边就先挂了。” 将手机放好,刘文珊再望向苟明之时,却见他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身材姣好,凹凸有致的女性。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腱子肉,爱不释手的在自己腹肌上摸了两把。 随后悄悄摸到两人附近,边偷瞄边竖着耳朵去听。 身着全套健身服的女人站在一旁,苟明之则坐靠在器械凳上,及肩的卷发半扎起来,汗水浸润他耳边和额边发丝。 平时温温柔柔的面孔眼下带着丝丝霞红,眉目间平添几分妖异潋滟。 周身浓郁的荷尔蒙更是压都压不住,直往外冒。 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你是那个叫明之的网红吗?” “嗯,是我。”苟明之弯眼一笑。 得到回答,女人喜上眉梢,讲话犹豫:“那个…我能同你合张影吗?” 苟明之站起身:“当然可以。” 女人递出手机:“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她移到苟明之身侧站好,看向镜头,面色欣喜。 那火辣的身材曲线令刘文珊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辣,真的辣。 视线再落到苟明之脸上,却见他举着手机,只顾着盯住镜头拍照,真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将手机交还给女人,他坐下接着休息,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接通。 不知道那边讲了什么,苟明之笑容隐去:“手没好利索?” 随后唇角又重新扬起弧度:“你怕是露馅了,她没那么好忽悠。” 最后轻笑一声:“不碍事,要是不满意早就找个由头打发你离开,目前你只管好好待着就行。” 挂断电话,苟明之拿出毛巾擦拭下颚的薄汗。 身材火辣的女人刚刚拍完合照本已离开,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折返回去。 苟明之抬起头,微笑问道:“是还有什么事吗?” 刘文珊猛拍大腿。 没瓜子,有点可惜。 与火辣的身材不同,女人姣好的面容浮上几分羞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苟明之眼眸微弯,拒绝得利落:“这恐怕不太方便。” 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女人并没有感受到尴尬或难堪。 反而握紧手机,再次争取:“我知道你有顾虑,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到处传播的。” 苟明之站起身来。 女人原本低着的头颅跟随他身影昂起来,两人一高一低的姿态瞬间对调。 改由苟明之垂下眼帘,占据高位:“这只是我其中一个顾虑,更重要的是你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女人咽咽口水,细白喉咙微动,并不退却。 “我常常看你直播,知道你没有女朋友,我觉得我还算是不错…” 苟明之收敛笑容,出口的话没有松懈的意思。 “我的理想型不是你这种,希望你能明白。” 女人仰头望着他,还想挣扎一番:“我...” “我觉得人还是要知进退的好,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怎么能行呢?”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笑容可掬:“你说对不对?” 女人看着那张过分和蔼的脸,汗毛倒竖,呼吸慢了半拍,还想说的话全咽回喉咙里,最终识趣离开。 刘文珊正在心底为苟明之遵守男德的行为加分,对方视线突然投过来。 她连忙转头,却还是没来得及避开。 干脆不再掩饰,大剌剌走到苟明之身旁,自来熟得爽朗笑问:“最近怎么没见到我们天仙儿似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情况?” 苟明之自然地接下话茬:“之前她伤到手,最近工作也忙,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都来不了。” “噢噢,好。”刘文珊笑容瞬间变得古怪。 她本就是寻个由头随口问来转移话题的,结果还真知道,活脱脱一副了如指掌的正宫姿态。 妈的,磕的cp,粮都快塞她嘴里了。 她一脸嗑到了的神情没能逃过苟明之的双眼。 他猝不及防一句:“刚才戏看够了?” “嗨,岂止是够。”刘文珊没来得及过脑,下意识回话:“那是相当...” ‘不错’两个字在口腔里绕上一圈,她及时住嘴,不自然地挠挠后颈,准备打哈哈糊弄过去。 兜里电话响起。 刘文珊迅速摸出一看,缚宁回过来的电话。 救世主真及时。 在苟明之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接通电话,不自觉地躬着身子,异常狗腿得问:“大小姐您忙完了?” 跟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监总管似的。 “...”那边一阵沉默。 “喂?” 话筒那边没反应。 “喂??” 话筒那边还是没反应。 刘文珊把手机从耳边拿至眼前,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不禁疑惑:“没挂阿,怎么没声。” “呵...”苟明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刘文珊不明所以,重新把手机搁置在耳边,电话那头终于响起缚宁略显头疼的声音:“算了... 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太长时间没来上课,我想着问问你怎么回事,不过你那个帅邻居说你最近忙得很,之后一段时间也来不了,是不是真的阿?” 缚宁思考几秒,给予回应:“嗯,忙完这阵我会联系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刘文珊望了望旁边笑意盈盈的苟明之。 哎唷,还真是。 苟明之没避开她视线,客客气气地伸出手,摊开手心:“能把手机给我一下吗?” 语气在询问,眼神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行啊。”刘文珊顿时来劲了,忙将手机递过去,脑袋也跟着凑过去,尖着耳朵想听两人谈话。 苟明之视线往她身上随意扫过,没躲闪,将手机贴近自己耳边,柔声笑问:“要准备回来了?” 话筒那边的缚宁像往常一样冷酷无情:“明知故问。”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苟明之笑容堪堪挂在脸上,不尴尬,也不生气。 反倒是刘文珊忍不住偷笑。 意识到不合适,她敞开嗓门,豪迈地哈笑两声,不加掩饰的为他感到惋惜。 “别气馁,我看好你。” 苟明之没回话,面色如常地将手机递回来。 刘文珊伸手去接,手指刚刚碰到,电话就被他松开。 她左手倒右手,忙得手忙脚乱,最终在手机即将砸在地面时险险兜住,总算没摔个稀巴烂。 刚要出声质问,一站起身就对上苟明之满怀歉意的脸:“健身后有点疲惫,就没拿稳,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碰坏了?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 “嗨,没事没事,一点毛病都没有。”刘文珊也没检查自己手机,大气地一摆手:“别内疚,你也不是故意的。” 苟明之笑笑没作回应。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刘文珊解锁屏幕,弹出消息。 会员叶姐:【我已经到了,在前台这。】 刘文珊边回信息边和苟明之道别:“那我先过去给会员上课了,你自便阿。” 第81章 要什么都可以? 这边缚宁已经面试完今天第二家广告商。 她挂断电话后边往出口去边翻看手机内的通话记录。 翻到被接听过的记录,缚宁步子慢下来:“倪娜。” “怎么了?”略落后她一步的倪娜往前迈步与她并行。 缚宁边走边收起手机:“不用连接电话这种小事都替我做,你平时已经够操心了...” 倪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私自替她接听电话。 一次两次。 没必要追究。 次数多了,有必要提个醒。 “我确实没有私自替你接听电话的权利...”倪娜视线往息屏的机身上扫了眼,半开玩笑道:“不过我俩知根知底,对我...还要有什么隐私吗?” 缚宁默了一瞬,停住脚步:“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同事,伙伴,又或许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倪娜耸耸肩。 “朋友...?”缚宁觉得好笑,淡淡纠正:“是工作伙伴。” 倪娜面不改色,对此并不意外。 她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要是缚宁没有上升空间,倪娜不会对她上心,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想要掌控她的方方面面,以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缚宁接着道:“所以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她先一步走出。 身后倪娜注视前方大步迈出的背影,照旧跟上。 到家时天色还早,缚宁走出电梯,余光扫到右侧501房门是敞开的,脚步顿住,偏头看上几秒,朝那明显是为她留好门的屋子走过去。 走进玄关,发现一双准备好的女士拖鞋。 她抬眸瞥一眼悠然靠近的男人。 在他注视之下坐在鞋柜处的鞋凳上,低头准备扯脚后跟的凉鞋带子。 手指刚勾住后跟鞋带,他就半蹲下来,脚踝也猝不及防得被他握住。 缚宁伸手去掰他手指。 没掰动。 抬起眼帘,语气冷淡:“松开。” 苟明之没做回应,脸上泛着笑,手却握的牢固。 缚宁重新低下头,长发因为顷身的动作散在她颈侧,垂至胸前,挡住些视线。 几番尝试,她也没再去跟他较劲,干脆坐直身子靠着后壁任由他帮忙动手脱去脚上的鞋。 苟明之神情一如往常,缚宁却莫名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只能询问:“你又怎么了?” 苟明之弯唇,掀眼笑望过来:“被人挂断电话,心情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话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哀怨与谴责。 缚宁没觉得自己有问题,迎上对方视线:“少在我眼前装无辜,背着我做那么多事,真当我是傻子?” 苟明之将拖鞋套进她右脚,又托起她左脚,指尖勾住鞋带往下拉。 “把你父亲支开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不是也不希望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太长吗,他走了...难道你不安心?” 缚宁垂眸,凝视他挺直优越的鼻梁,紧接着视线下移,滑过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落在那只握着她脚踝的手背上。 听这意思像是考虑到她才会故意将缚濒支走,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昨夜起了冲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抬眼,轻笑着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缚宁踩了踩穿好的拖鞋。 漫不经心扫一眼鞋面。 尺码合适。 她站起身,声调凉薄:“所以你不打算趁机向我要点所谓的酬劳或者说补偿吗?” 没等他回应,缚宁走进卫生间把手洗净,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过分白皙的脸。 唇彩还在。 抽出纸张,附在唇上对着镜子仔细擦拭。 卫生间出口的光线突然被遮挡大半。 苟明之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周身散发出清淡的懒劲儿:“要什么都可以?” “我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有时候的作风像个资本家,总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找补,从不做亏本买卖,道德底线也低得吓人,几乎不被条条框框限制束缚。 “不要恼我。”苟明之眉眼含笑:“你说的话我有记住的。” 缚宁移开嘴唇上的纸张:“最好是。” 卫生间没开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并不真切,只能凑近些。 苟明之几步上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缚宁收回前倾的上身,给他腾出位置,语气不快:“你怎么总爱往我身边挤。” 水流声停止,没及时锁住的一颗水珠滴在白色洗手池底部。 “那我以后不挤你。”苟明之轻甩双手,抖尽攀附在指节的水渍,柔声笑问:“换你来挤我好不好?” 缚宁沉默两秒,翻了个若有似无的白眼:“想的倒挺美。” 苟明之弯眸笑笑,单手撑在洗手台上,抽走她手中染着唇彩印记的纸并将它翻了个面。 “我帮你。” 缚宁的眼神冷下来,忆起些对她来说不太美好的场面:“还是我自己来。” 刚想抬手制止。 苟明之手腕往外一偏,躲开了。 接着又若无其事得重新落回她唇沿,温声低语:“擦干净些,免得等会蹭在我脸上。” 男人眼帘低垂,脖颈微倾,细心又认真。 缚宁神情浅淡,视线落在他擦拭挪动的腕骨上,不过几秒而已,她却感觉尤其漫长,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在逐渐流逝。 苟明之手垂下的瞬间,他拇指关节上已经快要消失的齿痕也若隐若现:“走吧。” 两人移步至客厅,苟明之却自顾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缚宁没计较他呼之欲出的心思,掌心撑住沙发扶手,倾身靠近去够他侧脸。 他却铁了心不配合,刚一凑近,就后退躲开。 缚宁烦了,冷声斥道:“不要是吧?” 没等人回答,她站直身子转身要走,是他自己躲开,可不是她没给。 堪堪迈出一步,被扯住手腕拉拽回去跌坐在他膝上。 苟明之稳稳托住她后腰,耳畔响起他悠然笑语:“当然要,走的这么痛快,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缚宁懒得跟他多说话,嘴巴在他脸侧草草碰过一下,淡淡说道:“行了。” “越来越敷衍潦草。”苟明之眼神凝望过来,搭在后腰的手不安分得顺着她脊背往上攀沿:“我不太满意。” 炽热的掌心攀到颈后,没有披散的长发遮挡,轻易就被掌控。 她与他总是在争夺主导权,有时他占上风,有时她占上风,但要让他主动退让也异常简单。 缚宁再次倾身,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 “满意吗?” “嗯...”苟明之一瞬间乱了呼吸,浓密眼睫落下又抬起,眸光扑闪,笑意直达眼底:“还可以。” 搭在颈后的掌心明显松动,缚宁用手背轻易就将他手臂推落。 没再在他膝上多待,她起身到旁边的直排沙发落座,眼底冷光闪过。 方才含混温存的旖旎氛围仿若过眼云烟,转瞬不见。 “一码归一码。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解释解释?”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视线一瞬不瞬盯住她:“那个司机身手不错,必要时候能护你周全,而且也不是白送给你使唤,你们也要给他开工资的,随意用就是了。” “避重就轻,他这两天恐怕没少向你传递消息。”缚宁说。 “要是你愿意每天给我发条消息的话...”苟明之没否认,幽幽笑道:“我想我也不必等着他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番言论引得缚宁眉心微蹙。 怎么说来说去又变成她的不是了。 巧言令色。 多说无益,打算起身离开。 苟明之看出她意图,先她一步起身上前,双臂支在两侧,将她圈住。 “所以想见你,也有错吗?” 第82章 再待两分钟 卷发从苟明之耳畔垂落,眼底带上几分不曾见过的真诚。 她无法分辨那点真诚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缚宁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波动,她凝视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嘴唇微动,无法言语,被扼住喉咙般。 如同昨夜诡秘缠人的梦境。 苟明之笑容重新浮现,轻轻将头垂靠在她肩侧,好像没期望她回应些什么:“再待两分钟。” 一如既往的嗓音,恰到好处的示弱,无不引人沉醉,她却只盯着远处的钟表计算时间。 5秒过去,苟明之靠在她肩膀上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脑袋挪走,沉得很。”缚宁动了动沉甸甸的肩膀,言语无情。 苟明之抬起头,弯着唇角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好吧。” 两人静默无言,她也不觉得沉闷,好在苟明之还算安分,除了坐着也没干别的事。 还剩30秒,苟明之突然去壁柜里拿出一盒熏香递过来:“拿着,我看上次给你的已经没剩几根了。” 香盒很宽,容量比之前的多上几倍,分量十足。 “你在哪里买的,告诉我购买途径,我自己买。” 苟明之伸伸手,又将香盒凑近些:“寻常途径很难买到,就算买来也是赝品居多,既然喜欢就收下,并不是多贵重的物品,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不至于收我这点东西都要有负担吧?” 从香盒外包装上散发出来的淡香撩过缚宁鼻尖。 电子钟显示的数字缓慢跳动。 时间正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缚宁接下香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径直朝门口走。 畅通无阻,他没再来阻碍。 走到玄关准备换鞋,苟明之靠近了些,盯着鞋柜悠悠笑道:“拖鞋随便挑个位置放着就行。” 缚宁没应声,点点头,打开鞋柜。 来时穿的黑色凉鞋整齐得摆放在里面,夹在几双男士家居鞋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拿出自己的鞋换好,那双她穿过的女士拖鞋被她随手放在角落。 晚上,缚宁坐靠在床沿。 卧室门外响起高跟鞋进入玄关的踩踏声,起身来到卧室门口。 杨嫜正环视客厅,找寻缚濒的身影,没见到预料中的人,不由一笑。 她挂好包,去到缚濒房间确认过,折返回来,问:“你那个神经病父亲呢,他说他回来了,怎么不在?” 缚宁:“临时有事,早上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这样阿。”杨嫜畅快地笑了笑,撸起袖子进卫生间卸妆。 缚宁眼神跟随,注视着女人轻松愉快的脚步,盯上一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退回卧室关上房门。 床头柜上,夜灯暖色调的光晕笼罩住下方的香盒。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拿起手机点击短视频软件,搜索进入苟明之的直播间。 就算不知道熏香的具体价格,但她估计绝不会便宜。 进入直播间没几秒,直播间界面突然弹出提示:【主播已关闭送礼等付费功能】 直播间的评论区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突然把打赏功能关掉了??] [我说我怎么突然就没办法刷礼物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关掉阿?!] [为什么要关掉,这样我们没法送礼物的...] [明之为什么要突然关掉啊啊啊???我还想今天争做榜一呢!!!] 缚宁点击界面试了试,确实没办法再送礼物。 直播画面中的苟明之笑意盈盈望向镜头:“今天只是想单纯的陪你们聊天而已,所以就暂时关掉。” 评论区又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莫名有点感动...] [是啊,突然眼睛有点发酸~~] [当主播的哪个不是为了挣钱,明之居然还切断收入来源,让人泪目][哭泣\/哭泣] [看看隔壁那几个带货带的飞起,明之居然跟我们纯聊天,心情好复杂] [本来只是路人,现在路转粉。]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成为榜一!!] 画面中,苟明之看过几条评论,轻声笑笑:“大家不要拉踩其他主播。” 缚宁将评论一一看过。 打赏功能明明之前还开着,她刚来就关,还顺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赢得一波好感。 不要就算了,省下一笔钱。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将香盒收放进床头柜里。 再度拿起手机准备退出直播间时,评论区一条条质疑的刷屏引起她注意。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这接连发出的几条评论夹杂在苟明之粉丝的感叹与赞美之言中。 特别扎眼。 苟明之也注意到那几条恶评,神色如常不说,还反过来安慰粉丝:“没关系,有点黑粉很正常,大家不用理会。” 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名为lemon的昵称在评论区发表言论。 缚宁眉尾微动,唇角勾起一抹笑。 没再多看,缚宁退出直播间,给手机充电,熄灯。 接下来的十天,缚宁都按照和各方广告商约好的日程挨个赶拍摄,忙得脚不沾地。 黑色商务车在宽广的道路上平稳行驶。 缚宁躺靠在调矮的座椅上小憩,脑袋胀鼓鼓,又昏又沉。 因为行程排的太紧,其中好几天她连眼皮都没时间合,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她身体就要吃不消了。 几乎就要睡着时,手臂被人拍了拍,她忍着倦意睁开眼睛:“怎么了?” 倪娜手里拿着一片备在车里的面膜:“知道你累,但别忘记这个,来敷着睡,等会儿到拍摄地点才好上妆。” “给我吧。”缚宁揉揉太阳穴,撑住扶手坐起身来。 第83章 赔偿 拆开面膜包装袋,借着后视镜贴合在面上,面膜冰凉,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缚宁的疲惫感。 重新躺回座椅。 车顶渐渐模糊,眼睫开合几下,眼前一黑,彻底睁不开。 耳边隐约响起倪娜周到干练的余音:“路程有点远,安心休息,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车辆偶尔颠簸,不如床榻软绵舒适。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去多久,隐约听见倪娜低声说话:“时间到了,我给你把面膜揭下来。” “嗯。”缚宁眼珠转动,懒得睁眼,迷迷糊糊答应。 面膜刚被揭走,车尾受到撞击,车身猛的往前一冲。 “吱”的一声,司机刹住车。 缚宁睁开眼时,倪娜已经率先推门下车,只留下一个背影。 车门开着,隐隐能听见后面传来两人对话。 “怎么开车的你,尾灯给我们撞成这样,知不知道我们赶时间?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每分每秒都要算钱,你赔得起吗你?” “你个女人你懂什么?我车距保持得好好的,是你们突然急刹车我才撞上去的,搞不搞得清楚交规阿你?” “拉倒吧你,怎么女人就不懂交规了?男人打娘胎就在练习踩油门,生下来就赛车手是吧?一样的驾照谁比谁高级?行车记录仪一放就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很忙,没工夫在这跟你瞎扯,也没时间陪你等保险公司来处理,尾灯受损,你直接掏钱赔偿吧。” 缚宁撑坐起来。 情况好像不太妙。 前方司机也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走之前他望过来,态度恭敬:“缚小姐,我过去看看,劳烦您在这稍等一下。” “去吧。” 睡上一阵,缚宁已经恢复些精力,手肘懒懒散散地支在座椅扶手上等着。 司机过去没多久,原本还在跟倪娜推卸责任的肇事司机马上转变态度。 音调也低了些,明显没多大底气:“大家都赶时间,这样,我赔偿你们2万元的维修费用。” 这话完完整整落入缚宁耳中,回过头看向车后挡风玻璃。 天色太暗,透过车窗也看不清晰,只能大致看清几个人影。 主动提出赔偿2万...这么大度,不是心里有鬼就是有脑子有问题。 缚宁穿好凉鞋,扶着车门下车,倪娜和司机同时看过来,脸色不解。 她没管他俩,视线扫过车尾被撞的位置,弯腰仔细检查。 大灯损坏并不严重,车虽然新但也不至于赔偿两万元,两万都够换好几个了。 观察过两车所处的位置,缚宁看向司机:“他全责,拍照录视频留证没有?” 司机点点头:“已经留证过了,缚小姐,只是...只是...” 他没接着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倪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倪娜察觉到他视线,迅速抢过话头:“在这耽搁太久会耽误你赶场拍摄,所以我正想办法协商尽快赔偿私了。” 缚宁视线掠过两人。 这两人显然是意见不统一,出现分歧,倪娜想私了,苟明之安排的这个司机比较谨慎,想按规矩走保险。 两人各有各的理,确实不好取舍。 缚宁看向肇事司机,淡淡问道:“你说赔偿2万的维修费用,是立即转账?” 肇事司机看清缚宁的脸,愣了愣,下意识想凑近些,答话答得喜笑颜开。 “是,你们同意的话立刻就能转给你们,肯定是够你们修理费用的,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麻烦耽误我们双方的时间阿,你说是不是?” 缚宁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眼底划过厌恶之色。 一旁的司机迅速跨步上前挡着,防止肇事司机的靠近。 虽然只是一瞬,但肇事司机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还是刺得缚宁眉头微动。 她垂了垂眸,对那人的话不予回应,突然间话题陡转:“你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 “是吗?” 肇事司机神情一滞,不自然地捏起衣领嗅了嗅,望向他们几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防备和紧张。 “还好,就是普通的古龙水而已。” 倪娜神色复杂。 司机看向缚宁,眼中带着询问的色彩。 缚宁没再耽误时间,淡淡交代:“叫交警来,我和倪娜拦辆车过去就行。” 倪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缚宁看她一眼,她没再开口说话。 缚宁转过头,叮嘱司机:“你留在这处理后续事宜,如果能在我拍摄完成之前解决好就过来接我们,如果来不及也没事,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没问题,缚小姐。”司机看看时间,点头应下。 交代完,缚宁示意倪娜和她一起回车上拿随身物品。 刚走出一步,肇事司机匆忙跟上来:“等等!等等!不如还是私了吧,钱不够的话我再加点,赔偿你们两万五也可以的。” 司机反应迅速,拦着不让他追上来。 缚宁被缠得没了耐性,也不再给对方留情面。 “嚷嚷什么,谁知道你喝了多少酒,你那点钱不如留着下次跟阎王爷买命用。” “...”被人点破,肇事司机瞬间偃旗息鼓,想到即将受到的处罚,开始不安。 缚宁与倪娜拿好随身物品,坐上出租车。 倪娜盯着腕表,眉头皱在一起。 “时间有点不太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顿了顿,她接着说:“他身上香水味那么浓,酒味都被盖住了,你怎么闻出来的?” 缚宁看着倪娜那双饱经历练的眼睛,顿时也不敢确信她是否真的没有察觉。 即使倪娜刻意忽视对方酒驾,想要尽快解决,好顺利到达拍摄场地,那也是正确的处理方式,无可指摘。 说实话,缚宁不认为放任一个酒驾的人继续上路有什么问题,就算他自己真发生事故去阎罗王那报道又或者送哪个倒霉催的去见了上帝,也跟她们没多大关系。 缚宁收回视线,淡淡解释:“那人跟我们公司小李总偶尔喝了酒来把妹时一个味儿,实在是难闻。” 倪娜笑出声来,不禁打趣:“这话可不能在公司里说,当心传到我们少东家耳朵里。” “我知道。”缚宁微微颔首:“只私底下我俩开开玩笑而已。” 剩下的路途大概15分钟就能到,并不算远,缚宁也没了睡意,只侧头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 车窗开启条缝隙,吹在她额间,没什么温度。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人开出的金额蹊跷,要是答应私了,过两天等他完全清醒了,反手诬告她们一个敲诈,那才麻烦,这种小便宜不能贪。 第84章 身体都是铁打的 出租车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会儿。 抵达拍摄现场时,广告商负责人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脸色难看地拿指头用力戳了戳腕表。 “你们自己看看现在离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多少分钟了?” “工作人员全都等着开拍呢,你们迟迟不到,工作根本进行不了,在这干等着!” 各个工作人员脸色倒还好,毕竟只晚到十来分钟。 可对于缚宁这种按时间算钱的人来说。 迟到是大问题。 倪娜拎着路上叫好的茶点和广告商负责人打招呼,安抚,外加聊表歉意。 缚宁跟着走上一圈,帮忙分发茶点,言行谦虚:“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一众工作人员拿人手短,见气氛也还行,顺势打圆场。 “哎,没事没事,大家也刚准备好。” “是啊哈哈哈,也没等多久,人没事就行。” 一番笼络,广告商负责人还要再责难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两人懂事谦虚的态度堵回去。 再逮着不放反倒会显得过于苛刻,失了该有的气度。 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缚宁也迈着步子走向妆台。 造型师挑起缚宁的头发,开始闲聊:“你的发质很好发量也比较多,平时怎么养的,倒是方便我们等会做造型了。” 缚宁看着亮堂的化妆镜,对上镜中造型师的眼神,平静应付。 “平时少熬夜...我不工作的时候作息比较规律。” 造型师一边倒腾她头发,一边摇头:“现在成年人,不熬夜的少的可怜呐,像我们这种,不到凌晨不睡觉,有活儿了还得经常通宵,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白天的太阳了。” 缚宁坐久了,靠着椅背忍不住犯困,但还是打起精神:“没办法,行业现状,我也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 造型师面露惊诧,盯着她脸看了又看。 “你几天没睡状态还这么好?厉害阿...果然你们这种知名大模的身体都是铁打的。” 缚宁神情淡淡,不为所动。 都是人,身体怎么可能是铁打的。 天色越来越黑,造型师也没空再多聊,只顾着专心做造型。 这次要拍摄的是珠宝宣传短片,造型,妆容,服装一系列准备工作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之后的整个拍摄过程可能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甚至更短。 镜中,缚宁的头发被往后梳拢,低盘在脑后,定型,露出眉骨额头与脖颈,极具质感和攻击性。 梳理好发尾的走向和纹路,造型师拿起定型喷雾往她头上一顿喷洒。 化妆师手脚利落,妆面高级富有层次。 缚宁站起身活动因久坐而略微发僵的肩颈。 服装师递来条质感极佳的v领露背长裙:“这是为您准备的服装,换衣间在那边。” “谢谢。”缚宁接过来,去往换衣间。 忙过这段时间,她手里能挪用的钱又会比之前多很多。 换好衣服开门出去时,倪娜正等在外面。 她打量过她身上的衣物,会心一笑,压低音量:“这广告商品味不错,我还真怕他们拿的衣服不适合你,导致拍出来效果不好最后还要来怨我们。” 缚宁低头整理衣领和肩带褶皱。 “给我什么就穿什么,其余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工资给我们结算清楚就行。” 理顺胸前领口的衣襟,她抬起头率先走了出去。 “走吧,工作人员还拿着珠宝首饰在那边等着。” 倪娜跟上来,小声提醒:“衣服后背开得有点大,注意别走光了。” “知道了。”缚宁点点头。 后背衣领敞开,v字的尾尖位于腰际上方,拍摄场地里边空调开得足,后背泛凉,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到拍摄场地。 幽蓝的耳坠穿过耳洞悬挂落下,碎丽的银光颤巍巍晃了晃,项链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佩戴在她颈部。 冰凉冷硬的触感坠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分量压在脊椎,随后紧贴着颈部一圈皮肤。 闪着荧荧蓝光的戒指套在指间。 负责此次拍摄的年轻摄影师调试好相机,抬起头来直愣愣得看着她发呆,一动不动,跟个呆鹅似的。 缚宁佩戴好珠宝首饰,看向摄影师:“还不开始吗?” 摄影师眨眨眼,回过神来,笑着指指后边早就安排好的布景:“你先去到那个位置,我马上就来。” 她顺着摄影师手指的方向,按要求站在布置好的拍摄场地里。 摄影师眼神追随她背影,没立即跟上去,指腹磨了磨相机。 “什么样的模特没见过,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随着缚宁的远去,周围停留驻足的工作人员松懈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接着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这个新起的模特最近势头正盛,气场也好足,都不敢大喘气儿了。” “据说那些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都想找她...” “她之前有款杂志销量特别好,这才彻底闯出名声来。” “哎呦,也有运气在里面的,最近正时兴她这款风格,赶上这风口了。这跟那什么?噢对,行走的印钞机一样,赶赶场拍拍照轻轻松松钱就入账咯...” “你这什么形容,也没必要这么酸吧,换成你梳那种展平的贴头皮发型保准像个老太太,她代言的商品所面向的受众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好吧...” “也是哦哈哈哈,反正我们也买不起...看看就得了。” 拍摄场地中,摄影师和缚宁两人稍作沟通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缚宁面朝摄像机,指尖搭在锁骨下方,垂眸凝望镜头。 身后远处斜上方有顶白炽灯,隔着后面那道玻璃窗斜照过来,灯的亮度调整过,并不刺眼,完全是为了烘托氛围。 跟镜头互动展示完项链,她稍稍侧身,双手抬起置于腰前,手指交错,伸展。 摄影师意会,镜头跟着适时移动聚焦于耳环和手上戒指。 待彻底展示到各个珠宝,摄影师伸手示意暂停,抬脚朝这边走来,眼底赞赏,语气轻快。 “等会儿你站在旋转玻璃门那,按自己想法动作就可以。” 缚宁理顺腰际的衣服褶皱,觉得奇怪:“你是负责这次广告拍摄的摄影师,难道你都没有任何要求吗?” 第85章 欠骂 “你已经足够专业了,我再乱指挥反而会限制你,我只负责拍好你...”年轻摄影师莫名其妙得顿了顿,眼神闪烁:“和珠宝就行。” 缚宁狐疑得看着面前刻意撩拨的摄影师。 两人视线相对,尽是成年人的试探与交锋。 缚宁挪开视线,敛去神色。 拍摄结束要尽快离开,她不想再和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免得徒增麻烦。 她没多说,淡淡催促:“快开始吧。” 手抵在旋转玻璃门上缓缓游走几步,随后直面镜头。 摄影师将镜头拉近,又稍稍往旁边侧开,只聚焦于她佩戴着耳饰的半张脸和脖颈。 约莫过了20分钟。 摄影师在旁边检查拍好的视频素材。 她则站在一旁任由工作人员将佩戴在身上的珠宝摘下,放回首饰盒里。 年轻摄影师反复查阅确认,确定素材够用之后,友好地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吧。” 缚宁捂住领口靠近,随意看上几眼,开口询问:“拍的怎么样?” 摄影师:“很不错,我...” “既然没问题那我就先离开了,合作愉快。”缚宁快速接过话头,把年轻摄影师将要出口的话扼杀在摇篮之中。 摄影师愣住,不自然地摸了下后颈,会心一笑:“行吧,合作愉快。” 她点点头,转身去往换衣间。 远处倪娜见她拍摄完毕,跟过来问:“那个摄影师是摄影界新秀,我看他挺欣赏你的,怎么不多闲聊两句,到时候他才会对你的片子更加上心。” 缚宁缓缓合上换衣间的门,隔着门缝,回答:“没那个必要,再聊反而让人误会。” 门内。 缚宁原先的衣服还没穿好,门外就响起倪娜的手机铃声。 “喂,妈,怎么了?”倪娜脚步声渐行渐远:“行,知道了,我这边事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回去帮你看看...” 脚步声折返回来。 “叩叩” 门被敲响。 缚宁身子微倾侧耳贴近门边。 倪娜干净利落的嗓音自门外传来:“缚宁,我有事要打车先走,司机已经过来,正在外面等着,等会你联系他就行。” 缚宁垂眸凝着褪至腰际的衣裙,神色寡淡。 “嗯,你忙你的。” 倪娜的母亲不久前从老家小镇来到这浮华的城市,还不适应这里的衣食住行,许多家用电器也不太会用。 从平日倪娜与她母亲的对话中能看出,那是一位为子女着想,又勤劳节俭懂分寸的母亲。 如果不是特别难弄懂的事,肯定也不会打电话来问工作繁忙的倪娜。 长裙搁置在一旁,缚宁把自己的隐形胸贴摘下来,随手装进袋子里,换回正常的内衣。 将长裙归还给工作人员,缚宁坐在妆台前等造型师将头发复原,同时也给司机拨去电话。 “我过几分钟就能出去,现在可以把车开过来了。” 电话那边头一遭没有果断回应,反而迎来几秒反常的沉默。 静默之后,司机才应:“好的,缚小姐。” ... 距拍摄场地一公里左右的某处停着一辆全新的黑色商务车。 车内,架在中控台的电话正开着免提,司机回应过缚宁,开始操纵方向盘将车开往拍摄场地。 苟明之在车后座位上好端端坐着,交握的双手规规矩矩搁置在膝盖。 中控台上地手机显示仍在通话中,苟明之没发话,司机不敢挂断。 手机里传出拍摄场地内缚宁跟工作人员的道别声:“那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一起共事。” 紧接着脚步响起,似乎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场所。 司机掌着方向盘前往拍摄场地附近,一直没挂断的手机里突然传来缚宁的询问:“你身边有谁?” 司机抬眼望着后视镜观察苟明之神情,不知该不该回复。 犹豫间,车也抵达拍摄场地之外,苟明之终于大发慈悲得发话:“手机递给我一下。” “好的。”司机将车停好,拿着手机往后递来。 苟明之伸手接过,放至耳边,透过下降的车窗瞥见不远处那抹接连十日都没见到的身影。 “在你左手边,看哪儿呢?” 远处缚宁稍稍偏头,琥珀琉璃般的眼眸凝望过来,精准捕捉到他:“...你还真会见缝插针。” 零星月色从上空顷倒,在地上拉出细长的阴影,她动,阴影也随之而动,浑然一体无法分割。 苟明之正要回话。 缚宁把举在耳侧的手机拿下去,指尖摁在屏幕上,干脆利落得挂断。 “...”苟明之看看被中断的通话,把手机递还给司机:“拿去吧。” 司机收起手机,像往常一样在缚宁走近之前,事先下车替人打开车门。 环视过四周,缚宁弯腰上车,车门关得迅速,明显是在担心被人发现有男人与她同乘一车。 苟明之眸色沉沉,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也极为识趣,她却依旧嫌他是个麻烦。 缚宁将手里的包袋放在膝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有交谈的意思。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倾身凑近,声调柔和,眼神危险:“难道我很碍事吗?” 车往怡园小区方向行驶。 窗外夜色依旧,与刚才没什么不同,车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冲突一触即发。 司机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路况,两耳不闻窗外事。 缚宁一脸淡然,眼都没睁,出口的话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有时候,不算很。” “不算很...?”苟明之低声笑笑,心绪被抚些许平,但还觉不够,指节揽住她侧颈,将人往自己面前带:“这话讲得好勉强,你刚刚是不是有在心里骂我?” 缚宁膝盖偏移,放在膝上的包袋顺着小腿往下滚,她伸手去够,没能抓住,拧眉望过来。 “有又怎么样?你就是欠骂。” “我可没有允许你趁着换车的间隙跟到这接我。” 苟明之心情突然很好,他可能就是欠骂,也不是谁骂他,他都会照单全收。 扫了一眼前方安分守己的司机,他靠近她耳边,小声抱怨:“你这段时间很忙,我已经好多天没见你,我再不露个脸,你是不是就真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第86章 让人痴迷 缚宁眼波淡淡,偏头躲避扑在耳边的气息,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有敷衍。 “现在不是见过了。” 苟明之控住人后颈,没让她逃离,低声责备:“冷心冷肺的,好让人伤心。” “没什么可伤心的。”缚宁回答。 苟明之视线低垂,不禁被近在眼前的白皙耳尖吸引:“可是我们真的很多天没有见面了,我一直忍住不去找你,免得打扰你工作。” 没控制住,埋首衔住细细研磨,唇齿间弥漫着她特有的冷香,顺滑发丝触在鼻尖,让他忍不住来回蹭动。 感受着她顿时的轻颤与抗拒,他只觉身心愉悦。 发根被她猛然拽紧,苟明之适时松口,头皮也瞬间传来被用力拉扯的酥麻痛感。 又疼又爽。让人痴迷。 被迫拉开距离,他笑容温和,有毫不顾忌执意往前逼近的趋势。 那痛感倒引得他窜出些兴致,薄唇也逐渐往她看起来异常可口的嘴唇贴近。 “苟明之。”缚宁眼底泛起幽幽冷色,却并不躲闪,似乎料定他不敢再继续往前。 苟明之在离她一寸时堪堪停住,拇指触上她唇角:“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了。” 摁了摁指腹下手感细腻的唇角,他接着说:“我好高兴。” 缚宁偏开脸,指节抓着他头发将他脑袋再度往后扯开点距离,脸色不太好看。 “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拉扯头皮的痛感更甚,苟明之却只觉得是锦上添花,助兴而已。 缚宁淡色的唇彩被抹到唇线之外,徒添两分残破又生动的美感。 似乎是惹得狠了,她眼神微暗,松了拽在他发根的手,身子往后退开些距离,抬手蓄力挥下。 “啪” 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车内。 司机一惊,下意识朝后视镜瞧上一眼,担心两人会起争执。 苟明之侧脸火辣辣的痛。 缚宁凉薄的视线落在前方司机身上:“把后视镜掰开,不准看后面。” 司机机敏,迅速抬手将后视镜掰转到一侧,同时心里也犯嘀咕。 这两位要真打起来,他该帮谁...? 后座,缚宁用刚落下巴掌的手指,划过苟明之还泛着火燎般痛意的侧脸,继而捏住他下巴:“头偏过去一点。” “怎么了?”苟明之配合地偏过头,轻声笑问:“还想打几下吗?” 淡漠如常的脸陡然凑近,安抚般在他燎热滚烫的侧脸落下微凉一吻。 她眼帘半垂,眸底分明毫无波澜,比起情动,更像是逢场作戏,却勾人摄魄。 软唇撤离,缚宁声色缓淡,眼底澄澈漠然:“接下来就安分点,别在这发疯。” 苟明之摸上侧脸,弯了弯眼眸:“要是次次都像这样赏个巴掌再给颗蜜枣...多来几下也不是不可以。” 缚宁没搭理,顷身去捡落在下方的口袋和跌落出来的物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换了话题:“你那经纪人呢,怎么没见她?” 缚宁在车座下方搜寻摸索,因躬身找寻物件导致她声音跟着发闷:“有事先走了。” “难怪,我还心想她看你看得那么严,怎么没见她跟着出来。”苟明之握着她胳膊将人拉起来:“坐好,是不是刚刚东西掉下去了?我来捡。” 没等她回应,他已经俯身而下,在两人座位下方环视搜寻。 短暂沉默后。缚宁抿唇,冷声道:“不用了。” 没等她再弯腰,他已经在座位下方看到片直径约莫4厘米左右肉色硅胶质感的物品。 捡起看了看,他起身递出:“是找这个?” “嗯。”缚宁伸手来接。 那物件被她拿走,重新装进袋子里,似乎是担心再次掉落,她将袋子打结封口放置一旁。 他注视着她淡定的神情,总感觉她刚才接走那瞬间有些不自然,于是开口询问:“那是什么?” 缚宁顿了一秒,斜眼睨来:“肩垫。” 苟明之脸上挂着笑,心中半信半疑。 肩垫?这么小...感觉不像... 他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柔声笑道:“已经被弄脏,恐怕没法用,哪个牌子,我买些新的给你。” 缚宁转过头打量他一会儿,神色淡淡:“拐弯抹角的,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求知欲有这么强。” 她伸出胳膊,摊开手心:“手机给我。” 苟明之轻笑着将手机放置她掌心。 她拿起手机在购物软件搜索框上敲击输入些字符,复掀眼递出示意他将手机拿走。 他笑着拿过来看。 与刚才那圆形硅胶质感差不多类型的相关商品整齐罗列在手机界面中。 商品搜索框内大喇喇两个字。 胸贴。 他视线游移闪动,悠悠往下翻看一会儿,了解清楚用途:“那刚刚的是你用过的吗?” “...”缚宁沉默两秒,冷淡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来,像在看变态:“是阿,难道你有收藏这种东西的癖好?” 苟明之露出微笑:“当然没有,仅仅只是会对与你有关的东西感到好奇而已。” 她一愣,眸底生出不解,很快再度归于平静,翻不起波澜。 苟明之却对她反应还算满意,相比含糊不清的暧昧情话,似乎这种直截了当的肺腑之言更能令她心底产生震动。 车窗外夜色朦胧,路灯影影绰绰正极速倒退,她是静止的。 女人眼帘微垂,细长羽睫轻轻开合,发丝在她耳后游移轻晃,那浅淡神情现下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窘困,是只因他而生出的别样神色。 苟明之侧脸还疼着,心中却舒畅的紧。 车内沉寂太久,两人毫无自觉。 倒是前方司机先按捺不住,极其不自在得发出点动静:“咳...” 没由来得被人打扰,苟明之心中不悦。 “怎么了?”他假意关心:“要是嗓子疼不如靠边停车顺道去药店买些药带回去治治。” 后视镜被快速掰正,司机往镜中瞧上一眼,答得利落:“没有,多谢您的关心。” 苟明之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开车。” 抵达怡园小区时,已临近11点,深夜路上行人稀缺,偶尔有几个下夜班的经过。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排走在区内小道上,伴着虫鸣,闲散惬意,不必言语也自在其中。 第87章 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月黑风高,临近郊区的别墅区依稀能见到几户人家灯火通明,亮光从落地窗处探出,点缀着幽静的园区。 一独栋别墅二层房间内。 徐异半睁着眼躺在床边 ,眼底带着淡青色,唇上有几处没痊愈的疤痕,再往下便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潦草得很,意气风发的神情不再,满是疲惫和庆幸。 背后久违的柔软大床让他下午一回到家就倒下睡了个昏天黑地,现下才悠悠转醒。 被拘在里边快半个月,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吃不好,睡不好,一堆人挤一个房间里,整天看教育片,偶尔还拉他出去问话。 睡得久了脑袋发昏,他不想动,就这样干躺着,眼皮沉重,又开始打架,几乎下一秒就要接着睡去。 意识模模糊糊,刚要入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徐异翻身坐起,撸了把自己的粉发,带着火气将门拧开:“能不能别来烦我?” 徐父徐母正站在门外。 徐母担忧道:“异儿,你回来就睡到现在,饭都还没吃,给你留了饭菜,下去吃点然后洗个澡再睡。” “爸妈,我都说了不饿。”徐异不耐烦地抬手推赶。 “这...”徐母叹了声气,也没强求:“那好吧。” 一旁的徐父伸手来拾起他身上的衣物看上几眼,又满脸嫌弃地松开。 “那你得洗个澡阿,你这臭烘烘的,让我们丢人倒是其次,可别把霉气带家里边儿了。” 不提还好,一提徐异更生出些火气。 他语气不善:“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按你们说的跨过火盆,哪还有什么霉气?” 他压根就不信那套说法,但拗不过二老,也只能遵从。 那火盆里不知道烧的什么东西,味道呛鼻难闻,大热天,火势又大,燎得他胯.下冒汗不说,还差点烧穿他的裤裆。 就非得让他跨,不跨不让进家门。 人人都说他搞艺术的思想前卫,但谁知道他父母其实特别封建迷信。 两人见他确实心情不好,也不再劝,回房休息去了。 他将门关上,把屋内的灯光调亮,脑袋清醒不少,心情复杂,睡意全无。 徐异顶着杂乱的粉头发走到半人高的书桌旁,书桌上最外层的书架里面立着一摞厚厚的杂志。 拾起本本翻看,缚宁的身影出现在部分杂志封面上,而有她身影的杂志内页也被折好,用书签标注。 他注视着封面上的人,捏着杂志的手指渐渐攥紧,眸底渗出强而无理的占有欲。 “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有什么错?” 陡然松手,杂志掉落在桌面上,他盯着那处被捏皱的一角,觉得有碍观瞻,更失了美感。 随后坐下将褶皱抚平,整理好放回原位迈步进了浴室。 次日清晨。 徐异拿出手机看清日期,正值周六,也不急着回学校。 他驱车前往市区到达杨嫜所开设的店铺。 将车停好,他调整下后视镜。 镜中徐异胡子已经刮干净,粉发也打理过,但眼下还是泛着些青色。 确认无误之后,镜中原本桀骜,泛着戾气的白净脸庞扬起笑意。 变得单纯无害,讨人欢喜。 他直奔杨嫜店铺,指背在敞开迎客的玻璃门上敲了敲,爽朗笑道:“杨阿姨,我正巧路过这,顺道来看看你。” 里面那站在柜台后的杨嫜抬头看见他,愣了下,随后扬起笑容,态度不像往常那样热情。 “哎,小异来了,快进来坐会儿。” 徐异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以前的热情也并不真心。 点头应答:“好。” 边走边环顾四周,店铺里时兴的夏装整齐排列在各处。 老牌店铺,货源不明,不是什么名牌,但质量有保障,不然也开不了那么多年。 徐异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不妨碍他吹捧。 “杨阿姨,看你这新进的衣裳,真有眼光。” “正好我妈这几天吵着没衣服穿,麻烦你按我妈的码数挑几件,等会儿我走的时候我好给她带回去。” “没问题。”杨嫜眉头一扬,熟悉的热情感又回到她眼中。 徐异笑容灿烂。 比起姐姐那,还是她母亲这边更好对付。 “那就谢谢阿姨了。” “看看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有孝心。”杨嫜站起身,动手为他挑选搭配:“不过小异...你之前做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徐异脸僵了僵,迈步走到店铺中央的软凳上落座。 装傻道:“杨阿姨,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不太明白。” 他又没得逞。 就算姐姐跟这女人说了但也没有证据,这女人向来对他还算喜爱,怎么可能这么笃定。 杨嫜找出两套衣服,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怀疑和不解:“小异,你回来之后看过资讯吗?” 徐异望着她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道不妙。 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压下心底浮躁。 “还没有,怎么了?” 杨嫜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接着挑选了好几套当下流行的服装动手包装。 包装好后她撩下散在肩前的长发,这才拿出手机搜索资讯。 徐异见状走到柜台边去笑问:“你干什么呢杨阿...” 话没能说得完整,在见到杨嫜递来的手机那刻,他变了脸色。 手机屏幕中循环播放的资讯中,那晚在夜总会被抓的人正是他,样貌被拍得清清楚楚。 匆忙拿过手机,翻看评论和视频发布日期。 已经是十天之前的事。 抓就抓了,还弄得人尽皆知。 忍不住想将手机往柜台上砸,嘴里脏话也即将出口,抬眼看见杨嫜又硬生生憋住,将手机好好放了回去。 杨嫜把手机收好,笑得讥讽:“这上面还说你服用了药物,你原本还打算用给谁,想必也不用我多说,阿姨也不是傻子。” 徐异收敛了笑意,神情黯然,脑袋低垂。 “杨阿姨,是我一时糊涂,我太喜欢姐姐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脾气软硬不吃,我才...出此下策。” 顿了顿,他抬起眼帘,软声道。 “我也很后悔。” 第88章 猪脑子 “小异,你这...”杨嫜神情纠结,似乎有松动的趋势。 徐异立即拿出手机,问:“杨阿姨,这些衣服多少钱?” 杨嫜也正不知道怎么决断,不过眼下收钱比较重要,于是立马拿起计算器算出价格,递过来给他看。 徐异瞧过,极为上道得扫付款码支付,紧接着又在微信转了五位数的金额给杨嫜,聊表心意。 杨嫜拿起手机点开查看,脸色变换几下,笑容重新浮现。 徐异看过她脸色,接着游说:“杨阿姨,我很抱歉,这些你就当是补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姐姐的住址,我也想当面和她道歉。” 杨嫜略一思忖,似乎放下芥蒂,挑眉一笑。 “小异,阿姨对你向来是很满意的,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下次,闹得沸沸扬扬,面上多不好看,等过段时间你再去找你缚姐姐也不是不行。” 徐异笑容涌现:“我明白的杨阿姨,那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他拿起几个打包装好的衣袋,朗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行。”杨嫜点头,并跟随着将他送至门口:“有空再来玩儿小异。” 拎着几包衣裳走到车旁,两手满满当当,腾不出手来开后备箱。 探头见杨嫜已经回到店铺内部,没在门口,徐异不耐烦得松开手。 纸质的包装袋 “嘎达” 落地,坠在他脚边。 用钥匙将后备箱打开,他将包装袋抓起来随手扔进去。 回到驾驶座上,启动油门,手搭上方向盘,车将开走之际,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不用看也知道是转账被接收的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果然,连住址都发来了。 徐异转头撇一眼店铺门口:“真他妈搞笑,还真以为这见钱眼开的女人对姐姐有多上心,差点就信了。” 收回视线,他盯着前方路况。 不过,对他来说却是好事。 驱车回到家中。 徐异进门就冲大厅里的徐母厉声质问:“我被抓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你们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 徐母抬眼看过来,无奈回应。 “我们也是想让你安心休息一下,快来吃午饭,看你这脸色,我刚才特别叮嘱王姨做了你爱吃的。” 闻言,徐异脸色缓和不少,露出些笑来,寻着菜香到餐桌落座。 徐母见状笑笑,把准备好的东西推至他眼前。 “来,这是你不在的时候你喜欢的女模特拍摄的6月刊杂志,之前你不在,所以我早早就替你买来。” 看清这杂志封面上的人,徐异眼神沉了沉,放下餐具抬手拿起看得细致。 他视线停在模特脸上,又随之向下临摹那曼妙轮廓,不禁有些手痒。 要是能把人弄到面前来人物写生就再好不过。 用过午饭,徐异放下碗筷欲意去楼上画室。 起身走出两步,感受到徐母投来的视线。 他转头垂眼瞧了瞧徐母身上的衣裳,倒转回车库,把后备箱里买来的衣裳统统摆在桌上。 笑容灿烂明媚,一副乖孩子样:“妈,我去看杨阿姨时特意给你捎带回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母喜上眉梢,拿起挨着翻看,看那神情还算满意。 她边将衣服往身上比划边开口叮嘱。 “异儿,女人多的是,实在不行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凭你那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正值青春年盛有需求很正常,不过也还是少去那种不正规的场所。” 徐异拿起桌上的杂志,脸色变了又变,只觉得有口难言。 不是他要去,但又不好说他私底下干的混蛋事。 忍住想要辩解的冲动,百无聊赖得挥手应付:“知道了,我等会儿在画室,你们没事别来打扰我。” 三楼画室内。 落地窗前悬挂的纱帘堆在两侧墙角处。 徐异坐在画板面前,在画纸上勾勒人物轮廓。 平板电脑显示着缚宁当初拍摄的那组6月刊照片中的其中一张。 这是那本杂志品牌官方账号6月初在自媒体平台上发布出来的,输入关键词就能搜到。 画作即将完成,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徐异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 思路被打断,笔下线条不再流畅。 “艹了。”白净脸庞满是烦躁与不耐:“他妈哪个王八羔子?” 他握了握画笔,看着画了三分之二的画,最终还是把画取下来扔掉。 将指尖沾染的颜料擦拭干净,徐异看向被扔在远处响个不停的手机。 过去捡起接听,勃然大怒:“你最好是有事,不然老子明天晚上到学校抽不死你。” 电话那头是当初给他药的人。 说起来他就火大。 事没成,这下回到学校肯定也会被指指点点,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调笑。 “诶,徐大少爷,我还没说你呢,你先火了,我好心送你好东西,你被逮住就一股脑的甩锅给我,害得我跟着被叫去喝茶。” 这一通惹得徐异心里不痛快。 他寻个位置坐下,拿起手边的杂志一页页翻看,心也慢慢静下心来。 “不然我还藏着掖着拒不交代吗,我他妈又不是猪脑子。”顿了顿,他笑得爽朗又恶劣:“买又不违法,售卖的人才摊上事了,怎么,你心虚?” 那边立即反驳。 “我心虚什么,我要有问题还回的来吗,那徐大少爷,你明天晚上记得赶在学校门禁前回来。” 徐异没心思再跟他拉扯,闻言笑骂:“行了,滚吧你。” 电话挂断,他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他一下午的心血白费,没有成果。 徐异脸上桀骜敛去,嘴唇灰白。 没两秒,固执的神态爬上他脸庞。 他不甘心,当时要是没有那个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不过那男人到底是谁,遮挡得太严实,根本看不到长相,而且他与姐姐看起来还挺亲近。 思及此处,忍不住低骂:“妈的,烦死了。” 徐异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顺势仰躺在躺椅上,抬手将翻看到一半的杂志搭盖在自己脸上。 眼前一黑,只余混着油墨味的纸香。 明天... 明天去见一下姐姐再回学校。 第89章 真没礼貌 周日下午,烈日当头,空气闷热。 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在通往怡园小区的主干道上行驶。 车内冷气充足,缚宁正垂眸观看手机上一段配着解说的资讯视频。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自手机中传出:“此番深入打击不明三无药品产业链已经取得成果,现场可以看到各类药物泛滥,场景简直触目惊心!” 视频由人拍摄,所以画面有些晃动。 拍摄的画面中能看见各种药品分类摆放在一处类似仓库的地方。 紧接着拍摄的人沿途走动,镜头也跟随着调转朝向另外一侧。 隐约能见到几个罪魁祸首在流水线旁手足无措得进行辩解。 那几人脚下。 打包封口的快递箱在地上堆积如山。 解说也在继续:“此次不仅查获大量之前所涉及的劣质催.情药,同时还查获大批抑制生长的阻生剂和...” 听及此处,缚宁不由喃喃。 “阻生剂...” 思绪飘远,后面的解说她没再去认真听,最后只断断续续听到些结束语:“...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此类事件屡禁不止...任重而道远...” 关掉资讯,她凝望着窗外。 这事还挺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算算时间,徐异恐怕已经出来了。 车内没安静几分钟,身旁假寐的倪娜悠悠转醒。 因为连日跟拍,她脸上同样是掩盖不住的疲倦,揉揉太阳穴,她翻出日程表看了看。 “明天和后天都可以休息,还有一场拍摄在两天之后。” 缚宁看她一眼,淡淡回应:“知道了。” 顿了顿,她接着提醒:“伯母难得来这一趟,你也要记得分点时间给她,别让她满怀欣喜得来,惴惴不安而归。” 倪娜常常公司、拍摄场地两头跑,稍微闲暇,还需去寻找客户资源。 她母亲来得也不巧,正赶上最忙的时候,本想来照顾下女儿,却反倒在不经意间变成累赘。 倪娜盯着车窗外边看上一阵,转过头来,表情纠结凝重。 连日的疲劳所带去的焦躁忧虑似乎在此时有了宣泄的出口。 “缚宁,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来自小城镇,要是不争分夺秒去拼如何才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当初我看过你的入职资料,你是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来就在这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她抿动嘴唇,眼神艳羡。 没两秒那点艳羡又被她埋于眼底,故作轻松地翘腿笑叹。 “可我不同,我耗费几年时间攒下的积蓄也只能支付起这里市中心一套房子的首付而已,连我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我怎么安心陪伴家中亲人,等我功成名就,再补回去也不迟阿…” 话虽说的轻巧,但变轻的尾音昭示着主人的无奈。 缚宁没再看她,侧首盯着窗外:“也是,有得必有失,总要有取舍。” 车转弯后接着往前,已经临近怡园小区。 车停住。 缚宁步入小区大门,往单元楼走。 远远便见单元楼下长椅处坐着一将脸头都遮挡严实的少年,那人靠着椅背垂头看手机,帽檐低垂,亦看不清相貌。 长椅位于树荫底下,隔绝正辣的日头,开拓出一片阴凉的绝佳休憩之所。 缚宁经过时不禁看上一眼。 酷暑炎日,戴口罩不嫌热的除了苟明之倒是再难额外见到。 脚下步子没停,她默默收回视线。 突然一道带着侵略性和进攻性的视线落在后背,她准备迈进单元楼的脚步陡然停滞,那道视线也随即收敛起来。 有些熟悉。 脑中自动匹配出徐异的脸。 这个麻烦还是没甩掉。 她转过身,观察得比方才更细致,顺利瞥见徐异隐在帽檐底下的粉色鬓角。 缚宁没出声。 倒是徐异先按捺不住,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起身抬头望过来。 “姐姐。” 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缚宁下意识移开视线。 这小子总是姐姐姐姐得叫,弄得她老是有一种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视线重新投向他,直奔主题:“来干什么?” 徐异取下口罩,唇上几道未褪去的疤痕显眼,衬得人无辜又怯懦,可怜的紧。 “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但我也知道你恐怕不想见我。” “嗯,不想,恭喜你答对了。”缚宁眼底无波,对他那副可怜相视而不见:“所以你最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眼下不管他是从何处得知她的住址,她都没心思去追究。 尽管闭口不提,带着指向性的答案依旧呼之欲出。 掩掉那丝机不可察的情绪,不再理会徐异,转身要接着步入楼道。 耳边同时伴随着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 “姐姐等等,你后面有人。” “想什么,这样出神?” 视线被大片的黑色衣料占据,头顶也压下股熟稔的气息,额头被宽厚温热的手背抵住。 后移半步,拉开距离,不再沾染男人熏香味的空气重新流入鼻腔。 缚宁眸光淡薄,冷冰冰觑着对方,不咸不淡地提出建议:“你走路没声的毛病早些改改。” 苟明之闻言走近一步,音量压得极低,眼睛越过她头顶,暗暗打量后边的徐异。 “分明是你分神,怎么还要赖我?” 话音落下,苟明之越过她,单手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抽绳垃圾袋,往垃圾处理区摆放的几个分类桶走去。 徐异不知何时从原先站立的位置往前迈了几步,正站在小道中间。 扔完垃圾的苟明之开始往回折返,途经徐异那处,稍稍弯唇,表情讶异。 “这位小朋友,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是这里的住户吗,我怎么没印象?” “哼。”徐异扯唇笑笑,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像和缚宁讲话时那样伏低做小:“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 苟明之不以为然,轻斥:“真没礼貌。” 虽然缚宁隐约有意识到徐异是刻意在她面前卖乖讨巧,但真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她将包袋挂置腕上,双手环抱于胸,开始当起看客。 随意变脸是门技术活,而这门技术苟明之掌握得明显比徐异好。 第90章 大叔 这副拿大的长辈口吻顿时惹得徐异更为不快:“你他…” 话尾骤然转过好几道弯儿,徐异堪堪收回话音,往她这里望过来,眸色黯然,真假不辨。 缚宁脑袋偏开,全然当作没看见。 面对这种曾经打算对她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根本没必要给好脸色,而他是怎么突然找到这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搭在臂膀上的指尖收紧,掐的自己生疼。 这戾气源自于徐异曾经的行为,也因为意识到杨嫜居然再一次偏向他。 苟明之脚步移动,挪至徐异面前挡住他视线,笑得悠扬,眼底顿时多上几分兴味: “你他…” “他什么?怎么不接着说?” 徐异探头去看,忍着怒气露出笑来,上下打量苟明之:“我怎么看你也眼熟得很…”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翻看,了然地点点头,笑得格外爽朗。 “噢,对,这不是大网红嘛,我看这上边个人信息写着年龄26岁。” “我还不到19呢,叫你大叔应该也不为过,是吧?” 苟明之没应声,转身遥望过来,视线扫过缚宁搭在胳臂上的手指,径直往她这方走来。 迈出两步的同时也调转话头,邻家大哥哥一样温声笑语: “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上过社会新闻,你这张俊俏的脸和招摇的粉发让人记忆深刻,所以我直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在缚宁身旁驻足,他转身朝向徐异,唇角开合,语调带笑。 “该叫你小瓢虫才对。” 徐异和缚宁同时一愣,两秒后才接连反应过来。 徐异眼神闪烁匆忙,开口想要辩解:“姐姐,我没有,你知道的,我是被…” 话没说完,他似乎想起些什么。 白净细腻的脸慢慢染上点粉,面色羞愤,混合着慌张无措,眼底却暗含不甘与躁郁。 “你不知道就别胡说,我根本就没真对那里的女人做什么。” 苟明之弯起眸子,像个正义的法官一样做出判决:“脏一点儿也是脏...” 徐异垂在身侧的指节收拢,紧咬着牙关不知如何反驳。 缚宁对上徐异投来的视线,内心平静,毫无波澜:“没事。” 徐异面露喜色,正要走近接着解释。 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日期接着说:“这不重要,今天周日,也没到放暑假的时候,你还是快点回去,不要再想着动歪脑筋,白白浪费大好前途。” 在离缚宁一臂远处。 徐异睁大眼睛,停住脚步呆在原地,面上委屈之色显露,气势也瞬间减弱。 “姐姐…” 这声声姐姐叫得她不自在,她自动屏蔽,也没应声。 没得到回应,徐异微垂着头,眸子泛起些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 “可是现在我声名狼藉,你们使的手段不也见不得光吗,我也因此长了教训,上次那个男人又是你什么人?” 缚宁垂下眼帘,余光掠过一旁的苟明之。 他端着副笑脸一声不吭,显然是不打算开口回应,要将这问题抛给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对面粉发少年眼眸转动。 挪开定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偏移到苟明之身上,毫不避讳得将人上下扫视一番。 “我看那人身形好像跟这个网红有些像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下轮到她默不作声。 原本弯着眼尾准备看戏的苟明之垂眸瞥了瞥泰然自若的缚宁,遂接过话头:“你们这话倒让我有些听不懂了。” 他露出友善的微笑,眼中闪过一抹尤其真实的疑惑色彩。 “我之前跟你见过吗?” 见他像模像样,缚宁也懒得戳穿他。 这么会演,不去演戏可惜了,影帝非他莫属。 徐异脸色变了变,眼中困惑显露,烦躁得拢了拢头上的鸭舌帽:“这谁知道?” 紧接着他嘴唇开合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看口型应该是骂了句脏话。 探寻无果,徐异开始迁怒苟明之:“我没同你讲话,老男人你插什么嘴?” “还不到三十。”苟明之笑意不减,侧首看向缚宁:“应该也不算老?” 感受到身旁视线,缚宁没心思回应,转身踏进楼道,摁亮电梯按钮。 苟明之跟来她身旁。 没两秒徐异也紧跟而来。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转过身时见到门外徐异要往前伸的手臂正被苟明之牢牢拽住。 看情况是徐异想来拉她,却被制止。 徐异挣脱不得,怒目而视:“把你臭爪子撒开!” “是你挡着我的路了。”苟明之微笑道。 没管电梯外面僵持不下的两人,缚宁毫不犹豫地摁下关门键。 两人不约而同投来视线:“...?” 缚宁视若无睹,只盯着即将攀升的数字。 苟明之眯了眯眼睛,干脆利落地甩开徐异不断挣扎的手臂,两步上前,指节探进即将闭合的电梯门空隙。 横在门缝之间的那截手指引起缚宁注意,下意识伸手去摁开门键,还没等她摁下,门已经自行打开。 她只好收回手。 做了多余的事,电梯门有感应装置,就算不管大概率也出不了事。 迎面走来的苟明之笑意深沉,语调分外柔和:“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个邻居。” 这话不止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后边想继续跟进来的徐异听。 徐异闻言停住脚步,眼神在二人间打量一下。 “邻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要一起上楼...” 趁徐异愣神,苟明之侧身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伸手去摁按钮。 门将关闭,他注视着外边心有不甘的徐异,温声笑道:“很高兴能认识你,那下次有机会再见。” 徐异神色微变,匆匆往前踏出一步:“姐姐,那我之后...” 余音被隔绝在门外,剩下的缚宁没听清。 被独留在电梯门外的徐异眼睁睁看着那道门阖上:“之后再来找你…” 回过神来,电梯数字攀升的同时也迎来他憋了许久的呵骂。 “妈的。” 由于在外面等的时间太长,他鼻尖早就已经沁出层薄汗。 手背抹去鼻尖汗渍,他幽幽盯着地面。 假惺惺的破网红,不就是个邻居,嘚瑟什么。 没再多留,徐异转身往楼道外面走,望着前方楼房外刺目的阳光,他压了压帽子,将脸遮挡完整。 第91章 彼此作伴不是很好? 电梯内。 苟明之与缚宁两人并排而立。 本来异常安静的气氛被苟明之打破:“刚刚你似乎是担心我会被夹到?” “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缚宁神色如常,言词冷淡:“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我那是条件反射。” “这样...”苟明之低声呐呐。 手心突然被他捏住拾起,缚宁扭动指节想往回抽。 苟明之用力攥紧她,大拇指关节微微屈起,不轻不重地在她手心挠刮两下,闷声笑道:“这么说你反应还挺快的。” 缚宁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电梯门打开。 她看向自己被攥住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交缠而握,密不可分,男人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粗糙温暖的指腹抵住她的指节像在摸索,又像在把玩。 指节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原本还能适应,后来逐渐升高,变得灼热,越发明显。 缚宁忍不住催促:“还不走?” 出口的话有些低哑,眸光在眼括流转,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语调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变了味道,便被苟明之牵着往外走。 在过道站定,她视线下移,落在男人手背上,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牵够了没?” 苟明之轻笑一声,识趣松手,温柔询问:“那...要来我家坐坐吗?” “不去。” 正要转身,他的体温又攀上手腕。 回过头,苟明之眼底划过失落,平日里从容得体的笑容也显得有些苦涩。 “回去你也是一个人,而我也是一人,我们彼此作伴不是很好吗?” 男人不再从容的语调、脆弱的表情、放低的姿态,在某一刹那让缚宁产生动摇,心底也第一次生出些想了解他的想法。 迎上他视线,淡淡问道:“你说你是一个人,难道你没有家人?” “家人...”苟明之唇角弯起弧度,眼神偏移:“这有些问倒我了。” 看他兴致不高,缚宁没强求:“觉得为难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苟明之凝神思虑几秒,笑容重新浮现,手却依旧抓着她不放。 身体被牵动着往他家门口走过去。 进屋落锁。 苟明之取出女士拖鞋递到她脚边,又拿出自己的拖鞋。 两人并排而坐,埋首换鞋之际,他才回答刚刚的问题:“算是有。但拢共也没见过几次,以后恐怕也不会见。” 垂落的卷发挡住他侧脸,只听得见他含笑语调,见不到他眼底神色。 果然就不该问,像这种情况...她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完全没有对他进行安慰的必要。 缚宁反应一会儿,语气敷衍:“嗯,知道了。” 生硬的语气引得苟明之低笑不止。 等两人都坐直身子,他抵近一寸,勾起唇角:“怎么可以就这样敷衍了事,通常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一下吗?” 见他一如往常,缚宁那点不自在也了无踪影。 “我不太会安慰人,你要是想要人安慰,可以去找个顺心意的人来。” “惯会拿话堵我。”苟明之屈起指背,想碰碰她的脸,又突然顿住,站起身:“手太脏了,我去洗洗。” 说完,就走向卫生间。 缚宁起身去厨房洗过手便在客厅闲逛。 落地窗处的矮桌上摆放着茶水和一本倒扣的杂志。 她坐靠在躺椅上,窗外视野开阔,下边的单元楼门入口和中央绿化全都一览无余。 也不知道他在这盯了徐异多久。 指背触上茶壶,还是热的,拿起摆在一侧的空余茶具,给自己斟满。 茶香四溢。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没理会,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细细品味。 别的不提,他品味向来不错。 手中茶杯被抽走。 苟明之捏着茶杯的指背还挂着几颗水珠,他看看里面喝了一半的茶水,又俯低身子看向缚宁湿润的唇角。 贴心提醒:“睡眠质量那么差,还喝茶,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一点点,不碍事。”缚宁伸手要把茶杯夺回来。 还没够到,腕背上的重量压得她手臂直直下滑。 “不碍事?” 苟明之将她手腕压在桌上,抢先一步拿起茶杯,把里面剩下的茶水喝个精光。 紧接着又将茶具端起来,走向厨房。 “你是不是忘记上次是谁哄了你半宿?” 缚宁被这句话堵得开不了口,视线慢悠悠挪向窗外,不做回答。 厨房那边偶尔传出些水流声,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缚宁身心倦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发尾。 待在这里好像比待在自己家更让人身心放松,没必要研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这种感觉,他只会是她人生中有过短暂交集的过客而已。 眼前落下一玻璃杯,里面装着的液体艳丽又粘稠。 “...”缚宁看着他。 什么东西,该不会加了料? “你在怀疑什么?”弯身而立的苟明之眼露不满,好脾气地将杯子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给,可以喝果汁。” 缚宁这才接过来:“谢谢。” 杯口抵近唇边,果香扑面而来,现榨的。 喝过几口,她将玻璃杯搁在桌上,苟明之早已坐靠在对面的椅凳上。 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视线相撞,苟明之偏了偏头,礼貌谦让:“你先说吧。” 缚宁指尖抚着玻璃杯身:“我已经看过资讯报道,结果还不错,你也算间接做了件好事。” “当然,毕竟我是大善人。”苟明之轻笑道:“不过治标不治本,蟑螂嘛...阴暗潮湿的冬季就龟缩起来,看不见踪迹,到适合繁殖的夏季又会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爬出来,生上一窝又一窝,再等着冬季来临。” 缚宁看着杯口,若有所思:“总有人会将自己的欲望施加在他人身上。” 没人接话,她抬起头,苟明之已经敛去笑容,神色认真。 “你是指徐异还是指你母亲?” 第92章 活该 缚宁微抬眉尾,答得坦然:“都有。” 苟明之轻笑一声,身体前倾,指腹蹭下她耳廓,嗓音柔柔:“你向来清醒。” 她下意识躲避。 温热的指腹追随过来,耳廓软骨被他用力捏了捏:“也在清醒得期待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失望还积攒得不够,伤的还不够彻底。” 对方瞳眸如墨般越发浓郁,捏蹭她耳廓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缚宁猛地攥住他的手,制止他:“苟明之?”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 缚宁温凉的手心覆在他手背,指甲偶尔剐蹭过他皮肤,也令苟明之有些不稳的思绪逐渐安定下来。 敛去眸底扩开的激荡。 他继续没说完的话,嗓音平静悠扬,好似无事发生。 “所以像赌徒一样,翘首盼望下一次她是不是会有所改变,下一次她是不是也会看到你的付出。” “时间长了,最终发现自己早就习惯成瘾,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接二连三的话语句句带着仿佛有过前车之鉴的笃定和忠告。 缚宁甩开他的手,对上他温柔含笑的视线:“你这些话不像是在说我,更像在说曾经的自己阿?” 苟明之弯起眼眸,笑容和煦,耳畔丝丝缕缕的卷发随之轻摆,尤其蛊惑人心。 “是阿。” 虽然应得利落,他却没打算再继续解释。 缚宁也无心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徐异在那底下等着的?” “我午休起来发觉的,两点过10分左右。”苟明之扫一眼腕表,确认了当下时间,又接着补充:“他应该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还等了挺久。” 缚宁略微颔首,看向窗外:“嗯,知道了。” 落地窗外,底下的长椅清晰入眼,仿若能想象到徐异不得不在那耐着性子等待的模样。 真够滑稽的。 收回视线,她握住玻璃杯咽下两口果汁。 清爽又伴着果香的口感引得她不禁抬杯多咽了几口,满杯的果汁不知不觉就少了大半。 等她将杯子放下,苟明之轻轻笑道:“你应该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找来这里的。” 缚宁抿抿唇,拭去嘴角果渍,说得随意:“知道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苟明之弯起眼眸:“你心里有数就行。” 缚宁指尖摩挲着玻璃杯:“你最开始是想说些什么?” 苟明之莞尔一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这果汁味道怎么样。” 缚宁斜握着即将见底的杯身,语气平淡,唇边却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好喝,挺新鲜。” 苟明之捕捉到她这点细微变化,含笑的眸愈发深邃,视线下意识掠过她潋滟唇色,顿时觉得有些口渴。 不着痕迹地偏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你喜欢就好。” 缚宁眼帘半垂,果香在唇齿间蔓延的同时也生出疑虑。 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抬手整理耳边垂落的的发丝,指腹触及耳尖,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联想到之前种种,耳尖被人啃噬研磨的微妙触感顿时接连涌上,让人避之不及。 视线在桌面上稍作游移,重新捏起玻璃杯抵近嘴边。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总是又啃又咬,像条牲畜。 没一会儿,苟明之看看时间,起身去将果汁壶拿来放在她面前。 随后又拿来一盒体积庞大、全新未拆封的乐高,单手捏住递来:“你可以玩玩儿,打发时间。” “你还玩儿乐高?”缚宁垂眸凝视,并未接过,感到新奇。 “当然。”苟明之露出微笑:“既能让人静下心来又能打发时间,组装好之后还可以当做一件装饰品。” 缚宁没吭声。 这种大体积的乐高,一时半会根本拼不完,她没打算多待。 见她没有接过的打算,苟明之没了法子,只好弯腰将长长瘪瘪的包装盒塞进她怀里。 横立在胸前的包装盒即将倾倒,缚宁赶忙扶住。 苟明之低声笑笑,再说话时语气带上几分商量的意思:“快到饭点了,你不如就在我这用过晚饭再回去。” 缚宁抬起头,对上一双掺杂微弱恳切的眼睛。 视线扫过偌大的客厅,即使现在她和他两人都在这个屋子里,这屋子看起来还是空荡寂寥,甚至有点干净得过分。 好吧,她不喜欢做饭,在这等着吃现成也没什么不好。 “你一开始就该直接请我留下,而不是这样拐弯抹角。” 气氛微妙得停滞一瞬。 苟明之笑容加深,开口解释:“我只是有些担心又会被你拒绝,你总是拒绝我,避开我,不愿意同我扯上关系不是吗?” “别再抱怨。”缚宁低头查看手中的乐高包装,打算动手拆开:“你该知道,比起别人,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足够耐心了。” 这话给苟明之带去极大的满足感,他低声笑起来。 笑声止住,似乎还嫌不够,他继续追问。 “宽容...有吗?” “可是你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分明也是实打实的。” “...”缚宁拆包装的手顿住,冷冷扫了一眼男人被她扇过的侧脸,继续拆包装:“那是你活该。” 而且他分明挺享受,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见她已经着手将包装盒里分装好的乐高模块一一拿出放在桌上。 苟明之也不再打扰,转身走到餐边柜旁取下腕表搁在台面上便进了厨房。 第93章 油盐不进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街道车流量较大,鸣笛声不断。 铺面内,杨嫜刚送走一位客人。 在门口遥望着客人拐弯去往主道边上的那条街,她扬着笑意的脸渐渐放松下来。 随后转身回到收银台拿起角上的水杯端起灌下几口。 干涸的嗓子得到浸润,她才颇有怨言得望着门口低呵:“嫌七嫌八的,折腾半天也不买。” 将水杯搁置一旁。 她扬眉,视线扫过门外。 除了主道上的汽车鸣笛声断断续续传至耳边,没再看到有客人进来。 拿起手机翻了几条资讯。 看了十来分钟,她盯着手机里的一则资讯内容出神,似乎忆起些往事。 眼底原本的纠结之色最终还是逐渐褪去,变得平静。 没再在那则资讯停留,她指尖迅速划过屏幕,随即被下一条搞笑短视频引得不由发笑。 晚饭后,好些人出门散步,店里陆陆续续还是来了些客人。 杨嫜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过,卷帘门下拉,关门歇业。 驱车到怡园小区地下车库时,前方经过一对母女。 女孩笑容灿烂,央着母亲的手臂边走边撒娇:“妈,到时候我期末考试要是考进班级前十有没有奖励阿?” 母亲打趣:“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吹牛啊,你那成绩可能悬,要真考进,要啥买啥。” 两人越走越远,只能闻见女孩带着不满哼哼的余音。 “别不信,等着瞧,我这次可用功了......” 杨嫜收回侧眸看去的视线,想到缚宁那张总是冷冷淡淡的脸 ,她拧了下眉头,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嫌恶,随即低叹。 “差别真大…” 全赖缚濒的劣质基因。 回到家中,杨嫜抬眼望去,客厅灯亮着,再往里走几步,侧目。 缚宁卧室门还开着。 听见动静的缚宁从卧室走出,也不走近,只凝望过来,淡声道:“分明都知道徐异做的龌龊事了,还想着把我往火坑里推。” 杨嫜凝神思索,意会话中含义。 莫非是小异来找过缚宁了。 思及此处,她稍一挑眉。 都跟他说了过段时间再来,性急什么。 杨嫜立即辩解:“火坑?我给你找的孩子和你性子互补,家底又厚实,怎么能说是火坑?” “至于之前他做的错事,毕竟年轻气盛,他已经跟我解释过,而且他来找你也是想跟你道歉,我觉得他也挺诚心的。” 边说着她边换上居家拖鞋。 这番说辞没得到回应。 她抬眼。 缚宁眸色淡薄,幽幽开口:“你不只是跟他投缘,你们两个行事也是如出一辙。” 话音落下,她回了房间,门也被随手关上,关门的力度跟平时一样,像是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杨嫜却明白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囊括着太多含义。 下午那会儿看到的资讯一时间重新在杨嫜脑海中浮现,避无可避。 她毫不在意得笑笑。 如出一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错。 … 13年前。 缚宁10岁。 杨嫜打量眼前的女孩的个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小孩子长得太快,加上她和缚濒的身高本身也不算低,所以缚宁身高一个劲儿往上窜。 视线在女孩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 更觉心烦意乱。 杨嫜不由来回踱步,心中也在想应对之策。 如果她不想办法抑制缚宁的身高,那就没办法再给她安排工作,那是多大一笔收入,平白浪费,岂不可惜。 女孩站在测量身高的墙贴前,茶色的眸子偶尔转动,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杨嫜略显不耐的脸上。 却不开口问话,只侧身看一眼身后测量尺的刻度线。 脚步逐渐放缓,杨嫜心生一计。 迅速带缚宁去到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她连忙询问:“医生,小孩个子长得太快,打抑制针能控制吗?” 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看过,给出答案:“你女儿骨龄10岁,很正常,根本不用打抑制针,回去吧。” “我觉得还是让她打针比较好。”杨嫜脸色变了变,还是坚持。 医生眼神古怪得在她身上和一旁小女孩脸上来回扫视。 而后有些不耐烦得瞧着母女二人催赶:“你是医生我是医生?都说不用打,你是不是亲妈?” 杨嫜被噎得心里堵的慌,呵笑一声,回了句:“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等会儿还得让他开单子好去给缚宁打抑制针,眼下不好把人得罪了。 医生没搭理她,看了几眼安静坐着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姑娘这是你妈妈吗?” 杨嫜偏头凝着缚宁白软的侧脸,催促:“说话阿你,问你话呢。” 女孩偏头看她一眼,又转头朝向医生,冷静点头:“是妈妈。” 得到答案,医生也不再言语。 “听见没?”见医生如此,杨嫜嗤笑道:“我当然是孩子的母亲,但我也没见过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做的,医生你就开张单子的事儿,何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好的孩子非要干预她正常生长。” “通常家长在听到孩子没问题后会表现出庆幸与安心,你却并不高兴,医生基本的医德我还是有的,总不能家长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不然这医生岂不是人人都能当?” “你-”杨嫜眉头紧锁,脸色也绷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运气真差,碰到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 她紧了紧手指,不再游说,免得自讨没趣,起身牵起缚宁的手腕就往想往外走。 缚宁愣了愣,脸庞白嫩又满是稚气,看不出多少情绪。 垂眸盯着杨嫜拽在她腕处的手背,她隐在眼帘下的眸有了一丝波动。 杨嫜走到门口,却听见那医生在背后刻意哼笑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侧眸看过那医生背影,带着些火气抬手将门关得响亮。 “嘭” 外边下一对被叫到号的母女正欲往里进,毫无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杨嫜现下没心思管别人,只拉着缚宁匆匆离开。 医院大门外,冬日冷风萧瑟,寒气入骨。 母女俩往停车场方向走,这段路程要途经马路边上,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根电线杆。 有的电线杆通身都贴满了广告,广告内容各色各样,什么类型都有,整得花里胡哨,有碍观瞻。 缚宁身高的事没解决,又憋了气,杨嫜看什么都觉得有些碍眼。 她稍拧下眉,在即将略过身侧的电线杆时忍不住随口低斥:“到处乱贴广告,也没人管管。” 刚想抬脚接着走,电线杆上一张还新鲜的广告单上印着的大字吸引她视线。 她停下脚步,折返回去细看上边内容,泛着忧虑的眉头顿时就舒展不少。 松开牵着缚宁的手,她扯下那张广告单,折好揣进兜里。 缚宁被松开的手臂垂落在身侧,她指尖动了动,终归没有别的动作,只问。 “这张广告上面写的药和医院用的是一样的吗?” 杨嫜脸色变幻,瞥着女孩发顶,不自然得扯唇笑道:“回家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快走吧。” 没再去伸手拉缚宁,她径直往前,揣在兜里的手指拨弄那张折成小块的广告单。 指腹抵着尖锐的纸质折角,却不痛不痒的。 就算不一样又怎么样,总得买来试试才行。 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杨嫜侧眸扫过女孩那张跟她父亲九成相像的侧脸,心底那点点动摇也消失殆尽。 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她个子要是再高些,就没办法继续做童模,倒不如干脆让她晚些再长。 第94章 好事 在店铺中收到寄来的药时,杨嫜是欣喜的。 她用裁剪衣服线头的剪刀将包裹打开。 里面包装还算完好,使用方法和用量都有注明。 店里刚送走客人的年轻导购边靠近边笑问:“杨姐,这又买什么好东西了?” 她将药品放回包裹内,同时扯了扯里边的防摔气泡膜遮住药品,随口笑答。 “没什么,普通的养颜胶囊。” 边说着她边收拾包,最后拿起快递盒叮嘱店内两个店员。 “我得去接孩子了,你们两个把店看好。” 两人纷纷点头:“放心,杨姐。” 得到回应,她点下头,将包挎在肩上,手背顺出被包带压住的长发,拿起包裹盒子出了店铺门。 店铺内两店员小声议论。 “哎,看杨姐店铺现在虽然不像以前每个月都能有那么多利润,但也算稳定,关键是女儿也这么小就能挣钱。” “杨姐有生意头脑,又强势,豁的出去,挣钱也是她该挣的。”顿了顿,女店员更压低了音量,悄声道: “不过做她女儿挺可怜的,一直断断续续得读书,本该坐在教室里的年纪,却提前步入社会,沦为牛马。” “这么说来倒也是,杨姐女儿每次来店里都少言少语,十来岁的孩子老成得跟个成年人一样,不像我那个女儿,都8岁了天天啥也不会,跟个蠢蛋似的。” “哈哈哈哈,你别说,我家那傻儿子也是一样,是个走路都能平地摔的主…” 杨嫜驱车前往的目的地不是学校,而是一处私人拍摄场地。 场地归属于一个专门做童装生意的老板娘。 杨嫜跟她是老相识了。 那时候实体店走势极好,电商产业链还没兴起,童模也还不盛行,但不管是成年人的服装还是童装始终都需要人来展示。 最初也是那老板娘见缚宁模样生的不错,提议想让缚宁为她所要售卖的童装试穿拍摄,借此达到宣传的目的,从而促进销量。 开出的酬劳可观,没理由不答应。 到达拍摄场地,杨嫜视线扫过搁置在副驾上的包裹,开门下车往影棚那边去。 拍摄现场井然有序,缚宁身上所穿的童装款式都是即将发售的新款。 杨嫜抬手攥着身侧的单肩包带,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每个决定都无比正确。 又能穿免费衣服又能拿钱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这个女儿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终于有点价值,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浮出点笑来。 正在拍摄的缚宁察觉到杨嫜的存在,一时分神,接连几个拍照姿势都摆得不到位,被摄影师提醒。 “别走神阿,看这边。还有几组就完事了,咱们抓紧些。” 这话落在杨嫜耳中,变得有些刺耳。 刚还觉得这孩子有点用处,现在就出幺蛾子。 她几步上前,抬脚踹上缚宁膝盖:“认真点,干了这么些年,还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吗?” 缚宁眼皮动了动,也不呼痛:“知道了。” 那双茶色瞳眸加上她此刻漠然中带着执拗的神色,真是处处都像极了她那父亲。 这样的注视让杨嫜不自在,心中交织的情绪也尤其复杂。 有不甘,有愤恨,有厌恶,还有长久以来被缚濒施以暴行而不知不觉间滋生出的不安与心慌。 她不是怕,她只是感到恶心,像被逼着咽下无头苍蝇那般恶心。 为什么非得像她最讨厌的人,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维持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经营店铺,这些烦心事都不足以击垮她。 但是唯一期盼的孩子。 也跟她想象中完全相反,简直令人失望。 杨嫜扯唇自嘲一笑,退出拍摄范围,以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拍摄。 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耳边传来童装老板娘圆滑世故的嗓音:“欸呀,杨嫜你来接小缚宁了,再十分钟就好,来我这边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两人到休息室。 杨嫜抛了抛头发,说笑道:“要是你能把缚宁的工费再往上提,那才是好事儿。” 老板娘揶揄。 “看看你这样,掉钱眼里了,我给你的价格也够意思了,别得寸进尺,我这有桩划算的买卖,你要不要?” 杨嫜坐直身子,稍一挑眉:“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这些年常常用你家小缚宁做招牌,打广告,效果确实不错,我呢有个海城那边的朋友,也是专门做童装生意的,他想把小缚宁借去帮她们拍一则宣传广告。” 闻言杨嫜眼眸转了转却并不急着表态:“这样…” 如果要去海城,那她这边的店铺就只能先暂时交给店员打理,坐飞机也快,倒是耽误不了多久。 不过这老板娘口口声声说是借人过去,酬劳还没讲清楚,也没法估计跑这一趟值不值当。 看出她有所顾虑,老板娘接着讲道:“瞧瞧,你这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都说是划算的买卖,她那边给你开出这个数…” 见到老板娘比出的五根手指。 杨嫜有些不确定得问:“后边几个零?” “四个零。” 杨嫜眉尾上扬,嘴角带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一天就行,拍完下午就能赶回…” 没等人说完。 “成交。”杨嫜笑着应下:“不愧是好姐妹,有好事要记得再想着我。” “行行行,互惠互利嘛。”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她走出休息室去带上完成工作的缚宁回了家。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屋,杨嫜拿着买来的药品搁在桌上翻看。 包装上赫然写着阻生剂三个字,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板片剂。 缚宁坐在沙发处默默看着,最终道出一句:“电视上有讲过,药不能乱吃。” 杨嫜捏着片剂的指尖下意识用上些力道。 她没有回话。 只拿杯子接了开水放在一旁晾着。 等上一会儿,抬指触上杯身,水温适宜,她侧头看向沙发那边没再出声的缚宁,刚要开口叫人过来。 女孩已经起身靠近,眼神麻木漠然,仿佛失掉部分光彩。 缚宁在她身旁站立,接走她手中的片剂:“需要吃多少?” 如此冷然的嗓音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上,但确实是从缚宁口中传出。 她心底猛地一颤。 却生不出丝毫的怜爱之情。 嫌恶仿佛深入骨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缚濒的,对缚宁的,直至将她彻底侵蚀殆尽才肯罢休。 这一切可以是任何人的错,但绝不是她的错。 杨嫜眼底不自觉浮起丝丝恨意,咬了咬后槽牙:“一次两颗。” 缚宁闻言掰出两片药,捧起水杯仰头喝下。 水杯搁回桌面。 杨嫜将剩余的片剂收好,侧眸叮嘱:“之后要去海城拍一则宣传广告,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的老师请好假。” “嗯,知道了。”女孩应声点头。 杨嫜收回视线,眉毛微扬。 很好,这个孩子依旧是听话的。 第95章 煞风景 10年后的今天。 杨嫜瞧了瞧缚宁那扇被关上的房门。 当初的药有副作用。 虽然当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缚宁的身高,让她多做了两年童模的工作,却同时也影响到她后来的正常生长。 杨嫜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忍不住低声喃喃:“真是可惜了…” 要是当初不给缚宁吃药,身高再高些,她就能去走秀,那她现在能挣的钱岂不是更多。 - 难得休息两日,缚宁第二天醒得晚了些。 之前总是浑浑噩噩,不是在拍摄,就是在赶拍摄的路上,把她折腾的够呛。 起身穿好衣裳,开门迈入客厅,视线扫过杨嫜卧室门,依旧关得牢牢的。 昨天杨嫜分明回来过,但却感觉像是从没回来。 吃过早饭,返回房间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击查看,屏幕中显示着短信内容。 [ 您的xx银行卡账户2971,于x月xx日收入(工资)人民币.00元,交易后余额.00元 ] 当初与公司暂时签订了两年的合同,被公司抽走百分之四十的佣金后到她手上的薪酬就只剩下六成。 算算时间,合同也快到期了。 刚退出短信界面,倪娜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倪娜声音有条不紊:“你的合同不是要到期了吗,趁着这两天休息,抽个时间来公司一趟,正好跟你谈谈续约的事。” 办公室里其他经纪人的交谈声隐约从话筒里传出来。 缚宁略一掀眼,淡淡询问:“你现在就在公司是吗?” 倪娜:“在的。” “那不用另外抽时间了。”缚宁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我现在就过去。” 地下停车场。 缚宁正往停车位走,后方一辆黑车驶来,她偏头看过一眼,收回视线。 黑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车窗摇下,苟明之鼻梁上架着副窄框眼镜,镜片下眸眼含笑:“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车。”缚宁接着往前走。 苟明之开车跟随。 缚宁在一辆积了些灰的黑色林肯冒险家前停下,正打算拉开车门上车。 苟明之顷身靠近车窗,不舍追问:“是要去哪里?” “公司。” 简短回应过,缚宁没再管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率先开往出口。 苟明之隔着车窗注视前方车尾,缓慢跟上。 两车一前一后驶出车库上到地面,分别朝不同方向驶离。 开出一段距离,缚宁看看后视镜里苟明之朝反方向离去的车尾。 其实她能感觉到苟明之在压制本性,尽量不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但前提条件是——她没有表现得过于抗拒。 驱车来到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所在的大厦,到达公司所在的楼层,玻璃门开着。 前台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是公司的少东家李弦。 李弦原本盯着电脑的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流里流气地开口打招呼。 “哟,这不小缚宁吗,好久没见了。” 缚宁走上前,垂眸扫过那张称得上俊朗非凡的脸,平静调侃:“小李总,跟人前台抢工作的事你独一份。” “这夸得我真不好意思。”李弦哼哧笑了一声,尾巴都快翘上天:“我无论做什么,那都是独一份。” “...”对方没脸没皮的德行让缚宁静默一瞬。 这花花蝴蝶不但花,还臭屁。 “我先过去了。” 抬脚刚要往里走。 李弦手指握着鼠标点击几下,将桌面上的小游戏关掉。 “小缚宁你可等会,等前台小美女回来了,我们一道过去阿。” 缚宁脚步停住。 李弦虽然整日放浪形骸没个正形,但再怎么说也是公司里的二把手,迟早要继承家业,接手这家经纪公司,所以也不是完全不管事。 这意思怎么听着像是要由他来跟她谈续约的事。 缚宁偏过头,盯着远处奔来的前台小姑娘,脑子转了转。 “公司有专人负责跟我谈续约的问题,我怕是不好在这里煞了小李总的风景。” 李弦眼神闪了闪,顺着她视线侧眸看一眼从远处往这边奔来的前台。 乐得一笑,也不藏着掖着。 “哪儿的话阿,你属于公司主力梯队,咱们公司可缺不得你,更何况这两年我们在你身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从包装到推广都是按你的风格走向量身定制的一套方案。” 见那原本看守前台的女人即将抵近,他起身整了整花哨招摇的西装。 接着打趣。 “要是待你不周,被别有用心的人撬了墙角,那真是我们的损失。” 缚宁视线扫过他那身花蝴蝶似的装扮,眸底无波。 合约到期她就算投向其他公司也不会面临支付违约金的情况。 这李弦是担心她有名气了就跳槽跑去别家,所以才借着续约的时机示好顺便乘机敲打她。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花钱享乐的二世祖。 匆匆赶来的前台看着在座位前边站着的李弦,笑道:“多亏小李总帮我看着了。” “没事。”李弦习惯性得调侃两句:“不过真要感谢的话不如陪我吃顿饭...?” 前台倒是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也没当真,轻笑两声:“您风流倜傥的,这恐怕轮不到我。” 话音落下,她眼神往缚宁这边扫了一眼。 缚宁余光掠过言语谈笑的俩人,并未搭腔。 李弦曾经打过她主意,这是事实,但这公司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哪个没被他招惹过。 大家也都知道哪些与他有过瓜葛,哪些没有,但避免不了有人恶意揣度,人的好奇心总是尤其强烈。 缚宁压根没打算进行无用的解释。 李弦脸色却变换几下。 “哎哟喂,你这眼睛往哪儿看呢?”他半开玩笑般提醒:“别跟那瞎猜,可千万别给我找事。” 前台愣了愣,反应几秒。 相当识趣得收回了在缚宁身上打探的视线,连忙笑应:“是是,小李总。” 第96章 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垂着眼睛。 怪了。 刚刚李弦的行为有点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澄清与谁的关系。 虽然他看似风流浪荡不拘小节,但骨子里有作为商人的势利和高傲。 身份上的差距与长久以来位居高位所养成的认知让他不屑于去向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解释。 女人是他的玩具。 而公司里的女下属则是玻璃橱柜里能拿出来交易的玩具。 底下的员工和模特对此都心知肚明,也不会觉得和他开过几句玩笑话就真能和他称兄道弟,平起平坐。 上司永远是上司。 李弦抬起手,极为随意得捏了把前台的脸颊,口气像在叮嘱看门狗:“看好咱们公司大门,那些个碎嘴的,让他们注意着点。” 那前台笑着应下,随后抬眼往缚宁身上扫过。 缚宁默默看着,更觉得反常。 但李弦有意与她划清关系,她也乐得接受。 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缚宁抬脚欲先走一步。 前台转了转眼珠,陪着笑脸,开口提醒李弦:“我刚从卫生间那边过来撞见倪娜姐寻您,恐怕是找您二位有事。” 缚宁闻言只能驻足。 二位...?找李弦就找李弦,还扯上她。这前台小姑娘明显是想拿她来给自己解围。 缚宁侧身,淡漠视线从前台脸上扫过。 年轻女孩眼底藏着缕惶恐不安,强装的老道和镇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面对公司高层,处于底层的漂亮女人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曲意逢迎。 而李弦本人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请吧小李总。”缚宁开口催促,脸色已经开始不耐烦。 “小缚宁,还是你可爱。”李弦扯唇,贱兮兮地笑:“全公司上下除了我家老头子,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没再回应,眼神从李弦脸上挪开,率先迈步去往小型议事间。 李弦跟来她身侧,莫名其妙地咕哝一句:“哎...便宜那黑心肝了...” 缚宁心底闪过一丝不解。 他在那自言自语的做什么... 两人来到小型议事间。 缚宁推开门稍稍侧身让出位置,待李弦进门才落后一步跟着进门。 这进退有度却又恰到好处的举动被李弦看在眼里。 里边坐等着的倪娜起身打招呼:“小李总。” 李弦点点头,越过坐在侧方位的倪娜,动手松了西装外套的纽扣,在主位坐下。 他凝着缚宁挺拔的脊背,乐呵得笑出声来:“小缚宁你平时总对我爱搭不理,刚刚难得尊重我一次。” 缚宁神情自若地坐在倪娜对面,全然装作没听见。 既然他高兴了,那等会就别给她使绊子。 李弦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倪娜。 倪娜停下正流连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将桌上拟好的合同往缚宁这边推来。 缚宁神色淡淡,垂眸翻看,条条阅览。 翻阅合同时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不急着签字。 李弦和倪娜的视线皆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认真对待也好,随意就下决定倒显得不重视了。”倪娜打破略显沉重的氛围,主动开口调节气氛。 李弦扯唇笑笑:“小缚宁,这合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看到这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合同,突然有些感慨,当初我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缚宁抬眸扫过对面听了她话以后若有所思的两人,继续补充。 “现在能有所成就,当然也离不开公司和倪娜的殚精竭虑,只是...” 倪娜听到这,神色变了变,也没接话,看向正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的李弦。 李弦将歪斜的座椅转正:“只是什么?” 缚宁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合同,开始切入正题。 “只是你们也知道我的日程向来都安排的紧,而保持身体康健和做皮肤管理都需要花费我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更是要投入大量资金...” “所以有时候也会担心没法给公司带来最大的效益。” 李弦闻言一脸了然。 缚宁也不再开口,将手中的合同合上,又不经意间往前推了推,留给他充足的时间来考虑。 李弦在这,调整合同内容的事自然是轮不到作为经纪人的倪娜来做主。 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成立多年屹立不倒,位居龙头。 虽然下边的模特大把,竞争激烈,但手里攥的资源多,团队专业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小公司可以比拟。 她当然不会跳槽去别的公司,但眼下是借机重新划分薪酬的大好机会,她想多争取一成。 能争取到自然最好,实在谈不拢就随意带过,该低头还得低头。 李弦沉默一会,身子前倾,手肘支着桌面,敛了几分笑:“可是4:6分成,你拿大头,我们觉得已经很合理了。” “今时不同往日。”缚宁指腹蹭过合同上方的页脚:“总要有些变化的,您说是吧。” 李弦歪头盯着她看上几秒,斟酌一番,笑问:“那你认为怎么样才合适?” 缚宁敛了敛眸。 李弦看似在询问她的看法,实则是想待她说出心中理想的数目后再找借口回绝。 这么一来,不就稀里糊涂没了下文。 她眸光一转,看向李弦,眼神染上几分不容分说的强硬,语气却冷静又客气。 “您不妨考虑考虑...二八分成。” 对面两人同时一愣。 “过了吧...”李弦笑意隐去,往后靠住椅背,下意识拉开与她的距离,忍不住猜测:“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么?” 他不满意这样的分配比例。 缚宁也没明说,任凭对方肆意揣度。 “别的公司比起这里确实是有差距,但诚意很足,令人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倪娜先出来调节说和:“即使是月入百万的模特也不见得能按这个比例跟她签约,缚宁,你现在也还差着一截,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缚宁对上倪娜视线,而后眼神看向李弦,也不急着出声接话。 议事间内顿时一片沉寂。 良久。 李弦抬起半垂着的眼眸,直直望过来,扯唇笑语:“最多让你一成,而且原本续的两年合约要延长至三年。” “三年...?”缚宁面露难色:“这恐怕...” 正合她意。 方才她提出的分成要求李弦肯定不会同意,但又想留下她,所以折中各退一步。 再复抬眼,她淡淡回应:“既然这样,再提要求倒会显得我不识好歹。” 李弦略显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后又再次翘起腿,脚跟摆阿摆。 缚宁将面前的合同推至桌子正中。 李弦伸手将合同拉到自己面前,掀了掀合同页脚,拿起来递出去:“倪娜,按我们刚才说的重新拟一份新的来。” “没问题。”倪娜看缚宁一眼,出门去了。 第97章 不用绕弯子 门半掩着,没全关上。 外边隐隐传来些人声和员工在过道的走动声。 “啧。”李弦挑眉笑道:“小缚宁,你可得给我再打三年工了。” 缚宁扫过那张重新变得吊儿郎当的脸,平静道:“应该的。” 见她过分冷静,李弦盯着她看上一阵,笑容突然凝固,迅速反应过来。 “...我怎么觉得着了你的道儿。” “什么意思?”缚宁掀起眼帘,眼波淡淡:“难道你期盼着我跳槽到别的经纪公司去?” 李弦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倒也不是。” 随后他突然摸出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发信息。 几分钟的功夫,倪娜拿着新合同返回。 缚宁一一看过,确认无误,没再犹豫,拿笔填过便收好自己的那一份,起身面向两人:“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倪娜也跟着起身:“小李总,那我也先去忙了。” 李弦似乎在等着谁的回信,无暇顾及二人,边点头边摆手。 “行,回吧。” 议事间的门掩上。 李弦望着手机里石沉大海般的信息:[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等了许久,也没见回应。 他起身踱步,随后捏着手机绕至窗边,不由咂舌:“这家伙,忙什么呢...” 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七月了。 他略一思忖。 该不会在公司吧... 再发去一条信息:[得,大忙人,忙完记得回我消息。] 这则信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原本已经被他息屏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到门口将门落锁,以免有人闯进来。 随后靠回椅上,转动座椅,脚后跟搭在桌子边角处。 解锁手机,消息弹出。 苟明之:[有事直说就行,不用绕弯子][微笑\/微笑] 这和蔼又让人不适的语气让他脑子直抽抽,脑海自动补出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拨通语音电话,那边接得倒是挺快。 李弦率先揶揄:“明之阿,小缚宁今天可是逮着合同到期的机会跟我谈条件要涨工资,你怎么搞得,那么长时间了,我看她怎么似乎...有点缺钱阿。” 电话那头苟明之闻言轻笑两声,对此不以为意。 “激我没用,在她那吃了亏转头就想上我这找补。” “你们公司那制度...能者多劳,同样的,多劳者多得。总想着压榨员工,可不是好领导该做的事情。” 被人戳穿,李弦也不恼,满不在乎得嗤了声。 随后连珠炮似的一一指出。 “得了吧你,冠冕堂皇得蒙谁呢,你压榨淮冬压榨得还不够厉害?” “你倒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坐你那位置当个任劳任怨的劳什子老总。” “你倒好,成天跑去搞直播,逍遥自在,明明就属你丫的最没良心,还好意思说…” 没等他讲完,苟明之笑着打断,语气温和如常。 “怎么还狗急跳墙了,你要是羡慕,看在往日情谊,我也可以把淮冬借给你用一段时间。” 李弦抬了抬眼皮,张嘴就想应一句‘好’。 连忙收住,将交叠搭在桌角处的两条腿互相调换下位置,语气酸不溜秋。 “呵,谁稀罕?没劲,挂了。” 挂断语音通话。 李弦将手机轻抛在桌上,仰靠着椅背闭眼凝神,心底却隐隐不爽。 个老阴货,炫耀什么... 没一会他睁眼起身,认命般迈步回了办公室。 ... 江城某处大楼,顶层。 总裁办公室内。 坐在办公皮椅上的苟明之凝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界面,幽色的眸子扫过聊天记录。 李弦:[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将手机息屏,他镜片后的眸底隐下一缕暗色,唇边笑意依旧。 砸钱也要有机会才行... 息屏的手机被放置一旁,堪堪映出男人颚线清晰的侧脸。 眼镜因方才垂头的姿势从鼻梁上滑落,苟明之指背抵住镜框下沿扶了扶。 幽锐含笑的眸光落到前方已经讲完报告,有点忐忑的淮冬身上。 苟明之抬手示意:“别傻站着,先坐下吧。” 淮冬利落坐在对面的办公椅上,表情严肃。 “近几年公司一直都很稳定,今年这前半年的效益怎么就开始隐隐有下滑的趋势...”面前的报表被苟明之摊开,陈列在桌面上:“说说问题出在哪。” 淮冬面色凝重,犹豫半天才开口:“底下人有点躁动,部门之间调度起来没以前顺利。” 苟明之合上报表:“又有人想拉你下马了。” 淮冬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苟明之抬头,笑弯了眼:“刚刚的董事会...看来是精彩绝伦。” “您还笑得出来...” 淮冬大拇指摁住太阳穴揉了揉。 “隔三差五那几个不安分的老家伙就要来一次专门针对我的弹劾大会,我压力真的很大。” 苟明之笑容依旧:“董事会大半都是你我的心腹,怕什么?每次都闹不出个名堂来,一到年底还不是要灰溜溜跑来领年底分红。” 淮冬面色沉沉,神色忧愁:“那么多员工,还有董事会和背后股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一个人,疲于应对。” 言语间的每个字都在透露出他自己单打独斗不行,要人帮忙。 苟明之笑笑不说话。 当老板真能磨练人,这位置才坐了多久,这么快就学会卖惨了... “你可以的。”他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握,下巴抵住交叉的指背:“这么久了,也该习惯了,不要让我质疑你的能力。” 淮冬眼神默默偏开,绷直脊背,低头不语。 苟明之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大厦附近略矮一截的建筑物和底层车来车往的宽阔道路。 视线缓缓上移,在眼前的窗户上停住。 玻璃表面泛着雾气。 晴天白日,却下起了绵密小雨,灼目日光混着绵绵细雨似乎扎透窗户刺进眼中。 即使站在高处,头顶还是有更高更强的不可抗力,离得越近,越压的人喘不过气,也越看不清晰。 搭在窗沿边的指腹被雨水润湿,生出一种倒胃口的黏腻感。 淮冬注视他几秒,到办公桌旁抽出手纸,递上前去。 苟明之接过来,擦干净指尖,将润湿的纸张递回给淮冬:“股东一直有我牵制,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淮冬转身到垃圾桶旁边,纸团落进垃圾桶。 再次回到苟明之身旁,他整了整西装外套的下摆,神情严肃可靠。 “您放心,我永远也不会辜负您。” 第98章 管的太宽了 马路上,蒙了些灰的黑匀速行驶。 缚宁正驱车赶回怡园小区。 细密如针的雨点落在车窗前边,一开始还能视物,积累得多了,前方视野也逐渐模糊。 雨刷规律扫过车窗,开拓出规整的扇形。 车停在红灯路口,缚宁握着方向盘等待缓慢倒数的秒数,耳边再度响起方才从公司议事间出来时倪娜说的话。 当时缚宁先一步走出议事间,随即倪娜跟来,在身旁调侃:“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 “哪不一样?”缚宁边往公司门口走,边随口反问。 倪娜默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具体的不同之处:“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的状态好像更稳定了一些。”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公司门口。 守着前台的小姑娘见到两人,主动打招呼:“缚宁姐慢走。” 缚宁抽空“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走出公司大门,倪娜跟着她来到电梯处等待。 “那你觉得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会对我,或者说我们的工作造成影响吗?”缚宁问道。 倪娜眸子转了转,眼底探究迅速消失不见,目光顿时显得柔和不少:“这个嘛...” 缚宁静默不语,只等着她的回答。 直到电梯攀升,即将到达两人所在的楼层。 倪娜将手半揣在女士西装衣兜内,玩笑般回应:“我希望不会。” 电梯门打开,缚宁走进去,转过身,视线落在对方颇有韵味的大波浪长发上。 悠悠开口:“你操心的太多了,况且你担心的很多事在我看来根本不会发生。” 作为经纪人,倪娜可以适当得介入她的生活,通常情况下,她都会听取,会照做。 但有时候倪娜所表现出来的企图,已经远远超过本该互相遵守的那条边线。 她管的太宽了。 倪娜神情一滞,垂在身侧的掌心举起来摊了摊,肩膀跟随着轻轻耸动一下。 “这也说不准,不管怎么样,总要防范于未然才行阿。” 故作轻松的语调再配合着她脸上的笑,倒显出几分无心又身不由己的味道。 缚宁垂眼,伸手摁了电梯,重新抬眸看向门外,嗓音无波无澜。 “风筝线拽的太紧,既会伤手,又容易绷断,把握好力度才能飞的更远...” 尾音落下,眼前的电梯门彻底闭合,隔绝两人遥遥相对的视线。 也彻底挡住门外倪娜不由自主松懈下来的鼻息。 ... 红灯转绿。 缚宁思绪游离在外,没能立即起步开走,后车似乎一秒也不愿多等,急躁地摁了摁喇叭。 刺耳尖锐的鸣笛声拽回她的思绪。 迅速驱车穿越路口,刚刚鸣笛的后车跟来与她并行。 里面车主摇下大半车窗,嘴里斥骂:“磨磨蹭蹭的,就别他妈上路了。” 缚宁车窗只开了不到一寸用来透气,隔着窗能听见对方声音,却看不清对方样貌。 她没去搭理,将开启的那点车窗缝隙全部关上,提速,扬长而去。 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将车锁好,前车盖上肉眼可见的灰尘引得缚宁注视几秒。 平时这车也不怎么开,放久了难免积灰。 指尖点上车身,随意一抹,捻了捻,灰不厚。 视线扫过整个车身。 看着碍眼了些,却也没必要去洗。 转身走向电梯口,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拿起接听,女孩嗓音从电话那头直入耳中:“诶宁宁,今天怎么接的这么快?” “今明两天都休息,闲着没什么事。”缚宁说:“接电话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还夹杂着叮铃哐啷的碗筷碰撞声。 没等萧思木回应,电话那头传来旁人的问话:“是打给缚宁的吗?” 耳熟。 有点像赵非序的声音。 萧思木回应对方:“是啊,怎么了?” 紧接着又传出一道温婉女声:“好了,赵非序,你还是别打扰人家谈话。” “就是。”萧思木闻言哈哈笑道:“赶紧吃你的,别打岔。” 那边几人交谈完。 萧思的询问声再次从话筒里传出来:“既然宁宁你今天休息...那不如下午你来我们公司接我下班怎么样?” 缚宁默了一瞬,摁亮上行的电梯按钮,淡定问上一句:“要听实话吗?” “不听不听。”萧思木连忙否决。 缚宁只凭语气就能想象出到对方举着电话猛摇头的画面。 调转手机界面,查看今天限行尾号。 萧思木的车牌尾号正躺在今天的限行名单里。 缚宁重新将手机贴近耳边:“你今天几点下班?” 萧思木抑制不住的放声欢笑,随后掐着嗓子,假模假样,十分做作:“人家可能要加会儿班,六点半左右来接人家就行的哦~宝贝~” “...”缚宁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叮” 电梯到达。 她偏头往自己停车位方向看上一眼:“嗯,挂了。” 下午。 缚宁将车开到洗车店,下车后一青年迎上前来。 待看清她面孔,他脸上堆着笑问:“要精洗还是普洗?” 缚宁拾起手机瞥了眼时间:“普洗。” 没等人回话,她环视周围:“30分钟内能洗完吗?” 青年反应慢了半拍,随即答应:“能的,那边是洗车等候区,我先带你过去。” 紧接着,青年要迈出步子准备带路。 缚宁站在原地没动。 远处的等候区一眼就能看到方位,并不难找。 青年回身,面露疑色。 她上前将车钥匙递出去:“不用,几步路的距离,忙你的。” 第99章 哪有那么巧的事 洗车青年讪笑着伸手接下车钥匙。 待她走远。 空闲的一个员工走到青年身边调笑:“加把劲,可得给人把车洗得铮亮。” 青年笑笑,开始动手冲洗车身:“我刚才瞧过了,这车的内饰崭新,感觉基本没怎么开过,恐怕是闲置久了来冲冲灰尘而已。” 员工眼睛亮了亮,羡慕地咂咂嘴。 “那这单生意挣得轻松阿,便宜你小子了。” 青年笑容加深,打趣道:“嗨,运气好嘛,没办法。” 嘚瑟的语气让员工忍不住笑骂。 “诶你真是讨打得很...” 不到半小时,青年就将车洗好。 到达萧思木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楼下时,还差几分钟才到六点半。 缚宁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停好车,降下车窗注意出口方向。 从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出来些人,但没看到萧思木的身影。 等上十来分钟,还没见到人出来。 于是给萧思木去了个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萧思木像在收拾东西,回话回得着急忙慌:“马上宁宁,我马上就下来,两分钟。” “不用急。”缚宁视线从办公楼出口处缓慢上移,神情浅淡:“我也才刚到。” 萧思木舒了口气,收捡物品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等很久了,那等会儿见。” “嗯。”电话挂断。 两分钟后,缚宁在出口处见到熟悉的身影。 萧思木视线从后往前,往马路附近停好的几辆车身上一一扫过,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看清她翘首以盼的神情。 缚宁没有立即下车表明方位,反而端坐在车内,等着萧思木自己搜寻到她。 视线遥遥相对,女孩陡然绽开的笑颜在这种沉闷的天气下显得特别亮眼。 开门下车,等着萧思木走近。 萧思木刚迈开脚步要往这边走,她身后就跟出来两个人。 是赵非序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人。她记得那个人也是萧思木的同事。 叫董璃。 几人边交谈边往这边走,期间三个人的视线都接连不断地朝她这边张望。 缚宁往前迎了两步,与抵近的三人相对而立,视线掠过萧思木身旁另外两个多余的、没眼色的家伙:“我们先走了。” 紧接着,她看向萧思木:“上车吧。” “阿...宁宁...”萧思木杵在原地,脸色有些为难:“那个赵非序他说...他说...” 赵非序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犹豫开口:“就是...我的车也限号,不知道你能不能顺道捎我一程,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 缚宁瞥了瞥萧思木复杂的表情。 看来刚才他们过来的路上就是在谈论这件事。 赵非序的居住地址应该离怡园小区不远,他又是萧思木同事,顺便带回去倒也不碍事。 不过... 董璃安静待在赵非序身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莫名感觉这两人关系有些微妙。 缚宁思绪一转,并未回应赵非序,转而冲董璃问道:“你的车也限号吗?” “没有,哪有那么巧的事。”董璃柔柔一笑,嗓音轻慢:“两个三个的都同一天限号还怎么得了。” 缚宁眸色暗了暗。 这话绵里藏针,说得有意思。 萧思木目光在赵非序和董璃身上流连一番,一脸的恍然大悟。 被点拨的赵非序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眸,随即望着缚宁:“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坐董璃的车也是一样。” 缚宁神色自若,淡淡“嗯”了声。 刚刚赵非序说他车也限号是借口,董璃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话里话外进行提醒。 幸而赵非序借坡下驴,不再坚持,才没让场面变得尴尬。 萧思木适时开口打圆场:“这样安排也不错,我和宁宁好久没见,你跟来不是打扰我俩谈心嘛?” “是,是我不识趣了。”赵非序点头附和,自我调侃。 董璃脸色如常,柔声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俩快点回去吧。” “好好好。”萧思木乐呵一笑,立即握住缚宁手腕,带着人转身就走。 两人坐回车内。 油门启动。 缚宁看向副驾。 萧思木笑嘻嘻地探出手朝外边挥动:“那我们就先走了,bye~董璃,明天见!” 外边传来董璃轻柔的回应:“明天见。” 车窗外一男一女并排而立。 男人眉眼谦和润朗,女人温婉可人,两人立在一处,倒也极其般配搭调。 待萧思木打完招呼,缚宁驱车驶离。 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两人在路边目送她们离开,随后董璃率先转身,去往停车场。 赵非序望着车尾在路边多停留了几秒,也转身朝董璃走的方向走去。 本想跟上董璃步伐,她却没有停下等待的意思,像在置气。 赵非序只好小跑几步追上去,无奈询问:“小璃,前不久你也知道了我跟缚宁有渊源,又为什么要这...” 话没说完,董璃转过身来,眼眶不知何时已盈满水光,鼻尖泛红。 赵非序心下一惊,顿感无措,心头也升起股负罪感。 “你你...你先别哭...”他在裤兜和上衣里找寻能擦拭的东西。 衣兜内摸到一包没用完的抽纸,拿出看看,犹豫地抽出一张,递过去:“小璃...擦擦眼泪。” 董璃接走看过,皱皱秀丽的眉毛,遂将手纸死死捏在手心,任由眼泪垂落。 “你想说我为什么这样无理,还从中作梗是不是?” 压抑的哭腔弄得赵非序不由放轻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明白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像是,像是对我......” “对你什么...”董璃泪珠大颗滚落,嗓子也不受控制的哑:“你说阿...你分明知道...” 赵非序抬手想为她拭去眼泪,却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要说什么... 小璃自小就与他交好,一直追在他身后,可他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从没逾越半分... 第100章 胆小的懦夫 眼泪从董璃眼眶涌出,擦过面颊与下颚砸在她浅色衣襟处,晕染出深痕。 赵非序眼看着,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知所措得蜷了蜷。 应该是妹妹的...但这种逐渐涌上的不安心绪又是怎么回事...出于哥哥的责任?朋友的担忧?道德的谴责?还是... 不对。 不对。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应该在意缚宁,而不是这个追着他跑的妹妹才是。 始终没等到回应的董璃轻咬了下唇,抬起手背缓缓擦拭掉面颊上的泪痕。 “胆小的懦夫。” 赵非序身躯莫名颤了颤,心跳也跟着这句话“咚咚”猛砸了两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董璃已经将他方才递去的小包手纸扔在地上。 红着眼眶莞尔笑道:“连她张纸都这么舍不得,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转身要走。 赵非序却猛然在她眼中窥见难以掩饰的失望与落寞。 脚步不受控制得先行迈出,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小璃...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车内。 “哇塞,刚刚那是什么场面。”萧思木如释重负般顺了顺胸口:“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从我生日聚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 缚宁掌着方向盘,沉默不语。 没得到回应的萧思木侧头望过来,视线灼灼,毫不遮掩,似在询问,也在揣度。 紧接着,萧思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嘿笑两声,嬉笑道:“不过宁宁,刚才赵非序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阿。” 被直接点出来,缚宁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拨动方向盘,让车拐弯的同时敷衍应上一句:“是吗?” 萧思木热情不减,急切得询问试探。 “你之前说只跟赵非序有过一面之缘,但看他那样子,怎么感觉不止阿?” “而且自我生日聚会回来之后,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得从我这打探你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她没再继续往下讲,一双闪着光、暗含八卦的眸子直直盯着缚宁。 萧思木多半已经知道那天生日宴会上她和赵非序有过谈话,只是找不到机会问她和赵非序谈了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思木总是执着于了解她的过去,经年往事不值得提起,她同样也对别人的曾经毫无兴趣。 缚宁没有解释,反而问:“那你从赵非序那里得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信息?” 萧思木愣了愣,迅速咧嘴笑起来:“哪有啦...” 没过几秒,她叹叹气,老老实实交代:“他只跟我说以前和你是同学,不过他记性也真够好的,那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缚宁:“他说的没错,很久之前我们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他只告诉你这些吗?” 萧思木既然问了,赵非序没理由要藏着掖着,只讲这一星半点。 女孩支支吾吾,脸上笑容失了大半,仿佛在纠结要不要全盘托出。 缚宁抬眸看向后视镜,将隔壁副驾上萧思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收眼底。 收回视线,缚宁胸口仿若压了团棉花,没有明显的痛感,却分外沉闷。 那种神情不适合出现在萧思木脸上,她该一直开心快乐永无忧愁才对。 那副模样根本就不像她。 半晌,萧思木下了决心,问得认真小心:“宁宁,那你当初转学是因为什么?” 缚宁嘴唇微抿,眸色暗了暗。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她却觉得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回避几次,横在她俩之间的沟壑始终都在。 每每有人欲意探寻她的过往,她就会产生莫名的抵触与抗拒,像是极为私密的领地被人踏足。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保持沉默和悉数告知这两个选项正摆在面前,催促着她做决定。 砝码不断加在保持沉默这一选项上,但她即将要做的决定却与之相悖。 “因为当时我母亲为我接了工作,私立学校自由度高,请假也更方便一点,就干脆转学了。” 萧思木原本没期望能得到答案,正百无聊赖得望着窗外。 闻言霎时转头,满目惊喜,整个人受到鼓舞般,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见她如此,缚宁悄悄松了口气,心底烦闷被抽走一些。 “工作?你那时候才几岁阿,怎么能让你去工作?”萧思木很激动,抓住机会追询:“诶不对,那时候的你能做什么工作?” 前方宽广的道路瞬间变得狭窄,视野不再开阔,远处天色黯淡无光,有种开不到尽头的错觉。 缚宁耳边嗡嗡作响。 “不行阿!这小孩儿上哪儿找的?她根本就没有拍摄经验!不是耽误我们时间嘛!” “别嚷嚷了,老板娘不知道跟哪儿搜罗来这好模样的小孩,来这呆了半天了,也没见着家长...不然咱们花点功夫教教吧...” “也行,反正也没人看管着,多半是不受重视。” “那你训她的时候手脚轻点,别折腾出太多明显的伤,还得拍摄呢...不然跟老板娘那没法交差...” 缚宁稳了稳心神,握在掌心的方向盘突然变得有些扎手。 瞥见萧思木兴致勃勃满怀期冀的神情,还是回应:“童模。” 简短两字,足够概括她那五六年的光阴。 缚宁脸色变得奇怪,微抿的唇也明晃晃写着不愿再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 感受到她暗自涌动的情绪,萧思木张张嘴,没再追问。 气氛突然归于沉寂。 直到顺利抵达萧思木的居所,这份沉寂才被打破,没再继续蔓延。 “那我走了宁宁,你开车注意安全阿。”萧思木一如往常,嬉笑道。 “好。”缚宁点头:“看天色像是又要下雨,木木你也快点回去。” 萧思木眸光流转,弯腰凑近,展露笑颜:“知道知道,你也快回去吧。” 话音落下,萧思木直起身后退几步,打算等缚宁先走。 缚宁驱车驶离。 萧思木望着远去的车尾,直到黑车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她回身走进小区大门。 回程路上。 白光从天际闪过,滞后的雷鸣随之而来,狂风挟着风沙树叶在马路中肆意游荡,没几秒又被接连坠落的雨珠压在地上。 黑色的车身被混着尘土的雨水不断冲刷。 缚宁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指尖点着被淋得湿漉漉的车窗,划出几道水痕:“白洗了。” 第101章 没那个资格 电梯内,缚宁按下5楼按钮,亮起的按键附着水迹。 十秒后,按键熄灭,电梯门开启的同时,楼道里也传来女人尖锐的嘶喊。 “混蛋!” “啊!” “缚濒你又发什么神经,怎么不干脆死外面别回来!” 502房门内,物品的摔落声和一男一女的对骂声交错响起。 缚宁准备往外迈的脚顿了顿,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要变得更糟糕了。 她走到家门口。 里面缚濒恼怒的低吼清晰入耳:“你还敢咒我,你早早回来,也不知道做饭,家里冷锅冷灶的,是想让我喝西北风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嗯?” 女人像是挨了几拳,发出几声痛呼。 缚濒回来了...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还快。 准备开门,金属质感的把手传出不同于闷热空气的刺骨凉意,刺激着她的手心和神经,她指腹慢慢往回收,没有及时搭在指纹感应区。 吵骂还在继续,没有消减的迹象。 “你当你是谁,天皇老子吗?”杨嫜缓过痛,开始低声嘲讽:“我不做又怎么了...个孬货...别说我不会,我就是会做,我做了喂猪也不喂你。” 缚濒恶狠狠笑骂:“真能叫唤,我看你还怎么嚷嚷...” 拳脚落下。 杨嫜的闷声透过这扇门,灌入耳间。 缚宁眸色晦暗,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松,又忍不住握紧。 雨声和雷声混杂,穿透过道窗户,抵至耳边,吵的人心烦意乱,而里面的男女似乎要给这恶劣的天气再添点火候。 气氛愈发热辣。 男人猖狂而笑,声声刺耳。 双耳顿时被带着热度的掌心捂住,扰人心绪的混乱嘈杂声被隔绝。 缚宁调整呼吸,平复情绪,松开把手,没再去碰。 身后传来苟明之轻微的低笑,耳侧的手也松了劲,没再捂得那样严实。 她注意力全放在屋里两个人身上,居然连苟明之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清楚。 捂在耳边的掌心游移至她后颈,温柔腻人地抚了抚:“脚下又没有生钉子,明明躲得远远的就好了不是吗?” 缚宁侧了侧身子,扣住他手臂扔开:“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别来烦我。” “看看你这表情。” 苟明之从身后埋首下来到她肩侧,一脸的柔情似水,眼神却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你母亲所遭受的跟你也没关系,犯得着这副模样吗?你的救母情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缚宁转过头,对上他视线:“生恩养恩,不用还吗?” “...”苟明之微微弯唇,不作回应。 “所以别试图来教我做事。”缚宁抬起胳膊,掌心按在他胸前,伸直手臂将他往外推:“你还没那个资格。” 杨嫜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生她养她却是事实。 杨嫜讨厌她,所以完全可以趁她年幼把她掐死在襁褓之中,也可以把她遗弃在无人的角落里,可杨嫜没有那样做。 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即使给她递去一碗掺了泥浆的污水,她也会迫不及待得往嘴里灌。 污水再脏,亦能解渴,更能救命,杨嫜不爱她,却也让她活了下来。 屋内两人像是听见外面动静。 里边传出杨嫜带着不屑的微弱低讽:“应该是你女儿回来了...我...等着看你俩互相撕咬。” 缚宁盯着门板,无法推门进入。 杨嫜其实不需要她。 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还按在苟明之胸前的指节不由自主得收紧力道,像是要把他的心生生掏出来。 苟明之没挣脱,垂眸扫过自己无辜受累的胸口,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你抓得我有些难受。” 意识到自己力道太大,缚宁松开手。 苟明之意犹未尽地笑笑,一手将她肩膀虚搂住,另一只手直接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门板发出震动。 里面人被惊扰,霎时没了声响,安静异常。 “麻烦两位动静小点,我听缚先生中气十足,看来出差很顺利,还真是难得。”苟明之笑道。 又是一阵沉默。 虽没得到回应,却也没再吵闹。 门内客厅处,缚濒正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牢牢摁在地面。 他垂眼看向咬牙切齿的杨嫜,扯扯唇角,俯身在她耳边,句句诛心。 “可惜阿,不是我那好女儿,你口口声声说讨厌她,不也总盼着她来帮你吗?杨嫜,你是不是比我可笑多了...?” 杨嫜猛地一怔。 嘴唇颤了两下,表情固执,态度高傲。 “放你娘的狗屁...我没有盼着她来帮我...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方才争执中,她眉骨被磕破,一片胡乱晕开的血迹浸透眉毛。 “哼,那就是吧。”缚濒往门口看了眼,收回擒着女人的手,活动一下还没尽兴的手腕:“今天暂时先放过你。” 门外。 缚宁细细听过里边动静,确认两人没再发生争执,微微绷紧的神经随之松懈,神色缓和不少。 瞥了眼苟明之虚拦在她肩侧的手臂。 他也不是没有用处。 “这下安静了,昨天的乐高还没拼完。”苟明之潮热气息喷洒在头顶,进行柔软别样的邀请:“你...要来继续拼吗?” 缚宁偏头躲开,径直转身,朝他家走去,走到门口,手腕被人握住。 停下脚步,转头见到苟明之在门口指纹锁上操作,直到手指被他拿起来摁向指纹感应区。 猛的将手抽回来:“你干什么?” 苟明之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表情微妙,眼尾不痛快地微微跳动一下,心情明显不如刚才那样好。 他维持住面部表情,转身把门关上,解释。 “录个指纹更方便,那样你随时可以来和我作伴,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们才是同类。” 缚宁没应。 作伴?同类?这些充满兽性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高尚而美妙。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笑容又隐去一分。 缚宁环视客厅,没看到那副拼了四分之一的乐高:“东西放哪儿了?” “在我卧室床尾的展示柜里。” 第102章 是不是得歇歇? “去拿出来。”缚宁往落地窗旁的椅子走:你的房间我去不合适。” 身后没动静,她回眸。 苟明之站在原地,唇边浅笑依旧,阴嗖嗖说了一大串:“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也没有豺狼虎豹,何况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你还这么见外,真让人难过。” “...” 这是在闹脾气? 缚宁横他一眼,淡淡掀唇:“不拿算了。” 而后她便往里面几个房间去寻。 共三间卧室。 因为户型和她家大差不差,她大概能猜到哪间是主卧。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展示柜里没拼完整的乐高整齐摆放在最上层。 把乐高拿下来,视线落向展示柜下层拼好的乐高摆件。 极具观赏性的兰花,灵动的麋鹿,科幻恐怖的异形生物,机械蛇形兽...越往下,摆件的画风越奇特诡谲。 最下层角落里放着几个精巧折纸作品。 缚宁蹲下,隔着玻璃观察。 这些作品下方底座上都标有名称,唯独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盘发古典美人没有名称,虽然只折出上半身,但难度系数依旧很大。 没再探究,缚宁起身清点手中的乐高零件。 再抬眸时,展示柜玻璃倒映出门口苟明之笑意任然的脸:“如果有喜欢的,可以拿走。” 缚宁视线略过底层那些精巧的折纸作品。 真的假的...要制作出那些精细复杂的折纸需要耗费很多心血,他舍得吗他? “你的爱好都很特别。”缚宁说:“看来你从小就喜欢用这些来打发时间。” 苟明之没作回应,从身后缓缓靠近,自觉接过她手里的乐高零件。 凝着他从容不迫的侧脸,缚宁倒来了点逗弄人的兴致。 这家伙的底线在哪里,他能忍到什么程度... “我本来不想夺人所爱。”缚宁蹲下,隔着玻璃,指尖指向没有名称的女人折纸:“但这个,意外的合我心意。” 清冽幽醇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你想要那个?” “怎么,舍不得了?” “怎么会。”苟明之半蹲下来,将手里拿着的乐高放置一侧,打开玻璃柜门将女人折纸取出,塞到她手心:“给你。” 塞在手心里的女人折纸被揉皱。 缚宁眉毛微拧。 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苟明之注视她两秒,半跪着的身体悄悄靠近,眼中情绪复杂,嗓音幽沉惑人。 “不过这个有些特殊,还需要你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缚宁警觉。 “那我不要了。”她猛然往后靠,脊背贴在冰冷墙面,利落地抬起手,要退还回去:“赶紧拿走。” 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手掌裹着她手背缓缓收拢,将她摊开的手心重新团起来。 “可我想给,而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女人模样的折纸瞬间被损坏,化为一坨皱皱巴巴的纸团。 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 苟明之死死握着她,脸庞迎面压来,即将抵近鼻尖,目的明确。 缚宁用没被裹住的另一只手掌堪堪挡住他下巴。 苟明之眉眼含笑,眸底幽光闪烁,浑身溢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兴奋。 掌心微微湿润,缚宁嫌弃得往回撤了撤手,却被捉住双腕摁在地面,整个人也被拉带着蹲坐在地。 苟明之顷身半跪,膝盖卡住她双膝,两人手脚相互纠缠,变得暧昧不清,界限不明。 墙壁硌得缚宁脊背发疼,冷声斥道:“苟明之你疯病又犯了是不是?” “可能是...”苟明之笑得欢愉,眼神朦胧,像附着一薄雾:“说不定你能给我治好。” 缚宁把头偏向一侧。 不该试探他,自食其果了。 微凉嘴唇突然触上缚宁唇角,她后知后觉地偏头避开,有点嫌弃:“行了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摩挲挨蹭的唇。 两人鼻尖相抵。 他似是没摸着门道,进行的不太顺利,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便偏头错开。 紧啄慢探。 炽热焦灼的鼻息接连铺洒而来,混着怡人熏香,裹挟着她。 缚宁眼睫颤动,抬眼,男人近在咫尺,半垂墨眸里正倒映着一个万分陌生的她。 雷声轰鸣,响彻云霄,白光在窗外炸开。 缚宁霎时间便清醒过来,齿间衔住对方唇.肉,狠狠咬下。 苟明之吃痛地皱皱眉头,依旧毫不退离,反而闭眼,乘机深入。 齿关失守,外物长驱直入肆意扫荡,偶尔退出逗弄,营造温柔假象,没几秒又蛮横无理起来。 口腔内杂糅着铁锈味。 肺部氧气似乎被一同抽走,无法呼吸的紧迫感逼得她发出点声音。 苟明之听见,掀起眼帘,终于退开,鲜红的嘴唇微启,表情温柔又纯真:“...是不是得歇歇阿?” 缚宁胸口起伏,嘴角微张,下意识汲取失而复得的氧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她动了动被扼在两侧的手腕,眸底划过丝丝怒意:“你打算这样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苟明之弯弯眼眸,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扯到唇上的伤口。 原本就还往外冒血珠的伤口瞬间涌出更多血迹。 他毫不在意,慢慢松开她:“地上又脏又凉,确实不好多待。” 缚宁边活动手腕,边估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要抬手甩他几个耳光。 “又想打我。”苟明之陡然笑道。 缚宁被搞得心情烦闷,说话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冰冷生硬:“难道不该打?如果你能自己把脸递过来,我肯定会特别高兴。” “这样...”苟明之笑容加深,身子略往前倾了倾,在离她一臂远处停下,柔声询问:“看看距离合适吗?” 缚宁抬眸注视他。 最近每次他做出越轨的行为,就会像这样无意识表现出讨好弥补的举动,看起来像一种变相的依赖。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 递到眼前的脸,不打才可惜。 缚宁将散在他脸颊旁的卷发撩起来,挂到他耳后,露出完完整整的侧脸。 苟明之眸色幽幽,享受般缓慢眨动下眼睛,手指也抬起来想要触碰她手腕。 缚宁及时收回手,没给他触碰的机会:“头要再低一点才行。” “之前脸上留下痕迹。”苟明之听话地又低了低头,语气无奈:“所以我已经两天没直播了...” 第103章 大开大合 这人狡猾本性难改,临了还意图她手下留情。 “没事。”缚宁动了动手腕,眼帘半抬,抡圆胳膊:“可以再推迟两天。” 话音落下,手心也一阵发麻。 苟明之被打偏的侧脸上面根根指痕显现,愈加清晰,嘴唇挂着的血珠也在巴掌落下时被打散。 点点猩红随着唇线纹路晕染开,抹了口红一样,徒添一番惹人怜爱的妖异和破败感。 “我之前就想说了。” 他半点恼怒没有,弯起的眼尾格外碍眼,反倒像得了奖赏般兴致高涨,语调昂扬。 “你力气好大,打人的样子也特别生动,大开大合,神采飞扬。” “...”缚宁看看自己发红的掌心。 无言以对。 看他那副样子,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巴掌是不是软绵无力,不然他怎么总能从中尝到滋味。 苟明之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她腰,将她托起,环抱带坐到床尾。 缚宁膝盖跨在他两侧,支住床沿,虽是居高临下,却不得不用双手撑着他两肩稳住身形,讨不了半分好处。 “痛快了吗?”苟明之问:“是不是比憋着要好?” 缚宁淡淡扫过他侧脸刚烙上去的新鲜指痕。 虽不想承认,但确实舒畅不少,想来缚濒会如此执迷不悟,毫不悔改,也是上瘾,但她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缚濒。 只能干巴巴回应一句:“还成。” 苟明之轻笑一声:“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严苛了,物极必反,适当的情绪释放也很有必要,不然变成他是迟早的事。” 缚宁敛了神色,屈在床沿边上的膝盖直立起来,瞬间拉开两人距离。 苟明之虚拦在她后腰的手臂上移托牢,防止她不慎跌下。 她有所察觉,缓了神色,问道:“那么你是想让我将你当做释放情绪的对象?” “可以这么说。”苟明之温顺得将侧脸贴在她心口,嗓音变得含糊:“不对...不单单只是释放情绪的对象...我想要的只会更多...” 尾音落下,苟明之猛然抬眸,柔和笑眼里乍闪出没来得及隐匿的锋锐幽光。 这种认真令缚宁浮起些疑惑和不解。 她从始至终都只将他当成一个难以摆脱,又富有钱权和手段的危险入侵者。 期间偶尔生出的动摇也根本不足以令她对他这种不知底细的人产生足够的信任和认同感。 她不过是在配合着将这场由他起头的游戏玩得尽兴而已。 苟明之仰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托在她腰后的手缓缓收紧。 缚宁眉心微皱,垂眼,指尖点点他侧额:“你脑袋要是真有问题,还是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更好,医药费我出。” 苟明之脸色变了变,装出来的虚假笑容凝固一瞬,眼神变得凌冽危险。 “看来是歇够了。” 托在后腰的手臂陡然攀升,揽在后背,身体被他往前摁。 苟明之仰头贴来,居下的位置没能减弱他猛然泄出的迫人威势,吻得也比方才粗鲁了些,温柔不再。 缚宁拉拽着他发尾拖拽,又推了几下他肩膀,却抵不过他蛮力。 这会儿他倒是不装了。 苟明之虽未深入,却近乎急躁得衔着她嘴唇辗转研磨,下唇隐隐吃痛,她怀疑再继续下去她的嘴会被啃得稀巴烂。 缚宁眼神清明,脑子也清醒得很。 后天还有拍摄,要是嘴被咬破,伤口遮都遮不住,倪娜盯她盯得紧,如果被发现端倪,又会迎来一番试探和警告,棘手得很。 缚宁捧住他侧脸,不再抗拒。 苟明之似被安抚,刹那间便缓了力道,半掀眼帘,隐去眸底情绪,用伤口再次破开渗血的嘴巴在她唇角贴了几下。 继而向下游走,零星血点一路伴着温凉湿润的吻印在她颈侧。 等苟明之再复抬头时,已神色如常,控在她颈后的掌心不轻不重得抚了抚,随即轻笑:“就知道哄骗我。” “...”缚宁眼波淡淡,沉默不语。 她从苟明之腿上下来。 他也没有阻止。 乐高和那团折纸依旧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弯身捡起那团原本有巴掌高的半身盘发女人折纸,摆弄一阵,无法复原。 就算勉强立住,不过两秒也会沿着折断的痕迹倾倒。 算是废了。 这明显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物件,他九成九是在乎的,非得弄成这样。 身后苟明之视线落在她手上,又在她转身时收回视线。 缚宁面向他,将那折纸举起捏在指尖,嗓音淡薄:“要扔掉吗?” 苟明之面上带笑,情绪不显:“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再折个类似的给你,会比这个更好,不过要花点时间。” 缚宁眉尾动了动,并不相信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论,转而两步上前,走近了些。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苟明之身体略微后倾,掌心撑在被褥上,懒散笑问:“什么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缚宁再次抵近一步:“你我都是。” 苟明之神色微滞。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缚宁将皱皱巴巴却隐隐还能看得出女人模样的折纸扔到他手边,淡漠道。 “要扔自己扔,我不会代劳。” 苟明之垂眼看过,悠悠拾起捏,语气森然:“也不问问我折的这女人是谁。” 没等人回答,他重新露出微笑,面色如常,嗓音温和如初:“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对我再多一些兴趣。” 唇上伤口和脸侧指痕令他那张脸上的假意笑容变得顺眼许多。 但他说的话,依旧不真实。 缚宁垂眼凝视刚刚被苟明之放置在地的乐高,弯腰去捡:“我不喜欢去了解别人的私事,如果别人想提,会主动告诉你。” 不经意间,苟明之将手边的女人折纸悄悄揉进兜里。 缚宁手还没触到那些乐高零件,就被人握住手背制止。 “我来就好。”苟明之利落蹲下,挨个收捡。 她也任由他去,只管直起身来,凝视他一举一动。 第104章 比不过 茶色瞳眸扫过床尾,又在苟明之身上转上一圈,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手心。 缚宁心底了然。 收捡好乐高,苟明之站起身:“我带你去隔壁房间,那里做过隔音处理,外边的动静都听不见,能更专注。” “好。”缚宁点头,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靠墙角那方床头挂着的浅绿色福袋,眼露疑色:“那个你怎么...” 刚才就她看见了,当初不过是随手给的,怎么还郑重其事地挂在床头。 难不成他还真觉得能够驱邪保平安... 苟明之原本要走的脚步停住,顺着她视线看去,柔声笑笑,颇有些不要脸得解释。 “我其实不信鬼神之说,但那是你送的。” “不过要是当时你也送给了那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赵非序,我肯定不会留下它,是个男人就有的东西,我才不会要。” “有什么特殊的?”缚宁压根没在意前一句暧昧不明的话:“我也送了萧思木,又不是只给你。” “...” 苟明之笑意盈盈盯过来。 “你抓的重点是这个?” 缚宁:“不然呢?” “我说的是男人。”苟明之音量稍稍减弱,言语间颇有微词:“我没必要去和萧思木比...反正...” “反正你也比不过。”缚宁接了话。 苟明之看看她,低哼一声,埋首凑近,附在她肩侧,嗔怪道:“你这糊弄人的本事似乎被我磨练的愈发出神入化了,话题差点就被你带偏了。” 极尽纵容的温声笑语令缚宁不自觉偏头躲避。 苟明之有些不满,鼻尖抵近,蹭了下她耳尖,故意问:“那条裙子我也有好好留着,你要不要看看?” 缚宁脸色变了变。 ...他还真留着? “不必了。” 眼见目的达到,苟明之弯唇笑笑不再逗她,率先迈出步子:“走吧,我带你过去。” 等他先一步走出房门,缚宁偏过头,视线扫过挂置床头的福袋,随即跟上苟明之的脚步,去到隔壁房间。 推门而入,里边黑压压一片,窗帘遮得严实,透不进半点光线,刻意布置得黑布隆冬。 灯被打开。 房内书架书桌电脑摄像机等各种设备齐全。 他率先步入,将乐高放在桌上,礼貌绅士地替人抽出凳子:“过来坐吧。” 缚宁走近落座,动手组装拼接。 起初她不理解苟明之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但听见零件安装上去时所发出的声声脆响,时常紧绷的神经奇妙般有所松弛。 组装乐高好像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压力,疏通情绪。 苟明之垂眸看她一会儿,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又是一声零件安装好的“咔哒”声,缚宁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离去的方向:“人面兽心的装货。” 门外。 苟明之将门轻轻掩上,折返回主卧,打开展示柜,拿出原本用来放置女人折纸的底座凝视几秒,将底座翻转,调了个儿个。 另一面好端端印着那件折纸作品的名称——孟萝 径直走到垃圾桶旁,底座从他手中垂落,陷进堆着废纸和碎屑的垃圾桶内。 来到客厅,打开放置熏香的壁柜,成摞的奇楠木香盒垒在里边,旁边搁着只专用来点香的打火机。 取出打火机和香炉,放在窗边矮桌上,点燃折纸。 香炉里边火势熊熊,隔着镂空的香炉能见到因纸张被点燃而跳跃窜动的火光,被炉盖压着的滚滚浓烟逮着机会就往外窜。 苟明之盯着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纸,不由发笑:“不够旺...” 看上几秒,转而看向窗外,脸上笑容尽数褪去:没意思。 唇上隐约传来刺痛,指尖摁在伤口处,被刻意加强的痛感令苟明之重新浮出些笑来。 炉中原本还苟延残喘的火苗彻底熄灭,呛人浓烟涌入鼻腔,燎得屋内到处都是。 正回味的苟明之被不识趣的浓烟打断,不悦地抬手扇了扇,随即起身将窗户打得更开。 ... 在房间内安装乐高的缚宁兴致正高,对外边儿的事也不闻不问。 没一会,门被人推开,一缕亮光透入。 “我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苟明之衣冠楚楚,端着托盘走进来:“要不要尝尝看?” 缚宁掀眼看过,嗓音淡漠:“谢谢,先暂时放一边,我现在腾不出手,等会空闲了再吃。” “没事,我喂你。”苟明之用刀尖叉住果肉递过来:“不耽误。” 刀具折射出冷光。 缚宁手上安装的动作停滞,她凝着果肉,视线下移,落在朝向她的刀背上。 该用刀刃对准她才是,像这种毫无攻击力的试探与过家家没有区别。 对上他视线,在他含笑的注视下张嘴接过,慢悠悠咀嚼,咽下:“水果很甜,你不吃吗?” “...”苟明之看着她眼睛愣神,声线跟着呼吸一起愉快起伏:“不了,你喜欢就好。” 两人交融的视线越发黏稠,隐隐有变味儿的前奏。 缚宁瞥了瞥苟明之还握着刀柄稳在空中的指背:“你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太重,出去散干净了再来我跟前。” 苟明之回神,手腕一转,刀尖下落,刺进切好的果肉中央。 原本竖立的刀身失了重心,瞬间倾斜,“当啷”一声倒在果盘边沿。 他拎起衣领嗅了嗅,弯眼笑笑:“你鼻子也太灵了些。” “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重。” “哪有...我自己闻着很淡。”苟明之狡辩:“分明是你对味道敏感。” 缚宁没再回应,垂首继续安装剩余的零件。 “好吧。”苟明之格外听话,已经自觉起身,走到房门口:“那我就暂时不打扰你了。” 等人离开,缚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8点,杨嫜没有打电话来过,缚濒也没有,他俩莫名的还挺有默契,但只体现在这种时刻。 杨嫜不蠢,会自己处理伤痕。 等手中乐高完成一半,时间也抵近9点。 步入客厅洗手间将手洗净,缚宁揉揉眼角,出卫生间门时听到客厅那边有类似打火机开盖的清脆钢音。 让他散散味儿,他难不成还抽上了... 第105章 蹬鼻子上脸 缚宁立在客厅拐角处。 远处落地窗边,苟明之握着铅笔在图纸上刻画衡量,遇到难处便停下,左手下意识摸上打火机思虑把玩。 不是在抽烟。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在画些什么,走近上前。 纸上规整的直线错落有致得分布在各处,像是设计了一半的某种草图。 “怎么出来了。”苟明之合上打火机钢盖,半抬眼皮,轻笑问道:“不嫌弃我臭了吗?” “这是什么?”缚宁掠过桌上正青烟缭绕的熏香,只凝着图纸。 “不是说过给你重做一个更好的折纸工艺品吗,我正在将脑海里模拟好的空间绘制出来,之后再在电脑上试着按这个数据建模,看可不可行。” 缚宁点点头,心中没多少期待。 “你站那别动。”苟明之又说:“我需要观察一下。” 缚宁顿在原地:“观察我干什么?” 苟明之握着笔,指背支住下巴,要说不说,装腔作势半天,憋出一句。 “不告诉你。” 缚宁静默两秒。 卖什么臭关子。 “时间不早了,乐高还剩一半没弄,我打算带走。” 说完便转身要折返回书房。 苟明之指腹微动,将打火机立在桌上,开口将人叫住:“你这就准备回去了?” “嗯。”缚宁回眸。 苟明之把打火机放倒在纸面,当做镇纸一样自下往上推,压住纸张卷翘的边沿,右手握笔接着绘制。 “你那对不省心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吵起来,你回去晚上根本就休息不好。” “所以呢?”缚宁眉尾微抬。 苟明之蹬鼻子上脸,倒真出起了主意:“所以不如就在我这里歇一晚。” 他唇上将将凝固的血痂还大喇喇挂在那,脸上巴掌印也还没消退。 怎么有脸再说出这话来。 缚宁敛去眸色,暗讽:“这里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豺狼虎豹虽然没有,阴损爬蛇却是不缺。” “那这样。”苟明之望她一眼,弯眼笑起来:“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晚上你把卧室门锁上不就能放下心来了?” 缚宁视线掠过宽敞的沙发,要容纳他确实是绰绰有余。 根据以往种种经验,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跟他争辩,直接应下:“可以,只要你别想着搞小动作,像这种无关痛痒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我不是那种人。”苟明之柔声笑笑,搁下笔,起身走来:“那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用品。” 缚宁在屋内转了圈,共三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个衣帽间,难怪他提出睡沙发,根本没有多余的床。 视线落在苟明之翻找洗漱用品的背影上。 这么久以来,除开那次被徐异设计时见到他的从属,再没见过另外与他相关的人。 挂在玄关处的车钥匙引起缚宁注意。 差点忘了,还有个司机安插在她身边,她迟早会把那个司机弄走。 缚宁从主卧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床头柜已经放着点好的熏香。 卧室门开着,苟明之半倚在门口,举手投足间流出的儒雅矜贵与之浑然一体。 他手里拿着从衣帽间取出的换洗衣物,笑问:“你不打算洗个澡再睡?” 缚宁走近,捏起他手中的全新男士睡衣看了看。 苟明之身形将近一米九,这穿在她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遂松开手:“太大,我穿不了。” “可以将上衣当做睡裙凑合着用。”苟明之抖开衣物,拎在她肩膀处比了比。 “领口和袖子那么大,往我身上一挂我就是个行走的竹节虫。”缚宁捏住附在身前的衣物:“这要怎么凑合?” 苟明之也没回话,反而突然松开手。 缚宁拎着衣物的手顿在半空,待她抬眼,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根本不想留给她反悔的余地。 等人走远,缚宁将门关上落锁,随手将男士睡衣扔在一边就进了浴室,再出来时,她身上穿的依旧是她自己的衣服。 入睡前,缚宁握着手机查看来电记录,依旧无人打来。 点开通讯录,翻到杨嫜的号码,指尖停滞,久久凝视。 一晃神,已经点击号码拨通出去,等回过神来,拨出去的电话早就被那边的杨嫜挂断。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机械的女提示音不断重复,有种说不出的冰冷讥讽。 息屏手机,将被褥拉至下颚,熏香萦绕鼻尖,有种被苟明之的气息包裹笼罩的错觉。 缚宁将被褥往下拖了拖,阖上双眼,得找机会离开,不管是那个家还是苟明之。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卧室门把手突然“咔哒”一声。 “...”缚宁瞬间被惊醒,手肘撑起身体看向卧室门。 他家难不成闹鬼。 卧室门锁突然又“咔哒”一声转了转,缚宁问:“谁在那?” “...”门外沉默一会儿:“是我。” “苟明之。”缚宁淡淡嘲讽:“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偷偷开我门,是想看看我门到底锁没锁是吗?” “怎么会,我刚才起夜,忘记房间让你睡了,迷迷糊糊就直接走到这里,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 缚宁几乎被无语笑了:“好,好,逻辑缜密,真有你的。” 半天没人回话。 缚宁躺回去接着睡起来。 正要睡着,门外突然冒出他略带讨好的声音:“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随便吧。”缚宁冷漠回应:“别吵。” 之后就再无声响。 次日清晨,缚宁洗完脸去关闹铃,手上水珠滴在手机上,扯纸擦拭过,脚步移到垃圾桶旁。 纸团掉落,垃圾桶内被扔掉的底座也让她视线停留。 还以为是个不配拥有名字的女人...原来有名字... 第106章 毒不死人 步入客厅。 苟明之正在沙发上酣睡,他睡姿过于规矩,薄毯盖至腰腹处,双手交握搁在腹部,有种被严格规训过的桎梏感。 但胸口衣襟却散乱敞开,显得不那么得体。 缚宁脚步移动,稍稍走近,他听见动静,轻拧眉毛,下意识拉着薄毯背离声源,只留个后背给她。 缚宁没再走近,只身进了厨房。 等端着两份早餐出去,苟明之正从沙发上撑坐起来,薄毯滑落,衣襟下坠,白花花一片。 他抬指顺了顺自己糟乱卷翘的头发,困顿眼神在对上她视线时瞬间清明:“早,睡得好吗?” “挺好的。”缚宁咽下食物:“如果半夜没有人来试图撬门的话,应该会更好。” “不是撬,是拧。” 苟明之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缚宁盯着他眼睛,随便敷衍:“好,我信。” 得到回应,苟明之看向桌对面明显多出的另一份早餐,调笑:“看来有我的份。” “顺手,味道比不上你做的,但也毒不死人,你要是吃不习惯就倒掉,自己再去重做一份。” 苟明之迎面走来,双手撑在桌面,略略伏身看上两眼。 “看着还行,我倒是不挑嘴,那我先去刷个牙。” 缚宁埋首用餐,眼波淡淡,对面前那双晃来晃去的健硕胸肌没什么反应。 萧思木吃她做的食物其实也没有抱怨过,就是藏不住表情,每次都一脸的苦大仇深,视死如归,跟吃老鼠药似的。 她觉得也没那么难吃。 缚濒则直言不讳得讥笑过她:“你这菜做得还真够迷惑人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练练吧小畜生...” 脚步声抵近,对面椅子被拉开,苟明之依旧穿着那身不规矩的睡衣。 他抬腕将食物送进嘴里,反复咀嚼,喉结滚动,食物被他咽下:“虽然比不上我,但味道也算不错。” 话音落下,他不紧不慢接着用餐,举手投足间见不到丝毫难耐与嫌弃,面上含笑依旧。 缚宁搁下餐具,凝视他几秒:“也就你能做到明晃晃说违心话还面不改色。” “怎么是违心话?” 苟明之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眼皮半掀。 “不论是巴掌还是蜜枣,我都乐得接受,说你做饭难吃的人都是不识好歹,不用理会。” 另一边。 缚濒早上在公司门口打完卡。 响起机械女声:“已签到。” 玻璃门打开,他突然感觉鼻子发痒,抬指揉了揉,还是控制不住得打了个喷嚏。 进门不久,后他一步到公司的同事跟来身侧:“早阿,缚工,出差的时候感冒了吗?” 缚濒蹭了蹭鼻尖。 “可能是昨天回程淋了点雨,到我们这年纪,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他暗暗加快脚步,只想快些到工位上好好吃早餐。 一同并行的同事开口笑道:“说的是,咱们这身子骨可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了。” 随即他神色一顿,想起点什么,压低音量:“诶,你这连着几次出差,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公司的情况。” 缚濒随口问道:“怎么了吗?” “据说一个月前,就你出差前一天公司突然拉到一笔数目不小的投资,正好解了目前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的问题,可把正急得火烧眉毛的王总高兴坏了。” “投资...”缚濒缓下脚步:“那这是好事,不然公司出现问题,我们也会工作不保。” 话音落下,他暗自咬牙,一侧腮帮轻微鼓起。 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兔崽子... 手下意识抬起来摸到额头,那里的鼓包已经消散,但仔细摸还是能摸到一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硬块。 到工位上坐下,手里一路拎上来的早餐已经冷了大半,咬在嘴里凉嗖嗖。 缚濒不由皱眉,眼部皱纹跟着加深,连日奔波令他面色疲倦,也加重了他的老态。 冰凉食物下肚,混着不甘与戾气在腹腔内直打转。 手又有些痒,却没处发泄,他握了握拳,机械搬逮着早餐又咬下一口。 眼眸环顾四周,他腾出手来揉拧眉心。 真不自在,像在那兔崽子眼皮底下一样,暂时忍忍,不然非得被折腾死。 ... 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先行用完早餐,正准备将碗筷拿到厨房顺手清洗掉。 桌对面苟明之抬头笑望过来:“放那就好,等会儿我吃完了会一起收拾干净。” 缚宁依言收手,没再去管,直接迈步往书房去。 总归今天没什么事,她想快些将那副乐高拼凑完整,也免得苟明之总找由头来烦她。 推门进去,书房的窗帘依旧拉得严实,房内昏暗,书桌一侧立着的与缚宁神似的折纸作品却白得亮眼,引人注目。 纯白单调的纸张被赋予鲜活的色彩,变得惟妙惟肖不再空洞。 拉开窗帘,窗外晨光倾泻,将巴掌大小的小人染上些暖意,但缚宁本尊身上的冷淡神色依旧挥之不去,怎么也融不开。 她挪转底座,四面都看过,全是空白一片,还没有取名。 门没有掩上,苟明之从门口进来,在她身旁坐下,指背推了推底座,将小人摆正:“说过送你的,我没有食言。” “还以为你卖的什么关子,原来是要做一个和我神似的小人。” “对。”苟明之柔声笑笑,眼神在她和小人身上扫过:“可惜时间紧,难度大,所以做出来只有七分相像。” 缚宁目光扫过书桌旁的废纸篓。 里面因为折叠失败而产生的废纸团堆积了半箩筐。 她毫无触动,语气仍旧敷衍平淡:“我也没说要,根本没必要这样加班加点赶出来,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吧。” “心中既有想法,就想快点付诸行动,我向来如此。”苟明之指尖轻轻点了下小人的后脑:“至于感激...” “我没想过要你感激我,我只想要站得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不喜欢你的身影超出我的视线范围。” “无论如何,别想甩掉我。” 眼看着模样跟她相似的折纸工艺品被苟明之逗弄赏玩,缚宁心里涌出些不快。 仿佛她自己也就是个毫无选择,只能被迫接受的提线木偶。 她当了太久的木偶,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看来没有。 于是将底座往自己面前拉,带着作品逃离他手所能触及的范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第107章 皲裂 缚宁:“你烧掉的那个人物作品的名字...” 随着她出口的话,苟明之本还温和如常的笑脸渐渐趋于平静,他笑容隐褪大半,双眸宛若深幽古井被人为投下石块般泛起波纹。 即便如此,缚宁却没有住口的打算,自顾自开口补全没说完的话:“孟萝。” 在名字出口的瞬间,苟明之脸上彻底失去笑容,唯剩一片死寂。 “我不在乎那是你什么人,亲人也好,恋人也罢。”缚宁对上他视线,语气冷淡,不为所动:“但你要处理,就处理得干净点,别让我发现端倪。” 意识到她没有追问的意图,苟明之神情缓和不少。 萦绕在两人间的那股紧张感也有所松弛。 缚宁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想看看他面具皲裂的狼狈姿态而已。 “昨天你说想让我将你当做发泄情绪的对象。”缚宁说:“那你不也是想在我身上寻求心理寄托。”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苟明之身上的不对劲。 苟明之对大部分事物都感到厌倦怠惰,偶尔会溢出令人难以察觉的死气,像棵被伐断的树,根茎早就断掉,只有轰然倒地的树冠依旧枝繁叶茂。 只不过他潜意识里依赖她的缘由还不得而知,鬼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跟打了药一样死赖着她不撒手。 苟明之勾唇,熟悉的笑容重新回落在他脸上:“对...也不对。” 他没头没脑答了句便转移话题:“给它取个名字,按你自己的意愿。” “先暂时空着吧。”缚宁看看折纸小人,顺着他话回应:“等过段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两人沉默无言。 缚宁埋首专注于拼凑乐高,苟明之在旁观看,偶尔拿来小吃饮品,周到的像个服务员。 下午缚宁回到家,将乐高和折纸摆在房间内的床边柜上。 当初见苟明之折纸鹤时就感觉他手指灵巧,这小人与她样貌虽只有七分像,神态确是像了个十足十。 走到客厅,茶几桌面被缚濒收拾过,很干净,只是桌角有一道微小的红色印迹。 指腹抵近蹭了蹭桌角,是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量不多,他俩谁的血... 拨打杨嫜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不再试着联系,挂断电话,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缚宁将车停在正对着杨嫜店铺的车位上,降下车窗,对面店铺玻璃门大开,里面场景一览无余。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眉角覆着小块纱布,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看起来特别自在,好像那个店铺才是家,才是她的归宿。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杨嫜电话。 店铺内的杨嫜听见手机铃声,身子前倾,将手机拉至眼前,看清来电人,指尖一点,又一次挂断。 车内。 缚宁望着店铺。 “嘟…”手机话筒里的第二次嘟声响至一半,果不其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缚宁收起手机,调转车头回了家。 晚上将卧室门锁好正要休息。 门板突然发出“砰砰”震响,是缚濒在外面拍门:“出来,有话问你。” “就这么说。”缚宁不为所动。 门外传来缚濒点烟的声音。 她也直接转身到床边落坐下,眺望窗外。 卧室门外的缚濒吸了口烟,笑得令人恶寒:“你母亲晚上回不回来?” 缚宁没应,双手撑在身后被褥上,注视窗外万家灯火。 杨嫜多半不会回来,按她那性子,极有可能又会在店里待上两三天。 门外缚濒沉默一阵,鼻腔里缓缓喷出烟雾。 接着自顾自说:“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打电话她也没接。你难道不担心她?这样不回家多危险阿…” 话音落下,缚濒意味不明得呵笑两声。 缚宁拧动眉毛。 缚濒总有办法能让她感到反胃。 她已经能想象到门外长相斯文衣冠整整的中年男人是怎样一副看讥笑玩味的表情。 “危险…在外面可比在家里安全得多。”缚宁看向门口:“你又何必在那里惺惺作态。” 缚濒无所谓地嗤道。 “哪儿能,现在我可不敢再吵到隔壁邻居,不然到时候被怎么收拾都不知道,女儿你真有本事阿,找那么大一靠山。” “不懂你在说什么。”缚宁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语调缓淡:“我没那能耐。” 门外没了动静,几秒过去,又是一道吸烟后的细微吐息。 紧接着传来缚濒不屑的哼笑:“少跟我装,谁又能维护谁一辈子?那个臭小子是,你也是。” 缚宁眼波淡淡,不予回应。 缚濒有点急眼,咬牙切齿接着游说:“好女儿,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女,我也没有像你母亲一样真正意义上伤害过你,奉劝你,别老为你母亲来跟我作对。” 缚宁懒得再听缚濒在那为自己开脱,戳破他心思。 “你讲这些无非是想让你自己好过点,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门外沉寂良久,最终传来缚濒的嗤笑和他离去的脚步,之后便再无声响。 第108章 长痛不如短痛 卧室内重归静谧。 缚宁望着远处出神,心底被缚濒一番话扰乱思绪。 爱屋及乌,恶其余胥,杨嫜对她的厌恶并不会因为她的次次维护减少半分。 微信消息提示音打破卧室内持久的寂静。 倪娜:[明天下午的拍摄,你早点做好准备,我们会提前些来接你] 第二日下午,拍摄地。 工作人员都做好准备工作,就等着两模特到齐开拍,此次拍摄的是北欧风高档女士服装。 缚宁和倪娜两人提前了15分钟到达。 缚宁在妆台前正做着准备工作,倪娜在一旁正跟品牌方那边的廖总监闲聊说笑。 说着说着突然抬腕看了看腕表,开始打趣揶揄:“我们模特造型已经快做完了,怎么还没见到另外一个模特?” 负责此次拍摄现场的廖总监跟着看了眼时间,不禁蹙眉:“还差5分钟到约定时间。” “看我这记性,是我着急了。”倪娜呵笑几声:“时间还早,大家等等也没关系。” 廖总监脸色有些尴尬,朝入口那边望了望,依旧没见到有人进来。 回过头时表情已经有点不满:“算了,能准点来别迟到耽误事就行,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负责任的。” 来之前,倪娜就了解到这次合作拍摄的模特就是对家公司那个与缚宁风格相似的人,当然要趁机给对方使点绊子,竞争对手之间哪有和和睦睦的。 没两分钟,那位模特匆匆赶来。 缚宁的造型也做完,化妆师正着手给她上妆。 那模特则被安排坐在缚宁旁边的空闲化妆台前。 坐的好好的,缚宁莫名感受到旁边有道视线,眼睛往旁边斜了斜,瞬间对上那模特欲言又止的眼神。 头不方便动作,直接问道:“有什么事吗?” 女模特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眼底闪过惊异,随即不自然地转回头,盯着前面的化妆镜。 “没什么事,只是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缚宁嗯了一声,回答:“我也希望。” 两人完成好妆容造型站在镜头前,也没过多交流。 缚宁面向摄影师,后背倚墙,脚跟抵住墙面,略微仰首看向镜头。 女模特立马侧身面向她,上身倾贴而来,与她一同看向镜头。 灯光闪动,摄影师把双人pose抓拍下来。 两人变换动作。 灯光也不断闪动。 她俩虽是第一次合作,却意外的合拍,比想象中有默契。 拍摄期间,两人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缚宁个子略矮,所以由女模特伸手搂住她肩膀更合适。 但女模特的手却悬在缚宁的肩膀上,迟迟不落下,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摄影师挪开相机,冲女模特抱怨:“你怎么回事,状态不对阿,怎么突然别别扭扭的,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缚宁回过头,正正对上女模特躲闪偏移的眼神,视线下滑,注意到对方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 看起来像是不愿意跟她有肢体接触...居然讨厌她到这种程度。 缚宁握住对方手腕往前拉:“不喜欢也忍忍,如果好好配合,拍摄很快就能结束,长痛不如短痛。” “谁不喜欢了?”身后女模特厉声反驳:“我只是...” 她莫名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手腕却实实在在搭住缚宁肩头,没有抽离。 这令缚宁安下心来。 好在不是那种完全不分场合的人。 闪光灯接连不断。 整个拍摄过程都还算顺利。 眼见工作完成,缚宁没耽搁时间,直接往换衣间走,女模特就不紧不慢得跟在后面。 行至途中,廖总监迎上来,伸手拦下她俩,热情打招呼。 “现在拍摄已经结束了,你们也辛苦一番,不如都留个联系方式,晚上我们这边有个聚会,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大家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缚宁没马上回话,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倪娜的踪迹。 倪娜正在远处与女模特的经纪人谈笑风生。 “抱歉,公司明文规定不得私自与客户交换联系方式,而且我们之后还有别的安排,恐怕没法赴约。” 缚宁边开口婉拒,边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女模特,让她去找人来解围。 女模特悄然走开,往两个经纪人那边找过去。 廖总监追出几步,试图叫住女模特:“诶,你等等...” 不料人手长脚长,步子迈的快,没能拦住。 廖总监是个中年男人,眼神精明,带着些经年混迹声色场所的浑浊之态。 他瞧着远处两个经纪人还没过来,试图游说:“其实要是大家搞好关系,日后再有拍摄需求,我们也能优先想到你们。” 搞好关系...? 什么样的客户都有,想如此物尽其用的,还是头回遇到。这邀约但凡应下,她俩到时候必定会成为摆在圆桌中央的主菜,供人分食。 缚宁望了望远处往这边走来的倪娜等人,开始冷静周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品牌方的口碑和代言模特的道德面貌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保持良好长久的合作关系与求一己私利这两者哪个是最优选,想必此次贵公司的负责人您,再清楚不过...” 第109章 话外音 廖总监语塞,笑着屈指蹭了下鼻尖。 “这是跟我们家模特聊什么呢?”迎面而来的倪娜把缚宁往自己身边一拉,言语调笑:“哎呀廖总监您要是满意,下次记得还联系我,我们公司模特基本素养绝对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那女模特的经纪人也跟上来,开始抢生意:“您可别只想着倪娜,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不能厚此薄彼阿。”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来这么一出。 廖总监也不好再说什么。 笑应了句:“行,那是当然,对你们两家公司我都是很放心的。” 几人开始谈笑着拉扯场面话。 而缚宁与那女模特则到换衣间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缚宁衣服还没换完,隔壁试衣间的女模特就已经换好先出去了。 等她整理好衣服将门打开,发现那个女模特没走,就守在她门口。 一米七几的个子,姣好面容,窈窕身姿,不服输的劲头。 将人通身上下仔细观察了番,缚宁打心底觉得她俩并不相像。 女模特起初疑惑,然后垂眼观察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确认无误,拧拧眉毛,稍稍拔高音量。 “你、你看什么呢!” 话一出口,女模特眼底浮出懊恼,因为结巴,这句话的气势被削弱了大半。 缚宁眉尾微动,觉得有趣,淡声回应:“没看什么,你很紧张吗?怎么还结巴了。” “你-”女模特止住嘴,不服气地环抱起双臂,偏头看向别处平复心情。 缚宁没心思管她,拿着换下来的服装去找专门保管衣物的工作人员。 身后响起脚步声,回眸看过,发现那女模特也紧随而来。 缚宁依旧往前。 这人感觉也不坏,就是骄傲别扭。 女模特见缚宁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脚步加快了些。 “你走那么快干嘛?” “站住!” 缚宁侧眸瞥过,没搭理。 手腕突然被握住,她只好停下步子:“你有话可以直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缚宁!” 手腕瞬间被放开。 女模特似是羞愤,脸色几番变换,终于开口控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都快两年了,我们打过多少次照面,你居然还连我叫什么都不清楚!” 凝着对方愤懑的神情,缚宁愣了一瞬,随后缓过来。 以前虽常碰见,却也没有过交集,更没互通过姓名,不知道名字再正常不过,怎么还要来怨她。 见她没多大反应,女模特更是受到打击一般,憋红了眼眶。 “你什么意思阿你!” “你...你看不起我...” “你就是没把我当回事...” 接二连三的抱怨惹得缚宁不禁头疼,眼眸扫视周围。 这里人多眼杂,最好别让这人在这里哭出来。 不然那些娱乐八卦记者到时候拿着几张迷糊不清的偷拍图就开始胡乱编排。 冷淡的视线掠过那些欲意上前来看热闹的人,缚宁只得主动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模特神色微顿,眼底闪过喜色,似乎再度重拾信心。 “记好了。”她双手交错环抱在胸前,表情趾高气昂,但说话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我是金珍,金子的金,珍珠的珍。” “现在知道了,走吧。”话音落下,缚宁转身离去,不再搭理金珍。 两人将服装归还,她俩往经纪人和廖总监几人所在的方位找过去。 倪娜见她已经出来,捞起袖口,盯着腕表,开始找借口离开:“廖总监,我们接下来还有其他通告要跑,就不久留了。” 随即金珍的经纪人客套几句也跟着起身离开。 等倪娜到跟前,缚宁迈步往走向出口,倪娜默契地跟在身侧。 身后赶来两道不大整齐的脚步。 变成四人同行。 金珍的经纪人瞅瞅前面的缚宁和倪娜,忙拽住金珍胳膊,减缓她下意识追赶的脚步。 并压低嗓子附在金珍耳边,劝告:“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巴巴的跟那么紧...” “哼!”金珍脚步停滞,侧眸瞪着经纪人:“谁跟了?出口就在那,就她们能走,我们走不得?” 经纪人指指金珍微微泛红的眼角:“死鸭子嘴硬,你俩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看你这眼眶子红得,像什么样。” 金珍别开脸:“没说什么,换衣服的时候把睫毛弄进眼睛里了。” 经纪人不信,也不戳穿。 作为金珍的经纪人,她带了金珍两年多。 起初金珍初入这个行业就崭露头角,是好些品牌的御用模特。 没多久,就从云端跌入泥地里。 原因是对家公司新推出来的一个模特——缚宁,缚宁与金珍风格相似,但又更为抓人眼球,所以大半资源都偏往她那边去。 模特行业本就更迭不断,永远不缺新面孔,红火一阵后,也很容易被替代。 当时金珍只有张好脸,实力有所欠缺,又心高气傲,渐渐得就被缚宁比下去。 经纪人看了看身旁金珍的侧脸,又望向前方似乎永远先她们几步的缚宁与倪娜两人。 好在金珍消沉一段时间后便奋力追赶,虽然现在名气不如缚宁,却也争得了一席之地。 ... 缚宁与倪娜行至出口,黑色商务车早已停在路边等着。 后面金珍她们的车还没到,便只能在一旁等着。 突然,金珍的经纪人开口笑道:“看看这车,倪娜你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越发风光,同样作为经纪人的我真是羡慕的很呐。” 缚宁眼帘半垂,神情浅淡。 “真是抬举我了。”倪娜单手摸进裤兜,镇定自若:“要是没有公司兜底,没有出色的模特,我再大本事也没处使。” 倪娜这话是在暗讽对方公司不行,模特也不行,所以才混的差。 缚宁抬起眼帘,看了眼金珍反应。 金珍感受到视线,眼底浮出疑惑,她压根没听懂话外音,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嘲讽了。 司机已经从车位下来,为缚宁打开车门,后又立在一侧等待。 缚宁盯司机看上两秒,抬脚先行上车,不再理会那两个经纪人明里暗里的较量。 车外金珍直到缚宁上车,才反应过来:“你...”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倪娜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摆摆手,弯腰上车。 即将关闭的车门外响起金珍慢半拍的质问:“缚宁的经纪人什么意思?!居然明里暗里嘲讽我们。” 一旁经纪人赶紧给人顺毛:“这人多眼杂的,你可别乱发脾气,容易落人口实。” 第110章 那就拿去扔掉 车门关上。 倪娜昂了昂下巴,无奈开口:“那个廖总监也想得太美了,还真觉得花了钱,模特就什么都得干。” 天色发黑,晚饭时间早就过去。 缚宁腹中空无一物,忙活大半天就抽空喝了点水,早就饥肠辘辘,只得闭眼凝神,回应得也有气无力。 “可能是觉得不能让钱花的不值得,干脆就物尽其用。” “你现在的身价。”倪娜手背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他不配。” 缚宁揉揉泛酸的眼眶。 没错,陪他一晚他掏的钱怕是还没一场拍摄的报酬来的多,除非智商有问题,不然没有哪个经纪人会为了吃一张黑桃k就把手里的王牌丢出去。 缚宁微抬眼帘,看向前座的后视镜:“对方也没强求,指不定以后还会有接触,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持。” 话音刚落,她与后视镜中抬眼望过来的司机视线相接。 缚宁没有退避,盯着镜中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掂量一下最好。” 这话不是回应倪娜,是提醒司机最好不要什么都一五一十得汇报给苟明之。 司机神色一滞,迅速垂下眼帘盯着前方路况。 倪娜闻言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没事缚宁,跟司机签过协议,有注明不能将我们谈论的任何事往外说。” 司机尴尬笑笑,跟着附和。 “是的,缚小姐,请您放心...” 没等司机说完,缚宁就重新闭上眼帘,嗓音冷淡:“合约只对守约的人有效。” 一句话顿时把另外两人都弄沉默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再接话。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难办,倪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找来的这司机是苟明之的人。 意识到也没用,苟明之可能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被倪娜发现,不然上次也不会明目张胆得让司机把他带到拍摄现场去接她。 而且就算更换司机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就不是苟明之的人。 几番思索。 缚宁睁开眼睛,主动打破沉默:“是我言语过激了,大家都不容易,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司机愣了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态度恭敬。 “缚小姐您言重了,我能明白您的心情。” 缚宁略微点头,没再说话。 倪娜翘腿,视线滑向窗外,掌心搭在膝上,食指下意识在膝盖点了下。 怎么莫名感觉缚宁与司机说的内容,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错觉吗... 倪娜的家离拍摄地更近,就先把倪娜送到,她弯腰下车,站在车门边。 “我妈这段时间已经把那些厨房电器弄懂了,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做了挺多菜,要不要上去我家用晚饭?” 这邀请意味着倪娜有意拉近两人距离,也是在表态。 显然是之前续约后准备离开公司时的对话让倪娜心中有所忌惮。 “好意我心领了。”缚宁说:“但我回去还有段路程,不好多待,替我向伯母问声好。” “行,我会向我妈好好转达你的问候。”倪娜了然笑笑,往后退开两步。 车门关上。 缚宁凝视车窗外女人逐渐缩小的身影。 再多的承诺,再深的交情,都远不如她们这种关系来得牢固。 路灯接连亮起 夜色渐浓,车内两人都还空着肚子。 不远处一家餐厅落入缚宁视野中,遂开口示意:“去那家餐厅。” 司机应声靠拢。 下车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她回身询问司机:“你不饿吗?” “我不饿。”司机低着头,态度坚决:“您去吧,我会在这里等您。” 见人如此,她也没打算去劝。 他立场坚定,也异常守规矩,轻易不会动摇,恐怕就算让他在这等上1小时,他也不会抱怨。 当她拎着两份打包好的食物出去。 司机遥望过来,有点疑惑她怎么出来得这么快,视线下移落到她手上,瞬间了然。 他走上前,隐隐担忧:“看您平时食量也比较小,两份会不会太多,身体能吃得消吗?” “...”缚宁拧动眉毛。 这人不止是司机和保镖,还有点像保姆... 她伸手将其中一份递出:“这份是你的,我当然吃不了那么多。” 司机一愣,神情惶恐,要摆手推拒:“这使不...” “不要?”缚宁淡淡问道。 司机面露难色。 “那就拿去扔掉。”她手指一松,任由装着食盒的口袋往下坠。 司机条件反射伸出手,稳稳捧在手心。 缚宁绕开他,上车,关门,自顾自拆开食盒。 司机原地踌躇几秒,终归没拿去扔掉,他站在外边草草吃完,然后就在车门口候着。 5分钟后,缚宁降下车窗,司机察觉到,转过身。 “不是说不饿吗?”缚宁把装着吃剩食盒和纸巾的口袋挂在指尖,递出去:“我看你刚刚吃的挺香。” 口袋拎绳在她指头上摇摇欲坠。 司机长了记性,害怕她又突然松手,忙主动来将口袋接走,脸微微泛红:“我...谢谢您能想到我。” 说完,他转过身连着他那份垃圾也一起拿去扔掉。 折返途中,司机包内的电话震动,他拿出电话站在原地接听。 缚宁偏头,额头抵在车窗边沿,仔细凝听。 “是,缚小姐已经用过晚饭...还顺手给我带了一份。” “吃了...是缚小姐心善。” “大概还有20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 电话挂断,司机越走越近,缚宁也适时将窗户升上去,接着闭眼凝神。 倒是条忠犬。 车辆抵达怡园小区正门。 缚宁下车,余光扫视周围,顺利瞥见那个戴着口罩的人影,转而朝向司机,浅笑道:“辛苦了。” 司机被晃得神情一滞,而后利落颔首,眉眼低垂:“分内之事。” 商务车启动驶离。 缚宁步入小区,身后苟明之悠然带笑的嗓音也随之而来:“不用跟他那么客气。” “基本礼仪而已。”缚宁目视前方,脚下步子没停。 第111章 胡搅蛮缠 两人并排走着。 苟明之在身后保持半米距离,似笑非笑地问:“对他笑也是礼仪?” “是。” “那怎么只对他笑,也没见你对我笑笑?你对我总是冷冰冰,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缚宁没说话,斜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不知不觉中,苟明之原本保持着的距离逐渐缩短:“也是,我怎么比得上他正大光明跟你朝夕相处。” 他语气如常,与平日无异,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拈酸吃醋的劲。 真好笑,人是他安排的,他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协同家人出来遛弯的几双人影在小区内的荧黄灯光下忽明忽暗,看不清晰,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嬉笑交谈。 缚宁凝着前方小道,淡淡回应:“别在这胡搅蛮缠。” 腕上一热,脚下步伐被带偏,上到小区绿化带间的林中小径里。 走到幽静无人处,苟明之转过身来,眸色几乎与他身后无边暗夜融为一体。 “胡搅蛮缠?” 他拉下口罩,脑袋埋在她颈侧。 缚宁刚退开一步,后脑便被手掌控住。 揽在腰间的手臂勒得她生疼,泛凉的唇却极其轻柔地点蹭在她侧颈,与腰间的力道截然不同。 发现她无意挣扎,箍在后腰的手臂霎时间卸了力。 衣领不知何时被他咬.住衔拨得散乱歪斜。 颈间湿凉触感悄然移至肩头,尖锐獠牙剐蹭着,生出些痒意,又偶尔下抵,皮肉凹陷,似要破开表层肌理,刺入血肉。 缚宁抓住对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提醒。 “牙齿收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拍摄日程,但保不准会突然接到通告,身上最好别留痕迹。 抵在肩头的尖锐触感还在,并未收敛。 缚宁指尖施加几分力道,指甲陷进他坚实皮肉,显出凹痕。 “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苟明之瞬间停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 肩头刺感消散,变得湿热滑腻。 苟明之稍抬起头,凝着夜色下白皙单薄的肩头,上边虽然莹着水光,但那点痕迹根本留存不了多久。 “你眼里容不下我,身上也没有我的痕迹,更没有我的气息,要是不留下点什么,实在无法让我心安。” “别找理由。”缚宁松开他手臂,磐石般毫不退让:“不行就是不行。” 话音刚落,外边主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交谈人声也直往里入。 “哎呀你慢点,这小道没灯,乌漆嘛黑的容易摔着。” “没事,都走多少回了。” 苟明之眼帘微抬,迅速起身,整理好她肩上歪斜的领口。 缚宁则下意识捏住他口罩边沿直往上拉,盖住他脸,随即又率先往主道出口走,企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苟明之站在原地,不甘不愿地拈了拈口罩,眼底阴冷转瞬即逝。 即将到达出口,缚宁迎面对上闯入小径中的两个路人,与之擦身而过。 等路人走远,苟明之跟上前去,温声笑问:“就那么怕被人发现你跟我待在一起?” “你可以毫无顾忌,但我不能。”缚宁加快步子:“你行事最好收敛点。” 身后苟明之静默一瞬,放缓了紧跟的步伐,幽叹。 “那我要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准信...” 缚宁没回头,径直迈进单元楼入口:“快了。” 5楼到达,缚宁抬脚迈出,苟明之紧跟其后。 正要转身回家,肩膀被他虚揽住,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 抵在缚宁侧额的胸腔微微震动,清冽低缓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达至耳边:“晚安。” 久久回荡。 她晃了晃神,下意识回应:“嗯。” 鼻腔里挤出的嗯声低哑虚无。 苟明之低下头,开起玩笑:“怎么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鼻子。” “哭?”缚宁挣脱他怀抱:“我不会哭。” 她转走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屋。 回身关门时,苟明之还站在过道中间,勾唇注视她,像在等她的回应。 缚宁对上那双温柔固执的眼睛,在门将完全关闭时,张张嘴:“晚安。” 无声两字。 苟明之却明显看懂了她的口型,满意地转身回家。 掩上门,缚宁走向自己房间,行至途中,眼见缚濒正从卧室里往外走。 整洁干净的居家服将他衬得斯文得体,眼尾皱纹和鬓角几根白发暴露他年龄。 一切似乎都尤其正常,也荒谬的和谐。 “回来了?” 缚濒迎面走近,扯出个不自然又难看的笑。 “给你留了饭菜,要不要吃点?” 那张脸落在缚宁眼中,几近扭曲,上面的五官标准,熟悉。 但就是丑恶难看。 她对这种貌似如常的问候感到不适,只得挪开视线,越过他:“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不是真的在关心她,他只是在假装关心她。 过去二十几年,他也没想过尽父亲的义务,现今这样惺惺作态,实在令人反胃。 没走几步,后脑头皮一阵刺痛,拉拽的力道令她止住脚步。 缚宁眼露不悦,转过身,抽回被缚濒拽在掌心的发尾。 缚濒也没死拽着不放,顺势将她发尾随手一扔,眼露讥笑。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好心留饭给你,还跟这摆臭架子。” 缚宁顺顺长发,将被扯歪的发圈重新整好,几步逼近,伸手扼住缚濒喉管,声色冷然。 “不要挑衅我,我不是杨嫜,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缚濒猛的被推靠至墙壁上,脸上顿时浮起不正常的红,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异,手颤抖着抬起来,握住她手腕,不怒反笑。 “看看...果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说话间,缚濒喉骨费力得上下滑动。 指节扣进人皮肤的感觉陌生又惹人不快。 而从缚濒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的话像无数绵密的针尖扎在缚宁神经上,折磨般刺的她脑袋胀痛,眼眶发疼。 明明是那样艰难微弱又不连贯的低语。 却依旧能直冲她心底,几欲将根系还堪堪连接在贫瘠之地的枯木连根掘起。 彻底露出焦黑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呼吸渐渐变得深重冗长,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收紧。 缚濒略显沧桑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握在她腕间的手指也渐渐失了力道。 不过两秒,她眼眶猛的一颤,迅速收了手。 缚宁面部表情是漠然平静的,情绪却激荡汹涌,万般心绪化为不痛不痒的一句。 “我看你真是疯魔了。” 不再理会靠墙顺气儿的人。 她揉揉太阳穴,转身进了卧室。 缚濒抵靠在墙上,抚着喉管吃痛地哼笑:“下死手的小兔崽子...我疯魔?到底是谁疯魔阿...” 第112章 说完了? 缚宁清晨从床上坐起身来。 感觉头还是有些痛。 倚着靠背缓上几秒,下床将充分燃烧过后掉落在底座上的香灰倒掉。 走出卧室,缚濒房门开着,里面不见人影,他早就上班去了。 没多久接到倪娜电话,她语气疑惑:“司机今天突然跟我说家中长辈生病要回老家照顾,让我们另外找人,怎么这么突然,你们回去路上起争执了?” 缚宁神情微滞。 居然真的有用。 那司机油盐不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苟明之自己将人撤走。 “没起争执。”缚宁补充:“不过昨天回去路上,他中途确实去接了通电话,多半就是他老家那边的亲人打来的。” 闻言倪娜呼出一口气,语气明显比方才轻松些。 “是吗,那应该确实是有事儿。” 她零零碎碎地抱怨。 “不过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人来,现在说走就走,亏得你之后没有通告,不然还真来不及再去重新找个司机兼保镖的合适人选。” 缚宁宽慰:“又要辛苦你一番,希望这次能找到个靠谱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其实...我希望下一个人的底细我们还是先摸清楚后再慢慢考虑要不要用。” 倪娜沉默一会儿,开口调笑:“缚宁,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点过于谨慎了。” 缚宁望着妆台里自己这张与缚濒相似的脸。 过分白皙的脸庞上镶着双寡情薄幸的眼睛,略略下三白的瞳眸更显得绝情冷然。 谨慎...倪娜是想说她多疑才对。 她也不说破,平静回应:“人红是非多,现在不比以前,我们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这下倪娜没再说什么,缓了两秒,应下:“我会注意,身边的人是得了解清楚点才行。” 镜中映出床尾边柜上的小人和乐高摆件。 缚宁凝视几秒,挪开视线。 “那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了。” 倪娜那边办公室里嘈杂人声不断,似有事要忙:“好,不聊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有安排会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 缚宁开始搜集江城最近已经在交付的楼盘信息。 现今主城区内的房屋均价普遍在2至4万一平,中心地段更是贵的没边,几百万才能勉强买得个小点的二居室。 她滑动屏幕,仔细浏览各地区的楼盘信息。 期房等太久,还有烂尾的可能,她耗不起。 在挂售的二手回迁房里只要是地段稍好些的,就比某些楼盘的期房还贵。 缚宁抿唇。 预算有限,不可能把手里的钱全砸在一套房上,能有个安身之所就行。 指尖不断往上滑动,她陷入沉思。 已经开始交付的楼盘早就没有优质的房源,好房源早在楼盘刚开售时就售出。 不过...有剩下的底层和高层。 记下几个离市中心较远但依旧位于主城区内的楼盘地址,缚宁驱车赶往其中一处楼盘的售楼部。 下车走了几步,离售楼大厅还有些距离,里面的置业顾问就急忙迎上前来。 “客户您好,我是本次为您服务的置业顾问,您叫我小周就好。” “你好。”缚宁点头。 小周边引路边堆着笑脸:“您看您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先带您去那边休憩区歇歇。” 进入售楼大厅,缚宁没跟着置业顾问走向休憩区,只驻足环顾四周。 远处沙盘旁边围有零散几人,旁边有置业顾问正在给顾客讲解。 缚宁抬脚便往那边迈。 已经往休憩区走出几步的小周没听见缚宁跟上的动静,立马回头张望。 身后空无一人。 高挑冷艳的长发女人早就径直往项目沙盘那边去了。 小周连忙调转方向跟上她的步伐。 身侧传来小周渐近的脚步,缚宁率先出声询问:“你们这目前还有哪些现房?” 原本还在掂量着该如何迅速拉近关系的小周闻言立马接了话。 “现房还有好些,只是不知道您这边是考虑入手几居室呢?” 缚宁利落答道:“小户型的两居室。” 如此清晰明确的需求令小周笑容更深,她热情洋溢,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项目沙盘前。 缚宁垂眸一一扫过,好些楼栋都标明已交付。 她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沙盘中央的几栋楼房:“讲讲中庭剩下的楼层。” 沿街的楼房多多少少会比中庭的吵闹,她更偏好于安静点的位置。 小周眼神在沙盘中央看上一眼,开始滔滔不绝。 “中庭这边的这栋楼层高11,是个小高层,目前还留有顶楼,视野开阔,采光充足,您也可以看到这楼间距...” 一通介绍虽然也把重点都讲清楚了,但其中不免夹杂着吹嘘的成分。 缚宁耐着性子听。 虽不出声打断,却也没接对方抛过来的话茬儿。 小周笑得脸僵。 气氛也越发尴尬,她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屁颠屁颠跑去端了杯茶水过来。 缚宁淡淡瞥过,伸手接下茶水,凝看她端着职业笑容的脸:“说完了?” 小周笑应:“介绍完了,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 缚宁捏住杯身微微朝内倾斜,觑着里边橙黄的茶水。 “没有,下一套。” 话音落下,她便将茶杯搭在沙盘边缘。 显然是没打算喝。 小周见状,无奈抿了下嘴,随后接着介绍另外一套房源:“那这边也有一套位于中庭的,不过是4楼,采光也很不错,低楼层出行比较方便...” 视线在这两套房屋所在的位置流转一阵,缚宁开口打断。 “带我去亲眼看看这两套房。” 正讲得兴起的小周愣了两秒,连忙鞠着腰引导:“没问题没问题,您这边请。” 缚宁拿起茶杯,目光搜寻能搁置的地方。 小周极有眼色得伸手主动接过,找了个地方放好又倒转回来继续引路。 第113章 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先看的是距离稍近一点的11楼。 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不错。 小周利落将灯打开,暖色的灯光令屋内变得更加柔和亮堂。 缚宁里里外外看过。 由于是精装修的现房,屋内看着还算温馨舒适,但顶楼确实有渗水及夏晒的问题。 买精装房就是为了方便,她也没那个闲心再去做防水和隔热。 “这套没看中。”缚宁转身走向门口:“带我去看看4楼的房。” 小周急忙跟上。 行至门口,她随手将灯关掉,带上门,亦步亦趋跑到前方带路:“您这边请。” 已经临近中午,外面日头正辣。 小周步子迈的快,她边走边擦汗,偶尔回头看看后边人影。 女人遮阳帽下一张淡漠如霜的面孔,没甚情绪的眼眸偶尔落在她后边。 凉嗖嗖。 偏又是个有主见的,搞得她都不好再多话。 房门被打开,缚宁走到阳台。 楼层虽低,但外面绿化并没有遮挡住光线,采光其实还算不错。 打开窗户,外面清新幽静,不像临街那边吵闹多灰。 稍微将身子探出窗外,缚宁查看窗外一圈的打胶。 倒是中规中矩,开发商还算没丧尽良心,但别的地方可能会存在问题,到时候请个验房师来验验。 她关好窗户,在屋内各处游走。 屋内装修风格是统一的,与11楼那边大差不差。 小周则跟在一旁陪着笑脸:“您似乎对这还算满意,好些客户觉得不吉利,都会避开带4的楼层。” “我对那些并不看重。”缚宁打开壁柜查看过,问:“这房子是特价房吧...” 小周立马接了话茬:“是的,总面积有96平,一口价198万。” 缚宁眼帘微垂。 什么特价,幌子,这价格完全可以买其他好点的楼层。 冷冽的眸光扫过小周面颊,小周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缚宁走出房门,又接着问:“那这房公摊多少?” 小周回身将房门关上,回话回得神色闪躲、含糊其辞:“百分之16。” 缚宁没说话,率先走向电梯口。 算下来套内只有80来平,公摊比例勉强能够接受,但这样的价格怎么想都不划算。 两人步入电梯,电梯下行。 小周偷偷摸摸观察缚宁脸色,不敢随意吭声。 缚宁神色浅淡,未发一言。 真没有别的好房源了?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临近入户大厅时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身试探。 “我是诚心要买,另外还有好的房源,希望你也别藏着掖着。” 小周脚步停滞,思索片刻,说:“那您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这是让缚宁亮亮身份证和银行卡。 置业顾问在确定她是真的有实力并打算买,而不是忙活半天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才肯吐露些实话。 缚宁整了整防晒帽檐。 从单元楼入口处探进来的阳光往里延伸,将她影子拉得歪斜。 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这些重要证件在早两年就被杨嫜偷偷藏起来。 好在杨嫜不知道她银行卡密码,不然她工资一到账就会被取走,哪里还用得着要求她每个月转钱。 回去花点功夫把证件找到,顺便把户口本也拿走,到时候拿到房产证就去把户口迁出来,单独立户。 几番斟酌,缚宁淡淡应道:“明天上午,我会再来。” 小周面露喜色,大步上前,递出名片。 “准备来的时候您可以先联系我。” “嗯。”缚宁接过。 回到家中。 缚宁到卧室将门上锁,从墙角拉出行李箱,滑轮与地砖摩擦滚动,发出骨碌碌的杂音。 装好重要物品和换洗衣物。 缚宁拉开床头柜抽屉,整盒线香被她取出来,归置进行李箱。 行李箱已经塞满,她起身坐在床沿,与边柜上立着的折纸小人对上视线。 历经众多繁杂褶皱捏造而成的人物作品正冷眼凝视。 成为骤雨来临前夕的唯一见证者。 将行李箱关好,推回原位。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杨嫜电话,那边传来意料之中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转而调出微信,给杨嫜发去信息。 树叶枝丫层层交叠,毒辣日光穿透树冠,灰暗的阴影也自树根处往外蔓延。 店铺内。 杨嫜正吃午饭,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却没声响,面前电脑里放着的综艺节目引得她偶尔发笑。 面部肌肉联动,隐隐牵扯到眉骨,她顿时敛了笑:“嘶...” 钻心的疼。 与疼痛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咬牙切齿的厌弃与愤恨。 “缚濒那个天杀的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死他...” “啪”摁下键盘按键将综艺暂停。 她拿起旁边粉饼盒打开借着镜子查看眉骨处的伤势。 杨嫜因伤没有上妆,唇部用口红妆点,不至于显得太没气色。 镜子里女人五官姣好艳丽,可没了妆容掩盖,因上了年纪而滋生出的细纹与疲态一览无遗。 确认伤口没有裂开,杨嫜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上两秒,挪开视线。 粉饼盖“啪嗒”合上,心中更添郁闷。 用过午饭,杨嫜拿起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的微信信息。 都是缚宁的。 点击查看消息。 缚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杨嫜回复:[说不准,看情况] 回过信息,杨嫜将手机息屏搁在一旁,电脑里的综艺也接着播放。 没几秒,手机屏幕又亮了。 杨嫜瞧了眼发来的消息,心生厌烦。 怎么回事,不依不饶的,往常也没见缚宁不识趣到这个地步。 解锁屏幕,消息弹出。 缚宁:[今天晚上也不回来?] 杨嫜不由挑眉,偏生又扯得眉骨处伤口发疼。 被疼出火气,她抚着纱布低声斥骂:“父女俩都一个德行。” 缓过劲儿来,指尖敲击屏幕:[不回去,别一直问个不停] 消息发送。 再没下文。 只剩综艺节目里嘉宾的交谈声在此起彼伏,哈笑声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第114章 搞批发 缚宁垂眼看过杨嫜回复的信息,拨了个陌生号码出去。 电话被迅速接听。 话筒那边传出客气又懒洋洋的男声:“您好,这边专业开锁,提供24小时上门服务。” 缚宁看了看时间。 “地址是怡园小区8号楼502户,大概多久能到这里?” 开锁师傅答得爽快:“蛮近的,十来分钟吧。” 她接着问:“价格多少?” “那这要看锁的复杂程度啰~我要去现场看过才能知道。” 缚宁没应声。 事先不问好价格,有可能会出现到时候人来开完锁满天要价的情况,她没那闲工夫去掰扯。 开锁师傅听人没接话,怕真的错失生意,立即识趣得报上价格:“哎,其实价格一般在60到100元不等。” 缚宁:“可以,你到门口了就敲门。” 翘腿懒洋洋窝在铺子里的开锁师傅没多想,随口答应:“诶行叻。”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开锁师傅眉毛悠悠皱成一团:“诶奇了怪了,不是要开锁吗,还让我敲门干什么阿...” 此时缚宁已经站在杨嫜的卧室门前。 她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离开这个家时的景象,或许她是在期待能同杨嫜有个还称得上体面的告别。 可根本无法体面。 不是每个期待都能成为现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缚宁边去开门边摸出手机查看时间。 才过去5分钟。 到得这么快。 抬眼看清来人,缚宁神色微滞:“怎么了?” 苟明之衣着得体,车钥匙还拎在手心,一副外出刚回来的模样。 他稍稍弯唇,递来手中两个礼袋:“刚刚回来途中顺道去取回来的,感觉都很适合你。” 缚宁目光扫过礼袋包上的品牌logo。 顶奢珠宝品牌。 “这些都要提前定制。”嘴上虽这么说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见人没动作。 苟明之从里边拿出一饰品盒打开,上手来往她耳垂上戴。 “既然我送的东西这么烫手...”靠近的体温挟着温声细语:“那我只好帮帮忙了。” 缚宁手肘抵在他胸前,视线越过他肩膀望向电梯口。 人多半要到了,还是别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 本欲推拒的手缓缓落下。 察觉到她妥协的态度,苟明之柔声笑笑。 佩戴好,耳垂上的耳饰发出细闪银光。 “这种小物件...”苟明之指腹沿着她耳廓拂过,唇角弧度上扬,一贯的盈盈笑语:“在你身上显得也太不起眼了...” 缚宁手背抬起来,阻止对方欲意接着揉捻她耳垂的举动:“管好你的手。” 苟明之收手,再次将手中礼袋递出,一双笑眼隐隐嗜着不满。 “我手都拿酸了,你确定不收下?” 缚宁对上他视线,抬手接过。 手瞬间往下一沉,栽歪了半个身子。 “怎么这么重?” 低头一看,装饰品的礼袋里饰品盒整整齐齐码了好几层,像集市上的大白菜一样摞在一起,难怪比预想的重那么多... 沉默几秒,她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你是去搞批发吗?” 苟明之愣愣,垂眸扫过礼袋,如常笑笑。 “可以换着戴,种类比较多,每个都包装起来太过繁琐,就让人都归置到一起了,确实沉了点。” 缚宁半垂眼帘,露出些疲态:“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 苟明之心情不错,答应得也痛快。 “那我空闲了再来。” 他回到自己家门口,开锁进屋,转身关门时望过来的视线与平时别无二致。 缚宁却下意识挪开视线,看向位于过道中央那匹紧闭的电梯门。 开锁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等上几秒,电梯数字开始攀升,她松开门把手,将手里拎着的几个礼袋随手搁在玄关柜台面。 电梯门打开,如愿见到一懒懒散散的陌生男人。 对方探头左右瞧了瞧两边门牌号,就抬脚直往她这边迈:“你好,是...” “小声点。”缚宁捏着现金杵到他面前。 “明白明白~”开锁师傅一边低声附和,一边想要接下现金。 缚宁却适时将现金收回来,捏在手里,又顺手关上门。 活还没干,怎么可能先付钱。 开锁师傅撇了下嘴,懒洋洋问:“我看这大门好好的,你叫我来是要开哪扇门阿?” 第115章 搬家 “主卧那扇门锁上了,钥匙也被锁在里面。”缚宁指指杨嫜的主卧。 开锁师傅往主卧门靠近:“行,我看看。” 他立在门前拿出工具,没几分钟,锁便打开。 缚宁盯着半敞开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得上前抬手将门径直推开。 轻而易举就大敞开的门让缚宁手顿在半空。 “就...”她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这么简单...” 门板开得轻松,她心中却无比沉重。 还是头一次看清杨嫜卧室的全貌... 缚宁一瞬间忘记表情管理,扯出个生硬冷淡的笑容,那点笑衬得她脸色怪异,又有种荒诞诡谲的美感。 没几秒,她恢复如常,问:“多少钱?” 见到她刹那间失神的模样,开锁师傅神色几番变化,也没狮子大开口。 “看你心情好像很差,给你个良心价算了,80,没要你100够意思的了。” 缚宁将手中百元现金递出:“拿去。” “整的?”开锁师傅面露喜色:“那我可就收下了阿...” “找钱。”缚宁眼波淡淡。 “嘁,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大喘气儿呢...”开锁师傅边哀怨边找了零。 目送开锁师傅出去。 玄关大门被带上,锁住。 门外等电梯的开锁师傅心里犯直嘀咕。 这丫头...让开的真是她家吗,可别开错了,开错他不负责的,哎真是,琢磨什么呢,她人都在屋里,不是她家是谁家。 屋内。 确认人已经离开,缚宁没再耽搁,进到杨嫜卧室四处搜寻,翻找。 床头柜没有,衣柜没有,床底和枕头被褥也已经翻找过。 仍然没有。 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杂物而已。 双臂往两边一扩,将虚掩的窗帘彻底扯开,强光直迸进来,刺得缚宁眯起眼,瞳孔也跟着骤缩,茶色瞳眸在阳光下泛起光泽。 查看过窗帘背后和安在窗户处的储物柜。 还是一无所获。 盯着不断流逝的时间,缚宁心渐渐沉下来。 能藏的地方就这么几个,还能藏哪... 没剩多少时间来找了,再过不久缚濒就会下班回来,他回来后根本无法再来随意翻找。 毕竟他总是乐于见得她难堪,窘迫,不得不顺服的模样。 缚濒不对她动手最大的原因在于:他认为她这个女儿是由他而延伸出的所有物,是杨嫜唯一给予他的微不足道的附属品,仅此而已。 缚宁整了整思绪,绕着床沿缓缓转上一圈。 被刻意放缓的脚步也令她心中平静下来:时机不对...下次再找机会... 她猛的顿住脚步,挂在卧室角落的全身镜中,映出她此刻发白迫切的面孔。 下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缚宁目光在卧室里缓慢搜寻,最终回落到前面的全身镜上,盯着全身镜边框打量一会儿,她几步走近,并住两指在边框边沿估量了下厚度。 也不是不能藏东西。 她扶住镜框两端,将挂靠在墙上的全身镜取下放平。 悬于背面的暗盒,暴露在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 楼下,402户。 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五点半。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厨房里走出,抬眼瞧见时间,急忙慌解腰间围裙:“哎哟怎么这么快就这个点了...” 拿着钥匙出门,候在电梯口。 下行的电梯到达4楼。 电梯门打开,老妇人抬眼,对上双清淡透亮的眼睛:“诶这不楼上的小姑娘吗?” “好巧。”对方拖着行李箱往里退了半步,腾出位置。 老妇人往电梯里迈,同时开口笑道:“看样子是要去旅行放松吧。” “不是旅行。”对方垂眸看看自己行李箱,掌心搭上拉杆,握紧,声色缓淡:“是打算搬家。” “搬家!?” 老妇人摁下1楼,又看了看下边已经亮着的负1楼按键,回身感叹。 “肯定是被你那邻居吵得受不了才要搬走吧,真是造孽咧,要是让我遇到楼上那户没自觉的人家,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 1楼到达。 老妇人走出去,侧过身。 “说起来我们家那小滑头好像蛮喜欢你的哩,还跟我说要是遇着你,尽量少说话别惹人烦。” 里面人准备按关门键的手停住,平静回应:“不会,您很热情。” 老妇人露出笑容:“那就好,我赶着去接孩子,就先走了阿小姑娘。” “慢走。”对方略微颔首。 老妇人摸出手机看过,赶忙迈开步子:“哎呦天爷咧,那小滑头等会儿又该怨我去晚了。” 电梯门彻底关闭。 接着往下沉。 第116章 美滋滋 晚上。 501户,衣帽间。 全身镜中,苟明之眼睛下撇,盯注意到自己唇上即将再次结痂的伤口,抬起下巴左右细看。 好得未免太快了些。 指尖抵住伤口摁裂伤疤,如愿以偿见到新鲜血液又争先恐后地从伤处涌出。 他垂下手臂,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着手准备直播设备。 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看过来电显示,苟明之接听电话:“有事就快说,我等会还要直播。” 李弦哼笑了声,语气不屑。 “你在我这能别装吗?你那破直播又不接广告又不带货的,一个月能挣多少?” “勤快点,几万块还是有的,蚂蚁肉也是肉。”苟明之弯起眼眸。 “...” 李弦沉默一瞬,吸足气,扯开嗓门斥骂。 “怎么什么钱都让你个没良心的给挣完了,我在公司累死累活勤勤恳恳,我家老头子也就给发点比你直播高不了多少的死工资,还让不让人活了?” 瞬间提高的音量刺得苟明之将手机拿远了些。 听人吼完了,他将手机重新贴近耳边,温柔建议。 “那你不如快点去找个妥帖的死法,别再在我这里废话了。” 李弦翻了个白眼:“去你丫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才是真的不想...” 话音止住。 “怎么不说了?”苟明之打开扩音将手机搁在桌上,身子靠着椅背。 李弦清清嗓子:“江城有家夜总会因为抽检不合格关门大吉,我打点了下,拿我手里来改成了酒吧,我们好久没见,晚上你就过来玩玩儿呗。” “不去。” 李弦苦口婆心得劝:“别介阿,来喝点小酒,那不美滋滋的。” 苟明之伸手准备将电话挂断。 “等等。”李弦有所察觉,忙开口叫住:“明之,你卸磨杀驴是吧,忘记是谁陪你去给小缚宁挑手表首饰的了?” 苟明之收回手,座椅微动。 他望向窗外思虑几秒,转而瞥着手机屏幕,笑容阴森森。 “还有脸说。她根本就没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弦扯唇,信誓旦旦:“女人只要没明确拒绝,那铁定是喜欢。” 苟明之默了几秒。 这人到底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胡说八道。”苟明之笑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借机跟我谈合作的事宜?” 李弦急了:“那你给个准话,到底来不来?” 苟明之仰头靠住椅背:“地址发来,免得你冤枉我卸磨杀驴,但你也要知道,我同样不做亏本买卖。” 李弦哀叹:“如今江城处处都有你名下的资产,兄弟之间真吃点亏又怎么了?” “打住。”苟明之侧眸看向手机,语调悠悠:“你不总说吗...在商言商,还谈什么情分。” 李弦:“行行行,你能来就好,地址发你了。” 挂断电话。 驱车到达酒吧附近。 酒吧入口处,客人络绎不绝。 苟明之没下车,只降下寸车窗。 一个守在迎宾台的服务生视线扫过苟明之车牌,忙迎上前:“苟先生。” “你们家主子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苟明之瞥过前方夺目艳丽的酒吧招牌,拿起备好的帽子往头上扣:“真是没眼看。” 开门下车。 车钥匙被泊车员接走。 服务生在前方引路:“正门人多拥挤,请您走这边的绿色通道,少爷已经在楼上等您。” 三楼贵宾室。 李弦裸着上身立在单向玻璃前,底下舞池内的绚丽灯光四处投射。 他盯着舞池内尽情享受的男男女女,扯唇,猛吸了口烟:“一堆蚂蚁...” 轻薄的烟雾伴随着开合的嘴唇缓缓溢出。 李弦转头朝向皮质沙发上软绵无力的女人:“宝贝儿,动作快点,待会有客人要来的。” 皮质沙发上。 正半靠着歇息的女人衣裙散乱,不能蔽体。 她眼皮抬了抬,娇嗔:“没力气,快不了。” “叩叩” 门被敲响。 外面服务生出声提醒:“少爷,苟先生已经到了。” 女人开始慢吞吞地穿起衣服。 李弦没理会女人,掐了烟,径直朝向门口:“进来吧。” 女人满脸惊异,迅速搂着衣裙起身绕至沙发后侧蹲下躲避。 咔哒。 门被打开。 门外苟明之迈腿往里迈,视线掠过沙发后边着急忙慌整理衣裙的女人发顶。 他走到对面的另一个直排沙发,垂眸细细看过,挑了个保准干净的位置落座。 李弦屈膝跪在沙发上,身子前倾,手肘搭在靠背顶端,低头看向下边蹲着的妙人。 “宝贝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已经穿好衣服的女人一愣,笑笑:“喜欢我知情识趣。” “答对了,所以别跟我使性子...”李弦把女人拉起来,抬起她手背落下一吻,笑得邪肆:“那样我很快就会厌烦的。” 女人眼睫猛颤两下,嗓音发软:“知道了...那我,那我先下去了。” 李弦放开她手,拍了拍她臀:“乖了,去玩儿吧,看上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女人拎着高跟鞋离开。 第117章 要玩儿真的? 门被掩上。 隐在沙发角落的苟明之眼眸慢吞吞觑过来,神态柔和,气质儒雅。 “就这么点间隙还要跟人翻云覆雨一番,你那物件跟着你,迟早会过劳死。” “呸呸呸,你丫咒我呢。”李弦斥骂。 苟明之没应,挑了个干净的高脚杯摆在自己面前。 后边守在一旁的服务生伸手扶起已经开过的酒瓶,要往苟明之酒杯里倒。 “等等。”李弦叫住他,抬起胳膊指指后边酒柜:“去把我那老宝贝拿一瓶出来给人倒上。” “是,少爷。”服务生点头。 再回来时服务生已经戴好手套,手里也捧着酒瓶。 酒塞开启。 二人杯中掺入酒水。 李弦盘膝坐在沙发上浅尝了口,挑眉:“刚刚那泡妞模板看清楚了没,好好学着点,保准能尽快把小缚宁弄到手。” 苟明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掀眼笑睨过来,眸色幽幽。 “我忍你很多次了,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类似的字眼。” “搞什么...?”李弦愣了愣:“你还要玩儿真的?” 苟明之将高脚杯搁回桌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浪费时间玩儿无聊游戏的人吗?” “是阿。”李弦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吧?” “...”苟明之脸在微笑。 眼神却露出明晃晃的嘲讽和鄙夷。 李弦满头黑线。 这家伙明明就鸡贼得很,还偏偏不让人说... “那个...”他扯扯唇,不甘不愿地恭维:“你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这一点确实是比我高尚。” 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脸上明晃晃写着:这不废话吗? 李弦没在意,只疑惑:“去年你明明只是在我们公司远远见过缚宁一眼...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他垂眼盯着暗红的酒面,酒面晃荡... 去年年末,冬至。 寒气在原合纪公司大楼窗户上凝出白霜。 除开几个必须要加班的高层,楼内已经见不到几个员工的身影。 而李弦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办公室内。 李弦抓紧时间处理手头工作,办公桌侧面窗边却立着一悠闲安逸的人影。 他实在气不过,偏头怒斥:“今天冬至诶,我堂堂一个老板居然到现在还下不了早班,我们家老头子早早就溜了,工作全扔给我!” 苟明之侧身,抬腕看了眼表,稍稍弯唇:“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我耐心有限,过时不候。” 说完他回身接着望向窗外。 李弦握着钢笔咬牙切齿地杵在文件底端。 “你现在能这么舒服还不是全靠有淮冬这个得力干将。”他手肌肉记忆般熟练地在签名处划出名字:“我看你简直跟我们家那老头子一样,心都黑透了。” 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李弦合上笔盖,将钢笔抛进笔筒内,叫人进来把文件取走。 靠着椅背揉揉脖子,他视线挪转,看向窗边。 起雾的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出一块不规整的扇形,而苟明之正抵近身子透过那块擦净的玻璃聚精会神往外看。 李弦顿时精神了。 在那瞧什么呢? 忙起身靠近:“哟明之,少见阿,这是看见什么稀奇事了?” 苟明之回身挡住他视线,如常笑问:“没什么,工作处理完了吗?” 李弦不信。 越过他,扒着窗户就往外看。 公司楼下站着两人。 一个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另一个嘛... 是当初身高不达标却仍旧被公司破格录用并重点关注和打造的模特——缚宁 这个模特他接触过,特别有意思。 看着冷傲清高,举止却偶尔有种深知世故的圆滑,不是那种非黑即白认死理的人。 楼底下两人说了些什么,就一起乘着商务车离开了。 李弦盯着逐渐隐没在寒夜里的车身,侧眸瞥了眼同样看着商务车驶离的苟明之。 公司里对小缚宁有心思的人大把,个个都在她那碰壁。 明之该不会也... 李弦勾唇笑问:“是对哪个感兴趣...?” 苟明之没应,反而垂眸思虑:“长头发那个女孩是你们公司的签约模特?” 李弦靠着窗户开始眉飞色舞得解释。 “是阿,她业务能力突出,长相也很受市场欢迎,短短一年多,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商业价值也在逐步提高,她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阿。” 苟明之走到沙发旁,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薄围巾往脖颈上拢。 “是江城人吗?” “我看过她的资料,保准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士。”李弦挑眉,跟着拿起搭在办公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你要真感兴趣,我可以...” 苟明之理围巾的手顿了顿,侧眸笑睨过来,语调溢满了警告。 “只是看她有点眼熟随口问问,收起你的歪脑筋,别自作聪明。” 李弦没应声,边扣西装纽扣边无所谓得耸了下肩,压根没听进去。 苟明之缓缓抵近,双手揣入黑色西装大衣的衣兜内,凝着他幽幽笑问:“怎么...没听清吗?” 一种被捕食的危机感从李弦脖子直往后脑勺蔓延。 只好敷衍回应:“行行行,知道了。” 见他应下。 苟明之满意笑笑,转身走向门口:“走吧,去吃点暖和的,我让人给我们留了好位置。” 第118章 伪君子 酒吧贵宾室窗外。 人们依旧尽情扭动身躯,随着节奏沉浸在迷幻醉人的夜晚。 杯中暗红的酒面倒映出李弦赤条条的上身。 除开那天明之远远见到小缚宁时问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从倪娜那得知缚宁有搬家的打算。 李弦晃了晃酒杯,酒面晃荡,里面自己的倒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当初读大学时我俩为了方便,一块儿看了怡园小区那个楼盘,觉得不错就一人买下5楼的一边来住。” “后来我毕业没多久就搬走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委托人租给了小缚宁。” 苟明之抬眸笑望过来:“这样看来,那我们小李总还真是位体恤员工的好上司。” 李弦眉心一跳,硬着头皮承认:“缚宁本来就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模特,我当然是一片好...” “呵...” 话没能说完整,就被一声突兀的低笑打断。 “阿抱歉...”敛去笑意,苟明之极有礼节地翻手抬了抬,平静温吞:“继续说。” 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种看猴戏般的语调比直截了当的嘲讽更具攻击性。 李弦破防了。 沉默几秒,将酒杯抵近嘴边猛灌一口:“他娘的,不说了。” 终究是没忍住,他仰头将杯里剩余的酒尽数灌下,烈酒滑过喉咙。 “啪” 酒杯被他重重搁在桌面上。 “我就是存心的怎么了?真情...?你我这种人,哪里来的真情,倒是你可别把我们小缚宁给骗得团团转,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公司最有望成为各大时尚品牌宠儿的模特,前途无量...” 越说到后面,李弦语气渐渐开始发飘。 心底也罕见得升起一丝心虚。 苟明之视线扫过桌上空荡荡的酒杯,笑眯眯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服务生,冲那高脚杯微抬下巴。 善解人意得提醒:“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们李大少爷斟满?” 服务生为难,迅速看向李弦请示。 见人没反对,反而一副默认的模样,只好几步迈近,弯身倒酒。 暗红的液体不断落下,填满杯底,上升,即将满至杯口,依旧没人叫停。 酒水将要溢出,服务生只能停手。 李弦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就仰头喝下。 喝得又急又快。 这珍藏多年的好酒,他硬是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只觉得延迟的酒劲从胃里攀着食道往上爬,又停在喉咙处肆意灼烧。 苟明之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接着倒。” 服务生扫过李弦神情,只能遵从。 酒杯喝空,又被添满。 反复持续好几次。 李弦捏着杯身,将重新满上的红酒灌下,脑袋已经开始打旋儿。 服务生心中忐忑,酒瓶悬在杯口上方,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一时间两难。 眼见酒水又要往杯里倒,李弦抬头盯苟明之一眼,哑着嗓子骂:“你丫差不多得了,这酒烈得很,真想弄死我?” 苟明之没再让人继续,端起酒杯,细细品味后笑瞥着他。 “你本来一开始就是为了能有跟我谈判的筹码才逮着机会想方设法将自己公司的模特往我跟前送,几杯酒而已,算得了什么。” 李弦无言以对。 侯在一旁的服务生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适时出声:“少爷,今天开业,底下店长怕是忙不过来,我得下去帮忙才行。” “去去去。”李弦没工夫理他,抬手摆了摆。 服务生离开,门被关上。 李弦起身,抓起散落在一旁的上衣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他翻找出早就备好的合作企划书,伸手递出:“来吧掌掌眼,看能不能成。” 苟明之眼也没抬,自顾自地品酒也不伸手去接,就这么将人吊着。 李弦拿着企划书的手悬在半空,思绪却一刻也没停。 跟他谈生意可真费劲,这女人也送了,酒也喝了,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演了... 还有什么招能使? 正想着,手里企划书被接走,苟明之眼睛看过来,眼尾弯起弧度:“这就不演了?” 李弦没应,掩唇咳了声。 苟明之将企划书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页:“我还不知道你?你的那点良心早在刚刚倒打我一耙为缚宁抱不平时就用光了。” 李弦坐回座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怪了。 怎么感觉明之不单单是在介意他逮着机会私自将小缚宁安排过去。 似乎还有借机帮小缚宁出气的意思在里面... 意识到这点,李弦脑子瞬间清爽不少,唇边也释着笑:“哟,明之,这人还没弄到...” 正看企划书的人一记眼刀扔过来。 李弦立马改了口:“这人还没追到呢,就开始护上了...” 苟明之微笑着抬眸。 “啪啦” 企划书被他轻飘飘丢回桌上:“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有不敢有。”李弦贱兮兮地把脸伸过去,假模假式地在嘴角处拍了两下:“我赏自个儿嘴巴子好吧。” 似乎被勾起什么微妙回忆。 苟明之抬指触着唇上显眼的伤口,眼眸弯起:“你那巴掌太轻了,没她有力道。” 李弦仔细观察了下对方唇上伤处和脸侧并不明显的指痕。 凭着多年纵横花丛的经验,当即心下了然。 眼尾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却不敢多嘴,只能小心翼翼拾起企划书重新递过去。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 他娘的。 死变态。 苟明之微抬眼帘,重新接走策划书继续翻看。 酒劲上头,李弦躺倒在沙发上,脑袋昏昏沉沉。 策划书页脚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更让他犯晕。 他昏昏欲睡,眼皮正要合上。 “你们要帮想转型演员的模特打开我们这边的影视渠道我能理解,但明显你们公司获益更多,我这边能有什么好处,资金是我们解决,人员设备是我们提供,我们凭什么非要从你们那挑人来演。”苟明之合上策划书,随手扔在一旁。 李弦按按眼皮,侧身支住脑袋,朝向对面看似眉眼含笑,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的人。 “总归你们每次影视剧拍摄都需要物色演员的,明星,模特,素人,我们公司旗下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现成的资源不用,岂不可惜。” 苟明之轻飘飘扫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到时候我们支付你们演员片酬,你们又从片酬里抽成,这钱倒来倒去,全进你兜里了。” “啧。”李弦猛的坐起身来:“这机会不给我们那你给谁?还是不是兄弟了?” “...”苟明之起身掸了掸衣摆,弯腰拿起帽子扣回头上,转身往门口迈。 李弦顶着晕乎的脑子急忙起身,瞬间觉得酒都白喝了。 气上心头,冲着人背影就一顿输出:“苟明之你个老阴货、死变态、受虐狂,丧尽天良的伪君子!” 苟明之停住脚步,回身笑弯了眼睛。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么沉不住气,本想着让你去找淮冬,他会交代人给你们提供点跑龙套的小角色先试试水,看样子是不需要了。” 话音落下,苟明之就要去拉门离开。 李弦脑子清醒了些,扯唇露出点笑。 有戏阿... 他几步跨上前,搭上苟明之肩膀可劲儿摇晃:“好兄弟,有钱一起挣,以后有大制作,我们公司也出资,联合出品必数精品。” 苟明之端着笑,拽住扒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拧开,语调莫名阴森:“把你的脏手拿开。” “阿疼疼疼疼!”李弦龇牙咧嘴地叫:“放手放手。” 手腕被扔开,李弦赶忙捧着手仔细检查。 “咔哒” 门被落锁。 再抬头时,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 第119章 背锅 怡园小区地下停车场。 苟明之在后座闭眼凝神,车稳稳当当停进车位。 前排李弦专门安排的代驾服务生下车,到后排拉开车门,放低音量。 “苟先生?” 苟明之睁眼,一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车钥匙,一手递出笔不菲的小费:“辛苦你了。” 服务生面露喜色,迅速接走,略微低头侧身让开位置:“您言重了,应该的。” 苟明之下车,服务生顺手帮人关上车门:“苟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慢走。” 苟明之点点头,径直朝电梯口去。 电梯内,苟明之注视着不断跳跃的数字。 只跳动一下就停住,定格在1楼。 打开的电梯门外站着一老一小正有说有笑。 老妇人慈眉善目,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宠溺:“看看你的肚皮,都快成个球咧,这每天跟奶奶下来遛遛弯明明也挺好的,嘴还撅老高。” 女孩不乐意了:“我是因为还小,在长身体,肚子以后自然会没有的。” 老妇人拉着小孩手往电梯里迈:“净贫嘴哩。” 见电梯里有人,女孩抬头望过来,眼睛一亮,忙打招呼:“哥哥好。” “你好,我说过,按年纪算你该叫我叔叔。”苟明之礼貌笑笑,帮两人按亮4楼。 老妇人闻言侧头看过来,又一脸疑惑得盯着女孩:“小鬼头,你们认识阿。” 女孩眼珠子闪着光:“哥哥住5楼,经常碰见。” 老妇人眼神迅速扫过楼层按钮。 见到亮起的5楼按键,皱着眉毛哼哧一声:“哦哟,可算让我碰到你了。” 苟明之不明所以,保持微笑笑。 好端端的,这老太太想找事么? 老妇人略微侧身,一手叉腰,一手将女孩往身后拉,满脸的不快。 “年轻人阿,你说你两口子平时吵架打架动静能不能小点声呐,我们下边住户完全可以去举报你们扰民的咧,人住你对门501的那个姑娘都被你这邻居吵得住不下去搬走了,你们动静回回这样大,还是注意点呐...” 后边女孩不停去拉老妇人的手,试图阻止:“行了行了奶奶,别乱说话。” 老妇人侧眸看了眼女孩:“有什么不能说的。” 苟明之注视几秒老妇人愤愤不平,颇有微词的神情。 迅速转过弯儿来。 不知道缚宁是什么时候将这口锅扣到他头上的... 没管对方话里话外的抱怨。 “搬走...?”他抓住重点,耐心笑问:“你是说那个白皮肤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姑娘吗?” “不然咧?”老妇人挺直腰板。 后边的女孩探出个脑袋问:“奶奶你是说那个漂亮姐姐搬走了?” 老妇人回头解释:“是啊,下午我去接你放学那会儿正巧碰见她,还拖着行李箱...” 苟明之垂眸看了眼表。 现在已经8点。 下午... 岂不是早走了。 他磨了磨后牙,弯起眼眸:“也不一定是搬家,旅行或者出远门也说不定。” 叮- 4楼到达。 老妇人抬头看了眼正在开启的电梯门。 “行啦,可别抵赖了,人家亲口说的搬家,才不是出远门咧,肯定跟你们家脱不了干系的,年轻人悠着点吧啊,这楼上楼下的,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呐。” 苟明之耐着性子,视线扫过满脸好奇的女孩,语调温缓:“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老妇人满意得露出点笑来,牵着女孩走出电梯。 女孩回过头望着他,眼珠鼓溜直转:“哥哥,明明那个漂亮姐姐才...” 苟明之笑着朝女孩小幅度摇头。 女孩瞬间噤声。 这锅背就背了,有的是时间再讨回来。 “什么?”老妇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 女孩转回头拉着老妇人边走边抱怨:“哎呦奶奶,我不都叮嘱过你别在那个姐姐面前多嘴的吗,这人都被你唠叨走了。” 老妇人回呛的余音从楼道飘进电梯:“你别瞎说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嘟嘟囔囔:“算了,你过来和我们住的时间不长,所以不知道啦。” 电梯门关闭,接着升至5楼。 5楼到达。 苟明之走出电梯门,径直迈至502户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板。 几声沉闷的叩门声过后,再无回响。 整个走廊安静得吓人。 背后位于两户人家之间的电梯在工作运行,几乎能听见电梯井内发出的嗡嗡低吟。 苟明之耐心渐失,直接将手指摁在指纹锁上。 显示错误,锁没能成功打开。 他拨打李弦电话。 良久,电话才被接听:“喂明之,我现在头晕眼花的,有什么事等我睡会儿再说...” 苟明之直言道:“把你怡园小区这三居室的管理员密码给我。” 李弦发蒙:“嗯?那是我家,而且小缚宁他们还住着呢,你要做什么?别发癫啊...” “别废话-”苟明之捏紧了手机,催促。 李弦沉默两秒,还是应下:“,那你别乱来阿...” 话没交代完,苟明之就将电话挂断。 一番操作后,门成功打开。 苟明之推门步入。 屋内陈设并没有明显变化,几个礼袋被随意搁在玄关柜子的台面上。 撑开袋口查看。 除开给她戴上的那对耳饰,里面东西全都原原本本放在那,似乎看都没看过。 他垂眼扫过自己手上腕表,视线移向旁边摆着的女士腕表。 抬手取出包装盒,打开。 与他腕上款式相似的女士腕表安静待在里面,跟买时一个样,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苟明之唇边笑意隐退几分,指尖轻抵。 “啪”的一声脆响。 盖子猛的合上。 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她代言的品牌方也偶尔会送她相关的饰品,这些当然不会带走,可以理解。 没错,可以理解。 将东西放回原位,苟明之径直往缚宁卧室迈去,心中却没由来的有些焦躁。 途经浴室。 浴室门打开,缚濒从里面出来,一身水汽,显然是刚洗完澡。 苟明之只当他不存在,眼看就要越过他。 “你?!”缚濒在原地愣了愣,反应过来,边往玄关门口看边大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 第120章 可以理解 苟明之回眸睨缚濒一眼,没作回应,接着往缚宁房间去。 缚濒立即跟上,忍不住辩解:“我最近可一直什么都没做,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苟明之停住脚步,心中不悦。 烦死了。 回身几步上前。 “缚先生...”他抬腕捏盖住缚濒下颚,有礼笑道:“你最好闭嘴,我现在没心思搭理你。” 对方脸颊上没干的水汽直达掌心。 苟明之嫌恶得收回手,转身推开半掩的房门,步入缚宁卧室。 床边柜上摆放的女人折纸和拼凑好的乐高赫然映入瞳中。 压下心中迸溅开来的不快,他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 没见到那盒线香,苟明之笑容僵硬,疯狂涌动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 可以理解... 转头凝着床尾边柜上立着的女人折纸。 冷淡漠然的神态似在讽他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以理解...才怪了! 那盒香她倒是知道带走,究其原委,就是因为只有那个香是真心喜欢,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苟明之盯着床尾那两个物件半晌,终是两步上前,抬腕将其狠狠扫落。 “噼里啪啦”哐当阵响。 乐高零件七零八落散落在地。 咕噜滚开的球状零件也直往床底窜去,直至了无踪影。 苟明之盯着球状零件消失的床底一角,忽的发笑:“呵...” 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走,她不只是想摆脱她的父母,还想摆脱他... 这就是她说的‘快了’? 她走了,他当然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是吗? 沉默两秒,他将方才因发狠扫落物品而垂散下来的几缕额边卷发捋至耳后,又悠悠整了整衬衫袖口。 衣着得体如初的同时苟明之面色也恢复如常。 在门口目睹全程的缚濒哼笑了声,自顾自得用毛巾擦拭湿发,状若无意得笑问。 “看看这乱的,有什么事能让你生这么大的气阿?难道是我那好女儿...得罪你了...?” 听这刺耳的腔调,苟明之弯眸,边扇扇周遭空气,边缓缓向缚濒走近:“你刚洗过澡吗?” “是阿。”缚濒满脸狐疑。 “是吗...?”苟明之眼眸含笑:“那你盼着我和她闹掰的那股恶臭味儿怎么还飘得满屋子都是?” 见人抵近,缚濒咬咬牙,忍不住后退半步。 苟明之走出卧室,盯着男人,含笑语调宛如魔音在回响。 “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她悄悄搬走了我是有些不快,但遭殃的,从来都是别人,你应该是知道的阿...” “搬走?”缚濒偏头看向缚宁卧室,确认过后,忍不住嗤笑:“冤有头债有主,跟我可没关系,少算在我头上。” 懒得再跟他废话,苟明之拿出手机看看日期:“给你们三天时间,从这里搬出去。” 缚宁都走了,那这屋子再继续让他们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缚濒脸色一变。 率先跨步到玄关,检查门锁是否还完整。 苟明之也没拦着,悠悠迈至门口,看着人检查。 发现没有损坏的痕迹,缚濒神情由不可置信转为狐疑,最后变成一脸的了然。 门板“砰”的一声震响。 半开的门被缚濒狠狠甩上,他打量屋内四周,突然笑得讽刺扭曲。 “你个兔崽子...这房子的主人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苟明之说:“但我认识。” “认识?不止吧?”缚濒满脸的不信,两步逼近,抓住苟明之衣领:“你说我要是告诉我那女儿你一开始就是故意引她来这,她还会不会给你好脸色?” 垂眼瞥过被抓皱的衣领,苟明之弯了弯唇角。 “你大可以去说,但前提是你能联系上她...” 尾音落下,他甩拧开缚濒的手,捋顺胸前衣襟。 “而且就算你联系上她,她恐怕也不会信你说的话,你在她那里的可信度还不如我呢。” “哼-”缚濒扭转着发痛的腕骨,嗤笑道:“你我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好得意的,搬就搬。” 没再理会他,苟明之走到玄关柜边,偏头看了眼台面上那些名贵饰品。 那个杨嫜那么爱钱,留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将几个礼袋拎下,抬脚要走,又忽的顿住。 他转身无视缚濒防备怪异的眼神,进到缚宁卧室,在地上搜寻。 女人模样的折纸歪倒在一堆散乱的乐高零件上,没有损毁,看起来很完整。 走近捡起,越过卧室门口看戏的缚濒,径直离去。 回到家内。 苟明之进到卧室,将折纸作品理了理,摆进展示柜。 幽幽看上几秒,他摸出手机翻看消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能见到想看的信息。 没有缚宁发来的未读信息。 他不死心得点进对话框,又重新连接下网络。 依旧没有。 他发了条消息出去,绿色对话框左边呈现出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竖立的红倒映在苟明之闪过暗色的瞳眸中,衬得他一张笑脸莫名阴郁骇人。 手指滑动屏幕,翻找缚宁电话,两秒后他突然顿住,忽的发笑:“她好像根本没给过...” 心底横冲直撞的不安和郁气似乎再也压不住,几欲破开胸腔跳出来在他面前示威。 搁在床尾上的几个礼袋一副被遗弃的惨淡模样。 他走近拎起,随手扔进已经感应到他并自动打开的垃圾桶里。 桶盖合上的同时,苟明之也拨通了淮冬电话:“缚宁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那边淮冬默了半响,正色道:“没有您的示意,所以我没有私自探查过缚小姐的私人信息。” 苟明之垂眸盯着展示柜里的折纸:“算了...有也没用。” 她肯定不会接。 淮冬谨慎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走了,我联系不上她。”苟明之闭了闭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不该那么快就把那个司机调走,她那天肯定是故意的,真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淮冬沉默几秒,小心翼翼问:“人都这样躲您了,您...还不打算死心?” 沉默无声蔓延,扩散至整个房间。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平静笑道:“把她给我找出来。” 这就是他的回答。 找到缚宁不难,但多半要花费一些时日,不过她不还是李弦公司旗下的签约模特吗...等她接到新的通告,她身边那个经纪人倪娜必定会知晓她的行踪。 知道缚宁的动向不过早晚的事,现在她也不一定想见到他,不可以太急。 淮冬还没来得及应下。 苟明之再度开口:“不用找了,还是别逼得太紧,等过段时间再说。” 第121章 般配 月上枝头,黑云环伺。 杨嫜关店歇业回到家中,推开门就见缚濒指间夹着烟等在门后。 隔着袅袅青烟,他看起来斯文得体,表情却一脸不耐。 缚濒瞥了眼客厅挂钟:“真是让我好等阿杨嫜,还以为你是找小白脸幽会去了呢...” 杨嫜反手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冷硬鞋跟砸在瓷砖上,击出闷响。 这畜生又要抽什么疯...? 穿好拖鞋,包带下滑,她抬手将包猛砸向缚濒:“好狗不挡道,给我滚远点。” 缚濒一把抓握住砸向他的女士单肩包,两步抵近,捏住她下巴,视线恶劣得从她眉骨缝合好的伤疤处扫过。 “你以为谁稀得等你?说话再这么冲...我不介意给你这张漂亮的脸再添点颜色。” 下巴被掐着往上抬,缚濒捏住包身勾勒女人面部轮廓。 分明是炎热潮湿的夏季。 包身泛凉的真皮皮面却刮得杨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渣!混蛋!”她抬手护住眉骨,咬牙切齿地推开缚濒:“还好意思威胁我!” 缚濒看似温情得替她将包挂好:“对面那兔崽子让我们三天内搬走,你说说...我们这次又要搬去哪里?” 杨嫜愣住。 搬走? 她越过缚濒,往自己卧室迈去:“住的好好的,他有什么权利让我们搬走?” 缚濒跟随:“人家有权有势的,现在还是我公司重要项目的投资人,况且他说这屋子的主人他认识,胳膊拧得过大腿么?” “有权有势?” 杨嫜脚步顿住,回身盯住缚濒。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就是个在网络上抛头露面的一小网红吗?” 缚濒意味不明地笑笑,耸了下肩:“他的底细我摸不到,反正是个不缺钱的,但这种人对缚宁上心,你多半是很满意吧...?” 杨嫜嗤笑了声,往前迈进两步。 “当然了,我找了个没本事的窝囊废,那要求缚宁必须找个有本事的男人来做我未来女婿又怎么了?” 似乎被刺激,缚濒嘴角抽搐一下,又瞬间将腮帮咬得死紧。 缓了两秒,他捏捏手心,压下动手的冲动,笑得讥讽:“你总是这么贪婪,还做女婿呢?做梦还差不多。” 得见缚濒被戳中痛处,却非要强压火气的模样,杨嫜哼笑着扬了下长发。 缚濒这么多年在一直呆在最前线的技术岗位。 虽然薪酬不错也是老资历了,但还是得靠着四处奔波,出差不断才能勉强维持看似可观的薪资。 如今年纪上去了,这种日子却依旧看不到头。 他近几年一直在找机会转管理岗,按资历,只要坑位一空出来,能与他争那个名额的人不会多。 缚濒急,但也急不来,只能再熬一段时日。 觉得扳回一局的杨嫜双手环抱胸前:“缚宁看着倔,但还算听我的话,她总是努力想让我满意的,怎么能说是做梦。” “听话?那个犟骨头...” 缚濒似听见笑话似的仰头大笑几声,再度吸了口烟,嘲道。 “你睁眼说瞎话呢?” 对方讥讽看戏般的神情让杨嫜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好像从回来开始就有哪里不对,似乎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她视线在整个家中扫荡,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见她出神,缚濒笑得更加放肆。 “你也没发现吧...”他后退至缚宁房门口,握住门把手将虚掩的房门慢悠悠推开:“我们的好女儿,早就跑了阿...哈哈哈哈。” 戏谑刺耳的笑声声入耳,激得杨嫜眉心直跳。 没错,按理说这时候缚宁早该从卧室出来制止他们的争执,怪不得总觉得违和。 几步跨进缚宁卧室。 除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像零件的破玩意儿, 确实没见到人。 不可能。 缚宁没那个胆子敢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且她的证件明明都被藏起来,根本就跑不远。 思及此处,杨嫜转身跑到自己卧室门口准备开锁。 可锁还没开,握着把手稍微一拉,门就大喇喇打开了。 房间尽头的窗户在漆黑卧室内闪着白光,半开的门宛若裂开缝隙的地面正张着嘴想要将人吞没。 杨嫜乱了心绪,焦急地跑进房间打开灯,扶着挂靠在墙面的镜子放倒在地。 被动过的痕迹令杨嫜心下一沉,整个人仿佛被藤蔓裹缠住喘不过气来。 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暗盒,滔天怒火像气球一样在胸腔轰然炸裂。 缚宁怎么敢的! 手不自觉颤抖,她迅速检查核对所有物品。 家里的资产全都还在,缚宁只拿走了她自己的证件和户口本而已。 “呼...”杨嫜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整个人也松懈下来:“幸好...幸好...” 待杨嫜将东西全部收捡好,房门口的缚濒忍不住笑出声音。 “杨嫜,你刚刚的脸色比我收拾你的时候还要精彩上一万倍。” 杨嫜收捡物品的动作一顿,猛的回头,瞪着男人:“关你屁事。” “呵-”缚濒笑着走开了。 杨嫜拍了拍膝上灰尘,走到卧室门口,看向即将回房间的缚濒。 “现在缚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这里的房租她肯定也不会再接着交,那我们就只有搬回我们原先自己的老房子。” 缚濒迈向房间的脚步一顿。 灯光打在他发白的脸上,莫名添了两分沧桑老态。 “我是无所谓,随你,不过杨嫜...有时候我觉得我俩简直是般配,毕竟你跟我一样都是狼心狗肺。” 对方咧嘴露出个令人不适的笑来便将房门关上。 杨嫜望着紧闭的房门,直犯恶心。 她关上自己卧室门,回身靠着门板,抬手摸上眉骨疤痕,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末了更是垂眸喃喃嗤笑。 “谁要和你般配。” ... 第122章 捡漏 酒店内。 缚宁靠在床头拿出名片,给置业顾问去了个电话,约好明天的时间。 电话挂断,她摁摁太阳穴,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的瞬间,缚宁深吸了口气,手肘靠上窗沿。 楼下街道热闹喧嚣,夜幕下的万家灯火也闪烁如烛光。 “江城的空气原来有这么好么...” 第二天缚宁驱车到售楼处门口,下车,站在车门旁戴遮阳帽。 提前在门口等候的小周迈着碎步跑到跟前来,将早就备好的遮阳伞撑开举到她头顶。 “缚小姐,太阳大,别把您晒着了。” 头顶一片阴凉,缚宁抬眸瞥过遮阳伞,又接着自顾自地整理戴好的帽子。 “收起来吧,我步子快,你跟不上的话我还得等你。” 殷勤没献成,小周脸色尴尬一瞬,迅速收好伞。 进到售楼部内休憩区。 两人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相对而坐。 缚宁开门见山,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搁在桌上,指尖抵住卡面点了下:“说吧。” 对面小周讪讪一笑,唤人送来茶水,端下其中一杯搁在桌面上,又推递过来。 “缚小姐,昨天看的那两套您都不喜欢吗?” 缚宁扫了眼茶杯内浑浊的汤色,伸手接过,端起抿了一口。 味苦而涩,久久不散。 难喝,跟苟明之家的茶叶没法比。 没表露出情绪,缚宁放下杯具:“无关喜不喜欢,那个价位,我完全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小周笑着压低音量:“其实我们这还藏有一套好房源,是位于中庭的凤凰层,幽静,视野开阔,您要是真有意,我可以带您去看看,不过这个价格嘛...没200多个是没法谈的...就看您取舍了...” 话音落下,小周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视打量,似乎在评估她的经济实力。 缚宁眉尾微挑,神色冷淡:“先看过再说。” 两人来到洋房小区中庭单元楼入口。 缚宁率先走进电梯,按下10楼。 电梯上升的同时,小周视线滑过女人侧脸,忍不住打探:“您是打算全款还是...贷款呢...?” 缚宁盯着跳跃的数字:“全款。” 小周眼中溢出喜色,语气激动:“您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真是令人羡慕阿。” 叮- 10楼抵达。 电梯门打开,缚宁率先迈出,侧头看看跟着出来的小周:“拼命工作,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 推开房门,客厅内光线充足,即使没开灯也格外亮堂。 行至窗边,视野开阔,楼间距足够宽广,私密性也很好。 确实不错。 没去听小周接连不断的介绍和推销。 缚宁侧眸注视对方:“价格多少?” 冷冽如刃的眸光看得小周牙关颤了下:“咱们这边报价是208万...但是我们会给您5个点的全款折扣,另外还有补贴政策,总的来说优惠力度还是很大的。” 缚宁绕到卫生间,随手敲了敲墙面瓷砖,看向门口候着的小周:“没给到底吧。” 小周默了几秒:“我月底冲业绩,手里最后还捏着两个点,多的我个人真给不了了。” “你个人给不了...?” 缚宁迈到小周面前,盯着她衣服上别着的员工胸牌。 “等会回到售楼处,去跟你们经理说一声,让他来跟我再谈。” 见人意会,小周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好,缚小姐。” 回到售楼处,小周将她领到私密性较好的一间小会客室内。 没几分钟,一佩戴经理胸牌的男人推开门,迈步进来,坐在她侧方。 “缚小姐,您好,你的情况和需求我已经从小周那里了解了,您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免得平白惹人烦。” 缚宁点点头,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哪里的话,您能这么想也是看得起我。” 经理哈笑两声,眼尾露出几条褶皱。 “缚小姐快人快语,既然您赶时间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如果您真的中意那套房,我这里最后两个点的折扣是可以给到您的...” “等等。”缚宁闻言打断,直望向他:“又最后两个点。” 经理身子一顿,后面不改色得调笑:“缚小姐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 缚宁摸出银行卡,指腹沿着卡身平整的边缘划动游移,声色缓淡如常。 “这是尾盘,你们将部分好房源留到最后,多半为了后期能快速回笼资金。我没有太多精力去跟你们一层一层得磨价格,你们这是我看的第一个楼盘,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奉劝您想清楚了再开口吧。” 经理的脸色在缚宁说到一半时就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视线扫过女人手里惹眼的银行卡。 “缚小姐真会说笑,您说您既然有能力全款购房,又何必这样在意那零星的几万元折扣呢?而且按目前我们所给您的折扣来算,那套好房源已经算您捡漏了。” 缚宁视线从卡号上挪开,抬眸凝着对方客气周到的官方笑脸。 “我有能力买,但不代表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挣钱要是容易,也不用坐在这跟我谈那么多了。” 气氛沉默,双方霎时间陷入僵局,对面经理面露难色,几番欲言又止。 缚宁思绪转上一圈。 还差临门一脚,看来还得添点火。 “没关系,您有很多时间来考虑,我们能谈妥当然最好,谈不妥...”缚宁摸出钱包夹,将银行卡慢悠悠往里放:“...于我也无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站起身。 经理忙抬了抬手:“缚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去向上级请示,看能不能给您争取到最大的优惠。” “辛苦。”缚宁点头,坐回座位。 约莫10分钟后。 经理推门进来,一脸的庆幸:“久等了缚小姐,这下是真的到底了,您要再不信,我可就彻底没法子了。” 经理随手关上门,迈到她对面坐下。 缚宁盯他几秒:“再让几个点?” 经理无奈笑笑,竖起食指比了下:“1个,您要是还不满意,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缚宁计算过价格,勉强达到她的预期,点点头:“可以了,拟合同吧。” 排除各种不利因素确认好没问题,缚宁转账到合同内注明的监管账户内。 之后的网签一系列事宜全部完成时一整天已经快过去。 缚宁在售楼处大厅内拿着发票和其余资料看得出神。 心底的期待居然有些按捺不住。 一整天忙前忙后的置业顾问小周正在旁边,面带喜色:“缚小姐,备案完成一般3天左右,到时候您能查询得到。” 紧接着,她查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我这边会托人帮您盯一下进度的,您大可放心,天色也不早了,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缚宁瞬间回神,收好所有资料。 “你马上要下班了是吗?” 第123章 太不矜持 “阿?”小周眸子转了圈,结结巴巴:“是...是啊。” 见人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揣摩出她心思的模样。 好心情的缚宁破天荒耐心给人解释起来:“你尽力为我奔走,我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小周眸子睁大两分,忙摆了摆手,随即有些受宠若惊得把手指背在后身后抠弄。 “您抬举我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算了。”缚宁没等她扭捏,抬脚就要走。 “诶诶,要的要的。”小周换上略显谄媚的笑脸,看看时间后将人叫住:“缚小姐您等等我,我还差一分钟才下班。” 两人吃过晚饭从餐厅出来时,小周晕晕乎乎有点站不住。 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缚宁身上靠,嘴里也说着半醉半醒的胡话。 “缚小姐...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觉得您真的很帅气、很、很有魅力…” “白天您很笃定得说我也能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晚上又表示要犒劳我,搞得我莫名其妙小鹿乱撞...” “...呜呜呜...真想踹了我那只个会哇哇乱叫打压我的男朋友...呜呜呜...” “…我…我是不是变心太快,太不矜持了…?” 缚宁要开车,一滴酒都没沾,意识清醒如初。 她退了两步,避开对方即将扒上她肩膀的手,嗓音淡漠:“不会,你可以回去就把他踹了。” 小周一个踉跄,遂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泪花,开始舍不得:“他也...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缚宁没再出声。 没多久,小周叫的出租车来到跟前,缚宁看着人坐上车,盯住远去的车尾。 当断则断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 没再过多关注,缚宁来到停车场坐上驾驶位,准备驱车返回酒店。 后车镜内女人耳垂上的耳饰如流星般在潮热夜幕中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泽。 不断倒退的夜景突然慢下来,缚宁将车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大半,耳饰被她摘下。 白皙指节探出车窗,两道细闪冷光直线下行,砸在路段排水口边沿,又摇摇欲坠地争相跌进黝黑缝隙里。 房屋验收这天。 缚宁专门找了个事先就统一过口风的验房师去帮她验房。 验房师边验边一五一十的指出瓷砖空鼓,入户门松动,多处有磕碰划痕等等一系列算不上太大的问题。 期间偶尔很有眼色得在某些地方夸大其词,配合维护好自家顾客的权益。 一行人验完房又聚在了客厅。 后边验收员递来验收表,闪烁其词。 “您看房也验过了,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是吧?” 缚宁回过身,眼神在这两个希望她赶紧签字的人身上停留几秒。 接着视线下移,盯住表单,语调冷淡:“我需要你们尽快按规章把这些问题全部整改到位。” 验收员讪讪得收回递出验收表的手,脸上堆起笑容。 “是,这确实归我们负责,但这整改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整改完全的。” 物业管理处的人也跟着附和:“您看您花大价钱买的房就这么平白耽误那么多时间闲置整改也不划算阿您说是不是?还不如早早搬进来住着的呀。” “原来你们也知道...”缚宁觑着对方的脸:“我花了几百万买的房,要求你们整改都推三阻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你们送我的,所以才事事都归你们说了算。” 见她不是个好应付的软柿子,验收员脸色变了变,忙笑道。 “怎么会呢,归根结底我们是为您各位业主服务的。” 缚宁也适当得缓了脸色,微微颔首:“那就改吧,改好之后我自然会签字验收。” 对方面露难色,犹豫开口:“目前这里好些业主其实都是已经入住很久的了,其实也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缚宁拧了下眉,思绪百转千回。 她知道整改要花费人力物力,也消耗精力,所以他们不想整改,房她已经买了,一时半会她根本就要不到什么结果。 今天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让他们整改,她只是不想白白承担损失。 缚宁冷眼望去,向对方施压并道出关键词:“所以呢?几千一平的装标,你们只想着让我签字缴纳物业费用,其他就想一概不管?” “那...”旁边物业管理处的人轻皱眉头,有些为难。 似乎想到什么,他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试探着提出建议。 “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可以在物业费用方面适当的补偿您一下,但这整改的事嘛就...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说说看,要怎么补偿?”缚宁迅速接了话。 物业管理处的人缓了脸色,忙道:“免除您半年的物业费用,怎么样?” “...”缚宁看着他没应声,但答案却不言而喻。 打发叫花子? 物业管理处的人欲开口再慢慢往上磨:“那一...” “两年。”缚宁摊开掌心,示意他们将笔递来:“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能签字,你们也好交差了。” 物业管理处的人还没说话,验收员握着笔的手就蠢蠢欲动地想往前递。 缚宁迅速伸手接过验收单,在上面落下签名。 “好了,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诶...”物业管理处的人没拦住验收员。 见事已成定局,他忙补充叮嘱:“那这事儿您可不能对外张扬,这已经是破例了...” 缚宁略微颔首,淡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将入户门密码交付给缚宁,那两人心不在焉得拿着验收单离去了。 之后又花费了好些天,缚宁才把房产证和独立的户口本办下来。 拿着两本崭新的证件站在屋子里时,缚宁隐约有种不真实感。 指腹触了触红色外壳上黄灿灿的字体,愣神看了许久:“...还真是捏在手里才会踏实。” 第124章 猫腻 偌大的客厅内除了沙发和餐桌椅,没有多余的家具,订好的床明天才会送到。 缚宁洗漱完躺倒在沙发上,被水汽熏过的太阳穴有些胀痛。 这期间杨嫜和缚濒都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不过她这几天没工夫去搭理。 拿起手机点查看杨嫜这段时间发来的未读短信。 一周前。 杨嫜:[你真是长大了,居然敢跑?] 杨嫜:[你知不知道对面那个年轻人扬言要赶我们走?!!] 杨嫜:[回话!] 3天前。 杨嫜:[托你的福,我们现在搬回以前自住的那个老小区了,我给你机会,要是你老老实实回来,你这次的冲动之举我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 1天前。 杨嫜:[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杨嫜:[那每个月的钱还接着给吗?] 杨嫜:[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倒是把户口本还来阿!那个很难补办的,别尽给我找事!] 缚宁往上翻了翻短信记录,视线定格在一周前的几条信息上。 苟明之赶她们走... 他跟房主有什么关联? 她该不会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缚宁坐起身,思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莫名感觉还有遗漏的地方。 翻看过缚濒发来的信息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无非就是指责苟明之闯进家里还要赶人,还说苟明之与房主有渊源,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得接近,不值得信任。 缚宁没回复两人。 指尖点击屏幕将两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正欲放下手机,倪娜打来电话。 缚宁接通,嗓音疲乏无奈:“我的假期就休到今天为止了吗?” “我可不是来催你上工的,只是作为经纪人得了解你最新的情况才行。”倪娜说。 缚宁开了扩音,起身翻出线香点燃搁在餐桌上。 倪娜言语间没有任何异常,缚宁心底却始终难以安心。 这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实在令人不适,她垂眸盯着线香顶端的猩红火点。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新的司机人选找到了吗?” 倪娜答话答得很快:“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想着让你看过那些人的身份信息,再决定要不要用。” “好...”缚宁默了几秒,突然调转话题:“我搬家了倪娜,搬到了位于城东的悦华府。” 话筒那边的倪娜安静了一会儿,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缚宁瞥了瞥手机屏幕上不断累积的通话秒数。 有猫腻。 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递至唇边。 “你是我的经纪人,告诉你我的行踪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你想升职,想声名大噪,我也一样,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眼下这条台阶走到顶端。” 话音落下,缚宁微抬瓶身,冰凉的水润透心脾,缓解了她被不安和迷雾裹挟的焦灼。 倪娜沉默良久,突然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你突然这么不设防,我还真不适应。” “难道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缚宁挑动眉尾,合上瓶盖。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比起被发觉,显然主动交代要来得更好。” 倪娜又低叹一声:“夹在中间难做人...” 为难拉扯一阵,她还是如实说道。 “小李总这几天又在向我打探你的踪迹,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你要说他是相中了你想尝尝窝边草也说的过去。” “可前段时间他又勒令公司内部的人别传你俩的谣言,明显是要划清界限的,那他怎么总上我这打探消息,哎我也摸不准了。” 缚宁捏着矿泉水瓶身的手指收紧了些,透明的瓶身被挤压得轻微变形。 “这样阿...你刚刚说“又”是指之前他也问过我的情况对吗...?” 听出她不快,倪娜忙撇清关系。 “没错,就是之前你打算搬家那段时间,我不是故意要透露,但你也知道,他是上司,总要卖他些情面,所以那时候我只跟他提了你有搬家的打算,其他过于私密的我没有说过。” 缚宁将点燃的线香拖近了些。 指背弹了弹。 线香晃荡两下,燃尽的香灰自顶端抖落,重新露出猩红火点,香味也仿佛瞬间四散开来。 “我明白的,李弦那边你稍微应付一下,就说问不出来我的地址就行,之后我会找个时机跟他见一面。” 倪娜思考几秒,应下:“好,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电话挂断,缚宁将只燃烧了一小节的线香从中间掰断。 发红发烫的火芯被她杵在底座上,烙下焦黑一点。 苟明之,李弦。 她说怎么哪儿有些不对。 这两人一定认识。 看来唱双簧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不然他们怎么会这样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缚宁怀揣着满腹心事熄了灯,拉起薄毯盖至心口径直躺倒在沙发上,彻底陷入漆黑混沌。 炎炎夏夜,鸟啼虫鸣不断,扰人幽梦。 某处小区内,卧室内带纱帘的公主床上一人影呈大字摆开。 萧思木手脚上抬,泄愤般用力往下砸,床凹陷下去又弹起来。 她夹着抱枕左右滚了滚,瘪嘴:“...那叫什么事儿阿宁宁...真让人生气...” 床头书桌上,摆了堆收集而来的老报纸,好些照片被打印出来单独陈列在桌侧。 照片有些模糊,附着了以前时代独有的朦胧复古腔调。 照片内的女童衣着光鲜,摆出的动作和神情恰到好处,有种乍看之下察觉不到的刻板。 萧思木辗转难眠,翻身坐起,到桌前拿起平板开始反复播放那些年代久远的童装广告。 广告词和配乐透过底部话筒不断灌进耳中。 萧思木盯着屏幕里宛若提线木偶般的女童。 眼眶发热,悲从中来:“讲得倒是轻松...吃的苦你从来一个字都不提...” 吸吸鼻子,萧思木要抽纸拧鼻涕,手却抓了个空。 将抽纸盒抓过来一看,抽纸早就用完了。 仰头将鼻涕猛吸回去,起身到客厅去抽了张纸边擦拧鼻子边翻找新的抽纸准备拿到卧室替换上。 安静的客厅只有翻找东西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木木?” 背后陡然响起的喊声吓得萧思木一激灵。 回身看清来人,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爸你要吓死我阿?” 开关打开,客厅灯光亮起。 “看你胆子小得。”萧父滋个大牙笑了两声:“臭丫头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干嘛呢你?” 第125章 闹矛盾了? 萧思木擦干净鼻尖水渍,将纸揉成一团抛进垃圾筐内。 “谁偷偷摸摸了,我是怕吵到你们休息好不好?” 萧父缓缓走近,盯着她看了几秒,慈眉善目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还哭鼻子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萧思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瞎猜阿爸,我肚子好饿,你醒都醒了,给我煮点面好不好?你拌的面最香了。” “好好好,等着阿。”萧父一脸狐疑,却还是迈向厨房。 萧思木翘着腿窝在沙发上等,有一搭没一搭得叹气:“哎...” 过两分钟,她望了望厨房里走动的背影:“哎...” 没多久,泛着酱香的面条裹着蛋香从厨房里直往外飘。 萧思木郁郁寡欢的脸色缓和不少,瘪起的嘴瞬间翘了翘,不快全被她抛至脑后,刷的起身,到餐桌坐等开吃。 “来来,把桌上东西挪挪。”萧父端着两碗面出来。 萧思木拿起筷子夹住吹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香喷喷的食物下肚,填满肠胃,也填补她因忧思而泛酸的胸腔,呼出口气,她冲萧父竖起大拇指。 “赞!!” “别瞎嚷嚷,吵醒你妈咱俩又要挨训。”萧父忙伸手要来捂她嘴。 萧思木嬉笑:“没控制住...” 又挑起一夹面塞进嘴里,还没嚼碎,萧父开口问:“最近怎么没见你去找小宁玩儿呢?你俩闹矛盾了?” “...” 萧思木嚼着食物,眼神飘忽不定,鼻尖隐隐泛酸。 “没有吵架,只是我觉得我根本不懂宁宁,她过的日子我从没体会过,也无法真正去感同身受...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她垂下眼帘,鼻子似乎被堵住,面的香气变得模模糊糊,闻不真切。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些年无意中刺伤宁宁的时刻肯定只多不少... 这副认真又失落的模样令萧父愣了愣,遂又展露出笑颜,眼尾皱纹也跟着弯起。 “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是幅长不大的性子呢,小宁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喜怒不形于色做事又周到,却不怎么表露自己的需求,你跟人比简直差远咯...” “是是是。”萧思木不满意得嘟囔:“不带这么拉踩的...” “...”萧父眉毛无语得横了横:“我听见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萧思木搅了搅面条:“哦。” 萧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但是,听见了吗...但是,像小宁那种什么都打碎了牙往下咽的人跟你这缺根筋的臭丫头能做这么久朋友,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是不言而喻的,你在这愁眉苦脸窝窝囊囊的纠结什么?” 字字句句犹如泉水清刷着萧思木无处安放的犹疑和不自信。 可正是这般关怀备至,和和睦睦的父母就愈发衬得宁宁过得无比艰辛。 她无法想象自己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在宁宁眼里到底有多遥不可及。 当初宁宁不想来她家养伤恐怕不单单只是怕添麻烦那样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萧思木没绷住,大颗大颗的泪珠直直砸进碗里。 她忙撕开新拿的抽纸,扯出一张胡乱往脸上抹了把,在萧父的惊愕中放开嗓子嚎道。 “爸,你快别说了,给我整得更难受了你。” ... 缚宁一晚上彻夜难眠,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才终于熬出点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腹中发出低鸣,草草用过早餐后家具公司那边的人来了通电话,说已经快要到了。 没几分钟,门被敲响,她将上门安装的人迎进来带到主卧:“没有纱帘的床安在这。” 随后又迈步到次卧,将次卧门推开:“带纱帘的安在这间卧室。” “记下了。”几人应道。 安装师傅动作很快,将几人送走,缚宁折返回次卧门口,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萧思木。 指尖也在键盘上敲打几下:[你的房间。] 又删删改改,加上两字:[给你留的房间。] 消息发送出去。 缚宁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下,又添上些日常用品。 可直到下午萧思木那边都没有回应。 看着石沉大海般的信息,缚宁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确实是很久都没联系了,萧思木多半在忙。 没再去看,她利落息掉手机倒扣在桌上,眼神却偶尔不受控制得落到手机上。 手机突然接连响了几声,那种急促频繁的消息频率依旧同往常一样熟悉。 缚宁拿起来看。 萧思木:[震惊][]星星眼][什么?我的房间?!] 萧思木:[宁宁你是不是搬出去住了?] 萧思木:[我昨天睡太晚,现在才起,脑子有点蒙,我应该没理解错吧?] 缚宁隐隐安心了些,回道:[没理解错。] 那边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两分钟后又发来一条消息。 萧思木:[宁宁,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要不要见面聊聊?] 缚宁犹疑一瞬,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上次跟萧思木分别时看似平静,但湖面之下涌动着的暗流却一刻也没停歇。 她们都默契得没提而已。 缚宁沉默良久,偏头往次卧看了一眼,回复:[好] 当她晚上到达约好的地址时,萧思木已经早早就在那等着。 远方萧思木四下张望,终于回头看过来,展露笑颜,毫不顾忌旁人视线张嘴呼喊。 “宁宁!” 缚宁要往前迈的脚步顿住,定在原地。 幸好还是跟以前一样。 高中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每次萧思木在学校走廊扯着嗓子大喊她名字,她总会头皮发紧,觉得又吵又烦。 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萧思木小跑过来,拉住她手腕就要向人群聚集处走。 “走吧宁宁,那边不远就是游乐场,我们去玩玩儿。” 缚宁没动,将人拉回来,有些抗拒:“你下午可没说是要去游乐园。” 萧思木眼睛滴溜溜转,嘴里也嘟嘟囔囔:“这个...那个...说了你多半就不来了...” “又吵又拥挤,我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地方。”缚宁说。 萧思木捏着下巴看过来,一双眸子灵动有神:“来都来了,试试呗?” “不...”字到了嘴边,晃见对方像是因哭过而泛红发肿的眼尾,缚宁又把反对的话咽回去,淡淡催促道:“快走吧。” 萧思木嘿笑两声,笃定地反握住她手往游乐园所在方向走去,更是臭屁得咂嘴。 “...啧啧...我果然是特别的。” 缚宁没说话:“...” 知道萧思木给点阳光就容易嘚瑟,今天怎么格外有恃无恐。 垂眸觑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视线沿着萧思木手背上移,落在前方女孩后脑勺扫动的发尾处。 算了,她高兴就好。 第126章 完了完了 买了门票进到游乐场。 五光十色的灯光交相辉映,与夜色相得益彰,游戏项目上人们嘈杂刺耳的尖叫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滋生出紧张刺激的氛围。 品过美食,萧思木到卖气球摊贩那处挑挑选选,拎出一个发光气球。 “老板,拿个这个。” 付过款,萧思木将那根闪着光,几乎有两米长的气球线递过来。 “这个东西...”缚宁沿着那根发光的线,看向正飘在空中亮得跟灯泡似的气球:“你觉得好看吗?” 萧思木眨眨眼,顺着她视线仰头看去,噗嗤大笑起来。 “别说,挺奇特的,拿着跟放风筝一样。” 她一边笑一边将线绳系在缚宁手腕上。 “看,这下你走不丢了,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沉默半晌。 缚宁开始动手拆腕上系好的线绳,凉嗖嗖挤出一句:“我不要,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不行-”萧思木按住她手,脑袋左右摇了摇,嘴撅的老高,佯装生气。 对方眼底忍着笑意、狐狸似的狡黠眸光没能逃过缚宁眼睛。 一个人绑着这丑东西是有些奇怪,但两个人一起... 就不会了。 缚宁在萧思木疑惑的注视下挑了个长得最丑的发光气球,随后拽过萧思木手腕,给人绑了个死结。 “这样你也走不丢了。” 萧思木扯了扯系死的线绳,没脸没皮呵呵嬉笑:“宁宁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坏心眼阿...” “没人规定只能你捉弄我。”缚宁转身,毫不在意得沿着道路边沿慢慢走。 身后传来急促跟上的脚步,身体被萧思木推着冲向其他摊贩那里:“走宁宁,去那边看看...” 历经一番扫荡。 缚宁和萧思木脸上又多了副滑稽夸张的眼镜。 眼镜遮挡住缚宁容貌,也隔去许多或好或坏的视线。 两人逛得正兴起,手腕突然同时被一股拉力扯得微微抬起,缚宁停下脚步,视线顺着腕上线绳悠悠往上。 两个线长如风筝的发光气球被牢牢挂在了头顶这棵被装扮得闪亮温馨的大树枝丫上。 先她半步的萧思木没回头,手下意识往前扯了扯。 “欸哎宁宁你别拽我阿...” 萧思木腕上的线绳瞬间被扯断,亮闪闪的粉蓝色珠灯噼噼啪啪摔落一地。 没了线绳的牵制,被卡住的发光气球又往绿冠枝丫里陷进半寸,似乎在庆幸终得自由。 “不是我在拽你。”缚宁抬抬眼眸,示意回过身来的萧思木看上方的树冠。 “质量也太差了,还卖那么贵。” 萧思木伸长了脖子去看,紧接着视线忽的将整棵树打量一遍,讷讷嗤道。 “这球挂在树上还怪好看的...” 缚宁拉了拉自己腕上的线绳,气球只小幅度晃动一下,无法拖拽下来。 再度用力往下扯,卡在枝丫间隙里的气球压弯树枝,树叶抖上几抖,发出簌簌瑟响。 没再去拉拽,她解开绑在腕上的线绳,看四周有没有能用的工具:“树有些高,要取下来会有难度。” “看找个什么杆子挑下来...”萧思木跟着四处张望。 找着找着,萧思木视线被远处正肆意翻滚的过山车吸引。 过山车上人们的尖叫哭喊同游乐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一样激荡人心。 “夜场的过山车我还没试过,黑布隆冬的看着蛮刺激阿-” 萧思木兴致高昂,跃跃欲试,抬脚就要跑过去。 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指着前面蜿蜒曲折扭来扭去的轨道。 “宁宁,你能坐那个吗?” 缚宁看向轨道最高处正悠悠蓄力,准备下一轮俯冲的过山车,声色缓淡:“不清楚,我没试过。” 末了,她回眸往树那边瞥了一眼:“气球不要了吗?” “唔…” 萧思木看向两个被迫点缀在树冠上充当灯泡的气球,眉毛拧了又拧。 还是挽着缚宁手臂往过山车那边去。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取不下来,夜场晚上9点就要关门,得先抓紧时间玩儿,等会回来再想办法取下来吧。” 当两人并排坐上过山车等待发车时。 萧思木环顾昏暗的四周,瞥了眼前方起始轨道两侧大红灯笼似的打光灯,突然有些害怕。 “这...这晚上也比白天吓人太多了。” 缚宁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萧思木拽得死紧。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过山车缓缓启动,一排排垂吊的脚尖前后摇移,两侧夜灯将轨道照得通亮,随着过山车下行,灯光也越来越暗。 几秒后过山车开始缓慢攀升,底下器械运转的“咔哒”鸣响沉闷厚重。 缚宁和萧思木两人坐在最前排,过山车攀得越高,视野愈开阔,下方整个游乐场一览无余,涌进肺里的空气也清新不少。 即将到达顶端,过山车开始减速,骤停,要掉不掉得悬在顶端。 身后传来游客预示般的尖叫:“啊啊啊-” 急促下坠的失重感混着扑面而来的疾风,缚宁一颗心跟着猛悬起来。 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她只有在面对缚濒时才有过。 风吹的眼睛生疼,缚宁却睁着眼,感受每一次濒死时的屏息,目睹每一帧令人心惊胆战的俯冲,似乎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补足她日常缺失的情绪。 拐过几个弯道,缚宁受到的刺激开始减弱,不再持续,她往后靠住椅背,抓着安全扶手的指节也松了劲。 飙升的肾上腺素慢慢冷却退至平稳的状态。 未知带来的恐惧仅仅在经过几个刻意设置的弯道后变得不再具有威慑力。 过山车还没停。 缚宁却已经彻底失去兴趣,转而偏头瞥着旁边全程闭眼的萧思木打发时间。 又一个俯冲。 “阿阿阿阿-” 萧思木呲牙咧嘴得放声乱叫,惊惧的呼喊几乎要压过后面几排人的。 “宁宁宁宁!完了完了老天奶,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安全扶手,另一只手死拽着缚宁不放。 肆意乱飞的齐肩短发好些都扑进她嘴里,扎得她喉咙不舒服:“咳,呸呸。” 一声轻浅低笑湮没在呼啸风声里。 第127章 没什么意思 过山车一停,萧思木忙解了安全带冲到垃圾桶边:“呃呕...” 缚宁顺了顺她脊背,给她递去水。 萧思木接走水仰头猛灌了几口,一脸的劫后余生:“头发进嗓子眼儿了,我又不敢松手去扒,难受死我了。” 缚宁没应声,淡淡觑着她。 自己提的要玩,怎么还吐成这样... 萧思木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突然脸色一变,忿忿不平道。 “宁宁,刚刚在上面你是不是笑我了!?” “没有。”缚宁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摩天轮:“你听错了。” 萧思木顺着她视线去看,忙拍了下手:“诶,正好,我们去坐摩天轮缓缓。” 不同于过山车的激荡起伏。 摩天轮里除了最开始坐进去轮转上升时晃了晃,之后都慢慢悠悠,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而过山车给萧思木带去的后劲似乎在这种幽闭的空间里悄悄滋生。 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摩天轮攀转上升,远离下方喧嚣吵闹的人群,和窗外朦胧夜色无限抵近。 摩天轮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 空气微妙得沉默几秒,缚宁静静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能憋到现在也算是进步了... “宁宁...”萧思木将身侧的单肩包挪到膝上:“你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底下缩小成一片的游乐场:“嗯。” 小时候没机会,长大了没兴趣。 “你觉得这里好玩儿吗?”萧思木问得很认真。 “如果你要听实话——这里没什么意思。”缚宁身子后靠,抬指触上身侧玻璃窗,淡淡补充:“...不过你在的话,好像也还行。” “...”萧思木没接话,异常沉默。 缚宁也不急。 对方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低头从包里翻出沓照片,一张张翻转过来。 缚宁掀起眼帘去看。 张张熟悉的脸让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灰暗难熬的记忆猛烈叫嚣着要冲撞进脑子里反复鞭挞她。 咬了咬牙关,缚宁猛然握住那只举着照片的手腕,嗓音发冷:“你又背着我做这种事,我再三提醒过不要来探我的底...” 萧思木吃痛得动了下手腕,却无意挣脱。 意识到自己失态,缚宁缓缓放了手,垂眸不去看那些照片,只盯着对方鞋尖,有些无奈:“我...不是想要凶你。” 只是有些烦躁。 没人在被戳破脓疮之后还能心平气和。 萧思木捏紧手里的照片,一改往日点到即止的常态,全然是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宁宁,这些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然后呢?”缚宁平复情绪,视线掠过那些照片:“你想说什么?” 那些照片有些年头了,萧思木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去搜集,可找来又有什么用处? 除了迫使她忆起些不美好的往事还能干嘛。 见她仍旧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萧思木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缚宁沉默不语,气氛降至冰点。 她该有什么反应? 非要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吗? 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唯一的朋友。 萧思木恼了,直直盯过来,字字句句格外清晰:“你母亲从小就把你当做赚钱工具,你父亲对你视若无睹,你父母从没爱过你!” 高昂刺耳的语调在摩天轮内部不断回响。 直白毫不掩饰的内容在缚宁坚不可摧的防线上破开条缝隙。 黑暗的光线穿透缝隙,快要将最后那片完整的土地覆盖侵蚀。 没错。 萧思木说的每个字都没错。 缚宁眼神躲闪一下,反而愈发冷静:“你说得对。” 萧思木不见宽慰,反而咬了咬下唇,更加恼火了:“你怎么不骂我?” 缚宁心底没生出多少情绪,出口的话理智得吓人:“你只是说出了事实,我没必要责怪你。” 萧思木突然捧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不对,不对!你的反应不对!你该用难听的话来骂我这样揭开你的伤疤,这样毫不顾忌得讲出刺伤你的话,更该、更该...” 手被萧思木握着往她脸颊上带:“更该不留情面得给我一巴掌好让我闭嘴才行阿!” 缚宁呆愣一瞬,忙将手抽回来:“木木你...” 失心疯了吗? 没给她思考时间,萧思木憋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往外掉。 “你看看你这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我都不敢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宁宁...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毫无感情的器具...”萧思木垂头盯着手里那些照片,嗓音发颤,逐渐哽咽:“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该那么对你...” “呜...呜呜...简直混蛋。”萧思木边说着边俯身靠过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了缚宁肩上。 侧眸瞥着女孩早就乱糟糟的头发,缚宁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心疼她... 抚了抚女孩后脑勺,缚宁将人推开,捏着肩膀那片湿透的衣料沉默不语:“...” 见她脸色不佳,萧思木边拧鼻涕,边递来纸巾。 “咳...擦擦呗...” 缚宁伸手接过,擦了擦肩膀上的水渍。 萧思木见人擦完,又俯身接走已经脏污的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她分明一直在擦眼泪,但眼泪却像开关失灵的水龙头似的,怎么也没办法止住。 滚落在她胸襟前的眼泪将她衣料濡湿,一团深痕越扩越大,难以控制。 缚宁沉默看着,深觉有什么哽在喉间,发烫的喉头被火灼烧一般,又涩又疼。 这些年她常常会有这种感觉。 但她无法清晰准确得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 答案似乎快要接近了。 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好像本来该属于她自己,此时却从萧思木的眼中流淌出来。 眼见摩天轮即将下旋落地,缚宁无声叹了口气,做出迟来的回应。 “我现在代言各大品牌,登上杂志,领着高昂的薪资,有独居的底气,正如你看到的,我在因为那些过往而受益匪浅,虽然可笑,却是事实。所以...” 越说多一句,萧思木脸色越发凝重,她近乎痛心般皱起眉头。 “所以什么...?所以以前那些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宁宁...你有时候冷静理智到对自己近乎残忍的地步,你这种无所谓得像旁观者一样阐述自己苦难的样子才是最让我难过的阿...” 萧思木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只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把照片一一放回单肩包里收好。 第128章 不讲道理 摩天轮停住,窗外工作人员帮忙将门打开。 萧思木抹了抹眼泪,将刚刚来时买的那副款式夸张的眼镜带上,遮住异样,抬脚一股脑往外冲。 缚宁起身跟上,拉住她。 萧思木假意挣了一下,慢悠悠回过身来,盖不住的哭腔:“干嘛啦?” 两行清泪从造型夸张的眼镜下流出,挂在她下半张脸庞上,让她看起来更滑稽了。 “所以...”缚宁凝她两秒,补全那句没能出口的话:“你不要再难过了。” 时间仿佛静止。 萧思木呼吸越发急促。 最终彻底没绷住,无视周围经过路人的小声非议,再次抱着缚宁哇哇大哭起来。 “我也能挣很多钱,我也能让你过好日子的。” 缚宁愣神几秒,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缓缓摸出买的同款眼镜戴上,遮住大半张脸。 等萧思木缓过劲儿来已经临近游乐场关门的时间。 两人赶往出口。 途经气球被挂住的那棵树旁,萧思木下意识往那边瞧上一眼。 惊讶道:“诶诶诶,宁宁你看,有人在那想把我们的气球取下来。” 缚宁侧眸。 树下一个小男孩正满心期待的望着帮他挑气球的中年人:“加油,爸爸,还差一点儿就行了。” 萧思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步冲过去。 缚宁跟着走近,站到树下。 萧思木指指线绳已经断裂的气球。 “这个。” 又指了指那个线绳完好、正被小男孩拽在手里的。 “还有孩子手里这个。” 转而朝向男孩父亲,解释:“都是我们买的气球,不是没人要的哦。” 男孩父亲挑气球的动作早在她们两人出现的时候就停下来。 他尴尬地看看男孩手里拽着的气球线绳。 “不好意思阿,我们以为你们不要了,小孩看着喜欢,就想着取下来给孩子玩玩儿。” 说完,他忙低头要将已经取下来的气球线绳从孩子手里拿走。 “来,这是两个姐姐的,要还给她们。” 见人明事理,萧思木也没摆脸色,言辞客气:“没事,你们也...” “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阿,这上面又没写你们名字,谁取下来就是谁的!” 男孩猛的躲开父亲的手,将手背到身后,死拽着线绳不放。 萧思木看缚宁一眼,火气蹭蹭就上来:“你这小孩怎么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男孩边悄咪咪往后退,边气鼓鼓得还嘴:“明明是我爸爸挑了好久才挑下来的。” 男孩父亲去夺气球线绳,小男孩身子灵活一扭,手又摸了个空。 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忍着怒意低呵:“这样像什么样子,快拿给别人。” 男孩愣了愣,委屈地别开脸,一副倔驴样。 “就不给。” 话刚说完,他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你还哭上了。”萧思木瞪圆了眼睛,撸起袖子就上手去抢夺:“这是那个姐姐的,那个姐姐都还没哭呢,你先哭了,羞不羞人。” 男孩泥鳅似的乱窜,萧思木几次没能抓住。 一直没吭声的缚宁跟男孩父亲对上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得趁男孩忙着躲避萧思木时绕到他后面。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按在小男孩肩上。 被摁住的小男孩僵着脖子,缓缓回过头与缚宁对上视线,嘴一瘪。 “你们、你们欺负人...呜呜...” 萧思木眼疾手快,瞅准时机,忙掰着小男孩手指,将气球夺过来。 缚宁和男孩父亲也都松了手,没再摁着男孩。 “宁宁,这你的。”萧思木将得手的气球线绳塞到缚宁掌心:“拿好。” 缚宁顿了顿。 费这么一番功夫要回来单单是因为这是属于她的...? 没再多想,她缓缓收拢指节,还是接了过来。 眼看着气球落到缚宁手里,小男孩边哭边不服气地贫嘴:“你们都那么大人了,还跟我这种小孩抢东西,也不嫌丢人!” 萧思木翻了个白眼,火气又添上两分。 “不讲礼貌的爱哭鬼才丢人!” 一场精彩的互怼表演正式拉开帷幕。 一大一小就此展开争论。 一个回合下来。 不分胜负。 缚宁等上一阵,观察四周,游乐场内的游客已经走的差不多。 适时拉住萧思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用在这浪费时间。” 萧思木被激起的胜负欲一时间平息不了。 顺了顺刚刚好几次被小孩话噎住的心口:“不吵赢他我晚上做梦肯定都在复盘。” 缚宁看了看时间,目光从萧思木气得涨红的面颊扫过,落在她青筋暴起的侧颈处。 遂几步走到男孩面前,取下眼镜,淡淡垂眸:“想要气球吗?” 没了滑稽的眼镜进行遮掩,缚宁一张白皙冷冽的面孔完全展露出来。 锋利迫人的语调令小男孩下意识后退半步。 本来嚣张的气焰不受控制得开始偃旗息鼓:“想、想要。” 缚宁原本看向小男孩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那边稍显局促的男孩父亲身上,又收回来重新看向小男孩。 “树上还有一个,虽然线绳坏了,但总比重新花钱去买要好,你们可以取下来带走。” “真的?”小男孩眼睛一亮。 缚宁点头。 小男孩转头望了望父亲,又回过头来望着她。 缚宁无视男孩眼底的期翼,冷淡嗓音接着响起:“想要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么花钱,要么嘴甜,跟个小炮仗一样也维护不了你那没用的自尊心。” 小男孩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好在聪明,没一会就迅速反应过来。 脸上全是既丢人又不得不妥协服软的羞怯别扭:“姐、姐姐,可以送我一个气球吗?” “不是对我说。”缚宁看了看萧思木,眼神示意。 萧思木瞬间意会,老神在在地清清嗓子,端起架子。 “这呢这呢,快来求求我呀!” 小男孩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显然是不管他的意思。 只好慢悠悠挪到萧思木面前,视线在缚宁身上扫了又扫,最终盯着萧思木,小手指着树上那个气球,一脸的视死如归。 “人美心善的漂亮姐姐,可不可以把那个气球送我?” 第129章 蜂窝煤 “乖了乖了。”萧思木嘴角上扬,身心通畅,笑嘻嘻应下:“送你。” 小男孩别扭劲过去,脸蛋满是喜色,忙冲向父亲,惊呼道:“爸爸快取,她们答应送给我了,我们不用花钱买了。” 那边父子俩在那挑气球,这边萧思木乐呵得咯咯直笑。 美得不行。 眼见那父子已经将气球挑下来,缚宁重新戴上眼镜,看向萧思木:“气顺了?” 萧思木牵着缚宁手继续往游乐场出口去:“身心通畅阿,那小男孩真是嘴硬得很。” 两人出了游乐场,往缚宁停车的位置慢悠悠走着。 到达停车场时,萧思木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神情一滞,问。 “差点忘记问你了宁宁,那个苟明之他知道你搬到哪里了吗,还会不会缠着你。” “目前他还不知道我搬到哪。”缚宁摁了摁车钥匙,将车门解锁:“以后说不准,他要真想找我,我恐怕也躲不了多久。” 萧思木眼珠转上半圈。 忙掏出手机要将苟明之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他找不到你,到时候指定又要来我这威逼利诱得打探消息,可得赶紧把他给删了。” 缚宁拉车门的手一顿。 侧过身去,眼睁睁看着苟明之从萧思木的好友界面里消失,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很有先见之明。” “吃一堑长一智。”萧思木收起手机:“那家伙就是块蜂窝煤,我怕我一不小心被他发现点什么,还是删了安全。” 缚宁接着拉开车门将气球放到后座,坐上驾驶位,降下半截车窗。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萧思木嬉笑两声,绕到副驾,拉开副驾车门跟着坐上来,开始系安全带。 “我没开车过来,宁宁你送我回去呗。” 缚宁:“...这里的地铁直达你家附近,比坐我的车还快。” 萧思木系安全带的手顿住,偏过头来,一脸的不情愿,随即动手解开安全带:“那好吧。” 看她窝窝囊囊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 缚宁从她手里接走安全带,重新扣到插销里:“我送你到地铁口。”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堂了,左右扭着身体往座位里靠,乐呵呵附和:“也行。” 将人送到地铁口附近。 萧思木也没再找借口要黏着不离开,老老实实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给了一个熊抱。 “走了宁宁,过段时间我空闲了去你新家,床给我铺软和点,我可是要留宿的。” “好,快点下车,再磨蹭,地铁就要停运了。”缚宁扯开扒拉在腰上的手。 萧思木推门下车,走向地铁口。 没走出几步她又倒回来,从车窗探进半颗脑袋,表情犹豫:“那些照片...我想留着。” “不行。”缚宁食指抵住她脑门将人往外推了推,语调淡淡:“留着干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萧思木两颊鬓发早就在之前她嚎啕大哭时,就变得糟乱。 眼下没得到应允,不满地撇撇嘴,脸上写满了失望,哭红的眼尾也让她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偏偏那一双眸子却狐狸似的滴溜溜乱转,她不满地低声咕哝:“我觉得那些照片蛮可爱的,我就想留着。” “...”缚宁冷冷瞥着对方假模假式的可怜样。 学什么不好,偏偏把苟明之那套装无辜的功夫学去几分。 真是近墨者黑。 将车窗升起一寸,隔绝开萧思木湿漉漉的眼神,无奈叮嘱:“收好,注意别让其他人看见。” “我会收好的。”车窗外响起萧思木的嘚瑟嬉笑。 缚宁犹豫几秒。 还是补充:“你少看点苟明之直播。” 萧思木愣愣,反应过来,眼神开始到处乱飘:“我也没总看阿,他整天茶香四溢的,谁要看他。” “...”缚宁。 萧思木边摆手边往后退:“那我走了阿宁宁,你也快回去吧。” 缚宁点头,将车窗彻底关闭,隔着车窗注视一会儿渐渐没入地铁口的背影。 最终调转车头,回了悦华府。 缚宁那张冷淡的脸与童趣十足的发光气球并不相配。 以至于她从地下停车场一路拎着气球上楼时,引来好些好奇的注视。 缚宁不在意,大大方方拎在手上,任由亮闪闪的气球飘在站有稀疏几人的电梯上空。 回到家中。 打开灯,将气球绑在玄关处,莫名其妙又摸上开关面板,将灯重新关闭。 黑暗再次包裹住她。 偌大的客厅,玄关一角被气球内的小灯泡映照出碎丽光彩。 但依旧映照不清缚宁晦暗不明的眼神:“要不了多久...电就会耗光。” 可惜。 包里的手机振动几下。 缚宁打开客厅灯,边换拖鞋边摸出手机查看。 倪娜:【文件. docx】 倪娜:【这是几个备选司机的个人资料,你抽时间看看,定好人选给我回复,我好尽快安排到位】 缚宁点开文件仔细看过。 排除那些明显不易掌控的人,敲定最终人选给倪娜发过去。 缚宁:【就这个了】 那边秒回。 倪娜:【好】 倪娜:【还有,你的名气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最近都在约你的拍摄档期,手机保持畅通,随时都可能来活儿】 看完信息,缚宁走到桌边,撇了眼时间。 该休息了。 缚宁:【知道,有情况就联系我】 没等人回复,她将手机随手搁到桌面上,转身进了浴室。 ... 市区某处别墅内。 李弦在一楼客厅来回踱步,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可怎么办。 明之让打听小缚宁的消息,这都好些天了还没打听到,倪娜讲的话看似有用,其实尽忽悠人,一句重点没有。 话里话外就五个字:她也不知道。 “啧,追个人怎么这么费劲。”李弦扯了扯领带,忍不住咂舌:“我泡妞的本事他是一点儿没学到。” 佣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少爷,苟先生已经来了,正往里进呢。” 李弦舌尖顶了下腮,背过身整整领带,心虚问道。 “他脸色怎么样,看着像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第130章 没本事 “...” 佣人偷瞄一眼后边慢悠悠往里迈、一脸好脾气的苟明之,又瞅着前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李弦。 “那个...我觉得不像,要不您,自己看看?” 李弦啧了一声。 看什么看! 他要想看还用问这一嘴吗? 后方几乎听不见苟明之的脚步声,但李弦就是能感觉到那股含笑的视线。 正要冲向后花园意图躲避。 “哪儿去?” 李弦堪堪迈出两步的步子瞬间顿住。 他回身笑开了花,走上前就要哥俩好地揽住苟明之的肩膀:“明之你总算来了,我可好等阿。” 佣人早就退下。 苟明之身子一侧,躲开他手,笑眯眯道。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李大少爷这看着也不像是欢迎我的样子,明明之前还隔三差五的就想约我喝酒呢。” 李弦被讽得心窝一痛。 装模作样捂了捂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也不想躲你阿,可我真的打探不到小缚宁的消息,我怕你心里不爽,又偷偷阴我。” “自己没本事。”苟明之脸在温柔笑着,话却凉薄:“还要怪我?” 话音轻飘飘落下,苟明之越过他直接往后面花园走去。 心底不服气的李弦几步跟上。 花园打理得当,夜里开着灯,将整个花园照得亮堂堂,各色鲜花入眼,幽香也阵阵袭来。 两人走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小道上。 “嘁。” 李弦皮笑肉不笑地扯下一朵还没绽放的花苞,挪到眼前吹了吹。 “我没本事?你有本事怎么还看不住她,生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先他半步的苟明之神色一滞,唇角绷紧了些。 李弦心知不能过火,随手将花苞抛进花圃里面,忙道。 “这才几天,没消息正常,别着急,一旦有机会,我肯定帮你探探口风。” 苟明之听完眉眼柔和了些,遂弯眸浅笑:“这才像样。” 话音落下,他突然停住脚步,视线定格在花圃内某处,俯身,握上一簇开得正盛的大岩桐连根拔起。 根系带出的泥土飞溅开来,污了他裤脚。 李弦皱了皱眉。 唤佣人从出神的苟明之手里接走那些破败的残花。 并叫来负责管理花园的人问话:“我说过不许在后花园里种大岩桐,这怎么藏着几簇?” 明之不喜欢大岩桐,所以他通常都会让家里佣人记得别去种。 那人朝花圃里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应该是新来的人不知道,错栽进去了,是我们疏忽,我们这就清理掉。” 那边佣人在忙着挖土拔花。 这边苟明之拿过旁人递去的手帕擦干净手,顺便俯身清了清裤脚的零星泥土,语调如常。 “我明天会叫人来给你把这块空缺的花丛补上。” 李弦眉心一跳。 这就没必要了吧... 到时候明之叫来的人怕是要顺带把这花园翻个遍,确保其他地方没有错栽的大岩桐才算稳妥。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很有必要,我可不想下次来你这时再看到我不想看到的花。”苟明之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太影响心情。” 李弦半圈白眼还没翻完,苟明之已经往花园出口去了。 李弦连忙几步跟上,无语嗤道:“你市中心那么大一庄园放着不住,管我家闲事倒是管的顺手。” 苟明之回身,眸子弯起弧度,语调温吞:“我钱多,我乐意。” 李弦感觉遭受了暴击。 偏偏无法反驳。 他薅起身旁正含苞待放的花苞,恶狠狠捏个稀碎。 “钱越多,心越黑。” 苟明之笑觑他一眼:“辣手摧花,你家后花园里的花真可怜。” 李弦咬咬牙,将捏碎的花瓣往苟明之头上猛的一扬:“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顺便暗讽跟过我的那些女人可怜。” 花瓣洋洋洒洒的得飘下来。 苟明之后退一步,依旧没能完全躲开那些碎花瓣。 “但凡跟女人扯上关系,你脑子就格外灵光。” 他维持住微笑,捻落肩侧和发梢的花瓣碎屑。 “你幼稚鬼投生的?” “这分明叫有童心。”李弦随意拍了拍手上剩下的花瓣碎屑,遂盯着苟明之发梢。 淡蓝花瓣碎屑点缀在苟明之富有光泽的卷发末端。 如梦似幻,同画一般。 忍不住咂舌:“你丫的...怎么能长得这么牛逼...” 苟明之抬眼,等着他的下文,似乎认定他憋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比起我来,还是略逊色一筹。”李弦果然又接着补充。 苟明之沉默几秒,显然是有点无语。 抬腕看了眼表,他回身走进别墅,打算穿过一楼客厅出去:“我该走了,有她的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 见他熟门熟路,来去自如。 李弦挑眉耸肩,神情贱嗖嗖,一副店小二送客的腔调:“是是是,您慢走阿。” 接下来几周李弦一直想找机会再从倪娜那探点消息。 奈何这些天缚宁忙的不可开交,都没工夫休息,倪娜也一面要跟着缚宁到处跑通告,一面要去跟品牌方洽谈,分身乏术,当然没空跟李弦这打太极。 坐在办公桌前加班的李弦处理完文件,合上笔盖,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叹气:“哎...” 有能力的员工不多,屈指可数。 底下接不到工作的模特大把,谈不到客户的经纪人也大把。 而公司里百分之八十的收益都是像小缚宁和倪娜这种员工创造出来的。 还是别影响她们,得让她们安心给公司挣钱,等她们忙完再找机会探探口风。 ... 临近郊区,一别墅内第三层。 室内灯光从窗户透出,蔓延到外面的开放式阳台上。 一粉发人影立在阳台边,胳膊肘搭住围栏,手心支着下巴:“到底要不要去找姐姐...?” 离上次跟姐姐见面都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没思考几秒,徐异垂眸瞥见被颜料染脏的右手尾指末端,开始不耐烦起来:“啧,妈的。” 之前回到学校被一堆人冷嘲热讽,由于造成的影响恶劣,他差点被学校开除学籍。 幸好有转圜的余地,最后给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这脸算是丢尽了。 再后来就一直准备期末考试,没法分心去找姐姐。 徐异忍不住去搓右手小拇指上的颜料。 可颜料早就干透了,搓不下来。 粗糙的指腹搓得尾指皮肤火辣辣得痛,徐异却异常固执,越搓越狠。 第131章 缪斯 底下一楼庭院走出道人影。 徐异跟自己较劲,根本没工夫去看。 徐母站在庭院中,捻了把鱼饲料,往院里人工制造的假山鱼塘内撒:“嘬嘬嘬,吃饭了吃饭了。” 鱼儿早在徐母伸手时就开始往鱼塘边游过来。 听话得很。 “哎呦真乖。”徐母又抓了点鱼饲料往下撒。 徐异听见动静,不再扣弄尾指的颜料,伸长脖子往底下看,看清后吼道:“妈我今天已经喂过了,你当心别把它们撑死了。” 徐母依旧背对着他,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抬抬手,招呼他下去。 “大晚上的不睡觉,真是闲得慌。” 徐异皱眉。 不情不愿得走到楼下庭院。 坐在鱼塘边,将尾指伸到水里泡了泡,又拿起来继续搓。 “有事就说事。” “哎...”这样不耐烦的口气令徐母发出叹息,她将多余的鱼饲料放回瓷碗里:“异儿,自从放暑假以来,你就一直都没出过门。” 徐异搓弄尾指的动作一顿,遂拧了拧眉:“就是不想出去。” 徐母拍掉手心沾的鱼饲料碎屑。 “把自己关画室里死命画也没用阿,异儿。” “能保住学籍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我跟你爸对你没什么要求的,反正万事都有我们给你兜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烦心事重新被提起,徐异有些恼怒。 导员说学校考虑到他公共课成绩优异,专业课考试也名列前茅,不想毁了他,所以才在合理空间内酌情放他一马。 校规也确实没明确规定在校学生在娱乐场所点小姐就必须要被开除。 可当时处分下来没多久,学校里的教学设备就全部更换成最新式。 他当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方面是惜才,另一方面也是惜财。 徐异将尾指干透的颜料硬扣下一块,猛的站起身来:“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出门,你们别来管我!” 徐母看着他,不恼,也不说话。 徐异挪开视线,重新坐回鱼塘边沿,侧头盯住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心有不甘。 “白赞助他们那么多设备,真是便宜他们了。” 徐母露出笑容:“这有什么,我们家不缺那点钱,我们异儿能开心才最重要。” “开心...?” 徐异将手伸进水中,戏弄那些本来自在的鲤鱼。 “我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好一段时间天,却连一幅勉强称得上完整的作品都画不出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灵感似乎在一天天消失。 那些有姐姐身影的杂志海报被他翻来覆去得看,居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能起到作用。 第一次见到姐姐是在一本比较小众的杂志内页里。 占了半页篇幅的女人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独特的表现力,纯粹又颓败的眼神,冷而孤高的面孔,怎么能不吸引人...? 他搜集了她拍摄的大量杂志、海报和广告视频,反复观看。 之后在画画时总能想起那个身影,画笔有了自我意识般跟着就会动起来。 完成的画作不再死板,似乎有了灵魂。 自此,她成为了他灵感的源泉- 他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并处心积虑得接近。 徐异将手从水塘里抬起,悬在水面,等鲤鱼放松戒备不再乱跑了,再迅速下落,捞起一只将肚皮吃得圆滚滚的鲤鱼。 脱离水源,鲤鱼的鱼腮和嘴开始急促扇合。 他牢牢捏住鲤鱼身躯,手心缓缓收紧,露出的笑容单纯又孩子气。 “没人不想得到自己的缪斯。” 看照片和视频不管用了,看到姐姐本人就会恢复如初了吧... 鱼儿濒死,只差一线。 徐异终于松手。 “扑通”,鲤鱼溜回水里,没过几秒就缓过劲,又开始肆意游玩起来。 徐母走过来,盯着池塘里刚被放走的鱼:“还以为它会缺氧死掉,我还想着正好换一窝鲤鱼来养,看来是没机会了。” “妈。”徐异冲徐母爽朗一笑:“我明天要出去透透气。” 徐母满脸慈爱:“好,我就是担心你在屋里会闷坏。” 这天晚上徐异没再把自己锁在画室,回到楼下卧室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早上起床时外面天基本要完全亮开了。 刚收拾好自己,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徐母刻意放轻的询问:“异儿,起了吗?” 似乎是担心打扰到他,没及时得到回应的徐母没再敲门,像是走了。 徐异拿上车钥匙去开门。 叫住外面准备下楼梯的徐母:“怎么不等我一起下去?” 没想到他已经起床,徐母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露出喜色。 “我担心你还没起打扰到你休息,你打算去哪儿?需不需要妈陪你?” 徐异走到徐母身旁,手臂搭上她肩膀,两人并排下楼:“不用了妈,我随便逛逛散散心。” 买点礼物带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姐姐再怎么不待见他应该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赶他走... 吃过早饭赶到国际金融中心。 徐异脸上架着副墨镜,开始到处闲逛。 柜姐给他推荐的东西里他看中了好些,可惜他零花钱有限,得留一部分钱购置画画要用的颜料和工具。 那个杨嫜喜欢别人给她戴高帽又贪得很,不给钱根本从她那打探不到消息,像个只有投币才会解锁吐东西的售货机。 徐异盯着柜姐展示的包、衣服和其他用来配货的日常用品。 心里不爽。 杨嫜那个老女人不知道从他这谋得了多少好处了,事却没办成一件。 “不要脸。”徐异后槽牙咬得隐隐作响,脸色不快。 不明所以的柜姐脸色一滞,小心翼翼询问:“您要是对这些都不满意,我们这边还有...” 徐异抬手指了指几个他认为最合心意的:“这些,装起来吧。” 他拎着购物袋走出店门,打算再看看别的。 刚走出几步,就被对面一家高奢珠宝店门口的全彩广告吸引视线。 “那不是...”徐异脚步顿了顿,快步绕过环形长廊,抬头看着面前这块约两人高的巨型显示屏:“姐姐...” 他手指一松,将手里的购物袋扔在地上,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触摸显示屏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人。 可伸直了手臂,也只能摸到脚跟。 第132章 狂蜂浪蝶 徐异收回手,摁着巨型显示屏的边框,心底怅然若失和不甘郁气在不断作祟。 没多纠结,他迅速驱车到怡园小区。 之前问杨嫜要地址的时候,杨嫜有把准确的门牌号告诉过他。 站在502户门前,徐异调整好面部表情,敲了敲门。 没人应。 又敲几下。 还是没人应。 等上几分钟,徐异没了耐心,本来笑着的脸也垮下去:“也不是工作日阿,他妈的难道一个人都没在吗?!” 刚骂完。 后面传来开门的响动。 徐异脸色不仅没缓解,反而更烦了。 肯定是那个网红! 他猛的回身,对站在501户门口的苟明之怒目而视:“看什么看?回你家去!” “你在那他妈他妈个没完。”苟明之没恼,眼神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我很难当听不见的。” 徐异火气渐长,下意识握紧了购物袋提手。 这人怎么看着和蔼可亲,嘴却次次都那么毒,他俩明明也没过节。 忍下怒气,徐异朗声笑道:“噢,大叔耳朵还没聋呢?” 苟明之笑容更甚,眼神划过徐异手里的购物袋,讲话轻慢温吞。 “有素质的人上天总会格外眷顾,即使我七老八十,耳朵应该也好的很,倒是你...” “坏事做多了,指不定年纪轻轻就会断手断脚,变成残废呢...” 对方狭长含笑的眸子盯得徐异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自己画画的右手去看。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手。 没管那点不自在,徐异抬头怒嗤:“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回话。 徐异没去管他,转过身加大了力度再次去敲502户的门。 没等来门内的回应,只等来身后苟明之的友好建议:“小朋友,你这个年纪适合在家打电动。” 徐异没理,依旧自顾自地敲门。 敲上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反应。 看来没人在家。 正要掏手机联系杨嫜。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苟明之眼尾微弯,亲切提醒:“她们一家好像前段时间就已经搬走了。” “...”徐异头皮都绷紧了。 妈的。 现在才说,刚刚分明在耍他玩儿。 咬了咬牙,徐异回身朝苟明之那走近几步,问:“那你知道她们搬哪儿去了吗?” 他早就被姐姐拉黑了,根本联系不上。 这个大叔要是不知道,他只能又去问杨嫜,杨嫜那老女人就是个无底洞,用钱怎么都填不满,问来的消息还不一定有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 苟明之笑着摊了摊手,眼里有些抱歉。 “我只是个普通的邻居而已,人家才不会告诉我她的去向。” 徐异盯住苟明之神情,想看出点端倪。 不像在说谎。 算了,还是去问杨嫜。 苟明之视线跟随。等那抹刺眼的粉发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关上门,走向阳台。 没多久,隔着窗户玻璃见到下方从单元楼出口出去的徐异。 唇角弯起弧度:“还敢来。” 缚宁身边狂蜂浪蝶实在是多,个个前仆后继,特别是这个手段下作的脏东西。 要怎么才能收拾得干净...? 眼见徐异越走越远,缩成个模糊不清的小点,苟明之进到衣帽间。 打开柜门,取出挂在里面的女士衣裙,捧起来,头埋进去。 眼睫扫过柔软轻薄的面料,鼻尖控制不住地蹭了蹭。 洗过,已经没有她的味道,但这样似乎可以缓解一点想见她的冲动。 脸颊挪动之际,瞥见远处正对着他的镜子。 镜中人眼中的眷恋渴求遮盖不住,赤.裸直白得不像他。 苟明之沉默得盯住镜中的自己,理智回复,缓缓抬起头来,不禁失笑:“哈...” 喉结忍不住滚了滚,戒烟时那股抓心挠肝的滋味久违得再次冒头,嗓子干涩。 烟瘾怎么犯了... 手不自觉得往兜里摸索想找烟,意识到自己举动,又生生压制住没再去翻找。 手刚要从兜里拿出来,手机响起铃声。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将衣裙挂回原位,同时拿出手机来看。 是淮冬。 接通,问:“什么事?” “之前您让我代入股的那家芯片研发公司总经理来话,说他们公司即将空缺出来一个部门经理的管理岗位,缚濒和另一个人都有机会顶上,但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什么态度,需要我插手干预吗?” 苟明之指背碰了碰裙摆。 遂关上衣柜门。 “现在已经没必要去管,让你投资那家公司也不是我一时脑热,他们公司致力于芯片研发多年,多有建树,要不是资金短缺我们也没机会。” “以后这种人事变动让他们自己决定,就看缚濒能不能凭自己本事往上爬了。” 淮冬:“我会让人给他们交代清楚。” ... 海滩边上。 一群工作人员将站在海滩边的缚宁围了个圈。 后面海水偶尔漫上来,没过她的脚背,又急匆匆退下去,留下整片被浸湿的海滩和她们这一群忙着拍摄取材的人。 摄影师看过拍好的照片,放下相机,四处张望一番,招呼大家。 “走,去找找其他容易出片的地方。” 跟在缚宁身边的倪娜递来拖鞋,放到她脚下:“先暂时穿着走,免得被沙滩里埋的那些垃圾割坏了脚。” 一行人走走停停。 走在最前面四处观察的摄影师视线在一处停下,眼睛放光,忙回过身来呼喊。 “到那片礁石上,正好没什么人,好取景,又能出片。” 缚宁和其他员工都加快了脚步。 走动间,胸前佩戴的宝石项链跟着晃荡,她张开手心牢牢摁住。 “都不用我提醒,你觉悟很高嘛。”倪娜失笑。 缚宁:“项链61万,手链24万,戒指7万多,我身上整套珠宝合起来快价值百万,如果出了差池,赔偿金一给,那我俩这一个多月都算白干。” 之前她也为珠宝品牌方拍摄过广告,但佩戴的饰品远没有这么贵重。 最近接触的品牌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挂在脖子上沉甸甸,分量十足,也令人担忧。 倪娜却为此高兴了好久,反复唠叨着说总算闯出大名堂,开始对接国际。 就算连着忙上好几周,她也一点不嫌累,兴致勃勃得趁着势头好,谈下许多单子,把缚宁行程排的满满当当。 第133章 掏心窝子 两人走在沙滩上,海风掠过海面,也拂过两人面颊。 缚宁连日来的疲劳在眼下这样的好天气和好景色下,居然消散了一点。 倪娜似乎也是如此,手揣在衣兜里,步子晃晃悠悠慢下来。 “赔偿金...身份地位一旦达到某种程度,周围人就会变得特别宽容,到那时,就算是不小心把珠宝弄丢,也不会被索赔。” 她偏头望过来,眼中满是欣慰和期许:“要不了多久的。是吧?” 再大牌的模特弄丢了品牌方提供的东西都要赔偿,除非那个模特是品牌方的御用宠儿,不然很难能躲过。 缚宁没反驳,露出久违又真心的笑容:“但愿会有那么一天。” 倪娜看着她的脸,微微走神。 “缚宁,其实我明白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停下脚步,扶住缚宁肩膀,语气不如往常功利,前所未有的真诚。 “你是我手底下最争气,最让我省心的一个。” 缚宁稍显疑惑:“是吗...” 突然这么煽情。 该不会是看她累得狠了,为了给她打鸡血...? 不太像。 旁边海面平静悠扬,缚宁理了理被腥咸海风吹动的鬓发。 环境果然能影响人。 倪娜有被她的反应无语到,笑容僵了僵。 “你在怀疑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你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倪娜松开她肩膀,接着往摄影师说的礁石走去,嘴里还在解释。 “我是看你看的严,但那不都为了我俩的前途吗?” 缚宁跟上去,脸色格外平静:“如果出现了另一个比我更红更有优势的模特,你刚刚那句掏心窝子的话就是对她说了。” 倪娜看她一眼,挑动下眉尾,没吭声。 显然是的。 她们的关系因利起,最后也会因利终结,但只要利还在,关系也能一直延续,时间久了,或许其中会夹杂几分真心,却成为不了全部。 海面刚起了点波澜,就随着风的离去,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目的地到达,一行人走上礁石,找到合适的位置。 缚宁换上拍摄要穿的鞋,照旧按摄影师要求的风格,背对大海,屈起膝盖坐在礁石面上。 摄影师是个蓝眼睛的混血儿,胡子拉碴,气质颓废,却在国际上颇有声誉,老道又专业。 他蹲趴在缚宁身侧的礁石上,支起相机精准抓拍。 打光的工作人员按他指示调整位置,快门声在这片黑礁石上持续,停顿,再持续。 倪娜那边偶尔抬腕看下表,又偶尔拿出计时的手机来确认。 日头西落。 摄影师放下相机,翻看拍到的照片,笑弯了眼睛:“perfect,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他回头朝周围人喊道:“好了,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吧。” 缚宁拍了拍沾在手心的细碎沙石,站起身来。 摄影师捧着相机,满心欢喜。 中文说的磕磕巴巴:“很久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懂我想法的模特,跟你共事相当愉快,有几张照片的角度和光线真的恰到好处,要不要来提前欣赏一下?” “跟你共事我也很愉快。” 缚宁朝倪娜那边看上一眼,又抬眸看看天色。 “但时间不早了,我们这边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恐怕不好多留。” 没能将照片分享给模特本人,摄影师满脸惋惜。 “不是我自夸,这组照片绝对的大片,你现在不来过过眼,就只能等到时候在官方渠道那去看了...” 缚宁没再推辞,一边配合管理珠宝的工作人员取下自己身上佩戴的珠宝,一边偏头看向摄影师递来的相机。 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人和珠宝相得益彰,珠宝看着都不止几十万,生生被拔高了一个档次。 缚宁略微颔首,表示认同:“尽管我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能从这些照片里看出你具备很高的审美和摄影技术,我很喜欢这些照片。” 摄影师摆摆手,言辞谦虚:“哪里哪里,跟你共事才是真的省心。” 客套完,缚宁给倪娜递了个眼神。 倪娜意会,立即过来,将多备的宝露兹矿泉水递给摄影师。 “你一天都忙前忙后的也没时间休息,我们这多备了瓶水,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凑合着喝点。” 缚宁没再参与,识趣地抽身走到旁边去。 恭维拉拢,扩展人脉倪娜最在行。 随行的工作人员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倪娜那边也打发完摄影师,直接过来:“走吧。” 坐上车,两人将椅背调低,舒舒服服仰躺着。 倪娜揉了揉眉心,叮嘱前方驾驶位上、已经上任了几周的司机:“先送缚宁回去吧。” “...”司机点点头没吭声。 倪娜缓过劲,嘴巴凑到缚宁耳侧,低声问:“这司机已经试岗一段时间了,你看着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正闭眼假寐的缚宁睁开眼睛。 这个司机她观察了好些时日,举止没有异常,居住的地址也一直都没有被透露出去。 透过后视镜将前面司机打量一遍。 五官端正,身姿挺括,眉眼间有种凌厉肃杀的血腥气,打方向盘的动作干净干练。 遇上红灯,车子停下。 司机突然从镜子里回望过来。 缚宁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毫不避讳得给出评价:“看起来倒是忠心可靠,符合我的要求。” 但希望他是真的表里如一。 剩下半句话她虽然没说出口,在场人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含义。 要是千挑万选的又给自己安插了个别人的眼线,那就烦透了。 没人想在别人的窥视下活着。 司机没有匆忙挪开视线,反而与她对视两秒才将视线偏移,转而去看前面倒数的红灯秒数。 “缚小姐,您比我想象中要漂亮,也更冷静细心。” “谢谢夸奖。”缚宁语气凉凉:“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曾经刻板得认为我是个傲慢嚣张、空有其表的花瓶。” 绿灯亮起,车接着前行。 司机居然没否认。 只是试图辩解。 “我以前只能从那些杂志海报上接触到您,不了解您本人也是情有可原。” 旁边倪娜正憋笑看戏。 缚宁冷不伶仃看她一眼。 接着回应司机:“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可惜你好像正是没有这种品质的那类人。” 第134章 脾气臭得要命 被讽刺的司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缓了一会儿,正色道:“是我狭隘了,我为我曾经的想法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缚宁没及时回应,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等人开始不自然得通过后视镜观察她脸色,终于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是退役军.人,心底看不上我这种靠外表吃饭的普通人,不过请你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是,我很抱歉,我会尽我本分保护好您。” 缚宁没再理会他,心中却已经有了判断。 思想陈旧了点,但严肃正直,有责任心。 能用。 转而叮嘱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可以安排签合同让他正式上岗。” “行。”倪娜点头:“我会安排好。” 缚宁抬抬发涩的眼皮。 头一次觉得这么累。 太阳穴偶尔剧烈跳动一下,前额时不时抽痛,像是要生病的前兆。 半梦半醒之间,旁边倪娜接起电话:“是,拍摄已经结束了,正往回赶。”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现在吗?”倪娜为难得看了看表,又看向缚宁,捂住话筒跟她摆口型:“小李总的电话,说有事想跟你商量,让你顺道过去一趟公司,要不要找个借口推了?” 缚宁:“不用,最近忙没时间,我也正想找机会跟他聊聊...” 倪娜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答应下来:“好小李总,我们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倪娜有些担忧:“...你们不会起争执吧?” 缚宁回头,注视又开始模糊的车顶:“之前你说我还算不上头部模特,那我现在算了吗?” 倪娜‘哼’了一声,不假思索。 “当然算,这毋庸置疑。” 缚宁不再强撑,闭上眼睛,嗓音冰冷又讽刺:“那我这么大一棵摇钱树,他舍得跟我起争执吗?” “...”倪娜沉默良久,看向缚宁的眼神闪过一丝悲悯。 等她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进入浅眠。 才忍不住低叹:“是不是活得太明白了,才会看起来这么凉薄...” 大楼办公室里。 李弦处理完工作,脚一蹬,皮椅后滑,带着他远离办公桌。 抻了抻脖子,他抬起腿,脚后跟搭上办公桌一角,啧啧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阿...等老头子彻底退下去...” 只要想到那幅被堆积的工作围绕住的场景,李弦觉得心口已经开始发堵了。 “天呐,要死要死。” 看了看时间,他伸手拉过座机,拨通内线电话到董事长办公室。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话筒里率先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呵骂。 “王八羔子你是不是闲的冒泡,我办公室就在你隔壁,你总打什么电话?!” “老头子你再骂我就辞职,这副总谁爱当谁当。”李弦掏掏耳朵,流里流气得从鼻孔里哼笑了声。 那边顿时歇了火:“...个小没良心的,有屁快放。” “啧。”李弦憋了半天,蹦出几句:“您说要不您还是跟我妈再给我造个小弟或者小妹出来练练吧?总关在办公室干活我难受,我想出去浪。” 话筒传出中年男人的怒吼:“你个不上进的逆子,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给老子滚蛋!” 听着几乎要从隔壁传过来的咆哮声。 李弦撇了下嘴,忙将电话撂回去,中断通话。 他是真心想有个兄弟姐妹好帮忙分担工作...哦不,继承家业,继承家业... 可惜了,老头子跟老妈感情好得很,不舍得老妈再遭罪,就只生了他这么一个独生子。 正感叹,办公室门被叩了两声。 “进。”李弦依旧将腿搭在桌上,没挪动位置。 门被推开,缚宁迈步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李弦瞧见来人,忙将腿撤下来,挪动座椅往前滑到办公桌前,胳膊肘撑住桌面,展露笑容。 “是小缚宁阿,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是我那小秘书呢。” 缚宁脚步顿住,淡淡看了他一眼。 “让小李总失望了。”她转身握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我这就去叫你的秘书进来。” “诶诶诶你、”李弦梗住脖子,忙抬手招呼她回来:“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阿。” 被拉开一半的办公室门再度关上。 看着终于掉头回来的缚宁,李弦的要上不下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这可是公司目前炙手可热,金尊玉贵的活招牌、大宝贝阿。 就是脾气臭得要命,一句话不对抬脚就走,一点面子不带给。 缚宁走到办公桌对面,等着他开口。 李弦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勾唇:“快坐小缚宁,站着说话多累人阿。” 缚宁神情淡淡,还是依言坐下了,眼神里除了连日奔波的疲倦,再没多少情绪。 李弦上身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去细看缚宁脸色。 她嘴上涂了唇彩,看不见原本的唇色,但怎么感觉脸色有点不对,有种病态的苍白。 “最近太累了吗?”李弦撑着下巴打量她。 缚宁闭了闭眼,语调平静:“小李总叫我来仅仅是为了对我表示一下关心?” 李弦厚脸皮地笑了两声,进入正题。 “当然不是了,我听说你最近搬了新家,所以准备了点乔迁礼物,但你太忙,见不着你的面,所以想着今天你拍摄结束叫你顺道过来一趟...” 边说着他边从侧方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乔迁礼物递过去。 “给,一点小心意,摆家里看着玩儿,图个吉利。” 巴掌高的翡翠摆件做工细致,造型高雅,色泽冰亮通透,异常符合缚宁的气质,没个几十万拿不下。 信心十足的李弦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小缚宁多半会喜欢。 缚宁却没多大反应,她把礼物拖到自己身前仔细看过,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李弦胸前花哨惹眼的西装领带。 “小李总有心了,你的女伴眼光也很好。” “咳咳咳-”李弦被呛到,忙咽干净嘴里剩余的茶水,眼神闪躲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挑的?” 缚宁喉咙好像不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小李总本身的品味向来独特,能分辨得出来。” 李弦眉尾微抬。 损他呢这是,他品味有那么差吗...? 算了,反正钱是他花的就行,谁挑的无所谓。 李弦又端起茶杯喝下一口,遂理了理西装马甲的下摆。 “拍摄总是东奔西跑的,小缚宁你现在又搬了家,出行方不方便阿?” 缚宁垂下眼眸,再复抬眼时神情让人难以捉摸:“挺方便的,我现在搬到了...” 第135章 多半要完 李弦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去听。 地址将要出口之际,缚宁话音陡然停住:“小李总好像很想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 “啧,倒也不是。” 李弦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你现在不比以前,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考察一下居住地的环境,免得被那种狂热的私生粉盯上。” 缚宁皱了皱眉,眼神开始有点不耐烦。 “私生粉...”她撑着桌面站起来,随后俯身压下,平静询问:“那我该谢谢小李总对我这么上心了?” 李弦笑了笑,镇定自若得往前,欠嗖嗖点头,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阿,你还没见过我这么体恤员...” “砰”的一声。 茶杯从李弦头侧险险擦过,砸在身后的地面上。 “工的上司吧...”李弦回头看着碎裂的茶杯,愣愣得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这是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要是存心往他脑袋上砸,他脑袋会开瓢吧...? 李弦脑子转的飞快,想找找对方这么生气的原因,眼神也直往缚宁身上扫。 她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李弦有了头绪。 该不会是累出毛病了,刚刚从她进门就看她脸色不好,高强度的工作是挺容易让人精神不正常。 见他大脑高速运转。 缚宁也没心思再跟他打哑谜,扯出桌面上的纸巾,将桌上撒出来的茶渍擦干净。 “我之前住的那屋子是你安排人介绍给我的吧。” 李弦警惕问道:“倪娜告诉你的?” “不是。”缚宁将湿掉的纸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坐回座椅:“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李弦稍稍安心。 算倪娜嘴严。 “不过...”缚宁刚要接着开口。 门外响起敲门声。 女秘书在门外问:“小李总您没事吧儿,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李弦朝门口望了望,又看看缚宁山雨欲来的脸色,还是将人支走。 “没事,不小心把茶杯碰碎了,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那行,有事儿您叫我。”秘书道。 刚刚缚宁要出口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李弦的直觉却在告诉他… 多半要完。 几番思量。 李弦抢先一步,主动吐露:“那个,小缚宁,其实我跟你的前邻居,就那卷毛长发男,我俩认识。” 缚宁明显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弦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猜对了,保准是察觉他跟明之认识,觉得被利用了,现在又因为工作连轴转身体不舒服,心里憋着火正没处撒呢。 “小缚宁,我确实是安排人把房子租给你,但我给你的租金可比外面低了不少,这真金白银的,我可没骗你,我就是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话音落下,李弦并起三根手指头就要发誓:“你要是不信,我...” “得了吧。”缚宁破天荒得露出点笑来。 虽然她表情比起笑,更像是嘲讽,却依旧把李弦看得一愣一愣,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小缚宁,该说不说,你笑起来漂亮惨了,当然冷着张脸也很有个性,毕竟是我们公司活招牌,自然是怎么样都好。” 缚宁茶色眸子睨过来,语调掺着冰霜:“小李总当真是好口才,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把拿我送人情这件事圆得这么好听。” “...这是哪里的话?”李弦心里咯噔一下,摊手耸肩,干脆装傻不认。 缚宁盯着他,周身气压低了几度,似乎在忍耐。 李弦视线不动声色得往桌面上扫视。 还是忍不住把桌面上能砸的东西都挪到缚宁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缚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调整好状态,身体松懈下去,再度归于平静。 “你们两个把我当傻瓜么?我不奢求小李总你能多看得起我,但我也不是拿给你们捏在手掌心里这么玩儿的。” 她缓缓偏头,看向办公桌一侧的落地窗,声音平淡如水。 “怎么...嫌我为公司赚的还不够多?还是说...小李总老板当腻了,想转行做老鸨了?” 讥讽至极的内容就这样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说出来。 没由来显得万分凄凉。 李弦是商人,模特是他的商品。 能给公司带来利润的商品他当然喜欢,所以他对缚宁容忍度高些,但那只是在她有用处的基础上。 眼看缚宁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李弦心里莫名不痛快。 这不是因为爱慕而生出的怜惜。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向来符合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商品,高效,冷静,不抱怨,像一台不会生锈的黑金器械。 可刚刚这件商品出现了瑕疵。 真正的商品无法开口说话,更不会生气愤怒。 李弦残存的良知好像有一瞬间从某个角落探出头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摇摇头,忍不住叹气:“之前怎么没发现小缚宁你这么会骂人呢...” 一个脏字不带,把他和她自己全骂了。 缚宁眼珠转过来,若无其事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户那边。 “...”李弦觉得那一眼肯定在骂他,而且还骂得特脏。 厚脸皮的李弦没当回事,恬不知耻得扯唇露出个笑来。 “小缚宁,我们认识也快三年,怎么着也算得上半个朋友,我拿你送人情那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你生气我能理解,那你说说你怎么才能...消气?” 这话他是真心的。 一方面是明之对缚宁很重视,一方面是缚宁本身就值得公司做出让步。 就像当初她来公司面试时。 公司里对模特的最低身高要求原本是不低于168厘米,缚宁差了两厘米,但还是破例签下了她。 这是长远的投资。 时至今日,从缚宁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比当初的投入要高。 缚宁似乎起了点兴致,总算舍得转过头来看他:“很简单。” “愿闻其详。”李弦挑眉点头。 缚宁视线锁定住他,口气戏谑:“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迫切得需要一个出气筒,不知道小李总能否屈尊做做我的人肉沙包?” 李弦脑门发凉,看着她不吭声:“...” 这倒...确实简单粗暴。 第136章 嗜好 李弦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只好摸出手机给苟明之发去消息:[好消息,我见到小缚宁了] 那边很快回复:[那坏消息呢?] 李弦埋着头,偷摸摸看了眼缚宁脸色。 [坏消息,但她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还想揍我泄愤...咋办?给出出主意呗,反正我是没有挨打的嗜好] 消息发送出去,好几秒都没得到回复。 桌对面缚宁看着他手机,面露狐疑:“你在给苟明之通风报信?” 李弦不慌不忙地息屏手机,扣在桌面上。 “没有,工作信息,必须得回复。” “卖我一次,就能卖我二次。”缚宁眼神意味深长,语气凉嗖嗖:“我跟他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免得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骚。” 李弦知道她看破不说破。 陪着个不值钱的笑脸将送她的乔迁礼物往她面前推。 “小缚宁,你知道夹心饼干不好做的,我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阿,别生气别生气。” 缚宁目光扫过面前的方盒子,终归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拿起来放在了膝上。 这时李弦手机震动几声。 李弦却没去管,转而关心起缚宁身体。 “小缚宁,你脸色看着好差,要是不舒服可别死扛阿,公司不能没有你,你的日程我了解过,后边几天都没活,接下来你回去千万要好好休息,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阿。” 李弦的关心是实打实的发自肺腑。 毕竟休息好了还得接着卖命呢。 缚宁对这番关心充耳不闻,手指把玩盒子里的翡翠摆件,检查成色:“你有新的消息,不看看吗?” “不看。”李弦头一摆,严肃拒绝。 他有预感,明之的回复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话说开了,缚宁也没心思跟他再谈:“不用这么紧张。” 她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回身晃了晃手里的乔迁礼物:“东西我收下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李弦等人彻底走远,才将手机解锁去看消息。 苟明之:[我的好朋友,你本来就欠揍,让她揍一顿都算便宜你,换成我会直接把你发卖到非洲,所以别再挑三拣四] 苟明之:[好好享受吧][微笑][微笑] 那两个笑眯眯的笑脸表情让李弦彻底破防。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和苟明之关系还行,那把他打包卖去国外这事儿他是真做得出来。 李弦歘的一下起身走到窗边,盯着下边早早就来了的苟明之所藏的方位破口大骂。 “好朋友个鸡毛阿!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损货,就不能指望你!幸好礼物被收下了,不然真要玩儿完。” 刚吼完,桌上内线电话响起。 李弦气冲冲的去接起来:“有话快说!” “你个王八蛋在那边跟谁叫板呢!”李父气势十足,瞬间将李弦的气焰压下去:“一会摔东西,一会儿骂街,哐里哐啷的,把这当菜市场了?” “啧,行了,老头子你别在这给我添堵。”李弦扯了扯领带:“挂了。” 电话挂断。 李弦走到窗边,眼看着远方躲在暗处的一辆车缓缓启动,跟上了前方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 “偷偷摸摸,没名没分的男人...” 他重新整理好自己领带,双手环抱于胸,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丢人-” 李弦就着大玻璃映出的模糊虚影,左右欣赏了下自己的俊脸。 哪儿像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车内。 缚宁从一上车就闭着眼仰躺在座椅上休息,身旁等着她从公司出来的倪娜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车径直开往缚宁现在居住的悦华府。 还剩一半路程时,缚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注视着深色的车顶。 睡上一觉,好像好些了。 刚刚李弦油嘴滑舌的样子她看着莫名来气,情绪差点控制不住。 人不舒服的时候连自制力也会跟着下降。 见她醒了,倪娜这才开口:“刚刚谈得怎么样?没出什么纰漏吧?” “还算融洽。” 倪娜狐疑,不由笑问:“...真的假的?” 缚宁起身在座位附近摸索。 找到那个一上车就被她随手搁在角落的方盒子,递给倪娜看。 “这是小李总送我的乔迁礼物,别人已经屈尊降贵,我当然要给点薄面,总不能撕破脸。” 倪娜拆开盒盖仔细看过,点了点头:“这翡翠成色不错,我们这小李总也算舍得了。” 她把盖子合上,将东西递还过来,神情有些犹豫:“那...” 缚宁将东西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抬眸就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倪娜是担心李弦会怪她嘴不够严。 缚宁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没有对李弦说是你告诉我的,你不用担心会得罪李弦。” 倪娜神情顿时就放松下来,转而靠上椅背,无奈笑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转头就把我抖落出去,不瞒你说,我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可不容易。” 缚宁默默听着,原本缓解了一点的不适感突然又再度席卷而来。 前额阵阵抽痛,呼吸开始紧迫,没了规律,心跳声像被放大一般清晰入耳。 她只好重新躺回座椅休息。 “...缚宁?”倪娜发觉她异样,俯身过来摸她额头:“缚宁你额头有些烫,是不是不舒服?” 缚宁缓缓睁开眼,抓住搭在她额头上的手,慢慢挪开:“我没事,应该是这几周没怎么休息,所以现在头有点晕。” 倪娜皱了皱眉,罕见得自责起来。 “唉...”她识趣的将手抽回去,没再去碰缚宁:“你的行程确实安排得不合理...我也不愿意,但你不接就给别人做去了...” 缚宁迷迷糊糊得听了一耳朵,眼皮又忍不住想要闭上。 话怎么这么多。 耐着性子听完倪娜的解释,缚宁阖上眼帘:“我没有怪你,只是你能不能安静点,别再吵我...” 倪娜顿时没了声音。 她偏头看缚宁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腕表,干脆也跟着仰躺着休息。 两人清浅的呼吸在安静的车后座内此起彼伏。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半圈。 总算清净了... 到达悦华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夏季太阳落得慢,天边还亮着。 缚宁睡眠浅,车一停,她就醒了。 刚要推开车门下车,倪娜叫住她:“等等。” “?”缚宁回头,无声询问。 倪娜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墨镜忘戴了,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来,你不是不喜欢被人缠上么。” “是我疏忽了。”缚宁拿出备好的墨镜戴好,找出放在车里的深筒帽戴上,将脸遮住大半:“有事就联系我。” 倪娜点头,顺便叮嘱:“要是实在不舒服,记得去看看。” 缚宁嗯了一声,推门下车。 第137章 不能懒惰 从悦华府大门进来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 正要擦肩而过时,年轻女孩脚步慢下来,停住,转身过身来伸长了脖子要来看缚宁的脸。 缚宁压低帽檐,迈开步子越过她。 “刚刚那人看起来好眼熟阿。”年轻女孩站在原地,焦急地拧了拧眉头:“好像是哪个明星来着,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缚宁加快了步子,最近被认出来的频率明显在变高。 晚上泡在浴缸里,身体的疲劳有所缓解,可前额依旧阵阵抽痛,太阳穴也在热水的浸泡加持下跳得比之前更猛烈。 缚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等会儿吃点退烧药。 缚宁靠着浴缸内壁昏昏欲睡,外面客厅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让她意识清醒许多。 走出浴室,拿起餐桌上的手机。 来电人是教练刘文珊。 接通电话,顺手从餐边柜里翻出药箱:“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刘文珊劈头盖脸就一顿抱怨:“我的大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上课了阿?之前明明说会联系我的,这都快俩月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缚宁拿出耳温枪,把手机开了扩音搁在餐桌上,开始给自己测体温。 “忙忘了。” “忘了?!”刘文珊气得嗓音又粗了几分:“那你到底啥时候来上课阿我的大小姐,你还有好几节课没上呢,不能懒惰!” 缚宁:“我搬家了,离得太远,不会再过去上课。” 那边没再跟机关枪似的笃笃笃笃,突然安静下来:“...” 缚宁看看耳温枪。 38.2c。 比她预想的高不少,还以为只是低热。 缚宁取出退烧药就水吃下,收拾好东西,拿上手机窝到沙发上。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的刘文珊都没动静,缚宁开口催促:“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电话了。” “那个...”刘文珊语气居然有些低落:“大小姐,你真不打算再来了阿?” “对。”缚宁将手机放在头侧,伸手拉过薄毯盖住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剩下的课费能退吗?” 刘文珊压低了嗓门:“能退是能退...” 偏高的体温令缚宁脑袋发昏,耐心也逐渐流失:“实在不能退就算了,我不会为难你。” 意识到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 刘文珊嗓音变得急切:“能退能退!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嘛!” 缚宁阖上眼帘,内心毫无波澜。 也没认识多久,哪来的舍不得,舍不得她这个客源还比较合理。 不过刘文珊确实专业,拿过不少奖项,比那种老想趁机揩油,光长肌肉不长脑的男教练强得多,而且另外再物色私教也很麻烦。 缚宁强撑着支起眼皮:“我之后有可能会请上门私教,这活你接吗?” “接阿,当然接阿。”刘文珊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几下:“那大小姐,明天我就把剩下的课费清算一下,好退给你。” 陡然放大的音量让缚宁皱了皱眉。 慢悠悠叮嘱:“只是有这个打算,时间我还不能确定。” 刘文珊笑声豪迈,声线爽朗,一扫之前的阴霾:“没事,我能等。” “好...”缚宁声音越来越小:“挂了...” 电话挂断。 缚宁再也坚持不住,彻底睡过去。 客厅没能熄灭的灯光照映在缚宁热得发红的面颊上,细密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灰色的阴影。 悦华府大门外路灯早就亮起。 马路边一轿车内。 苟明之长腿交叠而坐,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握搁置在膝上,正盯着车窗外出神。 “咚咚咚” 车窗被外面人敲了敲。 苟明之回过神来,弯眸笑问:“怎么样,她关灯休息了没?” “没有,苟先生。”小钟垂了垂头。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看了看腕表,点点头:“时间确实还早...” 小钟弯下腰来询问:“那我接着去缚小姐楼底下守着,有动静了再来告诉您?” 苟明之眼眸半垂,心不在焉,语调慢悠悠:“去吧。” 等人离开。 苟明之百无聊赖地降下车窗,回头看向后面几米远的悦华府正门。 原来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洋房楼盘是不错,但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人很孤单。 两个人就刚好。 苟明之收回视线,指节触了触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乌青:“这张脸也不丑...” 他抽掉那些杂乱的心绪,关上车窗盯着前面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咚咚” 车窗再次被敲响:“先生,已经很晚了,缚小姐客厅灯还是一直亮着。” 苟明之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半,按她的习惯,平常这时候早就休息。 他推门下车,朝小区内部望去:“你有见她下楼过吗?” 小钟摇头。 苟明之收敛笑容,想起下午看到缚宁从公司大楼出来时的脸色。 “走吧,上去看看。”苟明之弯身从车里掏出帽子扣在头上,转身走向悦华府大门。 没走两步,脚步突然停住。 后边跟着的小钟也猛然刹住脚:“怎么了先生?” 苟明之回身面向小钟,理了理自己发尾,又将上衣和裤子褶皱抚平,问道。 “我看起来还好吗?” 小钟蒙上几秒。 反应过来,用力点头,顺便夸赞:“当然,您是我见过最温柔帅气的人。” 苟明之眉梢微微挑动,笑容更深:“晚上守那么久辛苦你了,月底我让人额外给你发笔奖金。” 小钟连连道谢。 第138章 装什么装? 烧得迷迷糊糊的缚宁缩在沙发一角。 骨头隐隐作痛,身体滚烫,热得她脑袋犯晕,睡得也浑浑噩噩。 她下意识咬住牙关,除开低沉急促的呼吸,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额上被一条冰凉舒爽的软物覆盖。 缚宁猛然惊醒。 四周暗得很,客厅主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只留了盏光线微弱的墙边射灯。 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闯入者的脸。 本能地拽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臂,翻身坐起,小臂横抵住对方脖颈顺势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去摸索称手的工具。 正在摸索的手腕被对方反握住,挪至他脸颊一侧。 男人带着热度的侧脸在她掌心蹭了蹭,睫毛扫过手心,又热又麻。 熟悉的温吞笑语从对方口中溢出,说不清的含糊黏腻:“你身上烫得吓人,看来是真烧糊涂了...” 缚宁用力睁了睁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他轮廓,刚刚瞬间生出的力气立刻就失了大半。 对方身上灵悦醇厚的楠木香在她鼻尖打转,安抚了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她把脸挤到人颈窝,想要嗅个痛快,也能让自己再好过点。 男人没推开她,反而伸手窟着她肩膀将她搂的更紧。 闭着眼睛安静呆上一阵,缚宁沉闷冷淡的嗓音从男人肩颈锁骨处飘出:“苟明之。” “嗯。”苟明之眸子弯了弯,下巴抵住她发顶,恬不知耻得应道:“是我。” “滚出去。”缚宁挣扎着撑坐起身,拉着薄毯窝回沙发另一头:“别再来纠缠我。” 仰躺在沙发上的苟明之笑容微滞,眼珠缓缓下移,盯着对面退至沙发另一端的缚宁,不满得鼓了鼓腮帮子。 又慢悠悠起身,拿上方才掉落的凉毛巾绕到餐桌前。 自顾自地拿起餐桌上的退烧药翻看:“晚上会烧得更厉害,就算你胡乱吃了点退烧药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关你屁事。” 缚宁头痛欲裂,身体控制不住的冷,忍不住将薄毯上拉裹住脖子。 苟明之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她身前,放轻声音:“你我许久没见,现在一见面就这样打发我走,我会难过。” “关我屁事。”缚宁油盐不进,无动于衷:“滚。”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手伸到她肩后和膝弯下,打算将人打横抱起。 缚宁警觉地退往沙发内侧,躲开他手,嘴唇有气无力地开合,出口的话比平日还要不近人情。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世上人那么多,总来招惹她做什么。 李弦那个大嘴巴,下午那时候就该一茶杯抡死他了事。 苟明之如常笑笑:“这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样下去恐怕会烧坏脑袋。” “跟你没关系...别一直纠缠不休了...” 缚宁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颤音,手指摸上自己睡衣肩带往下拉,有点破罐破摔。 “不是想要我吗,你自己做吧,做完就赶紧滚...” 一直缠着不放真的烦人,也该玩儿够了。 苟明之半蹲在地,笑容僵在脸上,不自在地偏过头忍着不去看那小片春光,眸光却控制不住得闪了闪。 “你当我是什么?” “什么什么?”缚宁没听清,支着手肘撑坐起来,肩带又跟着往下滑落两分。 苟明之喉间滚动,偏着头重复:“我说——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 缚宁胸腔起伏,脚掌摸索着踩上他腿根,隔着裤料也能感受到他异样。 “下流的禽兽。装什么装?” 低缓无力的语调冰锥般刺入人心。 苟明之脸色变化一瞬,低下头,情不自禁握上她脚踝,加重了力度往下压。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也无法控制。反倒是你,体温这么高...”他轻皱眉头,嗓音似痛苦,更似欢愉:“要跟我去医院看看才行...” 男人掌心凉爽,不像缚宁脚下的热度那样滚烫灼人。 刚才苟明之抱着她时,她就察觉到他的异样,已经这样不留情面得揭穿他、刻意得羞辱他。 他还是死皮赖脸的不走。 这疯子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缚宁头痛欲裂,胸口疼闷难以言喻,分不清是发烧引起的,还是被苟明之碍眼的笑容给气的。 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他才能从她家里滚出去。 缚宁嗓子像吞了刀子似的痛,但此时那点痛几乎要被心中的憋闷无力完全覆盖。 见他软硬不吃,缚宁倚着沙发想要将腿往回抽,说话都是气声。 “混账东西...给我放开...” “嗯?”苟明之被愉悦餍足激得反应慢了半拍,手依旧钳制住她脚腕,不为所动。 上涌的无奈与疲惫渐渐将缚宁吞吃殆尽,声音变得微弱稀薄:“...放开...我不去医院,医院里的味道太刺鼻...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眼前发黑,阖上的眼皮彻底难以睁开。 小腿松了劲,绵软无力得搭在苟明之手心里。 苟明之盯着昏睡过去的人看上一会,眸子弯了弯,松开她脚腕,顷身替人整好衣服,俯身要将她抱起来。 看着她因高热而显得脆弱柔和的面容。 苟明之低头在她唇角落下轻吻,又顺着唇线右移,在她烧得干裂的嘴唇上辗转碾磨。 听到她无意识的推拒哼声,他回过神来,视线往自己没法疏解的地方扫过:“...都这么难伺候。” 第139章 议论 苟明之起身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再出来时双手已经洗过,眼里春色犹如泼墨,浓厚难消。 平复下躁动难耐的心思,视线扫过依旧咬紧牙关蜷在沙发上的人。 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不然烧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弯身将沙发上已经了无意识的缚宁抱起来,迈步走向门口,脚尖抵进虚掩的门缝,正欲将门勾开。 一直在门外安静等候的小钟缓缓将门推开,好让两人出去。 苟明之径直出去,眼看就要往电梯那边走。 “那个...先生...”小钟看了眼被他们撬烂的入户门,又看看苟明之怀里被遮挡严实的缚宁,讪讪问:“这门要怎么办?” 苟明之回过身,笑得坦荡温柔:“当然是找人修阿,不修好她知道了恐怕会想一脚踹死我。” “那我留在这善后。”小钟嘴唇紧抿,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小钟低下头,不去看从苟明之臂弯内垂吊出来的那截小腿,疑惑道:“您就这样将人带走,缚小姐醒来会不会依旧想一脚踹死您阿...?” 苟明之敛了些笑。 “这话我不爱听,奖金扣掉。” 小钟猛一抬头:“阿?” 苟明之则迈步进了电梯,轻飘飘给人扔下一句话:“等门修好你再回去休息。” “是。” 苟明之出了悦华府大门,将怀里的人放在调整过的车后座安顿好。 驱车来到就在城北附近的庄园。 庄园所处位置挨着市中心,却与市中心的繁荣喧嚣划分两极,方圆几里都格外僻静,宛若无人之境。 车停在庄园门口。 漆黑森严的铁门上爬满了藤木,藤木修剪得规律整齐,壁垒般耸立着。 苟明之降下车窗,露出脸让看守亭里的人识别。 没几秒,门缓缓打开,驱车进入,越过大片园林抵达建筑物前。 主楼大门外站满了人。 为首男子年纪约莫五十,衣着得体,鬓间黑白交错,却身姿挺括,不见老态:“您这是终于舍得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了?” 他迈步走下台阶,俯身拉开驾驶位车门,笑容欣慰:“本以为还要拖上个几年呢。” 苟明之看清对方明显打过发胶的大背头,迈下车。 “闻叔,给你们留这的家庭医生呢?叫他过来一趟。” “好,他应该还没睡。”闻叔招手叫佣人去请人过来,随后开始上下打量苟明之:“您哪里不舒服吗?” 苟明之没应。 拉开后座车门,俯身将缚宁抱出来,从容笑笑:“不是我,是她。” 闻叔微妙得变了下脸色,似乎了然于胸:“这位就是...缚小姐吧。” 苟明之迈向台阶的脚步顿住,回头,垂眸凝视台阶下的闻叔,轻笑道。 “我可没跟你说过关于她的事...” “您别误会,我没有自作主张派人监视您。”闻叔连忙解释:“是淮冬有跟我提过。” “淮冬。”苟明之视线将周围立着的人扫过一圈,接着迈开步子:“他人呢?” 肯定是淮冬之前将缚宁的事告诉过闻叔,这俩人私底下肯定没少议论他,平时倒是没见他们有那么多话来讲。 闻叔几步跟上来,有理有条得回话:“他明天还得去公司,早早就已经在旁边副楼睡下了,所以就没叫他过来。” “知道了。”苟明之随口应下,步入大厅,径直上楼。 闻叔没再跟上,眼神示意两个女佣人跟上去:“机灵点,照看好那位小姐。” 两个女佣人齐齐点头。 一片混沌中,缚宁手脚无法动弹,只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她无法听清内容。 耳边突然有人在喊她。 “缚宁?” “缚宁!” “今天出院,还不赶紧起来?” 是杨嫜的声音... 缚宁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正站在病床前的杨嫜。 “别睡了,快点起来!”杨嫜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脸:“看看,照顾你这么些天,真是要累死人,黑眼圈都给我熬出来了。” 缚宁撑坐起身,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这明显是十几年前去海城拍完广告回来后的场景...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没用。”杨嫜已经在收拾出院的东西:“居然在海城那边拍摄完就感冒发烧了,不过幸好是拍摄完成才烧起来的,不然耽误了拍摄我可没法跟人雇主交代。” 缚宁嘴巴不受控制,自己就按部就班地动起来:“太冷了,他们给我准备的是夏装。” 出口的声音虚弱又缺乏感情。 杨嫜收拾完东西,回过身来哼笑了声。 “冷?” “冬天拍夏装,夏天拍冬装这对你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偏偏就这回冻感冒了。” 显然是被梦境控制着,没有主导身体的权利。 缚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换好衣服下床穿鞋:“医生不是说过,可能是水土不服。” 隔壁床的老太太坐起身,猛的拉开自己面前的隔帘。 朝杨嫜“呸”了声。 “你当母亲的说的是不是人话?这几天我在这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压根就是在拿孩子挣钱呢。”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怀疑孩子不想去工作所以跟你这装病是吧?” “我说阿姨。”杨嫜将收拾好的包往床头那个两床共用的桌子上一扔。 转身面向老太太。 满脸不屑:“这是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在那指指点点。” 老太太看缚宁一眼,手颤巍巍得指着杨嫜,作势就要起身争辩:“人孩子白白净净的又那么懂事,生在你家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杨嫜抱胸哼笑了一声,不太在意。 “不要脸...”老太太穿好拖鞋,站直了身子,显出几分气势:“我看你...” 老太太的家属在门口看见这景象,急匆匆从病房门口跑进来,一把捂住老太太的嘴。 “不好意思阿,不好意思阿,老人家脾气直,有点口无遮拦...” 蓝色的隔帘被再次拉上。 隔帘里传出动静。 “嘘。”家属低声劝解:“奶奶忍忍,别什么都看不惯,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午饭...” 杨嫜已经走向病房门口。 缚宁还站在床沿边,脚步定在原地,看着那片还在轻微摆动的隔帘底端:“...” 远处的杨嫜见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催促:“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缚宁迈开脚步,走向门口,跨出病房的瞬间,四周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第140章 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缚宁缓缓睁开眼睛,繁复优雅的吊灯挂在穹顶正中。 她撑坐起身,头隐隐作痛,眼眶干涩,这些切实的感觉在提醒她。 这次不是梦境。 观察四周,房间各处布局讲究,家具一尘不染,角落看似随意的小摆件古朴典雅,隐暗的奢靡弥漫在空气中。 太陌生了,缚宁可以确信她从没来过这。 手背有些刺痛,侧眸看向左手,正吊着盐水,透明的管道一直往床沿外延伸。 缚宁没再乱动,单手挪动枕头想垫在腰后。 这明显是苟明之的手笔,他那脾性做什么似乎都不稀奇。 看周遭环境倒像是在某处宅园的内部。 “咕噜...” 肚子传来低鸣。 缚宁嘴里又干又涩,肚子也异常的饿。 门外传来两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前天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过度劳累造成免疫力降低才引起的高烧,烧昨天晚上就退了,那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苟先生,缚小姐前段时间劳累过度,本来就精力透支,昨两天又病了一场,眼下虽然退烧了,但没睡的觉也需要花时间补回去的,您要有点耐心。” 房门被推开。 “我已经很有耐心了,你要是医术不精判断有误,我不介意另请高明...” 率先推门进来的苟明之停住脚步,遥望过来。 正单手挪着枕头的缚宁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又当做没看见他似的,淡淡收回视线。 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跟着要进来,嘴里仍在解释。 “我这么跟您说吧,缚小姐明显心有郁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气得狠了,所以才...” “把嘴闭上。”没能得到好脸色的苟明之回过头,笑眯眯看向身旁正要往里进的家庭医生,眼神显出几分可怖。 嘈杂的人声瞬间止住。 苟明之走过来,从缚宁手里接走枕头,放到她腰后垫好。 坐在床沿,微笑询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缚宁没给出反应,偏开头懒得看他。 苟明之就是条驯化失败的毒蛇,看似柔软弯曲,可但凡碰一下就会被缠住脖颈,勒得人难以喘息。 那张脸笑得越温柔,她越不想搭理。 “...”苟明之沉默几秒,接着问:“我有让人一直备着热粥,你要喝...” “过来给我拆了。”缚宁抬起左手手背,看向几步远的那位家庭医生,眸中不带丝毫情绪:“不然我自己拆也可以。” 强硬又自然的命令式语调让医生下意识动了脚步就走上前去。 他打开药箱拿出齐全的器具,做好消毒工作,操作的手法极其娴熟。 等他弄完,缚宁摁住贴在手背上的止血棉团,抬起眼帘,觑着那医生:“谢谢。” “客气了。”家庭医生抽空用腕背扶了扶眼镜,正色道:“您一天一夜都没吃饭,所以给您输的是营养液。” “不知道你有没有执照...”缚宁视线从对方面孔上掠过:“不然我但凡有哪里不舒服,恐怕还得再找你了。” 家庭医生顿了顿,下意识看一眼苟明之:“有的,您大可以放心。” 缚宁没再说话。 气氛再次归于沉寂。 家庭医生见这两人气氛不对,忙找借口走了。 门重新被关上。 屋内两人静默无言。 苟明之率先打破沉默,唇角微弯,面目柔和:“你昏睡时牙齿咬得太紧,我没办法给你喂饭。” “你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缚宁终于抬眼看向他。 苟明之笑看过来,手攀上她双肩:“这里是我在江城的另一个落脚点,你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你家。” 缚宁皱了皱眉,并不认同,猛然甩开他手。 “这里不是我家,只有悦华府那里的二居室,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家。”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争执一触即发。 苟明之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低笑了声,嗓音温和引人沉沦:“那就是吧,我也没说不是,但你要真想回去,那我也要跟过去一起。” “你、”缚宁背靠着床头,那股无力感又漫上来,脸色异常平静:“算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肚子当然饿,只是眼下好像已经饱了。 为什么会饱... 当然是气的。 缚宁没多少力气去跟他争,眼皮也无精打采得垂着。 要不再睡一会儿,睡着就看不见他那张脸了,反正也说不通。 身体突然悬空,苟明之已经将她横抱起来:“实在困的话,不如下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房门。 房门口等候的两个女佣人低垂着眼帘关上房门,识趣得与缚宁避开视线。 缚宁瞥着苟明之下颚,语气冷淡:“放我下去。” 苟明之眼尾微弯,有些无奈:“我可以拒绝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缚宁失掉耐心,掌心‘啪’得一下扇在他侧脸:“放我下去。” 巴掌声已经消散在楼梯口,但刚刚那副光景还是被楼梯转弯处正要往上迈的闻叔看了个彻底。 苟明之偏转视线,看了眼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心,喉间滚动,最终老实放她下来。 “你一天没下地,注意别摔倒了。” 刚站稳,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 两个女佣人拿着拖鞋放到她脚边,又起身退开。 缚宁没再搭理苟明之,穿好鞋迈步往楼下走。 睡久了,脚步难免有些虚浮,同样虚浮的还有缚宁的思绪,她拢了拢手指,手心还有苟明之面颊的余温。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好像又有点兴奋... 真烦,巴掌下意识就呼过去了。 没来得及多想,缚宁就见到一个人正在楼梯转弯处等着。 那人走上前来,礼貌问候:“您好,缚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 缚宁点头:“怎么称呼?” 管家笑笑,态度谦和:“这里的人都称呼我闻叔,平常如果有什么需要您跟我说一声就好。” 苟明之在身旁补充:“或者...跟我说也行。” “我要回去。”缚宁对上他视线,冷声质问:“能行吗...?” 苟明之笑着偏开头,不予回复。 闻叔开口打破两人僵持不下的氛围:“缚小姐,饭菜已经备好了,您二位不如先下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第141章 要我喂你吗? 二人坐在餐桌前,缚宁位于长桌的主位,苟明之在左手位。 摆在桌上的菜都很清淡,而缚宁眼前放着一份明显还冒着热气的鲜粥。 心里堵着口气,缚宁吃了小半碗,就没心情再吃,只好放下勺子开始擦嘴。 苟明之顿了顿,放下手里握着的餐具,转而拿起勺子从她碗里舀了一勺来尝。 “你自己的不够吃吗,要来我碗里舀。” 自从缚宁醒来,说话一直都夹枪带棒的。 苟明之也没恼,笑着搁下勺子把缚宁的碗往她身前推近些:“我还以为味道不好,所以才尝尝。”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缚宁将擦过嘴的绢帕随手搁在桌面:“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苟明之耐心劝解:“还是再吃点吧,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些...” 缚宁当做没听见,打算上楼。 “吱”的一声,椅脚划拉地面,带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苟明之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跟着站起身来悠悠笑道:“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做饭好吃的,现在怎么就吃不下了?” 缚宁动了动手腕,挣脱无果,语气冷淡:“你也知道是之前。” 之前他还算有分寸,没太过分。 握在她腕上的力道明显加重,缚宁眼露不快。 苟明之立即松开她,弯腰将她身后的椅子挪近些,扶住她肩膀往下压,迫使她坐回去。 “如果实在生气可以打我,别憋着,免得气坏了身体。” “...”缚宁面无表情,想起之前他种种被打后的异常反应。 打了高兴的不还是他么? 披着副漂亮的好皮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如常笑笑,将粥挪开转而添了点其他菜到盘子里,推过来:“尝尝别的吧。” 缚宁指背顶住餐盘,推到一边:“我不吃,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苟明之选择性失聪,默默拿起筷子塞到她手心里。 “我说过了...” 缚宁将筷子搁在桌面,盯着他眼睛,端起餐盘缓缓移到桌面之外,指节猛的一松。 “不吃。” 悬在空中的餐盘跟着盘中食物垂直而下。 “啪啦”,碎裂的瓷片混着食物在地上迸溅开来。 旁边几个佣人身子一震。 闻叔唇角下意识绷紧。 苟明之没去看地上一摊残渣,反而笑了笑,语调温缓:“没关系,饭菜不合胃口,扔掉也好,我还准备了别的。” 没多久,地上被佣人收拾干净,桌上也重新摆上几道别的菜,没有重样的。 缚宁淡淡看上一眼,微微偏头移开视线。 苟明之目光扫过再次端上桌的食物,注视她侧脸,柔声询问:“要我喂你吗?” 感受到其中暗含的威胁。 缚宁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出口的话裹了层寒霜:“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苟明之就像把软刀子,看着好说话,但他想做的事情,总能变着法子达成目的。 譬如她消失不见的手机。 譬如卧室门口守着她的佣人。 譬如楼外面那些看似闲散实则训练有素的看门犬。 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 ——全都在防着她离开 苟明之看着她,沉默许久,随即轻笑:“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是你总想着离开。” 缚宁一愣,靠上椅背,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真是莫名其妙。 她缓和态度,淡淡瞥着他,道出问题关键所在:“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这样自顾自得困住我,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闻叔查看过两人脸色,朝候在周围的佣人小幅度屈了屈手,示意几个佣人跟他一起离开。 偌大的饭厅内,独留桌角缚宁和苟明之两人视线在无声对峙。 偏偏二人始终各有所想,互不退让。 “情投意合...?”苟明之低笑出声又猛然止住,抬头弯眸凝望过来,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惑人:“难道我不想吗?” 缚宁看着他,没作回应。 苟明之起身走到她身侧,抬手抚上她面颊,指腹颇为眷恋地滑落在她侧颈。 缚宁后靠躲闪,却被瞬间掌住后颈往前摁,不满地抬头,撞见苟明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仿若金雕玉琢过的面孔迎面压下来,苟明之刻意不去看她此时抗拒的脸色,垂下眼眸左右游移着触了触她鼻尖。 “但我使尽了手段,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喜欢?”缚宁眼睫眨动一下,对这个词莫名有些抵触。 偏开头,伸手捏住苟明之下颚去细看他神情。 鸦黑的睫毛半垂着,遮挡住他上半部分眼睛,眼底早就没了笑意,只剩下说不出的孤寂幽凄。 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他总是会有意无意装可怜。 缚宁掰着他下颚左右看了看,语气中包含一丝不确信,甚至觉得可笑:“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 苟明之眼神毫不躲闪,反而捧住她手背将自己的脸往她手心靠,声音很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悄悄离开时我很生气,不是气你离开,而是气你离开居然不告诉我。” “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你,日子就变得特别难熬,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缚宁推开他,将手抽回来。 喜欢她又怎么样? 那是他的事。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能持续得了多久。 世上多少痴男怨女,多的是一开始浓情蜜意,最后两看相厌的,再赤诚热烈的满腔爱意,也有消弭殆尽,化为乌有的一天。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缚宁收回视线,看向长桌对面:“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 苟明之直起身子,压住因为不开心而下意识抖动的唇角,维持住表情,垂眸笑问。 “理由呢?” 缚宁沉默一会儿,得出结论:“我需要的是一个甘心匍在脚下永不背弃的人。” 她抬起眼帘,看向始终保持风度的苟明之,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而你,心思太多太不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我一口,我但凡养只宠物,都远比你来得听话和忠诚。” 思考了几秒。 苟明之俯身下来,手撑在桌面上圈住她,像看到希望一样,浮出浅笑。 “那你就把我当成宠物,我会尽量听话的。” 第142章 打蛇随棍上 缚宁被他死皮赖脸的行径弄得有些无语。 视线扫过他全身,冷冷道:“开什么玩笑,哪有你这么大个的宠物。” 不知道想到什么,苟明之意味不明得问:“那你是更喜欢那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吗?” 他指谁呢... 没多想,缚宁靠住椅背,双腿交叠,眼帘上抬:“至少一个合格的宠物,不会像你这样对主人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哦?” 苟明之笑笑,遂蹲下来,一手搭上椅子扶手,一手攀上缚宁膝盖,异常柔顺服帖。 “那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这种如此难为情的讨好举动轻易就被苟明之大大方方得做出来。 臣服的姿态,含笑的面孔,温柔盯着她的眼神,不老实环住她大腿的手。 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宠物? 缚宁略微低头,对他的表现勉强称得上满意,奖励般赏了个笑脸:“至少看着更顺眼,不过离喜欢...” “还差得远。” 苟明之眸底颤动,圈住她大腿的手臂突然收紧。 “松手。”缚宁微微皱眉,手背顺势扇了他手臂一下:“那么多眼睛盯着我,我想跑也跑不了。” 腿被苟明之渐渐松开:“抱歉,你刚刚的样子...很吸引人。” 缚宁活动下膝盖,站起身来。 他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不正常的东西...? 她弯腰睨着还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语气淡淡:“表里不一的受虐狂,该把我的手机还来了。” “这几天你又没有拍摄,要手机做什么?”苟明之避开她视线,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裤腿。 缚宁懒得看他,转身往饭厅出口走:“不是说会听话么?” 身后苟明之几步跟上来,拉住她手腕,微笑道:“有前提条件,你知道的。” 缚宁停住脚步,转回身,看见他笑的那副好人样,莫名上来些火气。 麻烦精。 “脸过来些。” 苟明之垂眸抵近,披在肩侧的卷发跟着晃荡,似乎同主人一样的好心情。 缚宁嘴巴正要落在他侧脸,他再度开口:“只是脸吗?恐怕有点不够。” “废话怎么这么多。” 缚宁掐住他下颚将他脸掰正,直直贴在他唇角处。 挨上的瞬间,原本的唇角偏离了位置,既而被苟明之柔软温凉的唇覆盖完全,细腻温情的回应也跟着溢散开来。 苟明之手攀在她腰间,逼迫她挨抵住他紧实滚烫的胸膛。 铺天盖地的楠木香在鼻尖打转,争先恐后涌进鼻腔,势必要搅乱她开始流失的理智。 缚宁虎口扶住苟明之脖颈,用力往外推,拉开些距离,两人纠缠垂落在一起的发丝也跟着分开道间隙。 “给我放...”缚宁刚要开口,嘴又被眼神有些恍惚的苟明之堵住:“...” 缚宁用力掐着他脖子。 男人颈侧浮现的几条青筋被女人压在掌下,又偶尔从指缝里透出来。 勉强将苟明之再次推开,缚宁伸直手臂拦住他欲意前进的脸,气息不稳。 “你...最好...给我见好就收...” 苟明之将脸从她手心偏开,眼底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将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住。 两人晶亮的唇裹着层暧昧难言的光泽。 缚宁变深的唇色也在宣告刚刚与他经历了怎样一番激烈的交缠。 “...好甜。”苟明之垂着眼皮,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我们刚刚吃的东西明明都一样。” 缚宁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掌就要呼到他脸上,又在他脸侧生生顿住。 不能打,打他更如了他的愿。 她将手收回来,唇齿间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不至于多反感,就是怪异,不自在,咽也不是,吐又显得矫情。 缚宁头一回真真切切得感觉到苟明之的难缠程度。 典型的打蛇随棍上。 苟明之握着她手抬起来挨住自己侧脸,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停手?” “...”缚宁沉默。 顺手将他脸往左推了推,苟明之的头随着力道偏至一侧。 “这算什么...”他微笑着用指背触了触自己脸颊,居然生出几分不解:“总不能是心疼我了...?” 对方语气里那点自嘲没能逃过缚宁的耳朵。 她却自动忽略,接着往饭厅出口走。 “我没见过上赶着找抽的。”缚宁斜眼看向跟到身侧的苟明之,随意抬手指指脑袋:“我说真的,你不如去看看脑科。” 苟明之被她这副难得诙谐的模样逗乐,不禁打趣:“要去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没理会他,缚宁迈出饭厅边往楼梯口走边观察四周。 大厅的佣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一路走过来时她发现这栋楼有好几个出口,但分别都有人看守。 门外面是大片的景观园林,偶尔能看到衣着干练的看守人员从门口晃过去。 这园子总占地估摸着有十亩,就算出了这个屋子,肯定也还要再走好一段距离才能穿过园林到达通往外界的大门。 视线突然被挪至眼前的苟明之遮挡。 从门口照进来的亮光也瞬间被他挡在身后。 苟明之背光而立,光线仿若在他身后绽开,而朝向她的神情却有些灰暗:“你在看什么?” 缚宁往前迈步,靠近他。 “外面景色不错,我睡了太久,在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只是走走的话当然可以。”苟明之拾起她垂在腰际的一撮发尾,指腹穿插而过,不紧不慢帮她将发尾理顺:“不过...” “得有人跟着你。” 对方清冽悠扬的嗓音此时在缚宁听来无比刺耳。 脸色跟着冷下来,又有几分无奈:“你怎么能这么磨人。” 苟明之捏住她发尾,抬起来点了下她眼皮。 刺刺的痒意令缚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将头偏开些:“我在跟你说话。” “可是我想跟你调情。”苟明之看着她反应,眸子弯起弧度。 缚宁保持沉默,没打算跟他争。 这种话他从哪里学来的,说的越来越顺嘴。 苟明之细看过她脸色,知道她又在下意识压制情绪。 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主动开口,语气低柔:“面不改色得说出以假乱真的谎话这种事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让人跟着你,我不放心。” 第143章 很难看吗? 缚宁注视着他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放慢语速:“说谎话,总比装好人要好上一级。” 苟明之捏着她发尾在自己掌心打圈。 发丝划过他手心纹路,看似自言自语得辩解:“不了解我,单凭我外貌就判定我温和善良,只能说是那些人过于主观,怎么能怪我装的太好?你就不会。” “你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我。” 缚宁心底梗了一下,不快的情绪又开始堆积。 知道还追着她不放。 闭了闭眼。 “我不出去。”她摊开手心,平静道:“你只需要把手机还给我。” 苟明之松开她发尾,看向远处闻叔:“把她的手机拿来吧。” 闻叔应声离开,几分钟后倒转回来,递上手机和充电器:“小姐,您手机带过来没多久就没电关机了。” 缚宁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流转。 仆随主人。 两个都老奸巨猾。 闻叔这是想让她明白他没私自动过她的手机。 缚宁伸手接过手机和充电器,问闻叔:“我的东西你们全都已经替我拿过来了吗?” 闻叔俯了俯身:“先生只让拿了您的随身物品。” “知道了,谢谢。”缚宁点头。 闻叔朝两人略一颔首,退开了。 苟明之看向她手里的手机,柔声笑道:“就算你告诉别人你在这也没用,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缚宁没回应他,转身上楼。 她根本没打算告诉谁,从小到大,从始至终,没人救得了她。 除了她自己。 回到三楼。 缚宁看着眼前整层的主卧空间,视线从那道通往卧室的双开子母门移到苟明之身上。 这层楼她住着,那这两天苟明之是待在哪里的? 看出她疑虑,苟明之格外体贴得为她解释:“我目前暂时住在二楼的套房。” 缚宁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将门随手一关。 跟着要进门的苟明之掌心扶住迎面而来的门板,缓缓推开,观察过屋里正在给手机充电开机的缚宁脸色,才继续走进去。 已经在沙发上落座的缚宁感受到苟明之的靠近。 依旧不慌不忙得回复倪娜关心她身体状况的讯息,又把刘文珊转来的剩余课费接收了,才抬眸将房内四处打量一遍。 空间太大,门匹层层相套,她分不清哪个方位通往卫生间。 偏头看向苟明之,问道:“卫生间在哪个方位?” “那里。”苟明之抬抬手,指向一道关闭的双扇门。 缚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将还在充电的手机放在桌上,径直进了卫生间。 苟明之待在原地,注视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 直到彻底看不见缚宁,他绕到沙发前坐下,点了点快要熄屏上锁的手机屏幕,指尖滑动,翻看刚刚发出去的那些信息。 全都没有异常。 还以为她会给别人说点什么。 直到看见备注为‘木木’的联系人被缚宁置在列表的最顶端。 苟明之微皱眉头,直接将手机息屏锁上。 萧思木那个笨蛋有那么重要么,明明看着就惹人烦,还处处都碍事,偏偏缚宁疼她疼得不得了,不管什么事都不愿意去牵扯上她。 眼前浮起那张总乐乐呵呵的脸,苟明之试图在萧思木身上搜寻出一两个优点。 是因为纯真...? 没搜寻几秒,苟明之就直接放弃。 真蠢还差不多。 细微的水流声从远处传来,苟明之面色如常地挪动位置,远离手机,往沙发边角坐了坐。 卫生间内。 缚宁将手擦净,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沿,就这么任由面前水龙头里的水继续往下流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关上水龙头,转身走出卫生间。 外面苟明之正在沙发角落上坐着。 缚宁走到他面前,俯瞰他:“还待在这做什么,回你楼下去。” “...就这么狠心得要赶走照顾你两天的我吗?”苟明之指节勾住她指尖,摇了摇:“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缚宁没挣开,淡淡垂眸,将他眼底浅淡乌青看进眼中。 虽然他有在刻意卖惨,但说的确是实话,恰恰这才是最令她头疼和纠结的地方。 要说他心思重,可全是为了留住她,要说他温柔,可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凶狠蛮横、固执己见。 特别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笑脸,最是碍眼。 缚宁指尖动了动,想将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那你还不回去休息,不然连那张脸也没法看了。” 手指瞬间被放开,指尖沾染的热度也随着苟明之松开的手渐渐消散。 “没法看...”苟明之指腹摸了摸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黑眼圈:“我现在看起来很难看吗?” 苟明之突然的不自信把缚宁看愣了。 他好像确实挺注重外表...再怎么说也是为了照顾她才变得憔悴。 见他起身要走,缚宁搭上他双肩,阻止他起身的动作:“不难看。” 苟明之坐回原位盯着她看上几秒,根本不信,一反常态地将她手扯开,别开脸。 “你最会哄人,我要去照镜子。” 缚宁没错过他转头时匆忙慌张的眼神,心里莫名发闷,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突然犯什么倔,都说了不难看,还要怎么样? “苟明之!” 突然被叫全名。 已经站起身的苟明之神情一顿,紧接着笑容再度浮现,与往常没区别:“怎么了,吓我一跳。” “坐回去。”缚宁冷着张脸。 苟明之眼神躲了下,依言坐回去。 缚宁身子微弯,靠近他脸,与他对视:“我说不难看,你听不见吗,一点黑眼圈而已,休息两晚就能恢复,你慌什么慌?” 苟明之保持微笑,死不承认:“我没慌,你莫不是眼花了。” 缚宁没打算跟他再讲。 站直身子,朝卧室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格外平静。 “出去。好好照个够。” 苟明之看看她脸色,起身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那...我回去休息一会儿。” 缚宁没搭理他,坐下,拿起手机翻看。 苟明之也没再打扰,径直出门去了。 第144章 耳背 缚宁来来回回将手机查看过,没发现任何异常。 既然已经给了他机会来翻看她手机,也但愿他能放下点警惕心,不把她看得过严。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佣人手里端着饭后点心和水果:“小姐,点心是先生叮嘱厨房那边的人特地卡着热量做的,您看看要不要用点。” “谢谢,拿进来吧。” 女佣人反而愣了愣,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 下意识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主人,呐呐道:“好。” 她跟另一个人一直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多多少少会听到些。 这位缚小姐模样长得好,就是看着冷情得很,一双眼睛冰刀子似的,今天一天下来,就训了先生好几回。 虽说先生是不厚道心也偷摸的黑,把人看得这么紧。 可先生至少看起来好亲近,只要你不得罪他,他就不把你当回事,安排做的事要是做得漂亮,给钱也大方。 将托盘放到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她低了低头:“用完您叫我们进来收拾就行。” 沙发上看杂志的缚宁俯身把果盘挪到桌面上,又挑了两个缀着水果的点心端走。 “多的我吃不了,剩下的你跟门口另一个人拿去分了算了。” 女佣人抬眸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缚小姐人还挺随和的,不过她们有她们的规矩。 “谢谢小姐。”女佣人开口婉拒:“不过我们中午吃的多,现在还不饿,那我就先出去,免得打扰到您。” 缚宁也不挽留,随意点头:“嗯。” 说完女佣人退到门外,将门带上。 守在另一边的人好奇地偏过脑袋,看着她做口型:“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为难你?” 女佣人同样做口型回应,同时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缚小姐人挺不错。” 交换过信息,两人都轻松不少,肩上担子也不再那么重。 门内。 缚宁余光掠过被关上的卧室门,接着翻看杂志。 苟明之眼光不错,养在这里的佣人都不笨。 窗外光线渐暗,日头西落,银月弯钩般显露。 缚宁身体刚恢复不久,不知不觉开始犯困,随手拉起薄被盖住自己,枕着沙发小憩。 她本来就不喜欢出门,如果忽略被关在这里的事实,日子其实还挺悠闲惬意。 睡梦中的缚宁被敲门声吵醒,睁眼正要起身,门已经被人推开。 苟明之几步迈过来,见到她还在,明显有些安心:“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区别不大。”缚宁撑坐起身:“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苟明之屈膝蹲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个人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缚宁刚睡醒,难得好心情,掰着他脸细细看过,淡声安抚:“说了不难看,怎么就不信。” 苟明之摸上她手腕,语气有些埋怨:“说没法看的是你,说不难看的也是你,要我怎么信...” 看了看窗外天色,缚宁抽回手:“有什么事吗?” “到晚餐时间了。”苟明之将腕表转向她,让她看清时间:“是要下去吃还是让人给你送上来。” “就这么点活动机会,当然要下去了。”缚宁穿好拖鞋,面无表情得阴阳他一番。 苟明之全然不在意,忽略掉前半句,只选想听的话听:“那走吧。” 到楼下饭厅。 缚宁看看位于她右手边等待用餐、身形板正的淮冬。 转而将视线投向左手位的苟明之,附到他耳边,压低音量:“这人就只见过一次,我也没刻意记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苟明之余光瞥见缚宁凑近他耳畔的下半张脸。 不动声色得将耳朵往她那边靠了靠,柔声笑问:“你说什么,有点没听清。” 缚宁眼看自己嘴巴就要碰到他耳廓,往后撤了撤。 瞬间看破他伎俩:“又不是七老八十,别在那跟我装耳背。” 几人同坐一张餐桌,即使已经刻意压低音量,谈话的内容还是被淮冬全听了去。 见两人旁若无人得讲小话,淮冬识相地垂下眼帘,主动进行自我介绍。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缚小姐,您跟先生一样叫我淮冬就好。” 缚宁也不遮掩,点点头,坐直身子率先动手拿起餐具要准备用餐。 几个人面前摆的食物都不一样,显然是厨房那边的人按各人需求和口味分别做的。 缚宁舀了勺粥尝过,又分别尝了尝其他几个清淡小菜。 这味道... 她的食物怎么还是苟明之做的。 他是不是闲的慌。 苟明之看她终于有了点胃口,露出些笑来,也跟着拿起刀叉切餐盘里的牛肉。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又说吃不下,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缚宁:“中午是真的吃不下,我怎么可能白痴到要故意饿死自己,单凭一副虚弱且毫无力量的身体,什么事都难以做成。” 苟明之握着刀具的手背骨节分明,切割牛肉的力道恰到好处,又稳又快,刀尖没在瓷盘底部划出半点声响。 进食的姿态也异常优雅。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他接着说:“毕竟如果你想跑的话,没点力气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呢。” 缚宁盯着他手背:“我没说过我要跑,要是整天都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那你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之前她手受伤那段时间,她就觉得苟明之吃饭做事时好些行为习惯都透露出过分的教养。 完全不同于他不受约束的思考和做事方式。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将送到嘴边的牛肉放回盘子里。 一边分切剩下的牛排,一边翻旧账。 “嘴上不说,心里谋划也说不定呢,毕竟之前你离开那天我去找你,你还在神色如常得打发我说‘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结果你午睡到悦华府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 缚宁淡定自若地夹菜,对他话里话外的谴责充耳不闻。 “我让你找了吗?” 苟明之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缚宁手边突然推来一份被切分均匀的牛排。 “刚刚看你盯着我切牛排,是想尝尝我这份吗?”苟明之问。 “不是。”缚宁看也没看,继续夹自己面前的菜:“你好像很喜欢自我感动。” 本就怪异的气氛微妙的漫出一丝尴尬,缠在苟明之推出餐盘的指背上。 淮冬自顾自用餐,神情不变,全当看不见两人的不对付。 苟明之也好似根本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脸皮堪比城墙拐角:“你病才好,吃不得油腻的,是我误会了。” 说着就要将那份牛肉挪回去。 缚宁要再度夹菜的手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 他哪里是不在意,分明在意得不行,偏偏忍着不抱怨,明显是担心说的话又惹她生气,不然早就开始话里话外得威胁她了。 第145章 宽容 缚宁莫名有些拿他没办法,心底也怪怪的,被困住的分明是她,怎么弄得好像是她的错。 本来要夹菜的筷尖调转方向,抵住要被挪走的瓷盘边缘。 苟明之停住没再挪动,眼露疑惑。 缚宁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咽下,淡淡开口:“行了,拿走吧。” 苟明之开心得像捡了钱。 “谢谢你愿意赏脸。” “...”缚宁斜他一眼,讲话冷冰冰:“你是该感恩戴德。”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候对苟明之有点太过宽容。 淮冬做事向来高效,在两人谈话间就已经吃好。 他看了看时间,朝向二人,低眉颔首:“小姐,先生,我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就不多留了,你们慢用。” 缚宁抬眸盯着淮冬,没立即回应。 淮冬... 刚刚没留意,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前段时间倪娜有提起说她们模特公司跟登封影视有资源交换和业务往来,登封影视的总裁正好也叫淮冬。 她不认为这是巧合。 淮冬听命于苟明之,那淮冬不就是个用来控制公司的打工人? 缚宁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所以登封影视是由你在控制?” 粘稠的粥液顺着搅拌的勺身流动,划出个旋来。 “手里握了点股份而已。”苟明之微微一笑,老实回话。 缚宁将勺子‘当啷’往碗里一扔,靠着椅背不说话,周身气压降低,连带着空气也凉嗖嗖。 难怪李弦那家伙想把她往苟明之身边送。 还以为是单纯拿她送人情,结果还夹杂着利益交换。 淮冬察觉气氛不对,本准备推椅子起身的动作顿住。 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带上些无语和不理解:“您把人缚小姐弄这来,结果什么都没跟她说的吗?” 苟明之:“我以为她不关心我的事,就没主动提过,反正她人在这就好,其他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平时温缓轻柔的语调在此时反而显得他有几分不要脸。 淮冬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又在苟明之不容旁人指摘的视线中将话咽了回去。 转而看向缚宁,请示:“那个...缚小姐,会议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得先离开,不如您二位慢慢聊?” “去吧。”缚宁随意点头。 得到她的应允,淮冬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不少。 起身离开之际,他看了看桌对面端坐着的苟明之,还是朝缚宁说上一句:“让您费心了。” “你最近话很多,看来还是太闲了,不够忙。”苟明之看着淮冬,皮笑肉不笑。 淮冬叹了口气,边往饭厅出口走边字正腔圆得回话:“没有您清闲。” 苟明之收回视线,没理他。 直到淮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缚宁抱着手,口气清冷讽刺:“既然想躲在暗处,那你还出来抛头露面做主播。” 被她疏离的眼神刺痛,苟明之眼帘半垂,轻轻笑了一下:“阴沟老鼠当得久了,偶尔也想见见光,毕竟地底的空气没有地面新鲜。” 这种近乎自嘲的神态和语气没能勾起缚宁的同情心,反而引得她生出些狐疑。 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装可怜... 没再理会他,缚宁直接起身,打算回房间。 苟明之望了望她离去的背影,压住追上去的冲动。 餐叉戳进牛排,牛排内的汁液溢出来,在白色的盘底上摊开。 他缓缓嚼着牛肉,嘴里却越来越没滋味,转而搁下餐具,开始自我反省:“应该是有哪里说错了...” 回到房间。 缚宁去衣帽间找有没有能换洗的衣物。 这里面的布局她已经摸清楚。 有独立的书房、衣帽间、化妆间、收藏室,空间大而不乱,私密性高,尽头深处也有配置电梯。 缚宁从挂衣区取下一件女士睡衣查看尺码。 是她穿的码数。 这里有一面墙的柜子里全是苟明之的衣服和配饰,她没去动,转而拉开其他地方的柜门和抽屉找了找,想看看有没有给她准备贴身衣物。 直到看见一套眼熟的内衣,是她来的那天穿的。 缚宁拿起来仔细检查过,又伸手勾开自己领口确认。 身上穿的确实是没见过的样式。 那天在家原本穿的睡衣帮她换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内衣也帮她换掉。 缚宁指节一松,变形的领口回弹,慢慢回复原状:“细致过头...” 她走到卧室门口,拉开门,问女佣人:“我的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是我们,小姐。” “全部?”缚宁平静追问。 女佣人看了眼旁边同伴:“小姐您放心,您的衣服先生都是让我俩一起帮您换的。” 缚宁微抬眉尾:“知道了。” 算他识趣。 回完话,俩人重新站好。 天色不早了,俩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缚宁准备关门的手停住,问道:“你们晚上是不打算休息吗?” 女佣人回身,微微颔首,与缚宁错开视线:“晚上我俩会轮着留个人在这,免得您突然有什么需要却找不到人。” 说的好听,根本就是把轮流看守她换了个说法而已。 女佣人垂着眉眼,恭谨低顺,双手因为紧张而下意识交覆垂握在身前。 缚宁也没刻意为难:“辛苦了,还要轮岗。” 女佣人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过她脸色,又要把头垂下去。 “要是想看我的脸色。”缚宁指尖托了托女佣人下巴:“总低着头怎么行?” 像被蛊惑。 女佣人木楞地摸了摸自己下巴,莫名害羞起来:“小姐您...您、手好凉阿。” 话题跨度太大。 缚宁有些没跟上:“嗯?” 女佣人被旁边同伴突兀的咳嗽声惊了下,迅速回神。 头埋得更低了:“天色不早了,小姐您早些休息吧。” 缚宁瞥了眼对方发顶,懒得再去管,点点头,关上门。 门外两人听缚宁确实已经从门后离开,往里面更深处去了,才敢站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刚刚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利索。” “我不知道,脑袋突然卡壳,光盯着那张脸看了。” 第146章 直勾勾 问完话,缚宁回到衣帽间挑好换洗的衣物到浴室洗完澡就早早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病刚好的原因,她一整天都特别容易犯困。 熄了灯的卧室漆黑一片。 白天只觉得屋里宽敞,晚上这种宽敞就变成了看不到边界的凄清空荡。 挑高的穹顶,拱形的落地窗,束在窗两侧的窗帘繁复厚重,窗上树叶形状影影绰绰。 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好像有些明白苟明之为什么不住在这里,要住在小区。 这里只有下属佣人。 没有家人。 这里只算落脚点。 不算家。 思绪随着缚宁逐渐平稳匀长的气息慢慢消散,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身边有人在摸索着上床。 她警惕得睁眼,坐起身盯着那团屈着腿正试图往床上爬的虚影,嗓音透出醒后的低哑:“下去。”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自顾自得压着被褥平躺下去:“我担心你晚上又烧起来。” 缚宁打开床头灯,凝着他:“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苟明之眼睛看过来,交叠搁在腰腹上的双手不自然的调整下位置。 “还在生我的气吗?” 捕捉到他的局促,缚宁没回话,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不讨厌他,只是他秘密太多又难以掌控,跟他纠缠,麻烦只会一桩接着一桩得来。 明知道有风险还让他留在身边,那就要做好一起承担的心理准备。 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会亏的股票当然是抛掉。 会惹来麻烦的人当然是远离。 看出她在评估取舍,苟明之坐起身来,俯身扣住她腰,语气含杂一丝请求:“你能不要总盘算着怎么离开我吗?” “不能。”缚宁拒绝得干脆:“我们不是一路人。” 苟明之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见她皱眉,又迅速松了劲,只是笑笑:“是不是一路人这恐怕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 又来了... 听话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 缚宁握住他手臂,语气不快:“还不放手?” 苟明之撤了力道,掌心在她腰间按揉:“很痛吗?” “没有。”缚宁拍开他手:“我只是不喜欢仰头看人。” 苟明之轻笑一声,头靠在她肩侧闻了闻她身上那股冷香,嗓音低柔:“可是我比你高很多,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那是你该解决的事。” 眼前一晃,身体被带着落到苟明之腿上,扬起的睡衣裙摆盖住底下两人贴合处。 “这样看我会舒服点吗?”苟明之抬头望过来,眸子弯起些弧度。 他身上的热度隔着两层薄薄的面料传达得彻底。 缚宁直起分抵在两边的膝盖,齿缝里泄出几个字:“我穿的是裙子。” “没关系,我穿的是裤子。”说着苟明之又顷身靠过来想揽住她。 缚宁抓住他衣领往上一提。 宽大的睡衣领口直接上移,盖至下巴,他半颗脑袋被裹在衣领里面,一张脸也被迫陷在耸作一团的卷发里。 再没了平日的温和从容,看着总算真正意义上乖顺了些。 像被拔掉獠牙的毒蛇。 “能放手了吗...”苟明之似乎是在意形象,要挪开她拽着他衣领的手。 “别动。”缚宁偏了偏手腕,躲开他手:“这样看着比较顺眼。” 苟明之笑了笑,没再去挪动她手,转而攀上她大腿,手将要往裙摆里滑:“是吗...?” 缚宁松开他衣领,扣住他故意作乱想要围魏救赵的手,拉下去,扔开。 衣领终于回落在胸前,苟明之抬手去整理领口。 却突然垂眸看向衣领纽扣处:“扣子扯坏了一颗。” 缚宁捏起那块扣子已经崩掉的衣料:“赔给你。” 苟明之一愣,双臂环住她腰,侧脸靠在她心口,嗓音低了两度。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愿意给我花钱,而不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没等她回答。 苟明之就自说自话:“我不需要...不用你赔。” 说完他起身进到衣帽间,找了套款式相同的睡衣出来,当着她面就开始换。 缚宁抿着唇,看着他在那边发神经。 他明显是想多了。 苟明之已经解完上衣纽扣,衣服从肩膀直接滑落至臂弯。 缚宁赤脚踩在地上,走过去,盯着他看:“不要就算了,你衣服那么多,肯定也不会小气得要叫我赔。” “那当然。”苟明之笑容依旧,手上脱衣服的动作没停,讲话阴嗖嗖:“夏天没开地暖,你鞋也不穿过来做什么,也不怕又生病。” 缚宁双手环抱于胸,脸色跟语气一样的平静。 “看你换衣服,看你发脾气。” 看他忍着只能借由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的样子,看他望过来时眼底压不住的缱绻柔情。 总之心情莫名还成。 苟明之听出她有意戏弄,弯起眼眸,脱得更加放肆:“那我身材还算入得了你的眼吗?” 脱好的上衣被他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接着又弯身去拿起要重新更换的睡衣。 弯身时后背交错的疤痕显露出来。 缚宁视线默默从那些鞭痕上扫过,道出此时的想法:“不怎么样。” 那些疤很难看。 苟明之将上衣套在身上,从底端随意扣上两颗扣子。 “我算是明白了。”他拉住她手腕,将她往地毯上面带:“你就是存心气我。” 缚宁踩在地毯上,脚心不再像刚才踩在地板上那么凉。 视线也跟着回落到苟明之身前,毫不避讳得去看男人腰腹处线条分明,紧实隆起的肌理。 他练的比较匀称,不会过分健硕,窄腰宽肩,胸围可观,平常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明显的训练痕迹。 和公司里的男模特比起来壮了许多,不过看起来也更健康可靠。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松开她手腕,稍稍侧身,半遮半掩,故意不让她看清身前的大好风光。 “眼神这么直勾勾。” 他捏住衣扣缓慢地一颗颗往上系,声线拉的又轻又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吃了我...” 第147章 还想看吗 缚宁抬起指背,把他半遮半掩的衣襟撩开。 “半夜来爬我的床,刚刚也脱得那么痛快,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得装什么贞烈?” “那么喜欢演,那你不该做登封影视的幕后老板,该亲自下场去拍戏。” 苟明之侧眸,露出微笑:“可是我看好些人都吃欲迎还拒这套的。” 缚宁没接他话茬:“转过去。” 他系扣子的手顿住,犹豫一阵,还是依言背过身去。 缚宁抓住他后领,往下扒开,指尖触上他背后伤疤。 “嘶...”苟明之下意识要往前躲闪,鼻腔里发出勾子似的低缓闷声:“你手好凉。” “凉也忍着。” 苟明之没再动弹。 整个掌心覆上去的瞬间,他原本舒展的脊背猛然绷紧,下凹的脊柱沟在灯光下显出一道灰色的阴影。 拇指指腹蹭了蹭明显突出来的疤痕,缚宁淡淡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苟明之低声笑笑,口气坦荡磊落:“应该看得出来吧,鞭子抽的。” 本该光洁的背部留下这么大片的疤痕,缚宁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也让她不快,收回手,再给了他一次回答的机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拉起衣服,将剩下的一半衣扣系好。 “以前我待的地方规矩多,做了不被允许做的事就会受到惩罚,不过一个本身就不在乎人伦纲常的野心家所制定的规则也没什么可遵守的。” 解释完,他掀起衣摆,扶住两侧裤腰往下推了推。 人鱼线和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得朝隐秘的角落攀延。 那双含笑眸子故作姿态地望过来,温声笑问:“还想看吗,是你的话我都可以...” 缚宁有被他做作的模样膈应到,说话也没了顾忌。 “你当初对着我自...” 话到嘴边又猛然止住。 她略微偏头,不去看对方因忆起什么滋味而变得暧昧难明的眼神。 从他背后的鞭痕就能明白他肯定从小就没什么顾忌,不然但凡听话隐忍些,哪里至于被抽那么多次。 缚宁调整呼吸,径直转身:“我发觉你是真不要脸。” 没管背后男人低柔的轻笑和裤料摩挲的细微响动,她回到床上,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换好裤子的苟明之走到床头,弯身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的最外边。 “你不盖被子吗?”缚宁睁开眼睛,注视边上那团虚影。 苟明之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好一阵。 “不用,就这样就好。” 即使看不清,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藏在暗中那道彻底卸下掩饰和伪装的灼灼视线。 不再像涓流般柔情蜜意。 宛若滔滔江河奔涌而至,势要与她这片同样压着惊涛骇浪的暗湖融为一体。 缚宁莫名生出之前是不是跟他见过的疑虑,转而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总归有了点收获。 却还是用词谨慎:“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静默一会,苟明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缚宁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可惜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那天夜里第一次见到苟明之开门出来时他眼中迅速闪过的惊异在眼前不断轮转。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太累看错了,我们公司模特那么多,偏偏把我往你身边送,只能说明你曾经在李弦面前展现过对我的好奇心。” 这是缚宁认为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但还是缺了点什么,过于理性的判断反而影响到她直觉所直接指向的答案。 苟明之心不在焉得笑了笑,仿佛期待落空:“原来察觉到的是这个阿,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消了音,全留在苟明之喉咙里,秘密似的没讲出来。 “以为什么?”缚宁迅速追问。 苟明之如常笑笑:“还以为你想跟我秋后算账,毕竟李弦利用你,虽然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确实曾经在你们公司看见过你,有跟他了解过你的情况,所以他才会那样。” 缚宁沉默一会儿,近乎命令:“开灯。” 这回答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她要看清他的脸,好凭借那张脸上细微的表情来推断出他有没有在其中掺杂一丝一毫的谎言。 灯光亮起。 将床头照得通亮,也让两人的在暗中就对上的视线由模糊转至鲜亮一片。 “过来。”缚宁再度开口。 苟明之轻笑着挪动身体靠近,停在她枕边:“这个距离可以吗?” “苟明之。”缚宁用虎口控住他脖颈,语气莫名有几分危险:“你确定你说完整了吗?” 这种被动接收信息的感觉让她有些厌烦,像明明眼看着伸手就能抓到的兔子总在即将触碰到时瞬间又蹦出去,跑得没了踪影。 苟明之弯起眸子,喉间费力吞咽:“说完了。” 缚宁手指收拢,冷冽的视线扫过他神情。 是没说谎。 在跟她抠字眼呢。 [说完了] 而不是... [说完整了] 由于缺氧,苟明之的脸肉眼看见得变红。 他不挣扎,也不推搡,心甘情愿被她制在掌下,像甘被屠宰的羔羊,近乎虔诚般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她掌控。 而那双眼睛也在不动声色观察着她情绪,似乎就是在赌她会舍不得。 尽管缚宁很不愿意承认。 可她确实舍不得。 苟明之在某些时候很能懂她的心思,为了迎合她而特意做出的举动也异常对她胃口。 就像现在这样。 无条件的交付信任。 好像真的有在努力做个乖顺听话的宠物,似乎就算掐死他,他也不会反抗一样。 “不想说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缚宁松了手,异常的冷静:“睡吧,我困了。” 将话撂下,她转身躺平,将滑落的被褥上拉至胸口,细腻光洁的双臂顺势搭在被褥外面。 苟明之关了灯,突然伸手过来搂住她:“晚安。” 缚宁闭着眼,不想去回应。 他手箍紧她腰,生怕她溜走一样:“晚安。” 缚宁皱了皱眉,感觉腰上有些疼,掰他手,冷冷道:“你有劲没处使就去下边健身房里发泄。” 意识到她难受,苟明之瞬间松了劲,抬指抚顺她腰间被他弄乱的被褥。 “你还没跟我说晚安,我想听...” 出口嗓音尽显柔情,隐在黑夜中的幽暗眸色却压抑又痴迷,宛如浓墨在翻滚沸腾。 缚宁将他虚搭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已经摸清楚他脾气,她知道自己不说这觉没法睡,终归还是松了口:“晚安。” 第148章 错觉 早上睁眼起身,缚宁看向窗外透进来的亮光。 亮得这么彻底,早就不是清晨了。 她睡眠向来比较浅,又有固定的生物钟,通常不会睡太过。 身边早就没了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床头摆好的清粥和闻起来掺杂了药材香味的菜品。 缚宁坐在床边,指腹触了下碗身:“热的...” 洗漱过后,她端起碗慢悠悠得喝。 这药膳闻着一股药味儿,却没有想象中难吃。 用过早饭换了身方便走动的衣裤,开门准备下楼。 门口两个佣人头埋得比昨天更低,像是不敢看她:“小姐早上好。” “你们两个是觉得...”缚宁看着那两个一致垂下的脑袋,有些不理解:“我会吃人吗?” “不是的。”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您要找先生的话,他这会儿在楼下。” “...”缚宁瞥了眼她俩小心翼翼转移话题的模样,也没多说,越过两人,走向楼梯口:“知道了,谢谢。” 楼下大厅没见到苟明之的身影。 有眼力见的闻叔几步走近,抬手指了指健身房所在的方向:“先生在健身房里面还没出来。” 她点点头,顺着走廊直接找过去。 这么关在这不是办法,到时候休息时间过去,工作一来,她却还出不去的话,倪娜恐怕要疯了一样找寻她。 参与的人越多,她与苟明之的分歧越会加深,关系也必然会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推开门进到健身房。 苟明之正做有氧。 他身上穿的浅色背心领口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长发低扎着,掉落在额边的一缕卷发湿漉漉得散在脸侧。 见她进来,他停了器械,边走近边摘耳机:“早,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缚宁点点头,对方满是汗水的模样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别不小心沾她身上了。 “我臭吗?”苟明之拉起自己衣领闻了闻,语气失落:“分明不臭阿...” 缚宁对他这种暗搓搓的可怜相都快免疫了。 “是不臭,但湿漉漉的全是汗就别离我那么近了。” 见勾不起她多大反应,苟明之拿起汗帕擦拭下颚和脖颈两侧,问:“你自己知道你昨晚睡得很好吗?” 看他没有要再接着练的意思。 缚宁转身要往外走:“有话直说。” 苟明之擦干手心,握住她手腕,将她拉住:“我发现我在你身边你好像会睡得比较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缚宁回过头,在脑海里对比了下他身上的味道和楠木香的香味。 进行合理分析:“要说安心...之前我点着香一个人睡也睡得很安心。所以我睡得好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跟你本人恐怕没太大关系。” “骗人。” 苟明之扶住她肩膀让她朝向镜子,随即从身后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笑。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缚宁瞬间抬眸望向镜子。 镜中女人面色平静,根本毫无异常,反倒是身后苟明之垂眸看向她的眼神汪泉似的柔情含笑。 敢戏弄她。 她转过身,拉住苟明之衣领将人拽至眼前:“骗人的是谁?” 苟明之笑容更深,摸上她手背,低头用自己侧脸碰了碰她弯曲绷白的指背,讨好安抚:“是我,是我骗人,我是坏家伙。” 被撺掇起来的那点火气瞬间就被他低眉垂眼、温柔和顺的模样浇灭。 “你、”缚宁对着那双眼睛,莫名说不出话来。 松开他衣领,冷声催促:“上楼去洗个澡然后来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她出门要往大厅方向走。 身后跟着出门的苟明之站在走廊没动,突然开口询问:“我们不乘电梯吗?” 缚宁回过头,一副说一不二的态度:“有那个必要吗?电梯在另一头,楼梯离我们更近。” 苟明之犹豫一阵。 还是跟过来,走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口,缚宁迈上台阶,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回过头。 发现苟明之正悄无声息地扶着边上的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上跨,面上云淡风轻,腮帮子却咬紧了,像在默默忍受非人般的酷刑。 缚宁目光扫过他大腿,反应过来。 刚刚他练腿了。 缚宁几步迈下去,停在高他几阶的位置:“腿软爬不了楼梯?” 既然被发觉,苟明之干脆大大方方站直身子,除开略显不自在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从容得体。 “我有听你的话去好好发泄...”他拉住她手指,眼尾弯起弧度:“不打算夸奖我吗?” 干燥温暖的指腹让缚宁泛凉的指尖有了热度。 看出他想不着痕迹得转移话题,她也不说破。 “做的很好。”她反握住他手,俯身靠近,顺着他话敷衍了一下:“记得继续保持。” 弯身时从肩颈滑落的长发在苟明之面前荡了荡,他眼神也开始出现异样。 缚宁及时放开他手,往下走:“走吧,去乘电梯。” 没走几步。 身后“噗咚”一声。 缚宁稍稍侧身,眼睛下瞥。 苟明之腿不受控制,下台阶时滑下来,现在正跪倒在地面上,姿态特别狼狈。 分布在各处的佣人小心翼翼偷瞄一眼,又迅速偏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苟明之本人倒没多大反应,扶住她小腿要起来,肉眼可见的坚强自立。 缚宁站着不动弹,没有拉他一把的打算。 按他那性子,估计现在正想着怎么才能借着这个摔跤顺势让她心软。 有时候苟明之真假参半的演技让她都有些分不清,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些虚虚实实间确实有夹杂着真心。 直到看他真的垂下眼帘,不再用眼神向她求助。 缚宁才递出手心,淡淡问道:“怎么摔了也不出声,膝盖不痛吗?” 第149章 惯得没边 苟明之看着她递去的手,没搭上她手心,转而握住她手腕,往前用力一拽:“你扶我的话,就不会痛。” 缚宁毫无防备,被拉歪了身子,差点没稳住身形。 苟明之却已经悠悠站起身来,站得稳当。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伸手实在多余,转身往电梯方向走:“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我一直这样。”苟明之几步跟上,嗓音幽怨:“怎么...这就厌烦我了?” 紧接着,他自顾自地摇摇头,笑了:“厌烦也没用,你还是要跟我在一起待一辈子。” “...”缚宁懒得搭理他。 厌烦? 怎么会,她早就习惯了。 他太老实才更让人担心,因为有可能在悄悄憋着坏。 两人回到各自所在的楼层,缚宁在房里边翻看刊物打发时间,边等着苟明之拾掇好了自己上来。 直到午饭时间,还没见人来。 下到2楼主卧室去找,依旧没见到他。 到餐厅时,苟明之已经坐在那,质地柔软的黑色法式衬衫显得他典雅高贵。 听见她脚步,他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正想着让人叫你下来。” “我不是说让你收拾好了来找我吗。”缚宁走过去,坐下:“你洗个澡难道把脑子也泡发了。” 佣人开始把剩下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苟明之如常笑笑,动手往她碗里添了点食物:“被别的事耽搁了。” “借口。”缚宁视线顺着他手背,滑到他微敞的领口处:“你把自己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 “看来我这样子,你很满意。” “...”缚宁。 他在故意回避,明显是不想聊她到时候必须要出门的话题。 饭吃到末尾。 缚宁放下餐具,擦过嘴,直入主题:“我有我的工作。” 他没听见一样,依旧吃自己的,食物被他送进嘴里,无声咀嚼。 缚宁静静看着他,也不着急。 “这两天我们总是在餐桌上闹得不愉快。”苟明之似乎也憋着口气,无奈地放下餐具。 “拖着不是办法,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浮出浅笑:“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 缚宁太阳穴剧烈跳动一下。 压住火,站起来,掌心撑住桌面,俯低身子,盯着他眼睛。 “你说过你会听话。” 苟明之抬手覆盖住她撑在桌面的手背,柔声笑道:“除了放你走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听。” 缚宁没将手抽走,任由他裹着,只皱了皱眉:“我没说我会走,但我必须出去工作。” 前途大好的头部模特说不做就不做的吗? 收入可不低。 见自己没有被甩开,苟明之安心很多,放轻语气,解释。 “你有前科,之前我本以为你要离开的话至少会跟我打声招呼,结果呢...扭头就找不到你人,联系方式也都被你删了。” 缚宁一时语塞。 缓了会儿,垂眸凝视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换谁被个来历不明的人死追着不放都会选择逃走,那是我的问题?” 苟明之半晌没说话。 思考一会,他试着提出建议:“你目前近百万的月薪,我开给你,你就安心在这待着不好吗?” 不好。 该做笼中雀的是苟明之,而不是她。 宠物只能喂养在笼子里,饲主才有随意外出的权利。 缚宁掌心一下一下抚着他发顶,开始攻心:“动动脑子,但凡我真的同意跟你待在一起,那么你的就是我的,所以我为什么不去挣别人的钱,非要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这样多不划算?” 这话苟明之爱听。 他垂着双笑眼,任由她手指在他发丝间游移穿插,抚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看起来温顺又粘人。 享受过抚弄,苟明之睫毛开合一下,理智回笼。 “你...是不是又在哄我?权宜之计,让我放松警惕之类的。” 缚宁感受着他发丝缠绕指尖的微妙触感,口气不咸不淡:“你有见我浪费时间哄过别人吗?” “有,萧思木阿。”苟明之眼睛在笑,讲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她干什么事你都能容忍,简直惯她惯得没边。” 缚宁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萧思木的坏话。 拨弄他卷发的手顺着他面颊下移,覆盖在他唇上:“她比你可爱得多,也没你那么不老实。”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拉下来些,吻上她指背,嗓音轻柔含糊。 “我会听话,那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缚宁将手抽回来,指背搁在他肩膀上,擦净。 俯身吻了吻他眼尾,垂眸注视他精致非常的面孔,语气凉薄:“那要看你表现。” 苟明之眼神恍惚,手圈住她腰,昂起下巴,想更进一步。 缚宁起身离开,让他期翼落空。 苟明之视线在餐桌正中那个空落落的主位扫过,既而落在女人毫不留恋转身走出餐厅的背影上。 眼尾还残留着她唇间的柔软触感,那股独特冷香似乎还在耳廓飘荡,想要浸透骨髓。 他指腹触了触自己眼尾,忍不住低笑:“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 等缚宁回到卧室。 苟明之擦擦嘴,搁下餐具慢悠悠乘电梯来到三楼。 从电梯走出,他盯着远处规规矩矩守在缚宁卧室门口的两个佣人。 佣人察觉到他。 苟明之招手让人过来。 两人看看身后的卧室门,迈步过来:“先生。” 苟明之点头,问得随意:“她这两天有想要偷跑的苗头吗?” 这两天缚宁除了吃饭的时间点,基本不下楼,就窝在卧室里,他不去找,她也不主动出来。 送的食物有在好好吃,备在衣帽间里的衣服也会换着穿。 太正常了。 反而显得有点不正常。 两个佣人回忆一阵,如实回答:“没有先生,小姐一直很安静,适应得也快,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苟明之盯着远处紧闭的卧室门,交代两人:“你们不用再守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吧。” 两人应下,正要退开。 苟明之视线从卧室那扇紧闭的双开子母门上收回来,扭头看向窗外。 底下打理花园的人正忙活着。 “等等。”他叫住即将离开的佣人:“你们说她卧室会不会太闷?” 佣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领神会:“肯定会,摘些漂亮的花养在卧室里的话,小姐的心情说不定会更好。” 苟明之唇角微弯:“我也这么觉得。” 第150章 主意大的很 杨嫜拿着补办好的户口本从办事大厅出来时脸色特别难看。 之前发信息让缚宁把户口本还回来,结果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缚宁不还就算了,还把她拉黑,怎么都联系不上,只能重新补办。 杨嫜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再度翻开户口本,一页页查看。 还是没有缚宁的那页。 “呵-”她合上页簿:“行阿缚宁,毛长齐了,主意大得很。” 家庭式的户口本页里,只剩户主缚濒和其妻子杨嫜两个成员的资料页,还笑话般紧密镶嵌在其中。 杨嫜拿出手机拨打那个连着半个月都打不通的号码。 依旧只有一道冷冰冰女声提示音机械性的回荡在耳边:“您拨打...” 没等提示音说完,杨嫜猛然挂断电话,手机被她扔进中央扶手箱的储物盒内。 正要发动油门,手机响了几声。 杨嫜身子一顿,忙拿起来看。 徐异:[杨阿姨,你们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阿] 徐异:[我前些天逛街看见有适合你和姐姐的东西,就买下来带去怡园小区,想着看望看望你们,结果去了才发现你们已经搬走了] 杨嫜低哼一声。 不是缚宁,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回来了呢。 收起那点思绪,回复。 [这段时间事情多,阿姨就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现在搬到很久以前住的老小区里暂住] [小异你总是这么想着我们,只可惜你缚姐姐好赖不分] 徐异:[杨阿姨,东西我已经买了,我放家里也没用,不如你把你们现在住址的坐标发过来,我好给你们拿过去] 杨嫜盯着屏幕,扬了扬眉尾。 有人上赶着要来送礼物,不要白不要。 她回复:[既然小异你这么有心,那好吧] 将坐标发送过去。 杨嫜驱车回到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换下开车专用的平底鞋,将高跟鞋重新套回脚上。 从车库坐上电梯到达所在的楼层,她跨出电梯门,鞋跟踩上楼道。 没走几步,同楼层,挨着杨嫜住所的隔壁住户开门出来。 看向杨嫜的眼神暗含鄙夷和不屑:“哟,杨大美女,多少年了,还是老样子,保养得真好阿。” 一番话看似夸赞。 其中隐藏的讥讽,只有杨嫜能品味得出来。 杨嫜停下步子,站在对方家门前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扯出个笑来。 “是阿,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怎么老了这么多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美容院,要不要推荐给你?” “女人嘛,还是得对自己好点,钱该花就得花。” 对方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抬手,想摸自己被繁杂琐事折腾得蜡黄的脸。 手抬至一半她又放了下去,笑了笑,转身锁门:“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我们家没那个闲钱让我去搞那些,但日子嘛,过得好不好自己才知道。” 将门锁好,她侧身越过杨嫜,话说得意味不明。 “你们时隔多年又再搬回来,可别再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打扰邻居休息阿,不然又被接连投诉逼得不得不搬走,那就太可怜了...” 杨嫜捏紧了手心,精致的美甲陷进肉里。 刺痛在掌心蔓延开,又随着手腕盘上来,像一株含有剧毒的藤蔓般钻进胸腔,牢牢扎进心肺,怎么也扯不下来。 这个贱女人。 敢接连讽刺她。 曾经她确实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妹,生在小地方的漂亮女人要是家里没点家底,那无异于一块放在煎锅上的鲜美肥肉。 没有想象中的优待。 环顾四周,只有一群妄图将她炸出油水、以裹口腹之欲的饿狼想要扑上来将她撕扯分食。 拼了命要跳出油锅有什么问题? 没钱,哪儿来的尊严? 这个黄脸婆就算看不起她,不也碍于两人家境差距大,有所顾忌,才不敢撕破脸,只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暗讽她吗? 杨嫜回过身,盯住女住户离去的背影,拔高音量:“活该你穷。” 女住户脚步一滞,接着往前走。 杨嫜走到自家房门口,开锁进门。 刚把户口本放好,外面客厅传来敲门声,她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去看。 外面徐异左右张望一下,拿起手机看过,又抬头看门牌号,明显是在对地址。 杨嫜调整下心情,忙伸手开门:“小异,这么快就过来了,阿姨也刚回来呢。” “杨阿姨好久没见了。” 徐异再度敲门的手放下去,自来熟地换上门口的备用拖鞋,熟练恭维。 “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几十年如一日阿。” 杨嫜关上门,将人请到客厅沙发处落座,给他递去茶水,自嘲起来:“哎,阿姨也老了,这段时间愁的眼尾皱纹都深了。” 徐异爽朗一笑,露出口白牙,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朝气迎面扑过来。 “哪里的话,跟同龄人比起来,您看着起码要年轻个十五六岁的。” 被这一通看起来真实自然的夸赞感染,杨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刚刚那点烦闷也就此烟消云散。 没聊几句,她视线被徐异放在身旁的几个包装袋吸引。 都是大牌子,没一个便宜的。 于是抬手指了指,故意引导:“这些是...” 徐异四处找寻缚宁踪迹的视线这才收了回来。 “哦对了杨阿姨,你不提我都忘了。”他拎起一个包装袋递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小异。”杨嫜嘴上推辞,手却没有犹豫,笑着收下。 她拆开包装盒,取出被精心包装过的女士皮包来翻看。 简洁的样式,细腻的真皮皮面,挺括不软榻的版型。 这不是这个牌子刚出的最新款吗? 杨嫜有些爱不释手。 这孩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徐异依旧一副尊敬长辈的乖孩子样,手却拽住其他包装袋的拎绳,不着痕迹得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生怕被抢。 “怎么没见到姐姐?她今天有工作吗?有工作的话这都快晚饭时间了,也该回来了阿?” 第151章 骂你怎么了 连着三个问句问得杨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抬头看徐异一眼,将包放回包装盒内。 她整理下思路,低讽地笑了声,干脆挑明来讲:“小异,我跟你缚姐姐...很久都没联系过了,你恐怕是白跑一趟。” “杨阿姨这话什么意思...” 徐异意识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得沉下来,但还是客气询问。 “是没联系,还是联系不上阿?” 杨嫜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接着解释:“联系不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江城这么大,要是想找的话难度太大了。” 徐异半晌没说话,嘴张了张,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他脸色沉得吓人,偏偏又得忍着想要出口的脏话装有礼貌,显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只有侧额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杨阿姨,真的连你也联系不上姐姐吗?你给她打电话试试呢?” 杨嫜看着他还抱有一丝期待的眼神,彻底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试过了,电话被拉黑了,她连户口都迁走了。” 憋了许久的徐异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猛站起身,彻底爆发。 “老子他妈的伺候你这么久,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找不见了!” 撂下话,他不安地来回走动,烦躁与焦急在心底越积越深。 “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那么大个江城,要我上哪儿去找?” “阿,妈的烦死了...” 杨嫜抬头,看着满脸戾气、出口成脏的徐异,顿时没反应过来:“你?...居然骂我?” 虽说她知道这孩子嘴甜机敏,是有意讨好,但没想到私底下是这副模样。 压根一副惯坏了没教养的混蛋胚子。 徐异停下走动的脚步,侧身看过来,眼底已经浮起几根血丝。 他嗤笑一声,执拗得质问:“骂你怎么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老子当提款机了?” “要是敢不服气,我直接让人在你店铺旁边开家一样的新店,就比着你店里标的价卖,不出几个月保准给你干倒闭。” 杨嫜迅速回过神来,掐着手心,镇定地扯唇笑了笑。 “知道你们家底厚,不过这么久以来,阿姨没配合你吗?阿姨也没刻意为难过你吧?哪次不是知无不言?” “现在找不到缚宁的踪影,也不是我期望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完全不用这样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徐异转过身来,看她几秒,没反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转而指了指她身旁的包:“那个就当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要是姐姐哪天想不开突然联系你,记得告诉我。” 没打算多留,徐异拎起其余的包装袋迈腿要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嫜也无意挽留,眉尾抬了抬:“好阿。”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 确认她没了作用,这孩子肯定也懒得再跟她有牵扯。 又何必腆着脸去维护两人因为缚宁的离开而转眼就破裂的关系。 杨嫜抬手往搁在身旁的包面上摸了摸,感受指腹和掌心下令人舒心的质感。 反正这么久以来,也从这小子身上捞到不少好处。 已经相当划算。 “砰” 玄关处的门被离开的徐异毫不留情地甩上。 杨嫜看向门口,不屑嗤笑:“小王八蛋,摔给谁看。” ... 缚濒所就职的科技公司内。 办公室里半数人都离开工位,堵在办公室门口。 没多久一个笑得春风得意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门口迈步进来。 众人迎上去,恭维奉承接连响起。 “恭喜阿秦工,这么些年总算熬出头了,我可是最开始就支持你的,这升职加薪了下班不得约上大家伙儿一块儿庆祝庆祝?” “这秦工,哦不,该叫秦副经理,以后可就要单独坐一间办公室,不能跟我们挤一块儿咯,可不得聚聚嘛。” “还得是秦工,论资历论技术,你不升谁升阿...” 仔细听,一群恭维逢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小声劝诫。 “欸欸欸,嘘...小点声,没看缚工脸色不好吗?” “也是啊,缚工也是老资历了,要是嘴上没把门,好端端把人得罪了可不好...” 被人围住的秦工关上办公室的门。 扫视众人,喜上眉梢,却也还算谦虚:“嗨你们几个别拿我开涮了,我运气好而已。” 工位上坐着的缚濒听见这话,讥讽得笑出声,指尖用力敲击着键盘。 运气好?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他靠着裙带关系才顺利升职的。 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个走后门卖屁股的老东西,也不知道在那得意什么。 跟缚濒交好的同事凑过来低声劝解:“缚工别生气,大家也知道这原本是属于你的机会,但...同样的资历,人家后台硬,咱们这些,就是比不过...” 缚濒停了手里的活儿,忍不住苦笑:“机会难得,说没就没了...” 这边罩着乌云般的低气压。 那头叽叽喳喳热火朝天,本来看好缚濒的一些人也忙着凑上去溜须拍马,重新站队。 一个办公室,场景划分两极,冰火两重天,却分外融洽。 应付过同事,秦工走到办公室正中,面上带笑,招呼众人:“正好今天人比较齐,待会儿下班我做东,大家给个薄面来聚聚,好热闹热闹。” 一番话看似谦逊,缚濒却接收到对方暗自投来的挑衅目光。 狗杂碎,想装大度。 看他不选家死贵死贵的餐厅让他出出血。 缚濒起身,扯唇挤出点笑,率先代替众人答应下来。 “既然秦副经理都开口了,那当然要给面子,大家共事多年,情义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一般的苍蝇小馆早就配不上我们秦副经理的身份,我们等会定要选个高端大气的好地方才行阿,大家说是不是?” 眼看缚濒居然都答应了,众人也纷纷附和。 “对对,缚工可真是好度量...” “那等会选好地方,就把地址发在群里。” 秦工脸色一僵,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架起来。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也好,大家随便挑,只要能吃得开心就行。” 第152章 撒气 下班后一行人久违得聚在餐桌上,有说有笑。 缚濒憋着火气,应付那些虚伪至极的同事。 酒过三巡,滚了滚发涩的喉头,酒明明该是浓烈灼热的,这时候却苦得不行。 眼看着应付得差不多了。 他举起酒杯,表露歉意:“不好意思阿各位,我爱人来消息催我回去,这最后一杯喝完我就要先失陪了。” “哎哟缚工...嗝...你这还惧内呢...” “哈哈哈哈,你们懂什么,有人管着,可是莫大的福气。” 缚濒听着一群人和谐的哈笑声,也没接下这话茬儿,仰头,任由一杯酒下肚,跟众人道别。 代驾在前面开车,缚濒在后座翻看手机。 消息...根本没有杨嫜发来的消息,他和杨嫜之间早就无话可说。 不,还是有的。 会谈钱,谈资产。 不得不佩服,杨嫜这个女人二十几年来可谓无比专一,眼里永远都只有钱,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欲望不可止,无穷尽。 既然她当初是为了城市的户口才跟他结婚,现在又为了避免资产分割而隐忍着不甘心离婚。 那自己揍她几顿,发泄发泄情绪,完全合理吧。 想要利用人,就得做好被利用的觉悟才对。 这样才算...公平。 缚濒走出电梯,踩在楼道上,脚底轻飘飘。 拖沓的脚步回荡在楼道,而陡然响起的关门声也引起他注意。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染着粉发的年轻男孩正从他家里出来。 缚濒视线上移,确认过门牌号。 没看错,确实是他家。 心底压着的火混着酒意烧得他燎心燎肺。 男孩迎面走来,盯着缚濒的脸,脚步跟着慢下来,问:“你是...?” “哼。”缚濒也停下脚步,忍着心底狐疑,反问:“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男孩盯着他的脸观察一会。 忽的笑了:“噢,原来是杨阿姨的老公阿,杨阿姨这么久以来可是陆陆续续收了我不少好处,叔叔有这么一个精打细算的贤内助,真让人羡慕阿。” “呵,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缚濒腮帮鼓起,心中已经相当不快。 “有功夫羡慕别人不如管好你自己的腿,你家大人难道没教过你,别擅自往别人家跑吗?” 这小子年轻气盛、朝气蓬勃、容貌出挑,无一不是杨嫜所偏好的特征。 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女人,他怎么会不了解? 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此时发了疯一样在心底生根发芽,滋生扩散,遍布全身。 男孩盯住缚濒压着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声调爽朗又少年气:“还真像...不过还是差了点。” 缚濒捏了捏手心,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男孩已经越过他,乘电梯离开。 客厅内。 杨嫜见到开门进来的缚濒,随意瞧过他一眼,起身要把新得来的包拿进房间收好。 缚濒关好门,视线从她手里扫过,意味不明得开口讽刺:“又买包了阿杨嫜。” 杨嫜拨动下头发,讲话毫不客气:“管得着么你。” 缚濒脸色变幻,眼神阴郁骇人。 压根没在意他难看的脸色,杨嫜接着往房间走。 脚步声由远及近,缚濒燥郁升腾的低吼质问也迅速达至耳畔。 “我告诉过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想着勾三搭四的,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阿?嗯?” 杨嫜被拽着手腕拉扯回去。 过激的力道带着她身体猛然撞向缚濒前胸,鼻子瞬间磕在对方胸膛上。 剧烈尖锐的痛感以鼻梁为起始点,往整个五官四散开,裹住发麻发紧的头皮。 杨嫜退开几步,指腹摸了摸鼻尖,刚一碰就痛的不行。 “嘶...我的鼻子!” 她下意识就着手里的包装盒朝对方猛砸过去。 “混蛋东西!去死!” 缚濒忙松开她手腕要躲。 没躲开。 ‘砰’ 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方形包装盒坚硬尖锐的盒脚在他侧额上破开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由深到浅,从侧额鬓发划拉至眉心附近,藏在鬓发里的伤口最深,没几秒血就倏倏得往外浸。 汇聚而成的鲜血凝成一团,从眉尾穿插而过,一路往下,在缚濒侧脸织出道艳丽红河。 他抹掉眼尾的血,盯着指腹的鲜红血迹,恶狠狠捻开。 字从齿缝里一个个往外蹦:“怎么,还想谋杀亲夫阿?” 杨嫜手隐隐发抖,却并不觉得愧疚,只是拿起手里的包装盒查看。 “我额头的疤不也还没消吗,你也去缝几针不就好了。” 手里的包装盒角除了零星的一抹血痕,也没什么损坏。 她拎起自己衣角把盒角擦干净,如愿见到包装盒重新恢复到崭新的模样。 “呵,缝几针不就好了。” 缚濒被血腥气激起些暴虐因子,没去处理伤口,反而两步逼近,伸手要来揪她衣领。 “好阿,你给我砸这么大一口子,我是不是也该回报你一下。” 杨嫜莫名嫌恶,一把拍开他手,转身就要逃往卧室里。 刚要迈进卧室,头发被拽住。 杨嫜顿住脚步,回眸怒斥:“你该不会是自己不中用,晋升失败了,就回来找我撒气吧?” “我不中用?”缚濒扯着她头发往卧室里拖,愤恨地念叨着:“我不中用我当年掏那么多钱给你开店?我不中用我当年不顾我父母反对一意孤行要娶你这个大山里、只读完初中的半文盲?” 拖鞋在仓乱中脱离,一前一后散在地上。 杨嫜扔掉包装盒,挣扎着要挣脱,却怎么也无法将长发从对方手里揪出来。 双肩被扣住,往前推搡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抵压到床边。 她手止不住挥动,两人扭打起来。 床头柜的玻璃杯被打翻,里面装的水瞬间溅开,打湿墙面和床头插着线的插座。 “啷当”倒下的杯子左右滚了滚,杯内剩余的水沿着杯口流得台面到处都是。 为防止她再挣脱,缚濒将杨嫜双手反剪在身后。 她后脑勺也被他控住,整张脸被迫埋在床褥上,被褥捂住她的眼睛口鼻,脑袋没办法扭转偏移,眼前一片漆黑。 窒息感慢慢加深叠积,听觉却还灵敏。 见她没什么力气再挣扎,缚濒弯身附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声警告:“我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中不中用。” 第153章 免费沙袋 每到窒息而死的边缘,缚濒就扯起杨嫜的头,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濒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正要点燃,垂眸见杨嫜已经迷糊。 大发慈悲般松开绑着她手腕的皮带,夹着烟的手也跟着伸过去抓住人后脑,将她闷在被褥里的脸偏转到一侧,以免她真背过去了。 杨嫜胸口剧烈起伏,像搁浅濒死的鱼儿奋力扇阖鱼鳃。 缚濒点燃烟,扯扯唇,对她无法再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异常满意:“总算服帖了。” 杨嫜动了动手臂,撑在被褥上要起来:“就凭你,也配让我服帖?” “这么些年了,说话怎么依旧这么不饶人。” 缚濒好心情地抖了抖烟灰,伸手将滚烫的烟头杵在她手背上。 “你这脾气,真的要好好改改才行阿...” 杨嫜抓紧了掌下的被褥,手背灼伤的痛感抵不过眼下对缚濒的入骨恨意:“做梦。” 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要是缚宁还在的话他能有这么肆无忌惮吗? 由三人搭建而成的三角形缺失了一角,原本畸形却稳固的结构就会被打破。 “杨嫜阿杨嫜...”缚濒走出卧室,抑制不住的放声哈笑:“你不如就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每天对我嘘寒问暖,为我洗手做羹汤好了,那样我肯定会对你温柔一点的。” 杨嫜起身关上房门,锁住,盯住自己手背被烟烫红的圆点。 常年的怨怼和不甘即将破堤而出。 缚宁怎么能跑?她怎么敢跑?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一点用处也不发挥就这么走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逍遥自在。 杨嫜捡起地上的包放好就坐在床沿发愣,天渐渐黑了也毫无察觉。 想打起点精神来,却只剩下满心疲劳和无力,整个人被困意裹挟,身子一软,歪倒在床上。 梦里什么都有。 温柔体贴的丈夫,聪明活泼的孩子。 杨嫜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再抬起头去看时面前只立着一大一小,套娃般的缚濒和缚宁。 大片火光从那两人脚底下往上烧,将两人烧了个干净,呛人的滚滚黑烟窜进肺里。 那种熟悉的窒息憋闷感和身体被灼烧的痛感全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杨嫜!”耳边传来缚濒急促的叫喊:“杨嫜!开门!!” 急促的拍门声把杨嫜唤醒。 她睁开眼睛,本该漆黑的房间被火光映照得发红发亮。 火势是从床头蔓延过来,实木衣柜早就被烧着,翻滚的浓烟熏黑墙面。 床上半边被褥被烧得裹作一坨,已经波及杨嫜所躺的位置。 “啊!”手臂上衣料瞬间被烧着,发尾也被波及,杨嫜惊得瞬间站起身来。 燃烧的衣料紧贴着皮肤,她想用手去拍灭,却被烫得把手缩回来,周身焦灼的痛感让她额上冒了层虚汗。 急忙躺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把火扑灭。 融化变形的衣料沾在皮肤上,扒也扒不下来。 “咳、”房间内持续不断的浓烟呛得她直咳嗽,眼睛熏得睁不开:“咳咳。” 门板还没有烧到,正被缚濒拍打,发出剧烈的震动。 “出来杨嫜!” “着火了,赶紧出来阿你!” 杨嫜伏低身子,摸索着去开门。 “咔哒” 门锁打开。 缚濒闯进来,被火势和杨嫜的模样惊了惊,随后遮住口鼻蹲下,试图把她托起起来。 “起来,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杨嫜有些迷糊,胸口早就被呛得发疼,这时候慢慢缓过劲儿来,费力睁开眼睛瞪着缚濒,哭笑不得:“你居然...还知道来叫我...我眼花了吧...” 后面的火势跟着席卷出来,眼看已经要烧到门口。 缚濒嫌她动作太慢,一把薅住她头发,拎物件似的把她拎起来,捂在衣袖下的声音讽刺又沉闷。 “呵,这很奇怪吗?” “你要是没了,我上哪里再去找个像你这样好看又抗揍的免费沙袋?” “还是你用着称手。” 周遭火光不断跳跃,灼热刺眼,杨嫜身上的烧伤本该是痛的,眼下她却没有知觉般感受不到。 从缚濒嘴里传出的话比那些烧得通红起泡的皮肤还要让她痛苦折磨。 眼看着卧室要被烧干净,刺骨寒意从杨嫜心底油然而生,通身没有痛,只剩下了冷。 不可以。 杨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不顾头皮的剧痛,将头发从缚濒手里生生扯回来,迈步就往房间里冲。 缚濒愣了愣,急忙回身拽住杨嫜后领,恼怒地斥骂:“你不要命了,赶紧滚回来!” “放开我,我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杨嫜头也不回,用力往前迈。 这老破房子没就没了,有钱还能再买。 后领被缚濒抓住的那截残破衣料“撕拉”一声断裂开。 重新获得自由,她到卫生间去随手抄了根帕子打湿,捂住口鼻,越过已经蔓延到卧室门口的火势,快速冲进卧室就着火光翻找。 烧得滚烫的家具把她手心手背都烫得通红起泡,她却不管不顾。 已经逃到客厅的缚濒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卧室,熊熊火光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目眦欲裂。 许久没见杨嫜卧室出来,他回过头,径直穿过客厅要开门自己先出去:“这个嗜钱如命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第154章 咎由自取 杨嫜在卧室翻了好一阵,没摸到那个印象中的储物盒,急切和绝望像这场大火一样,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嗓音嘶哑带上哭腔。 “怎么会...怎么会?就放在这里的。” 线路出了问题,灯早就打不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根本看不清,只能不断用手去试探摸索。 绝望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抵近。 缚濒折返回来蹲下跟她一起找,摸了几下没摸到,焦急地斥骂:“你到底藏哪儿了?!再找不到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他一边摸索,一边看门口,似乎时刻准备着伺机先走。 杨嫜压制心底焦灼和无意识的惧意,咬着牙在柜底挨着摸了一遍,直到摸到一个盒状的物体,喜不自胜,连忙取了出来。 正要起身,着火的衣柜轰然倒塌。 杨嫜堪堪避开。 “唔-”缚濒发出短促而痛苦的的闷声,两人高的实木衣柜将他牢牢压在地面。 背部陡然的剧痛和压在身上的重量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动弹,只能着急地催促杨嫜。 “愣着干什么?!” “咳咳、咳、快来抬这个柜子阿!” 杨嫜站直身子,咽了咽口水,额前的冷汗顺着眉心往下,淌过鼻梁。 心跳忍不住加快。 “咚咚”“咚咚”打鼓一般激烈地跳动着。 脚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踩上还在燃烧的衣柜,快步越过去,手死死捏紧湿毛巾捂住口鼻,冲出卧室。 缚濒的催促呼喊还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 “杨嫜?!” “你给我回来!” 她充耳不闻。 “杨嫜!”身后传来缚濒声嘶力竭的嘶吼:“你要是敢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已经跑出卧室门的杨嫜瞬间汗毛倒竖,脚步也跟着顿了顿,手心全是汗。 屋内烧得滚烫的家具裂开道漆黑缝隙,宛若地狱使者睁开了眼睛。 缚濒后背的衣料被火焰迅速侵蚀,蔓延,燃烧殆尽。 他咬牙忍住背上被烈火焚烧的剧痛,手臂前伸,指尖在地上抓挠,试图自己往外爬。 杨嫜牙关打颤,双腿像突然被定住,一时间迈不开步子。 她强迫自己转身回望过去,鼻尖居然隐隐闻到一股皮肉被炙烤过的反胃焦香,直令人作呕。 而缚濒趴在地上艰难求生的画面被火光映照得无比清晰。 看过一眼,杨嫜转回头,艰难地迈开步子往玄关门跑。 心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是她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得出的结论和经验。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抓住,再难有。 “呵...哈哈...”缚濒望着她背影,手指在地上扒出几道灰黑色的指痕,眼神绝望又疯狂。 “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不、不、我不要等...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你给我等着杨嫜!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烧得噼里啪啦的衣柜猛然炸开,溅起火星。 屋内男人痛苦的惨叫和不甘的恸哭,混着物品燃烧时的“毕剥”细响,如同厉鬼般凄厉骇人:“杨嫜,杨嫜,救救我阿阿阿...” “杨嫜!” “别走,别走,求你回来帮帮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不会再打你了!” “咳咳...”缚濒哀求声越来越微弱,最终连痛苦的呜咽和咒骂也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贱女人...我要杀了你...我就该...杀了你...” 杨嫜瞪大眼睛,望着前方浓烟缭绕却怎么看怎么清晰的道路。 加快脚步,打颤的牙关逐渐恢复平静。 终于冲到玄关,开门出去。 她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楼道,手死死抱紧怀里宽扁的储物盒,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这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 ... 城东。 三楼窗边。 缚宁查看过时间,合上手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等着本该准点响起的敲门声。 桌面花瓶内的淡绿色桔梗鲜亮清雅,把原本冷寂孤清的卧室点缀得鲜活了些。 门外半天没动静。 怪了,按理说,现在门口那两个佣人该来敲门叫她下楼吃饭才对。 打开卧室门,门外空荡荡,原本守着的两个女佣人根本不在。 缚宁自己往楼下走,走到二楼,底下一人匆忙往楼上跑,看见她便停住脚步在前引导:“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正想去叫您呢。” 缚宁点头,越过他:“苟明之人呢?” 佣人跟在后面回话:“先生有事外出了一会儿,刚刚才回来,现在就在楼下。” 缚宁‘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经过一楼大门,苟明之淮冬两人正往里进,嘴里也在低声交谈。 俩人一见她,同时止住声音。 缚宁没打算去打探他俩的谈话内容,无视两人,直奔饭厅。 苟明之几步跟上,低声下气得解释:“我们只是在谈工作的事,怕你不爱听就没接着说,不是...” 缚宁头也没回。 拙劣的借口。 手腕被他握住,只好回头,冷声问道:“继续说,不是什么?” 苟明之丝毫不见心虚,掌心下滑,握住她手背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不是防着你。” 距离太近,缚宁视线瞬间被他的身躯遮挡。 没管苟明之嘴里的说辞。 她微微偏头,看向后面镇定自若一言不发的淮冬:“你身边的人全都被你带坏,可谓蛇鼠一窝。” 苟明之没听懂一样,脸上挂着笑,自顾自说:“我也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想跟你解释一下。” 缚宁看着那张温温柔柔的面孔,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干脆顺着他话讲。 “那好,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谈工作。” 她朝淮冬勾手:“别站那么远,你也过来。” 淮冬脸色变了变,几番踌躇,还是几步跨到两人身旁。 “小姐。” 缚宁看着两人,平静吩咐:“来,你俩就当着我的面把刚刚交谈的内容重复一遍。” 第155章 替代品 苟明之眼神看似随意得落到淮冬身上,淮冬顿时显出几分为难。 缚宁将这明里暗里的施压看在眼里,开口替淮冬解围:“你往哪里看,眼睛转过来。” 苟明之视线回落到缚宁身上。 淮冬顿时松了口气,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几番斟酌,还是松了口风,对苟明之劝解:“您总按自己逻辑做事会在小姐身上栽大跟头的。” “我有我的考量。”苟明之笑容减淡,开始不动声色得赶人:“你先去饭厅。” 见淮冬已经离开。 缚宁把手从苟明之手里抽出来:“说吧,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我有关。” 苟明之怕她误会不假,但不妨碍他下意识对很多事进行隐瞒。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手腕抬了抬,想再度来拉她:“今天...” “苟明之。”缚宁直接避开,提醒:“不要再消耗我本就对你为数不多的信任。” 沉默半响,他弯起眼眸:“小事而已,根本没必要让你知道的。” 在缚宁平静的注视下,他再度开口,语气稀松平常:“你父母出事了,火灾,一死一伤。” 缚宁被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冲击得愣了片刻。 一死一伤... 做好心理建设,她下意识掐紧了手心,缓缓问道:“死的是谁?” 缚宁紧紧盯住他嘴巴。 同时一股不该产生的期待,也从心底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恶劣得冒出头来。 苟明之将她罕见显露的情绪尽收眼底,俯身环住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脊背,试图平复她情绪。 “死的是缚濒。” 缚宁吊在喉头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原处,手脚莫名有些发麻。 他接着说:“火扑灭后,他被发现时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杨嫜被我安排到了一家私立医院接受治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不过她听到缚濒惨状时吐得特别厉害。” 缚宁安静靠在苟明之怀里,调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的呼吸,后背的手规律地抚过,哄小孩一样。 她整理好情绪,拦住他将要再次抚过她脊背的手臂:“够了。” 一如往常的冷淡嗓音引得苟明之垂眸注视她神情,打趣道:“你总这么坚强显得我很没用处。” “你能别给我额外找事就是最大的用处。”缚宁从他怀里退出来。 苟明之观察过她脸色,柔声询问:“不能多抱会儿吗?” 缚宁没回答,越过他就要往大门走。 缚濒死了,那她跟杨嫜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有所缓和或改变呢? 毕竟横在她俩之间那个矛盾的源头都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她明白这几率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刚走出几步,苟明之几步迈过来,挡住她去路,弯眸笑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缚宁停住脚步。 这家伙是不是应激...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会回来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苟明之眨巴下眼睛,对她的主动邀请好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自如应对:“你是说不介意我跟着你...?” “介意。”缚宁想也没想,一口否决。 他一副‘这才对’的眼神看得缚宁隐隐有些不爽。 她唤佣人取来苟明之外出要戴的桶帽,示意苟明之低头:“但是目前勉强可以容忍,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迟早会换个听话本分的。” 意识到两人关系有在渐渐发生转变。 苟明之轻声笑笑,直起身整了整帽檐:“好,那你也不要总想着离开行吗?” “行。”缚宁点头,拉着他手腕,带着他一起往外走。 “那你还吃我做的饭吗?” “会吃。”缚宁继续应下。 “那...” “你问题是不是太多了点?”缚宁回过头,淡淡打断。 苟明之笑容黯淡下去,显出几分柔弱:“这就,又开始嫌我烦了吗?” 闻叔为即将外出的两人拉开后座车门,视线不动声色扫过二人,也不多话。 缚宁一把扔开苟明之手腕,率先坐进车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察觉我更喜欢你这副模样,快点上车,演上瘾了?” 苟明之弯身坐进来,侧眸看向她,脸上挂着微笑,嘴上游刃有余得倒打一耙:“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车身开始移动,缚宁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车内没安静多久,苟明之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缚宁嫌他磨磨叽叽,主动开口:“有话就说。” 苟明之悄无声息地挪动位置,挨近她,手指试探性地勾握住她指节,细微摩挲。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杨嫜更好,她现在情绪不稳,而且也比我想象中固执。” 缚宁依旧闭着眼睛,将手抽回来,双手环抱于胸,不给他可乘之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苟明之,你也很固执,杨嫜有她的追求和执念,你的执念又是什么?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也在透过我的脸看别人吗?” 没等来回应,只有手被强硬拉过去与苟明之十指紧扣。 “这是我的秘密,不要告诉你。”他语气里有一丝赌气的味道,像小孩子在闹别扭:“反正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缚宁想再将手抽回来,却被他骇人的力道死死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秘密就秘密,非要握着她手说吗? 只好睁开眼睛盯着两人交扣的手,一字一句道:“现在是30几度的夏天,握这么紧会很热,赶紧松手。” 苟明之低笑一声,眼眸微弯:“不热,你手总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缚宁看着他这温柔解意的模样,手指捏住他脸颊肉,扯面条一样扯了扯。 “你这张面皮,看着有够碍眼。” “痛...”苟明之微微皱眉,却不闪躲阻止:“要是给我掐出淤青就不好看了。” 缚宁松开手指,观察过他脸颊。 是有点红。 转而垂下手臂,冷嗖嗖调侃:“放心吧,脸皮那么厚,没那么容易就淤青。” 第156章 最后的赢家 到达医院时,缚宁手心都硬生生被苟明之捂得出了点汗。 好在车里冷气开得足,不然她恐怕真会受不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vip病房门口,缚宁拎着果篮和慰问礼品盯住紧闭的房门,犹豫两秒,握住把手就要推门进去。 苟明之环住她腰,低声笑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好好在外面待着,这是该我自己面对的事情。”缚宁瞥他一眼,独自进了病房。 病房内开着暖黄色的灯光。 病床上,杨嫜四肢烧伤的创面都被包扎起来,白色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令她难以动弹,活像个木乃伊。 幸而脸没被烧伤,只是头发烧没了大半,剩下半截头发压在脑后,在枕头上铺开,焦枯枯的,同她现在的眼神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意识到有人进来,杨嫜垂下眼皮往这边看,眼睛猛然瞪大,声音虚弱又惊恐。 “你、你来干什么?!” 缚宁想要靠近的脚步一顿,定住心神,接着迈开步子走近。 将慰问的礼品悉数放在床头边的桌面上,淡淡回应:“经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杨嫜视线跟随着移到床头,又收回去。 苍白起皮的嘴唇缓缓张合,满是不屑。 “那个自称是你朋友的淮总费心把我安排到这,还请了护工照顾我。” “我说你有能耐阿缚宁,前前后后多少人拜倒在你膝下,难怪你看不上小异那孩子,结果是另有高枝能攀。” 缚宁神色平静,压根没把她话放在心上,只拿出一水果,问了句。 “要吃吗?我给你削。” 也没管杨嫜有没有回应,她拿起水果刀就默不作声地削起来。 缚宁垂着眼眸,白刃上反射出她的脸,心底那点期翼早就消失了大半,没剩下多少。 杨嫜依旧还是老样子。 尖锐,高傲,并且看不上她。 如果可以,她很想知道,究竟除了钱以外的什么东西才能入得了杨嫜的眼? 爱钱没错,可她为什么只爱钱? 偌大幽静的病房内,刀切开水果的细响显得尤其突兀。 分切好水果,缚宁叉了一块递到杨嫜嘴边,语气冷淡,没多少情绪:“吃吧,你嘴都起皮了。” 杨嫜盯着银白的刀身,眼神从缚宁握着刀的指尖缓缓上滑,途经手臂,落在她脸上死死定住。 原本涣散的瞳眸骤然猛缩,情绪莫名激动,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意识到自己表现奇怪,杨嫜偏开头不去看缚宁的脸,双眼无神得盯着无人的前方,近乎低吼。 “你假惺惺跑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偷偷跑了,我现在怎么会落得这种田地!” “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滚出去!滚出去!” 听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吼骂和怨怼。 缚宁心底那簇本来就快要熄灭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个完全。 只剩下一簇冒着余烟的灯芯。 期待彻底落空,她收回递出水果的手,将刀具慢慢放回果盘里:“放这了,你可以让护工喂你。” 杨嫜似乎陷入回忆里,眼底恨惧交加,情绪越发激动。 “快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滚!” “你就该跟你父亲一样去死!!” 尖锐的语调顿时就刺得缚宁耳膜作痛。 谁该去死? 该死的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 胸口憋闷得发疼,前胸抑制不住得起伏,加重加长的呼吸预示着这副身躯的主人正濒临失控边缘。 喉咙发涩。 究竟哪里才是突破口? 究竟要用哪种方式才能将这股仿佛积压了许久的窒息感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闭嘴!” 缚宁猛然俯身,掌心捂住杨嫜的嘴,阻止她还欲继续的推卸与责骂。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你活该!” 话音出口的瞬间,缚宁就有些后悔。 她来这的目的本来不是想要说这些话,无休止的争吵和辩解根本毫无意义。 杨嫜瞪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似在敌视一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被这反应刺痛,缚宁捂着女人下半张脸的掌心控制不住得往下压摁。 原来恨不会消失,只会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当没了缚濒这个怨恨的对象,那她就是让杨嫜将恨延续下去的最好的替代品。 喉咙传来一阵阵灼烧感,眼眶酸涩,视线也有点模糊。 她不明白身体里那股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痛苦到底是什么。 “我是爱你的,我分明是爱你的。”缚宁嗓音隐隐发颤,从没有过的嘶哑、无力:“至少曾经是。” 话音落下,一滴温热晶莹的水珠砸在杨嫜眼皮上。 杨嫜忽得愣住,眼底浮出些疑惑困顿之色,后又极快得湮灭、消散。 只剩下蚀骨的恨意在眸底挥之不去。 缚宁指节动了动,松手,直起身来:“算了。” 没了桎梏,杨嫜讥讽地笑了两声:“爱?” “缚宁,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咬牙切齿得拉长调子:“唯独利益永恒。” 一盆凉水从缚宁头顶倾倒而下,将她淋个透彻,也浇灭心底那丝仅存的侥幸。 她收敛情绪,垂眼注视杨嫜,语气平静如初。 “现在你已经得偿所愿,他死了,你还活着,一切都是你的,再没人能抢走,作为最后的赢家,表情别这样难看,该高兴些的不是吗?” 似是被这番话触动,杨嫜转而盯着天花板,没甚焦距的眼眸也回转了下。 遂扯唇喃喃自语:“没错...真是太好了...” 缚宁没打算再多待,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和难堪。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才是两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你应该也不愿意再看到我,我就先走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自己保重。” 没理会对方有没有回应,缚宁转身径直往门口迈去。 即将踏出病房时,耳边传来杨嫜微弱的呢喃:“原...你也...哭...” 缚宁没听清,顿了顿脚步,又再次迈开步子稳稳跨了出去。 第157章 好没出息 外边等待的苟明之见她出来,起身:“说完...” 紧接着他笑容凝滞,微妙得变换下脸色:“你哭过?” 缚宁越过他,去往缴费处,指腹触了触自己眼眶附近。 湿的... 正要用手背去蹭,手腕被苟明之控住。 他边叹气,边摸出一方巾要来帮她擦眼睛:“不过是跟人叙了会儿旧,怎么出来就变成这副模样,好没出息。” 对方含笑调侃的语调引得缚宁侧目,干脆夺过方巾,自己抵在眼睫处沾去水痕。 等擦拭干净,她转身,朝向苟明之:“过来。” 苟明之贴近些,柔声笑问:“怎么了,是想要借我的肩膀靠靠吗?” “张嘴。”缚宁将手里方巾卷成一团。 “...”苟明之视线扫过她手心卷好的方巾,低下头,嘴微微张开,讨饭吃一样:“阿-” 缚宁没犹豫,抬手便将方巾塞进他嘴里。 随后指尖右移,抵在他被方巾撑得张开绷紧的嘴角处:“你这张嘴还是堵上更好。” 说完,没再理会他,接着往缴费处走。 苟明之慢悠悠直起腰背,取下嘴里的方巾,跟上去。 来到缴费处,缚宁从医护口中得知已经有人提前缴纳过费用,并且剩下的余额完全足以支撑杨嫜后续的全部治疗。 她回头看着正往这边过来的苟明之,迎面走向他:“你安排的?” 苟明之目光掠过收费台,点了点头:“这里最好的烧伤科医生是杨嫜的主治医生。” “所以呢?”缚宁知道他话没说完。 “所以你就算是就把杨嫜扔在这不管不顾,她也根本死不了。”苟明之微微笑道:“别再来看她,你如果再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我就无法再确保她还能继续得到有效的治疗了。” “...明摆着威胁我阿。”缚宁想抬手去扯他脸,环顾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流,又把手放下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样样都不落下。 以为她在为难,苟明之稍稍偏头,低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放不下,我就该送她去和缚濒作伴...” 缚宁迈向医院出口,同时打消他顾虑。 “把你脑袋里那些不合适的想法收收,我没打算再来看她,等她治好了就让她走吧,没必要再去管。” 苟明之跟在她身边,帽檐下的眼眸弯成一条线,由衷高兴:“那是得快点把她治好。” 两人坐上车,前方司机开口询问:“小姐先生,您二位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直接回去吗?” 缚宁看着苟明之,问:“你等会儿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苟明之摘下桶帽,随手搁在一旁:“公司和下面产业的相关事务都有淮冬出面处理,我近几年都特别清闲。” 得到回答,缚宁告诉司机:“去一趟国际金融中心。” 车平稳行进。 很快抵达国际金融中心。 缚宁推开车门,回身叮嘱正要跟着推门下车的苟明之:“我要自己去挑点东西,别跟过来。” 苟明之开车门的手霎时顿住,转而揽上她腰,将她带回座位。 “要买什么?可以直接通知商场那边的人送到家里,那样比较方便。” 缚宁闭了闭眼,忍住从心底窜起来的不适,毫不留情戳破他心思。 “你怕我跑?” “...”苟明之心虚地挪开视线,不吭声了。 缚宁太阳穴抽痛一下,攥住他衣领,语气如同掺了冰渣子:“你怎么这么烦人,要不是看你...” 看他依旧如常挂着张温和笑脸,缚宁松开他衣领,伸手将那张脸从面前推开。 要不是看他把杨嫜安排得这么妥当,她根本懒得费心思去挑合适的礼物来送他。 像从前那样敷衍得给两个亲吻,完全比花费心力挑来选去要省事得多。 不想再跟他争。 “行。”缚宁推开车门直接下车,顺手将领口挂着的墨镜架到鼻梁上:“爱跟就跟吧,记得离远点。” 金融中心的一楼,二楼,都被她逛了一圈,始终没看见适合苟明之的物件。 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缺,又想找到符合他气质的就更困难了。 正想打道回府。 介绍饰品的店员拿出一方正的礼盒打开递来。 “女士您看看这款呢,这款是灵蛇外观的耳饰,蛇身自然流畅,由钻石镶嵌覆盖,蛇眼是用纯天然的绿宝石点缀而成...这款产品是珠宝大师...” 缚宁被这款产品吸引视线,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其中一个小蛇拿起来细看。 耳边已经听不见店员在说些什么。 脑海中自动开始估量苟明之那张脸与这副耳饰的适配程度。 挺适合他的。 明着温驯柔和没有棱角,暗里狠辣心机手段尽出。 “就要这个。”她将耳饰放回原位,掏出卡递给店员:“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不然也能早点回去,免得白白耽误时间。 店员乐开了花,有条不紊地打包:“您真的很有眼光,这款耳饰的价格比同类型的高太多,款式也独特,看的人比较少。” 话音落下,店员视线不动声色得从她身上扫过:“您的服装都是大手笔,但看着普通,我险些没辨认出来。” 缚宁瞬间意会。 原来一进门就在评估她,看她穿得简单,就判定她购买力有限买不起过于贵重的,所以觉得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店员已经抬手示意可以输入密码。 缚宁这才想起来问价格:“我刚才看的那些价位都在15万以内,这款是多少?” “女士,这款价格是30万。”店员笑容满面,热情周到地将包装好的礼袋推过来。 缚宁要输密码的手顿住,抬眸凉凉瞥向店员。 足足翻了一倍,一副指甲盖大小的耳饰,30万,听起来是夸张了点。 她突然有些犹豫。 送这个给苟明之会不会显得对他太过重视... 没多纠结,还是输密码付钱,拎着礼袋走出店门。 第158章 耳洞 跟在附近的苟明之一直保持着好一段距离,缚宁没去理会,直接先拉开车门坐进车内,没多久,苟明之也跟着回来了。 她不理解。 有必要防到这种地步? 车再度前行。 缚宁也随手将礼袋搁在了苟明之膝上,神色平静:“给你的。” 苟明之垂眸笑看一眼,没伸手去碰,反而有些抵触:“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来抵消医药费?就那么不想欠我人情?” 缚宁偏头看着他:“跟...” “拿回去。”苟明之匆忙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拎起礼袋塞回她手心:“我什么都不缺。” 话音落下,他偏开头,看向车窗外,像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话。 缚宁忍不住皱眉。 一天天闹不完的别扭。 耐性即将见底,嗓音冷了几度:“你接下来是打算用后脑勺跟我说话?” 苟明之沉默两秒,转过头来。 “跟那些都没关系。”缚宁将礼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这只是单纯的奖励。” 苟明之愣了愣,手缓慢抬起。 见他一反常态的犹豫磨蹭,缚宁看看自己手中装着耳饰的礼盒:“不要吗?还是说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会。”苟明之接走打开,两个小蛇样式的耳饰让他眼前一亮,又拿近了些细细端详:“这真是送我的...?” 他视线跟着凝望过来,眼底的怀疑迅速掠过。 缚宁懒懒“嗯”了声。 得到确定的答案,他弯起眸子,声调轻快愉悦。 “送我的...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这个。” “不过...”苟明之想到些什么,视线扫过她耳垂,突然问起:“我之前给你戴的那副耳饰还在不在?” “...”缚宁沉默,转过头装鸵鸟。 早给扔了... 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犯困了吗?”苟明之眼尾带笑,识趣得没打算追问,顷身靠近她耳畔,嗓音轻柔:“要不要靠着我睡?” 缚宁依旧没回话,双手环抱于胸,沉默得以示拒绝。 苟明之却选择性无视,挪到她身旁,拿出耳饰贴在自己耳垂上,估量耳洞该开在哪个位置。 “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耳洞?” 缚宁瞬间睁开眼睛,在后视镜中与前面司机悄然看过来的视线陡然相交,又不约而同得匆匆错开。 一丝尴尬从车后座开始蔓延,传染到驾驶位。 缚宁不自然地看着车窗外,不太想去确认。 她眼下倒很希望苟明之是在说谎。 买的时候只觉得这耳饰适合苟明之,压根没考虑过他有没有耳洞。 自己对他好像观察得确实太少,加上他留的长发,耳垂长时间都是被遮挡的状态,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她完全没去留意。 理清思路,缚宁索性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没有耳洞就去打一个。” 她偏过头,看向他耳垂,忽的顿住:“你干什么?” 苟明之卷发撩在耳后,指腹正捏着蛇形样式的耳饰往耳垂上摁,尖锐耳针硬生生穿透皮肉,带出丝丝血痕。 “好看吗?”他摸了摸戴好的耳饰,弯眸笑问。 缚宁撩起他滑下去的耳发,皱了下眉,语气再度归于平淡。 “很漂亮,也很适合你。但我没让你现在就打,不要自作主张得揣度我的心思并妄图借此来讨好我。” “而且都没有消毒,会有感染的风险,你急这一时半会儿是为了存心折磨自己吗?” 声线里透出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苟明之笑容渐深,反而有些喜欢她这样的反应:“别生气,我又不疼。” 缚宁松开他耳发,挪开视线,懒得再回应他。 不疼他看起来似乎还觉得挺可惜。 车窗外夜景极速倒退,越往前开,路上的车流量越来越少,直到驶进一条看起来人烟稀少的马路,越往里开,周围越寂静幽深,活像个与世隔绝的无人之地。 要不是亲自经过这条路,她很难发现城市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进出的路线在刚刚他们从内部庄园出来时她就已经记过一遍,正好这会儿趁着回去再加深下印象。 没多久,见到岔路口立着一块立牌,显眼的几个大字刻印在上面:[前方私人住宅,禁止入内,感谢配合] 这明显是防止有不长眼色的人误闯进去。 车从岔路开进去,越过一段蜿蜒小道,顺利抵达庄园正门,门口亭廊里的看守看清车里几人的面容,迅速开门放行。 岔路口那块立牌最下方,用不起眼的小字标注了一行温馨提示:[内有烈犬,擅闯受伤者,后果自负] 当两人回到主楼餐厅里时。 淮冬早就不在那里。 佣人端上新的菜式分别搁在即将落座的两人面前。 苟明之擦净手,拿起餐具,没急着填饱肚子,反而看似无意得提了一嘴。 “杨嫜是突然变得很怕你吗?” “以前是厌恶。”缚宁吃着药膳,意料之中的平静:“现在是怕。” 至于为什么会怕... 两人都默契得对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缄口不言。 就算缚濒的死真有什么隐情,也没人关心。 苟明之拿起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餐刀的刀身,一束不起眼的冷光若有似无得折射在他眼尾。 含着笑意的唇角缓缓开合:“缚濒那边的亲戚你了解多少?” 缚宁抬起眼眸。 “我的爷爷奶奶早些年就去世了,我父亲是他们的独子,所以根本没人会替我父亲抱不平,更没人会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兔死狗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肯定会来打杨嫜手里资产的主意,到时候只需要把你胜率最高的律师借我帮杨嫜打赢官司就好,没必要去动他们。” 苟明之温柔笑笑:“怎么交代得这么清楚,我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缚宁微抬眉尾。 谁信...? 第159章 温柔刀 用过晚饭,缚宁没管还在用餐的苟明之,直接起身上楼。 远处的管家闻叔见她已经离开,走近到苟明之身侧,看向餐桌中央那几簇开得正盛的花。 不同于平日的循规蹈矩,眼下像个慈爱长辈般感叹。 “如果将花折断养在花瓶里,不出半个月就会枯萎,最好的办法还是任由它长在土里,您认为对吗?” 苟明之正分切食物的手指用上力道。 原本听不见丝毫无礼响动的饭厅内,瞬间发出刀尖划拉盘底的尖锐拉锯声。 直听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四起。 “怎么会呢,每天都摘新鲜的摆放进去,就会永远是盛开的模样。” 他视线扫过餐桌中央用来点缀的花,低声笑笑,讲得头头是道。 “况且花可以一批一批得换,人只有一个,丢了就没了。这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闻叔。”他搁下餐具,擦了擦嘴,说的无意:“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需要父母,也不需要类似于父母般的教导。” 闻叔神色一顿,语气惶恐。 “先生,我没有资格教导您,我只是有些担心您这样会适得其反,缚小姐看起来不是会任由您随意限制她自由的人。” 苟明之低哼一声,没有发怒。 “那我能怎么办,她机敏隐忍,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担心我一旦放松警惕,她再跑我就找不到她了,到那时谁又能负起责任?你么?” 闻叔拧着眉头,也是犯难。 多年前,苟家大小姐,也就是苟明之的母亲未婚先孕生下这个孩子,聘请他专门负责照看。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把孩子扔在郊外的别墅里养着。 毕竟苟家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户,祖上扛过枪,家世显赫,家风严谨。 苟家老爷子和苟老夫人为人都刚正不阿,谦逊低调,美名远扬。 不能容忍自家房檐底下发生这种丢人出格的事,更不可能把这个流着不知名男人血的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 本来是要让苟大小姐堕胎的,据说当初是苟大小姐的弟弟苟二少爷拼命劝阻两老才得以把孩子保下来。 “是我多虑了,先生。”闻叔绷紧唇线,悄然退开,不敢再劝解。 当初他看着小小一团奶娃娃夹在苟老夫妇和苟家姐弟之间,一边苟老夫妇这个外公外婆不待见这个来路不正的便宜外孙。 另一边苟大小姐也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一年只来别墅一次,还是为了检查学业成绩、运动天赋、智力高低等等是否能达到她的要求。 严苛程度寻常人无法忍受。 那栋别墅是豪宅,也是座望不到边际的人间炼狱。 闻叔退到远处,看着独坐在餐桌前的苟明之。 他记得先生很小的时候也是思想跳脱、行事无拘的性子,现在根本找不到以前半点影子,言行举止反而像极了他母亲。 都是一把伤人致命,手段雷厉的温柔刀。 见苟明之已经用完餐起身上楼,闻叔收回视线,无声叹气,朝正从厨房方向往这赶的佣人招了招手。 “他们二位已经吃完了,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干净早些休息吧。” 几个佣人点头称是。 闻叔看过时间,从外到内开始例行检查,再度踏回楼内时隐约有些恍惚:“来这有多久了?” 8年前先生报了江城的大学,他和淮冬就都跟着从海城搬迁过来并在这定居。 他俩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但知道先生本就一心想要离开海城那个是非之地。 检查完二楼,闻叔走上通往三楼的台阶,却在将要迈完最后一格阶梯时顿住脚步。 远处连廊上,主卧双开字母门前,苟明之没经过房间主人的邀请,毫无礼义廉耻地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到小姐这里,怎么什么家教都顾不上了,按小姐那脾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先生就会被请出来...” 闻叔退下台阶,顶着愁得花白的鬓发往楼下走。 下到二楼,遇到迎面上来的淮冬:“闻叔,先生还没休息吧?” “没有是没有。”闻叔摇摇头,接着话锋陡转:“但他现在去三楼找小姐了,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二位谈事情比较好。” 淮冬正要上楼的脚步顿住,回过身来,板板正正走向楼下。 “谢谢提醒,还是不要这时候去打岔。” 闻叔跟着一同往楼下迈,问道:“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有急事吗?” 淮冬摆摆手,义正言辞。 “没有,就是...那个...工作有点多,我带了些回来,想着先生也住这了要不干脆来帮我分担分担。” 闻叔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我们小冬之前都会在公司加完班回来的,现在先生回来干脆带回来让先生分担了,成人精了呐?” 淮冬抿着嘴不敢吭声。 闻叔对他来说相当于家里的长辈,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 闻叔也不多说,只是适当提醒:“吃着谁锅里的饭,领着谁发的薪水,谁拎你坐上这个位置,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又是谁的,还记得吧?小冬。” 淮冬神情肃穆,陷入沉思:“当然记得,不敢忘记。” 几秒后他回过神来,有些敢怒不敢言,无奈抱怨:“闻叔你就由着先生吧,也太偏心眼了。” 两人走下楼梯。 闻叔开始取笑。 “你也长大了,就多扛扛事,公司也不是离了先生就转不了。” “况且这家里好不容易要真正意义上迎来另一个主人,我看小姐是个能挑大梁的,以后说不定你会轻松点?” 想到两人站一起的画面。 淮冬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后背也感觉阴风阵阵。 “轻不轻松我不清楚,不过他俩合在一起应该能把人算计死。” ... 第160章 请求 三楼浴室。 梁顶暖黄色的灯光将浴室笼罩。 缚宁顺着浴缸下沉到缸底,水流挤压眼球,隔绝氧气,上方的水面晃荡出虚影,浮出杨嫜惊恐悲戚的面容。 她抬手挥了挥,那张脸就消失不见。 肺里遗留的氧气逐渐稀薄,她赤身踏出浴缸,扯过袍子拢在身上。 来到主卧室,缚宁推开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盯着楼底下分布四周的看守人员。 守在卧室门口的人撤了,这些还在。 她手一撑,坐上扶榄。 下面的人不经意间往上面看,没几分钟,卧室门果然被人推开,苟明之走进来,找寻她身影。 缚宁撑在扶手台上的手渐渐松了劲,在他抵至面前时毫无征兆地要往后倾倒。 “缚宁?” 苟明之忙冲过来抓紧她手腕,顺势将人抱下来,眼眸紧盯着她,近乎低吼。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缚宁看清他眼里溢满的后怕,平静回应:“摔不死我的,毕竟你来得这么及时。” 苟明之视线掠过楼底,拽着她手腕将她带进主卧,转身将通往阳台的那道门关死。 继而回过身来,倏地弯起眸子:“你故意的。” “从一次见你我就想说,你笑得实在太假了。”缚宁伸手拽住他发尾,要将他拉至眼前:“但刚刚的表情就很不错。” 苟明之没抗拒,顺着她力道低下头,墨色的眼眸牢牢锁住她。 感受到两人在夜晚发酵交融的情绪,他隐隐有些期待:“看到我着急你似乎很开心?” 缚宁对上他视线。 “一点,算不上很。” 她缓缓靠近,贴在他耳边,检查他耳垂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嗯...” 燎热的吐息滚在苟明之耳尖,扰乱他心绪,他呼吸慢慢变重,偏过头就控制不住想要吻上来。 缚宁往后仰了仰,拉开些距离,嗓音含杂几分戏谑:“不可以。” 他闭了闭眼,轻笑着退开,缓缓攥住她手,挪到嘴边。 潮热气息伴着湿凉的吻落在缚宁掌心:“你分明知道我经不住你这样撩拨。” 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渴求和哀怨。 “分明是你自控力太差,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神志不清。”缚宁任由掌心被他弄得乱糟糟,也不阻止。 苟明之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指背,抬眸觑过来,说的话没什么威慑力。 “我是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又不是太监。” 缚宁没理会,侧眸看了眼阳台方向,问:“真不打算把盯着我的那些人清走吗?” 他微微一笑,态度强硬不容人抵抗:“等会儿我会让人把窗户封了。” 没有正面回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缚宁对这意料之中的言论倒不太在意,神色显出几分认真。 “我铁了心要走,你也不见得能防住,你让我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你看看这像吗?谁会连自如进出自家大门都做不到?” 苟明之往前逼近一步。 藏在温柔皮囊下被刻意禁锢的偏执和自我一瞬间涌动暴涨,满溢出来。 “这里有你,有我,它当然是。” 缚宁食指压住他嘴唇,制止他可能还要继续的说辞。 开口诱导:“听话一点,别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垂眸看了眼她指尖,任由她压着嘴唇,视线却缓缓偏开,不与她对视。 缚宁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似乎不相信她,怕她又是逢场作戏,显然是这段时间甜头给得还不够,无法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缚宁去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存一个你的电话号码。” 苟明之垂眸看看手机,悠悠笑道:“存了你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不会回我的信息,你只是想哄我放你离开而已。” 果然还在对删掉他联系方式这事耿耿于怀。 缚宁没说话,递出的手依然抬在那。 两人就这么耗了会儿。 她的手渐渐放低,耐心也在逐渐流失。 “机会只有一次,我最后再给你三秒钟。” “三、二...” ‘二’的尾音刚落,苟明之迅速接走手机:“那我只信你这一次,要是再哄骗我...” 已经开始存号码的人抽空望过来一眼。 眼底隐匿的危险信号显露出冰山一角:“我就请人做对脚镣来,想必一定很称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缚宁怎么会听不出来。 逗他。 “那记得做结实一点。” 苟明之没回话,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存好号码,他将手机递回来。 缚宁拿回手机,拨通号码等苟明之那边接收到,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其实你就不该威胁我。” 她坐到沙发上,叉起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咬下半块,咀嚼咽下,凉薄的视线凝望过去。 “不如试着来请求我?” 苟明之几步走近,屈膝蹲下,趁机试探:“那么..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缚宁俯身扶住他侧脸,埋首碰了碰他唇。 散落到膝的长发将两人间的光线遮挡大半,丝丝缕缕的微光从底端发隙透进来,印在她膝盖上。 苟明之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随后眼里多了丝光彩,笑容更深:“突然这么主动,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继续吗?” 这么点就知足不像他的作风。 得到应允,苟明之手逐渐挪到缚宁腰背处,将人往前压摁,微凉鼻尖抵在她锁骨处游移轻触,声音有些闷。 “先说可以到哪种程度,待会儿我多半不见得能有心思把你讲的话听进去。” 弯曲的卷发扫得缚宁下巴发痒。 只好将他的头从自己颈窝拽出来:“不能做到最后。” 第161章 满意 苟明之点点头,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苟明之。”缚宁拍拍他侧脸,试图让他回复理智:“听清了没?” “听清了。” 得到回复,她身体后倾,倚在沙发靠背上,任由男人的吻从侧颈一路蜿蜒向下,落在心口,越过起伏的曲线,经过肋骨,往更深的领地摩挲而去。 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搭在沙发边缘,垂吊下去的睡袍系带底端随着主人偶尔的挣动荡起弧度。 缚宁抓着苟明之的头发,指节泛白,声调不稳,断断续续:“别到处啃。” 只得到对方模模糊糊,并不真切的低应:“嗯...知道。” 她彻底放松警惕,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愉悦的思绪一波接一波,潮水般上涌。 烟花在脑海里炸开,化成电流,拂过全身。 也终于补上心里那个总是空落落的缺口。 那些酸涩的情绪堆积在心底,而埋在地底长达十几年的钝痛后知后觉般冲破枷锁,趁着理智松懈的瞬间探出头来。 短暂的失神过后,沉溺的思绪缓慢回笼。 缚宁抚了抚苟明之发顶,示意他起身过来。 苟明之蹲跪在地上,双臂圈在两侧,顷身靠近,湿凉的嘴唇碰碰她唇角,又移到她眼尾触了触,轻声问道。 “这眼泪是因为舒服,还是在借着这种时候偷偷难过?” 缚宁视线逐渐聚焦,嗓音平淡如常:“我也不知道。”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动手为她擦拭整理,收拢裙袍,拉起松散的系带重新在她腰间系上漂亮的活结。 “只想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就够了,只要你愿意,尽情利用我也没关系。” 没等她回答,苟明之弯身将人横抱起来,迈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到床的内侧给她掩上被子,关掉卧室主灯自己进了浴室。 哗哗流淌的水声混着男人细微的闷声。 缚宁等了好一阵,苟明之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走到床头柜边上,打算关夜灯,偏头见她还睁着眼,弯眸笑问:“怎么不先睡,是在等我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缚宁坐起身来,看着他脸上依旧如常的浅笑,拍了拍床沿:“过来。” 苟明之收回要关灯的手,挪到床沿边坐好,神色温和,看不出破绽。 “我不是在单纯利用你泄私欲。”缚宁说。 没料到这点心思会被察觉,苟明之眼底陡然划过一丝不自在,又迅速恢复镇定,笑容浓厚。 “知道了,其实就算是也没事。” 他掌心撑住床褥,跪爬到缚宁身侧,附到她耳边,真诚发问。 “那我做的还行吗?” 缚宁回搂住他后背,隔着衣料感受手心下那些疤痕:“还行,但有一个点我不满意。” “...”苟明之松开她,微笑显得有些不自然:“是哪一点?” 缚宁:“不要立刻就来亲我,会感觉很奇怪。” “不会阿...” 苟明之咽了咽唾沫,有意去回忆一番,反应过来被人存心戏弄,不甘示弱得进行反击。 “来日方长,我会进步的,直到你完全满意为止。” 缚宁没回应他,躺回去要准备休息。 苟明之自觉去关掉床头灯,却没自觉离开,反倒在缚宁身旁躺下了。 感受到身旁的凹陷,缚宁偏头看过去:“你不回楼下睡?” 黑暗中,隐约看见苟明之身体在往她这边挪动。 那股跟着靠近的楠木香随着他鼻息一起喷洒下来:“你舒服完不管我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缚宁沉默几秒。 虽然是事实,但没必要说得她像个负心汉一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没再催赶,只是叮嘱:“老实点,不要抱着我睡,会很热。” “嗯好。”苟明之在暗中笑了笑,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绵长。 夜深人静。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一道白光毫无预兆地从窗外划过,劈在地面,滞后的雷声轰隆隆响起。 卧室内原本熟睡的两人都被惊醒。 苟明之坐起来,侧身看向被惊扰后已经半睁开眼睛的缚宁:“下雨了,还有几扇窗户没关,我去关上。” 她将身体侧转过来,低“嗯”一声,再度闭上眼。 苟明之走到窗边,窗帘正被乱刮的疾风掀的飘摇不定,刚伸手摸到窗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湿了他一手。 忍着不快,将几扇窗户都关好,他匆匆到洗手池洗净手,折返回床边,看着明显睡得不如之前安稳的缚宁。 只好放缓了上床的动作:“好端端的下什么雨...” 苟明之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侧身默默注视缚宁视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带给他的感觉,但他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和认同,比曾经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和褒奖还要迫切得多。 外面雷声作响,雨点落在窗户上,各种白噪音交织环伺。 缚宁却睡得不好,短短5分钟,翻了好几次身。 苟明之无声叹气,干脆靠过去将人揽进怀里,偶尔顺顺她脊背:“下雨睡不好?” 她半睡半醒,很久都没有回应,反应过来后抵住他胸口往外推,嗓音冷了几度。 “说了别抱着,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我也没办法。”苟明之握住她手不让她动作,同时柔声解释:“你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我想也许给你顺顺背你会好点。” 缚宁没再推他,反而贴近,隔着衣料摸他后背疤痕,语气异常平静。 “你给我顺...?你不也睡不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也讨厌下雨天。” 第162章 捣什么乱 苟明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圈紧她腰身。 眼尾弯起弧度,轻声调笑:“该说你记性是差还是好呢?” “我只记有用的。”缚宁鼻尖靠近他颈窝,深深吸气,失眠开始有所缓解,嗓音染上点困意:“怎么停了,接着给我顺背。” 阵阵幽香直往怀里钻,强硬的态度和语气也听得苟明之心花怒放。 忍不住低笑,眸子跟着弯起来,接着顺背的动作同嗓音一样温柔得要滴出水:“是是是,我的主人。” 缚宁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手心摸索着摁住他嘴巴,不想他再接茬。 “别说话了,安静些...” 苟明之乖乖闭嘴,没再出声。 灼灼视线破开模糊不清的夜色,牢牢刻印在她脸庞上。 别扭生疏的关心,冷淡睥睨的眼神,无奈给予的纵容。 这些特征似乎透露出一种‘即使他再不堪,他依然是特殊的那个’的错觉。 苟明之唇角勾起弧度 ,仔细聆听她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顺背的手缓缓停下,挪到她腰间圈握住。 一定要是这样才行,就算她在演戏,那也要同他演一辈子。 清晨缚宁醒来时明显感受到腰间的桎梏,身旁人掌心热度隔着衣料源源不断得传达到腰侧。 偏过头,苟明之侧身面向她,目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缚宁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坐起身拢了拢松散皱乱的衣襟领口,随意抬手搭在苟明之发顶揉拨。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势已经变小。 “我的头发好玩儿吗?” 缚宁垂眸,缓缓收回手,语气平淡:“手感很好。” “喜欢可以多玩一会儿。”苟明之握住她将要收回的手腕,头往她手心里靠了靠。 “不用。”她抽回手,俯身拿过手机看时间:“该起床了。” 凝着她弓起的脊背,苟明之起身挪近。 俯身压下点重量,将人罩住,手臂一伸,顺势拿过她手机来看:“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对方大喇喇敞开的衣襟,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把衣服穿好,大清早不要跟个发.情的畜生一样。” 他笑笑,缓缓收拢衣襟,将重量全压在她背上,当着她面就开始翻看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缚宁没阻止,下床,站在床沿边。 没什么不能给他看的,跟萧思木聊的都是些很普通的日常。 正要迈步去洗漱,身后苟明之叫住她:“你经纪人来电话了。” 缚宁停下脚步,折返回去,他却依旧握着手机,没有递过来的打算,反而笑眯眯问:“我能帮你接吗?” 她垂着眼眸,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好不要挑战她的耐心。 电话铃声依旧旁若无人得在响。 两人僵持几秒,苟明之笑容隐退不少,最终败下阵来,半垂眼帘递来手机,嗓音低柔委屈。 “拿去吧...” 缚宁没给他好脸,拿过手机接听:“倪娜。” “总算是接了,平常你接电话挺快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倪娜一阵抱怨。 缚宁斜眼看向苟明之:“没事,只不过最近养了只宠物,比较磨人,就耽误了点时间。” 被叫做宠物的人唇角微弯,下床,慢悠悠绕到她身后。 长发被苟明之撩起,拢在手心,紧接着,细密轻吻落在她后颈。 后领被他往下拉开,领口下滑,一截被颈椎骨撑起的皮肤跟着显露出来。 缚宁身形精瘦而挺拔,肩颈处能看出锻炼的痕迹,但被有意控制得不过分夸张,附着一层薄薄的肌理,恰到好处。 耐着性子听倪娜交代完接下来安排的日程。 她匆匆挂掉电话,回身扣住苟明之存心在她后颈作乱的下巴,扔远了些:“捣什么乱?” “你是不是要去工作了。”苟明之捋顺散落的耳发,抬眸露出点笑来。 “...”缚宁淡淡看着他:“你不是听到了么?” 还问什么问。 “好吧...”苟明之微笑着应下,看过来的眼神却在写着不想让她单独出去:“你身体才好没多久,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 “明天才去,今天还能休息。”缚宁扬了扬手机,口气平静如初:“到时候你如果忍不住,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我会回应。” 整个上午,缚宁明显能感觉到苟明之走神的频率有增多。 楼内楼外看守她的人已经全部被苟明之撤走,去哪里也没有尾巴再跟着。 但他每次看见她走出去时,隐在那张温柔面皮底下的不安和担忧还是会被缚宁敏锐察觉到。 她认为他这种近乎焦躁的不安并不完全是由她导致的,而是他本身就存在问题。 她没有义务要为此买单。 午饭后,雨也彻底停了,太阳露出微光。 花园内的凉亭里。 缚宁躺在躺椅上小憩,四周花香怡人,大雨过后,温度降下去,这会儿还挺凉爽。 远处花圃里,闻叔正指挥负责打理花园的园丁修剪枝丫。 这个闻叔做事异常周到,跟苟明之的关系也不像是单纯的主仆,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情分。 察觉到她视线,闻叔回望过来,俯身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这做派,比苟明之还要正经,只不过苟明之是假正经,闻叔是真正经。 不知道收到什么消息,闻叔朝这边走过来。 缚宁抬眸,看向这位上了年纪却依旧西装笔挺,容光焕发的老绅士,淡淡问道:“有事吗闻叔?” 闻叔俯了俯身,回答:“小姐,大门那边说李弦李先生来访,想问问您要不要放人进来。” 缚宁摇了下躺椅,没给出答复,接着问:“这不是该去问苟明之么?” 第163章 没眼色 闻叔顿了顿,礼貌笑笑:“问您也是一样的。”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看这个处世圆滑的管家。 这闻叔有眼力见不说,讲话做事也滴水不漏。 她抬起眼眸,瞥向远处端着点心找过来的苟明之,漫不经心得给出回应:“以后他的客人去问他,我的客人来问我。” 闻叔面露难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过...”缚宁眼眸上抬,眼神重新落到闻叔身上:“你要是真想向我示好,就最好不要让李弦那个王八蛋进这的大门。” 那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她现在见一眼都嫌烦。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被苟明之缠上,还差点被逼得进退维谷。 他现在来这,无非是想打探消息,看看她目前的状况。 脸真够大的。 得到答复,闻叔神色松散了些:“好的小姐,我会转达。” 他低了低头,转身跟苟明之打过招呼就匆匆离开。 苟明之几步过来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在桌上,眼尾弯起弧度:“闻叔照顾我很多年了,他办事你可以放心。” 缚宁盯着他不说话。 他却秒懂她意思,主动弯下腰靠近她。 她抬手触了触他侧脸,本该就此放下的手下意识往上移,有些忍不住想摸摸他头发。 “突然发觉你好像挺可爱的。” 分明担心她偷跑担心的不行,却忍着不管也不问。 “胡说什么...”苟明之身子僵了僵,视线悄然间挪开,唇角依旧还弯着:“我显然跟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他偏开头要起身。 缚宁却攥住他长发,不让他退开:“躲什么?” 苟明之沉默两秒,浅笑依旧,要来拉开她手:“轻点,有点扯痛我了。” 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异常。 缚宁伸手挽住他后颈,将他耳发撩到耳后。 一只发红的耳尖彻底暴露在眼前。 不顾他面上罕见的窘迫和难色,缚宁捏捏他耳尖,坏心眼得挑衅。 “说说看,谁最喜欢掩盖事实?” “...”被人识破,苟明之半晌没出声,他平复好心情,匆忙把自己耳发放下来,压低身子与她对视。 漆黑含笑的瞳眸中有危险的眸光在闪烁涌动。 “外面人多,不如进屋里说。” “不去。”缚宁压根不上套。 苟明之没有坚持,不甘心地靠过来蹭蹭她脸颊:“谁让你突然夸我...” 不知两人谁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来,打破眼下还算美好的氛围。 缚宁看了眼他的兜,抬了抬下巴:“接电话。” 苟明之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 是李弦。 接通电话,苟明之微笑着讽刺:“你知不知道你很没眼色?” “胡咧咧什么呢你?”李弦觉得莫名其妙:“闻叔跟我说你们不在家,你们上哪儿去了?害我白跑一趟。” 苟明之眼神往她身上扫过,知道她不待见李弦,顺着话头反问:“我去哪里什么时候还需要跟你汇报了?” 李弦不服,叫苦连天。 “哎哟喂,明之,我为你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这小缚宁我可是找给你了,你现在翻脸不认人要跟我生疏起来了?你也太没良心了!” 苟明之端着笑,好脾气得没立即挂断电话,多忍了几秒。 “忙前忙后?说得倒是好听,你可没少从我这捞到好处。” “...”李弦安静一秒,老老实实交代:“我这不是想了解下你俩的近况嘛,小缚宁有新的通告要跑,要是你不放人,那我岂不是损失惨重?” 缚宁盯着正接电话的苟明之,目光凉凉。 原本的好心情也被李弦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扰得淡下去不少。 日头越发明亮灼目。 等下会热,该回屋里了。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见她起身要走,苟明之牵住她手跟在身侧,同时也对电话那头的李弦给予警告:“还有...” “管住你的好奇心,别总来烦我。” 庄园内配置齐全,什么都不缺。 环境也幽静开阔。 缚宁觉得压根不需要出门,时间一晃,就这样悠闲得度过了整个下午。 如果苟明之晚上不自顾自地来到她卧室搂着她睡觉的话,那么这里确实称得上完美。 窗外夜色浓郁,偶尔传出微弱虫鸣。 卧室内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缚宁将枕头往床外侧挪出一寸,有些不理解:“自己的房间不去睡,总来我这做什么?” 苟明之也不恼,将她枕头和人连带着都拉回去,温和笑笑:“房间太空了,所以想和你一起睡,而且我们的关系应该...应该是有比以前更进一步的,这也不被允许吗?”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缚宁平静回应。 “有吗?”苟明之弯了弯眸子,掌心有意无意地在她腰侧轻拍两下:“可是我每次在你身边你都睡得很好,这是怎么回事呢?” “...” 缚宁对这一事实无可辩驳,淡定地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休息吧。” “那晚安。”苟明之低声闷笑,鼻尖触了触她侧颈。 她敷衍得‘嗯’了一声。 第二天缚宁起了个大早。 虽然不想承认,但晚上有苟明之身旁她的睡眠质量确实提高不少。 往常夜里总是多梦,梦里全是些森冷扭曲,又久远得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晰的记忆碎片。 侧眸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苟明之,她掀开被子去洗漱。 从盥洗室里出来时,本该躺在床上的苟明之已经坐起身来,没来得及梳理的卷发蓬松散乱,遮挡住他眼眸。 距离太远,缚宁看不清他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却依旧有感觉到他刚刚周身瞬间迸发出来的凛冽气息。 看多了他乖顺听话的模样,总会下意识忽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安分守己,遵守仁义道德的人。 缚宁几步走近,站在床沿边上,弯身拍了拍他侧脸。 “你以为我悄无声息的走了是吗?” 第164章 一点也不乖 苟明之早就在见到她从盥洗室出来时就恢复如常,顺势握住她手背,将侧脸更往她手心里送,嗓音带着晨起的低哑。 “是我太敏感了,你还没走就好。” “看着我。”缚宁单膝撑跪在床沿,俯身靠近。 苟明之闻声抬眸,一双黑亮的眸子直望过来,温缓的笑容也跟着浮现:“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早安吻吗?” 她没出声回应,直接用行动代替回答。 嘴唇碰碰他脸颊。 本该就此终止的,缚宁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 不给他吃个像样的定心丸,他恐怕又会趁她不在忍不住想按自己心意搞点事出来。 嘴唇沿着苟明之侧脸游移往下,他颈间跳动的脉搏透过皮肤传达出来,导至唇下,是种微妙而新奇的体验。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缚宁不留余力地重重咬下。 一丝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苟明之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声,听起来不像痛哼,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兴奋时的嘶嘶低鸣。 缚宁松了口,起身从床头柜扯了张纸巾拢在唇边,吐掉那些她感觉不太卫生,染有铁锈味儿的唾液,顺带擦干净嘴巴。 苟明之摸下侧颈,放下手来见到指腹上零星的血痕,表情愉快。 “这样的早安吻我很喜欢,莫名让人觉得安稳。” 缚宁扔掉已经脏污的纸团,开始动手收捡要带的随身物品。 “我这几天都会比较忙,晚上回不来,你乖乖待在家里,有事就联系我,能做到吗?” 不同于往常的表面功夫,眼下苟明之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答应得也特别痛快:“当然能。” 两人收拾好到楼下饭厅时,淮冬已经坐在那里等着。 他见到二人,起身礼貌打招呼:“小姐先生,早。” 缚宁点头回应:“早。” 苟明之“嗯”了声,抢走佣人的活儿,去替她拉开椅子。 两人落座后,淮冬盯着对面苟明之的脖子看上一阵,问得犹豫:“先生您那是...?” 没等人回答。 缚宁抢先一步,面不改色得承认:“我咬的。” “...”淮冬勺子晾在半空:“您二位该不会又吵架了?” 两人回回都吵得厉害,也没人敢上去劝,怕触了两人霉头,这回怎么还见血了。 “没有。”缚宁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抬眸打量淮冬身上规整的西装,淡淡问道:“你几点出门?” 淮冬有些疑惑:“八点左右。” 缚宁看了下时间:“我的经纪人带着司机在岔路口立牌那里等我,这里到外面有点距离,我等会儿直接顺道坐你的车出去。” 短短几句话,淮冬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的小姐。” 苟明之听着二人对话默不作声,末了看向缚宁柔声询问:“不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缚宁盯着那张温和笑脸,已经摸清他性子,知道他铁定有点不痛快,开口解释。 “这不是有现成的?难道你的人我不能使唤?” 苟明之瞬间就被安抚,立即微笑着回应:“当然可以。” 淮冬意识到自己在刚刚短短几秒内已经被苟明之在记账本里划进又划出了一回。 这会儿干脆低着头数米。 幸好小姐反应快。 真像尊高效又有领导力的冰菩萨,有她在怎么这么令人安心。 话说回来,这庄园的主人是谁来着...? 淮冬心底一瞬间产生怀疑。 抬眸看了眼坐在餐桌主位的缚宁,又环视周围佣人面对缚宁时的神情和态度,继而再看向对面的苟明之。 他突然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难以理解。 怎么小姐看起来才像主人? 淮冬翻过手背看了眼表,开始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算了,爱谁谁吧。 区别不大。 淮冬先吃完早饭,去车库取车。 缚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放下筷子,起身往饭厅出口走。 苟明之则慢悠悠擦了嘴,起身跟上缚宁:“我送送你。” 来到门口。 淮冬已经从车库将车开出来,正停在两人面前。 缚宁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到后座,隔着车窗看向站在外面的苟明之:“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怎么这么安静老实。 苟明之俯身靠过来,弯眸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工作太累也别死扛,好吗?” 她沉默两秒,平淡回应:“前半句可以,后半句我无法保证。” “哎...”苟明之微笑着轻摇下头:“我就知道。你让我乖一点,你自己怎么却一点也不乖。” 缚宁抬手摸着他头,一本正经得开玩笑:“家里不是有医生么?他应该不会让我过劳死的。” 手下发丝被她拢在掌心,弯曲成一团,棉花似的蓬松柔软,她摸得随心所欲,心情莫名还不错。 但时间不等人,她只能松开手:“好了,回去吧。” 苟明之直起身子,往后退开。 缚宁升起车窗,看向前方驾驶位上还在愣神的淮冬,淡淡问道:“怎么还不开车?” “哦好、好的小姐。”淮冬回过神,说话莫名其妙有些磕巴。 开到岔路口。 缚宁下车径直朝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没等她走近,商务车上的倪娜推开车门迎面朝她走来,视线也在悄然往她身后已经走远的轿车上扫。 “刚刚那男人的侧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缚宁懒得跟倪娜打马虎眼。 越过她,跨上商务车,调整好座椅,仰躺下去:“有话直说,我们的关系都走到了现在,别绕弯子会更有效率。” 倪娜眉尾微扬,扶着车门上车。 “那个是登风影视的淮总吧,样貌车牌都对的上,你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 “我不是跟你说我最近养了个宠物吗?”缚宁看向倪娜。 倪娜不明所以:“是阿,怎么了?” 缚宁尽量简短得向倪娜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 倪娜听完表情看起来怪怪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缚宁,你把那个苟明之,那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当宠物养?” “不然呢?”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语气平淡如初。 “人形宠物就不算宠物了?” 第1章 邻居 江城,远郊。 “咔嚓” “咔嚓” 的快门声充斥在影棚内,棚内灯光充足,大片的白让缚宁感到晃眼。 四周的工作人员或站或坐,分布在各处,各司其职。 “保持住...”面前的摄影师举着相机对准她,嘴角快要咧到脑后:“很好…” 缚宁维持好拍照姿势。 快门迅速摁下。 每一次调整拍摄动作,缚宁的肢体都感到酸软不适,不合脚的高跟鞋挤压着脚趾,阵阵刺痛从脚下传来。 周围人托着打光板跟随她移动调整,各方折射出的刺眼光线直落入眼中。 “ok,可以了。”摄影师说完,放下手里的相机,翻看刚才拍好的照片:“收工收工。” 拍摄结束,缚宁穿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换衣间到电脑桌旁。 摄影师正握着鼠标点击,电脑上的成片在左右滑动。 她弯腰跟着一起查看,语气很淡:“成片怎么样,能用吗,有没有需要重拍的?” “没有没有没有。”摄影师扭过头,竖了个大拇指,眼中是藏不住的满意和惊叹:“废片极少,甚至有点过于完美了,我拿回去恐怕都不用大修。” 顿了顿,摄影师接着问:“不过你真入这行不到两年?跟你同期的模特我也拍过不少,差距挺大,少有能像你这样专业的。” 平面模特的专业水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拍摄出来的照片质量。 缚宁很容易就能懂得摄影师的需求,并做出相应的反馈,出片率高的吓人。 电脑上的成片一张张从缚宁眼前滑过。 她却没能再专注去看,一瞬间有些恍惚。 电脑成片里时尚与特色兼具的女人身形逐渐缩小,凝成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神情却漠然麻木的幼女孩童。 “...”遇见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可惜她压根不是这些人嘴里那种天赋卓越的天才。 “嗯,不到两年。”缚宁盯着成片里的自己,懒得解释,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 摄影师没注意到她表情,只盯着电脑里的成片夸赞。 “那看来是天生镜头感强...” 查阅完成片,缚宁直起身面向摄影师和在场的工作人员,声色缓淡:“忙到这么晚,辛苦大家。”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摆手笑着回应。 忽视众人艳羡的神情,缚宁自顾自收拾随身物品。 远处计时等待的经纪人倪娜也到跟前来拍了拍她肩:“今天行程排的紧,站一天肯定累了吧。” “本职工作,算不上辛苦。”她将物品收捡完,觑着倪娜正往外张望的侧脸问:“接我们的车来了没有?” 恰逢倪娜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倪娜拿起查看后笑道:“已经过来了,就在门口停着,走吧,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怡园小区门口。 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 缚宁从商务车上缓缓走下,脸色疲惫。 身后传来经纪人倪娜貌似关切的叮嘱:“虽然现在时间确实太晚,但你晚上也要记得护肤,我们之后半个月也陆陆续续得还有通告要跑。” 缚宁没回头,只说:“这我知道。” 得到回应,倪娜略微点头,关上车门。 轮毂转动,呼啸的风声混着身后商务车发动远去的驰行声一股脑撞进缚宁脑仁。 深夜冷风迎面而来,刮得缚宁脸生疼,头也疼,发丝如鬼魅一般随着风四处飞舞,几乎要挡住她的视线。 打开家门。 缚宁站在玄关,一手拿出拖鞋准备换上,一手搭在把手上准备关门。 搬到这一个多月,也没见到过对面的邻居,平时也没听见过响动,应该是没人居住的空房。 这样挺好,免得到时候又有邻居嫌她们家吵,要求她们搬走。 正这么想着。 “咔哒”一声。 缚宁侧过身,懒懒地抬起眼皮往对面扫了一眼。 原来有人。 第2章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这么晚下班吗?”对门的男人露出微笑,主动抬起手打招呼。 感应灯在两人之间的走廊亮起,撒在地面,也在突然出现的男人脸上形成几片阴影。 男人留着富有层次的及肩卷发,浓密眼睫下,眸色透亮漆黑,眼神含笑,平添几分阴柔深沉。 个子很高,与他背后的门框相差不远。 缚宁刚才有一刹那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望着他此时过分和蔼的笑容,她揉揉眉心。 应该是太累看错了。 “不好意思。”她回应得冷淡又敷衍:“先失陪了。” 话音落下,缚宁便反手关上了门。 现在已经凌晨,今天工作行程太满,她一直在赶路,没心思去管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的。 客厅内黑压压一片,没人为她留灯。 等眼睛适应好昏暗的视野,她走近父母的卧室,两人卧室门都关着,门缝下方也没有亮光透出,两人都早就歇息。 缚宁盯着门缝站在原地不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荒唐可笑的想法。 她父母要是能一直像这样维持着表面和谐各过各的,说不定也能安生过完下半辈子呢。 这种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疯了吧?” 最终还是收回视线,摇着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走廊上,苟明之看着对面紧闭的门若有所思,笑容不知不觉淡下去,后又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到达一楼。 他不紧不慢得走出电梯,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翻找,拇指划拉几次,终于在名为李弦的号码旁停下。 轻触屏幕拨通电话。 10秒后,电话接通,同时传出一男人混不吝的嗓音:“明之,怎么了?”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向电话那头的人确认:“你什么时候把人安排到这的?” 电话那边的李弦短暂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语调比方才高昂不少。 “哟,得有一个月了吧,现在才来问,我还以为你真没兴趣呢。” “我当初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苟明之脚下步子没停,继续往小区大门走。 即便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到电话那边的李弦心里算盘敲得叮当响。 李弦没脸没皮的笑着调侃起来。 “害,你知道的,我是真怕你对女人没兴趣,那我作为你的朋友岂不是很危险?” 听见这贱兮兮的笑声,苟明之面不改色,活脱脱一位有风度教养的绅士。 出口的话却并不入耳:“李大少家里怎么连块镜子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你等会可以拿手机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没给人反驳的机会,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大拇指一点,毫不留情得挂断电话。 … 正如倪娜所说。 缚宁又连着忙上大半个月,这才有了几天的休息时间,难得清闲,她吃过午饭打算趁天气不错出去消消食。 锁好门,缚宁转身朝位于两户人家正中间的电梯走去。 她住的是502户,对面那人是501户,虽然是一梯两户,但这个小区有些年头,档次并不算高。 好在地理位置不错,满足她们一家的需求,房东给她开出的租金也比市面上的均价少了四分之一,非常合适,没理由再挑三拣四。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很快在5这个数字定格不动,门缩进两侧,她走进去站定。 “稍等一下。”外面传来一道稍显匆忙的男声。 紧接着,是关门的响动。 缚宁按完1楼按钮的手顿了顿,只好将手挪向开门键摁住。 很急吗?他就不能坐下一班电梯? 说起来,除开半个月前深夜回来时与对面这邻居打过照面,后来也没再见过。 等上两秒,没听见脚步声。 缚宁抬起眼眸一看,人已经立在电梯门外了。 男人气质淡泊温雅,熨烫整齐的黑色休闲服拉链拉至一半,领口大开,斜挎在左肩的健身包带勒在前胸,隐约显出里面黑色背心下轻微鼓起的胸肌轮廓。 松开按钮,缚宁余光掠过男人正往里进的身影。 男人跨进电梯,立在她左侧,上身后倾稍倚着电梯后壁,语调温和有礼:“谢谢,小姑娘。” 电梯缓缓下沉。 “不客气。”缚宁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男人得到回答,嘴角翘起些弧度,垂眼望向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缚宁注视显示屏上开始跳动的数字。 这人看着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叫的哪门子小姑娘? 思绪绕上几圈,她还是偏过头,直直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瞳眸之中:“我们年纪应该相差不多。” 缚宁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 可这人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人话。 男人瞥了瞥她发顶,稍稍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笃定:“可是我确实比你年长几岁。” 停顿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像是为难:“那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怎么像在借机套近乎... 缚宁收回视线,转回头,没有如他的愿。 “叫什么都行,随你。” 看出她戒备心,男人也不再追问,轻笑着直起身子。 电梯下落得很快,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缚宁率先走出,往小区大门的方向去,男人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她也懒得去管,直至出了大门,二人背道而驰。 她双手揣在外套衣兜内沿着绿化道漫无目的得闲逛。 时常有路人的视线投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视线,只是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和被人审视打量的感觉。 善意的、恶意的,通通无法躲避。 她边走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行行的全是工作交流的对话框。 萧思木三个字在最上方第一排,萧思木把自己设置成置顶,说这样消息太多的时候才方便看到她的信息。 缚宁:[这两天有时间吗?] 按下发送键,她静静等着。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手机震动,缚宁打开屏幕,接连跳出几条信息。 萧思木: [当然有啊,宁宁你肯定是想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思木: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正想给你发消息] 萧思木: [你在哪儿,我等会儿下班就去找你,带你出去吃饭,有家餐厅味道超棒的] 手机上一连串的回复信息接连弹出,也搅动了她总是没多少情绪的眸光。 缚宁:[在家,晚上到了给我消息] 消息发送,缚宁收起手机,心情似乎也跟着好转。 第3章 女流氓 另一端。 原本走得好好的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眼睛跟随着缚宁背影。 直至她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按照计划好的往健身房方向去。 工作日的午后街道上人流量不大,男人身影身游走在稀疏的行人间,异常显眼。 ... 晚上五点半,缚宁收到消息。 萧思木:[我下班了,30分钟后到你家,收拾收拾,等我] 看过信息,她打开衣柜,挂衣杆上成套的休闲装占据了一半的位置,样式也极为简单,另一部分服装低调不失质感,是为了出席重要场合而准备的。 平时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到拍摄地就会马上换成活动方提供的成衣,拍完后又再穿回自己的衣服,所以她私服大多以休闲舒适为主。 收拾规整,手机也弹出消息。 萧思木:[我在大门右侧边上,下来吧] 出了大门,她向右侧靠拢,马路上喧嚣吵闹,天还亮着,视野清晰,熟悉的白色suv就停在路边。 没等她走近,那车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留着齐肩短发,笑容明媚的女孩从里边探着脑袋喊:“这里宁宁,快过来。” 大门另外一侧绿化道上,健身回来的苟明之眼看着马路边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坐上一辆白色越野车。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迫不及待伸手往缚宁腰上摸,动作特别熟练。 “哎呀妈呀,瞧这小腰。” 腰被人一番乱摸,即使隔着衣服还是难免生出些痒意。 缚宁淡淡觑她一眼,利落拍掉她手:“你是女流氓吗?” “哎哟”一声。 萧思木将手收回,故作姿态地吹下手背,转而又搭在方向盘上,嬉皮笑脸得歪头辩解。 “我不是女流氓,我只对你流氓。” 马路上川流不息,车窗外路过行人的交谈声与小孩的撒娇哭闹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 萧思木眸中流光溢彩。 这种与她完全相反的...纯粹又热烈的眼神让缚宁有些挪不开眼。 “宁宁?宁宁?” “怎么了。”缚宁掩下情绪,扯出安全带扣好。 “宁宁,我和你说,这家餐厅味道一级棒,环境也很舒适,特别是晚上,像在森林里一样,你肯定会喜欢。”车平稳行驶,萧思木也开始给缚宁讲解起来。 耳边一直传来女孩清脆悠扬的嗓音。 依旧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本该觉得吵闹才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甚至喜欢。 其实她对这些没有兴趣,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全都不重要。 缚宁听着身旁人的话,偶尔回应:“听起来还不错,你总能找到这些地方。”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萧思木下巴扬得老高,满脸得意。 在萧思木笑语中,车拐进一条并不宽广的小路,这里位置虽有些偏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却不少。 沿途找到车位将车停好。 两人下车并排着向前走了几十米,眼前出现一门楼,门楼下挂着牌匾。 印有“廊森”两个大字。 牌匾下两扇大开着的双开木门,门两边围墙由白色石砖和原木堆砌,从外面可以望见许多探出墙沿,高矮不一的翠竹。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到达餐厅门前。 出现一栋木质的二层独栋别墅,整个一楼坐满了人,根本没有单独的空桌。 里面工作人员看到二人,忙热情得迎上前来。 他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途经缚宁时多滞留一下,依旧尽职尽责得笑着询问。 “两位想吃点什么?很抱歉目前没有单独的餐桌了,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拼桌。” 萧思木拿出手机,直接了当地出示凭证:“我们提前预定了二楼的包间。” 工作人员确认之后带着两人穿过一楼过道往楼梯方向去。 一楼交谈的声仿佛减弱了些,没有之前那么吵闹,有视线偷偷往缚宁身上扫,却不敢过多停留,只偶尔传出低低的议论。 直到两人走远些,有人忍不住点评一番:“这妞儿,啧啧,身上那股冷冷淡淡的劲儿真让人心痒痒。” 与他同桌的人拿起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遮挡他的视线。 同时扭头对着桌上另外依言望去的几个同伴调侃。 “诶诶,哥几个都别看了,都走远了,一看就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 同伴纷纷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哎,对,人贵有自知之明,距离感太强,看起来冷冰冰的,眼光怕是也高的很,兜里要是没几个子恐怕追不到吧哈哈哈哈。” 这人话说的音量有点大,有人只听个乐,有人却在照镜子。 别桌食客拿着手机正蠢蠢欲动的手悄悄放下来,不自然地掩住嘴,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角落某处,一女生看着他们悄悄翻了个白眼,点开对话框,把缚宁模糊的侧脸照发出去,喜笑颜开得在手机上敲起字来。 [姐妹,来看看我偶然遇到的美女,绝了] [可惜一群狗b油腻男居然还在边上大言不惭地点评起来了,让人倒胃口,我饭都快吃不下了] 两人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一楼也重新热闹起来。 工作人员将两人引进包间,随后指向桌上的菜单。 “桌上有菜单,您二位先看看,很快会有服务员来为你们点菜,我就先不打扰了。” 工作人员走后。 “啧啧。”萧思木看着缚宁,连连叹气:“宁宁你这随处散发的魅力,所以我每次都尽量订包间,视线太多了。” 看惯了她这副模样,缚宁一边寻个位置坐下一边淡声反问。 “你说的魅力是指我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了,长相只是一部分而已。”萧思木巴巴的追到缚宁身旁:“不过宁宁...你好像对自己的长相不太满意?” 萧思木偶尔会有这样的猜想,但又不知道缘由。 “谈不上满不满意。”缚宁眼波淡淡,回复得模棱两可。 小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样貌丑陋,也不清楚好看的标准是什么,后来年纪大了些,才判断出自己根本不丑。 可惜别人喜爱或讨厌一个人的标准却不一定是以美丑来决定。 第4章 嘴一个 萧思木敏锐的察觉出什么,拉开椅子在缚宁身旁坐下,抬手捏住她脸颊。 “宁宁你想什么呢?” 脸颊被不轻不重的拉扯起一小块。 缚宁制住对方作乱的手,扫了一眼菜单:“在想等会吃什么。” 包间不大,私密性却很好,服务员很快过来把菜上齐。 萧思木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声音含糊不清。 “宁宁,有啥下饭八卦,快,跟我讲讲。” “我们公司没八卦可听,别总瞎想。”缚宁边夹菜边斜她一眼。 其实公司最大的八卦就数公司少东家李弦和底下女模特之间的情感史。 那是真称得上精彩。 表面上大多是你情我愿,背地里多多少少掺杂着利益交换。 靠自己往上爬,会走不少弯路,一条直通终点的阳光大道就摆在面前,心动是必然。 她不想让萧思木知道这些事,即便她没有选择阳光大道,但不代表她就认为那条阳光大道不正确。 而萧思木...不会认同她的想法。 “哎...” 咽下嘴里的食物,萧思木叹了声气,不经意间换了个话题。 “那你对面那房子还是没人住吗?不知道谁那么土豪,那么大的三居室居然就那样干放着。” 想起今天电梯里的男人,缚宁如实回答:“对面有人住,之前可能是没碰上。” “噢~”萧思木眼珠转动:“这样阿...” 包间里时不时传来二人说笑和碗筷碰撞声,缚宁吃了一点菜和低脂高蛋白的肉类就放下筷子,她之后有比较重要的拍摄,必须要提前控制饮食。 用纸擦完嘴,她就在一旁等着。 “来,这汤你喝一碗,营养不长胖。” 萧思木边给缚宁的碗里盛满汤,边叫来服务员指了指这家餐厅的秘制菜。 “麻烦你帮我们将这两个没来得及吃的菜打包一下。” 晚上八点半左右,白色suv在怡园小区门口停下。 缚宁取安全带的手突然一顿,想起要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给萧思木。 “把车停好,跟我一起上去,有东西要给你。” 萧思木提着打包好的食盒和她一起上楼。 两人走出电梯,萧思木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 到门口,缚宁伸手开锁。 萧思木在后面侧过身子,视线默默在对面501房门那停留几秒。 等缚宁开好门回头叫她,她已经收回视线。 两人一起进屋,缚宁径直往冰箱方向走去,拿出一瓶罐装饮料。 萧思木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得瘫坐着,好不惬意。 将饮料递给萧思木,缚宁推开卧室门,到房间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巧精致,古香古色的木盒。 拿起走到客厅,还没走近,萧思木就蹭得坐起身来,往缚宁手上瞟了一眼,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啊啊啊,宁宁!!”她指着缚宁手里的东西低喊:“你手里拿着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见她激动,缚宁上前在她对面站定,伸手将木盒递出:“自己看。” 萧思木赶紧接走,小心翼翼得打开。 一只冰飘花翡翠手镯在木盒中安稳得摆放着。 将打开的木盒放在茶几上,萧思木反复观察手镯的色泽,水头。 看了一会她看出些名堂来,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也睁大几分:“宁宁这...没十个w恐怕拿不下吧?” 缚宁没正面回应,只淡淡说:“看你喜欢,也快到你生日,今天既然过来,索性就直接给你,据说翡翠玉石能养人,你可以提早戴上。” 这是她托人按照萧思木的手腕尺寸去帮忙挑选料子,然后打磨出来的,价格比萧思木猜的其实还要。 其他次一点的玉料也有,不过始终觉得这块料子更好看,漂亮的物品会伴随着昂贵的价格。 缚宁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起身去接水。 水流簌簌作响。 几秒后,水声停下,杯中的水面隐隐倒映出她的容貌。 公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模特皆是明码标价,等着客户或品牌方挑选,要是合他们心意就会被看中。 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她其实也只是一件会行走的商品而已。 萧思木发着愣,似乎为难:“我原本看上的在两万左右,不是这个价位的阿...宁宁...这太...这实在太...” 缚宁端着水杯返回沙发处坐下,视线扫过萧思木犯难的神情。 看着不像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却不好意思收。 指尖轻顶木盒往对方那边推了推,缚宁又状若无意得补上一句。 “不是白送的,我们外出吃饭经常都是你付钱,以后也由你付,我不会带钱包,只会带一张嘴。” 萧思木眼睛一下有光了。 “成啊!包在我身上!”她笑开了眼,夸张地抱着缚宁嘿嘿直笑:“那以后我就是你的钱包,你是不是要随时随地把我揣身上才行阿?” 缚宁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掰开箍在自己身上的两条手臂,看向桌上的手镯,言简意赅。 “戴戴看。” 萧思木拿起手镯套在手腕上左右翻看,心满意足得直点头:“...老天奶啊,简直了,美得很。” 拉过她的手,缚宁细致的检查了一番,眼底染上些笑意。 果然很合适。 放下她的手,缚宁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不动声色地催促。 “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回去。” “是该走了。”萧思木将手镯收好,作势就要把嘴往缚宁脸上贴:“宁宁,来,嘴一个。” 瞥见撅起送来的嘴,缚宁不由皱眉。 几番忍耐,还是无法接受,在萧思木即将碰上时将人挡住,一把推了回去。 萧思木被推得歪斜而坐,却哈哈笑着,见缚宁这难得的恼火模样她反而高兴的紧。 她不再闹,起身指着打包好的餐盒:“喏,这留给你,饿了记得再吃点。” 缚宁神色早已恢复如初,只将纸袋拿起塞回她手里。 “不用了,你自己拿走。” “嘻嘻。”萧思木乐呵笑笑便转身往外走:“一定要记得想我哦~” 缚宁跟随着把人送进电梯便回到家中。 ... 第5章 不满 到达1楼,萧思木走出电梯,等待两分钟后,她重新进入电梯,按下了5楼的按钮。 她盯着亮起的5层按钮出神。 和宁宁认识这么多年,尽管宁宁从不提及,但偶尔还是能察觉出她身上的某些问题。 譬如她很少提起父母。 譬如她学生时期身上莫名其妙的伤痕。 譬如直到如今她也从不开口让她留宿,总是掐着时间打发她走。 她们亲近,也十分陌生,像有道难以逾越的壁垒卡在两人之间,分明相对而立,却无法真正触及。 高中那会儿,她曾想方设法了解到缚宁家的地址,偷偷向缚宁家同楼层的邻居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那人只说了寥寥几句,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不满。 “你是她朋友? ” “你可劝劝她们家吧,别三天两头的闹了,要死要活的。” “起初觉得可怜,现在只剩下烦了。” “实在不行就劝她们搬走吧,摊上这样的邻居有够糟心的...” 大学期间,她们没有断过联系,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不知是她藏的好还是情况真的有所好转。 到达5楼,萧思木伸出头探了探,见没人,蹑手蹑脚地走出电梯,在501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躯瞬间笼在她头顶:“...” 这卷毛个头怎么这么高,她168cm的身高显得啥也不是。 思及此处,她眉心一跳。 靠,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人吧,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可是来都来了。 萧思木强装镇定,控制好音量,摆出淑女微笑:“初次见面,我是萧思木,缚宁的朋友,想和你谈谈。” 她一瞬不瞬得盯着男人的神情,想看对方听见缚宁的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也好借此试探出二人间关系的深浅程度。 男人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略微思考后朝对门抬了抬下巴:“缚宁...?是指她吗?” “噢,原来你们认识。”萧思木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认识还怎么谈? 没得谈。 溜了算了。 正要找借口离开。 男人轻笑一声,偏了偏头,疑惑道:“没有阿,我和她不认识,只是偶尔出门碰见过几次。” “这样...”萧思木瞬间松了一口气。 男人退开几步,把住门把手,大方得体,音色柔和:“要进来吗?你好像有事想和我谈。” 萧思木犹豫两秒,走进去,后背倚靠着门,将眼前的人打量一番。 看面相倒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也没有对她的到访产生不满,看起来倒是挺好说话的,不像不讲理的人。 二人走到沙发边。 萧思木在正对着茶几的直排沙发上落座。 男人坐在侧方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肘曲起,指背支着脑袋,耳边卷发也被压住,神色温和松散。 “叫我苟明之就行,说说吧,贸然到访,有何贵干呢...?” 男人背后落地窗外黑压压一片,客厅内光线充足明亮,浅色瓷砖更显得室内舒缓柔和。 落在萧思木眼中,却有种严重的割裂感。 她坐直身子,不敢松劲儿。 怎么感觉怪怪的...像进入了某种野兽的地盘。 “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住在这的?” “有段时间了,怎么了?”苟明之微笑反问。 萧思木观察着对方神情,接着问:“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听到到对面的什么...骚动吗?” 苟明之垂下眼帘,像在回忆。 没几秒,他眉头微蹙,看起有些困扰:“你是说她们家那种吵的天翻地覆的情况?” 萧思木点点头。 苟明之接着说:“作为她们的邻居确实是会受到影响,毕竟动静还挺大,说她们扰民也不为过,而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说实话,我对她们是有不满的。” 听人讲完,萧思木忍不住蹙眉。 又是这样... 宁宁她们一家人这些年在同一个位置总是住不长久,这些年搬家都搬了多少次了。 没多忧心,萧思木态度诚恳得解释。 “之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联系我,我会想办法从中调节,尽量减少类似事件发生的频率,降低对你造成的影响,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去投诉她们,怎么说大家也邻居一场,彼此多包容包容嘛。” 苟明之眼尾带笑,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下巴略抬高了些,轻飘飘扔出一句。 “你让我找你?” 他语气轻缓,萧思木却觉得有种看不见的压迫感在迎面扑来。 哇,原来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她心虚什么? 又不是干坏事。 这不是在帮助大家邻里友爱团结嘛? 萧思木咬紧牙关,忍住想要躲开对方视线的冲动,大脑运转,考虑好措辞,坐直身子。 修剪整齐的发尾随着她动作划出轻微弧度,交握的双手轻置于膝上,语气笃定。 “我是她的朋友,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帮助,如果没人过问,任由她们吵吵嚷嚷的,对你这邻居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苟明之笑意更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眸,不紧不慢整了整袖口,似在思考。 没一会儿,那双带笑的眸才重新回落到她身上:“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感觉你是想通过我将这里的情况传递给你?” “...”萧思木神色微滞。 他接着扬起一张温柔的笑脸:“你说...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被人看穿,萧思木依旧淡定,指背蹭了下鼻尖,并不承认也并不否认。 这人看着好说话,怎么没想象中那么好忽悠。 白费劲了。 见她没有回答,苟明之揶揄:“想了解情况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要大费周章得从别人那打探消息?” 被戳中痛点,萧思木表情凝滞。 死卷毛,就他聪明是不是? 当然是问不到阿! 但凡宁宁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是把满清八大酷刑都对她施个遍,也照样撬不开她的嘴。 萧思木才不想跟他解释其中缘由,只是咧嘴一笑。 抓住来时的随身物品,站起身来:“如果你有顾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今天是我冒昧叨扰了。” 正转身要走。 “不会,正如你所说,大家邻居一场,我很乐意帮忙。”苟明之叫住她,递出手机:“那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第6章 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这一举动反倒让萧思木心中一瞬间产生疑虑,刚刚已经做好了谈不拢的准备,怎么反而这样顺利。 机会近在眼前,管他那么多。 掏出手机添加了他的好友。 苟明之的头像就是一张空白图片,萧思木的头像是...柠檬。 苟明之眼神不经意间在她和这个柠檬头像之间来回扫了下。 表情耐人寻味:“你是缚宁的死忠粉吗,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萧思木头也不抬得给他打着备注,心里隐隐不爽。 刚刚的交谈她总感觉自己被压制,一直处于弱势,现下虽然达到目的,但掌控权似乎并不在她手里。 头一扬,假笑着回呛:“再狂热也比不上你的那些粉丝阿,大网红。” “你知道我。”苟明之轻柔一笑。 萧思木抬起头来将手机揣回兜里,眼珠转动,观察着周围的装修摆设,没发现别人居住的痕迹。 “看过你录制的视频,挺不错的,怎么看起来你是一个人住这?” 苟明之笑笑,并不过多解释:“一个人更自在。” “对了,这是我特意从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买来的,你尝尝,算是见面礼。”萧思木将身边装有餐盒的纸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 末了又往男人那边推了推,整个人泰然自若,没有丝毫心虚。 这家餐厅餐盒包装精美,这菜也根本没动过,反正宁宁也不要,顺手给他得了。 “那多谢了,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联系你的。”他垂眸扫一眼桌上的餐盒,面上笑意依旧。 萧思木:“那我就不打扰了。” 萧思木下了楼,回到车内,没有忙着开走,反而将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一条苟明之账号半年前发布的视频反复放大确认。 视频背景中客厅的布局和样式与刚才在苟明之家中看到的非常相似。 刚刚他没有回答在这居住的具体时间,但照这时间来看他最少在这住了有半年。 她伸手捏捏眉间,心下忧虑。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别引火上身才好,要是被宁宁知道她偷偷搞小动作,说不定会被讨厌的。 客厅内。 苟明之盯着茶几上的纸袋,视线在上面某处印着餐厅名字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 原来傍晚那时候是同她这个朋友一起出去。 他站起身来,手指勾住纸袋上方的拎手走到垃圾桶旁。 指节一松,纸袋整个垂直掉进垃圾桶内,孤零零躺在那,显得尤其可怜。 “什么特意买来的,鬼扯。” 她这朋友随口胡诌的本事不错,脸皮也够厚,也不知这两个不搭调的人怎么处到一块的。 苟明之没有恼怒,反而笑意盈盈地侧头看向紧闭的门,仿佛透过这道门,看到门后。 … 卧室内。 缚宁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她作息规律,不忙的时候都睡得很早,可惜睡眠质量不好,入睡困难,容易惊醒。 客厅里一直传来高跟鞋的走动声,她根本没法睡。 坐起身,穿了拖鞋开门走出去。 她的母亲杨嫜正踩着高跟鞋在客厅走来走去。 缚宁:“家里没有t台,动静稍微小点。” 杨嫜有一家服装店,每天晚上9点左右关店回家。 脸上精致的妆容和身上时髦前卫的穿着,掩盖不住她见到缚宁时,不屑轻蔑的眼神。 “娇贵的那样儿,屁大点的声响都要跑出来甩脸子。” 缚宁盯着她,默不作声。 杨嫜却有些怕了,哼笑一声,不情不愿走去玄关换上拖鞋。 “想要钱,就要自觉一点,不要总是来影响我。”缚宁说完,重新将门关紧。 门外响起杨嫜走向卧室的脚步声,脚步途经她卧室门口,明显能听见杨嫜身上首饰摘取下来时发出的碰撞。 缚宁的父亲缚濒常年出差不在家,每次一回来,家里必定吵得天翻地覆。 而杨嫜和缚濒已经分房睡很多年,搬来这里也是一家三口各睡一间屋。 缚宁躺倒在床上,酝酿睡意。 绵绵春夜里,有人肆意酣眠,有人沉入梦魇。 “都怪你!” “都怪你…” 女人不甘倔强的哭声不断萦绕在缚宁耳边。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望过来,肩头被哭着的女人抓住死命摇晃。 对方嘶哑怨恨的嗓音宛若干枯开裂的黄土,悲哀又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是你这张脸还有用…我非得划烂了它…” 女人像是喊累了,双手无力得垂下,跌坐在地上。 缚宁垂眸看了眼自己孩童模样的双手,想要靠近女人将她扶起来:“家里有药,你不如先处理下伤口…” 出口的嗓音稚嫩绵软,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老练。 女人猛地抬头,眼神复杂的盯过来看上一阵,眸光变得锥子般刺人。 “别那样看我,恶心死了。” 缚宁伸出的手刹那间顿住,呼吸猛地停滞。 再度睁眼,她盯着天花板中央那团模糊发黑的吊灯虚影,缓缓坐起身来。 额上覆着层薄汗,几缕凌乱的黑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垂落在肩颈两侧,左侧刘海堪堪挡住左眼视线。 就这样静静地呆愣了几秒,缚宁回过神来,望向窗户。 漆黑一片,还是凌晨。 她又躺下接着睡去,直到闹钟响起。 起床后她查看手机,经纪人倪娜一大早就发来消息。 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去健健身] 缚宁:[知道] 家里早就看不到杨嫜的身影,她凌晨五点就开车去供应市场拿货,这几年实体服装店不景气,挣不了大钱,她索性遣散了店员,一个人守着店面,权当打发时间。 吃完早餐,缚宁拨通私人健身教练的电话。 等待几秒,电话接通,缚宁说:“刘文珊,下午我会过去,你安排一下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豪放的女声:“好,我看看,下午2点半左右吧,工作日人不多,我们这器材都空着,简直不要太爽。” 得到确切答复,缚宁点头:“嗯。” 挂掉电话。 现在距离下午还早,刷了几条短视频来打发时间。 各个主播红人们拍摄的视频条条播放,眼睛已经看完,内容却没入脑,指尖下意识拖动上滑,为时几秒的新视频又闯入眼帘。 开盲盒般的错觉让人想接着往下翻看,缚宁却突然没了兴致,指节挪动,打算关掉。 尾指触碰到界面上的同城,画面中赫然出现一个盈着笑意的卷发男人,左下角的账号名称叫——明之。 这不是对门那个人么… 稍一思索,她伸手点开男人账号主页,视线在对方上百万的粉丝数量上稍作停留。 第7章 这么大火气 下午两点。 缚宁来到健身房,随意张望了一下,规模很大,健身器材被整齐有序得摆放,空间安排合理,杠铃片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比她以前待的那家更有格调。 偌大的健身房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还分散在各处,不用蹲器材。 她搬来不久就在这试了几节课,最终选了位女教练来教自己。 寻了处僻静没人的角落,缚宁将包取下,正欲随手扔在一旁,手上顿时一轻,包被人一把接过。 耳边也传来爽朗却尽显谄媚的女声:“哎呀,我尊贵的vip客户,包给我就行。” 尽管听了很多次,缚宁还是不习惯这种称呼。 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说过不要这么叫我。” “嗯?不爱听吗?”教练刘文珊眉毛一横,又恍然大悟般用拳头砸了下掌心:“哦~那我改叫大小姐。” “...”缚宁。 这教练是位女士没错,可她身上有一股某些前来搭讪的男人身上会出现的狗腿与猥琐。 也是,猥琐气质不分性别。 刘文珊提着包到闲置的器械坐凳上放好,又小跑着到缚宁身旁。 “按老规矩热身10分钟。” 另一端。 苟明之戴着耳机坐在蝴蝶机那夹胸夹得起劲儿。 脖颈处几条微凸起的青筋显示着机器的磅数必定不低,但他表情却并不狰狞。 练完5组,苟明之不紧不慢地抓起带来的水,喝几口,又继续坐在蝴蝶机的凳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再换器械,视线突然在一处停下。 盯了好一会,确认是缚宁,偶尔会抬头观察下她举动。 练了半个小时,缚宁这会儿利用史密斯机练臀,教练刘文珊在一旁督促。 “来来来,加油加油加油,今天让我们来练爆它。” 她一边欢呼,一边挥动拳头为自己的学员打气。 “漂亮,这是一个完美的深蹲,看看这优美紧致的臀型,我的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缚宁双手握住压在身上的杆子,在令人无语的鼓励中再一次缓缓站起来。 同时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刘文珊你能不能闭嘴?” 刘文珊也喊渴了,抱起放在旁边的大水杯,“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口。 “我的作用就是这个阿大小姐,不然我收你那么多钱会良心不安的呐。” 只练了三组,刘文珊的水杯就已经喝得见底。 没过一会,她一脸谄媚的靠过来:“我尊贵的大小姐,我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练着阿,我很快就回来。” 缚宁看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接触了这么久,她多少还是了解刘文珊的个性,不是那种会借着尿遁来故意浪费会员时间的人。 看起来不靠谱,实则是这个健身房里最靠谱的那一批。 只是身后总是传来一阵恶寒,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得有点太低了... 异样又令人恶心的触摸突然从臀部传来。缚宁身体僵滞一瞬,感到巨大的生理不适。 憋着口气举起杠杆架回原位,走到器械一侧,臀腿都很酸软,她缓缓深呼吸,试图先恢复些体力。 对面一个男人贼眉鼠眼地四处查看一番,见没人发现,搓了搓自己的手:“美女我刚刚在那边观察了你很久,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 “交朋友?”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缚宁余光不动声色地往器械上挂着的几个杠铃片上扫。 男人见缚宁反应不大,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愈加放恣,情绪变得兴奋,同时还在低声自语。 “运气真好,漂亮又没脾气。” 两边都是器材,前方去路被男人堵住,男人左右看了看,一手拽住缚宁的手腕要往他面前拉,一手往她脸上贴过来,想捂住她的嘴。 缚宁后退躲闪,左手手腕用力挣了一下。 挣脱不开,拽得太紧。 当机立断,用没被抓住的右手迅速抓起一旁挂着的小重量铸铁杠铃片顺势朝男人脑袋抡去。 “砰”的一声闷响。 “你...”男人毫无防备,被砸懵了,他不可置信得抬起手想去摸摸被砸的位置:“你个臭婊子...敢打我...?” 似乎恼怒,他面目狰狞,冲过来想要再次拖拽。 缚宁迅速抡臂又往他脑袋上补了一下。 男人被迫后退几步,耳边像有寺庙里的磬钟在敲,眼前视线模糊,额头眼皮一片温热。 “臭婊子骂谁?”缚宁吸了一口气,问。 男人抹了把眼睛,看清手里的丝丝血迹,后知后觉得感到疼痛,嚎叫着跪倒在地死死捂住渗血的脑袋。 方才还觉得羸弱的人此刻在他鲜血糊着的眼里变得有些渗人。 他发着抖指责:“你…你这个疯女人,不过是摸...摸了下屁股,至于吗…?” 健身房里几个人听见动静纷纷低声惊呼。 戴着耳机的人将耳机摘下出声询问旁边的同伴:“那边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皮肤黝黑,显然也不太清楚状况:“不知道,离这么远,没看见刚刚发生什么,不过这女的好像还挺漂亮。” “我刚才只看见这人抓着人家不撒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位粗犷豪放的大哥接过话头。 还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沾上麻烦,连忙走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苟明之赶到,看男人还有意识,立马在附近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上前捆住男人手脚,以免他偷偷逃跑。 做完收尾工作,苟明之面向缚宁,笑着说:“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把手砸坏了怎么办?” “...”缚宁:“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苟明之笑起来,眼睛月牙一般,指指地上的人:“我没问题,有问题的好像是他。” 缚宁没再搭理他。 拎着底端沾血的杠铃片,抬脚踩住地上男人另一边没受伤的脑袋,左右旋了下。 “手感怎么样?要不要再摸摸?” 第8章 是我不能跟她相配 音量不大,似是随口说出的两句话,在被捆住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耳中听来有着威胁之意。 男人虽疼,但还能思考,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眼下却不得不思索着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缚宁满意。 见他眼珠乱转,缚宁心底被无端扯出来的躁郁更添上几分。 恍惚间,这个男人身上模模糊糊透出点别人的影子,手不自觉的再次抬起了些。 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杂碎。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上前握住她手臂,凑到她耳边低语:“这监控太多,再继续下去可就不好开脱了。” 不知名却令人心安的熏香和腕上温热又陌生的触感令缚宁回过神。 她视线扫过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最终落到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臂上。 随即视线沿着苟明之手背缓缓上移,定格在他温柔带笑的脸庞上。 “谢谢提醒,不过...”缚宁极为平静地动了动手腕:“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当然可以。” 苟明之松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有些回味方才因接触所沾染的余温。 他慢悠悠将手垂在身侧,弯起眼眸盯着缚宁。 本以为她长成了个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性子,看来不是。 苟明之视线落在地上男人的脸上,边欣赏他痛苦的表情,边在心底不断揣摩:那她怎么还甘愿待在那种家里。 周围没走的几人渐渐围上来,议论纷纷。 “这女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打人阿...” “嘁,你瞎当什么理中客,没听到这男的骚扰人家了嘛,活该遇到硬碴儿了。” “呵...打人就是不对,况且谁知道是不是那女人乱发骚...” “看把你显得,你嘴挺骚的,每天得好大一壶尿才喝得出这味儿吧...” 围观的人各执一词,谁也没争出个理来。 苟明之没再管缚宁,在周围寻了个空闲的器械凳坐着并拿出手机联系警司过来处理收场。 “回话,哑巴了?”缚宁也没管周围人言论,蹬了一脚被捆住的男人:“你伤的是头又不是嘴。” 男人挣了一下被捆住的手脚,终于安分下来。 忍着剧烈的疼痛,无奈服软。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原谅我...原谅我吧...什么都好商量...” 看着男人边开口边暗暗环顾四周审时度势的神态,缚宁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认错,但也无可奈何。 她没有私自处理对方的权利,也没有足够的权势可以确保她在扯上人命之后能功成身退。 缚宁很多时候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和惋惜。 她屈膝蹲下,男人惊得缩了缩脖子,以为还要打他:“什...什么都好商量,别打我了行不行,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不也吃不了兜着走么...” 缚宁将手中的铃片底端搁在对方衣服上来回擦拭:“别乱动,铃片脏了,借你衣服擦擦而已。” 沾上的血渍不多,男人衣服瞬间被染花了,直到缚宁擦完,他都绷紧身体,僵着不敢动弹。 缚宁举起铃片检查,发现底部没被砸坏。 起身走到器械旁,“哒”的一声,器具被她挂回原处,紧接着便去拿包翻找手机。 苟明之坐在器械凳上,腿微岔开,手肘支着膝盖,双手交握,一双小臂顺势悬吊在膝盖前方。 夜幕般的眸色里隐约倒映着缚宁的身影,没有错过她每个乍一看平常,实则透着怪异的举动。 笑意盈盈的唇角张开了些,露出犬齿尖锐的下沿,如同冬眠而醒的蛇,透出捕猎前的蓄势待发之感。 教练刘文珊急匆匆从厕所回来,看见这幅景象愣了几秒,迅速给被砸伤的男人简单包扎了下。 凑到缚宁身边询问情况:“我就去上个厕所,这里怎么就这样了?” 缚宁跟她描述了解事情经过。 刘文珊一脸的忿忿不平,举起拳头挥舞两下,手臂上肌肉可观,俨然是常年训练的成果。 “妈的这人渣,可惜我不能多揍他几下,还得给他包扎,免得他在这出事。” “报警了吗,我们这有监控,证人呢,有人能为你作证吗?免得到时候还得花时间扯皮。” 缚宁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正准备报警,等会儿再问问谁看见了。” 她下手有轻重,并没伤到他要害,要么这人被拘留,要么她倒赔些医药费,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和稀泥,双方和解了事。 不过无所谓,尽快收尾结束这场闹剧就好,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我刚刚已经帮忙报警了,人一会儿就来。”苟明之适时插嘴。 缚宁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这邻居总有意无意套近乎,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苟明之没在意她的忽视,看着她侧脸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缚宁瞥着他,狐疑地问:“条件是什么?” 平白无故释放出善意,必有所求。 善良的人当然有,不过她直觉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个善茬。 “没有条件,别担心,邻里之间互帮互助而已。”苟明之温柔笑笑,表情诚恳:“以后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你的话,你也要帮我好吗?” 缚宁看着他那张烂好人似的笑脸,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走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见到全程的人。 只得点头先答应下来:“好。” 教练刘文珊看俩人这你来我去的:“你俩是邻居?” 缚宁“嗯”了一声。 “是阿。”苟明之微笑点头。 刘文珊上下打量了下苟明之,嘴里啧啧作响。 “帅哥你这脸蛋是极品阿,身材也不错,下过功夫的。” 紧接着,她收敛起炽热的视线,憨笑着摸摸下巴,摆出一副专业教练的范儿。 “你这身高能练成这样不容易,最近懈怠了吧?加把劲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 “你很专业,眼光也不错。”苟明之不卑不亢得回话。 一场商业互吹就要开始。 “有女朋友吗,你这相貌多半不会缺女朋友吧?”刘文珊眼中透露着八卦的精光,甚是好奇。 只见苟明之轻柔一笑:“说起来惭愧,并没有,你是准备给我介绍吗?” 刘文珊转头悄悄瞄一眼缚宁,见她没关注这边,也跟着开起玩笑。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你这邻居,配你绰绰有余,这都看不上那你眼光可真够高的,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听到这话,苟明之脸上笑容收敛了些,状若可惜得瞧着缚宁那边。 稍稍拔高些音量,自怜自弃。 “怎么会,是我不能跟她相配,而且她这样对我爱搭不理...可能是我在某个地方不小心得罪过她,多半没戏的。” 第9章 可以换人 这话自然传到了缚宁耳中。 她怀疑苟明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下意识向对方投去视线,一瞬间四目相对。 一冰一柔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织推拉,冒出电光火石。 难分胜负。 刘文珊背对着缚宁,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反而放低音量拍了拍苟明之胳膊安慰他。 “哎哟,你这脸,这身材,怎么可能搞不定,有点信心,阿,我跟她接触了快俩月,其实她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冷点,她就那样,一双三白眼,没表情的时候看谁都跟看垃圾似的,也不见得就是不待见你。” 随后她又朝地上男人躺着的方向努努嘴:“瞧见没,你这算好的,至少没挨揍。” 苟明之率先收回视线,斜了眼地上男人,笑笑表示不赞同。 “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别致,但还是不要拿我与那个人渣相提并论。” 掉价。 两人嘀嘀咕咕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文珊...”缚宁靠近二人,凉嗖嗖得出声提醒:“既然这么投缘,以后可以去教他。” 听她话里有话,刘文珊见好就收,赶忙腆着脸往她那边凑。 “诶我尊贵的大小姐,别呀,他那身板结实得,哪儿还需要我指导,让他自个儿练去,我还是喜欢教你,能教你,我别提多高兴了。” 末了便暗自掂量着可别把自家这金主得罪了。 这里的负责人急忙赶来,刘文珊讲述之后,负责人表示很抱歉让顾客在这遭遇到这种事,也会配合取证提供监控录像。 有一位身穿咖色短袖的男人一直没有离开。 他身材匀称并不壮硕,长相清秀皮肤很白,刚才想帮缚宁的除了苟明之还有他。 走到缚宁身边,他脸上带着歉意:“你好,刚才很抱歉没能及时发现和帮到你,居然让女性独自面对这样的困境,最后造成这种局面。” 苟明之早就找了个地方坐着,时不时摆弄下健身器具,眼见那人与缚宁说些什么。 起身。 脚下慢慢向两人那边靠拢。 缚宁边擦汗边看着眼前的男人。 居然会特意为此道歉。 没心思与他交谈,嗓音冷淡:“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没有义务也不需要为此自责。” 回应过对方,她接着用毛巾擦拭脸颊上的汗水。 来不及去洗澡了,把汗擦干免得等会出去受凉。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她额角和雪白脖颈处,脸上还带着锻炼后未褪去的红,平时散发的疏离感被冲淡不少。 咖色短袖的男人看她看得出神,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后忙撇开视线。 耳根微微发烫:“如果待会儿你需要目击者陪同去一趟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有劳你费心,不过我已经答应过她了。” 苟明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旁,客气得打断两人对话。 缚宁打量眼前二人,斟酌一番,改了主意。 “可以换人。” 这个陌生的男人给她感觉没有那么难缠,比那个总笑眯眯的邻居更合适。 “你确定吗?”苟明之脸上一贯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与以往有所不同:“我觉得你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 两人对上视线。 在试探,也在暗暗交锋。 分明没见过几次,缚宁却有种能被他轻易看穿的错觉,这也是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的主要原因。 见他没有退让之意,缚宁移开视线。 算了,先前已经说好的。 苟明之满意地笑了下。 咖色短袖的男人也是个知进退的,识趣道:“既然这样,正好待会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警司到达现场,将地上的男人押走,又询问了现场情况和事实经过。 缚宁和苟明之坐上车被带回去做详细的笔录。 下午7点半左右,苟明之的询问先结束,他坐在大厅休息区等待。 春季早晚温差大,外面天色灰蒙,温度也逐渐降低,这离他们住的小区有段路程。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左右,缚宁转过拐角步入大厅。 远处苟明之坐在凳上,后脑勺靠着墙壁,别在耳后的卷发被从门口吹进来的晚风刮散,正飘在脸侧。 如果地点不是在警局,那画面也勉强算得上恬静美好。 听见响动,苟明之转过头来,遂起身凑上前来柔声笑问:“怎么样?” “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会被拘留10日。”缚宁边回应边往门口走去。 顺利得出乎她意料,原本和稀泥就能带过的小事件硬是花了好多精力去排查求证,说要给她一个结果。 她遇到这种事的次数很多,但能给她说法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掰出来。 视线掠过苟明之放在板凳上的包,缚宁不解:“你完全可以先回去,不用在这干坐着等到现在。” “我们不是顺路吗,我已经叫了车,马上就到。”他拿上随身物品缓缓跟在缚宁身后。 微风徐徐,春夜还留有逝去冬日残存下来的凉意。 缚宁走到路口停下,单薄的外衫衣摆被风吹起,她习惯了保持体态,没有顺势蜷缩脊背借以维持体温,反而舒展着身体,任凭萧瑟的冷风往身上侵袭。 好像再大的风都吹不断她的脊梁,也消磨不了她的心智和傲骨。 这景象落在苟明之眼中,说不清的遗世独立,飘然于尘。 苟明之脱下外套,伸手递到她面前:“要穿吗,现在有点冷,你穿的过于单薄。” “不用了。” 缚宁看了眼身旁递来的衣物,转而低头在包里翻找。 很快,她从包里拿出一件薄款的运动上衣,这原本是准备健完身洗澡后要换上的衣物。 薄了点,但勉强足够,等会坐车,倒不会很冷。 看清她手上的衣物,苟明之随意笑笑,将手收回,又神色自然地重新穿上不被接受的外套。 待二人都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忽的上前逼近,猛然拉近二人的距离。 顿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向缚宁:“要是往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在自保的同时也适当的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会更好,不然你自己也会很危险。” 第10章 看够了吗? 他胸口贴的很近,高大阴影笼罩在她头顶,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气息。 这样突然又刻意的靠近令缚宁感到强烈不适,同时也真真切切得感受到她与他这种成年男性之间在体型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差距。 她蹙起眉头连忙后退几步,直到达到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才停下。 语气染上不悦,眼中溢出戒备:“离我远些说话,而且我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只是善意的提醒。”苟明之看着她躲开,站在原地没再上前,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我只是..” 他声音突然弱下去,像是在苦恼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只是不想看到你有什么万一...?” 缚宁心情平复下来,眉头重新舒展开:“我会考虑。” 话虽是这么说,她神情却还是有些敷衍。 意识到她心里根本没听进去,苟明之当即换了一种方式,半开玩笑似的。 “下次直接砸鼻子,脑袋太硬,不好砸。” 突如其来的友好建议让缚宁陷入沉默。 她双手抱臂,搭握在胳膊上的食指轻点下臂膀,细细回想砸那男人脑袋的手感。 确实硬,费劲。 她偏过头看向马路另一端:“行。” 得到答复,苟明之的低笑像甘泉一样悠悠飘荡在寂静夜色中,小幅度抖动的肩膀也将他尾端卷发带起弧度。 “你果然...” 笑声纯粹,没有夹杂嘲讽。 缚宁觑着他侧脸,只感到莫名其妙:“果然什么?” 苟明之眼睛笑得弯弯的,没空解释。 待他笑得差不多,她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现在就提,以后我不会再理会。” 他确实帮了她。 得尽快两清,免得之后再生出什么岔子。 苟明之只看她一眼:“不用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缚宁没应声。 他看向缓缓驶来的白色轿车,拿起手机确认过车牌号,走上前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外侧,绅士地低了低头。 “请吧。” 待缚宁上车,他去另一边跟着坐进车内。 车辆平稳得行驶着,两人没有谁先开口,苟明之拿出手机在粉丝群里发送消息。 明之:[今天不播,不用等我,大家早些休息。] 几秒后,底下一串串的回复信息。 打铁少女:[okokok] 小铃铛:[好叻] 阴阳大师:[哟,干嘛去了,撸铁身体吃不消啦]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该不是为了我们那个粉丝福利库库练,把自己搞的萎靡不振了吧] 叽叽喳喳唧唧:[你们说的挺有道理,要节制阿明之] 998:[那你还是保重身体吧,干脆最近你也不要来播了,赶紧练练,我们才不吃亏]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大家觉得如何,要不给他放个假,到时候一饱眼福,他精神头太好了,每天播这么频繁还真有点熬不住] 1333:[可以] 222:[没意见,不差这几天] 明之:[谢谢大家这么体贴,最近确实有些忙,那我请一段时间假,具体什么时候再播,到时候在群里知会你们] 明之:[福利视频到时候会准时发布] 998:[已阅]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已阅] 明之:[还有...你们几个老粉好好说话][微笑] 阴阳大师:[闭麦了闭麦了]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你们知道他是个黑心肝的,还总跳] 叽叽喳喳唧唧:[嗨呀,好玩嘛,看他直播人五人六的,结果时间长了...] 阴阳大师:[纯纯诈骗] 998:[+1]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1] ... 看着底部不断跟随的+1,苟明之不动声色得操作界面。 系统消息:[叽叽喳喳唧唧被管理员禁言1小时] 系统消息:[我不是搞笑女被管理员禁言1天] 系统消息:[阴阳大师被管理员禁言1天] 待界面显示出系统提示信息,他合上手机,侧头看身旁的人。 女人环抱手臂靠在椅背上假寐,光洁脖颈彻底露出,前躯伴随着呼吸有规律得缓缓起伏。 路边灯光从车窗透进,映在她脸上。 忽明忽暗。 交错闪动。 “看够了吗?”缚宁突然睁开眼,目视着前方。 在如此狭窄幽静的空间里,身旁人的视线又毫不遮掩,她根本不会真的睡着。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善恶交织着的矛盾感,让她不得不提防。 “觉得不自在吗?” 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张,苟明之眼里带笑,平缓得讲出看似夸赞的话。 “出挑的皮相总是会引得人多看几眼,你该早就习惯了才是阿...” 缚宁眸子偏向窗外。 听起来他似乎是知道她的职业,很可能是在海报或者杂志上见过她... 指背支着侧颚,缚宁淡淡开口:“明之。” 突然被她这样叫,苟明之怔愣一下,低声回应。 “嗯。” “这是你的真名?”缚宁问得随意。 嗓音如天边弯月旁边的那半片灰云,说不出的沉闷。 “对,姓苟。”苟明之没想刻意遮掩,眼尾含笑,满不在意得解释:“苟且的苟,苟明之。” 明晃晃带着贬义的词组轻飘飘就从男人嘴里吐露出来。 让缚宁不自觉地转过头直望进他眼底,下意识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窥得一丝真实的情绪。 只是随口一说…? 不像。 好死不死偏偏要挑难听的词。 下一瞬她又错开视线。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想竭力隐藏的事,她不想、也不该去探究。 将头靠在椅背上,缚宁神情恹恹的看着窗外由于汽车行进而不断往后掠过的风景。 天色昏暗,即使道路两旁暖黄的灯光早就已经亮起,那些景色在缚宁眼里依旧模糊不已,根本无法真的看清。 沉默在仅有两人的后座无声蔓延。 没等到她回话,苟明之侧眸看她一眼,浮出些笑来:“我已经报上姓名,这位小姐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沉默一会儿,她近乎自语:“缚宁,束缚的缚,安宁的宁。” 苟明之闻声望去,没有接话,反而观察着她侧脸。 第11章 膈应 “到了两位,下车记得拿好随身物品。”司机出声提醒。 二人下车。 苟明之在平台上支付了打车费用。 缚宁站在绿化道边的树下,整个人被树的阴影包裹着,置身暗中,苟明之站在她对面,暖黄色的灯光覆盖在他身上。 明明相对而立,却被分割成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树叶沙沙作响,风拍在缚宁脸上,让她脑袋清醒不少。 她摸出女士钱包夹,从里面抽出张红色的现金递出:“辛苦你陪我跑一趟,车费该我出。” 苟明之垂下眼眸,盯着她手中捏着的现金。 刺眼的红。 只是几秒,视线上移,最终重新落到她掩藏在树下阴影的那张淡漠脸庞上。 莫名的,他不太喜欢此时两人的站位。 扯过缚宁手中的现金,他站在原地摆弄。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又极为灵巧,折叠纸币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异常熟练,不一会,一个纸鹤呈现在他手中。 他走上前。 缚宁有些戒备得后退两步提前给他腾出位置:“你又要干什么?” 两人一同站在阴影下,他附身捏住缚宁衣袖边缘,把她的手拉起来:“别动。” 缚宁好奇,垂眼凝视他一举一动。 紧接着,纸鹤被放在她摊开垂吊着的掌心处。 “还给你,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钱。”苟明之语调表情与平常无异。 手中纸鹤栩栩如生,带着鲜艳的红,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掌中飞离。 缚宁沉默看着。 漂亮归漂亮,但有什么意义,人为制造出的假象而已,本质上与原先的纸钞没有区别。 她从来不怕别人向她索要钱财,她只怕别人不要钱财,反而要些别的,她给不了的东西。 良久后她缓缓出声,声调冷硬,暗含警告:“你要知道,我没有其他可以给你的。” “会有的。”苟明之嘴角扬起些弧度,眼里笑意柔和生动:“很晚了,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先行一步往小区大门走去,缚宁跟上,手中的纸鹤被她随手放回钱包夹内。 翌日。 缚宁一如既往得来到健身房。 人比昨天多了些,但也没太大影响,她近来的休息时间不多,健身时间自然是有些不太够。 刘文珊总在身边打转,晃得缚宁眼花。 一组动作练完,缚宁将器械归位,深吸了几口气:“你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吗?” “当然不能阿大小姐!”刘文珊捧着大水瓶正要往嘴里灌,猛的想起什么,又放回原处去:“昨天才出了那种事,我要守着你才行呐!” 缚宁视线扫过健身房内肉眼可见的包胶杠铃片。 原本的铸铁片一夜之间就被更换了。 缚宁慢悠悠活动下肩颈,神色浅淡:“这些片子不如之前的好。” “...大小姐。”刘文珊愣了愣,忙上来给缚宁按摩放松:“您可千万别在意,我们老板胆小,怕有人在他馆里出事,不是针对您。” “我知道。”缚宁点头。 约莫半小时后。 苟明之才背着包闲庭信步得从外边往里走。 把包搁在旁边,他按部就班得开始上跑步机热身,一侧耳机刚戴上。 身后就突然传来两人的低声议论。 “那妮子漂亮过头了吧,去要个联系方式好了。” “诶,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据说她昨天把一男的给砸得头破血流的,辣的很,你受得了吗你,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劲儿呢,更想试试滋味了...” 苟明之在跑步机上慢走,戴好的单侧耳机里传出往日他健身时常听的旋律。 这音乐今天怎么这么吵... 那两人行至身后,即将离去。 苟明之停了跑步机,慢悠悠地走下拦在那两人面前。 两个男人身形壮硕,个头却不如苟明之,突然被人拦住去路,面露疑惑。 只见苟明之眉眼弯弯,似叮嘱似警告:“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手脚,不搞性.骚扰那套,就安全的很...” 望着面前身材高大,却温和友好的男人,两人汗毛竖起。 这人怎么笑得阴嗖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对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绕开他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热身。 苟明之看了远处的缚宁一眼,重新走上跑步机。 ... 马路尽头拐角处。 一辆黑车停靠在路边,车内驾驶位上坐着位大概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青年等上一会儿,后座车门被人拉开,一身穿休闲服的身影坐上后座。 帽檐下,苟明之头发随意捆成一团,脸被黑色口罩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挺直的鼻梁。 食指勾住口罩的上沿拉至下巴处,他谈话家常般问:“之前让你们查的人底细摸清楚了没有?” “他是个惯犯,但因为每次都做的不过分,所以拿他没办法,没有任何背景,就是格外的识时务。” 青年神色恭敬,时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着后座苟明之的神色。 “要怎么处理他?” 青年名叫淮冬,是登封影视现任总裁,也是苟明之心腹,更算半个家人。 “让我想想...”苟明之似乎为难。 没两秒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找几个经验丰富的人陪他好好玩玩,这个中滋味,他定然会喜欢。” 似乎已经想象到某种场面,他边说着边突然眯眼笑了起来,心情显然好到极点。 淮冬与镜中望过来的视线相交,并未躲闪,迅速领会到了其中意图:“是。” 话落,淮冬低下头,眉毛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类阴损的事,他这些年可没少跟着做。 明之有的是办法折磨人还不让人抓住把柄。 没注意到淮冬的神情,苟明之继续出声叮嘱:“安排靠谱的人去做,你注意盯着就行,不要留下尾巴。” “这我明白,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招惹到您。 话虽没讲完整,苟明之却还是能懂得。 他偏过头朝向车窗,帽檐弯下的弧度遮挡住他上半张脸,令人无法分辨他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这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思索片刻,苟明之唇角开合:“怪膈应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淮冬脑袋发懵。 摸的又不是您,您膈应什么? 第12章 别问那么多 十天前明之发来一个男人的资料,让他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份资料明显是从某个健身房的会员资料库里抽调出来的。 查着查着,发现这男人是个经常在各种场合挑选女性进行骚扰的惯犯。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因为害怕恐惧而没敢追究,他就言语辱骂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拍拍屁股走人。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反应激烈不好对付,他就乖乖认错,后续态度也会表现得非常良好,这事也就过去了。 淮冬抬眼盯着后视镜,镜中苟明之的侧脸清晰可见:“那位被骚扰的缚小姐跟您是...朋友?” 苟明之眼神轻轻往这边一晃,又偏开视线。 “别问那么多。” 淮冬稍稍低下头,没再揣摩。 想起还有件事要说,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斟酌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对方不悦。 不知什么时候苟明之已经转过头来,出声示意:“有事就说。” 淮冬稍微侧过身去,看着对方帽檐下的脸,用词谨慎。 “那位打电话到我这,问您还打算在这待多久,需要答复她吗?” 苟明之笑容停滞了一瞬,转眼又重新浮现:“这不用我教你吧,像以前一样不用理会。” 末了,他弯眸盯着淮冬,语气轻慢:“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瞬间充斥在整个车内。 淮冬当然不会忘记,那年冬天,他有了新的名字,也是他的新生。 13年前。 海城,冬。 零零星星的雪花纷飞,飘散在各处,也落在迷迷糊糊躺在地上的落魄少年身侧。 前方两公里开外有一处私立学校,正值学校放学之际,路上接送孩子的豪车随处可见。 街边人潮拥挤。 但落魄少年躺倒的位置却无人问津。 冬日冷风入骨,浸透人心,偶尔有在寒冬里裹着羽绒服前行的人会驻足凝视,却依旧会再次迈开脚步往前。 但披在落魄少年身上的薄外衣还是让这个城市染上一丝温度。 躺在地上的少年唇色冻得发紫,微皱的眉头浸着风霜。 身上单薄外衣遮挡不住入骨寒意。 冷… 腹中空无一物,没有食物提供热量,他头晕眼花,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现在已经有点听不清声音。 意识混沌之际,他仿佛听见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哪里来的垃圾...?” 轻柔含笑的少年音,不屑又高傲的字眼。 落魄少年无力回应,心中也不抱期望。 应该又是看过几眼就会离去,他毕竟是个可以被人随意售卖丢弃,还来路不明的...垃圾... “小少爷,天冷,别在外面待久了...”一青年担忧道。 果然,几秒后,是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恐怕早就死透了,回去吧闻叔...” 落魄少年意识逐渐模糊。 他果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到底为什么… 心底酸涩上涌,却流不出眼泪,微弱呢喃自打着寒战的齿缝中泄出:“为什么阿...妈妈...” 紧接着他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陌生的天花板和背后柔软舒适的床褥令他猛的坐起身。 他不会又被抓回去了? 环顾四周。 这里装修豪华,用具精致,是一个宽敞得像客厅的房间,处处透出富贵人家的气息。 并不是他之前所待的狭小又拥挤的房间。 远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手拿折纸把玩折叠的孩子。 垂眼。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很不合身,衣袖长出一大截,是成年人的衣服。 但面料上散发着的洗衣液香味让他感到心安,这是他多久不曾闻到的,正常味道了。 自从他逃走后,就一直在外流浪,家是绝对不能回的,但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四处游荡。 日子久了,身上便一股馊臭,连澡都洗不了,更别说换洗衣物了,没饿死已经是他运气好。 他年纪太小,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谋生,偶尔有人施舍给他吃食,但他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试图去央求街边店铺老板,让他帮忙打下手,不需要钱,只用管饭就行,可是却被嫌弃年纪实在太小,帮不了什么忙,又见他可怜,打发他点食物就让他走。 期间甚至有人提出要帮他找寻父母,他一口回绝,然后急忙逃走,他已经13岁,不是不懂事的年纪,更深知回去不见得会比如此流浪下场要好。 只是冬天实在是太过难挨。 所以他才会忍受不住,倒在路边。 现在突然在这样的空间里,还挺不适应。 沙发上的男孩察觉到响动,头也没抬,说的随意:“终于醒了。” 落魄少年心中戒备,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翼翼得询问:“为...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男孩轻笑一声,问:“这里是不是很大?” 落魄少年点头:“是。” 不止大,还暖和。 男孩压了压刚折好的褶皱,又接着讲道:“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佣人,太过无聊,所以偶尔需要找找乐子。” 落魄少年没说话,他总觉得这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笑得让人不自在,身上也有一种与其温和外表不符的怪异感。 顿了顿,男孩收敛了笑意,出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身体养好了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落魄少年愣了愣。 回去?他能回哪儿去? 拽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动,他理清思绪,原本黯淡的双眼透出些光彩,语气坚定。 “我不想要以前的名字,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是被家人卖掉的,前段时间逃出来所以才会...” 越往后,语气越飘虚。 听到此处,男孩停下手中动作,第一次抬起头,像是觉得有趣一般陡然扬起笑来:“你想呆在这?” 落魄少年第一次看清对面男孩的脸。 一张带着淤青的脸。 愣了几秒,他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挪开视线,微微点头:“是,我想留在这。” 男孩拿起手中完成一半的折纸作品细细端详,表情天真和蔼,眸光却变得狡黠凌厉,语气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戏谑和残忍。 “可是我家里,不养没用的闲人。” 第13章 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对方没有刻意展现,却隐隐透露出的上位者姿态令落魄少年心底一震。 也生出些退缩的想法。 他朝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外看了一眼,仍在飘飞的雪花自白茫茫的天际洋洋洒落。 一旦错失良机,那未来某天那些雪将会裹卷住他的尸身。 咬咬牙,他抬头看去:“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沙发上的男孩没有出声,只低头继续摆弄刚才没有折完的折纸。 双方陷入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在被有意拖延。 这样等待审判的过程格外漫长,煎熬,落魄少年内心忐忑,抓着身前被褥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他感觉手心渗出冷汗,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时,男孩突然开口。 “淮冬,你的新名字。” ... 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淮冬的思绪。 他对上苟明之的眼睛,声音坚定,亦如往常:“我只为您效劳。” “闻叔最近怎么样?”苟明之随口问了一句。 “闻叔身体很好,您还是不打算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吗?”淮冬一五一十的汇报。 闻叔是一直照顾明之的管家,以前就连他也常受闻叔照顾。 熟悉的笑容又出现在苟明之脸上:“在这住了7年,目前还不想搬,我一个人在哪儿不是住,暂时先这样吧,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公司的情况我会像往常一样定时向您汇报。” 商讨完,苟明之拉上口罩,开门下车。 边走着他边打开手机,调出躺在黑名单里已经好几年的电话号码。 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一串数字。 他垂眸凝视着,笑意浮于表面,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看过一眼,苟明之息掉屏幕,将手机揣进衣兜内,沿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 深夜,树影婆娑,路上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车辆稀少,偶尔几声鸟叫听得人心底发慌。 淮冬坐在车内,降下一条车窗缝隙看向远处的街角小巷。 巷口昏暗,路灯年久失修,昏黄的灯光在屋脊上一闪一闪,随时要灭。 巷子里传出微弱的呜咽。 “求求你们...咳咳...” “我、唔、...我不是女人,求求你们看清楚...我真的不是女人...” 几道结实响亮的巴掌后,讨饶声停止,传出几个男人略带嫌弃的的混笑。 “这不就得了,闭上嘴还能少受点罪。” “是男是女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天边渐亮,睡醒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天气越来晴朗温和,阳光沐浴在身上,暖洋洋。 江城某处化妆室内。 缚宁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捣弄着她的头发。 今天要拍摄goddess book的6月刊封面,主题是夏日绿茵,虽然还没到发刊时间,但是需要提前完成封面的拍摄。 经纪人倪娜在一旁盯着,她今天全程跟拍,当初她与这家杂志品牌接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敲定由缚宁来拍摄,goddess book是二线的杂志品牌。 虽然和一线差距甚远,但也是机会,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这次的封面比以往拍摄的小众品牌杂志封面要更有含金量。 想到这倪娜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缚宁身上。 慢慢来,为以后做足准备。 “走,赶紧到外面拍外景。”摄影师见都准备妥当,连忙示意。 一众人在草地上停下,缚宁站在花丛和绿植前面。 摄影师调好相机,对缚宁喊:“来,模特我们先试拍一下。” 缚宁听见声音,看向镜头,摄影师举起相机抓住机会摁下快门。 随意拍好两张,摄影师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妆容服饰与这个外景的适配很高,很契合。 “没什么问题,按之前策划好的,咱们先到那边去。” 缚宁穿着件带腰封的吊带裙,吊带部分是米白色的v领修身样式,黑色腰封之下不规则黄白纹路的裙摆正搭在膝盖处。 她侧坐在草地上看着镜头,脚向后弯曲,左肩陷进绿植丛中,左掌撑在草地上,右手自然得搭在大腿前方。 摄影师端着相机,隔着镜头热情澎湃得指导缚宁完善动作。 “很好,绿植那支突出来的花,模特的脸如果再靠近些,让它稍微挨着你的左脸就更完美了。” 缚宁立即调整姿势。 “诶,就是这样,漂亮,保持住。”摄影师蹲在草地上,姿势奇怪扭曲,像个打结的麻绳。 一阵阵快门声过后,摄影师朝工作人员挥手。 “这套衣服可以了,换下一套,把准备好的凳子搬来放那边去。” 等缚宁换好服饰,做好新发型出去。 摄影师早就爬上准备好的梯子在顶上坐着:“快来来来,椅子是道具,可以合理利用,模特只管随意发挥。” 时间紧迫,拍摄节奏也快。 拍够想要的素材,摄影师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挑了挑眉毛。 “很好,随便一张都可以拿来做封面,我们上午工作可以提前结束,大家现在可以去吃午饭,午饭过后我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工作人员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倪娜走上前,和摄影师搭话:“吴摄这下午我们拍摄工作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按我们上午的进度来看,晚上8点左右就能结束,毕竟我们有一场外景必须等天黑下去之后才拍得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原本还害怕我们模特会经验不足,耽误了吴摄你计划好的进度呢。”倪娜一副放宽心的模样。 吴摄抬起头,没再看相机里拍好的照片,露出轻松的笑容。 “没有的事,我拍过不少厉害的大模,你们家这位除了出道时间不长,没有别的不足,业内口碑还特别好,再过半年,我要再想拍她,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吴摄你眼光独到,你要这么说,我可要信了。”倪娜笑了几声。 一句话把对方和自家模特都夸了一遍。 第14章 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缚宁的午餐是倪娜安排的,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着,倪娜计算着上午花费的时间。 拍摄费用是按小时计算,杂志拍摄本身不是特别挣钱,主要是为了积攒知名度。 有些大牌的时尚杂志社甚至不会给予报酬,他们认为让模特上他们的杂志封面本身就已经是在宣传模特,也是让模特提升影响力的大好机会。 一直以来花大价钱自费上封面的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有些模特别说收取费用,可能还会反过来倒贴钱给杂志社。 倪娜边吃边询问:“缚宁,你感觉怎么样,摄影师和品牌方那边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 缚宁嘴里咀嚼着,眼神淡淡往摄影师那边看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配合拍摄是我的工作,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好。”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倪娜时常会感到焦急。 她已经29岁,在成为缚宁的经纪人之前就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6年,是公司里较为资深的经纪人。 虽然缚宁身高不足,只有166cm,甚至达不到公司规定平面模特最低身高168cm的要求,但脸蛋没得说,又有天赋。 一般刚签约的模特就算曾经有过拍摄经验,但实际在拍摄现场的时候还是难免会紧张,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缚宁当初完全没有这种现象,如鱼得水,丝毫不畏惧镜头,所以才会成长的如此迅速,可以说是她带的模特中非常具有潜力的。 模特与模特经纪人之间本就相互成就,她自然对缚宁抱有期望。 与缚宁相处不到两年,她差不多摸懂点缚宁的性子。 除了工作需要,缚宁基本不出门,对于安排的工作都会尽力完成,也极少产生不满,她们之间的相处可以称得上愉快。 咽下几口饭菜,倪娜望着缚宁淡漠又波澜不惊的面孔,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只是如此。 缚宁工作兢兢业业没错,可是却感受不到她往上攀爬的决心,偶尔会产生她好像只是在执行自己提出的要求的错觉。 倪娜忍不住半开玩笑似的幽叹:“你从不抱怨,却也不主动提起什么。” “倪娜。”缚宁放下筷子,面色平静:“你对我有所期待,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顿了顿,她继续没说完的话:“但工作就只是工作,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倪娜不由蹙眉,她很不解。 明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却偏偏对这个行业并不热爱。 她缓了脸色,露出些笑来:“你现在可能处于一种迷茫的阶段,等你走得再远些,你会享受这种感觉的。” 缚宁眼里并无波动,最终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嗯。” 午饭过后,众人休整了一小时再次忙碌起来。 缚宁换好服饰躺在被装点过的草坪上,白色宽肩带的修身长裙格外显眼,两侧的头发铺开来。 摄影师扯着嗓子呼喊周围几人。 “你们过来几个人帮我整理下模特的衣服和头发。” 工作人员迅速闻声而动。 摄影师从上往下俯拍。 连拍几张,又调整拍摄角度:“很好,这个状态保持住。” 晚上所有的拍摄全部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化妆间,缚宁同摄影师一起确认完电脑上的成片,赶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而倪娜还在和杂志社负责人有说有笑得来回打太极。 “您看看这片子拍得,要不是不允许,我还真想把今天这几张底片带回去给我手底下管着的那几个始终没起色的新人长长眼呢。” 杂志社负责人哈笑几声,忙摆手推拒。 “看你急得,你且等等吧,成片没登刊之前不能先见光,到时候发刊了你想怎么着都行。” 倪娜掩嘴笑起来,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是是,我和缚宁都等着看呢。” 等缚宁收拾好东西,二人一同坐上商务车,车开往缚宁居住的怡园小区。 倪娜一头长卷发,气质出众,做事干练,今天拍摄顺利她明显心情不错。 上车没多久,开始提起未来规划。 “等到杂志发刊后我们借此看看反响如何。这是你的第一块磨刀石,一旦有机会,我就算挤破了脑袋也会让你上一线的杂志。” 春日的晚风攀过窗户闯入车内,将两人整日拍摄下来堆积的疲乏吹散了些。 开春不久的风凉爽,也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 缚宁把车窗关上,将衣服拉链拉至最高处,看着窗外淡淡回应。 “会有那么一天的。” ...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浴室里传出水啪嗒啪嗒滴落的水声,花洒开关处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出,滴落在浴室地砖上。 苟明之走进浴室看了开关一眼,没管那处断断续续流出的水迹,就边脱上衣边伸手拧了拧开关,花洒喷出的水从高处往下散开,热气弥漫。 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将卷发吹干才到衣柜里翻找衣物,水声不断滴落在地砖上,声声清晰入耳。 多半是年头太久,混水阀芯坏了。 街道上。 苟明之买到合适的配件后随手装在裤兜里便从商铺走出,鼻腔一直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刚走出五金店门便听见有人叫他。 “明之?!”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往这边靠近,漂亮女人满脸欣喜,语气有些激动。 “是明之吗?” 苟明之没应声,在原地等两人走近。 “居然真的是你,我超喜欢你,可以跟你合张影吗?”女人走近仔细看过他模样,兴高采烈问。 苟明之笑应:“当然可以。” 女人让同行的伙伴帮忙拍照。 她站在苟明之身旁,胸口贴得极近,手也紧紧攀住苟明之的手臂,往他身上靠:“快拍吧。” 苟明之将她惹人争议的行为看在眼里。 就这样被拍下,肯定会被有心人拿去在网络上大做文章。 可惜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种没营养的花边新闻。 没等那人拍下,他按住女人的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出,迅速上前拿过那人的手机。 “还是我来拍吧,自拍比较好看。” 第15章 看什么呢 身后女人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见那人的手机还没锁上,苟明之站开了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迅速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翻看。 确认好刚才没有被拍下。 他重新举起手机,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笑容温和:“来,看镜头。” 拍完苟明之将手机递还给她们,并开口告别:“我等会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没走多远,苟明之在一家卖水果捞的小吃摊停下,借此侧站着与老板交谈挑选。 期间余光几次往左方扫过,最终确认方才与他要合照的两人远远跟在身后,没有离去。 伸手接过小吃摊老板递来的袋子:“谢谢。” “不客气帅哥,好吃记得下次再来阿。”店老板说。 苟明之点点头,扫码付款。 可能是不理智的粉丝。 要是一般的粉丝也没什么,他们这种再跟过去知道详细住址的话,倒会变得麻烦。 他看着眼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街道。 没有可以躲避的建筑,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动手,还是在前面拐个弯找机会甩掉。 ... 拍摄地址跨区,离缚宁居住的区域很远,缚宁和倪娜两人坐车坐了将近一个钟头,现在隐隐能瞧见成片的小区楼房。 缚宁坐的好好的,突然透过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把车窗摇下点空隙,像在观察着什么。 倪娜跟着靠过去:“看什么呢?” 车窗外,绿化道上一男一女走走停停,不像散步,反而像在跟着谁。 车继续往前开,前面走着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 “这个人你认识?”倪娜说:“他好像在被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 “对门邻居。” 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回视线,端端正正闭着眼睛假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 眼见车将驶离。 缚宁不知道想到什么,抿了下嘴,还是开口:“停车。” 倪娜看向后面车窗,离得有点远,车尾距离那个长发男至少五米。 长发男顿住脚步,观察了一下她们的车牌号,又接着往前走。 倪娜收回视线:“你跟他很熟?” “不熟,之前帮过我一点小忙,现在正好可以顺手捎带他一程,还了他这个人情。” 缚宁打开车门,正打算下车叫人上来。 “算了。”又坐回座位,朝司机说:“把车往后面倒点。” 倪娜知道她想法,赞同地一挑眉尾:“我也觉得你不下车露面最好,谁知道跟着他的是什么人,把自己搭进去才划不来。” 车倒回男人身侧。 缚宁偏过头,对着门外的人说了一句。 “上车。” 就转过头没再理会。 长发男注视缚宁的侧脸,眼睛弯起来,露出愉悦的笑容。 紧接着双手撑在车门两端,水果捞包装袋挂在一边手腕上浅浅摇晃,才晃一下,他已经跨进车里。 他单膝撑地半蹲着把车门关上,同时隔着车窗往外查看那两人还有没有跟上。 原本缚宁和倪娜坐着的中间座,由于他的加入瞬间变得拥挤。 长发男体型不小,缚宁小腿有点被他挤到,只好往车座底下后移收拢,给人腾出位置。 缚宁没管外面什么情况,叮嘱司机:“开车,不要在门口停下,直接到小区地下车库。” 交代完,她垂眸看向还半蹲着若有所思的长发男:“坐到后面去,你在这里很挤。” 长发男仰起头,视线似有若无般往缚宁涂着口红的嘴巴上扫过。 又低头看了眼下边缚宁稍显局促的双脚,语气抱歉。 “不好意思,我好像确实占了太多位置。” 他撑住缚宁的座椅扶手起身,从两人座位中间的空隙穿过,去到后座坐好,轻声笑起来。 “正愁甩不掉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你帮我了。” “扯平了。”缚宁没回头,只盯着前方路况。 车外。 一男一女见到有车停下,没再跟上,举起手机放大镜头将他们一系列的动作全程录下。 车开走后,女人将视频发送出去,没一会儿对面拨来电话,被刻意处理过的低沉嗓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想用这无关轻重的视频敷衍我?” 女人笑笑,全然不见方才兴奋崇拜的表情。 “他警惕性太高,照片没弄到,跟踪到一半不知被谁接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继续在这里蹲守。” 车内。 倪娜因为职业习惯,从长发男上车起就开始打量他的样貌,评估他的身材比例。 看着看着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干脆伸手主动示好。 “你好,我是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同时也是缚宁的经纪人。” 长发男轻点下头,虚拢住她指端抬了下:“初次见面,苟明之。” 得到回应,倪娜直接向他抛出橄榄枝。 “你身高估计得有个189,卷发有特色,脸也吃香,真的很适合做模特,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兴趣?” 苟明之勾起一抹浅笑:“陈蒙厚爱,可惜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太喜欢被约束。” 言外之意:你眼光很好,只是你们规矩太多,还要被管着,我没兴趣。 倪娜只是笑了笑,依然客气得递出名片:“不用急着答复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个行业朝夕更迭,随时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可有资质的也不是随处可见,想做到头部更是不易。 想到这,倪娜忍不住看向缚宁侧脸,记起那时跟缚宁的第一次照面。 太阳穴居然莫名开始发疼。 第16章 金疙瘩 当初她在街上撞见缚宁,本想着留个联系方式,结果缚宁狐疑得瞥她一眼,甩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累死累活跟了半条街,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了,缚宁愣是当她不存在... 最后缚宁在附近一所大学门口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我可以去你们公司看看,但我还要先回宿舍拿点东西,你不如在这等等。” 倪娜松了口气:“你可算相信我了,我真不是骗子。” “嗯。”缚宁点头:“我相信你不是骗子。” “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倪娜看看学校大门,又看了眼时间。 缚宁递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倪娜滴声扫下。 缚宁刷卡进入校门,离开时隔着保安亭的窗口跟里面人说了些什么。 倪娜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没几秒,里面几个安保人员一脸不善得从里面出来,拿着电棍比着她:“你,做什么的?跟着我们学校学生想干嘛?再不走叫警司来了!!” 声声质问让倪娜胸口一阵憋闷。 合着刚刚是在演她... 这防备心也太重了。 几番解释无果,还是招来了处理纠纷的警司。 倪娜扶了扶额,无奈得在包里翻找身份证和工作证件,递出去。 “我真不是骗子,不信你们看看。” 警司接过证件,对着倪娜的脸反复核验,又盘问了一会儿,才对学校安保人员说:“证件属实,是不是有误会?” 末了,学校安保人员低声咕哝:“好端端的你跟踪人家学生干嘛...?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嘛。” “...”倪娜。 算了不说了,越描越黑。 搞清楚之后,就剩倪娜待在原地,异常的凋寂孤零。 一高挑修长的人影站在学院墙柱后,隔着铁栅栏目睹全程。 “叮咚” 倪娜手机响起。 系统提示:[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紧跟着,消息对话框弹出条信息。 [周末我有时间] 倪娜一愣,忙朝校门内望了望,没见到人影。 心中却万分惊喜,抑制不住得露出笑容。 总算没白忙一场。 ... “倪娜,你知不知道你盯着我看了很久了?”缚宁正偏着头,表情很淡。 倪娜脑袋一阵胀痛,忙收回视线调笑:“看看自家模特阿,如今你身价可不低,我多看一眼那都是血赚。” 缚宁闻言微挑眉尾,声色缓淡:“我还以为你想起我们以前的趣事了...我倒挺记忆犹新的。” 后座的苟明之已经接走倪娜的名片,揣进包里。 他抬起头,温声笑问:“什么趣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能。” “不能。”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苟明之笑笑,也不自讨没趣,低头看了眼手里刚买的现切水果。 拎着口袋伸手递到二人座位中间:“你们要吃点吗?刚买的,很新鲜。” 举在她们中间的手明显更靠近缚宁那边,倪娜当即心下警觉。 这人的举动可不像不熟,她顺着男人的手臂投去视线。 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神却只在缚宁身上。 搞什么,别来打她家金疙瘩的主意。 察觉到倪娜带着探究的目光,苟明之坦然地冲她笑笑:“怎么了吗?缚宁的经纪人。” 倪娜极快得将那一抹探究埋至眼底,向他回之一笑,顺便纠正刚才那个听起来她是某人附属品的称谓。 “我叫倪娜,你也可以叫我倪娜姐。” 她常年游走在各色人物之间,敏锐,有眼力见是基本素养,不然根本混不到现在。 不是她看得紧,只是她不希望有人打缚宁主意,且不提公司的少东家小李总似乎对缚宁颇为上心,多次向她打听缚宁的消息。 但即使还不清楚小李总的意图,缚宁现在都最好不要爆出恋情,不然保不准会被私底下使绊子,再想出头就难了。 而且目前缚宁事业正是上升期,分心在恋情上必定会影响到她的事业发展。 隔壁座位上的缚宁瞥了一眼没人接的水果,又转回头看着前边:“谢谢,我吃过了。” 见缚宁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倪娜欣慰地弯起嘴角,这才有心情出来打圆场:“那给我吧,我正好有点饿。” 说罢她就伸手要接走拿到自己面前。 苟明之笑睨她一眼没出声,只是松手,任由她拿走。 车驶入地下车库,缚宁和苟明之一前一后下车,倪娜临走前叮嘱。 “我先走了,你明后天好好休息,之后还有安排。” 缚宁点点头。 ... 第17章 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车库电梯门口。 杨嫜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不耐烦地抱怨:“怎么还不来...?” 按钮是亮的,刚才已经摁过,她抬手又用力戳了几下。 晚上快关店时遇到不讲理的客人,她不得不赔着笑脸,现在生意难做,心里火气只能一直憋着。 两道脚步声渐近。 杨嫜偏过头,远处缚宁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在正一起往这边走。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明明是个男人却留那么长的卷发,笑得让人不舒服,她不记得缚宁身边有这样的人。 看清男人的衣着打扮,杨嫜眉笔勾勒过的眉毛拧起,眼中露出明晃晃的不待见。 转而看向长发披散的缚宁,心里愈加烦躁:“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听见这话,苟明之没恼,也不出声,神色如常地转头看向别处。 抬手捏住自己的一缕卷发揉搓几下,显然没打算卷入别人的家庭纷争。 缚宁一双眼睛冷不伶仃看过来,语气平静:“说话注意分寸,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还敢跟我顶嘴。”杨嫜怒意更甚。 平日本就厌烦的长相,眼下看着更觉得刺眼。 方才的火气连带着一块涌上,胳膊不由自主的抬起,挥下。 苟明之反应不及,想要拉开缚宁的手只得僵在半空中。 缚宁来不及躲闪,站在原地偏着头,脸上顿时显现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巴掌声幽幽回荡,迅速飘散。 杨嫜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的手,手心还有些麻,怒气却消失了大半,心情莫名舒畅不少。 她轻皱眉头,有些后悔。 居然没控制住。 这脸她虽不喜欢,却意外的从小到大都很挣钱,她也不想打坏了,得不偿失,根本不划算。 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杨嫜硬挤出点关切的表情:“没事吧,会不会影响你工作,是你自己,非要惹我生气,你说你...” “叽叽喳喳个不停。” 苟明之移动脚步,两人被他不着痕迹地隔开。 “打人了就该道歉赔偿,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一个中年人怎么却好像不懂一样。” 光线被遮挡,缚宁盯着男人宽广坚实的后背,眼中却没有情绪。 苟明之高大的身形让杨嫜退了两步。 她方才怒火中烧口不择言连带着将人讽刺了一番,本就没理,便识趣得闭上嘴,忍住与他争辩的冲动。 电梯到达负一层,杨嫜走进去,看着还站在外边的两人:“你们两个不进来吗?” 苟明之笑睨了一眼过来,没回应她。 杨嫜偏过头嗤笑。 不男不女的臭小子,拽什么拽。 ... 门缓缓关闭,杨嫜的脸彻底消失在苟明之的视野里。 他转过身,面对默不作声缚宁,不自觉得放轻语气:“头抬起来点,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缚宁语调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产生变化。 说完就打算越过他,去按电梯。 苟明之注视她发顶,指节动了动,待回过神,已经托起她的侧脸。 细腻温热皮肤下的血管在指尖跳动,节奏平缓,虽不如他强健有力,却如此鲜活。 稍微低头,她面上清晰可见的红痕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一双毫无波澜又带着防备的眼睛。 晶莹剔透的茶色瞳眸,坚韧明亮,像敲不碎的玻璃珠子。 和他记忆中一样。 那个女人多半是她母亲,只是两人长得却不怎么相像,看她这闷不吭声的反应,明显早就习惯。 苟明之盯着那几道红印子,心里烦,语气有责备的意味:“你就不知道疼的吗?” 无人回应。 缚宁眼神依旧冷淡,像被冰封的湖面。 苟明之却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间。 这样一声不吭的算什么...之前砸人时的那股劲跑到哪里去了。 难怪她舍不得离开那个家,肯定与她母亲脱不了干系... 被迫仰起头,缚宁不悦地皱了皱眉,立刻将脸从他手中偏离。 手中温热的触感霎时消失,苟明之将手缓缓放下,面上浅笑依旧。 “她经常这样。” 笃定的语气令缚宁古井不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 她避开苟明之的视线,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我说是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她按下电梯按钮,嗓音平静:“今后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继续装作不知道比较好,毕竟你也根本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苟明之没说话。 继续装作不知道... 她这是暗指他明明早就住在她家对门,明明听到她家里的骚乱和吵骂,之前他却从没上门关心过,所以现在也别突然假惺惺去关心她。 那怎么能一样呢? 之前他又不知道是她。 “我尽量。”苟明之答应的敷衍。 眼前披散长发,坚韧挺秀的身影与从前的他渐渐重叠起来。 二人走出电梯,背过身各自走开,两扇入户门同时打开,缚宁跨进门内,没有转身,门被她利落地反手关上。 苟明之转过身关门,只看见她三分之一的背影。 关上门,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萧思木讲了个大概就关掉网络,将手机扔在一边往浴室走去。 ... 第18章 好巧 缚宁今明两天都休息,闲了一天,这会儿在家准备晚饭。 “宁宁,在家吗宁宁。”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和女孩轻快的嗓音,她择菜的手一顿。 萧思木怎么会突然过来。 没再多想,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镜子前凑近仔细观察。 昨晚她已经上过药,脸上的痕迹不算明显,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些指印。 她低下头,迅速拿起妆台桌面上摆放的化妆品。 收拾好,缚宁到门口将门打开:“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你要来,如果我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萧思木背对着她,身量一滞。 忙转过身来,笑容明朗:“打算给你个惊喜嘛,你要是没在我回去就好了,反正又不远,开车很快的。” 缚宁盯着她看了一会,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乐样:“进来吧。” 缚宁走在前边,萧思木进屋后把门随手关上。 天还亮着,屋内没开灯,客厅的窗帘虽是拉开的,但光线还是不怎么好。 缚宁坐在餐桌一侧。 萧思木在她对面拉开板凳坐下,又将手里的果盒放在桌上,俏皮地抛了个媚眼。 “饭后水果,我精心挑选的。” 缚宁点点头,把桌上几盒水果挪到一侧,又将方才没择完的菜推到两人中间。 一抬头,却见萧思木正托着下巴盯着她,表情也没有刻意遮掩,称得上五彩缤纷。 萧思木看了一会儿,面露疑惑:“宁宁,你今天又没工作,怎么化妆了?” 缚宁心下一紧,脸上却并未露出破绽,反倒顺势承认:“脸不小心磕到了,怕你担心就遮了一下。” 这话半真半假,严格来说,算不得撒谎。 “我记得我包里有专门涂抹的药来着。”萧思木低头在包里一阵翻找,拿出一支药膏递出:“来,你擦几天,会好的快些。” 缚宁接过那盒细长的药膏,拿在手上翻看了几下。 包装盒不新,被拆开过,也有点皱。 她将手从桌上挪到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打开盒子,将药膏抽出一截,拧开盖子。 封口处的锡纸并没有拆掉,膏身也没有挤压的痕迹,显然是没用过,但仅凭这些还是无法准确判断出是不是刻意买的。 萧思木心大,却不蠢笨,她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以前能糊弄过去,次数多了,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缚宁把药膏装好揣进兜内:“没吃晚饭的话,等会儿在这吃完再走,我来做。” 随即冲桌上的菜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思木帮忙。 她很少做饭,但做饭其实也简单,用白水把菜煮熟,沾一点酱料,完全能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萧思木磨磨蹭蹭的拿起菜掰扯,少见的没有立马回答,表情异常纠结。 择了几根,她突然把手里的菜一把扔回菜篮,语气坚决:“宁宁,咱们等会直接在楼下小饭馆吃现成的,自己做太麻烦了。” “没事,花不了几分钟。”缚宁头也不抬。 过了几秒,意识到什么,她停止择菜的动作,抬头果然见到萧思木竭力克制却还是略显为难的模样。 差点忘了。 萧思木虽然做饭做得比她还难吃,可是她父亲有一手好厨艺,所以嘴被养得特别挑。 斟酌一番,缚宁不打算为难萧思木的嘴巴:“算了,走吧。” 二人拿上包出门。 电梯门打开。 与健完身回来的苟明之迎面撞个正着。 萧思木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收敛,一副谨慎的模样。 苟明之正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的同时一双笑眼也垂下来看两人。 “好巧。”他合上瓶盖,面色温和,一看就是个好脾气:“这是要去哪里?” 看到缚宁身旁的萧思木,他眼神在缚宁脸上扫了一圈又快速移开。 微润的卷发捋在脑后,露出额头,似乎是刚洗过。 再往下,宽厚的肩膀,劲窄的腰,完美又恰到好处的身材直引得人多看几眼。 萧思木却没空欣赏,她眼珠子转了转,疯狂暗示苟明之装作没见过她。 “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无视萧思木的眼神,苟明之从电梯迈出,自顾自说起来。 萧思木手指收拢,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接着苟明之又笑着话锋一转:“不好意思看错了,跟我一个朋友长得有几分相像。” 萧思木暗自松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苟明之。 缚宁眼神在两人间流转。 感到气氛有点怪异,只好出声催促:“闲话说完了就麻烦让让路。” “你还没回答我去哪儿,还有她是谁,不和我介绍一下吗?”苟明之看向缚宁,语气自然熟稔。 不知道的多半会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苟明之目光在缚宁面颊上停留许久,似乎发现她脸上端倪,视线不经意间往萧思木那扫上一眼。 感受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缚宁毫不躲闪,语气却下意识弱了一分:“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互相介绍好友的地步。” 她其实有些担心苟明之会将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眼下看这情况,他似乎没那个打算。 刚安下心来,肩膀上突然一重。 “你是缚宁的邻居吧。”萧思木笑嘻嘻搂住缚宁,打断二人对话,出声催赶:“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不好意思阿,麻烦让让。” 苟明之没看她,脸上笑容可掬脚却纹丝不动,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为什么出去,家里没菜了?”他看着缚宁。 被他目光锁定,缚宁只得回应:“做菜麻烦。” 苟明之眉眼含笑,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直问道:“是麻烦...还是不会...?” 第19章 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面对发自灵魂的拷问,两人顿时都不吭声。 “一个破菜...谁不会了?”萧思木不自在得咳了一声,眼神飘忽。 缚宁则不以为意,也没觉得自己不会:“我会做,她不爱吃而已。” 见到两人反应。 苟明之唇角微勾,逮住机会发出邀请:“两位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别跑出去了,外面的好些都不干净,也不健康。” 这倒让萧思木起了点兴趣,脱口而出。 “你会做饭?真的假的,能吃吗?宁宁也觉得自己会,结果...” 缚宁淡淡斜了眼身旁的女孩。 女孩突然噤声,没再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见此,苟明之笑意更深,只出声催促:“那走吧。” “宁宁,走走走。”萧思木向来不客气,忙拉拽着缚宁回屋。 缚宁眼看着萧思木把家里的菜和刚刚买来的水果拿上。 忙活的好像她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见她拿不下,缚宁去帮忙接过来一部分:“冰箱都快被你搬空了。” 萧思木关上冰箱门,附在缚宁耳边低声道:“送上门来的免费厨子,不吃白不吃,而且我们自带食材,可不得让他多做点。” 出门一看,对面苟明之已经开好门在门口等着。 见她们出来,他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食材,将两人带进客厅沙发处:“坐吧,要喝点什么。” “可乐。”萧思木笑容满面,语调轻快。 缚宁微抬眼眸:“白水就好。” 苟明之去冰箱附近找了一圈,端着两杯温水过来:“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可乐了。” 缚宁率先询问:“那有没有其他甜口的饮料?” “你想喝吗?”苟明之露出笑容。 “宁宁才不喝含糖量高的饮料...”萧思木靠在缚宁肩上,闷闷得接过话茬:“是我要喝。” 缚宁瞥着女孩发顶,对她的话表示默认。 “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矿泉水。”苟明之将拿来的水放置在茶几上:“你们随意,我先去备菜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进了厨房。 萧思木撇了下嘴,不高兴得用头去蹭缚宁颈窝:“没有还在那问问问的,搞毛阿?” 缚宁脖子被她短发蹭的发痒,将人推了推:“别不高兴了,少喝点也好,免得年纪轻轻就痛风。”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她们两人,萧思木闲来无事,在客厅到处转悠。 两边的户型差不多,只是朝向不一样,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她伸手在家具上摸了下,没有灰尘 “啧啧,看来是真爱干净。” 随后她绕到卫生间,洗漱用品都是一份。 一圈看完,她悠哉悠哉得坐回缚宁身旁,忍不住抬手扶额,小声感叹。 “奢侈。” “130多平他一个人住,宁宁你们好歹还是一家三口,这地段每月的租金也不便宜,我知道网红挣钱,但这未免也太挣钱了。” “拜托,我也想这么奢侈,奈何荷包不允许。” 猛的,她瞪圆了眼睛,受到刺激一般坐直身体,骂道。 “靠,不一定是租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身子顿时如泄气皮球般沿着沙发慢慢下滑。 缚宁伸手托住她:“你喜欢好地段的房子?” “市区寸土寸金,谁能不喜欢阿?”萧思木掩面低叹。 坐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那边隐约传来水流声和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她们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缚宁双手抱臂靠着门沿,淡淡询问:“需要帮忙吗?” 苟明之正在切菜,闻声看向二人。 指指放在一旁的草莓,和他刚才顺手从外边儿买来的樱桃:“帮我把这些水果洗一下就行。” 到水池前,缚宁打开水龙头盛了些水,将草莓倒入。 切菜声突然停下。 苟明之递来一个盐罐:“水果需要用这个泡一会儿,万一里面有虫子。” 还没抬手去接。 “诶诶诶,这个我知道,我爸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萧思木先一步拿走,直接往浸泡草莓的碗中倒了几大勺。 缚宁将盐搅拌化开,端起放置在一旁。 樱桃倒入水中,大部分都沉到水底,少数几颗漂浮在水面上,要落不落的。 没一会,苟明之又递来果盘:“用这个装吧。” “好。”缚宁伸手接走果盘。 萧思木率先将那几颗浮在水面上不听话的洗净,捞起装在盘中,待二人全部洗好后,分别装起端到餐桌一侧放好。 再过去时,苟明之已经将两个做好的菜摆在台面上。 萧思木盯着两道菜细看,又瞧着正在抡勺的男人一副熟练的模样。 咧着嘴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欸,宁宁你看看这菜色,果然有两下子。” “色香俱全,确实不错。”缚宁应声点头。 只是见到做菜的过程,还是觉得繁琐。 苟明之自然是听到,却没多大反应,只是抽空侧过脸对萧思木笑道:“那就麻烦你帮忙端出去一下。” 两盘菜被端走,缚宁在一旁等着端这即将炒好的一盘。 眼看菜快要起锅,苟明之用筷子夹起锅里的食物,递到她嘴边:“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瞥着递来的食物,缚宁没张嘴。 他到底是无意还是在故意耍花招...能不能别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垂眸扫视台面,缚宁拿起附近没用过的干净碗举起来。 “放这。” 简短两字,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苟明之面不改色,依言将食物放入碗中,然后把筷子递给她。 缚宁尝过,给出评价:“味道刚好,可以起锅了。” 苟明之垂眸望过来,语气像是有些失落:“只是刚好吗?” 可能是有卷发加持,他此刻的模样和因为没能得到主人夸赞而沮丧的巨型犬没有太大差别。 沉默片刻,缚宁偏开视线,平静改口:“很好吃。” 得到满意的回答,苟明之笑弯了眼睛,将菜盛到盘子里递过来。 “你先出去,油烟味重,你们在外面等等。” 客厅。 萧思木正坐在餐桌前回复工作讯息。 缚宁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边把菜往桌上摆,边看一眼她手机屏幕。 “跟谁聊得那么开心?” 处理完消息,萧思木乐呵呵一笑,收起手机。 “回个工作信息。”她伸手把人拉过来,掌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宁宁,快来挨我坐。” 等人坐下。 她把头靠在缚宁肩上,鼻腔涌进对方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 脑袋忍不住人肩膀上蹭了蹭。 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第20章 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高一。 下课铃响起,学生从各个教室的前后门争相涌出,学校走廊上一秒还鸦雀无声,下一秒便人声鼎沸。 萧思木出了教室门去厕所,她这两天来例假,刚刚上课时便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身后不时有男生女生在后面窃窃私语,她没心思管,更没心思回头去看。 便没发觉,背后不管男女,都有人露出或尴尬或戏谑的眼神。 正走得好好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拽她那只手心细腻凉爽,明显是双女孩的手。 萧思木正难受,烦躁得反手甩开:“谁阿!?” 一转身,眼前居然是那个备受议论,名叫缚宁的女孩。 她们不是一个班,偶尔在过道上碰见,也是擦肩而过,根本没有过交集。 缚宁神色冷淡,手上拎着水杯,显然是要趁着课间去接水。 这时几道带着低笑的男声从身后缓缓靠近。 萧思木总感觉有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莫名的不自在。 缚宁冷冽的视线突然越过她,绕向身后某处。 男生的低笑刹那间停止。 几个男生安安静静得从身旁经过,但悄悄往这边瞥的眼神仍然有些戏谑怪异。 缚宁突然把拎在手中的水杯递过来,淡淡道:“帮我拿着。” “阿,干,干什么?”萧思木脑袋发懵。 下意识就照做了。 缚宁在学校很有名气,不仅相貌出众,成绩也名列前茅,高一刚开学,男生的表白信就塞了一抽屉。 当她见到课桌里的那些信封,一言不发地走到教室末尾翻出垃圾桶拖到自己的课桌旁。 把那些信封当着全班人的面,通通倒进垃圾桶里:“谁帮忙塞我课桌里的,谁来这里认领。” 从那以后,她班上的同学再也不敢因为帮忙跑腿打水,食堂抢饭这种好处,替那些男同学把表白信塞进她课桌里。 有很多人都想跟缚宁做朋友,但她就是不爱搭理人,总是独来独往。 有好几次萧思木都听见别人偷偷在背后说缚宁假清高。 萧思木正纳闷。 “嗞啦”一声。 缚宁拉下拉链,脱下校服外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萧思木一脸惊恐,大脑飞速运转,没想明白对方到底要干嘛,反而开始语无伦次。 “那个...美女,你你,有话好好说,脱衣服做什么,我,你,那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吧...” “安静点。”缚宁顷身贴近,将衣服展开,环住萧思木的腰,勒紧校服袖子,稳稳系在萧思木腰前。 萧思木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不敢动。 她个头比缚宁稍高些,稍稍低头便能瞧见一颗脑袋贴在自己身上,内心止不住波涛汹涌。 是不是有点太近了阿... 对方身上少女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扎起的马尾倾身时坠在她胸前,只是看着,就酥酥麻麻,算是体验了一把类似软香在怀的感觉。 萧思木脑子宕机,脖子也渐渐开始泛红,这片红又控制不住地慢慢上移,蔓延到脸颊。 她懵懂的少女心没有因为阳光帅气的男同学而躁动,反而因为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女生开始狂跳不止。 衣服系好,缚宁直起身,从眼神恍惚的萧思木手里抽走水杯,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只说了一句。 “你裤子上染了很多血。” “阿,什么?!!!”萧思木宕机的脑袋再次转动起来:“血?什么时候的事?” 后知后觉的往屁股后面摸索,她的脸更红了,只是这次是因为羞愤。 自己现在穿的是短袖,校服外套放在教室里的,没有东西可以遮,怪不得人家要脱衣服,自己还胡思乱想。 完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 缚宁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萧思木一系列鲜活生动的反应,眼中刹那间流露出艳羡之色。 转瞬即逝。 “谢谢你提醒我,那些混蛋,我说怎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想起大家投来的各种视线,萧思木有些窘迫。 她虽然脸皮厚,却也没厚到可以毫无顾忌,能提醒她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她还拿自己的衣服冒着沾上血迹的风险为她遮挡。 萧思木低头看了眼腰前系好的活结:“你的衣服,我会洗好还你。” 缚宁点了下头:“高一6班最边上靠窗那列第5排是我的位置,要是我碰巧不在,你直接放我桌上就行。” 说完,缚宁就转身离开。 望着手拎水杯、缓缓隐没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萧思木捏了捏系在腰间的衣袖。 重新审视四周投来的视线,似乎全都带着点嬉笑鄙夷。 窄长的走廊人声肆虐,热闹非凡,却莫名刺耳。 她伫立良久,复杂的情绪突然如泄堤的洪水般涌上,眼眶此时竟才后知后觉的泛起丝丝湿意。 “一群混蛋...没见过女生来例假阿?有什么可笑的,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脚步声渐近,菜香味也随之飘散而来。 苟明之端着最后两个菜从厨房过来。 他身上的围裙已经取下,只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两个盘子在他手里显得圆小。 凳子被拉开,他坐在两人对面:“让你们久等了。” “现在能吃吗?”萧思木低头看着桌上的菜,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就迫不及待:“你还有没有菜要做?” 苟明之笑笑:“没有了。” 三人动筷,场面隐隐透露出一种诡异又融洽的温馨感。 缚宁很快吃好,放下碗筷,像往常一样在一旁等着。 没几分钟,她默默看了眼搁置在一旁的水果。 苟明之将两个果盘都推到她面前,语调温和:“本就是你们带来的,洗过不能放久了,会烂的。” 正大快朵颐的萧思木闻声附和:“是呀宁宁,快尝尝我买的草莓,保准甜。” 草莓清甜,果肉口感细腻,樱桃水分充足,酸甜可口,饱满的果肉被咬破,汁水在口中炸开。 可能是小时候肚子饿了总拿水果充饥,缚宁始终觉得水果比起饭菜更有滋味,那种满足的感觉仿佛烙刻在骨子里。 边看手机边忍不住多吃了几颗,喉间滚动,整颗樱桃还没来得及咀嚼便被连核咽下。 “咳...”有点憋闷,缚宁控制不住地咳嗽:“...咳咳。” 什么也没咳出,喉咙异物感强烈。 第21章 给我住手 萧思木吃的正香,以为她呛到,放下筷子抬手轻抚她背部,试图减缓她的不适。 缚宁手肘抵在桌上,喉咙有些发紧,不太能发出声音,脸色虽难看,意识却还算清醒。 苟明之疑惑地观察她几秒,站起身来,从桌对面绕到她身前。 弯下腰看她嘴巴:“看着像噎到了...” 宽厚手掌隔着披起的头发握住她后颈,大拇指透过发丝摁在她耳根处。 呼吸不畅,断断续续的窒息感逼得缚宁微张着唇。 她眼眸半眯,眼前的男人有些模糊不清。 迷蒙之中,苟明之另一只手抬起来,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短促道:“别咬我。” 撂下这句话,按压带来的恶心感紧随而来。 缚宁脑袋下意识往后缩,想要躲开,却被宽厚有力的手掌控住无法动弹。 头脑昏沉,双手没有地方攀附,缚宁拽紧男人的衣摆推搡,却推不动,反而隔着那层衣料感受到他腰腹间坚实,磅礴待发的躯体。 这一幕令萧思木非常不满。 “你你你...”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抓住苟明之的手腕想要阻止:“还不给我住手!” 却被男人斜眼一瞥。 萧思木莫名得有些心惊,再看看缚宁,最终还是收回手没说什么,面上却明显有着不甘和懊恼。 舌根被按压过后,掌在缚宁后颈的手松开,她抚着脖颈,止不住泛起干呕,感到喉间有什么在往上翻滚。 喉间异物感突然消失,苟明之掰着她的下颚,取出她嘴里的罪魁祸首。 丝线随着离开的动作拉长断开,指尖只剩一片晶亮的水渍。 缚宁大口喘息,呼吸顺畅后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归体内的感觉让她好受许多。 苟明之看清手里被吐出的带核樱桃,脸色阴沉一瞬。 后又换上浅淡笑容,摆手将那玩意扔进垃圾桶,扯了张卫生纸从容随意得擦手。 “幸好卡的不深,不然我就要用急救法了。” 一旁扶着缚宁的萧思木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咬着牙,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像要吃了他。 “急救谁不会阿,你跑那么快干嘛?当我是空气阿?!” “嗯?”苟明之看着她,微妙得沉默几秒,随即轻柔一笑,变相认同了她是空气的说法:“我下次注意。” 萧思木看他态度好,压根没察觉出来有什么毛病。 “宁宁怎么样,好点没?吓死我了。” 见缚宁脸色好看些,她边给人顺背,边拿起桌上的水杯递来。 “来,喝点水缓缓,顺便漱漱口。” 不知道为什么,漱漱口三个字在两人听来像被特意加重了一样。 两个当事人皆顿了顿。 缚宁抬起头,将刚刚被揉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冷静平淡地端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腮帮子鼓起,口腔里包着的水被她在嘴里左右倒了几下,开始咕噜噜噜漱起口来,活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萧思木这么一说,突然还有点不自在了。 萧思木端起垃圾桶,接到她嘴边:“来宁宁,吐这。” 吐完漱口水。 抬头与苟明之视线交汇,缚宁缓缓别开脸来。 “抱歉。”苟明之看着她侧脸:“我刚刚有些着急。” “还不赶紧去洗手。”缚宁嘶哑的嗓音明显是刚才卡住喉咙导致的,但在苟明之耳中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好。”视线滑过她开合的唇瓣,苟明之微微笑起:“我这就去。” 卫生间内。 苟明之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鬼使神差得捻了捻。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他揉搓着自己的指尖,只是难免想起刚才被包裹住的柔软触感,平静的心情泛起微妙波澜。 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呢? 缚宁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李弦的,自从她们搬到隔壁,她们家就隔三差五的吵,他原本打算让李弦将人撵走,重新找安生点的租客。 没等付诸行动,就见到下班回家的缚宁,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李弦的手笔。 意外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居然是庆幸… 庆幸她过得远不如想象中如意,庆幸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他这种本不该出现的卑劣想法里稍微缩短了那么一点点。 她说的很对,他不是有闲心的好心人,他甚至一直活在阴沟里,只见过那么一次太阳。 水声停止,苟明之收起思绪,再次出现在她们二人眼前。 “那个...饭菜很美味,多谢款待。”萧思木收拾好随身物品:“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喜欢就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苟明之笑意盈盈地点头。 两人挪动脚步,去往门口。 苟明之率先走到门口,为两人将门打开,展示出一套得体的送客流程,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临出门时,萧思木勉为其难扯出个假笑:“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就对面呢。” 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的缚宁径直出了门,没给苟明之留去视线也没有出声回应,喜怒难辨。 回到缚宁家中。 萧思木看了看时间和窗外变暗的天色,再三开口叮嘱:“那宁宁,我先走了,那个药你一定要记得擦阿,效果很好的。” “嗯,回去开车注意安全。”缚宁心不在焉地点头。 见她应下,萧思木放心大胆得离开。 门被关上。 缚宁站定几秒,走到卧室里坐下,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仔细回忆。 他洗手了吗? 喉间突然隐隐开始犯恶心。 忍了一会,还是坐起身来,到洗漱台拿起牙刷将嘴里里外外漱个干净。 隔壁501户。 苟明之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摆放的水果看了一会儿,最终走近,将那盘樱桃端起,尽数倒入垃圾桶中。 第22章 很软 一周后的晚上11点。 白日繁华的街道,到夜间更是灯红酒绿。 不对外开放的会员制高级会所一包厢内。 李弦指间夹着烟,嘴里吞云吐雾,正同几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说着说着那手就往身旁陪着的女人腰间掐上一把。 一副混不吝的浪荡模样。 苟明之推门而入,李弦悠悠地把烟给熄灭,还抬手拨了拨周边的白烟。 另外几人也立即跟着照做并纷纷起身喊道。 “明之哥。” “明之哥好久不见。” 苟明之抬眼从那几人身上扫过,温和点头:“是挺长时间没见了。” 手上烟虽灭得痛快,但李弦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当初大学那会儿你边读书边处理公司的事,压力大,烟瘾也大的吓人,现在你说你戒烟就算了,搞得我们哥几个也不能抽,事儿真多。” 提到此处他咂咂嘴:“不过我也佩服你,这都能戒掉,我倒要看你什么时候憋不住,这哪是能戒得干净的。” 苟明之关上门,迈步往里走:“那你恐怕有的等,倒是你,分明有大把的钱财等着你挥霍,非不知节度糟践身体,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悠着点。” 李弦挑眉,不以为然,显然是没听进去。 待苟明之落座,他扯唇问道。 “怎么样,我们公司那缚大模特虽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给我们公司挣的钱,那比好些t台模特多了去了,啧,她可是我们公司大宝贝阿。” 苟明之没回话,弯着眼眸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杯中晃晃悠悠的酒水映出他柔和带笑的面孔,指尖抵在杯身上细微地抚了抚。 骨头硬不硬他不知道。 反正嘴倒是很软。 “是吗...”苟明之放下酒杯,露出微笑:“也不知道你到底招惹过多少个你们公司的大宝贝。” 李弦眼皮一跳,本能得察觉到什么,脑子转的飞快,极为迅速得回答了一句。 “她我可没碰过。” 话音落下,李弦勾勾唇,搂住缠抱而上并顺势坐他腿上肆意撒娇的女人。 十足十的游戏人间花花公子做派。 苟明之笑意依旧,挪动位置离的远些,好让他们尽情发挥,出口的话却嘲讽意味拉满。 “是不是人家不搭理你阿,不然怎么知道难啃。” 那边和女人正啃得难舍难分、热火朝天的李弦扶住女人的脑袋让她偏开些。 嘴唇带着旖旎艳色望着苟明之调笑:“这我不否认,我觉得自己没戏,不是顺手就安排给你了吗。” 提及此处,他视线下移,神色复杂得在苟明之下半身打量了一番。 “这女人的滋味,你是没尝过,你那枪难不成是个哑的,中看不中用?” 苟明之面不改色,起身走到两人跟前,抬起双手,分别扣住李弦和他女伴的脑袋,将两人的头重新掰正,让他俩嘴对嘴。 含笑眼眸幽幽半垂。 “继续。” 两人倒像是习惯了,也不在意,接着没做完的事。 ... 凌晨。 缚宁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软的身子赶回家。 走出电梯,余光瞥见右手边的房门前蹲坐着个男人。 她装作没看见,往左边自家门口走。 刚打开门,身后的人发出点动静:“...唔。” 缚宁没管,踏进房门,换上拖鞋,将随身物品放好,回过身想要关门,远处对门的邻居——苟明之,还坐在那。 也太碍眼了,像本该干净的地上有一堆存在感强烈的垃圾。 “苟明之?”缚宁叫了他一声。 他没反应。 定睛看上几秒,她走了出去。 两户人家之间相连的过道光滑,缚宁脚步轻盈,拖鞋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缚宁弯下腰:“醒醒。” 苟明之两颊发红,双眼紧闭,浓密眼睫在下眼睑印出道阴影,看起来柔顺良善,一点都不具有攻击性。 他身上持续不断得传来一股浅淡的酒味,但还是轻易就能闻到。 缚宁直起身来,皱了下眉。 臭死了。 她对气味和视线都比较敏感,还有点洁癖。 观察了一会,苟明之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会不会是装的... 缚宁脚掌搭在他膝盖上,刚想用力往下踩,猛然觉得不太合适,收回脚,改用脚尖往他膝侧狠踹了两下。 “呃唔...”苟明之没有躲开,皱着眉头可怜地闷哼了两声,再没给出别的反应。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他全身。 掏出手机,打开外卖平台,点了两份外卖,然后拽起苟明之的手,摁在密码锁上,将他家的门打开。 深夜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家门口得的人能算什么好东西。 没一会儿,两个外卖员到了。 “麻烦你们把他扶起来扔到屋子里去,那两份外卖你们等会带走,当作是我请你们帮忙的谢礼,另外也会给你们好评。” 两外卖员原本面面相觑,听了这话当即喜笑颜开,满口应下。 还有这好事。 苟明之被扛起来扶到屋子里。 虽然缚宁说的是让扔进去,但那两人也没真这样做。 眼看着还要往里去,缚宁开口阻止:“可以了,就扔那。” 只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碍眼就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周到了,她没义务照顾醉酒的邻居。 两人按她说的停下,将苟明之放在玄关处,便退出来不再管:“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给我们一个五星好评哦~” 缚宁伸手将苟明之房门带上,转身离开。 门内。 本该醉着的苟明之缓缓抬起眼帘,撑着冰凉的瓷砖从地上坐起身来。 手指插进散乱不已的卷发往后顺了顺,露出一双毫无醉意的眼睛:“心肠这么软怎么行阿...被假惺惺坏家伙缠上怎么办...” 他起身站定,垂眸看身上被那两人拽皱的衬衫衣袖。 抬手往下扯了扯,整理好之后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电话那边率先传来女人的娇嗔,似乎在抱怨,紧接着是李弦流里流气的轻哄:“乖乖等会儿阿宝贝儿,我讲完电话再过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李弦开口询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苟明之默了一瞬:“没有。” 抬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他来到卫生间,将手机点开扩音放在柜台上,拧开水龙头洗手。 手机话筒里传来李弦幸灾乐祸的笑声。 “啧啧,美男在前无动于衷,我们家小缚宁定力不错嘛。欸,那她就那样任由你躺在家门口?” 第23章 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捧着水往脸上泼,凉意令他脑袋更加清醒。 眉毛与耳边的发丝被润湿,鼻尖下巴挂着的水珠在他抬起头时因重力顺势往下掉。 身上的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斜眼扫向柜台上的手机,唇瓣缓缓开合:“那倒也不是。” 电话里李弦嗓音瞬间高昂几分:“哟,看来是有希望,也不是完全对你置之不……” “她叫来两个外卖员把我扔进屋里。”苟明之一句话将李弦没说完的那个“理”字堵在喉中。 “这个...”李弦尴尬的轻咳一声:“跟我预想的差距有些大,但是挺合理的,毕竟她也抬不动你嘛。” 苟明之拿上手机,走到卧室把身上带着酒气的衣物脱下,笑眯眯地讲述。 “她还借机踢了我两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李弦犹豫地嘀咕一句。 “……我他妈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盯着床头的手机没应声。 有吗...他只是觉得现在心情不错而已。 说起来之前她被噎住那次从他家离开时她的脸色并不算好,他突然也摸不准她是不是因此心存芥蒂。 没听见他的回应,秉着沉默等于默认的原则。 李弦无语得“啧”了声,拔高嗓门骂道:“我说你现在简直越来越变态了。” “管得着吗你?”苟明之唇边挂着笑,径直走过去把电话拿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再给我提供你那些不靠谱的经验了。” 电话挂掉。 时间飞逝,转眼过去一月有余,缚宁与苟明之二人期间遇到过两次,苟明之仍然主动打招呼,缚宁有回应却态度冷淡。 这个季节,温度已经逐渐升高。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使人烦躁,还是缚濒本就心有怨怼。 打扮精致的杨嫜晚上回到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向自己房间,恰巧碰到出差回来的缚濒。 看着杨嫜妖里妖气的姿态,缚濒忍不住阴阳怪气:“杨嫜,你最好安分点,不要以为我经常出差,你就可以在外面勾搭男人!” 杨嫜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出口反击。 “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我要是想勾搭,有的是人排队等着,还轮得着你在那里说三说四?” 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脸会定期保养,又努力维持着身段,即使现在不再是青春靓丽的年轻姑娘,但也风韵犹存。 缚濒怒意更甚。 他不是不知道杨嫜貌美,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娶她,可是她太张扬,又盛气凌人,这么多年来,总是不给他好脸色。 面对如此挑衅,缚濒瞬间丧失理智。 大步冲向杨嫜,一把扯起她的衣领把人拉拽到自己面前,抵在墙上,恶狠狠得发出警告。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逼我主动离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拉扯间,物品无可避免得摔落在地,发出哐啷哐啷的阵响。 杨嫜嘴上不服软:“呸,你个没用的窝囊废。” 她一手想制止男人拽住她头发的那条手臂,另一只手也扑着要去抓男人的脸,更作势要朝男人吐口水。 状若泼妇,平日的美艳张扬不复存在。 缚濒眼底猩红,他固定住杨嫜的头,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 杨嫜双手使劲掰他的虎口,嘴上乱骂的声音慢慢变小,表情痛苦,额头上青筋开始渐渐显出:“给我...撒手…” 房间内。 两人熟悉的争执吵骂和物品打砸声将睡梦中的缚宁猛然惊醒。 她睁大眼睛,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掀开被子光着脚开门冲到门外。 客厅内物品零零散散铺在地上,杨嫜和缚濒正位于连接房间与客厅的过道处。 杨嫜背贴在墙面,秀发凌乱不已,一部分散在脸上,一部分搭在肩前,凄惨可怖。 缚宁急忙跑上前使劲反向掰缚濒的大拇指关节,冷声呵斥:“你想掐死她吗你?!” “兔崽子给我滚开,还轮不到你管。”缚濒气头上,一把将她推挥开。 眼看要撞向墙角。 缚宁下意识抬起手臂撑住,没有撞到脑袋,只是左手手臂不可避免得被狠狠磕到。 没感觉到疼。 心跳止不住得加快,耳中闪过一阵轰鸣,身旁噪音弱化,只听见心脏在“咚咚咚”地急促狂跳。 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只有男人掐着女人脖颈的样子格外清晰。 “吵死了...” “怎么就不能安静点?” 缚宁转动眼珠扫视周围,迅速搜寻现场有没有能有效制止缚濒又不至于伤人太重的物品。 视线终于锁定在某处。 缚濒双目赤红,理智渐失,无暇顾及她。 她悄悄站到缚濒身后,白色的充电线自上往下,套住他脖子,用力收紧,后拖。 缚濒由于惯性,松开手向后倒坐在地。 缚宁手上不松劲,顺时针转动手腕让线绕手掌两圈缩短线的长度,同时快速抬起一只脚蹬在他后背上借力。 缚边无法起身,脖子也被勒住,只能用指甲扣弄脖子上的细线,试图获得喘息的机会。 “咳呃...”没了桎梏,杨嫜贴着墙面滑落,猛的深吸几口气:“咳呃...呼...” 缓过劲来。 她躲到一旁扶着餐桌捂住脖子平复呼吸,抬眼看着远处场景。 只觉得毛骨悚然。 实在是,太像了。 二十几年前杨嫜摆地摊卖女士服装,存够了本金,趁着个体户兴起,当机立断抓住机会租了个铺面,然后靠着摆地摊时积攒下的可靠货源和人脉,将低价批发来的服装进行包装后陈列在门店里,再以高价卖出。 那时候互联网并不发达,十年间杨嫜挣了很多钱,足够花一辈子,她自认为是成功的。 可惜她的成功只体现在事业上。 当初她为了城市的户口,嫁给了并不爱的缚濒,日子久了,发现他软弱无用,阴晴不定,也不会甜言蜜语,哄不了她开心。 还有缚濒那个老古董般的母亲居然还处处瞧不上她,一口一个“乡巴佬”的叫。 渐渐得,就连她辛苦生下的女儿也和她那该死的父亲长得越来越像。 阴郁的神态,不活泼的个性,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全都和他父亲一样... 毫无价值。 ... 第24章 忠心的狗 没一会儿,坐在地上的缚濒脸色涨红,声音也弱得跟蚊子一样:“…小畜生...呃...放开。” 缚宁听清了,却并不在意对方口中的称谓。 “安分点,不要再想着对她动手。”她眼睛眨也不眨,仿若寒霜侵染过的眸子死盯着他,语气强硬:“否则...” 话音落下,她死死收紧手中的线,意味明显。 缚濒额头青筋暴起,挣扎一番,效果不大,只能低头:“行...我不动她,也...也不打扰你休息...” 眼看他气息微弱,缚宁眨了下眼睛,缓缓吐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差不多够了,他又可以安分一段时间。 她慢慢松开手,往后退开几步。 “砰咚”缚濒顺势躺在地上。 缓过劲,他眼睛上撇,盯着头顶上方翻转的和他极为相似的脸,缓缓说道。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跟个忠心的狗一样护着她,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忘了?真是没出息。”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她是不会喜欢你的,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一辈子都不会...哈哈哈哈...”他边笑着,边止不住得剧烈咳嗽:“哈哈哈哈。” 缚濒的冷嘲热讽和隐隐透着癫狂的笑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穿透耳膜直达缚宁脑海深处反复敲击。 她偏过头,不想对上男人的视线。 手里握着的线也变得有些灼热烫手,让她想要松开扔掉。 沉默几秒,手指又重新收拢攥紧。 “不用故意说这些来刺激我。”她面无表情得喃喃自语:“我跟你不一样。” 比起杨嫜,缚濒更没资格叫她女儿,他从没管过她,杨嫜是这个家里唯一照料过她的人。 即使那点微不足道的照料是为了... 更好的利用。 缚宁望向杨嫜,眼中抱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而在对上杨嫜写满了震惊与嫌恶的眼神时,她眼里的期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从没出现过。 “都早点睡。这里的房租是我在交,再闹你们两个就拎着行李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她将手里的线往地上一扔,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房间内。 缚宁瞥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臂,刚才没感受到的疼痛现在才不断地从手上扩散开来。 要找个时间去医院,估计没有个把月好不了。 幸好最近工作不忙。 她拿出手机,给倪娜发去信息:[接下来一个月先暂时不要给我安排通告,有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抱歉] 很快,倪娜发来回复信息。 [不用在意,最近几个月都排的很满,你也没什么机会休息。] [接下来的一部分通告我会暂时分给别的模特,你趁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 看完信息,缚宁放下手机,在床头柜里翻找。 没一会两支药膏出现在眼前,她盯着其中一支药膏看上一会儿,拿出来拆开在手上随便涂过几下,又重新装好,拉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单独收起来。 刚才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疲惫困顿一齐涌上,缚宁躺回床上,伴着手臂的阵阵刺痛缓缓阖上双眼。 次日清晨,两扇门一前一后接连开启,缚宁手上拎着垃圾袋, 里面大半都是物品的残渣。 夏季炎热,头发被她捆起来,没再像春天那会儿总是披着。 对面苟明之穿戴整齐,明显是有事要出门。 二人对视一眼,又像往常一样。 苟明之微笑着打招呼:“早阿。”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没人再开口。 外面太阳高挂空中,火辣辣得炙烤着大地与屋脊,人们皆穿着短袖衣裙。 缚宁身着长袖防晒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毕竟手上的伤面积不小,容易引人注目,遮遮更好。 苟明之打过招呼,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挪开。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大步走过来,越过位于走廊正中间的电梯,继续往前。 缚宁只走出两步,就被堵住去路。 手臂突然被抓住,她忍住手上传来的痛感,缓了一阵,嗓音淡漠如常:“你又要做什么?放手。” 小臂痛感不断袭上,缚宁面不改色,唇色却不可避免得苍白了几分。 苟明之蹙起眉心,眼神也变了变,忙放开她的小臂,拿过她的手腕,猛然挽起袖口。 看清伤势,他瞬间就笑出了声,夸赞一句:“你挺能忍。” 小臂上有一处鼓起,红肿不堪,周围也印着骇人的大片淤青。 虎口与掌心附近也有细细的勒痕,由于肤白娇嫩,便显得这伤更加醒目。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装作不知道吗?”苟明之放开她手,笑容减淡:“那你是不是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样?” 明明这一个月以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他好端端发什么脾气...? 缚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双眼睛如同被冰润过,泛不起丝毫波澜。 “伤的是我又不是你。” 苟明之被噎得顿了顿,放轻语气,柔声问道:“这副模样,还能工作吗?” 关他什么事?问题怎么这么多。 缚宁有些不明就里:“说完了吗?” “没有。”苟明之微微一笑。 缚宁观察着他表情,始终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她对他了解并不充足,他又惯会伪装,目前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心思。 不再待在原地,侧身就要越过他。 苟明之侧跨出一步,拦住她去路:“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确保没有伤到骨头。” 缚宁没理,脚步移动。 对方跟着移动。 往复几次,她定在原地,对上他视线,心底不断找寻他这样做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 “你...” 第25章 你很闲吗 “你该不会在可怜我?”缚宁率先打破僵局。 苟明之微拧下眉毛,向来温和的面孔难得显出些不悦,他没立即回答,似乎也在思考。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立马冲她笑笑:“是阿,或许我是大善人,偶尔会慈悲心泛滥,还希望你能体谅体谅,配合下我想要帮扶邻居的善举。”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缚宁没搭腔。 这么痛快承认她反倒觉得不像了,不过他好多时候举止都有点诡异,又能是什么好鸟? 那他几番示好是想图谋什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苟明之突然没头没脑得问:“那你呢...讨厌我了?” “讨厌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缚宁不明所以地瞥着他。 讨厌算不上,不想接触才是真。 苟明之弯起眼眸,解释道:“上次在我家的时候,感觉你就已经有点生气了,我还以为…” 那天被噎住的场景又清晰得在眼前回放起来。 “闭嘴。”缚宁淡淡呵斥。 那天晚上就该趁他醉酒多踹他几脚。 苟明之没再说下去,歪着身子俯身与她平视,带着细微探究与侵略性的视线在她面孔上游移扫视,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缚宁感到不自在,却没有挪开视线。 什么巨型犬? 毒蛇才对。 类似睫角棕榈蝮。 苟明之低笑两声,直起身子,率先踏入电梯,让出位置等待:“进来吧,不是要去丢垃圾吗?丢完我们一起顺便去医院看看吧。” 缚宁拎着垃圾袋跟上,站在离他一臂远的另一侧:“我自己会找时间去,还是不劳烦你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择日不如撞日。” 苟明之勾着唇角,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语调也轻快不少。 “就今天吧,我送你。” “...”缚宁看着他那身穿着打扮,明显是有事要外出:“你很闲吗?” “顺路。” 到达一楼。 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缚宁拿着垃圾,试探性得迈出一步,身后男人也跟着移步。 他不是在开玩笑,要想办法甩掉他。 她不再往外走,主动开口:“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扔一下?” 苟明之一双笑眼凝着她,眉目温柔似水,似乎是要答应下来。 “自己去。” 他不上套,缚宁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悠悠往外走,任由他跟在身后,再返回电梯下到负一楼的停车场。 缚宁在前面走,苟明之就像一贴粘力强劲的狗皮膏药在后面盯着,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押送候审的犯人。 这与当初学生时期被萧思木缠上时的感受极其相似,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二人来到一辆黑色suv前面,车的标识她认识。 迈巴赫,几百万的豪车。 远远得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缚宁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内敛的大个头,车如其人。 市区医院。 偌大的停车场一眼望去满是各色排列整齐的汽车,刺眼的阳光照在车身上折射出大小不一的反光。 缚宁下车,关上车门。 苟明之也跟着下了车。 缚宁向他投去目光,未发一言,含义却不言而喻:为什么要跟下来? “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他微微歪头,露出个浅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 可能是觉得太晒,他侧身重新拉开车门,弯身掏出一顶鸭舌帽调整大小。 那帽子没被苟明之戴上,却扣在了缚宁头上。 额前一片阴影,照在缚宁脸上的灼热光线被帽檐遮挡,她顿时觉得凉快许多,脸也没那么烫了。 “你的脸可比我金贵。”苟明之替她扶正帽檐,弯起眼眸:“走吧。” 说罢他转身朝前走去。 缚宁没有跟上,站在原地,抬手捏住帽檐将帽子摘下递到鼻边。 不臭,只透着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洗发水味道,看起来也异常干净,应该没怎么戴过。 勉强可以接受。 前方的苟明之走了几米发现没人跟上,转过头去,将缚宁的举动尽收眼底,眼中笑意更深,随即折返回去。 缚宁正想将帽子重新戴上。 “不用怀疑,我很爱干净,要是不信...”苟明之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侧着脑袋凑到眼前:“你大可闻闻。” 他那么高的个子加上此时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并不雅观,路过的人偶尔向他们投来好奇审视的目光。 男人侧脸被倾斜垂落的鬓发遮盖大半,只能见到犹如匠人精心削刻出的眉弓和鼻梁。 “不用。”缚宁重新将帽子戴在头上,越过他,径直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他直起身来看了会儿她步履平缓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正要步入医院大门之际,缚宁莫名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顿住脚步,想回头看看。 “怎么了?”苟明之询问。 “没什么。” 医院内部,消毒水与药品混合着的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着人的鼻腔。 挂好号,两人到诊室外坐着候诊,候诊人的哼痛低吟此起彼伏,排在他们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得进入诊室,然后离开,很快叫到他们。 缚宁走进诊室,苟明之也跟着一起进去。 问诊的中年医生小心翼翼抬起缚宁的小臂检查:“这是怎么弄的?” 一旁的苟明之半垂眼眸,视线从她受伤的小臂缓缓上移,定格在她侧脸,似乎在同医生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缚宁没过多解释:“磕到墙角。” 中年医生边查看伤势边神色怪异得盯着缚宁过分平静的脸看了好一阵。 最后说道:“看这伤势,最好做个ct检查一下。” 待两人出了诊室门,中年医生方低声嘟囔。 “这女娃都不知道疼的吗?” 缚宁拿着检查单正要去缴费。 “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苟明之抽走检查单迈步向窗口去。 检查完毕,两人坐在椅上休息。 苟明之一直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缚宁原本就打算自己来医院,现在身边跟着个尾巴,让她极度不适应。 没两个小时结果出不来,恐怕要待到中午,苟明之也没表现出要离开的迹象。 她试探着出声提醒:“你不是还有别的事?” 第26章 好令人伤心 “不差这一会儿。”苟明之装听不懂。 “你已经在这耽误了很长时间,是不是该走了?” 缚宁定定地看着苟明之,没再给他装傻的机会,眼里也没有丝毫挽留... 没等来回应,帽檐被他恶意往下压了压。 她的头也被迫低下几分,小鸡啄米似的。 “缚宁。”头顶传来苟明之温柔低缓的轻叹:“能不能不要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我又不是什么坏蛋,你总这样真的好令人伤心...” 缚宁扶正帽檐,心底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他的好意并不纯粹,来日方长,既然他愿意,那就看看他能玩儿多久。 临近中午十二点,结果出来,二人拿着片子去给医生诊断。 医生看过片子,抬眼看向二人:“小臂裂纹骨折,打石膏固定之后在家慢慢修养。” 缚宁眉头轻蹙:“多久能拆?” “如果恢复的不错,三到四周就可以拆。” 休假的时间用来养伤勉强足够,但打上石膏就没法掩藏,萧思木生日要到了,到时候她看到问起来,该怎么解释,要提前准备好说辞。 走出医院大门,缚宁手臂已经被固定住。 苟明之提着药,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解决好午饭。 停车场。 缚宁搭上副驾的车门把手,没有建筑物遮挡,车在太阳底下暴晒太久,车把手被晒得有些烫手。 还没握紧,身侧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握在把手上,挤开她的手。 苟明之将车门拉开,露出微笑:“请吧。” 等她上车,苟明之俯身扶着座椅外沿,手臂越过她,要摸索座位内侧的安全带。 感受到对方靠近,缚宁支起完好的右臂抵在男人胸前:“不用做这些事,我是伤了,不是残了。” 苟明之垂眸看向挡在他胸前的手臂,眼尾微弯,轻飘飘说了一句:“看出来了。” 他直起身来往后退开为她关上车门,到驾驶位上坐好。 缚宁右手利落地扯出安全带扣上,动作一气呵成。 车在苟明之的驾驶下平稳得行驶着,准备去往私人服装定制中心。 车内开着冷气,缓解了炎热天气带来的躁意。 不到十分钟。 缚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昨天本就没休息好,午饭过后,睡意更浓,撑着眼皮坚持了一会,连座椅都没调便慢慢靠在椅背上偏头睡去。 苟明之抽空扭过头看向副驾,见人梗着脖子睡得正熟,视线在副驾门把手上方的调节座椅按键停留两秒,低哼了一声,又转回头。 到达停车场,苟明之停好车,没有马上将人叫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紧皱着眉头,睫毛颤动,明明开着冷气,额头上却隐隐泛起薄汗,不知到底是因为受伤的手还是因为被梦魇缠住。 苟明之默默注视一阵,终是无奈般轻声低语:“看来是从小就会逞强。” 睡梦中的缚宁突然感觉暖和了点,身体也放平了些,僵硬的后颈舒服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睁眼就是车顶。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察觉到座椅的变化,她坐起身来,身前搭着的外衫随之滑落,叠积在大腿上。 她拾起外衫递给身旁悠闲坐立着的男人:“怎么不叫醒我?” 苟明之伸手接过衣服扔在后座,面不改色地扯谎:“看你睡得很香,时间还早,就没急着叫你。” “你到这是要做什么?”缚宁揉了揉太阳穴,刚睡醒,声音闷闷的。 苟明之:“去取录制视频需要用到的服装。” “那快走吧。”缚宁开门下车,不愿再耽搁时间。 步入定制中心,整栋楼极为亮堂,几个裁剪好的西装样品陈列在装潢精致的店面入口附近。 柜台处等候的男服务生见到两人,忙迎出来引导:“苟先生,恭候您多时了,您定制的服装已经制作完成,我们老板正在二楼等您。” “辛苦。”苟明之没多大反应,熟门熟路得带着缚宁就要往楼梯口去。 客套完,男服务生忙跟随前行,视线迅速在缚宁身上扫过:“这位女士有点眼熟,您贵姓?” “免贵姓缚。” “知名模特缚宁缚小姐?”男服务生不紧不慢跟着两人,毫不吝啬得夸赞:“其实我曾经在时尚刊物上见过您的,我们老板还是您粉丝,您本人比海报刊物上还要出众,果然是天人之姿。” 缚宁停下步子,盯住对方:“缪赞了。” 没再理会男服务生,她看向苟明之:“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会客厅那边等你,动作稍微快点。” 没等人回应,她已经转身往会客厅走。 男服务生遥望了眼女人背影,边跟着苟明之踏上楼梯台阶,边小心翼翼询问。 “苟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苟明之偏头笑睨他一眼:“别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她可不喜欢你恭维人的那套。” 男服务生一愣,定在台阶上:“我没有恭维,我说的是实话阿...缚小姐在时尚圈很有名的...” 几步远的台阶上。 苟明之停下脚步,半转身体,一双温柔笑眼朝下睥睨。 “有名你眼珠子就能偷偷摸摸得乱转?人眼泡的酒我还没喝过呢,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男服务生缩了缩脖子。 “我错了错了,知道您对缚小姐上心了,苟先生您是老板的常客,我都接待您多少次了,别跟我计较。” 几步跨上台阶,他侧身背对缚宁所在的方向,在前引路。 “不过容我多句嘴...缚小姐的职业是模特,常年都会接收到诸多视线,您总不能把人关起来不让人工作的...” 苟明之慢悠悠看他一眼。 男服务生忙捂住嘴,一双眼眸咕噜噜得转。 苟明之踏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幽幽语调恍若蛇在嘶嘶吐信子。 “我管不了她...但对付你们还是很容易的。” 男服务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人行至试衣间门口,男服务生恭谨地将门推开,弯腰抬手:“请进。” ... 第27章 没事找事 楼下。 缚宁坐在会客厅,这里员工很有眼色,送上咖啡点心就退开了,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过来打扰。 她端起咖啡看过,又放回原位,一口也没喝。 受伤的手臂并不突兀,与她自身融为一体,让人不自觉得忽略。 没待多久。 苟明之从楼上下来,眉眼带笑得走近。 材质极佳的白色深v西装,略宽松的版型穿在他身上不会那么贴身,更加衬托出他禁欲柔和的气质。 缚宁将他通身扫过一眼,淡淡开口:“直接穿着走吗?” 苟明之整理纽扣的手顿了顿,微微一笑。 “定做了两件,我还没决定好要穿哪件录制视频...有点难以抉择,你能上来帮我看看吗?” 缚宁看了看时间。 这有什么可挑的,他要穿着去选美吗... 终归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走吧。” 来到二楼试衣间。 一身着西装马甲,戴复古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朝这边看了眼。 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停在缚宁面前,左右来回看:“哦哟,苟先生,这缚小姐是您女伴?” “不是。”缚宁蹙了下眉。 苟明之端着张笑脸不吭声。 缚宁斜他一眼:没长嘴...? 苟明之笑了一下,视线扫过攀住她肩膀的那双手,一字一句:“不是女伴,朋友而已。” 末了,他抬起眼帘,望着中年男人,眸子弯起:“初次见面,你就这么盯着她看,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中年男人忙收回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缚小姐您虽然个子不算特别出挑,但比例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常看与您相关的刊物,是您的粉丝,突然见到您本人有些激动,还请见谅。” 缚宁:“不碍事。” 苟明之转头看向她:“那我去换另外一套。” 缚宁点头。 中年男人殷勤得立马安排引导:“缚小姐,您坐这吧。” 缚宁跟随过去,依言落座。 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缚宁的单人大海报递过来,小心翼翼指着海报右下角问。 “那个缚小姐,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缚宁没说话,扫视周围。 中年男人有些失望,却没强求:“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缚宁看了眼那张海报,摊开手心,语气淡淡:“没有不方便,但是得麻烦你把笔找给我一下。” “噢对对对。”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转身去摆着设计图纸的桌面上翻找。 终于在一块残余的服装布料下找到根笔,递过来。 “这里缚小姐。” 缚宁捏着笔,画画似的留下一个艺术签:“有其他需要签的吗,可以一起拿来。” “不用不用,就这张就足够了。”中年男人拿起来看,笑容展露:“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苟明之已经脱下西装外套,紧实隆起的肌理被黑色打底短袖紧紧裹住。 他视线轻飘飘看向中年男人,露出笑容,有点没事找事。 “我的另一件衣服呢?过来帮我找找。” 中年男人将海报收好,回身朝苟明之走过去,指着搭在假人模特肩上的外套。 “这里这里,我帮您穿上。” 他拎着红色西装外套两端,往苟明之伸出的双臂上拢。 这件红色西装和刚才那件白色的版型一样,红色透出极致的欲望,搭配他及肩卷发,优雅随性又透着神秘危险的气息。 明明与苟明之平时展现出的面貌完全不同,却莫名契合。 将人通身扫过一眼,缚宁得出结论。 意外的适合他。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细微差别,苟明之笑了笑:“你有时候也挺好懂的。” “当然。” 缚宁仰靠着椅背,稍稍歪头,凉薄的视线瞥向他。 “我不像有的人,喜欢把心思藏着掖着。” 一旁的中年男人感觉气氛不对,适时插嘴:“是吧,我就说红色优雅,有张力吧,苟先生您非不信我的眼光,还另外让人缚小姐来看。” “你说了不算。”苟明之将外套脱下,递出去:“帮我装好。” 两人下楼准备回去。 途经柜台,苟明之突然偏头问道:“你觉得那个人手艺怎么样?” 缚宁点头直言:“很好。” “他女装做的也不错。”苟明之走向柜台,掏银行卡递出:“给缚小姐办张会员卡,我...” 缚宁预感不妙,几步上前将卡夺过,悠悠抬手往他外衣兜里塞。 “我不缺衣服,而像你这样的男人...更见识过不少。” 男服务生准备接卡的手悄悄缩回,更将头偏向一侧。 苟明之扫了眼已经落进兜里的卡,轻笑着点头:“所以呢...?” “所以别总做些多余的事。”缚宁转身走向出口。 两人回到怡园小区。 苟明之将医生开的药递过来,柔声提醒:“记得按时吃。” “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缚宁伸手接过。 他弯眸笑笑,没再说什么。 到下午晚饭时间,缚宁点开外卖软件浏览翻看,一阵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苟明之端着餐盘站在门外。 他将盛着饭菜的餐盘递过来,笑容得体:“做多了些,扔掉又可惜,只好端来给你,吃完记得把餐具还来。” 捧着盘子的缚宁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只看到他关门的背影。 坐在餐桌前,缚宁盯着眼前看起来异常可口的食物,似乎有点丰盛过头。 在医院时医生说过要吃能补充钙元素和各类维生素的食物,其实就是要有营养。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能吃的太随便,不然恐怕没法如期拆下石膏,但没想到他会做好送来,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真是那种善良过头的好人…? 回想种种端倪,缚宁当即否定。 怎么可能。 第28章 还挺骚包... 吃过晚饭,她站在苟明之家门口,捏着餐盘,用盘身敲响房门。 门被打开,开门时带起的风扫过脸颊,泛起丝丝凉意。 苟明之刚刚应该是在录制视频,卷发特意吹过,弧度自然,有规律却不死板,看起来慵懒又随性,西装外套下空空如也,不着寸缕。 由于领口的深v设计,即使扣上纽扣,锁骨直至腹部的大片风光还是展露无遗,白净矫健的肌理与鲜艳的红色西装相互映衬,分外惹眼。 “谢谢你的晚餐。” 缚宁将盘子递出,毫不避讳得打量他一番,神色自若得给出评价。 “衣服很适合你。” “不客气,是你有眼光。”苟明之偏了下头,微笑着伸手接过,就算察觉到缚宁的视线也毫不遮掩。 反倒不经意间动作,导致衣领开得更开。 缚宁淡定地撇开视线。 ...还挺骚包。 没多交谈,还完餐具她便转身回家。 临近晚上7点,缚宁早早洗漱完打算回卧室休息,刚迈出几步,玄关处窸窣响动。 缚宁回身去看。 远处缚濒正往里走,他脖子上的勒痕已经用与肤色相近的胶布遮盖住,又有翻折下去的衣领遮挡,不看仔细点真看不出什么。 缚宁与缚濒平日里很少交流,加上缚濒常年出差,一年到头两人也见不了几次,这使得本就不亲密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看清楚了?”缚濒感受到她视线,边往厨房走边开口讥讽:“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畜生干的好事。” “我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缚宁问。 缚濒停下脚步,笑得癫狂。 末了,侧头看过来,眼神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扫过,继而咧嘴笑起来。 “我的好女儿...这还用说,我当然是禽兽阿。” 出口的话语伴随着明晃晃的恶意。 缚宁不适地抿了下嘴,转身接着往卧室里迈去。 缚濒历来如此,他对自身行径供认不讳,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死性不改,让人如同咽了只苍蝇般恶心膈应。 转眼间,缚濒已经到厨房转过一圈。 见到干干净净的厨房台面,忍不住低嗤。 “这小畜生手折了也是好事...她做的饭简直难吃得要命。” 夜深了。 缚宁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却始终无法入睡,她睁眼望着天花板。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杨嫜到这个点了也没有回家,应该是打算在店铺上层的阁楼歇几天。 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拨去电话,电话里只传来机械的无人接听女声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杨嫜接连几天都没回家。 因为手伤,缚宁这几天也睡得不好,白天还能做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夜里闭上眼,感知到的痛感只会比白天更明显。 这天早上起床,她坐在餐桌前吃苟明之端过来的早餐。 香喷喷的牛肉馅包子,刚出锅,都还烫手。 刚咬了一口,缚濒房间就传来响动。 他怎么还没去上班?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走了。 缚宁端着早餐要回卧室,还没走到卧室门口,缚濒推着收拾好的行李从他房间走出来,与她擦身而过。 “你手上拿的什么?”缚濒突然停下脚步。 缚宁头也不回:“早餐。” “早餐...?” 缚濒绕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物,鄙夷道。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早餐?用脚揉的面粉吧?” 缚宁面不改色:“点的外卖,我做饭是不如你好吃,不然你把你的工作辞了,我给你钱,你来专门伺候我的一日三餐?” 缚濒脸色青红交错,又气又怒。 “挣几个臭钱了不起了?”他捏住缚宁的双颊,指腹用力挤压:“跟你老子我在这装起大爷来了。” 缚宁的脸颊肉被挤得变了形,用力偏开头,语气平静。 “我用装?” “你-” 缚濒咬了咬后槽牙,怒极反笑,食指往她脸颊恶狠狠戳了两下泄愤。 “好样的,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都这么像我,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缚宁呼吸乱了,脸色也发生变化。 “生气了?”缚濒观察过她表情,高兴地大笑了几声:“每次只要一这样说,你就难受得不得了吧?可我最喜欢看你难受的样子了。” “...”缚宁冷着脸不说话。 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一家人即使互相憎恶,也能明白对方最在乎的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才能精准得往对方心窝子戳。 看她半天没反应,缚濒笑了一声,整理下自己衣领,扔下一句。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让你母亲老实点,别妄想着趁我不在给我戴绿帽。” 就拉着行李走了。 晚上缚宁没什么睡意,闲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面上的水杯内盛着热水。 杨嫜一旦收到缚濒出差的消息就会回来。 等上一阵,门口果然传来开锁的动静。 杨嫜推门进来,打开灯的瞬间被坐在客厅的缚宁吓得一哆嗦。 等看清人是谁,不耐烦得出声指责:“你不声不响想吓死谁啊?” 缚宁右手端起水杯抿上一口。 凉了。 咽下那口没甚滋味的凉水:“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 “我胆子小?”杨嫜换好拖鞋:“明明是你不开灯坐在那装木乃伊。” 说到这,她抬起头,视线在缚宁受伤的手臂上短暂停留一瞬,又立即挪开。 “对了。你那手...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种仿若关心的口气弄得缚宁一愣,终归是理智胜过心底那丝侥幸。 “你在担心我每个月都转给你的那笔钱会因此而断掉?” “我不该担心吗?养你那么大,不就是为了这个?”杨嫜嗤笑一声,倒也坦荡:“这也是你唯一的用处了。” 缚宁放下水杯,转过头对上杨嫜等待确认的线视,语气没什么变化。 “这点伤耽搁不了多久,四周就能好。钱你不用担心,会按时打给你。” “那就好。”杨嫜轻挑下眉毛,显然心情又重新好起来。 紧接着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没再看缚宁一眼。 缚宁低下头,鬓发滑坠,发尾搭在白色绷带上,黑白分明,界限清晰。 刚才居然从那虚晃的一句话中得到一丝安慰,当真是日子久了,被驯得丢失掉部分基本的辨别能力。 面对杨嫜,她总是难以决断。 杨嫜倒不如就坏得更彻底些,如此反复才是种折磨。 ... 第29章 是不是没睡醒? 翌日。 到饭点,熟悉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苟明之连着一周都将午饭和晚饭送来,也不容她拒绝。 缚宁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没成想他反而越发习惯和熟练,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来。 打开门,苟明之光泽蓬松的卷发,一如往常的温柔笑脸出现在眼前。 苟明之手上端着这几天都能见到的餐盘,就好像在每日按时投喂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接过饭菜,缚宁说了这几天来除开谢谢以外的第一句话:“在这等一下。” 他依言待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去,而是好整以暇得站在门口,眼睛跟随她往里面看她要做什么。 缚宁将餐盘搁在餐桌上,拿起手机折返回去,解锁屏幕,点开扫一扫:“收款码给我。” 苟明之看了一下她手机屏幕,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递过来。 “滴”的一声。 缚宁屏幕上没有付款界面,反而弹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界面。 沉默几秒,她抬起头:“你是不是没睡醒?我说的是收款码。” “我知道。”苟明之露出微笑。 他故意的。 缚宁没再说什么,发送了好友请求,等他通过,点击对话框,转账给他。 聊天界面里显示的转账金额远远超过之前他在医院帮她缴纳的费用和这些天一日三餐所花费的开销。 苟明之看上一眼,弯唇询问:“这是这段时间的报酬吗?” “嗯,收着吧。”缚宁点头:“我没有吃白食的习惯。” “给的这么多...”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垂眸操作着手机界面:“你倒是大方。” 没一会她手机就收到消息提示,拿起手机看向界面,显示他已经将转账退回。 缚宁拧拧眉,虽不理解他的行为但也懒得再去跟他争,那样实在太浪费时间。 想当假好人就继续当,反正又不是她逼迫他这么做。 紧接着苟明之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露出微笑:“这已经足够当作报酬来抵消。” 屏幕中是缚宁vx账号的个人详情页面,意思像是在说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就已经足够。 缚宁斜他一眼,感觉自己被人戏弄,毫不留情地将门一甩。 “滚。” 苟明之后退半步,避开即将迎面撞上的门板,搭在耳间的发尾都被震得飘起又坠下,可见力度不小。 转过身自己家门迈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么明显的别扭劲儿,倒是少见。 回到屋内,苟明之将剪辑好的视频发布出去,就没再看过。 直到下午8点左右,再次打开软件,发现点赞量已经超过100万,看着还在不断攀升的数字,苟明之敛了敛眸。 他玩网络是一时兴起,不到两年拥有400多万的粉丝数量,与现象级网红破千万的粉丝数量相比,差距还是很大。 以前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基本都在50或70万之间徘徊,偶尔可以突破百万,录的不太用心的水一点的视频只有30万左右点赞数。 点开评论区,底下一条条的评论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之这次真的把我帅晕了] [心心眼] [长到我审美点上了,我把他之前的视频看光光啦 ][流口水] [这身材,我直接原地表演一个裤子消失术] [啊啊啊绝了] [挺喜欢这个颜值的,但是不是整过阿] [问号脸] [这次帅出新高度,啊啊啊啊天呐这红西装真要命,挑的不错,这条视频有史以来最满意的 ][大拇指][流鼻血][流鼻血] [靠,这卷毛男人,好像温柔大狗狗,好爱好爱!] 这些直白大胆的言论只让苟明之高兴了不到两秒。 她们都喜欢看这个,那缚宁呢? 会喜欢吗? 衣服是她挑的,而且还说适合他。 关掉手机,屏幕中倒映出他的面孔,他再次解锁屏幕点开与缚宁的对话框。 [有看我新发布的视频吗?] 输入完毕,他又重新检查一遍,才点击发送。 手机被合在桌上,他指尖搭在椅子扶手处极度缓慢得轻点,眼帘半垂,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条晦暗不明的阴影。 “会看吧...?” 几十秒过去,手机震动。 苟明之抬起眼帘,翻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下边最新的消息无比简短。 缚宁:[没有] 又等了等,上方没有显示正在输入,对方显然没有再发来消息的意思。 望着那孤零零的两字,苟明之唇角弯起微弱弧度。 “算了...不急...” 晚上苟明之入睡前再次查看了一下后台,点赞量已经接近150万,还在涨,看完他关掉界面,没再理会。 清晨。 苟明之被电话铃声吵醒。 长臂伸出被窝,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人,接通,语气沉沉:“什么事?” “还睡呢,赶紧上网看看吧你,一晚上时间,花边新闻就满天飞了都。” 李弦语气里不光光是担心,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很热衷于见到苟明之吃瘪的样子。 苟明之在软件上搜索与自己相关的话题,最前排赫然跳出一个“人气网红深夜与人幽会,疑似恋情曝光”的话题。 忍不住皱眉:“我哪里来的恋情?” 李弦一愣,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半天,几乎要收不住。 “原来你跟小缚宁没成阿?我正奇怪呢,之前还费劲吧啦的在想办法接近人家呢,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还闹出花边新闻来。” 苟明之指尖往下划拉,点开一个视频:“什么在一...” 放出的视频正是那晚被人跟踪后躲到缚宁车上的全过程。 画面中,他的脸被拍的异常清晰,视频下方的评论也好坏不一。 切到后台一看,因为昨天的热度而吸到的粉丝也掉了一部分。 “你有时间在这里看我笑话,还不如好好让你们公司为缚宁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我们公司做准备?”李弦笑了一声,不满道:“公关费用可不便宜,针对的是你,我们小缚宁是被你牵连,是不是该你那边解决?” 第30章 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苟明之笑了笑,起身下床,走到衣帽间里取下一件软质的法式衬衫套在身上。 紧实的肌肉线条被质地极佳的衣料覆盖。 “你们公司员工是指望不住你这种掉钱眼儿里面去的上司了,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李弦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别激我,总之这事你管不管,你要真不管,到时候我们小缚宁被人扒出来就要遭老罪了,她正值事业巅峰期,网络环境这么差,牵扯进这种负面舆论对她影响绝对不小。” 苟明之沉默几秒,不怒反笑。 讲话阴恻恻的:“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仅把自己的员工往我这塞,还用自己的员工威胁起我来了。” 没再和他多说,苟明之挂掉电话。 那两个人,倒是会挑时间。 只针对他也就算了,都懒得去管,牵扯上缚宁干什么...按她那动不动就嫌他麻烦,巴不得跟他保持八百米距离的性格,不把这件事摁下来那之前花的心思就相当于全白费了。 她防备心那么重,好不容易才熟稔一点。 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两个人会不会还在附近,这期间有没有再被跟过,说不准。 苟明之打开粉丝群,编辑好文字。 [谣言,只是普通朋友,碰巧遇到搭了个顺风车而已,录下并曝光的人添油加醋,居心不良,相信大家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待会直播也会顺便再澄清一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消息发送出去,他换另一个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淮冬。 “你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了吧,先把舆论热度降下去,再让那些营销号把视频图文删干净。” “我已经在让人处理了。”淮冬问得有些迟疑:“不过,我们发现有人着手去扒视频中那辆商务车的信息,这个需不需要…” 苟明之不假思索。 “需要,如果真让人把车主人的身份扒出来了,我会很苦恼的。” 淮冬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好像想问些什么。”苟明之说。 淮冬唔了半天,下定决心般:“我想知道您真的有恋情了吗?” 苟明之笑容展露,语气却不怎么好。 “这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吗?” … 小区楼下理发店。 缚宁披着湿发坐在椅子上,她好几天都没洗头,也没梳头。 早上起来她想自己梳几下,发现已经完全梳不动了。 头皮突然被往后扯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痛您了?”理发师小声解释:“您的头发有些地方打结了...我会再轻点的...” “没事,没有很痛。” 缚宁回复过工作信息。 正要关手机,视线停在下面几行的联系人——苟明之那里停住。 视频她确实还没看过。 吹干头发走出理发店,缚宁长发垂在肩后,发梢随着步伐浅浅扬起弧度。 回到家中,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找到苟明之的账号,发现对方正在直播。 随手点进去。 直播间内的在线人数显示有8万多,人气很高,但由于在线人数多,有点卡顿,几分钟过去才稍微流畅些,也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在这里强调一下,希望大家理智对待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扒人隐私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可取,会影响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骂我当然可以,各位随意。” 屏幕正中偶尔闪过粉丝刷的礼物特效,评论区的评论不停往上滚动,看得缚宁眼花缭乱。 她不看直播,更没给谁刷过礼物。 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礼物需要花钱充值,特效越豪华的就越贵,最贵的一个大约在几千元。 看来看去,直接挑了个最贵的礼物送出去,特效在屏幕中绽开,缚宁一跃成为榜一大姐。 苟明之感谢的声音从手机传出:“谢谢这位f送来…” 没等他说完,缚宁就直接退出直播间。 苟明之看着这个默默走掉的名为f的昵称排在礼物榜第二的位置,点开这个人的主页。 并没有关注他,不是粉丝,也没有发布过内容,简介上只有最简单的性别年龄,连地址都没填,看不出什么。 他关闭f的个人页面,继续与粉丝互动交流。 约莫播了一个小时左右,苟明之带上鸭舌帽口罩,去到那天去过的五金店铺附近。 街道上的商铺很多,五金店铺的监控摄像头是安在店内的角落里,根本录不清楚外面。 但是旁边的花店… 因为鲜花要摆在店外售卖,所以店主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苟明之看了看摄像头对准的方向,回忆了一下当天几人的站位。 走进花店,花香浓郁芬芳,四周整齐排列着各个种类的花束,花店老板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她手里正忙活着给散花进行包装。 苟明之走到她面前,扒下口罩,露出点儿脸来,态度亲和。 “老板娘,我前两天来你们这买过花,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前两天?”老板娘回忆了一阵,对这张脸的记忆有点迷糊。 “阿好像是。”她一脸的抱歉和迟疑:“不好意思阿,每天客人有很多,我真的记不太清了,不过你是有什么事吗?” 苟明之焦急道。 “我那天在这买过花后回去发现丢了东西,所以想来看看你们这的监控,看是不是在你们这丢的。” “比较贵重,如果只是小玩意儿我也不会来找。” 听到这番话,老板娘眼睛稍稍瞪大,担心担上责任。 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这样阿,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有很多活没干,恐怕你只能自己慢慢看了。” 苟明之微微笑起,很是大度:“没事,我可以自己看,你忙你的。” 坐在电脑前,苟明之查看这里监控的保存时间。 运气不错。 这里的监控内容是用储存卡保存的,内存挺大,保存时间是两个月。 他拿出手机,翻出当时购买配件的账单,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日期和结账时间。 操纵鼠标选取好日期,视频开始缓慢回放,拉动进度条,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在门口与那两人交谈、合照的画面。 将这段视频放大录下,然后又反复回放,暂停,筛选两人脸部最为清晰的画面,再分别截取下来,传到自己手机里。 做完这一切,苟明之将电脑退回原来的界面,走向老板娘。 “不好意思,好像不是在你们这丢的,打扰了,那我就先走了。” 拉上口罩,走出店门,苟明之将视频和照片发给淮冬: [他们说不定还在我居住的这片区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淮冬回复得很快:[好,有消息了告诉您] 苟明之游走在街道边缘,看着眼前经过的男男女女。 也不知道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能玩几天? 经过一间间的底楼商铺,苟明之掀眼扫过一餐馆招牌——《廖记正宗猪骨汤》 第31章 是我不好 不知不觉临近中午,敲门声照旧响起,缚宁打开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餐盘,苟明之手上空空如也。 她没有说话,抬起眼帘盯着他,他也不出声解释,只笑望着她。 两人这么对视一会儿,像是都要等对方先开口。 看来今天中午没饭吃。 正要关门。 苟明之眼疾手快地抵住门板:“怎么都不知道问问,今天煲了点骨头汤,不方便端来,你不如过来我这里吃。” 缚宁已经没心情了。 “算了,你还是自己吃吧。”她试图再次将门关上:“我以后可以叫外卖。” 右手推了几下,都没推动。 看着苟明之撑在门上那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又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前被绷带缠绕的小臂,彻底失去耐心。 “放手。” “好吧。”苟明之松开手,转而将手掌扶在门框上,脸在温柔笑着,举止却近乎挑衅:“是像这样吗?” 缚宁没管他举动,推门要将门合上,门已经压上他的手背,他毫不躲闪,依然扶在那。 明晃晃说着:有本事就夹断他的手。 门骤然停下,缚宁看着探进门内的半截手掌,心口瘀滞:“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 平时总是笑脸相迎温和体贴的模样,做的事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却完全不同。 苟明之眼睛半弯着,声音很轻:“是我不好,可是我没有戏弄你,我真的煲了一砂锅的骨头汤,炖了好几个小时,特别烫手。” 无心与他对峙,松开把手,缚宁拿上手机,将门重新拉开。 苟明之唇角浮起些弧度,识趣地让开位置:“请吧。” 客厅内。 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缚宁的手机响起,是萧思木发来信息:[宁宁,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跑通告时坐的车?] 紧接着下面附上了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声音外放,看着视频里的内容,缚宁表情平淡,没甚反应。 播放结束,她手指敲击屏幕回复:[是] 苟明之将播放的内容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这讲解的内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当事人,能不熟吗?”缚宁头也不抬,讲话冷嗖嗖的。 显然还对他刚才强硬阻门的举动有所不满。 苟明之听了这话,笑意更浓,干脆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左手手掌撑住脑袋。 本就柔和的声调被刻意拉长:“当事人好像不止我一个,不是还有个没露面的...恋人?” 停顿一下,他撑着脑袋的手挪到下巴处托住,嘴角上扬。 “你总给我塞钱,这样看来,难不成我们缚大模特是想包养我这个小网红?” 分明是温吞有礼的语调,出口的内容却没半点礼数,像是存心想看她会对此作何反应。 缚宁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这明显是那天跟踪你的人干的,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以后少跟着我,我不想再被你连累。” 这种事一旦发生,难免不会有下次,根本无法预料,想要永绝后患就要远离祸患本身。 没得到满意的反馈,苟明之敛去些笑容,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显出几分兴致缺缺:“以后我会注意。” 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 缚宁看过弹出的几条信息,正打算回复,萧思木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接通,电话那边传来急切高昂的嗓音。 “宁宁,你俩这被造谣造的也太夸张了吧,不良媒体断章取义。” “不过那个擦边男什么时候上过你的车?” 听到萧思木对苟明之的称呼,缚宁看了看对面人脸色。 没什么变化。 应该没听到。 手指还是悄悄摸到手机侧方的音量键上,把通话音量调小了些。 解释安抚:“之前遇到顺路捎带过他,没事,没有拍到我,问题不大。” 聊了两分钟,缚宁挂掉电话,拿起筷子,继续用餐,披散的头发顺滑,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散落。 把脸颊两侧的散发分别勾起挂在耳后,却没多大作用,发丝好几次都差点坠进碗里。 好碍事,忘记让理发店的人给她扎起来了。 对面发出板凳划拉地面的响声,缚宁抬起头,苟明之已经起身走到她身后,她视线跟随,偏过脑袋想往身后看。 “不好好吃饭,跑到我这边干什么?” 一双手掌扶正她的头,苟明之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别动。” 苟明之将缚宁的黑发尽数收拢在左手中,右手手指探入发丝中抓捋抚顺。 发丝触感细腻,顺滑,透着凉意,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洗发水的幽香,打理起来很容易。 把头发捋直,他摘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在缚宁的黑发上缠绕收紧,一圈两圈... 四周格外寂静,仿佛只听得到两人平缓的呼吸和发丝划过衣料带起的摩擦声。 手法熟练得将掌中的头发捆好,苟明之返回座位坐下,笑意盈盈得看过来,像在邀功。 缚宁抚了抚脑后的发圈,看了眼对面苟明之脑后半扎起来的卷发,还是给予回应。 “手法不错,很熟练。” 得到肯定,苟明之没有出声,眼底笑意却肉眼可见的加深。 吃完饭,苟明之将碗筷拿到厨房,捡进洗碗机里摆好,缚宁则在外边坐着消食。 等上好一会儿,苟明之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缚宁正打算离开,厨房推拉门被推开。 “看看这个。”苟明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他和一个昵称为巫师的好友的聊天记录。 巫师:[早晨送你的开胃菜还满意吗?] 苟明之:[是你干的,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巫师:[我看你已经澄清过了,但我手里不止那些,还有你和那个模特的亲密照] 巫师:[不想被曝光的话,恐怕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苟明之:[什么照片?你什么意思?] 紧接着对面发来几张图片,缚宁点开来看,发现是在去医院那天在停车场时苟明之为她戴帽子,还有回时苟明之打算给她系安全带的照片。 挺暧昧的,即使是在高清镜头下拍出来的,有些角度也像极了在接吻,难怪他们会误会。 苟明之才澄清过,他们就出现,明摆着是故意挑在这时候找上他。 巫师:[我的要求很简单,50万可以买断我手中的照片] 苟明之:[50万,你这和狮子大开口有什么区别?] 巫师:[如果我再把这些放出去,对你的影响会更大,而且我了解过,那个模特现在也正是事业关键时期,这时候爆出与你的恋情,你说这会不会对她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呢,你的那些粉丝可不是吃素的,网暴她也就分分钟的事] 巫师:[这个数字很合理,你俩的收入也不低,完全负担得起] 巫师:[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愿意,我到时候就直接把这些照片散布出去] 之后苟明之就没有再回复。 第32章 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缚宁回想起那天感受到的视线。 原来被偷拍了,难怪总感觉被镜头盯着。 见她已经看完,苟明之把手机挪到自己面前,手指往下划拉屏幕像在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缚宁问。 “照片。”苟明之手顿了顿,又接着往下划:“我觉得他们发过来的那些高清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他不紧不慢地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将对方发来的两人合照重新点开放大仔细看了看。 思虑再三,手指长按屏幕,照片被他保存下来。 缚宁对这些一无所知,只看到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是挺有水平。”她说:“用高清大炮给我们硬生生拍成情侣照,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狗仔。” “可惜他完全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这种照片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造成影响。” 停顿一下,缚宁观察着苟明之的神色,言语间试探他对此事的态度。 “但似乎…还不至于要受他威胁,你觉得呢?” 苟明之微笑着问:“我如果不管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缚宁依旧没表现出多大反应,说话时的口吻平静冷淡,虚无缥缈,抓不住一般。 “发声明、抵死不认、反告他们用合成照片来勒索钱财、用另一件事的热度把这件事掩盖掉再慢慢等风声平息下去,办法多的是,我不是我们公司最底层的弃子,公司就算再怎么不想管,也不至于一点正事不做就把我一脚踹开。” “终归是你连累我,所以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苟明之脸色变幻,眼睫缓慢眨动一下,再没有一丝笑容。 “我没有不想管,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你总是不笑,也不怎么生气。” 缚宁眼神扫视一圈周围。 “你们这类人身上是不是都有高高在上,看人如何挣扎生存的臭毛病?” “我眼睛不瞎,碗具、茶杯、衣物、还有我头上这个发圈,你的吃穿用度没一个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这间屋子里的好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我不管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又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那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别给我找事,也别扰乱我原本的生活。” “你...”苟明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他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好,更是立马表态:“人言可畏,当然不能不管不顾。” 缚宁乜他一眼,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苟明之微笑道:“既然他要钱,当然是给他。” 两人视线相交,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家中,缚宁搜索苟明之的相关话题,浏览评论区,发现他的部分女友粉已经有点闹意见。 她和苟明之可以说是半公众人物,特别是她,业内口碑很重要,如果照片真的流出,她不可避免得会被讨论一番。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得而知,照片能不流出当然最好。 天气闷热,窗外的天气已经不如上午那样晴朗。 云不知什么时候聚在一起,乌压压一片,似要下雨,缚宁的手开始隐隐作痛。 ... 一公里外的一处小区出租屋内。 四周还算干净整洁,由于缺少家具与生活用品,导致屋子里看起来有些空旷。 客厅茶几上整齐摆放着一部电脑,一小巧轻便的微单相机和一部单反。 一男一女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男人瞟了几眼对面的女人,突然停下筷子,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发现他的异常,女人也慢慢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男人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文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 “那又怎么样?”文梓微微皱眉,面露不悦:“王鸣风,不这样,我们那些债什么时候才还得完,光等着那个人给我们的报酬是不行的,长久下去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见她脸色不好看,王鸣风急忙解释:“我知道,只是有点担心嘛。” “哼。” 文梓拿起筷子又扒拉几口面,突然一顿,接着说。 “那个雇主催的话,就找借口再拖几天,如果这个网红答应付钱,等把钱拿到手,再跟那个雇主说我们有拍到照片。” 王鸣风抬头,两人相视一望:“这我明白。” 碗与木筷的碰撞声接着响起,二人心思各异。 文梓食不知味,她与王鸣风是一对年轻夫妻,当初投资失败,没挣到钱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只好重新拾起老本行。 一开始她没想向那个网红索要钱财。 回想起当时在医院附近看到的两人和相机里的照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女人被人关心爱护的模样,那个男人笑意盈盈看她的神情,全都让她觉得心里憋闷,那两人不仅日子过得悠闲惬意,在人前也是光鲜亮丽,更不用为钱发愁。 眼前寡淡的面条深深刺痛她的双眼,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不禁咬牙切齿。 为什么她和王鸣风只能每天偷偷摸摸,居无定所,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不如试试那让那两人给点钱解解燃眉之急,反正对他俩来说也不多,愿意给当然最好,不愿意,也没有损失,到时候把发照片给雇主,照样能拿到应有的酬劳。 第33章 催进度 室外天边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至客厅一角,电话铃声响起,来电名称显示淮冬两个大字。 卧室门开启,苟明之从卧室往外走。 抬起胳膊把散乱卷发往后梳理好,拿起在茶几上的电话接通,那边的淮冬说话沉稳牢靠。 “多亏有照片,人找得比较容易,正在派人盯着,他们的资料已经整理好发送给您,只是时间匆促,搜集到的不多。” “没关系,几天之内就能把人找到已经超出我的预料。”苟明之唇边带笑,语调慵懒:“那两个人身边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据我所知,没有。”淮冬说。 “等我看完资料再联系你。”苟明之点开发来的资料坐在沙发上浏览起来。 资料里的内容划至最底部,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狗仔,不过这份资料中有提及,这两个人背着巨额债务,缺钱得很。 目前来看勒索他的动机还算充足。 苟明之盯着资料出神。 只是,跟梢盯他这事到底是那两人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他们这样做? 有人买通他们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沉思一会儿,他关掉资料,拨通淮冬的电话:“今晚你抽时间代替我去见他们,到时候按我说的做,不要露出马脚。” 晚上11点,淮冬一身黑衣,鸭舌帽,口罩,手套,一个不落,耳上挂着微型蓝牙耳机,领口藏着窃听器。 到达王鸣风与文梓所在的小区,他下意识避着监控摄像头。 走上一会儿,淮冬脚步一顿,他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 被录下也没什么,他只是去与人沟通而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淮冬无奈叹了口气,那时候他在明之母亲的安排下进入了明之所在的学校,才发现明之的校园生活很糟糕。 本以为有钱人家的少爷绝对不会经历类似霸凌和校园暴力这种事件。 后来发现学校和社会没有区别,贵族学校里的学生甚至会自行划分出严格的身份等级。 官和官不同,有大小,有高低,孩子和孩子之间也不同,有长子和次子,有亲生和私生。 只有成绩优异,出身不好,会受到排挤和歧视,会被叫歪心思的烂货野种。 只有出身好,成绩不好,也会成为边缘人物,会被说蠢笨、智力低下,无法成为合格的接班人。 明之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是成绩优异的乖学生,他却知道明之一旦被人欺辱打骂了,事后都会找机会恶狠狠地报复回去。 慢慢的,明之会叫上他一起偷偷整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最后那些人要么受伤在家长期休养,要么被学校发现铁证如山的违规行为勒令退学。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淮冬敲响房门,等在门外。 “吱呀”一声,门堪堪打开一寸,王鸣风隔着门缝,满脸防备,言语精简:“谁?有什么事?” “你说呢?”淮冬注视着对方的表情,一瞬也不敢错开,生怕漏掉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让你们做的事,有好好完成吗?” 王鸣风半天没说话,脸上防备褪去些许,额外掺杂几分担忧,气势也减弱。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询问:“他让你来的?期限不是还没到吗?” 淮冬耐着性子,语气嘲讽:“没到最后一天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无所谓?不来催进度,你们想消极怠工怎么办?” 王鸣风终于把门全部拉开,让淮冬进去。 走进屋内,淮冬见到了一直站在王鸣风身后的文梓。 文梓越过王鸣风,站到淮冬面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半信半疑的出声试探。 “怎么会突然安排你来找我们,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如果你们一直老老实实,不搞些小动作,我想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说对不对,文梓文女士...”淮冬目光锐利,语气沉稳笃定。 他眼神越过文梓悄悄往打量屋内,不远处茶几上摆放的相机和电脑吸引了他的视线。 被叫出名字,文梓神情一滞,感受到威胁。 这是发现他们手中有新的照片却没有及时告知,还是发现他们私下与那个网红联系? 慌乱之余,她忙侧过身子,不再挡住淮冬的去路,并主动解释。 “我们手里确实已经握有那个网红别的照片,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想必约定好的报酬不会少给我们吧。”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淮冬轻笑两声,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案,而是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一番。 直到看得两个人有点发毛,他才越过二人,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桌上的设备提出要求。 “把相机存储卡给我,电脑里不能留有备份,手机里的也要全部彻底删除。” “不要试图蒙骗我,如果我不懂,他也不会特意叫我来这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淮冬面前,各自拿起相机,将里面的卡芯拆除,然后摆在桌面上。 淮冬收起存储卡,把两台相机检查一番,然后放下,朝电脑看了看,示意二人继续。 在淮冬密切的注视下,电脑和手机里的照片也被彻底删除,无法恢复。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开门离去。 文梓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淮冬刚搭上把手。 “等等。”身后女声陡然响起。 第34章 我长得很难看吗? 淮冬开锁的手顿住,嘴绷成直线,表情严肃起来。 该不会是被发现端倪… 偏偏这时候蓝牙耳机那边明之却没有任何动静。 揣在衣兜里的手不由自主得握紧了刚到手的卡芯。 淮冬垂眸看了下门把手,调整神情,松手回身,等着对方的下文。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可没有动任何手脚。”文梓只是再三确认。 “没问题,安静待着就行,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淮冬扭动门把手,彻底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 出了小区大门,淮冬穿过马路,游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间,四周格外寂静,微弱的脚步声和阵阵虫鸣相互交杂。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达车辆停靠的位置,坐上驾驶位,他发动油门,开车驶离,耳机里也传来苟明之的轻声调笑。 “演技越发的炉火纯青,看来没少去进修。” 淮冬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意,开口回呛:“是,跟您学的。” 苟明之也不介意,笑了一声,继续叮嘱:“把卡毁掉,不用再拿给我。” “...好。”淮冬默了一会儿,问:“您说刚才要是被察觉到异常怎么办?您没想过吗?” 苟明之沉默几秒,淡然开口。 “想过。” 淮冬感慨:还好,至少为他考虑过后路。 紧接着,耳机又传来苟明之温和带笑的嗓音。 “被发现不对的话你当然要拔腿就跑阿,他们本就心虚理亏,根本不敢报警,有什么可担心的?” 淮冬半天没说话,被这句没良心的话轰得有些维持不住坐姿,没一会儿还是坦然接受。 “我就知道。” 黑色轿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只留下一抹深色的残影。 苟明之倚靠在床头,摘下耳机收进床头柜里,随后又解锁手机,想给缚宁发消息。 指尖敲击,内容输入好,瞟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12点,他又按着清除键,将打好的字一一删除。 ... 夜深人静,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夜空中划出美丽折线,轰隆轰隆的巨响也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雨滴从天空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被窝中,缚宁被吵醒,怔怔地睁开眼睛,前方漆黑一片,眼睛无法聚焦。 伸手打开床头的夜灯,下床拉开窗帘,窗前倒映出她的虚影。 又是这种闷热潮湿的雨天... 第二天缚宁坐在苟明之对面,看着摆在眼前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将自己的碗筷拿去厨房放好,然后倚在沙发上打瞌睡消食。 现在苟明之已经从每天送餐变成每天发信息给缚宁直接叫她过来,缚宁给他刷过礼物后也吃的坦然,全当花钱请了个厨子。 苟明之收拾好碗筷,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处坐下:“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缚宁没作回应,转而抛出问题:“照片的事怎么样了?” 茶几上的电子香炉往外徐徐冒着青烟,那缕烟颇为妖娆得在她眼前升腾起舞。 她进门不久后,就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和苟明之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个熏香的味道。 好闻是好闻,就是闻多了犯困。 “快处理好了。”看出她有意回避,苟明之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柔声追问:“你是想转移话题吗?” 缚宁偏开头,明显没打算跟他讨论这种事。 苟明之眼眸几番闪动,像是不满她的行为,起身绕开茶几,在她膝侧站定。 “为什么要把头偏开,我长得很难看吗?” 他捏住她下颚,满脸笑意得强迫她看向自己,嗓音近乎蛊惑。 “说说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手指强势地扼住她脸颊,温热干燥的指腹有意无意在缚宁微抿的嘴角拂过。 唇边的触感羽毛般似有似无,男人指尖仿佛随时会探进嘴里,缚宁绷直了背,猛然意识到他是想真正意义上撬开她的嘴。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缚宁偏过头要挣脱他的手,却又被立马掰回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苟明之眉心微蹙:“不然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他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低下头,盯着她眼睛一下也不挪开。 缚宁迎上他的视线,手背抵在他小臂上往外推,下了点软话。 “这样扣着我的脸很痛,你先放开。” 这话倒像是被听了进去,苟明之双睫动了动,深潭般的眼底荡起点水花。 “抱歉。”他立刻松了力道,动作轻缓地蹭了蹭缚宁脸颊,像流浪兽对同类发自本能的笨拙安抚:“我明明收着力...” 俯身凑近细细观察过她的脸,发现根本没什么大碍,苟明之收回手,坐回原位,弯起唇角温柔笑斥。 “骗子。” 脸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缚宁望着他一如既往的笑脸,觉得分明他才是个表里不一的骗子。 “看雨,看了半宿。”她嗓音疲懒:“满意了吗?” 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让她心里安定不少,原本挺直的上半身缓缓靠在沙发靠背上。 脑袋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困意被无限放大,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但视线还是逐渐模糊不清,眼皮一直不受控制得往下坠。 “这样...”苟明之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问:“你喜欢下雨天?” 缚宁半垂着眼眸,音调轻缓:“不喜欢,吵得人根本没法睡。” 苟明之望着别处,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好巧...我也是。” 她没去追问缘由,只装作没听见。 苟明之转回头,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得欣赏了一阵缚宁眨巴双眼的模样。 “看来这熏香效果不错。” 睡意让缚宁的大脑不像平时能及时思考,反应也变得迟缓,过了好些时间,才明白他是故意点这熏香。 脑袋干脆枕着沙发靠背,不再强撑,只淡淡瞥他一眼。 “你怎么不干脆弄迷香把我迷晕了事?” “怎么可能呢,我是安分守己的良好市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从来不做。”苟明之微笑着摊摊手,一副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样。 只是这相当正派的发言,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缚宁觉得并不可信。 他笑得越温柔,心里越算计。 缚宁站起身,准备顺势回家休息一会儿,苟明之却从客厅壁柜里翻出一小盒包装精致,印着奇楠二字的线香递过来。 “这个和我点的一样有安神效果,点燃插上就行,不用香炉,很方便,你拿回去晚上试试。” 缚宁接过来颠了颠,拿在手上很轻,分量显然不多,也就收下了:“好。” 门被掩上,消息提示音响起。 苟明之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巫师:[考虑得如何?今天是最后期限] 第35章 贪得无厌 出租屋内。 文梓和王鸣风紧张得盯着手机中发出去的信息,内心忐忑不安。 照片已经被雇主的人拿走,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曝光,他们知道到那个时候就没办法再要挟对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将钱拿到手。 本来早上就想发信息的,但是又怕显得太急切,才硬生生忍到中午。 “叮咚”一声。 跳出来一则新讯息。 苟明之:[50万太多了,20万行不行?] 看见回复,文梓望向身旁的王鸣风,眉心和嘴唇在同时抽搐:“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 “20万,少了一半多...”王鸣风眉头紧蹙,焦急地来回走动:“这个数额根本填补不了多少我们欠下的债务。” 文梓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啃咬拇指指甲。 听着旁边男人走动的脚步声,更觉得烦躁无比。 “你能不能坐下,别再走来走去的了?!”她大声吼道:“我们这一年东奔西跑走的那些路还不够多吗?!” “...”王鸣风瞬间就停住脚步,无魂木偶一样,满脸颓败地坐到沙发上,头低下去:“对不起阿...对不起阿文梓...和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 文梓沉默好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知道阿...”她撇了下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说不定...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再四处奔波了呢...?” 没多犹豫,文梓迅速给出回复。 巫师:[没的商量] 巫师:[奉劝你最好在下午之前将钱汇到这个账户里,不然你知道后果] 发送完消息,他们向对方发去一个银行账户。 一个小时过去。 账户没有反应。 两个小时过去... 账户还是没有反应... 文梓和王鸣风没心思吃午饭,每隔一会儿,就查看一次账户和时间。 直到下午2点,终于收到了钱款到账的提示。 苟明之也发来消息:[我已经转账,你也要信守承诺,把所有照片彻底销毁] 王鸣风在那边仔细核对金额,文梓拿着手机回复。 巫师:[我们会遵守约定,你大可放心] 等核对好金额,确认没问题。 两人分工,一个收拾衣物用具,一个收拾电脑摄像机等等设备。 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小区,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快点送我们去机场,我们赶时间。” “好叻。”司机没回头,热情好客地一吆喝:“两位请系紧安全带,我一定将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 ... 那熏香的效果确实不错,缚宁这几晚入睡前都点了一根,意外得休息的很好,连带着夜夜不间断的噩梦都温和不少。 三天期限早已过去,缚宁搜寻了一下与苟明之相关的话题,网上毫无动静,半点水花都没砸出来。 之前那个舆论的热度已经快速消减,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讨论的人渐渐变少,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全平息。 这几天苟明之外出异常频繁,有两次都没能及时赶回来,以前一直都很准时,刚才午饭过后,他好像又有事要出去。 缚宁卧在阳台边的躺椅上,微闭着眼睛感受午后短暂却慵懒惬意的阳光。 晚上。 消息提示音响起,缚宁看过信息,开门见到对面的门已经敞开,这是苟明之特意给她留的门。 进屋,把门带上,苟明之已经好整以暇得坐在那等她。 落座后,缚宁瞧着他的脸,罕见得主动开口:“要是太忙,可以不用管我。” “你这是...在关心我?”苟明之如同发现了新鲜事一般,笑问。 他的笑容太晃眼,缚宁张张嘴,即将脱口的“不是”两个字被哽在喉间。 真是吃人嘴短,讲个话还得顾及着他了。 她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那两人的。 最近她和苟明之即使每天都能够见面,交谈却并不多,就算相对而坐,他也不会刻意找些莫须有的话题拖着她交谈。 缚宁知道自己的性子,沉默寡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趣,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觉得厌烦。 缚宁没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不是在处理那两个人的事吗。” 苟明之笑容不减,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撑住下巴,似乎对她的想法很好奇。 这几日都睡得比较安稳,缚宁脸色也好上不少,连眼底淡淡的黑眼圈也尽数褪去。 她声音轻缓,不急不慢:“当初你说要付钱,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 付钱也不一定能买断,有一就有二,手里握着的东西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就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道理苟明之不会不懂。 苟明之点头,温柔笑笑:“我和我的律师这几天在忙着送他们进去蹲几年,那里什么都免费。” “贪得无厌的人,最适合待在那里。” 提到此处,他笑意更浓,显然很满意那两人目前的处境。 缚宁敛了敛眸,整理这些话的含义。 果然是送去蹲号子了,他给那些钱根本目的是为了加重他们的罪行。 “钱追回来没有?”缚宁直直得盯着对方正恣意上扬的嘴角。 苟明之愣了会儿,没想到她最先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淡淡一笑:“去的及时,都追回来了。” “那就好。”缚宁微微颔首,不再打探个中细节,那两人什么下场她不在意,咎由自取而已。 用过晚饭,缚宁开门只走出两步就被苟明之叫住。 “等等。” 缚宁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苟明之跨步上前,掌心握住她凌乱的发尾,把早已松垮的皮筋摘下来:“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弄一下。” “...好。”缚宁没回头,安静站着,半垂眼睛,看向过道的瓷砖。 她头发已经好几天都没重新绑过,早就乱糟糟的没法看。 两人伫立在门口,这样静谧的空间,只是发出些微的响动也能听的清楚。 电梯数字陡然攀升,不合时宜的“叮”声骤然传到两人耳边,高跟鞋从开启的电梯内踩踏出来。 哒,哒。 第36章 你体温好低 杨嫜从电梯里出来,在走廊站定,今天生意不好,她提早关店回来了。 注意到门口站立的二人,食指一勾,取下墨镜拎在身侧。 视线往苟明之手上打量几下,扯了扯唇角,像瞧不上他俩的行为。 “居然大摇大摆得在那让一个没认识多久的男人给你打理头发,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些。” 苟明之没有往杨嫜那边张望,反而注意着缚宁的神情。 缚宁盯着地面的视线缓缓上移,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嫜,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也懒得出声反驳。 只触了触脑后已经挽好一圈的发绳,问他:“好了吗?” “马上就好。”苟明之默默加快手里的动作。 “呵、”杨嫜翻过手背,张开五指,欣赏一下自己的漂亮美甲,斜着眼睛往这边瞧上一眼:“这脸皮厚的...” 扎好头发,苟明之端出一副笑脸,抬头看向杨嫜,语气少见的冷淡:“要不是你对她置之不理,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这个外人来做。” “所以到底是谁没有羞耻心,谁厚脸皮?一目了然。” 没想过他会为她辩白,也没想过他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迅速理清这杂乱长发所倾吐的含义。 缚宁偏头望向他,男人线条清晰的侧颚和微微翘起的卷发映入眼帘,总是带笑的眼尾和嘴角这会儿看起来居然也没再那么假兮兮。 感受到她视线,苟明之稍稍低头,露出点笑容,像冬夜烛光,不够亮也没多少温度,可看着还是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缚宁一瞬间有些恍惚。 被人说中,杨嫜不禁恼怒,沉下脸来拎着墨镜一转,用力捏在掌心,音量也拔高了些。 “我在教训我女儿,与你有什么干系?别在那瞎掺和。” “我这人,爱好比较特殊,尤其喜欢多管闲事。”苟明之笑得如沐春风,说出口的话却明摆着是要气人。 缚宁在一旁默默无言,她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爱好,可惜她不会那么好赖不分,偏要在别人帮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没事找事去说上一嘴。 几番接触,她很清楚,苟明之压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对她产生兴趣,但那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杨嫜被这话噎得脸色难看,那股不服输的劲开始窜上来,眼看就要发难:“你个不男不...” “要说什么想好再说。”缚宁了解杨嫜的性子,吵起架来什么难听话都骂得出口,及时制止:“如果你不想继续在外面丢人的话。” “我...”杨嫜张了张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缚宁拽住苟明之手臂拉了一下,平静交代:“你先回去。” 苟明之垂下眼皮盯着自己手臂,眼神幽暗,话题跳跃:“你体温好低。”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缚宁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缓缓松了手,向自家门口走过去。 苟明之待在原地,抬起自己手臂,指腹在刚刚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上摸了摸,有些留恋那种触感,也对她如此迅速的抽离感到些微不满。 路过杨嫜时,缚宁停下脚步,瞥她一眼:“走吧,等下要是真把楼下住户引来就不好看了。” 话音落下,她继续走到门口,开好门等着杨嫜过来。 “哼。”杨嫜有气没处撒,心里憋闷,狠狠剜了对面的苟明之一眼。 他好脾气地笑笑,完全当作没看见,转身踏进屋内,反手“嘭”的一声,门被轻轻甩上。 被人刻意忽视,反倒让杨嫜气极,泄愤般跺着鞋跟回屋,哒,哒,哒,响格外响亮。 杨嫜进屋坐下,随手把包甩在沙发上,嗤道:“你翅膀可真是越来越硬了。” 缚宁走到她身边拿起被扔在一旁的包往衣帽架那帮她挂好,然后坐在沙发另外一侧默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杨嫜顿了顿,又接着补充:“现在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就烦。” 缚宁面色平静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她看也没看乱发脾气的女人,语调冷淡:“怎么翻来覆去没点新鲜的,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类似的话缚宁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起初,她当然会在意。 但她没法改变这个事实,时间一久,也就麻木了。 “哼。”杨嫜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沉重,没人再主动开口。 次日清晨。 缚宁被6点的闹钟吵醒,她从被窝伸出手将一旁的闹钟关掉,单手撑住身体,缓缓坐起身来。 稍微动了动左手,休养了大半个月,她感觉恢复得不错。 洗漱完毕,手机铃声响起,缚宁接通电话,打开扩音:“宁宁,你今天可得给我好好穿衣裳,听见没,我有两个同事要来,可得给我长脸阿。” 手机被放置在一旁,缚宁边听着边挑选今日去给萧思木庆生要穿的衣服。 原本搭在一套平平无奇休闲套装上的手瞬间顿了顿,又缓缓移开,重新选了一套看得过去的。 将衣服取下,缚宁看看自己手臂,慢悠悠提醒:“你的脸面,今天怕是挣不了。” “什么意思?宁宁我这还有别的事,先不说了阿,你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萧思木没去深究,急匆匆挂掉电话,忙着安排今日的流程,她喜欢热闹,不痛痛快快玩上两日,她是不会甘心的。 简单用过早饭,缚宁拿上留宿要换洗的衣物装好,到楼下理发店洗了头。 披散着湿发坐在镜子前时,开口提醒理发师:“等会麻烦你帮我扎个马尾。” “行。” 身后的理发师用梳子为她梳顺头发,又给她吹干,吹风机在耳边呼呼作响,温热的风不断在脸颊两侧扫过,理发师拨弄发丝的手法很是娴熟。 第37章 没人要的丑八怪 ... 此时的杨嫜不过二十五岁,美丽是真,刻薄也是真。 “阿,真是麻烦,我每天都那么忙,哪儿有功夫管你。” 她拽着小缚宁的头发,用梳子毛毛躁躁地刮了几下,拿起桌上才买来没多久的皮筋往缚宁头发上套,不耐烦地抱怨。 “反正留着也没用,干脆全部剪掉算了。” 原本她是没打算给缚宁梳头的,但让孩子披散着头发去幼儿园的次数实在太多,老师已经在旁敲侧击得提醒。 缚宁屈膝坐在小板凳上,嫩生生的小手揪着膝上的裤子,显得有些局促。 头皮被杨嫜毫不温柔的动作扯得生疼,她却抿着嘴始终一声不吭。 待杨嫜扎好,她摸起放在桌上准备好的发夹,熟练的将耳侧碎发固定好,又去拿上书包背在身后,站定,仰头望向杨嫜,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系列的行为被杨嫜看在眼里,她知道缚宁在讨好她,但还是冷着脸绕过缚宁,拿起钥匙催赶:“傻站那干什么,快走,要迟到了。” 见她走开,缚宁眼珠偏转跟随她身影,随后又收回视线垂下头,在杨嫜的催促声中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来了。” 她虽只有四岁多,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杨嫜对她并不喜爱,甚至有时候会在她脸上见到厌恶之色。 坐在教室里,缚宁观察班里女孩们被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和扎的漂漂亮亮的发辫。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凹凸不平,不如那些孩子那样平顺,但她也很满意。 幼儿园的的孩子整天无非就是吃,耍,睡觉。 老师带着她们做游戏,缚宁却没什么兴致,她生来喜静,整日下来都不会说几句话,相比那些总爱嬉笑玩乐,神情丰富的小朋友,她显得有些特别。 年轻的朱老师走到班主任陈老师身边,侧身贴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示意她往缚宁那边看。 “陈老师,你看这小姑娘咱们都带了快一年了,怎么还是跟我们不亲近。” 陈老师闻声望去,注意到缚宁像个局外人似的冷漠的看着别人玩耍,与一众小朋友们格格不入,蹙起眉心,语气担忧。 “这孩子好像有只有她母亲来接她的时候,才能看见明显的情绪波动。” 缚宁敏锐得察觉到二人视线,往她们那边看去,只见两个老师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 她悄悄攥紧手,担心她们是对她有所不满,杨嫜叮嘱过,让她听话些,别在学校惹麻烦。 两位老师瞧见被发现,皆冲她扬起和蔼可亲的笑脸,缚宁见后放下心来,又继续看着那些同学玩。 朱老师拖着陈老师背过身,笑容僵在脸上:“她好敏锐,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为什么盯得我心里发怵。” 陈老师只是笑了一下,觉得朱老师还是太年轻了,见的孩子不多,阅历不够。 “这孩子有时候看着确实是阴沉了点,但她比别的小孩省心多了,也很会看眼色,你什么时候见她哭闹过?” 朱老师回忆了一下,点头:“也是。除了不爱说话、玩游戏之外,她是最省事的。” 很快到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在教室里等着父母来接,两个老师一个接一个将孩子送走,只剩最后三个孩子还在那玩玩具,其中包括缚宁。 “你猜猜等会儿谁最后走阿!?” 平日里总是调皮捣蛋的男孩赵非序在一边大声吆喝,生怕别人听不见。 他的小伙伴楚成,笑嘻嘻得应声附和:“当然是缚宁咯,每次我们都走光了,她还在那可怜兮兮的傻等着呢。” 缚宁听见了,却没有搭理他们。 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缚宁没吭声,赵非序故意走到缚宁面前,趾高气昂得插着腰吼。 “哼,没人要的丑八怪。” 缚宁终于抬头,白嫩的脸蛋和扑闪的双眼全都在证明她与丑八怪三个字毫不沾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老来她面前晃悠,明明很讨厌她,还总骂她丑八怪。 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应该是很丑的。 被这样盯着,赵非序心情终于好些,他注意到缚宁杂乱的发辫,恶劣的伸手去扯掉她的发圈,再伙同楚成上手把她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薅的一团乱。 “不要乱扯。”缚宁捂住自己的脑袋,想防止他们继续:“去玩你们自己的头发。” 但两个小男孩的力气始终比她大的多,他们边扒拉边笑。 “哈哈哈哈,可是我们的头发很短,没有你们女生这种长辫子好玩。” 待他们停下手来,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个小鸡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终于有点丑八怪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赵非序指着缚宁的头哈哈大笑,显然很满意缚宁现在的模样:“丑八怪哈哈哈哈哈。” 小跟班楚成也跟着笑起来:“就是,哈哈哈哈哈,好丑好丑。” 面对两人的嘲笑,缚宁不太在意,只是站起身,指着他手里的发圈,嗓音软糯清脆。 “还给我。” 发圈被赵非序拎在手里甩来甩去:“诶我就不,就不。” 缚宁几番上去争夺,都没能拿到。 她不再去争抢,盯住晃荡的发圈,瞅准时机猛扑过去抓住赵非序的手狠狠咬下,不管他怎么推,楚成在后边怎么拉,都不松口。 四岁多的孩子乳牙几乎已经成熟。 起初赵非序还忍着不吭声,后面疼得狠了,便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呜,你,你松开,我还给你,呜呜呜,还给你就是。 刚送走两个孩子的陈老师和朱老师听见哭声,匆匆跑回教室。 一进门就见到缚宁死咬住男孩不放的景象,吓得不行,急忙边跑边喊:“缚宁,快松口!” 缚宁听见老师喊她,忙松开嘴,抹抹嘴边的口水,垂眼一看。 手背居然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意识到自己犯错,她赶忙拿回自己的发圈,站在一旁。 陈老师急忙跑上前查看赵非序的伤势,然后又转头面色焦急得询问缘由。 “缚宁!怎么回事,怎么能咬人呢?” “他扯我头发,还抢我发圈。”缚宁表情有点紧绷,但还算冷静。 看见缚宁乱糟糟的头发,陈老师意识到她没撒谎。 听到缚宁的回答后,赵非序边嚎啕大哭边出声辩解:“我,陈老师,我只是想跟她玩儿。” 陈老师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非序的伤口不浅,这事还是需要跟双方家长都有个交代才是。 她把孩子带走处理好伤口,又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家长。 赵非序的妈妈盛气凌人得赶到学校,本来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 等了一会儿,却连杨嫜人影都没看到,只能将孩子带走,免得耽误伤势。 而杨嫜直到天边泛黑,才来将缚宁接走。 第二天,赵非序妈妈一直在学校蹲守。 见杨嫜接到缚宁后,她方才确认这是缚宁的家长。 早就堆积的怨气驱使她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指着杨嫜的鼻子就开骂。 “你家孩子咬伤人,连家长人影都见不到,什么意思?!怪不得孩子养成这样,原来全家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货!” 第38章 咬就咬了,还想怎样 杨嫜好面儿,一把拍开指在她面前的手,娟秀的眉毛皱起来,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群,不耐烦地回骂。 “疯婆子,把你那粪坑一样的嘴巴刷干净点,大庭广众之下吼什么吼?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咬就咬了,你还想怎样?” 一旁牵着缚宁一同出来的陈老师见二人剑拔弩张,即将要在校门口爆发争执。 急忙上前隔开两人,避免矛盾进一步加深,同时劝阻:“赵非序妈妈,这件事本来也不全是女孩一个人的错,你的孩子也是存在问题的,你冷静点,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解决。” 或许是杨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非序妈妈。 她火上心头,扭头便冲着陈老师撂话:“怎么解决...?我要你们学校让她们退学,我不愿意我的孩子跟她的孩子待在一块。” 似觉得不够,她又威胁着补充:“不然...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找你们负责到底。” “这...”陈老师有些为难,想再劝劝。 “好啊,明天我们就会办退学手续。”杨嫜挑着眉,欣然答应。 在旁边小心翼翼捏着杨嫜衣角的小缚宁呆愣两秒,杨嫜衣角被她下意识拽紧。 杨嫜感受到拉力,垂眼瞥过,抬手便将衣角扯回,并顺手用手背在微皱的衣摆处掸了掸。 小缚宁悬在空中的手落下,只面无表情得盯着被杨嫜抚平的外套衣摆出神。 陈老师满脸不可思议,下意识看向杨嫜:“缚宁妈妈,这...这...你知道前因后果吗就说这样的话...” “现在还管它什么前因后果。”杨嫜态度坚决,不似在开玩笑:“这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陈老师不由的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小姑娘,顿时也没办法,她插手不了。 “...?”赵非序妈妈听到杨嫜的回答后就顿时哑火,气也消了大半:“这、这可是你说的。” 犹豫再三,陈老师还是想挽留:“缚宁妈妈,这事其实不用...”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不用说了。” 缚宁被拉拽着离开,天快黑了,杨嫜牵着她上了车,车门关上。 缚宁神情开始松动,像薄薄的冰面裂开条缝隙,低垂着眉眼忍不住问:“老师说不全是我的错,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退学。 “这重要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少给我惹麻烦。”杨嫜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就原谅你,我正打算给你换个请假方便的私立学校,我找了点事给你做。” 缚宁抬起头,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前方开车的杨嫜神情。 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女人的不耐与厌烦。 缚宁不再多话,应声答道。 “知道了。” ... 吹风机的呼声在耳边骤然停下,缚宁拿出手机叫车。 两分钟后,头发绑好,车也迅速抵达。 车内,车窗开启一丝缝隙,缚宁给苟明之发去信息:[今天不用准备我的饭] “叮咚” 还没起床的苟明之在床头摸索着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坐起身来,薄被从胸前滑落,堆积在腹部。 为什么不用...? 掀开被子走出卧室,他脚步顿住,往自己凌乱敞开的睡衣衣襟处看去。 感觉不太得体。 返回卧室找了件小v领的衣服套上。 去到缚宁家门口敲了敲门,静悄悄的,没人应,显然早就出去。 他这才回屋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信息:[这是去哪了] 没几秒,对方回了条语音,简短的解释:[给朋友庆生] 朋友?苟明之盯着屏幕,想起一直以来被他遗忘的事。 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那对狗仔夫妻,缚宁手受伤的事都还没告诉过萧思木。 他关掉与缚宁的对话框,给萧思木发去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缚宁的情况,算是完成任务。 车辆抵达。 缚宁打开车门,纤细修长的双腿迈出。 她在别馆大门口站定,核对手机上萧思木发来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才慢慢走进去。 一方院落简约清雅,四周草木错落有致,远处有一小伙人正聚集在一起,时不时传出几声嬉笑。 被人围绕的萧思木一眼就看见了缚宁,忙向她跑来:“宁宁,宁宁。” 随着她的喊声,在场的男男女女也纷纷扭过头来。 萧思木见到缚宁外套下的手臂,佯装生气,捧着左看右看,那架势似要瞧出个花儿来。 “你说你手伤了,也不跟我讲,早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来的。” 作为今天的主角,萧思木精心打扮过,尤为明艳动人,而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更是惹人注目。 许是被她热烈的气息所感染,缚宁来时那一丝几不可察的郁闷也全部消散。 见不远处的那伙人跟着走过来。 “伤的不重。”缚宁把手臂从萧思木手里抬出来,淡声道:“差不多行了。” 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萧思木抬起手为缚宁一一介绍:“噢,对了,这就是我编辑部同事,董璃和赵非序,那几个是我大学室友和她们男朋友。” 环顾四周,缚宁视线往一伙人脸上一一扫过。 都是生面孔,只是那位名叫赵非序的人模样怎么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是之前在健身房跟她搭过话的那个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缚宁。” “我们可是早就久仰大名了。”董璃柔柔一笑,打趣道:“毕竟萧思木常常跟我们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缚宁好奇,问:“那她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什么冷静果敢、说一不二、貌若天仙、上得厅堂,下不了厨房,炫耀得厉害。” “我们还总怀疑她在吹牛,现在看来不是在吹牛。” 被直接这样讲出来,萧思木脸上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行了行了...别什么都往外抖...” 众人见状,纷纷打趣。 “妈呀,萧思木你突然害羞个什么劲阿。” “就是阿,平时没脸没皮的。” “赶紧收收你那劲,鸡皮疙瘩都给我弄起来了。” “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让人过去歇歇。” 被如此七嘴八舌的调侃,萧思木嘴撇了又撇,努力忍耐。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转过头气势汹汹地冲几人骂骂咧咧。 “一个两个赶紧把嘴都给我闭上,不然等会别上桌了,蹲地上啃草皮去。” 几人没再打趣,众人脸上皆笑容洋溢,连缚宁眉梢也带着暖意,只有一人似笑得有些勉强。 第39章 还是远远不够 见她们有所收敛,萧思木便拖着缚宁去院内的别馆,打算带她认认路:“宁宁,她们废话多的不行,走,别管她们。” 两人走后,一群人说笑着往院里凉棚下摆放整齐的座椅走去。 而赵非序却待在原地,眉头微蹙,一张白净谦逊的脸现下掺杂着欣喜与疑惑。 董璃向来心思细腻,注意到他似有心事,只好折返回来轻声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走吧。”赵非序回过神来。 别馆一共三层,萧思木带着缚宁挨个逛了逛,又到别馆正门不远处的泳池去看了一眼。 偌大的泳池中蓄满了水,清澈透明,水面波光粼粼,池底的瓷砖被洗刷得格外干净。 她瞧瞧缚宁的手,又看着眼前偌大的泳池,发出一声叹息:“这你是享受不到了,可惜可惜。” 这里环境优雅,设备也一应俱全,确实是放松游玩的好地方,缚宁点头附和:“确实可惜,下次吧。” 不久后,俩人回到院内与几人汇合,户外烧烤需要的用具已经摆放好。 萧思木跟几个大学室友眼神交流了一番,这明显是在场几位男士的功劳,她们几个可搞不来这个。 “嗨呀,有自觉性的男人们简直太帅了。”她冲那几个主要劳动力鼓起掌来,恭维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个男人放下手里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满脸嫌弃得吐槽。 “你少在那给我们几个戴高帽子。” “就是。成天就知道把我们当牛使唤。” 说完他们手上又开始忙起来,其他人也帮忙准备餐盘、烤串,和蘸料。 良辰美景,一群人其乐融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缚宁原本在拿纸巾,酒水这类轻巧一些的物件,却被萧思木拖去站在她身旁帮忙举着烧烤签。 萧思木拿着食材玩儿似的往她手中的签上串,效率明显不高。 看她这样混了大半天。 缚宁也干脆放下烤签,休息起来了:“你这是在磨洋工。”还拖着她一起。 “我正大光明磨,这场地,还有买这些食材的花销都是我出诶,她们帮帮忙咋啦?” 萧思木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刻意放大音量。 “更何况,我可是寿星,弄得灰头土脸的怎么行。” 从她们身边经过的其中一个室友听到,凑上前来笑嘻嘻得与缚宁搭话:“别看她现在悠闲,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也一样要给我们当免费劳力的。” “这样倒挺公平。”缚宁微微颔首。 平日里萧思木很少提及其他人,所以她对这些人其实根本不了解,更不知道萧思木与别人又是怎么相处的。 但是她能看出来这些人与萧思木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特征,所以她不反感她们。 但也仅仅只是不反感而已。 她们将穿好的烤串都拿去摆放在长形木桌上,赵非序走过来讲道。 “你们选好自己要吃的放在盘里,待会我们负责烤。” “辛苦辛苦,实在是太绅士了。”萧思木嬉笑两声,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爽快答应,接着开始肆意挑选。 缚宁简单捡了几个蔬菜和牛肉,便不再动作。 见她已经选完,赵非序主动伸手将餐盘接走:“给我吧。” 待萧思木也挑拣好,他一同拿走,把烤串拿出架在闲置的烤炉上。 烤炉架了两台,并不拥挤,赵非序守在炉前控制火候,手中拿着烤签不断翻转,避免受热不均匀。 炭火烧的很旺,白烟不断往上冒,肉的香味也渐渐散开,搭了棚子,不会晒,但烤炉的温度还是让他渗出些汗水。 他皮肤本就白皙,现下被炙烤得透着淡粉,包括脸颊两侧。 再看炉上,缚宁挑选的烤串被单独放置在一侧。 即将烤好的时候,他起抬头,视线从缚宁受伤的小臂往上滑,定格在她脸上,泛起些笑来:“你还是不要吃辣椒吧。” 缚宁瞥了眼自己的手,点点头:“对,不放辣椒。” 且不说她手伤,就是没伤,她也吃不了辣。 撒了点别的佐料,赵非序将烤串取出,放在一旁,其余的则满是辣椒与葱花混合的香味,引人垂涎。 完成后他擦了擦手,想端起没辣椒的那盘,却被已经上前的缚宁拿起,他只好讪讪得将手收回。 缚宁:“谢谢。” “不必客气,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赵非序语调中掺杂着一丝喜悦。 缚宁当然听出来了,可是她记得只与这人有过那一面之缘,所以感到奇怪,仔细再看了下他的样貌,还是没有别的印象。 早就拿起烤串啃的津津有味的萧思木听到二人谈话,眼神在二人间流转:“你们该不会早就认识?” “不认识。”缚宁摇头:“只是之前偶然交谈过一次。” 说完她也拿起一串吹凉,张口咬下。 独属于烤串的焦香充盈整个口腔,久违的味道,炭火烤出来的食物与平日的饭菜味道完全不同。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赵非序有些低落。 他嘴唇微张,一言不发地看着缚宁,表情纠结挣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夕阳西下,外面光线渐暗,直至完全无法视物,一伙人才进到别馆一楼。 大厅布置得异常温馨,萧思木头上戴着小巧精致的皇冠站在布置好的场地中央,旁边一个三层蛋糕竖立在桌上。 “关灯关灯。”有人喊道。 蜡烛点亮,灯光熄灭,众人围绕在萧思木身旁,歌声响起,柔和的烛光摇曳晃动,照映着她灵动不已的脸庞。 四周昏暗,只有她光彩夺目。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 脑子不由浮起一个念头。 或许这才是杨嫜理想中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耳边一片喧闹,缚宁脑袋嗡嗡作响,垂在身侧的手在暗中突然被人握住,手镯冰凉的触感也紧紧贴在缚宁手腕上。 这让她内心极大的空缺被填补上一部分。 但还是远远不够。 蜡烛被吹灭,灯重新亮起。 萧思木让人为她单独拍了几张照后,又朝分散在各处的人呼喊:“大家快过来,我们拍个合照。” 女性在前排,个高的男性在后排,萧思木理所应当位于正中心,缚宁在她身侧,赵非序则在缚宁侧后方。 “来来来,大家看这边。” “一二三。” “茄子。” “好好好,这张可以,我们再来一张。” 第二张合照定格的瞬间,赵非序微垂着眸,眼神偏转,默默将视线投在前方的缚宁身上。 照片拍好,蛋糕也被瓜分,缚宁盯着沾有厚重奶油的蛋糕,只能坐着拿叉子挖点底层的蛋糕胚尝几口。 萧思木美滋滋的在旁边修图,修好后顺带发了个朋友圈。 第40章 那个擦边男 怡园小区。 苟明之正用备用手机直播,边与粉丝交谈,边下意识去关注时间。 已经八点。 “大家稍等一下,我看下消息。” 拿起搁置镜头之外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刷新,今天他已经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好几次。 反复刷新两次,一条新的朋友圈出现在最顶处。 轻触屏幕,点开那几张照片挨个看。 前两张是萧思木的单人照,他划过去,直至第三张合照,停下,合照里,缚宁露出浅笑,有种模特独有的镜头感。 苟明之嘴角弧度扬得比平时高了些,指腹继续往左滑动,嘴角也迅速回落。 盯着第四张合照看上一会儿,两指外扩,合照被他放大反复研究。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将手机息屏,放回原位。 维持住笑容回到镜头前继续直播,一股不知名的烦闷感从心底窜出,又慢慢涌上。 压制好情绪,耐着性子又播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跟粉丝提出要下播。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 别馆内,一群人吃完蛋糕七嘴八舌得讨论了一下外面的泳池,便纷纷到楼上的房间去换衣服,只剩下缚宁和萧思木还在客厅闲坐。 语音通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缚宁摸出手机,看清是谁,将音量调小接通:“什么事?” 站在阳台的苟明之撑着窗沿观赏楼下正惬意散步的小区居民,嗓音关切。 “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回来?” 犹豫一下,缚宁还是告诉他:“对,明天也不用准备...” “那我可以去吗?”苟明之语调带笑,像是随口提出。 “...”一阵沉默。 缚宁正要开口拒绝。 他已经有所察觉,抢先一步在她开口前又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现在连你也不在...闲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话听起来分明有点装可怜的意味。 缚宁怀疑自己听错,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又看了下屏幕,确认打来的是不是他。 又想耍什么花招。 手机重新贴近耳边,她直接抛出这里的东道主来作为挡箭牌。 “和我说没用,又不是我过生日,我没权决定你能不能来。” 苟明之唇边扬起一抹笑,觉得机会来了,转身背靠窗沿,接着游说:“那你把电话拿给你那个朋友。”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缚宁看了眼苟明之那个空白头像,直接将手中的电话递给萧思木。 萧思木没再p下午在户外烤肉时拍的照片。 她看着缚宁手机界面上的头像,愣了下,顶着还戴有皇冠的脑袋一脸疑惑地抬头,问:“这谁阿?”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道,缚宁快速在脑内搜索能让她一下就懂的关键词。 “那个擦边男。” 萧思木看着缚宁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应了两秒。 想要上扬的嘴角一抽一抽,把即将出口的笑声硬生生忍住。 低头查看屏幕,见对方还没挂断,萧思木收敛起笑容,拿起手机走到偏僻安静一点的角落。 像是知道她已经找好位置,苟明之轻声笑笑,听起来丝毫不介意:“原来你们私下是这样称呼我的。” “你在说什么,听错了吧?”萧思木矢口否认,迅速转移话题:“找我干嘛,有话快说哈。” “生日不邀请我,合适吗,好歹我尽职尽责得给你通风报信,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缚宁不知道我们有联系。”苟明之接着补充:“现在给你机会,你斟酌一下该怎么跟缚宁说。” 一番话让萧思木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机,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 该死,刚才发朋友圈时怎么忘记屏蔽他了。 她装作不经意间回头往缚宁那边看去,正好对上缚宁的视线,马上换上笑脸笑笑,而后迅速转过头,压低音量。 “嗨呀,这点小事,哪用的着威胁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上他,这跟亲手将把小辫子塞他手心里有什么区别,谁知道会在他这翻车。 眼珠子转了转,萧思木不想让自己太过吃亏,似笑非笑得警告。 “不过...你要是敢空手来,就别怪我把你撵出去哦。” 交代完,她中断通话,直接用缚宁的手机将地址发送给他,做完这一切,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缚宁身旁坐下。 瞟了下周围换好泳衣陆陆续续下楼的朋友,她笑嘻嘻得凑到缚宁耳边压低音量。 “反正苟明之钱多没处烧,让他来凑个热闹,我正好能多收一份礼物。” 缚宁凝着她乐呵呵的脸,稍稍点头:“你说了算。” 整栋别馆灯火通明,门外已经有人跃入泳池中,泛起的水声和嬉笑打闹声断断续续传进一楼大厅。 萧思木也有点蠢蠢欲动,想加入的心更是按捺不住,但又想陪着缚宁。 楼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投去视线,本以为所有人都去泳池了,没想到还有人待在楼上。 脚上踏着拖鞋、身上只着背心和及膝短裤的赵非序正从楼梯处往下走,白天的衣服由于烤肉时出了太多汗,就被他换掉。 他模样隽秀,室内的暖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温润俊朗,只是看他打扮,似乎没打算到泳池去。 萧思木起身走到他跟前:“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去泳池玩儿?” “我不会游泳。”赵非序摇了摇头,走下台阶,又看看远处的缚宁:“你快去吧,正好你朋友我可以帮你陪着。” “哎呀,靠谱。”萧思木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正好你来好生陪我姐妹唠唠嗑,可别让她无聊昂。” 交代完,她朝缚宁招招手,大声询问。 “宁宁你听见没,我让他陪你一会儿行吗?我不会玩儿太久的。” 两人谈话缚宁都听到,干脆地点头:“去玩儿你的,不用特意陪着我。” 得到回应,萧思木便急匆匆上楼换泳衣去了。 第41章 玩儿得很开心嘛 赵非序径直走过去在缚宁对面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每次对上缚宁冷冷淡淡的眼神时,他总忍不住想要闪躲。 屋外的嬉闹与现在两人如此静谧的氛围形成反差,而缚宁眼神淡淡看过来,像是没有要与他开口交谈的意思,本来想说的话很多,现在他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一股浅淡的尴尬感弥漫在两人四周。 缚宁没再看他,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翻看手机。 就这样约莫过了5分钟,赵非序小心询问:“这附近风景都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四处走走?” 缚宁抬眼注视他几秒,应下:“行。” 赵非序心中一喜,当即起身走在前方,不急不缓得领着缚宁经过院落的泳池,出了大门。 泳池内的董璃头探出水面,双手顺着发顶将湿发往后拨开。 眼看着着门外的两条身影越缩越小,最终只剩下两团模糊的小点。 两人一前一后,四周风景秀丽,趁着周末来这里放松的人也不少,一路上都能看到人。 赵非序拧着眉,边走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他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人。 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在健身房看见她也没认出来,要不是今天下午听见她的名字,可能还是不敢确信。 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甚至好像变得让人感觉更加难以接近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对面的人已经开口:“你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他怔愣一瞬,而后笑起。 原来她知道他有话要说才会答应跟来。 刚才嘴仿佛被胶水黏住的感觉当即褪去,轻易便能说出。 “你还是那样。” 缚宁神色不变,眸底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然后呢?” “不知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曾经被你咬伤的男孩吗。”赵非序上前一步,想靠的近些让她好看清楚。 她却没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反而眼帘半垂,显然是在依靠别的锚点来倒推记忆。 不断往前追溯,尘封已久的书页被翻开一角。 缚宁重新抬眸,面上还是毫无波澜,似乎这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嗯,有些年头了。” 见她还记得,赵非序瞬间欣喜不已,下一秒眉眼跟着垂下来,心怀歉意得开口:“当初,我不知道会闹成那样,真的很抱歉。” 年幼时,他仗着父母的宠爱肆无忌惮惯了,即使在学校性格也顽劣不堪,不懂得尊重他人。 “已经过去的事,况且当时我退学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与你无关。”缚宁侧过身去望向天边如钩的弯月:“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偏过脸来,接着出口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似乎变化很大。” 赵非序顿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同她一样侧过身看向漫漫田野上方那尊冷清的月亮。 两侧耳根的热度攀升。 他在因缚宁的话而暗暗感到害臊,因为他知道缚宁不是在说他相貌变化大,而是在指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这实在是不好开口。 少年时不屑宣之于口的心事在此时被重新挑起。 怎么能不臊呢… 那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段黑历史。 他想敷衍得应付过去,出口的话却有些磕巴:“人、人嘛...总是会变的。” 当初赵非序被咬伤在家休养时从妈妈口中得知缚宁已经退学,大闹着说不行。 但这事已成定局,他焉了好久,最后只能叫来他最喜欢的爷爷来陪他解闷。 他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得摆弄玩具,看起来兴致缺缺,其中一只手还用方块纱布粘盖着。 其实伤得也不是多重,他妈妈非要给他请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爷爷搬了张板凳坐在他身旁,发出疑问:“我们非非这是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愁容:“爷爷,我们班有个女孩儿走了,我不开心。” 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只得到爷爷一番调侃: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 被人戳中心事,他却不愿意承认,一脸的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小哑巴。” 爷爷不说话,盯着他看上好一阵,他有些心虚,然后低下骄傲的小脑袋,不情不愿得轻点了下。 他承认后,爷爷才开口:“非非,你在学校的事妈妈已经同我说过,你妈妈自然是心疼你的,但爷爷说句不好听的。” “被咬真是你活该。”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明明是她跟个哑巴一样,总不和我说话。” 爷爷眉毛一横,显然对他说的话并不认同。 “你在人家面前总说这些难听话,别人干嘛要跟你讲话。” “那你觉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你好吗?” 他毫不犹豫得点头。 爷爷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自然也应该对她好。” 赵非序懵了好一会,才理解其中含义。 想起已经退学的女孩,几日来堆积的情绪上涌,他眼周渐渐泛红,鼻子泛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忍了一会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吼。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阿。” 坐在一边的老爷子有点手足无措,哄了半天还不见好。 最后实在是有点烦,又再倒了一盆凉水。 “哭哭哭。” “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你吗。” 受到打击,他哭得更凶猛。 老爷子临走前顺便把赵非序父母教育一番。 “瞧瞧,好好的小孩,溺爱成这样,你们两个养不来孩子干脆日后都送我那去算了。” “我还不信了,我非得把这棵嘴硬的歪脖子树给他掰直了。” ... 等缚宁和赵非序两人外出闲逛回去。 泳池已经空空如也。 透过别馆一楼的窗户,隐约能见到有人在屋内吃串喝酒,似乎在进行中场休息。 另外还有些人不知道跑到哪去。 缚宁自顾自走在前面,要往别馆内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非序小心翼翼跟在她侧后方一臂的距离,不敢追太紧。 别馆外停车坪处,黑色车门打开,走下一眸眼含笑的男人。 他拎着包走进别院,顿住脚步,幽幽笑觑着前方即将抵达泳池边的两个人:“看来玩儿得很开心嘛...” 泳池水面波光粼粼,缚宁和赵非序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与星光一同投射在泛蓝的池面,止不住地飘荡滚动。 缚宁步子快,眼看着就要走远,赵非序正要迈大步子跟上,脚下拖鞋刹那间如同沾了胶水一样迈不动。 一个踉跄,往前的惯性弄得他身形不稳,手下意识地前伸,想抓住前面的缚宁稳住。 还没碰到。 大腿外侧猝不及防得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体方向被迫调转,直直栽向泳池。 “扑咚” 水花四溅。 第42章 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缚宁转过头,看到在水里扑腾的赵非序。 “救、救命...” 水中人手臂不停挥动,拍打着水面,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喊。 “...救、命...” 不断溅起的水花直往他嘴里呛,微弱的呼救又大部分都被浪起的水声遮盖,不能顺利传达到别馆内人的耳中。 缚宁疑惑一瞬。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掉下去... 她垂眼看了看泳池。 那时候听他跟萧思木对话,他有说过他不会游泳,泳池有点深,对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很危险。 萧思木邀请来的同事... 不能让他在这出事。 缚宁正要往前一步,又顿住脚步,瞥了眼自己受伤的手。 “难不成你这是想下去救人?”苟明之温缓带笑的腔调悠悠抵至耳畔。 缚宁眼下根本没功夫管苟明之是什么时候到的。 泳池离别馆有些距离,她边环视周围找寻有没有可以扔下去让人先抓住的东西,边冷静回应。 “我可救不了。” 没发现可用的。 缚宁只能转头看向就在此处的苟明之:“他不会水,你会不会游泳?” “会阿。”苟明之弯起眼眸,大方承认,随即偏头看了一眼水中挣扎的人,收回视线,直视缚宁,笑意任然:“可我为什么要救他,难道我看起来像免费救生员?” 缚宁瞥他一眼。 之前他不还说自己是慈悲心泛滥的大善人吗...不过这二人素不相识,确实也没那个义务。 不再耽误时间,她转身往别馆跑去:“快出来几个人,有人落水了。” “...”苟明之笑容瞬间减少两分,在忍耐,也在衡量:“怎么这么没耐心,也不知道再问问我...” 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包搁在一旁,脱掉上衣,去掉鞋袜,转身毫不犹豫得跃入水中。 听到响动,缚宁回过头,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包和衣物留在地上。 见已经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她折返回去,半蹲着撑在池边,原本看向两人的视线陡然聚焦在苟明之后背上。 缚宁眯了眯眼眸,又挪开视线。 苟明之游到赵非序身后,环住人脖子游往岸边:“不想死的话就别扑腾了,那样还能省点力气。” 赵非序手脚安分下来,没再继续乱扑,声音虚弱:“咳咳、你...刚刚是不是你...” “嘘...”苟明之换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可是在救你,没证据的话可不能随便攀咬你的救命恩人呐。” “...”赵非序不再说话了。 苟明之夹带着成年人也游得毫不费力,可惜拖拽落水之人的手法,属实算不得温和,这只有在他臂弯里夹着的赵非序才能感受得到。 从屋内赶来的两个人和缚宁一起在水池边等。 见苟明之已经靠近,那两人帮忙搭手将赵非序拖拽上来:“来,快上来。” 看二人都没事,缚宁要站起身离开。 苟明之双手搭在池壁两侧将她圈住,左手与她撑在地面的右手紧靠,上半身跃出水面,迎面贴近。 带起的零星水点如数洒在缚宁面额和衣领处,水迹顺着她侧额下坠,蜿蜒落进领口。 突来的凉意刺得她一激灵:“你干什么?” “抱歉,出水太急,不小心把水带到你身上了。” 转回头看着池中人,缚宁有一瞬间愣神。 湿漉漉的卷发宛若海藻,搭在苟明之后背与脸颊两侧,晶莹水珠顺着他下颚不断下坠,溅起细小水花。 水波晕开,泛起一片涟漪。 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确实无可挑剔,纵使她见过的男模无数,也没几个及得上他。 但是,他骨子里性格却实在是不敢恭维。 及时得救的赵非序浑身湿透,所处位置满是水迹,他躺在地上,嘴里猛咳出几口水,又在旁人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坐起身来。 “咳咳、咳、咳咳...”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泳池边上对视的两人,他愣了愣,紧接着眉头紧锁:“缚宁...” 嘶哑虚弱的喊声落入缚宁耳中,她回过神,迅速起身退开,整理身上湿润的衣物。 水中的苟明之在她起身之际眼神偏移,睨向赵非序。 感受到视线,赵非序毫不示弱,费力睁着被水浸红的双眼与他对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由始至终,花费不过几秒,自然没人察觉。 苟明之双手一撑,利落得离开泳池,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水迹。 他捡起地上的上衣,到缚宁身前,看也没看前面被人扶着还在咳嗽的赵非序,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听到。 “我与那落汤鸡,谁的模样更好看?” 赵非序耳尖听到,想放缓脚步:“咳咳...等等...走慢点...” 却无奈得只能被一左一右的人架着继续往前走。 “慢什么慢呐,看看你这脸色惨白的。” “对啊兄弟,赶紧上楼换衣裳休整吧...” 赵非序看了看左右两个萧思木大学室友带来的男朋友,苦笑连连:“有时候我也希望你们...咳咳...可以不要这么热情...我招架不住...” 缚宁不动声色得观察着苟明之神情。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要是答案令他不满意,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况且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见前方的赵非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便不咸不淡得给出答案。 “你。” 如此坦然,倒令苟明之有些意外,他边伸手弄耳朵里的水,边看着缚宁,一脸的愉快和满足。 见她单手拎着衣领皱眉。 苟明之把自己的上衣搭在肩上,捏住她衣领拧成麻花状,温柔耐心:“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湿凉泛冷的骨节触到缚宁锁骨,身体不由瑟缩一下,抬手推挡。 “把手拿开,你手上全是水。”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饶有趣味地笑觑她一眼,松手为她整理好衣领。 转身去将唯一干净的那条毛巾拿来,搭在她肩上:“走吧,我们去换件衣服。” 她没应声,直接向屋内走去。 苟明之拿起扔在一旁的包,慢悠悠地跟上,边走边扯下肩上的上衣当做帕子擦头,既而又擦拭身上的水渍。 擦完便围在腰间,毛巾一角别在裤腰上,遮住由于裤料湿透而形态明显的尴尬之处。 苟明之的房间还没有安排,缚宁只好将他带到自己和萧思木的房间,这间屋子带独立卫浴。 门被推开,入门前方3米摆放着张双人床,再往前就是落地窗,轻薄的窗纱悬挂在两侧,窗户还开着,带着热气的风从窗外挤进房内。 入门的右手不远处就是洗浴间。 她走进屋内,把门关上,苟明之也并未跟上,识趣得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门重新打开,缚宁已经换了件衣服。 她走出房门,催促身上还泛着湿气的男人:“进去,里面的洗浴间先暂时给你用用。” 苟明之微微一笑,与她错身而入。 缚宁侧眸瞥向他后背。 本该饱满光洁的背部肌理上交错盘附着狰狞可怖的陈年鞭痕。 第43章 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 没多关注,缚宁上到三楼。 终于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他们刚从游戏室出来,萧思木走在最前边。 游戏室隔音很好,一伙人又吵闹,赵非序落水的事的他们还不知道。 缚宁走上前去:“你那男同事掉水池里,被苟明之及时捞上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你最好还是找个机会去看看。” 跟在后面的董璃在缚宁话说一半时,就神色担忧地越过几人匆匆忙忙先行赶往楼下。 待缚宁讲完。 萧思木笑着的脸也瞬间垮下来,火急火燎得想往楼下跑:“那我得赶紧过去,可别出事。” 没跑几步她又倒回来,捧着缚宁肩膀上下看了个遍:“你没事吧宁宁,难道你也落水了,衣服怎么换过?” “我没事,只是衣服沾上点水,所以换了一件。”缚宁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那就好。”萧思木点点头,对另外几人叮嘱一番:“我下去看看,你们几个先自己玩阿。” 匆忙的脚步声渐远。 缚宁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开始犯困,洗浴间还有水声,她坐起身。 他怎么还没洗完。 两分钟后,苟明之穿戴整齐从洗浴间缓缓走出。 他周身泛着湿意,一侧脸颊隐匿在半干的卷发之下,令人看不清神色。 “东西拿好,萧思木应该就在附近的房间,你自己找找。”缚宁靠在床头假寐,声音低缓。 苟明之没有回话,拎上包准备开门,手刚搭上扶手。 缚宁睁开双眼,稍微偏头看着门口男人的背影,眼中没甚波澜:“希望不会有人在萧思木的生日聚会上...再出现任何问题。” 语调虽然平静,但停顿后被刻意咬重的那几字却流露出几分试探与警告。 苟明之转过身来,眼眸深邃,没有闪躲退却,微微颔首,面色温和至极。 “这是自然。” 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得到确切的回应,缚宁安心了些,她的困意早在方才整理头绪时就消失殆尽。 赵非序落水落得有些蹊跷,她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确信是不是苟明之做的。 但就算真是苟明之故意所为,赵非序恐怕也没法说。 若是刚被别人救上来,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救他上来的人故意害他落水,那在旁人眼中就成了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所以即便真是如此,这闷亏赵非序也只有先暂时咽下。 缚宁揉揉眉心,睡意全无。 二楼另一间房内,两张双人床并排摆放,赵非序坐在其中一张床沿边上,身旁是扶他回来的两人。 对面床沿边是董璃和萧思木,两人一阵嘘寒问暖。 萧思木问:“赵非序你感觉怎么样,好端端的怎么掉池里了?” 赵非序轻咳两声。 几番思索,他犹豫开口:“...我也不确定。” 末了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旁搀扶着他上来的两人接过话头:“我们俩赶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捞起来,幸亏捞得及时,我俩已经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放心吧。” 正要张嘴的赵非序顿时哑住。 苦笑着点了下头。 “是阿,幸好...那个...我没什么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确认人没事,萧思木率先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见董璃似乎有话要说,她便不再多待,先出了房门。 萧思木将门带上,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男人,立马换上笑脸:“刚才多亏你把我同事救上来。” “顺手的事。”苟明之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握住最底端,伸手递出:“你让带的礼物。” 看清包装上的品牌名称,萧思木有些眼馋,快速接过。 本想立马拆开看看,瞄了下还站在眼前笑得端方有礼的苟明之。 没好意思。 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拎在身侧,笑嘻嘻得说客套话。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破费了。”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苟明之笑意盈盈,表情真切诚恳。 加上他的脸本就精致非常,具有不小的杀伤力。 萧思木呆滞了一瞬,竟从他神情里看出几分真挚。 这卷毛眯眯眼搞什么阿... 刚刚还见义勇为救了人。 难不成他这人是真温柔和蔼,她之前主观的存有偏见...? 将苟明之带到另一个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门打开,门后站着个寸头男人,一眼望去,同样的两张双人床,只不过这间房里只有两个人。 一见来人,萧思木就老大哥似的安排起来:“你俩挤挤睡一张床,我这还有一朋友,给人挪个床位出来听见没。” “行行,您生日,您金口玉言,我们一群打杂的哪敢不听。”寸头男人欠欠地笑起来。 屋内的另一人听见响动,也小跑着跟过来,看清苟明之的相貌,他眼睛放光,有些惊讶。 “诶,这不是那挺火的网红吗。” 寸头男人应声附和:“还真是啊,刚刚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 “你们好。”苟明之点头承认,没有架子,一脸的好相处。 门内两人对视一眼,忙让开位置将人迎进屋内:“你好你好,快请进吧。” “既然你们知道,那我就不用介绍了。”萧思木说罢便转身离去。 门要关闭。 门缝处,苟明之眉眼弯弯得瞥了眼背过身去的女孩。 几步路,被萧思木走出花来,她嘴里哼着歌,语调悠扬,喜笑颜开,脚下步伐轻快。 本来的大好心情在她看清包装袋里的礼物时瞬间消失大半。 第44章 这就...睡了...? 缚宁在房内的洗手池洗漱。 水沿着白色的陶瓷底部流向正中间的盆塞,汇聚在盆塞周围,形成一小圈漩涡。 外边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她咬住牙刷腾出手将门拧开。 萧思木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团白色的头饰,眉毛拧起,紧抿着唇神色怪异,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没管她,缚宁回到洗手池边上,用手捧着水往嘴边送,等嘴里的泡沫吐净,才问。 “怎么了?” 萧思木堵在卫生间门口,双手捏住两端,扯开那个白色饰品举起展示,嘴里不断吐槽。 “我服了,宁宁你看看这玩意,那个苟明之是不是故意的,也太不吉利了,这摆明了咒我死阿他。” 缚宁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原来是几朵白色的山茶花组成的发饰,她走近接过,摸着质地柔软,看起来却不软塌,用料做工都是上等。 唯一不足就是通体都是白色,样式看起来像极了殡丧时所佩戴的白花。 今天是萧思木生日,要说送礼的人没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都没人信。 缚宁抬起头:“这就是苟明之送你的?” 萧思木点点头。 缚宁本身并不忌讳这些,只道:“如果不喜欢直接扔掉就好,我再额外给你买一个。” 没有得到回应,她掀了掀眼皮,只见萧思木正撇着嘴,一脸纠结。 缚宁将手抬高至眼前,印有品牌名称的金色圆形吊牌小幅度晃了晃。 她视线绕至后方短发女孩别别扭扭的脸上:“这个牌子很贵,你舍不得丢。” 不是询问,是在陈述。 本身缚宁就是涉及时尚圈的模特,所以对大部分知名的奢侈品牌都有所了解。 萧思木垮着脸叹了口气。 一手拿出手机上查好的物品价格递过来,一手摊开五根指头转了转,异常的痛心疾首。 “我也不想阿,可是这丧气玩意值5位数诶。”手机上的那串数字让萧思木心一横,下定决心:“留着,破除封建迷信,从我做起。” 缚宁指尖抚着头饰上的山茶花瓣摩挲一阵。 脑海中那道看不见形状的门似乎被敲开了条缝隙,无数关在门后的零碎片段想要争相涌出并试图一一串联起来。 将头饰递还给杵在门口的萧思木。 缚宁侧身出了卫生间往落地窗边走,嘴里还残留着浅淡发涩的牙膏味。 卫生间内,洗手池前的镜子中映照出短发少女明媚灿烂的面容。 萧思木正拿着发饰贴在头上不断挪动位置,研究到底要如何佩戴才能显得更为合理。 没摆弄几下,她便觉得手酸:“嗨,算了算了...还是放首饰盒里闲置吧...” 缚宁透过窗外,望着院落远处围墙边下,在朦胧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泳池。 那汪池水这样在高处看着显然比白天还要深上许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回头,说得随意:“你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他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来膈应你。” 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响起,然后越来越近,最终在缚宁身旁停下。 萧思木嗓音依旧轻快明朗:“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他就是小心眼。” 缚宁转过身。 对方神色没有不妥,视线下滑,定格在萧思木垂于身侧的手上。 三朵山茶花只能见到两朵,而剩下那一朵被她无意识间收拢的手指死死拽在掌心。 陡然发觉到自己的行为,萧思木着急忙慌将手背去身后,妄图躲避缚宁的视线。 匆忙的补救,反倒是掩耳盗铃。 缚宁将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发饰从萧思木手中取过:“再捏就不好看了。” 垂眸整理被捏皱的发饰,突然瞥见女孩腕上的翡翠手镯。 可能是因为已经被人佩戴过一段时日,俨然比刚买到时更加翠丽透亮。 同戴着它的主人一样,耀眼夺目。 美中不足的是,这镯子在跟着主人的手隐隐颤抖,头顶传来萧思木的闷声:“对不起阿宁宁...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 缚宁抬起头来,直面女孩带着忧愁的双眼。 她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萧思木有时候确实没什么边界感,这一点她喜欢,也不喜欢。 没责怪萧思木,缚宁只问:“你是不是跟苟明之还有别的联系。” 萧思木点头,不再掩饰,坦然承认。 “好。”缚宁微微颔首,声色缓淡:“我知道了。” 没再追问,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将发饰搁在床边柜上,脱掉拖鞋缩进被窝,只留脑袋和伤着的手臂在外边。 刨根究底没有意义。 萧思木愣在原地,神情讶然,她刚酝酿好情绪,却没想到这事这么轻易就翻篇了:“就...这就...睡了...?” 但她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她原本还想趁此机会与缚宁来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 她急急忙忙跑去洗漱好再顺手把灯关掉。 四周一黑,缚宁顿时感到身旁的位置凹陷进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身侧人的面孔,只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炽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声。 适应了一会她睁开眼。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模模糊糊,她本就睡眠质量不好,更不习惯与人同眠,即使是萧思木也不行。 原先萧思木提出要同住一屋,她没同意,但在各种游说和软磨硬泡下,终究还是松了口。 身旁萧思木动了动,似乎是打算侧过身来:“宁宁,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要与那家伙私下联系阿?” 黑暗中,缚宁几番斟酌,慢悠悠开口:“问下去,我们最后肯定会产生严重的分歧。” 萧思木没有吭声,显然是不太明白。 缚宁突然跳转话题,睁着眼睛缓缓说道:“今天我来的时候,你一上来就问我手受伤了为什么不跟你讲。” “换做以前,你会先问我是怎么伤的,今天倒像是提前知道了我受伤的缘由一样。” 本来她已经提前准备好说辞,却由于萧思木没问,所以没能用上。 萧思木在暗中瞪大了眼睛,觉得仅凭这点缘由就下判断未免太过草率,提出质疑。 “...这算不上什么漏洞吧。” 缚宁偏过头,黑暗中女孩的面部轮廓隐约可见:“晚上接苟明之电话你为什么跑那么远,有什么不能在我眼皮底下说?” 萧思木眼珠子转了转,瓮声瓮气的:“额,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缚宁盯着她接着往前追溯:“你拿着药膏到我家看我那天,给我的那盒药根本就没有拆封。” 萧思木音量陡然升高:“哪有?我明明把那包装盒拆开过的,还故意揉的皱皱巴巴的。” “里面还有锡纸封口,你可能忘记了。” 第45章 你怎么上来了? 萧思木消化一会,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声音清脆响亮,显然是懊恼的很。 没多久,她试探性的出声询问:“宁宁,那你…” 眼睛有些干涩,缚宁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内心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知道,你想更加了解我。” “那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萧思木没有像往日那样嬉皮笑脸,尤其认真。 缚宁重新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过往的记忆如搬迁的蚂蚁排成长队在草地上爬过。 看起来无关痛痒,实则地底满是坑坑洼洼的巢穴。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木木。” 话音落下,缚宁阖上双眼。 萧思木瞬间噤声,不再追问。 因为对方为数不多得称呼了她的小名,旁人可能会觉得亲昵,但通过这几年,她发现这其实是缚宁情绪起伏过大却不得不极力掩盖的征兆。 临睡前,萧思木心底涌出些无奈。 她们之间的分歧体现在方方面面,她们两人不仅性格迥异,对待事物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这些年看起来像是她在迁就缚宁,实则是缚宁一直在包容她。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 苟明之闭着眼睛独自躺在床上,另一边床上的两个室友鼾声震天响,早就去找周公会面。 他侧着身子背对他俩,眉心微微蹙起,眼皮下的眼珠来回转动,最终睁开眼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得出了门。 12点的楼顶露台。 一状似巨型鸟笼的内部有个垂吊而下的秋千吊椅正前后晃荡。 缚宁靠在椅背上,墨发披散,随风摇曳。 郊外的风很清爽,不同于市中心那样夹杂着汽车尾气和肉眼就能看清的灰尘颗粒。 萧思木早就酣然入梦,但她睡觉不老实,总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有尝试挣脱过,效果不大,没规矩几分钟她又摸索着搂过来了。 缚宁根本没法入睡,干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是个事,索性上来一个人待会。 身侧被刻意放轻过的脚步声正向这边逐渐靠拢,她猛然睁开双眼,警惕得往声源探去:“你怎么上来了?” 一袭白衣的赵非序早已恢复到原先那副谦逊润朗的模样,短暂的落水除了让他嗓音嘶哑了些,似乎没带给他别的困扰。 他顿住脚步没再靠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心里有些憋屈,睡不着,就想上来透透气。” 缚宁视线越过赵非序,透过鸟笼竖立着的白色条形缺口,看向楼梯口。 几秒后,她转过头重新闭上眼睛接着荡起吊椅,没去搭腔。 今天晚上的楼顶还真热闹。 吊椅是铁质的,垫有柔软的坐垫,并不硌人,突然有人扰了她的清静,她心中有些不快。 而赵非序对此没有察觉到半分,依然自顾自在那说着:“缚宁。” 被人叫出名字,缚宁只好回应:“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好似被这副总是冷冷淡淡的态度灼伤,赵非序神情失落,但还是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掉进泳池的吗?” 没有立即回应,吊椅也依旧在摆动,缚宁睁开双眸看着前方忽高忽低的鸟笼入口,揣摩他说这话是安的什么心思。 难道是想让她替他证明? 这是他俩的事,她一点也不想插手其中,叫人捞他上来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萧思木难做而已。 东道主的场地上有人出现任何问题,攒局的人都无法安然抽身。 “不知道。”脚尖在地面划过,缚宁减慢秋千的速度:“你跟我说这些怕是没有用处。” 生怕她误会,赵非序慌乱地将手稍稍抬起往前伸,复又放下,急忙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打算让你为我做什么,我是想让你知道,那个网红多半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我只是担心你会被他蒙骗。” 缚宁双脚抵住地面,嘎吱一声,铁质的吊椅停下,不再摆动。 就算他不提醒,她也比谁都清楚,那么久了,也不是白相处的。 瞥了一眼楼道口,缚宁又缓缓将视线投向赵非序:“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赵非序眉头蹙起,神情黯淡,只紧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想起一些特别久远的事。 “缚宁,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 对方低落的情绪不加掩饰,简直快要溢出,让缚宁无法再刻意忽视。 同时她也很费解,一件小事,他为什么一直记着。 他嘲讽欺凌过她,她咬伤过他。 还不算了结吗…? 缚宁没吭声,淡漠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他跟前。 语调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实。 “赵非序,要不是你主动跟我说明,我根本就记不起来你。” “我已经跟你说了,当初我并不是因为你才退学,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 低着头的赵非序似乎被这两句话冲击,眼睫忍不住颤动,终于抬起头来。 缚宁对上那双写满低落的棕色瞳眸,唇瓣轻启,给出宣判。 “是你,不是我。” 平缓漠然的语调在凌晨的顶楼露台显得无比铿锵有力。 一阵风吹过,吊椅摇晃,嘎吱作响。 缚宁起舞的发梢配合着晃荡吊椅的吱响,奏出绵长优雅的曲调,再次扎进赵非序心底。 深埋的心事消散大半,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某种未知的情感所代替。 他眼里的几种情绪不断交织,变换,皎洁细碎的银光覆盖在他的侧脸。 眼中的黯淡不经意间开始消散,只剩低声呢喃和自我怀疑:“是吗…” 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缚宁坐回吊椅,不再看他:“明白了就回去,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那你…也记得早点下去休息。”赵非序愣愣点了下头。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没进远处通往楼下的楼道口。 赵非序变是变了,再不像小时候那副纨绔幼稚的模样,但如今明显有点矫枉过正,只有个看似谦逊的外表,毫无内里。 也不知道是受过什么刺激。 第46章 变脸倒是挺快 苟明之从楼梯口处缓缓走出,步入宽敞的露台,自然悠哉地往吊椅正前方的露台边缘走去。 他背对着缚宁,手肘搭上只有半人高的围栏,欣赏远方宁静祥和的夜景。 身后的缚宁默不作声,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显然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被她这样专注得看着,他居然觉得有些享受。 故意拖延了一阵,他才眉眼弯弯地转过身看着前方坐在吊椅上的缚宁,没由来的冒出一句。 “这的景色不错。” 缚宁面不改色,但她不会真的天真的认为苟明之是单纯在说景色。 她身体后倾靠在铁质的靠背上,垂了垂眸方才掀起眼帘直望过来,幽幽出声。 “听墙角是阴沟老鼠才会做的事。” 苟明之嘴角弧度加深。 这是在拐着弯骂他。 刚才他被那两人呼噜声扰得睡不着,想上来透透气,却在楼梯拐角处见到赵非序在出口那犹犹豫豫,自然要跟着看个究竟。 “你知道我在,怎么能算偷听?”他弯着眼尾,满脸坦荡。 缚宁一眼睨过来:“诡辩。” 没再辩解,苟明之向面前的拱形鸟笼靠近。 笼子做的极为逼真,只是入口留的有些矮,苟明之个子太高,预留的入口高度只到达他脖颈处。 弯腰跨门而入,刚将走出一步,脑后一股力道将他拖拽回去,头皮被扯得发麻。 抬手摸到那块还泛着尖锐痛感的头皮,手指摸索,找到那屡被低矮铁笼钩住的卷发,指尖沿着绷直的发丝往下延伸。 拽住,扯断。 苟明之看了一眼缠在铁笼上的一大截黑发。 太长了反而有点碍事,要找个时间剪掉才行。 接着走向吊椅。 坐在吊椅上的缚宁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没一会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怎么了?”苟明之问道:“刚刚为什么那样看我?” 缚宁低下头,看看自己被石膏固定的左手,墨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颈两侧轻晃。 再抬起头时,眼中情绪晦涩难辨。 “你挺能忍的。” 苟明之步子顿了顿,几步走近,低头注视她,茶色瞳眸在夜色里愈发浅淡透亮,里边他的倒影清晰可见。 当初他发现她手伤时说的话,现在居然被她原封不动得送还回来。 “还挺记仇...”他弯起眼眸,心情说不出的好:“我们彼此彼此。” 吊椅足够宽,只坐了缚宁一人,她身形纤细,夏季衣裳也就薄薄一件,占不了多少地方。 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大半,就算要容纳苟明之这种体格的男人也还是绰绰有余。 总低头看她,苟明之后颈有些泛酸:“位置很宽,我也想坐,可以吗?” “不行。”缚宁冷冰冰盯着他,毫不退让:“是我先来,你们一个两个接二连三来吵我就算了,现在连先来后到这个规矩都不懂了?”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不是那种会守规矩的人。”苟明之往空位上扫了一眼,估摸好距离便直接坐下。 吊椅顿时晃动不已,连带着椅子上好端端坐着的缚宁也跟着前后晃了几下。 她只得伸出右手握紧手边的吊杆稳住。 待不再晃动,她偏头打量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对那一寸的空隙不太满意。 当即脚尖点地,想要起身离去:“那你自己坐吧。” 苟明之将这些细微的情绪看在眼里,在她起身之前就伸手扣住她腰牢牢将人摁住:“我身上已经不湿了。” 一手就能掌握的腰身让苟明之心中莫名不快。 养了快半个月...还是这么瘦... 缚宁挺直背,抓住吊杆的手攥紧了些,往日的淡漠神情松动两分。 掌心清晰得感受到腰肢的紧绷感,苟明之觉得新奇,侧眸笑凝着她,手指不由收拢,又添了些力:“你是怕痒还是不自在?” 缚宁身形微颤,始终侧着头。 披散的黑发也遮挡住她神情,她收回握着吊杆的手,要将腰上的手掰开,指尖刚刚触碰到便嫌弃似的收了回去。 终于转过头来,她眉毛轻拧,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眼睫不自在地闪动。 音调却依旧平缓淡漠,与平日毫无区别:“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只看了一眼,苟明之就挪开视线,面上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手却听话得收了回来。 真稀奇,这种表情他倒从没见过,好生动,好有趣,好喜欢。 “你好好坐着,我再离你远点就是了。”他往左侧又挪了挪,硬生生将两人间的空隙变得更开。 缚宁显然瞬间放松下来,又恢复到往常冷静自制的模样。 苟明之唇角上扬,轻轻叹气:“你看你...变脸倒是挺快。” 他靠着椅背,手肘搭在吊椅扶手上,遥望着前方低矮围墙之外被稀稀疏疏的夜灯衬托得朦胧淡雅的上好景致。 “你应该知道是我做的,怎么也不帮你那老熟人揭穿我?” “我跟他不熟。”缚宁拢了拢耳后散落下来的发丝:“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苟明之观察过她淡漠自然阴阳他的神情,俨然是真的不在意。 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对这个答案和她的反应都还算满意:“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你什么羁绊颇深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这下缚宁回答得不如刚才迅速,认真回忆一会,否认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苟明之指背懒懒撑着脑袋垂眸瞥她,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 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缚宁仰靠在椅背上,眼皮半垂,几缕黑发飘在椅背后边,呼吸绵缓,似乎是困了。 他悄然伸手,指尖托起她坠落后方的发丝,太过顺滑,没能在指缝中待足两秒就快速滑落。 没等他将手收回,便听她淡淡开口:“你似乎对长发情有独钟。” 即使被抓包,他依旧泰然自若得温和笑着:“情有独钟谈不上,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缚宁抬起半睁的眸子,看了看前方铁制鸟笼入口上缠绕的一大撮显眼黑发。 又转过头打量他随性的长卷发:“你也是。” 苟明之对上她视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她随意应付他的客套话还是真心这样认为。 他声音放缓了些:“如果困了我们就回去吧。” 缚宁率先起身离去,动作流畅利落,不似刚才倦怠困顿的模样。 身侧空荡荡的位置,让苟明之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他笑着直起身来,边跟上她脚步,指腹捻了捻自己坠至锁骨的发尾。 再留一段时间好了。 第47章 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缚宁就已经在一楼厨房准备早餐,昨天半夜回去后还是睡不着,半睡半醒得扛到5点半左右,干脆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站在灶台前,她发现自己能单手做的食物不多,打个蛋都费劲。 单手拿着鸡蛋往锅沿一敲,碎蛋壳跟着蛋液一起流到锅里。 “...” 盯着锅看上半天,脑中不由自主得浮现出一张脸来,一个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这段时间苟明之每天给她做饭,现在她居然有点养成依赖他的习惯。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拿筷子把蛋壳挑出来,开火,锅里滋滋作响,鸡蛋被油煎得不断起伏颤动。 厨房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回过头。 苟明之正懒洋洋地靠在门口,举着小臂笑眯眯打招呼:“早阿。” 他眼下有点乌青,看起来像是昨晚没怎么睡。 “...”缚宁回过头,没有说话。 苟明之打招呼的手顿了顿,笑容微妙凝滞一瞬。 迈开步子,跨到她跟前,细细看她眼下同样隐约得见的乌青,嗓音因为早起而有些沙哑。 “看来你也没睡好。” 缚宁看着锅愣神,低低“嗯”了一声。 猛然嗅到一丝焦糊的蛋香味,她抬头用锅铲将锅内边缘已经发黑的蛋翻了个面。 还能吃,只是味道会稍微差些。 “鸡蛋放在哪儿的?”苟明之往锅里看上一眼。 缚宁盯着锅里的食物,并未出声,抬食指指向台面上的角落。 他翻找几下,回到缚宁身侧,往锅里重新敲了个完整的鸡蛋:“那个焦了,还是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弄一份早餐。” 缚宁盯着自己焦黑的荷包蛋,不咸不淡得讲:“还能吃,不用那么麻烦。” 估算着时间,她拿出碗将煎好的蛋盛出,找了盒牛奶就直接走出厨房。 “...?”苟明之望着她背影。 平日里她话就少,表情更是少的可怜,可他总觉得刚才的气氛不对。 非要说的话,像是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 握着锅柄颠了下锅,鸡蛋翻面。 神色如常的面孔上一双笑眼藏着一丝阴郁。 缚宁在客厅吃到一半,苟明之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 面前的碗被他挪走,堆上好些煎好的火腿和牛肉,又被推回来:“这里只有这些食材,暂时凑合一下。” 望着碗里多出来的食物,缚宁开口婉拒:“我吃不了这么多。” “手要是想恢复的快些,不好好吃饭怎么行。”苟明之做法体贴,说出的话也让人无可指摘。 缚宁没有反驳,餐桌上顿时格外安静。 苟明之看了缚宁几眼,突然笑问:“萧思木对我送她的礼物还满意吗?” 有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缚宁抬头,直直撞进他幽深的眸中,里面含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既然他有意主动说破,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你们去廊森回来的那天晚上。” 她愣了愣。 苟明之怎么会知道那天去的餐厅名字,萧思木没必要告诉他这个。 脑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性,她偏偏抓住了最不可能的那种。 她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有些犹豫得开口:“她那天该不会把那打包菜…” 苟明之笑眯眯盯着她,没有反驳。 语调轻缓地抛出一句。 “我报复心很强的...要不是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就不只是白送给她那样的礼物那么简单。” 缚宁一瞬不瞬得盯着他。 一直以来,他都鲜少用这样阴冷的语气同她讲话,她都快忽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思虑几秒,缚宁说:“你不也答应了给她通风报信,对此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事彻底翻篇,怎么样?” 通过昨天赵非序落水的事就能看出苟明之比想象中还要随心所欲,所以她不敢确信他一定会答应下来。 苟明之没有回答,突然起身绕到她身后,手掌从后方探到她脖颈处:“彻底翻篇...?” 掌心传达的温度温暖陌生,她却觉得后背阴恻恻的,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苟明之大拇指腹在细嫩的侧颈摩挲一会,缓慢上移,托起她的下巴:“让我想想...” 缚宁顺势仰头,后脑枕着椅背边沿。 苟明之正低着头,眸色渐浓,一侧泛着洗发水清香的卷发也垂落在她脸侧,扫得她脸颊发痒。 上方那张脸是好看的,不过她实在无心观赏,目前确保他不会对萧思木产生不好的心思才最重要。 一直没等到回应。 缚宁耐心渐失,忍不住催促:“回答我。” 话音刚落,他的脸陡然放大,男人身上由于长期使用熏料而染上的独特淡香一股脑涌入鼻腔,将她整个包裹。 额头上贴着的唇是凉的,可是她却觉得被触到的那个位置有些热。 苟明之闭着眼的样子显得有几分虔诚,浓密眼睫没一会就悠悠抬起,又变回平时那样温和含笑的眼神。 泛着凉意的柔软唇瓣从额上分离。 他直起身,指节穿插在她发尾顺了顺,给出答复:“没问题。” “...”缚宁靠着椅背,愣神两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吻陌生又纯粹,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可以看作是我向你收取的,不去找她麻烦的报酬。”苟明之明轻快的声调从头顶上方传出,又随着他的走动在对面餐桌前停止。 屈膝落座,他依旧若无其事得继续用餐。 这样的报酬… 缚宁有些触动,不是因为这个额头上双方不带感情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居然想起了杨嫜次次向她张口要钱时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嫜也口口声声说那是报酬,是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报酬。 指尖抚上额前,用力擦了擦,一瞬间情绪外泄。 语气破天荒带上几分自嘲意味:“这两者之间居然也可以划上等号。” 苟明之抬起眼帘,嘴角弯起弧度,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直望过来。 讲话的调子温和,出口的内容却精准又锋利:“为什么不可以,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第48章 居心不良的笑面虎 缚宁抿了抿嘴,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这个人几次试图窥探她,更是毫无预料得闯进她的生活,每走一步都像是往他布置好的陷阱里迈去,让她防不胜防。 她垂下眼眸,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不喜欢。 饭桌上两人各怀心思。 用完早饭,也还不到6点。 回到楼上,站在房间门外正要开门,面前的房门猛然打开,萧思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冲出来:“宁宁你在哪...” “砰”的一声。 缚宁及时护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却还是被撞得往后退开一步。 动了动被撞到的肩膀:“你急着去找我?” 萧思木一看见她,那副火燎腚的模样就消失不见,讪讪一笑。 “阿...也没有啦。” 她那点不自然被缚宁尽收眼底,有意打消她心中疑虑:“别一大清早就想东想西,我不会跟你置气。”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只被捋顺毛的狐狸幼崽。 乐呵一笑,她又撅着嘴嘟囔:“刚刚起来没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 二人一同回到屋内。 缚宁注视正在梳头洗漱的萧思木身影好一会,还是开口:“苟明之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萧思木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立即转过身嘴叭叭的不停,根本早就心有不满。 “宁宁,我正想跟你说呢,他可恶死了,老是用你的事来威胁我。” “昨天也是他话里话外威胁我,我才让他来的。”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得轻咳一声。 “不过这下,怕是不用再受制于他,反正你已经知道了。” 缚宁点点头:“苟明之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心思深沉得很,算盘能打得稀巴烂。” 她接着叮嘱:“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保不齐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玩儿不过他。” 萧思木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同。 没两秒反应过来。 双手叉腰,满脸的不服气:“我呸,那家伙昨天故意挑个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来膈应我,他也就吃定我舍不得丢掉而已。” 揉揉眼尾,缚宁回忆着往日与他相处的各个细节。 苟明之身上偶尔透出的贵气和压迫感是自小就在优渥的环境里才会浇灌出来,现今却在方寸之地做个博人眼球的网红。 趋利避害的本能提醒着她,以后还是少和他扯上关系为好。 从昨晚到现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缚宁接收了太多的讯息,整夜没有休息,脑袋又不得不整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现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要眯一会儿。”她没再管萧思木,缩回薄被中,拖着昏沉的脑袋不知不觉就要睡着:“有事记得叫我...”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萧思木在小声和她说话。 “宁宁?” “宁宁...?” “这附近有寺庙,听说很灵验,她们打算顺道去拜拜,你要去吗?” 短暂的休息过后,头痛缓解不少,缚宁睁开眼,起身穿好鞋。 萧思木拿着梳子迅速为她捆好头发。 缚宁照过镜子确认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拿上遮阳帽走在前边:“所有人都去吗?” “对,苟明之也说要去。”萧思木立即跟随。 昨天,一行人都是自己开车来这别馆。 苟明之那豪车虽然颜色不张扬,但依旧惹人注目,与他同屋的两个室友本来想乘此机会坐坐,却被各自的女朋友及时拽了回去。 萧思木直勾勾得看着那车,突然神色复杂得转过脑袋。 “宁宁,要不我也改行去当网红好了。”说着她把脸往缚宁眼前凑了凑:“你评估一下,我这张脸能一夜爆火吗?” 萧思木满脸期冀,似真有此打算。 缚宁认为这不是单单靠脸就能成功的,还要机遇,要有人助力。 空气微妙得凝滞几秒。 缚宁斟酌好用词,说得含糊其辞:“挣不挣钱要试过才知道。” “哎。”萧思木摆了摆手,一脸哀怨:“算了算了,想想就得了。我爸妈那两个老古董肯定会觉得不正经,然后揪着我的耳朵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不远处的苟明之往这边看过来时,缚宁已经坐上萧思木的车副驾。 驱车20分钟左右,一行人即将抵达寺庙。 缚宁打开车窗探头去看。 寺庙背山而立,大片翠绿中,朱红色的庙宇接连不断排成一串,只是遥遥看去,便觉巍峨壮观,庄严肃穆。 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庙门,厚重的香火味起初让人有点不适应,习惯后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越往里走,人流越多,有人提出:“人太多了,挤得很,大家要不还是分开走吧,我们最后在门口汇合。” 没人反对。 那几对小情侣自然是单独行动。 萧思木看着离去的几对鸳鸯,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用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手突然被人握住,缚宁明显感觉那不是萧思木的手,甩了下,没能甩掉,反而被拉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被额前的防晒帽檐挡住部分视线,但她心里有种预感。 抬眸看那手的主人,果然是苟明之,她莫名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苟明之朝她笑笑,又抬起眼皮往后面不知哪个位置扫上一眼。 缚宁跟着回过头,看向远处留在原地的萧思木:“萧思木,我…” 庙内人头攒动,游客众多,谈话议论之声将缚宁的声音掩盖了大半。 缚宁看看周围拥挤的人群,转回头,没再去喊。 等会儿再给萧思木发个消息。 萧思木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人叫她,四周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行,反应两秒,转头一看。 身后只有赵非序和董璃两个人,缚宁早就消失不见。 “宁宁她人呢?”她瞪圆了眼睛,攀住董璃的肩膀,把人当拨浪鼓一样猛烈摇晃:“怎么就你俩杵在这阿?” 董璃有些站不稳,掌心扶住自己被摇得发昏的头,莞尔一笑:“被那个大网红带走了。” 赵非序眉头微蹙,脸色不佳,一副吃瘪相。 萧思木眼珠滴溜溜得转了几个来回,怒气涌上心头。 “那个居心不良的笑面虎,怎么一不注意就要把人抢走。” 第49章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这头缚宁被拉着走上一节后,苟明之就松开她的手跟在她身侧,周围的人流被他有意无意得隔开。 两人正去往寺庙深处。 走上好一阵,他也不主动说话,缚宁只好出声询问:“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可能是太热,也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苟明之的头发扎成一捆,戴了帽檐很深的桶帽,鼻梁上也架着副眼镜。 他的五官其实是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只是平时总笑意盈盈,所以削弱了那种该有的冲击感。 苟明之稍稍偏头,唇角弯起:“自然是求神拜佛,前面有个专供游客上香的炉鼎,我们去看看。” 缚宁敛了敛眸,对此并不期待。 她要是不来,萧思木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别馆里,来这纯粹是不想让萧思木担忧两难。 拿出手机,简单给萧思木去了个信息:[我现在和苟明之在一起。] 萧思木:[你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去找你们!!] 缚宁正准备将坐标发送出去,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萧思木:[呜呜x﹏x,董璃非拉着我,想让我陪她四处逛逛,现在没法去找你…][哭泣] 缚宁:[没事,人多,你们注意别走散了,之后再会合] 越往里深入,香烛的味道就越为浓烈。 朱红围墙下,香客从两人高的弧形拱门处进进出出,里面人声嘈杂,这块区域的温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 由门下进入。 前方广场中央摆放的巨大香炉正对着庙宇殿堂外,炉中香烛挤得满满当当,横七竖八得歪扭着。 有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顶部漆黑的竹签立在那,有的还烧的正旺,猩红的火点铮亮,炉中景况和下方一圈手拿香火,往前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样惨烈。 缚宁眉尾抬了抬,果断转身朝拱门出口走:“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胳膊被苟明之拽住:“都到这了,不走个流程岂不可惜。” 缚宁心中不快,语调却稀松平常,听不出喜怒:“挤成这样,这香我也不是非上不可,如果你真想去,我可以在这等你。” 苟明之视线一一扫过广场中央的人群,微笑着转头看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灰头土脸。” 两人拿着点燃的香站在人群之外。 苟明之将自己手里的香递过来,缚宁伸手接住。 肩膀被苟明之环起,收拢的力道带着她往他胸口处靠,适宜的力道没有挤到她受伤的手。 炽热的呼吸,比她高的体温,令人心安的熏香。 抬头是男人侧颚,还有他唇边隐而待发,势在必得的浅淡笑意。 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真实,似乎不只是单纯的伪装。 凭借着苟明之的体格和身高优势,他们走的确实顺畅,途中不免出现一些分外倔强不甘退让的游客,但也被苟明之强硬扒开。 他边扒开人群边摆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笑脸礼貌道歉:“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手下却毫不手软,双臂稳健有力,手背用力时突起的青筋异常明显。 缚宁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来。 上香,当然是要靠实力,他俩显然是在场最有实力的。 怀中的缚宁丝毫没有意识到暧昧的氛围。 攥在手里的香似乎受到阻碍,她没功夫去看,只将手往上抬了抬。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在吼骂。 “哎呦哎哟,谁的香杵我腰背上了...” “妈的,烫死了。” 不过根本没几人注意到。 渐渐的,缚宁鼻尖覆上一层薄汗。 好热。 心情似乎也有点微妙,可能是受到周遭香客的影响,她也有些心潮澎湃,这种情绪她许久不曾有过。 上一次极度期望做好某件事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不是不记得,是不想回忆起来。 抵达香炉,缚宁只需伸手就能将香插进炉中,她盯着香烛顶端没有动作。 苟明之投来视线,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缚宁沉寂两秒,对上他目光,举起手中灰扑扑,黯淡无光的香:“抱歉,多半是刚刚太挤,不小心弄熄了。” 两人份的香烛顶端早就没有火星,燃烧后残留的香灰抖落下来,飘在她虎口处,还有几根折断下来耷拉在她指背。 缚宁面上平静,眸底暗流涌动,嗓音却异常清淡。 “大多数肉眼能预测到的结局,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很难改变...原本你一个人也不至于白忙一场。” 苟明之笑意不再,眸色也暗了暗,仿佛知晓这些看似平静的言论至关重要。 “话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我甘愿,那无论结果好坏,都不算白忙一场。” 缚宁只觉得听见笑话,她淡淡移开视线,看着熄灭的香,准备松手丢弃。 哪有什么甘愿,有所图谋而已。 人们争先恐后得穿过人群将寄托着自身难以实现的愿望的香栽进炉鼎。 为财,为情,为健康,为顺遂,为事业步步高升,为家庭美满幸福。 一方香炉,承接人们厚重密集的欲望。 那些愿望能不能实现显然是个未知数,但仍然抵不住心底那丝说不定能实现的侥幸。 包括刚刚她自己也是抱有期翼的,只不过她的期翼破灭得实在太快。 香没能脱手,苟明之握住缚宁手腕:“别急着扔。” 她微抬眼眸,有些疑惑。 苟明之低头在兜里摸索,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润湿,发丝弯曲着贴在他脸上,与他那张面孔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就该那般。 似乎摸到什么,他抬起头,一双笑眼凝望过来。 “嗒” 打火机响起。 缚宁神色一滞:“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刚才分明也是用庙里专供游客点香的油灯点的。 苟明之点好香,眼尾弯起弧度:“我以前烟瘾很重,后面戒了,揣打火机只是习惯。” 没再犹豫,缚宁抬起胳膊迅速将这些高度参差不齐的香一把插进炉中。 看了眼香火顶端被烫得扭曲的空间,语气凉凉:“任务完成了,走吧。” 还是很热。 像有人在森冷孤寂的渊底点上一根火把四处搜寻,她意图驱赶,却没能如愿。 第50章 谢谢了小朋友 从人群中退出,进入庙宇。 庄严肃穆的铜像高至房梁,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得拜服。 苟明之抬眸注视几秒雕像的眼睛,跪在了蒲团上。 缚宁看他一眼,并排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左侧苟明之已经拜完,先一步起身:“你有愿望吗就跟着拜。” “没有又怎么样。”缚宁起身的动作一顿:“不是你说的吗?来都来了,我呆站着未免也显得太过扫兴。” 她迈开步子,捏着几张红钞就要往一旁专门用来装香油钱的木箱里扔。 指节与苟明之同样伸来的指背抵住。 “你先。”苟明之笑着挪开手。 缚宁眼也不眨,扔了就转身往门口走。 苟明之盯着她背影笑了笑,抬手慢悠悠将钱往木箱里塞。 守着木箱的年轻僧人愣愣的盯着跟废纸一样接连掉落的大额香油钱。 懵了两秒,目光在二人间流转,随后笑着俯身行了个单手礼:“二位施主脾性看似不同,实则同频得很呐。”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缚宁停下脚步,淡淡回眸觑了苟明之一眼。 那和尚在胡说八道什么...?苟明之分明比她要神经得多。 苟明之则弯唇一笑,不曾言语。 顿了顿,僧人接着提醒:“在寺内入口左侧的法物流通处可以求得福袋,两位施主要是感兴趣,得闲之际可以前去看看。” “好。”苟明之微一颔首:“谢谢提醒。” 兜兜转转,两人来到寺庙内的法物流通处。 实际上这就是一处专门售卖寺内特色产品的地方,明码标价,你情我愿。 请福袋的人挺多,队伍排成一串,据说福袋中装有手串,29.8元一个,以开盲盒的形式随机抽取。 寓意吉祥如意,平安顺遂,可以带回家得个好兆头,也可以赠予家人朋友。 苟明之晃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笑着揶揄:“这寺庙很会搞噱头,难怪香火旺盛。” 排队的人们个个都满脸期待,翘首以盼,花钱花的心甘情愿。 缚宁点点头:“不过别人也没强求。” 抽到福袋的香客从缚宁面前经过,香客手里的福袋是浅蓝色,看起来漂亮惹眼。 可以给萧思木请一个。 缚宁看向身旁的苟明之:“我要去排队,你去不去?” 苟明之摇摇头,拒绝的很快:“我就算了,没什么可以送的人,你先去排队,我去附近买点水。” 排起队来,队伍往前挪动的还算快。 几分钟后苟明之就回到这,从队伍中寻到缚宁的身影,上前把矿泉水瓶盖拧开递出。 接过递来的水,缚宁盯着瓶口愣神:“...” 自己对他的细心服务是不是接受的太自然了点。 习惯真可怕。 “不喜欢这个?”苟明之把自己手里那瓶也递过来:“那喝我这瓶。” “不用。” 缚宁灌下几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浸润,心口的燥热似乎也有所缓解。 被润过的唇水盈盈的,配着过分白皙的肤色,引人遐想。 “谢谢。”她把水瓶递回给苟明之,瓶盖在他手里。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年纪不大,爽朗帅气,眼睛盯着缚宁看得出神。 男孩目光纯真热烈,缚宁察觉到,想回头看看,脑袋只稍微转动了一点,就被人掌住后颈。 苟明之大拇指竖起,抵住她侧脸,及时阻止她转头的动作,贴心提醒:“该往前挪了,跟紧一点,小心有人来插队。” “?”缚宁眼神晃了一眼整齐有序的队伍,偏头躲开他手:“借口。” 苟明之轻笑两声,嗓音轻飘飘传至耳边:“入不了眼的脏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缚宁没心思再去追究,队伍渐渐缩短,前方只剩三个人就要轮到她。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俊俏脸蛋上满是无语。 阴阳怪气说谁呢...? 他很帅的好不好。 看着苟明之明显高他半个头的背影,他格外有素质地往后退了半步给人腾出位置。 苟明之也没客气。 顺势挤到队伍中,理所当然地站在男孩身前,又回身温柔笑笑:“谢谢了小朋友。” 终于排到。 缚宁将手伸进四周都用红纸遮盖的箱中摸索,取出一看,青绿的福袋,里面装的手串也不美观。 从容淡定地又扫码付了一次钱,对僧人说道:“再来。” 捏了捏手心,缚宁又一次尝试。 取出一看,还是青绿色,她神色平静,周身却泛着寒意,不爽的气息在一步步扩散。 那几百块的香油钱完全是浪费,该用来直接买下合心意的福袋,那样就不用靠什么狗屁运气。 她什么也没说,又扫码付钱:“再来。” 见事态不对,僧人想要劝阻:“施主切莫强...” 僧人“求”字还没能说出口,就因为缚宁冷冷丢过去的一眼而咽回喉咙里。 苟明之凑近,指尖碰了碰她肩膀,轻声说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楠木熏香入鼻,心底开始冒尖的戾气被瞬间摁了下去。 缚宁没有拒绝,让出位置,却还是觉得机会渺茫。 长臂伸进箱内,没过多犹豫,随意一抓,他拿起看上一眼就笑着摊开手:“给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浅蓝色的荷包静静躺在他手心,有点过分听话。 “嗯。”缚宁伸手接过。 两人拿着其余两个福袋一同前往寺庙入口处。 临近中午,许多人都去寻地解决午饭,路上并不拥挤。 犹豫两秒,缚宁说:“你运气向来都好?” “是阿。”苟明之帽檐下的嘴角上扬,眼中含笑:“和我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你的运气也会变好。” 缚宁装作没听到,只将那两个绿色的福袋递出:“我只要蓝色的就够了,这两个全当是我送你的。” 苟明之抬手接住,眼神扫过她手里的浅蓝色福袋,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虚搭在她腰侧,柔柔笑问。 “你那是准备送给谁的?” 昨晚在天台那种令她不知如何应对的触感一下子倒灌回脑中,变得尤为清晰。 缚宁对上苟明之视线,语气平静:“萧思木。” “她阿...”苟明之虚搭在她腰际的手松开:“行吧。” 那股莫名其妙的危机似乎也跟着解除。 下一秒衣兜被他拉开,他将其中一个绿色福袋装进她兜里:“你费劲抽的,自己当然也要留一个才行。” 缚宁:“好。” 现在这种细小的提议她都已经懒得推脱,反正最后似乎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倒不如省点力气。 第51章 傻人有傻福 寺庙门口,一行人逐渐汇合。 萧思木、赵非序、董璃三人一同从门口跨出来。 萧思木来时还整整齐齐的头发眼下乱糟糟的,仿佛经历过异常激烈的争斗。 她跑上前来,嗓音热烈急切又兴奋:“宁宁,我在香炉那带着你的份请了两柱香,人多的不行,我费了好大劲。” 女孩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身上还带着没完全驱散的香火气,缚宁抬手顺了顺她的短发。 然后才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福袋,声调缓淡:“给你,据说是僧人加持过的。” 萧思木把福袋拿在手上翻看了两下,眼中惊喜。 “太好了,还是我喜欢的蓝色,我们刚才本来也想去排队,但是人多,时间又有点晚了,就没去。” 赵非序不知道为什么也上前靠近了些,眼中怀有期待,人却有些局促:“那个...” 瞬间缚宁就明白他的意图,语气礼貌疏离:“不好意思,没有多余的了。” “...阿?好、好的。”赵非序脸色尴尬一瞬,又恢复如初,坦然道:“没事,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 他转过身,望了望垂吊在苟明之衣兜边沿的那截福袋收口抽绳,心里莫名有点堵。 等他视线偏开,苟明之手指勾住吊在外面的福袋抽绳,塞回衣兜里。 几人找了餐厅解决温饱,便驱车驶离。 车内,苟明之掌着方向盘,匀速跟在前方那辆萧思木驾驶的白色suv后方,腕上表带泛起金属质感的冷光。 他指腹偶尔摩挲下方向盘边沿,若有所思得盯着前方那辆白车。 一行人回到别馆都疲惫不堪,昨晚玩的有些晚,今天又一大早就起来去寺庙,接下来都没心思再玩乐,只端了些水果饮料就各自回房休整。 没一会,整个别馆就安静下来,小憩的小憩,玩手机的玩手机。 二楼,房内。 萧思木洗了个澡,披着湿哒哒的短发从卫生间里走出,头上搭着条毛巾,边擦边开口。 “宁宁,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落地窗边摆放着一套雅致的桌椅,供人休憩饮茶使用。 此时缚宁正坐在椅上,桌上的杯具里装的不是茶水,只是普通凉白开。 她微抬眼帘侧眸看着女孩,复又收回视线:“说吧。” 见到缚宁如此坦然,萧思木反倒变得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犹豫几秒她边擦头发边开口提醒。 “那个苟明之,怎么说,感觉他好像对你有些特别,你能明白吗宁宁?” 缚宁放下水杯靠在椅背上将头偏转,朝向女孩,眼神清明淡漠,没有因为这话泛起什么情绪。 语调甚至有着不易察觉的森冷:“他只是对我感兴趣,或许是这张脸,又或许是别的。” 萧思木一直以来都觉得她不懂情爱,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没法去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纯粹真挚的感情。 人是被欲望驱使的物种,喜欢好看的皮囊,花不尽的钱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成目的。 即使无比清楚这些,她却还是有点奢求那点微弱的亲情,以至于现在都还割舍不下。 思及此处,缚宁转回头,望着窗外透亮晴朗的天色,压下那点情绪。 萧思木毫无察觉,稍微安下心来,咧着嘴笑。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一直都比我敏锐,我感觉我有时候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缚宁没看她,淡淡打趣:“挺好的,傻人有傻福。” 女孩因为这句话叽叽喳喳不满了好一阵。 缚宁垂下眼帘,看向桌面,杯口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陶瓷的杯壁滑下,落至杯底,将底下桌布晕染出大片深色的痕迹。 明天工作日,短暂的假期已经结束,晚上大家聚完餐之后也不再耽搁时间,陆陆续续离开。 缚宁和萧思木也坐上车,发动油门,车走的有些奇怪,还很颠簸,两人下车查看。 车胎不知何时被扎破,早就干瘪的不行。 萧思木无语地仰头看天:“靠,什么狗屎运阿,上午烧的香烧哪儿去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辆黑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径直向前开去。 车窗是打开的,车内苟明之散着头发,手掌着方向盘,路过她俩时朝外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想要搭别人的车也搭不到,萧思木的车也得叫人拖走拿去修理。 黑车的车速减慢,最终靠边停下,苟明之下车,走上前来:“怎么了,车坏了吗?” “嗯,车胎坏了。”缚宁没看他:“我们等会打车,天色也不早了,你先走吧。” 萧思木在一旁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交谈,没功夫注意这边。 “要不要坐我的。”苟明之说。 不是问句,好像根本没打算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提出要求。 缚宁看看远处打电话的萧思木,又若有所思得看向干瘪的车胎,犹豫了一下,方才松口:“盛情难却。” 苟明之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返回车上好整以暇的坐着等。 等车被拖走,缚宁冲萧思木勾勾手:“走吧,坐他的车。” 萧思木看看前边等着的黑车,悄悄附在缚宁耳边,有些好奇:“宁宁,他刚刚是不是威胁你了?” “算是。”缚宁没思考,脱口而出。 萧思木愣了愣,脑子瞬间有点懵。 没给她反应和开口的机会,缚宁催促:“快走吧。” 走到车后座,准备拉开车门,都拉不动,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缚宁松开后座把手,脚下往副驾车门处移动。 车内苟明之通过镜子看着车外缚宁移动的身影,稍稍弯唇,暗暗将落的锁打开。 待缚宁站定,稍微一拉,副驾车门开的轻松。 萧思木不满地撇撇嘴,咬牙切齿低骂:“好个伪君子。行。真行。” 她打开车门,带着气性把身子往座位上一丢。 “嘭”的一声,车门被她关得巨响,似乎想要以此来表达不满。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看向后视镜中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女孩,薄唇轻启:“你家地址发给我。” 萧思木没吭声,拿出手机将坐标发过去,然后就转开脸盯着窗外,不想再跟他交谈。 道貌岸然的家伙,副驾有什么好坐的。 他就该老老实实当个司机。 没气一会,萧思木眼神就开始控制不住得暗自在车内四处打量,靠着柔软舒适的椅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几百万的车就是不一样。 第52章 别再来碰我 前排。 缚宁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萧思木的神情,觉得像看戏一样精彩。 她挪开视线,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从翠绿青葱的原野小道慢慢变成开阔,人群喧嚣的街道,越靠近市区,越是多的高楼大厦接踵而来。 排排幢幢,密密麻麻让人觉得压抑,却无法逃离,这两日远离喧嚣的放松,都快让她忘记这个城市本来的模样。 萧思木小区门口。 缚宁摇下车窗和她道别:“回去早点休息。” “好好好。”萧思木突然弯腰凑近:“嘴一个。” “...”缚宁没能躲开,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嘿嘿...”萧思木得逞后做出个拜拜的手势:“那再见哦宁宁~” 然后眉开眼笑地走了。 窗外风景后移,车迅速驶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速好像比刚才要快了些,缚宁看看仪表盘。 果然是。 她盯着苟明之侧脸,不解道:“开那么快做什么,你赶时间吗?” 苟明之看着前方路况,没作回应。 到等红灯时他才转过脸来,抬指触了触脸颊一侧,轻声笑问:“那个...是见者有份吗?” 缚宁眸色暗了暗。 他顶着那张脸发什么神经...? “什么见者有份,我是食物吗?这个一份那个一份。”她说:“你要实在是饿就去外面打点野味,别找我。” 而且从寺庙回到别馆时,萧思木的车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车胎突然就坏了。 转回头看着前方从斑马线路过的行人,缚宁无声吸了口气,懒得再费神去细想。 怡园小区与萧思木家的距离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现下缩短到二十分钟便抵达。 小区地下车库的车位上。 缚宁去拉车把手想要下车,却拉不动,向来平静冷淡的脸色染上些无奈:“你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苟明之侧过身来,唇边挂着浅笑,目光扫过她被萧思木触过的那侧脸颊。 “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他思考几秒,说出自认为合理的怀疑:“你喜欢她吗?” “...” 他是不是有毛病? 缚宁盯着他眼睛:“不管是她还是你,都不行。” 顿了顿,她接着冷声警告:“而且我这个人,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用过的脏东西,别再来碰我。” 苟明之这种人身边不可能会缺女人,二十六七、血气方刚的男人要说一点荤腥没尝过,谁信。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过来,眼里蓄满了笑,缚宁却莫名觉得危险,猛地将背往后面车窗上靠。 腰却被他一把揽住:“当心撞到。” 退无可退,缚宁不好再随意动弹,后腰陌生的热度隔着皮肤传来,不适又别扭,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份神情落在苟明之眼中变成了抵触和抗拒,低声解释:“我说过我很爱干净,里里外外都是,我没有...” “没有...”他眼睛偏开:“算了...” 尾音刚落,颈侧喷洒下细密温热的阵阵鼻息。 缚宁脑袋里的那根弦刹时间绷紧,右手握住他的发尾,打算拽开他的头。 可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单单用泛凉的鼻尖在她颈侧碰了一下,犹如被不懂人类情感的蛇缠上并拙劣得试图与她亲近。 森冷,温和,怪异,又夹杂着伤感。 像是在渴求什么。 她犹豫了。 那轻触极其短暂,一触即分。 苟明之抬起头,眸色幽深望不到底,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平时一样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确实感受到那些复杂交错的情绪。 真实的,不是伪装。 揽在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淡笑着开口:“该下车了。” 从地下车库到达5楼,再到两人各自回屋,一路无言。 门同时开启,两人同时转身,遥遥相望。 缚宁没由来的觉得自己身体某处被撬动一角,恍若有不知名的事物在悄然发生转变。 门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关闭。 缚宁转身回到房间,将包里的福袋拿出,随手扔进床头柜里。 事态的走向逐渐脱离她所能控制的范畴。 房间里闷得很,同她离开时一样,窗户关着,整整两天都没能打开透气。 ... 夜晚入睡之际,房间内灯光通亮。 苟明之仰躺在床头,拿过柜子上的浅绿色福袋,躺在他手心小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拆开来,里面装着的手串是深棕色,并不好看。 头一回收到这种东西,还是附带的。 想到赵非序难堪的脸色,他浮出些笑来,心情尤其好:“总比没有强。” 手串被他装回去,抬手将福袋挂在床头。 第二天清晨,苟明之像往常一样早上做好早饭给缚宁发去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得摆在桌面上,打开的门也毫无动静。 他起身到对面敲门,里面静悄悄没人应。 等了大约5分钟,缚宁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捧着不知从楼下哪个早饭铺子买的豆浆。 她抿着吸管,吮得腮帮微微鼓起,与那张冷淡的面孔形成剧烈反差。 苟明之面上挂着笑,好脾气得问:“为什么突然出去吃早饭?” “我今天起得早,就自己下楼去吃早饭了。”缚宁迈步走来,眼皮都没抬,声凉如水:“往边上站一站,你挡着我开门了。” 他站在门前不动弹,勾着唇神情依旧,视线滑过她带着光泽的嘴唇和挺翘鼻尖,抵达那双正越过他看向房门的茶色瞳眸。 似乎是失了耐性,那双眼睛终于望过来:“你没听见吗,挪一下。” “听见了。” 指尖触上她侧脸,大拇指摁在她还要催促的嘴唇上由左至右,极度缓慢地描摹。 面上不禁浮出些笑来。 果然是软的很。 缚宁眉头微蹙,不满意他的举动,下一秒指关节阵阵刺痛,确实是发了狠的,咬得没留余力。 苟明之嘴角上扬的厉害,不管不顾,强势往里探去,从最里边牙齿一颗颗往外蹭。 “没什么力道,人的牙齿还是不如猛禽的尖锐锋利。” 用袋子装着的豆浆挂在缚宁腕上,她掌心搭在他手臂上推,后面变成掐弄,指甲陷进皮肤,像鸟雀在啄。 收回手,掏张纸为她擦干净嘴角带出的水渍,又就着这张纸把自己的拇指擦拭干净,纸张上面附着几许血丝。 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几个清晰的牙印烙在上边,这种疼痛反而来带给他莫大的安全和满足感。 缚宁面无表情看他半天,骂出两字。 “下流。” 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好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染上些情绪。 “是,我下流。”苟明之点点头,语气很轻,说不出的缱绻柔情:“但分明是你先避开我的,你不想看见我,可我想看见你。” “...”缚宁一愣,盯着他不说话,神色狐疑。 白色的纸巾被苟明之揉成一团,他弯腰凑近,与她视线相交,半是叮嘱半是威慑。 “希望中午我不用再来找你。” 第53章 舍不得 缚宁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用力擦了擦嘴角。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躲他,一个走哪儿追哪儿的跟屁虫、爱挑事的大麻烦,她能不躲吗? 算了,她不会在这久住,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些,暂时先应付应付。 晚上简单冲洗过身体,缚宁从浴室走出,入门玄关处悉悉索索。 杨嫜在玄关换好鞋,迎面走来,笑容洋溢,喜上眉梢。 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缚宁心头:“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杨嫜加快步子,带着难得的笑脸上前来:“我给你物色到不错的对象,家世样貌都还算拔尖,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连个像样的对象都没有,这怎么行呢。” 缚宁绕开她,往房间里去:“对方开出什么条件,让你这样高兴?” 杨嫜没回答,脸色瞬间垮下来,似乎被这话影响到心情,也懒得再装出笑脸。 缚宁睨她一眼,语气淡淡:“看来很丰厚,不然你也是舍不得我的。”钱的。 最后那两个字虽然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听出嘲讽,杨嫜轻笑出声,站在缚宁房间门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我生你养你,这点回报很多吗,况且我也没给你找个年纪大的有钱老头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做模特不过是吃青春饭,你能永远年轻吗缚宁,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失去年轻的资本,你一直都还算听话的,我也不会害你,好好考虑考虑。” 房间内没开灯,客厅外的灯光倒是挺亮。 站在门口的杨嫜背着光,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一条高挑的身影。 缚宁抬抬眼皮,根本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再说吧。” 门口的人影不爽快地“啧”了一声,扬了下头发便离开。 缚宁打开床头柜上的夜灯,走过去关上房门。 杨嫜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再怎么说也是常年做生意的人,嘴皮子利索,对杨嫜来说最重要的似乎一直都是利益。 自入夏以来,蝉鸣不断,不分日夜。 清晨,床的边沿蜷着条肌肤泛白的人影,薄被下曲线起伏。 缚宁眼睫颤了颤,睁开眼坐起身来,发尾散乱,好些发丝顺着领口攀延而入,躲藏在睡衣之下。 洗漱完,床头的手机适时响起,拿起看上一眼,放回原位,开门落锁,去到对面,熟门熟路得进屋关门,到餐桌坐下。 苟明之早就等在那,屋内空调开着,温度适宜,格外凉爽。 他淡笑着掀唇:“早。” 随手将散落在肩前的发尾抛到身后,缚宁缓缓抬眸,迷蒙不再,一片澄澈:“早。” 对面的男人温和笑笑,与她闲话家常起来:“托你的福,我最近作息也跟着变得很规律,你的生活习惯很好。” 她轻点下头:“还行。” 见她兴致缺缺,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苟明之不再开口。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苟明之在厨房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缚宁坐着等了等,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好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看向厨房,苟明之正从里走出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 苟明之步履从容,几步走近,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有按时做功能锻炼吗?” 缚宁:“有,怎么了?” 视线从她指尖滑过,他接着说:“握下手指我看看。” “?...”缚宁眉尾微抬,缓缓收拢手指,握拳后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 苟明之弯腰看向她摊开的手心,埋头的姿势导致他发尾全部往一侧偏落,额前的发丝和刁钻的角度也挡不住他优越的眉骨。 缚宁握拳的动作顿住,指节自然弯曲着不再动作,顺着他视线往自己手上去瞧。 没看出什么端倪。 不咸不淡得开口:“你在给我看手相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算命。” “拿我打趣。”苟明之低笑一声,挺直腰背,嘴角勾起惯有的标准弧度:“你是不是该剪剪指甲了?” 低头看向指尖,确实有点长,她原本就留着一小截,不敢剪得太贴肉,剪得过狠指尖会痛。 现在指甲太长,做功能锻炼握拳的时候反而有些碍事。 她又拢了拢指尖,嗓音淡漠如常:“等拆掉石膏再剪。” 没有得到回应。 苟明之早已转身去沙发那坐下,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 零碎物品发出碰撞声。 没一会,他拿出一套修剪指甲的工具,坐在单人沙发那望过来,眉眼含笑:“来这里坐。” 缚宁端坐着没动,两秒后,在他毫不退让的视线中缓缓起身。 在直排沙发边上落座,缚宁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朝向他:“拿去剪吧,动作快点。” 弯曲着的四根指尖被他用食指横挑起来,他弯着唇,眼中蓄满了笑:“从没见你做过美甲。” 缚宁:“如果做美甲,有拍摄的时候会不方便修改。” 苟明之垂眸细看。 除开那延伸出来的一截指甲,她原本的甲床也很长,现下配着长指甲同鸟爪子似的。 “这倒是,不过你原本的指甲已经足够好看。” 缚宁没吭声,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指尖被他猝不及防得捏了捏,缚宁将手往回缩,却被捏住两根指头,没能抽出来。 “要剪就好好剪。”她打量他一眼,语气隐隐染上不耐:“不剪就松开。” “当然要剪,也没用多大劲,躲什么?” 这下缚宁没再搭理他,只静静等着。 “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响一会儿,停一会儿。 等待的过程很无趣。 苟明却垂着头,浓密睫毛挡住他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现在很认真,倒像在做极为重要的事。 分明只是剪个指甲而已。 两人静默无言,却分外融洽,一直环绕在两人周围的那股紧绷感,此刻似乎消散了些。 他抬眼看过来,眉目间的笑意让人恍惚:“好了,换另一只手。” 缚宁将手递过去,垂眸检查已经修剪好的这只手,发现指尖有按她习惯刻意留出一截白色指甲。 “你有时间细心观察我,不如去做点其他有用的事。” 指甲刀的脆响陡然停止,他托着缚宁的指尖,缓缓抬头,语气温吞散漫。 “有没有用,是根据个人意愿来决定的,我觉得重要的事你可能觉得不重要,同样你割舍不掉的,我很轻易就可以抛弃。” 缚宁掀起眼帘,凝视对方。 ——他拐弯抹角得打什么哑谜呢? 第54章 细皮嫩肉的 “抛弃的过程从来都不轻易,也不可能像你现在说的那样轻松,你敢说你没有不舍过吗?”缚宁淡淡问道。 苟明之笑容凝固,眼神也因着思维发散而变得空洞,整个人猛然间像副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美好的氛围打破,气氛霎时间僵滞。 他第一次没有回应缚宁的话,只是低头继续帮她剪指甲。 看着他瞬间恢复如常的神情,缚宁也没继续追问,她对他的事没多大兴趣,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她只是不喜欢他那副游刃有余、带有优越感的神态而已。 苟明之依旧认真,没带情绪,都修剪得恰到好处。 睇着他的眼睫,缚宁莫名觉得他不论做什么,似乎都可以做得很好。 正想着,他松开最后那根手指,视线滑落在她脚尖,略勾唇角:“脚趾甲需不需要也顺带剪剪?我可以顺便帮忙一起修剪好。” 对方真挚的神态让缚宁一愣,接着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下意识将露在拖鞋外边的脚趾往后移了移。 “不需要。” 主动权又被他夺走。 临近中午。 城市街道尽头拐角处的小巷。 由拐角开始的第一家商铺开始越往深处去,人流量便越少。 头一家女装店铺玻璃门紧闭,门口挂着牌子——暂停营业。 紧挨着的隔壁美甲店内。 杨嫜正任由女店长捏着她手指头在指甲盖上涂画出精巧艳丽的纹路。 “小丽,动作稍微快点,到2点我就得回铺子接着开门营业。”杨嫜边看看时间边出声催促。 画好一图案后,小丽抬头笑道。 “还早着呢杨姐,况且我的手艺你还不清楚吗,我哪次耽误你正事儿了?” 杨嫜凑近看过画好的图案,满意得哼笑了声:“瞧你自信的那样儿。” 小丽笑笑,遂麻利将杨嫜手放到美甲光疗机下烤。 这边烤着,桌边的电话响起铃声。 杨嫜看清来电人,拿起接听:“喂小异。” “杨阿姨你今天不打算开门吗,我就在你店门口,本想着来看看你的。”话筒那边传来爽朗稚嫩的男声。 杨嫜美眸微转。 看她? 瞧了眼放置在美甲光疗机下烘烤着的指甲盖,杨嫜唇边浮起了然的弧度。 当初这小子和她母亲无意间来到她的店铺,兜兜转转一大圈,买了好些时兴的衣裳。 本以为真是那种闲的没事干的有钱人误入她店铺随手消费。 结果在那之后的每次接触,那话题都有意无意往缚宁身上绕。 杨嫜也不拆穿他来的目的,挑眉笑回:“开了的,这不想着中午反正也没生意就干脆到隔壁做个美甲。你专程来一趟,不如直接过来坐坐,我跟美甲店老板老交情了,她不会介意的。” 话音落下,杨嫜看向小丽:“是吧小丽?” 小丽边查看烘烤的时间边随意点头:“是了是了,杨姐你一直照顾我生意,要是连这我都不愿意也未免太小家子气。” 说话间,一粉发男孩已经掀开门帘举着电话探头进来张望。 杨嫜回头见了来人,挂断电话冲他招手。 “小异,快来杨阿姨旁边坐吧。” 粉发男孩笑容洋溢,几步上前落座:“杨阿姨,你跟姐姐说了吗?她什么态度?” 美甲要花费的时间太久,杨嫜久坐不动,肩颈泛酸,浑身不自在。 她坐直身子,微微伸展肩膀:“说是说了,但她多半没放在心上,你恐怕得自己加把劲。” 随着她动作,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 这把老骨头,真是上了年纪了。 没多感叹,她操作手机界面,将缚宁的微信推送给粉发少年。 少年查看过手机,扬起白净讨喜的面孔冲杨嫜嬉笑道谢:“还是杨阿姨好~” 瞧他如此欣喜,杨嫜也跟着陪了个笑脸。 就在几日前,这孩子终于提出想要进一步接触她那个木头似的女儿。 这孩子模样性子都惹人喜爱,做事又上道。 思考间,粉发少年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要为她按摩肩颈:“杨阿姨您肩膀是不是不舒服阿,我给您按按,我在家常给我妈按摩,手艺可好了。” “诶...这怎么行。”杨嫜假意躲闪推脱了下。 还是美滋滋接受了。 瞥见对面小丽好奇探寻的目光,她满意得笑了笑。 每次这孩子这种尝到甜头时而下意识做出的讨巧殷勤之举都深得她心。 不过... 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不错,财力也不是她们这种在中产阶级边缘徘徊的家庭可以比拟的。 酸乏的肩膀在少年的按摩下逐渐放松下来,杨嫜感觉有些飘飘然。 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少有。她有什么理由不为此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助力呢。 没摁多久,粉发少年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烦躁和不屑。 他咬牙又摁了会儿,松开手扯出笑脸道别:“杨阿姨,我下午还有课,得赶回学校,就不多逗留了。” “行,小异路上注意安全阿。”杨嫜也没留他,舒舒服服转了转肩。 别说,按按好多了。 待人离开。 小丽将美甲光疗机挪开接着在下一根手指甲上点画。 期间她抽空抬头笑问:“杨姐,这年轻人什么情况阿?细皮嫩肉的,一身大牌,看着可像是个不差钱的金贵人。” 杨嫜哼笑:“打我女儿主意的聪明人。” 小丽扫了眼门帘那:“那年轻人年纪看着可小,你女儿是什么态度?” “嘁。”杨嫜顷身向前盯着埋首给她点缀指甲小丽挑眉反问:“她什么态度重要吗?” 小丽停了手里的活。 认真道:“重要阿,我就是不愿意将就,没找到真爱,所以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结婚。” 对方诚挚的神色令杨嫜愣了愣,没两秒,她撑着下巴,忍不住呵笑出声。 “小丽,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爱情能值多少钱?”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够跟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相提并论。” 小丽皱了下眉,三十出头的年岁给她眼尾添上两根不明显的细纹。 没愁几秒,她又无所谓得笑笑:“杨姐,咱俩观念不一样,人各有所求嘛。” 顿了顿,她叹气自嘲道:“不过我这辈子怕是都没法成家咯,多存点钱给自个儿养老吧。” 杨嫜对此倒是赞同。 点点头附和调侃:“你的养老钱里肯定有我贡献的一份。” 指甲盖被接着点画,冰凉的指甲油随着下压的刷头勾勒出完美纹路,一笔一划,挠得杨嫜心绪不宁。 她盯着做好的几个指甲出神,心中更是唾弃。 ——狗屁爱情。 挨饿挨穷,活的不体面,人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才最可怕。 第55章 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餐桌前。 缚宁喝着粥,温度适宜,不烫口,苟明之厨艺很好,这点她这半个多月来深有体会,吃着吃着,眉头越皱越紧。 体重会不会上涨。 这段时间只想着养伤,居然忽略了这点。 苟明之在桌对面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没询问。 放下勺子,她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家去,用脚尖从床底下勾出体重秤站上去。 只比以前重上一公斤多点,还是在带着石膏的情况下,抛去石膏的重量,原本的体重变化不大。 缚宁脸色缓和,舒了口气。 “太轻了。” 肩侧突然传出苟明之声音,鬼魅一样。 缚宁顿时吓到,肩膀下意识抖动一下,发尾也跟着颤了颤。 下秤将体重秤踢回床底,她瞥着苟明之,语气不快: “你走路怎么总是没声音?” 苟明之笑了笑:“我以前待的地方规矩多,走路放轻脚步是最基本的礼仪,所以有点养成习惯,而且你太着急了,才没发现我跟来。” 没多解释,他双眼在她身上随意扫过:“每次你都习惯性得只吃那么点量,职业素养简直刻到骨子里,不用担心会体重超标。” 明明只是随意一扫,缚宁却觉得那视线有些灼人,特别是经过腰处时像有尺在圈量,通身不自在。 “叮咚” 缚宁的手机收到讯息。 拿起手机,跳出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缚宁平静注视两秒,直接点击忽略。 没过几秒,对方又发来申请。 还附带上备注:[你好,杨阿姨介绍的] 看到这则备注,缚宁不为所动,依旧点击忽略。 想必是杨嫜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这个所谓方方面面条件都好的人。 才几天就沉不住气。 身旁的苟明之不但没避开,反而将她手机上的内容看个完整。 “怎么不同意?” “不认识。”缚宁迅速息屏,语气冷飕飕的:“偷偷摸摸的事你倒是做的越发顺手,那张脸跟着你,肯定也觉得委屈。” 苟明之依旧弯唇,神色不变,不要脸道:“你在夸我长得好吗?” 没回应,缚宁绕开他,径直走出房间。 苟明之在房里环视一圈,抬步跟上。 再回到桌上,粥早已冷掉,缚宁浅尝一口,也无心再吃。 没多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人是杨嫜,缚宁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迎来一顿明显压着火气的埋怨:“缚宁,你最好别不识好歹,别人家庭背景好着呢,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给你物色的不会有问题,我也是为你考虑,别好赖话不听。” 女人的嗓音高昂尖锐又盛气凌人,距离太近,一字不落全被对面的苟明之听了个遍。 缚宁不想她继续说下去,于是敷衍回应:“知道了。” 不应下,杨嫜定然会不依不饶。 挂断电话,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苟明之边收拾碗筷,边勾着唇悠悠讲道:“今天还挺热闹,你的手都还没完全恢复,你母亲就迫不及待张罗这些,是不是有点过于着急了?” 缚宁不禁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白色明晃晃的刺眼,她掀起眼帘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神色平静的不像话。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嫜明显是怕她以后万一哪天没能力再挣钱,所以盘算着干脆给她找个有钱的丈夫,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收拾好碗筷的苟明之从厨房回来,见她还坐那,眼眸闪动,走近捻起她散在耳边的一缕碎发于指尖细细揉捻。 “如果不愿意可以早点离开那个家,这对你来说非常容易。吸血的蚂蟥当然要尽早扯下来劈成两半。” “还是说…”他指尖力道加重,用上劲,似要将那几根发丝揉散了:“你甘愿被吸附?” 缚宁将那缕发夹在指缝,指节朝内一弯勾了回来,语气淡薄如水。 “我心里有数。” 撂下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苟明之手还维持在半空中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临近中午,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还是那个人。 缚宁倒觉得有些奇怪,家世好的人难免有些傲气,没必要在被她刻意忽视之后还这样坚持,她们家只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根本不值得对方如此。 接受对方的好友申请。 那边立马发来消息:[姐姐,我叫徐异,你拍过的大部分杂志我都有收集] 这一则信息传达出好几个讯息,缚宁看得有些愣神。 转而点开这个人的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丰富多彩,男孩染的粉发,皮肤很白,看得出来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有些朋友圈地标定在美术学院。 缚宁:[你还是个学生] 徐异:[这有什么,我马上满20岁,不算小,可以先相处试试] 缚宁冷眼看着这条信息。 有了大致的判断,年纪小,思想跳脱前卫不拘小节,但是似乎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缚宁:[我对你没兴趣,以后也不用再联络] 徐异:[没关系,我对姐姐你有兴趣就行] 将手机放在一旁,缚宁没打算再回复。 该说的已经说过,晾着他,自己会知难而退,只希望他别来找她麻烦,不然难缠的人又会增加一个。 晚上缚宁已经熄灯准备休息,房间门被杨嫜敲响。 打开门,外面客厅的光线瞬间照过来,缚宁半眯下眼,看清女人带妆的脸。 杨嫜眉尾上挑,语气强硬:“既然已经加上联系方式,就好好聊,别跟那摆谱。” 也没管缚宁答不答应,说完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缚宁视线跟随着女人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来。 日子照过,缚宁的手也在渐渐好转。 这天用过午饭,缚宁照旧将碗拿到厨房,刚将碗搁下,她便听见外边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 饭桌上,苟明之放下餐具,觑了一眼桌对面正响个不停的手机,伸手将手机翻转过来查看一番,又放回原位。 待缚宁走出厨房,电话还在响。 拿起来一看。 陌生来电。 直觉在告诉她:接了准没好事。 迅速挂断。 没停两秒铃声再次响起,她又挂断一次,直至第三次响起时,她边往门口走,边接通举起拿在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爽朗清亮的男声:“姐姐,你都不回我消息,我还真担心你连电话也不接。你可以在朋友圈看看我的照片,我长得不丑,应该不会让你感到讨厌。” “说完了吗?”缚宁走出苟明之家门,并把门带上。 第56章 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徐异已经止住声音,但还是能听到他那边过路人的说话喧闹和碗筷碰撞声,感觉像在学校食堂。 缚宁捏着手机腾出根手指打开自家门的指纹锁,进屋用脚将门掩上。 “既然说完了。”她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嗓音异常冷淡:“那以后就别再打扰我。” “姐姐,姐姐等下…” 没打算再听他说,她果断挂掉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思虑几秒,她又翻出徐异的微信删掉。 学院食堂,二楼。 粉发男孩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出神。 身旁朋友用手肘顶了顶他胳膊,出声调侃:“我们系这么受女生欢迎的徐小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阿?” 徐异冷着脸将手机扔在一旁,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满脸不悦。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徐异的朋友左右查看一番,凑到徐异耳边。 “呵,行了,发什么脾气,我这有个好东西,你找个机会试试?” 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底层沿街开设的店铺都开着门。 太阳西落,炙热灼眼的光线悄然撤退至云层之下,但是余温还在,地面热度不减,在街道上没走几步就会被闷出汗来。 街道尽头拐角处第一家铺面,店门口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却没几个人走进去。 本来生意就越来越难做,杨嫜又为了节省成本,将铺面从这条街上最中心的位置挪到角落里,地理位置不利,人流量大大缩减,每日门可罗雀。 但好在多年来的口碑不错,回头客多,偶尔又有新顾客,虽不如以前那样赚的盆满钵满,却也可以在如今的颓势下勉强维持住。 店内。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边的软凳上给缚宁发消息。 [我今天会早点关店,晚上7点来这家餐厅,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坐标.上娅餐厅] 消息发出去好久都没有动静。 前两天,小异那孩子联系上她,说想约缚宁在周五晚上吃顿饭,互相了解了解,拜托她帮忙看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杨嫜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 她这女儿看着闷不吭声,其实一身反骨,也就对她的话还听的进几分。 百无聊赖得翻看手机,下方突然弹出一条回复信息,忙往下拉了拉。 缚宁:[嗯] 杨嫜皱起眉头,忍下心中的不快。 真是个闷葫芦,从小就哑巴似的,每次看着她就不得劲。 摁息手机扔在收银台面上,斥道:“翅膀硬了,成天跟我甩脸子摆谱。” 她靠着椅背,脚尖点地左右转动下座椅,又重新拿起手机。 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徐异的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喂,小异,杨阿姨已经按你的意思帮你把人约好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没有把握好机会让你缚姐姐对你另眼相看,下次阿姨要再想帮你约她,可就难如登天了,她绝对不会再信我的。” 徐异嗓音热切爽朗:“太谢谢你了杨阿姨,我真的很喜欢缚姐姐,可是她不愿意理我,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可一定要收下阿。” 一番话把杨嫜乐得不行,她连连笑道。 “哎呀,小异太客气了,你年纪虽然小,我却很喜欢你的性子,缚宁话少又闷不吭声的,我觉得你俩挺合适,阿姨很看好你。” “那行,杨阿姨我要赶紧准备准备,先不说了,有机会我再去店里看望你。” “好好,常过来玩儿阿。” 电话挂断。 点开vx,看着对方发来的转账金额,杨嫜挑挑眉,心情好的不行。 等上几分钟,她才点击收款,放下手机,她看着远处玻璃门外偶尔经过的路人。 她就喜欢这种开朗讨人喜欢又上道的孩子。 偏生家里那两个一比一复制出来的死样子,让人厌烦。 晚上,上娅餐厅。 从走廊角落往前数,第四个包房内。 苟明之正坐在软凳上,桌面放着顶帽子,口罩拉至下巴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为他平添一分斯文儒雅。 身旁坐着淮冬。 周围恭谨地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保镖,更是打手。 苟明之抬腕看表,银质的冷光折射出他模糊不清的虚影,再抬起头来时,他看向周围的其中一人,交代。 “去看看那个徐异在做什么。” 那人应声出门。 没多久,他悄然回来。 “苟先生,他往酒水里提前加了料,菜不清楚,菜现在还没上。” 苟明之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旁边的淮冬犹豫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番思索,还是开口。 “我想问一下,您前几天让查的电话号码是怎么弄来的?” 之前明之突然发来一串号码,说让查查底细,顺便让人盯着点,明之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从小就心思重,心眼多,行事狠辣果决,必要时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与表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 思及此处,淮冬端起酒杯跟着饮下一口,酒香醇厚,滑入喉间,经久不散。 苟明之则放下酒杯,眼镜下的眼尾弯起,还沾着酒渍的唇瓣开合:“趁人不注意偷看人手机后记下的,怎么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淮冬注视苟明之半晌,觉得对方脸上烙刻着“坦荡”两个大字。 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常年淡定肃穆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经过一番道德上的心理斗争。 忍不住加以劝告:“别人恐怕不会喜欢您这种行为,追人不是这样追的。” 话落,他揉拧下眉心,心底不免担忧。 排名前十的影视公司——登封影视,是明之早在大学期间就创立而成。 后来公司逐渐稳定,明之就突然卸任,把担子全交给了他。 所以登封影视现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他,每次手底下人收集好的资料也一直都会先经由他手。 看过那些资料信息,他发觉到不对。 这次的徐异、上次被人用照片勒索的事、还有上上次处理的那个骚扰惯犯,这几件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牵扯到一个名叫缚宁的人。 “不管是偷看还偷听,都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迄今为止,我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这难道不比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蚕食利用她的人好上百倍?” 顿了顿,苟明之眼睛瞥过来,幽幽笑道。 “况且你又不是她,更代表不了她,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这番犀利的观点顿时就把淮冬弄得哑口无言。 偷鸡摸狗的举措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全都变得义正言辞,光明磊落。 明之打小做什么都有理得很,就算做下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能一脸无辜地自圆其说。 “您高兴就好。”淮冬没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极尽本分:“您指哪我打哪,您让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呆在苟明之身边多年,淮冬的认知曾无数次因为苟明之的观念而产生动摇。 但人和人始终是不同的,他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只不过这套准则在面对苟明之时要先暂时放在一边。 苟明之慢吞吞抿了一口酒,盯着杯口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那你觉得...她会对我这种人感兴趣吗?” “...”淮冬愣了愣,有些无措。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还黯然神伤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 “不感也要感。”苟明之把酒杯放回桌面,笑得温柔渗人:“必须感。” 淮冬正要安慰的嘴瞬间又闭上了。 果然还是那样...白担心了。 第57章 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 缚宁打车到达目的地时还差十分钟才到7点,步入餐厅正门,环顾四周,看清这里的规模。 这家餐厅看起来比普通餐厅档次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拿出手机搜索餐厅的相关信息,人均消费最低1万起,杨嫜对她向来抠门,不像是她会选择的地点。 没有深思,在直觉的驱使下,已经转身打算离开。 自动玻璃门感应到她往两侧收拢,步子还没迈开,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属于陌生人的手心热度从小臂上传来。 “姐姐这是要走吗?” 侧头,男孩粉发极度显眼,白嫩皮肤在发色的衬托下带上淡粉色光晕,爽朗笑容让他看起来活泼讨喜。 缚宁甩开他的手,并不惊讶,语调冰冷:“徐异。” 徐异用身体挡住门,垂眸解释:“姐姐,我趁着放假想约你见面,但是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才会让杨阿姨帮忙的。” “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听你说这些。”缚宁越过面前的男孩就要往外走。 脑袋一阵眩晕,她被徐异拦腰抱起,箍在怀里。 徐异虽年纪比她小,但身高超过一米八,劲又大,挣扎几下,发现不仅没用还很有可能再次伤到她没完全恢复的左手。 大堂的工作人员只觉得是情侣在闹别扭,也根本没有来管的意思。 “...”缚宁干脆任由他箍着,咸鱼似的懒得动弹了:“你压到我受伤的那只手了。” “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徐异胳膊稍稍松了劲,脚下步子迈得很快,边走边笑,说话有点孩子气:“姐姐,就陪陪我。” 缚宁偏过头不看他那张脸,心底烦躁又恶心。 徐异自以为是的做法让她不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也让她鼻子痒痒,放在她腰背处的双手更是令她反感。 一路上她都强忍着。 途中,两人身后一包间门打开的缝隙被悄悄掩上。 苟明之悠闲坐在软凳上,等着前去查看的人来回话。 关门走近的男人支支吾吾半天,高大魁梧的体格一句话说得极小声,跟蚊子似的。 “徐异抱...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回过头:“讲的什么支支吾吾听都听不清,大点声。” 男人清清嗓子,眼神往旁边飘,大声吼道:“徐异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看他两秒,抿下一口酒,漆眸眼波流转,语气轻飘飘。 “嗯,知道了。” 看他面不改色,淮冬也有点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忍不住问:“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苟明之低笑一声,开始替人找借口:“可能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呢?” “...” 淮冬犹豫一下,还是附和。 “对,您是山珍海味,别的都是垃圾食品。” 苟明之眼帘半垂下去,胸口缓慢起伏,吸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尝过就会知道到底谁好。” 缚宁被带进一间位于通道尽头,隐蔽性很好的包间。 门被关上,没落锁,桌上只有两个凉菜,主菜还没上,显然是要等人来了才慢慢把菜上齐。 看着倒像是真的只想与她一起吃个饭而已。 徐异就坐在她身旁,笑容洋溢,语调欢快:“姐姐,你本人比杂志上更特别,我就该早些来见你。” 缚宁:“之前你讲过有收集我大部分杂志,这么说,你欣赏我?” “没错。”徐异眼眸亮了亮,激动神色难以掩饰。 缚宁靠上椅背,视线悄然从他双手扫过。 徐异脸看起来白净,手却有些粗糙,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盖缝隙中隐约能见到几丝没洗干净的彩色污痕,类似油漆。 右手中指左侧有块突起的老茧,看着有些年头。 思绪转上一圈。 美术学院... 油画专业的。 缚宁把散落的碎发往耳后挂,淡淡问:“理由呢?” 徐异没立马回话,却能感受到他目光直直得落在她侧脸。 他笑得肆意张扬,讲话也毫无顾忌:“你身上有种生命力,不过是黑色的,每次你新出的海报刊物都能救我于灵感枯竭之时。” 缚宁放下的手顿在半空,紧接着又继续下落,随意搁置在腿上。 这是徐异仅凭杂志上的她就得出的判断吗?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出这种评价。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上了几道主菜,缚宁没回应他,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 “姐姐你应该找不到,我带你去。”徐异跟着起身。 缚宁看他一眼,没吭声。 在出卫生间必经之地的拐角处,徐异停下:“姐姐,我在这等你。” 缚宁神色冷淡,径直往里走。 他挺会挑位置。 出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水流簌簌作响,左侧的洗手池同样传出水声。 将手洗净,她抬眸,镜中清晰得映出左侧男人的模样。 极低的帽檐掩盖住他大半张脸,头发藏在帽子里,看不见发尾,鼻梁上架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下半张脸隐匿在黑色的口罩之下,完全看不出长相。 只是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熏香引得缚宁去细看。 等对方抬起头,缚宁神色一顿,问:“你怎么在这?” 垂在一侧的手还在滴水,她没去管。 苟明之转身从壁挂抽纸盒下方扯出两张手纸:“据说这口碑不错,就和朋友来尝尝,你这是吃腻了我做的饭菜来尝鲜的?” 手心被他塞进一张手纸。 缚宁揉拧纸张,纸被残余在手上的水珠浸湿,变得湿润柔软,不知不觉就开始解释:“不是,被人缠上,脱不了身。” 将软塌塌的手纸扔进垃圾桶。 “哦...?”苟明之调子温和,眼神却一路延伸往走廊拐角处去看:“我还以为...你是想换换口味。” 缚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分明看不到徐异的身影,她却感觉他这话有别的意味。 不像在说饭菜,反倒像在说人。 她迈开步子想要先行离开,却听苟明之在身后笑说:“一起。” 没等缚宁回答,他已经跟上来,与她并排走在一块儿。 见到在拐角等待的徐异,缚宁没理,径直越过他。 苟明之一言不发跟在她身侧。 徐异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苟明之有些懵,连忙挤到缚宁身边低声问道:“姐姐,这人谁阿,从哪儿冒出来的?” 缚宁心底有些烦,冷脸横他一眼,压根没打算给他介绍苟明之的来路:“那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我妈生的。”徐异眉毛一扬。 第58章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 两人走在前面,徐异跟在后边眉毛拧起,心里毛躁得很,无声骂了句脏话。 最终三人一同回到包房内,而位置却发生了改变。 缚宁坐回原位,苟明之则自然得坐到原本徐异的位置上,温声笑道:“我坐这,想必你是不会介意的。” 徐异本来站在边上不尴不尬,听此猛然对上苟明之的视线。 那莫名的压迫感搞得他心里有点发怵,面上却没显露:“那要看姐姐的意思。” 客不带客,他是想让缚宁自觉开口将人打发走。 缚宁神色淡淡,对上徐异投来的眼神,悠悠一句。 “我没意见,人多,热闹。” 本来她就想找机会走,没想到被徐异盯的紧,苟明之愿意跟来,她当然不会拒绝,比起这个初次见面就如此作为的徐异,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苟明之反倒更让她放心。 全然不顾徐异的脸色,缚宁拿起桌上的餐具就要开吃。 她早就饿了,有人买单,她没必要让自己饿着肚子回去。 食物还没送进嘴里。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苟明之说。 手顿时停住,缚宁看向对面的徐异。 他表情有些怪异,心虚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不知道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 苟明之笑笑没有解释,起身抓住已经悄咪咪弓着腰想要跑掉的徐异后领,踹在他膝弯上,迫他跪下,又反剪住他的双手将人制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手熟得像是做过不下百次。 包间的门被敲响,苟明之冲缚宁歪了歪头:“帮忙开下门。” 缚宁打开门,门外是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她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两人边往里迈边冲她颔首问好:“缚小姐。” 等这两人进到包间内,缚宁迅速关上门,回过头时那两人正把拇指粗的麻绳往徐异身上捆。 跟绑架现场似的。 她走到苟明之身旁,看了看已经被堵住嘴的徐异:“食物或酒水有什么问题吗?” 苟明之蹲下,在徐异身上翻找,没一会,摸出一包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淡粉色药丸。 缚宁视线在药丸上停留几秒,目光投向徐异,语气寒凉:“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饭?” 徐异堵着嘴出不了声,眼睛偏开不敢看她:“...” “明摆着把我当成盘中餐。”缚宁上前一步,脚跟朝他膝盖猛踩下去,左右拧转,研磨:“跟我玩花花肠子?” 徐异无法呼痛,两条眉毛随着面部表情扭在一起。 苟明之已经站起身来。 “不用生气。”肩膀突然被他揽住,力道比以往重很多,似笑非笑的语调飘至耳畔:“等会儿我们来试试他带来的这道小菜好不好吃。” 缚宁脊背僵直,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间。 他什么意思? 那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去当背景板。 地上捆着的徐异嘴虽被堵住,却依旧顽强地发出接连不断的“唔唔”闷叫。 “唔唔唔。”听见两人对话,徐异更是挣扎着想往缚宁脚边靠近:“唔唔!” 像被吵到,苟明之松开缚宁,拿起桌上闲置的高脚杯,倒入清水,又将手中那袋药丸往杯中倒进大半。 药丸遇水即溶,他用叉子随意搅拌几下,折返回来蹲在徐异身旁,取出他嘴里的布,扣着他两腮尽数灌下。 “咳咳...咳咳、你…”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布就重新塞回徐异嘴里:“唔唔!唔!” 而那剩下的小半袋也封好重新揣进徐异兜里。 缚宁默默看着,始终未发一言。 感觉她现在不说话要更安全。 “你们两个。”苟明之朝一旁背过身的两个壮汉说:“把他弄走,好好看着。” 给徐异套上麻袋,两人麻溜将人抬走,临了还顺手关上门。 缚宁也跟着迈开步子想要乘机离开,却被人揽腰圈回一个泛着熏香的怀里:“你要去哪里?” 她穿的长裙面料轻薄,便觉贴在腰间的手滚烫灼人,那手箍得紧,掰不动,只好偏过头去盯着他:“戏唱完了,就该散场。” “才唱了一半,还不算完。”苟明之笑了笑,腰上大手跟着松了力道:“过来坐。” 被半推着坐到包房内的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和靠背让缚宁绷紧的神经松懈几分。 苟明之摘下帽子口罩和眼镜,端起桌上原先掺了少量药物的那杯水,仰头喝下。 缚宁愣怔几秒,到他身旁,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杯子,蹙了蹙眉。 “你发什么疯?” 似是满意她反应,苟明之弯起眸子,凑到她耳边,半开玩笑般说:“这里面的药量不重,比起我喂给他的,九牛一毛。” 卷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歪斜下来,碰到缚宁耳尖,又快速离去。 苟明之坐靠在沙发上,气息渐渐变得混沌沉重。 缚宁:“你在自找苦吃。” “是阿,我要是不来...”苟明之手肘支在扶手上,掌根撑着半边下巴:“这苦,就该你吃了。” 平日温吞散漫的笑容现下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这样的苟明之令缚宁莫名脸热,她偏开头,压下心底那怪诞的情绪:“我知道。但这也不是你折磨自己的理由。” 他弯唇笑笑:“怎么会,被你看着,我觉得很痛快。” “痛快?”缚宁面露疑色。 这算哪门子痛快法... 苟明之靠着沙发半眯眸子,脑袋有些迟钝,反应一会儿,突然问道:“他的怀抱有我的舒服吗?” “都不舒服,你俩都挺烦。” “没良心。”苟明之轻笑一声,眼神不经意扫过她受伤的手臂:“本来没打算提醒你,可你一个伤患...也确实是没办法,所以这苦头我替你吃。” 看清对方越发迷蒙幽暗的眼神。 缚宁转过身朝向餐桌,避开他视线,可依旧能感受到背后几米开外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样僵持几秒,安静的包房内只剩下苟明之由于药效发作而低沉克制的鼻息。 缚宁侧了侧身子,叫他:“苟明之?” “嗯?”苟明之微眯着眼,眼神清明不再,染上春色。 视线往下滑落,从他微敞的双腿处掠过,缚宁被惊到,慢悠悠挪开视线。 他还有理智吗? 可别见人就扑。 “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有固定的炮友吗?有的话你自己叫人来帮忙。”缚宁步子移动,开始往门口挪:“没有的话,我去给你找个人来。” 第59章 要不要再多点 苟明之抬抬眼皮,没打算追那衣裙飘飘,纤细婀娜的身影。 可能是药物使然,他只觉着她皮肤白的过分晃眼,那股躁动逐渐汇聚,直往下窜,却被他生生摁下。 打开门,缚宁看着门外守着的人,也上来些火气,周身寒气冻人。 门外体格高大的壮汉感受到她的不爽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打招呼都结巴:“缚、缚小姐。” 她没应,甩手关上门,转过身对上苟明之幽深视线:“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近一点好吗?”苟明之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不要总离我那么远。” 缚宁走到苟明之身旁坐下,一道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并不露骨,像在寻找什么。 “我不需要别人。”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借你裙子用用。” 没等她反应过来,裙摆被扯起,双腿猛的一凉,大片的白往上延展,在腿根处停下,并未走光。 低头看清,缚宁松了口气,抓住堪堪遮挡住臀腿的衣裙。 被扯走的衣裙边沿规律起伏。 缚宁呆滞一瞬,慢慢反应过来,拽紧裙摆,脖颈处微微发热。 衣冠禽兽,居然在外面吃起自助来了。 回自己家去做不行...? 不知过去多久,缚宁脖子已经有些僵,冷漠地开口询问:“你还要多久才好,能不能快点?” “不知道,这药挺厉害,我的心情也很不好。”苟明之无奈叹气,声音沙哑性感:“可不可以拜托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可以。”缚宁果断拒绝。 道貌岸然的疯子,得寸进尺。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苟明之闷笑了声,循循善诱:“把脸转过来,我应该会结束得快些,那不然...你帮帮我好不好?” 缚宁烦了,转过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坚定得跟座冰雕似的。 “你最好能快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那家伙事立刻就偃旗息鼓。” 不过她冰雕似的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在苟明之抑制不住的厚重鼻息声中渐渐坍塌。 苟明之一瞬不瞬望着她,瞳眸中如有漩涡,要将她卷进并拆吃入腹。 一道闷声后。 缚宁偏开头,声线凉薄:“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安静好一会,身旁响起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声,苟明之凑近她耳边,嗓音低缓,讨好意味明显。 “抱歉,我去叫人给你买新的来。” 苟明之起身到门口跟守在外面的人说上几句,又将门关上。 他做的事一次比一次出格。 理智早已回笼,缚宁注视着从门口缓缓走过来的人:“你一直以来百般纠缠,要的就是这个?” 苟明之脚步顿住,反而被她波澜不惊的反应引得更加兴奋。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得感受到他面皮下所抑制着的情绪像沸水一样在不断翻滚,然后又慢慢被他压下,直到彻底平息,雁过般了然无痕。 缚宁觉得这多半要归功于那药物,不然还真难见到他这样不受控的模样。 苟明之大步上前,俯低身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唇角轻轻抚过,意味明显:“还有点想要这个,但你恐怕不会愿意。” “算你有自知之明。” 接吻这种亲昵且私密的事当然不是和什么人都能做的。 叩叩,敲门声响起。 苟明之自觉去开门,接过递进来的纸袋,拎到缚宁面前。 打开一看,新买的衣裙和她身上的款式大差不差。 苟明之在对面候着,观察她脸色,察觉她似有不快,俯身要把衣裙拿起来:“是有哪里不一样吗?” 缚宁将衣裙往内收了收,避开他手:“我要换衣服。” “你。”手背往他挨近的侧脸扇了两下,平静道:“滚出去。” 苟明之眼睫随着她的扇打眨动两下,末了还嫌不够似的微微昂起下巴,试图把脸再往她手心里送。 “只打两下就足够吗,要不要再多点?” “不。”缚宁收回手,一字一句:“你脸皮厚,厚得我打起来都嫌手疼。” 苟明之直勾勾看着她,突然泛起笑来,随后一脸餍足地拿上自己的随身物件出了门。 门外。 守在门口的壮汉满脸疑惑:“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已经聊完了吗?” 苟明之站在门另一侧将自己的帽子扣上,无所谓地笑笑:“别人换衣服,自然要回避。” 壮汉扯扯嘴角,对这话不置可否,偏开头低声咕哝。 “怎么感觉像被赶出来了...” 苟明之脸色平和,说的话却没有温度:“我给你们的待遇似乎太好了些,现今连带着胆子也一起养肥了。” 看似如常的语调伴着阴恻恻的冷风飘来。 壮汉闭上嘴没敢再接话。 他可不想丢工作,这活虽然又多又累,偶尔还得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但薪资待遇好到离谱。 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大方的雇主。 另一包间内,淮冬看看桌上华丽精致的菜品,又盯着门口:“菜都上齐了,怎么还没过来?” 咔嗒。 缚宁换好衣服拎着纸袋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俩人,左边苟明之,右边一壮汉,他俩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门神似的。 苟明之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缚宁将装着脏衣服的袋子压抵在他胸前,声线里溢出丝丝缕缕的警告:“收好了,别再找我借。” 女人手背竖起的筋骨透着不容人小觑的力量感。 苟明之眸色暗了暗,抬手接下,弯眸询问:“前面是我们订的包间,不如去用过晚饭再跟我一起回去。” 缚宁:“不…” 咕噜。 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微弱低鸣。 苟明之挨得近当然听到,他笑容深了两分:“你不饿,可是你的肚子好像饿了,它在向你提出抗议。” 缚宁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8点,回去怕是也没口暖饭吃。 “带路。” 闻言,壮汉相当识趣得走在前方引路:“这边请。” 走动间,缚宁垂眸扫视自己身上尺码合适的衣物,刚才换的时候就发现这衣裙的码数很贴合。 她没打算问苟明之原因。 他极有可能会用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脸发表一些崩裂的言论。 可惜抵不住苟明之偏要主动开口解惑:“按体重和手感估算的。” “...”缚宁乜他一眼:“我问你了吗?” 第60章 倒大霉 往前越过三间包房,壮汉在第四间包房门口停下,苟明之上前将门打开。 缚宁也不扭捏,率先走进去。 圆桌边坐着个身着西装的青年男子,菜上齐了,他却正襟危坐得等着,没动那些菜。 听见动静,青年往这边看上一眼,起身相迎,好似不意外她的出现:“您二位来了,菜已经上齐,还热着。” 苟明之跟着进来,将门带上,边往前走边摘下头上的帽子,同时递来眼神,示意她跟上。 走到圆桌旁,缚宁准备挑选合适的座位,后腰突然被人虚揽一下。 已经在身侧落座的苟明之微笑着给出建议:“坐我旁边吧。” 缚宁没搭理他,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谁也没挨着。 板凳响动,苟明之从原先的位置起身,挪到她身旁的位置从容落座:“这个位置确实要更好些。” 心理素质真硬,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下。 缚宁没管他。 淮冬面色不改,眼神带上点吃瓜的味道。 感受到淮冬视线,缚宁回望过去,微微颔首:“打扰了。” 淮冬愣了愣,观察过苟明之神情,忙正色道:“不碍事的,缚小姐。” 三人动筷。 菜还没凉,食物下肚,缚宁的饥饿感得到缓解。 没一会,盘里被苟明之添上别的食物:“生气了?” 缚宁还是没应。 没安静一会儿,他又低声道:“要不我再赔你些别的衣服,或者…” 听他还有说下去的意思,缚宁打断:“别讲这些废话,你不如说说打算怎么处理徐异,总不能让人一直待麻袋里,那叫非法拘禁。” 盘里又被苟明之添上一块剃过刺的鱼肉,他言语间笑问。 “你想怎么处理?” 缚宁不假思索:“他家世背景你应该已经调查过。” “嗯。”苟明之又夹过一块鱼肉正剃鱼刺,嘴角轻启:“不是什么世家名门,顶多算暴发户里更有话语权的那类。” 缚宁用餐的动作慢下来,脑中不由自主得忆起当时被苟明之搜出的来历不明的药片。 同时被掩埋在心底,自以为早已忘却的模糊记忆也若隐若现。 多少年都过去了,这种三无药品依旧随意就能买到。 “那东西的源头你知不知道?” 苟明之没有马上回答,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子半转。 “源头不清楚,但这东西不止在他们学校流通率很高,即使在社会上,也极为普遍。” 紧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得补充。 “...其实就算是找到一个窝点也很快会产生下一个。管这种断别人财路的闲事对你我没有任何益处,你也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多管闲事的人,这次怎么...” 他那副好相与的笑脸跟他眼底的精明狡诈居然尤其搭调。 缚宁没多解释:“没什么,别的不管,但总该有办法能让人警醒。” “这很好办,把灌了药的徐异扔到这一片有特殊交易的夜总会,热心市民再去举报一下,引人去查,自然就能发现他身上的问题。” 放下餐具,缚宁思索片刻,补充道。 “不如暗暗安排人拍点清晰的照片散布出去,他学生的身份被曝光,利用舆论引出他服用药物的事实,校内校外都会更加重视,不然恐怕激不起什么水花。” “你倒会活学活用。”苟明之眼神在她侧脸凝上几秒,有些犹豫,终归还是应下:“可以,但愿能他能长长记性。” 淮冬在一边听得眼皮直跳,心里犹如在坐过山车。 光天化日,他俩在这若无其事得讨论该怎么算计别人。 得罪他俩真是要倒大霉。 淮冬板着脸默默挑起一撮离自己最近的食物放入碗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过得尤其缓慢,他如坐针毡,那边苟明之帮人布菜的模样在他看来不仅怪,还瘆得慌。 眼看苟明之那边已经夹完一块鱼肉,淮冬摸上转桌想要转走,夹点自己喜欢的菜。 手指刚碰上桌子,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别乱动。” 苟明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淮冬动作僵了僵,把手往回收:“对不住,我以为您已经夹完菜了。” 一道嗓音恰到好处得响起:“鱼肉我已经吃的差不多,别再给我添了。” 淮冬视线落在缚宁始终没多少表情的面孔上。 这位缚小姐即使看出他与明之存有上下级关系,言语间却有注意不让他难堪。 明之没道德,没底线,她有道德也有底线,就是...好像...比较低。 听她这么说,苟明之收回视线,再没有阻止的意思。 淮冬嘴角微动,转了转桌子。 苟明之却没管他,只垂眼望着缚宁,低声笑问:“还想吃点什么?” “不了。”缚宁摇头,将餐具推至一侧,不给人再往里添菜的机会:“你们慢慢吃。” 苟明之温柔劝解:“鱼肉牛肉这类低热量的食物就算多吃一点体重也不会超标。” 缚宁没说话,慢悠悠斜他一眼。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笑眯眯应下一句:“好吧。” 淮冬表情不再端正,身体也松懈下来,心里偷笑。 视线一偏,猛然对上苟明之笑觑过来的眼神,淮冬缓缓挪开视线,心虚地清清嗓子。 黑心铁树也能开花?回去要把这消息分享给闻叔... 几人用过晚饭,淮冬独自上了一辆车先行离去,苟明之和缚宁则坐上另一辆车的后排。 这辆车平常低调,并不显眼。 前排司机出声询问:“苟先生,回哪儿?” 缚宁眼波淡淡,对司机这句“回哪儿”没有表现出丝毫反应。 看着她毫不在意望着窗外的模样,苟明之眼底划过暗色:“回怡园小区。” 没多久,他轻轻叹气:“与我有关的人和事你完全不会好奇,也从不多问一句。” 缚宁隔着车窗看外边不断掠过的模糊建筑与轿车,继续装聋作哑。 知道太多以后反而会不好抽身,人该适当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线条匀称,紧实刚劲的手臂从左边伸来,缚宁脸颊被苟明之用指尖勾着朝他那边带,逼着她跟他对视。 “不要装傻,说话。” 他眼尾微弯,表情看起来极有耐心,眼神却强硬不容人抵抗。 温柔又危险强势的矛盾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浑然一体。 第61章 别样的奖励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过分白皙的面孔一片漠然,令人读不懂情绪。 “你看中我的什么,样貌,性格,亦或是身体?”虽是问句,她却压根没打算听对方的回答:“不管哪一样都不会长久。保持好彼此的距离,别越界,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得到回答,苟明之笑了笑,收回手,弯曲的指背扫过她下颚。 诚挚温和的口吻,运筹帷幄的眼神:“长不长久还没有定数,我有的是时间。” 司机握着方向盘,感觉气氛有点紧张,眼睛直直得看着前边,眼珠子不敢乱转,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顿了顿,苟明之接着问:“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赴约?” 缚宁眼神陡然闪动,没两秒又迅速恢复平静,只盯着前方:“原本约我的人不是他。” 这没什么好藏的,苟明之心细,凭借别的线索也能猜个大概,与其被人捅破,不如自己说出来,免得更加难堪。 苟明之端坐着,思考一阵。 低声笑笑:“想也知道是你那个装腔作势的母亲帮着他来蒙骗你。” “对。”缚宁表情没多大变化,坦然承认:“我被骗了,被这种明明稍微一想就能想通的伎俩给骗了...” 想笑就笑吧。 苟明之拿起放在身侧的包装袋搁置在腿上。 又伸手探进袋子里,捻出那条被染脏、还泛着丝丝怪味的衣裙一角,柔和笑道。 “难怪,为了赴母亲的约,还特地换件比平时好看些的衣服,你每次面对我都随意得很,从来不见你这样用心。” 稀疏平常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调侃,他本可以借机嘲她无用,讽她甘被利用不愿及时挣脱。 偏偏如此轻描淡写就玩笑似的带过。 缚宁定了定心神,对上他眼眸,既而视线下移,落在他手里的衣裙上,只觉得没眼看。 “还没洗过,拿着也不嫌脏。” “不会。”苟明之半垂眼帘,拿起衣服放到鼻尖,轻轻嗅闻,像只被兽.欲本能管控的长毛犬:“反正都是我的。” 缚宁脸色冷了几度。 “你药劲是不是还没过?” “可能吧...”苟明之鼻尖蹭了蹭手里的衣料,眼睫在抖:“你身上抹什么了...衣服为什么这么香...?” 缚宁无奈收回视线,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骂他,但想半天也想不出新鲜词,翻来覆去,会的词就那几个,她又骂不出脏话。 骂他,对他来说恐怕反而是一种别样的奖励。 她凭什么要奖励他? 休想。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只余下一道残影。 夜总会,包间内。 徐异独自躺倒在沙发上,包间内灯光昏暗,但是还能看清周围的场景。 他脸色红得不正常,额上大汗淋漓,眉头紧皱眼神浑浊,看起来愉悦又痛苦。 由内而外扩散开来的燥意和渴求弄得他通身如万蚁啃噬般心痒难耐。 包间门被推开又关上,两个相貌妖娆的女人迈步走来。 他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只能低声喘气。 隐约听见两道女声在交谈。 “哎,你看这人相貌还蛮不错的,不亏。” “是啊,长得挺帅,比那些又老又秃的大肚男不知强多少,还有钱赚。” “那快些吧,看他这样像是难受的很。” 没等人动作,徐异已然坐起身来循着声源找过去。 被抓住的女人很是顺从,手脚也依附着攀上来:“哎哟,这么猴急呢。” 怀中女人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道窜入鼻腔,激得徐异皱起眉头,眼神瞬间清明许多。 发狠咬破嘴唇,剧烈的痛感令他理智恢复一丝。 他把人推开,拽着人头发将人往下压了压:“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她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妈的。”徐异不耐烦的吼道:“愣着干什么,快点。” 徐异闭着眼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唇上破开的伤口无暇顾及,血迹汇集,沿着下巴蜿蜒而下,形成绮丽弧线。 包房门被偷偷打开却没人察觉,快门摁下,画面无声得被人记录下来。 正尽兴时,门外隐约响起慌乱错杂的脚步声,似是有人群在来回奔走。 徐异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睁开双眼,迷糊好一阵才回过味儿来。 猛地将蹲跪在地的女人往旁边扔。 整理好裤子。 门却已经被人打开。 见到来人,徐异神色剧变,喘着气低骂:“狗曰的混蛋,原来在这等着。” 他狠狠咬住唇嘴伤口,试图保持清醒,脑袋却还是有些昏沉,那丝仅有的理智控制着他的手往包里摸索。 在堪堪摸到那塑料密封着的药品时。 就被来人厉声呵斥。 “手拿出来!!” “别乱动,老实蹲好!” 他只能将手缩回。 来时他有些神智不清,却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拿出他的手机掰着他的脑袋将手机解锁。 视线模糊,他薅了两下头发,努力睁大双眼,侧眸扫了一眼旁边早就老老实实抱头蹲下的两人。 可恶,还用他的手机付钱叫女人来给他泄火。 铁证如山,这下被逮住,到时候根本说不清,讲什么都是狡辩。 思路没清晰几秒,徐异就又被涌上的燥意搞得心烦意乱,无暇再想其他。 在徐异被带走时,暗处的快门又无声按下。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站在阳台,窗户大开,楼底是悠闲散步的居民,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有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形单影只的也有,却明显脚步会更为匆忙。 杨嫜推门而入,抬头往阳台望上一眼,收回视线,脸色如常得在玄关换鞋。 听见动静,缚宁转过身子站在原地,视线跟随着杨嫜。 待杨嫜往里走上一截,缚宁淡淡问道:“没什么要说的?” 第62章 彻头彻尾的恶人 挂好包,杨嫜面不改色地到茶几上拿起水杯去接水。 “有什么可说的,我帮小异约你跟他见面也是为你好,你自己不识趣,放着人小异这么讨人欢心的孩子不理,非跟对门那不男不女的臭小子厮混在一起。” 水声哗哗,几秒后陡然停止。 杨嫜端起水杯喝上几口,再说话时,语气有些嘲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他那。” 缚宁掀掀眼皮,唇瓣开合。 “不在他那,在家等你照顾我?” “还有,什么叫做不男不女,改改你那扎在心底、根生地固的老旧观念,外表时尚前卫,思想却还停留在过去,这不是进步,这是自欺欺人。” “哼。”杨嫜走到沙发边坐下,对此不做回应。 缚宁淡定转身,看向窗外,犹豫几许,还是问她:“你知道徐异打算给我下药,好生米煮成熟饭吗?” 这下杨嫜倒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她喝水的手顿住,沉默好一阵,惊讶问道。 “你什么意思?” 缚宁松懈了下意识绷紧的肩膀。 她没有底气。 她担心杨嫜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默许徐异的所作所为。 ——同时又希望杨嫜就是如此。 她宁愿杨嫜是个毫无缘由彻头彻尾的恶人,那就能肆无忌惮得去憎恨,也能毫无顾忌得将其丢弃。 垂下眼眸,缚宁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被极好地隐藏,无人察觉:“字面意思,看来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迫不及待,居然会答应这种一锤子买卖。” 杨嫜轻嗤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极快得否认。 “这事可跟我没关系,那孩子只是让我帮忙约你出去而已,我可没蠢到那个地步。” 顿了顿,杨嫜双手交叉抱臂,身体靠着沙发椅背,略带质疑。 “不过...会不会有误会,小异看着也不像那种孩子,你可别是冤枉他了。” 缚宁转过身,盯着着女人怀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没有解释,径直往门口走去:“误不误会,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打开门,过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缚宁莫名觉得屋外的空气要更好一点。 摁亮电梯,缚宁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十点,下去透透气再回来。 楼下,缚宁独自沿着小区花园闲逛,她步子迈得极为缓慢,道路两旁是低矮灌木丛和小规模树木绿植。 蝉鸣声不停,编织出独属于夏日的乐章,倒也不算恼人。 逛至一半,中庭小道上。 “滚出来!” 一声女人带着愤懑的哀吼划破充满祥和的夜色,响彻整个小区。 哀吼产生的回响在小区内由强渐弱,直至彻底消失。 居民纷纷被吸引,有人低声议论事出缘由,有人想看热闹便循着声源走近,大多数人还是事不关己,不予理会。 缚宁走到事发地。 一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眼角带泪,泛着血丝的眼睛中布满不甘、痛心、愤恨。 收回视线,缚宁脚步没有因此而停留。 她并不关心这里即将上演怎样的闹剧,只把注意力放在所在乎的人事物上,就已经要花费她很多精力。 角落里传出一男孩带着啜泣的颤抖低吟。 “妈妈…不要这样。” 缚宁放缓脚步,停在原地,侧身直面那母子二人,但眸底毫无情绪波动,面色冷然。 男孩离女人一米的距离,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面色惊恐,似乎想要靠近女人一些,却迟迟不敢上前。 似乎是被这句话惹怒,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顿时歇斯底里得吼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叫你爸把你带走,我不要你。” 吼骂之后女人气势减弱,紧接着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嘶哑痛恨的低斥。 “凭什么,凭什么,这十年间,他们家一分钱都没出过,全靠我来支撑。现今离婚,还要把你扔给我,他依旧逍遥自在…” 小区内灯火通明。 借着灯光可以见得那女人样貌中等,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她瘫坐在地时被磨得脏乱不已,现下连最基本的干净整洁都算不上。 一米开外的男孩身着短袖短裤,脚踏运动鞋,鞋异常干净。 除开他此时惊惧带泪的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孩是有被好生照料着的。 不止缚宁,周围同样有别人驻足。 没多久,从楼上匆匆下来一个男人,似乎是女人嘴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主人公。 男人脸色焦急,眼神往四周打量后略显尴尬,异常迫切地去拖拽地上赖着不起身的女人:“你大晚上在这闹什么闹,赶紧起来。” 见此,缚宁难得有了兴致,她环视一圈。 视线落在身后供小区居民休憩而设立的长凳上。 没有犹豫,她脚下微动,几步走近,径直坐在长凳上神色淡然地将手肘搁在扶手处观看。 这位置正对前方,一览无遗,看的清楚又能坐着,是个绝佳的看戏之处。 坐在地上的女人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咬牙切齿盯着那男人,满脸恨意。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把你儿子带走,不然今天没完。” 男人忍了忍怒气,语气不善:“你这婆娘,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女人全然不顾,只坐在地上嘶吼着向围过去的居民不断讲述男人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引人唏嘘令人发指,却没有几人上前去安慰她。 而男人自知理亏,一开始忍着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去拖拽女人,想把她弄走。 后面在部分居民异样的眼光下,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也不管不顾得吼。 “你个臭婆娘,没完没了是吧,别在这撒泼打滚,影响社会秩序。” 男人这番怒吼反倒是引起好些人的共鸣。 周围人议论纷纷。 “是啊,有什么好好说不行嘛,非得闹得这样难看。” “就是,时候也不早了,不然你们回去慢慢说道。” 楼下这样大的动静,早就引得楼上各个楼层的居民从阳台窗户处往外探,欲意瞧个究竟。 像是被吵得烦了,突然有人探出头扯着嗓门往楼下吼:“神经病一样,有事滚回家说去,别在这扰民。” 这下,男人瞬间硬气几分,又赶紧去拉女人,硬是拉不动,女人依旧在那哭闹着宣泄情绪,他火气也噌噌往上冒。 急红了眼,也不再拉拽,抬手就往女人脸上猛扇好几巴掌。 第63章 嘴硬 女人迅速站起身,与他扭打起来,近乎疯狂:“来,狗东西,有本事就打死我。” 但始终男女力量悬殊,女人只能硬生生挨着,男人反而愈加来劲。 原本一米开外的男孩眼泪止不住得流,哭得声嘶力竭令人揪心,他忍着惧意往前靠近,抬着细小的胳膊企图将男人推开。 蚍蜉撼树。 男人只低头看男孩一眼,巍然不动,此举反而还引得男人怒意更甚。 似乎是不满男孩维护的举动,他下手更狠。 男孩瞪着通红的双眼,泪眼滂沱,惊惧之余边嘶哑着呼喊。 “你滚开,滚开。” “不要打她。” 许是男孩尖锐的痛呼勾起人心底即将湮灭的怜悯之情。 又许是孩童的哀嚎无论何时都能引起同样为人父母心底的恻隐之心。 一开始冷漠看着的人们似乎有所动容,终于...有人动了脚步。 紧接着又有人脚下微动,虽有几番踌躇,但还是跟着上前。 最终几人合力将两人分开。 悲惨的遭遇本身就值得同情,不过人的同情心并不常有。 缚宁端坐在长椅上不为所动。 这小孩比较幸运,他的母亲有认真对待他,会哭会闹,还有人帮忙,人跟人不能比。 缚宁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这副场景,总之就是无比碍眼。 失去翅膀的幼鸟,只能永远被困于孤岛。 眼前位于中庭的这栋楼就是缚宁所居住的,只不过她居住的502户在这栋楼的背面。 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从上方传来,她抬起头。 苟明之站在5楼阳台,身上松松垮垮得裹着睡衣,正垂眸往下凝视。 遥遥对视几秒,缚宁率先收回视线。 前方女人已经红着眼睛摸出手机吼道:“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不识好歹的臭婆娘。”男人挣脱束缚,再次上前打掉女人的手机,又被劝架的人拉回去。 手机“啪嗒”落地。 围观居民出声劝解:“都冷静点,冷静点,闹归闹,动手也不合适是吧,孩子还在这里看着呢,像什么样子呐。” 有人给台阶,男人也顺势而下。 警笛声自小区外传来。 男人几番思索,不再多待,立马转身离开,脚下步子迈的飞快。 见事态平息,周围人渐渐散去。 缚宁没有马上离开,多坐了一会,起身接着往单元楼入口走去。 后方女人所处的小道上传来一番对话。 “这位女士,有人投诉你扰民,有什么事好好沟通解决,还烦请你先跟我们离开。” 女人怒吼:“刚刚我被打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现在却来说我扰民。” “…”沉默持续好一阵,一声叹息过后:“这事我们也会处理的,你在这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带着孩子跟我们回去。” 再之后,便听不清楚,总之这场无聊的闹剧已经平息。 走出电梯,缚宁余光瞥见右侧隐约有人倚在门口,她装作没发现,转身自家门口走。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精彩吗?” 缚宁脚步顿住,转过身,淡淡回应:“你不也看见了,没什么新意。” 苟明之卷发散在肩前,睡袍系带规整得系在腰间,领口松散,锁骨粉润,一副洗完澡不久的模样。 他眸色沉沉,盯着她看上几秒,徐徐走来。 眼睫被他横着的食指由上而下快速刮过:“嘴硬得很。” 缚宁迅速偏头,眼睫擦过他指尖,后颈却被他大手掌住,男人手心热度几乎透过颈后那层浅薄细嫩的皮肤达至颈骨。 “你...”苟明之嘴唇张合一下,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带着薄茧的拇指挨着她耳根下方轻蹭两下,迫人的热度才自颈后褪去。 “早些休息。”苟明之只说。 没了桎梏,缚宁不再逗留,转身回屋。 屋内一片昏暗,依旧没人给她留灯,杨嫜已然入睡。 缚宁洗漱完,点燃一截线香,青烟缭绕,香味灵悦绵长,明心静气。 木盒打开着,里面剩余的香还有大半,她合上木盒,放进床头柜里。 501户。 烘干机里是洗好的长裙。 苟明之取出抖开,裙长与他的身高相差甚远,最下方的裙角还晃晃悠悠地,荡起极其微小的弧度。 他盯上一会儿,挂好放进衣帽间。 隔天午时,苟明之提前发来信息,查看过消息,缚宁拿上手机去到对门,苟明之正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悠闲坐着。 察觉她进屋,他抬眸望过来,轻拍身侧的位置。 缚宁走过去坐下。 苟明之瞄了一眼两人间的空位,没说什么,只将手中平板递过来:“来看看,还满意吗?” 接过平板,指尖触摸,张张浏览。 屏幕上照片中的徐异脸色一看就不正常,急躁与屈辱这两种神情在年轻白净泛红的脸庞上显得尤其突兀,看起来与在她面前时判若两人。 缚宁看得认真,连后面那几张徐异在包厢内暧昧至极,气氛旖旎的照片也不曾落下。 “随便看看就好。”平板突然被苟明之的抽走:“不用看得那么认真。” 望着顿时空无一物的手心,缚宁也没去抢:“拍的很清晰,什么时候发布,取个言简意赅的标题。” 苟明之思索一阵,笑道。 “富二代于夜总会非法交易被查。” “取得不错。”缚宁点头。 几日之后,这则讯息在网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发布的照片中无关人员被打码处理,徐异的脸被拍得无比清晰,也正是得益于徐异出挑的相貌,才引起这波极高的热度。 许多人认出他,身份信息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并有人道出。 [不止,据说他还被查出服用了违禁药物,真不是什么好鸟] [算不上什么违禁药物,就是低劣的催.情药,但抵不住它便宜好用,市场上这玩意儿还是很好买到的] [都流通到他们学校去了,不得管管,不然多少年轻女孩遭罪,哦不,年轻男孩也可能遭罪] [就是就是,祖国大好的花朵] [哎,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用,这性质都太恶劣了] [这资讯真的假的?现在好多不良媒体造谣生事的,不信谣不传谣哈] [欸,我刚从官方发布的新闻资讯那回来,说是确实有这件事,还要严查打击不明药品] [这敢情好阿] [这些自媒体账号还算有点用处,多做点正事,别整天搞些掐头去尾的假新闻扰乱视听] 第64章 真难缠 桌对面的苟明之盯着缚宁低头翻看新闻资讯的模样,弯着唇角悠悠开口。 “对这样的结果还满意吗?” 缚宁划拉评论的手指顿住,舆论的不可控性将事态扩大到了另一个高度。 她关闭屏幕抬起头来,神色冷然看不出喜怒,几番思索后得出结论。 “有些出乎意料,闹得过大,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被察觉出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对你恐怕也没什么好处。” 此番事态发展至此,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可能性毕竟不大。 没想到却因为徐异出挑的相貌引起过多关注,最后演变到如今的地步。 这番看似关心的话没激起苟明之任何情绪。 “你把自己摘得挺干净。”他弯起眼尾,周遭隐约泄露出一丝异常危险的气息:“难道当初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缚宁依旧淡定,察觉到对方似有不悦,直直对上他视线,毫不避让。 “我提出来,你同意了,就代表你有承担这个风险的能力。” 苟明之眉尾动了动,气息瞬间收敛起来。 像在解释又像在炫耀:“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也构不成威胁。” 他视线慢悠悠觑过来,尾音有着不明显的上扬。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确实有利用我,既然结果你也满意,不如...给我些补偿。” 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与平时不同,缚宁意识到他口中的补偿必定与钱财无关。 与他对上视线,两秒后败下阵来,挪开视线,缓缓呼出一口气,脑仁发疼:“当时不是已经给过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在那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似乎被这话勾起什么微妙回忆,苟明之深深看她一眼,拉长调子,讨价还价。 “那是当时帮你的,不能混为一谈。” 缚宁直觉自己似乎又掉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面目柔和的惑人皮囊下,实为阴险狡诈的内核。 不能欠他人情,不然最后总得拿点东西来还。 缚宁偏开头,做了下心理建设,眼睛看向他。 “既然是讨要的补偿,你就该自己过来领。” 苟明之没有犹豫,起身绕至缚宁身前泰然自若得垂眸等着,也不出声询问。 对方过高的体格令缚宁不得不仰着头去看他。 “低头。” 隐隐带着命令的口吻。 苟明之眼睛缓慢眨动一下,轻笑着应声而下,颇为享受地将脸凑近:“好了。” 男人漆黑瞳眸中印出她的人影轮廓,不清晰,又好像极其清晰,叫人想靠近一点,好看个清楚。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望他眼底陡然划过的期待之色。 抿抿唇,完成任务般闭上双眼将唇往他侧脸去贴,没过多停留,转瞬即逝,轻触即分。 苟明之睁着眼,视线跟随,将她种种神态刻入眼中。 这对他来说仅仅像是羽毛拂过并没有太多实感,无法真正平息心底越积越深的渴求。 喉结滚动,撑在桌子上的手掌动了动,还是忍下箍住她后颈去肆意汲取一番的冲动,任由面颊上柔软温凉的触感逃也似的迅速撤离。 睁开的茶色眸子清明一片,毫无暧昧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她的心绪。 那张才触碰过他脸颊的唇缓缓轻启,看起来引人采摘,讲出的话却十分凉薄,不近人情。 “够了吗?” 苟明之凝着她的眸,笑意任然,声音低哑克制:“暂时够了。” 下一秒,他将额头搁在缚宁肩上。 缚宁肩上一重,被曲卷的发丝挠的颈侧发痒。 正要躲避,发现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攀附在椅背上搭着,正好将她囚困住。 苟明之胸间震动,近乎低喃,却足够让人听清:“之后还会再慢慢向你讨要更多。” 缚宁梗着脖子,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她此时如果稍有挣扎,苟明之极有可能会偏头朝她脖颈咬上一口,脑中隐隐浮出一条通身优美的毒蛇猛然张开獠牙洞穿她脖颈的画面。 缚宁任由他靠着,眼睛凉嗖嗖扫一眼他侧脸。 ——真难缠。 几秒过后,肩上压着的重量消失,方才看似火热暧昧的氛围刹那间便重新归于平静。 苟明之主动将碗收走,再出来时温柔笑问:“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消消食?”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平静得往窗外望上一眼,虽然还没到最热的季节,但正午阳光最为强烈。 “太热,不去。” 屋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随着她的视线,苟明之才反应过来外面真实的温度,唇角微弯。 “倒也是。”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未遮挡严实的窗帘缝隙爬入房间,暖黄色的光线束投射在地板,墙壁上,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在光束中漂浮游曳。 到点,缚宁起身下床。 走动间睡衣裙摆荡起弧度,光束中的灰尘也跟着颤动,失了原先的规律。 今天是她拆石膏的日子。 刚洗漱完,电话就响起,像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缚宁擦净手,看清来电显示,拿起接通:“怎么了?” “宁宁,你今天不是要去拆石膏吗,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反正你也开不了车,等着我来接你。” 缚宁打开房门,言语推脱:“打车很方便,不用大费周章得跑来,而且你车修好了吗?” 萧思木连忙解释:“当然修好了阿,换个车胎而已,半个月再怎么也是足够的。” 紧接着,她佯装生气:“反正你等着我去接你,大半个月没见,难道你都不想我?” 缚宁拿她没辙,应下:“到了给我消息。” 草草用过早饭,没打算在苟明之家多留,放好碗筷便想离开。 这时苟明之也跟着起身:“是不是去医院,我送你。” 缚宁稍稍侧身,视线从下往上。 一寸寸将他扫过。 “你太招摇。” 第65章 没安好心 分明是不带丝毫情绪的语调,却莫名透出一股嫌弃的味道。 即便后来苟明之都有注意遮掩,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不想再卷进之前那种类似的绯闻风波。 苟明之倒也没强求,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缚宁不假思索:“我不会再来。” 彼此明明都清楚,石膏拆掉,她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脸色看似如常、风平浪静,她却总感觉他现在有些不快。 试探性得改口。 “中午之前会回来。” 苟明之笑笑,当即应下:“好,我等你。” 很微妙,肉眼可见的有所缓和。 缚宁盯着他瞧上几秒,总算摸清点他的脾性。 到达医院,那股熟悉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直往鼻腔里冲,大厅中人来人往,异常嘈杂,萧思木也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快些,宁宁,休息日人多的很,热闹得跟集市一样,我们赶紧速战速决。” 一番流程走下来,终于拿着拍好的片子去复诊。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他盯着片子看上一会儿,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娘,你这骨头恢复得非常不错,饮食上用心了,你就算提前两天来拆都可以。” 边说他边动手用器械将石膏拆掉。 萧思木视线落在缚宁侧脸,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碍于还有人在,便忍着没问。 被包裹的沉闷感随着石膏的脱落没了踪影,那截小臂历经一月终于得以喘息。 小臂上红肿已经消退,但那些不规则的浅淡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 缚宁活动下手臂:“谢谢。” “分内之事。”医生笑着摆摆手。 走出医院大门,二人往停车场方向去。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转过头来,着急忙慌得询问:“宁宁,这段时间是不是那个苟明之他…” “咔哒” 安全带扣好,缚宁也直接点头,应道:“是。” 清脆迫切的女声陡然停止,抬头看去,萧思木正呆愣着,嘴角也撇成奇怪的弧度,满脸写着不痛快。 “萧思木?”缚宁唤她,拽回她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思绪。 “阿?”萧思木回过神,因为神游太虚而偏向一侧的眼珠子也偏转回来,但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噢。” 车平稳行驶,萧思木犹豫再三,再次开口。 “宁宁,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我家住,我爸妈也会照顾好你的。”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恰好,温度适宜,裹挟着热度的暖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 缚宁望着窗外,神情淡漠。 “不用麻烦他们。刚才你也听到,我恢复得很好,至少在这一点上苟明之有用心,他目前不会拿我怎么样。” 萧思木的父母为人善良热情,又加上她与萧思木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必定不会收取她给的费用。 最重要的是,呆的时间久了,看着别人家和和睦睦美满幸福,难免会羡慕,会不甘,最终演变成嫉妒,怨恨。 窗户开得过大,吹的她眼睛有点干涩,缚宁不自在地闭了下眼睛,将窗户升起一截。 “哼。”萧思木开始抱怨:“你不说我也能看出,肯定是那个家伙趁机对你献殷勤,他绝对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缚宁听着,也不多说,这些年来,萧思木平等得看不起她身边的每个男性。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臂,当初拍摄的6月刊杂志现在已经发行,也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销量怎么样。 正想着,萧思木望着前边的路口:“以前那边我记得有家报刊亭,现在已经被拆除,挺可惜,本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缚宁跟着看向路口:“时过境迁。” “对了宁宁,你那刊杂志不是已经发行了吗,咱们顺道去线下实体店买两本。” “好。” 没过多久,车停在路边,缚宁利落解开安全带,迈步而下。 此处不能随意停车,萧思木只好慢悠悠得把车往前开,去找合适位置等着。 店内分上下两层,面积宽广,一楼囊括杂志刊物,二楼则尽是文学类的图书。 缚宁绕上一圈,找到时尚刊物的区域。 每块区域都有安排工作人员负责推销介绍,见她有购买意图,推销人员便立马迎上来。 缚宁视线划过,从几个知名杂志刊物上扫过,那几摞由明星拍摄的大牌杂志被摆放在外面最显眼的位置,她没做停留,接着往前走。 推销人员没出声,直到见她拿起一本二线杂志品牌翻看才开口介绍。 “这是近日除开几个着名的一线时尚刊物里边销量最好的,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购买一本。” 缚宁随意拿起两本捏在手里,有些怀疑:“除开一线时尚刊物销量最好的...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这块区域一直都是由我负责,这里杂志刊物的销量我很清楚。”店员回答迅速。 她盯住缚宁的脸仔细观察一阵又低头看看摆放的刊物,打趣道。 “欸,别说,您看着跟这上边的模特长得还蛮像。” 缚宁垂眸,眼神朝刊物上的封面模特瞥过一眼,淡淡应了句:“确实有些像。” 结过账,缚宁找到萧思木那辆白色suv开门上车,伸手将两本杂志放在中控台上:“走吧。” 车接着行驶,缚宁盯着那两本杂志出神。 过几天被倪娜知道这个消息,她定会干劲十足,清静日子已经没剩几天,虽说她不求扬名立万,但机会喂到嘴边,哪有不接住的道理。 她凝着车外后视镜中匆匆掠过的这座城市缩影。 更何况,这样也能多存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汽车鸣笛声拉回缚宁的思绪:“过段时间我恐怕会很忙。” 萧思木反应一阵,立马意会,眼睛瞬间亮起来。 “看来这刊杂志反响不错,好事儿阿,可惜我们公司不是做时尚刊物的,不然我绝对找机会拉你来为我们杂志社拍封面。” 缚宁偏头盯着身旁人的侧脸,淡声道:“做儿童刊物很适合你。” 听此,萧思木脸上笑容洋溢,连连点头:“该说不说,做这工作不忙的时候确实蛮开心的。” 谈话间,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看看时间,临近11点。 萧思木将车停在路边,似乎没有同她一起上楼的打算。 缚宁问:“不上去坐坐?” “我爸妈叮嘱我回去吃饭,宁宁,要不你也去我家吧。” 缚宁犹豫片刻,终是拒绝。 “不了。” 第66章 怎么这么护食 眼看着白色车尾逐渐从视野里消失,缚宁准备步入小区大门。 马路对面摊贩的喇叭里传出叫卖声:“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停歇两秒。 “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录着摊贩叫卖声的喇叭一直循环播放吆喝。 缚宁停住脚步,回身走到摊贩边,挑选好荔枝给摊贩老板:“过一下秤。” 老板笑眯眯得问:“您微信还是现金呐?” 缚宁下意识去兜里摸索手机,看到一旁用现金结账的路人,转而去包里翻找钱包夹:“现金。” 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大多时候都是手机支付,但她还是有携带现金的习惯,只是很难想起来去用。 打开钱包夹,视线停在里面一角落上,一只艳红鲜活的纸鹤还待在那。 差点忘记这张纸钞。 拿起来递出去:“给。” 摊贩老板接走,拿在手上瞧了几眼,将那只纸鹤样式的百元现金拆开随手装进包里:“您这现金还挺别致的。” “还行。”缚宁拎上荔枝,转身离开。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在家待上一会儿,缚宁从冰箱里拿出保着鲜的荔枝出门,脚刚迈进501户房门,菜香味就丝丝缕缕得飘入鼻中。 她关好门,走到餐桌前将水果放在桌上:“回来路上买的。” 苟明之视线在装满荔枝的口袋上停留几秒,望了望窗户外面。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居然还能想到我。” 拉开凳子,缚宁直接坐下,并不在乎他话里的调侃和揶揄:“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用过午饭,缚宁歇上几分钟便去洗净手拿过荔枝开始剥,左手挺长时间没用,拆掉石膏后还不适应,目前并不是特别灵活。 桌对面的苟明之不经意间看上一眼,起身去厨房洗净手,再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空碗。 手中剥开一半的荔枝被他夺走,紧接着装荔枝的口袋也即将被他拖走。 缚宁反应迅速,立即拽紧塑料袋:“你这是做什么?” 他要吃就吃,怎么还想全部拿走。 苟明之松开塑料袋,将那颗荔枝剩下的壳剥掉,又把里面的核取出来,扔到旁边。 他将白嫩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语气担忧:“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又连核一同咽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 缚宁偏开头,避开嘴边递来的果肉:“那次是意…” “外”字还没说出口,苟明之就着她开口讲话直接将剥好的荔枝果肉送进她嘴里。 多余的汁水衬得他手指水光淋漓。 缚宁立马就想往外吐。 “吐了等会还有,不吐就这一个。”苟明之露出微笑,温柔提醒。 缚宁视线落在他湿润的手背上。 洗过手。 嘴里开始机械性地咀嚼,神情依旧冷然无波,倒显得有几分敷衍。 但拽着塑料袋的手还是紧抓不放,没有松开的意思。 “怎么这么护食?”苟明之捏住塑料袋另一端扯了扯,低笑道:“松手吧,我剥好给你。” 嘴里的果肉咽下。 甘甜爽口,确实新鲜。 缚宁眉心彻底舒展,语调也连带着不如平日那样疏远:“你怎么惯爱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嘴上说着,她手上也松了力道,任由他将塑料袋抽走。 苟明之回到桌对面坐下,碗筷搁置在一旁,手上慢悠悠剥着荔枝壳,轻轻笑了一声:“我也没见过被伺候还这么不情愿的,难道是我伺候得不够好吗?” 缚宁盯着他手里的荔枝,没给出任何回应。 她也不理解,他又何必追着她不放,按理说新鲜劲早该过了,不过他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激,做什么都不令人意外。 苟明之抬眸观过她神色,倒也识趣得很,并未逼问。 碗中逐渐堆积起一撮白润晶莹的果肉,缚宁也不客气,指尖勾住碗口边缘往自己面前拉近些。 对面苟明之扫她一眼,没吭声,继续剥手里那颗没剥完的荔枝。 缚宁抬眸看他几秒,还是开口:“之后我恐怕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手上动作顿了顿,掀起眼帘望过来,眸中带笑:“这是当然,不过,你也别想着同我划清界限。” 缚宁眉尾微抬,没有明确回应,只说:“如果你别总做些出格的事,我或许会考虑。” 苟明之想了一会儿,好像对出格的标准不太清楚,笑眯眯问。 “哪种算出格?” 缚宁挪开视线,懒得同他探讨这种问题,眼看碗里的果肉越积越多,及时开口阻止:“够了。” 苟明之把最后一颗剥好的荔枝放进碗里,又把碗往这边推了推:“我去给你拿个果叉,免得把手弄得黏黏糊糊。”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任由时间流逝。 接下来的几日,缚宁每日坚持涂抹药膏,手臂上的淤青倒是已经好得差不多。 但其实对她来说,只要没伤到脸,身上的小瑕疵也不是特别紧要。 倪娜已经发过信息,让她准备好之后一连串的面试。 那几个品牌方差不多已经决定用她,只是需要再最后亲眼确认她本人如何,模卡也不乏p图作假的,无法让人信服。 两日后的江城某处大厦内。 倪娜与别家公司同为经纪人的几人一块在会客室等着,她神情淡定透着若有似无的自信,丝毫不担心另一边正在面试的缚宁。 没一会,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踩着黑色露趾高跟鞋的修长双腿率先迈入。 倪娜定睛看上一眼,拿起装有缚宁平底鞋的袋子递过去:“来,快把鞋换了,免得累脚。” 即使穿上高跟鞋,缚宁与一同回来的几个模特相比,还是要矮上一截。 不过也不妨碍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脸蛋,气质,实力都具备的情况下,身高在她身上根本不足以成为缺点。 “谢谢。”缚宁伸手接过鞋,坐在倪娜身边换上。 倪娜盯着她看,笑容越积越深,心底越发欢喜。 心态好,做事稳,她的宝贝金疙瘩,怎么看怎么高兴。 等她将鞋换好,倪娜环视周围另外几个同来面试模特的脸色。 尽管有所掩饰,却依旧能在她们脸上看到无意中泄露出的忐忑与担忧。 倪娜压低了音量,问:“面试这类大品牌感受如何?” 缚宁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他模特和她们的经纪人:“出去再谈。” 两人动作很快,立即收拾东西率先出门。 第67章 回归正轨 门重新关上。 门内一位同样脸蛋精致,身材高挑的模特有些失神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侧身对身旁的经纪人小声抱怨。 “哎,今天恐怕是陪跑的份了,看面试官眼神就知道中意谁。” 经纪人忙宽慰劝解:“没事,竞争在所难免,刚出去的那个模特是圈内近两年少有的好苗子。”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经纪人劝着劝着就歪了重点。 “其实人家身高要是再高些,就不会只待在这当个接商拍,接广告,拍平面的商业性质模特,完全是走上国际做超模的料,说来也是可惜。” 模特特别无语得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失落的心情瞬间被弄得没了大半。 “拜托,你是我的经纪人欸。” “到时候她把我们这个圈子的资源都抢个精光,我失业,你也等着失业吧。” 一语道出重点,经纪人也没了惜才的心思,眼里瞬间充斥着对自家模特的期许。 “这倒是,看看人家倪娜,手里捏着王牌,整天风光无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这么风光。” 漂亮模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踩了几下,心中也同样没底,只好装作没听到:“哎呀,走啦走啦。” 倪娜与缚宁早已一同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排走出,直到走出大厦门,坐上车,缚宁才谈起感受。 “大品牌的商业气息似乎比小众杂志社还要更浓厚,以前面试的一些小众杂志社面试官身上多少伴随些...感性。” 透过半开的车窗,她眼看着压在头顶的高楼大厦随着车辆的驶离逐渐缩小,那股略显沉闷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 倪娜扬了扬眉尾,神采飞扬,右腿叠在左腿上,讲话毫不掩饰。 “这里没别人,用词不用这么委婉。” “大品牌面试官眼神赤.裸裸得在你身上扫视,毫不掩饰得评估模特能为他们带去的价值,没人性没人情不说,一个个的还满身铜臭味,不把人当人。” 缚宁头偏过去,小幅度挑眉,点头认同:“难听了点,但是事实。” 与她一起面试有些人经验不足,看起来异常紧张,她能理解那种感受,确实同等待审判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可惜越不自然越容易失败。 品牌方找模特的初衷就是需要鲜活的人来展现商品,不然又何必找模特,直接用没有生命的假人模特也是一样。 车开出好一段距离,背后的大厦即便缩小却依旧矗立在城市中心,巍然不动。 缚宁:“酬劳到时候就有劳你去洽谈。” 倪娜喜悦之情难以掩饰,同样掩盖不住的还有她隐于笑意之下,却呼之欲出的野心。 “放心放心,我不也指着你抽成?我绝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敛去神色,倪娜视线扫过缚宁左臂,问道:“还没问过你,这段时间是出什么事了,手怎么搞的?” 缚宁往自己搭在车座扶手上的小臂瞥过一眼,随意搪塞。 “意外。” 倪娜目光在她脸颊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探寻观察一番。 确认无碍后,忍不住叮嘱:“你可要当心着点,特别是脸,千万要护好,那是你我的饭碗。” 缚宁点点头。 倪娜接着说:“等这家品牌方的拍摄时间确认好,我们就立马赶下一个面试,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知道。” 现在临近中午,车窗外日头正盛,抵达怡园小区时已经接近11点。 拎着随身物品下车,缚宁站在小区门口时却突然有些茫然。 四下景致未曾改变,小区还是那个小区,脚下道路亦走过数次,白日,深夜,她常常从此处下车,就连身后小区对面摊贩的吆喝声也是一如往常。 四周的一切都与刚搬来这时完全相同,又不尽然。 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人朝小区大门走,有人只是路过此处并未停留,车也在身后的马路上匆匆驰过,人、物皆是动态的。 缚宁突兀得站在原地,仿佛静止了般,大门就在眼前,她没由来的不知道脚该往哪个方向迈。 已经没有人在等她。 匆忙进出的居民不小心撞到她的左手。 对方见她脸色冷然,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时间没看路。” 手臂伤处在不被触碰的情况下不会产生不适,但碰到时痛感还是较为尖锐。 缚宁面色如常,只半垂着眸低声道:“没事。” 手臂上的刺痛,和对方急促离去的脚步声陡然将她拉回现实。 回到家中,缚宁简单吃过午饭,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苟明之的对话框早就被挤到下边,日期也依然停留在几天前,这几天他们两人都没再联系。 生活已然回归正轨。 起身走到杨嫜房间门口,握着门把手试着拧动,依旧纹丝不动,房门被牢牢锁住。 杨嫜就算搬到这也还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得把重要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 松开把手不再尝试。 晚上缚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检查是否有遗漏掉的工作信息,萧思木突然发来消息。 萧思木:[宁宁,你看这苟明之的直播,正经的那样,也太会装了 \/抠鼻孔\/抠鼻孔] 萧思木:[录屏.mp4] 缚宁没点开录屏,只是回复:[你跑去看他直播做什么?] 萧思木:[…我去当他黑粉,在他直播间给他带节奏,谁让他总缠着你] 萧思木:[哼,我就是没素质的网络黑子] 看着这两条信息,缚宁笑了笑。 [他粉丝数量不少,你悠着点,免得反倒被他粉丝追着骂] 萧思木:[哈哈哈哈知道知道 \/ 呲牙\/呲牙] 缚宁垂眸注视还亮着的屏幕,想起午时在小区门口的茫然,指尖接着敲击:[他现在还在直播?] 萧思木:[是啊,我正看着呢] 看清回复,缚宁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短视频app在搜索框内输入搜索,紧接着页面下方便依次弹出苟明之的头像和相关视频。 头像边框呈红色状态,头像下方显示直播中。 进入直播间,画面中的卷发男人在说些什么,缚宁摁着手机边缘的按键调小音量,没去细听,只像之前一样,刷过礼物便退出直播间。 退出直播间之前隐约听男人在讲话:“谢谢f…” 再次回到微信界面时,萧思木已经发来消息。 萧思木:[欸,宁宁,你给他刷礼物干什么,他可不差钱] 萧思木关注了缚宁的账号,同时又在直播间内,自然看到。 缚宁淡定敲字:[这段时间的劳务费] 萧思木:[噢~ 哈哈哈哈哈哈 算清点好,欠他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缚宁略一思忖,回:[你说的很对。] 第68章 又不是瘟神 501户,书房。 苟明之注视评论区顶着粉丝灯牌偶尔跳出来活跃一下、名为“lemon” 的账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账号这些天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得挑起事端。 他一边和粉丝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得用备用机点进这个账号的个人详情界面。 私密账号,只能看见ip地址,显示也在江城。 之前那对跟踪勒索他的夫妻最终什么也没吐露,嘴倒是严,也不知道这个账号与在背后指使那对夫妻的人有没有关联。 看行为似乎不太像。 过于普通。 他关闭“lemon”的个人界面,没再细想,但还是联系管理员将这个人踢出直播间。 随后继续跟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 视线下意识落在礼物榜单位居前几位那个名叫“f”的头像上。 没记错的话,这个榜一上一次送礼物是在几周之前,这一次也默不作声就离开。 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临近10点,这段时间配合着缚宁的三餐时间,居然纠正了他做主播后总是昼夜颠倒的习惯。 “5分钟后到10点就下播。” 底下评论区不断滚动。 [明之,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规律,之前不是都熬大夜吗] [哈哈哈哈哈,养生了呗,熬夜伤身] [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之前我总熬夜看直播,实在有点伤不起了…] 他浏览了几条评论,嗓音柔和带笑:“你们挺多要早起工作或者读书的,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够,还是规律点比较好。” 评论区: [社畜难啊~~~] [打工人一把心酸泪] [我是老粉,这一年多了明之你还是容光焕发的,不都说熬夜颜值会受损吗] [作为一个颜粉,我可以证实上面那位姐妹说的话,我剪辑的视频里明之颜值就没掉过线,你们可以去看看] [去看过回来了,可恶,完美的脸蛋,居然这么抗造] [哭了,我就是经常熬夜所以现在顶两个大黑眼圈] 苟明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因为我白天也可以休息。” 他看下时间,薄唇轻启:“十点了,大家晚安。” 关掉直播,他拿起手机点进“f”的主页。 一个单调苍白的字母。 这个刷礼物的榜一行事作风和缚宁有几分相似,刷礼物的时间也有些凑巧,就在这一个月前后。 没再去想,他直接将“f”的个人界面截图发给缚宁,紧接着又发去信息:[这是你吗?] 几分钟过去,手机没有动静,消息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回应。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不再等她回复。 拿起手机直接打去视频电话。 没多久,视频被接通,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传来缚宁低闷昏沉的嗓音:“不是已经说过晚安...怎么还突然打过来?” 听见这种他之前从没听过的语调,苟明之心情好上几分。 可惜,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她认错了人。 “晚安...?”苟明之将这个房间的灯调到最亮那档,放轻语气:“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晚安。” 对面沉默好一阵,随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缚宁那头的画面顿时亮堂许多——她打开了她的床头灯。 画面中,缚宁散着头发,眼神迷蒙,身上宽大的睡衣领口歪斜在肩头:“...?” 苟明之早已将手机放在桌上正对着自己立好。 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主动出声提醒。 缚宁盯着屏幕没什么表情,两秒后反应过来自己接通的是视频电话,手便朝着屏幕伸过来,紧接着屏幕翻转,手机似乎被扣在某处,屏幕瞬间又是一片漆黑。 她语气也立马变得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你有什么事?” “我给你发过信息,你明天记得看。”苟明之笑道。 缚宁低“嗯”一声,没多大反应。 他接着解释:“我不知道你已经休息。” 屏幕依旧黑着,缚宁总算给了点反应:“没事。” 一阵悉悉索索的关灯声。 苟明之也没再多聊:“挂了吧。” 话音刚落,通话结束,多一秒都没有。 苟明之笑容凝固一瞬,而后恢复如初,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低声喃喃:“我又不是瘟神...” ... 梦幻公主床上。 萧思木窝在被子里,盯着手机页面中自己账号的来访者记录,心情烦闷。 “啧。” 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头,在那个来访者头像上恶狠狠地戳点。 “千年老绿茶。” 幸好她有提前把账号设置成私密账号。 手机界面中,只有她自己可见的视频正在她的账号里安生存放着,有些视频里明显能看到她的样貌。 她叹了一口气,瞪圆眼睛望着天花板。 想找他茬可真难。 第69章 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次日清晨。 小区大门处,倪娜早就和司机一起在车上等着。 缚宁坐上车。 倪娜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吃早饭了没?我买的比较多,没吃的话你在车上凑合着吃点。” “吃过了。”缚宁看也没看对方手里的早餐:“而且你那又不是特意给我带的,是吃不完了剩给我的。” 倪娜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物,状若可惜地摊开手,脸色如常。 “我也没说是特意为你带的。” 赶路途中,缚宁拿出手机翻开昨晚苟明之发来的消息,对话框中发来的图片是她的账号截图。 草草回了个:[嗯]就将手机放下在车上闭目养神,没再管。 不知道什么缘故,最近她偶尔会梦到以前。 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追忆从前,因为翻来覆去也难以找出一段值得她去回想的记忆。 与昨天的面试一样,不出意外,下午倪娜那边就能收到品牌方敲定人选的消息。 家里冰箱早就空空荡荡。 返回途中,缚宁靠着椅背眼睛半眯,嗓音淡泊如水:“等会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停一下。” 她打算顺道采购点食材回去。 前方司机闻声点头:“好的,缚小姐。” 车在菜场附近的路口停下,缚宁走下车:“我很快回来。” 倪娜忙着回复工作信息,抽空望了她一眼,开口嘱咐:“好,那我们就在这等你。” 缚宁采购一直以来就一个字。 快。 这个季节的应季菜无非就那几种,再怎么逛,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没走几步,便察觉后方似乎有道视线在跟随,她没回头,悄悄加快脚步,同时在心底盘算。 之前那不明药品这几日正被严厉打击,就算涉事人被逼得狗急跳墙,要报复,也找不到她头上,因为不是经由她手造成的。 至于徐异,多半还拘着,目前他不可能出来找她麻烦,还能有谁会偷偷摸摸尾随她? 脚下步子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迈出菜市场,身后的视线却未曾离去,相反那人脚步声还越来越急促。 她垂眸看看手里拎着的菜,悄然挪至身前。 肩膀猛然被人从身后搭上,她一侧身,抽出两根黄瓜就朝身后人面门猛挥过去。 总归伤不到人,拖延下时间也是够的。 哗啦一声,装满蔬菜的塑料袋大包小包落地。 当她看清来人样貌,她手上收敛了力道,但惯性还是带着她的手往来人鼻子处呼去。 无法撤回。 “啪啦” 带刺的黄瓜精准无误得打在赵非序鼻梁上:“唔!” 周围的路人不明所以,低声议论。 “这这这、当街打人啦这是...” “真是世风日下...” 缚宁本想乘机跑走,现下看着赵非序呆滞狼狈的脸,眸底罕见的浮现一丝茫然。 没过几秒,她没事人一样蹲下挑捡还完好的食材,语气不快:“你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好些蔬菜都已经碎裂,她垂着眼皮,只觉得白白浪费了这些新鲜的食材。 赵非序呆站着还没回过神来,他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跟那次在健身房莫名有些相像,只不过这次受伤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自己。 待缚宁拾捡好蔬菜重新站起身,他才反应过来:“对、对不起,我本来想叫你,但你走得太快,就只顾着追上你。” 缚宁敷衍回应:“没事。” 男人面颊上沾着黄瓜的水屑,侧脸也泛起红痕,窘迫又狼狈。 想到倪娜还在等着,缚宁要转身离开:“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两行鼻血突然从赵非序鼻孔流出来。 她脚步顿住,指关节轻点鼻下,语调缓淡:“擦擦吧。” 赵非序指腹摸蹭几下鼻子,放下手,看清手上血迹,没有生气,把自己身上的几个衣兜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摸到,局促地笑了笑。 “那个...我身上没带纸,你有吗?” 缚宁沉默一秒,从包里摸出小袋手纸双指夹住递出:“拿去吧。” “好的。”赵非序有些欣喜,捏着纸袋小心接过:“谢谢你...” “不用谢。”缚宁转过身,丝毫不觉得愧疚,大摇大摆抬脚就走。 上次在健身房相遇,这次又在这里遇到,代表赵非序居住地址就在这片区域附近。 身后脚步声紧跟而来。 “我帮你拿吧。”赵非序伸手来拿。 将将触碰到塑料袋边缘,缚宁把塑料袋往身前一带,躲过他手:“不用了。” 赵非序没再去争,边擦鼻血边跟在缚宁身后,小心询问:“你有开车来吗?” 缚宁只管往前走,没再应他。 紧接着他又讲道:“没有的话,听萧思木说起过你住怡园小区,我也在这附近,这离怡园小区还是有些距离,你又拿这么多东西,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送你。” 前面已经隐约能看到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缚宁没心思再与他纠缠。 抬颚示意他往等着的车辆所在的方向去看,语气冷淡:“前面有人在等我,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赵非序朝远处张望,确认有车在等着,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缚宁再次迈开步子,他愣愣呆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行至车前。 缚宁离开时原本紧闭的后座车窗已经落下大半,里边倪娜正看着她笑。 等她坐上车,倪娜开始有意无意得盘问:“那年轻人谁阿,文质彬彬的看起来也跟朵小白花似的,模样也俊。” 缚宁安置好手里的食材,视线往窗外一瞥:“朋友的同事而已。” “不是相好?”倪娜追问。 缚宁:“不是。” “那就好。” 倪娜没再多说什么。 到达怡园小区,缚宁走下车,盯着远去的车尾。 倪娜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些,已经到了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步。 转身步入小区大门,快走到单元楼门下。 5楼落地窗处,捏着杂志翻看的苟明之朝窗外楼底看上一眼,收回视线,接着翻看杂志。 第70章 亲近 缚宁乘坐电梯到达五楼,电梯门打开,却不是空旷的楼道。 苟明之正站在外面,姿态松散得等在那。 缚宁静静看着他,不太想迈出去,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时候回来,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吧。 电梯门即将关闭,外边苟明之端着张笑脸,格外贴心地抬起手,帮她摁住开门按钮。 “怎么不出来?” “...”缚宁沉默着跨出电梯。 他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一番,笑容隐去:“你哪里受伤了?” “受伤?”缚宁把自己身上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 看出她不解,苟明之伸手拎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举起来,悠悠笑问:“所以这是谁的血?” 透明的塑料袋一侧沾着几缕血痕,仔细一看更像是由指印划过而带出的痕迹。 看来是刚才赵非序意图夺走食材时不慎抹上去的。 “不是我的,别人的。”缚宁伸手要将食材拿回来。 苟明之拎着食材挪向一侧,避开她手:“一句话就想糊弄我。” 顿时摸了个空。 她懒得再多说什么,左手抓牢他举着塑料袋的手腕,以免他再次挪走。 苟明之没挣脱,视线从她左臂上遗留的淤青扫过,轻笑一声。 “故意用这只手,真觉得我不忍心吗?” 缚宁抬起头,对上他视线,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指甲几乎陷进男人紧实的皮肉之中。 出口的声调说不出的凉薄:“我没觉得你会不忍心,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毕竟我们之间不会有除了邻居之外的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 没有石膏的阻碍,苟明之不再顾及,轻易就揽住她腰身将人抱个满怀:“你说这话真的很令我难过...” 缚宁左手拽着他手腕,整个侧脸几乎贴在他胸前,两人衣料轻薄,隔着皮肉彼此紧挨,体温交织。 后腰被人牢牢摁住,右手也被圈在他臂弯内。 缚宁动弹不得,吸了口气,放弃挣扎:“放开。” “可是我不想。”苟明之总是柔和带笑的面孔悄悄攀上一丝兴味。 宽厚的掌心在缚宁后腰游走,于尾骨处停住,而后指尖顺着脊柱沟往上,描摹画卷一般。 她抬起头,眼神警告。 泛着痒意的抚弄骤然停止。 “为什么要瞪我?”苟明之轻轻顺了顺她后背:“我刚刚应该没有弄痛你。” 缚宁得以活动,迅速从他怀中撤离,也不再去争夺那些食材:“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管好自己的手。” “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竭力管控的状态,要是不管,指不定成什么样呢,我只是...” 苟明之抬起另外那只空闲的手触上她侧颈,不偏不倚恰好搭在她脉搏跳动之处。 “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些而已...” 塑料袋摩擦响动。 他埋首于她肩侧,话锋陡转,字字句句咬得分外清晰。 “反倒是你,才几天没见,就好像跟我不熟了似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每天都去找你,以免你我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生分阿?” 缚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搭在肩后的碍眼卷发,眼底控制不住泛起冷色。 又话里话外威胁她。 她一再退让,他却不知分寸,总一次次踩在高压线上蹦跶。 谁稀罕和他亲近?他怎么就不能识趣点? 缚宁攀上他肩膀,摸上他发尾,任由曲卷的发丝穿插在她指间:“你说想和我亲近...?” “嗯。”苟明之不曾躲闪,半眯着眼睛沉浸享受这种别样的触碰:“想。” 缚宁扣住他发尾,猛的往后一拽,他脑袋被长发带动后仰。 二人间的距离顿时拉开。 她细细端详过眼前这张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笑脸,淡淡开口。 “那就摆正自己的位置,别让我对你感到厌烦。” 苟明之低声笑起来,瞳眸水墨般涌动,心情显然比刚才还要好上不少。 缚宁顿时有些捉摸不透:“你笑什么笑?”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固定在自己脸颊一侧,偏过头报复性得用齿尖研磨她腕骨。 “没笑什么,我也不是要故意威胁你,只是更习惯用这种方式,改恐怕是改不掉了,还请你适应适应。”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补充:“而且知道你忙,这几天我不是也没有去打扰你吗?” 这番听起来不讲道理的言论夹杂着说不出的讨好和软意。 手腕被弄湿,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心中气却顺了不少:“全是口水。” “一点点而已。”苟明之盯了一眼她手,又继续胡作非为,齿尖在她腕骨上磨牙似的来回刮磨啃咬,说话含糊:“你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缚宁没理他,也没再挣脱。 尝够了甜头,苟明之握着她手极其自然得想将人往他家里带。 缚宁冷眼睨着他,脚下没动。 “差不多行了。” 手腕被松开,她摊开右手示意他把食材还来。 “好吧。”苟明之弯眼笑笑,将食材递过来,悬在空中一放:“还给你。” 重量直直压下,缚宁右手手心被勒紧挤压,猛往下坠。 她握稳拎绳,并不在意对方的刻意之举:“幼稚。” 苟明之低声笑笑,转身回屋。 缚宁望着男人背影,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对苟明之的容忍度在慢慢变高,还是她已经逐渐掌握了应对他的方式。 或许是二者其一,或许是两者皆有。 总归不像最初那样被动。 第71章 公平 下午的空气异常闷热,天空乌云密布,随时将要落下倾盆大雨。 前几个品牌方的拍摄档期早就已经由倪娜谈妥定下。 缚宁与几个女模特在一家珠宝奢侈品牌广告商的等候室等待,她已经记不清今天这个是第几个面试了。 签约了经纪公司的模特本身就比没签约单干的模特要多出许多资源,加上倪娜是比较资深的经纪人,所以手里的资源又会更多。 相对应的,缚宁是倪娜所管理的几个模特中收益最多的,倪娜的业绩绝大多数来自于缚宁,所以资源自然而然会优先倾向于她。 一同在等候室的另外几个模特也算有点名气,却无一不是挤破了头才争取到这次的面试。 原本站的好好的,缚宁听见一阵被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缚宁,你这个月档期分明都快排满了,还来同我们争什么?不觉得对我们太不公平了吗?” 说话的是缚宁这两年常常会在面试中遇上的一个对家经纪公司旗下的模特,她的个人风格与缚宁有两分相似,不过性格要更张扬。 缚宁看看对方的脸,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她没去刻意记过。 这一番话隐约带动起其余模特的情绪,抵触仇视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是,档期明明已经那么满了,还差这一个吗?” “当然要来争咯,谁会嫌钱少阿?” “哼,贪心就是贪心...” 缚宁视线从在场模特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回落到面前这个女模特身上:“你现在是在裹挟着其他人来跟我卖惨?” 女模特脸色变了变:“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贪心而已。” 缚宁垂下眼帘,从容不迫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模卡,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比我久些。”顿了顿,她接着说:“难道你这几年接到的工作都是像现在这样要求别人让给你的?” 周围人好奇探寻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女模特身上。 “怎么可能!”强烈的自尊心和傲气令女模特矢口否认:“我才没…” “又不是在玩儿过家家。” 缚宁打断对方的辩解,凉薄无情的眸光掠过旁边一同等待的所有人。 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女模特身上,语调缓淡,字字珠玑。 “弱肉强食天秤倾斜,名利场上哪儿有公平可言?你有时间跟我要公平,不如花时间去多跑几家面试。” 一干人等愣了愣,脸红一阵白一阵,纷纷转动脖子不自在地望向别处,也不再帮腔了。 站在缚宁面前的女模特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气鼓鼓得盯着缚宁看上一会儿。 “哼”了一声,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接下来等候的几分钟异常安静,没人再来找茬,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减淡。 门被人推开,工作人员前来接引:“几位跟我来。” 模特被领到面试场地排成一排。 等大家调整好状态,就要从1号模特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前展示,每个人都有十几秒的展示时间。 品牌方会在短促的时间内通过模特肢体语言和表情来选出与产品适配度最高的模特。 缚宁垂眸看自己腰间的号码牌,8号。 几位面试官接连看了几个模特,神情都大差不差,没有太多变化,只偶尔拿笔记录下重要信息,互相低声商量。 “这批是不是不太行?全都中规中矩,根本不够亮眼。” “还有呢,再看看。” 到缚宁上场,几个面试官神情有所松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其中一位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可。 等最后一位模特上场展示完毕,面试官开始讨论人选。 “8号不错,手和肩颈生的漂亮,佩戴珠宝给到手部颈部特写镜头时能抗住,展示时定点的时机高度精准,经验足,又老练。” “8号各方面看起来都比较突出,还有前边那个7号,她的气质跟我们品牌很吻合,这两个都很不错。” “7号...?感觉她差点意思,她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皮肤有瑕疵,拍摄出来后期要修的地方会很多,经验看起来也没8号足。” 距离较远,那边的议论声缚宁这边听不见。 工作人员推开门,站在一旁礼貌相送。 缚宁率先走出去,她没什么压力,这家不行就赶下一家,又不是所有的品牌方都会钟爱她这种类型的模特,看不上拉倒。 身后几个模特边往外走边回头张望,试图从面试官表情中知晓将会花落谁家。 到底层大厅时,外面的天比来时更黑了。 车就停在不远处,身旁的倪娜拨通司机电话:“我们在大厅这等着,你把车开过来吧。” 联系完司机,倪娜收起手机朝大厅另一端使了个眼色。 缚宁心领神会,稍稍侧头,刚才那个找茬的女模特和她经纪人就站在那呢。 倪娜压低嗓音:“刚才那家的模特有没有找你麻烦?” 大楼外天空轰隆作响,偶尔闪过几道刺眼的亮光。 待雷声响过,缚宁回答:“聊了几句。” “你最近风头正盛,有人欢喜有人愁。”倪娜继续叮嘱:“明天和后天的几场面试之后就得挨个赶场去拍摄,可能会出现白天晚上连轴转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谈话间,门外已经落下雨点,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没几秒便声势浩大得倾泻而下,来得又急又快。 缚宁盯着门外于暴雨中缓缓驶来的车,语调平淡。 “车到了,走吧。” 两人迈步到门口处,车上的司机有条不紊得开门下车将伞撑开径直往缚宁这边来。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车和司机都换了。 与租车公司和司机对接的事宜都是倪娜在负责,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没人会比倪娜更重视她的安全,所以她也没多想。 黑伞率先举在她的头顶,司机态度过分恭谨:“缚小姐,请上车。” 缚宁余光扫过身旁面不改色的倪娜,依言先上车。 落座后她侧眸注意着折返回去接倪娜的司机。 黑伞撑在倪娜头顶,司机腰背挺得很直,礼貌开口:“请吧。” 缚宁收回视线。 虽然挑不出毛病,却莫名奇妙有种以她为主的错觉。 之前的司机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因为对司机来说,她和倪娜两人都是客户,根本不存在严格的主次之分。 后面不远处也停下一辆车。 车门打开,个人风格和缚宁有几分相似的女模特望着前方缚宁所坐的黑车,眸底失落一闪而过。 她的经纪人将伞撑开举起,开口唤她:“走吧,金珍。” 第72章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车内。 恶劣的天气和乱刮的狂风被牢牢隔绝在车窗之外。 驾驶位前方的雨刷卖力工作,不敢懈怠,与那新请的司机一样尽责。 缚宁眼神不自觉落在前方开车的司机身上,盯上一会儿,开她口讲到:“突然换了司机和车还挺不适应的。” 倪娜面色不改,甚至颔首附和。 “别说你,我也不太习惯,但是之前合作的那家租车公司合同到期了,加上你最近身价上涨,工作量也随之增大,我也有意将车的配置提高些。” “这个司机也是我特意去物色的,身体素质不错,必要时也能充当下保镖。” 缚宁偏头对上倪娜认真果决的神情。 不像假话。 那双因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而略显锐利的双眼虽然透着丝丝野心却也溢出些肉眼可见的关切。 缚宁轻点下头,声色缓淡:“确实思虑周全,你的办事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得让人放心。” “真是,别人讲这话我可能会觉得客套,你说出来就挺对味。”倪娜忍不住笑了几声:“而且,你值得我花费心思。” 缚宁挪开视线,没再给予回应。 倪娜更多的是在肯定她带去的好处,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她们原本就是由利益而捆绑在一条船上的两个个体。 视线重新回落到前方司机身上,缚宁揉揉发涩的眼角。 难道是她太敏感多疑了。 连续不断的雨珠砸在车窗上,产生的噪音隔着车窗透进耳中,扰得人心烦。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眼看着还有再往前开的趋势,缚宁出声询问。 “怎么还不停车?” 后视镜中,司机抬眼看过来,恭谨有礼:“缚小姐,雨下得太大,我准备开到您小区地下车库里,免得您顶着雨走进去。” 一旁的倪娜欣慰笑笑,对司机的应对方式极其满意。 缚宁却淡淡掀唇:“谢谢你的细心周到,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路程很短,给我把伞就行。” 司机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对上镜中缚宁此刻被冰浸润过眼神,还是点头应下。 “好的。” 车门打开,缚宁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隔着摇下的车窗,叮嘱司机:“天气恶劣,麻烦尽快将我的经纪人送回去。” “当然,您大可放心。”司机回答得干净利落。 车缓缓驶离,车内的倪娜偏头望着车外往小区内走去的背影,心底浮出些疑惑。 她总觉得刚才两人间看起来客气的谈话带着莫名的主从关系。 不过本来也是雇主与受雇者的身份,也算正常。 透明的雨珠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又不受控制得蜿蜒而下砸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沾湿缚宁穿着黑色绑带凉鞋的双脚。 形单影只的高挑身影走得稳当,只有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雨中飘摇。 进入单元楼,缚宁收了伞抖净多余的雨水,同时也微微呼出从心底滋生的郁气。 她步入电梯,门外传来一老一少匆匆的脚步和拌嘴声。 “你个儿太高了奶奶,伞根本就没遮到我,你看我这边衣服全弄湿了。” “看看,奶奶每天那么辛苦得去接你,你还不满意,奶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的,伞要是全给你打了,把奶奶淋病了咋办咧?” “那把我淋病了又咋办?你出门怎么不带两把伞?你一把我一把不是皆大欢喜。” “看你这小嘴忒能说了,好好好奶奶忘了,下次一定。” “哼。” 老人慈爱中带着逗弄的语气和小孩脆亮调皮的嗓音破开单元楼外嘈杂的雨声,落入已经步入电梯内的缚宁耳中。 她摁下5楼,又自然而然地摁下关门键。 垂握在身侧的黑伞上水滴“啪嗒”落地。 清晰入耳。 门关上一半,一把雨伞挤到电梯门中间上下划拉几下,门重新打开的同时缚宁也伸手去摁着开门键。 祖孙俩跨门而入,老人低头注意到她摁住开门键的手,乐呵呵道:“谢谢阿小姑娘。” 谢什么?她原本没打算等她俩。 沉默一瞬,缚宁往后挪了挪,退让出位置:“不客气。” 老人摁亮4楼的按钮,好奇地转过头询问:“哎哟,小姑娘你就住5楼的阿?” 缚宁面不改色:“嗯。” 老人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得开口:“那个…你住的是501还是502咧?” 见老人如此,缚宁脑袋当即就转了好几道弯。 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问这个。 眼神不经意间瞥过电梯按钮上摁亮的数字。 她们是4楼的住户,楼下… “我是501住户。”缚宁说。 老人拍了拍胸脯,似乎早有怨言无处宣泄。 “哦哟那幸好,我们402的,就我们头顶那户502那家人也没少让你这邻居头疼吧,哎呀天哪,那动静。” “你肯定也挺遭罪的,那户人家十天半个月就哐啷哐啷一顿砸,吵的不可开交的,每次我都听得脑仁要炸掉了嘞。” 缚宁静静听完老人抱怨,甚至还淡定得应声附和:“确实令人头疼,偶尔我也会觉得厌烦。” 这话不假,她从小就不理解,杨嫜为什么不与缚濒离婚。 后来发现离婚也需要勇气,一纸离婚证不是单纯的只割断两人间的联系,相对应的还会分割两人的共同财产。 这段失败婚姻会遭到亲戚朋友的嘲讽调侃,会沦为逢年过节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酒后谈资。 缚宁握于身侧的黑伞底端再次汇聚出水珠,“啪嗒”砸落在地,却似乎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她垂眼看过去,思绪早就飘走,只盯着漆黑的伞面。 而老人的叨叨絮语还在继续。 “是吧是吧,但也不是天天都这样,真是没什么办法唷…” 缚宁脑袋有些嗡嗡的,剩下的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财产和脸面,这两样恰恰都是杨嫜这辈子最不甘心失去的,所以她情愿就此纠缠下去。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第73章 可以随意闻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及时响起,也拽回缚宁悬在上空的思绪。 掀起眼帘再看着一老一幼,莫名又有些烦闷,她总是抵触这种阖家欢乐的场景,像长在肉里的刺在被一寸寸拔出来,沾着血,挂着肉。 老人身旁的小女孩眼珠滴溜溜的转,偶尔往这偷瞄一下,不闹腾,挺安静。 两人跨出电梯门,老人牵着孩子回身打招呼:“来,跟人说声再见。” 缚宁正要关电梯的手只好停住,去等那小孩开口。 小女孩脸蛋肉嘟嘟,眼神天真,表情忸怩羞怯,嗓音清脆富有生气:“漂亮姐姐再见。” “嗯,再见。”缚宁轻点下头,收回视线。 电梯门慢慢合拢,祖孙俩离去时的对话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隐约传来。 “欸你这小家伙倒贼精贼精的,好看的不用教就知道喊姐姐,平时怎么就没眼色,见人就阿姨阿姨的喊。” “我觉得我挺有眼色的,倒是奶奶你在那啰里吧嗦…” 嗒,门彻底关闭。 声音被隔绝,心底那丝重新浮起的烦闷却无处消解,也不知该如何宣泄。 这样的雨天总让她觉得有口气哽在喉间,平时没有的情绪也会趁机出来展现下存在感。 到达5楼,缚宁透过楼道的小窗户盯着外面还在持续的暴雨。 她讨厌雨天。 “夏季暴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晚上应该会停。”身后传来苟明之清冽带笑的嗓音。 缚宁没有回头,语气很淡,喜怒不辨:“但愿如此。” 没再和他交谈,迈开步子将家门解锁,门开启的瞬间,整个后背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住。 苟明之长臂往前,将已经开启一条缝隙的入户门彻底推开。 他率先跨进屋内,毫不避讳地观察一圈,浅笑道:“看来家里没人。” “回你家去。”缚宁站在门口,火气正在一层层往上叠加。 默看她几秒,苟明之迎面走来,揽住她肩膀将人往里带。 上半身突然被揽过去,缚宁脚没跟上,被门口的门槛绊了下,正要推开他的手反而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服。 跟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苟明之将她牢牢稳住,眸底掠过得逞的暗光,声线依旧悠然从容,分外柔和:“我觉得作为邻居来串串门,应该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说话间,身后的入户门也被他顺手关上。 对方身上那股灵悦的熏香飘入鼻腔,缓解她从楼底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的郁闷感。 缚宁眼珠子动了动,像植物发自本能去汲取养分一样靠过去,多闻了两下。 苟明之喉结滑动,揽在她肩侧的手指收紧了些:“你在做什么呢?” 缚宁松开攀在男人腰间的手,并不在意那一瞬间的失神。 “没什么。” 手里的伞还握着,刚才一番动作,伞尖的水珠星星点点全洒在瓷砖上,乱糟糟,毫无规律。 她转过身把雨伞装在门口的伞筐里。 再回头时,苟明之已经顷身迫近:“真的没什么吗?” 背后就是门,缚宁退了两步,再无可退,嗓音不耐:“能有什么?” 苟明之身躯还在往下压,抵近至一寸时,他偏开头将肩颈送到她下颚处,语气肯定又纵容。 “你好像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可以随意闻。” 缚宁注视着送至眼前的肩颈,半天没有动作。 “...”她觉得好闻的是那个熏香,又不是他本人,他怎么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等上一会儿,他低声笑问:“是够不到吗?” “不是…”缚宁想开口解释。 后颈猛然被大手箍着直往前摁,反应过来时,整张脸已经被迫陷在他颈窝里。 她眉心微蹙,眼睫颤动,细长睫毛每一下都扫过男人侧颈。 “有点痒。”苟明之稍微躲了躲,又调整角度凑过来。 这种宛若鸳鸯交颈般的行为惹得缚宁十分不快,语气泛出森森寒意:“苟明之。” “嗯?” “你是磁铁吗?”缚宁:“别总处心积虑往我身上贴。” 苟明之嘴角勾起愉悦弧度,识趣起身不再纠缠。 雨水冲刷着客厅的落地窗,道道水痕顺流而下。 他转身迈向阳台,去把两扇正在被雨水冲打的窗户拉过来,关上,自然熟稔的像来过这里很多次。 缚宁也没心思去管他,换上拖鞋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往苟明之脚上扫了一眼。 他是穿着拖鞋来的,倒不用叮嘱他换。 进到卧室,房内的窗帘被风吹的不断飘摇,关好自己卧室的窗户她去缚濒的房间把他屋子里的窗户也关上,最后停在杨嫜卧室门前。 拧了下把手,拧不动。 杨嫜只要出门就必定会把房间上锁,这是她的习惯。 苟明之不知何时站在几米开外的走廊与客厅连接处,把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这种门,如果想打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缚宁不咸不淡睨他一眼。 她回到自己房间,将门落锁,脱掉身上服帖紧绷的修身衣物,换上舒适宜家的长裙,扯着头皮的高马尾也松散下来,收拢在颈后随意挽好。 再开门出去时,苟明之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用的是她家的食材,自然得像在他自己家。 缚宁总觉得他对这里的装修布置很熟悉。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6点。 暴雨依旧,这种天气,杨嫜晚上通常都不会冒雨回来。 饭菜被苟明之端上桌时,缚宁正在用平板了解即将要合作的几个品牌往期的拍摄方式和风格,参考和分析都能便于她应对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苟明之拿来碗筷,柔声道:“歇歇,吃完再慢慢看。” “...嗯,等一下。”缚宁眼也不眨看得入神。 苟明之抽纸擦干净手,掌心扣在她脑后,拇指指腹触了触她眼尾,试图引起她注意。 “眼睛会累的。” 覆在眼尾的温度烫得她条件反射就偏头躲闪:“不要随便动我。” 苟明之笑容一僵,眸色渐深渐浓,指腹追过来,盖在她眼皮上发泄般压了压。 “我没有随便动你。我是思考过后才动你 。” 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把人弄痛。 缚宁忍着没避开,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对上他温和如初的面孔,终归没说什么。 见她没躲,苟明之终于满意了。 走到对面坐下,薄唇微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吃过晚饭我就会走。” 缚宁将平板随手搁在桌面:“这么自觉不像是你的作风。” 第74章 还挺刺激 “不识趣些,岂不招人厌烦。”一句话被他道出八百个调调,他却依旧摆着张笑脸。 缚宁拿起筷子,眼也不抬,随口应付:“你明白就好。” 他只勾唇笑着,没再应声。 吃完饭,缚宁洗了碗就拿着平板接着看,本该继续维持的寂静被门口细细簌簌传来的开门声打破。 她抬起头,眼神暗了暗。 不是杨嫜。 随即看向苟明之,偏头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房间:“进去待着。” 苟明之眼神往她房间一扫,放下碗筷就起身往她房间走过去。 关门声和行李箱滑轮声响起的同时,缚宁的卧室门也被掩上,只留下一条灰暗的缝隙。 缚宁起身绕至桌对面,收捡好碗筷拿到厨房。 行李箱滑轮声渐近,途经客厅,穿过连廊,缚濒风尘仆仆,身上也被雨水沾湿,直接回房休整去了。 收拾好碗筷和厨房台面,缚宁拿上平板回自己卧室。 缚濒每次出差回来都容易发神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挑起什么事端。 她不想多费心力去收拾烂摊子,或者解释些什么,让苟明之找机会悄悄离开是最省心省力的方式。 推开卧室门,苟明之正握着手机在她梳妆台椅子上端坐着。 缚宁回身将门落锁。 “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挺刺激。”苟明之慢慢走近,压低音量:“像在偷...” “唔...”他顿了顿:“那个词不太好,还是不说了。” 缚宁推开他,侧身越过,语气冷淡又平静:“你也神经。” 他弯唇一笑。 缚宁径直走到床沿边坐靠着拿起平板点击暂停的视频继续观看,并刻意把音量调大了些。 等他走近坐在妆台前,缚宁偏过头,低声叮嘱:“去门边等着,挑个他不在客厅的时机安安静静回你家去,不要给我添乱。” 苟明之只好起身站在房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响动。 客厅。 缚濒拿着外出那段时间里积攒了一堆的换洗衣物走到阳台,扔进洗衣机里。 返回房间的途中,餐桌上还没收捡起来的吃剩菜式吸引他视线:“嗯...?” 定睛看上一阵,露出戏谑又讽刺的笑。 ... 房间内。 苟明之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晚间资讯播报声。 “近来江城出现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天气,最强小时降水量……发布红色暴雨预警,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哎...” 苟明之小声叹了口气,无辜眼神凝望过来,慢慢走近,放低音量,有些苦恼。 “他一直在外面我出不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只能在你房间打地铺将就一晚了。” 缚宁看清平板上的时间,唇角微启:“时间还早,急什么,安静待着,别打扰我。” “好,我不打扰你。”苟明之侧靠妆台坐下,含笑眼眸直溜溜觑过来。 缚宁没理,又把平板音量调大了些。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安稳祥和。 看得久了她脖子泛酸,仰头活动颈椎。 恰逢苟明之适时出声,嗓音低醇:“我有些口渴,该怎么办才好?” 缚宁还是没理他,起身活动下肩颈便开门出去。 客厅外,缚濒靠在沙发上观看新闻频道,本该待在餐桌上的剩菜已经不见踪影。 缚宁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瓶装矿泉水,视线扫过厨房台面,依旧干干净净,水池里也收拾过并没有堆积碗筷。 明显是缚濒吃过饭,还顺带把桌面收拾干净了。 这些好习惯倒是让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可惜只有副皮囊能看。 拿着瓶矿泉水走出厨房,瞥见沙发上缚濒那张脸,缚宁步子顿住,眸底晦暗纠结。 她有什么资格评判他,明明顶着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电视里传来女人播报声:“接下来报道的是之前备受关注的由警方在查处私下进行非法交易的夜总会时牵扯出的不明药品事件。” 缚宁被报道吸引注意力,脚步挪动,走近些去听。 “此案件目前在相关人员的配合下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她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相关人员的配合。 如果这个相关人员指的是徐异,那还算他识相,选了条正确的路走。 缚濒已经注意到她,眼神却依旧落在电视里的报道上,自顾自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做的菜总算有些进步。” “什么进步不进步。”缚宁捏紧矿泉水瓶:“菜是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我不过煲了些米饭而已。” “嗯?”缚濒愣了愣,侧眸看过来:“哈哈哈,怪不得,吃起来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毕竟做熟和做好吃是有很大区别的。” 即使人到中年,缚濒的模样也算标志,只是眼尾皱纹和低缓沙哑的嗓音暴露出他年岁,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举手投足间带有轻微的神经质。 缚宁没再回话,大步往卧室走。 卧室门后的人影也适时得返回梳妆台前的矮凳上坐好。 推开卧室门,缚宁将矿泉水搁在妆台上:“喝吧。” 坐下没多久,那瓶水就被苟明之拧开递到她面前:“你不喝吗?” “我不渴。”缚宁指背抵住瓶口,往外推了推。 他笑了笑,将水拿回自己嘴边喝下一口,说:“我的厨艺似乎得到了你父亲的认可。” 重新拿起平板,缚宁已经看不进去上面的内容。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效率。 揉揉眼皮,关了平板放到一旁。 “在我看来,得到他的认可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瓶中的水被苟明之喝掉大半,他拧好瓶盖,再度望过来的眼神带上一缕诚挚的底光:“比起不相干的人,我更想得到你的认可。” “我同样认可你的厨艺。”缚宁随意点头,答得利落。 苟明之稍稍勾唇,嗓音温柔而绵长。 “我是指我这个人。” 第75章 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你?” 缚宁淡定翻身上床,用薄被将腿盖住,她垂眸思考一会儿,再度开口。 “你应该明白,即使再过去一个月,半年,甚至一年,我的想法也很难改变,所以我奉劝你别再白费心思。”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忠告。 苟明之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从始至终都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同时她也不希望他站在她对立面变成仇敌。 不然也不至于小心谨慎得和他周旋至此。 苟明之握着矿泉水瓶,指节微动,微笑着歪了歪头:“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雨水敲击着窗面。 缚宁加长吸气时间,呼出口浊气,心底生出些无力感。 “当我没说。” 苟明之盯着她看上一会儿,顷身靠过来,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握着她手往他自己肩侧卷发去碰。 “别把自己憋坏了,要扯吗?” 那张脸笑起来温柔漂亮,仿佛在引诱人抛下顾忌去触碰他,但偶尔探出来吱吱作响的蛇信子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缚宁没办法将他看作乖巧温顺的宠物,因为他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不用了。”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不大,缚宁弯弯指节,示意他放开。 苟明之没松手,半垂着眼睛,有什么在隐而不发。 “为什么不?为什么抗拒我的触碰?是觉得我脏吗?” 缚宁敛了敛眸,被接二连三的问句击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却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抬起眼帘,笑容依旧:“我说了我很爱干净,不用担心那些。” 可能是被他现在这种懂事得让人心疼的表情所迷惑,缚宁手莫名其妙顺着他头侧抚了抚。 苟明之愣了愣,眼睛睁大一分,眼神恍惚,语气欣喜:“不用这么轻,再重一点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缚宁手顿住,脸色冷下来,刚才下意识就摸了。 迅速抽回手,漠然地盯着自己手心,刚才的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没去细想,她将手放在自己身前,淡淡纠正:“是,不是小孩子,头发滑溜溜的,巨蟒的手感应该也是这样。” 外面电视播放的内容一直响个不停,屋外暴雨依旧,嘈杂雨声几乎盖过两人的交谈声。 苟明之低声轻笑,嘴唇凑近她耳边,字字清晰。 “这是骂我呢。还有阴沟老鼠,怎么形容我的都不是好词。” 缚宁没应声。 苟明之则轻车熟路得从她床头柜里取出线香点燃搁在一旁,行为举止坦荡磊落。 一看就知道他刚刚肯定趁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了一番。 缚宁往他身上淡淡一撇:“在我房里又是偷听又是偷看,我形容得不是很贴切吗?” 苟明之漫不经心地扇扇熏香顶端的猩红火点,白烟升腾。 他唇边的笑也被熏得有几分模糊:“很贴切。” “算你有自知之明。”缚宁接着问:“没乱动我东西吧?” 苟明之笑了笑,答得干净利落:“当然没有,只是随意看看。” 窗外天已经黑透,缚宁翻身下床,在房门口驻足倾听。 外面客厅的电视在播放着连续剧,人物对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眉心微蹙。 这次他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走,要是明天杨嫜回家两人碰上,多半又会上演一出你死我活的陈年闹剧。 手指不自觉得收拢捏紧。 她是真的有些厌烦了。 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确定没人走过来,她转身将房门关上,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回到房间,没管额边被水打湿的几缕发须,直接躺下缩进薄被里。 淡淡的熏香早已充斥着整个房间,落在缚宁发间,落在她拖盖到下巴处的薄被上,令人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循着香味的轨迹挪了挪位置。 苟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挪过来,贴着她床沿。 一抬眼,他正低头凝着她笑:“这就睡了,难道不怕我趁机做些什么?” 缚宁眼皮眨动的很缓慢,姿态放松,语气却依旧冷淡。 “要做你早做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太快到达游戏终点会相当无聊,我认为你会更享受追逐的过程。” 苟明之总在她底线边缘试探,你要说他没分寸,他次次都恰到好处得收手,给她适应的空间。 那些温柔体贴的表现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她通通不在乎。 她见过各种类型的追求者,有人抱玩玩的心态来接近,有人把她当做高难度游戏一样想进行通关挑战,当然也有真心实意红着脸来告白的小毛孩,可惜小毛孩也终将变成不再会脸红的男人。 她早就腻了。 嘈杂的雨声减弱,接连几日四处奔波而导致的疲劳感不受控制的窜出来,又被沁人心脾的熏香化解。 眼皮开始打架,眼前人影逐渐模糊不清,入睡之际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那该死的、让人犯困的熏香掐掉。 最终只有一道极轻的嗓音飘进耳中。 “睡吧,我会找机会自己走的…” 眼前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远不能得见天日。 缚宁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想开口说话,嘴巴张开讲上半天也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原本漆黑又空无一物的四周瞬间被一圈无形的银幕包围,无论身体转向哪边,都将播放的画面看得清晰。 画面中,一家私立学校的教室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猛烈的狂风压弯树枝。 校园外家长排着长队在雨中等着孩子被老师带出去。 寡言少语的小女孩在班级里安静等着,眼看着座位上一个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没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只剩下她,老师蹲在她面前,露出哄小孩儿的亲昵笑容:“缚宁,你妈妈可能会晚些才来,要不…” “嗯。”没等老师说完,小女孩点点头,自觉熟练得到一旁游戏区去玩。 她手里摆弄着玩具木偶,整个人却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对那些哄人开心的小玩意儿没多大兴趣。 门外的老师给杨嫜拨去电话提醒:“喂,欸,缚宁妈妈,现在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来接缚宁回去阿?” “我这现在有些忙,再十分钟。”话筒传出杨嫜匆忙的应付。 “欸…”老师张嘴要再说些什么。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掉。 老师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嘟嘟囔囔:“搞什么阿,那么大雨,都积水了,我也要赶着下班回去的好不好,尽难为人。” 教室里的小女孩散着头发,手里的玩具已经换成别的。 老师也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更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外面张望。 第76章 旧梦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树枝摇曳不止,老师的叹息也一声接着一声。 她看了看时间,再次拿出手机拨出电话,这次等待接通的时间较第一次要长些。 电话终于被接通,老师看着恶劣的天气,也没了避讳着小孩的心思。 “欸,缚宁妈妈,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要不您先来把孩子接回去,这么把孩子扔这也不是办法阿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噢,我刚忙忘记了,没看时间,现在来……啧,这么大雨真…” 嘟嘟嘟… 老师望着挂断的电话,重重叹了口气:“三天两头的不接孩子,三天两头的给孩子请假,搞不懂这些做父母的,真把这当24小时托儿所了?” 小女孩抬眸朝老师那边望上一眼,又低头继续玩:“我妈妈很忙。” 老师回过身,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对不起阿缚宁,老师太着急了。” “没关系。”小女孩没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师你下次记得背着我说,那样我就听不见。” 老师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得笑了两声,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妈妈忙,那你也忙吗?自从你转来这,你也经常不来学校,小朋们到现在都还不记得你的名字,长期这样你会没有朋友的。” 小女孩半天没出声。 “我也很忙。”她眼睛盯着玩具,说话像个小大人:“没有时间交朋友。” 等杨嫜到学校,天已经发黑,她打着伞,牵着小女孩上车。 小女孩坐在后座,衣服头发被淋湿大半,眼睫上挂着的雨水要掉不掉,可能是觉得碍事,她使劲搓了搓眼睛,直搓得眼角发红。 杨嫜望了望后视镜,叮嘱道:“等会把你送回家我还得赶回铺子里,这几天下暴雨,我晚上懒得回去,明天周六,也没安排活给你干,你就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听见没?” 小女孩轻点下头,嗓音脆生生的。 “知道了。” 回到家中。 小女孩站在门口,望着被杨嫜关上的门呆立一阵,后知后觉地踮起脚尖试着去够门把手。 勉强够到,却开得并不顺畅,反复尝试之后终于成功开启一条缝隙,小手搭在门的边沿探头去追寻杨嫜的身影。 楼道昏暗,静悄悄的,早就没人。 她收回视线,将门重新关上,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 夜色中独自入睡的小女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只留一双闭紧的眼睛在外面。 没一会她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小声呢喃:“妈妈…” 屋外的滂沱大雨将她声音掩盖。 一夜暴雨,直至清晨雨水还没完全停止。 没人呼喊小女孩起床,她睡过头,肚子也饿的咕噜直叫,翻身下床,只穿衣服就花去不少时间。 搬去一个板凳放在冰箱面前,爬上去打开冰箱,将装满桃子的口袋从冰箱内部往外拖拽,口袋并未封口,里边的脆桃跟着滚出来,直直往地下砸落。 匆忙抬手去接,接了个空。 “砰” “砰” 接连两声。 她立在板凳上看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的桃子,没多少情绪的眸子眨了眨,慢腾腾挪回地面,将地上的两个桃子捡起来,拿着其中一个去水龙头下边搓了搓。 桃子刚入嘴,她就皱着眉头将嘴里的果肉吐出来:“毛乎乎的...” 只能又接着把桃子拿到水龙头下继续冲洗,手上蹭搓的力道也比刚才更大。 持续好一阵,重新拿起咬下一口,几次咀嚼,女孩眉头逐渐舒展,眼底也泛起丝不明显的满足。 总归是暂时填补了空落落的肚子。 缚宁盯着银幕,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疼痛的实感。 从左往右将胶片一样连接起来的银幕扫视一圈,嘴唇开合:“关掉。” 明明说出口的话却诡异的被消音,画面仍在继续。 “听不懂吗?”缚宁胸口起伏,声色冷然:“我说关掉。” 四周静谧,银幕依旧亮得刺眼,画面开启倍速,时间调至中午。 小女孩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新洗的脆桃有一搭没一搭的啃。 她走到灶台前,迷茫地打量崭新程亮的灶台,最终凭着仅有的记忆捏住开关拧了拧。 熊熊火苗一下子往上方窜,她猛然后退半步。 没甚表情的脸蛋有些慌张,紧抿着嘴再次靠近尝试关掉开关。 她盯着熄灭的灶台好一会儿才松开搭在开关上的手,小声喃喃:“应该可以了…” 小女孩看看手里啃掉大半的桃子,又看下灶台,转身走出厨房,端张矮凳坐在阳台窗前,边吃桃子边透过窗户看楼下的人影。 小小一团身体透着最后一丝倔强。 画面再次开启倍速。 晚上,房内灯火通明,墙上老式挂钟指向9点10分。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音量不大,购物频道里的内容循环播放着,里面一对俊男靓女维持着标准的职业笑脸边展示物品边轮番介绍。 “大家可以看到咱们这款锅不管是用电磁炉还是用天然气烹饪都……” 小女孩盯着电视看了一会,重新站在厨房灶台前。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灶台上提前放着盛了水的小锅。 她打开开关观察一阵,搭着矮凳将洗过的菜叶一股脑丢进锅里,锅里的水没有煮沸,只有菜叶落下时溅起的水花。 墙上挂着的分针快进,定格在9点35分。 小女孩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盘被煮得软烂的蔬菜,她拿勺子挑起放进嘴里匆匆嚼过就咽下,喝寡淡白水一样。 吃完半盘,她放下勺子,抿了下嘴,鼻子皱起来。 “还是果子好吃…” 门外有人拿钥匙开门。 小女孩愣了愣,走到门边时门已经被打开。 杨嫜拎着口袋进屋,脸色疲惫,少了点盛气凌人的气势:“你还没吃饭是不是?” 她将钥匙随手扔在柜子上又走到餐桌前将装着盒饭的口袋抛在桌上,仿佛在喂流浪猫。 “喏,拿去吃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得走进卧室。 小女孩没去打扰,打开盒饭。 普通的家常菜:辣子鸡,番茄炒蛋,白米饭。 … 第77章 请小声一点 四周一黑,缚宁环视一圈,围困着她的荧幕突然亮起来,开始错乱般得反复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滋滋滋… 画面中的人声变得刺耳,嘈杂,疯狂,逐渐不受控制。 一句句灌入她耳中。 “缚濒你给我放手,你凭什么打人。” “哈哈哈哈哈,喊阿,你不是爱面子吗,再喊大声点让人听听。要不是我出那么多钱,光靠你那点本钱能盘活那个店铺?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娘俩垮张臭脸给谁看呢?” “那是我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真是给你脸了。” 拳脚落下的闷声与杨嫜歇斯底里的哀嚎交织在一起。 “脑子有病就去治。” “还有那个孩子,跟你一样不正常。” 封在荧幕中的杨嫜突然像有了自我意识般挣脱束缚,带着满脸怒意直冲过来。 明艳张扬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般贴在荧幕上,悲痛愤恨得隔着荧幕控诉。 “你!你也一样,跟你父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是你能像我一些…都是因为你,我没错,我的选择没错,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吵骂,喧嚣,指责,字字句句如雷贯耳,回荡在这寻不到出口的幽闭空间里。 缚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可怖的脸,指尖掐住手心,手背上骨骼血管尤其清晰。 “我不是他。” 低哑冷冽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指甲刺破缚宁的手心,鲜红血色渗透指缝逐渐汇聚到指背,滴滴落下,融入脚下漆黑的地面。 “啪嗒” “啪嗒” 突如其来的水滴声从脚下传来,缚宁小腿处不知何时被一池无法流动的死水淹没,水面隐约映出一张白皙漠然的脸。 似乎在逼着她承认。 她咬了咬牙,低声质问:“怎么?这是在提醒我,警告我,想让我承认我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她的余音在久久回荡。 凝着死水中的自己,缚宁声音弱下来,语气不再坚定。 “不是我的错...” ... 苟明之静坐在床沿边,望着陷入梦魇之中的缚宁。 那张冷淡的面孔难得染上些不同的表情,他却不觉得有趣。 轻抿的唇,不安颤动的睫毛,眼皮下偶尔转动的眼珠还有下意识拽紧被褥的手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动荡不安的内心。 苟明之伸手缓缓朝她发顶探去,即将触碰到时又堪堪停住,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极快的抚了抚:“还你了...就是晚了点。” 现在已经10点,外面的电视早就关掉。 确认门是反锁状态,苟明之轻手轻脚躺在缚宁身侧的位置。 位置太过狭窄,他手脚无法伸展,只侧着身子曲腿将脚悬吊在床沿外边,连被子也没盖。 苟明之把手搭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起初动作生疏,后面找到规律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听着眼前人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弯着唇,眸色沉了沉。 可以要点奖励。 等人彻底睡安稳,他悄然靠近,鼻尖抵在她侧颈摩挲一阵,嘴唇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脉搏一下下鼓动嘴皮,他半眯眼眸,生生忍住没咬下去。 理智占据主导权,转而在她颈侧用齿尖抵住轻轻刮蹭两下。 刚抬起头,就在暗中对上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 被抓个现行,苟明之顿了顿,拉开距离,搭在她后背的手接着轻拍,声音弱了几分:“抱歉,没想吵醒你。” 缚宁没完全清醒,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语气平静。 “湿哒哒的,给我擦干净。” 苟明之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缚宁眼眸又缓缓阖上,随着他轻拍安抚再次传出渐渐平稳的鼻息。 苟明之起身扯张纸搭在她颈处不甘不愿地擦拭几下,又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妆台上。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 苟明之走到房门处侧耳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将门打开道缝隙。 门外一片漆黑,他双眼早就适应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够视物,轻轻走出房门又顺手将门关上,径直往客厅入户门方向去。 即将临近玄关,客厅灯突然亮起,强烈刺眼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苟明之眯了眯眼,等适应强光,他走近玄关,礼貌微笑:“你好,缚先生。” 玄关处,缚濒按在开关面板上的手缓缓落下,指间夹着的烟还剩下大半。 “终于舍得出来了,干嘛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我女儿房里,难道我是吃人的猛兽吗?” 苟明之偏头看了看缚宁所在的卧室,对缚濒没有自觉放低音量的行为不太满意。 “嘘...”他竖起食指抵近唇边,客客气气提醒:“她睡着了,请小声一点。” 缚濒闭了嘴,没再接着说话,眼里是明晃晃的玩味与好奇。 苟明之唇角上扬,稍抬胳膊掌心朝上示意他开门去外面交谈。 这番礼貌客气的举止令人没有理由拒绝,缚濒笑着吸了口烟,率先开门出去。 苟明之紧随其后并将门带上,抬眼便见缚濒正倚着过道墙壁抽烟。 苟明之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听你缚先生刚才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好父亲。” 缚濒将烟蒂偏移开,无所谓得哼笑一声,并不在意话里的嘲讽。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我只是觉得稀奇,她那样又冷又硬的心肠,居然也会带男人回家,简直天方夜谭。” 第78章 殊荣 苟明之眼底深藏嫌恶。 自动忽略对方这番话,依旧笑问:“之前她的手臂是被你弄伤的对吗?” 缚濒掀起眼皮望过来,眼神明明历经风霜,说的话却夹杂着故意恶心人的恶意。 “开什么玩笑,对着那张跟我一样的脸,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再怎么说也是我女儿。” 紧接着,他眼眸微睁,瞳孔骤缩,嘴角笑意兴奋荒谬又诡异。 “我从始至终要打的只有她母亲...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苟明之半垂眼眸,懒得看他那张与缚宁相似却稍显扭曲的脸。 不得不承认,他们父女二人的长相真的很相似,所以看着也极其别扭。 苟明之捻捻自己发尾,等对方恢复如常,接着询问:“那她的手是怎么回事,总是不能是走的好好的,手臂突然就自己‘咔嚓’一声骨折了。” 缚濒指甲盖弹弹烟身,抖掉烟灰,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回应。 “怎么说呢,我这女儿很想证明她和我不同,又偏偏放不下她母亲,就总挡在她母亲面前,所以咯...” “我也没办法,很多时候都纯属误伤,其实我也不想,毕竟她长得像我,脾气也对我胃口,如果她对我恭敬一点的话我应该会很疼她,可惜她跟她母亲一个鸟样,谁特么都看不上。” 缓缓升起的烟雾后方,缚濒毫无愧色津津乐道的嘴脸尤其清晰。 沉默几秒。 苟明之发出一声带着轻叹的低笑:“原来是个又疯又清醒的人渣。” 缚濒正夹着烟往嘴边送,闻言手顿在脸侧:“我是人渣?” 他面露讥笑:“你知道我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吗?她小时候会冲上来死死咬住我的腿不松口,长大了会用力勒住我的脖子威胁我。这叫什么?以暴制暴?归根结底她和我没什么不同,我暴力,她也暴力...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苟明之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她不愿意承认还是你希望她承认?” “...”缚濒手抖了一下。 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他歪过头来,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眼底隐隐闪着即将破土而出的癫狂之色。 “我希望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她就该像我。像我是殊荣,而不该是一件令人无比憎恶的事。” “更何况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比我过分的大有人在,我打女人又算什么?同样不高尚的你们,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陡然绷紧,像被拉到极致的弹簧。 弥漫在空中的烟雾染上火药味儿。 只等更浓。 苟明之眸色沉了沉,敛去眼底暗色,笑容再度浮现。 “别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缚先生你如果想体体面面过完下半辈子,就请注意一点,别再误伤到她。” 堆积在过道内的烟味闻得太久让苟明之感觉有些恶心。 挥散那些烟味儿,他的耐性也即将告罄。 缚濒闻言哼笑两声,满不在意:“看看你这副目无尊卑的模样,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好到哪去...” 苟明之耐着性子思索一阵,继而对上缚濒不屑的视线。 “我以后不会像你这种人一样殴打自己的伴侣。” 缚濒轻嗤:“话说的好听,这哪里是...” “我想我会比较喜欢被伴侣殴打。”苟明之接着补充。 “咳咳,咳咳咳。”缚濒一口气没缓过来,被烟呛了个满肺。 他神色复杂得盯着苟明之半晌,冷不丁来上一句:“我突然对你这未来女婿还挺满意。” 苟明之不以为意,面上笑意依旧,心中早就压一肚子火。 这人顶着那张脸说话总让他感觉生理不适,那烟也抽个没完,不见消停。 他弯唇逼近,五指擒住缚濒头便狠狠往墙上撞。 “咚” 楼道间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令缚濒脸色煞白,夹在指间的烟早就掉落在地,脑子也被撞得嗡嗡作响。 得见对方痛苦的神色,苟明之眸底蓄满了笑。 总算舒坦了。 没一会儿苟明之就松开手,淡笑着掰正缚濒肩膀,为他拂去落在肩侧的烟灰:“缚先生你满不满意不重要,给点好脸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清冽柔和的嗓音具有莫名的穿透力。 缚濒靠墙稳住身形晕上好一阵,扯扯唇,语带怒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样随意动手不怕吃官司?” 这句话从缚濒口中说出,染上几许不可名状的色彩。 当规则不利于他,他便提人性,人情。 当规则有利于他,他便想起规则。 苟明之垂眸扫过掉落在地上的烟蒂,只觉着听见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吃官司?” 没得到回应,缚濒只扶着头没吭声。 苟明之也没看他,将烟踩灭。 “你心里清楚得很,落后的观念导致部分执行者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你这么猖狂也不外乎是杨嫜爱面子,藏着掖着。” “至于我…世道艰险,凭着手握钱权而畅行无阻的大有人在。” 他掀起眼帘,云淡风轻得问:“你说...这其中又会囊括谁?” 轻飘飘几句话带着十足的分量和底气压向缚濒,他勉强睁开的眼眸瞬间清醒几分,不甘又带着审视的眼神暴露无遗。 苟明之弯唇笑笑。 这人渣,疯得的并不彻底,欺软怕硬,窝里横的衣冠禽兽而已。 他迈步而出,不再理会缚濒。 而缚濒眼神跟随,见他越过电梯口直往对门走,面露疑惑。 走到501户的房门口,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身笑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就住你们对门。”你就在我眼皮底下。 ... 望着苟明之的侧脸,缚濒额头上传来持续不断的肿痛感,他抬手摸去。 偌大一个包,碰到更疼的厉害。 他放下手,也明白苟明之刚才下手有刻意控制,不然早就头破血流。 这种被人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同时敲打后从心底滋生的不安,同缚宁以前第一次为杨嫜不管不顾得反抗他时一样强烈。 待苟明之开门回屋,他眼露讥讽,忍不住哼笑。 他这好女儿到底知不知道这兔崽子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转身回到屋内,缚濒将客厅的灯关掉,走向自己房间,途经杨嫜卧室,他盯着那扇被紧锁的门,咧嘴讥笑。 “成天锁那么紧,要飞的鸟儿关不住的。” 第79章 便宜保镖 翌日清晨。 缚宁在卧室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客厅外缚濒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吵醒。 缚宁坐起身,注意到妆台上安静呆着的纸团,指尖在自己颈侧停留两秒,滑落放下:“不是做梦...” 下床到卫生间洗漱,抬眼望向镜中,脖子光洁白皙,没有任何痕迹。 算他有点自觉。 步入客厅,缚濒正在收整昨天刚洗好的衣物,他额头上肿起个显眼的大包,模样狼狈。 “你晚上跌床底了吗?”缚宁疑惑问道。 听见她声音,缚濒扯唇冷笑,朝这边睨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托你的福阿,摔得不轻。” 那带着怨怼的复杂眼神让缚宁感到莫名其妙。 关她什么事? 看来是把脑子摔坏了。 她没做理会,直到缚濒回到房间,又推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从她卧室门前经过时。 她才出去盯着他准备离开的背影:“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急?” 稀松平常的语调落在缚濒耳中偏偏夹杂着几分欢送庆贺的意思。 阳台落地窗上还沾着点昨夜的雨珠,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而缚濒似乎也窝火得很。 “呵。”他甩开握着推杆的手,行李箱从他旁边滑开:“我的好女儿,这话你该去问问昨天藏在家里的那个小杂碎才是阿。” 缚宁面不改色,她知道缚濒多疑,没想到还是被察觉。 视线掠过厨房摆放厨余垃圾桶的位置。 他要是连垃圾桶都翻,那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没再细想,缚宁只说:“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带朋友回家,这样平白无故得骂人,你觉得合适吗?” 缚濒不由哼笑,迈步往前迫近,神色怪异。 “平白无故?” 他满脸讽刺得解释。 “我大清早就接到电话,我那狐狸似的上司用各种理由让我今天就收拾收拾出差去测试芯片。” “玩儿我呢,我昨天刚回来,原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在单位正常上下班。” 听过解释的缚宁没多大反应,气死人得反问:“所以呢?” 走到厨房查看垃圾桶,果然见到昨天做菜时遗留的那些厨余垃圾被翻找过的痕迹。 紧接着,她像平时一样给自己准备早餐,但思绪却渐渐飘远。 缚濒话里话外的都证明他们昨晚有过接触,或者说摩擦,但她怎么没听见动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缚濒跟过来站在她身旁,几乎咬牙切齿:“这是他给我的下马威。” 缚宁没看他:“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从中作梗吗?” 半天没等来回应,缚宁心下了然。 他也是凭借种种端倪得来的猜测而已,虽然极有可能他猜得完全正确,可是她没必要为他打抱不平。 父亲这个词,对她没说根本不具有实际上的意义,只是一个单薄的词汇,缚濒从没尽过半点父亲的义务,这一点他甚至做得还不如杨嫜。 “证据我是没有。”缚濒揪住她衣领,讥笑道:“不过你告诉那个兔崽子,算他有本事。” 缚宁反扣住他手腕,语调缓淡字字清晰。 “时间差不多了。” 缚濒松手,抬腕瞧了瞧表,嗤笑着整理自己衣衫:“你该庆幸你长得像我,不然这些年你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缚宁没有回应。 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缚濒又故意补上一句。 “可惜了,你母亲不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缚濒观察过她表情,扯唇笑笑,满意的转身离开。 玄关门关上,缚宁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梳理被扯乱的头发。 今天还有工作。 简单用过早饭,倪娜的电话按时打来:“门口老位置。” 挂断电话,缚宁行至玄关,顺手拿起昨天借用的黑伞下楼。 停在小区附近的黑色商务车被保养得铮亮,缚宁远远看去,总感觉别扭。 确认过车牌号她走近驾驶位,还没开口,司机就提早一步下车过来:“缚小姐,伞给我就行,您先上车。” “好。”缚宁握住伞柄,将伞递出。 等司机即将碰到伞柄时,不经意将手一松。 伞垂直下坠,司机反应迅速,几乎在她松手的瞬间就伸手牢牢抓住。 缚宁看向司机:“抱歉,应该是之前手伤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拿东西不太利索。” 司机依旧恭敬:“不碍事的,缚小姐,快上车吧。” 坐上车,缚宁将车门关上,瞥着往车后座去准备放伞的司机问:“给他开的薪资很高吗?” 这司机反应比普通人快的多,像个练家子。 “只比以前高出一点。”倪娜挑眉笑笑,嘴巴靠近缚宁耳侧,半掩嘴角:“同价位可雇不到这么方方面面都如此周到的,经济又实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缚宁沉默几秒,略微颔首:“那真是白得一便宜保镖。” 等司机回到驾驶位,两人都默契得没再讨论。 到达指定的面试地点,两人又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与缚宁风格有几分相似的模特也在这里。 缚宁抬脚就准备往里走,肩膀突然被倪娜揽住:“等等,我们去那边。” 两人挪到门外没人的僻静地,倪娜环视周围确认没人,言语叮嘱。 “昨天面试的那家珠宝广告商直到今天早上才跟我确定由你拍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在你和刚刚那个模特之间犹豫不决,当心被她追上...她可是一直以来都喜欢追着你不放的。” 缚宁斟酌几许,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她把我当做竞争对手?” 倪娜点点头,随后指关节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得望过来。 没几秒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讶异笑道:“你该不会之前从来没意识到这回事吧?” “...”这倒令缚宁沉默一瞬。 她确实没感觉到。 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哪有时间想那些。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逼近,倪娜没急着追问,等路过的人彻底远离看不到踪影,她接着说。 “你不是迟钝的人,那只能说明...你潜意识里根本没将她当做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倪娜状若无奈得感叹:“看她也像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难受得睡不着。” 缚宁没将倪娜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叹息看进眼里。 倪娜并不会真的为对家公司的模特感到惋惜,无非是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周游久了,习惯性得做做样子而已。 缚宁没接这话茬,只是开口询问:“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这次面试的广告商需要选出两位模特。”倪娜挑挑眉尾。 缚宁:“你是担心要是我们同时选上,之后会产生摩擦从而导致无法正常进行拍摄工作?” “没错。”倪娜当即点头,眼中露出赞许:“跟你说话就是省心。” 缚宁回忆一阵。 上次那模特虽然刻意找茬,却也没有纠缠到底,看着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放宽心,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至于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除非她真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倪娜笑着稍一挑眉,整了整利落整洁的西装外套,语调轻松不少。 “也是,那么多模特也不一定会同时选上,面试完再考虑这些。” 缚宁往前迈去的脚步顿了顿。 总觉得这话说不得。 她偏过头瞥了下倪娜意气风发的侧脸,没有接话。 第80章 露馅 下午,怡园小区附近的健身房内。 缚宁的私人教练刘文珊蹲在角落里,毫不掩饰得欣赏着远处正捏起衣领擦汗的苟明之。 说起来,大小姐怎么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来过,这个帅网红倒来的挺勤的。 收回视线,刘文珊拿出手机拨打缚宁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正准备挂断,电话被接通:“喂,你好。” 不是大小姐的声音,是一道陌生干练的女声。 刘文珊嘿嘿一笑,不拘小节直接问道:“你好,你是哪位阿,这手机号码的主人哪儿去了?” “我是她经纪人,她现在有事,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你有紧急的事可以先告诉我,我等会儿帮你转达。” “...”刘文珊回忆几秒。 经纪人?大小姐的职业好像确实是模特之类的。 “算了。”刘文珊朝那边正稍作休整的苟明之望上一眼,声线爽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等她忙完再说吧。” 自称是经纪人的女人沉默两秒,也没与她多说。 “行,那我这边就先挂了。” 将手机放好,刘文珊再望向苟明之时,却见他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身材姣好,凹凸有致的女性。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腱子肉,爱不释手的在自己腹肌上摸了两把。 随后悄悄摸到两人附近,边偷瞄边竖着耳朵去听。 身着全套健身服的女人站在一旁,苟明之则坐靠在器械凳上,及肩的卷发半扎起来,汗水浸润他耳边和额边发丝。 平时温温柔柔的面孔眼下带着丝丝霞红,眉目间平添几分妖异潋滟。 周身浓郁的荷尔蒙更是压都压不住,直往外冒。 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你是那个叫明之的网红吗?” “嗯,是我。”苟明之弯眼一笑。 得到回答,女人喜上眉梢,讲话犹豫:“那个…我能同你合张影吗?” 苟明之站起身:“当然可以。” 女人递出手机:“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她移到苟明之身侧站好,看向镜头,面色欣喜。 那火辣的身材曲线令刘文珊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辣,真的辣。 视线再落到苟明之脸上,却见他举着手机,只顾着盯住镜头拍照,真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将手机交还给女人,他坐下接着休息,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接通。 不知道那边讲了什么,苟明之笑容隐去:“手没好利索?” 随后唇角又重新扬起弧度:“你怕是露馅了,她没那么好忽悠。” 最后轻笑一声:“不碍事,要是不满意早就找个由头打发你离开,目前你只管好好待着就行。” 挂断电话,苟明之拿出毛巾擦拭下颚的薄汗。 身材火辣的女人刚刚拍完合照本已离开,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折返回去。 苟明之抬起头,微笑问道:“是还有什么事吗?” 刘文珊猛拍大腿。 没瓜子,有点可惜。 与火辣的身材不同,女人姣好的面容浮上几分羞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苟明之眼眸微弯,拒绝得利落:“这恐怕不太方便。” 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女人并没有感受到尴尬或难堪。 反而握紧手机,再次争取:“我知道你有顾虑,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到处传播的。” 苟明之站起身来。 女人原本低着的头颅跟随他身影昂起来,两人一高一低的姿态瞬间对调。 改由苟明之垂下眼帘,占据高位:“这只是我其中一个顾虑,更重要的是你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女人咽咽口水,细白喉咙微动,并不退却。 “我常常看你直播,知道你没有女朋友,我觉得我还算是不错…” 苟明之收敛笑容,出口的话没有松懈的意思。 “我的理想型不是你这种,希望你能明白。” 女人仰头望着他,还想挣扎一番:“我...” “我觉得人还是要知进退的好,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怎么能行呢?”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笑容可掬:“你说对不对?” 女人看着那张过分和蔼的脸,汗毛倒竖,呼吸慢了半拍,还想说的话全咽回喉咙里,最终识趣离开。 刘文珊正在心底为苟明之遵守男德的行为加分,对方视线突然投过来。 她连忙转头,却还是没来得及避开。 干脆不再掩饰,大剌剌走到苟明之身旁,自来熟得爽朗笑问:“最近怎么没见到我们天仙儿似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情况?” 苟明之自然地接下话茬:“之前她伤到手,最近工作也忙,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都来不了。” “噢噢,好。”刘文珊笑容瞬间变得古怪。 她本就是寻个由头随口问来转移话题的,结果还真知道,活脱脱一副了如指掌的正宫姿态。 妈的,磕的cp,粮都快塞她嘴里了。 她一脸嗑到了的神情没能逃过苟明之的双眼。 他猝不及防一句:“刚才戏看够了?” “嗨,岂止是够。”刘文珊没来得及过脑,下意识回话:“那是相当...” ‘不错’两个字在口腔里绕上一圈,她及时住嘴,不自然地挠挠后颈,准备打哈哈糊弄过去。 兜里电话响起。 刘文珊迅速摸出一看,缚宁回过来的电话。 救世主真及时。 在苟明之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接通电话,不自觉地躬着身子,异常狗腿得问:“大小姐您忙完了?” 跟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监总管似的。 “...”那边一阵沉默。 “喂?” 话筒那边没反应。 “喂??” 话筒那边还是没反应。 刘文珊把手机从耳边拿至眼前,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不禁疑惑:“没挂阿,怎么没声。” “呵...”苟明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刘文珊不明所以,重新把手机搁置在耳边,电话那头终于响起缚宁略显头疼的声音:“算了... 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太长时间没来上课,我想着问问你怎么回事,不过你那个帅邻居说你最近忙得很,之后一段时间也来不了,是不是真的阿?” 缚宁思考几秒,给予回应:“嗯,忙完这阵我会联系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刘文珊望了望旁边笑意盈盈的苟明之。 哎唷,还真是。 苟明之没避开她视线,客客气气地伸出手,摊开手心:“能把手机给我一下吗?” 语气在询问,眼神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行啊。”刘文珊顿时来劲了,忙将手机递过去,脑袋也跟着凑过去,尖着耳朵想听两人谈话。 苟明之视线往她身上随意扫过,没躲闪,将手机贴近自己耳边,柔声笑问:“要准备回来了?” 话筒那边的缚宁像往常一样冷酷无情:“明知故问。”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苟明之笑容堪堪挂在脸上,不尴尬,也不生气。 反倒是刘文珊忍不住偷笑。 意识到不合适,她敞开嗓门,豪迈地哈笑两声,不加掩饰的为他感到惋惜。 “别气馁,我看好你。” 苟明之没回话,面色如常地将手机递回来。 刘文珊伸手去接,手指刚刚碰到,电话就被他松开。 她左手倒右手,忙得手忙脚乱,最终在手机即将砸在地面时险险兜住,总算没摔个稀巴烂。 刚要出声质问,一站起身就对上苟明之满怀歉意的脸:“健身后有点疲惫,就没拿稳,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碰坏了?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 “嗨,没事没事,一点毛病都没有。”刘文珊也没检查自己手机,大气地一摆手:“别内疚,你也不是故意的。” 苟明之笑笑没作回应。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刘文珊解锁屏幕,弹出消息。 会员叶姐:【我已经到了,在前台这。】 刘文珊边回信息边和苟明之道别:“那我先过去给会员上课了,你自便阿。” 第81章 要什么都可以? 这边缚宁已经面试完今天第二家广告商。 她挂断电话后边往出口去边翻看手机内的通话记录。 翻到被接听过的记录,缚宁步子慢下来:“倪娜。” “怎么了?”略落后她一步的倪娜往前迈步与她并行。 缚宁边走边收起手机:“不用连接电话这种小事都替我做,你平时已经够操心了...” 倪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私自替她接听电话。 一次两次。 没必要追究。 次数多了,有必要提个醒。 “我确实没有私自替你接听电话的权利...”倪娜视线往息屏的机身上扫了眼,半开玩笑道:“不过我俩知根知底,对我...还要有什么隐私吗?” 缚宁默了一瞬,停住脚步:“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同事,伙伴,又或许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倪娜耸耸肩。 “朋友...?”缚宁觉得好笑,淡淡纠正:“是工作伙伴。” 倪娜面不改色,对此并不意外。 她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要是缚宁没有上升空间,倪娜不会对她上心,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想要掌控她的方方面面,以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缚宁接着道:“所以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她先一步走出。 身后倪娜注视前方大步迈出的背影,照旧跟上。 到家时天色还早,缚宁走出电梯,余光扫到右侧501房门是敞开的,脚步顿住,偏头看上几秒,朝那明显是为她留好门的屋子走过去。 走进玄关,发现一双准备好的女士拖鞋。 她抬眸瞥一眼悠然靠近的男人。 在他注视之下坐在鞋柜处的鞋凳上,低头准备扯脚后跟的凉鞋带子。 手指刚勾住后跟鞋带,他就半蹲下来,脚踝也猝不及防得被他握住。 缚宁伸手去掰他手指。 没掰动。 抬起眼帘,语气冷淡:“松开。” 苟明之没做回应,脸上泛着笑,手却握的牢固。 缚宁重新低下头,长发因为顷身的动作散在她颈侧,垂至胸前,挡住些视线。 几番尝试,她也没再去跟他较劲,干脆坐直身子靠着后壁任由他帮忙动手脱去脚上的鞋。 苟明之神情一如往常,缚宁却莫名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只能询问:“你又怎么了?” 苟明之弯唇,掀眼笑望过来:“被人挂断电话,心情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话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哀怨与谴责。 缚宁没觉得自己有问题,迎上对方视线:“少在我眼前装无辜,背着我做那么多事,真当我是傻子?” 苟明之将拖鞋套进她右脚,又托起她左脚,指尖勾住鞋带往下拉。 “把你父亲支开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不是也不希望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太长吗,他走了...难道你不安心?” 缚宁垂眸,凝视他挺直优越的鼻梁,紧接着视线下移,滑过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落在那只握着她脚踝的手背上。 听这意思像是考虑到她才会故意将缚濒支走,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昨夜起了冲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抬眼,轻笑着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缚宁踩了踩穿好的拖鞋。 漫不经心扫一眼鞋面。 尺码合适。 她站起身,声调凉薄:“所以你不打算趁机向我要点所谓的酬劳或者说补偿吗?” 没等他回应,缚宁走进卫生间把手洗净,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过分白皙的脸。 唇彩还在。 抽出纸张,附在唇上对着镜子仔细擦拭。 卫生间出口的光线突然被遮挡大半。 苟明之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周身散发出清淡的懒劲儿:“要什么都可以?” “我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有时候的作风像个资本家,总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找补,从不做亏本买卖,道德底线也低得吓人,几乎不被条条框框限制束缚。 “不要恼我。”苟明之眉眼含笑:“你说的话我有记住的。” 缚宁移开嘴唇上的纸张:“最好是。” 卫生间没开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并不真切,只能凑近些。 苟明之几步上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缚宁收回前倾的上身,给他腾出位置,语气不快:“你怎么总爱往我身边挤。” 水流声停止,没及时锁住的一颗水珠滴在白色洗手池底部。 “那我以后不挤你。”苟明之轻甩双手,抖尽攀附在指节的水渍,柔声笑问:“换你来挤我好不好?” 缚宁沉默两秒,翻了个若有似无的白眼:“想的倒挺美。” 苟明之弯眸笑笑,单手撑在洗手台上,抽走她手中染着唇彩印记的纸并将它翻了个面。 “我帮你。” 缚宁的眼神冷下来,忆起些对她来说不太美好的场面:“还是我自己来。” 刚想抬手制止。 苟明之手腕往外一偏,躲开了。 接着又若无其事得重新落回她唇沿,温声低语:“擦干净些,免得等会蹭在我脸上。” 男人眼帘低垂,脖颈微倾,细心又认真。 缚宁神情浅淡,视线落在他擦拭挪动的腕骨上,不过几秒而已,她却感觉尤其漫长,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在逐渐流逝。 苟明之手垂下的瞬间,他拇指关节上已经快要消失的齿痕也若隐若现:“走吧。” 两人移步至客厅,苟明之却自顾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缚宁没计较他呼之欲出的心思,掌心撑住沙发扶手,倾身靠近去够他侧脸。 他却铁了心不配合,刚一凑近,就后退躲开。 缚宁烦了,冷声斥道:“不要是吧?” 没等人回答,她站直身子转身要走,是他自己躲开,可不是她没给。 堪堪迈出一步,被扯住手腕拉拽回去跌坐在他膝上。 苟明之稳稳托住她后腰,耳畔响起他悠然笑语:“当然要,走的这么痛快,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缚宁懒得跟他多说话,嘴巴在他脸侧草草碰过一下,淡淡说道:“行了。” “越来越敷衍潦草。”苟明之眼神凝望过来,搭在后腰的手不安分得顺着她脊背往上攀沿:“我不太满意。” 炽热的掌心攀到颈后,没有披散的长发遮挡,轻易就被掌控。 她与他总是在争夺主导权,有时他占上风,有时她占上风,但要让他主动退让也异常简单。 缚宁再次倾身,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 “满意吗?” “嗯...”苟明之一瞬间乱了呼吸,浓密眼睫落下又抬起,眸光扑闪,笑意直达眼底:“还可以。” 搭在颈后的掌心明显松动,缚宁用手背轻易就将他手臂推落。 没再在他膝上多待,她起身到旁边的直排沙发落座,眼底冷光闪过。 方才含混温存的旖旎氛围仿若过眼云烟,转瞬不见。 “一码归一码。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解释解释?”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视线一瞬不瞬盯住她:“那个司机身手不错,必要时候能护你周全,而且也不是白送给你使唤,你们也要给他开工资的,随意用就是了。” “避重就轻,他这两天恐怕没少向你传递消息。”缚宁说。 “要是你愿意每天给我发条消息的话...”苟明之没否认,幽幽笑道:“我想我也不必等着他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番言论引得缚宁眉心微蹙。 怎么说来说去又变成她的不是了。 巧言令色。 多说无益,打算起身离开。 苟明之看出她意图,先她一步起身上前,双臂支在两侧,将她圈住。 “所以想见你,也有错吗?” 第82章 再待两分钟 卷发从苟明之耳畔垂落,眼底带上几分不曾见过的真诚。 她无法分辨那点真诚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缚宁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波动,她凝视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嘴唇微动,无法言语,被扼住喉咙般。 如同昨夜诡秘缠人的梦境。 苟明之笑容重新浮现,轻轻将头垂靠在她肩侧,好像没期望她回应些什么:“再待两分钟。” 一如既往的嗓音,恰到好处的示弱,无不引人沉醉,她却只盯着远处的钟表计算时间。 5秒过去,苟明之靠在她肩膀上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脑袋挪走,沉得很。”缚宁动了动沉甸甸的肩膀,言语无情。 苟明之抬起头,弯着唇角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好吧。” 两人静默无言,她也不觉得沉闷,好在苟明之还算安分,除了坐着也没干别的事。 还剩30秒,苟明之突然去壁柜里拿出一盒熏香递过来:“拿着,我看上次给你的已经没剩几根了。” 香盒很宽,容量比之前的多上几倍,分量十足。 “你在哪里买的,告诉我购买途径,我自己买。” 苟明之伸伸手,又将香盒凑近些:“寻常途径很难买到,就算买来也是赝品居多,既然喜欢就收下,并不是多贵重的物品,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不至于收我这点东西都要有负担吧?” 从香盒外包装上散发出来的淡香撩过缚宁鼻尖。 电子钟显示的数字缓慢跳动。 时间正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缚宁接下香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径直朝门口走。 畅通无阻,他没再来阻碍。 走到玄关准备换鞋,苟明之靠近了些,盯着鞋柜悠悠笑道:“拖鞋随便挑个位置放着就行。” 缚宁没应声,点点头,打开鞋柜。 来时穿的黑色凉鞋整齐得摆放在里面,夹在几双男士家居鞋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拿出自己的鞋换好,那双她穿过的女士拖鞋被她随手放在角落。 晚上,缚宁坐靠在床沿。 卧室门外响起高跟鞋进入玄关的踩踏声,起身来到卧室门口。 杨嫜正环视客厅,找寻缚濒的身影,没见到预料中的人,不由一笑。 她挂好包,去到缚濒房间确认过,折返回来,问:“你那个神经病父亲呢,他说他回来了,怎么不在?” 缚宁:“临时有事,早上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这样阿。”杨嫜畅快地笑了笑,撸起袖子进卫生间卸妆。 缚宁眼神跟随,注视着女人轻松愉快的脚步,盯上一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退回卧室关上房门。 床头柜上,夜灯暖色调的光晕笼罩住下方的香盒。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拿起手机点击短视频软件,搜索进入苟明之的直播间。 就算不知道熏香的具体价格,但她估计绝不会便宜。 进入直播间没几秒,直播间界面突然弹出提示:【主播已关闭送礼等付费功能】 直播间的评论区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突然把打赏功能关掉了??] [我说我怎么突然就没办法刷礼物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关掉阿?!] [为什么要关掉,这样我们没法送礼物的...] [明之为什么要突然关掉啊啊啊???我还想今天争做榜一呢!!!] 缚宁点击界面试了试,确实没办法再送礼物。 直播画面中的苟明之笑意盈盈望向镜头:“今天只是想单纯的陪你们聊天而已,所以就暂时关掉。” 评论区又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莫名有点感动...] [是啊,突然眼睛有点发酸~~] [当主播的哪个不是为了挣钱,明之居然还切断收入来源,让人泪目][哭泣\/哭泣] [看看隔壁那几个带货带的飞起,明之居然跟我们纯聊天,心情好复杂] [本来只是路人,现在路转粉。]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成为榜一!!] 画面中,苟明之看过几条评论,轻声笑笑:“大家不要拉踩其他主播。” 缚宁将评论一一看过。 打赏功能明明之前还开着,她刚来就关,还顺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赢得一波好感。 不要就算了,省下一笔钱。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将香盒收放进床头柜里。 再度拿起手机准备退出直播间时,评论区一条条质疑的刷屏引起她注意。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这接连发出的几条评论夹杂在苟明之粉丝的感叹与赞美之言中。 特别扎眼。 苟明之也注意到那几条恶评,神色如常不说,还反过来安慰粉丝:“没关系,有点黑粉很正常,大家不用理会。” 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名为lemon的昵称在评论区发表言论。 缚宁眉尾微动,唇角勾起一抹笑。 没再多看,缚宁退出直播间,给手机充电,熄灯。 接下来的十天,缚宁都按照和各方广告商约好的日程挨个赶拍摄,忙得脚不沾地。 黑色商务车在宽广的道路上平稳行驶。 缚宁躺靠在调矮的座椅上小憩,脑袋胀鼓鼓,又昏又沉。 因为行程排的太紧,其中好几天她连眼皮都没时间合,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她身体就要吃不消了。 几乎就要睡着时,手臂被人拍了拍,她忍着倦意睁开眼睛:“怎么了?” 倪娜手里拿着一片备在车里的面膜:“知道你累,但别忘记这个,来敷着睡,等会儿到拍摄地点才好上妆。” “给我吧。”缚宁揉揉太阳穴,撑住扶手坐起身来。 第83章 赔偿 拆开面膜包装袋,借着后视镜贴合在面上,面膜冰凉,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缚宁的疲惫感。 重新躺回座椅。 车顶渐渐模糊,眼睫开合几下,眼前一黑,彻底睁不开。 耳边隐约响起倪娜周到干练的余音:“路程有点远,安心休息,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车辆偶尔颠簸,不如床榻软绵舒适。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去多久,隐约听见倪娜低声说话:“时间到了,我给你把面膜揭下来。” “嗯。”缚宁眼珠转动,懒得睁眼,迷迷糊糊答应。 面膜刚被揭走,车尾受到撞击,车身猛的往前一冲。 “吱”的一声,司机刹住车。 缚宁睁开眼时,倪娜已经率先推门下车,只留下一个背影。 车门开着,隐隐能听见后面传来两人对话。 “怎么开车的你,尾灯给我们撞成这样,知不知道我们赶时间?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每分每秒都要算钱,你赔得起吗你?” “你个女人你懂什么?我车距保持得好好的,是你们突然急刹车我才撞上去的,搞不搞得清楚交规阿你?” “拉倒吧你,怎么女人就不懂交规了?男人打娘胎就在练习踩油门,生下来就赛车手是吧?一样的驾照谁比谁高级?行车记录仪一放就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很忙,没工夫在这跟你瞎扯,也没时间陪你等保险公司来处理,尾灯受损,你直接掏钱赔偿吧。” 缚宁撑坐起来。 情况好像不太妙。 前方司机也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走之前他望过来,态度恭敬:“缚小姐,我过去看看,劳烦您在这稍等一下。” “去吧。” 睡上一阵,缚宁已经恢复些精力,手肘懒懒散散地支在座椅扶手上等着。 司机过去没多久,原本还在跟倪娜推卸责任的肇事司机马上转变态度。 音调也低了些,明显没多大底气:“大家都赶时间,这样,我赔偿你们2万元的维修费用。” 这话完完整整落入缚宁耳中,回过头看向车后挡风玻璃。 天色太暗,透过车窗也看不清晰,只能大致看清几个人影。 主动提出赔偿2万...这么大度,不是心里有鬼就是有脑子有问题。 缚宁穿好凉鞋,扶着车门下车,倪娜和司机同时看过来,脸色不解。 她没管他俩,视线扫过车尾被撞的位置,弯腰仔细检查。 大灯损坏并不严重,车虽然新但也不至于赔偿两万元,两万都够换好几个了。 观察过两车所处的位置,缚宁看向司机:“他全责,拍照录视频留证没有?” 司机点点头:“已经留证过了,缚小姐,只是...只是...” 他没接着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倪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倪娜察觉到他视线,迅速抢过话头:“在这耽搁太久会耽误你赶场拍摄,所以我正想办法协商尽快赔偿私了。” 缚宁视线掠过两人。 这两人显然是意见不统一,出现分歧,倪娜想私了,苟明之安排的这个司机比较谨慎,想按规矩走保险。 两人各有各的理,确实不好取舍。 缚宁看向肇事司机,淡淡问道:“你说赔偿2万的维修费用,是立即转账?” 肇事司机看清缚宁的脸,愣了愣,下意识想凑近些,答话答得喜笑颜开。 “是,你们同意的话立刻就能转给你们,肯定是够你们修理费用的,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麻烦耽误我们双方的时间阿,你说是不是?” 缚宁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眼底划过厌恶之色。 一旁的司机迅速跨步上前挡着,防止肇事司机的靠近。 虽然只是一瞬,但肇事司机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还是刺得缚宁眉头微动。 她垂了垂眸,对那人的话不予回应,突然间话题陡转:“你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 “是吗?” 肇事司机神情一滞,不自然地捏起衣领嗅了嗅,望向他们几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防备和紧张。 “还好,就是普通的古龙水而已。” 倪娜神色复杂。 司机看向缚宁,眼中带着询问的色彩。 缚宁没再耽误时间,淡淡交代:“叫交警来,我和倪娜拦辆车过去就行。” 倪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缚宁看她一眼,她没再开口说话。 缚宁转过头,叮嘱司机:“你留在这处理后续事宜,如果能在我拍摄完成之前解决好就过来接我们,如果来不及也没事,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没问题,缚小姐。”司机看看时间,点头应下。 交代完,缚宁示意倪娜和她一起回车上拿随身物品。 刚走出一步,肇事司机匆忙跟上来:“等等!等等!不如还是私了吧,钱不够的话我再加点,赔偿你们两万五也可以的。” 司机反应迅速,拦着不让他追上来。 缚宁被缠得没了耐性,也不再给对方留情面。 “嚷嚷什么,谁知道你喝了多少酒,你那点钱不如留着下次跟阎王爷买命用。” “...”被人点破,肇事司机瞬间偃旗息鼓,想到即将受到的处罚,开始不安。 缚宁与倪娜拿好随身物品,坐上出租车。 倪娜盯着腕表,眉头皱在一起。 “时间有点不太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顿了顿,她接着说:“他身上香水味那么浓,酒味都被盖住了,你怎么闻出来的?” 缚宁看着倪娜那双饱经历练的眼睛,顿时也不敢确信她是否真的没有察觉。 即使倪娜刻意忽视对方酒驾,想要尽快解决,好顺利到达拍摄场地,那也是正确的处理方式,无可指摘。 说实话,缚宁不认为放任一个酒驾的人继续上路有什么问题,就算他自己真发生事故去阎罗王那报道又或者送哪个倒霉催的去见了上帝,也跟她们没多大关系。 缚宁收回视线,淡淡解释:“那人跟我们公司小李总偶尔喝了酒来把妹时一个味儿,实在是难闻。” 倪娜笑出声来,不禁打趣:“这话可不能在公司里说,当心传到我们少东家耳朵里。” “我知道。”缚宁微微颔首:“只私底下我俩开开玩笑而已。” 剩下的路途大概15分钟就能到,并不算远,缚宁也没了睡意,只侧头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 车窗开启条缝隙,吹在她额间,没什么温度。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人开出的金额蹊跷,要是答应私了,过两天等他完全清醒了,反手诬告她们一个敲诈,那才麻烦,这种小便宜不能贪。 第84章 身体都是铁打的 出租车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会儿。 抵达拍摄现场时,广告商负责人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脸色难看地拿指头用力戳了戳腕表。 “你们自己看看现在离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多少分钟了?” “工作人员全都等着开拍呢,你们迟迟不到,工作根本进行不了,在这干等着!” 各个工作人员脸色倒还好,毕竟只晚到十来分钟。 可对于缚宁这种按时间算钱的人来说。 迟到是大问题。 倪娜拎着路上叫好的茶点和广告商负责人打招呼,安抚,外加聊表歉意。 缚宁跟着走上一圈,帮忙分发茶点,言行谦虚:“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一众工作人员拿人手短,见气氛也还行,顺势打圆场。 “哎,没事没事,大家也刚准备好。” “是啊哈哈哈,也没等多久,人没事就行。” 一番笼络,广告商负责人还要再责难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两人懂事谦虚的态度堵回去。 再逮着不放反倒会显得过于苛刻,失了该有的气度。 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缚宁也迈着步子走向妆台。 造型师挑起缚宁的头发,开始闲聊:“你的发质很好发量也比较多,平时怎么养的,倒是方便我们等会做造型了。” 缚宁看着亮堂的化妆镜,对上镜中造型师的眼神,平静应付。 “平时少熬夜...我不工作的时候作息比较规律。” 造型师一边倒腾她头发,一边摇头:“现在成年人,不熬夜的少的可怜呐,像我们这种,不到凌晨不睡觉,有活儿了还得经常通宵,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白天的太阳了。” 缚宁坐久了,靠着椅背忍不住犯困,但还是打起精神:“没办法,行业现状,我也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 造型师面露惊诧,盯着她脸看了又看。 “你几天没睡状态还这么好?厉害阿...果然你们这种知名大模的身体都是铁打的。” 缚宁神情淡淡,不为所动。 都是人,身体怎么可能是铁打的。 天色越来越黑,造型师也没空再多聊,只顾着专心做造型。 这次要拍摄的是珠宝宣传短片,造型,妆容,服装一系列准备工作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之后的整个拍摄过程可能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甚至更短。 镜中,缚宁的头发被往后梳拢,低盘在脑后,定型,露出眉骨额头与脖颈,极具质感和攻击性。 梳理好发尾的走向和纹路,造型师拿起定型喷雾往她头上一顿喷洒。 化妆师手脚利落,妆面高级富有层次。 缚宁站起身活动因久坐而略微发僵的肩颈。 服装师递来条质感极佳的v领露背长裙:“这是为您准备的服装,换衣间在那边。” “谢谢。”缚宁接过来,去往换衣间。 忙过这段时间,她手里能挪用的钱又会比之前多很多。 换好衣服开门出去时,倪娜正等在外面。 她打量过她身上的衣物,会心一笑,压低音量:“这广告商品味不错,我还真怕他们拿的衣服不适合你,导致拍出来效果不好最后还要来怨我们。” 缚宁低头整理衣领和肩带褶皱。 “给我什么就穿什么,其余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工资给我们结算清楚就行。” 理顺胸前领口的衣襟,她抬起头率先走了出去。 “走吧,工作人员还拿着珠宝首饰在那边等着。” 倪娜跟上来,小声提醒:“衣服后背开得有点大,注意别走光了。” “知道了。”缚宁点点头。 后背衣领敞开,v字的尾尖位于腰际上方,拍摄场地里边空调开得足,后背泛凉,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到拍摄场地。 幽蓝的耳坠穿过耳洞悬挂落下,碎丽的银光颤巍巍晃了晃,项链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佩戴在她颈部。 冰凉冷硬的触感坠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分量压在脊椎,随后紧贴着颈部一圈皮肤。 闪着荧荧蓝光的戒指套在指间。 负责此次拍摄的年轻摄影师调试好相机,抬起头来直愣愣得看着她发呆,一动不动,跟个呆鹅似的。 缚宁佩戴好珠宝首饰,看向摄影师:“还不开始吗?” 摄影师眨眨眼,回过神来,笑着指指后边早就安排好的布景:“你先去到那个位置,我马上就来。” 她顺着摄影师手指的方向,按要求站在布置好的拍摄场地里。 摄影师眼神追随她背影,没立即跟上去,指腹磨了磨相机。 “什么样的模特没见过,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随着缚宁的远去,周围停留驻足的工作人员松懈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接着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这个新起的模特最近势头正盛,气场也好足,都不敢大喘气儿了。” “据说那些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都想找她...” “她之前有款杂志销量特别好,这才彻底闯出名声来。” “哎呦,也有运气在里面的,最近正时兴她这款风格,赶上这风口了。这跟那什么?噢对,行走的印钞机一样,赶赶场拍拍照轻轻松松钱就入账咯...” “你这什么形容,也没必要这么酸吧,换成你梳那种展平的贴头皮发型保准像个老太太,她代言的商品所面向的受众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好吧...” “也是哦哈哈哈,反正我们也买不起...看看就得了。” 拍摄场地中,摄影师和缚宁两人稍作沟通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缚宁面朝摄像机,指尖搭在锁骨下方,垂眸凝望镜头。 身后远处斜上方有顶白炽灯,隔着后面那道玻璃窗斜照过来,灯的亮度调整过,并不刺眼,完全是为了烘托氛围。 跟镜头互动展示完项链,她稍稍侧身,双手抬起置于腰前,手指交错,伸展。 摄影师意会,镜头跟着适时移动聚焦于耳环和手上戒指。 待彻底展示到各个珠宝,摄影师伸手示意暂停,抬脚朝这边走来,眼底赞赏,语气轻快。 “等会儿你站在旋转玻璃门那,按自己想法动作就可以。” 缚宁理顺腰际的衣服褶皱,觉得奇怪:“你是负责这次广告拍摄的摄影师,难道你都没有任何要求吗?” 第85章 欠骂 “你已经足够专业了,我再乱指挥反而会限制你,我只负责拍好你...”年轻摄影师莫名其妙得顿了顿,眼神闪烁:“和珠宝就行。” 缚宁狐疑得看着面前刻意撩拨的摄影师。 两人视线相对,尽是成年人的试探与交锋。 缚宁挪开视线,敛去神色。 拍摄结束要尽快离开,她不想再和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免得徒增麻烦。 她没多说,淡淡催促:“快开始吧。” 手抵在旋转玻璃门上缓缓游走几步,随后直面镜头。 摄影师将镜头拉近,又稍稍往旁边侧开,只聚焦于她佩戴着耳饰的半张脸和脖颈。 约莫过了20分钟。 摄影师在旁边检查拍好的视频素材。 她则站在一旁任由工作人员将佩戴在身上的珠宝摘下,放回首饰盒里。 年轻摄影师反复查阅确认,确定素材够用之后,友好地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吧。” 缚宁捂住领口靠近,随意看上几眼,开口询问:“拍的怎么样?” 摄影师:“很不错,我...” “既然没问题那我就先离开了,合作愉快。”缚宁快速接过话头,把年轻摄影师将要出口的话扼杀在摇篮之中。 摄影师愣住,不自然地摸了下后颈,会心一笑:“行吧,合作愉快。” 她点点头,转身去往换衣间。 远处倪娜见她拍摄完毕,跟过来问:“那个摄影师是摄影界新秀,我看他挺欣赏你的,怎么不多闲聊两句,到时候他才会对你的片子更加上心。” 缚宁缓缓合上换衣间的门,隔着门缝,回答:“没那个必要,再聊反而让人误会。” 门内。 缚宁原先的衣服还没穿好,门外就响起倪娜的手机铃声。 “喂,妈,怎么了?”倪娜脚步声渐行渐远:“行,知道了,我这边事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回去帮你看看...” 脚步声折返回来。 “叩叩” 门被敲响。 缚宁身子微倾侧耳贴近门边。 倪娜干净利落的嗓音自门外传来:“缚宁,我有事要打车先走,司机已经过来,正在外面等着,等会你联系他就行。” 缚宁垂眸凝着褪至腰际的衣裙,神色寡淡。 “嗯,你忙你的。” 倪娜的母亲不久前从老家小镇来到这浮华的城市,还不适应这里的衣食住行,许多家用电器也不太会用。 从平日倪娜与她母亲的对话中能看出,那是一位为子女着想,又勤劳节俭懂分寸的母亲。 如果不是特别难弄懂的事,肯定也不会打电话来问工作繁忙的倪娜。 长裙搁置在一旁,缚宁把自己的隐形胸贴摘下来,随手装进袋子里,换回正常的内衣。 将长裙归还给工作人员,缚宁坐在妆台前等造型师将头发复原,同时也给司机拨去电话。 “我过几分钟就能出去,现在可以把车开过来了。” 电话那边头一遭没有果断回应,反而迎来几秒反常的沉默。 静默之后,司机才应:“好的,缚小姐。” ... 距拍摄场地一公里左右的某处停着一辆全新的黑色商务车。 车内,架在中控台的电话正开着免提,司机回应过缚宁,开始操纵方向盘将车开往拍摄场地。 苟明之在车后座位上好端端坐着,交握的双手规规矩矩搁置在膝盖。 中控台上地手机显示仍在通话中,苟明之没发话,司机不敢挂断。 手机里传出拍摄场地内缚宁跟工作人员的道别声:“那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一起共事。” 紧接着脚步响起,似乎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场所。 司机掌着方向盘前往拍摄场地附近,一直没挂断的手机里突然传来缚宁的询问:“你身边有谁?” 司机抬眼望着后视镜观察苟明之神情,不知该不该回复。 犹豫间,车也抵达拍摄场地之外,苟明之终于大发慈悲得发话:“手机递给我一下。” “好的。”司机将车停好,拿着手机往后递来。 苟明之伸手接过,放至耳边,透过下降的车窗瞥见不远处那抹接连十日都没见到的身影。 “在你左手边,看哪儿呢?” 远处缚宁稍稍偏头,琥珀琉璃般的眼眸凝望过来,精准捕捉到他:“...你还真会见缝插针。” 零星月色从上空顷倒,在地上拉出细长的阴影,她动,阴影也随之而动,浑然一体无法分割。 苟明之正要回话。 缚宁把举在耳侧的手机拿下去,指尖摁在屏幕上,干脆利落得挂断。 “...”苟明之看看被中断的通话,把手机递还给司机:“拿去吧。” 司机收起手机,像往常一样在缚宁走近之前,事先下车替人打开车门。 环视过四周,缚宁弯腰上车,车门关得迅速,明显是在担心被人发现有男人与她同乘一车。 苟明之眸色沉沉,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也极为识趣,她却依旧嫌他是个麻烦。 缚宁将手里的包袋放在膝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有交谈的意思。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倾身凑近,声调柔和,眼神危险:“难道我很碍事吗?” 车往怡园小区方向行驶。 窗外夜色依旧,与刚才没什么不同,车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冲突一触即发。 司机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路况,两耳不闻窗外事。 缚宁一脸淡然,眼都没睁,出口的话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有时候,不算很。” “不算很...?”苟明之低声笑笑,心绪被抚些许平,但还觉不够,指节揽住她侧颈,将人往自己面前带:“这话讲得好勉强,你刚刚是不是有在心里骂我?” 缚宁膝盖偏移,放在膝上的包袋顺着小腿往下滚,她伸手去够,没能抓住,拧眉望过来。 “有又怎么样?你就是欠骂。” “我可没有允许你趁着换车的间隙跟到这接我。” 苟明之心情突然很好,他可能就是欠骂,也不是谁骂他,他都会照单全收。 扫了一眼前方安分守己的司机,他靠近她耳边,小声抱怨:“你这段时间很忙,我已经好多天没见你,我再不露个脸,你是不是就真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第86章 让人痴迷 缚宁眼波淡淡,偏头躲避扑在耳边的气息,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有敷衍。 “现在不是见过了。” 苟明之控住人后颈,没让她逃离,低声责备:“冷心冷肺的,好让人伤心。” “没什么可伤心的。”缚宁回答。 苟明之视线低垂,不禁被近在眼前的白皙耳尖吸引:“可是我们真的很多天没有见面了,我一直忍住不去找你,免得打扰你工作。” 没控制住,埋首衔住细细研磨,唇齿间弥漫着她特有的冷香,顺滑发丝触在鼻尖,让他忍不住来回蹭动。 感受着她顿时的轻颤与抗拒,他只觉身心愉悦。 发根被她猛然拽紧,苟明之适时松口,头皮也瞬间传来被用力拉扯的酥麻痛感。 又疼又爽。让人痴迷。 被迫拉开距离,他笑容温和,有毫不顾忌执意往前逼近的趋势。 那痛感倒引得他窜出些兴致,薄唇也逐渐往她看起来异常可口的嘴唇贴近。 “苟明之。”缚宁眼底泛起幽幽冷色,却并不躲闪,似乎料定他不敢再继续往前。 苟明之在离她一寸时堪堪停住,拇指触上她唇角:“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了。” 摁了摁指腹下手感细腻的唇角,他接着说:“我好高兴。” 缚宁偏开脸,指节抓着他头发将他脑袋再度往后扯开点距离,脸色不太好看。 “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拉扯头皮的痛感更甚,苟明之却只觉得是锦上添花,助兴而已。 缚宁淡色的唇彩被抹到唇线之外,徒添两分残破又生动的美感。 似乎是惹得狠了,她眼神微暗,松了拽在他发根的手,身子往后退开些距离,抬手蓄力挥下。 “啪” 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车内。 司机一惊,下意识朝后视镜瞧上一眼,担心两人会起争执。 苟明之侧脸火辣辣的痛。 缚宁凉薄的视线落在前方司机身上:“把后视镜掰开,不准看后面。” 司机机敏,迅速抬手将后视镜掰转到一侧,同时心里也犯嘀咕。 这两位要真打起来,他该帮谁...? 后座,缚宁用刚落下巴掌的手指,划过苟明之还泛着火燎般痛意的侧脸,继而捏住他下巴:“头偏过去一点。” “怎么了?”苟明之配合地偏过头,轻声笑问:“还想打几下吗?” 淡漠如常的脸陡然凑近,安抚般在他燎热滚烫的侧脸落下微凉一吻。 她眼帘半垂,眸底分明毫无波澜,比起情动,更像是逢场作戏,却勾人摄魄。 软唇撤离,缚宁声色缓淡,眼底澄澈漠然:“接下来就安分点,别在这发疯。” 苟明之摸上侧脸,弯了弯眼眸:“要是次次都像这样赏个巴掌再给颗蜜枣...多来几下也不是不可以。” 缚宁没搭理,顷身去捡落在下方的口袋和跌落出来的物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换了话题:“你那经纪人呢,怎么没见她?” 缚宁在车座下方搜寻摸索,因躬身找寻物件导致她声音跟着发闷:“有事先走了。” “难怪,我还心想她看你看得那么严,怎么没见她跟着出来。”苟明之握着她胳膊将人拉起来:“坐好,是不是刚刚东西掉下去了?我来捡。” 没等她回应,他已经俯身而下,在两人座位下方环视搜寻。 短暂沉默后。缚宁抿唇,冷声道:“不用了。” 没等她再弯腰,他已经在座位下方看到片直径约莫4厘米左右肉色硅胶质感的物品。 捡起看了看,他起身递出:“是找这个?” “嗯。”缚宁伸手来接。 那物件被她拿走,重新装进袋子里,似乎是担心再次掉落,她将袋子打结封口放置一旁。 他注视着她淡定的神情,总感觉她刚才接走那瞬间有些不自然,于是开口询问:“那是什么?” 缚宁顿了一秒,斜眼睨来:“肩垫。” 苟明之脸上挂着笑,心中半信半疑。 肩垫?这么小...感觉不像... 他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柔声笑道:“已经被弄脏,恐怕没法用,哪个牌子,我买些新的给你。” 缚宁转过头打量他一会儿,神色淡淡:“拐弯抹角的,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求知欲有这么强。” 她伸出胳膊,摊开手心:“手机给我。” 苟明之轻笑着将手机放置她掌心。 她拿起手机在购物软件搜索框上敲击输入些字符,复掀眼递出示意他将手机拿走。 他笑着拿过来看。 与刚才那圆形硅胶质感差不多类型的相关商品整齐罗列在手机界面中。 商品搜索框内大喇喇两个字。 胸贴。 他视线游移闪动,悠悠往下翻看一会儿,了解清楚用途:“那刚刚的是你用过的吗?” “...”缚宁沉默两秒,冷淡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来,像在看变态:“是阿,难道你有收藏这种东西的癖好?” 苟明之露出微笑:“当然没有,仅仅只是会对与你有关的东西感到好奇而已。” 她一愣,眸底生出不解,很快再度归于平静,翻不起波澜。 苟明之却对她反应还算满意,相比含糊不清的暧昧情话,似乎这种直截了当的肺腑之言更能令她心底产生震动。 车窗外夜色朦胧,路灯影影绰绰正极速倒退,她是静止的。 女人眼帘微垂,细长羽睫轻轻开合,发丝在她耳后游移轻晃,那浅淡神情现下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窘困,是只因他而生出的别样神色。 苟明之侧脸还疼着,心中却舒畅的紧。 车内沉寂太久,两人毫无自觉。 倒是前方司机先按捺不住,极其不自在得发出点动静:“咳...” 没由来得被人打扰,苟明之心中不悦。 “怎么了?”他假意关心:“要是嗓子疼不如靠边停车顺道去药店买些药带回去治治。” 后视镜被快速掰正,司机往镜中瞧上一眼,答得利落:“没有,多谢您的关心。” 苟明之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开车。” 抵达怡园小区时,已临近11点,深夜路上行人稀缺,偶尔有几个下夜班的经过。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排走在区内小道上,伴着虫鸣,闲散惬意,不必言语也自在其中。 第87章 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月黑风高,临近郊区的别墅区依稀能见到几户人家灯火通明,亮光从落地窗处探出,点缀着幽静的园区。 一独栋别墅二层房间内。 徐异半睁着眼躺在床边 ,眼底带着淡青色,唇上有几处没痊愈的疤痕,再往下便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潦草得很,意气风发的神情不再,满是疲惫和庆幸。 背后久违的柔软大床让他下午一回到家就倒下睡了个昏天黑地,现下才悠悠转醒。 被拘在里边快半个月,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吃不好,睡不好,一堆人挤一个房间里,整天看教育片,偶尔还拉他出去问话。 睡得久了脑袋发昏,他不想动,就这样干躺着,眼皮沉重,又开始打架,几乎下一秒就要接着睡去。 意识模模糊糊,刚要入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徐异翻身坐起,撸了把自己的粉发,带着火气将门拧开:“能不能别来烦我?” 徐父徐母正站在门外。 徐母担忧道:“异儿,你回来就睡到现在,饭都还没吃,给你留了饭菜,下去吃点然后洗个澡再睡。” “爸妈,我都说了不饿。”徐异不耐烦地抬手推赶。 “这...”徐母叹了声气,也没强求:“那好吧。” 一旁的徐父伸手来拾起他身上的衣物看上几眼,又满脸嫌弃地松开。 “那你得洗个澡阿,你这臭烘烘的,让我们丢人倒是其次,可别把霉气带家里边儿了。” 不提还好,一提徐异更生出些火气。 他语气不善:“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按你们说的跨过火盆,哪还有什么霉气?” 他压根就不信那套说法,但拗不过二老,也只能遵从。 那火盆里不知道烧的什么东西,味道呛鼻难闻,大热天,火势又大,燎得他胯.下冒汗不说,还差点烧穿他的裤裆。 就非得让他跨,不跨不让进家门。 人人都说他搞艺术的思想前卫,但谁知道他父母其实特别封建迷信。 两人见他确实心情不好,也不再劝,回房休息去了。 他将门关上,把屋内的灯光调亮,脑袋清醒不少,心情复杂,睡意全无。 徐异顶着杂乱的粉头发走到半人高的书桌旁,书桌上最外层的书架里面立着一摞厚厚的杂志。 拾起本本翻看,缚宁的身影出现在部分杂志封面上,而有她身影的杂志内页也被折好,用书签标注。 他注视着封面上的人,捏着杂志的手指渐渐攥紧,眸底渗出强而无理的占有欲。 “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有什么错?” 陡然松手,杂志掉落在桌面上,他盯着那处被捏皱的一角,觉得有碍观瞻,更失了美感。 随后坐下将褶皱抚平,整理好放回原位迈步进了浴室。 次日清晨。 徐异拿出手机看清日期,正值周六,也不急着回学校。 他驱车前往市区到达杨嫜所开设的店铺。 将车停好,他调整下后视镜。 镜中徐异胡子已经刮干净,粉发也打理过,但眼下还是泛着些青色。 确认无误之后,镜中原本桀骜,泛着戾气的白净脸庞扬起笑意。 变得单纯无害,讨人欢喜。 他直奔杨嫜店铺,指背在敞开迎客的玻璃门上敲了敲,爽朗笑道:“杨阿姨,我正巧路过这,顺道来看看你。” 里面那站在柜台后的杨嫜抬头看见他,愣了下,随后扬起笑容,态度不像往常那样热情。 “哎,小异来了,快进来坐会儿。” 徐异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以前的热情也并不真心。 点头应答:“好。” 边走边环顾四周,店铺里时兴的夏装整齐排列在各处。 老牌店铺,货源不明,不是什么名牌,但质量有保障,不然也开不了那么多年。 徐异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不妨碍他吹捧。 “杨阿姨,看你这新进的衣裳,真有眼光。” “正好我妈这几天吵着没衣服穿,麻烦你按我妈的码数挑几件,等会儿我走的时候我好给她带回去。” “没问题。”杨嫜眉头一扬,熟悉的热情感又回到她眼中。 徐异笑容灿烂。 比起姐姐那,还是她母亲这边更好对付。 “那就谢谢阿姨了。” “看看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有孝心。”杨嫜站起身,动手为他挑选搭配:“不过小异...你之前做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徐异脸僵了僵,迈步走到店铺中央的软凳上落座。 装傻道:“杨阿姨,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不太明白。” 他又没得逞。 就算姐姐跟这女人说了但也没有证据,这女人向来对他还算喜爱,怎么可能这么笃定。 杨嫜找出两套衣服,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怀疑和不解:“小异,你回来之后看过资讯吗?” 徐异望着她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道不妙。 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压下心底浮躁。 “还没有,怎么了?” 杨嫜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接着挑选了好几套当下流行的服装动手包装。 包装好后她撩下散在肩前的长发,这才拿出手机搜索资讯。 徐异见状走到柜台边去笑问:“你干什么呢杨阿...” 话没能说得完整,在见到杨嫜递来的手机那刻,他变了脸色。 手机屏幕中循环播放的资讯中,那晚在夜总会被抓的人正是他,样貌被拍得清清楚楚。 匆忙拿过手机,翻看评论和视频发布日期。 已经是十天之前的事。 抓就抓了,还弄得人尽皆知。 忍不住想将手机往柜台上砸,嘴里脏话也即将出口,抬眼看见杨嫜又硬生生憋住,将手机好好放了回去。 杨嫜把手机收好,笑得讥讽:“这上面还说你服用了药物,你原本还打算用给谁,想必也不用我多说,阿姨也不是傻子。” 徐异收敛了笑意,神情黯然,脑袋低垂。 “杨阿姨,是我一时糊涂,我太喜欢姐姐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脾气软硬不吃,我才...出此下策。” 顿了顿,他抬起眼帘,软声道。 “我也很后悔。” 第88章 猪脑子 “小异,你这...”杨嫜神情纠结,似乎有松动的趋势。 徐异立即拿出手机,问:“杨阿姨,这些衣服多少钱?” 杨嫜也正不知道怎么决断,不过眼下收钱比较重要,于是立马拿起计算器算出价格,递过来给他看。 徐异瞧过,极为上道得扫付款码支付,紧接着又在微信转了五位数的金额给杨嫜,聊表心意。 杨嫜拿起手机点开查看,脸色变换几下,笑容重新浮现。 徐异看过她脸色,接着游说:“杨阿姨,我很抱歉,这些你就当是补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姐姐的住址,我也想当面和她道歉。” 杨嫜略一思忖,似乎放下芥蒂,挑眉一笑。 “小异,阿姨对你向来是很满意的,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下次,闹得沸沸扬扬,面上多不好看,等过段时间你再去找你缚姐姐也不是不行。” 徐异笑容涌现:“我明白的杨阿姨,那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他拿起几个打包装好的衣袋,朗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行。”杨嫜点头,并跟随着将他送至门口:“有空再来玩儿小异。” 拎着几包衣裳走到车旁,两手满满当当,腾不出手来开后备箱。 探头见杨嫜已经回到店铺内部,没在门口,徐异不耐烦得松开手。 纸质的包装袋 “嘎达” 落地,坠在他脚边。 用钥匙将后备箱打开,他将包装袋抓起来随手扔进去。 回到驾驶座上,启动油门,手搭上方向盘,车将开走之际,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不用看也知道是转账被接收的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果然,连住址都发来了。 徐异转头撇一眼店铺门口:“真他妈搞笑,还真以为这见钱眼开的女人对姐姐有多上心,差点就信了。” 收回视线,他盯着前方路况。 不过,对他来说却是好事。 驱车回到家中。 徐异进门就冲大厅里的徐母厉声质问:“我被抓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你们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 徐母抬眼看过来,无奈回应。 “我们也是想让你安心休息一下,快来吃午饭,看你这脸色,我刚才特别叮嘱王姨做了你爱吃的。” 闻言,徐异脸色缓和不少,露出些笑来,寻着菜香到餐桌落座。 徐母见状笑笑,把准备好的东西推至他眼前。 “来,这是你不在的时候你喜欢的女模特拍摄的6月刊杂志,之前你不在,所以我早早就替你买来。” 看清这杂志封面上的人,徐异眼神沉了沉,放下餐具抬手拿起看得细致。 他视线停在模特脸上,又随之向下临摹那曼妙轮廓,不禁有些手痒。 要是能把人弄到面前来人物写生就再好不过。 用过午饭,徐异放下碗筷欲意去楼上画室。 起身走出两步,感受到徐母投来的视线。 他转头垂眼瞧了瞧徐母身上的衣裳,倒转回车库,把后备箱里买来的衣裳统统摆在桌上。 笑容灿烂明媚,一副乖孩子样:“妈,我去看杨阿姨时特意给你捎带回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母喜上眉梢,拿起挨着翻看,看那神情还算满意。 她边将衣服往身上比划边开口叮嘱。 “异儿,女人多的是,实在不行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凭你那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正值青春年盛有需求很正常,不过也还是少去那种不正规的场所。” 徐异拿起桌上的杂志,脸色变了又变,只觉得有口难言。 不是他要去,但又不好说他私底下干的混蛋事。 忍住想要辩解的冲动,百无聊赖得挥手应付:“知道了,我等会儿在画室,你们没事别来打扰我。” 三楼画室内。 落地窗前悬挂的纱帘堆在两侧墙角处。 徐异坐在画板面前,在画纸上勾勒人物轮廓。 平板电脑显示着缚宁当初拍摄的那组6月刊照片中的其中一张。 这是那本杂志品牌官方账号6月初在自媒体平台上发布出来的,输入关键词就能搜到。 画作即将完成,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徐异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 思路被打断,笔下线条不再流畅。 “艹了。”白净脸庞满是烦躁与不耐:“他妈哪个王八羔子?” 他握了握画笔,看着画了三分之二的画,最终还是把画取下来扔掉。 将指尖沾染的颜料擦拭干净,徐异看向被扔在远处响个不停的手机。 过去捡起接听,勃然大怒:“你最好是有事,不然老子明天晚上到学校抽不死你。” 电话那头是当初给他药的人。 说起来他就火大。 事没成,这下回到学校肯定也会被指指点点,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调笑。 “诶,徐大少爷,我还没说你呢,你先火了,我好心送你好东西,你被逮住就一股脑的甩锅给我,害得我跟着被叫去喝茶。” 这一通惹得徐异心里不痛快。 他寻个位置坐下,拿起手边的杂志一页页翻看,心也慢慢静下心来。 “不然我还藏着掖着拒不交代吗,我他妈又不是猪脑子。”顿了顿,他笑得爽朗又恶劣:“买又不违法,售卖的人才摊上事了,怎么,你心虚?” 那边立即反驳。 “我心虚什么,我要有问题还回的来吗,那徐大少爷,你明天晚上记得赶在学校门禁前回来。” 徐异没心思再跟他拉扯,闻言笑骂:“行了,滚吧你。” 电话挂断,他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他一下午的心血白费,没有成果。 徐异脸上桀骜敛去,嘴唇灰白。 没两秒,固执的神态爬上他脸庞。 他不甘心,当时要是没有那个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不过那男人到底是谁,遮挡得太严实,根本看不到长相,而且他与姐姐看起来还挺亲近。 思及此处,忍不住低骂:“妈的,烦死了。” 徐异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顺势仰躺在躺椅上,抬手将翻看到一半的杂志搭盖在自己脸上。 眼前一黑,只余混着油墨味的纸香。 明天... 明天去见一下姐姐再回学校。 第89章 真没礼貌 周日下午,烈日当头,空气闷热。 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在通往怡园小区的主干道上行驶。 车内冷气充足,缚宁正垂眸观看手机上一段配着解说的资讯视频。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自手机中传出:“此番深入打击不明三无药品产业链已经取得成果,现场可以看到各类药物泛滥,场景简直触目惊心!” 视频由人拍摄,所以画面有些晃动。 拍摄的画面中能看见各种药品分类摆放在一处类似仓库的地方。 紧接着拍摄的人沿途走动,镜头也跟随着调转朝向另外一侧。 隐约能见到几个罪魁祸首在流水线旁手足无措得进行辩解。 那几人脚下。 打包封口的快递箱在地上堆积如山。 解说也在继续:“此次不仅查获大量之前所涉及的劣质催.情药,同时还查获大批抑制生长的阻生剂和...” 听及此处,缚宁不由喃喃。 “阻生剂...” 思绪飘远,后面的解说她没再去认真听,最后只断断续续听到些结束语:“...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此类事件屡禁不止...任重而道远...” 关掉资讯,她凝望着窗外。 这事还挺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算算时间,徐异恐怕已经出来了。 车内没安静几分钟,身旁假寐的倪娜悠悠转醒。 因为连日跟拍,她脸上同样是掩盖不住的疲倦,揉揉太阳穴,她翻出日程表看了看。 “明天和后天都可以休息,还有一场拍摄在两天之后。” 缚宁看她一眼,淡淡回应:“知道了。” 顿了顿,她接着提醒:“伯母难得来这一趟,你也要记得分点时间给她,别让她满怀欣喜得来,惴惴不安而归。” 倪娜常常公司、拍摄场地两头跑,稍微闲暇,还需去寻找客户资源。 她母亲来得也不巧,正赶上最忙的时候,本想来照顾下女儿,却反倒在不经意间变成累赘。 倪娜盯着车窗外边看上一阵,转过头来,表情纠结凝重。 连日的疲劳所带去的焦躁忧虑似乎在此时有了宣泄的出口。 “缚宁,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来自小城镇,要是不争分夺秒去拼如何才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当初我看过你的入职资料,你是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来就在这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她抿动嘴唇,眼神艳羡。 没两秒那点艳羡又被她埋于眼底,故作轻松地翘腿笑叹。 “可我不同,我耗费几年时间攒下的积蓄也只能支付起这里市中心一套房子的首付而已,连我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我怎么安心陪伴家中亲人,等我功成名就,再补回去也不迟阿…” 话虽说的轻巧,但变轻的尾音昭示着主人的无奈。 缚宁没再看她,侧首盯着窗外:“也是,有得必有失,总要有取舍。” 车转弯后接着往前,已经临近怡园小区。 车停住。 缚宁步入小区大门,往单元楼走。 远远便见单元楼下长椅处坐着一将脸头都遮挡严实的少年,那人靠着椅背垂头看手机,帽檐低垂,亦看不清相貌。 长椅位于树荫底下,隔绝正辣的日头,开拓出一片阴凉的绝佳休憩之所。 缚宁经过时不禁看上一眼。 酷暑炎日,戴口罩不嫌热的除了苟明之倒是再难额外见到。 脚下步子没停,她默默收回视线。 突然一道带着侵略性和进攻性的视线落在后背,她准备迈进单元楼的脚步陡然停滞,那道视线也随即收敛起来。 有些熟悉。 脑中自动匹配出徐异的脸。 这个麻烦还是没甩掉。 她转过身,观察得比方才更细致,顺利瞥见徐异隐在帽檐底下的粉色鬓角。 缚宁没出声。 倒是徐异先按捺不住,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起身抬头望过来。 “姐姐。” 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缚宁下意识移开视线。 这小子总是姐姐姐姐得叫,弄得她老是有一种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视线重新投向他,直奔主题:“来干什么?” 徐异取下口罩,唇上几道未褪去的疤痕显眼,衬得人无辜又怯懦,可怜的紧。 “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但我也知道你恐怕不想见我。” “嗯,不想,恭喜你答对了。”缚宁眼底无波,对他那副可怜相视而不见:“所以你最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眼下不管他是从何处得知她的住址,她都没心思去追究。 尽管闭口不提,带着指向性的答案依旧呼之欲出。 掩掉那丝机不可察的情绪,不再理会徐异,转身要接着步入楼道。 耳边同时伴随着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 “姐姐等等,你后面有人。” “想什么,这样出神?” 视线被大片的黑色衣料占据,头顶也压下股熟稔的气息,额头被宽厚温热的手背抵住。 后移半步,拉开距离,不再沾染男人熏香味的空气重新流入鼻腔。 缚宁眸光淡薄,冷冰冰觑着对方,不咸不淡地提出建议:“你走路没声的毛病早些改改。” 苟明之闻言走近一步,音量压得极低,眼睛越过她头顶,暗暗打量后边的徐异。 “分明是你分神,怎么还要赖我?” 话音落下,苟明之越过她,单手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抽绳垃圾袋,往垃圾处理区摆放的几个分类桶走去。 徐异不知何时从原先站立的位置往前迈了几步,正站在小道中间。 扔完垃圾的苟明之开始往回折返,途经徐异那处,稍稍弯唇,表情讶异。 “这位小朋友,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是这里的住户吗,我怎么没印象?” “哼。”徐异扯唇笑笑,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像和缚宁讲话时那样伏低做小:“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 苟明之不以为然,轻斥:“真没礼貌。” 虽然缚宁隐约有意识到徐异是刻意在她面前卖乖讨巧,但真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她将包袋挂置腕上,双手环抱于胸,开始当起看客。 随意变脸是门技术活,而这门技术苟明之掌握得明显比徐异好。 第90章 大叔 这副拿大的长辈口吻顿时惹得徐异更为不快:“你他…” 话尾骤然转过好几道弯儿,徐异堪堪收回话音,往她这里望过来,眸色黯然,真假不辨。 缚宁脑袋偏开,全然当作没看见。 面对这种曾经打算对她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根本没必要给好脸色,而他是怎么突然找到这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搭在臂膀上的指尖收紧,掐的自己生疼。 这戾气源自于徐异曾经的行为,也因为意识到杨嫜居然再一次偏向他。 苟明之脚步移动,挪至徐异面前挡住他视线,笑得悠扬,眼底顿时多上几分兴味: “你他…” “他什么?怎么不接着说?” 徐异探头去看,忍着怒气露出笑来,上下打量苟明之:“我怎么看你也眼熟得很…”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翻看,了然地点点头,笑得格外爽朗。 “噢,对,这不是大网红嘛,我看这上边个人信息写着年龄26岁。” “我还不到19呢,叫你大叔应该也不为过,是吧?” 苟明之没应声,转身遥望过来,视线扫过缚宁搭在胳臂上的手指,径直往她这方走来。 迈出两步的同时也调转话头,邻家大哥哥一样温声笑语: “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上过社会新闻,你这张俊俏的脸和招摇的粉发让人记忆深刻,所以我直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在缚宁身旁驻足,他转身朝向徐异,唇角开合,语调带笑。 “该叫你小瓢虫才对。” 徐异和缚宁同时一愣,两秒后才接连反应过来。 徐异眼神闪烁匆忙,开口想要辩解:“姐姐,我没有,你知道的,我是被…” 话没说完,他似乎想起些什么。 白净细腻的脸慢慢染上点粉,面色羞愤,混合着慌张无措,眼底却暗含不甘与躁郁。 “你不知道就别胡说,我根本就没真对那里的女人做什么。” 苟明之弯起眸子,像个正义的法官一样做出判决:“脏一点儿也是脏...” 徐异垂在身侧的指节收拢,紧咬着牙关不知如何反驳。 缚宁对上徐异投来的视线,内心平静,毫无波澜:“没事。” 徐异面露喜色,正要走近接着解释。 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日期接着说:“这不重要,今天周日,也没到放暑假的时候,你还是快点回去,不要再想着动歪脑筋,白白浪费大好前途。” 在离缚宁一臂远处。 徐异睁大眼睛,停住脚步呆在原地,面上委屈之色显露,气势也瞬间减弱。 “姐姐…” 这声声姐姐叫得她不自在,她自动屏蔽,也没应声。 没得到回应,徐异微垂着头,眸子泛起些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 “可是现在我声名狼藉,你们使的手段不也见不得光吗,我也因此长了教训,上次那个男人又是你什么人?” 缚宁垂下眼帘,余光掠过一旁的苟明之。 他端着副笑脸一声不吭,显然是不打算开口回应,要将这问题抛给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对面粉发少年眼眸转动。 挪开定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偏移到苟明之身上,毫不避讳得将人上下扫视一番。 “我看那人身形好像跟这个网红有些像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下轮到她默不作声。 原本弯着眼尾准备看戏的苟明之垂眸瞥了瞥泰然自若的缚宁,遂接过话头:“你们这话倒让我有些听不懂了。” 他露出友善的微笑,眼中闪过一抹尤其真实的疑惑色彩。 “我之前跟你见过吗?” 见他像模像样,缚宁也懒得戳穿他。 这么会演,不去演戏可惜了,影帝非他莫属。 徐异脸色变了变,眼中困惑显露,烦躁得拢了拢头上的鸭舌帽:“这谁知道?” 紧接着他嘴唇开合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看口型应该是骂了句脏话。 探寻无果,徐异开始迁怒苟明之:“我没同你讲话,老男人你插什么嘴?” “还不到三十。”苟明之笑意不减,侧首看向缚宁:“应该也不算老?” 感受到身旁视线,缚宁没心思回应,转身踏进楼道,摁亮电梯按钮。 苟明之跟来她身旁。 没两秒徐异也紧跟而来。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转过身时见到门外徐异要往前伸的手臂正被苟明之牢牢拽住。 看情况是徐异想来拉她,却被制止。 徐异挣脱不得,怒目而视:“把你臭爪子撒开!” “是你挡着我的路了。”苟明之微笑道。 没管电梯外面僵持不下的两人,缚宁毫不犹豫地摁下关门键。 两人不约而同投来视线:“...?” 缚宁视若无睹,只盯着即将攀升的数字。 苟明之眯了眯眼睛,干脆利落地甩开徐异不断挣扎的手臂,两步上前,指节探进即将闭合的电梯门空隙。 横在门缝之间的那截手指引起缚宁注意,下意识伸手去摁开门键,还没等她摁下,门已经自行打开。 她只好收回手。 做了多余的事,电梯门有感应装置,就算不管大概率也出不了事。 迎面走来的苟明之笑意深沉,语调分外柔和:“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个邻居。” 这话不止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后边想继续跟进来的徐异听。 徐异闻言停住脚步,眼神在二人间打量一下。 “邻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要一起上楼...” 趁徐异愣神,苟明之侧身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伸手去摁按钮。 门将关闭,他注视着外边心有不甘的徐异,温声笑道:“很高兴能认识你,那下次有机会再见。” 徐异神色微变,匆匆往前踏出一步:“姐姐,那我之后...” 余音被隔绝在门外,剩下的缚宁没听清。 被独留在电梯门外的徐异眼睁睁看着那道门阖上:“之后再来找你…” 回过神来,电梯数字攀升的同时也迎来他憋了许久的呵骂。 “妈的。” 由于在外面等的时间太长,他鼻尖早就已经沁出层薄汗。 手背抹去鼻尖汗渍,他幽幽盯着地面。 假惺惺的破网红,不就是个邻居,嘚瑟什么。 没再多留,徐异转身往楼道外面走,望着前方楼房外刺目的阳光,他压了压帽子,将脸遮挡完整。 第91章 彼此作伴不是很好? 电梯内。 苟明之与缚宁两人并排而立。 本来异常安静的气氛被苟明之打破:“刚刚你似乎是担心我会被夹到?” “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缚宁神色如常,言词冷淡:“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我那是条件反射。” “这样...”苟明之低声呐呐。 手心突然被他捏住拾起,缚宁扭动指节想往回抽。 苟明之用力攥紧她,大拇指关节微微屈起,不轻不重地在她手心挠刮两下,闷声笑道:“这么说你反应还挺快的。” 缚宁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电梯门打开。 她看向自己被攥住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交缠而握,密不可分,男人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粗糙温暖的指腹抵住她的指节像在摸索,又像在把玩。 指节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原本还能适应,后来逐渐升高,变得灼热,越发明显。 缚宁忍不住催促:“还不走?” 出口的话有些低哑,眸光在眼括流转,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语调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变了味道,便被苟明之牵着往外走。 在过道站定,她视线下移,落在男人手背上,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牵够了没?” 苟明之轻笑一声,识趣松手,温柔询问:“那...要来我家坐坐吗?” “不去。” 正要转身,他的体温又攀上手腕。 回过头,苟明之眼底划过失落,平日里从容得体的笑容也显得有些苦涩。 “回去你也是一个人,而我也是一人,我们彼此作伴不是很好吗?” 男人不再从容的语调、脆弱的表情、放低的姿态,在某一刹那让缚宁产生动摇,心底也第一次生出些想了解他的想法。 迎上他视线,淡淡问道:“你说你是一个人,难道你没有家人?” “家人...”苟明之唇角弯起弧度,眼神偏移:“这有些问倒我了。” 看他兴致不高,缚宁没强求:“觉得为难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苟明之凝神思虑几秒,笑容重新浮现,手却依旧抓着她不放。 身体被牵动着往他家门口走过去。 进屋落锁。 苟明之取出女士拖鞋递到她脚边,又拿出自己的拖鞋。 两人并排而坐,埋首换鞋之际,他才回答刚刚的问题:“算是有。但拢共也没见过几次,以后恐怕也不会见。” 垂落的卷发挡住他侧脸,只听得见他含笑语调,见不到他眼底神色。 果然就不该问,像这种情况...她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完全没有对他进行安慰的必要。 缚宁反应一会儿,语气敷衍:“嗯,知道了。” 生硬的语气引得苟明之低笑不止。 等两人都坐直身子,他抵近一寸,勾起唇角:“怎么可以就这样敷衍了事,通常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一下吗?” 见他一如往常,缚宁那点不自在也了无踪影。 “我不太会安慰人,你要是想要人安慰,可以去找个顺心意的人来。” “惯会拿话堵我。”苟明之屈起指背,想碰碰她的脸,又突然顿住,站起身:“手太脏了,我去洗洗。” 说完,就走向卫生间。 缚宁起身去厨房洗过手便在客厅闲逛。 落地窗处的矮桌上摆放着茶水和一本倒扣的杂志。 她坐靠在躺椅上,窗外视野开阔,下边的单元楼门入口和中央绿化全都一览无余。 也不知道他在这盯了徐异多久。 指背触上茶壶,还是热的,拿起摆在一侧的空余茶具,给自己斟满。 茶香四溢。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没理会,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细细品味。 别的不提,他品味向来不错。 手中茶杯被抽走。 苟明之捏着茶杯的指背还挂着几颗水珠,他看看里面喝了一半的茶水,又俯低身子看向缚宁湿润的唇角。 贴心提醒:“睡眠质量那么差,还喝茶,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一点点,不碍事。”缚宁伸手要把茶杯夺回来。 还没够到,腕背上的重量压得她手臂直直下滑。 “不碍事?” 苟明之将她手腕压在桌上,抢先一步拿起茶杯,把里面剩下的茶水喝个精光。 紧接着又将茶具端起来,走向厨房。 “你是不是忘记上次是谁哄了你半宿?” 缚宁被这句话堵得开不了口,视线慢悠悠挪向窗外,不做回答。 厨房那边偶尔传出些水流声,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缚宁身心倦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发尾。 待在这里好像比待在自己家更让人身心放松,没必要研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这种感觉,他只会是她人生中有过短暂交集的过客而已。 眼前落下一玻璃杯,里面装着的液体艳丽又粘稠。 “...”缚宁看着他。 什么东西,该不会加了料? “你在怀疑什么?”弯身而立的苟明之眼露不满,好脾气地将杯子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给,可以喝果汁。” 缚宁这才接过来:“谢谢。” 杯口抵近唇边,果香扑面而来,现榨的。 喝过几口,她将玻璃杯搁在桌上,苟明之早已坐靠在对面的椅凳上。 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视线相撞,苟明之偏了偏头,礼貌谦让:“你先说吧。” 缚宁指尖抚着玻璃杯身:“我已经看过资讯报道,结果还不错,你也算间接做了件好事。” “当然,毕竟我是大善人。”苟明之轻笑道:“不过治标不治本,蟑螂嘛...阴暗潮湿的冬季就龟缩起来,看不见踪迹,到适合繁殖的夏季又会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爬出来,生上一窝又一窝,再等着冬季来临。” 缚宁看着杯口,若有所思:“总有人会将自己的欲望施加在他人身上。” 没人接话,她抬起头,苟明之已经敛去笑容,神色认真。 “你是指徐异还是指你母亲?” 第92章 活该 缚宁微抬眉尾,答得坦然:“都有。” 苟明之轻笑一声,身体前倾,指腹蹭下她耳廓,嗓音柔柔:“你向来清醒。” 她下意识躲避。 温热的指腹追随过来,耳廓软骨被他用力捏了捏:“也在清醒得期待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失望还积攒得不够,伤的还不够彻底。” 对方瞳眸如墨般越发浓郁,捏蹭她耳廓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缚宁猛地攥住他的手,制止他:“苟明之?”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 缚宁温凉的手心覆在他手背,指甲偶尔剐蹭过他皮肤,也令苟明之有些不稳的思绪逐渐安定下来。 敛去眸底扩开的激荡。 他继续没说完的话,嗓音平静悠扬,好似无事发生。 “所以像赌徒一样,翘首盼望下一次她是不是会有所改变,下一次她是不是也会看到你的付出。” “时间长了,最终发现自己早就习惯成瘾,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接二连三的话语句句带着仿佛有过前车之鉴的笃定和忠告。 缚宁甩开他的手,对上他温柔含笑的视线:“你这些话不像是在说我,更像在说曾经的自己阿?” 苟明之弯起眼眸,笑容和煦,耳畔丝丝缕缕的卷发随之轻摆,尤其蛊惑人心。 “是阿。” 虽然应得利落,他却没打算再继续解释。 缚宁也无心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徐异在那底下等着的?” “我午休起来发觉的,两点过10分左右。”苟明之扫一眼腕表,确认了当下时间,又接着补充:“他应该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还等了挺久。” 缚宁略微颔首,看向窗外:“嗯,知道了。” 落地窗外,底下的长椅清晰入眼,仿若能想象到徐异不得不在那耐着性子等待的模样。 真够滑稽的。 收回视线,她握住玻璃杯咽下两口果汁。 清爽又伴着果香的口感引得她不禁抬杯多咽了几口,满杯的果汁不知不觉就少了大半。 等她将杯子放下,苟明之轻轻笑道:“你应该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找来这里的。” 缚宁抿抿唇,拭去嘴角果渍,说得随意:“知道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苟明之弯起眼眸:“你心里有数就行。” 缚宁指尖摩挲着玻璃杯:“你最开始是想说些什么?” 苟明之莞尔一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这果汁味道怎么样。” 缚宁斜握着即将见底的杯身,语气平淡,唇边却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好喝,挺新鲜。” 苟明之捕捉到她这点细微变化,含笑的眸愈发深邃,视线下意识掠过她潋滟唇色,顿时觉得有些口渴。 不着痕迹地偏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你喜欢就好。” 缚宁眼帘半垂,果香在唇齿间蔓延的同时也生出疑虑。 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抬手整理耳边垂落的的发丝,指腹触及耳尖,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联想到之前种种,耳尖被人啃噬研磨的微妙触感顿时接连涌上,让人避之不及。 视线在桌面上稍作游移,重新捏起玻璃杯抵近嘴边。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总是又啃又咬,像条牲畜。 没一会儿,苟明之看看时间,起身去将果汁壶拿来放在她面前。 随后又拿来一盒体积庞大、全新未拆封的乐高,单手捏住递来:“你可以玩玩儿,打发时间。” “你还玩儿乐高?”缚宁垂眸凝视,并未接过,感到新奇。 “当然。”苟明之露出微笑:“既能让人静下心来又能打发时间,组装好之后还可以当做一件装饰品。” 缚宁没吭声。 这种大体积的乐高,一时半会根本拼不完,她没打算多待。 见她没有接过的打算,苟明之没了法子,只好弯腰将长长瘪瘪的包装盒塞进她怀里。 横立在胸前的包装盒即将倾倒,缚宁赶忙扶住。 苟明之低声笑笑,再说话时语气带上几分商量的意思:“快到饭点了,你不如就在我这用过晚饭再回去。” 缚宁抬起头,对上一双掺杂微弱恳切的眼睛。 视线扫过偌大的客厅,即使现在她和他两人都在这个屋子里,这屋子看起来还是空荡寂寥,甚至有点干净得过分。 好吧,她不喜欢做饭,在这等着吃现成也没什么不好。 “你一开始就该直接请我留下,而不是这样拐弯抹角。” 气氛微妙得停滞一瞬。 苟明之笑容加深,开口解释:“我只是有些担心又会被你拒绝,你总是拒绝我,避开我,不愿意同我扯上关系不是吗?” “别再抱怨。”缚宁低头查看手中的乐高包装,打算动手拆开:“你该知道,比起别人,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足够耐心了。” 这话给苟明之带去极大的满足感,他低声笑起来。 笑声止住,似乎还嫌不够,他继续追问。 “宽容...有吗?” “可是你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分明也是实打实的。” “...”缚宁拆包装的手顿住,冷冷扫了一眼男人被她扇过的侧脸,继续拆包装:“那是你活该。” 而且他分明挺享受,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见她已经着手将包装盒里分装好的乐高模块一一拿出放在桌上。 苟明之也不再打扰,转身走到餐边柜旁取下腕表搁在台面上便进了厨房。 第93章 油盐不进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街道车流量较大,鸣笛声不断。 铺面内,杨嫜刚送走一位客人。 在门口遥望着客人拐弯去往主道边上的那条街,她扬着笑意的脸渐渐放松下来。 随后转身回到收银台拿起角上的水杯端起灌下几口。 干涸的嗓子得到浸润,她才颇有怨言得望着门口低呵:“嫌七嫌八的,折腾半天也不买。” 将水杯搁置一旁。 她扬眉,视线扫过门外。 除了主道上的汽车鸣笛声断断续续传至耳边,没再看到有客人进来。 拿起手机翻了几条资讯。 看了十来分钟,她盯着手机里的一则资讯内容出神,似乎忆起些往事。 眼底原本的纠结之色最终还是逐渐褪去,变得平静。 没再在那则资讯停留,她指尖迅速划过屏幕,随即被下一条搞笑短视频引得不由发笑。 晚饭后,好些人出门散步,店里陆陆续续还是来了些客人。 杨嫜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过,卷帘门下拉,关门歇业。 驱车到怡园小区地下车库时,前方经过一对母女。 女孩笑容灿烂,央着母亲的手臂边走边撒娇:“妈,到时候我期末考试要是考进班级前十有没有奖励阿?” 母亲打趣:“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吹牛啊,你那成绩可能悬,要真考进,要啥买啥。” 两人越走越远,只能闻见女孩带着不满哼哼的余音。 “别不信,等着瞧,我这次可用功了......” 杨嫜收回侧眸看去的视线,想到缚宁那张总是冷冷淡淡的脸 ,她拧了下眉头,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嫌恶,随即低叹。 “差别真大…” 全赖缚濒的劣质基因。 回到家中,杨嫜抬眼望去,客厅灯亮着,再往里走几步,侧目。 缚宁卧室门还开着。 听见动静的缚宁从卧室走出,也不走近,只凝望过来,淡声道:“分明都知道徐异做的龌龊事了,还想着把我往火坑里推。” 杨嫜凝神思索,意会话中含义。 莫非是小异来找过缚宁了。 思及此处,她稍一挑眉。 都跟他说了过段时间再来,性急什么。 杨嫜立即辩解:“火坑?我给你找的孩子和你性子互补,家底又厚实,怎么能说是火坑?” “至于之前他做的错事,毕竟年轻气盛,他已经跟我解释过,而且他来找你也是想跟你道歉,我觉得他也挺诚心的。” 边说着她边换上居家拖鞋。 这番说辞没得到回应。 她抬眼。 缚宁眸色淡薄,幽幽开口:“你不只是跟他投缘,你们两个行事也是如出一辙。” 话音落下,她回了房间,门也被随手关上,关门的力度跟平时一样,像是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杨嫜却明白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囊括着太多含义。 下午那会儿看到的资讯一时间重新在杨嫜脑海中浮现,避无可避。 她毫不在意得笑笑。 如出一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错。 … 13年前。 缚宁10岁。 杨嫜打量眼前的女孩的个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小孩子长得太快,加上她和缚濒的身高本身也不算低,所以缚宁身高一个劲儿往上窜。 视线在女孩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 更觉心烦意乱。 杨嫜不由来回踱步,心中也在想应对之策。 如果她不想办法抑制缚宁的身高,那就没办法再给她安排工作,那是多大一笔收入,平白浪费,岂不可惜。 女孩站在测量身高的墙贴前,茶色的眸子偶尔转动,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杨嫜略显不耐的脸上。 却不开口问话,只侧身看一眼身后测量尺的刻度线。 脚步逐渐放缓,杨嫜心生一计。 迅速带缚宁去到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她连忙询问:“医生,小孩个子长得太快,打抑制针能控制吗?” 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看过,给出答案:“你女儿骨龄10岁,很正常,根本不用打抑制针,回去吧。” “我觉得还是让她打针比较好。”杨嫜脸色变了变,还是坚持。 医生眼神古怪得在她身上和一旁小女孩脸上来回扫视。 而后有些不耐烦得瞧着母女二人催赶:“你是医生我是医生?都说不用打,你是不是亲妈?” 杨嫜被噎得心里堵的慌,呵笑一声,回了句:“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等会儿还得让他开单子好去给缚宁打抑制针,眼下不好把人得罪了。 医生没搭理她,看了几眼安静坐着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姑娘这是你妈妈吗?” 杨嫜偏头凝着缚宁白软的侧脸,催促:“说话阿你,问你话呢。” 女孩偏头看她一眼,又转头朝向医生,冷静点头:“是妈妈。” 得到答案,医生也不再言语。 “听见没?”见医生如此,杨嫜嗤笑道:“我当然是孩子的母亲,但我也没见过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做的,医生你就开张单子的事儿,何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好的孩子非要干预她正常生长。” “通常家长在听到孩子没问题后会表现出庆幸与安心,你却并不高兴,医生基本的医德我还是有的,总不能家长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不然这医生岂不是人人都能当?” “你-”杨嫜眉头紧锁,脸色也绷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运气真差,碰到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 她紧了紧手指,不再游说,免得自讨没趣,起身牵起缚宁的手腕就往想往外走。 缚宁愣了愣,脸庞白嫩又满是稚气,看不出多少情绪。 垂眸盯着杨嫜拽在她腕处的手背,她隐在眼帘下的眸有了一丝波动。 杨嫜走到门口,却听见那医生在背后刻意哼笑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侧眸看过那医生背影,带着些火气抬手将门关得响亮。 “嘭” 外边下一对被叫到号的母女正欲往里进,毫无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杨嫜现下没心思管别人,只拉着缚宁匆匆离开。 医院大门外,冬日冷风萧瑟,寒气入骨。 母女俩往停车场方向走,这段路程要途经马路边上,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根电线杆。 有的电线杆通身都贴满了广告,广告内容各色各样,什么类型都有,整得花里胡哨,有碍观瞻。 缚宁身高的事没解决,又憋了气,杨嫜看什么都觉得有些碍眼。 她稍拧下眉,在即将略过身侧的电线杆时忍不住随口低斥:“到处乱贴广告,也没人管管。” 刚想抬脚接着走,电线杆上一张还新鲜的广告单上印着的大字吸引她视线。 她停下脚步,折返回去细看上边内容,泛着忧虑的眉头顿时就舒展不少。 松开牵着缚宁的手,她扯下那张广告单,折好揣进兜里。 缚宁被松开的手臂垂落在身侧,她指尖动了动,终归没有别的动作,只问。 “这张广告上面写的药和医院用的是一样的吗?” 杨嫜脸色变幻,瞥着女孩发顶,不自然得扯唇笑道:“回家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快走吧。” 没再去伸手拉缚宁,她径直往前,揣在兜里的手指拨弄那张折成小块的广告单。 指腹抵着尖锐的纸质折角,却不痛不痒的。 就算不一样又怎么样,总得买来试试才行。 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杨嫜侧眸扫过女孩那张跟她父亲九成相像的侧脸,心底那点点动摇也消失殆尽。 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她个子要是再高些,就没办法继续做童模,倒不如干脆让她晚些再长。 第94章 好事 在店铺中收到寄来的药时,杨嫜是欣喜的。 她用裁剪衣服线头的剪刀将包裹打开。 里面包装还算完好,使用方法和用量都有注明。 店里刚送走客人的年轻导购边靠近边笑问:“杨姐,这又买什么好东西了?” 她将药品放回包裹内,同时扯了扯里边的防摔气泡膜遮住药品,随口笑答。 “没什么,普通的养颜胶囊。” 边说着她边收拾包,最后拿起快递盒叮嘱店内两个店员。 “我得去接孩子了,你们两个把店看好。” 两人纷纷点头:“放心,杨姐。” 得到回应,她点下头,将包挎在肩上,手背顺出被包带压住的长发,拿起包裹盒子出了店铺门。 店铺内两店员小声议论。 “哎,看杨姐店铺现在虽然不像以前每个月都能有那么多利润,但也算稳定,关键是女儿也这么小就能挣钱。” “杨姐有生意头脑,又强势,豁的出去,挣钱也是她该挣的。”顿了顿,女店员更压低了音量,悄声道: “不过做她女儿挺可怜的,一直断断续续得读书,本该坐在教室里的年纪,却提前步入社会,沦为牛马。” “这么说来倒也是,杨姐女儿每次来店里都少言少语,十来岁的孩子老成得跟个成年人一样,不像我那个女儿,都8岁了天天啥也不会,跟个蠢蛋似的。” “哈哈哈哈,你别说,我家那傻儿子也是一样,是个走路都能平地摔的主…” 杨嫜驱车前往的目的地不是学校,而是一处私人拍摄场地。 场地归属于一个专门做童装生意的老板娘。 杨嫜跟她是老相识了。 那时候实体店走势极好,电商产业链还没兴起,童模也还不盛行,但不管是成年人的服装还是童装始终都需要人来展示。 最初也是那老板娘见缚宁模样生的不错,提议想让缚宁为她所要售卖的童装试穿拍摄,借此达到宣传的目的,从而促进销量。 开出的酬劳可观,没理由不答应。 到达拍摄场地,杨嫜视线扫过搁置在副驾上的包裹,开门下车往影棚那边去。 拍摄现场井然有序,缚宁身上所穿的童装款式都是即将发售的新款。 杨嫜抬手攥着身侧的单肩包带,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每个决定都无比正确。 又能穿免费衣服又能拿钱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这个女儿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终于有点价值,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浮出点笑来。 正在拍摄的缚宁察觉到杨嫜的存在,一时分神,接连几个拍照姿势都摆得不到位,被摄影师提醒。 “别走神阿,看这边。还有几组就完事了,咱们抓紧些。” 这话落在杨嫜耳中,变得有些刺耳。 刚还觉得这孩子有点用处,现在就出幺蛾子。 她几步上前,抬脚踹上缚宁膝盖:“认真点,干了这么些年,还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吗?” 缚宁眼皮动了动,也不呼痛:“知道了。” 那双茶色瞳眸加上她此刻漠然中带着执拗的神色,真是处处都像极了她那父亲。 这样的注视让杨嫜不自在,心中交织的情绪也尤其复杂。 有不甘,有愤恨,有厌恶,还有长久以来被缚濒施以暴行而不知不觉间滋生出的不安与心慌。 她不是怕,她只是感到恶心,像被逼着咽下无头苍蝇那般恶心。 为什么非得像她最讨厌的人,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维持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经营店铺,这些烦心事都不足以击垮她。 但是唯一期盼的孩子。 也跟她想象中完全相反,简直令人失望。 杨嫜扯唇自嘲一笑,退出拍摄范围,以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拍摄。 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耳边传来童装老板娘圆滑世故的嗓音:“欸呀,杨嫜你来接小缚宁了,再十分钟就好,来我这边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两人到休息室。 杨嫜抛了抛头发,说笑道:“要是你能把缚宁的工费再往上提,那才是好事儿。” 老板娘揶揄。 “看看你这样,掉钱眼里了,我给你的价格也够意思了,别得寸进尺,我这有桩划算的买卖,你要不要?” 杨嫜坐直身子,稍一挑眉:“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这些年常常用你家小缚宁做招牌,打广告,效果确实不错,我呢有个海城那边的朋友,也是专门做童装生意的,他想把小缚宁借去帮她们拍一则宣传广告。” 闻言杨嫜眼眸转了转却并不急着表态:“这样…” 如果要去海城,那她这边的店铺就只能先暂时交给店员打理,坐飞机也快,倒是耽误不了多久。 不过这老板娘口口声声说是借人过去,酬劳还没讲清楚,也没法估计跑这一趟值不值当。 看出她有所顾虑,老板娘接着讲道:“瞧瞧,你这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都说是划算的买卖,她那边给你开出这个数…” 见到老板娘比出的五根手指。 杨嫜有些不确定得问:“后边几个零?” “四个零。” 杨嫜眉尾上扬,嘴角带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一天就行,拍完下午就能赶回…” 没等人说完。 “成交。”杨嫜笑着应下:“不愧是好姐妹,有好事要记得再想着我。” “行行行,互惠互利嘛。”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她走出休息室去带上完成工作的缚宁回了家。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屋,杨嫜拿着买来的药品搁在桌上翻看。 包装上赫然写着阻生剂三个字,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板片剂。 缚宁坐在沙发处默默看着,最终道出一句:“电视上有讲过,药不能乱吃。” 杨嫜捏着片剂的指尖下意识用上些力道。 她没有回话。 只拿杯子接了开水放在一旁晾着。 等上一会儿,抬指触上杯身,水温适宜,她侧头看向沙发那边没再出声的缚宁,刚要开口叫人过来。 女孩已经起身靠近,眼神麻木漠然,仿佛失掉部分光彩。 缚宁在她身旁站立,接走她手中的片剂:“需要吃多少?” 如此冷然的嗓音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上,但确实是从缚宁口中传出。 她心底猛地一颤。 却生不出丝毫的怜爱之情。 嫌恶仿佛深入骨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缚濒的,对缚宁的,直至将她彻底侵蚀殆尽才肯罢休。 这一切可以是任何人的错,但绝不是她的错。 杨嫜眼底不自觉浮起丝丝恨意,咬了咬后槽牙:“一次两颗。” 缚宁闻言掰出两片药,捧起水杯仰头喝下。 水杯搁回桌面。 杨嫜将剩余的片剂收好,侧眸叮嘱:“之后要去海城拍一则宣传广告,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的老师请好假。” “嗯,知道了。”女孩应声点头。 杨嫜收回视线,眉毛微扬。 很好,这个孩子依旧是听话的。 第95章 煞风景 10年后的今天。 杨嫜瞧了瞧缚宁那扇被关上的房门。 当初的药有副作用。 虽然当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缚宁的身高,让她多做了两年童模的工作,却同时也影响到她后来的正常生长。 杨嫜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忍不住低声喃喃:“真是可惜了…” 要是当初不给缚宁吃药,身高再高些,她就能去走秀,那她现在能挣的钱岂不是更多。 - 难得休息两日,缚宁第二天醒得晚了些。 之前总是浑浑噩噩,不是在拍摄,就是在赶拍摄的路上,把她折腾的够呛。 起身穿好衣裳,开门迈入客厅,视线扫过杨嫜卧室门,依旧关得牢牢的。 昨天杨嫜分明回来过,但却感觉像是从没回来。 吃过早饭,返回房间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击查看,屏幕中显示着短信内容。 [ 您的xx银行卡账户2971,于x月xx日收入(工资)人民币.00元,交易后余额.00元 ] 当初与公司暂时签订了两年的合同,被公司抽走百分之四十的佣金后到她手上的薪酬就只剩下六成。 算算时间,合同也快到期了。 刚退出短信界面,倪娜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倪娜声音有条不紊:“你的合同不是要到期了吗,趁着这两天休息,抽个时间来公司一趟,正好跟你谈谈续约的事。” 办公室里其他经纪人的交谈声隐约从话筒里传出来。 缚宁略一掀眼,淡淡询问:“你现在就在公司是吗?” 倪娜:“在的。” “那不用另外抽时间了。”缚宁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我现在就过去。” 地下停车场。 缚宁正往停车位走,后方一辆黑车驶来,她偏头看过一眼,收回视线。 黑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车窗摇下,苟明之鼻梁上架着副窄框眼镜,镜片下眸眼含笑:“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车。”缚宁接着往前走。 苟明之开车跟随。 缚宁在一辆积了些灰的黑色林肯冒险家前停下,正打算拉开车门上车。 苟明之顷身靠近车窗,不舍追问:“是要去哪里?” “公司。” 简短回应过,缚宁没再管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率先开往出口。 苟明之隔着车窗注视前方车尾,缓慢跟上。 两车一前一后驶出车库上到地面,分别朝不同方向驶离。 开出一段距离,缚宁看看后视镜里苟明之朝反方向离去的车尾。 其实她能感觉到苟明之在压制本性,尽量不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但前提条件是——她没有表现得过于抗拒。 驱车来到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所在的大厦,到达公司所在的楼层,玻璃门开着。 前台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是公司的少东家李弦。 李弦原本盯着电脑的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流里流气地开口打招呼。 “哟,这不小缚宁吗,好久没见了。” 缚宁走上前,垂眸扫过那张称得上俊朗非凡的脸,平静调侃:“小李总,跟人前台抢工作的事你独一份。” “这夸得我真不好意思。”李弦哼哧笑了一声,尾巴都快翘上天:“我无论做什么,那都是独一份。” “...”对方没脸没皮的德行让缚宁静默一瞬。 这花花蝴蝶不但花,还臭屁。 “我先过去了。” 抬脚刚要往里走。 李弦手指握着鼠标点击几下,将桌面上的小游戏关掉。 “小缚宁你可等会,等前台小美女回来了,我们一道过去阿。” 缚宁脚步停住。 李弦虽然整日放浪形骸没个正形,但再怎么说也是公司里的二把手,迟早要继承家业,接手这家经纪公司,所以也不是完全不管事。 这意思怎么听着像是要由他来跟她谈续约的事。 缚宁偏过头,盯着远处奔来的前台小姑娘,脑子转了转。 “公司有专人负责跟我谈续约的问题,我怕是不好在这里煞了小李总的风景。” 李弦眼神闪了闪,顺着她视线侧眸看一眼从远处往这边奔来的前台。 乐得一笑,也不藏着掖着。 “哪儿的话阿,你属于公司主力梯队,咱们公司可缺不得你,更何况这两年我们在你身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从包装到推广都是按你的风格走向量身定制的一套方案。” 见那原本看守前台的女人即将抵近,他起身整了整花哨招摇的西装。 接着打趣。 “要是待你不周,被别有用心的人撬了墙角,那真是我们的损失。” 缚宁视线扫过他那身花蝴蝶似的装扮,眸底无波。 合约到期她就算投向其他公司也不会面临支付违约金的情况。 这李弦是担心她有名气了就跳槽跑去别家,所以才借着续约的时机示好顺便乘机敲打她。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花钱享乐的二世祖。 匆匆赶来的前台看着在座位前边站着的李弦,笑道:“多亏小李总帮我看着了。” “没事。”李弦习惯性得调侃两句:“不过真要感谢的话不如陪我吃顿饭...?” 前台倒是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也没当真,轻笑两声:“您风流倜傥的,这恐怕轮不到我。” 话音落下,她眼神往缚宁这边扫了一眼。 缚宁余光掠过言语谈笑的俩人,并未搭腔。 李弦曾经打过她主意,这是事实,但这公司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哪个没被他招惹过。 大家也都知道哪些与他有过瓜葛,哪些没有,但避免不了有人恶意揣度,人的好奇心总是尤其强烈。 缚宁压根没打算进行无用的解释。 李弦脸色却变换几下。 “哎哟喂,你这眼睛往哪儿看呢?”他半开玩笑般提醒:“别跟那瞎猜,可千万别给我找事。” 前台愣了愣,反应几秒。 相当识趣得收回了在缚宁身上打探的视线,连忙笑应:“是是,小李总。” 第96章 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垂着眼睛。 怪了。 刚刚李弦的行为有点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澄清与谁的关系。 虽然他看似风流浪荡不拘小节,但骨子里有作为商人的势利和高傲。 身份上的差距与长久以来位居高位所养成的认知让他不屑于去向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解释。 女人是他的玩具。 而公司里的女下属则是玻璃橱柜里能拿出来交易的玩具。 底下的员工和模特对此都心知肚明,也不会觉得和他开过几句玩笑话就真能和他称兄道弟,平起平坐。 上司永远是上司。 李弦抬起手,极为随意得捏了把前台的脸颊,口气像在叮嘱看门狗:“看好咱们公司大门,那些个碎嘴的,让他们注意着点。” 那前台笑着应下,随后抬眼往缚宁身上扫过。 缚宁默默看着,更觉得反常。 但李弦有意与她划清关系,她也乐得接受。 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缚宁抬脚欲先走一步。 前台转了转眼珠,陪着笑脸,开口提醒李弦:“我刚从卫生间那边过来撞见倪娜姐寻您,恐怕是找您二位有事。” 缚宁闻言只能驻足。 二位...?找李弦就找李弦,还扯上她。这前台小姑娘明显是想拿她来给自己解围。 缚宁侧身,淡漠视线从前台脸上扫过。 年轻女孩眼底藏着缕惶恐不安,强装的老道和镇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面对公司高层,处于底层的漂亮女人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曲意逢迎。 而李弦本人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请吧小李总。”缚宁开口催促,脸色已经开始不耐烦。 “小缚宁,还是你可爱。”李弦扯唇,贱兮兮地笑:“全公司上下除了我家老头子,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没再回应,眼神从李弦脸上挪开,率先迈步去往小型议事间。 李弦跟来她身侧,莫名其妙地咕哝一句:“哎...便宜那黑心肝了...” 缚宁心底闪过一丝不解。 他在那自言自语的做什么... 两人来到小型议事间。 缚宁推开门稍稍侧身让出位置,待李弦进门才落后一步跟着进门。 这进退有度却又恰到好处的举动被李弦看在眼里。 里边坐等着的倪娜起身打招呼:“小李总。” 李弦点点头,越过坐在侧方位的倪娜,动手松了西装外套的纽扣,在主位坐下。 他凝着缚宁挺拔的脊背,乐呵得笑出声来:“小缚宁你平时总对我爱搭不理,刚刚难得尊重我一次。” 缚宁神情自若地坐在倪娜对面,全然装作没听见。 既然他高兴了,那等会就别给她使绊子。 李弦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倪娜。 倪娜停下正流连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将桌上拟好的合同往缚宁这边推来。 缚宁神色淡淡,垂眸翻看,条条阅览。 翻阅合同时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不急着签字。 李弦和倪娜的视线皆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认真对待也好,随意就下决定倒显得不重视了。”倪娜打破略显沉重的氛围,主动开口调节气氛。 李弦扯唇笑笑:“小缚宁,这合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看到这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合同,突然有些感慨,当初我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缚宁抬眸扫过对面听了她话以后若有所思的两人,继续补充。 “现在能有所成就,当然也离不开公司和倪娜的殚精竭虑,只是...” 倪娜听到这,神色变了变,也没接话,看向正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的李弦。 李弦将歪斜的座椅转正:“只是什么?” 缚宁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合同,开始切入正题。 “只是你们也知道我的日程向来都安排的紧,而保持身体康健和做皮肤管理都需要花费我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更是要投入大量资金...” “所以有时候也会担心没法给公司带来最大的效益。” 李弦闻言一脸了然。 缚宁也不再开口,将手中的合同合上,又不经意间往前推了推,留给他充足的时间来考虑。 李弦在这,调整合同内容的事自然是轮不到作为经纪人的倪娜来做主。 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成立多年屹立不倒,位居龙头。 虽然下边的模特大把,竞争激烈,但手里攥的资源多,团队专业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小公司可以比拟。 她当然不会跳槽去别的公司,但眼下是借机重新划分薪酬的大好机会,她想多争取一成。 能争取到自然最好,实在谈不拢就随意带过,该低头还得低头。 李弦沉默一会,身子前倾,手肘支着桌面,敛了几分笑:“可是4:6分成,你拿大头,我们觉得已经很合理了。” “今时不同往日。”缚宁指腹蹭过合同上方的页脚:“总要有些变化的,您说是吧。” 李弦歪头盯着她看上几秒,斟酌一番,笑问:“那你认为怎么样才合适?” 缚宁敛了敛眸。 李弦看似在询问她的看法,实则是想待她说出心中理想的数目后再找借口回绝。 这么一来,不就稀里糊涂没了下文。 她眸光一转,看向李弦,眼神染上几分不容分说的强硬,语气却冷静又客气。 “您不妨考虑考虑...二八分成。” 对面两人同时一愣。 “过了吧...”李弦笑意隐去,往后靠住椅背,下意识拉开与她的距离,忍不住猜测:“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么?” 他不满意这样的分配比例。 缚宁也没明说,任凭对方肆意揣度。 “别的公司比起这里确实是有差距,但诚意很足,令人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倪娜先出来调节说和:“即使是月入百万的模特也不见得能按这个比例跟她签约,缚宁,你现在也还差着一截,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缚宁对上倪娜视线,而后眼神看向李弦,也不急着出声接话。 议事间内顿时一片沉寂。 良久。 李弦抬起半垂着的眼眸,直直望过来,扯唇笑语:“最多让你一成,而且原本续的两年合约要延长至三年。” “三年...?”缚宁面露难色:“这恐怕...” 正合她意。 方才她提出的分成要求李弦肯定不会同意,但又想留下她,所以折中各退一步。 再复抬眼,她淡淡回应:“既然这样,再提要求倒会显得我不识好歹。” 李弦略显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后又再次翘起腿,脚跟摆阿摆。 缚宁将面前的合同推至桌子正中。 李弦伸手将合同拉到自己面前,掀了掀合同页脚,拿起来递出去:“倪娜,按我们刚才说的重新拟一份新的来。” “没问题。”倪娜看缚宁一眼,出门去了。 第97章 不用绕弯子 门半掩着,没全关上。 外边隐隐传来些人声和员工在过道的走动声。 “啧。”李弦挑眉笑道:“小缚宁,你可得给我再打三年工了。” 缚宁扫过那张重新变得吊儿郎当的脸,平静道:“应该的。” 见她过分冷静,李弦盯着她看上一阵,笑容突然凝固,迅速反应过来。 “...我怎么觉得着了你的道儿。” “什么意思?”缚宁掀起眼帘,眼波淡淡:“难道你期盼着我跳槽到别的经纪公司去?” 李弦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倒也不是。” 随后他突然摸出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发信息。 几分钟的功夫,倪娜拿着新合同返回。 缚宁一一看过,确认无误,没再犹豫,拿笔填过便收好自己的那一份,起身面向两人:“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倪娜也跟着起身:“小李总,那我也先去忙了。” 李弦似乎在等着谁的回信,无暇顾及二人,边点头边摆手。 “行,回吧。” 议事间的门掩上。 李弦望着手机里石沉大海般的信息:[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等了许久,也没见回应。 他起身踱步,随后捏着手机绕至窗边,不由咂舌:“这家伙,忙什么呢...” 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七月了。 他略一思忖。 该不会在公司吧... 再发去一条信息:[得,大忙人,忙完记得回我消息。] 这则信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原本已经被他息屏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到门口将门落锁,以免有人闯进来。 随后靠回椅上,转动座椅,脚后跟搭在桌子边角处。 解锁手机,消息弹出。 苟明之:[有事直说就行,不用绕弯子][微笑\/微笑] 这和蔼又让人不适的语气让他脑子直抽抽,脑海自动补出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拨通语音电话,那边接得倒是挺快。 李弦率先揶揄:“明之阿,小缚宁今天可是逮着合同到期的机会跟我谈条件要涨工资,你怎么搞得,那么长时间了,我看她怎么似乎...有点缺钱阿。” 电话那头苟明之闻言轻笑两声,对此不以为意。 “激我没用,在她那吃了亏转头就想上我这找补。” “你们公司那制度...能者多劳,同样的,多劳者多得。总想着压榨员工,可不是好领导该做的事情。” 被人戳穿,李弦也不恼,满不在乎得嗤了声。 随后连珠炮似的一一指出。 “得了吧你,冠冕堂皇得蒙谁呢,你压榨淮冬压榨得还不够厉害?” “你倒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坐你那位置当个任劳任怨的劳什子老总。” “你倒好,成天跑去搞直播,逍遥自在,明明就属你丫的最没良心,还好意思说…” 没等他讲完,苟明之笑着打断,语气温和如常。 “怎么还狗急跳墙了,你要是羡慕,看在往日情谊,我也可以把淮冬借给你用一段时间。” 李弦抬了抬眼皮,张嘴就想应一句‘好’。 连忙收住,将交叠搭在桌角处的两条腿互相调换下位置,语气酸不溜秋。 “呵,谁稀罕?没劲,挂了。” 挂断语音通话。 李弦将手机轻抛在桌上,仰靠着椅背闭眼凝神,心底却隐隐不爽。 个老阴货,炫耀什么... 没一会他睁眼起身,认命般迈步回了办公室。 ... 江城某处大楼,顶层。 总裁办公室内。 坐在办公皮椅上的苟明之凝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界面,幽色的眸子扫过聊天记录。 李弦:[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将手机息屏,他镜片后的眸底隐下一缕暗色,唇边笑意依旧。 砸钱也要有机会才行... 息屏的手机被放置一旁,堪堪映出男人颚线清晰的侧脸。 眼镜因方才垂头的姿势从鼻梁上滑落,苟明之指背抵住镜框下沿扶了扶。 幽锐含笑的眸光落到前方已经讲完报告,有点忐忑的淮冬身上。 苟明之抬手示意:“别傻站着,先坐下吧。” 淮冬利落坐在对面的办公椅上,表情严肃。 “近几年公司一直都很稳定,今年这前半年的效益怎么就开始隐隐有下滑的趋势...”面前的报表被苟明之摊开,陈列在桌面上:“说说问题出在哪。” 淮冬面色凝重,犹豫半天才开口:“底下人有点躁动,部门之间调度起来没以前顺利。” 苟明之合上报表:“又有人想拉你下马了。” 淮冬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苟明之抬头,笑弯了眼:“刚刚的董事会...看来是精彩绝伦。” “您还笑得出来...” 淮冬大拇指摁住太阳穴揉了揉。 “隔三差五那几个不安分的老家伙就要来一次专门针对我的弹劾大会,我压力真的很大。” 苟明之笑容依旧:“董事会大半都是你我的心腹,怕什么?每次都闹不出个名堂来,一到年底还不是要灰溜溜跑来领年底分红。” 淮冬面色沉沉,神色忧愁:“那么多员工,还有董事会和背后股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一个人,疲于应对。” 言语间的每个字都在透露出他自己单打独斗不行,要人帮忙。 苟明之笑笑不说话。 当老板真能磨练人,这位置才坐了多久,这么快就学会卖惨了... “你可以的。”他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握,下巴抵住交叉的指背:“这么久了,也该习惯了,不要让我质疑你的能力。” 淮冬眼神默默偏开,绷直脊背,低头不语。 苟明之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大厦附近略矮一截的建筑物和底层车来车往的宽阔道路。 视线缓缓上移,在眼前的窗户上停住。 玻璃表面泛着雾气。 晴天白日,却下起了绵密小雨,灼目日光混着绵绵细雨似乎扎透窗户刺进眼中。 即使站在高处,头顶还是有更高更强的不可抗力,离得越近,越压的人喘不过气,也越看不清晰。 搭在窗沿边的指腹被雨水润湿,生出一种倒胃口的黏腻感。 淮冬注视他几秒,到办公桌旁抽出手纸,递上前去。 苟明之接过来,擦干净指尖,将润湿的纸张递回给淮冬:“股东一直有我牵制,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淮冬转身到垃圾桶旁边,纸团落进垃圾桶。 再次回到苟明之身旁,他整了整西装外套的下摆,神情严肃可靠。 “您放心,我永远也不会辜负您。” 第98章 管的太宽了 马路上,蒙了些灰的黑匀速行驶。 缚宁正驱车赶回怡园小区。 细密如针的雨点落在车窗前边,一开始还能视物,积累得多了,前方视野也逐渐模糊。 雨刷规律扫过车窗,开拓出规整的扇形。 车停在红灯路口,缚宁握着方向盘等待缓慢倒数的秒数,耳边再度响起方才从公司议事间出来时倪娜说的话。 当时缚宁先一步走出议事间,随即倪娜跟来,在身旁调侃:“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 “哪不一样?”缚宁边往公司门口走,边随口反问。 倪娜默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具体的不同之处:“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的状态好像更稳定了一些。”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公司门口。 守着前台的小姑娘见到两人,主动打招呼:“缚宁姐慢走。” 缚宁抽空“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走出公司大门,倪娜跟着她来到电梯处等待。 “那你觉得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会对我,或者说我们的工作造成影响吗?”缚宁问道。 倪娜眸子转了转,眼底探究迅速消失不见,目光顿时显得柔和不少:“这个嘛...” 缚宁静默不语,只等着她的回答。 直到电梯攀升,即将到达两人所在的楼层。 倪娜将手半揣在女士西装衣兜内,玩笑般回应:“我希望不会。” 电梯门打开,缚宁走进去,转过身,视线落在对方颇有韵味的大波浪长发上。 悠悠开口:“你操心的太多了,况且你担心的很多事在我看来根本不会发生。” 作为经纪人,倪娜可以适当得介入她的生活,通常情况下,她都会听取,会照做。 但有时候倪娜所表现出来的企图,已经远远超过本该互相遵守的那条边线。 她管的太宽了。 倪娜神情一滞,垂在身侧的掌心举起来摊了摊,肩膀跟随着轻轻耸动一下。 “这也说不准,不管怎么样,总要防范于未然才行阿。” 故作轻松的语调再配合着她脸上的笑,倒显出几分无心又身不由己的味道。 缚宁垂眼,伸手摁了电梯,重新抬眸看向门外,嗓音无波无澜。 “风筝线拽的太紧,既会伤手,又容易绷断,把握好力度才能飞的更远...” 尾音落下,眼前的电梯门彻底闭合,隔绝两人遥遥相对的视线。 也彻底挡住门外倪娜不由自主松懈下来的鼻息。 ... 红灯转绿。 缚宁思绪游离在外,没能立即起步开走,后车似乎一秒也不愿多等,急躁地摁了摁喇叭。 刺耳尖锐的鸣笛声拽回她的思绪。 迅速驱车穿越路口,刚刚鸣笛的后车跟来与她并行。 里面车主摇下大半车窗,嘴里斥骂:“磨磨蹭蹭的,就别他妈上路了。” 缚宁车窗只开了不到一寸用来透气,隔着窗能听见对方声音,却看不清对方样貌。 她没去搭理,将开启的那点车窗缝隙全部关上,提速,扬长而去。 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将车锁好,前车盖上肉眼可见的灰尘引得缚宁注视几秒。 平时这车也不怎么开,放久了难免积灰。 指尖点上车身,随意一抹,捻了捻,灰不厚。 视线扫过整个车身。 看着碍眼了些,却也没必要去洗。 转身走向电梯口,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拿起接听,女孩嗓音从电话那头直入耳中:“诶宁宁,今天怎么接的这么快?” “今明两天都休息,闲着没什么事。”缚宁说:“接电话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还夹杂着叮铃哐啷的碗筷碰撞声。 没等萧思木回应,电话那头传来旁人的问话:“是打给缚宁的吗?” 耳熟。 有点像赵非序的声音。 萧思木回应对方:“是啊,怎么了?” 紧接着又传出一道温婉女声:“好了,赵非序,你还是别打扰人家谈话。” “就是。”萧思木闻言哈哈笑道:“赶紧吃你的,别打岔。” 那边几人交谈完。 萧思的询问声再次从话筒里传出来:“既然宁宁你今天休息...那不如下午你来我们公司接我下班怎么样?” 缚宁默了一瞬,摁亮上行的电梯按钮,淡定问上一句:“要听实话吗?” “不听不听。”萧思木连忙否决。 缚宁只凭语气就能想象出到对方举着电话猛摇头的画面。 调转手机界面,查看今天限行尾号。 萧思木的车牌尾号正躺在今天的限行名单里。 缚宁重新将手机贴近耳边:“你今天几点下班?” 萧思木抑制不住的放声欢笑,随后掐着嗓子,假模假样,十分做作:“人家可能要加会儿班,六点半左右来接人家就行的哦~宝贝~” “...”缚宁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叮” 电梯到达。 她偏头往自己停车位方向看上一眼:“嗯,挂了。” 下午。 缚宁将车开到洗车店,下车后一青年迎上前来。 待看清她面孔,他脸上堆着笑问:“要精洗还是普洗?” 缚宁拾起手机瞥了眼时间:“普洗。” 没等人回话,她环视周围:“30分钟内能洗完吗?” 青年反应慢了半拍,随即答应:“能的,那边是洗车等候区,我先带你过去。” 紧接着,青年要迈出步子准备带路。 缚宁站在原地没动。 远处的等候区一眼就能看到方位,并不难找。 青年回身,面露疑色。 她上前将车钥匙递出去:“不用,几步路的距离,忙你的。” 第99章 哪有那么巧的事 洗车青年讪笑着伸手接下车钥匙。 待她走远。 空闲的一个员工走到青年身边调笑:“加把劲,可得给人把车洗得铮亮。” 青年笑笑,开始动手冲洗车身:“我刚才瞧过了,这车的内饰崭新,感觉基本没怎么开过,恐怕是闲置久了来冲冲灰尘而已。” 员工眼睛亮了亮,羡慕地咂咂嘴。 “那这单生意挣得轻松阿,便宜你小子了。” 青年笑容加深,打趣道:“嗨,运气好嘛,没办法。” 嘚瑟的语气让员工忍不住笑骂。 “诶你真是讨打得很...” 不到半小时,青年就将车洗好。 到达萧思木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楼下时,还差几分钟才到六点半。 缚宁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停好车,降下车窗注意出口方向。 从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出来些人,但没看到萧思木的身影。 等上十来分钟,还没见到人出来。 于是给萧思木去了个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萧思木像在收拾东西,回话回得着急忙慌:“马上宁宁,我马上就下来,两分钟。” “不用急。”缚宁视线从办公楼出口处缓慢上移,神情浅淡:“我也才刚到。” 萧思木舒了口气,收捡物品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等很久了,那等会儿见。” “嗯。”电话挂断。 两分钟后,缚宁在出口处见到熟悉的身影。 萧思木视线从后往前,往马路附近停好的几辆车身上一一扫过,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看清她翘首以盼的神情。 缚宁没有立即下车表明方位,反而端坐在车内,等着萧思木自己搜寻到她。 视线遥遥相对,女孩陡然绽开的笑颜在这种沉闷的天气下显得特别亮眼。 开门下车,等着萧思木走近。 萧思木刚迈开脚步要往这边走,她身后就跟出来两个人。 是赵非序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人。她记得那个人也是萧思木的同事。 叫董璃。 几人边交谈边往这边走,期间三个人的视线都接连不断地朝她这边张望。 缚宁往前迎了两步,与抵近的三人相对而立,视线掠过萧思木身旁另外两个多余的、没眼色的家伙:“我们先走了。” 紧接着,她看向萧思木:“上车吧。” “阿...宁宁...”萧思木杵在原地,脸色有些为难:“那个赵非序他说...他说...” 赵非序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犹豫开口:“就是...我的车也限号,不知道你能不能顺道捎我一程,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 缚宁瞥了瞥萧思木复杂的表情。 看来刚才他们过来的路上就是在谈论这件事。 赵非序的居住地址应该离怡园小区不远,他又是萧思木同事,顺便带回去倒也不碍事。 不过... 董璃安静待在赵非序身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莫名感觉这两人关系有些微妙。 缚宁思绪一转,并未回应赵非序,转而冲董璃问道:“你的车也限号吗?” “没有,哪有那么巧的事。”董璃柔柔一笑,嗓音轻慢:“两个三个的都同一天限号还怎么得了。” 缚宁眸色暗了暗。 这话绵里藏针,说得有意思。 萧思木目光在赵非序和董璃身上流连一番,一脸的恍然大悟。 被点拨的赵非序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眸,随即望着缚宁:“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坐董璃的车也是一样。” 缚宁神色自若,淡淡“嗯”了声。 刚刚赵非序说他车也限号是借口,董璃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话里话外进行提醒。 幸而赵非序借坡下驴,不再坚持,才没让场面变得尴尬。 萧思木适时开口打圆场:“这样安排也不错,我和宁宁好久没见,你跟来不是打扰我俩谈心嘛?” “是,是我不识趣了。”赵非序点头附和,自我调侃。 董璃脸色如常,柔声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俩快点回去吧。” “好好好。”萧思木乐呵一笑,立即握住缚宁手腕,带着人转身就走。 两人坐回车内。 油门启动。 缚宁看向副驾。 萧思木笑嘻嘻地探出手朝外边挥动:“那我们就先走了,bye~董璃,明天见!” 外边传来董璃轻柔的回应:“明天见。” 车窗外一男一女并排而立。 男人眉眼谦和润朗,女人温婉可人,两人立在一处,倒也极其般配搭调。 待萧思木打完招呼,缚宁驱车驶离。 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两人在路边目送她们离开,随后董璃率先转身,去往停车场。 赵非序望着车尾在路边多停留了几秒,也转身朝董璃走的方向走去。 本想跟上董璃步伐,她却没有停下等待的意思,像在置气。 赵非序只好小跑几步追上去,无奈询问:“小璃,前不久你也知道了我跟缚宁有渊源,又为什么要这...” 话没说完,董璃转过身来,眼眶不知何时已盈满水光,鼻尖泛红。 赵非序心下一惊,顿感无措,心头也升起股负罪感。 “你你...你先别哭...”他在裤兜和上衣里找寻能擦拭的东西。 衣兜内摸到一包没用完的抽纸,拿出看看,犹豫地抽出一张,递过去:“小璃...擦擦眼泪。” 董璃接走看过,皱皱秀丽的眉毛,遂将手纸死死捏在手心,任由眼泪垂落。 “你想说我为什么这样无理,还从中作梗是不是?” 压抑的哭腔弄得赵非序不由放轻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明白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像是,像是对我......” “对你什么...”董璃泪珠大颗滚落,嗓子也不受控制的哑:“你说阿...你分明知道...” 赵非序抬手想为她拭去眼泪,却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要说什么... 小璃自小就与他交好,一直追在他身后,可他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从没逾越半分... 第100章 胆小的懦夫 眼泪从董璃眼眶涌出,擦过面颊与下颚砸在她浅色衣襟处,晕染出深痕。 赵非序眼看着,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知所措得蜷了蜷。 应该是妹妹的...但这种逐渐涌上的不安心绪又是怎么回事...出于哥哥的责任?朋友的担忧?道德的谴责?还是... 不对。 不对。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应该在意缚宁,而不是这个追着他跑的妹妹才是。 始终没等到回应的董璃轻咬了下唇,抬起手背缓缓擦拭掉面颊上的泪痕。 “胆小的懦夫。” 赵非序身躯莫名颤了颤,心跳也跟着这句话“咚咚”猛砸了两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董璃已经将他方才递去的小包手纸扔在地上。 红着眼眶莞尔笑道:“连她张纸都这么舍不得,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转身要走。 赵非序却猛然在她眼中窥见难以掩饰的失望与落寞。 脚步不受控制得先行迈出,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小璃...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车内。 “哇塞,刚刚那是什么场面。”萧思木如释重负般顺了顺胸口:“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从我生日聚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 缚宁掌着方向盘,沉默不语。 没得到回应的萧思木侧头望过来,视线灼灼,毫不遮掩,似在询问,也在揣度。 紧接着,萧思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嘿笑两声,嬉笑道:“不过宁宁,刚才赵非序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阿。” 被直接点出来,缚宁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拨动方向盘,让车拐弯的同时敷衍应上一句:“是吗?” 萧思木热情不减,急切得询问试探。 “你之前说只跟赵非序有过一面之缘,但看他那样子,怎么感觉不止阿?” “而且自我生日聚会回来之后,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得从我这打探你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她没再继续往下讲,一双闪着光、暗含八卦的眸子直直盯着缚宁。 萧思木多半已经知道那天生日宴会上她和赵非序有过谈话,只是找不到机会问她和赵非序谈了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思木总是执着于了解她的过去,经年往事不值得提起,她同样也对别人的曾经毫无兴趣。 缚宁没有解释,反而问:“那你从赵非序那里得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信息?” 萧思木愣了愣,迅速咧嘴笑起来:“哪有啦...” 没过几秒,她叹叹气,老老实实交代:“他只跟我说以前和你是同学,不过他记性也真够好的,那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缚宁:“他说的没错,很久之前我们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他只告诉你这些吗?” 萧思木既然问了,赵非序没理由要藏着掖着,只讲这一星半点。 女孩支支吾吾,脸上笑容失了大半,仿佛在纠结要不要全盘托出。 缚宁抬眸看向后视镜,将隔壁副驾上萧思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收眼底。 收回视线,缚宁胸口仿若压了团棉花,没有明显的痛感,却分外沉闷。 那种神情不适合出现在萧思木脸上,她该一直开心快乐永无忧愁才对。 那副模样根本就不像她。 半晌,萧思木下了决心,问得认真小心:“宁宁,那你当初转学是因为什么?” 缚宁嘴唇微抿,眸色暗了暗。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她却觉得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回避几次,横在她俩之间的沟壑始终都在。 每每有人欲意探寻她的过往,她就会产生莫名的抵触与抗拒,像是极为私密的领地被人踏足。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保持沉默和悉数告知这两个选项正摆在面前,催促着她做决定。 砝码不断加在保持沉默这一选项上,但她即将要做的决定却与之相悖。 “因为当时我母亲为我接了工作,私立学校自由度高,请假也更方便一点,就干脆转学了。” 萧思木原本没期望能得到答案,正百无聊赖得望着窗外。 闻言霎时转头,满目惊喜,整个人受到鼓舞般,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见她如此,缚宁悄悄松了口气,心底烦闷被抽走一些。 “工作?你那时候才几岁阿,怎么能让你去工作?”萧思木很激动,抓住机会追询:“诶不对,那时候的你能做什么工作?” 前方宽广的道路瞬间变得狭窄,视野不再开阔,远处天色黯淡无光,有种开不到尽头的错觉。 缚宁耳边嗡嗡作响。 “不行阿!这小孩儿上哪儿找的?她根本就没有拍摄经验!不是耽误我们时间嘛!” “别嚷嚷了,老板娘不知道跟哪儿搜罗来这好模样的小孩,来这呆了半天了,也没见着家长...不然咱们花点功夫教教吧...” “也行,反正也没人看管着,多半是不受重视。” “那你训她的时候手脚轻点,别折腾出太多明显的伤,还得拍摄呢...不然跟老板娘那没法交差...” 缚宁稳了稳心神,握在掌心的方向盘突然变得有些扎手。 瞥见萧思木兴致勃勃满怀期冀的神情,还是回应:“童模。” 简短两字,足够概括她那五六年的光阴。 缚宁脸色变得奇怪,微抿的唇也明晃晃写着不愿再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 感受到她暗自涌动的情绪,萧思木张张嘴,没再追问。 气氛突然归于沉寂。 直到顺利抵达萧思木的居所,这份沉寂才被打破,没再继续蔓延。 “那我走了宁宁,你开车注意安全阿。”萧思木一如往常,嬉笑道。 “好。”缚宁点头:“看天色像是又要下雨,木木你也快点回去。” 萧思木眸光流转,弯腰凑近,展露笑颜:“知道知道,你也快回去吧。” 话音落下,萧思木直起身后退几步,打算等缚宁先走。 缚宁驱车驶离。 萧思木望着远去的车尾,直到黑车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她回身走进小区大门。 回程路上。 白光从天际闪过,滞后的雷鸣随之而来,狂风挟着风沙树叶在马路中肆意游荡,没几秒又被接连坠落的雨珠压在地上。 黑色的车身被混着尘土的雨水不断冲刷。 缚宁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指尖点着被淋得湿漉漉的车窗,划出几道水痕:“白洗了。” 第101章 没那个资格 电梯内,缚宁按下5楼按钮,亮起的按键附着水迹。 十秒后,按键熄灭,电梯门开启的同时,楼道里也传来女人尖锐的嘶喊。 “混蛋!” “啊!” “缚濒你又发什么神经,怎么不干脆死外面别回来!” 502房门内,物品的摔落声和一男一女的对骂声交错响起。 缚宁准备往外迈的脚顿了顿,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要变得更糟糕了。 她走到家门口。 里面缚濒恼怒的低吼清晰入耳:“你还敢咒我,你早早回来,也不知道做饭,家里冷锅冷灶的,是想让我喝西北风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嗯?” 女人像是挨了几拳,发出几声痛呼。 缚濒回来了...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还快。 准备开门,金属质感的把手传出不同于闷热空气的刺骨凉意,刺激着她的手心和神经,她指腹慢慢往回收,没有及时搭在指纹感应区。 吵骂还在继续,没有消减的迹象。 “你当你是谁,天皇老子吗?”杨嫜缓过痛,开始低声嘲讽:“我不做又怎么了...个孬货...别说我不会,我就是会做,我做了喂猪也不喂你。” 缚濒恶狠狠笑骂:“真能叫唤,我看你还怎么嚷嚷...” 拳脚落下。 杨嫜的闷声透过这扇门,灌入耳间。 缚宁眸色晦暗,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松,又忍不住握紧。 雨声和雷声混杂,穿透过道窗户,抵至耳边,吵的人心烦意乱,而里面的男女似乎要给这恶劣的天气再添点火候。 气氛愈发热辣。 男人猖狂而笑,声声刺耳。 双耳顿时被带着热度的掌心捂住,扰人心绪的混乱嘈杂声被隔绝。 缚宁调整呼吸,平复情绪,松开把手,没再去碰。 身后传来苟明之轻微的低笑,耳侧的手也松了劲,没再捂得那样严实。 她注意力全放在屋里两个人身上,居然连苟明之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清楚。 捂在耳边的掌心游移至她后颈,温柔腻人地抚了抚:“脚下又没有生钉子,明明躲得远远的就好了不是吗?” 缚宁侧了侧身子,扣住他手臂扔开:“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别来烦我。” “看看你这表情。” 苟明之从身后埋首下来到她肩侧,一脸的柔情似水,眼神却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你母亲所遭受的跟你也没关系,犯得着这副模样吗?你的救母情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缚宁转过头,对上他视线:“生恩养恩,不用还吗?” “...”苟明之微微弯唇,不作回应。 “所以别试图来教我做事。”缚宁抬起胳膊,掌心按在他胸前,伸直手臂将他往外推:“你还没那个资格。” 杨嫜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生她养她却是事实。 杨嫜讨厌她,所以完全可以趁她年幼把她掐死在襁褓之中,也可以把她遗弃在无人的角落里,可杨嫜没有那样做。 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即使给她递去一碗掺了泥浆的污水,她也会迫不及待得往嘴里灌。 污水再脏,亦能解渴,更能救命,杨嫜不爱她,却也让她活了下来。 屋内两人像是听见外面动静。 里边传出杨嫜带着不屑的微弱低讽:“应该是你女儿回来了...我...等着看你俩互相撕咬。” 缚宁盯着门板,无法推门进入。 杨嫜其实不需要她。 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还按在苟明之胸前的指节不由自主得收紧力道,像是要把他的心生生掏出来。 苟明之没挣脱,垂眸扫过自己无辜受累的胸口,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你抓得我有些难受。” 意识到自己力道太大,缚宁松开手。 苟明之意犹未尽地笑笑,一手将她肩膀虚搂住,另一只手直接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门板发出震动。 里面人被惊扰,霎时没了声响,安静异常。 “麻烦两位动静小点,我听缚先生中气十足,看来出差很顺利,还真是难得。”苟明之笑道。 又是一阵沉默。 虽没得到回应,却也没再吵闹。 门内客厅处,缚濒正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牢牢摁在地面。 他垂眼看向咬牙切齿的杨嫜,扯扯唇角,俯身在她耳边,句句诛心。 “可惜阿,不是我那好女儿,你口口声声说讨厌她,不也总盼着她来帮你吗?杨嫜,你是不是比我可笑多了...?” 杨嫜猛地一怔。 嘴唇颤了两下,表情固执,态度高傲。 “放你娘的狗屁...我没有盼着她来帮我...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方才争执中,她眉骨被磕破,一片胡乱晕开的血迹浸透眉毛。 “哼,那就是吧。”缚濒往门口看了眼,收回擒着女人的手,活动一下还没尽兴的手腕:“今天暂时先放过你。” 门外。 缚宁细细听过里边动静,确认两人没再发生争执,微微绷紧的神经随之松懈,神色缓和不少。 瞥了眼苟明之虚拦在她肩侧的手臂。 他也不是没有用处。 “这下安静了,昨天的乐高还没拼完。”苟明之潮热气息喷洒在头顶,进行柔软别样的邀请:“你...要来继续拼吗?” 缚宁偏头躲开,径直转身,朝他家走去,走到门口,手腕被人握住。 停下脚步,转头见到苟明之在门口指纹锁上操作,直到手指被他拿起来摁向指纹感应区。 猛的将手抽回来:“你干什么?” 苟明之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表情微妙,眼尾不痛快地微微跳动一下,心情明显不如刚才那样好。 他维持住面部表情,转身把门关上,解释。 “录个指纹更方便,那样你随时可以来和我作伴,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们才是同类。” 缚宁没应。 作伴?同类?这些充满兽性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高尚而美妙。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笑容又隐去一分。 缚宁环视客厅,没看到那副拼了四分之一的乐高:“东西放哪儿了?” “在我卧室床尾的展示柜里。” 第102章 是不是得歇歇? “去拿出来。”缚宁往落地窗旁的椅子走:你的房间我去不合适。” 身后没动静,她回眸。 苟明之站在原地,唇边浅笑依旧,阴嗖嗖说了一大串:“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也没有豺狼虎豹,何况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你还这么见外,真让人难过。” “...” 这是在闹脾气? 缚宁横他一眼,淡淡掀唇:“不拿算了。” 而后她便往里面几个房间去寻。 共三间卧室。 因为户型和她家大差不差,她大概能猜到哪间是主卧。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展示柜里没拼完整的乐高整齐摆放在最上层。 把乐高拿下来,视线落向展示柜下层拼好的乐高摆件。 极具观赏性的兰花,灵动的麋鹿,科幻恐怖的异形生物,机械蛇形兽...越往下,摆件的画风越奇特诡谲。 最下层角落里放着几个精巧折纸作品。 缚宁蹲下,隔着玻璃观察。 这些作品下方底座上都标有名称,唯独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盘发古典美人没有名称,虽然只折出上半身,但难度系数依旧很大。 没再探究,缚宁起身清点手中的乐高零件。 再抬眸时,展示柜玻璃倒映出门口苟明之笑意任然的脸:“如果有喜欢的,可以拿走。” 缚宁视线略过底层那些精巧的折纸作品。 真的假的...要制作出那些精细复杂的折纸需要耗费很多心血,他舍得吗他? “你的爱好都很特别。”缚宁说:“看来你从小就喜欢用这些来打发时间。” 苟明之没作回应,从身后缓缓靠近,自觉接过她手里的乐高零件。 凝着他从容不迫的侧脸,缚宁倒来了点逗弄人的兴致。 这家伙的底线在哪里,他能忍到什么程度... “我本来不想夺人所爱。”缚宁蹲下,隔着玻璃,指尖指向没有名称的女人折纸:“但这个,意外的合我心意。” 清冽幽醇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你想要那个?” “怎么,舍不得了?” “怎么会。”苟明之半蹲下来,将手里拿着的乐高放置一侧,打开玻璃柜门将女人折纸取出,塞到她手心:“给你。” 塞在手心里的女人折纸被揉皱。 缚宁眉毛微拧。 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苟明之注视她两秒,半跪着的身体悄悄靠近,眼中情绪复杂,嗓音幽沉惑人。 “不过这个有些特殊,还需要你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缚宁警觉。 “那我不要了。”她猛然往后靠,脊背贴在冰冷墙面,利落地抬起手,要退还回去:“赶紧拿走。” 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手掌裹着她手背缓缓收拢,将她摊开的手心重新团起来。 “可我想给,而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女人模样的折纸瞬间被损坏,化为一坨皱皱巴巴的纸团。 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 苟明之死死握着她,脸庞迎面压来,即将抵近鼻尖,目的明确。 缚宁用没被裹住的另一只手掌堪堪挡住他下巴。 苟明之眉眼含笑,眸底幽光闪烁,浑身溢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兴奋。 掌心微微湿润,缚宁嫌弃得往回撤了撤手,却被捉住双腕摁在地面,整个人也被拉带着蹲坐在地。 苟明之顷身半跪,膝盖卡住她双膝,两人手脚相互纠缠,变得暧昧不清,界限不明。 墙壁硌得缚宁脊背发疼,冷声斥道:“苟明之你疯病又犯了是不是?” “可能是...”苟明之笑得欢愉,眼神朦胧,像附着一薄雾:“说不定你能给我治好。” 缚宁把头偏向一侧。 不该试探他,自食其果了。 微凉嘴唇突然触上缚宁唇角,她后知后觉地偏头避开,有点嫌弃:“行了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摩挲挨蹭的唇。 两人鼻尖相抵。 他似是没摸着门道,进行的不太顺利,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便偏头错开。 紧啄慢探。 炽热焦灼的鼻息接连铺洒而来,混着怡人熏香,裹挟着她。 缚宁眼睫颤动,抬眼,男人近在咫尺,半垂墨眸里正倒映着一个万分陌生的她。 雷声轰鸣,响彻云霄,白光在窗外炸开。 缚宁霎时间便清醒过来,齿间衔住对方唇.肉,狠狠咬下。 苟明之吃痛地皱皱眉头,依旧毫不退离,反而闭眼,乘机深入。 齿关失守,外物长驱直入肆意扫荡,偶尔退出逗弄,营造温柔假象,没几秒又蛮横无理起来。 口腔内杂糅着铁锈味。 肺部氧气似乎被一同抽走,无法呼吸的紧迫感逼得她发出点声音。 苟明之听见,掀起眼帘,终于退开,鲜红的嘴唇微启,表情温柔又纯真:“...是不是得歇歇阿?” 缚宁胸口起伏,嘴角微张,下意识汲取失而复得的氧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她动了动被扼在两侧的手腕,眸底划过丝丝怒意:“你打算这样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苟明之弯弯眼眸,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扯到唇上的伤口。 原本就还往外冒血珠的伤口瞬间涌出更多血迹。 他毫不在意,慢慢松开她:“地上又脏又凉,确实不好多待。” 缚宁边活动手腕,边估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要抬手甩他几个耳光。 “又想打我。”苟明之陡然笑道。 缚宁被搞得心情烦闷,说话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冰冷生硬:“难道不该打?如果你能自己把脸递过来,我肯定会特别高兴。” “这样...”苟明之笑容加深,身子略往前倾了倾,在离她一臂远处停下,柔声询问:“看看距离合适吗?” 缚宁抬眸注视他。 最近每次他做出越轨的行为,就会像这样无意识表现出讨好弥补的举动,看起来像一种变相的依赖。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 递到眼前的脸,不打才可惜。 缚宁将散在他脸颊旁的卷发撩起来,挂到他耳后,露出完完整整的侧脸。 苟明之眸色幽幽,享受般缓慢眨动下眼睛,手指也抬起来想要触碰她手腕。 缚宁及时收回手,没给他触碰的机会:“头要再低一点才行。” “之前脸上留下痕迹。”苟明之听话地又低了低头,语气无奈:“所以我已经两天没直播了...” 第103章 大开大合 这人狡猾本性难改,临了还意图她手下留情。 “没事。”缚宁动了动手腕,眼帘半抬,抡圆胳膊:“可以再推迟两天。” 话音落下,手心也一阵发麻。 苟明之被打偏的侧脸上面根根指痕显现,愈加清晰,嘴唇挂着的血珠也在巴掌落下时被打散。 点点猩红随着唇线纹路晕染开,抹了口红一样,徒添一番惹人怜爱的妖异和破败感。 “我之前就想说了。” 他半点恼怒没有,弯起的眼尾格外碍眼,反倒像得了奖赏般兴致高涨,语调昂扬。 “你力气好大,打人的样子也特别生动,大开大合,神采飞扬。” “...”缚宁看看自己发红的掌心。 无言以对。 看他那副样子,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巴掌是不是软绵无力,不然他怎么总能从中尝到滋味。 苟明之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她腰,将她托起,环抱带坐到床尾。 缚宁膝盖跨在他两侧,支住床沿,虽是居高临下,却不得不用双手撑着他两肩稳住身形,讨不了半分好处。 “痛快了吗?”苟明之问:“是不是比憋着要好?” 缚宁淡淡扫过他侧脸刚烙上去的新鲜指痕。 虽不想承认,但确实舒畅不少,想来缚濒会如此执迷不悟,毫不悔改,也是上瘾,但她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缚濒。 只能干巴巴回应一句:“还成。” 苟明之轻笑一声:“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严苛了,物极必反,适当的情绪释放也很有必要,不然变成他是迟早的事。” 缚宁敛了神色,屈在床沿边上的膝盖直立起来,瞬间拉开两人距离。 苟明之虚拦在她后腰的手臂上移托牢,防止她不慎跌下。 她有所察觉,缓了神色,问道:“那么你是想让我将你当做释放情绪的对象?” “可以这么说。”苟明之温顺得将侧脸贴在她心口,嗓音变得含糊:“不对...不单单只是释放情绪的对象...我想要的只会更多...” 尾音落下,苟明之猛然抬眸,柔和笑眼里乍闪出没来得及隐匿的锋锐幽光。 这种认真令缚宁浮起些疑惑和不解。 她从始至终都只将他当成一个难以摆脱,又富有钱权和手段的危险入侵者。 期间偶尔生出的动摇也根本不足以令她对他这种不知底细的人产生足够的信任和认同感。 她不过是在配合着将这场由他起头的游戏玩得尽兴而已。 苟明之仰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托在她腰后的手缓缓收紧。 缚宁眉心微皱,垂眼,指尖点点他侧额:“你脑袋要是真有问题,还是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更好,医药费我出。” 苟明之脸色变了变,装出来的虚假笑容凝固一瞬,眼神变得凌冽危险。 “看来是歇够了。” 托在后腰的手臂陡然攀升,揽在后背,身体被他往前摁。 苟明之仰头贴来,居下的位置没能减弱他猛然泄出的迫人威势,吻得也比方才粗鲁了些,温柔不再。 缚宁拉拽着他发尾拖拽,又推了几下他肩膀,却抵不过他蛮力。 这会儿他倒是不装了。 苟明之虽未深入,却近乎急躁得衔着她嘴唇辗转研磨,下唇隐隐吃痛,她怀疑再继续下去她的嘴会被啃得稀巴烂。 缚宁眼神清明,脑子也清醒得很。 后天还有拍摄,要是嘴被咬破,伤口遮都遮不住,倪娜盯她盯得紧,如果被发现端倪,又会迎来一番试探和警告,棘手得很。 缚宁捧住他侧脸,不再抗拒。 苟明之似被安抚,刹那间便缓了力道,半掀眼帘,隐去眸底情绪,用伤口再次破开渗血的嘴巴在她唇角贴了几下。 继而向下游走,零星血点一路伴着温凉湿润的吻印在她颈侧。 等苟明之再复抬头时,已神色如常,控在她颈后的掌心不轻不重得抚了抚,随即轻笑:“就知道哄骗我。” “...”缚宁眼波淡淡,沉默不语。 她从苟明之腿上下来。 他也没有阻止。 乐高和那团折纸依旧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弯身捡起那团原本有巴掌高的半身盘发女人折纸,摆弄一阵,无法复原。 就算勉强立住,不过两秒也会沿着折断的痕迹倾倒。 算是废了。 这明显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物件,他九成九是在乎的,非得弄成这样。 身后苟明之视线落在她手上,又在她转身时收回视线。 缚宁面向他,将那折纸举起捏在指尖,嗓音淡薄:“要扔掉吗?” 苟明之面上带笑,情绪不显:“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再折个类似的给你,会比这个更好,不过要花点时间。” 缚宁眉尾动了动,并不相信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论,转而两步上前,走近了些。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苟明之身体略微后倾,掌心撑在被褥上,懒散笑问:“什么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缚宁再次抵近一步:“你我都是。” 苟明之神色微滞。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缚宁将皱皱巴巴却隐隐还能看得出女人模样的折纸扔到他手边,淡漠道。 “要扔自己扔,我不会代劳。” 苟明之垂眼看过,悠悠拾起捏,语气森然:“也不问问我折的这女人是谁。” 没等人回答,他重新露出微笑,面色如常,嗓音温和如初:“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对我再多一些兴趣。” 唇上伤口和脸侧指痕令他那张脸上的假意笑容变得顺眼许多。 但他说的话,依旧不真实。 缚宁垂眼凝视刚刚被苟明之放置在地的乐高,弯腰去捡:“我不喜欢去了解别人的私事,如果别人想提,会主动告诉你。” 不经意间,苟明之将手边的女人折纸悄悄揉进兜里。 缚宁手还没触到那些乐高零件,就被人握住手背制止。 “我来就好。”苟明之利落蹲下,挨个收捡。 她也任由他去,只管直起身来,凝视他一举一动。 第104章 比不过 茶色瞳眸扫过床尾,又在苟明之身上转上一圈,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手心。 缚宁心底了然。 收捡好乐高,苟明之站起身:“我带你去隔壁房间,那里做过隔音处理,外边的动静都听不见,能更专注。” “好。”缚宁点头,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靠墙角那方床头挂着的浅绿色福袋,眼露疑色:“那个你怎么...” 刚才就她看见了,当初不过是随手给的,怎么还郑重其事地挂在床头。 难不成他还真觉得能够驱邪保平安... 苟明之原本要走的脚步停住,顺着她视线看去,柔声笑笑,颇有些不要脸得解释。 “我其实不信鬼神之说,但那是你送的。” “不过要是当时你也送给了那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赵非序,我肯定不会留下它,是个男人就有的东西,我才不会要。” “有什么特殊的?”缚宁压根没在意前一句暧昧不明的话:“我也送了萧思木,又不是只给你。” “...” 苟明之笑意盈盈盯过来。 “你抓的重点是这个?” 缚宁:“不然呢?” “我说的是男人。”苟明之音量稍稍减弱,言语间颇有微词:“我没必要去和萧思木比...反正...” “反正你也比不过。”缚宁接了话。 苟明之看看她,低哼一声,埋首凑近,附在她肩侧,嗔怪道:“你这糊弄人的本事似乎被我磨练的愈发出神入化了,话题差点就被你带偏了。” 极尽纵容的温声笑语令缚宁不自觉偏头躲避。 苟明之有些不满,鼻尖抵近,蹭了下她耳尖,故意问:“那条裙子我也有好好留着,你要不要看看?” 缚宁脸色变了变。 ...他还真留着? “不必了。” 眼见目的达到,苟明之弯唇笑笑不再逗她,率先迈出步子:“走吧,我带你过去。” 等他先一步走出房门,缚宁偏过头,视线扫过挂置床头的福袋,随即跟上苟明之的脚步,去到隔壁房间。 推门而入,里边黑压压一片,窗帘遮得严实,透不进半点光线,刻意布置得黑布隆冬。 灯被打开。 房内书架书桌电脑摄像机等各种设备齐全。 他率先步入,将乐高放在桌上,礼貌绅士地替人抽出凳子:“过来坐吧。” 缚宁走近落座,动手组装拼接。 起初她不理解苟明之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但听见零件安装上去时所发出的声声脆响,时常紧绷的神经奇妙般有所松弛。 组装乐高好像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压力,疏通情绪。 苟明之垂眸看她一会儿,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又是一声零件安装好的“咔哒”声,缚宁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离去的方向:“人面兽心的装货。” 门外。 苟明之将门轻轻掩上,折返回主卧,打开展示柜,拿出原本用来放置女人折纸的底座凝视几秒,将底座翻转,调了个儿个。 另一面好端端印着那件折纸作品的名称——孟萝 径直走到垃圾桶旁,底座从他手中垂落,陷进堆着废纸和碎屑的垃圾桶内。 来到客厅,打开放置熏香的壁柜,成摞的奇楠木香盒垒在里边,旁边搁着只专用来点香的打火机。 取出打火机和香炉,放在窗边矮桌上,点燃折纸。 香炉里边火势熊熊,隔着镂空的香炉能见到因纸张被点燃而跳跃窜动的火光,被炉盖压着的滚滚浓烟逮着机会就往外窜。 苟明之盯着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纸,不由发笑:“不够旺...” 看上几秒,转而看向窗外,脸上笑容尽数褪去:没意思。 唇上隐约传来刺痛,指尖摁在伤口处,被刻意加强的痛感令苟明之重新浮出些笑来。 炉中原本还苟延残喘的火苗彻底熄灭,呛人浓烟涌入鼻腔,燎得屋内到处都是。 正回味的苟明之被不识趣的浓烟打断,不悦地抬手扇了扇,随即起身将窗户打得更开。 ... 在房间内安装乐高的缚宁兴致正高,对外边儿的事也不闻不问。 没一会,门被人推开,一缕亮光透入。 “我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苟明之衣冠楚楚,端着托盘走进来:“要不要尝尝看?” 缚宁掀眼看过,嗓音淡漠:“谢谢,先暂时放一边,我现在腾不出手,等会空闲了再吃。” “没事,我喂你。”苟明之用刀尖叉住果肉递过来:“不耽误。” 刀具折射出冷光。 缚宁手上安装的动作停滞,她凝着果肉,视线下移,落在朝向她的刀背上。 该用刀刃对准她才是,像这种毫无攻击力的试探与过家家没有区别。 对上他视线,在他含笑的注视下张嘴接过,慢悠悠咀嚼,咽下:“水果很甜,你不吃吗?” “...”苟明之看着她眼睛愣神,声线跟着呼吸一起愉快起伏:“不了,你喜欢就好。” 两人交融的视线越发黏稠,隐隐有变味儿的前奏。 缚宁瞥了瞥苟明之还握着刀柄稳在空中的指背:“你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太重,出去散干净了再来我跟前。” 苟明之回神,手腕一转,刀尖下落,刺进切好的果肉中央。 原本竖立的刀身失了重心,瞬间倾斜,“当啷”一声倒在果盘边沿。 他拎起衣领嗅了嗅,弯眼笑笑:“你鼻子也太灵了些。” “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重。” “哪有...我自己闻着很淡。”苟明之狡辩:“分明是你对味道敏感。” 缚宁没再回应,垂首继续安装剩余的零件。 “好吧。”苟明之格外听话,已经自觉起身,走到房门口:“那我就暂时不打扰你了。” 等人离开,缚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8点,杨嫜没有打电话来过,缚濒也没有,他俩莫名的还挺有默契,但只体现在这种时刻。 杨嫜不蠢,会自己处理伤痕。 等手中乐高完成一半,时间也抵近9点。 步入客厅洗手间将手洗净,缚宁揉揉眼角,出卫生间门时听到客厅那边有类似打火机开盖的清脆钢音。 让他散散味儿,他难不成还抽上了... 第105章 蹬鼻子上脸 缚宁立在客厅拐角处。 远处落地窗边,苟明之握着铅笔在图纸上刻画衡量,遇到难处便停下,左手下意识摸上打火机思虑把玩。 不是在抽烟。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在画些什么,走近上前。 纸上规整的直线错落有致得分布在各处,像是设计了一半的某种草图。 “怎么出来了。”苟明之合上打火机钢盖,半抬眼皮,轻笑问道:“不嫌弃我臭了吗?” “这是什么?”缚宁掠过桌上正青烟缭绕的熏香,只凝着图纸。 “不是说过给你重做一个更好的折纸工艺品吗,我正在将脑海里模拟好的空间绘制出来,之后再在电脑上试着按这个数据建模,看可不可行。” 缚宁点点头,心中没多少期待。 “你站那别动。”苟明之又说:“我需要观察一下。” 缚宁顿在原地:“观察我干什么?” 苟明之握着笔,指背支住下巴,要说不说,装腔作势半天,憋出一句。 “不告诉你。” 缚宁静默两秒。 卖什么臭关子。 “时间不早了,乐高还剩一半没弄,我打算带走。” 说完便转身要折返回书房。 苟明之指腹微动,将打火机立在桌上,开口将人叫住:“你这就准备回去了?” “嗯。”缚宁回眸。 苟明之把打火机放倒在纸面,当做镇纸一样自下往上推,压住纸张卷翘的边沿,右手握笔接着绘制。 “你那对不省心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吵起来,你回去晚上根本就休息不好。” “所以呢?”缚宁眉尾微抬。 苟明之蹬鼻子上脸,倒真出起了主意:“所以不如就在我这里歇一晚。” 他唇上将将凝固的血痂还大喇喇挂在那,脸上巴掌印也还没消退。 怎么有脸再说出这话来。 缚宁敛去眸色,暗讽:“这里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豺狼虎豹虽然没有,阴损爬蛇却是不缺。” “那这样。”苟明之望她一眼,弯眼笑起来:“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晚上你把卧室门锁上不就能放下心来了?” 缚宁视线掠过宽敞的沙发,要容纳他确实是绰绰有余。 根据以往种种经验,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跟他争辩,直接应下:“可以,只要你别想着搞小动作,像这种无关痛痒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我不是那种人。”苟明之柔声笑笑,搁下笔,起身走来:“那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用品。” 缚宁在屋内转了圈,共三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个衣帽间,难怪他提出睡沙发,根本没有多余的床。 视线落在苟明之翻找洗漱用品的背影上。 这么久以来,除开那次被徐异设计时见到他的从属,再没见过另外与他相关的人。 挂在玄关处的车钥匙引起缚宁注意。 差点忘了,还有个司机安插在她身边,她迟早会把那个司机弄走。 缚宁从主卧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床头柜已经放着点好的熏香。 卧室门开着,苟明之半倚在门口,举手投足间流出的儒雅矜贵与之浑然一体。 他手里拿着从衣帽间取出的换洗衣物,笑问:“你不打算洗个澡再睡?” 缚宁走近,捏起他手中的全新男士睡衣看了看。 苟明之身形将近一米九,这穿在她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遂松开手:“太大,我穿不了。” “可以将上衣当做睡裙凑合着用。”苟明之抖开衣物,拎在她肩膀处比了比。 “领口和袖子那么大,往我身上一挂我就是个行走的竹节虫。”缚宁捏住附在身前的衣物:“这要怎么凑合?” 苟明之也没回话,反而突然松开手。 缚宁拎着衣物的手顿在半空,待她抬眼,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根本不想留给她反悔的余地。 等人走远,缚宁将门关上落锁,随手将男士睡衣扔在一边就进了浴室,再出来时,她身上穿的依旧是她自己的衣服。 入睡前,缚宁握着手机查看来电记录,依旧无人打来。 点开通讯录,翻到杨嫜的号码,指尖停滞,久久凝视。 一晃神,已经点击号码拨通出去,等回过神来,拨出去的电话早就被那边的杨嫜挂断。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机械的女提示音不断重复,有种说不出的冰冷讥讽。 息屏手机,将被褥拉至下颚,熏香萦绕鼻尖,有种被苟明之的气息包裹笼罩的错觉。 缚宁将被褥往下拖了拖,阖上双眼,得找机会离开,不管是那个家还是苟明之。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卧室门把手突然“咔哒”一声。 “...”缚宁瞬间被惊醒,手肘撑起身体看向卧室门。 他家难不成闹鬼。 卧室门锁突然又“咔哒”一声转了转,缚宁问:“谁在那?” “...”门外沉默一会儿:“是我。” “苟明之。”缚宁淡淡嘲讽:“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偷偷开我门,是想看看我门到底锁没锁是吗?” “怎么会,我刚才起夜,忘记房间让你睡了,迷迷糊糊就直接走到这里,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 缚宁几乎被无语笑了:“好,好,逻辑缜密,真有你的。” 半天没人回话。 缚宁躺回去接着睡起来。 正要睡着,门外突然冒出他略带讨好的声音:“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随便吧。”缚宁冷漠回应:“别吵。” 之后就再无声响。 次日清晨,缚宁洗完脸去关闹铃,手上水珠滴在手机上,扯纸擦拭过,脚步移到垃圾桶旁。 纸团掉落,垃圾桶内被扔掉的底座也让她视线停留。 还以为是个不配拥有名字的女人...原来有名字... 第106章 毒不死人 步入客厅。 苟明之正在沙发上酣睡,他睡姿过于规矩,薄毯盖至腰腹处,双手交握搁在腹部,有种被严格规训过的桎梏感。 但胸口衣襟却散乱敞开,显得不那么得体。 缚宁脚步移动,稍稍走近,他听见动静,轻拧眉毛,下意识拉着薄毯背离声源,只留个后背给她。 缚宁没再走近,只身进了厨房。 等端着两份早餐出去,苟明之正从沙发上撑坐起来,薄毯滑落,衣襟下坠,白花花一片。 他抬指顺了顺自己糟乱卷翘的头发,困顿眼神在对上她视线时瞬间清明:“早,睡得好吗?” “挺好的。”缚宁咽下食物:“如果半夜没有人来试图撬门的话,应该会更好。” “不是撬,是拧。” 苟明之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缚宁盯着他眼睛,随便敷衍:“好,我信。” 得到回应,苟明之看向桌对面明显多出的另一份早餐,调笑:“看来有我的份。” “顺手,味道比不上你做的,但也毒不死人,你要是吃不习惯就倒掉,自己再去重做一份。” 苟明之迎面走来,双手撑在桌面,略略伏身看上两眼。 “看着还行,我倒是不挑嘴,那我先去刷个牙。” 缚宁埋首用餐,眼波淡淡,对面前那双晃来晃去的健硕胸肌没什么反应。 萧思木吃她做的食物其实也没有抱怨过,就是藏不住表情,每次都一脸的苦大仇深,视死如归,跟吃老鼠药似的。 她觉得也没那么难吃。 缚濒则直言不讳得讥笑过她:“你这菜做得还真够迷惑人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练练吧小畜生...” 脚步声抵近,对面椅子被拉开,苟明之依旧穿着那身不规矩的睡衣。 他抬腕将食物送进嘴里,反复咀嚼,喉结滚动,食物被他咽下:“虽然比不上我,但味道也算不错。” 话音落下,他不紧不慢接着用餐,举手投足间见不到丝毫难耐与嫌弃,面上含笑依旧。 缚宁搁下餐具,凝视他几秒:“也就你能做到明晃晃说违心话还面不改色。” “怎么是违心话?” 苟明之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眼皮半掀。 “不论是巴掌还是蜜枣,我都乐得接受,说你做饭难吃的人都是不识好歹,不用理会。” 另一边。 缚濒早上在公司门口打完卡。 响起机械女声:“已签到。” 玻璃门打开,他突然感觉鼻子发痒,抬指揉了揉,还是控制不住得打了个喷嚏。 进门不久,后他一步到公司的同事跟来身侧:“早阿,缚工,出差的时候感冒了吗?” 缚濒蹭了蹭鼻尖。 “可能是昨天回程淋了点雨,到我们这年纪,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他暗暗加快脚步,只想快些到工位上好好吃早餐。 一同并行的同事开口笑道:“说的是,咱们这身子骨可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了。” 随即他神色一顿,想起点什么,压低音量:“诶,你这连着几次出差,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公司的情况。” 缚濒随口问道:“怎么了吗?” “据说一个月前,就你出差前一天公司突然拉到一笔数目不小的投资,正好解了目前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的问题,可把正急得火烧眉毛的王总高兴坏了。” “投资...”缚濒缓下脚步:“那这是好事,不然公司出现问题,我们也会工作不保。” 话音落下,他暗自咬牙,一侧腮帮轻微鼓起。 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兔崽子... 手下意识抬起来摸到额头,那里的鼓包已经消散,但仔细摸还是能摸到一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硬块。 到工位上坐下,手里一路拎上来的早餐已经冷了大半,咬在嘴里凉嗖嗖。 缚濒不由皱眉,眼部皱纹跟着加深,连日奔波令他面色疲倦,也加重了他的老态。 冰凉食物下肚,混着不甘与戾气在腹腔内直打转。 手又有些痒,却没处发泄,他握了握拳,机械搬逮着早餐又咬下一口。 眼眸环顾四周,他腾出手来揉拧眉心。 真不自在,像在那兔崽子眼皮底下一样,暂时忍忍,不然非得被折腾死。 ... 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先行用完早餐,正准备将碗筷拿到厨房顺手清洗掉。 桌对面苟明之抬头笑望过来:“放那就好,等会儿我吃完了会一起收拾干净。” 缚宁依言收手,没再去管,直接迈步往书房去。 总归今天没什么事,她想快些将那副乐高拼凑完整,也免得苟明之总找由头来烦她。 推门进去,书房的窗帘依旧拉得严实,房内昏暗,书桌一侧立着的与缚宁神似的折纸作品却白得亮眼,引人注目。 纯白单调的纸张被赋予鲜活的色彩,变得惟妙惟肖不再空洞。 拉开窗帘,窗外晨光倾泻,将巴掌大小的小人染上些暖意,但缚宁本尊身上的冷淡神色依旧挥之不去,怎么也融不开。 她挪转底座,四面都看过,全是空白一片,还没有取名。 门没有掩上,苟明之从门口进来,在她身旁坐下,指背推了推底座,将小人摆正:“说过送你的,我没有食言。” “还以为你卖的什么关子,原来是要做一个和我神似的小人。” “对。”苟明之柔声笑笑,眼神在她和小人身上扫过:“可惜时间紧,难度大,所以做出来只有七分相像。” 缚宁目光扫过书桌旁的废纸篓。 里面因为折叠失败而产生的废纸团堆积了半箩筐。 她毫无触动,语气仍旧敷衍平淡:“我也没说要,根本没必要这样加班加点赶出来,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吧。” “心中既有想法,就想快点付诸行动,我向来如此。”苟明之指尖轻轻点了下小人的后脑:“至于感激...” “我没想过要你感激我,我只想要站得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不喜欢你的身影超出我的视线范围。” “无论如何,别想甩掉我。” 眼看着模样跟她相似的折纸工艺品被苟明之逗弄赏玩,缚宁心里涌出些不快。 仿佛她自己也就是个毫无选择,只能被迫接受的提线木偶。 她当了太久的木偶,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看来没有。 于是将底座往自己面前拉,带着作品逃离他手所能触及的范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第107章 皲裂 缚宁:“你烧掉的那个人物作品的名字...” 随着她出口的话,苟明之本还温和如常的笑脸渐渐趋于平静,他笑容隐褪大半,双眸宛若深幽古井被人为投下石块般泛起波纹。 即便如此,缚宁却没有住口的打算,自顾自开口补全没说完的话:“孟萝。” 在名字出口的瞬间,苟明之脸上彻底失去笑容,唯剩一片死寂。 “我不在乎那是你什么人,亲人也好,恋人也罢。”缚宁对上他视线,语气冷淡,不为所动:“但你要处理,就处理得干净点,别让我发现端倪。” 意识到她没有追问的意图,苟明之神情缓和不少。 萦绕在两人间的那股紧张感也有所松弛。 缚宁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想看看他面具皲裂的狼狈姿态而已。 “昨天你说想让我将你当做发泄情绪的对象。”缚宁说:“那你不也是想在我身上寻求心理寄托。”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苟明之身上的不对劲。 苟明之对大部分事物都感到厌倦怠惰,偶尔会溢出令人难以察觉的死气,像棵被伐断的树,根茎早就断掉,只有轰然倒地的树冠依旧枝繁叶茂。 只不过他潜意识里依赖她的缘由还不得而知,鬼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跟打了药一样死赖着她不撒手。 苟明之勾唇,熟悉的笑容重新回落在他脸上:“对...也不对。” 他没头没脑答了句便转移话题:“给它取个名字,按你自己的意愿。” “先暂时空着吧。”缚宁看看折纸小人,顺着他话回应:“等过段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两人沉默无言。 缚宁埋首专注于拼凑乐高,苟明之在旁观看,偶尔拿来小吃饮品,周到的像个服务员。 下午缚宁回到家,将乐高和折纸摆在房间内的床边柜上。 当初见苟明之折纸鹤时就感觉他手指灵巧,这小人与她样貌虽只有七分像,神态确是像了个十足十。 走到客厅,茶几桌面被缚濒收拾过,很干净,只是桌角有一道微小的红色印迹。 指腹抵近蹭了蹭桌角,是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量不多,他俩谁的血... 拨打杨嫜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不再试着联系,挂断电话,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缚宁将车停在正对着杨嫜店铺的车位上,降下车窗,对面店铺玻璃门大开,里面场景一览无余。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眉角覆着小块纱布,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看起来特别自在,好像那个店铺才是家,才是她的归宿。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杨嫜电话。 店铺内的杨嫜听见手机铃声,身子前倾,将手机拉至眼前,看清来电人,指尖一点,又一次挂断。 车内。 缚宁望着店铺。 “嘟…”手机话筒里的第二次嘟声响至一半,果不其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缚宁收起手机,调转车头回了家。 晚上将卧室门锁好正要休息。 门板突然发出“砰砰”震响,是缚濒在外面拍门:“出来,有话问你。” “就这么说。”缚宁不为所动。 门外传来缚濒点烟的声音。 她也直接转身到床边落坐下,眺望窗外。 卧室门外的缚濒吸了口烟,笑得令人恶寒:“你母亲晚上回不回来?” 缚宁没应,双手撑在身后被褥上,注视窗外万家灯火。 杨嫜多半不会回来,按她那性子,极有可能又会在店里待上两三天。 门外缚濒沉默一阵,鼻腔里缓缓喷出烟雾。 接着自顾自说:“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打电话她也没接。你难道不担心她?这样不回家多危险阿…” 话音落下,缚濒意味不明得呵笑两声。 缚宁拧动眉毛。 缚濒总有办法能让她感到反胃。 她已经能想象到门外长相斯文衣冠整整的中年男人是怎样一副看讥笑玩味的表情。 “危险…在外面可比在家里安全得多。”缚宁看向门口:“你又何必在那里惺惺作态。” 缚濒无所谓地嗤道。 “哪儿能,现在我可不敢再吵到隔壁邻居,不然到时候被怎么收拾都不知道,女儿你真有本事阿,找那么大一靠山。” “不懂你在说什么。”缚宁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语调缓淡:“我没那能耐。” 门外没了动静,几秒过去,又是一道吸烟后的细微吐息。 紧接着传来缚濒不屑的哼笑:“少跟我装,谁又能维护谁一辈子?那个臭小子是,你也是。” 缚宁眼波淡淡,不予回应。 缚濒有点急眼,咬牙切齿接着游说:“好女儿,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女,我也没有像你母亲一样真正意义上伤害过你,奉劝你,别老为你母亲来跟我作对。” 缚宁懒得再听缚濒在那为自己开脱,戳破他心思。 “你讲这些无非是想让你自己好过点,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门外沉寂良久,最终传来缚濒的嗤笑和他离去的脚步,之后便再无声响。 第108章 长痛不如短痛 卧室内重归静谧。 缚宁望着远处出神,心底被缚濒一番话扰乱思绪。 爱屋及乌,恶其余胥,杨嫜对她的厌恶并不会因为她的次次维护减少半分。 微信消息提示音打破卧室内持久的寂静。 倪娜:[明天下午的拍摄,你早点做好准备,我们会提前些来接你] 第二日下午,拍摄地。 工作人员都做好准备工作,就等着两模特到齐开拍,此次拍摄的是北欧风高档女士服装。 缚宁和倪娜两人提前了15分钟到达。 缚宁在妆台前正做着准备工作,倪娜在一旁正跟品牌方那边的廖总监闲聊说笑。 说着说着突然抬腕看了看腕表,开始打趣揶揄:“我们模特造型已经快做完了,怎么还没见到另外一个模特?” 负责此次拍摄现场的廖总监跟着看了眼时间,不禁蹙眉:“还差5分钟到约定时间。” “看我这记性,是我着急了。”倪娜呵笑几声:“时间还早,大家等等也没关系。” 廖总监脸色有些尴尬,朝入口那边望了望,依旧没见到有人进来。 回过头时表情已经有点不满:“算了,能准点来别迟到耽误事就行,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负责任的。” 来之前,倪娜就了解到这次合作拍摄的模特就是对家公司那个与缚宁风格相似的人,当然要趁机给对方使点绊子,竞争对手之间哪有和和睦睦的。 没两分钟,那位模特匆匆赶来。 缚宁的造型也做完,化妆师正着手给她上妆。 那模特则被安排坐在缚宁旁边的空闲化妆台前。 坐的好好的,缚宁莫名感受到旁边有道视线,眼睛往旁边斜了斜,瞬间对上那模特欲言又止的眼神。 头不方便动作,直接问道:“有什么事吗?” 女模特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眼底闪过惊异,随即不自然地转回头,盯着前面的化妆镜。 “没什么事,只是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缚宁嗯了一声,回答:“我也希望。” 两人完成好妆容造型站在镜头前,也没过多交流。 缚宁面向摄影师,后背倚墙,脚跟抵住墙面,略微仰首看向镜头。 女模特立马侧身面向她,上身倾贴而来,与她一同看向镜头。 灯光闪动,摄影师把双人pose抓拍下来。 两人变换动作。 灯光也不断闪动。 她俩虽是第一次合作,却意外的合拍,比想象中有默契。 拍摄期间,两人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缚宁个子略矮,所以由女模特伸手搂住她肩膀更合适。 但女模特的手却悬在缚宁的肩膀上,迟迟不落下,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摄影师挪开相机,冲女模特抱怨:“你怎么回事,状态不对阿,怎么突然别别扭扭的,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缚宁回过头,正正对上女模特躲闪偏移的眼神,视线下滑,注意到对方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 看起来像是不愿意跟她有肢体接触...居然讨厌她到这种程度。 缚宁握住对方手腕往前拉:“不喜欢也忍忍,如果好好配合,拍摄很快就能结束,长痛不如短痛。” “谁不喜欢了?”身后女模特厉声反驳:“我只是...” 她莫名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手腕却实实在在搭住缚宁肩头,没有抽离。 这令缚宁安下心来。 好在不是那种完全不分场合的人。 闪光灯接连不断。 整个拍摄过程都还算顺利。 眼见工作完成,缚宁没耽搁时间,直接往换衣间走,女模特就不紧不慢得跟在后面。 行至途中,廖总监迎上来,伸手拦下她俩,热情打招呼。 “现在拍摄已经结束了,你们也辛苦一番,不如都留个联系方式,晚上我们这边有个聚会,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大家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缚宁没马上回话,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倪娜的踪迹。 倪娜正在远处与女模特的经纪人谈笑风生。 “抱歉,公司明文规定不得私自与客户交换联系方式,而且我们之后还有别的安排,恐怕没法赴约。” 缚宁边开口婉拒,边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女模特,让她去找人来解围。 女模特悄然走开,往两个经纪人那边找过去。 廖总监追出几步,试图叫住女模特:“诶,你等等...” 不料人手长脚长,步子迈的快,没能拦住。 廖总监是个中年男人,眼神精明,带着些经年混迹声色场所的浑浊之态。 他瞧着远处两个经纪人还没过来,试图游说:“其实要是大家搞好关系,日后再有拍摄需求,我们也能优先想到你们。” 搞好关系...? 什么样的客户都有,想如此物尽其用的,还是头回遇到。这邀约但凡应下,她俩到时候必定会成为摆在圆桌中央的主菜,供人分食。 缚宁望了望远处往这边走来的倪娜等人,开始冷静周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品牌方的口碑和代言模特的道德面貌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保持良好长久的合作关系与求一己私利这两者哪个是最优选,想必此次贵公司的负责人您,再清楚不过...” 第109章 话外音 廖总监语塞,笑着屈指蹭了下鼻尖。 “这是跟我们家模特聊什么呢?”迎面而来的倪娜把缚宁往自己身边一拉,言语调笑:“哎呀廖总监您要是满意,下次记得还联系我,我们公司模特基本素养绝对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那女模特的经纪人也跟上来,开始抢生意:“您可别只想着倪娜,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不能厚此薄彼阿。”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来这么一出。 廖总监也不好再说什么。 笑应了句:“行,那是当然,对你们两家公司我都是很放心的。” 几人开始谈笑着拉扯场面话。 而缚宁与那女模特则到换衣间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缚宁衣服还没换完,隔壁试衣间的女模特就已经换好先出去了。 等她整理好衣服将门打开,发现那个女模特没走,就守在她门口。 一米七几的个子,姣好面容,窈窕身姿,不服输的劲头。 将人通身上下仔细观察了番,缚宁打心底觉得她俩并不相像。 女模特起初疑惑,然后垂眼观察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确认无误,拧拧眉毛,稍稍拔高音量。 “你、你看什么呢!” 话一出口,女模特眼底浮出懊恼,因为结巴,这句话的气势被削弱了大半。 缚宁眉尾微动,觉得有趣,淡声回应:“没看什么,你很紧张吗?怎么还结巴了。” “你-”女模特止住嘴,不服气地环抱起双臂,偏头看向别处平复心情。 缚宁没心思管她,拿着换下来的服装去找专门保管衣物的工作人员。 身后响起脚步声,回眸看过,发现那女模特也紧随而来。 缚宁依旧往前。 这人感觉也不坏,就是骄傲别扭。 女模特见缚宁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脚步加快了些。 “你走那么快干嘛?” “站住!” 缚宁侧眸瞥过,没搭理。 手腕突然被握住,她只好停下步子:“你有话可以直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缚宁!” 手腕瞬间被放开。 女模特似是羞愤,脸色几番变换,终于开口控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都快两年了,我们打过多少次照面,你居然还连我叫什么都不清楚!” 凝着对方愤懑的神情,缚宁愣了一瞬,随后缓过来。 以前虽常碰见,却也没有过交集,更没互通过姓名,不知道名字再正常不过,怎么还要来怨她。 见她没多大反应,女模特更是受到打击一般,憋红了眼眶。 “你什么意思阿你!” “你...你看不起我...” “你就是没把我当回事...” 接二连三的抱怨惹得缚宁不禁头疼,眼眸扫视周围。 这里人多眼杂,最好别让这人在这里哭出来。 不然那些娱乐八卦记者到时候拿着几张迷糊不清的偷拍图就开始胡乱编排。 冷淡的视线掠过那些欲意上前来看热闹的人,缚宁只得主动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模特神色微顿,眼底闪过喜色,似乎再度重拾信心。 “记好了。”她双手交错环抱在胸前,表情趾高气昂,但说话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我是金珍,金子的金,珍珠的珍。” “现在知道了,走吧。”话音落下,缚宁转身离去,不再搭理金珍。 两人将服装归还,她俩往经纪人和廖总监几人所在的方位找过去。 倪娜见她已经出来,捞起袖口,盯着腕表,开始找借口离开:“廖总监,我们接下来还有其他通告要跑,就不久留了。” 随即金珍的经纪人客套几句也跟着起身离开。 等倪娜到跟前,缚宁迈步往走向出口,倪娜默契地跟在身侧。 身后赶来两道不大整齐的脚步。 变成四人同行。 金珍的经纪人瞅瞅前面的缚宁和倪娜,忙拽住金珍胳膊,减缓她下意识追赶的脚步。 并压低嗓子附在金珍耳边,劝告:“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巴巴的跟那么紧...” “哼!”金珍脚步停滞,侧眸瞪着经纪人:“谁跟了?出口就在那,就她们能走,我们走不得?” 经纪人指指金珍微微泛红的眼角:“死鸭子嘴硬,你俩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看你这眼眶子红得,像什么样。” 金珍别开脸:“没说什么,换衣服的时候把睫毛弄进眼睛里了。” 经纪人不信,也不戳穿。 作为金珍的经纪人,她带了金珍两年多。 起初金珍初入这个行业就崭露头角,是好些品牌的御用模特。 没多久,就从云端跌入泥地里。 原因是对家公司新推出来的一个模特——缚宁,缚宁与金珍风格相似,但又更为抓人眼球,所以大半资源都偏往她那边去。 模特行业本就更迭不断,永远不缺新面孔,红火一阵后,也很容易被替代。 当时金珍只有张好脸,实力有所欠缺,又心高气傲,渐渐得就被缚宁比下去。 经纪人看了看身旁金珍的侧脸,又望向前方似乎永远先她们几步的缚宁与倪娜两人。 好在金珍消沉一段时间后便奋力追赶,虽然现在名气不如缚宁,却也争得了一席之地。 ... 缚宁与倪娜行至出口,黑色商务车早已停在路边等着。 后面金珍她们的车还没到,便只能在一旁等着。 突然,金珍的经纪人开口笑道:“看看这车,倪娜你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越发风光,同样作为经纪人的我真是羡慕的很呐。” 缚宁眼帘半垂,神情浅淡。 “真是抬举我了。”倪娜单手摸进裤兜,镇定自若:“要是没有公司兜底,没有出色的模特,我再大本事也没处使。” 倪娜这话是在暗讽对方公司不行,模特也不行,所以才混的差。 缚宁抬起眼帘,看了眼金珍反应。 金珍感受到视线,眼底浮出疑惑,她压根没听懂话外音,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嘲讽了。 司机已经从车位下来,为缚宁打开车门,后又立在一侧等待。 缚宁盯司机看上两秒,抬脚先行上车,不再理会那两个经纪人明里暗里的较量。 车外金珍直到缚宁上车,才反应过来:“你...”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倪娜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摆摆手,弯腰上车。 即将关闭的车门外响起金珍慢半拍的质问:“缚宁的经纪人什么意思?!居然明里暗里嘲讽我们。” 一旁经纪人赶紧给人顺毛:“这人多眼杂的,你可别乱发脾气,容易落人口实。” 第110章 那就拿去扔掉 车门关上。 倪娜昂了昂下巴,无奈开口:“那个廖总监也想得太美了,还真觉得花了钱,模特就什么都得干。” 天色发黑,晚饭时间早就过去。 缚宁腹中空无一物,忙活大半天就抽空喝了点水,早就饥肠辘辘,只得闭眼凝神,回应得也有气无力。 “可能是觉得不能让钱花的不值得,干脆就物尽其用。” “你现在的身价。”倪娜手背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他不配。” 缚宁揉揉泛酸的眼眶。 没错,陪他一晚他掏的钱怕是还没一场拍摄的报酬来的多,除非智商有问题,不然没有哪个经纪人会为了吃一张黑桃k就把手里的王牌丢出去。 缚宁微抬眼帘,看向前座的后视镜:“对方也没强求,指不定以后还会有接触,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持。” 话音刚落,她与后视镜中抬眼望过来的司机视线相接。 缚宁没有退避,盯着镜中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掂量一下最好。” 这话不是回应倪娜,是提醒司机最好不要什么都一五一十得汇报给苟明之。 司机神色一滞,迅速垂下眼帘盯着前方路况。 倪娜闻言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没事缚宁,跟司机签过协议,有注明不能将我们谈论的任何事往外说。” 司机尴尬笑笑,跟着附和。 “是的,缚小姐,请您放心...” 没等司机说完,缚宁就重新闭上眼帘,嗓音冷淡:“合约只对守约的人有效。” 一句话顿时把另外两人都弄沉默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再接话。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难办,倪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找来的这司机是苟明之的人。 意识到也没用,苟明之可能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被倪娜发现,不然上次也不会明目张胆得让司机把他带到拍摄现场去接她。 而且就算更换司机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就不是苟明之的人。 几番思索。 缚宁睁开眼睛,主动打破沉默:“是我言语过激了,大家都不容易,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司机愣了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态度恭敬。 “缚小姐您言重了,我能明白您的心情。” 缚宁略微点头,没再说话。 倪娜翘腿,视线滑向窗外,掌心搭在膝上,食指下意识在膝盖点了下。 怎么莫名感觉缚宁与司机说的内容,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错觉吗... 倪娜的家离拍摄地更近,就先把倪娜送到,她弯腰下车,站在车门边。 “我妈这段时间已经把那些厨房电器弄懂了,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做了挺多菜,要不要上去我家用晚饭?” 这邀请意味着倪娜有意拉近两人距离,也是在表态。 显然是之前续约后准备离开公司时的对话让倪娜心中有所忌惮。 “好意我心领了。”缚宁说:“但我回去还有段路程,不好多待,替我向伯母问声好。” “行,我会向我妈好好转达你的问候。”倪娜了然笑笑,往后退开两步。 车门关上。 缚宁凝视车窗外女人逐渐缩小的身影。 再多的承诺,再深的交情,都远不如她们这种关系来得牢固。 路灯接连亮起 夜色渐浓,车内两人都还空着肚子。 不远处一家餐厅落入缚宁视野中,遂开口示意:“去那家餐厅。” 司机应声靠拢。 下车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她回身询问司机:“你不饿吗?” “我不饿。”司机低着头,态度坚决:“您去吧,我会在这里等您。” 见人如此,她也没打算去劝。 他立场坚定,也异常守规矩,轻易不会动摇,恐怕就算让他在这等上1小时,他也不会抱怨。 当她拎着两份打包好的食物出去。 司机遥望过来,有点疑惑她怎么出来得这么快,视线下移落到她手上,瞬间了然。 他走上前,隐隐担忧:“看您平时食量也比较小,两份会不会太多,身体能吃得消吗?” “...”缚宁拧动眉毛。 这人不止是司机和保镖,还有点像保姆... 她伸手将其中一份递出:“这份是你的,我当然吃不了那么多。” 司机一愣,神情惶恐,要摆手推拒:“这使不...” “不要?”缚宁淡淡问道。 司机面露难色。 “那就拿去扔掉。”她手指一松,任由装着食盒的口袋往下坠。 司机条件反射伸出手,稳稳捧在手心。 缚宁绕开他,上车,关门,自顾自拆开食盒。 司机原地踌躇几秒,终归没拿去扔掉,他站在外边草草吃完,然后就在车门口候着。 5分钟后,缚宁降下车窗,司机察觉到,转过身。 “不是说不饿吗?”缚宁把装着吃剩食盒和纸巾的口袋挂在指尖,递出去:“我看你刚刚吃的挺香。” 口袋拎绳在她指头上摇摇欲坠。 司机长了记性,害怕她又突然松手,忙主动来将口袋接走,脸微微泛红:“我...谢谢您能想到我。” 说完,他转过身连着他那份垃圾也一起拿去扔掉。 折返途中,司机包内的电话震动,他拿出电话站在原地接听。 缚宁偏头,额头抵在车窗边沿,仔细凝听。 “是,缚小姐已经用过晚饭...还顺手给我带了一份。” “吃了...是缚小姐心善。” “大概还有20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 电话挂断,司机越走越近,缚宁也适时将窗户升上去,接着闭眼凝神。 倒是条忠犬。 车辆抵达怡园小区正门。 缚宁下车,余光扫视周围,顺利瞥见那个戴着口罩的人影,转而朝向司机,浅笑道:“辛苦了。” 司机被晃得神情一滞,而后利落颔首,眉眼低垂:“分内之事。” 商务车启动驶离。 缚宁步入小区,身后苟明之悠然带笑的嗓音也随之而来:“不用跟他那么客气。” “基本礼仪而已。”缚宁目视前方,脚下步子没停。 第111章 胡搅蛮缠 两人并排走着。 苟明之在身后保持半米距离,似笑非笑地问:“对他笑也是礼仪?” “是。” “那怎么只对他笑,也没见你对我笑笑?你对我总是冷冰冰,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缚宁没说话,斜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不知不觉中,苟明之原本保持着的距离逐渐缩短:“也是,我怎么比得上他正大光明跟你朝夕相处。” 他语气如常,与平日无异,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拈酸吃醋的劲。 真好笑,人是他安排的,他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协同家人出来遛弯的几双人影在小区内的荧黄灯光下忽明忽暗,看不清晰,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嬉笑交谈。 缚宁凝着前方小道,淡淡回应:“别在这胡搅蛮缠。” 腕上一热,脚下步伐被带偏,上到小区绿化带间的林中小径里。 走到幽静无人处,苟明之转过身来,眸色几乎与他身后无边暗夜融为一体。 “胡搅蛮缠?” 他拉下口罩,脑袋埋在她颈侧。 缚宁刚退开一步,后脑便被手掌控住。 揽在腰间的手臂勒得她生疼,泛凉的唇却极其轻柔地点蹭在她侧颈,与腰间的力道截然不同。 发现她无意挣扎,箍在后腰的手臂霎时间卸了力。 衣领不知何时被他咬.住衔拨得散乱歪斜。 颈间湿凉触感悄然移至肩头,尖锐獠牙剐蹭着,生出些痒意,又偶尔下抵,皮肉凹陷,似要破开表层肌理,刺入血肉。 缚宁抓住对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提醒。 “牙齿收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拍摄日程,但保不准会突然接到通告,身上最好别留痕迹。 抵在肩头的尖锐触感还在,并未收敛。 缚宁指尖施加几分力道,指甲陷进他坚实皮肉,显出凹痕。 “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苟明之瞬间停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 肩头刺感消散,变得湿热滑腻。 苟明之稍抬起头,凝着夜色下白皙单薄的肩头,上边虽然莹着水光,但那点痕迹根本留存不了多久。 “你眼里容不下我,身上也没有我的痕迹,更没有我的气息,要是不留下点什么,实在无法让我心安。” “别找理由。”缚宁松开他手臂,磐石般毫不退让:“不行就是不行。” 话音刚落,外边主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交谈人声也直往里入。 “哎呀你慢点,这小道没灯,乌漆嘛黑的容易摔着。” “没事,都走多少回了。” 苟明之眼帘微抬,迅速起身,整理好她肩上歪斜的领口。 缚宁则下意识捏住他口罩边沿直往上拉,盖住他脸,随即又率先往主道出口走,企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苟明之站在原地,不甘不愿地拈了拈口罩,眼底阴冷转瞬即逝。 即将到达出口,缚宁迎面对上闯入小径中的两个路人,与之擦身而过。 等路人走远,苟明之跟上前去,温声笑问:“就那么怕被人发现你跟我待在一起?” “你可以毫无顾忌,但我不能。”缚宁加快步子:“你行事最好收敛点。” 身后苟明之静默一瞬,放缓了紧跟的步伐,幽叹。 “那我要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准信...” 缚宁没回头,径直迈进单元楼入口:“快了。” 5楼到达,缚宁抬脚迈出,苟明之紧跟其后。 正要转身回家,肩膀被他虚揽住,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 抵在缚宁侧额的胸腔微微震动,清冽低缓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达至耳边:“晚安。” 久久回荡。 她晃了晃神,下意识回应:“嗯。” 鼻腔里挤出的嗯声低哑虚无。 苟明之低下头,开起玩笑:“怎么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鼻子。” “哭?”缚宁挣脱他怀抱:“我不会哭。” 她转走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屋。 回身关门时,苟明之还站在过道中间,勾唇注视她,像在等她的回应。 缚宁对上那双温柔固执的眼睛,在门将完全关闭时,张张嘴:“晚安。” 无声两字。 苟明之却明显看懂了她的口型,满意地转身回家。 掩上门,缚宁走向自己房间,行至途中,眼见缚濒正从卧室里往外走。 整洁干净的居家服将他衬得斯文得体,眼尾皱纹和鬓角几根白发暴露他年龄。 一切似乎都尤其正常,也荒谬的和谐。 “回来了?” 缚濒迎面走近,扯出个不自然又难看的笑。 “给你留了饭菜,要不要吃点?” 那张脸落在缚宁眼中,几近扭曲,上面的五官标准,熟悉。 但就是丑恶难看。 她对这种貌似如常的问候感到不适,只得挪开视线,越过他:“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不是真的在关心她,他只是在假装关心她。 过去二十几年,他也没想过尽父亲的义务,现今这样惺惺作态,实在令人反胃。 没走几步,后脑头皮一阵刺痛,拉拽的力道令她止住脚步。 缚宁眼露不悦,转过身,抽回被缚濒拽在掌心的发尾。 缚濒也没死拽着不放,顺势将她发尾随手一扔,眼露讥笑。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好心留饭给你,还跟这摆臭架子。” 缚宁顺顺长发,将被扯歪的发圈重新整好,几步逼近,伸手扼住缚濒喉管,声色冷然。 “不要挑衅我,我不是杨嫜,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缚濒猛的被推靠至墙壁上,脸上顿时浮起不正常的红,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异,手颤抖着抬起来,握住她手腕,不怒反笑。 “看看...果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说话间,缚濒喉骨费力得上下滑动。 指节扣进人皮肤的感觉陌生又惹人不快。 而从缚濒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的话像无数绵密的针尖扎在缚宁神经上,折磨般刺的她脑袋胀痛,眼眶发疼。 明明是那样艰难微弱又不连贯的低语。 却依旧能直冲她心底,几欲将根系还堪堪连接在贫瘠之地的枯木连根掘起。 彻底露出焦黑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呼吸渐渐变得深重冗长,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收紧。 缚濒略显沧桑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握在她腕间的手指也渐渐失了力道。 不过两秒,她眼眶猛的一颤,迅速收了手。 缚宁面部表情是漠然平静的,情绪却激荡汹涌,万般心绪化为不痛不痒的一句。 “我看你真是疯魔了。” 不再理会靠墙顺气儿的人。 她揉揉太阳穴,转身进了卧室。 缚濒抵靠在墙上,抚着喉管吃痛地哼笑:“下死手的小兔崽子...我疯魔?到底是谁疯魔阿...” 第112章 说完了? 缚宁清晨从床上坐起身来。 感觉头还是有些痛。 倚着靠背缓上几秒,下床将充分燃烧过后掉落在底座上的香灰倒掉。 走出卧室,缚濒房门开着,里面不见人影,他早就上班去了。 没多久接到倪娜电话,她语气疑惑:“司机今天突然跟我说家中长辈生病要回老家照顾,让我们另外找人,怎么这么突然,你们回去路上起争执了?” 缚宁神情微滞。 居然真的有用。 那司机油盐不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苟明之自己将人撤走。 “没起争执。”缚宁补充:“不过昨天回去路上,他中途确实去接了通电话,多半就是他老家那边的亲人打来的。” 闻言倪娜呼出一口气,语气明显比方才轻松些。 “是吗,那应该确实是有事儿。” 她零零碎碎地抱怨。 “不过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人来,现在说走就走,亏得你之后没有通告,不然还真来不及再去重新找个司机兼保镖的合适人选。” 缚宁宽慰:“又要辛苦你一番,希望这次能找到个靠谱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其实...我希望下一个人的底细我们还是先摸清楚后再慢慢考虑要不要用。” 倪娜沉默一会儿,开口调笑:“缚宁,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点过于谨慎了。” 缚宁望着妆台里自己这张与缚濒相似的脸。 过分白皙的脸庞上镶着双寡情薄幸的眼睛,略略下三白的瞳眸更显得绝情冷然。 谨慎...倪娜是想说她多疑才对。 她也不说破,平静回应:“人红是非多,现在不比以前,我们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这下倪娜没再说什么,缓了两秒,应下:“我会注意,身边的人是得了解清楚点才行。” 镜中映出床尾边柜上的小人和乐高摆件。 缚宁凝视几秒,挪开视线。 “那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了。” 倪娜那边办公室里嘈杂人声不断,似有事要忙:“好,不聊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有安排会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 缚宁开始搜集江城最近已经在交付的楼盘信息。 现今主城区内的房屋均价普遍在2至4万一平,中心地段更是贵的没边,几百万才能勉强买得个小点的二居室。 她滑动屏幕,仔细浏览各地区的楼盘信息。 期房等太久,还有烂尾的可能,她耗不起。 在挂售的二手回迁房里只要是地段稍好些的,就比某些楼盘的期房还贵。 缚宁抿唇。 预算有限,不可能把手里的钱全砸在一套房上,能有个安身之所就行。 指尖不断往上滑动,她陷入沉思。 已经开始交付的楼盘早就没有优质的房源,好房源早在楼盘刚开售时就售出。 不过...有剩下的底层和高层。 记下几个离市中心较远但依旧位于主城区内的楼盘地址,缚宁驱车赶往其中一处楼盘的售楼部。 下车走了几步,离售楼大厅还有些距离,里面的置业顾问就急忙迎上前来。 “客户您好,我是本次为您服务的置业顾问,您叫我小周就好。” “你好。”缚宁点头。 小周边引路边堆着笑脸:“您看您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先带您去那边休憩区歇歇。” 进入售楼大厅,缚宁没跟着置业顾问走向休憩区,只驻足环顾四周。 远处沙盘旁边围有零散几人,旁边有置业顾问正在给顾客讲解。 缚宁抬脚便往那边迈。 已经往休憩区走出几步的小周没听见缚宁跟上的动静,立马回头张望。 身后空无一人。 高挑冷艳的长发女人早就径直往项目沙盘那边去了。 小周连忙调转方向跟上她的步伐。 身侧传来小周渐近的脚步,缚宁率先出声询问:“你们这目前还有哪些现房?” 原本还在掂量着该如何迅速拉近关系的小周闻言立马接了话。 “现房还有好些,只是不知道您这边是考虑入手几居室呢?” 缚宁利落答道:“小户型的两居室。” 如此清晰明确的需求令小周笑容更深,她热情洋溢,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项目沙盘前。 缚宁垂眸一一扫过,好些楼栋都标明已交付。 她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沙盘中央的几栋楼房:“讲讲中庭剩下的楼层。” 沿街的楼房多多少少会比中庭的吵闹,她更偏好于安静点的位置。 小周眼神在沙盘中央看上一眼,开始滔滔不绝。 “中庭这边的这栋楼层高11,是个小高层,目前还留有顶楼,视野开阔,采光充足,您也可以看到这楼间距...” 一通介绍虽然也把重点都讲清楚了,但其中不免夹杂着吹嘘的成分。 缚宁耐着性子听。 虽不出声打断,却也没接对方抛过来的话茬儿。 小周笑得脸僵。 气氛也越发尴尬,她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屁颠屁颠跑去端了杯茶水过来。 缚宁淡淡瞥过,伸手接下茶水,凝看她端着职业笑容的脸:“说完了?” 小周笑应:“介绍完了,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 缚宁捏住杯身微微朝内倾斜,觑着里边橙黄的茶水。 “没有,下一套。” 话音落下,她便将茶杯搭在沙盘边缘。 显然是没打算喝。 小周见状,无奈抿了下嘴,随后接着介绍另外一套房源:“那这边也有一套位于中庭的,不过是4楼,采光也很不错,低楼层出行比较方便...” 视线在这两套房屋所在的位置流转一阵,缚宁开口打断。 “带我去亲眼看看这两套房。” 正讲得兴起的小周愣了两秒,连忙鞠着腰引导:“没问题没问题,您这边请。” 缚宁拿起茶杯,目光搜寻能搁置的地方。 小周极有眼色得伸手主动接过,找了个地方放好又倒转回来继续引路。 第113章 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先看的是距离稍近一点的11楼。 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不错。 小周利落将灯打开,暖色的灯光令屋内变得更加柔和亮堂。 缚宁里里外外看过。 由于是精装修的现房,屋内看着还算温馨舒适,但顶楼确实有渗水及夏晒的问题。 买精装房就是为了方便,她也没那个闲心再去做防水和隔热。 “这套没看中。”缚宁转身走向门口:“带我去看看4楼的房。” 小周急忙跟上。 行至门口,她随手将灯关掉,带上门,亦步亦趋跑到前方带路:“您这边请。” 已经临近中午,外面日头正辣。 小周步子迈的快,她边走边擦汗,偶尔回头看看后边人影。 女人遮阳帽下一张淡漠如霜的面孔,没甚情绪的眼眸偶尔落在她后边。 凉嗖嗖。 偏又是个有主见的,搞得她都不好再多话。 房门被打开,缚宁走到阳台。 楼层虽低,但外面绿化并没有遮挡住光线,采光其实还算不错。 打开窗户,外面清新幽静,不像临街那边吵闹多灰。 稍微将身子探出窗外,缚宁查看窗外一圈的打胶。 倒是中规中矩,开发商还算没丧尽良心,但别的地方可能会存在问题,到时候请个验房师来验验。 她关好窗户,在屋内各处游走。 屋内装修风格是统一的,与11楼那边大差不差。 小周则跟在一旁陪着笑脸:“您似乎对这还算满意,好些客户觉得不吉利,都会避开带4的楼层。” “我对那些并不看重。”缚宁打开壁柜查看过,问:“这房子是特价房吧...” 小周立马接了话茬:“是的,总面积有96平,一口价198万。” 缚宁眼帘微垂。 什么特价,幌子,这价格完全可以买其他好点的楼层。 冷冽的眸光扫过小周面颊,小周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缚宁走出房门,又接着问:“那这房公摊多少?” 小周回身将房门关上,回话回得神色闪躲、含糊其辞:“百分之16。” 缚宁没说话,率先走向电梯口。 算下来套内只有80来平,公摊比例勉强能够接受,但这样的价格怎么想都不划算。 两人步入电梯,电梯下行。 小周偷偷摸摸观察缚宁脸色,不敢随意吭声。 缚宁神色浅淡,未发一言。 真没有别的好房源了?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临近入户大厅时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身试探。 “我是诚心要买,另外还有好的房源,希望你也别藏着掖着。” 小周脚步停滞,思索片刻,说:“那您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这是让缚宁亮亮身份证和银行卡。 置业顾问在确定她是真的有实力并打算买,而不是忙活半天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才肯吐露些实话。 缚宁整了整防晒帽檐。 从单元楼入口处探进来的阳光往里延伸,将她影子拉得歪斜。 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这些重要证件在早两年就被杨嫜偷偷藏起来。 好在杨嫜不知道她银行卡密码,不然她工资一到账就会被取走,哪里还用得着要求她每个月转钱。 回去花点功夫把证件找到,顺便把户口本也拿走,到时候拿到房产证就去把户口迁出来,单独立户。 几番斟酌,缚宁淡淡应道:“明天上午,我会再来。” 小周面露喜色,大步上前,递出名片。 “准备来的时候您可以先联系我。” “嗯。”缚宁接过。 回到家中。 缚宁到卧室将门上锁,从墙角拉出行李箱,滑轮与地砖摩擦滚动,发出骨碌碌的杂音。 装好重要物品和换洗衣物。 缚宁拉开床头柜抽屉,整盒线香被她取出来,归置进行李箱。 行李箱已经塞满,她起身坐在床沿,与边柜上立着的折纸小人对上视线。 历经众多繁杂褶皱捏造而成的人物作品正冷眼凝视。 成为骤雨来临前夕的唯一见证者。 将行李箱关好,推回原位。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杨嫜电话,那边传来意料之中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转而调出微信,给杨嫜发去信息。 树叶枝丫层层交叠,毒辣日光穿透树冠,灰暗的阴影也自树根处往外蔓延。 店铺内。 杨嫜正吃午饭,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却没声响,面前电脑里放着的综艺节目引得她偶尔发笑。 面部肌肉联动,隐隐牵扯到眉骨,她顿时敛了笑:“嘶...” 钻心的疼。 与疼痛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咬牙切齿的厌弃与愤恨。 “缚濒那个天杀的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死他...” “啪”摁下键盘按键将综艺暂停。 她拿起旁边粉饼盒打开借着镜子查看眉骨处的伤势。 杨嫜因伤没有上妆,唇部用口红妆点,不至于显得太没气色。 镜子里女人五官姣好艳丽,可没了妆容掩盖,因上了年纪而滋生出的细纹与疲态一览无遗。 确认伤口没有裂开,杨嫜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上两秒,挪开视线。 粉饼盖“啪嗒”合上,心中更添郁闷。 用过午饭,杨嫜拿起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的微信信息。 都是缚宁的。 点击查看消息。 缚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杨嫜回复:[说不准,看情况] 回过信息,杨嫜将手机息屏搁在一旁,电脑里的综艺也接着播放。 没几秒,手机屏幕又亮了。 杨嫜瞧了眼发来的消息,心生厌烦。 怎么回事,不依不饶的,往常也没见缚宁不识趣到这个地步。 解锁屏幕,消息弹出。 缚宁:[今天晚上也不回来?] 杨嫜不由挑眉,偏生又扯得眉骨处伤口发疼。 被疼出火气,她抚着纱布低声斥骂:“父女俩都一个德行。” 缓过劲儿来,指尖敲击屏幕:[不回去,别一直问个不停] 消息发送。 再没下文。 只剩综艺节目里嘉宾的交谈声在此起彼伏,哈笑声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第114章 搞批发 缚宁垂眼看过杨嫜回复的信息,拨了个陌生号码出去。 电话被迅速接听。 话筒那边传出客气又懒洋洋的男声:“您好,这边专业开锁,提供24小时上门服务。” 缚宁看了看时间。 “地址是怡园小区8号楼502户,大概多久能到这里?” 开锁师傅答得爽快:“蛮近的,十来分钟吧。” 她接着问:“价格多少?” “那这要看锁的复杂程度啰~我要去现场看过才能知道。” 缚宁没应声。 事先不问好价格,有可能会出现到时候人来开完锁满天要价的情况,她没那闲工夫去掰扯。 开锁师傅听人没接话,怕真的错失生意,立即识趣得报上价格:“哎,其实价格一般在60到100元不等。” 缚宁:“可以,你到门口了就敲门。” 翘腿懒洋洋窝在铺子里的开锁师傅没多想,随口答应:“诶行叻。”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开锁师傅眉毛悠悠皱成一团:“诶奇了怪了,不是要开锁吗,还让我敲门干什么阿...” 此时缚宁已经站在杨嫜的卧室门前。 她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离开这个家时的景象,或许她是在期待能同杨嫜有个还称得上体面的告别。 可根本无法体面。 不是每个期待都能成为现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缚宁边去开门边摸出手机查看时间。 才过去5分钟。 到得这么快。 抬眼看清来人,缚宁神色微滞:“怎么了?” 苟明之衣着得体,车钥匙还拎在手心,一副外出刚回来的模样。 他稍稍弯唇,递来手中两个礼袋:“刚刚回来途中顺道去取回来的,感觉都很适合你。” 缚宁目光扫过礼袋包上的品牌logo。 顶奢珠宝品牌。 “这些都要提前定制。”嘴上虽这么说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见人没动作。 苟明之从里边拿出一饰品盒打开,上手来往她耳垂上戴。 “既然我送的东西这么烫手...”靠近的体温挟着温声细语:“那我只好帮帮忙了。” 缚宁手肘抵在他胸前,视线越过他肩膀望向电梯口。 人多半要到了,还是别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 本欲推拒的手缓缓落下。 察觉到她妥协的态度,苟明之柔声笑笑。 佩戴好,耳垂上的耳饰发出细闪银光。 “这种小物件...”苟明之指腹沿着她耳廓拂过,唇角弧度上扬,一贯的盈盈笑语:“在你身上显得也太不起眼了...” 缚宁手背抬起来,阻止对方欲意接着揉捻她耳垂的举动:“管好你的手。” 苟明之收手,再次将手中礼袋递出,一双笑眼隐隐嗜着不满。 “我手都拿酸了,你确定不收下?” 缚宁对上他视线,抬手接过。 手瞬间往下一沉,栽歪了半个身子。 “怎么这么重?” 低头一看,装饰品的礼袋里饰品盒整整齐齐码了好几层,像集市上的大白菜一样摞在一起,难怪比预想的重那么多... 沉默几秒,她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你是去搞批发吗?” 苟明之愣愣,垂眸扫过礼袋,如常笑笑。 “可以换着戴,种类比较多,每个都包装起来太过繁琐,就让人都归置到一起了,确实沉了点。” 缚宁半垂眼帘,露出些疲态:“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 苟明之心情不错,答应得也痛快。 “那我空闲了再来。” 他回到自己家门口,开锁进屋,转身关门时望过来的视线与平时别无二致。 缚宁却下意识挪开视线,看向位于过道中央那匹紧闭的电梯门。 开锁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等上几秒,电梯数字开始攀升,她松开门把手,将手里拎着的几个礼袋随手搁在玄关柜台面。 电梯门打开,如愿见到一懒懒散散的陌生男人。 对方探头左右瞧了瞧两边门牌号,就抬脚直往她这边迈:“你好,是...” “小声点。”缚宁捏着现金杵到他面前。 “明白明白~”开锁师傅一边低声附和,一边想要接下现金。 缚宁却适时将现金收回来,捏在手里,又顺手关上门。 活还没干,怎么可能先付钱。 开锁师傅撇了下嘴,懒洋洋问:“我看这大门好好的,你叫我来是要开哪扇门阿?” 第115章 搬家 “主卧那扇门锁上了,钥匙也被锁在里面。”缚宁指指杨嫜的主卧。 开锁师傅往主卧门靠近:“行,我看看。” 他立在门前拿出工具,没几分钟,锁便打开。 缚宁盯着半敞开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得上前抬手将门径直推开。 轻而易举就大敞开的门让缚宁手顿在半空。 “就...”她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这么简单...” 门板开得轻松,她心中却无比沉重。 还是头一次看清杨嫜卧室的全貌... 缚宁一瞬间忘记表情管理,扯出个生硬冷淡的笑容,那点笑衬得她脸色怪异,又有种荒诞诡谲的美感。 没几秒,她恢复如常,问:“多少钱?” 见到她刹那间失神的模样,开锁师傅神色几番变化,也没狮子大开口。 “看你心情好像很差,给你个良心价算了,80,没要你100够意思的了。” 缚宁将手中百元现金递出:“拿去。” “整的?”开锁师傅面露喜色:“那我可就收下了阿...” “找钱。”缚宁眼波淡淡。 “嘁,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大喘气儿呢...”开锁师傅边哀怨边找了零。 目送开锁师傅出去。 玄关大门被带上,锁住。 门外等电梯的开锁师傅心里犯直嘀咕。 这丫头...让开的真是她家吗,可别开错了,开错他不负责的,哎真是,琢磨什么呢,她人都在屋里,不是她家是谁家。 屋内。 确认人已经离开,缚宁没再耽搁,进到杨嫜卧室四处搜寻,翻找。 床头柜没有,衣柜没有,床底和枕头被褥也已经翻找过。 仍然没有。 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杂物而已。 双臂往两边一扩,将虚掩的窗帘彻底扯开,强光直迸进来,刺得缚宁眯起眼,瞳孔也跟着骤缩,茶色瞳眸在阳光下泛起光泽。 查看过窗帘背后和安在窗户处的储物柜。 还是一无所获。 盯着不断流逝的时间,缚宁心渐渐沉下来。 能藏的地方就这么几个,还能藏哪... 没剩多少时间来找了,再过不久缚濒就会下班回来,他回来后根本无法再来随意翻找。 毕竟他总是乐于见得她难堪,窘迫,不得不顺服的模样。 缚濒不对她动手最大的原因在于:他认为她这个女儿是由他而延伸出的所有物,是杨嫜唯一给予他的微不足道的附属品,仅此而已。 缚宁整了整思绪,绕着床沿缓缓转上一圈。 被刻意放缓的脚步也令她心中平静下来:时机不对...下次再找机会... 她猛的顿住脚步,挂在卧室角落的全身镜中,映出她此刻发白迫切的面孔。 下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缚宁目光在卧室里缓慢搜寻,最终回落到前面的全身镜上,盯着全身镜边框打量一会儿,她几步走近,并住两指在边框边沿估量了下厚度。 也不是不能藏东西。 她扶住镜框两端,将挂靠在墙上的全身镜取下放平。 悬于背面的暗盒,暴露在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 楼下,402户。 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五点半。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厨房里走出,抬眼瞧见时间,急忙慌解腰间围裙:“哎哟怎么这么快就这个点了...” 拿着钥匙出门,候在电梯口。 下行的电梯到达4楼。 电梯门打开,老妇人抬眼,对上双清淡透亮的眼睛:“诶这不楼上的小姑娘吗?” “好巧。”对方拖着行李箱往里退了半步,腾出位置。 老妇人往电梯里迈,同时开口笑道:“看样子是要去旅行放松吧。” “不是旅行。”对方垂眸看看自己行李箱,掌心搭上拉杆,握紧,声色缓淡:“是打算搬家。” “搬家!?” 老妇人摁下1楼,又看了看下边已经亮着的负1楼按键,回身感叹。 “肯定是被你那邻居吵得受不了才要搬走吧,真是造孽咧,要是让我遇到楼上那户没自觉的人家,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 1楼到达。 老妇人走出去,侧过身。 “说起来我们家那小滑头好像蛮喜欢你的哩,还跟我说要是遇着你,尽量少说话别惹人烦。” 里面人准备按关门键的手停住,平静回应:“不会,您很热情。” 老妇人露出笑容:“那就好,我赶着去接孩子,就先走了阿小姑娘。” “慢走。”对方略微颔首。 老妇人摸出手机看过,赶忙迈开步子:“哎呦天爷咧,那小滑头等会儿又该怨我去晚了。” 电梯门彻底关闭。 接着往下沉。 第116章 美滋滋 晚上。 501户,衣帽间。 全身镜中,苟明之眼睛下撇,盯注意到自己唇上即将再次结痂的伤口,抬起下巴左右细看。 好得未免太快了些。 指尖抵住伤口摁裂伤疤,如愿以偿见到新鲜血液又争先恐后地从伤处涌出。 他垂下手臂,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着手准备直播设备。 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看过来电显示,苟明之接听电话:“有事就快说,我等会还要直播。” 李弦哼笑了声,语气不屑。 “你在我这能别装吗?你那破直播又不接广告又不带货的,一个月能挣多少?” “勤快点,几万块还是有的,蚂蚁肉也是肉。”苟明之弯起眼眸。 “...” 李弦沉默一瞬,吸足气,扯开嗓门斥骂。 “怎么什么钱都让你个没良心的给挣完了,我在公司累死累活勤勤恳恳,我家老头子也就给发点比你直播高不了多少的死工资,还让不让人活了?” 瞬间提高的音量刺得苟明之将手机拿远了些。 听人吼完了,他将手机重新贴近耳边,温柔建议。 “那你不如快点去找个妥帖的死法,别再在我这里废话了。” 李弦翻了个白眼:“去你丫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才是真的不想...” 话音止住。 “怎么不说了?”苟明之打开扩音将手机搁在桌上,身子靠着椅背。 李弦清清嗓子:“江城有家夜总会因为抽检不合格关门大吉,我打点了下,拿我手里来改成了酒吧,我们好久没见,晚上你就过来玩玩儿呗。” “不去。” 李弦苦口婆心得劝:“别介阿,来喝点小酒,那不美滋滋的。” 苟明之伸手准备将电话挂断。 “等等。”李弦有所察觉,忙开口叫住:“明之,你卸磨杀驴是吧,忘记是谁陪你去给小缚宁挑手表首饰的了?” 苟明之收回手,座椅微动。 他望向窗外思虑几秒,转而瞥着手机屏幕,笑容阴森森。 “还有脸说。她根本就没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弦扯唇,信誓旦旦:“女人只要没明确拒绝,那铁定是喜欢。” 苟明之默了几秒。 这人到底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胡说八道。”苟明之笑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借机跟我谈合作的事宜?” 李弦急了:“那你给个准话,到底来不来?” 苟明之仰头靠住椅背:“地址发来,免得你冤枉我卸磨杀驴,但你也要知道,我同样不做亏本买卖。” 李弦哀叹:“如今江城处处都有你名下的资产,兄弟之间真吃点亏又怎么了?” “打住。”苟明之侧眸看向手机,语调悠悠:“你不总说吗...在商言商,还谈什么情分。” 李弦:“行行行,你能来就好,地址发你了。” 挂断电话。 驱车到达酒吧附近。 酒吧入口处,客人络绎不绝。 苟明之没下车,只降下寸车窗。 一个守在迎宾台的服务生视线扫过苟明之车牌,忙迎上前:“苟先生。” “你们家主子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苟明之瞥过前方夺目艳丽的酒吧招牌,拿起备好的帽子往头上扣:“真是没眼看。” 开门下车。 车钥匙被泊车员接走。 服务生在前方引路:“正门人多拥挤,请您走这边的绿色通道,少爷已经在楼上等您。” 三楼贵宾室。 李弦裸着上身立在单向玻璃前,底下舞池内的绚丽灯光四处投射。 他盯着舞池内尽情享受的男男女女,扯唇,猛吸了口烟:“一堆蚂蚁...” 轻薄的烟雾伴随着开合的嘴唇缓缓溢出。 李弦转头朝向皮质沙发上软绵无力的女人:“宝贝儿,动作快点,待会有客人要来的。” 皮质沙发上。 正半靠着歇息的女人衣裙散乱,不能蔽体。 她眼皮抬了抬,娇嗔:“没力气,快不了。” “叩叩” 门被敲响。 外面服务生出声提醒:“少爷,苟先生已经到了。” 女人开始慢吞吞地穿起衣服。 李弦没理会女人,掐了烟,径直朝向门口:“进来吧。” 女人满脸惊异,迅速搂着衣裙起身绕至沙发后侧蹲下躲避。 咔哒。 门被打开。 门外苟明之迈腿往里迈,视线掠过沙发后边着急忙慌整理衣裙的女人发顶。 他走到对面的另一个直排沙发,垂眸细细看过,挑了个保准干净的位置落座。 李弦屈膝跪在沙发上,身子前倾,手肘搭在靠背顶端,低头看向下边蹲着的妙人。 “宝贝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已经穿好衣服的女人一愣,笑笑:“喜欢我知情识趣。” “答对了,所以别跟我使性子...”李弦把女人拉起来,抬起她手背落下一吻,笑得邪肆:“那样我很快就会厌烦的。” 女人眼睫猛颤两下,嗓音发软:“知道了...那我,那我先下去了。” 李弦放开她手,拍了拍她臀:“乖了,去玩儿吧,看上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女人拎着高跟鞋离开。 第117章 要玩儿真的? 门被掩上。 隐在沙发角落的苟明之眼眸慢吞吞觑过来,神态柔和,气质儒雅。 “就这么点间隙还要跟人翻云覆雨一番,你那物件跟着你,迟早会过劳死。” “呸呸呸,你丫咒我呢。”李弦斥骂。 苟明之没应,挑了个干净的高脚杯摆在自己面前。 后边守在一旁的服务生伸手扶起已经开过的酒瓶,要往苟明之酒杯里倒。 “等等。”李弦叫住他,抬起胳膊指指后边酒柜:“去把我那老宝贝拿一瓶出来给人倒上。” “是,少爷。”服务生点头。 再回来时服务生已经戴好手套,手里也捧着酒瓶。 酒塞开启。 二人杯中掺入酒水。 李弦盘膝坐在沙发上浅尝了口,挑眉:“刚刚那泡妞模板看清楚了没,好好学着点,保准能尽快把小缚宁弄到手。” 苟明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掀眼笑睨过来,眸色幽幽。 “我忍你很多次了,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类似的字眼。” “搞什么...?”李弦愣了愣:“你还要玩儿真的?” 苟明之将高脚杯搁回桌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浪费时间玩儿无聊游戏的人吗?” “是阿。”李弦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吧?” “...”苟明之脸在微笑。 眼神却露出明晃晃的嘲讽和鄙夷。 李弦满头黑线。 这家伙明明就鸡贼得很,还偏偏不让人说... “那个...”他扯扯唇,不甘不愿地恭维:“你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这一点确实是比我高尚。” 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脸上明晃晃写着:这不废话吗? 李弦没在意,只疑惑:“去年你明明只是在我们公司远远见过缚宁一眼...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他垂眼盯着暗红的酒面,酒面晃荡... 去年年末,冬至。 寒气在原合纪公司大楼窗户上凝出白霜。 除开几个必须要加班的高层,楼内已经见不到几个员工的身影。 而李弦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办公室内。 李弦抓紧时间处理手头工作,办公桌侧面窗边却立着一悠闲安逸的人影。 他实在气不过,偏头怒斥:“今天冬至诶,我堂堂一个老板居然到现在还下不了早班,我们家老头子早早就溜了,工作全扔给我!” 苟明之侧身,抬腕看了眼表,稍稍弯唇:“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我耐心有限,过时不候。” 说完他回身接着望向窗外。 李弦握着钢笔咬牙切齿地杵在文件底端。 “你现在能这么舒服还不是全靠有淮冬这个得力干将。”他手肌肉记忆般熟练地在签名处划出名字:“我看你简直跟我们家那老头子一样,心都黑透了。” 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李弦合上笔盖,将钢笔抛进笔筒内,叫人进来把文件取走。 靠着椅背揉揉脖子,他视线挪转,看向窗边。 起雾的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出一块不规整的扇形,而苟明之正抵近身子透过那块擦净的玻璃聚精会神往外看。 李弦顿时精神了。 在那瞧什么呢? 忙起身靠近:“哟明之,少见阿,这是看见什么稀奇事了?” 苟明之回身挡住他视线,如常笑问:“没什么,工作处理完了吗?” 李弦不信。 越过他,扒着窗户就往外看。 公司楼下站着两人。 一个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另一个嘛... 是当初身高不达标却仍旧被公司破格录用并重点关注和打造的模特——缚宁 这个模特他接触过,特别有意思。 看着冷傲清高,举止却偶尔有种深知世故的圆滑,不是那种非黑即白认死理的人。 楼底下两人说了些什么,就一起乘着商务车离开了。 李弦盯着逐渐隐没在寒夜里的车身,侧眸瞥了眼同样看着商务车驶离的苟明之。 公司里对小缚宁有心思的人大把,个个都在她那碰壁。 明之该不会也... 李弦勾唇笑问:“是对哪个感兴趣...?” 苟明之没应,反而垂眸思虑:“长头发那个女孩是你们公司的签约模特?” 李弦靠着窗户开始眉飞色舞得解释。 “是阿,她业务能力突出,长相也很受市场欢迎,短短一年多,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商业价值也在逐步提高,她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阿。” 苟明之走到沙发旁,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薄围巾往脖颈上拢。 “是江城人吗?” “我看过她的资料,保准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士。”李弦挑眉,跟着拿起搭在办公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你要真感兴趣,我可以...” 苟明之理围巾的手顿了顿,侧眸笑睨过来,语调溢满了警告。 “只是看她有点眼熟随口问问,收起你的歪脑筋,别自作聪明。” 李弦没应声,边扣西装纽扣边无所谓得耸了下肩,压根没听进去。 苟明之缓缓抵近,双手揣入黑色西装大衣的衣兜内,凝着他幽幽笑问:“怎么...没听清吗?” 一种被捕食的危机感从李弦脖子直往后脑勺蔓延。 只好敷衍回应:“行行行,知道了。” 见他应下。 苟明之满意笑笑,转身走向门口:“走吧,去吃点暖和的,我让人给我们留了好位置。” 第118章 伪君子 酒吧贵宾室窗外。 人们依旧尽情扭动身躯,随着节奏沉浸在迷幻醉人的夜晚。 杯中暗红的酒面倒映出李弦赤条条的上身。 除开那天明之远远见到小缚宁时问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从倪娜那得知缚宁有搬家的打算。 李弦晃了晃酒杯,酒面晃荡,里面自己的倒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当初读大学时我俩为了方便,一块儿看了怡园小区那个楼盘,觉得不错就一人买下5楼的一边来住。” “后来我毕业没多久就搬走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委托人租给了小缚宁。” 苟明之抬眸笑望过来:“这样看来,那我们小李总还真是位体恤员工的好上司。” 李弦眉心一跳,硬着头皮承认:“缚宁本来就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模特,我当然是一片好...” “呵...” 话没能说完整,就被一声突兀的低笑打断。 “阿抱歉...”敛去笑意,苟明之极有礼节地翻手抬了抬,平静温吞:“继续说。” 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种看猴戏般的语调比直截了当的嘲讽更具攻击性。 李弦破防了。 沉默几秒,将酒杯抵近嘴边猛灌一口:“他娘的,不说了。” 终究是没忍住,他仰头将杯里剩余的酒尽数灌下,烈酒滑过喉咙。 “啪” 酒杯被他重重搁在桌面上。 “我就是存心的怎么了?真情...?你我这种人,哪里来的真情,倒是你可别把我们小缚宁给骗得团团转,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公司最有望成为各大时尚品牌宠儿的模特,前途无量...” 越说到后面,李弦语气渐渐开始发飘。 心底也罕见得升起一丝心虚。 苟明之视线扫过桌上空荡荡的酒杯,笑眯眯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服务生,冲那高脚杯微抬下巴。 善解人意得提醒:“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们李大少爷斟满?” 服务生为难,迅速看向李弦请示。 见人没反对,反而一副默认的模样,只好几步迈近,弯身倒酒。 暗红的液体不断落下,填满杯底,上升,即将满至杯口,依旧没人叫停。 酒水将要溢出,服务生只能停手。 李弦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就仰头喝下。 喝得又急又快。 这珍藏多年的好酒,他硬是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只觉得延迟的酒劲从胃里攀着食道往上爬,又停在喉咙处肆意灼烧。 苟明之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接着倒。” 服务生扫过李弦神情,只能遵从。 酒杯喝空,又被添满。 反复持续好几次。 李弦捏着杯身,将重新满上的红酒灌下,脑袋已经开始打旋儿。 服务生心中忐忑,酒瓶悬在杯口上方,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一时间两难。 眼见酒水又要往杯里倒,李弦抬头盯苟明之一眼,哑着嗓子骂:“你丫差不多得了,这酒烈得很,真想弄死我?” 苟明之没再让人继续,端起酒杯,细细品味后笑瞥着他。 “你本来一开始就是为了能有跟我谈判的筹码才逮着机会想方设法将自己公司的模特往我跟前送,几杯酒而已,算得了什么。” 李弦无言以对。 侯在一旁的服务生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适时出声:“少爷,今天开业,底下店长怕是忙不过来,我得下去帮忙才行。” “去去去。”李弦没工夫理他,抬手摆了摆。 服务生离开,门被关上。 李弦起身,抓起散落在一旁的上衣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他翻找出早就备好的合作企划书,伸手递出:“来吧掌掌眼,看能不能成。” 苟明之眼也没抬,自顾自地品酒也不伸手去接,就这么将人吊着。 李弦拿着企划书的手悬在半空,思绪却一刻也没停。 跟他谈生意可真费劲,这女人也送了,酒也喝了,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演了... 还有什么招能使? 正想着,手里企划书被接走,苟明之眼睛看过来,眼尾弯起弧度:“这就不演了?” 李弦没应,掩唇咳了声。 苟明之将企划书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页:“我还不知道你?你的那点良心早在刚刚倒打我一耙为缚宁抱不平时就用光了。” 李弦坐回座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怪了。 怎么感觉明之不单单是在介意他逮着机会私自将小缚宁安排过去。 似乎还有借机帮小缚宁出气的意思在里面... 意识到这点,李弦脑子瞬间清爽不少,唇边也释着笑:“哟,明之,这人还没弄到...” 正看企划书的人一记眼刀扔过来。 李弦立马改了口:“这人还没追到呢,就开始护上了...” 苟明之微笑着抬眸。 “啪啦” 企划书被他轻飘飘丢回桌上:“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有不敢有。”李弦贱兮兮地把脸伸过去,假模假式地在嘴角处拍了两下:“我赏自个儿嘴巴子好吧。” 似乎被勾起什么微妙回忆。 苟明之抬指触着唇上显眼的伤口,眼眸弯起:“你那巴掌太轻了,没她有力道。” 李弦仔细观察了下对方唇上伤处和脸侧并不明显的指痕。 凭着多年纵横花丛的经验,当即心下了然。 眼尾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却不敢多嘴,只能小心翼翼拾起企划书重新递过去。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 他娘的。 死变态。 苟明之微抬眼帘,重新接走策划书继续翻看。 酒劲上头,李弦躺倒在沙发上,脑袋昏昏沉沉。 策划书页脚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更让他犯晕。 他昏昏欲睡,眼皮正要合上。 “你们要帮想转型演员的模特打开我们这边的影视渠道我能理解,但明显你们公司获益更多,我这边能有什么好处,资金是我们解决,人员设备是我们提供,我们凭什么非要从你们那挑人来演。”苟明之合上策划书,随手扔在一旁。 李弦按按眼皮,侧身支住脑袋,朝向对面看似眉眼含笑,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的人。 “总归你们每次影视剧拍摄都需要物色演员的,明星,模特,素人,我们公司旗下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现成的资源不用,岂不可惜。” 苟明之轻飘飘扫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到时候我们支付你们演员片酬,你们又从片酬里抽成,这钱倒来倒去,全进你兜里了。” “啧。”李弦猛的坐起身来:“这机会不给我们那你给谁?还是不是兄弟了?” “...”苟明之起身掸了掸衣摆,弯腰拿起帽子扣回头上,转身往门口迈。 李弦顶着晕乎的脑子急忙起身,瞬间觉得酒都白喝了。 气上心头,冲着人背影就一顿输出:“苟明之你个老阴货、死变态、受虐狂,丧尽天良的伪君子!” 苟明之停住脚步,回身笑弯了眼睛。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么沉不住气,本想着让你去找淮冬,他会交代人给你们提供点跑龙套的小角色先试试水,看样子是不需要了。” 话音落下,苟明之就要去拉门离开。 李弦脑子清醒了些,扯唇露出点笑。 有戏阿... 他几步跨上前,搭上苟明之肩膀可劲儿摇晃:“好兄弟,有钱一起挣,以后有大制作,我们公司也出资,联合出品必数精品。” 苟明之端着笑,拽住扒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拧开,语调莫名阴森:“把你的脏手拿开。” “阿疼疼疼疼!”李弦龇牙咧嘴地叫:“放手放手。” 手腕被扔开,李弦赶忙捧着手仔细检查。 “咔哒” 门被落锁。 再抬头时,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 第119章 背锅 怡园小区地下停车场。 苟明之在后座闭眼凝神,车稳稳当当停进车位。 前排李弦专门安排的代驾服务生下车,到后排拉开车门,放低音量。 “苟先生?” 苟明之睁眼,一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车钥匙,一手递出笔不菲的小费:“辛苦你了。” 服务生面露喜色,迅速接走,略微低头侧身让开位置:“您言重了,应该的。” 苟明之下车,服务生顺手帮人关上车门:“苟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慢走。” 苟明之点点头,径直朝电梯口去。 电梯内,苟明之注视着不断跳跃的数字。 只跳动一下就停住,定格在1楼。 打开的电梯门外站着一老一小正有说有笑。 老妇人慈眉善目,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宠溺:“看看你的肚皮,都快成个球咧,这每天跟奶奶下来遛遛弯明明也挺好的,嘴还撅老高。” 女孩不乐意了:“我是因为还小,在长身体,肚子以后自然会没有的。” 老妇人拉着小孩手往电梯里迈:“净贫嘴哩。” 见电梯里有人,女孩抬头望过来,眼睛一亮,忙打招呼:“哥哥好。” “你好,我说过,按年纪算你该叫我叔叔。”苟明之礼貌笑笑,帮两人按亮4楼。 老妇人闻言侧头看过来,又一脸疑惑得盯着女孩:“小鬼头,你们认识阿。” 女孩眼珠子闪着光:“哥哥住5楼,经常碰见。” 老妇人眼神迅速扫过楼层按钮。 见到亮起的5楼按键,皱着眉毛哼哧一声:“哦哟,可算让我碰到你了。” 苟明之不明所以,保持微笑笑。 好端端的,这老太太想找事么? 老妇人略微侧身,一手叉腰,一手将女孩往身后拉,满脸的不快。 “年轻人阿,你说你两口子平时吵架打架动静能不能小点声呐,我们下边住户完全可以去举报你们扰民的咧,人住你对门501的那个姑娘都被你这邻居吵得住不下去搬走了,你们动静回回这样大,还是注意点呐...” 后边女孩不停去拉老妇人的手,试图阻止:“行了行了奶奶,别乱说话。” 老妇人侧眸看了眼女孩:“有什么不能说的。” 苟明之注视几秒老妇人愤愤不平,颇有微词的神情。 迅速转过弯儿来。 不知道缚宁是什么时候将这口锅扣到他头上的... 没管对方话里话外的抱怨。 “搬走...?”他抓住重点,耐心笑问:“你是说那个白皮肤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姑娘吗?” “不然咧?”老妇人挺直腰板。 后边的女孩探出个脑袋问:“奶奶你是说那个漂亮姐姐搬走了?” 老妇人回头解释:“是啊,下午我去接你放学那会儿正巧碰见她,还拖着行李箱...” 苟明之垂眸看了眼表。 现在已经8点。 下午... 岂不是早走了。 他磨了磨后牙,弯起眼眸:“也不一定是搬家,旅行或者出远门也说不定。” 叮- 4楼到达。 老妇人抬头看了眼正在开启的电梯门。 “行啦,可别抵赖了,人家亲口说的搬家,才不是出远门咧,肯定跟你们家脱不了干系的,年轻人悠着点吧啊,这楼上楼下的,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呐。” 苟明之耐着性子,视线扫过满脸好奇的女孩,语调温缓:“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老妇人满意得露出点笑来,牵着女孩走出电梯。 女孩回过头望着他,眼珠鼓溜直转:“哥哥,明明那个漂亮姐姐才...” 苟明之笑着朝女孩小幅度摇头。 女孩瞬间噤声。 这锅背就背了,有的是时间再讨回来。 “什么?”老妇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 女孩转回头拉着老妇人边走边抱怨:“哎呦奶奶,我不都叮嘱过你别在那个姐姐面前多嘴的吗,这人都被你唠叨走了。” 老妇人回呛的余音从楼道飘进电梯:“你别瞎说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嘟嘟囔囔:“算了,你过来和我们住的时间不长,所以不知道啦。” 电梯门关闭,接着升至5楼。 5楼到达。 苟明之走出电梯门,径直迈至502户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板。 几声沉闷的叩门声过后,再无回响。 整个走廊安静得吓人。 背后位于两户人家之间的电梯在工作运行,几乎能听见电梯井内发出的嗡嗡低吟。 苟明之耐心渐失,直接将手指摁在指纹锁上。 显示错误,锁没能成功打开。 他拨打李弦电话。 良久,电话才被接听:“喂明之,我现在头晕眼花的,有什么事等我睡会儿再说...” 苟明之直言道:“把你怡园小区这三居室的管理员密码给我。” 李弦发蒙:“嗯?那是我家,而且小缚宁他们还住着呢,你要做什么?别发癫啊...” “别废话-”苟明之捏紧了手机,催促。 李弦沉默两秒,还是应下:“,那你别乱来阿...” 话没交代完,苟明之就将电话挂断。 一番操作后,门成功打开。 苟明之推门步入。 屋内陈设并没有明显变化,几个礼袋被随意搁在玄关柜子的台面上。 撑开袋口查看。 除开给她戴上的那对耳饰,里面东西全都原原本本放在那,似乎看都没看过。 他垂眼扫过自己手上腕表,视线移向旁边摆着的女士腕表。 抬手取出包装盒,打开。 与他腕上款式相似的女士腕表安静待在里面,跟买时一个样,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苟明之唇边笑意隐退几分,指尖轻抵。 “啪”的一声脆响。 盖子猛的合上。 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她代言的品牌方也偶尔会送她相关的饰品,这些当然不会带走,可以理解。 没错,可以理解。 将东西放回原位,苟明之径直往缚宁卧室迈去,心中却没由来的有些焦躁。 途经浴室。 浴室门打开,缚濒从里面出来,一身水汽,显然是刚洗完澡。 苟明之只当他不存在,眼看就要越过他。 “你?!”缚濒在原地愣了愣,反应过来,边往玄关门口看边大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 第120章 可以理解 苟明之回眸睨缚濒一眼,没作回应,接着往缚宁房间去。 缚濒立即跟上,忍不住辩解:“我最近可一直什么都没做,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苟明之停住脚步,心中不悦。 烦死了。 回身几步上前。 “缚先生...”他抬腕捏盖住缚濒下颚,有礼笑道:“你最好闭嘴,我现在没心思搭理你。” 对方脸颊上没干的水汽直达掌心。 苟明之嫌恶得收回手,转身推开半掩的房门,步入缚宁卧室。 床边柜上摆放的女人折纸和拼凑好的乐高赫然映入瞳中。 压下心中迸溅开来的不快,他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 没见到那盒线香,苟明之笑容僵硬,疯狂涌动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 可以理解... 转头凝着床尾边柜上立着的女人折纸。 冷淡漠然的神态似在讽他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以理解...才怪了! 那盒香她倒是知道带走,究其原委,就是因为只有那个香是真心喜欢,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苟明之盯着床尾那两个物件半晌,终是两步上前,抬腕将其狠狠扫落。 “噼里啪啦”哐当阵响。 乐高零件七零八落散落在地。 咕噜滚开的球状零件也直往床底窜去,直至了无踪影。 苟明之盯着球状零件消失的床底一角,忽的发笑:“呵...” 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走,她不只是想摆脱她的父母,还想摆脱他... 这就是她说的‘快了’? 她走了,他当然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是吗? 沉默两秒,他将方才因发狠扫落物品而垂散下来的几缕额边卷发捋至耳后,又悠悠整了整衬衫袖口。 衣着得体如初的同时苟明之面色也恢复如常。 在门口目睹全程的缚濒哼笑了声,自顾自得用毛巾擦拭湿发,状若无意得笑问。 “看看这乱的,有什么事能让你生这么大的气阿?难道是我那好女儿...得罪你了...?” 听这刺耳的腔调,苟明之弯眸,边扇扇周遭空气,边缓缓向缚濒走近:“你刚洗过澡吗?” “是阿。”缚濒满脸狐疑。 “是吗...?”苟明之眼眸含笑:“那你盼着我和她闹掰的那股恶臭味儿怎么还飘得满屋子都是?” 见人抵近,缚濒咬咬牙,忍不住后退半步。 苟明之走出卧室,盯着男人,含笑语调宛如魔音在回响。 “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她悄悄搬走了我是有些不快,但遭殃的,从来都是别人,你应该是知道的阿...” “搬走?”缚濒偏头看向缚宁卧室,确认过后,忍不住嗤笑:“冤有头债有主,跟我可没关系,少算在我头上。” 懒得再跟他废话,苟明之拿出手机看看日期:“给你们三天时间,从这里搬出去。” 缚宁都走了,那这屋子再继续让他们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缚濒脸色一变。 率先跨步到玄关,检查门锁是否还完整。 苟明之也没拦着,悠悠迈至门口,看着人检查。 发现没有损坏的痕迹,缚濒神情由不可置信转为狐疑,最后变成一脸的了然。 门板“砰”的一声震响。 半开的门被缚濒狠狠甩上,他打量屋内四周,突然笑得讽刺扭曲。 “你个兔崽子...这房子的主人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苟明之说:“但我认识。” “认识?不止吧?”缚濒满脸的不信,两步逼近,抓住苟明之衣领:“你说我要是告诉我那女儿你一开始就是故意引她来这,她还会不会给你好脸色?” 垂眼瞥过被抓皱的衣领,苟明之弯了弯唇角。 “你大可以去说,但前提是你能联系上她...” 尾音落下,他甩拧开缚濒的手,捋顺胸前衣襟。 “而且就算你联系上她,她恐怕也不会信你说的话,你在她那里的可信度还不如我呢。” “哼-”缚濒扭转着发痛的腕骨,嗤笑道:“你我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好得意的,搬就搬。” 没再理会他,苟明之走到玄关柜边,偏头看了眼台面上那些名贵饰品。 那个杨嫜那么爱钱,留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将几个礼袋拎下,抬脚要走,又忽的顿住。 他转身无视缚濒防备怪异的眼神,进到缚宁卧室,在地上搜寻。 女人模样的折纸歪倒在一堆散乱的乐高零件上,没有损毁,看起来很完整。 走近捡起,越过卧室门口看戏的缚濒,径直离去。 回到家内。 苟明之进到卧室,将折纸作品理了理,摆进展示柜。 幽幽看上几秒,他摸出手机翻看消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能见到想看的信息。 没有缚宁发来的未读信息。 他不死心得点进对话框,又重新连接下网络。 依旧没有。 他发了条消息出去,绿色对话框左边呈现出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竖立的红倒映在苟明之闪过暗色的瞳眸中,衬得他一张笑脸莫名阴郁骇人。 手指滑动屏幕,翻找缚宁电话,两秒后他突然顿住,忽的发笑:“她好像根本没给过...” 心底横冲直撞的不安和郁气似乎再也压不住,几欲破开胸腔跳出来在他面前示威。 搁在床尾上的几个礼袋一副被遗弃的惨淡模样。 他走近拎起,随手扔进已经感应到他并自动打开的垃圾桶里。 桶盖合上的同时,苟明之也拨通了淮冬电话:“缚宁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那边淮冬默了半响,正色道:“没有您的示意,所以我没有私自探查过缚小姐的私人信息。” 苟明之垂眸盯着展示柜里的折纸:“算了...有也没用。” 她肯定不会接。 淮冬谨慎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走了,我联系不上她。”苟明之闭了闭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不该那么快就把那个司机调走,她那天肯定是故意的,真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淮冬沉默几秒,小心翼翼问:“人都这样躲您了,您...还不打算死心?” 沉默无声蔓延,扩散至整个房间。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平静笑道:“把她给我找出来。” 这就是他的回答。 找到缚宁不难,但多半要花费一些时日,不过她不还是李弦公司旗下的签约模特吗...等她接到新的通告,她身边那个经纪人倪娜必定会知晓她的行踪。 知道缚宁的动向不过早晚的事,现在她也不一定想见到他,不可以太急。 淮冬还没来得及应下。 苟明之再度开口:“不用找了,还是别逼得太紧,等过段时间再说。” 第121章 般配 月上枝头,黑云环伺。 杨嫜关店歇业回到家中,推开门就见缚濒指间夹着烟等在门后。 隔着袅袅青烟,他看起来斯文得体,表情却一脸不耐。 缚濒瞥了眼客厅挂钟:“真是让我好等阿杨嫜,还以为你是找小白脸幽会去了呢...” 杨嫜反手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冷硬鞋跟砸在瓷砖上,击出闷响。 这畜生又要抽什么疯...? 穿好拖鞋,包带下滑,她抬手将包猛砸向缚濒:“好狗不挡道,给我滚远点。” 缚濒一把抓握住砸向他的女士单肩包,两步抵近,捏住她下巴,视线恶劣得从她眉骨缝合好的伤疤处扫过。 “你以为谁稀得等你?说话再这么冲...我不介意给你这张漂亮的脸再添点颜色。” 下巴被掐着往上抬,缚濒捏住包身勾勒女人面部轮廓。 分明是炎热潮湿的夏季。 包身泛凉的真皮皮面却刮得杨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渣!混蛋!”她抬手护住眉骨,咬牙切齿地推开缚濒:“还好意思威胁我!” 缚濒看似温情得替她将包挂好:“对面那兔崽子让我们三天内搬走,你说说...我们这次又要搬去哪里?” 杨嫜愣住。 搬走? 她越过缚濒,往自己卧室迈去:“住的好好的,他有什么权利让我们搬走?” 缚濒跟随:“人家有权有势的,现在还是我公司重要项目的投资人,况且他说这屋子的主人他认识,胳膊拧得过大腿么?” “有权有势?” 杨嫜脚步顿住,回身盯住缚濒。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就是个在网络上抛头露面的一小网红吗?” 缚濒意味不明地笑笑,耸了下肩:“他的底细我摸不到,反正是个不缺钱的,但这种人对缚宁上心,你多半是很满意吧...?” 杨嫜嗤笑了声,往前迈进两步。 “当然了,我找了个没本事的窝囊废,那要求缚宁必须找个有本事的男人来做我未来女婿又怎么了?” 似乎被刺激,缚濒嘴角抽搐一下,又瞬间将腮帮咬得死紧。 缓了两秒,他捏捏手心,压下动手的冲动,笑得讥讽:“你总是这么贪婪,还做女婿呢?做梦还差不多。” 得见缚濒被戳中痛处,却非要强压火气的模样,杨嫜哼笑着扬了下长发。 缚濒这么多年在一直呆在最前线的技术岗位。 虽然薪酬不错也是老资历了,但还是得靠着四处奔波,出差不断才能勉强维持看似可观的薪资。 如今年纪上去了,这种日子却依旧看不到头。 他近几年一直在找机会转管理岗,按资历,只要坑位一空出来,能与他争那个名额的人不会多。 缚濒急,但也急不来,只能再熬一段时日。 觉得扳回一局的杨嫜双手环抱胸前:“缚宁看着倔,但还算听我的话,她总是努力想让我满意的,怎么能说是做梦。” “听话?那个犟骨头...” 缚濒似听见笑话似的仰头大笑几声,再度吸了口烟,嘲道。 “你睁眼说瞎话呢?” 对方讥讽看戏般的神情让杨嫜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好像从回来开始就有哪里不对,似乎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她视线在整个家中扫荡,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见她出神,缚濒笑得更加放肆。 “你也没发现吧...”他后退至缚宁房门口,握住门把手将虚掩的房门慢悠悠推开:“我们的好女儿,早就跑了阿...哈哈哈哈。” 戏谑刺耳的笑声声入耳,激得杨嫜眉心直跳。 没错,按理说这时候缚宁早该从卧室出来制止他们的争执,怪不得总觉得违和。 几步跨进缚宁卧室。 除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像零件的破玩意儿, 确实没见到人。 不可能。 缚宁没那个胆子敢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且她的证件明明都被藏起来,根本就跑不远。 思及此处,杨嫜转身跑到自己卧室门口准备开锁。 可锁还没开,握着把手稍微一拉,门就大喇喇打开了。 房间尽头的窗户在漆黑卧室内闪着白光,半开的门宛若裂开缝隙的地面正张着嘴想要将人吞没。 杨嫜乱了心绪,焦急地跑进房间打开灯,扶着挂靠在墙面的镜子放倒在地。 被动过的痕迹令杨嫜心下一沉,整个人仿佛被藤蔓裹缠住喘不过气来。 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暗盒,滔天怒火像气球一样在胸腔轰然炸裂。 缚宁怎么敢的! 手不自觉颤抖,她迅速检查核对所有物品。 家里的资产全都还在,缚宁只拿走了她自己的证件和户口本而已。 “呼...”杨嫜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整个人也松懈下来:“幸好...幸好...” 待杨嫜将东西全部收捡好,房门口的缚濒忍不住笑出声音。 “杨嫜,你刚刚的脸色比我收拾你的时候还要精彩上一万倍。” 杨嫜收捡物品的动作一顿,猛的回头,瞪着男人:“关你屁事。” “呵-”缚濒笑着走开了。 杨嫜拍了拍膝上灰尘,走到卧室门口,看向即将回房间的缚濒。 “现在缚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这里的房租她肯定也不会再接着交,那我们就只有搬回我们原先自己的老房子。” 缚濒迈向房间的脚步一顿。 灯光打在他发白的脸上,莫名添了两分沧桑老态。 “我是无所谓,随你,不过杨嫜...有时候我觉得我俩简直是般配,毕竟你跟我一样都是狼心狗肺。” 对方咧嘴露出个令人不适的笑来便将房门关上。 杨嫜望着紧闭的房门,直犯恶心。 她关上自己卧室门,回身靠着门板,抬手摸上眉骨疤痕,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末了更是垂眸喃喃嗤笑。 “谁要和你般配。” ... 第122章 捡漏 酒店内。 缚宁靠在床头拿出名片,给置业顾问去了个电话,约好明天的时间。 电话挂断,她摁摁太阳穴,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的瞬间,缚宁深吸了口气,手肘靠上窗沿。 楼下街道热闹喧嚣,夜幕下的万家灯火也闪烁如烛光。 “江城的空气原来有这么好么...” 第二天缚宁驱车到售楼处门口,下车,站在车门旁戴遮阳帽。 提前在门口等候的小周迈着碎步跑到跟前来,将早就备好的遮阳伞撑开举到她头顶。 “缚小姐,太阳大,别把您晒着了。” 头顶一片阴凉,缚宁抬眸瞥过遮阳伞,又接着自顾自地整理戴好的帽子。 “收起来吧,我步子快,你跟不上的话我还得等你。” 殷勤没献成,小周脸色尴尬一瞬,迅速收好伞。 进到售楼部内休憩区。 两人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相对而坐。 缚宁开门见山,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搁在桌上,指尖抵住卡面点了下:“说吧。” 对面小周讪讪一笑,唤人送来茶水,端下其中一杯搁在桌面上,又推递过来。 “缚小姐,昨天看的那两套您都不喜欢吗?” 缚宁扫了眼茶杯内浑浊的汤色,伸手接过,端起抿了一口。 味苦而涩,久久不散。 难喝,跟苟明之家的茶叶没法比。 没表露出情绪,缚宁放下杯具:“无关喜不喜欢,那个价位,我完全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小周笑着压低音量:“其实我们这还藏有一套好房源,是位于中庭的凤凰层,幽静,视野开阔,您要是真有意,我可以带您去看看,不过这个价格嘛...没200多个是没法谈的...就看您取舍了...” 话音落下,小周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视打量,似乎在评估她的经济实力。 缚宁眉尾微挑,神色冷淡:“先看过再说。” 两人来到洋房小区中庭单元楼入口。 缚宁率先走进电梯,按下10楼。 电梯上升的同时,小周视线滑过女人侧脸,忍不住打探:“您是打算全款还是...贷款呢...?” 缚宁盯着跳跃的数字:“全款。” 小周眼中溢出喜色,语气激动:“您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真是令人羡慕阿。” 叮- 10楼抵达。 电梯门打开,缚宁率先迈出,侧头看看跟着出来的小周:“拼命工作,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 推开房门,客厅内光线充足,即使没开灯也格外亮堂。 行至窗边,视野开阔,楼间距足够宽广,私密性也很好。 确实不错。 没去听小周接连不断的介绍和推销。 缚宁侧眸注视对方:“价格多少?” 冷冽如刃的眸光看得小周牙关颤了下:“咱们这边报价是208万...但是我们会给您5个点的全款折扣,另外还有补贴政策,总的来说优惠力度还是很大的。” 缚宁绕到卫生间,随手敲了敲墙面瓷砖,看向门口候着的小周:“没给到底吧。” 小周默了几秒:“我月底冲业绩,手里最后还捏着两个点,多的我个人真给不了了。” “你个人给不了...?” 缚宁迈到小周面前,盯着她衣服上别着的员工胸牌。 “等会回到售楼处,去跟你们经理说一声,让他来跟我再谈。” 见人意会,小周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好,缚小姐。” 回到售楼处,小周将她领到私密性较好的一间小会客室内。 没几分钟,一佩戴经理胸牌的男人推开门,迈步进来,坐在她侧方。 “缚小姐,您好,你的情况和需求我已经从小周那里了解了,您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免得平白惹人烦。” 缚宁点点头,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哪里的话,您能这么想也是看得起我。” 经理哈笑两声,眼尾露出几条褶皱。 “缚小姐快人快语,既然您赶时间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如果您真的中意那套房,我这里最后两个点的折扣是可以给到您的...” “等等。”缚宁闻言打断,直望向他:“又最后两个点。” 经理身子一顿,后面不改色得调笑:“缚小姐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 缚宁摸出银行卡,指腹沿着卡身平整的边缘划动游移,声色缓淡如常。 “这是尾盘,你们将部分好房源留到最后,多半为了后期能快速回笼资金。我没有太多精力去跟你们一层一层得磨价格,你们这是我看的第一个楼盘,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奉劝您想清楚了再开口吧。” 经理的脸色在缚宁说到一半时就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视线扫过女人手里惹眼的银行卡。 “缚小姐真会说笑,您说您既然有能力全款购房,又何必这样在意那零星的几万元折扣呢?而且按目前我们所给您的折扣来算,那套好房源已经算您捡漏了。” 缚宁视线从卡号上挪开,抬眸凝着对方客气周到的官方笑脸。 “我有能力买,但不代表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挣钱要是容易,也不用坐在这跟我谈那么多了。” 气氛沉默,双方霎时间陷入僵局,对面经理面露难色,几番欲言又止。 缚宁思绪转上一圈。 还差临门一脚,看来还得添点火。 “没关系,您有很多时间来考虑,我们能谈妥当然最好,谈不妥...”缚宁摸出钱包夹,将银行卡慢悠悠往里放:“...于我也无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站起身。 经理忙抬了抬手:“缚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去向上级请示,看能不能给您争取到最大的优惠。” “辛苦。”缚宁点头,坐回座位。 约莫10分钟后。 经理推门进来,一脸的庆幸:“久等了缚小姐,这下是真的到底了,您要再不信,我可就彻底没法子了。” 经理随手关上门,迈到她对面坐下。 缚宁盯他几秒:“再让几个点?” 经理无奈笑笑,竖起食指比了下:“1个,您要是还不满意,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缚宁计算过价格,勉强达到她的预期,点点头:“可以了,拟合同吧。” 排除各种不利因素确认好没问题,缚宁转账到合同内注明的监管账户内。 之后的网签一系列事宜全部完成时一整天已经快过去。 缚宁在售楼处大厅内拿着发票和其余资料看得出神。 心底的期待居然有些按捺不住。 一整天忙前忙后的置业顾问小周正在旁边,面带喜色:“缚小姐,备案完成一般3天左右,到时候您能查询得到。” 紧接着,她查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我这边会托人帮您盯一下进度的,您大可放心,天色也不早了,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缚宁瞬间回神,收好所有资料。 “你马上要下班了是吗?” 第123章 太不矜持 “阿?”小周眸子转了圈,结结巴巴:“是...是啊。” 见人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揣摩出她心思的模样。 好心情的缚宁破天荒耐心给人解释起来:“你尽力为我奔走,我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小周眸子睁大两分,忙摆了摆手,随即有些受宠若惊得把手指背在后身后抠弄。 “您抬举我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算了。”缚宁没等她扭捏,抬脚就要走。 “诶诶,要的要的。”小周换上略显谄媚的笑脸,看看时间后将人叫住:“缚小姐您等等我,我还差一分钟才下班。” 两人吃过晚饭从餐厅出来时,小周晕晕乎乎有点站不住。 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缚宁身上靠,嘴里也说着半醉半醒的胡话。 “缚小姐...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觉得您真的很帅气、很、很有魅力…” “白天您很笃定得说我也能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晚上又表示要犒劳我,搞得我莫名其妙小鹿乱撞...” “...呜呜呜...真想踹了我那只个会哇哇乱叫打压我的男朋友...呜呜呜...” “…我…我是不是变心太快,太不矜持了…?” 缚宁要开车,一滴酒都没沾,意识清醒如初。 她退了两步,避开对方即将扒上她肩膀的手,嗓音淡漠:“不会,你可以回去就把他踹了。” 小周一个踉跄,遂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泪花,开始舍不得:“他也...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缚宁没再出声。 没多久,小周叫的出租车来到跟前,缚宁看着人坐上车,盯住远去的车尾。 当断则断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 没再过多关注,缚宁来到停车场坐上驾驶位,准备驱车返回酒店。 后车镜内女人耳垂上的耳饰如流星般在潮热夜幕中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泽。 不断倒退的夜景突然慢下来,缚宁将车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大半,耳饰被她摘下。 白皙指节探出车窗,两道细闪冷光直线下行,砸在路段排水口边沿,又摇摇欲坠地争相跌进黝黑缝隙里。 房屋验收这天。 缚宁专门找了个事先就统一过口风的验房师去帮她验房。 验房师边验边一五一十的指出瓷砖空鼓,入户门松动,多处有磕碰划痕等等一系列算不上太大的问题。 期间偶尔很有眼色得在某些地方夸大其词,配合维护好自家顾客的权益。 一行人验完房又聚在了客厅。 后边验收员递来验收表,闪烁其词。 “您看房也验过了,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是吧?” 缚宁回过身,眼神在这两个希望她赶紧签字的人身上停留几秒。 接着视线下移,盯住表单,语调冷淡:“我需要你们尽快按规章把这些问题全部整改到位。” 验收员讪讪得收回递出验收表的手,脸上堆起笑容。 “是,这确实归我们负责,但这整改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整改完全的。” 物业管理处的人也跟着附和:“您看您花大价钱买的房就这么平白耽误那么多时间闲置整改也不划算阿您说是不是?还不如早早搬进来住着的呀。” “原来你们也知道...”缚宁觑着对方的脸:“我花了几百万买的房,要求你们整改都推三阻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你们送我的,所以才事事都归你们说了算。” 见她不是个好应付的软柿子,验收员脸色变了变,忙笑道。 “怎么会呢,归根结底我们是为您各位业主服务的。” 缚宁也适当得缓了脸色,微微颔首:“那就改吧,改好之后我自然会签字验收。” 对方面露难色,犹豫开口:“目前这里好些业主其实都是已经入住很久的了,其实也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缚宁拧了下眉,思绪百转千回。 她知道整改要花费人力物力,也消耗精力,所以他们不想整改,房她已经买了,一时半会她根本就要不到什么结果。 今天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让他们整改,她只是不想白白承担损失。 缚宁冷眼望去,向对方施压并道出关键词:“所以呢?几千一平的装标,你们只想着让我签字缴纳物业费用,其他就想一概不管?” “那...”旁边物业管理处的人轻皱眉头,有些为难。 似乎想到什么,他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试探着提出建议。 “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可以在物业费用方面适当的补偿您一下,但这整改的事嘛就...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说说看,要怎么补偿?”缚宁迅速接了话。 物业管理处的人缓了脸色,忙道:“免除您半年的物业费用,怎么样?” “...”缚宁看着他没应声,但答案却不言而喻。 打发叫花子? 物业管理处的人欲开口再慢慢往上磨:“那一...” “两年。”缚宁摊开掌心,示意他们将笔递来:“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能签字,你们也好交差了。” 物业管理处的人还没说话,验收员握着笔的手就蠢蠢欲动地想往前递。 缚宁迅速伸手接过验收单,在上面落下签名。 “好了,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诶...”物业管理处的人没拦住验收员。 见事已成定局,他忙补充叮嘱:“那这事儿您可不能对外张扬,这已经是破例了...” 缚宁略微颔首,淡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将入户门密码交付给缚宁,那两人心不在焉得拿着验收单离去了。 之后又花费了好些天,缚宁才把房产证和独立的户口本办下来。 拿着两本崭新的证件站在屋子里时,缚宁隐约有种不真实感。 指腹触了触红色外壳上黄灿灿的字体,愣神看了许久:“...还真是捏在手里才会踏实。” 第124章 猫腻 偌大的客厅内除了沙发和餐桌椅,没有多余的家具,订好的床明天才会送到。 缚宁洗漱完躺倒在沙发上,被水汽熏过的太阳穴有些胀痛。 这期间杨嫜和缚濒都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不过她这几天没工夫去搭理。 拿起手机点查看杨嫜这段时间发来的未读短信。 一周前。 杨嫜:[你真是长大了,居然敢跑?] 杨嫜:[你知不知道对面那个年轻人扬言要赶我们走?!!] 杨嫜:[回话!] 3天前。 杨嫜:[托你的福,我们现在搬回以前自住的那个老小区了,我给你机会,要是你老老实实回来,你这次的冲动之举我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 1天前。 杨嫜:[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杨嫜:[那每个月的钱还接着给吗?] 杨嫜:[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倒是把户口本还来阿!那个很难补办的,别尽给我找事!] 缚宁往上翻了翻短信记录,视线定格在一周前的几条信息上。 苟明之赶她们走... 他跟房主有什么关联? 她该不会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缚宁坐起身,思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莫名感觉还有遗漏的地方。 翻看过缚濒发来的信息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无非就是指责苟明之闯进家里还要赶人,还说苟明之与房主有渊源,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得接近,不值得信任。 缚宁没回复两人。 指尖点击屏幕将两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正欲放下手机,倪娜打来电话。 缚宁接通,嗓音疲乏无奈:“我的假期就休到今天为止了吗?” “我可不是来催你上工的,只是作为经纪人得了解你最新的情况才行。”倪娜说。 缚宁开了扩音,起身翻出线香点燃搁在餐桌上。 倪娜言语间没有任何异常,缚宁心底却始终难以安心。 这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实在令人不适,她垂眸盯着线香顶端的猩红火点。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新的司机人选找到了吗?” 倪娜答话答得很快:“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想着让你看过那些人的身份信息,再决定要不要用。” “好...”缚宁默了几秒,突然调转话题:“我搬家了倪娜,搬到了位于城东的悦华府。” 话筒那边的倪娜安静了一会儿,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缚宁瞥了瞥手机屏幕上不断累积的通话秒数。 有猫腻。 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递至唇边。 “你是我的经纪人,告诉你我的行踪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你想升职,想声名大噪,我也一样,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眼下这条台阶走到顶端。” 话音落下,缚宁微抬瓶身,冰凉的水润透心脾,缓解了她被不安和迷雾裹挟的焦灼。 倪娜沉默良久,突然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你突然这么不设防,我还真不适应。” “难道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缚宁挑动眉尾,合上瓶盖。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比起被发觉,显然主动交代要来得更好。” 倪娜又低叹一声:“夹在中间难做人...” 为难拉扯一阵,她还是如实说道。 “小李总这几天又在向我打探你的踪迹,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你要说他是相中了你想尝尝窝边草也说的过去。” “可前段时间他又勒令公司内部的人别传你俩的谣言,明显是要划清界限的,那他怎么总上我这打探消息,哎我也摸不准了。” 缚宁捏着矿泉水瓶身的手指收紧了些,透明的瓶身被挤压得轻微变形。 “这样阿...你刚刚说“又”是指之前他也问过我的情况对吗...?” 听出她不快,倪娜忙撇清关系。 “没错,就是之前你打算搬家那段时间,我不是故意要透露,但你也知道,他是上司,总要卖他些情面,所以那时候我只跟他提了你有搬家的打算,其他过于私密的我没有说过。” 缚宁将点燃的线香拖近了些。 指背弹了弹。 线香晃荡两下,燃尽的香灰自顶端抖落,重新露出猩红火点,香味也仿佛瞬间四散开来。 “我明白的,李弦那边你稍微应付一下,就说问不出来我的地址就行,之后我会找个时机跟他见一面。” 倪娜思考几秒,应下:“好,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电话挂断,缚宁将只燃烧了一小节的线香从中间掰断。 发红发烫的火芯被她杵在底座上,烙下焦黑一点。 苟明之,李弦。 她说怎么哪儿有些不对。 这两人一定认识。 看来唱双簧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不然他们怎么会这样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缚宁怀揣着满腹心事熄了灯,拉起薄毯盖至心口径直躺倒在沙发上,彻底陷入漆黑混沌。 炎炎夏夜,鸟啼虫鸣不断,扰人幽梦。 某处小区内,卧室内带纱帘的公主床上一人影呈大字摆开。 萧思木手脚上抬,泄愤般用力往下砸,床凹陷下去又弹起来。 她夹着抱枕左右滚了滚,瘪嘴:“...那叫什么事儿阿宁宁...真让人生气...” 床头书桌上,摆了堆收集而来的老报纸,好些照片被打印出来单独陈列在桌侧。 照片有些模糊,附着了以前时代独有的朦胧复古腔调。 照片内的女童衣着光鲜,摆出的动作和神情恰到好处,有种乍看之下察觉不到的刻板。 萧思木辗转难眠,翻身坐起,到桌前拿起平板开始反复播放那些年代久远的童装广告。 广告词和配乐透过底部话筒不断灌进耳中。 萧思木盯着屏幕里宛若提线木偶般的女童。 眼眶发热,悲从中来:“讲得倒是轻松...吃的苦你从来一个字都不提...” 吸吸鼻子,萧思木要抽纸拧鼻涕,手却抓了个空。 将抽纸盒抓过来一看,抽纸早就用完了。 仰头将鼻涕猛吸回去,起身到客厅去抽了张纸边擦拧鼻子边翻找新的抽纸准备拿到卧室替换上。 安静的客厅只有翻找东西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木木?” 背后陡然响起的喊声吓得萧思木一激灵。 回身看清来人,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爸你要吓死我阿?” 开关打开,客厅灯光亮起。 “看你胆子小得。”萧父滋个大牙笑了两声:“臭丫头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干嘛呢你?” 第125章 闹矛盾了? 萧思木擦干净鼻尖水渍,将纸揉成一团抛进垃圾筐内。 “谁偷偷摸摸了,我是怕吵到你们休息好不好?” 萧父缓缓走近,盯着她看了几秒,慈眉善目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还哭鼻子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萧思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瞎猜阿爸,我肚子好饿,你醒都醒了,给我煮点面好不好?你拌的面最香了。” “好好好,等着阿。”萧父一脸狐疑,却还是迈向厨房。 萧思木翘着腿窝在沙发上等,有一搭没一搭得叹气:“哎...” 过两分钟,她望了望厨房里走动的背影:“哎...” 没多久,泛着酱香的面条裹着蛋香从厨房里直往外飘。 萧思木郁郁寡欢的脸色缓和不少,瘪起的嘴瞬间翘了翘,不快全被她抛至脑后,刷的起身,到餐桌坐等开吃。 “来来,把桌上东西挪挪。”萧父端着两碗面出来。 萧思木拿起筷子夹住吹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香喷喷的食物下肚,填满肠胃,也填补她因忧思而泛酸的胸腔,呼出口气,她冲萧父竖起大拇指。 “赞!!” “别瞎嚷嚷,吵醒你妈咱俩又要挨训。”萧父忙伸手要来捂她嘴。 萧思木嬉笑:“没控制住...” 又挑起一夹面塞进嘴里,还没嚼碎,萧父开口问:“最近怎么没见你去找小宁玩儿呢?你俩闹矛盾了?” “...” 萧思木嚼着食物,眼神飘忽不定,鼻尖隐隐泛酸。 “没有吵架,只是我觉得我根本不懂宁宁,她过的日子我从没体会过,也无法真正去感同身受...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她垂下眼帘,鼻子似乎被堵住,面的香气变得模模糊糊,闻不真切。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些年无意中刺伤宁宁的时刻肯定只多不少... 这副认真又失落的模样令萧父愣了愣,遂又展露出笑颜,眼尾皱纹也跟着弯起。 “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是幅长不大的性子呢,小宁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喜怒不形于色做事又周到,却不怎么表露自己的需求,你跟人比简直差远咯...” “是是是。”萧思木不满意得嘟囔:“不带这么拉踩的...” “...”萧父眉毛无语得横了横:“我听见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萧思木搅了搅面条:“哦。” 萧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但是,听见了吗...但是,像小宁那种什么都打碎了牙往下咽的人跟你这缺根筋的臭丫头能做这么久朋友,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是不言而喻的,你在这愁眉苦脸窝窝囊囊的纠结什么?” 字字句句犹如泉水清刷着萧思木无处安放的犹疑和不自信。 可正是这般关怀备至,和和睦睦的父母就愈发衬得宁宁过得无比艰辛。 她无法想象自己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在宁宁眼里到底有多遥不可及。 当初宁宁不想来她家养伤恐怕不单单只是怕添麻烦那样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萧思木没绷住,大颗大颗的泪珠直直砸进碗里。 她忙撕开新拿的抽纸,扯出一张胡乱往脸上抹了把,在萧父的惊愕中放开嗓子嚎道。 “爸,你快别说了,给我整得更难受了你。” ... 缚宁一晚上彻夜难眠,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才终于熬出点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腹中发出低鸣,草草用过早餐后家具公司那边的人来了通电话,说已经快要到了。 没几分钟,门被敲响,她将上门安装的人迎进来带到主卧:“没有纱帘的床安在这。” 随后又迈步到次卧,将次卧门推开:“带纱帘的安在这间卧室。” “记下了。”几人应道。 安装师傅动作很快,将几人送走,缚宁折返回次卧门口,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萧思木。 指尖也在键盘上敲打几下:[你的房间。] 又删删改改,加上两字:[给你留的房间。] 消息发送出去。 缚宁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下,又添上些日常用品。 可直到下午萧思木那边都没有回应。 看着石沉大海般的信息,缚宁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确实是很久都没联系了,萧思木多半在忙。 没再去看,她利落息掉手机倒扣在桌上,眼神却偶尔不受控制得落到手机上。 手机突然接连响了几声,那种急促频繁的消息频率依旧同往常一样熟悉。 缚宁拿起来看。 萧思木:[震惊][]星星眼][什么?我的房间?!] 萧思木:[宁宁你是不是搬出去住了?] 萧思木:[我昨天睡太晚,现在才起,脑子有点蒙,我应该没理解错吧?] 缚宁隐隐安心了些,回道:[没理解错。] 那边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两分钟后又发来一条消息。 萧思木:[宁宁,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要不要见面聊聊?] 缚宁犹疑一瞬,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上次跟萧思木分别时看似平静,但湖面之下涌动着的暗流却一刻也没停歇。 她们都默契得没提而已。 缚宁沉默良久,偏头往次卧看了一眼,回复:[好] 当她晚上到达约好的地址时,萧思木已经早早就在那等着。 远方萧思木四下张望,终于回头看过来,展露笑颜,毫不顾忌旁人视线张嘴呼喊。 “宁宁!” 缚宁要往前迈的脚步顿住,定在原地。 幸好还是跟以前一样。 高中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每次萧思木在学校走廊扯着嗓子大喊她名字,她总会头皮发紧,觉得又吵又烦。 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萧思木小跑过来,拉住她手腕就要向人群聚集处走。 “走吧宁宁,那边不远就是游乐场,我们去玩玩儿。” 缚宁没动,将人拉回来,有些抗拒:“你下午可没说是要去游乐园。” 萧思木眼睛滴溜溜转,嘴里也嘟嘟囔囔:“这个...那个...说了你多半就不来了...” “又吵又拥挤,我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地方。”缚宁说。 萧思木捏着下巴看过来,一双眸子灵动有神:“来都来了,试试呗?” “不...”字到了嘴边,晃见对方像是因哭过而泛红发肿的眼尾,缚宁又把反对的话咽回去,淡淡催促道:“快走吧。” 萧思木嘿笑两声,笃定地反握住她手往游乐园所在方向走去,更是臭屁得咂嘴。 “...啧啧...我果然是特别的。” 缚宁没说话:“...” 知道萧思木给点阳光就容易嘚瑟,今天怎么格外有恃无恐。 垂眸觑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视线沿着萧思木手背上移,落在前方女孩后脑勺扫动的发尾处。 算了,她高兴就好。 第126章 完了完了 买了门票进到游乐场。 五光十色的灯光交相辉映,与夜色相得益彰,游戏项目上人们嘈杂刺耳的尖叫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滋生出紧张刺激的氛围。 品过美食,萧思木到卖气球摊贩那处挑挑选选,拎出一个发光气球。 “老板,拿个这个。” 付过款,萧思木将那根闪着光,几乎有两米长的气球线递过来。 “这个东西...”缚宁沿着那根发光的线,看向正飘在空中亮得跟灯泡似的气球:“你觉得好看吗?” 萧思木眨眨眼,顺着她视线仰头看去,噗嗤大笑起来。 “别说,挺奇特的,拿着跟放风筝一样。” 她一边笑一边将线绳系在缚宁手腕上。 “看,这下你走不丢了,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沉默半晌。 缚宁开始动手拆腕上系好的线绳,凉嗖嗖挤出一句:“我不要,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不行-”萧思木按住她手,脑袋左右摇了摇,嘴撅的老高,佯装生气。 对方眼底忍着笑意、狐狸似的狡黠眸光没能逃过缚宁眼睛。 一个人绑着这丑东西是有些奇怪,但两个人一起... 就不会了。 缚宁在萧思木疑惑的注视下挑了个长得最丑的发光气球,随后拽过萧思木手腕,给人绑了个死结。 “这样你也走不丢了。” 萧思木扯了扯系死的线绳,没脸没皮呵呵嬉笑:“宁宁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坏心眼阿...” “没人规定只能你捉弄我。”缚宁转身,毫不在意得沿着道路边沿慢慢走。 身后传来急促跟上的脚步,身体被萧思木推着冲向其他摊贩那里:“走宁宁,去那边看看...” 历经一番扫荡。 缚宁和萧思木脸上又多了副滑稽夸张的眼镜。 眼镜遮挡住缚宁容貌,也隔去许多或好或坏的视线。 两人逛得正兴起,手腕突然同时被一股拉力扯得微微抬起,缚宁停下脚步,视线顺着腕上线绳悠悠往上。 两个线长如风筝的发光气球被牢牢挂在了头顶这棵被装扮得闪亮温馨的大树枝丫上。 先她半步的萧思木没回头,手下意识往前扯了扯。 “欸哎宁宁你别拽我阿...” 萧思木腕上的线绳瞬间被扯断,亮闪闪的粉蓝色珠灯噼噼啪啪摔落一地。 没了线绳的牵制,被卡住的发光气球又往绿冠枝丫里陷进半寸,似乎在庆幸终得自由。 “不是我在拽你。”缚宁抬抬眼眸,示意回过身来的萧思木看上方的树冠。 “质量也太差了,还卖那么贵。” 萧思木伸长了脖子去看,紧接着视线忽的将整棵树打量一遍,讷讷嗤道。 “这球挂在树上还怪好看的...” 缚宁拉了拉自己腕上的线绳,气球只小幅度晃动一下,无法拖拽下来。 再度用力往下扯,卡在枝丫间隙里的气球压弯树枝,树叶抖上几抖,发出簌簌瑟响。 没再去拉拽,她解开绑在腕上的线绳,看四周有没有能用的工具:“树有些高,要取下来会有难度。” “看找个什么杆子挑下来...”萧思木跟着四处张望。 找着找着,萧思木视线被远处正肆意翻滚的过山车吸引。 过山车上人们的尖叫哭喊同游乐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一样激荡人心。 “夜场的过山车我还没试过,黑布隆冬的看着蛮刺激阿-” 萧思木兴致高昂,跃跃欲试,抬脚就要跑过去。 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指着前面蜿蜒曲折扭来扭去的轨道。 “宁宁,你能坐那个吗?” 缚宁看向轨道最高处正悠悠蓄力,准备下一轮俯冲的过山车,声色缓淡:“不清楚,我没试过。” 末了,她回眸往树那边瞥了一眼:“气球不要了吗?” “唔…” 萧思木看向两个被迫点缀在树冠上充当灯泡的气球,眉毛拧了又拧。 还是挽着缚宁手臂往过山车那边去。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取不下来,夜场晚上9点就要关门,得先抓紧时间玩儿,等会回来再想办法取下来吧。” 当两人并排坐上过山车等待发车时。 萧思木环顾昏暗的四周,瞥了眼前方起始轨道两侧大红灯笼似的打光灯,突然有些害怕。 “这...这晚上也比白天吓人太多了。” 缚宁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萧思木拽得死紧。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过山车缓缓启动,一排排垂吊的脚尖前后摇移,两侧夜灯将轨道照得通亮,随着过山车下行,灯光也越来越暗。 几秒后过山车开始缓慢攀升,底下器械运转的“咔哒”鸣响沉闷厚重。 缚宁和萧思木两人坐在最前排,过山车攀得越高,视野愈开阔,下方整个游乐场一览无余,涌进肺里的空气也清新不少。 即将到达顶端,过山车开始减速,骤停,要掉不掉得悬在顶端。 身后传来游客预示般的尖叫:“啊啊啊-” 急促下坠的失重感混着扑面而来的疾风,缚宁一颗心跟着猛悬起来。 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她只有在面对缚濒时才有过。 风吹的眼睛生疼,缚宁却睁着眼,感受每一次濒死时的屏息,目睹每一帧令人心惊胆战的俯冲,似乎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补足她日常缺失的情绪。 拐过几个弯道,缚宁受到的刺激开始减弱,不再持续,她往后靠住椅背,抓着安全扶手的指节也松了劲。 飙升的肾上腺素慢慢冷却退至平稳的状态。 未知带来的恐惧仅仅在经过几个刻意设置的弯道后变得不再具有威慑力。 过山车还没停。 缚宁却已经彻底失去兴趣,转而偏头瞥着旁边全程闭眼的萧思木打发时间。 又一个俯冲。 “阿阿阿阿-” 萧思木呲牙咧嘴得放声乱叫,惊惧的呼喊几乎要压过后面几排人的。 “宁宁宁宁!完了完了老天奶,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安全扶手,另一只手死拽着缚宁不放。 肆意乱飞的齐肩短发好些都扑进她嘴里,扎得她喉咙不舒服:“咳,呸呸。” 一声轻浅低笑湮没在呼啸风声里。 第127章 没什么意思 过山车一停,萧思木忙解了安全带冲到垃圾桶边:“呃呕...” 缚宁顺了顺她脊背,给她递去水。 萧思木接走水仰头猛灌了几口,一脸的劫后余生:“头发进嗓子眼儿了,我又不敢松手去扒,难受死我了。” 缚宁没应声,淡淡觑着她。 自己提的要玩,怎么还吐成这样... 萧思木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突然脸色一变,忿忿不平道。 “宁宁,刚刚在上面你是不是笑我了!?” “没有。”缚宁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摩天轮:“你听错了。” 萧思木顺着她视线去看,忙拍了下手:“诶,正好,我们去坐摩天轮缓缓。” 不同于过山车的激荡起伏。 摩天轮里除了最开始坐进去轮转上升时晃了晃,之后都慢慢悠悠,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而过山车给萧思木带去的后劲似乎在这种幽闭的空间里悄悄滋生。 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摩天轮攀转上升,远离下方喧嚣吵闹的人群,和窗外朦胧夜色无限抵近。 摩天轮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 空气微妙得沉默几秒,缚宁静静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能憋到现在也算是进步了... “宁宁...”萧思木将身侧的单肩包挪到膝上:“你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底下缩小成一片的游乐场:“嗯。” 小时候没机会,长大了没兴趣。 “你觉得这里好玩儿吗?”萧思木问得很认真。 “如果你要听实话——这里没什么意思。”缚宁身子后靠,抬指触上身侧玻璃窗,淡淡补充:“...不过你在的话,好像也还行。” “...”萧思木没接话,异常沉默。 缚宁也不急。 对方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低头从包里翻出沓照片,一张张翻转过来。 缚宁掀起眼帘去看。 张张熟悉的脸让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灰暗难熬的记忆猛烈叫嚣着要冲撞进脑子里反复鞭挞她。 咬了咬牙关,缚宁猛然握住那只举着照片的手腕,嗓音发冷:“你又背着我做这种事,我再三提醒过不要来探我的底...” 萧思木吃痛得动了下手腕,却无意挣脱。 意识到自己失态,缚宁缓缓放了手,垂眸不去看那些照片,只盯着对方鞋尖,有些无奈:“我...不是想要凶你。” 只是有些烦躁。 没人在被戳破脓疮之后还能心平气和。 萧思木捏紧手里的照片,一改往日点到即止的常态,全然是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宁宁,这些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然后呢?”缚宁平复情绪,视线掠过那些照片:“你想说什么?” 那些照片有些年头了,萧思木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去搜集,可找来又有什么用处? 除了迫使她忆起些不美好的往事还能干嘛。 见她仍旧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萧思木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缚宁沉默不语,气氛降至冰点。 她该有什么反应? 非要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吗? 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唯一的朋友。 萧思木恼了,直直盯过来,字字句句格外清晰:“你母亲从小就把你当做赚钱工具,你父亲对你视若无睹,你父母从没爱过你!” 高昂刺耳的语调在摩天轮内部不断回响。 直白毫不掩饰的内容在缚宁坚不可摧的防线上破开条缝隙。 黑暗的光线穿透缝隙,快要将最后那片完整的土地覆盖侵蚀。 没错。 萧思木说的每个字都没错。 缚宁眼神躲闪一下,反而愈发冷静:“你说得对。” 萧思木不见宽慰,反而咬了咬下唇,更加恼火了:“你怎么不骂我?” 缚宁心底没生出多少情绪,出口的话理智得吓人:“你只是说出了事实,我没必要责怪你。” 萧思木突然捧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不对,不对!你的反应不对!你该用难听的话来骂我这样揭开你的伤疤,这样毫不顾忌得讲出刺伤你的话,更该、更该...” 手被萧思木握着往她脸颊上带:“更该不留情面得给我一巴掌好让我闭嘴才行阿!” 缚宁呆愣一瞬,忙将手抽回来:“木木你...” 失心疯了吗? 没给她思考时间,萧思木憋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往外掉。 “你看看你这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我都不敢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宁宁...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毫无感情的器具...”萧思木垂头盯着手里那些照片,嗓音发颤,逐渐哽咽:“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该那么对你...” “呜...呜呜...简直混蛋。”萧思木边说着边俯身靠过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了缚宁肩上。 侧眸瞥着女孩早就乱糟糟的头发,缚宁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心疼她... 抚了抚女孩后脑勺,缚宁将人推开,捏着肩膀那片湿透的衣料沉默不语:“...” 见她脸色不佳,萧思木边拧鼻涕,边递来纸巾。 “咳...擦擦呗...” 缚宁伸手接过,擦了擦肩膀上的水渍。 萧思木见人擦完,又俯身接走已经脏污的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她分明一直在擦眼泪,但眼泪却像开关失灵的水龙头似的,怎么也没办法止住。 滚落在她胸襟前的眼泪将她衣料濡湿,一团深痕越扩越大,难以控制。 缚宁沉默看着,深觉有什么哽在喉间,发烫的喉头被火灼烧一般,又涩又疼。 这些年她常常会有这种感觉。 但她无法清晰准确得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 答案似乎快要接近了。 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好像本来该属于她自己,此时却从萧思木的眼中流淌出来。 眼见摩天轮即将下旋落地,缚宁无声叹了口气,做出迟来的回应。 “我现在代言各大品牌,登上杂志,领着高昂的薪资,有独居的底气,正如你看到的,我在因为那些过往而受益匪浅,虽然可笑,却是事实。所以...” 越说多一句,萧思木脸色越发凝重,她近乎痛心般皱起眉头。 “所以什么...?所以以前那些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宁宁...你有时候冷静理智到对自己近乎残忍的地步,你这种无所谓得像旁观者一样阐述自己苦难的样子才是最让我难过的阿...” 萧思木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只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把照片一一放回单肩包里收好。 第128章 不讲道理 摩天轮停住,窗外工作人员帮忙将门打开。 萧思木抹了抹眼泪,将刚刚来时买的那副款式夸张的眼镜带上,遮住异样,抬脚一股脑往外冲。 缚宁起身跟上,拉住她。 萧思木假意挣了一下,慢悠悠回过身来,盖不住的哭腔:“干嘛啦?” 两行清泪从造型夸张的眼镜下流出,挂在她下半张脸庞上,让她看起来更滑稽了。 “所以...”缚宁凝她两秒,补全那句没能出口的话:“你不要再难过了。” 时间仿佛静止。 萧思木呼吸越发急促。 最终彻底没绷住,无视周围经过路人的小声非议,再次抱着缚宁哇哇大哭起来。 “我也能挣很多钱,我也能让你过好日子的。” 缚宁愣神几秒,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缓缓摸出买的同款眼镜戴上,遮住大半张脸。 等萧思木缓过劲儿来已经临近游乐场关门的时间。 两人赶往出口。 途经气球被挂住的那棵树旁,萧思木下意识往那边瞧上一眼。 惊讶道:“诶诶诶,宁宁你看,有人在那想把我们的气球取下来。” 缚宁侧眸。 树下一个小男孩正满心期待的望着帮他挑气球的中年人:“加油,爸爸,还差一点儿就行了。” 萧思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步冲过去。 缚宁跟着走近,站到树下。 萧思木指指线绳已经断裂的气球。 “这个。” 又指了指那个线绳完好、正被小男孩拽在手里的。 “还有孩子手里这个。” 转而朝向男孩父亲,解释:“都是我们买的气球,不是没人要的哦。” 男孩父亲挑气球的动作早在她们两人出现的时候就停下来。 他尴尬地看看男孩手里拽着的气球线绳。 “不好意思阿,我们以为你们不要了,小孩看着喜欢,就想着取下来给孩子玩玩儿。” 说完,他忙低头要将已经取下来的气球线绳从孩子手里拿走。 “来,这是两个姐姐的,要还给她们。” 见人明事理,萧思木也没摆脸色,言辞客气:“没事,你们也...” “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阿,这上面又没写你们名字,谁取下来就是谁的!” 男孩猛的躲开父亲的手,将手背到身后,死拽着线绳不放。 萧思木看缚宁一眼,火气蹭蹭就上来:“你这小孩怎么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男孩边悄咪咪往后退,边气鼓鼓得还嘴:“明明是我爸爸挑了好久才挑下来的。” 男孩父亲去夺气球线绳,小男孩身子灵活一扭,手又摸了个空。 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忍着怒意低呵:“这样像什么样子,快拿给别人。” 男孩愣了愣,委屈地别开脸,一副倔驴样。 “就不给。” 话刚说完,他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你还哭上了。”萧思木瞪圆了眼睛,撸起袖子就上手去抢夺:“这是那个姐姐的,那个姐姐都还没哭呢,你先哭了,羞不羞人。” 男孩泥鳅似的乱窜,萧思木几次没能抓住。 一直没吭声的缚宁跟男孩父亲对上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得趁男孩忙着躲避萧思木时绕到他后面。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按在小男孩肩上。 被摁住的小男孩僵着脖子,缓缓回过头与缚宁对上视线,嘴一瘪。 “你们、你们欺负人...呜呜...” 萧思木眼疾手快,瞅准时机,忙掰着小男孩手指,将气球夺过来。 缚宁和男孩父亲也都松了手,没再摁着男孩。 “宁宁,这你的。”萧思木将得手的气球线绳塞到缚宁掌心:“拿好。” 缚宁顿了顿。 费这么一番功夫要回来单单是因为这是属于她的...? 没再多想,她缓缓收拢指节,还是接了过来。 眼看着气球落到缚宁手里,小男孩边哭边不服气地贫嘴:“你们都那么大人了,还跟我这种小孩抢东西,也不嫌丢人!” 萧思木翻了个白眼,火气又添上两分。 “不讲礼貌的爱哭鬼才丢人!” 一场精彩的互怼表演正式拉开帷幕。 一大一小就此展开争论。 一个回合下来。 不分胜负。 缚宁等上一阵,观察四周,游乐场内的游客已经走的差不多。 适时拉住萧思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用在这浪费时间。” 萧思木被激起的胜负欲一时间平息不了。 顺了顺刚刚好几次被小孩话噎住的心口:“不吵赢他我晚上做梦肯定都在复盘。” 缚宁看了看时间,目光从萧思木气得涨红的面颊扫过,落在她青筋暴起的侧颈处。 遂几步走到男孩面前,取下眼镜,淡淡垂眸:“想要气球吗?” 没了滑稽的眼镜进行遮掩,缚宁一张白皙冷冽的面孔完全展露出来。 锋利迫人的语调令小男孩下意识后退半步。 本来嚣张的气焰不受控制得开始偃旗息鼓:“想、想要。” 缚宁原本看向小男孩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那边稍显局促的男孩父亲身上,又收回来重新看向小男孩。 “树上还有一个,虽然线绳坏了,但总比重新花钱去买要好,你们可以取下来带走。” “真的?”小男孩眼睛一亮。 缚宁点头。 小男孩转头望了望父亲,又回过头来望着她。 缚宁无视男孩眼底的期翼,冷淡嗓音接着响起:“想要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么花钱,要么嘴甜,跟个小炮仗一样也维护不了你那没用的自尊心。” 小男孩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好在聪明,没一会就迅速反应过来。 脸上全是既丢人又不得不妥协服软的羞怯别扭:“姐、姐姐,可以送我一个气球吗?” “不是对我说。”缚宁看了看萧思木,眼神示意。 萧思木瞬间意会,老神在在地清清嗓子,端起架子。 “这呢这呢,快来求求我呀!” 小男孩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显然是不管他的意思。 只好慢悠悠挪到萧思木面前,视线在缚宁身上扫了又扫,最终盯着萧思木,小手指着树上那个气球,一脸的视死如归。 “人美心善的漂亮姐姐,可不可以把那个气球送我?” 第129章 蜂窝煤 “乖了乖了。”萧思木嘴角上扬,身心通畅,笑嘻嘻应下:“送你。” 小男孩别扭劲过去,脸蛋满是喜色,忙冲向父亲,惊呼道:“爸爸快取,她们答应送给我了,我们不用花钱买了。” 那边父子俩在那挑气球,这边萧思木乐呵得咯咯直笑。 美得不行。 眼见那父子已经将气球挑下来,缚宁重新戴上眼镜,看向萧思木:“气顺了?” 萧思木牵着缚宁手继续往游乐场出口去:“身心通畅阿,那小男孩真是嘴硬得很。” 两人出了游乐场,往缚宁停车的位置慢悠悠走着。 到达停车场时,萧思木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神情一滞,问。 “差点忘记问你了宁宁,那个苟明之他知道你搬到哪里了吗,还会不会缠着你。” “目前他还不知道我搬到哪。”缚宁摁了摁车钥匙,将车门解锁:“以后说不准,他要真想找我,我恐怕也躲不了多久。” 萧思木眼珠转上半圈。 忙掏出手机要将苟明之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他找不到你,到时候指定又要来我这威逼利诱得打探消息,可得赶紧把他给删了。” 缚宁拉车门的手一顿。 侧过身去,眼睁睁看着苟明之从萧思木的好友界面里消失,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很有先见之明。” “吃一堑长一智。”萧思木收起手机:“那家伙就是块蜂窝煤,我怕我一不小心被他发现点什么,还是删了安全。” 缚宁接着拉开车门将气球放到后座,坐上驾驶位,降下半截车窗。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萧思木嬉笑两声,绕到副驾,拉开副驾车门跟着坐上来,开始系安全带。 “我没开车过来,宁宁你送我回去呗。” 缚宁:“...这里的地铁直达你家附近,比坐我的车还快。” 萧思木系安全带的手顿住,偏过头来,一脸的不情愿,随即动手解开安全带:“那好吧。” 看她窝窝囊囊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 缚宁从她手里接走安全带,重新扣到插销里:“我送你到地铁口。”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堂了,左右扭着身体往座位里靠,乐呵呵附和:“也行。” 将人送到地铁口附近。 萧思木也没再找借口要黏着不离开,老老实实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给了一个熊抱。 “走了宁宁,过段时间我空闲了去你新家,床给我铺软和点,我可是要留宿的。” “好,快点下车,再磨蹭,地铁就要停运了。”缚宁扯开扒拉在腰上的手。 萧思木推门下车,走向地铁口。 没走出几步她又倒回来,从车窗探进半颗脑袋,表情犹豫:“那些照片...我想留着。” “不行。”缚宁食指抵住她脑门将人往外推了推,语调淡淡:“留着干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萧思木两颊鬓发早就在之前她嚎啕大哭时,就变得糟乱。 眼下没得到应允,不满地撇撇嘴,脸上写满了失望,哭红的眼尾也让她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偏偏那一双眸子却狐狸似的滴溜溜乱转,她不满地低声咕哝:“我觉得那些照片蛮可爱的,我就想留着。” “...”缚宁冷冷瞥着对方假模假式的可怜样。 学什么不好,偏偏把苟明之那套装无辜的功夫学去几分。 真是近墨者黑。 将车窗升起一寸,隔绝开萧思木湿漉漉的眼神,无奈叮嘱:“收好,注意别让其他人看见。” “我会收好的。”车窗外响起萧思木的嘚瑟嬉笑。 缚宁犹豫几秒。 还是补充:“你少看点苟明之直播。” 萧思木愣愣,反应过来,眼神开始到处乱飘:“我也没总看阿,他整天茶香四溢的,谁要看他。” “...”缚宁。 萧思木边摆手边往后退:“那我走了阿宁宁,你也快回去吧。” 缚宁点头,将车窗彻底关闭,隔着车窗注视一会儿渐渐没入地铁口的背影。 最终调转车头,回了悦华府。 缚宁那张冷淡的脸与童趣十足的发光气球并不相配。 以至于她从地下停车场一路拎着气球上楼时,引来好些好奇的注视。 缚宁不在意,大大方方拎在手上,任由亮闪闪的气球飘在站有稀疏几人的电梯上空。 回到家中。 打开灯,将气球绑在玄关处,莫名其妙又摸上开关面板,将灯重新关闭。 黑暗再次包裹住她。 偌大的客厅,玄关一角被气球内的小灯泡映照出碎丽光彩。 但依旧映照不清缚宁晦暗不明的眼神:“要不了多久...电就会耗光。” 可惜。 包里的手机振动几下。 缚宁打开客厅灯,边换拖鞋边摸出手机查看。 倪娜:【文件. docx】 倪娜:【这是几个备选司机的个人资料,你抽时间看看,定好人选给我回复,我好尽快安排到位】 缚宁点开文件仔细看过。 排除那些明显不易掌控的人,敲定最终人选给倪娜发过去。 缚宁:【就这个了】 那边秒回。 倪娜:【好】 倪娜:【还有,你的名气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最近都在约你的拍摄档期,手机保持畅通,随时都可能来活儿】 看完信息,缚宁走到桌边,撇了眼时间。 该休息了。 缚宁:【知道,有情况就联系我】 没等人回复,她将手机随手搁到桌面上,转身进了浴室。 ... 市区某处别墅内。 李弦在一楼客厅来回踱步,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可怎么办。 明之让打听小缚宁的消息,这都好些天了还没打听到,倪娜讲的话看似有用,其实尽忽悠人,一句重点没有。 话里话外就五个字:她也不知道。 “啧,追个人怎么这么费劲。”李弦扯了扯领带,忍不住咂舌:“我泡妞的本事他是一点儿没学到。” 佣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少爷,苟先生已经来了,正往里进呢。” 李弦舌尖顶了下腮,背过身整整领带,心虚问道。 “他脸色怎么样,看着像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第130章 没本事 “...” 佣人偷瞄一眼后边慢悠悠往里迈、一脸好脾气的苟明之,又瞅着前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李弦。 “那个...我觉得不像,要不您,自己看看?” 李弦啧了一声。 看什么看! 他要想看还用问这一嘴吗? 后方几乎听不见苟明之的脚步声,但李弦就是能感觉到那股含笑的视线。 正要冲向后花园意图躲避。 “哪儿去?” 李弦堪堪迈出两步的步子瞬间顿住。 他回身笑开了花,走上前就要哥俩好地揽住苟明之的肩膀:“明之你总算来了,我可好等阿。” 佣人早就退下。 苟明之身子一侧,躲开他手,笑眯眯道。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李大少爷这看着也不像是欢迎我的样子,明明之前还隔三差五的就想约我喝酒呢。” 李弦被讽得心窝一痛。 装模作样捂了捂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也不想躲你阿,可我真的打探不到小缚宁的消息,我怕你心里不爽,又偷偷阴我。” “自己没本事。”苟明之脸在温柔笑着,话却凉薄:“还要怪我?” 话音轻飘飘落下,苟明之越过他直接往后面花园走去。 心底不服气的李弦几步跟上。 花园打理得当,夜里开着灯,将整个花园照得亮堂堂,各色鲜花入眼,幽香也阵阵袭来。 两人走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小道上。 “嘁。” 李弦皮笑肉不笑地扯下一朵还没绽放的花苞,挪到眼前吹了吹。 “我没本事?你有本事怎么还看不住她,生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先他半步的苟明之神色一滞,唇角绷紧了些。 李弦心知不能过火,随手将花苞抛进花圃里面,忙道。 “这才几天,没消息正常,别着急,一旦有机会,我肯定帮你探探口风。” 苟明之听完眉眼柔和了些,遂弯眸浅笑:“这才像样。” 话音落下,他突然停住脚步,视线定格在花圃内某处,俯身,握上一簇开得正盛的大岩桐连根拔起。 根系带出的泥土飞溅开来,污了他裤脚。 李弦皱了皱眉。 唤佣人从出神的苟明之手里接走那些破败的残花。 并叫来负责管理花园的人问话:“我说过不许在后花园里种大岩桐,这怎么藏着几簇?” 明之不喜欢大岩桐,所以他通常都会让家里佣人记得别去种。 那人朝花圃里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应该是新来的人不知道,错栽进去了,是我们疏忽,我们这就清理掉。” 那边佣人在忙着挖土拔花。 这边苟明之拿过旁人递去的手帕擦干净手,顺便俯身清了清裤脚的零星泥土,语调如常。 “我明天会叫人来给你把这块空缺的花丛补上。” 李弦眉心一跳。 这就没必要了吧... 到时候明之叫来的人怕是要顺带把这花园翻个遍,确保其他地方没有错栽的大岩桐才算稳妥。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很有必要,我可不想下次来你这时再看到我不想看到的花。”苟明之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太影响心情。” 李弦半圈白眼还没翻完,苟明之已经往花园出口去了。 李弦连忙几步跟上,无语嗤道:“你市中心那么大一庄园放着不住,管我家闲事倒是管的顺手。” 苟明之回身,眸子弯起弧度,语调温吞:“我钱多,我乐意。” 李弦感觉遭受了暴击。 偏偏无法反驳。 他薅起身旁正含苞待放的花苞,恶狠狠捏个稀碎。 “钱越多,心越黑。” 苟明之笑觑他一眼:“辣手摧花,你家后花园里的花真可怜。” 李弦咬咬牙,将捏碎的花瓣往苟明之头上猛的一扬:“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顺便暗讽跟过我的那些女人可怜。” 花瓣洋洋洒洒的得飘下来。 苟明之后退一步,依旧没能完全躲开那些碎花瓣。 “但凡跟女人扯上关系,你脑子就格外灵光。” 他维持住微笑,捻落肩侧和发梢的花瓣碎屑。 “你幼稚鬼投生的?” “这分明叫有童心。”李弦随意拍了拍手上剩下的花瓣碎屑,遂盯着苟明之发梢。 淡蓝花瓣碎屑点缀在苟明之富有光泽的卷发末端。 如梦似幻,同画一般。 忍不住咂舌:“你丫的...怎么能长得这么牛逼...” 苟明之抬眼,等着他的下文,似乎认定他憋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比起我来,还是略逊色一筹。”李弦果然又接着补充。 苟明之沉默几秒,显然是有点无语。 抬腕看了眼表,他回身走进别墅,打算穿过一楼客厅出去:“我该走了,有她的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 见他熟门熟路,来去自如。 李弦挑眉耸肩,神情贱嗖嗖,一副店小二送客的腔调:“是是是,您慢走阿。” 接下来几周李弦一直想找机会再从倪娜那探点消息。 奈何这些天缚宁忙的不可开交,都没工夫休息,倪娜也一面要跟着缚宁到处跑通告,一面要去跟品牌方洽谈,分身乏术,当然没空跟李弦这打太极。 坐在办公桌前加班的李弦处理完文件,合上笔盖,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叹气:“哎...” 有能力的员工不多,屈指可数。 底下接不到工作的模特大把,谈不到客户的经纪人也大把。 而公司里百分之八十的收益都是像小缚宁和倪娜这种员工创造出来的。 还是别影响她们,得让她们安心给公司挣钱,等她们忙完再找机会探探口风。 ... 临近郊区,一别墅内第三层。 室内灯光从窗户透出,蔓延到外面的开放式阳台上。 一粉发人影立在阳台边,胳膊肘搭住围栏,手心支着下巴:“到底要不要去找姐姐...?” 离上次跟姐姐见面都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没思考几秒,徐异垂眸瞥见被颜料染脏的右手尾指末端,开始不耐烦起来:“啧,妈的。” 之前回到学校被一堆人冷嘲热讽,由于造成的影响恶劣,他差点被学校开除学籍。 幸好有转圜的余地,最后给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这脸算是丢尽了。 再后来就一直准备期末考试,没法分心去找姐姐。 徐异忍不住去搓右手小拇指上的颜料。 可颜料早就干透了,搓不下来。 粗糙的指腹搓得尾指皮肤火辣辣得痛,徐异却异常固执,越搓越狠。 第131章 缪斯 底下一楼庭院走出道人影。 徐异跟自己较劲,根本没工夫去看。 徐母站在庭院中,捻了把鱼饲料,往院里人工制造的假山鱼塘内撒:“嘬嘬嘬,吃饭了吃饭了。” 鱼儿早在徐母伸手时就开始往鱼塘边游过来。 听话得很。 “哎呦真乖。”徐母又抓了点鱼饲料往下撒。 徐异听见动静,不再扣弄尾指的颜料,伸长脖子往底下看,看清后吼道:“妈我今天已经喂过了,你当心别把它们撑死了。” 徐母依旧背对着他,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抬抬手,招呼他下去。 “大晚上的不睡觉,真是闲得慌。” 徐异皱眉。 不情不愿得走到楼下庭院。 坐在鱼塘边,将尾指伸到水里泡了泡,又拿起来继续搓。 “有事就说事。” “哎...”这样不耐烦的口气令徐母发出叹息,她将多余的鱼饲料放回瓷碗里:“异儿,自从放暑假以来,你就一直都没出过门。” 徐异搓弄尾指的动作一顿,遂拧了拧眉:“就是不想出去。” 徐母拍掉手心沾的鱼饲料碎屑。 “把自己关画室里死命画也没用阿,异儿。” “能保住学籍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我跟你爸对你没什么要求的,反正万事都有我们给你兜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烦心事重新被提起,徐异有些恼怒。 导员说学校考虑到他公共课成绩优异,专业课考试也名列前茅,不想毁了他,所以才在合理空间内酌情放他一马。 校规也确实没明确规定在校学生在娱乐场所点小姐就必须要被开除。 可当时处分下来没多久,学校里的教学设备就全部更换成最新式。 他当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方面是惜才,另一方面也是惜财。 徐异将尾指干透的颜料硬扣下一块,猛的站起身来:“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出门,你们别来管我!” 徐母看着他,不恼,也不说话。 徐异挪开视线,重新坐回鱼塘边沿,侧头盯住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心有不甘。 “白赞助他们那么多设备,真是便宜他们了。” 徐母露出笑容:“这有什么,我们家不缺那点钱,我们异儿能开心才最重要。” “开心...?” 徐异将手伸进水中,戏弄那些本来自在的鲤鱼。 “我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好一段时间天,却连一幅勉强称得上完整的作品都画不出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灵感似乎在一天天消失。 那些有姐姐身影的杂志海报被他翻来覆去得看,居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能起到作用。 第一次见到姐姐是在一本比较小众的杂志内页里。 占了半页篇幅的女人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独特的表现力,纯粹又颓败的眼神,冷而孤高的面孔,怎么能不吸引人...? 他搜集了她拍摄的大量杂志、海报和广告视频,反复观看。 之后在画画时总能想起那个身影,画笔有了自我意识般跟着就会动起来。 完成的画作不再死板,似乎有了灵魂。 自此,她成为了他灵感的源泉- 他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并处心积虑得接近。 徐异将手从水塘里抬起,悬在水面,等鲤鱼放松戒备不再乱跑了,再迅速下落,捞起一只将肚皮吃得圆滚滚的鲤鱼。 脱离水源,鲤鱼的鱼腮和嘴开始急促扇合。 他牢牢捏住鲤鱼身躯,手心缓缓收紧,露出的笑容单纯又孩子气。 “没人不想得到自己的缪斯。” 看照片和视频不管用了,看到姐姐本人就会恢复如初了吧... 鱼儿濒死,只差一线。 徐异终于松手。 “扑通”,鲤鱼溜回水里,没过几秒就缓过劲,又开始肆意游玩起来。 徐母走过来,盯着池塘里刚被放走的鱼:“还以为它会缺氧死掉,我还想着正好换一窝鲤鱼来养,看来是没机会了。” “妈。”徐异冲徐母爽朗一笑:“我明天要出去透透气。” 徐母满脸慈爱:“好,我就是担心你在屋里会闷坏。” 这天晚上徐异没再把自己锁在画室,回到楼下卧室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早上起床时外面天基本要完全亮开了。 刚收拾好自己,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徐母刻意放轻的询问:“异儿,起了吗?” 似乎是担心打扰到他,没及时得到回应的徐母没再敲门,像是走了。 徐异拿上车钥匙去开门。 叫住外面准备下楼梯的徐母:“怎么不等我一起下去?” 没想到他已经起床,徐母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露出喜色。 “我担心你还没起打扰到你休息,你打算去哪儿?需不需要妈陪你?” 徐异走到徐母身旁,手臂搭上她肩膀,两人并排下楼:“不用了妈,我随便逛逛散散心。” 买点礼物带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姐姐再怎么不待见他应该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赶他走... 吃过早饭赶到国际金融中心。 徐异脸上架着副墨镜,开始到处闲逛。 柜姐给他推荐的东西里他看中了好些,可惜他零花钱有限,得留一部分钱购置画画要用的颜料和工具。 那个杨嫜喜欢别人给她戴高帽又贪得很,不给钱根本从她那打探不到消息,像个只有投币才会解锁吐东西的售货机。 徐异盯着柜姐展示的包、衣服和其他用来配货的日常用品。 心里不爽。 杨嫜那个老女人不知道从他这谋得了多少好处了,事却没办成一件。 “不要脸。”徐异后槽牙咬得隐隐作响,脸色不快。 不明所以的柜姐脸色一滞,小心翼翼询问:“您要是对这些都不满意,我们这边还有...” 徐异抬手指了指几个他认为最合心意的:“这些,装起来吧。” 他拎着购物袋走出店门,打算再看看别的。 刚走出几步,就被对面一家高奢珠宝店门口的全彩广告吸引视线。 “那不是...”徐异脚步顿了顿,快步绕过环形长廊,抬头看着面前这块约两人高的巨型显示屏:“姐姐...” 他手指一松,将手里的购物袋扔在地上,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触摸显示屏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人。 可伸直了手臂,也只能摸到脚跟。 第132章 狂蜂浪蝶 徐异收回手,摁着巨型显示屏的边框,心底怅然若失和不甘郁气在不断作祟。 没多纠结,他迅速驱车到怡园小区。 之前问杨嫜要地址的时候,杨嫜有把准确的门牌号告诉过他。 站在502户门前,徐异调整好面部表情,敲了敲门。 没人应。 又敲几下。 还是没人应。 等上几分钟,徐异没了耐心,本来笑着的脸也垮下去:“也不是工作日阿,他妈的难道一个人都没在吗?!” 刚骂完。 后面传来开门的响动。 徐异脸色不仅没缓解,反而更烦了。 肯定是那个网红! 他猛的回身,对站在501户门口的苟明之怒目而视:“看什么看?回你家去!” “你在那他妈他妈个没完。”苟明之没恼,眼神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我很难当听不见的。” 徐异火气渐长,下意识握紧了购物袋提手。 这人怎么看着和蔼可亲,嘴却次次都那么毒,他俩明明也没过节。 忍下怒气,徐异朗声笑道:“噢,大叔耳朵还没聋呢?” 苟明之笑容更甚,眼神划过徐异手里的购物袋,讲话轻慢温吞。 “有素质的人上天总会格外眷顾,即使我七老八十,耳朵应该也好的很,倒是你...” “坏事做多了,指不定年纪轻轻就会断手断脚,变成残废呢...” 对方狭长含笑的眸子盯得徐异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自己画画的右手去看。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手。 没管那点不自在,徐异抬头怒嗤:“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回话。 徐异没去管他,转过身加大了力度再次去敲502户的门。 没等来门内的回应,只等来身后苟明之的友好建议:“小朋友,你这个年纪适合在家打电动。” 徐异没理,依旧自顾自地敲门。 敲上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反应。 看来没人在家。 正要掏手机联系杨嫜。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苟明之眼尾微弯,亲切提醒:“她们一家好像前段时间就已经搬走了。” “...”徐异头皮都绷紧了。 妈的。 现在才说,刚刚分明在耍他玩儿。 咬了咬牙,徐异回身朝苟明之那走近几步,问:“那你知道她们搬哪儿去了吗?” 他早就被姐姐拉黑了,根本联系不上。 这个大叔要是不知道,他只能又去问杨嫜,杨嫜那老女人就是个无底洞,用钱怎么都填不满,问来的消息还不一定有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 苟明之笑着摊了摊手,眼里有些抱歉。 “我只是个普通的邻居而已,人家才不会告诉我她的去向。” 徐异盯住苟明之神情,想看出点端倪。 不像在说谎。 算了,还是去问杨嫜。 苟明之视线跟随。等那抹刺眼的粉发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关上门,走向阳台。 没多久,隔着窗户玻璃见到下方从单元楼出口出去的徐异。 唇角弯起弧度:“还敢来。” 缚宁身边狂蜂浪蝶实在是多,个个前仆后继,特别是这个手段下作的脏东西。 要怎么才能收拾得干净...? 眼见徐异越走越远,缩成个模糊不清的小点,苟明之进到衣帽间。 打开柜门,取出挂在里面的女士衣裙,捧起来,头埋进去。 眼睫扫过柔软轻薄的面料,鼻尖控制不住地蹭了蹭。 洗过,已经没有她的味道,但这样似乎可以缓解一点想见她的冲动。 脸颊挪动之际,瞥见远处正对着他的镜子。 镜中人眼中的眷恋渴求遮盖不住,赤.裸直白得不像他。 苟明之沉默得盯住镜中的自己,理智回复,缓缓抬起头来,不禁失笑:“哈...” 喉结忍不住滚了滚,戒烟时那股抓心挠肝的滋味久违得再次冒头,嗓子干涩。 烟瘾怎么犯了... 手不自觉得往兜里摸索想找烟,意识到自己举动,又生生压制住没再去翻找。 手刚要从兜里拿出来,手机响起铃声。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将衣裙挂回原位,同时拿出手机来看。 是淮冬。 接通,问:“什么事?” “之前您让我代入股的那家芯片研发公司总经理来话,说他们公司即将空缺出来一个部门经理的管理岗位,缚濒和另一个人都有机会顶上,但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什么态度,需要我插手干预吗?” 苟明之指背碰了碰裙摆。 遂关上衣柜门。 “现在已经没必要去管,让你投资那家公司也不是我一时脑热,他们公司致力于芯片研发多年,多有建树,要不是资金短缺我们也没机会。” “以后这种人事变动让他们自己决定,就看缚濒能不能凭自己本事往上爬了。” 淮冬:“我会让人给他们交代清楚。” ... 海滩边上。 一群工作人员将站在海滩边的缚宁围了个圈。 后面海水偶尔漫上来,没过她的脚背,又急匆匆退下去,留下整片被浸湿的海滩和她们这一群忙着拍摄取材的人。 摄影师看过拍好的照片,放下相机,四处张望一番,招呼大家。 “走,去找找其他容易出片的地方。” 跟在缚宁身边的倪娜递来拖鞋,放到她脚下:“先暂时穿着走,免得被沙滩里埋的那些垃圾割坏了脚。” 一行人走走停停。 走在最前面四处观察的摄影师视线在一处停下,眼睛放光,忙回过身来呼喊。 “到那片礁石上,正好没什么人,好取景,又能出片。” 缚宁和其他员工都加快了脚步。 走动间,胸前佩戴的宝石项链跟着晃荡,她张开手心牢牢摁住。 “都不用我提醒,你觉悟很高嘛。”倪娜失笑。 缚宁:“项链61万,手链24万,戒指7万多,我身上整套珠宝合起来快价值百万,如果出了差池,赔偿金一给,那我俩这一个多月都算白干。” 之前她也为珠宝品牌方拍摄过广告,但佩戴的饰品远没有这么贵重。 最近接触的品牌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挂在脖子上沉甸甸,分量十足,也令人担忧。 倪娜却为此高兴了好久,反复唠叨着说总算闯出大名堂,开始对接国际。 就算连着忙上好几周,她也一点不嫌累,兴致勃勃得趁着势头好,谈下许多单子,把缚宁行程排的满满当当。 第133章 掏心窝子 两人走在沙滩上,海风掠过海面,也拂过两人面颊。 缚宁连日来的疲劳在眼下这样的好天气和好景色下,居然消散了一点。 倪娜似乎也是如此,手揣在衣兜里,步子晃晃悠悠慢下来。 “赔偿金...身份地位一旦达到某种程度,周围人就会变得特别宽容,到那时,就算是不小心把珠宝弄丢,也不会被索赔。” 她偏头望过来,眼中满是欣慰和期许:“要不了多久的。是吧?” 再大牌的模特弄丢了品牌方提供的东西都要赔偿,除非那个模特是品牌方的御用宠儿,不然很难能躲过。 缚宁没反驳,露出久违又真心的笑容:“但愿会有那么一天。” 倪娜看着她的脸,微微走神。 “缚宁,其实我明白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停下脚步,扶住缚宁肩膀,语气不如往常功利,前所未有的真诚。 “你是我手底下最争气,最让我省心的一个。” 缚宁稍显疑惑:“是吗...” 突然这么煽情。 该不会是看她累得狠了,为了给她打鸡血...? 不太像。 旁边海面平静悠扬,缚宁理了理被腥咸海风吹动的鬓发。 环境果然能影响人。 倪娜有被她的反应无语到,笑容僵了僵。 “你在怀疑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你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倪娜松开她肩膀,接着往摄影师说的礁石走去,嘴里还在解释。 “我是看你看的严,但那不都为了我俩的前途吗?” 缚宁跟上去,脸色格外平静:“如果出现了另一个比我更红更有优势的模特,你刚刚那句掏心窝子的话就是对她说了。” 倪娜看她一眼,挑动下眉尾,没吭声。 显然是的。 她们的关系因利起,最后也会因利终结,但只要利还在,关系也能一直延续,时间久了,或许其中会夹杂几分真心,却成为不了全部。 海面刚起了点波澜,就随着风的离去,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目的地到达,一行人走上礁石,找到合适的位置。 缚宁换上拍摄要穿的鞋,照旧按摄影师要求的风格,背对大海,屈起膝盖坐在礁石面上。 摄影师是个蓝眼睛的混血儿,胡子拉碴,气质颓废,却在国际上颇有声誉,老道又专业。 他蹲趴在缚宁身侧的礁石上,支起相机精准抓拍。 打光的工作人员按他指示调整位置,快门声在这片黑礁石上持续,停顿,再持续。 倪娜那边偶尔抬腕看下表,又偶尔拿出计时的手机来确认。 日头西落。 摄影师放下相机,翻看拍到的照片,笑弯了眼睛:“perfect,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他回头朝周围人喊道:“好了,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吧。” 缚宁拍了拍沾在手心的细碎沙石,站起身来。 摄影师捧着相机,满心欢喜。 中文说的磕磕巴巴:“很久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懂我想法的模特,跟你共事相当愉快,有几张照片的角度和光线真的恰到好处,要不要来提前欣赏一下?” “跟你共事我也很愉快。” 缚宁朝倪娜那边看上一眼,又抬眸看看天色。 “但时间不早了,我们这边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恐怕不好多留。” 没能将照片分享给模特本人,摄影师满脸惋惜。 “不是我自夸,这组照片绝对的大片,你现在不来过过眼,就只能等到时候在官方渠道那去看了...” 缚宁没再推辞,一边配合管理珠宝的工作人员取下自己身上佩戴的珠宝,一边偏头看向摄影师递来的相机。 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人和珠宝相得益彰,珠宝看着都不止几十万,生生被拔高了一个档次。 缚宁略微颔首,表示认同:“尽管我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能从这些照片里看出你具备很高的审美和摄影技术,我很喜欢这些照片。” 摄影师摆摆手,言辞谦虚:“哪里哪里,跟你共事才是真的省心。” 客套完,缚宁给倪娜递了个眼神。 倪娜意会,立即过来,将多备的宝露兹矿泉水递给摄影师。 “你一天都忙前忙后的也没时间休息,我们这多备了瓶水,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凑合着喝点。” 缚宁没再参与,识趣地抽身走到旁边去。 恭维拉拢,扩展人脉倪娜最在行。 随行的工作人员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倪娜那边也打发完摄影师,直接过来:“走吧。” 坐上车,两人将椅背调低,舒舒服服仰躺着。 倪娜揉了揉眉心,叮嘱前方驾驶位上、已经上任了几周的司机:“先送缚宁回去吧。” “...”司机点点头没吭声。 倪娜缓过劲,嘴巴凑到缚宁耳侧,低声问:“这司机已经试岗一段时间了,你看着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正闭眼假寐的缚宁睁开眼睛。 这个司机她观察了好些时日,举止没有异常,居住的地址也一直都没有被透露出去。 透过后视镜将前面司机打量一遍。 五官端正,身姿挺括,眉眼间有种凌厉肃杀的血腥气,打方向盘的动作干净干练。 遇上红灯,车子停下。 司机突然从镜子里回望过来。 缚宁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毫不避讳得给出评价:“看起来倒是忠心可靠,符合我的要求。” 但希望他是真的表里如一。 剩下半句话她虽然没说出口,在场人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含义。 要是千挑万选的又给自己安插了个别人的眼线,那就烦透了。 没人想在别人的窥视下活着。 司机没有匆忙挪开视线,反而与她对视两秒才将视线偏移,转而去看前面倒数的红灯秒数。 “缚小姐,您比我想象中要漂亮,也更冷静细心。” “谢谢夸奖。”缚宁语气凉凉:“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曾经刻板得认为我是个傲慢嚣张、空有其表的花瓶。” 绿灯亮起,车接着前行。 司机居然没否认。 只是试图辩解。 “我以前只能从那些杂志海报上接触到您,不了解您本人也是情有可原。” 旁边倪娜正憋笑看戏。 缚宁冷不伶仃看她一眼。 接着回应司机:“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可惜你好像正是没有这种品质的那类人。” 第134章 脾气臭得要命 被讽刺的司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缓了一会儿,正色道:“是我狭隘了,我为我曾经的想法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缚宁没及时回应,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等人开始不自然得通过后视镜观察她脸色,终于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是退役军.人,心底看不上我这种靠外表吃饭的普通人,不过请你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是,我很抱歉,我会尽我本分保护好您。” 缚宁没再理会他,心中却已经有了判断。 思想陈旧了点,但严肃正直,有责任心。 能用。 转而叮嘱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可以安排签合同让他正式上岗。” “行。”倪娜点头:“我会安排好。” 缚宁抬抬发涩的眼皮。 头一次觉得这么累。 太阳穴偶尔剧烈跳动一下,前额时不时抽痛,像是要生病的前兆。 半梦半醒之间,旁边倪娜接起电话:“是,拍摄已经结束了,正往回赶。”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现在吗?”倪娜为难得看了看表,又看向缚宁,捂住话筒跟她摆口型:“小李总的电话,说有事想跟你商量,让你顺道过去一趟公司,要不要找个借口推了?” 缚宁:“不用,最近忙没时间,我也正想找机会跟他聊聊...” 倪娜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答应下来:“好小李总,我们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倪娜有些担忧:“...你们不会起争执吧?” 缚宁回头,注视又开始模糊的车顶:“之前你说我还算不上头部模特,那我现在算了吗?” 倪娜‘哼’了一声,不假思索。 “当然算,这毋庸置疑。” 缚宁不再强撑,闭上眼睛,嗓音冰冷又讽刺:“那我这么大一棵摇钱树,他舍得跟我起争执吗?” “...”倪娜沉默良久,看向缚宁的眼神闪过一丝悲悯。 等她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进入浅眠。 才忍不住低叹:“是不是活得太明白了,才会看起来这么凉薄...” 大楼办公室里。 李弦处理完工作,脚一蹬,皮椅后滑,带着他远离办公桌。 抻了抻脖子,他抬起腿,脚后跟搭上办公桌一角,啧啧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阿...等老头子彻底退下去...” 只要想到那幅被堆积的工作围绕住的场景,李弦觉得心口已经开始发堵了。 “天呐,要死要死。” 看了看时间,他伸手拉过座机,拨通内线电话到董事长办公室。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话筒里率先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呵骂。 “王八羔子你是不是闲的冒泡,我办公室就在你隔壁,你总打什么电话?!” “老头子你再骂我就辞职,这副总谁爱当谁当。”李弦掏掏耳朵,流里流气得从鼻孔里哼笑了声。 那边顿时歇了火:“...个小没良心的,有屁快放。” “啧。”李弦憋了半天,蹦出几句:“您说要不您还是跟我妈再给我造个小弟或者小妹出来练练吧?总关在办公室干活我难受,我想出去浪。” 话筒传出中年男人的怒吼:“你个不上进的逆子,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给老子滚蛋!” 听着几乎要从隔壁传过来的咆哮声。 李弦撇了下嘴,忙将电话撂回去,中断通话。 他是真心想有个兄弟姐妹好帮忙分担工作...哦不,继承家业,继承家业... 可惜了,老头子跟老妈感情好得很,不舍得老妈再遭罪,就只生了他这么一个独生子。 正感叹,办公室门被叩了两声。 “进。”李弦依旧将腿搭在桌上,没挪动位置。 门被推开,缚宁迈步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李弦瞧见来人,忙将腿撤下来,挪动座椅往前滑到办公桌前,胳膊肘撑住桌面,展露笑容。 “是小缚宁阿,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是我那小秘书呢。” 缚宁脚步顿住,淡淡看了他一眼。 “让小李总失望了。”她转身握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我这就去叫你的秘书进来。” “诶诶诶你、”李弦梗住脖子,忙抬手招呼她回来:“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阿。” 被拉开一半的办公室门再度关上。 看着终于掉头回来的缚宁,李弦的要上不下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这可是公司目前炙手可热,金尊玉贵的活招牌、大宝贝阿。 就是脾气臭得要命,一句话不对抬脚就走,一点面子不带给。 缚宁走到办公桌对面,等着他开口。 李弦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勾唇:“快坐小缚宁,站着说话多累人阿。” 缚宁神情淡淡,还是依言坐下了,眼神里除了连日奔波的疲倦,再没多少情绪。 李弦上身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去细看缚宁脸色。 她嘴上涂了唇彩,看不见原本的唇色,但怎么感觉脸色有点不对,有种病态的苍白。 “最近太累了吗?”李弦撑着下巴打量她。 缚宁闭了闭眼,语调平静:“小李总叫我来仅仅是为了对我表示一下关心?” 李弦厚脸皮地笑了两声,进入正题。 “当然不是了,我听说你最近搬了新家,所以准备了点乔迁礼物,但你太忙,见不着你的面,所以想着今天你拍摄结束叫你顺道过来一趟...” 边说着他边从侧方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乔迁礼物递过去。 “给,一点小心意,摆家里看着玩儿,图个吉利。” 巴掌高的翡翠摆件做工细致,造型高雅,色泽冰亮通透,异常符合缚宁的气质,没个几十万拿不下。 信心十足的李弦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小缚宁多半会喜欢。 缚宁却没多大反应,她把礼物拖到自己身前仔细看过,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李弦胸前花哨惹眼的西装领带。 “小李总有心了,你的女伴眼光也很好。” “咳咳咳-”李弦被呛到,忙咽干净嘴里剩余的茶水,眼神闪躲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挑的?” 缚宁喉咙好像不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小李总本身的品味向来独特,能分辨得出来。” 李弦眉尾微抬。 损他呢这是,他品味有那么差吗...? 算了,反正钱是他花的就行,谁挑的无所谓。 李弦又端起茶杯喝下一口,遂理了理西装马甲的下摆。 “拍摄总是东奔西跑的,小缚宁你现在又搬了家,出行方不方便阿?” 缚宁垂下眼眸,再复抬眼时神情让人难以捉摸:“挺方便的,我现在搬到了...” 第135章 多半要完 李弦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去听。 地址将要出口之际,缚宁话音陡然停住:“小李总好像很想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 “啧,倒也不是。” 李弦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你现在不比以前,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考察一下居住地的环境,免得被那种狂热的私生粉盯上。” 缚宁皱了皱眉,眼神开始有点不耐烦。 “私生粉...”她撑着桌面站起来,随后俯身压下,平静询问:“那我该谢谢小李总对我这么上心了?” 李弦笑了笑,镇定自若得往前,欠嗖嗖点头,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阿,你还没见过我这么体恤员...” “砰”的一声。 茶杯从李弦头侧险险擦过,砸在身后的地面上。 “工的上司吧...”李弦回头看着碎裂的茶杯,愣愣得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这是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要是存心往他脑袋上砸,他脑袋会开瓢吧...? 李弦脑子转的飞快,想找找对方这么生气的原因,眼神也直往缚宁身上扫。 她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李弦有了头绪。 该不会是累出毛病了,刚刚从她进门就看她脸色不好,高强度的工作是挺容易让人精神不正常。 见他大脑高速运转。 缚宁也没心思再跟他打哑谜,扯出桌面上的纸巾,将桌上撒出来的茶渍擦干净。 “我之前住的那屋子是你安排人介绍给我的吧。” 李弦警惕问道:“倪娜告诉你的?” “不是。”缚宁将湿掉的纸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坐回座椅:“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李弦稍稍安心。 算倪娜嘴严。 “不过...”缚宁刚要接着开口。 门外响起敲门声。 女秘书在门外问:“小李总您没事吧儿,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李弦朝门口望了望,又看看缚宁山雨欲来的脸色,还是将人支走。 “没事,不小心把茶杯碰碎了,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那行,有事儿您叫我。”秘书道。 刚刚缚宁要出口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李弦的直觉却在告诉他… 多半要完。 几番思量。 李弦抢先一步,主动吐露:“那个,小缚宁,其实我跟你的前邻居,就那卷毛长发男,我俩认识。” 缚宁明显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弦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猜对了,保准是察觉他跟明之认识,觉得被利用了,现在又因为工作连轴转身体不舒服,心里憋着火正没处撒呢。 “小缚宁,我确实是安排人把房子租给你,但我给你的租金可比外面低了不少,这真金白银的,我可没骗你,我就是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话音落下,李弦并起三根手指头就要发誓:“你要是不信,我...” “得了吧。”缚宁破天荒得露出点笑来。 虽然她表情比起笑,更像是嘲讽,却依旧把李弦看得一愣一愣,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小缚宁,该说不说,你笑起来漂亮惨了,当然冷着张脸也很有个性,毕竟是我们公司活招牌,自然是怎么样都好。” 缚宁茶色眸子睨过来,语调掺着冰霜:“小李总当真是好口才,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把拿我送人情这件事圆得这么好听。” “...这是哪里的话?”李弦心里咯噔一下,摊手耸肩,干脆装傻不认。 缚宁盯着他,周身气压低了几度,似乎在忍耐。 李弦视线不动声色得往桌面上扫视。 还是忍不住把桌面上能砸的东西都挪到缚宁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缚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调整好状态,身体松懈下去,再度归于平静。 “你们两个把我当傻瓜么?我不奢求小李总你能多看得起我,但我也不是拿给你们捏在手掌心里这么玩儿的。” 她缓缓偏头,看向办公桌一侧的落地窗,声音平淡如水。 “怎么...嫌我为公司赚的还不够多?还是说...小李总老板当腻了,想转行做老鸨了?” 讥讽至极的内容就这样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说出来。 没由来显得万分凄凉。 李弦是商人,模特是他的商品。 能给公司带来利润的商品他当然喜欢,所以他对缚宁容忍度高些,但那只是在她有用处的基础上。 眼看缚宁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李弦心里莫名不痛快。 这不是因为爱慕而生出的怜惜。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向来符合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商品,高效,冷静,不抱怨,像一台不会生锈的黑金器械。 可刚刚这件商品出现了瑕疵。 真正的商品无法开口说话,更不会生气愤怒。 李弦残存的良知好像有一瞬间从某个角落探出头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摇摇头,忍不住叹气:“之前怎么没发现小缚宁你这么会骂人呢...” 一个脏字不带,把他和她自己全骂了。 缚宁眼珠转过来,若无其事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户那边。 “...”李弦觉得那一眼肯定在骂他,而且还骂得特脏。 厚脸皮的李弦没当回事,恬不知耻得扯唇露出个笑来。 “小缚宁,我们认识也快三年,怎么着也算得上半个朋友,我拿你送人情那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你生气我能理解,那你说说你怎么才能...消气?” 这话他是真心的。 一方面是明之对缚宁很重视,一方面是缚宁本身就值得公司做出让步。 就像当初她来公司面试时。 公司里对模特的最低身高要求原本是不低于168厘米,缚宁差了两厘米,但还是破例签下了她。 这是长远的投资。 时至今日,从缚宁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比当初的投入要高。 缚宁似乎起了点兴致,总算舍得转过头来看他:“很简单。” “愿闻其详。”李弦挑眉点头。 缚宁视线锁定住他,口气戏谑:“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迫切得需要一个出气筒,不知道小李总能否屈尊做做我的人肉沙包?” 李弦脑门发凉,看着她不吭声:“...” 这倒...确实简单粗暴。 第136章 嗜好 李弦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只好摸出手机给苟明之发去消息:[好消息,我见到小缚宁了] 那边很快回复:[那坏消息呢?] 李弦埋着头,偷摸摸看了眼缚宁脸色。 [坏消息,但她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还想揍我泄愤...咋办?给出出主意呗,反正我是没有挨打的嗜好] 消息发送出去,好几秒都没得到回复。 桌对面缚宁看着他手机,面露狐疑:“你在给苟明之通风报信?” 李弦不慌不忙地息屏手机,扣在桌面上。 “没有,工作信息,必须得回复。” “卖我一次,就能卖我二次。”缚宁眼神意味深长,语气凉嗖嗖:“我跟他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免得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骚。” 李弦知道她看破不说破。 陪着个不值钱的笑脸将送她的乔迁礼物往她面前推。 “小缚宁,你知道夹心饼干不好做的,我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阿,别生气别生气。” 缚宁目光扫过面前的方盒子,终归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拿起来放在了膝上。 这时李弦手机震动几声。 李弦却没去管,转而关心起缚宁身体。 “小缚宁,你脸色看着好差,要是不舒服可别死扛阿,公司不能没有你,你的日程我了解过,后边几天都没活,接下来你回去千万要好好休息,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阿。” 李弦的关心是实打实的发自肺腑。 毕竟休息好了还得接着卖命呢。 缚宁对这番关心充耳不闻,手指把玩盒子里的翡翠摆件,检查成色:“你有新的消息,不看看吗?” “不看。”李弦头一摆,严肃拒绝。 他有预感,明之的回复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话说开了,缚宁也没心思跟他再谈:“不用这么紧张。” 她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回身晃了晃手里的乔迁礼物:“东西我收下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李弦等人彻底走远,才将手机解锁去看消息。 苟明之:[我的好朋友,你本来就欠揍,让她揍一顿都算便宜你,换成我会直接把你发卖到非洲,所以别再挑三拣四] 苟明之:[好好享受吧][微笑][微笑] 那两个笑眯眯的笑脸表情让李弦彻底破防。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和苟明之关系还行,那把他打包卖去国外这事儿他是真做得出来。 李弦歘的一下起身走到窗边,盯着下边早早就来了的苟明之所藏的方位破口大骂。 “好朋友个鸡毛阿!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损货,就不能指望你!幸好礼物被收下了,不然真要玩儿完。” 刚吼完,桌上内线电话响起。 李弦气冲冲的去接起来:“有话快说!” “你个王八蛋在那边跟谁叫板呢!”李父气势十足,瞬间将李弦的气焰压下去:“一会摔东西,一会儿骂街,哐里哐啷的,把这当菜市场了?” “啧,行了,老头子你别在这给我添堵。”李弦扯了扯领带:“挂了。” 电话挂断。 李弦走到窗边,眼看着远方躲在暗处的一辆车缓缓启动,跟上了前方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 “偷偷摸摸,没名没分的男人...” 他重新整理好自己领带,双手环抱于胸,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丢人-” 李弦就着大玻璃映出的模糊虚影,左右欣赏了下自己的俊脸。 哪儿像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车内。 缚宁从一上车就闭着眼仰躺在座椅上休息,身旁等着她从公司出来的倪娜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车径直开往缚宁现在居住的悦华府。 还剩一半路程时,缚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注视着深色的车顶。 睡上一觉,好像好些了。 刚刚李弦油嘴滑舌的样子她看着莫名来气,情绪差点控制不住。 人不舒服的时候连自制力也会跟着下降。 见她醒了,倪娜这才开口:“刚刚谈得怎么样?没出什么纰漏吧?” “还算融洽。” 倪娜狐疑,不由笑问:“...真的假的?” 缚宁起身在座位附近摸索。 找到那个一上车就被她随手搁在角落的方盒子,递给倪娜看。 “这是小李总送我的乔迁礼物,别人已经屈尊降贵,我当然要给点薄面,总不能撕破脸。” 倪娜拆开盒盖仔细看过,点了点头:“这翡翠成色不错,我们这小李总也算舍得了。” 她把盖子合上,将东西递还过来,神情有些犹豫:“那...” 缚宁将东西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抬眸就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倪娜是担心李弦会怪她嘴不够严。 缚宁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没有对李弦说是你告诉我的,你不用担心会得罪李弦。” 倪娜神情顿时就放松下来,转而靠上椅背,无奈笑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转头就把我抖落出去,不瞒你说,我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可不容易。” 缚宁默默听着,原本缓解了一点的不适感突然又再度席卷而来。 前额阵阵抽痛,呼吸开始紧迫,没了规律,心跳声像被放大一般清晰入耳。 她只好重新躺回座椅休息。 “...缚宁?”倪娜发觉她异样,俯身过来摸她额头:“缚宁你额头有些烫,是不是不舒服?” 缚宁缓缓睁开眼,抓住搭在她额头上的手,慢慢挪开:“我没事,应该是这几周没怎么休息,所以现在头有点晕。” 倪娜皱了皱眉,罕见得自责起来。 “唉...”她识趣的将手抽回去,没再去碰缚宁:“你的行程确实安排得不合理...我也不愿意,但你不接就给别人做去了...” 缚宁迷迷糊糊得听了一耳朵,眼皮又忍不住想要闭上。 话怎么这么多。 耐着性子听完倪娜的解释,缚宁阖上眼帘:“我没有怪你,只是你能不能安静点,别再吵我...” 倪娜顿时没了声音。 她偏头看缚宁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腕表,干脆也跟着仰躺着休息。 两人清浅的呼吸在安静的车后座内此起彼伏。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半圈。 总算清净了... 到达悦华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夏季太阳落得慢,天边还亮着。 缚宁睡眠浅,车一停,她就醒了。 刚要推开车门下车,倪娜叫住她:“等等。” “?”缚宁回头,无声询问。 倪娜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墨镜忘戴了,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来,你不是不喜欢被人缠上么。” “是我疏忽了。”缚宁拿出备好的墨镜戴好,找出放在车里的深筒帽戴上,将脸遮住大半:“有事就联系我。” 倪娜点头,顺便叮嘱:“要是实在不舒服,记得去看看。” 缚宁嗯了一声,推门下车。 第137章 不能懒惰 从悦华府大门进来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 正要擦肩而过时,年轻女孩脚步慢下来,停住,转身过身来伸长了脖子要来看缚宁的脸。 缚宁压低帽檐,迈开步子越过她。 “刚刚那人看起来好眼熟阿。”年轻女孩站在原地,焦急地拧了拧眉头:“好像是哪个明星来着,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缚宁加快了步子,最近被认出来的频率明显在变高。 晚上泡在浴缸里,身体的疲劳有所缓解,可前额依旧阵阵抽痛,太阳穴也在热水的浸泡加持下跳得比之前更猛烈。 缚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等会儿吃点退烧药。 缚宁靠着浴缸内壁昏昏欲睡,外面客厅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让她意识清醒许多。 走出浴室,拿起餐桌上的手机。 来电人是教练刘文珊。 接通电话,顺手从餐边柜里翻出药箱:“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刘文珊劈头盖脸就一顿抱怨:“我的大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上课了阿?之前明明说会联系我的,这都快俩月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缚宁拿出耳温枪,把手机开了扩音搁在餐桌上,开始给自己测体温。 “忙忘了。” “忘了?!”刘文珊气得嗓音又粗了几分:“那你到底啥时候来上课阿我的大小姐,你还有好几节课没上呢,不能懒惰!” 缚宁:“我搬家了,离得太远,不会再过去上课。” 那边没再跟机关枪似的笃笃笃笃,突然安静下来:“...” 缚宁看看耳温枪。 38.2c。 比她预想的高不少,还以为只是低热。 缚宁取出退烧药就水吃下,收拾好东西,拿上手机窝到沙发上。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的刘文珊都没动静,缚宁开口催促:“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电话了。” “那个...”刘文珊语气居然有些低落:“大小姐,你真不打算再来了阿?” “对。”缚宁将手机放在头侧,伸手拉过薄毯盖住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剩下的课费能退吗?” 刘文珊压低了嗓门:“能退是能退...” 偏高的体温令缚宁脑袋发昏,耐心也逐渐流失:“实在不能退就算了,我不会为难你。” 意识到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 刘文珊嗓音变得急切:“能退能退!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嘛!” 缚宁阖上眼帘,内心毫无波澜。 也没认识多久,哪来的舍不得,舍不得她这个客源还比较合理。 不过刘文珊确实专业,拿过不少奖项,比那种老想趁机揩油,光长肌肉不长脑的男教练强得多,而且另外再物色私教也很麻烦。 缚宁强撑着支起眼皮:“我之后有可能会请上门私教,这活你接吗?” “接阿,当然接阿。”刘文珊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几下:“那大小姐,明天我就把剩下的课费清算一下,好退给你。” 陡然放大的音量让缚宁皱了皱眉。 慢悠悠叮嘱:“只是有这个打算,时间我还不能确定。” 刘文珊笑声豪迈,声线爽朗,一扫之前的阴霾:“没事,我能等。” “好...”缚宁声音越来越小:“挂了...” 电话挂断。 缚宁再也坚持不住,彻底睡过去。 客厅没能熄灭的灯光照映在缚宁热得发红的面颊上,细密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灰色的阴影。 悦华府大门外路灯早就亮起。 马路边一轿车内。 苟明之长腿交叠而坐,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握搁置在膝上,正盯着车窗外出神。 “咚咚咚” 车窗被外面人敲了敲。 苟明之回过神来,弯眸笑问:“怎么样,她关灯休息了没?” “没有,苟先生。”小钟垂了垂头。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看了看腕表,点点头:“时间确实还早...” 小钟弯下腰来询问:“那我接着去缚小姐楼底下守着,有动静了再来告诉您?” 苟明之眼眸半垂,心不在焉,语调慢悠悠:“去吧。” 等人离开。 苟明之百无聊赖地降下车窗,回头看向后面几米远的悦华府正门。 原来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洋房楼盘是不错,但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人很孤单。 两个人就刚好。 苟明之收回视线,指节触了触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乌青:“这张脸也不丑...” 他抽掉那些杂乱的心绪,关上车窗盯着前面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咚咚” 车窗再次被敲响:“先生,已经很晚了,缚小姐客厅灯还是一直亮着。” 苟明之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半,按她的习惯,平常这时候早就休息。 他推门下车,朝小区内部望去:“你有见她下楼过吗?” 小钟摇头。 苟明之收敛笑容,想起下午看到缚宁从公司大楼出来时的脸色。 “走吧,上去看看。”苟明之弯身从车里掏出帽子扣在头上,转身走向悦华府大门。 没走两步,脚步突然停住。 后边跟着的小钟也猛然刹住脚:“怎么了先生?” 苟明之回身面向小钟,理了理自己发尾,又将上衣和裤子褶皱抚平,问道。 “我看起来还好吗?” 小钟蒙上几秒。 反应过来,用力点头,顺便夸赞:“当然,您是我见过最温柔帅气的人。” 苟明之眉梢微微挑动,笑容更深:“晚上守那么久辛苦你了,月底我让人额外给你发笔奖金。” 小钟连连道谢。 第138章 装什么装? 烧得迷迷糊糊的缚宁缩在沙发一角。 骨头隐隐作痛,身体滚烫,热得她脑袋犯晕,睡得也浑浑噩噩。 她下意识咬住牙关,除开低沉急促的呼吸,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额上被一条冰凉舒爽的软物覆盖。 缚宁猛然惊醒。 四周暗得很,客厅主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只留了盏光线微弱的墙边射灯。 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闯入者的脸。 本能地拽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臂,翻身坐起,小臂横抵住对方脖颈顺势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去摸索称手的工具。 正在摸索的手腕被对方反握住,挪至他脸颊一侧。 男人带着热度的侧脸在她掌心蹭了蹭,睫毛扫过手心,又热又麻。 熟悉的温吞笑语从对方口中溢出,说不清的含糊黏腻:“你身上烫得吓人,看来是真烧糊涂了...” 缚宁用力睁了睁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他轮廓,刚刚瞬间生出的力气立刻就失了大半。 对方身上灵悦醇厚的楠木香在她鼻尖打转,安抚了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她把脸挤到人颈窝,想要嗅个痛快,也能让自己再好过点。 男人没推开她,反而伸手窟着她肩膀将她搂的更紧。 闭着眼睛安静呆上一阵,缚宁沉闷冷淡的嗓音从男人肩颈锁骨处飘出:“苟明之。” “嗯。”苟明之眸子弯了弯,下巴抵住她发顶,恬不知耻得应道:“是我。” “滚出去。”缚宁挣扎着撑坐起身,拉着薄毯窝回沙发另一头:“别再来纠缠我。” 仰躺在沙发上的苟明之笑容微滞,眼珠缓缓下移,盯着对面退至沙发另一端的缚宁,不满得鼓了鼓腮帮子。 又慢悠悠起身,拿上方才掉落的凉毛巾绕到餐桌前。 自顾自地拿起餐桌上的退烧药翻看:“晚上会烧得更厉害,就算你胡乱吃了点退烧药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关你屁事。” 缚宁头痛欲裂,身体控制不住的冷,忍不住将薄毯上拉裹住脖子。 苟明之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她身前,放轻声音:“你我许久没见,现在一见面就这样打发我走,我会难过。” “关我屁事。”缚宁油盐不进,无动于衷:“滚。”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手伸到她肩后和膝弯下,打算将人打横抱起。 缚宁警觉地退往沙发内侧,躲开他手,嘴唇有气无力地开合,出口的话比平日还要不近人情。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世上人那么多,总来招惹她做什么。 李弦那个大嘴巴,下午那时候就该一茶杯抡死他了事。 苟明之如常笑笑:“这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样下去恐怕会烧坏脑袋。” “跟你没关系...别一直纠缠不休了...” 缚宁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颤音,手指摸上自己睡衣肩带往下拉,有点破罐破摔。 “不是想要我吗,你自己做吧,做完就赶紧滚...” 一直缠着不放真的烦人,也该玩儿够了。 苟明之半蹲在地,笑容僵在脸上,不自在地偏过头忍着不去看那小片春光,眸光却控制不住得闪了闪。 “你当我是什么?” “什么什么?”缚宁没听清,支着手肘撑坐起来,肩带又跟着往下滑落两分。 苟明之喉间滚动,偏着头重复:“我说——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 缚宁胸腔起伏,脚掌摸索着踩上他腿根,隔着裤料也能感受到他异样。 “下流的禽兽。装什么装?” 低缓无力的语调冰锥般刺入人心。 苟明之脸色变化一瞬,低下头,情不自禁握上她脚踝,加重了力度往下压。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也无法控制。反倒是你,体温这么高...”他轻皱眉头,嗓音似痛苦,更似欢愉:“要跟我去医院看看才行...” 男人掌心凉爽,不像缚宁脚下的热度那样滚烫灼人。 刚才苟明之抱着她时,她就察觉到他的异样,已经这样不留情面得揭穿他、刻意得羞辱他。 他还是死皮赖脸的不走。 这疯子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缚宁头痛欲裂,胸口疼闷难以言喻,分不清是发烧引起的,还是被苟明之碍眼的笑容给气的。 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他才能从她家里滚出去。 缚宁嗓子像吞了刀子似的痛,但此时那点痛几乎要被心中的憋闷无力完全覆盖。 见他软硬不吃,缚宁倚着沙发想要将腿往回抽,说话都是气声。 “混账东西...给我放开...” “嗯?”苟明之被愉悦餍足激得反应慢了半拍,手依旧钳制住她脚腕,不为所动。 上涌的无奈与疲惫渐渐将缚宁吞吃殆尽,声音变得微弱稀薄:“...放开...我不去医院,医院里的味道太刺鼻...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眼前发黑,阖上的眼皮彻底难以睁开。 小腿松了劲,绵软无力得搭在苟明之手心里。 苟明之盯着昏睡过去的人看上一会,眸子弯了弯,松开她脚腕,顷身替人整好衣服,俯身要将她抱起来。 看着她因高热而显得脆弱柔和的面容。 苟明之低头在她唇角落下轻吻,又顺着唇线右移,在她烧得干裂的嘴唇上辗转碾磨。 听到她无意识的推拒哼声,他回过神来,视线往自己没法疏解的地方扫过:“...都这么难伺候。” 第139章 议论 苟明之起身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再出来时双手已经洗过,眼里春色犹如泼墨,浓厚难消。 平复下躁动难耐的心思,视线扫过依旧咬紧牙关蜷在沙发上的人。 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不然烧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弯身将沙发上已经了无意识的缚宁抱起来,迈步走向门口,脚尖抵进虚掩的门缝,正欲将门勾开。 一直在门外安静等候的小钟缓缓将门推开,好让两人出去。 苟明之径直出去,眼看就要往电梯那边走。 “那个...先生...”小钟看了眼被他们撬烂的入户门,又看看苟明之怀里被遮挡严实的缚宁,讪讪问:“这门要怎么办?” 苟明之回过身,笑得坦荡温柔:“当然是找人修阿,不修好她知道了恐怕会想一脚踹死我。” “那我留在这善后。”小钟嘴唇紧抿,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小钟低下头,不去看从苟明之臂弯内垂吊出来的那截小腿,疑惑道:“您就这样将人带走,缚小姐醒来会不会依旧想一脚踹死您阿...?” 苟明之敛了些笑。 “这话我不爱听,奖金扣掉。” 小钟猛一抬头:“阿?” 苟明之则迈步进了电梯,轻飘飘给人扔下一句话:“等门修好你再回去休息。” “是。” 苟明之出了悦华府大门,将怀里的人放在调整过的车后座安顿好。 驱车来到就在城北附近的庄园。 庄园所处位置挨着市中心,却与市中心的繁荣喧嚣划分两极,方圆几里都格外僻静,宛若无人之境。 车停在庄园门口。 漆黑森严的铁门上爬满了藤木,藤木修剪得规律整齐,壁垒般耸立着。 苟明之降下车窗,露出脸让看守亭里的人识别。 没几秒,门缓缓打开,驱车进入,越过大片园林抵达建筑物前。 主楼大门外站满了人。 为首男子年纪约莫五十,衣着得体,鬓间黑白交错,却身姿挺括,不见老态:“您这是终于舍得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了?” 他迈步走下台阶,俯身拉开驾驶位车门,笑容欣慰:“本以为还要拖上个几年呢。” 苟明之看清对方明显打过发胶的大背头,迈下车。 “闻叔,给你们留这的家庭医生呢?叫他过来一趟。” “好,他应该还没睡。”闻叔招手叫佣人去请人过来,随后开始上下打量苟明之:“您哪里不舒服吗?” 苟明之没应。 拉开后座车门,俯身将缚宁抱出来,从容笑笑:“不是我,是她。” 闻叔微妙得变了下脸色,似乎了然于胸:“这位就是...缚小姐吧。” 苟明之迈向台阶的脚步顿住,回头,垂眸凝视台阶下的闻叔,轻笑道。 “我可没跟你说过关于她的事...” “您别误会,我没有自作主张派人监视您。”闻叔连忙解释:“是淮冬有跟我提过。” “淮冬。”苟明之视线将周围立着的人扫过一圈,接着迈开步子:“他人呢?” 肯定是淮冬之前将缚宁的事告诉过闻叔,这俩人私底下肯定没少议论他,平时倒是没见他们有那么多话来讲。 闻叔几步跟上来,有理有条得回话:“他明天还得去公司,早早就已经在旁边副楼睡下了,所以就没叫他过来。” “知道了。”苟明之随口应下,步入大厅,径直上楼。 闻叔没再跟上,眼神示意两个女佣人跟上去:“机灵点,照看好那位小姐。” 两个女佣人齐齐点头。 一片混沌中,缚宁手脚无法动弹,只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她无法听清内容。 耳边突然有人在喊她。 “缚宁?” “缚宁!” “今天出院,还不赶紧起来?” 是杨嫜的声音... 缚宁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正站在病床前的杨嫜。 “别睡了,快点起来!”杨嫜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脸:“看看,照顾你这么些天,真是要累死人,黑眼圈都给我熬出来了。” 缚宁撑坐起身,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这明显是十几年前去海城拍完广告回来后的场景...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没用。”杨嫜已经在收拾出院的东西:“居然在海城那边拍摄完就感冒发烧了,不过幸好是拍摄完成才烧起来的,不然耽误了拍摄我可没法跟人雇主交代。” 缚宁嘴巴不受控制,自己就按部就班地动起来:“太冷了,他们给我准备的是夏装。” 出口的声音虚弱又缺乏感情。 杨嫜收拾完东西,回过身来哼笑了声。 “冷?” “冬天拍夏装,夏天拍冬装这对你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偏偏就这回冻感冒了。” 显然是被梦境控制着,没有主导身体的权利。 缚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换好衣服下床穿鞋:“医生不是说过,可能是水土不服。” 隔壁床的老太太坐起身,猛的拉开自己面前的隔帘。 朝杨嫜“呸”了声。 “你当母亲的说的是不是人话?这几天我在这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压根就是在拿孩子挣钱呢。”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怀疑孩子不想去工作所以跟你这装病是吧?” “我说阿姨。”杨嫜将收拾好的包往床头那个两床共用的桌子上一扔。 转身面向老太太。 满脸不屑:“这是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在那指指点点。” 老太太看缚宁一眼,手颤巍巍得指着杨嫜,作势就要起身争辩:“人孩子白白净净的又那么懂事,生在你家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杨嫜抱胸哼笑了一声,不太在意。 “不要脸...”老太太穿好拖鞋,站直了身子,显出几分气势:“我看你...” 老太太的家属在门口看见这景象,急匆匆从病房门口跑进来,一把捂住老太太的嘴。 “不好意思阿,不好意思阿,老人家脾气直,有点口无遮拦...” 蓝色的隔帘被再次拉上。 隔帘里传出动静。 “嘘。”家属低声劝解:“奶奶忍忍,别什么都看不惯,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午饭...” 杨嫜已经走向病房门口。 缚宁还站在床沿边,脚步定在原地,看着那片还在轻微摆动的隔帘底端:“...” 远处的杨嫜见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催促:“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缚宁迈开脚步,走向门口,跨出病房的瞬间,四周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第140章 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缚宁缓缓睁开眼睛,繁复优雅的吊灯挂在穹顶正中。 她撑坐起身,头隐隐作痛,眼眶干涩,这些切实的感觉在提醒她。 这次不是梦境。 观察四周,房间各处布局讲究,家具一尘不染,角落看似随意的小摆件古朴典雅,隐暗的奢靡弥漫在空气中。 太陌生了,缚宁可以确信她从没来过这。 手背有些刺痛,侧眸看向左手,正吊着盐水,透明的管道一直往床沿外延伸。 缚宁没再乱动,单手挪动枕头想垫在腰后。 这明显是苟明之的手笔,他那脾性做什么似乎都不稀奇。 看周遭环境倒像是在某处宅园的内部。 “咕噜...” 肚子传来低鸣。 缚宁嘴里又干又涩,肚子也异常的饿。 门外传来两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前天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过度劳累造成免疫力降低才引起的高烧,烧昨天晚上就退了,那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苟先生,缚小姐前段时间劳累过度,本来就精力透支,昨两天又病了一场,眼下虽然退烧了,但没睡的觉也需要花时间补回去的,您要有点耐心。” 房门被推开。 “我已经很有耐心了,你要是医术不精判断有误,我不介意另请高明...” 率先推门进来的苟明之停住脚步,遥望过来。 正单手挪着枕头的缚宁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又当做没看见他似的,淡淡收回视线。 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跟着要进来,嘴里仍在解释。 “我这么跟您说吧,缚小姐明显心有郁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气得狠了,所以才...” “把嘴闭上。”没能得到好脸色的苟明之回过头,笑眯眯看向身旁正要往里进的家庭医生,眼神显出几分可怖。 嘈杂的人声瞬间止住。 苟明之走过来,从缚宁手里接走枕头,放到她腰后垫好。 坐在床沿,微笑询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缚宁没给出反应,偏开头懒得看他。 苟明之就是条驯化失败的毒蛇,看似柔软弯曲,可但凡碰一下就会被缠住脖颈,勒得人难以喘息。 那张脸笑得越温柔,她越不想搭理。 “...”苟明之沉默几秒,接着问:“我有让人一直备着热粥,你要喝...” “过来给我拆了。”缚宁抬起左手手背,看向几步远的那位家庭医生,眸中不带丝毫情绪:“不然我自己拆也可以。” 强硬又自然的命令式语调让医生下意识动了脚步就走上前去。 他打开药箱拿出齐全的器具,做好消毒工作,操作的手法极其娴熟。 等他弄完,缚宁摁住贴在手背上的止血棉团,抬起眼帘,觑着那医生:“谢谢。” “客气了。”家庭医生抽空用腕背扶了扶眼镜,正色道:“您一天一夜都没吃饭,所以给您输的是营养液。” “不知道你有没有执照...”缚宁视线从对方面孔上掠过:“不然我但凡有哪里不舒服,恐怕还得再找你了。” 家庭医生顿了顿,下意识看一眼苟明之:“有的,您大可以放心。” 缚宁没再说话。 气氛再次归于沉寂。 家庭医生见这两人气氛不对,忙找借口走了。 门重新被关上。 屋内两人静默无言。 苟明之率先打破沉默,唇角微弯,面目柔和:“你昏睡时牙齿咬得太紧,我没办法给你喂饭。” “你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缚宁终于抬眼看向他。 苟明之笑看过来,手攀上她双肩:“这里是我在江城的另一个落脚点,你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你家。” 缚宁皱了皱眉,并不认同,猛然甩开他手。 “这里不是我家,只有悦华府那里的二居室,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家。”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争执一触即发。 苟明之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低笑了声,嗓音温和引人沉沦:“那就是吧,我也没说不是,但你要真想回去,那我也要跟过去一起。” “你、”缚宁背靠着床头,那股无力感又漫上来,脸色异常平静:“算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肚子当然饿,只是眼下好像已经饱了。 为什么会饱... 当然是气的。 缚宁没多少力气去跟他争,眼皮也无精打采得垂着。 要不再睡一会儿,睡着就看不见他那张脸了,反正也说不通。 身体突然悬空,苟明之已经将她横抱起来:“实在困的话,不如下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房门。 房门口等候的两个女佣人低垂着眼帘关上房门,识趣得与缚宁避开视线。 缚宁瞥着苟明之下颚,语气冷淡:“放我下去。” 苟明之眼尾微弯,有些无奈:“我可以拒绝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缚宁失掉耐心,掌心‘啪’得一下扇在他侧脸:“放我下去。” 巴掌声已经消散在楼梯口,但刚刚那副光景还是被楼梯转弯处正要往上迈的闻叔看了个彻底。 苟明之偏转视线,看了眼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心,喉间滚动,最终老实放她下来。 “你一天没下地,注意别摔倒了。” 刚站稳,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 两个女佣人拿着拖鞋放到她脚边,又起身退开。 缚宁没再搭理苟明之,穿好鞋迈步往楼下走。 睡久了,脚步难免有些虚浮,同样虚浮的还有缚宁的思绪,她拢了拢手指,手心还有苟明之面颊的余温。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好像又有点兴奋... 真烦,巴掌下意识就呼过去了。 没来得及多想,缚宁就见到一个人正在楼梯转弯处等着。 那人走上前来,礼貌问候:“您好,缚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 缚宁点头:“怎么称呼?” 管家笑笑,态度谦和:“这里的人都称呼我闻叔,平常如果有什么需要您跟我说一声就好。” 苟明之在身旁补充:“或者...跟我说也行。” “我要回去。”缚宁对上他视线,冷声质问:“能行吗...?” 苟明之笑着偏开头,不予回复。 闻叔开口打破两人僵持不下的氛围:“缚小姐,饭菜已经备好了,您二位不如先下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第141章 要我喂你吗? 二人坐在餐桌前,缚宁位于长桌的主位,苟明之在左手位。 摆在桌上的菜都很清淡,而缚宁眼前放着一份明显还冒着热气的鲜粥。 心里堵着口气,缚宁吃了小半碗,就没心情再吃,只好放下勺子开始擦嘴。 苟明之顿了顿,放下手里握着的餐具,转而拿起勺子从她碗里舀了一勺来尝。 “你自己的不够吃吗,要来我碗里舀。” 自从缚宁醒来,说话一直都夹枪带棒的。 苟明之也没恼,笑着搁下勺子把缚宁的碗往她身前推近些:“我还以为味道不好,所以才尝尝。”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缚宁将擦过嘴的绢帕随手搁在桌面:“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苟明之耐心劝解:“还是再吃点吧,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些...” 缚宁当做没听见,打算上楼。 “吱”的一声,椅脚划拉地面,带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苟明之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跟着站起身来悠悠笑道:“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做饭好吃的,现在怎么就吃不下了?” 缚宁动了动手腕,挣脱无果,语气冷淡:“你也知道是之前。” 之前他还算有分寸,没太过分。 握在她腕上的力道明显加重,缚宁眼露不快。 苟明之立即松开她,弯腰将她身后的椅子挪近些,扶住她肩膀往下压,迫使她坐回去。 “如果实在生气可以打我,别憋着,免得气坏了身体。” “...”缚宁面无表情,想起之前他种种被打后的异常反应。 打了高兴的不还是他么? 披着副漂亮的好皮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如常笑笑,将粥挪开转而添了点其他菜到盘子里,推过来:“尝尝别的吧。” 缚宁指背顶住餐盘,推到一边:“我不吃,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苟明之选择性失聪,默默拿起筷子塞到她手心里。 “我说过了...” 缚宁将筷子搁在桌面,盯着他眼睛,端起餐盘缓缓移到桌面之外,指节猛的一松。 “不吃。” 悬在空中的餐盘跟着盘中食物垂直而下。 “啪啦”,碎裂的瓷片混着食物在地上迸溅开来。 旁边几个佣人身子一震。 闻叔唇角下意识绷紧。 苟明之没去看地上一摊残渣,反而笑了笑,语调温缓:“没关系,饭菜不合胃口,扔掉也好,我还准备了别的。” 没多久,地上被佣人收拾干净,桌上也重新摆上几道别的菜,没有重样的。 缚宁淡淡看上一眼,微微偏头移开视线。 苟明之目光扫过再次端上桌的食物,注视她侧脸,柔声询问:“要我喂你吗?” 感受到其中暗含的威胁。 缚宁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出口的话裹了层寒霜:“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苟明之就像把软刀子,看着好说话,但他想做的事情,总能变着法子达成目的。 譬如她消失不见的手机。 譬如卧室门口守着她的佣人。 譬如楼外面那些看似闲散实则训练有素的看门犬。 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 ——全都在防着她离开 苟明之看着她,沉默许久,随即轻笑:“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是你总想着离开。” 缚宁一愣,靠上椅背,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真是莫名其妙。 她缓和态度,淡淡瞥着他,道出问题关键所在:“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这样自顾自得困住我,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闻叔查看过两人脸色,朝候在周围的佣人小幅度屈了屈手,示意几个佣人跟他一起离开。 偌大的饭厅内,独留桌角缚宁和苟明之两人视线在无声对峙。 偏偏二人始终各有所想,互不退让。 “情投意合...?”苟明之低笑出声又猛然止住,抬头弯眸凝望过来,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惑人:“难道我不想吗?” 缚宁看着他,没作回应。 苟明之起身走到她身侧,抬手抚上她面颊,指腹颇为眷恋地滑落在她侧颈。 缚宁后靠躲闪,却被瞬间掌住后颈往前摁,不满地抬头,撞见苟明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仿若金雕玉琢过的面孔迎面压下来,苟明之刻意不去看她此时抗拒的脸色,垂下眼眸左右游移着触了触她鼻尖。 “但我使尽了手段,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喜欢?”缚宁眼睫眨动一下,对这个词莫名有些抵触。 偏开头,伸手捏住苟明之下颚去细看他神情。 鸦黑的睫毛半垂着,遮挡住他上半部分眼睛,眼底早就没了笑意,只剩下说不出的孤寂幽凄。 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他总是会有意无意装可怜。 缚宁掰着他下颚左右看了看,语气中包含一丝不确信,甚至觉得可笑:“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 苟明之眼神毫不躲闪,反而捧住她手背将自己的脸往她手心靠,声音很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悄悄离开时我很生气,不是气你离开,而是气你离开居然不告诉我。” “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你,日子就变得特别难熬,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缚宁推开他,将手抽回来。 喜欢她又怎么样? 那是他的事。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能持续得了多久。 世上多少痴男怨女,多的是一开始浓情蜜意,最后两看相厌的,再赤诚热烈的满腔爱意,也有消弭殆尽,化为乌有的一天。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缚宁收回视线,看向长桌对面:“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 苟明之直起身子,压住因为不开心而下意识抖动的唇角,维持住表情,垂眸笑问。 “理由呢?” 缚宁沉默一会儿,得出结论:“我需要的是一个甘心匍在脚下永不背弃的人。” 她抬起眼帘,看向始终保持风度的苟明之,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而你,心思太多太不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我一口,我但凡养只宠物,都远比你来得听话和忠诚。” 思考了几秒。 苟明之俯身下来,手撑在桌面上圈住她,像看到希望一样,浮出浅笑。 “那你就把我当成宠物,我会尽量听话的。” 第142章 打蛇随棍上 缚宁被他死皮赖脸的行径弄得有些无语。 视线扫过他全身,冷冷道:“开什么玩笑,哪有你这么大个的宠物。” 不知道想到什么,苟明之意味不明得问:“那你是更喜欢那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吗?” 他指谁呢... 没多想,缚宁靠住椅背,双腿交叠,眼帘上抬:“至少一个合格的宠物,不会像你这样对主人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哦?” 苟明之笑笑,遂蹲下来,一手搭上椅子扶手,一手攀上缚宁膝盖,异常柔顺服帖。 “那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这种如此难为情的讨好举动轻易就被苟明之大大方方得做出来。 臣服的姿态,含笑的面孔,温柔盯着她的眼神,不老实环住她大腿的手。 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宠物? 缚宁略微低头,对他的表现勉强称得上满意,奖励般赏了个笑脸:“至少看着更顺眼,不过离喜欢...” “还差得远。” 苟明之眸底颤动,圈住她大腿的手臂突然收紧。 “松手。”缚宁微微皱眉,手背顺势扇了他手臂一下:“那么多眼睛盯着我,我想跑也跑不了。” 腿被苟明之渐渐松开:“抱歉,你刚刚的样子...很吸引人。” 缚宁活动下膝盖,站起身来。 他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不正常的东西...? 她弯腰睨着还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语气淡淡:“表里不一的受虐狂,该把我的手机还来了。” “这几天你又没有拍摄,要手机做什么?”苟明之避开她视线,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裤腿。 缚宁懒得看他,转身往饭厅出口走:“不是说会听话么?” 身后苟明之几步跟上来,拉住她手腕,微笑道:“有前提条件,你知道的。” 缚宁停住脚步,转回身,看见他笑的那副好人样,莫名上来些火气。 麻烦精。 “脸过来些。” 苟明之垂眸抵近,披在肩侧的卷发跟着晃荡,似乎同主人一样的好心情。 缚宁嘴巴正要落在他侧脸,他再度开口:“只是脸吗?恐怕有点不够。” “废话怎么这么多。” 缚宁掐住他下颚将他脸掰正,直直贴在他唇角处。 挨上的瞬间,原本的唇角偏离了位置,既而被苟明之柔软温凉的唇覆盖完全,细腻温情的回应也跟着溢散开来。 苟明之手攀在她腰间,逼迫她挨抵住他紧实滚烫的胸膛。 铺天盖地的楠木香在鼻尖打转,争先恐后涌进鼻腔,势必要搅乱她开始流失的理智。 缚宁虎口扶住苟明之脖颈,用力往外推,拉开些距离,两人纠缠垂落在一起的发丝也跟着分开道间隙。 “给我放...”缚宁刚要开口,嘴又被眼神有些恍惚的苟明之堵住:“...” 缚宁用力掐着他脖子。 男人颈侧浮现的几条青筋被女人压在掌下,又偶尔从指缝里透出来。 勉强将苟明之再次推开,缚宁伸直手臂拦住他欲意前进的脸,气息不稳。 “你...最好...给我见好就收...” 苟明之将脸从她手心偏开,眼底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将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住。 两人晶亮的唇裹着层暧昧难言的光泽。 缚宁变深的唇色也在宣告刚刚与他经历了怎样一番激烈的交缠。 “...好甜。”苟明之垂着眼皮,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我们刚刚吃的东西明明都一样。” 缚宁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掌就要呼到他脸上,又在他脸侧生生顿住。 不能打,打他更如了他的愿。 她将手收回来,唇齿间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不至于多反感,就是怪异,不自在,咽也不是,吐又显得矫情。 缚宁头一回真真切切得感觉到苟明之的难缠程度。 典型的打蛇随棍上。 苟明之握着她手抬起来挨住自己侧脸,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停手?” “...”缚宁沉默。 顺手将他脸往左推了推,苟明之的头随着力道偏至一侧。 “这算什么...”他微笑着用指背触了触自己脸颊,居然生出几分不解:“总不能是心疼我了...?” 对方语气里那点自嘲没能逃过缚宁的耳朵。 她却自动忽略,接着往饭厅出口走。 “我没见过上赶着找抽的。”缚宁斜眼看向跟到身侧的苟明之,随意抬手指指脑袋:“我说真的,你不如去看看脑科。” 苟明之被她这副难得诙谐的模样逗乐,不禁打趣:“要去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没理会他,缚宁迈出饭厅边往楼梯口走边观察四周。 大厅的佣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一路走过来时她发现这栋楼有好几个出口,但分别都有人看守。 门外面是大片的景观园林,偶尔能看到衣着干练的看守人员从门口晃过去。 这园子总占地估摸着有十亩,就算出了这个屋子,肯定也还要再走好一段距离才能穿过园林到达通往外界的大门。 视线突然被挪至眼前的苟明之遮挡。 从门口照进来的亮光也瞬间被他挡在身后。 苟明之背光而立,光线仿若在他身后绽开,而朝向她的神情却有些灰暗:“你在看什么?” 缚宁往前迈步,靠近他。 “外面景色不错,我睡了太久,在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只是走走的话当然可以。”苟明之拾起她垂在腰际的一撮发尾,指腹穿插而过,不紧不慢帮她将发尾理顺:“不过...” “得有人跟着你。” 对方清冽悠扬的嗓音此时在缚宁听来无比刺耳。 脸色跟着冷下来,又有几分无奈:“你怎么能这么磨人。” 苟明之捏住她发尾,抬起来点了下她眼皮。 刺刺的痒意令缚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将头偏开些:“我在跟你说话。” “可是我想跟你调情。”苟明之看着她反应,眸子弯起弧度。 缚宁保持沉默,没打算跟他争。 这种话他从哪里学来的,说的越来越顺嘴。 苟明之细看过她脸色,知道她又在下意识压制情绪。 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主动开口,语气低柔:“面不改色得说出以假乱真的谎话这种事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让人跟着你,我不放心。” 第143章 很难看吗? 缚宁注视着他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放慢语速:“说谎话,总比装好人要好上一级。” 苟明之捏着她发尾在自己掌心打圈。 发丝划过他手心纹路,看似自言自语得辩解:“不了解我,单凭我外貌就判定我温和善良,只能说是那些人过于主观,怎么能怪我装的太好?你就不会。” “你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我。” 缚宁心底梗了一下,不快的情绪又开始堆积。 知道还追着她不放。 闭了闭眼。 “我不出去。”她摊开手心,平静道:“你只需要把手机还给我。” 苟明之松开她发尾,看向远处闻叔:“把她的手机拿来吧。” 闻叔应声离开,几分钟后倒转回来,递上手机和充电器:“小姐,您手机带过来没多久就没电关机了。” 缚宁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流转。 仆随主人。 两个都老奸巨猾。 闻叔这是想让她明白他没私自动过她的手机。 缚宁伸手接过手机和充电器,问闻叔:“我的东西你们全都已经替我拿过来了吗?” 闻叔俯了俯身:“先生只让拿了您的随身物品。” “知道了,谢谢。”缚宁点头。 闻叔朝两人略一颔首,退开了。 苟明之看向她手里的手机,柔声笑道:“就算你告诉别人你在这也没用,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缚宁没回应他,转身上楼。 她根本没打算告诉谁,从小到大,从始至终,没人救得了她。 除了她自己。 回到三楼。 缚宁看着眼前整层的主卧空间,视线从那道通往卧室的双开子母门移到苟明之身上。 这层楼她住着,那这两天苟明之是待在哪里的? 看出她疑虑,苟明之格外体贴得为她解释:“我目前暂时住在二楼的套房。” 缚宁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将门随手一关。 跟着要进门的苟明之掌心扶住迎面而来的门板,缓缓推开,观察过屋里正在给手机充电开机的缚宁脸色,才继续走进去。 已经在沙发上落座的缚宁感受到苟明之的靠近。 依旧不慌不忙得回复倪娜关心她身体状况的讯息,又把刘文珊转来的剩余课费接收了,才抬眸将房内四处打量一遍。 空间太大,门匹层层相套,她分不清哪个方位通往卫生间。 偏头看向苟明之,问道:“卫生间在哪个方位?” “那里。”苟明之抬抬手,指向一道关闭的双扇门。 缚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将还在充电的手机放在桌上,径直进了卫生间。 苟明之待在原地,注视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 直到彻底看不见缚宁,他绕到沙发前坐下,点了点快要熄屏上锁的手机屏幕,指尖滑动,翻看刚刚发出去的那些信息。 全都没有异常。 还以为她会给别人说点什么。 直到看见备注为‘木木’的联系人被缚宁置在列表的最顶端。 苟明之微皱眉头,直接将手机息屏锁上。 萧思木那个笨蛋有那么重要么,明明看着就惹人烦,还处处都碍事,偏偏缚宁疼她疼得不得了,不管什么事都不愿意去牵扯上她。 眼前浮起那张总乐乐呵呵的脸,苟明之试图在萧思木身上搜寻出一两个优点。 是因为纯真...? 没搜寻几秒,苟明之就直接放弃。 真蠢还差不多。 细微的水流声从远处传来,苟明之面色如常地挪动位置,远离手机,往沙发边角坐了坐。 卫生间内。 缚宁将手擦净,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沿,就这么任由面前水龙头里的水继续往下流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关上水龙头,转身走出卫生间。 外面苟明之正在沙发角落上坐着。 缚宁走到他面前,俯瞰他:“还待在这做什么,回你楼下去。” “...就这么狠心得要赶走照顾你两天的我吗?”苟明之指节勾住她指尖,摇了摇:“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缚宁没挣开,淡淡垂眸,将他眼底浅淡乌青看进眼中。 虽然他有在刻意卖惨,但说的确是实话,恰恰这才是最令她头疼和纠结的地方。 要说他心思重,可全是为了留住她,要说他温柔,可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凶狠蛮横、固执己见。 特别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笑脸,最是碍眼。 缚宁指尖动了动,想将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那你还不回去休息,不然连那张脸也没法看了。” 手指瞬间被放开,指尖沾染的热度也随着苟明之松开的手渐渐消散。 “没法看...”苟明之指腹摸了摸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黑眼圈:“我现在看起来很难看吗?” 苟明之突然的不自信把缚宁看愣了。 他好像确实挺注重外表...再怎么说也是为了照顾她才变得憔悴。 见他起身要走,缚宁搭上他双肩,阻止他起身的动作:“不难看。” 苟明之坐回原位盯着她看上几秒,根本不信,一反常态地将她手扯开,别开脸。 “你最会哄人,我要去照镜子。” 缚宁没错过他转头时匆忙慌张的眼神,心里莫名发闷,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突然犯什么倔,都说了不难看,还要怎么样? “苟明之!” 突然被叫全名。 已经站起身的苟明之神情一顿,紧接着笑容再度浮现,与往常没区别:“怎么了,吓我一跳。” “坐回去。”缚宁冷着张脸。 苟明之眼神躲了下,依言坐回去。 缚宁身子微弯,靠近他脸,与他对视:“我说不难看,你听不见吗,一点黑眼圈而已,休息两晚就能恢复,你慌什么慌?” 苟明之保持微笑,死不承认:“我没慌,你莫不是眼花了。” 缚宁没打算跟他再讲。 站直身子,朝卧室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格外平静。 “出去。好好照个够。” 苟明之看看她脸色,起身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那...我回去休息一会儿。” 缚宁没搭理他,坐下,拿起手机翻看。 苟明之也没再打扰,径直出门去了。 第144章 耳背 缚宁来来回回将手机查看过,没发现任何异常。 既然已经给了他机会来翻看她手机,也但愿他能放下点警惕心,不把她看得过严。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佣人手里端着饭后点心和水果:“小姐,点心是先生叮嘱厨房那边的人特地卡着热量做的,您看看要不要用点。” “谢谢,拿进来吧。” 女佣人反而愣了愣,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 下意识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主人,呐呐道:“好。” 她跟另一个人一直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多多少少会听到些。 这位缚小姐模样长得好,就是看着冷情得很,一双眼睛冰刀子似的,今天一天下来,就训了先生好几回。 虽说先生是不厚道心也偷摸的黑,把人看得这么紧。 可先生至少看起来好亲近,只要你不得罪他,他就不把你当回事,安排做的事要是做得漂亮,给钱也大方。 将托盘放到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她低了低头:“用完您叫我们进来收拾就行。” 沙发上看杂志的缚宁俯身把果盘挪到桌面上,又挑了两个缀着水果的点心端走。 “多的我吃不了,剩下的你跟门口另一个人拿去分了算了。” 女佣人抬眸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缚小姐人还挺随和的,不过她们有她们的规矩。 “谢谢小姐。”女佣人开口婉拒:“不过我们中午吃的多,现在还不饿,那我就先出去,免得打扰到您。” 缚宁也不挽留,随意点头:“嗯。” 说完女佣人退到门外,将门带上。 守在另一边的人好奇地偏过脑袋,看着她做口型:“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为难你?” 女佣人同样做口型回应,同时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缚小姐人挺不错。” 交换过信息,两人都轻松不少,肩上担子也不再那么重。 门内。 缚宁余光掠过被关上的卧室门,接着翻看杂志。 苟明之眼光不错,养在这里的佣人都不笨。 窗外光线渐暗,日头西落,银月弯钩般显露。 缚宁身体刚恢复不久,不知不觉开始犯困,随手拉起薄被盖住自己,枕着沙发小憩。 她本来就不喜欢出门,如果忽略被关在这里的事实,日子其实还挺悠闲惬意。 睡梦中的缚宁被敲门声吵醒,睁眼正要起身,门已经被人推开。 苟明之几步迈过来,见到她还在,明显有些安心:“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区别不大。”缚宁撑坐起身:“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苟明之屈膝蹲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个人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缚宁刚睡醒,难得好心情,掰着他脸细细看过,淡声安抚:“说了不难看,怎么就不信。” 苟明之摸上她手腕,语气有些埋怨:“说没法看的是你,说不难看的也是你,要我怎么信...” 看了看窗外天色,缚宁抽回手:“有什么事吗?” “到晚餐时间了。”苟明之将腕表转向她,让她看清时间:“是要下去吃还是让人给你送上来。” “就这么点活动机会,当然要下去了。”缚宁穿好拖鞋,面无表情得阴阳他一番。 苟明之全然不在意,忽略掉前半句,只选想听的话听:“那走吧。” 到楼下饭厅。 缚宁看看位于她右手边等待用餐、身形板正的淮冬。 转而将视线投向左手位的苟明之,附到他耳边,压低音量:“这人就只见过一次,我也没刻意记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苟明之余光瞥见缚宁凑近他耳畔的下半张脸。 不动声色得将耳朵往她那边靠了靠,柔声笑问:“你说什么,有点没听清。” 缚宁眼看自己嘴巴就要碰到他耳廓,往后撤了撤。 瞬间看破他伎俩:“又不是七老八十,别在那跟我装耳背。” 几人同坐一张餐桌,即使已经刻意压低音量,谈话的内容还是被淮冬全听了去。 见两人旁若无人得讲小话,淮冬识相地垂下眼帘,主动进行自我介绍。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缚小姐,您跟先生一样叫我淮冬就好。” 缚宁也不遮掩,点点头,坐直身子率先动手拿起餐具要准备用餐。 几个人面前摆的食物都不一样,显然是厨房那边的人按各人需求和口味分别做的。 缚宁舀了勺粥尝过,又分别尝了尝其他几个清淡小菜。 这味道... 她的食物怎么还是苟明之做的。 他是不是闲的慌。 苟明之看她终于有了点胃口,露出些笑来,也跟着拿起刀叉切餐盘里的牛肉。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又说吃不下,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缚宁:“中午是真的吃不下,我怎么可能白痴到要故意饿死自己,单凭一副虚弱且毫无力量的身体,什么事都难以做成。” 苟明之握着刀具的手背骨节分明,切割牛肉的力道恰到好处,又稳又快,刀尖没在瓷盘底部划出半点声响。 进食的姿态也异常优雅。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他接着说:“毕竟如果你想跑的话,没点力气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呢。” 缚宁盯着他手背:“我没说过我要跑,要是整天都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那你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之前她手受伤那段时间,她就觉得苟明之吃饭做事时好些行为习惯都透露出过分的教养。 完全不同于他不受约束的思考和做事方式。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将送到嘴边的牛肉放回盘子里。 一边分切剩下的牛排,一边翻旧账。 “嘴上不说,心里谋划也说不定呢,毕竟之前你离开那天我去找你,你还在神色如常得打发我说‘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结果你午睡到悦华府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 缚宁淡定自若地夹菜,对他话里话外的谴责充耳不闻。 “我让你找了吗?” 苟明之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缚宁手边突然推来一份被切分均匀的牛排。 “刚刚看你盯着我切牛排,是想尝尝我这份吗?”苟明之问。 “不是。”缚宁看也没看,继续夹自己面前的菜:“你好像很喜欢自我感动。” 本就怪异的气氛微妙的漫出一丝尴尬,缠在苟明之推出餐盘的指背上。 淮冬自顾自用餐,神情不变,全当看不见两人的不对付。 苟明之也好似根本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脸皮堪比城墙拐角:“你病才好,吃不得油腻的,是我误会了。” 说着就要将那份牛肉挪回去。 缚宁要再度夹菜的手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 他哪里是不在意,分明在意得不行,偏偏忍着不抱怨,明显是担心说的话又惹她生气,不然早就开始话里话外得威胁她了。 第145章 宽容 缚宁莫名有些拿他没办法,心底也怪怪的,被困住的分明是她,怎么弄得好像是她的错。 本来要夹菜的筷尖调转方向,抵住要被挪走的瓷盘边缘。 苟明之停住没再挪动,眼露疑惑。 缚宁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咽下,淡淡开口:“行了,拿走吧。” 苟明之开心得像捡了钱。 “谢谢你愿意赏脸。” “...”缚宁斜他一眼,讲话冷冰冰:“你是该感恩戴德。”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候对苟明之有点太过宽容。 淮冬做事向来高效,在两人谈话间就已经吃好。 他看了看时间,朝向二人,低眉颔首:“小姐,先生,我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就不多留了,你们慢用。” 缚宁抬眸盯着淮冬,没立即回应。 淮冬... 刚刚没留意,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前段时间倪娜有提起说她们模特公司跟登封影视有资源交换和业务往来,登封影视的总裁正好也叫淮冬。 她不认为这是巧合。 淮冬听命于苟明之,那淮冬不就是个用来控制公司的打工人? 缚宁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所以登封影视是由你在控制?” 粘稠的粥液顺着搅拌的勺身流动,划出个旋来。 “手里握了点股份而已。”苟明之微微一笑,老实回话。 缚宁将勺子‘当啷’往碗里一扔,靠着椅背不说话,周身气压降低,连带着空气也凉嗖嗖。 难怪李弦那家伙想把她往苟明之身边送。 还以为是单纯拿她送人情,结果还夹杂着利益交换。 淮冬察觉气氛不对,本准备推椅子起身的动作顿住。 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带上些无语和不理解:“您把人缚小姐弄这来,结果什么都没跟她说的吗?” 苟明之:“我以为她不关心我的事,就没主动提过,反正她人在这就好,其他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平时温缓轻柔的语调在此时反而显得他有几分不要脸。 淮冬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又在苟明之不容旁人指摘的视线中将话咽了回去。 转而看向缚宁,请示:“那个...缚小姐,会议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得先离开,不如您二位慢慢聊?” “去吧。”缚宁随意点头。 得到她的应允,淮冬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不少。 起身离开之际,他看了看桌对面端坐着的苟明之,还是朝缚宁说上一句:“让您费心了。” “你最近话很多,看来还是太闲了,不够忙。”苟明之看着淮冬,皮笑肉不笑。 淮冬叹了口气,边往饭厅出口走边字正腔圆得回话:“没有您清闲。” 苟明之收回视线,没理他。 直到淮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缚宁抱着手,口气清冷讽刺:“既然想躲在暗处,那你还出来抛头露面做主播。” 被她疏离的眼神刺痛,苟明之眼帘半垂,轻轻笑了一下:“阴沟老鼠当得久了,偶尔也想见见光,毕竟地底的空气没有地面新鲜。” 这种近乎自嘲的神态和语气没能勾起缚宁的同情心,反而引得她生出些狐疑。 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装可怜... 没再理会他,缚宁直接起身,打算回房间。 苟明之望了望她离去的背影,压住追上去的冲动。 餐叉戳进牛排,牛排内的汁液溢出来,在白色的盘底上摊开。 他缓缓嚼着牛肉,嘴里却越来越没滋味,转而搁下餐具,开始自我反省:“应该是有哪里说错了...” 回到房间。 缚宁去衣帽间找有没有能换洗的衣物。 这里面的布局她已经摸清楚。 有独立的书房、衣帽间、化妆间、收藏室,空间大而不乱,私密性高,尽头深处也有配置电梯。 缚宁从挂衣区取下一件女士睡衣查看尺码。 是她穿的码数。 这里有一面墙的柜子里全是苟明之的衣服和配饰,她没去动,转而拉开其他地方的柜门和抽屉找了找,想看看有没有给她准备贴身衣物。 直到看见一套眼熟的内衣,是她来的那天穿的。 缚宁拿起来仔细检查过,又伸手勾开自己领口确认。 身上穿的确实是没见过的样式。 那天在家原本穿的睡衣帮她换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内衣也帮她换掉。 缚宁指节一松,变形的领口回弹,慢慢回复原状:“细致过头...” 她走到卧室门口,拉开门,问女佣人:“我的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是我们,小姐。” “全部?”缚宁平静追问。 女佣人看了眼旁边同伴:“小姐您放心,您的衣服先生都是让我俩一起帮您换的。” 缚宁微抬眉尾:“知道了。” 算他识趣。 回完话,俩人重新站好。 天色不早了,俩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缚宁准备关门的手停住,问道:“你们晚上是不打算休息吗?” 女佣人回身,微微颔首,与缚宁错开视线:“晚上我俩会轮着留个人在这,免得您突然有什么需要却找不到人。” 说的好听,根本就是把轮流看守她换了个说法而已。 女佣人垂着眉眼,恭谨低顺,双手因为紧张而下意识交覆垂握在身前。 缚宁也没刻意为难:“辛苦了,还要轮岗。” 女佣人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过她脸色,又要把头垂下去。 “要是想看我的脸色。”缚宁指尖托了托女佣人下巴:“总低着头怎么行?” 像被蛊惑。 女佣人木楞地摸了摸自己下巴,莫名害羞起来:“小姐您...您、手好凉阿。” 话题跨度太大。 缚宁有些没跟上:“嗯?” 女佣人被旁边同伴突兀的咳嗽声惊了下,迅速回神。 头埋得更低了:“天色不早了,小姐您早些休息吧。” 缚宁瞥了眼对方发顶,懒得再去管,点点头,关上门。 门外两人听缚宁确实已经从门后离开,往里面更深处去了,才敢站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刚刚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利索。” “我不知道,脑袋突然卡壳,光盯着那张脸看了。” 第146章 直勾勾 问完话,缚宁回到衣帽间挑好换洗的衣物到浴室洗完澡就早早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病刚好的原因,她一整天都特别容易犯困。 熄了灯的卧室漆黑一片。 白天只觉得屋里宽敞,晚上这种宽敞就变成了看不到边界的凄清空荡。 挑高的穹顶,拱形的落地窗,束在窗两侧的窗帘繁复厚重,窗上树叶形状影影绰绰。 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好像有些明白苟明之为什么不住在这里,要住在小区。 这里只有下属佣人。 没有家人。 这里只算落脚点。 不算家。 思绪随着缚宁逐渐平稳匀长的气息慢慢消散,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身边有人在摸索着上床。 她警惕得睁眼,坐起身盯着那团屈着腿正试图往床上爬的虚影,嗓音透出醒后的低哑:“下去。”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自顾自得压着被褥平躺下去:“我担心你晚上又烧起来。” 缚宁打开床头灯,凝着他:“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苟明之眼睛看过来,交叠搁在腰腹上的双手不自然的调整下位置。 “还在生我的气吗?” 捕捉到他的局促,缚宁没回话,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不讨厌他,只是他秘密太多又难以掌控,跟他纠缠,麻烦只会一桩接着一桩得来。 明知道有风险还让他留在身边,那就要做好一起承担的心理准备。 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会亏的股票当然是抛掉。 会惹来麻烦的人当然是远离。 看出她在评估取舍,苟明之坐起身来,俯身扣住她腰,语气含杂一丝请求:“你能不要总盘算着怎么离开我吗?” “不能。”缚宁拒绝得干脆:“我们不是一路人。” 苟明之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见她皱眉,又迅速松了劲,只是笑笑:“是不是一路人这恐怕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 又来了... 听话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 缚宁握住他手臂,语气不快:“还不放手?” 苟明之撤了力道,掌心在她腰间按揉:“很痛吗?” “没有。”缚宁拍开他手:“我只是不喜欢仰头看人。” 苟明之轻笑一声,头靠在她肩侧闻了闻她身上那股冷香,嗓音低柔:“可是我比你高很多,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那是你该解决的事。” 眼前一晃,身体被带着落到苟明之腿上,扬起的睡衣裙摆盖住底下两人贴合处。 “这样看我会舒服点吗?”苟明之抬头望过来,眸子弯起些弧度。 他身上的热度隔着两层薄薄的面料传达得彻底。 缚宁直起分抵在两边的膝盖,齿缝里泄出几个字:“我穿的是裙子。” “没关系,我穿的是裤子。”说着苟明之又顷身靠过来想揽住她。 缚宁抓住他衣领往上一提。 宽大的睡衣领口直接上移,盖至下巴,他半颗脑袋被裹在衣领里面,一张脸也被迫陷在耸作一团的卷发里。 再没了平日的温和从容,看着总算真正意义上乖顺了些。 像被拔掉獠牙的毒蛇。 “能放手了吗...”苟明之似乎是在意形象,要挪开她拽着他衣领的手。 “别动。”缚宁偏了偏手腕,躲开他手:“这样看着比较顺眼。” 苟明之笑了笑,没再去挪动她手,转而攀上她大腿,手将要往裙摆里滑:“是吗...?” 缚宁松开他衣领,扣住他故意作乱想要围魏救赵的手,拉下去,扔开。 衣领终于回落在胸前,苟明之抬手去整理领口。 却突然垂眸看向衣领纽扣处:“扣子扯坏了一颗。” 缚宁捏起那块扣子已经崩掉的衣料:“赔给你。” 苟明之一愣,双臂环住她腰,侧脸靠在她心口,嗓音低了两度。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愿意给我花钱,而不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没等她回答。 苟明之就自说自话:“我不需要...不用你赔。” 说完他起身进到衣帽间,找了套款式相同的睡衣出来,当着她面就开始换。 缚宁抿着唇,看着他在那边发神经。 他明显是想多了。 苟明之已经解完上衣纽扣,衣服从肩膀直接滑落至臂弯。 缚宁赤脚踩在地上,走过去,盯着他看:“不要就算了,你衣服那么多,肯定也不会小气得要叫我赔。” “那当然。”苟明之笑容依旧,手上脱衣服的动作没停,讲话阴嗖嗖:“夏天没开地暖,你鞋也不穿过来做什么,也不怕又生病。” 缚宁双手环抱于胸,脸色跟语气一样的平静。 “看你换衣服,看你发脾气。” 看他忍着只能借由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的样子,看他望过来时眼底压不住的缱绻柔情。 总之心情莫名还成。 苟明之听出她有意戏弄,弯起眼眸,脱得更加放肆:“那我身材还算入得了你的眼吗?” 脱好的上衣被他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接着又弯身去拿起要重新更换的睡衣。 弯身时后背交错的疤痕显露出来。 缚宁视线默默从那些鞭痕上扫过,道出此时的想法:“不怎么样。” 那些疤很难看。 苟明之将上衣套在身上,从底端随意扣上两颗扣子。 “我算是明白了。”他拉住她手腕,将她往地毯上面带:“你就是存心气我。” 缚宁踩在地毯上,脚心不再像刚才踩在地板上那么凉。 视线也跟着回落到苟明之身前,毫不避讳得去看男人腰腹处线条分明,紧实隆起的肌理。 他练的比较匀称,不会过分健硕,窄腰宽肩,胸围可观,平常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明显的训练痕迹。 和公司里的男模特比起来壮了许多,不过看起来也更健康可靠。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松开她手腕,稍稍侧身,半遮半掩,故意不让她看清身前的大好风光。 “眼神这么直勾勾。” 他捏住衣扣缓慢地一颗颗往上系,声线拉的又轻又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吃了我...” 第147章 还想看吗 缚宁抬起指背,把他半遮半掩的衣襟撩开。 “半夜来爬我的床,刚刚也脱得那么痛快,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得装什么贞烈?” “那么喜欢演,那你不该做登封影视的幕后老板,该亲自下场去拍戏。” 苟明之侧眸,露出微笑:“可是我看好些人都吃欲迎还拒这套的。” 缚宁没接他话茬:“转过去。” 他系扣子的手顿住,犹豫一阵,还是依言背过身去。 缚宁抓住他后领,往下扒开,指尖触上他背后伤疤。 “嘶...”苟明之下意识要往前躲闪,鼻腔里发出勾子似的低缓闷声:“你手好凉。” “凉也忍着。” 苟明之没再动弹。 整个掌心覆上去的瞬间,他原本舒展的脊背猛然绷紧,下凹的脊柱沟在灯光下显出一道灰色的阴影。 拇指指腹蹭了蹭明显突出来的疤痕,缚宁淡淡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苟明之低声笑笑,口气坦荡磊落:“应该看得出来吧,鞭子抽的。” 本该光洁的背部留下这么大片的疤痕,缚宁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也让她不快,收回手,再给了他一次回答的机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拉起衣服,将剩下的一半衣扣系好。 “以前我待的地方规矩多,做了不被允许做的事就会受到惩罚,不过一个本身就不在乎人伦纲常的野心家所制定的规则也没什么可遵守的。” 解释完,他掀起衣摆,扶住两侧裤腰往下推了推。 人鱼线和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得朝隐秘的角落攀延。 那双含笑眸子故作姿态地望过来,温声笑问:“还想看吗,是你的话我都可以...” 缚宁有被他做作的模样膈应到,说话也没了顾忌。 “你当初对着我自...” 话到嘴边又猛然止住。 她略微偏头,不去看对方因忆起什么滋味而变得暧昧难明的眼神。 从他背后的鞭痕就能明白他肯定从小就没什么顾忌,不然但凡听话隐忍些,哪里至于被抽那么多次。 缚宁调整呼吸,径直转身:“我发觉你是真不要脸。” 没管背后男人低柔的轻笑和裤料摩挲的细微响动,她回到床上,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换好裤子的苟明之走到床头,弯身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的最外边。 “你不盖被子吗?”缚宁睁开眼睛,注视边上那团虚影。 苟明之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好一阵。 “不用,就这样就好。” 即使看不清,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藏在暗中那道彻底卸下掩饰和伪装的灼灼视线。 不再像涓流般柔情蜜意。 宛若滔滔江河奔涌而至,势要与她这片同样压着惊涛骇浪的暗湖融为一体。 缚宁莫名生出之前是不是跟他见过的疑虑,转而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总归有了点收获。 却还是用词谨慎:“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静默一会,苟明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缚宁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可惜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那天夜里第一次见到苟明之开门出来时他眼中迅速闪过的惊异在眼前不断轮转。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太累看错了,我们公司模特那么多,偏偏把我往你身边送,只能说明你曾经在李弦面前展现过对我的好奇心。” 这是缚宁认为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但还是缺了点什么,过于理性的判断反而影响到她直觉所直接指向的答案。 苟明之心不在焉得笑了笑,仿佛期待落空:“原来察觉到的是这个阿,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消了音,全留在苟明之喉咙里,秘密似的没讲出来。 “以为什么?”缚宁迅速追问。 苟明之如常笑笑:“还以为你想跟我秋后算账,毕竟李弦利用你,虽然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确实曾经在你们公司看见过你,有跟他了解过你的情况,所以他才会那样。” 缚宁沉默一会儿,近乎命令:“开灯。” 这回答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她要看清他的脸,好凭借那张脸上细微的表情来推断出他有没有在其中掺杂一丝一毫的谎言。 灯光亮起。 将床头照得通亮,也让两人的在暗中就对上的视线由模糊转至鲜亮一片。 “过来。”缚宁再度开口。 苟明之轻笑着挪动身体靠近,停在她枕边:“这个距离可以吗?” “苟明之。”缚宁用虎口控住他脖颈,语气莫名有几分危险:“你确定你说完整了吗?” 这种被动接收信息的感觉让她有些厌烦,像明明眼看着伸手就能抓到的兔子总在即将触碰到时瞬间又蹦出去,跑得没了踪影。 苟明之弯起眸子,喉间费力吞咽:“说完了。” 缚宁手指收拢,冷冽的视线扫过他神情。 是没说谎。 在跟她抠字眼呢。 [说完了] 而不是... [说完整了] 由于缺氧,苟明之的脸肉眼看见得变红。 他不挣扎,也不推搡,心甘情愿被她制在掌下,像甘被屠宰的羔羊,近乎虔诚般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她掌控。 而那双眼睛也在不动声色观察着她情绪,似乎就是在赌她会舍不得。 尽管缚宁很不愿意承认。 可她确实舍不得。 苟明之在某些时候很能懂她的心思,为了迎合她而特意做出的举动也异常对她胃口。 就像现在这样。 无条件的交付信任。 好像真的有在努力做个乖顺听话的宠物,似乎就算掐死他,他也不会反抗一样。 “不想说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缚宁松了手,异常的冷静:“睡吧,我困了。” 将话撂下,她转身躺平,将滑落的被褥上拉至胸口,细腻光洁的双臂顺势搭在被褥外面。 苟明之关了灯,突然伸手过来搂住她:“晚安。” 缚宁闭着眼,不想去回应。 他手箍紧她腰,生怕她溜走一样:“晚安。” 缚宁皱了皱眉,感觉腰上有些疼,掰他手,冷冷道:“你有劲没处使就去下边健身房里发泄。” 意识到她难受,苟明之瞬间松了劲,抬指抚顺她腰间被他弄乱的被褥。 “你还没跟我说晚安,我想听...” 出口嗓音尽显柔情,隐在黑夜中的幽暗眸色却压抑又痴迷,宛如浓墨在翻滚沸腾。 缚宁将他虚搭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已经摸清楚他脾气,她知道自己不说这觉没法睡,终归还是松了口:“晚安。” 第148章 错觉 早上睁眼起身,缚宁看向窗外透进来的亮光。 亮得这么彻底,早就不是清晨了。 她睡眠向来比较浅,又有固定的生物钟,通常不会睡太过。 身边早就没了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床头摆好的清粥和闻起来掺杂了药材香味的菜品。 缚宁坐在床边,指腹触了下碗身:“热的...” 洗漱过后,她端起碗慢悠悠得喝。 这药膳闻着一股药味儿,却没有想象中难吃。 用过早饭换了身方便走动的衣裤,开门准备下楼。 门口两个佣人头埋得比昨天更低,像是不敢看她:“小姐早上好。” “你们两个是觉得...”缚宁看着那两个一致垂下的脑袋,有些不理解:“我会吃人吗?” “不是的。”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您要找先生的话,他这会儿在楼下。” “...”缚宁瞥了眼她俩小心翼翼转移话题的模样,也没多说,越过两人,走向楼梯口:“知道了,谢谢。” 楼下大厅没见到苟明之的身影。 有眼力见的闻叔几步走近,抬手指了指健身房所在的方向:“先生在健身房里面还没出来。” 她点点头,顺着走廊直接找过去。 这么关在这不是办法,到时候休息时间过去,工作一来,她却还出不去的话,倪娜恐怕要疯了一样找寻她。 参与的人越多,她与苟明之的分歧越会加深,关系也必然会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推开门进到健身房。 苟明之正做有氧。 他身上穿的浅色背心领口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长发低扎着,掉落在额边的一缕卷发湿漉漉得散在脸侧。 见她进来,他停了器械,边走近边摘耳机:“早,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缚宁点点头,对方满是汗水的模样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别不小心沾她身上了。 “我臭吗?”苟明之拉起自己衣领闻了闻,语气失落:“分明不臭阿...” 缚宁对他这种暗搓搓的可怜相都快免疫了。 “是不臭,但湿漉漉的全是汗就别离我那么近了。” 见勾不起她多大反应,苟明之拿起汗帕擦拭下颚和脖颈两侧,问:“你自己知道你昨晚睡得很好吗?” 看他没有要再接着练的意思。 缚宁转身要往外走:“有话直说。” 苟明之擦干手心,握住她手腕,将她拉住:“我发现我在你身边你好像会睡得比较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缚宁回过头,在脑海里对比了下他身上的味道和楠木香的香味。 进行合理分析:“要说安心...之前我点着香一个人睡也睡得很安心。所以我睡得好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跟你本人恐怕没太大关系。” “骗人。” 苟明之扶住她肩膀让她朝向镜子,随即从身后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笑。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缚宁瞬间抬眸望向镜子。 镜中女人面色平静,根本毫无异常,反倒是身后苟明之垂眸看向她的眼神汪泉似的柔情含笑。 敢戏弄她。 她转过身,拉住苟明之衣领将人拽至眼前:“骗人的是谁?” 苟明之笑容更深,摸上她手背,低头用自己侧脸碰了碰她弯曲绷白的指背,讨好安抚:“是我,是我骗人,我是坏家伙。” 被撺掇起来的那点火气瞬间就被他低眉垂眼、温柔和顺的模样浇灭。 “你、”缚宁对着那双眼睛,莫名说不出话来。 松开他衣领,冷声催促:“上楼去洗个澡然后来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她出门要往大厅方向走。 身后跟着出门的苟明之站在走廊没动,突然开口询问:“我们不乘电梯吗?” 缚宁回过头,一副说一不二的态度:“有那个必要吗?电梯在另一头,楼梯离我们更近。” 苟明之犹豫一阵。 还是跟过来,走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口,缚宁迈上台阶,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回过头。 发现苟明之正悄无声息地扶着边上的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上跨,面上云淡风轻,腮帮子却咬紧了,像在默默忍受非人般的酷刑。 缚宁目光扫过他大腿,反应过来。 刚刚他练腿了。 缚宁几步迈下去,停在高他几阶的位置:“腿软爬不了楼梯?” 既然被发觉,苟明之干脆大大方方站直身子,除开略显不自在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从容得体。 “我有听你的话去好好发泄...”他拉住她手指,眼尾弯起弧度:“不打算夸奖我吗?” 干燥温暖的指腹让缚宁泛凉的指尖有了热度。 看出他想不着痕迹得转移话题,她也不说破。 “做的很好。”她反握住他手,俯身靠近,顺着他话敷衍了一下:“记得继续保持。” 弯身时从肩颈滑落的长发在苟明之面前荡了荡,他眼神也开始出现异样。 缚宁及时放开他手,往下走:“走吧,去乘电梯。” 没走几步。 身后“噗咚”一声。 缚宁稍稍侧身,眼睛下瞥。 苟明之腿不受控制,下台阶时滑下来,现在正跪倒在地面上,姿态特别狼狈。 分布在各处的佣人小心翼翼偷瞄一眼,又迅速偏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苟明之本人倒没多大反应,扶住她小腿要起来,肉眼可见的坚强自立。 缚宁站着不动弹,没有拉他一把的打算。 按他那性子,估计现在正想着怎么才能借着这个摔跤顺势让她心软。 有时候苟明之真假参半的演技让她都有些分不清,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些虚虚实实间确实有夹杂着真心。 直到看他真的垂下眼帘,不再用眼神向她求助。 缚宁才递出手心,淡淡问道:“怎么摔了也不出声,膝盖不痛吗?” 第149章 惯得没边 苟明之看着她递去的手,没搭上她手心,转而握住她手腕,往前用力一拽:“你扶我的话,就不会痛。” 缚宁毫无防备,被拉歪了身子,差点没稳住身形。 苟明之却已经悠悠站起身来,站得稳当。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伸手实在多余,转身往电梯方向走:“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我一直这样。”苟明之几步跟上,嗓音幽怨:“怎么...这就厌烦我了?” 紧接着,他自顾自地摇摇头,笑了:“厌烦也没用,你还是要跟我在一起待一辈子。” “...”缚宁懒得搭理他。 厌烦? 怎么会,她早就习惯了。 他太老实才更让人担心,因为有可能在悄悄憋着坏。 两人回到各自所在的楼层,缚宁在房里边翻看刊物打发时间,边等着苟明之拾掇好了自己上来。 直到午饭时间,还没见人来。 下到2楼主卧室去找,依旧没见到他。 到餐厅时,苟明之已经坐在那,质地柔软的黑色法式衬衫显得他典雅高贵。 听见她脚步,他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正想着让人叫你下来。” “我不是说让你收拾好了来找我吗。”缚宁走过去,坐下:“你洗个澡难道把脑子也泡发了。” 佣人开始把剩下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苟明之如常笑笑,动手往她碗里添了点食物:“被别的事耽搁了。” “借口。”缚宁视线顺着他手背,滑到他微敞的领口处:“你把自己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 “看来我这样子,你很满意。” “...”缚宁。 他在故意回避,明显是不想聊她到时候必须要出门的话题。 饭吃到末尾。 缚宁放下餐具,擦过嘴,直入主题:“我有我的工作。” 他没听见一样,依旧吃自己的,食物被他送进嘴里,无声咀嚼。 缚宁静静看着他,也不着急。 “这两天我们总是在餐桌上闹得不愉快。”苟明之似乎也憋着口气,无奈地放下餐具。 “拖着不是办法,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浮出浅笑:“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 缚宁太阳穴剧烈跳动一下。 压住火,站起来,掌心撑住桌面,俯低身子,盯着他眼睛。 “你说过你会听话。” 苟明之抬手覆盖住她撑在桌面的手背,柔声笑道:“除了放你走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听。” 缚宁没将手抽走,任由他裹着,只皱了皱眉:“我没说我会走,但我必须出去工作。” 前途大好的头部模特说不做就不做的吗? 收入可不低。 见自己没有被甩开,苟明之安心很多,放轻语气,解释。 “你有前科,之前我本以为你要离开的话至少会跟我打声招呼,结果呢...扭头就找不到你人,联系方式也都被你删了。” 缚宁一时语塞。 缓了会儿,垂眸凝视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换谁被个来历不明的人死追着不放都会选择逃走,那是我的问题?” 苟明之半晌没说话。 思考一会,他试着提出建议:“你目前近百万的月薪,我开给你,你就安心在这待着不好吗?” 不好。 该做笼中雀的是苟明之,而不是她。 宠物只能喂养在笼子里,饲主才有随意外出的权利。 缚宁掌心一下一下抚着他发顶,开始攻心:“动动脑子,但凡我真的同意跟你待在一起,那么你的就是我的,所以我为什么不去挣别人的钱,非要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这样多不划算?” 这话苟明之爱听。 他垂着双笑眼,任由她手指在他发丝间游移穿插,抚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看起来温顺又粘人。 享受过抚弄,苟明之睫毛开合一下,理智回笼。 “你...是不是又在哄我?权宜之计,让我放松警惕之类的。” 缚宁感受着他发丝缠绕指尖的微妙触感,口气不咸不淡:“你有见我浪费时间哄过别人吗?” “有,萧思木阿。”苟明之眼睛在笑,讲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她干什么事你都能容忍,简直惯她惯得没边。” 缚宁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萧思木的坏话。 拨弄他卷发的手顺着他面颊下移,覆盖在他唇上:“她比你可爱得多,也没你那么不老实。”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拉下来些,吻上她指背,嗓音轻柔含糊。 “我会听话,那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缚宁将手抽回来,指背搁在他肩膀上,擦净。 俯身吻了吻他眼尾,垂眸注视他精致非常的面孔,语气凉薄:“那要看你表现。” 苟明之眼神恍惚,手圈住她腰,昂起下巴,想更进一步。 缚宁起身离开,让他期翼落空。 苟明之视线在餐桌正中那个空落落的主位扫过,既而落在女人毫不留恋转身走出餐厅的背影上。 眼尾还残留着她唇间的柔软触感,那股独特冷香似乎还在耳廓飘荡,想要浸透骨髓。 他指腹触了触自己眼尾,忍不住低笑:“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 等缚宁回到卧室。 苟明之擦擦嘴,搁下餐具慢悠悠乘电梯来到三楼。 从电梯走出,他盯着远处规规矩矩守在缚宁卧室门口的两个佣人。 佣人察觉到他。 苟明之招手让人过来。 两人看看身后的卧室门,迈步过来:“先生。” 苟明之点头,问得随意:“她这两天有想要偷跑的苗头吗?” 这两天缚宁除了吃饭的时间点,基本不下楼,就窝在卧室里,他不去找,她也不主动出来。 送的食物有在好好吃,备在衣帽间里的衣服也会换着穿。 太正常了。 反而显得有点不正常。 两个佣人回忆一阵,如实回答:“没有先生,小姐一直很安静,适应得也快,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苟明之盯着远处紧闭的卧室门,交代两人:“你们不用再守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吧。” 两人应下,正要退开。 苟明之视线从卧室那扇紧闭的双开子母门上收回来,扭头看向窗外。 底下打理花园的人正忙活着。 “等等。”他叫住即将离开的佣人:“你们说她卧室会不会太闷?” 佣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领神会:“肯定会,摘些漂亮的花养在卧室里的话,小姐的心情说不定会更好。” 苟明之唇角微弯:“我也这么觉得。” 第150章 主意大的很 杨嫜拿着补办好的户口本从办事大厅出来时脸色特别难看。 之前发信息让缚宁把户口本还回来,结果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缚宁不还就算了,还把她拉黑,怎么都联系不上,只能重新补办。 杨嫜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再度翻开户口本,一页页查看。 还是没有缚宁的那页。 “呵-”她合上页簿:“行阿缚宁,毛长齐了,主意大得很。” 家庭式的户口本页里,只剩户主缚濒和其妻子杨嫜两个成员的资料页,还笑话般紧密镶嵌在其中。 杨嫜拿出手机拨打那个连着半个月都打不通的号码。 依旧只有一道冷冰冰女声提示音机械性的回荡在耳边:“您拨打...” 没等提示音说完,杨嫜猛然挂断电话,手机被她扔进中央扶手箱的储物盒内。 正要发动油门,手机响了几声。 杨嫜身子一顿,忙拿起来看。 徐异:[杨阿姨,你们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阿] 徐异:[我前些天逛街看见有适合你和姐姐的东西,就买下来带去怡园小区,想着看望看望你们,结果去了才发现你们已经搬走了] 杨嫜低哼一声。 不是缚宁,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回来了呢。 收起那点思绪,回复。 [这段时间事情多,阿姨就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现在搬到很久以前住的老小区里暂住] [小异你总是这么想着我们,只可惜你缚姐姐好赖不分] 徐异:[杨阿姨,东西我已经买了,我放家里也没用,不如你把你们现在住址的坐标发过来,我好给你们拿过去] 杨嫜盯着屏幕,扬了扬眉尾。 有人上赶着要来送礼物,不要白不要。 她回复:[既然小异你这么有心,那好吧] 将坐标发送过去。 杨嫜驱车回到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换下开车专用的平底鞋,将高跟鞋重新套回脚上。 从车库坐上电梯到达所在的楼层,她跨出电梯门,鞋跟踩上楼道。 没走几步,同楼层,挨着杨嫜住所的隔壁住户开门出来。 看向杨嫜的眼神暗含鄙夷和不屑:“哟,杨大美女,多少年了,还是老样子,保养得真好阿。” 一番话看似夸赞。 其中隐藏的讥讽,只有杨嫜能品味得出来。 杨嫜停下步子,站在对方家门前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扯出个笑来。 “是阿,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怎么老了这么多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美容院,要不要推荐给你?” “女人嘛,还是得对自己好点,钱该花就得花。” 对方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抬手,想摸自己被繁杂琐事折腾得蜡黄的脸。 手抬至一半她又放了下去,笑了笑,转身锁门:“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我们家没那个闲钱让我去搞那些,但日子嘛,过得好不好自己才知道。” 将门锁好,她侧身越过杨嫜,话说得意味不明。 “你们时隔多年又再搬回来,可别再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打扰邻居休息阿,不然又被接连投诉逼得不得不搬走,那就太可怜了...” 杨嫜捏紧了手心,精致的美甲陷进肉里。 刺痛在掌心蔓延开,又随着手腕盘上来,像一株含有剧毒的藤蔓般钻进胸腔,牢牢扎进心肺,怎么也扯不下来。 这个贱女人。 敢接连讽刺她。 曾经她确实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妹,生在小地方的漂亮女人要是家里没点家底,那无异于一块放在煎锅上的鲜美肥肉。 没有想象中的优待。 环顾四周,只有一群妄图将她炸出油水、以裹口腹之欲的饿狼想要扑上来将她撕扯分食。 拼了命要跳出油锅有什么问题? 没钱,哪儿来的尊严? 这个黄脸婆就算看不起她,不也碍于两人家境差距大,有所顾忌,才不敢撕破脸,只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暗讽她吗? 杨嫜回过身,盯住女住户离去的背影,拔高音量:“活该你穷。” 女住户脚步一滞,接着往前走。 杨嫜走到自家房门口,开锁进门。 刚把户口本放好,外面客厅传来敲门声,她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去看。 外面徐异左右张望一下,拿起手机看过,又抬头看门牌号,明显是在对地址。 杨嫜调整下心情,忙伸手开门:“小异,这么快就过来了,阿姨也刚回来呢。” “杨阿姨好久没见了。” 徐异再度敲门的手放下去,自来熟地换上门口的备用拖鞋,熟练恭维。 “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几十年如一日阿。” 杨嫜关上门,将人请到客厅沙发处落座,给他递去茶水,自嘲起来:“哎,阿姨也老了,这段时间愁的眼尾皱纹都深了。” 徐异爽朗一笑,露出口白牙,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朝气迎面扑过来。 “哪里的话,跟同龄人比起来,您看着起码要年轻个十五六岁的。” 被这一通看起来真实自然的夸赞感染,杨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刚刚那点烦闷也就此烟消云散。 没聊几句,她视线被徐异放在身旁的几个包装袋吸引。 都是大牌子,没一个便宜的。 于是抬手指了指,故意引导:“这些是...” 徐异四处找寻缚宁踪迹的视线这才收了回来。 “哦对了杨阿姨,你不提我都忘了。”他拎起一个包装袋递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小异。”杨嫜嘴上推辞,手却没有犹豫,笑着收下。 她拆开包装盒,取出被精心包装过的女士皮包来翻看。 简洁的样式,细腻的真皮皮面,挺括不软榻的版型。 这不是这个牌子刚出的最新款吗? 杨嫜有些爱不释手。 这孩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徐异依旧一副尊敬长辈的乖孩子样,手却拽住其他包装袋的拎绳,不着痕迹得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生怕被抢。 “怎么没见到姐姐?她今天有工作吗?有工作的话这都快晚饭时间了,也该回来了阿?” 第151章 骂你怎么了 连着三个问句问得杨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抬头看徐异一眼,将包放回包装盒内。 她整理下思路,低讽地笑了声,干脆挑明来讲:“小异,我跟你缚姐姐...很久都没联系过了,你恐怕是白跑一趟。” “杨阿姨这话什么意思...” 徐异意识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得沉下来,但还是客气询问。 “是没联系,还是联系不上阿?” 杨嫜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接着解释:“联系不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江城这么大,要是想找的话难度太大了。” 徐异半晌没说话,嘴张了张,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他脸色沉得吓人,偏偏又得忍着想要出口的脏话装有礼貌,显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只有侧额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杨阿姨,真的连你也联系不上姐姐吗?你给她打电话试试呢?” 杨嫜看着他还抱有一丝期待的眼神,彻底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试过了,电话被拉黑了,她连户口都迁走了。” 憋了许久的徐异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猛站起身,彻底爆发。 “老子他妈的伺候你这么久,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找不见了!” 撂下话,他不安地来回走动,烦躁与焦急在心底越积越深。 “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那么大个江城,要我上哪儿去找?” “阿,妈的烦死了...” 杨嫜抬头,看着满脸戾气、出口成脏的徐异,顿时没反应过来:“你?...居然骂我?” 虽说她知道这孩子嘴甜机敏,是有意讨好,但没想到私底下是这副模样。 压根一副惯坏了没教养的混蛋胚子。 徐异停下走动的脚步,侧身看过来,眼底已经浮起几根血丝。 他嗤笑一声,执拗得质问:“骂你怎么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老子当提款机了?” “要是敢不服气,我直接让人在你店铺旁边开家一样的新店,就比着你店里标的价卖,不出几个月保准给你干倒闭。” 杨嫜迅速回过神来,掐着手心,镇定地扯唇笑了笑。 “知道你们家底厚,不过这么久以来,阿姨没配合你吗?阿姨也没刻意为难过你吧?哪次不是知无不言?” “现在找不到缚宁的踪影,也不是我期望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完全不用这样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徐异转过身来,看她几秒,没反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转而指了指她身旁的包:“那个就当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要是姐姐哪天想不开突然联系你,记得告诉我。” 没打算多留,徐异拎起其余的包装袋迈腿要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嫜也无意挽留,眉尾抬了抬:“好阿。”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 确认她没了作用,这孩子肯定也懒得再跟她有牵扯。 又何必腆着脸去维护两人因为缚宁的离开而转眼就破裂的关系。 杨嫜抬手往搁在身旁的包面上摸了摸,感受指腹和掌心下令人舒心的质感。 反正这么久以来,也从这小子身上捞到不少好处。 已经相当划算。 “砰” 玄关处的门被离开的徐异毫不留情地甩上。 杨嫜看向门口,不屑嗤笑:“小王八蛋,摔给谁看。” ... 缚濒所就职的科技公司内。 办公室里半数人都离开工位,堵在办公室门口。 没多久一个笑得春风得意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门口迈步进来。 众人迎上去,恭维奉承接连响起。 “恭喜阿秦工,这么些年总算熬出头了,我可是最开始就支持你的,这升职加薪了下班不得约上大家伙儿一块儿庆祝庆祝?” “这秦工,哦不,该叫秦副经理,以后可就要单独坐一间办公室,不能跟我们挤一块儿咯,可不得聚聚嘛。” “还得是秦工,论资历论技术,你不升谁升阿...” 仔细听,一群恭维逢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小声劝诫。 “欸欸欸,嘘...小点声,没看缚工脸色不好吗?” “也是啊,缚工也是老资历了,要是嘴上没把门,好端端把人得罪了可不好...” 被人围住的秦工关上办公室的门。 扫视众人,喜上眉梢,却也还算谦虚:“嗨你们几个别拿我开涮了,我运气好而已。” 工位上坐着的缚濒听见这话,讥讽得笑出声,指尖用力敲击着键盘。 运气好?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他靠着裙带关系才顺利升职的。 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个走后门卖屁股的老东西,也不知道在那得意什么。 跟缚濒交好的同事凑过来低声劝解:“缚工别生气,大家也知道这原本是属于你的机会,但...同样的资历,人家后台硬,咱们这些,就是比不过...” 缚濒停了手里的活儿,忍不住苦笑:“机会难得,说没就没了...” 这边罩着乌云般的低气压。 那头叽叽喳喳热火朝天,本来看好缚濒的一些人也忙着凑上去溜须拍马,重新站队。 一个办公室,场景划分两极,冰火两重天,却分外融洽。 应付过同事,秦工走到办公室正中,面上带笑,招呼众人:“正好今天人比较齐,待会儿下班我做东,大家给个薄面来聚聚,好热闹热闹。” 一番话看似谦逊,缚濒却接收到对方暗自投来的挑衅目光。 狗杂碎,想装大度。 看他不选家死贵死贵的餐厅让他出出血。 缚濒起身,扯唇挤出点笑,率先代替众人答应下来。 “既然秦副经理都开口了,那当然要给面子,大家共事多年,情义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一般的苍蝇小馆早就配不上我们秦副经理的身份,我们等会定要选个高端大气的好地方才行阿,大家说是不是?” 眼看缚濒居然都答应了,众人也纷纷附和。 “对对,缚工可真是好度量...” “那等会选好地方,就把地址发在群里。” 秦工脸色一僵,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架起来。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也好,大家随便挑,只要能吃得开心就行。” 第152章 撒气 下班后一行人久违得聚在餐桌上,有说有笑。 缚濒憋着火气,应付那些虚伪至极的同事。 酒过三巡,滚了滚发涩的喉头,酒明明该是浓烈灼热的,这时候却苦得不行。 眼看着应付得差不多了。 他举起酒杯,表露歉意:“不好意思阿各位,我爱人来消息催我回去,这最后一杯喝完我就要先失陪了。” “哎哟缚工...嗝...你这还惧内呢...” “哈哈哈哈,你们懂什么,有人管着,可是莫大的福气。” 缚濒听着一群人和谐的哈笑声,也没接下这话茬儿,仰头,任由一杯酒下肚,跟众人道别。 代驾在前面开车,缚濒在后座翻看手机。 消息...根本没有杨嫜发来的消息,他和杨嫜之间早就无话可说。 不,还是有的。 会谈钱,谈资产。 不得不佩服,杨嫜这个女人二十几年来可谓无比专一,眼里永远都只有钱,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欲望不可止,无穷尽。 既然她当初是为了城市的户口才跟他结婚,现在又为了避免资产分割而隐忍着不甘心离婚。 那自己揍她几顿,发泄发泄情绪,完全合理吧。 想要利用人,就得做好被利用的觉悟才对。 这样才算...公平。 缚濒走出电梯,踩在楼道上,脚底轻飘飘。 拖沓的脚步回荡在楼道,而陡然响起的关门声也引起他注意。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染着粉发的年轻男孩正从他家里出来。 缚濒视线上移,确认过门牌号。 没看错,确实是他家。 心底压着的火混着酒意烧得他燎心燎肺。 男孩迎面走来,盯着缚濒的脸,脚步跟着慢下来,问:“你是...?” “哼。”缚濒也停下脚步,忍着心底狐疑,反问:“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男孩盯着他的脸观察一会。 忽的笑了:“噢,原来是杨阿姨的老公阿,杨阿姨这么久以来可是陆陆续续收了我不少好处,叔叔有这么一个精打细算的贤内助,真让人羡慕阿。” “呵,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缚濒腮帮鼓起,心中已经相当不快。 “有功夫羡慕别人不如管好你自己的腿,你家大人难道没教过你,别擅自往别人家跑吗?” 这小子年轻气盛、朝气蓬勃、容貌出挑,无一不是杨嫜所偏好的特征。 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女人,他怎么会不了解? 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此时发了疯一样在心底生根发芽,滋生扩散,遍布全身。 男孩盯住缚濒压着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声调爽朗又少年气:“还真像...不过还是差了点。” 缚濒捏了捏手心,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男孩已经越过他,乘电梯离开。 客厅内。 杨嫜见到开门进来的缚濒,随意瞧过他一眼,起身要把新得来的包拿进房间收好。 缚濒关好门,视线从她手里扫过,意味不明得开口讽刺:“又买包了阿杨嫜。” 杨嫜拨动下头发,讲话毫不客气:“管得着么你。” 缚濒脸色变幻,眼神阴郁骇人。 压根没在意他难看的脸色,杨嫜接着往房间走。 脚步声由远及近,缚濒燥郁升腾的低吼质问也迅速达至耳畔。 “我告诉过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想着勾三搭四的,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阿?嗯?” 杨嫜被拽着手腕拉扯回去。 过激的力道带着她身体猛然撞向缚濒前胸,鼻子瞬间磕在对方胸膛上。 剧烈尖锐的痛感以鼻梁为起始点,往整个五官四散开,裹住发麻发紧的头皮。 杨嫜退开几步,指腹摸了摸鼻尖,刚一碰就痛的不行。 “嘶...我的鼻子!” 她下意识就着手里的包装盒朝对方猛砸过去。 “混蛋东西!去死!” 缚濒忙松开她手腕要躲。 没躲开。 ‘砰’ 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方形包装盒坚硬尖锐的盒脚在他侧额上破开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由深到浅,从侧额鬓发划拉至眉心附近,藏在鬓发里的伤口最深,没几秒血就倏倏得往外浸。 汇聚而成的鲜血凝成一团,从眉尾穿插而过,一路往下,在缚濒侧脸织出道艳丽红河。 他抹掉眼尾的血,盯着指腹的鲜红血迹,恶狠狠捻开。 字从齿缝里一个个往外蹦:“怎么,还想谋杀亲夫阿?” 杨嫜手隐隐发抖,却并不觉得愧疚,只是拿起手里的包装盒查看。 “我额头的疤不也还没消吗,你也去缝几针不就好了。” 手里的包装盒角除了零星的一抹血痕,也没什么损坏。 她拎起自己衣角把盒角擦干净,如愿见到包装盒重新恢复到崭新的模样。 “呵,缝几针不就好了。” 缚濒被血腥气激起些暴虐因子,没去处理伤口,反而两步逼近,伸手要来揪她衣领。 “好阿,你给我砸这么大一口子,我是不是也该回报你一下。” 杨嫜莫名嫌恶,一把拍开他手,转身就要逃往卧室里。 刚要迈进卧室,头发被拽住。 杨嫜顿住脚步,回眸怒斥:“你该不会是自己不中用,晋升失败了,就回来找我撒气吧?” “我不中用?”缚濒扯着她头发往卧室里拖,愤恨地念叨着:“我不中用我当年掏那么多钱给你开店?我不中用我当年不顾我父母反对一意孤行要娶你这个大山里、只读完初中的半文盲?” 拖鞋在仓乱中脱离,一前一后散在地上。 杨嫜扔掉包装盒,挣扎着要挣脱,却怎么也无法将长发从对方手里揪出来。 双肩被扣住,往前推搡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抵压到床边。 她手止不住挥动,两人扭打起来。 床头柜的玻璃杯被打翻,里面装的水瞬间溅开,打湿墙面和床头插着线的插座。 “啷当”倒下的杯子左右滚了滚,杯内剩余的水沿着杯口流得台面到处都是。 为防止她再挣脱,缚濒将杨嫜双手反剪在身后。 她后脑勺也被他控住,整张脸被迫埋在床褥上,被褥捂住她的眼睛口鼻,脑袋没办法扭转偏移,眼前一片漆黑。 窒息感慢慢加深叠积,听觉却还灵敏。 见她没什么力气再挣扎,缚濒弯身附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声警告:“我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中不中用。” 第153章 免费沙袋 每到窒息而死的边缘,缚濒就扯起杨嫜的头,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濒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正要点燃,垂眸见杨嫜已经迷糊。 大发慈悲般松开绑着她手腕的皮带,夹着烟的手也跟着伸过去抓住人后脑,将她闷在被褥里的脸偏转到一侧,以免她真背过去了。 杨嫜胸口剧烈起伏,像搁浅濒死的鱼儿奋力扇阖鱼鳃。 缚濒点燃烟,扯扯唇,对她无法再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异常满意:“总算服帖了。” 杨嫜动了动手臂,撑在被褥上要起来:“就凭你,也配让我服帖?” “这么些年了,说话怎么依旧这么不饶人。” 缚濒好心情地抖了抖烟灰,伸手将滚烫的烟头杵在她手背上。 “你这脾气,真的要好好改改才行阿...” 杨嫜抓紧了掌下的被褥,手背灼伤的痛感抵不过眼下对缚濒的入骨恨意:“做梦。” 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要是缚宁还在的话他能有这么肆无忌惮吗? 由三人搭建而成的三角形缺失了一角,原本畸形却稳固的结构就会被打破。 “杨嫜阿杨嫜...”缚濒走出卧室,抑制不住的放声哈笑:“你不如就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每天对我嘘寒问暖,为我洗手做羹汤好了,那样我肯定会对你温柔一点的。” 杨嫜起身关上房门,锁住,盯住自己手背被烟烫红的圆点。 常年的怨怼和不甘即将破堤而出。 缚宁怎么能跑?她怎么敢跑?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一点用处也不发挥就这么走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逍遥自在。 杨嫜捡起地上的包放好就坐在床沿发愣,天渐渐黑了也毫无察觉。 想打起点精神来,却只剩下满心疲劳和无力,整个人被困意裹挟,身子一软,歪倒在床上。 梦里什么都有。 温柔体贴的丈夫,聪明活泼的孩子。 杨嫜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再抬起头去看时面前只立着一大一小,套娃般的缚濒和缚宁。 大片火光从那两人脚底下往上烧,将两人烧了个干净,呛人的滚滚黑烟窜进肺里。 那种熟悉的窒息憋闷感和身体被灼烧的痛感全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杨嫜!”耳边传来缚濒急促的叫喊:“杨嫜!开门!!” 急促的拍门声把杨嫜唤醒。 她睁开眼睛,本该漆黑的房间被火光映照得发红发亮。 火势是从床头蔓延过来,实木衣柜早就被烧着,翻滚的浓烟熏黑墙面。 床上半边被褥被烧得裹作一坨,已经波及杨嫜所躺的位置。 “啊!”手臂上衣料瞬间被烧着,发尾也被波及,杨嫜惊得瞬间站起身来。 燃烧的衣料紧贴着皮肤,她想用手去拍灭,却被烫得把手缩回来,周身焦灼的痛感让她额上冒了层虚汗。 急忙躺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把火扑灭。 融化变形的衣料沾在皮肤上,扒也扒不下来。 “咳、”房间内持续不断的浓烟呛得她直咳嗽,眼睛熏得睁不开:“咳咳。” 门板还没有烧到,正被缚濒拍打,发出剧烈的震动。 “出来杨嫜!” “着火了,赶紧出来阿你!” 杨嫜伏低身子,摸索着去开门。 “咔哒” 门锁打开。 缚濒闯进来,被火势和杨嫜的模样惊了惊,随后遮住口鼻蹲下,试图把她托起起来。 “起来,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杨嫜有些迷糊,胸口早就被呛得发疼,这时候慢慢缓过劲儿来,费力睁开眼睛瞪着缚濒,哭笑不得:“你居然...还知道来叫我...我眼花了吧...” 后面的火势跟着席卷出来,眼看已经要烧到门口。 缚濒嫌她动作太慢,一把薅住她头发,拎物件似的把她拎起来,捂在衣袖下的声音讽刺又沉闷。 “呵,这很奇怪吗?” “你要是没了,我上哪里再去找个像你这样好看又抗揍的免费沙袋?” “还是你用着称手。” 周遭火光不断跳跃,灼热刺眼,杨嫜身上的烧伤本该是痛的,眼下她却没有知觉般感受不到。 从缚濒嘴里传出的话比那些烧得通红起泡的皮肤还要让她痛苦折磨。 眼看着卧室要被烧干净,刺骨寒意从杨嫜心底油然而生,通身没有痛,只剩下了冷。 不可以。 杨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不顾头皮的剧痛,将头发从缚濒手里生生扯回来,迈步就往房间里冲。 缚濒愣了愣,急忙回身拽住杨嫜后领,恼怒地斥骂:“你不要命了,赶紧滚回来!” “放开我,我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杨嫜头也不回,用力往前迈。 这老破房子没就没了,有钱还能再买。 后领被缚濒抓住的那截残破衣料“撕拉”一声断裂开。 重新获得自由,她到卫生间去随手抄了根帕子打湿,捂住口鼻,越过已经蔓延到卧室门口的火势,快速冲进卧室就着火光翻找。 烧得滚烫的家具把她手心手背都烫得通红起泡,她却不管不顾。 已经逃到客厅的缚濒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卧室,熊熊火光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目眦欲裂。 许久没见杨嫜卧室出来,他回过头,径直穿过客厅要开门自己先出去:“这个嗜钱如命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第154章 咎由自取 杨嫜在卧室翻了好一阵,没摸到那个印象中的储物盒,急切和绝望像这场大火一样,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嗓音嘶哑带上哭腔。 “怎么会...怎么会?就放在这里的。” 线路出了问题,灯早就打不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根本看不清,只能不断用手去试探摸索。 绝望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抵近。 缚濒折返回来蹲下跟她一起找,摸了几下没摸到,焦急地斥骂:“你到底藏哪儿了?!再找不到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他一边摸索,一边看门口,似乎时刻准备着伺机先走。 杨嫜压制心底焦灼和无意识的惧意,咬着牙在柜底挨着摸了一遍,直到摸到一个盒状的物体,喜不自胜,连忙取了出来。 正要起身,着火的衣柜轰然倒塌。 杨嫜堪堪避开。 “唔-”缚濒发出短促而痛苦的的闷声,两人高的实木衣柜将他牢牢压在地面。 背部陡然的剧痛和压在身上的重量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动弹,只能着急地催促杨嫜。 “愣着干什么?!” “咳咳、咳、快来抬这个柜子阿!” 杨嫜站直身子,咽了咽口水,额前的冷汗顺着眉心往下,淌过鼻梁。 心跳忍不住加快。 “咚咚”“咚咚”打鼓一般激烈地跳动着。 脚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踩上还在燃烧的衣柜,快步越过去,手死死捏紧湿毛巾捂住口鼻,冲出卧室。 缚濒的催促呼喊还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 “杨嫜?!” “你给我回来!” 她充耳不闻。 “杨嫜!”身后传来缚濒声嘶力竭的嘶吼:“你要是敢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已经跑出卧室门的杨嫜瞬间汗毛倒竖,脚步也跟着顿了顿,手心全是汗。 屋内烧得滚烫的家具裂开道漆黑缝隙,宛若地狱使者睁开了眼睛。 缚濒后背的衣料被火焰迅速侵蚀,蔓延,燃烧殆尽。 他咬牙忍住背上被烈火焚烧的剧痛,手臂前伸,指尖在地上抓挠,试图自己往外爬。 杨嫜牙关打颤,双腿像突然被定住,一时间迈不开步子。 她强迫自己转身回望过去,鼻尖居然隐隐闻到一股皮肉被炙烤过的反胃焦香,直令人作呕。 而缚濒趴在地上艰难求生的画面被火光映照得无比清晰。 看过一眼,杨嫜转回头,艰难地迈开步子往玄关门跑。 心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是她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得出的结论和经验。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抓住,再难有。 “呵...哈哈...”缚濒望着她背影,手指在地上扒出几道灰黑色的指痕,眼神绝望又疯狂。 “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不、不、我不要等...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你给我等着杨嫜!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烧得噼里啪啦的衣柜猛然炸开,溅起火星。 屋内男人痛苦的惨叫和不甘的恸哭,混着物品燃烧时的“毕剥”细响,如同厉鬼般凄厉骇人:“杨嫜,杨嫜,救救我阿阿阿...” “杨嫜!” “别走,别走,求你回来帮帮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不会再打你了!” “咳咳...”缚濒哀求声越来越微弱,最终连痛苦的呜咽和咒骂也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贱女人...我要杀了你...我就该...杀了你...” 杨嫜瞪大眼睛,望着前方浓烟缭绕却怎么看怎么清晰的道路。 加快脚步,打颤的牙关逐渐恢复平静。 终于冲到玄关,开门出去。 她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楼道,手死死抱紧怀里宽扁的储物盒,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这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 ... 城东。 三楼窗边。 缚宁查看过时间,合上手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等着本该准点响起的敲门声。 桌面花瓶内的淡绿色桔梗鲜亮清雅,把原本冷寂孤清的卧室点缀得鲜活了些。 门外半天没动静。 怪了,按理说,现在门口那两个佣人该来敲门叫她下楼吃饭才对。 打开卧室门,门外空荡荡,原本守着的两个女佣人根本不在。 缚宁自己往楼下走,走到二楼,底下一人匆忙往楼上跑,看见她便停住脚步在前引导:“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正想去叫您呢。” 缚宁点头,越过他:“苟明之人呢?” 佣人跟在后面回话:“先生有事外出了一会儿,刚刚才回来,现在就在楼下。” 缚宁‘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经过一楼大门,苟明之淮冬两人正往里进,嘴里也在低声交谈。 俩人一见她,同时止住声音。 缚宁没打算去打探他俩的谈话内容,无视两人,直奔饭厅。 苟明之几步跟上,低声下气得解释:“我们只是在谈工作的事,怕你不爱听就没接着说,不是...” 缚宁头也没回。 拙劣的借口。 手腕被他握住,只好回头,冷声问道:“继续说,不是什么?” 苟明之丝毫不见心虚,掌心下滑,握住她手背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不是防着你。” 距离太近,缚宁视线瞬间被他的身躯遮挡。 没管苟明之嘴里的说辞。 她微微偏头,看向后面镇定自若一言不发的淮冬:“你身边的人全都被你带坏,可谓蛇鼠一窝。” 苟明之没听懂一样,脸上挂着笑,自顾自说:“我也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想跟你解释一下。” 缚宁看着那张温温柔柔的面孔,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干脆顺着他话讲。 “那好,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谈工作。” 她朝淮冬勾手:“别站那么远,你也过来。” 淮冬脸色变了变,几番踌躇,还是几步跨到两人身旁。 “小姐。” 缚宁看着两人,平静吩咐:“来,你俩就当着我的面把刚刚交谈的内容重复一遍。” 第155章 替代品 苟明之眼神看似随意得落到淮冬身上,淮冬顿时显出几分为难。 缚宁将这明里暗里的施压看在眼里,开口替淮冬解围:“你往哪里看,眼睛转过来。” 苟明之视线回落到缚宁身上。 淮冬顿时松了口气,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几番斟酌,还是松了口风,对苟明之劝解:“您总按自己逻辑做事会在小姐身上栽大跟头的。” “我有我的考量。”苟明之笑容减淡,开始不动声色得赶人:“你先去饭厅。” 见淮冬已经离开。 缚宁把手从苟明之手里抽出来:“说吧,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我有关。” 苟明之怕她误会不假,但不妨碍他下意识对很多事进行隐瞒。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手腕抬了抬,想再度来拉她:“今天...” “苟明之。”缚宁直接避开,提醒:“不要再消耗我本就对你为数不多的信任。” 沉默半响,他弯起眼眸:“小事而已,根本没必要让你知道的。” 在缚宁平静的注视下,他再度开口,语气稀松平常:“你父母出事了,火灾,一死一伤。” 缚宁被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冲击得愣了片刻。 一死一伤... 做好心理建设,她下意识掐紧了手心,缓缓问道:“死的是谁?” 缚宁紧紧盯住他嘴巴。 同时一股不该产生的期待,也从心底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恶劣得冒出头来。 苟明之将她罕见显露的情绪尽收眼底,俯身环住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脊背,试图平复她情绪。 “死的是缚濒。” 缚宁吊在喉头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原处,手脚莫名有些发麻。 他接着说:“火扑灭后,他被发现时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杨嫜被我安排到了一家私立医院接受治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不过她听到缚濒惨状时吐得特别厉害。” 缚宁安静靠在苟明之怀里,调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的呼吸,后背的手规律地抚过,哄小孩一样。 她整理好情绪,拦住他将要再次抚过她脊背的手臂:“够了。” 一如往常的冷淡嗓音引得苟明之垂眸注视她神情,打趣道:“你总这么坚强显得我很没用处。” “你能别给我额外找事就是最大的用处。”缚宁从他怀里退出来。 苟明之观察过她脸色,柔声询问:“不能多抱会儿吗?” 缚宁没回答,越过他就要往大门走。 缚濒死了,那她跟杨嫜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有所缓和或改变呢? 毕竟横在她俩之间那个矛盾的源头都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她明白这几率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刚走出几步,苟明之几步迈过来,挡住她去路,弯眸笑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缚宁停住脚步。 这家伙是不是应激...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会回来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苟明之眨巴下眼睛,对她的主动邀请好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自如应对:“你是说不介意我跟着你...?” “介意。”缚宁想也没想,一口否决。 他一副‘这才对’的眼神看得缚宁隐隐有些不爽。 她唤佣人取来苟明之外出要戴的桶帽,示意苟明之低头:“但是目前勉强可以容忍,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迟早会换个听话本分的。” 意识到两人关系有在渐渐发生转变。 苟明之轻声笑笑,直起身整了整帽檐:“好,那你也不要总想着离开行吗?” “行。”缚宁点头,拉着他手腕,带着他一起往外走。 “那你还吃我做的饭吗?” “会吃。”缚宁继续应下。 “那...” “你问题是不是太多了点?”缚宁回过头,淡淡打断。 苟明之笑容黯淡下去,显出几分柔弱:“这就,又开始嫌我烦了吗?” 闻叔为即将外出的两人拉开后座车门,视线不动声色扫过二人,也不多话。 缚宁一把扔开苟明之手腕,率先坐进车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察觉我更喜欢你这副模样,快点上车,演上瘾了?” 苟明之弯身坐进来,侧眸看向她,脸上挂着微笑,嘴上游刃有余得倒打一耙:“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车身开始移动,缚宁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车内没安静多久,苟明之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缚宁嫌他磨磨叽叽,主动开口:“有话就说。” 苟明之悄无声息地挪动位置,挨近她,手指试探性地勾握住她指节,细微摩挲。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杨嫜更好,她现在情绪不稳,而且也比我想象中固执。” 缚宁依旧闭着眼睛,将手抽回来,双手环抱于胸,不给他可乘之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苟明之,你也很固执,杨嫜有她的追求和执念,你的执念又是什么?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也在透过我的脸看别人吗?” 没等来回应,只有手被强硬拉过去与苟明之十指紧扣。 “这是我的秘密,不要告诉你。”他语气里有一丝赌气的味道,像小孩子在闹别扭:“反正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缚宁想再将手抽回来,却被他骇人的力道死死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秘密就秘密,非要握着她手说吗? 只好睁开眼睛盯着两人交扣的手,一字一句道:“现在是30几度的夏天,握这么紧会很热,赶紧松手。” 苟明之低笑一声,眼眸微弯:“不热,你手总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缚宁看着他这温柔解意的模样,手指捏住他脸颊肉,扯面条一样扯了扯。 “你这张面皮,看着有够碍眼。” “痛...”苟明之微微皱眉,却不闪躲阻止:“要是给我掐出淤青就不好看了。” 缚宁松开手指,观察过他脸颊。 是有点红。 转而垂下手臂,冷嗖嗖调侃:“放心吧,脸皮那么厚,没那么容易就淤青。” 第156章 最后的赢家 到达医院时,缚宁手心都硬生生被苟明之捂得出了点汗。 好在车里冷气开得足,不然她恐怕真会受不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vip病房门口,缚宁拎着果篮和慰问礼品盯住紧闭的房门,犹豫两秒,握住把手就要推门进去。 苟明之环住她腰,低声笑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好好在外面待着,这是该我自己面对的事情。”缚宁瞥他一眼,独自进了病房。 病房内开着暖黄色的灯光。 病床上,杨嫜四肢烧伤的创面都被包扎起来,白色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令她难以动弹,活像个木乃伊。 幸而脸没被烧伤,只是头发烧没了大半,剩下半截头发压在脑后,在枕头上铺开,焦枯枯的,同她现在的眼神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意识到有人进来,杨嫜垂下眼皮往这边看,眼睛猛然瞪大,声音虚弱又惊恐。 “你、你来干什么?!” 缚宁想要靠近的脚步一顿,定住心神,接着迈开步子走近。 将慰问的礼品悉数放在床头边的桌面上,淡淡回应:“经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杨嫜视线跟随着移到床头,又收回去。 苍白起皮的嘴唇缓缓张合,满是不屑。 “那个自称是你朋友的淮总费心把我安排到这,还请了护工照顾我。” “我说你有能耐阿缚宁,前前后后多少人拜倒在你膝下,难怪你看不上小异那孩子,结果是另有高枝能攀。” 缚宁神色平静,压根没把她话放在心上,只拿出一水果,问了句。 “要吃吗?我给你削。” 也没管杨嫜有没有回应,她拿起水果刀就默不作声地削起来。 缚宁垂着眼眸,白刃上反射出她的脸,心底那点期翼早就消失了大半,没剩下多少。 杨嫜依旧还是老样子。 尖锐,高傲,并且看不上她。 如果可以,她很想知道,究竟除了钱以外的什么东西才能入得了杨嫜的眼? 爱钱没错,可她为什么只爱钱? 偌大幽静的病房内,刀切开水果的细响显得尤其突兀。 分切好水果,缚宁叉了一块递到杨嫜嘴边,语气冷淡,没多少情绪:“吃吧,你嘴都起皮了。” 杨嫜盯着银白的刀身,眼神从缚宁握着刀的指尖缓缓上滑,途经手臂,落在她脸上死死定住。 原本涣散的瞳眸骤然猛缩,情绪莫名激动,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意识到自己表现奇怪,杨嫜偏开头不去看缚宁的脸,双眼无神得盯着无人的前方,近乎低吼。 “你假惺惺跑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偷偷跑了,我现在怎么会落得这种田地!” “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滚出去!滚出去!” 听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吼骂和怨怼。 缚宁心底那簇本来就快要熄灭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个完全。 只剩下一簇冒着余烟的灯芯。 期待彻底落空,她收回递出水果的手,将刀具慢慢放回果盘里:“放这了,你可以让护工喂你。” 杨嫜似乎陷入回忆里,眼底恨惧交加,情绪越发激动。 “快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滚!” “你就该跟你父亲一样去死!!” 尖锐的语调顿时就刺得缚宁耳膜作痛。 谁该去死? 该死的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 胸口憋闷得发疼,前胸抑制不住得起伏,加重加长的呼吸预示着这副身躯的主人正濒临失控边缘。 喉咙发涩。 究竟哪里才是突破口? 究竟要用哪种方式才能将这股仿佛积压了许久的窒息感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闭嘴!” 缚宁猛然俯身,掌心捂住杨嫜的嘴,阻止她还欲继续的推卸与责骂。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你活该!” 话音出口的瞬间,缚宁就有些后悔。 她来这的目的本来不是想要说这些话,无休止的争吵和辩解根本毫无意义。 杨嫜瞪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似在敌视一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被这反应刺痛,缚宁捂着女人下半张脸的掌心控制不住得往下压摁。 原来恨不会消失,只会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当没了缚濒这个怨恨的对象,那她就是让杨嫜将恨延续下去的最好的替代品。 喉咙传来一阵阵灼烧感,眼眶酸涩,视线也有点模糊。 她不明白身体里那股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痛苦到底是什么。 “我是爱你的,我分明是爱你的。”缚宁嗓音隐隐发颤,从没有过的嘶哑、无力:“至少曾经是。” 话音落下,一滴温热晶莹的水珠砸在杨嫜眼皮上。 杨嫜忽得愣住,眼底浮出些疑惑困顿之色,后又极快得湮灭、消散。 只剩下蚀骨的恨意在眸底挥之不去。 缚宁指节动了动,松手,直起身来:“算了。” 没了桎梏,杨嫜讥讽地笑了两声:“爱?” “缚宁,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咬牙切齿得拉长调子:“唯独利益永恒。” 一盆凉水从缚宁头顶倾倒而下,将她淋个透彻,也浇灭心底那丝仅存的侥幸。 她收敛情绪,垂眼注视杨嫜,语气平静如初。 “现在你已经得偿所愿,他死了,你还活着,一切都是你的,再没人能抢走,作为最后的赢家,表情别这样难看,该高兴些的不是吗?” 似是被这番话触动,杨嫜转而盯着天花板,没甚焦距的眼眸也回转了下。 遂扯唇喃喃自语:“没错...真是太好了...” 缚宁没打算再多待,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和难堪。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才是两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你应该也不愿意再看到我,我就先走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自己保重。” 没理会对方有没有回应,缚宁转身径直往门口迈去。 即将踏出病房时,耳边传来杨嫜微弱的呢喃:“原...你也...哭...” 缚宁没听清,顿了顿脚步,又再次迈开步子稳稳跨了出去。 第157章 好没出息 外边等待的苟明之见她出来,起身:“说完...” 紧接着他笑容凝滞,微妙得变换下脸色:“你哭过?” 缚宁越过他,去往缴费处,指腹触了触自己眼眶附近。 湿的... 正要用手背去蹭,手腕被苟明之控住。 他边叹气,边摸出一方巾要来帮她擦眼睛:“不过是跟人叙了会儿旧,怎么出来就变成这副模样,好没出息。” 对方含笑调侃的语调引得缚宁侧目,干脆夺过方巾,自己抵在眼睫处沾去水痕。 等擦拭干净,她转身,朝向苟明之:“过来。” 苟明之贴近些,柔声笑问:“怎么了,是想要借我的肩膀靠靠吗?” “张嘴。”缚宁将手里方巾卷成一团。 “...”苟明之视线扫过她手心卷好的方巾,低下头,嘴微微张开,讨饭吃一样:“阿-” 缚宁没犹豫,抬手便将方巾塞进他嘴里。 随后指尖右移,抵在他被方巾撑得张开绷紧的嘴角处:“你这张嘴还是堵上更好。” 说完,没再理会他,接着往缴费处走。 苟明之慢悠悠直起腰背,取下嘴里的方巾,跟上去。 来到缴费处,缚宁从医护口中得知已经有人提前缴纳过费用,并且剩下的余额完全足以支撑杨嫜后续的全部治疗。 她回头看着正往这边过来的苟明之,迎面走向他:“你安排的?” 苟明之目光掠过收费台,点了点头:“这里最好的烧伤科医生是杨嫜的主治医生。” “所以呢?”缚宁知道他话没说完。 “所以你就算是就把杨嫜扔在这不管不顾,她也根本死不了。”苟明之微微笑道:“别再来看她,你如果再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我就无法再确保她还能继续得到有效的治疗了。” “...明摆着威胁我阿。”缚宁想抬手去扯他脸,环顾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流,又把手放下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样样都不落下。 以为她在为难,苟明之稍稍偏头,低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放不下,我就该送她去和缚濒作伴...” 缚宁迈向医院出口,同时打消他顾虑。 “把你脑袋里那些不合适的想法收收,我没打算再来看她,等她治好了就让她走吧,没必要再去管。” 苟明之跟在她身边,帽檐下的眼眸弯成一条线,由衷高兴:“那是得快点把她治好。” 两人坐上车,前方司机开口询问:“小姐先生,您二位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直接回去吗?” 缚宁看着苟明之,问:“你等会儿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苟明之摘下桶帽,随手搁在一旁:“公司和下面产业的相关事务都有淮冬出面处理,我近几年都特别清闲。” 得到回答,缚宁告诉司机:“去一趟国际金融中心。” 车平稳行进。 很快抵达国际金融中心。 缚宁推开车门,回身叮嘱正要跟着推门下车的苟明之:“我要自己去挑点东西,别跟过来。” 苟明之开车门的手霎时顿住,转而揽上她腰,将她带回座位。 “要买什么?可以直接通知商场那边的人送到家里,那样比较方便。” 缚宁闭了闭眼,忍住从心底窜起来的不适,毫不留情戳破他心思。 “你怕我跑?” “...”苟明之心虚地挪开视线,不吭声了。 缚宁太阳穴抽痛一下,攥住他衣领,语气如同掺了冰渣子:“你怎么这么烦人,要不是看你...” 看他依旧如常挂着张温和笑脸,缚宁松开他衣领,伸手将那张脸从面前推开。 要不是看他把杨嫜安排得这么妥当,她根本懒得费心思去挑合适的礼物来送他。 像从前那样敷衍得给两个亲吻,完全比花费心力挑来选去要省事得多。 不想再跟他争。 “行。”缚宁推开车门直接下车,顺手将领口挂着的墨镜架到鼻梁上:“爱跟就跟吧,记得离远点。” 金融中心的一楼,二楼,都被她逛了一圈,始终没看见适合苟明之的物件。 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缺,又想找到符合他气质的就更困难了。 正想打道回府。 介绍饰品的店员拿出一方正的礼盒打开递来。 “女士您看看这款呢,这款是灵蛇外观的耳饰,蛇身自然流畅,由钻石镶嵌覆盖,蛇眼是用纯天然的绿宝石点缀而成...这款产品是珠宝大师...” 缚宁被这款产品吸引视线,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其中一个小蛇拿起来细看。 耳边已经听不见店员在说些什么。 脑海中自动开始估量苟明之那张脸与这副耳饰的适配程度。 挺适合他的。 明着温驯柔和没有棱角,暗里狠辣心机手段尽出。 “就要这个。”她将耳饰放回原位,掏出卡递给店员:“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不然也能早点回去,免得白白耽误时间。 店员乐开了花,有条不紊地打包:“您真的很有眼光,这款耳饰的价格比同类型的高太多,款式也独特,看的人比较少。” 话音落下,店员视线不动声色得从她身上扫过:“您的服装都是大手笔,但看着普通,我险些没辨认出来。” 缚宁瞬间意会。 原来一进门就在评估她,看她穿得简单,就判定她购买力有限买不起过于贵重的,所以觉得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店员已经抬手示意可以输入密码。 缚宁这才想起来问价格:“我刚才看的那些价位都在15万以内,这款是多少?” “女士,这款价格是30万。”店员笑容满面,热情周到地将包装好的礼袋推过来。 缚宁要输密码的手顿住,抬眸凉凉瞥向店员。 足足翻了一倍,一副指甲盖大小的耳饰,30万,听起来是夸张了点。 她突然有些犹豫。 送这个给苟明之会不会显得对他太过重视... 没多纠结,还是输密码付钱,拎着礼袋走出店门。 第158章 耳洞 跟在附近的苟明之一直保持着好一段距离,缚宁没去理会,直接先拉开车门坐进车内,没多久,苟明之也跟着回来了。 她不理解。 有必要防到这种地步? 车再度前行。 缚宁也随手将礼袋搁在了苟明之膝上,神色平静:“给你的。” 苟明之垂眸笑看一眼,没伸手去碰,反而有些抵触:“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来抵消医药费?就那么不想欠我人情?” 缚宁偏头看着他:“跟...” “拿回去。”苟明之匆忙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拎起礼袋塞回她手心:“我什么都不缺。” 话音落下,他偏开头,看向车窗外,像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话。 缚宁忍不住皱眉。 一天天闹不完的别扭。 耐性即将见底,嗓音冷了几度:“你接下来是打算用后脑勺跟我说话?” 苟明之沉默两秒,转过头来。 “跟那些都没关系。”缚宁将礼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这只是单纯的奖励。” 苟明之愣了愣,手缓慢抬起。 见他一反常态的犹豫磨蹭,缚宁看看自己手中装着耳饰的礼盒:“不要吗?还是说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会。”苟明之接走打开,两个小蛇样式的耳饰让他眼前一亮,又拿近了些细细端详:“这真是送我的...?” 他视线跟着凝望过来,眼底的怀疑迅速掠过。 缚宁懒懒“嗯”了声。 得到确定的答案,他弯起眸子,声调轻快愉悦。 “送我的...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这个。” “不过...”苟明之想到些什么,视线扫过她耳垂,突然问起:“我之前给你戴的那副耳饰还在不在?” “...”缚宁沉默,转过头装鸵鸟。 早给扔了... 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犯困了吗?”苟明之眼尾带笑,识趣得没打算追问,顷身靠近她耳畔,嗓音轻柔:“要不要靠着我睡?” 缚宁依旧没回话,双手环抱于胸,沉默得以示拒绝。 苟明之却选择性无视,挪到她身旁,拿出耳饰贴在自己耳垂上,估量耳洞该开在哪个位置。 “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耳洞?” 缚宁瞬间睁开眼睛,在后视镜中与前面司机悄然看过来的视线陡然相交,又不约而同得匆匆错开。 一丝尴尬从车后座开始蔓延,传染到驾驶位。 缚宁不自然地看着车窗外,不太想去确认。 她眼下倒很希望苟明之是在说谎。 买的时候只觉得这耳饰适合苟明之,压根没考虑过他有没有耳洞。 自己对他好像观察得确实太少,加上他留的长发,耳垂长时间都是被遮挡的状态,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她完全没去留意。 理清思路,缚宁索性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没有耳洞就去打一个。” 她偏过头,看向他耳垂,忽的顿住:“你干什么?” 苟明之卷发撩在耳后,指腹正捏着蛇形样式的耳饰往耳垂上摁,尖锐耳针硬生生穿透皮肉,带出丝丝血痕。 “好看吗?”他摸了摸戴好的耳饰,弯眸笑问。 缚宁撩起他滑下去的耳发,皱了下眉,语气再度归于平淡。 “很漂亮,也很适合你。但我没让你现在就打,不要自作主张得揣度我的心思并妄图借此来讨好我。” “而且都没有消毒,会有感染的风险,你急这一时半会儿是为了存心折磨自己吗?” 声线里透出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苟明之笑容渐深,反而有些喜欢她这样的反应:“别生气,我又不疼。” 缚宁松开他耳发,挪开视线,懒得再回应他。 不疼他看起来似乎还觉得挺可惜。 车窗外夜景极速倒退,越往前开,路上的车流量越来越少,直到驶进一条看起来人烟稀少的马路,越往里开,周围越寂静幽深,活像个与世隔绝的无人之地。 要不是亲自经过这条路,她很难发现城市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进出的路线在刚刚他们从内部庄园出来时她就已经记过一遍,正好这会儿趁着回去再加深下印象。 没多久,见到岔路口立着一块立牌,显眼的几个大字刻印在上面:[前方私人住宅,禁止入内,感谢配合] 这明显是防止有不长眼色的人误闯进去。 车从岔路开进去,越过一段蜿蜒小道,顺利抵达庄园正门,门口亭廊里的看守看清车里几人的面容,迅速开门放行。 岔路口那块立牌最下方,用不起眼的小字标注了一行温馨提示:[内有烈犬,擅闯受伤者,后果自负] 当两人回到主楼餐厅里时。 淮冬早就不在那里。 佣人端上新的菜式分别搁在即将落座的两人面前。 苟明之擦净手,拿起餐具,没急着填饱肚子,反而看似无意得提了一嘴。 “杨嫜是突然变得很怕你吗?” “以前是厌恶。”缚宁吃着药膳,意料之中的平静:“现在是怕。” 至于为什么会怕... 两人都默契得对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缄口不言。 就算缚濒的死真有什么隐情,也没人关心。 苟明之拿起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餐刀的刀身,一束不起眼的冷光若有似无得折射在他眼尾。 含着笑意的唇角缓缓开合:“缚濒那边的亲戚你了解多少?” 缚宁抬起眼眸。 “我的爷爷奶奶早些年就去世了,我父亲是他们的独子,所以根本没人会替我父亲抱不平,更没人会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兔死狗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肯定会来打杨嫜手里资产的主意,到时候只需要把你胜率最高的律师借我帮杨嫜打赢官司就好,没必要去动他们。” 苟明之温柔笑笑:“怎么交代得这么清楚,我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缚宁微抬眉尾。 谁信...? 第159章 温柔刀 用过晚饭,缚宁没管还在用餐的苟明之,直接起身上楼。 远处的管家闻叔见她已经离开,走近到苟明之身侧,看向餐桌中央那几簇开得正盛的花。 不同于平日的循规蹈矩,眼下像个慈爱长辈般感叹。 “如果将花折断养在花瓶里,不出半个月就会枯萎,最好的办法还是任由它长在土里,您认为对吗?” 苟明之正分切食物的手指用上力道。 原本听不见丝毫无礼响动的饭厅内,瞬间发出刀尖划拉盘底的尖锐拉锯声。 直听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四起。 “怎么会呢,每天都摘新鲜的摆放进去,就会永远是盛开的模样。” 他视线扫过餐桌中央用来点缀的花,低声笑笑,讲得头头是道。 “况且花可以一批一批得换,人只有一个,丢了就没了。这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闻叔。”他搁下餐具,擦了擦嘴,说的无意:“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需要父母,也不需要类似于父母般的教导。” 闻叔神色一顿,语气惶恐。 “先生,我没有资格教导您,我只是有些担心您这样会适得其反,缚小姐看起来不是会任由您随意限制她自由的人。” 苟明之低哼一声,没有发怒。 “那我能怎么办,她机敏隐忍,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担心我一旦放松警惕,她再跑我就找不到她了,到那时谁又能负起责任?你么?” 闻叔拧着眉头,也是犯难。 多年前,苟家大小姐,也就是苟明之的母亲未婚先孕生下这个孩子,聘请他专门负责照看。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把孩子扔在郊外的别墅里养着。 毕竟苟家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户,祖上扛过枪,家世显赫,家风严谨。 苟家老爷子和苟老夫人为人都刚正不阿,谦逊低调,美名远扬。 不能容忍自家房檐底下发生这种丢人出格的事,更不可能把这个流着不知名男人血的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 本来是要让苟大小姐堕胎的,据说当初是苟大小姐的弟弟苟二少爷拼命劝阻两老才得以把孩子保下来。 “是我多虑了,先生。”闻叔绷紧唇线,悄然退开,不敢再劝解。 当初他看着小小一团奶娃娃夹在苟老夫妇和苟家姐弟之间,一边苟老夫妇这个外公外婆不待见这个来路不正的便宜外孙。 另一边苟大小姐也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一年只来别墅一次,还是为了检查学业成绩、运动天赋、智力高低等等是否能达到她的要求。 严苛程度寻常人无法忍受。 那栋别墅是豪宅,也是座望不到边际的人间炼狱。 闻叔退到远处,看着独坐在餐桌前的苟明之。 他记得先生很小的时候也是思想跳脱、行事无拘的性子,现在根本找不到以前半点影子,言行举止反而像极了他母亲。 都是一把伤人致命,手段雷厉的温柔刀。 见苟明之已经用完餐起身上楼,闻叔收回视线,无声叹气,朝正从厨房方向往这赶的佣人招了招手。 “他们二位已经吃完了,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干净早些休息吧。” 几个佣人点头称是。 闻叔看过时间,从外到内开始例行检查,再度踏回楼内时隐约有些恍惚:“来这有多久了?” 8年前先生报了江城的大学,他和淮冬就都跟着从海城搬迁过来并在这定居。 他俩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但知道先生本就一心想要离开海城那个是非之地。 检查完二楼,闻叔走上通往三楼的台阶,却在将要迈完最后一格阶梯时顿住脚步。 远处连廊上,主卧双开字母门前,苟明之没经过房间主人的邀请,毫无礼义廉耻地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到小姐这里,怎么什么家教都顾不上了,按小姐那脾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先生就会被请出来...” 闻叔退下台阶,顶着愁得花白的鬓发往楼下走。 下到二楼,遇到迎面上来的淮冬:“闻叔,先生还没休息吧?” “没有是没有。”闻叔摇摇头,接着话锋陡转:“但他现在去三楼找小姐了,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二位谈事情比较好。” 淮冬正要上楼的脚步顿住,回过身来,板板正正走向楼下。 “谢谢提醒,还是不要这时候去打岔。” 闻叔跟着一同往楼下迈,问道:“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有急事吗?” 淮冬摆摆手,义正言辞。 “没有,就是...那个...工作有点多,我带了些回来,想着先生也住这了要不干脆来帮我分担分担。” 闻叔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我们小冬之前都会在公司加完班回来的,现在先生回来干脆带回来让先生分担了,成人精了呐?” 淮冬抿着嘴不敢吭声。 闻叔对他来说相当于家里的长辈,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 闻叔也不多说,只是适当提醒:“吃着谁锅里的饭,领着谁发的薪水,谁拎你坐上这个位置,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又是谁的,还记得吧?小冬。” 淮冬神情肃穆,陷入沉思:“当然记得,不敢忘记。” 几秒后他回过神来,有些敢怒不敢言,无奈抱怨:“闻叔你就由着先生吧,也太偏心眼了。” 两人走下楼梯。 闻叔开始取笑。 “你也长大了,就多扛扛事,公司也不是离了先生就转不了。” “况且这家里好不容易要真正意义上迎来另一个主人,我看小姐是个能挑大梁的,以后说不定你会轻松点?” 想到两人站一起的画面。 淮冬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后背也感觉阴风阵阵。 “轻不轻松我不清楚,不过他俩合在一起应该能把人算计死。” ... 第160章 请求 三楼浴室。 梁顶暖黄色的灯光将浴室笼罩。 缚宁顺着浴缸下沉到缸底,水流挤压眼球,隔绝氧气,上方的水面晃荡出虚影,浮出杨嫜惊恐悲戚的面容。 她抬手挥了挥,那张脸就消失不见。 肺里遗留的氧气逐渐稀薄,她赤身踏出浴缸,扯过袍子拢在身上。 来到主卧室,缚宁推开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盯着楼底下分布四周的看守人员。 守在卧室门口的人撤了,这些还在。 她手一撑,坐上扶榄。 下面的人不经意间往上面看,没几分钟,卧室门果然被人推开,苟明之走进来,找寻她身影。 缚宁撑在扶手台上的手渐渐松了劲,在他抵至面前时毫无征兆地要往后倾倒。 “缚宁?” 苟明之忙冲过来抓紧她手腕,顺势将人抱下来,眼眸紧盯着她,近乎低吼。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缚宁看清他眼里溢满的后怕,平静回应:“摔不死我的,毕竟你来得这么及时。” 苟明之视线掠过楼底,拽着她手腕将她带进主卧,转身将通往阳台的那道门关死。 继而回过身来,倏地弯起眸子:“你故意的。” “从一次见你我就想说,你笑得实在太假了。”缚宁伸手拽住他发尾,要将他拉至眼前:“但刚刚的表情就很不错。” 苟明之没抗拒,顺着她力道低下头,墨色的眼眸牢牢锁住她。 感受到两人在夜晚发酵交融的情绪,他隐隐有些期待:“看到我着急你似乎很开心?” 缚宁对上他视线。 “一点,算不上很。” 她缓缓靠近,贴在他耳边,检查他耳垂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嗯...” 燎热的吐息滚在苟明之耳尖,扰乱他心绪,他呼吸慢慢变重,偏过头就控制不住想要吻上来。 缚宁往后仰了仰,拉开些距离,嗓音含杂几分戏谑:“不可以。” 他闭了闭眼,轻笑着退开,缓缓攥住她手,挪到嘴边。 潮热气息伴着湿凉的吻落在缚宁掌心:“你分明知道我经不住你这样撩拨。” 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渴求和哀怨。 “分明是你自控力太差,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神志不清。”缚宁任由掌心被他弄得乱糟糟,也不阻止。 苟明之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指背,抬眸觑过来,说的话没什么威慑力。 “我是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又不是太监。” 缚宁没理会,侧眸看了眼阳台方向,问:“真不打算把盯着我的那些人清走吗?” 他微微一笑,态度强硬不容人抵抗:“等会儿我会让人把窗户封了。” 没有正面回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缚宁对这意料之中的言论倒不太在意,神色显出几分认真。 “我铁了心要走,你也不见得能防住,你让我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你看看这像吗?谁会连自如进出自家大门都做不到?” 苟明之往前逼近一步。 藏在温柔皮囊下被刻意禁锢的偏执和自我一瞬间涌动暴涨,满溢出来。 “这里有你,有我,它当然是。” 缚宁食指压住他嘴唇,制止他可能还要继续的说辞。 开口诱导:“听话一点,别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垂眸看了眼她指尖,任由她压着嘴唇,视线却缓缓偏开,不与她对视。 缚宁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似乎不相信她,怕她又是逢场作戏,显然是这段时间甜头给得还不够,无法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缚宁去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存一个你的电话号码。” 苟明之垂眸看看手机,悠悠笑道:“存了你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不会回我的信息,你只是想哄我放你离开而已。” 果然还在对删掉他联系方式这事耿耿于怀。 缚宁没说话,递出的手依然抬在那。 两人就这么耗了会儿。 她的手渐渐放低,耐心也在逐渐流失。 “机会只有一次,我最后再给你三秒钟。” “三、二...” ‘二’的尾音刚落,苟明之迅速接走手机:“那我只信你这一次,要是再哄骗我...” 已经开始存号码的人抽空望过来一眼。 眼底隐匿的危险信号显露出冰山一角:“我就请人做对脚镣来,想必一定很称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缚宁怎么会听不出来。 逗他。 “那记得做结实一点。” 苟明之没回话,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存好号码,他将手机递回来。 缚宁拿回手机,拨通号码等苟明之那边接收到,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其实你就不该威胁我。” 她坐到沙发上,叉起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咬下半块,咀嚼咽下,凉薄的视线凝望过去。 “不如试着来请求我?” 苟明之几步走近,屈膝蹲下,趁机试探:“那么..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缚宁俯身扶住他侧脸,埋首碰了碰他唇。 散落到膝的长发将两人间的光线遮挡大半,丝丝缕缕的微光从底端发隙透进来,印在她膝盖上。 苟明之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随后眼里多了丝光彩,笑容更深:“突然这么主动,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继续吗?” 这么点就知足不像他的作风。 得到应允,苟明之手逐渐挪到缚宁腰背处,将人往前压摁,微凉鼻尖抵在她锁骨处游移轻触,声音有些闷。 “先说可以到哪种程度,待会儿我多半不见得能有心思把你讲的话听进去。” 弯曲的卷发扫得缚宁下巴发痒。 只好将他的头从自己颈窝拽出来:“不能做到最后。” 第161章 满意 苟明之点点头,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苟明之。”缚宁拍拍他侧脸,试图让他回复理智:“听清了没?” “听清了。” 得到回复,她身体后倾,倚在沙发靠背上,任由男人的吻从侧颈一路蜿蜒向下,落在心口,越过起伏的曲线,经过肋骨,往更深的领地摩挲而去。 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搭在沙发边缘,垂吊下去的睡袍系带底端随着主人偶尔的挣动荡起弧度。 缚宁抓着苟明之的头发,指节泛白,声调不稳,断断续续:“别到处啃。” 只得到对方模模糊糊,并不真切的低应:“嗯...知道。” 她彻底放松警惕,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愉悦的思绪一波接一波,潮水般上涌。 烟花在脑海里炸开,化成电流,拂过全身。 也终于补上心里那个总是空落落的缺口。 那些酸涩的情绪堆积在心底,而埋在地底长达十几年的钝痛后知后觉般冲破枷锁,趁着理智松懈的瞬间探出头来。 短暂的失神过后,沉溺的思绪缓慢回笼。 缚宁抚了抚苟明之发顶,示意他起身过来。 苟明之蹲跪在地上,双臂圈在两侧,顷身靠近,湿凉的嘴唇碰碰她唇角,又移到她眼尾触了触,轻声问道。 “这眼泪是因为舒服,还是在借着这种时候偷偷难过?” 缚宁视线逐渐聚焦,嗓音平淡如常:“我也不知道。”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动手为她擦拭整理,收拢裙袍,拉起松散的系带重新在她腰间系上漂亮的活结。 “只想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就够了,只要你愿意,尽情利用我也没关系。” 没等她回答,苟明之弯身将人横抱起来,迈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到床的内侧给她掩上被子,关掉卧室主灯自己进了浴室。 哗哗流淌的水声混着男人细微的闷声。 缚宁等了好一阵,苟明之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走到床头柜边上,打算关夜灯,偏头见她还睁着眼,弯眸笑问:“怎么不先睡,是在等我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缚宁坐起身来,看着他脸上依旧如常的浅笑,拍了拍床沿:“过来。” 苟明之收回要关灯的手,挪到床沿边坐好,神色温和,看不出破绽。 “我不是在单纯利用你泄私欲。”缚宁说。 没料到这点心思会被察觉,苟明之眼底陡然划过一丝不自在,又迅速恢复镇定,笑容浓厚。 “知道了,其实就算是也没事。” 他掌心撑住床褥,跪爬到缚宁身侧,附到她耳边,真诚发问。 “那我做的还行吗?” 缚宁回搂住他后背,隔着衣料感受手心下那些疤痕:“还行,但有一个点我不满意。” “...”苟明之松开她,微笑显得有些不自然:“是哪一点?” 缚宁:“不要立刻就来亲我,会感觉很奇怪。” “不会阿...” 苟明之咽了咽唾沫,有意去回忆一番,反应过来被人存心戏弄,不甘示弱得进行反击。 “来日方长,我会进步的,直到你完全满意为止。” 缚宁没回应他,躺回去要准备休息。 苟明之自觉去关掉床头灯,却没自觉离开,反倒在缚宁身旁躺下了。 感受到身旁的凹陷,缚宁偏头看过去:“你不回楼下睡?” 黑暗中,隐约看见苟明之身体在往她这边挪动。 那股跟着靠近的楠木香随着他鼻息一起喷洒下来:“你舒服完不管我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缚宁沉默几秒。 虽然是事实,但没必要说得她像个负心汉一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没再催赶,只是叮嘱:“老实点,不要抱着我睡,会很热。” “嗯好。”苟明之在暗中笑了笑,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绵长。 夜深人静。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一道白光毫无预兆地从窗外划过,劈在地面,滞后的雷声轰隆隆响起。 卧室内原本熟睡的两人都被惊醒。 苟明之坐起来,侧身看向被惊扰后已经半睁开眼睛的缚宁:“下雨了,还有几扇窗户没关,我去关上。” 她将身体侧转过来,低“嗯”一声,再度闭上眼。 苟明之走到窗边,窗帘正被乱刮的疾风掀的飘摇不定,刚伸手摸到窗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湿了他一手。 忍着不快,将几扇窗户都关好,他匆匆到洗手池洗净手,折返回床边,看着明显睡得不如之前安稳的缚宁。 只好放缓了上床的动作:“好端端的下什么雨...” 苟明之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侧身默默注视缚宁视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带给他的感觉,但他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和认同,比曾经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和褒奖还要迫切得多。 外面雷声作响,雨点落在窗户上,各种白噪音交织环伺。 缚宁却睡得不好,短短5分钟,翻了好几次身。 苟明之无声叹气,干脆靠过去将人揽进怀里,偶尔顺顺她脊背:“下雨睡不好?” 她半睡半醒,很久都没有回应,反应过来后抵住他胸口往外推,嗓音冷了几度。 “说了别抱着,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我也没办法。”苟明之握住她手不让她动作,同时柔声解释:“你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我想也许给你顺顺背你会好点。” 缚宁没再推他,反而贴近,隔着衣料摸他后背疤痕,语气异常平静。 “你给我顺...?你不也睡不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也讨厌下雨天。” 第162章 捣什么乱 苟明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圈紧她腰身。 眼尾弯起弧度,轻声调笑:“该说你记性是差还是好呢?” “我只记有用的。”缚宁鼻尖靠近他颈窝,深深吸气,失眠开始有所缓解,嗓音染上点困意:“怎么停了,接着给我顺背。” 阵阵幽香直往怀里钻,强硬的态度和语气也听得苟明之心花怒放。 忍不住低笑,眸子跟着弯起来,接着顺背的动作同嗓音一样温柔得要滴出水:“是是是,我的主人。” 缚宁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手心摸索着摁住他嘴巴,不想他再接茬。 “别说话了,安静些...” 苟明之乖乖闭嘴,没再出声。 灼灼视线破开模糊不清的夜色,牢牢刻印在她脸庞上。 别扭生疏的关心,冷淡睥睨的眼神,无奈给予的纵容。 这些特征似乎透露出一种‘即使他再不堪,他依然是特殊的那个’的错觉。 苟明之唇角勾起弧度 ,仔细聆听她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顺背的手缓缓停下,挪到她腰间圈握住。 一定要是这样才行,就算她在演戏,那也要同他演一辈子。 清晨缚宁醒来时明显感受到腰间的桎梏,身旁人掌心热度隔着衣料源源不断得传达到腰侧。 偏过头,苟明之侧身面向她,目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缚宁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坐起身拢了拢松散皱乱的衣襟领口,随意抬手搭在苟明之发顶揉拨。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势已经变小。 “我的头发好玩儿吗?” 缚宁垂眸,缓缓收回手,语气平淡:“手感很好。” “喜欢可以多玩一会儿。”苟明之握住她将要收回的手腕,头往她手心里靠了靠。 “不用。”她抽回手,俯身拿过手机看时间:“该起床了。” 凝着她弓起的脊背,苟明之起身挪近。 俯身压下点重量,将人罩住,手臂一伸,顺势拿过她手机来看:“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对方大喇喇敞开的衣襟,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把衣服穿好,大清早不要跟个发.情的畜生一样。” 他笑笑,缓缓收拢衣襟,将重量全压在她背上,当着她面就开始翻看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缚宁没阻止,下床,站在床沿边。 没什么不能给他看的,跟萧思木聊的都是些很普通的日常。 正要迈步去洗漱,身后苟明之叫住她:“你经纪人来电话了。” 缚宁停下脚步,折返回去,他却依旧握着手机,没有递过来的打算,反而笑眯眯问:“我能帮你接吗?” 她垂着眼眸,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好不要挑战她的耐心。 电话铃声依旧旁若无人得在响。 两人僵持几秒,苟明之笑容隐退不少,最终败下阵来,半垂眼帘递来手机,嗓音低柔委屈。 “拿去吧...” 缚宁没给他好脸,拿过手机接听:“倪娜。” “总算是接了,平常你接电话挺快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倪娜一阵抱怨。 缚宁斜眼看向苟明之:“没事,只不过最近养了只宠物,比较磨人,就耽误了点时间。” 被叫做宠物的人唇角微弯,下床,慢悠悠绕到她身后。 长发被苟明之撩起,拢在手心,紧接着,细密轻吻落在她后颈。 后领被他往下拉开,领口下滑,一截被颈椎骨撑起的皮肤跟着显露出来。 缚宁身形精瘦而挺拔,肩颈处能看出锻炼的痕迹,但被有意控制得不过分夸张,附着一层薄薄的肌理,恰到好处。 耐着性子听倪娜交代完接下来安排的日程。 她匆匆挂掉电话,回身扣住苟明之存心在她后颈作乱的下巴,扔远了些:“捣什么乱?” “你是不是要去工作了。”苟明之捋顺散落的耳发,抬眸露出点笑来。 “...”缚宁淡淡看着他:“你不是听到了么?” 还问什么问。 “好吧...”苟明之微笑着应下,看过来的眼神却在写着不想让她单独出去:“你身体才好没多久,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 “明天才去,今天还能休息。”缚宁扬了扬手机,口气平静如初:“到时候你如果忍不住,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我会回应。” 整个上午,缚宁明显能感觉到苟明之走神的频率有增多。 楼内楼外看守她的人已经全部被苟明之撤走,去哪里也没有尾巴再跟着。 但他每次看见她走出去时,隐在那张温柔面皮底下的不安和担忧还是会被缚宁敏锐察觉到。 她认为他这种近乎焦躁的不安并不完全是由她导致的,而是他本身就存在问题。 她没有义务要为此买单。 午饭后,雨也彻底停了,太阳露出微光。 花园内的凉亭里。 缚宁躺在躺椅上小憩,四周花香怡人,大雨过后,温度降下去,这会儿还挺凉爽。 远处花圃里,闻叔正指挥负责打理花园的园丁修剪枝丫。 这个闻叔做事异常周到,跟苟明之的关系也不像是单纯的主仆,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情分。 察觉到她视线,闻叔回望过来,俯身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这做派,比苟明之还要正经,只不过苟明之是假正经,闻叔是真正经。 不知道收到什么消息,闻叔朝这边走过来。 缚宁抬眸,看向这位上了年纪却依旧西装笔挺,容光焕发的老绅士,淡淡问道:“有事吗闻叔?” 闻叔俯了俯身,回答:“小姐,大门那边说李弦李先生来访,想问问您要不要放人进来。” 缚宁摇了下躺椅,没给出答复,接着问:“这不是该去问苟明之么?” 第163章 没眼色 闻叔顿了顿,礼貌笑笑:“问您也是一样的。”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看这个处世圆滑的管家。 这闻叔有眼力见不说,讲话做事也滴水不漏。 她抬起眼眸,瞥向远处端着点心找过来的苟明之,漫不经心得给出回应:“以后他的客人去问他,我的客人来问我。” 闻叔面露难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过...”缚宁眼眸上抬,眼神重新落到闻叔身上:“你要是真想向我示好,就最好不要让李弦那个王八蛋进这的大门。” 那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她现在见一眼都嫌烦。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被苟明之缠上,还差点被逼得进退维谷。 他现在来这,无非是想打探消息,看看她目前的状况。 脸真够大的。 得到答复,闻叔神色松散了些:“好的小姐,我会转达。” 他低了低头,转身跟苟明之打过招呼就匆匆离开。 苟明之几步过来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在桌上,眼尾弯起弧度:“闻叔照顾我很多年了,他办事你可以放心。” 缚宁盯着他不说话。 他却秒懂她意思,主动弯下腰靠近她。 她抬手触了触他侧脸,本该就此放下的手下意识往上移,有些忍不住想摸摸他头发。 “突然发觉你好像挺可爱的。” 分明担心她偷跑担心的不行,却忍着不管也不问。 “胡说什么...”苟明之身子僵了僵,视线悄然间挪开,唇角依旧还弯着:“我显然跟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他偏开头要起身。 缚宁却攥住他长发,不让他退开:“躲什么?” 苟明之沉默两秒,浅笑依旧,要来拉开她手:“轻点,有点扯痛我了。” 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异常。 缚宁伸手挽住他后颈,将他耳发撩到耳后。 一只发红的耳尖彻底暴露在眼前。 不顾他面上罕见的窘迫和难色,缚宁捏捏他耳尖,坏心眼得挑衅。 “说说看,谁最喜欢掩盖事实?” “...”被人识破,苟明之半晌没出声,他平复好心情,匆忙把自己耳发放下来,压低身子与她对视。 漆黑含笑的瞳眸中有危险的眸光在闪烁涌动。 “外面人多,不如进屋里说。” “不去。”缚宁压根不上套。 苟明之没有坚持,不甘心地靠过来蹭蹭她脸颊:“谁让你突然夸我...” 不知两人谁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来,打破眼下还算美好的氛围。 缚宁看了眼他的兜,抬了抬下巴:“接电话。” 苟明之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 是李弦。 接通电话,苟明之微笑着讽刺:“你知不知道你很没眼色?” “胡咧咧什么呢你?”李弦觉得莫名其妙:“闻叔跟我说你们不在家,你们上哪儿去了?害我白跑一趟。” 苟明之眼神往她身上扫过,知道她不待见李弦,顺着话头反问:“我去哪里什么时候还需要跟你汇报了?” 李弦不服,叫苦连天。 “哎哟喂,明之,我为你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这小缚宁我可是找给你了,你现在翻脸不认人要跟我生疏起来了?你也太没良心了!” 苟明之端着笑,好脾气得没立即挂断电话,多忍了几秒。 “忙前忙后?说得倒是好听,你可没少从我这捞到好处。” “...”李弦安静一秒,老老实实交代:“我这不是想了解下你俩的近况嘛,小缚宁有新的通告要跑,要是你不放人,那我岂不是损失惨重?” 缚宁盯着正接电话的苟明之,目光凉凉。 原本的好心情也被李弦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扰得淡下去不少。 日头越发明亮灼目。 等下会热,该回屋里了。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见她起身要走,苟明之牵住她手跟在身侧,同时也对电话那头的李弦给予警告:“还有...” “管住你的好奇心,别总来烦我。” 庄园内配置齐全,什么都不缺。 环境也幽静开阔。 缚宁觉得压根不需要出门,时间一晃,就这样悠闲得度过了整个下午。 如果苟明之晚上不自顾自地来到她卧室搂着她睡觉的话,那么这里确实称得上完美。 窗外夜色浓郁,偶尔传出微弱虫鸣。 卧室内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缚宁将枕头往床外侧挪出一寸,有些不理解:“自己的房间不去睡,总来我这做什么?” 苟明之也不恼,将她枕头和人连带着都拉回去,温和笑笑:“房间太空了,所以想和你一起睡,而且我们的关系应该...应该是有比以前更进一步的,这也不被允许吗?”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缚宁平静回应。 “有吗?”苟明之弯了弯眸子,掌心有意无意地在她腰侧轻拍两下:“可是我每次在你身边你都睡得很好,这是怎么回事呢?” “...” 缚宁对这一事实无可辩驳,淡定地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休息吧。” “那晚安。”苟明之低声闷笑,鼻尖触了触她侧颈。 她敷衍得‘嗯’了一声。 第二天缚宁起了个大早。 虽然不想承认,但晚上有苟明之身旁她的睡眠质量确实提高不少。 往常夜里总是多梦,梦里全是些森冷扭曲,又久远得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晰的记忆碎片。 侧眸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苟明之,她掀开被子去洗漱。 从盥洗室里出来时,本该躺在床上的苟明之已经坐起身来,没来得及梳理的卷发蓬松散乱,遮挡住他眼眸。 距离太远,缚宁看不清他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却依旧有感觉到他刚刚周身瞬间迸发出来的凛冽气息。 看多了他乖顺听话的模样,总会下意识忽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安分守己,遵守仁义道德的人。 缚宁几步走近,站在床沿边上,弯身拍了拍他侧脸。 “你以为我悄无声息的走了是吗?” 第164章 一点也不乖 苟明之早就在见到她从盥洗室出来时就恢复如常,顺势握住她手背,将侧脸更往她手心里送,嗓音带着晨起的低哑。 “是我太敏感了,你还没走就好。” “看着我。”缚宁单膝撑跪在床沿,俯身靠近。 苟明之闻声抬眸,一双黑亮的眸子直望过来,温缓的笑容也跟着浮现:“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早安吻吗?” 她没出声回应,直接用行动代替回答。 嘴唇碰碰他脸颊。 本该就此终止的,缚宁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 不给他吃个像样的定心丸,他恐怕又会趁她不在忍不住想按自己心意搞点事出来。 嘴唇沿着苟明之侧脸游移往下,他颈间跳动的脉搏透过皮肤传达出来,导至唇下,是种微妙而新奇的体验。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缚宁不留余力地重重咬下。 一丝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苟明之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声,听起来不像痛哼,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兴奋时的嘶嘶低鸣。 缚宁松了口,起身从床头柜扯了张纸巾拢在唇边,吐掉那些她感觉不太卫生,染有铁锈味儿的唾液,顺带擦干净嘴巴。 苟明之摸下侧颈,放下手来见到指腹上零星的血痕,表情愉快。 “这样的早安吻我很喜欢,莫名让人觉得安稳。” 缚宁扔掉已经脏污的纸团,开始动手收捡要带的随身物品。 “我这几天都会比较忙,晚上回不来,你乖乖待在家里,有事就联系我,能做到吗?” 不同于往常的表面功夫,眼下苟明之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答应得也特别痛快:“当然能。” 两人收拾好到楼下饭厅时,淮冬已经坐在那里等着。 他见到二人,起身礼貌打招呼:“小姐先生,早。” 缚宁点头回应:“早。” 苟明之“嗯”了声,抢走佣人的活儿,去替她拉开椅子。 两人落座后,淮冬盯着对面苟明之的脖子看上一阵,问得犹豫:“先生您那是...?” 没等人回答。 缚宁抢先一步,面不改色得承认:“我咬的。” “...”淮冬勺子晾在半空:“您二位该不会又吵架了?” 两人回回都吵得厉害,也没人敢上去劝,怕触了两人霉头,这回怎么还见血了。 “没有。”缚宁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抬眸打量淮冬身上规整的西装,淡淡问道:“你几点出门?” 淮冬有些疑惑:“八点左右。” 缚宁看了下时间:“我的经纪人带着司机在岔路口立牌那里等我,这里到外面有点距离,我等会儿直接顺道坐你的车出去。” 短短几句话,淮冬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的小姐。” 苟明之听着二人对话默不作声,末了看向缚宁柔声询问:“不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缚宁盯着那张温和笑脸,已经摸清他性子,知道他铁定有点不痛快,开口解释。 “这不是有现成的?难道你的人我不能使唤?” 苟明之瞬间就被安抚,立即微笑着回应:“当然可以。” 淮冬意识到自己在刚刚短短几秒内已经被苟明之在记账本里划进又划出了一回。 这会儿干脆低着头数米。 幸好小姐反应快。 真像尊高效又有领导力的冰菩萨,有她在怎么这么令人安心。 话说回来,这庄园的主人是谁来着...? 淮冬心底一瞬间产生怀疑。 抬眸看了眼坐在餐桌主位的缚宁,又环视周围佣人面对缚宁时的神情和态度,继而再看向对面的苟明之。 他突然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难以理解。 怎么小姐看起来才像主人? 淮冬翻过手背看了眼表,开始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算了,爱谁谁吧。 区别不大。 淮冬先吃完早饭,去车库取车。 缚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放下筷子,起身往饭厅出口走。 苟明之则慢悠悠擦了嘴,起身跟上缚宁:“我送送你。” 来到门口。 淮冬已经从车库将车开出来,正停在两人面前。 缚宁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到后座,隔着车窗看向站在外面的苟明之:“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怎么这么安静老实。 苟明之俯身靠过来,弯眸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工作太累也别死扛,好吗?” 她沉默两秒,平淡回应:“前半句可以,后半句我无法保证。” “哎...”苟明之微笑着轻摇下头:“我就知道。你让我乖一点,你自己怎么却一点也不乖。” 缚宁抬手摸着他头,一本正经得开玩笑:“家里不是有医生么?他应该不会让我过劳死的。” 手下发丝被她拢在掌心,弯曲成一团,棉花似的蓬松柔软,她摸得随心所欲,心情莫名还不错。 但时间不等人,她只能松开手:“好了,回去吧。” 苟明之直起身子,往后退开。 缚宁升起车窗,看向前方驾驶位上还在愣神的淮冬,淡淡问道:“怎么还不开车?” “哦好、好的小姐。”淮冬回过神,说话莫名其妙有些磕巴。 开到岔路口。 缚宁下车径直朝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没等她走近,商务车上的倪娜推开车门迎面朝她走来,视线也在悄然往她身后已经走远的轿车上扫。 “刚刚那男人的侧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缚宁懒得跟倪娜打马虎眼。 越过她,跨上商务车,调整好座椅,仰躺下去:“有话直说,我们的关系都走到了现在,别绕弯子会更有效率。” 倪娜眉尾微扬,扶着车门上车。 “那个是登风影视的淮总吧,样貌车牌都对的上,你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 “我不是跟你说我最近养了个宠物吗?”缚宁看向倪娜。 倪娜不明所以:“是阿,怎么了?” 缚宁尽量简短得向倪娜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 倪娜听完表情看起来怪怪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缚宁,你把那个苟明之,那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当宠物养?” “不然呢?”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语气平淡如初。 “人形宠物就不算宠物了?” 第1章 邻居 江城,远郊。 “咔嚓” “咔嚓” 的快门声充斥在影棚内,棚内灯光充足,大片的白让缚宁感到晃眼。 四周的工作人员或站或坐,分布在各处,各司其职。 “保持住...”面前的摄影师举着相机对准她,嘴角快要咧到脑后:“很好…” 缚宁维持好拍照姿势。 快门迅速摁下。 每一次调整拍摄动作,缚宁的肢体都感到酸软不适,不合脚的高跟鞋挤压着脚趾,阵阵刺痛从脚下传来。 周围人托着打光板跟随她移动调整,各方折射出的刺眼光线直落入眼中。 “ok,可以了。”摄影师说完,放下手里的相机,翻看刚才拍好的照片:“收工收工。” 拍摄结束,缚宁穿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换衣间到电脑桌旁。 摄影师正握着鼠标点击,电脑上的成片在左右滑动。 她弯腰跟着一起查看,语气很淡:“成片怎么样,能用吗,有没有需要重拍的?” “没有没有没有。”摄影师扭过头,竖了个大拇指,眼中是藏不住的满意和惊叹:“废片极少,甚至有点过于完美了,我拿回去恐怕都不用大修。” 顿了顿,摄影师接着问:“不过你真入这行不到两年?跟你同期的模特我也拍过不少,差距挺大,少有能像你这样专业的。” 平面模特的专业水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拍摄出来的照片质量。 缚宁很容易就能懂得摄影师的需求,并做出相应的反馈,出片率高的吓人。 电脑上的成片一张张从缚宁眼前滑过。 她却没能再专注去看,一瞬间有些恍惚。 电脑成片里时尚与特色兼具的女人身形逐渐缩小,凝成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神情却漠然麻木的幼女孩童。 “...”遇见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可惜她压根不是这些人嘴里那种天赋卓越的天才。 “嗯,不到两年。”缚宁盯着成片里的自己,懒得解释,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 摄影师没注意到她表情,只盯着电脑里的成片夸赞。 “那看来是天生镜头感强...” 查阅完成片,缚宁直起身面向摄影师和在场的工作人员,声色缓淡:“忙到这么晚,辛苦大家。”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摆手笑着回应。 忽视众人艳羡的神情,缚宁自顾自收拾随身物品。 远处计时等待的经纪人倪娜也到跟前来拍了拍她肩:“今天行程排的紧,站一天肯定累了吧。” “本职工作,算不上辛苦。”她将物品收捡完,觑着倪娜正往外张望的侧脸问:“接我们的车来了没有?” 恰逢倪娜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倪娜拿起查看后笑道:“已经过来了,就在门口停着,走吧,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怡园小区门口。 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 缚宁从商务车上缓缓走下,脸色疲惫。 身后传来经纪人倪娜貌似关切的叮嘱:“虽然现在时间确实太晚,但你晚上也要记得护肤,我们之后半个月也陆陆续续得还有通告要跑。” 缚宁没回头,只说:“这我知道。” 得到回应,倪娜略微点头,关上车门。 轮毂转动,呼啸的风声混着身后商务车发动远去的驰行声一股脑撞进缚宁脑仁。 深夜冷风迎面而来,刮得缚宁脸生疼,头也疼,发丝如鬼魅一般随着风四处飞舞,几乎要挡住她的视线。 打开家门。 缚宁站在玄关,一手拿出拖鞋准备换上,一手搭在把手上准备关门。 搬到这一个多月,也没见到过对面的邻居,平时也没听见过响动,应该是没人居住的空房。 这样挺好,免得到时候又有邻居嫌她们家吵,要求她们搬走。 正这么想着。 “咔哒”一声。 缚宁侧过身,懒懒地抬起眼皮往对面扫了一眼。 原来有人。 第2章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这么晚下班吗?”对门的男人露出微笑,主动抬起手打招呼。 感应灯在两人之间的走廊亮起,撒在地面,也在突然出现的男人脸上形成几片阴影。 男人留着富有层次的及肩卷发,浓密眼睫下,眸色透亮漆黑,眼神含笑,平添几分阴柔深沉。 个子很高,与他背后的门框相差不远。 缚宁刚才有一刹那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望着他此时过分和蔼的笑容,她揉揉眉心。 应该是太累看错了。 “不好意思。”她回应得冷淡又敷衍:“先失陪了。” 话音落下,缚宁便反手关上了门。 现在已经凌晨,今天工作行程太满,她一直在赶路,没心思去管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的。 客厅内黑压压一片,没人为她留灯。 等眼睛适应好昏暗的视野,她走近父母的卧室,两人卧室门都关着,门缝下方也没有亮光透出,两人都早就歇息。 缚宁盯着门缝站在原地不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荒唐可笑的想法。 她父母要是能一直像这样维持着表面和谐各过各的,说不定也能安生过完下半辈子呢。 这种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疯了吧?” 最终还是收回视线,摇着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走廊上,苟明之看着对面紧闭的门若有所思,笑容不知不觉淡下去,后又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到达一楼。 他不紧不慢得走出电梯,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翻找,拇指划拉几次,终于在名为李弦的号码旁停下。 轻触屏幕拨通电话。 10秒后,电话接通,同时传出一男人混不吝的嗓音:“明之,怎么了?”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向电话那头的人确认:“你什么时候把人安排到这的?” 电话那边的李弦短暂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语调比方才高昂不少。 “哟,得有一个月了吧,现在才来问,我还以为你真没兴趣呢。” “我当初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苟明之脚下步子没停,继续往小区大门走。 即便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到电话那边的李弦心里算盘敲得叮当响。 李弦没脸没皮的笑着调侃起来。 “害,你知道的,我是真怕你对女人没兴趣,那我作为你的朋友岂不是很危险?” 听见这贱兮兮的笑声,苟明之面不改色,活脱脱一位有风度教养的绅士。 出口的话却并不入耳:“李大少家里怎么连块镜子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你等会可以拿手机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没给人反驳的机会,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大拇指一点,毫不留情得挂断电话。 … 正如倪娜所说。 缚宁又连着忙上大半个月,这才有了几天的休息时间,难得清闲,她吃过午饭打算趁天气不错出去消消食。 锁好门,缚宁转身朝位于两户人家正中间的电梯走去。 她住的是502户,对面那人是501户,虽然是一梯两户,但这个小区有些年头,档次并不算高。 好在地理位置不错,满足她们一家的需求,房东给她开出的租金也比市面上的均价少了四分之一,非常合适,没理由再挑三拣四。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很快在5这个数字定格不动,门缩进两侧,她走进去站定。 “稍等一下。”外面传来一道稍显匆忙的男声。 紧接着,是关门的响动。 缚宁按完1楼按钮的手顿了顿,只好将手挪向开门键摁住。 很急吗?他就不能坐下一班电梯? 说起来,除开半个月前深夜回来时与对面这邻居打过照面,后来也没再见过。 等上两秒,没听见脚步声。 缚宁抬起眼眸一看,人已经立在电梯门外了。 男人气质淡泊温雅,熨烫整齐的黑色休闲服拉链拉至一半,领口大开,斜挎在左肩的健身包带勒在前胸,隐约显出里面黑色背心下轻微鼓起的胸肌轮廓。 松开按钮,缚宁余光掠过男人正往里进的身影。 男人跨进电梯,立在她左侧,上身后倾稍倚着电梯后壁,语调温和有礼:“谢谢,小姑娘。” 电梯缓缓下沉。 “不客气。”缚宁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男人得到回答,嘴角翘起些弧度,垂眼望向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缚宁注视显示屏上开始跳动的数字。 这人看着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叫的哪门子小姑娘? 思绪绕上几圈,她还是偏过头,直直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瞳眸之中:“我们年纪应该相差不多。” 缚宁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 可这人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人话。 男人瞥了瞥她发顶,稍稍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笃定:“可是我确实比你年长几岁。” 停顿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像是为难:“那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怎么像在借机套近乎... 缚宁收回视线,转回头,没有如他的愿。 “叫什么都行,随你。” 看出她戒备心,男人也不再追问,轻笑着直起身子。 电梯下落得很快,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缚宁率先走出,往小区大门的方向去,男人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她也懒得去管,直至出了大门,二人背道而驰。 她双手揣在外套衣兜内沿着绿化道漫无目的得闲逛。 时常有路人的视线投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视线,只是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和被人审视打量的感觉。 善意的、恶意的,通通无法躲避。 她边走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行行的全是工作交流的对话框。 萧思木三个字在最上方第一排,萧思木把自己设置成置顶,说这样消息太多的时候才方便看到她的信息。 缚宁:[这两天有时间吗?] 按下发送键,她静静等着。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手机震动,缚宁打开屏幕,接连跳出几条信息。 萧思木: [当然有啊,宁宁你肯定是想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思木: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正想给你发消息] 萧思木: [你在哪儿,我等会儿下班就去找你,带你出去吃饭,有家餐厅味道超棒的] 手机上一连串的回复信息接连弹出,也搅动了她总是没多少情绪的眸光。 缚宁:[在家,晚上到了给我消息] 消息发送,缚宁收起手机,心情似乎也跟着好转。 第3章 女流氓 另一端。 原本走得好好的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眼睛跟随着缚宁背影。 直至她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按照计划好的往健身房方向去。 工作日的午后街道上人流量不大,男人身影身游走在稀疏的行人间,异常显眼。 ... 晚上五点半,缚宁收到消息。 萧思木:[我下班了,30分钟后到你家,收拾收拾,等我] 看过信息,她打开衣柜,挂衣杆上成套的休闲装占据了一半的位置,样式也极为简单,另一部分服装低调不失质感,是为了出席重要场合而准备的。 平时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到拍摄地就会马上换成活动方提供的成衣,拍完后又再穿回自己的衣服,所以她私服大多以休闲舒适为主。 收拾规整,手机也弹出消息。 萧思木:[我在大门右侧边上,下来吧] 出了大门,她向右侧靠拢,马路上喧嚣吵闹,天还亮着,视野清晰,熟悉的白色suv就停在路边。 没等她走近,那车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留着齐肩短发,笑容明媚的女孩从里边探着脑袋喊:“这里宁宁,快过来。” 大门另外一侧绿化道上,健身回来的苟明之眼看着马路边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坐上一辆白色越野车。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迫不及待伸手往缚宁腰上摸,动作特别熟练。 “哎呀妈呀,瞧这小腰。” 腰被人一番乱摸,即使隔着衣服还是难免生出些痒意。 缚宁淡淡觑她一眼,利落拍掉她手:“你是女流氓吗?” “哎哟”一声。 萧思木将手收回,故作姿态地吹下手背,转而又搭在方向盘上,嬉皮笑脸得歪头辩解。 “我不是女流氓,我只对你流氓。” 马路上川流不息,车窗外路过行人的交谈声与小孩的撒娇哭闹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 萧思木眸中流光溢彩。 这种与她完全相反的...纯粹又热烈的眼神让缚宁有些挪不开眼。 “宁宁?宁宁?” “怎么了。”缚宁掩下情绪,扯出安全带扣好。 “宁宁,我和你说,这家餐厅味道一级棒,环境也很舒适,特别是晚上,像在森林里一样,你肯定会喜欢。”车平稳行驶,萧思木也开始给缚宁讲解起来。 耳边一直传来女孩清脆悠扬的嗓音。 依旧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本该觉得吵闹才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甚至喜欢。 其实她对这些没有兴趣,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全都不重要。 缚宁听着身旁人的话,偶尔回应:“听起来还不错,你总能找到这些地方。”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萧思木下巴扬得老高,满脸得意。 在萧思木笑语中,车拐进一条并不宽广的小路,这里位置虽有些偏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却不少。 沿途找到车位将车停好。 两人下车并排着向前走了几十米,眼前出现一门楼,门楼下挂着牌匾。 印有“廊森”两个大字。 牌匾下两扇大开着的双开木门,门两边围墙由白色石砖和原木堆砌,从外面可以望见许多探出墙沿,高矮不一的翠竹。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到达餐厅门前。 出现一栋木质的二层独栋别墅,整个一楼坐满了人,根本没有单独的空桌。 里面工作人员看到二人,忙热情得迎上前来。 他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途经缚宁时多滞留一下,依旧尽职尽责得笑着询问。 “两位想吃点什么?很抱歉目前没有单独的餐桌了,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拼桌。” 萧思木拿出手机,直接了当地出示凭证:“我们提前预定了二楼的包间。” 工作人员确认之后带着两人穿过一楼过道往楼梯方向去。 一楼交谈的声仿佛减弱了些,没有之前那么吵闹,有视线偷偷往缚宁身上扫,却不敢过多停留,只偶尔传出低低的议论。 直到两人走远些,有人忍不住点评一番:“这妞儿,啧啧,身上那股冷冷淡淡的劲儿真让人心痒痒。” 与他同桌的人拿起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遮挡他的视线。 同时扭头对着桌上另外依言望去的几个同伴调侃。 “诶诶,哥几个都别看了,都走远了,一看就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 同伴纷纷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哎,对,人贵有自知之明,距离感太强,看起来冷冰冰的,眼光怕是也高的很,兜里要是没几个子恐怕追不到吧哈哈哈哈。” 这人话说的音量有点大,有人只听个乐,有人却在照镜子。 别桌食客拿着手机正蠢蠢欲动的手悄悄放下来,不自然地掩住嘴,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角落某处,一女生看着他们悄悄翻了个白眼,点开对话框,把缚宁模糊的侧脸照发出去,喜笑颜开得在手机上敲起字来。 [姐妹,来看看我偶然遇到的美女,绝了] [可惜一群狗b油腻男居然还在边上大言不惭地点评起来了,让人倒胃口,我饭都快吃不下了] 两人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一楼也重新热闹起来。 工作人员将两人引进包间,随后指向桌上的菜单。 “桌上有菜单,您二位先看看,很快会有服务员来为你们点菜,我就先不打扰了。” 工作人员走后。 “啧啧。”萧思木看着缚宁,连连叹气:“宁宁你这随处散发的魅力,所以我每次都尽量订包间,视线太多了。” 看惯了她这副模样,缚宁一边寻个位置坐下一边淡声反问。 “你说的魅力是指我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了,长相只是一部分而已。”萧思木巴巴的追到缚宁身旁:“不过宁宁...你好像对自己的长相不太满意?” 萧思木偶尔会有这样的猜想,但又不知道缘由。 “谈不上满不满意。”缚宁眼波淡淡,回复得模棱两可。 小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样貌丑陋,也不清楚好看的标准是什么,后来年纪大了些,才判断出自己根本不丑。 可惜别人喜爱或讨厌一个人的标准却不一定是以美丑来决定。 第4章 嘴一个 萧思木敏锐的察觉出什么,拉开椅子在缚宁身旁坐下,抬手捏住她脸颊。 “宁宁你想什么呢?” 脸颊被不轻不重的拉扯起一小块。 缚宁制住对方作乱的手,扫了一眼菜单:“在想等会吃什么。” 包间不大,私密性却很好,服务员很快过来把菜上齐。 萧思木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声音含糊不清。 “宁宁,有啥下饭八卦,快,跟我讲讲。” “我们公司没八卦可听,别总瞎想。”缚宁边夹菜边斜她一眼。 其实公司最大的八卦就数公司少东家李弦和底下女模特之间的情感史。 那是真称得上精彩。 表面上大多是你情我愿,背地里多多少少掺杂着利益交换。 靠自己往上爬,会走不少弯路,一条直通终点的阳光大道就摆在面前,心动是必然。 她不想让萧思木知道这些事,即便她没有选择阳光大道,但不代表她就认为那条阳光大道不正确。 而萧思木...不会认同她的想法。 “哎...” 咽下嘴里的食物,萧思木叹了声气,不经意间换了个话题。 “那你对面那房子还是没人住吗?不知道谁那么土豪,那么大的三居室居然就那样干放着。” 想起今天电梯里的男人,缚宁如实回答:“对面有人住,之前可能是没碰上。” “噢~”萧思木眼珠转动:“这样阿...” 包间里时不时传来二人说笑和碗筷碰撞声,缚宁吃了一点菜和低脂高蛋白的肉类就放下筷子,她之后有比较重要的拍摄,必须要提前控制饮食。 用纸擦完嘴,她就在一旁等着。 “来,这汤你喝一碗,营养不长胖。” 萧思木边给缚宁的碗里盛满汤,边叫来服务员指了指这家餐厅的秘制菜。 “麻烦你帮我们将这两个没来得及吃的菜打包一下。” 晚上八点半左右,白色suv在怡园小区门口停下。 缚宁取安全带的手突然一顿,想起要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给萧思木。 “把车停好,跟我一起上去,有东西要给你。” 萧思木提着打包好的食盒和她一起上楼。 两人走出电梯,萧思木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 到门口,缚宁伸手开锁。 萧思木在后面侧过身子,视线默默在对面501房门那停留几秒。 等缚宁开好门回头叫她,她已经收回视线。 两人一起进屋,缚宁径直往冰箱方向走去,拿出一瓶罐装饮料。 萧思木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得瘫坐着,好不惬意。 将饮料递给萧思木,缚宁推开卧室门,到房间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巧精致,古香古色的木盒。 拿起走到客厅,还没走近,萧思木就蹭得坐起身来,往缚宁手上瞟了一眼,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啊啊啊,宁宁!!”她指着缚宁手里的东西低喊:“你手里拿着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见她激动,缚宁上前在她对面站定,伸手将木盒递出:“自己看。” 萧思木赶紧接走,小心翼翼得打开。 一只冰飘花翡翠手镯在木盒中安稳得摆放着。 将打开的木盒放在茶几上,萧思木反复观察手镯的色泽,水头。 看了一会她看出些名堂来,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也睁大几分:“宁宁这...没十个w恐怕拿不下吧?” 缚宁没正面回应,只淡淡说:“看你喜欢,也快到你生日,今天既然过来,索性就直接给你,据说翡翠玉石能养人,你可以提早戴上。” 这是她托人按照萧思木的手腕尺寸去帮忙挑选料子,然后打磨出来的,价格比萧思木猜的其实还要。 其他次一点的玉料也有,不过始终觉得这块料子更好看,漂亮的物品会伴随着昂贵的价格。 缚宁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起身去接水。 水流簌簌作响。 几秒后,水声停下,杯中的水面隐隐倒映出她的容貌。 公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模特皆是明码标价,等着客户或品牌方挑选,要是合他们心意就会被看中。 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她其实也只是一件会行走的商品而已。 萧思木发着愣,似乎为难:“我原本看上的在两万左右,不是这个价位的阿...宁宁...这太...这实在太...” 缚宁端着水杯返回沙发处坐下,视线扫过萧思木犯难的神情。 看着不像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却不好意思收。 指尖轻顶木盒往对方那边推了推,缚宁又状若无意得补上一句。 “不是白送的,我们外出吃饭经常都是你付钱,以后也由你付,我不会带钱包,只会带一张嘴。” 萧思木眼睛一下有光了。 “成啊!包在我身上!”她笑开了眼,夸张地抱着缚宁嘿嘿直笑:“那以后我就是你的钱包,你是不是要随时随地把我揣身上才行阿?” 缚宁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掰开箍在自己身上的两条手臂,看向桌上的手镯,言简意赅。 “戴戴看。” 萧思木拿起手镯套在手腕上左右翻看,心满意足得直点头:“...老天奶啊,简直了,美得很。” 拉过她的手,缚宁细致的检查了一番,眼底染上些笑意。 果然很合适。 放下她的手,缚宁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不动声色地催促。 “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回去。” “是该走了。”萧思木将手镯收好,作势就要把嘴往缚宁脸上贴:“宁宁,来,嘴一个。” 瞥见撅起送来的嘴,缚宁不由皱眉。 几番忍耐,还是无法接受,在萧思木即将碰上时将人挡住,一把推了回去。 萧思木被推得歪斜而坐,却哈哈笑着,见缚宁这难得的恼火模样她反而高兴的紧。 她不再闹,起身指着打包好的餐盒:“喏,这留给你,饿了记得再吃点。” 缚宁神色早已恢复如初,只将纸袋拿起塞回她手里。 “不用了,你自己拿走。” “嘻嘻。”萧思木乐呵笑笑便转身往外走:“一定要记得想我哦~” 缚宁跟随着把人送进电梯便回到家中。 ... 第5章 不满 到达1楼,萧思木走出电梯,等待两分钟后,她重新进入电梯,按下了5楼的按钮。 她盯着亮起的5层按钮出神。 和宁宁认识这么多年,尽管宁宁从不提及,但偶尔还是能察觉出她身上的某些问题。 譬如她很少提起父母。 譬如她学生时期身上莫名其妙的伤痕。 譬如直到如今她也从不开口让她留宿,总是掐着时间打发她走。 她们亲近,也十分陌生,像有道难以逾越的壁垒卡在两人之间,分明相对而立,却无法真正触及。 高中那会儿,她曾想方设法了解到缚宁家的地址,偷偷向缚宁家同楼层的邻居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那人只说了寥寥几句,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不满。 “你是她朋友? ” “你可劝劝她们家吧,别三天两头的闹了,要死要活的。” “起初觉得可怜,现在只剩下烦了。” “实在不行就劝她们搬走吧,摊上这样的邻居有够糟心的...” 大学期间,她们没有断过联系,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不知是她藏的好还是情况真的有所好转。 到达5楼,萧思木伸出头探了探,见没人,蹑手蹑脚地走出电梯,在501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躯瞬间笼在她头顶:“...” 这卷毛个头怎么这么高,她168cm的身高显得啥也不是。 思及此处,她眉心一跳。 靠,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人吧,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可是来都来了。 萧思木强装镇定,控制好音量,摆出淑女微笑:“初次见面,我是萧思木,缚宁的朋友,想和你谈谈。” 她一瞬不瞬得盯着男人的神情,想看对方听见缚宁的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也好借此试探出二人间关系的深浅程度。 男人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略微思考后朝对门抬了抬下巴:“缚宁...?是指她吗?” “噢,原来你们认识。”萧思木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认识还怎么谈? 没得谈。 溜了算了。 正要找借口离开。 男人轻笑一声,偏了偏头,疑惑道:“没有阿,我和她不认识,只是偶尔出门碰见过几次。” “这样...”萧思木瞬间松了一口气。 男人退开几步,把住门把手,大方得体,音色柔和:“要进来吗?你好像有事想和我谈。” 萧思木犹豫两秒,走进去,后背倚靠着门,将眼前的人打量一番。 看面相倒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也没有对她的到访产生不满,看起来倒是挺好说话的,不像不讲理的人。 二人走到沙发边。 萧思木在正对着茶几的直排沙发上落座。 男人坐在侧方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肘曲起,指背支着脑袋,耳边卷发也被压住,神色温和松散。 “叫我苟明之就行,说说吧,贸然到访,有何贵干呢...?” 男人背后落地窗外黑压压一片,客厅内光线充足明亮,浅色瓷砖更显得室内舒缓柔和。 落在萧思木眼中,却有种严重的割裂感。 她坐直身子,不敢松劲儿。 怎么感觉怪怪的...像进入了某种野兽的地盘。 “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住在这的?” “有段时间了,怎么了?”苟明之微笑反问。 萧思木观察着对方神情,接着问:“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听到到对面的什么...骚动吗?” 苟明之垂下眼帘,像在回忆。 没几秒,他眉头微蹙,看起有些困扰:“你是说她们家那种吵的天翻地覆的情况?” 萧思木点点头。 苟明之接着说:“作为她们的邻居确实是会受到影响,毕竟动静还挺大,说她们扰民也不为过,而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说实话,我对她们是有不满的。” 听人讲完,萧思木忍不住蹙眉。 又是这样... 宁宁她们一家人这些年在同一个位置总是住不长久,这些年搬家都搬了多少次了。 没多忧心,萧思木态度诚恳得解释。 “之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联系我,我会想办法从中调节,尽量减少类似事件发生的频率,降低对你造成的影响,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去投诉她们,怎么说大家也邻居一场,彼此多包容包容嘛。” 苟明之眼尾带笑,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下巴略抬高了些,轻飘飘扔出一句。 “你让我找你?” 他语气轻缓,萧思木却觉得有种看不见的压迫感在迎面扑来。 哇,原来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她心虚什么? 又不是干坏事。 这不是在帮助大家邻里友爱团结嘛? 萧思木咬紧牙关,忍住想要躲开对方视线的冲动,大脑运转,考虑好措辞,坐直身子。 修剪整齐的发尾随着她动作划出轻微弧度,交握的双手轻置于膝上,语气笃定。 “我是她的朋友,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帮助,如果没人过问,任由她们吵吵嚷嚷的,对你这邻居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苟明之笑意更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眸,不紧不慢整了整袖口,似在思考。 没一会儿,那双带笑的眸才重新回落到她身上:“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感觉你是想通过我将这里的情况传递给你?” “...”萧思木神色微滞。 他接着扬起一张温柔的笑脸:“你说...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被人看穿,萧思木依旧淡定,指背蹭了下鼻尖,并不承认也并不否认。 这人看着好说话,怎么没想象中那么好忽悠。 白费劲了。 见她没有回答,苟明之揶揄:“想了解情况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要大费周章得从别人那打探消息?” 被戳中痛点,萧思木表情凝滞。 死卷毛,就他聪明是不是? 当然是问不到阿! 但凡宁宁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是把满清八大酷刑都对她施个遍,也照样撬不开她的嘴。 萧思木才不想跟他解释其中缘由,只是咧嘴一笑。 抓住来时的随身物品,站起身来:“如果你有顾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今天是我冒昧叨扰了。” 正转身要走。 “不会,正如你所说,大家邻居一场,我很乐意帮忙。”苟明之叫住她,递出手机:“那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第6章 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这一举动反倒让萧思木心中一瞬间产生疑虑,刚刚已经做好了谈不拢的准备,怎么反而这样顺利。 机会近在眼前,管他那么多。 掏出手机添加了他的好友。 苟明之的头像就是一张空白图片,萧思木的头像是...柠檬。 苟明之眼神不经意间在她和这个柠檬头像之间来回扫了下。 表情耐人寻味:“你是缚宁的死忠粉吗,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萧思木头也不抬得给他打着备注,心里隐隐不爽。 刚刚的交谈她总感觉自己被压制,一直处于弱势,现下虽然达到目的,但掌控权似乎并不在她手里。 头一扬,假笑着回呛:“再狂热也比不上你的那些粉丝阿,大网红。” “你知道我。”苟明之轻柔一笑。 萧思木抬起头来将手机揣回兜里,眼珠转动,观察着周围的装修摆设,没发现别人居住的痕迹。 “看过你录制的视频,挺不错的,怎么看起来你是一个人住这?” 苟明之笑笑,并不过多解释:“一个人更自在。” “对了,这是我特意从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买来的,你尝尝,算是见面礼。”萧思木将身边装有餐盒的纸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 末了又往男人那边推了推,整个人泰然自若,没有丝毫心虚。 这家餐厅餐盒包装精美,这菜也根本没动过,反正宁宁也不要,顺手给他得了。 “那多谢了,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联系你的。”他垂眸扫一眼桌上的餐盒,面上笑意依旧。 萧思木:“那我就不打扰了。” 萧思木下了楼,回到车内,没有忙着开走,反而将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一条苟明之账号半年前发布的视频反复放大确认。 视频背景中客厅的布局和样式与刚才在苟明之家中看到的非常相似。 刚刚他没有回答在这居住的具体时间,但照这时间来看他最少在这住了有半年。 她伸手捏捏眉间,心下忧虑。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别引火上身才好,要是被宁宁知道她偷偷搞小动作,说不定会被讨厌的。 客厅内。 苟明之盯着茶几上的纸袋,视线在上面某处印着餐厅名字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 原来傍晚那时候是同她这个朋友一起出去。 他站起身来,手指勾住纸袋上方的拎手走到垃圾桶旁。 指节一松,纸袋整个垂直掉进垃圾桶内,孤零零躺在那,显得尤其可怜。 “什么特意买来的,鬼扯。” 她这朋友随口胡诌的本事不错,脸皮也够厚,也不知这两个不搭调的人怎么处到一块的。 苟明之没有恼怒,反而笑意盈盈地侧头看向紧闭的门,仿佛透过这道门,看到门后。 … 卧室内。 缚宁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她作息规律,不忙的时候都睡得很早,可惜睡眠质量不好,入睡困难,容易惊醒。 客厅里一直传来高跟鞋的走动声,她根本没法睡。 坐起身,穿了拖鞋开门走出去。 她的母亲杨嫜正踩着高跟鞋在客厅走来走去。 缚宁:“家里没有t台,动静稍微小点。” 杨嫜有一家服装店,每天晚上9点左右关店回家。 脸上精致的妆容和身上时髦前卫的穿着,掩盖不住她见到缚宁时,不屑轻蔑的眼神。 “娇贵的那样儿,屁大点的声响都要跑出来甩脸子。” 缚宁盯着她,默不作声。 杨嫜却有些怕了,哼笑一声,不情不愿走去玄关换上拖鞋。 “想要钱,就要自觉一点,不要总是来影响我。”缚宁说完,重新将门关紧。 门外响起杨嫜走向卧室的脚步声,脚步途经她卧室门口,明显能听见杨嫜身上首饰摘取下来时发出的碰撞。 缚宁的父亲缚濒常年出差不在家,每次一回来,家里必定吵得天翻地覆。 而杨嫜和缚濒已经分房睡很多年,搬来这里也是一家三口各睡一间屋。 缚宁躺倒在床上,酝酿睡意。 绵绵春夜里,有人肆意酣眠,有人沉入梦魇。 “都怪你!” “都怪你…” 女人不甘倔强的哭声不断萦绕在缚宁耳边。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望过来,肩头被哭着的女人抓住死命摇晃。 对方嘶哑怨恨的嗓音宛若干枯开裂的黄土,悲哀又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是你这张脸还有用…我非得划烂了它…” 女人像是喊累了,双手无力得垂下,跌坐在地上。 缚宁垂眸看了眼自己孩童模样的双手,想要靠近女人将她扶起来:“家里有药,你不如先处理下伤口…” 出口的嗓音稚嫩绵软,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老练。 女人猛地抬头,眼神复杂的盯过来看上一阵,眸光变得锥子般刺人。 “别那样看我,恶心死了。” 缚宁伸出的手刹那间顿住,呼吸猛地停滞。 再度睁眼,她盯着天花板中央那团模糊发黑的吊灯虚影,缓缓坐起身来。 额上覆着层薄汗,几缕凌乱的黑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垂落在肩颈两侧,左侧刘海堪堪挡住左眼视线。 就这样静静地呆愣了几秒,缚宁回过神来,望向窗户。 漆黑一片,还是凌晨。 她又躺下接着睡去,直到闹钟响起。 起床后她查看手机,经纪人倪娜一大早就发来消息。 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去健健身] 缚宁:[知道] 家里早就看不到杨嫜的身影,她凌晨五点就开车去供应市场拿货,这几年实体服装店不景气,挣不了大钱,她索性遣散了店员,一个人守着店面,权当打发时间。 吃完早餐,缚宁拨通私人健身教练的电话。 等待几秒,电话接通,缚宁说:“刘文珊,下午我会过去,你安排一下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豪放的女声:“好,我看看,下午2点半左右吧,工作日人不多,我们这器材都空着,简直不要太爽。” 得到确切答复,缚宁点头:“嗯。” 挂掉电话。 现在距离下午还早,刷了几条短视频来打发时间。 各个主播红人们拍摄的视频条条播放,眼睛已经看完,内容却没入脑,指尖下意识拖动上滑,为时几秒的新视频又闯入眼帘。 开盲盒般的错觉让人想接着往下翻看,缚宁却突然没了兴致,指节挪动,打算关掉。 尾指触碰到界面上的同城,画面中赫然出现一个盈着笑意的卷发男人,左下角的账号名称叫——明之。 这不是对门那个人么… 稍一思索,她伸手点开男人账号主页,视线在对方上百万的粉丝数量上稍作停留。 第7章 这么大火气 下午两点。 缚宁来到健身房,随意张望了一下,规模很大,健身器材被整齐有序得摆放,空间安排合理,杠铃片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比她以前待的那家更有格调。 偌大的健身房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还分散在各处,不用蹲器材。 她搬来不久就在这试了几节课,最终选了位女教练来教自己。 寻了处僻静没人的角落,缚宁将包取下,正欲随手扔在一旁,手上顿时一轻,包被人一把接过。 耳边也传来爽朗却尽显谄媚的女声:“哎呀,我尊贵的vip客户,包给我就行。” 尽管听了很多次,缚宁还是不习惯这种称呼。 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说过不要这么叫我。” “嗯?不爱听吗?”教练刘文珊眉毛一横,又恍然大悟般用拳头砸了下掌心:“哦~那我改叫大小姐。” “...”缚宁。 这教练是位女士没错,可她身上有一股某些前来搭讪的男人身上会出现的狗腿与猥琐。 也是,猥琐气质不分性别。 刘文珊提着包到闲置的器械坐凳上放好,又小跑着到缚宁身旁。 “按老规矩热身10分钟。” 另一端。 苟明之戴着耳机坐在蝴蝶机那夹胸夹得起劲儿。 脖颈处几条微凸起的青筋显示着机器的磅数必定不低,但他表情却并不狰狞。 练完5组,苟明之不紧不慢地抓起带来的水,喝几口,又继续坐在蝴蝶机的凳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再换器械,视线突然在一处停下。 盯了好一会,确认是缚宁,偶尔会抬头观察下她举动。 练了半个小时,缚宁这会儿利用史密斯机练臀,教练刘文珊在一旁督促。 “来来来,加油加油加油,今天让我们来练爆它。” 她一边欢呼,一边挥动拳头为自己的学员打气。 “漂亮,这是一个完美的深蹲,看看这优美紧致的臀型,我的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缚宁双手握住压在身上的杆子,在令人无语的鼓励中再一次缓缓站起来。 同时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刘文珊你能不能闭嘴?” 刘文珊也喊渴了,抱起放在旁边的大水杯,“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口。 “我的作用就是这个阿大小姐,不然我收你那么多钱会良心不安的呐。” 只练了三组,刘文珊的水杯就已经喝得见底。 没过一会,她一脸谄媚的靠过来:“我尊贵的大小姐,我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练着阿,我很快就回来。” 缚宁看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接触了这么久,她多少还是了解刘文珊的个性,不是那种会借着尿遁来故意浪费会员时间的人。 看起来不靠谱,实则是这个健身房里最靠谱的那一批。 只是身后总是传来一阵恶寒,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得有点太低了... 异样又令人恶心的触摸突然从臀部传来。缚宁身体僵滞一瞬,感到巨大的生理不适。 憋着口气举起杠杆架回原位,走到器械一侧,臀腿都很酸软,她缓缓深呼吸,试图先恢复些体力。 对面一个男人贼眉鼠眼地四处查看一番,见没人发现,搓了搓自己的手:“美女我刚刚在那边观察了你很久,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 “交朋友?”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缚宁余光不动声色地往器械上挂着的几个杠铃片上扫。 男人见缚宁反应不大,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愈加放恣,情绪变得兴奋,同时还在低声自语。 “运气真好,漂亮又没脾气。” 两边都是器材,前方去路被男人堵住,男人左右看了看,一手拽住缚宁的手腕要往他面前拉,一手往她脸上贴过来,想捂住她的嘴。 缚宁后退躲闪,左手手腕用力挣了一下。 挣脱不开,拽得太紧。 当机立断,用没被抓住的右手迅速抓起一旁挂着的小重量铸铁杠铃片顺势朝男人脑袋抡去。 “砰”的一声闷响。 “你...”男人毫无防备,被砸懵了,他不可置信得抬起手想去摸摸被砸的位置:“你个臭婊子...敢打我...?” 似乎恼怒,他面目狰狞,冲过来想要再次拖拽。 缚宁迅速抡臂又往他脑袋上补了一下。 男人被迫后退几步,耳边像有寺庙里的磬钟在敲,眼前视线模糊,额头眼皮一片温热。 “臭婊子骂谁?”缚宁吸了一口气,问。 男人抹了把眼睛,看清手里的丝丝血迹,后知后觉得感到疼痛,嚎叫着跪倒在地死死捂住渗血的脑袋。 方才还觉得羸弱的人此刻在他鲜血糊着的眼里变得有些渗人。 他发着抖指责:“你…你这个疯女人,不过是摸...摸了下屁股,至于吗…?” 健身房里几个人听见动静纷纷低声惊呼。 戴着耳机的人将耳机摘下出声询问旁边的同伴:“那边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皮肤黝黑,显然也不太清楚状况:“不知道,离这么远,没看见刚刚发生什么,不过这女的好像还挺漂亮。” “我刚才只看见这人抓着人家不撒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位粗犷豪放的大哥接过话头。 还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沾上麻烦,连忙走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苟明之赶到,看男人还有意识,立马在附近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上前捆住男人手脚,以免他偷偷逃跑。 做完收尾工作,苟明之面向缚宁,笑着说:“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把手砸坏了怎么办?” “...”缚宁:“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苟明之笑起来,眼睛月牙一般,指指地上的人:“我没问题,有问题的好像是他。” 缚宁没再搭理他。 拎着底端沾血的杠铃片,抬脚踩住地上男人另一边没受伤的脑袋,左右旋了下。 “手感怎么样?要不要再摸摸?” 第8章 是我不能跟她相配 音量不大,似是随口说出的两句话,在被捆住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耳中听来有着威胁之意。 男人虽疼,但还能思考,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眼下却不得不思索着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缚宁满意。 见他眼珠乱转,缚宁心底被无端扯出来的躁郁更添上几分。 恍惚间,这个男人身上模模糊糊透出点别人的影子,手不自觉的再次抬起了些。 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杂碎。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上前握住她手臂,凑到她耳边低语:“这监控太多,再继续下去可就不好开脱了。” 不知名却令人心安的熏香和腕上温热又陌生的触感令缚宁回过神。 她视线扫过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最终落到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臂上。 随即视线沿着苟明之手背缓缓上移,定格在他温柔带笑的脸庞上。 “谢谢提醒,不过...”缚宁极为平静地动了动手腕:“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当然可以。” 苟明之松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有些回味方才因接触所沾染的余温。 他慢悠悠将手垂在身侧,弯起眼眸盯着缚宁。 本以为她长成了个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性子,看来不是。 苟明之视线落在地上男人的脸上,边欣赏他痛苦的表情,边在心底不断揣摩:那她怎么还甘愿待在那种家里。 周围没走的几人渐渐围上来,议论纷纷。 “这女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打人阿...” “嘁,你瞎当什么理中客,没听到这男的骚扰人家了嘛,活该遇到硬碴儿了。” “呵...打人就是不对,况且谁知道是不是那女人乱发骚...” “看把你显得,你嘴挺骚的,每天得好大一壶尿才喝得出这味儿吧...” 围观的人各执一词,谁也没争出个理来。 苟明之没再管缚宁,在周围寻了个空闲的器械凳坐着并拿出手机联系警司过来处理收场。 “回话,哑巴了?”缚宁也没管周围人言论,蹬了一脚被捆住的男人:“你伤的是头又不是嘴。” 男人挣了一下被捆住的手脚,终于安分下来。 忍着剧烈的疼痛,无奈服软。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原谅我...原谅我吧...什么都好商量...” 看着男人边开口边暗暗环顾四周审时度势的神态,缚宁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认错,但也无可奈何。 她没有私自处理对方的权利,也没有足够的权势可以确保她在扯上人命之后能功成身退。 缚宁很多时候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和惋惜。 她屈膝蹲下,男人惊得缩了缩脖子,以为还要打他:“什...什么都好商量,别打我了行不行,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不也吃不了兜着走么...” 缚宁将手中的铃片底端搁在对方衣服上来回擦拭:“别乱动,铃片脏了,借你衣服擦擦而已。” 沾上的血渍不多,男人衣服瞬间被染花了,直到缚宁擦完,他都绷紧身体,僵着不敢动弹。 缚宁举起铃片检查,发现底部没被砸坏。 起身走到器械旁,“哒”的一声,器具被她挂回原处,紧接着便去拿包翻找手机。 苟明之坐在器械凳上,腿微岔开,手肘支着膝盖,双手交握,一双小臂顺势悬吊在膝盖前方。 夜幕般的眸色里隐约倒映着缚宁的身影,没有错过她每个乍一看平常,实则透着怪异的举动。 笑意盈盈的唇角张开了些,露出犬齿尖锐的下沿,如同冬眠而醒的蛇,透出捕猎前的蓄势待发之感。 教练刘文珊急匆匆从厕所回来,看见这幅景象愣了几秒,迅速给被砸伤的男人简单包扎了下。 凑到缚宁身边询问情况:“我就去上个厕所,这里怎么就这样了?” 缚宁跟她描述了解事情经过。 刘文珊一脸的忿忿不平,举起拳头挥舞两下,手臂上肌肉可观,俨然是常年训练的成果。 “妈的这人渣,可惜我不能多揍他几下,还得给他包扎,免得他在这出事。” “报警了吗,我们这有监控,证人呢,有人能为你作证吗?免得到时候还得花时间扯皮。” 缚宁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正准备报警,等会儿再问问谁看见了。” 她下手有轻重,并没伤到他要害,要么这人被拘留,要么她倒赔些医药费,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和稀泥,双方和解了事。 不过无所谓,尽快收尾结束这场闹剧就好,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我刚刚已经帮忙报警了,人一会儿就来。”苟明之适时插嘴。 缚宁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这邻居总有意无意套近乎,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苟明之没在意她的忽视,看着她侧脸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缚宁瞥着他,狐疑地问:“条件是什么?” 平白无故释放出善意,必有所求。 善良的人当然有,不过她直觉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个善茬。 “没有条件,别担心,邻里之间互帮互助而已。”苟明之温柔笑笑,表情诚恳:“以后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你的话,你也要帮我好吗?” 缚宁看着他那张烂好人似的笑脸,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走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见到全程的人。 只得点头先答应下来:“好。” 教练刘文珊看俩人这你来我去的:“你俩是邻居?” 缚宁“嗯”了一声。 “是阿。”苟明之微笑点头。 刘文珊上下打量了下苟明之,嘴里啧啧作响。 “帅哥你这脸蛋是极品阿,身材也不错,下过功夫的。” 紧接着,她收敛起炽热的视线,憨笑着摸摸下巴,摆出一副专业教练的范儿。 “你这身高能练成这样不容易,最近懈怠了吧?加把劲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 “你很专业,眼光也不错。”苟明之不卑不亢得回话。 一场商业互吹就要开始。 “有女朋友吗,你这相貌多半不会缺女朋友吧?”刘文珊眼中透露着八卦的精光,甚是好奇。 只见苟明之轻柔一笑:“说起来惭愧,并没有,你是准备给我介绍吗?” 刘文珊转头悄悄瞄一眼缚宁,见她没关注这边,也跟着开起玩笑。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你这邻居,配你绰绰有余,这都看不上那你眼光可真够高的,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听到这话,苟明之脸上笑容收敛了些,状若可惜得瞧着缚宁那边。 稍稍拔高些音量,自怜自弃。 “怎么会,是我不能跟她相配,而且她这样对我爱搭不理...可能是我在某个地方不小心得罪过她,多半没戏的。” 第9章 可以换人 这话自然传到了缚宁耳中。 她怀疑苟明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下意识向对方投去视线,一瞬间四目相对。 一冰一柔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织推拉,冒出电光火石。 难分胜负。 刘文珊背对着缚宁,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反而放低音量拍了拍苟明之胳膊安慰他。 “哎哟,你这脸,这身材,怎么可能搞不定,有点信心,阿,我跟她接触了快俩月,其实她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冷点,她就那样,一双三白眼,没表情的时候看谁都跟看垃圾似的,也不见得就是不待见你。” 随后她又朝地上男人躺着的方向努努嘴:“瞧见没,你这算好的,至少没挨揍。” 苟明之率先收回视线,斜了眼地上男人,笑笑表示不赞同。 “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别致,但还是不要拿我与那个人渣相提并论。” 掉价。 两人嘀嘀咕咕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文珊...”缚宁靠近二人,凉嗖嗖得出声提醒:“既然这么投缘,以后可以去教他。” 听她话里有话,刘文珊见好就收,赶忙腆着脸往她那边凑。 “诶我尊贵的大小姐,别呀,他那身板结实得,哪儿还需要我指导,让他自个儿练去,我还是喜欢教你,能教你,我别提多高兴了。” 末了便暗自掂量着可别把自家这金主得罪了。 这里的负责人急忙赶来,刘文珊讲述之后,负责人表示很抱歉让顾客在这遭遇到这种事,也会配合取证提供监控录像。 有一位身穿咖色短袖的男人一直没有离开。 他身材匀称并不壮硕,长相清秀皮肤很白,刚才想帮缚宁的除了苟明之还有他。 走到缚宁身边,他脸上带着歉意:“你好,刚才很抱歉没能及时发现和帮到你,居然让女性独自面对这样的困境,最后造成这种局面。” 苟明之早就找了个地方坐着,时不时摆弄下健身器具,眼见那人与缚宁说些什么。 起身。 脚下慢慢向两人那边靠拢。 缚宁边擦汗边看着眼前的男人。 居然会特意为此道歉。 没心思与他交谈,嗓音冷淡:“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没有义务也不需要为此自责。” 回应过对方,她接着用毛巾擦拭脸颊上的汗水。 来不及去洗澡了,把汗擦干免得等会出去受凉。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她额角和雪白脖颈处,脸上还带着锻炼后未褪去的红,平时散发的疏离感被冲淡不少。 咖色短袖的男人看她看得出神,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后忙撇开视线。 耳根微微发烫:“如果待会儿你需要目击者陪同去一趟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有劳你费心,不过我已经答应过她了。” 苟明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旁,客气得打断两人对话。 缚宁打量眼前二人,斟酌一番,改了主意。 “可以换人。” 这个陌生的男人给她感觉没有那么难缠,比那个总笑眯眯的邻居更合适。 “你确定吗?”苟明之脸上一贯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与以往有所不同:“我觉得你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 两人对上视线。 在试探,也在暗暗交锋。 分明没见过几次,缚宁却有种能被他轻易看穿的错觉,这也是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的主要原因。 见他没有退让之意,缚宁移开视线。 算了,先前已经说好的。 苟明之满意地笑了下。 咖色短袖的男人也是个知进退的,识趣道:“既然这样,正好待会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警司到达现场,将地上的男人押走,又询问了现场情况和事实经过。 缚宁和苟明之坐上车被带回去做详细的笔录。 下午7点半左右,苟明之的询问先结束,他坐在大厅休息区等待。 春季早晚温差大,外面天色灰蒙,温度也逐渐降低,这离他们住的小区有段路程。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左右,缚宁转过拐角步入大厅。 远处苟明之坐在凳上,后脑勺靠着墙壁,别在耳后的卷发被从门口吹进来的晚风刮散,正飘在脸侧。 如果地点不是在警局,那画面也勉强算得上恬静美好。 听见响动,苟明之转过头来,遂起身凑上前来柔声笑问:“怎么样?” “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会被拘留10日。”缚宁边回应边往门口走去。 顺利得出乎她意料,原本和稀泥就能带过的小事件硬是花了好多精力去排查求证,说要给她一个结果。 她遇到这种事的次数很多,但能给她说法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掰出来。 视线掠过苟明之放在板凳上的包,缚宁不解:“你完全可以先回去,不用在这干坐着等到现在。” “我们不是顺路吗,我已经叫了车,马上就到。”他拿上随身物品缓缓跟在缚宁身后。 微风徐徐,春夜还留有逝去冬日残存下来的凉意。 缚宁走到路口停下,单薄的外衫衣摆被风吹起,她习惯了保持体态,没有顺势蜷缩脊背借以维持体温,反而舒展着身体,任凭萧瑟的冷风往身上侵袭。 好像再大的风都吹不断她的脊梁,也消磨不了她的心智和傲骨。 这景象落在苟明之眼中,说不清的遗世独立,飘然于尘。 苟明之脱下外套,伸手递到她面前:“要穿吗,现在有点冷,你穿的过于单薄。” “不用了。” 缚宁看了眼身旁递来的衣物,转而低头在包里翻找。 很快,她从包里拿出一件薄款的运动上衣,这原本是准备健完身洗澡后要换上的衣物。 薄了点,但勉强足够,等会坐车,倒不会很冷。 看清她手上的衣物,苟明之随意笑笑,将手收回,又神色自然地重新穿上不被接受的外套。 待二人都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忽的上前逼近,猛然拉近二人的距离。 顿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向缚宁:“要是往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在自保的同时也适当的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会更好,不然你自己也会很危险。” 第10章 看够了吗? 他胸口贴的很近,高大阴影笼罩在她头顶,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气息。 这样突然又刻意的靠近令缚宁感到强烈不适,同时也真真切切得感受到她与他这种成年男性之间在体型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差距。 她蹙起眉头连忙后退几步,直到达到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才停下。 语气染上不悦,眼中溢出戒备:“离我远些说话,而且我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只是善意的提醒。”苟明之看着她躲开,站在原地没再上前,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我只是..” 他声音突然弱下去,像是在苦恼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只是不想看到你有什么万一...?” 缚宁心情平复下来,眉头重新舒展开:“我会考虑。” 话虽是这么说,她神情却还是有些敷衍。 意识到她心里根本没听进去,苟明之当即换了一种方式,半开玩笑似的。 “下次直接砸鼻子,脑袋太硬,不好砸。” 突如其来的友好建议让缚宁陷入沉默。 她双手抱臂,搭握在胳膊上的食指轻点下臂膀,细细回想砸那男人脑袋的手感。 确实硬,费劲。 她偏过头看向马路另一端:“行。” 得到答复,苟明之的低笑像甘泉一样悠悠飘荡在寂静夜色中,小幅度抖动的肩膀也将他尾端卷发带起弧度。 “你果然...” 笑声纯粹,没有夹杂嘲讽。 缚宁觑着他侧脸,只感到莫名其妙:“果然什么?” 苟明之眼睛笑得弯弯的,没空解释。 待他笑得差不多,她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现在就提,以后我不会再理会。” 他确实帮了她。 得尽快两清,免得之后再生出什么岔子。 苟明之只看她一眼:“不用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缚宁没应声。 他看向缓缓驶来的白色轿车,拿起手机确认过车牌号,走上前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外侧,绅士地低了低头。 “请吧。” 待缚宁上车,他去另一边跟着坐进车内。 车辆平稳得行驶着,两人没有谁先开口,苟明之拿出手机在粉丝群里发送消息。 明之:[今天不播,不用等我,大家早些休息。] 几秒后,底下一串串的回复信息。 打铁少女:[okokok] 小铃铛:[好叻] 阴阳大师:[哟,干嘛去了,撸铁身体吃不消啦]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该不是为了我们那个粉丝福利库库练,把自己搞的萎靡不振了吧] 叽叽喳喳唧唧:[你们说的挺有道理,要节制阿明之] 998:[那你还是保重身体吧,干脆最近你也不要来播了,赶紧练练,我们才不吃亏]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大家觉得如何,要不给他放个假,到时候一饱眼福,他精神头太好了,每天播这么频繁还真有点熬不住] 1333:[可以] 222:[没意见,不差这几天] 明之:[谢谢大家这么体贴,最近确实有些忙,那我请一段时间假,具体什么时候再播,到时候在群里知会你们] 明之:[福利视频到时候会准时发布] 998:[已阅]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已阅] 明之:[还有...你们几个老粉好好说话][微笑] 阴阳大师:[闭麦了闭麦了]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你们知道他是个黑心肝的,还总跳] 叽叽喳喳唧唧:[嗨呀,好玩嘛,看他直播人五人六的,结果时间长了...] 阴阳大师:[纯纯诈骗] 998:[+1]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1] ... 看着底部不断跟随的+1,苟明之不动声色得操作界面。 系统消息:[叽叽喳喳唧唧被管理员禁言1小时] 系统消息:[我不是搞笑女被管理员禁言1天] 系统消息:[阴阳大师被管理员禁言1天] 待界面显示出系统提示信息,他合上手机,侧头看身旁的人。 女人环抱手臂靠在椅背上假寐,光洁脖颈彻底露出,前躯伴随着呼吸有规律得缓缓起伏。 路边灯光从车窗透进,映在她脸上。 忽明忽暗。 交错闪动。 “看够了吗?”缚宁突然睁开眼,目视着前方。 在如此狭窄幽静的空间里,身旁人的视线又毫不遮掩,她根本不会真的睡着。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善恶交织着的矛盾感,让她不得不提防。 “觉得不自在吗?” 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张,苟明之眼里带笑,平缓得讲出看似夸赞的话。 “出挑的皮相总是会引得人多看几眼,你该早就习惯了才是阿...” 缚宁眸子偏向窗外。 听起来他似乎是知道她的职业,很可能是在海报或者杂志上见过她... 指背支着侧颚,缚宁淡淡开口:“明之。” 突然被她这样叫,苟明之怔愣一下,低声回应。 “嗯。” “这是你的真名?”缚宁问得随意。 嗓音如天边弯月旁边的那半片灰云,说不出的沉闷。 “对,姓苟。”苟明之没想刻意遮掩,眼尾含笑,满不在意得解释:“苟且的苟,苟明之。” 明晃晃带着贬义的词组轻飘飘就从男人嘴里吐露出来。 让缚宁不自觉地转过头直望进他眼底,下意识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窥得一丝真实的情绪。 只是随口一说…? 不像。 好死不死偏偏要挑难听的词。 下一瞬她又错开视线。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想竭力隐藏的事,她不想、也不该去探究。 将头靠在椅背上,缚宁神情恹恹的看着窗外由于汽车行进而不断往后掠过的风景。 天色昏暗,即使道路两旁暖黄的灯光早就已经亮起,那些景色在缚宁眼里依旧模糊不已,根本无法真的看清。 沉默在仅有两人的后座无声蔓延。 没等到她回话,苟明之侧眸看她一眼,浮出些笑来:“我已经报上姓名,这位小姐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沉默一会儿,她近乎自语:“缚宁,束缚的缚,安宁的宁。” 苟明之闻声望去,没有接话,反而观察着她侧脸。 第11章 膈应 “到了两位,下车记得拿好随身物品。”司机出声提醒。 二人下车。 苟明之在平台上支付了打车费用。 缚宁站在绿化道边的树下,整个人被树的阴影包裹着,置身暗中,苟明之站在她对面,暖黄色的灯光覆盖在他身上。 明明相对而立,却被分割成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树叶沙沙作响,风拍在缚宁脸上,让她脑袋清醒不少。 她摸出女士钱包夹,从里面抽出张红色的现金递出:“辛苦你陪我跑一趟,车费该我出。” 苟明之垂下眼眸,盯着她手中捏着的现金。 刺眼的红。 只是几秒,视线上移,最终重新落到她掩藏在树下阴影的那张淡漠脸庞上。 莫名的,他不太喜欢此时两人的站位。 扯过缚宁手中的现金,他站在原地摆弄。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又极为灵巧,折叠纸币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异常熟练,不一会,一个纸鹤呈现在他手中。 他走上前。 缚宁有些戒备得后退两步提前给他腾出位置:“你又要干什么?” 两人一同站在阴影下,他附身捏住缚宁衣袖边缘,把她的手拉起来:“别动。” 缚宁好奇,垂眼凝视他一举一动。 紧接着,纸鹤被放在她摊开垂吊着的掌心处。 “还给你,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钱。”苟明之语调表情与平常无异。 手中纸鹤栩栩如生,带着鲜艳的红,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掌中飞离。 缚宁沉默看着。 漂亮归漂亮,但有什么意义,人为制造出的假象而已,本质上与原先的纸钞没有区别。 她从来不怕别人向她索要钱财,她只怕别人不要钱财,反而要些别的,她给不了的东西。 良久后她缓缓出声,声调冷硬,暗含警告:“你要知道,我没有其他可以给你的。” “会有的。”苟明之嘴角扬起些弧度,眼里笑意柔和生动:“很晚了,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先行一步往小区大门走去,缚宁跟上,手中的纸鹤被她随手放回钱包夹内。 翌日。 缚宁一如既往得来到健身房。 人比昨天多了些,但也没太大影响,她近来的休息时间不多,健身时间自然是有些不太够。 刘文珊总在身边打转,晃得缚宁眼花。 一组动作练完,缚宁将器械归位,深吸了几口气:“你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吗?” “当然不能阿大小姐!”刘文珊捧着大水瓶正要往嘴里灌,猛的想起什么,又放回原处去:“昨天才出了那种事,我要守着你才行呐!” 缚宁视线扫过健身房内肉眼可见的包胶杠铃片。 原本的铸铁片一夜之间就被更换了。 缚宁慢悠悠活动下肩颈,神色浅淡:“这些片子不如之前的好。” “...大小姐。”刘文珊愣了愣,忙上来给缚宁按摩放松:“您可千万别在意,我们老板胆小,怕有人在他馆里出事,不是针对您。” “我知道。”缚宁点头。 约莫半小时后。 苟明之才背着包闲庭信步得从外边往里走。 把包搁在旁边,他按部就班得开始上跑步机热身,一侧耳机刚戴上。 身后就突然传来两人的低声议论。 “那妮子漂亮过头了吧,去要个联系方式好了。” “诶,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据说她昨天把一男的给砸得头破血流的,辣的很,你受得了吗你,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劲儿呢,更想试试滋味了...” 苟明之在跑步机上慢走,戴好的单侧耳机里传出往日他健身时常听的旋律。 这音乐今天怎么这么吵... 那两人行至身后,即将离去。 苟明之停了跑步机,慢悠悠地走下拦在那两人面前。 两个男人身形壮硕,个头却不如苟明之,突然被人拦住去路,面露疑惑。 只见苟明之眉眼弯弯,似叮嘱似警告:“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手脚,不搞性.骚扰那套,就安全的很...” 望着面前身材高大,却温和友好的男人,两人汗毛竖起。 这人怎么笑得阴嗖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对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绕开他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热身。 苟明之看了远处的缚宁一眼,重新走上跑步机。 ... 马路尽头拐角处。 一辆黑车停靠在路边,车内驾驶位上坐着位大概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青年等上一会儿,后座车门被人拉开,一身穿休闲服的身影坐上后座。 帽檐下,苟明之头发随意捆成一团,脸被黑色口罩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挺直的鼻梁。 食指勾住口罩的上沿拉至下巴处,他谈话家常般问:“之前让你们查的人底细摸清楚了没有?” “他是个惯犯,但因为每次都做的不过分,所以拿他没办法,没有任何背景,就是格外的识时务。” 青年神色恭敬,时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着后座苟明之的神色。 “要怎么处理他?” 青年名叫淮冬,是登封影视现任总裁,也是苟明之心腹,更算半个家人。 “让我想想...”苟明之似乎为难。 没两秒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找几个经验丰富的人陪他好好玩玩,这个中滋味,他定然会喜欢。” 似乎已经想象到某种场面,他边说着边突然眯眼笑了起来,心情显然好到极点。 淮冬与镜中望过来的视线相交,并未躲闪,迅速领会到了其中意图:“是。” 话落,淮冬低下头,眉毛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类阴损的事,他这些年可没少跟着做。 明之有的是办法折磨人还不让人抓住把柄。 没注意到淮冬的神情,苟明之继续出声叮嘱:“安排靠谱的人去做,你注意盯着就行,不要留下尾巴。” “这我明白,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招惹到您。 话虽没讲完整,苟明之却还是能懂得。 他偏过头朝向车窗,帽檐弯下的弧度遮挡住他上半张脸,令人无法分辨他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这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思索片刻,苟明之唇角开合:“怪膈应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淮冬脑袋发懵。 摸的又不是您,您膈应什么? 第12章 别问那么多 十天前明之发来一个男人的资料,让他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份资料明显是从某个健身房的会员资料库里抽调出来的。 查着查着,发现这男人是个经常在各种场合挑选女性进行骚扰的惯犯。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因为害怕恐惧而没敢追究,他就言语辱骂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拍拍屁股走人。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反应激烈不好对付,他就乖乖认错,后续态度也会表现得非常良好,这事也就过去了。 淮冬抬眼盯着后视镜,镜中苟明之的侧脸清晰可见:“那位被骚扰的缚小姐跟您是...朋友?” 苟明之眼神轻轻往这边一晃,又偏开视线。 “别问那么多。” 淮冬稍稍低下头,没再揣摩。 想起还有件事要说,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斟酌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对方不悦。 不知什么时候苟明之已经转过头来,出声示意:“有事就说。” 淮冬稍微侧过身去,看着对方帽檐下的脸,用词谨慎。 “那位打电话到我这,问您还打算在这待多久,需要答复她吗?” 苟明之笑容停滞了一瞬,转眼又重新浮现:“这不用我教你吧,像以前一样不用理会。” 末了,他弯眸盯着淮冬,语气轻慢:“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瞬间充斥在整个车内。 淮冬当然不会忘记,那年冬天,他有了新的名字,也是他的新生。 13年前。 海城,冬。 零零星星的雪花纷飞,飘散在各处,也落在迷迷糊糊躺在地上的落魄少年身侧。 前方两公里开外有一处私立学校,正值学校放学之际,路上接送孩子的豪车随处可见。 街边人潮拥挤。 但落魄少年躺倒的位置却无人问津。 冬日冷风入骨,浸透人心,偶尔有在寒冬里裹着羽绒服前行的人会驻足凝视,却依旧会再次迈开脚步往前。 但披在落魄少年身上的薄外衣还是让这个城市染上一丝温度。 躺在地上的少年唇色冻得发紫,微皱的眉头浸着风霜。 身上单薄外衣遮挡不住入骨寒意。 冷… 腹中空无一物,没有食物提供热量,他头晕眼花,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现在已经有点听不清声音。 意识混沌之际,他仿佛听见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哪里来的垃圾...?” 轻柔含笑的少年音,不屑又高傲的字眼。 落魄少年无力回应,心中也不抱期望。 应该又是看过几眼就会离去,他毕竟是个可以被人随意售卖丢弃,还来路不明的...垃圾... “小少爷,天冷,别在外面待久了...”一青年担忧道。 果然,几秒后,是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恐怕早就死透了,回去吧闻叔...” 落魄少年意识逐渐模糊。 他果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到底为什么… 心底酸涩上涌,却流不出眼泪,微弱呢喃自打着寒战的齿缝中泄出:“为什么阿...妈妈...” 紧接着他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陌生的天花板和背后柔软舒适的床褥令他猛的坐起身。 他不会又被抓回去了? 环顾四周。 这里装修豪华,用具精致,是一个宽敞得像客厅的房间,处处透出富贵人家的气息。 并不是他之前所待的狭小又拥挤的房间。 远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手拿折纸把玩折叠的孩子。 垂眼。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很不合身,衣袖长出一大截,是成年人的衣服。 但面料上散发着的洗衣液香味让他感到心安,这是他多久不曾闻到的,正常味道了。 自从他逃走后,就一直在外流浪,家是绝对不能回的,但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四处游荡。 日子久了,身上便一股馊臭,连澡都洗不了,更别说换洗衣物了,没饿死已经是他运气好。 他年纪太小,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谋生,偶尔有人施舍给他吃食,但他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试图去央求街边店铺老板,让他帮忙打下手,不需要钱,只用管饭就行,可是却被嫌弃年纪实在太小,帮不了什么忙,又见他可怜,打发他点食物就让他走。 期间甚至有人提出要帮他找寻父母,他一口回绝,然后急忙逃走,他已经13岁,不是不懂事的年纪,更深知回去不见得会比如此流浪下场要好。 只是冬天实在是太过难挨。 所以他才会忍受不住,倒在路边。 现在突然在这样的空间里,还挺不适应。 沙发上的男孩察觉到响动,头也没抬,说的随意:“终于醒了。” 落魄少年心中戒备,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翼翼得询问:“为...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男孩轻笑一声,问:“这里是不是很大?” 落魄少年点头:“是。” 不止大,还暖和。 男孩压了压刚折好的褶皱,又接着讲道:“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佣人,太过无聊,所以偶尔需要找找乐子。” 落魄少年没说话,他总觉得这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笑得让人不自在,身上也有一种与其温和外表不符的怪异感。 顿了顿,男孩收敛了笑意,出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身体养好了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落魄少年愣了愣。 回去?他能回哪儿去? 拽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动,他理清思绪,原本黯淡的双眼透出些光彩,语气坚定。 “我不想要以前的名字,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是被家人卖掉的,前段时间逃出来所以才会...” 越往后,语气越飘虚。 听到此处,男孩停下手中动作,第一次抬起头,像是觉得有趣一般陡然扬起笑来:“你想呆在这?” 落魄少年第一次看清对面男孩的脸。 一张带着淤青的脸。 愣了几秒,他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挪开视线,微微点头:“是,我想留在这。” 男孩拿起手中完成一半的折纸作品细细端详,表情天真和蔼,眸光却变得狡黠凌厉,语气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戏谑和残忍。 “可是我家里,不养没用的闲人。” 第13章 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对方没有刻意展现,却隐隐透露出的上位者姿态令落魄少年心底一震。 也生出些退缩的想法。 他朝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外看了一眼,仍在飘飞的雪花自白茫茫的天际洋洋洒落。 一旦错失良机,那未来某天那些雪将会裹卷住他的尸身。 咬咬牙,他抬头看去:“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沙发上的男孩没有出声,只低头继续摆弄刚才没有折完的折纸。 双方陷入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在被有意拖延。 这样等待审判的过程格外漫长,煎熬,落魄少年内心忐忑,抓着身前被褥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他感觉手心渗出冷汗,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时,男孩突然开口。 “淮冬,你的新名字。” ... 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淮冬的思绪。 他对上苟明之的眼睛,声音坚定,亦如往常:“我只为您效劳。” “闻叔最近怎么样?”苟明之随口问了一句。 “闻叔身体很好,您还是不打算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吗?”淮冬一五一十的汇报。 闻叔是一直照顾明之的管家,以前就连他也常受闻叔照顾。 熟悉的笑容又出现在苟明之脸上:“在这住了7年,目前还不想搬,我一个人在哪儿不是住,暂时先这样吧,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公司的情况我会像往常一样定时向您汇报。” 商讨完,苟明之拉上口罩,开门下车。 边走着他边打开手机,调出躺在黑名单里已经好几年的电话号码。 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一串数字。 他垂眸凝视着,笑意浮于表面,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看过一眼,苟明之息掉屏幕,将手机揣进衣兜内,沿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 深夜,树影婆娑,路上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车辆稀少,偶尔几声鸟叫听得人心底发慌。 淮冬坐在车内,降下一条车窗缝隙看向远处的街角小巷。 巷口昏暗,路灯年久失修,昏黄的灯光在屋脊上一闪一闪,随时要灭。 巷子里传出微弱的呜咽。 “求求你们...咳咳...” “我、唔、...我不是女人,求求你们看清楚...我真的不是女人...” 几道结实响亮的巴掌后,讨饶声停止,传出几个男人略带嫌弃的的混笑。 “这不就得了,闭上嘴还能少受点罪。” “是男是女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天边渐亮,睡醒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天气越来晴朗温和,阳光沐浴在身上,暖洋洋。 江城某处化妆室内。 缚宁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捣弄着她的头发。 今天要拍摄goddess book的6月刊封面,主题是夏日绿茵,虽然还没到发刊时间,但是需要提前完成封面的拍摄。 经纪人倪娜在一旁盯着,她今天全程跟拍,当初她与这家杂志品牌接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敲定由缚宁来拍摄,goddess book是二线的杂志品牌。 虽然和一线差距甚远,但也是机会,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这次的封面比以往拍摄的小众品牌杂志封面要更有含金量。 想到这倪娜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缚宁身上。 慢慢来,为以后做足准备。 “走,赶紧到外面拍外景。”摄影师见都准备妥当,连忙示意。 一众人在草地上停下,缚宁站在花丛和绿植前面。 摄影师调好相机,对缚宁喊:“来,模特我们先试拍一下。” 缚宁听见声音,看向镜头,摄影师举起相机抓住机会摁下快门。 随意拍好两张,摄影师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妆容服饰与这个外景的适配很高,很契合。 “没什么问题,按之前策划好的,咱们先到那边去。” 缚宁穿着件带腰封的吊带裙,吊带部分是米白色的v领修身样式,黑色腰封之下不规则黄白纹路的裙摆正搭在膝盖处。 她侧坐在草地上看着镜头,脚向后弯曲,左肩陷进绿植丛中,左掌撑在草地上,右手自然得搭在大腿前方。 摄影师端着相机,隔着镜头热情澎湃得指导缚宁完善动作。 “很好,绿植那支突出来的花,模特的脸如果再靠近些,让它稍微挨着你的左脸就更完美了。” 缚宁立即调整姿势。 “诶,就是这样,漂亮,保持住。”摄影师蹲在草地上,姿势奇怪扭曲,像个打结的麻绳。 一阵阵快门声过后,摄影师朝工作人员挥手。 “这套衣服可以了,换下一套,把准备好的凳子搬来放那边去。” 等缚宁换好服饰,做好新发型出去。 摄影师早就爬上准备好的梯子在顶上坐着:“快来来来,椅子是道具,可以合理利用,模特只管随意发挥。” 时间紧迫,拍摄节奏也快。 拍够想要的素材,摄影师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挑了挑眉毛。 “很好,随便一张都可以拿来做封面,我们上午工作可以提前结束,大家现在可以去吃午饭,午饭过后我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工作人员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倪娜走上前,和摄影师搭话:“吴摄这下午我们拍摄工作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按我们上午的进度来看,晚上8点左右就能结束,毕竟我们有一场外景必须等天黑下去之后才拍得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原本还害怕我们模特会经验不足,耽误了吴摄你计划好的进度呢。”倪娜一副放宽心的模样。 吴摄抬起头,没再看相机里拍好的照片,露出轻松的笑容。 “没有的事,我拍过不少厉害的大模,你们家这位除了出道时间不长,没有别的不足,业内口碑还特别好,再过半年,我要再想拍她,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吴摄你眼光独到,你要这么说,我可要信了。”倪娜笑了几声。 一句话把对方和自家模特都夸了一遍。 第14章 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缚宁的午餐是倪娜安排的,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着,倪娜计算着上午花费的时间。 拍摄费用是按小时计算,杂志拍摄本身不是特别挣钱,主要是为了积攒知名度。 有些大牌的时尚杂志社甚至不会给予报酬,他们认为让模特上他们的杂志封面本身就已经是在宣传模特,也是让模特提升影响力的大好机会。 一直以来花大价钱自费上封面的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有些模特别说收取费用,可能还会反过来倒贴钱给杂志社。 倪娜边吃边询问:“缚宁,你感觉怎么样,摄影师和品牌方那边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 缚宁嘴里咀嚼着,眼神淡淡往摄影师那边看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配合拍摄是我的工作,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好。”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倪娜时常会感到焦急。 她已经29岁,在成为缚宁的经纪人之前就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6年,是公司里较为资深的经纪人。 虽然缚宁身高不足,只有166cm,甚至达不到公司规定平面模特最低身高168cm的要求,但脸蛋没得说,又有天赋。 一般刚签约的模特就算曾经有过拍摄经验,但实际在拍摄现场的时候还是难免会紧张,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缚宁当初完全没有这种现象,如鱼得水,丝毫不畏惧镜头,所以才会成长的如此迅速,可以说是她带的模特中非常具有潜力的。 模特与模特经纪人之间本就相互成就,她自然对缚宁抱有期望。 与缚宁相处不到两年,她差不多摸懂点缚宁的性子。 除了工作需要,缚宁基本不出门,对于安排的工作都会尽力完成,也极少产生不满,她们之间的相处可以称得上愉快。 咽下几口饭菜,倪娜望着缚宁淡漠又波澜不惊的面孔,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只是如此。 缚宁工作兢兢业业没错,可是却感受不到她往上攀爬的决心,偶尔会产生她好像只是在执行自己提出的要求的错觉。 倪娜忍不住半开玩笑似的幽叹:“你从不抱怨,却也不主动提起什么。” “倪娜。”缚宁放下筷子,面色平静:“你对我有所期待,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顿了顿,她继续没说完的话:“但工作就只是工作,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倪娜不由蹙眉,她很不解。 明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却偏偏对这个行业并不热爱。 她缓了脸色,露出些笑来:“你现在可能处于一种迷茫的阶段,等你走得再远些,你会享受这种感觉的。” 缚宁眼里并无波动,最终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嗯。” 午饭过后,众人休整了一小时再次忙碌起来。 缚宁换好服饰躺在被装点过的草坪上,白色宽肩带的修身长裙格外显眼,两侧的头发铺开来。 摄影师扯着嗓子呼喊周围几人。 “你们过来几个人帮我整理下模特的衣服和头发。” 工作人员迅速闻声而动。 摄影师从上往下俯拍。 连拍几张,又调整拍摄角度:“很好,这个状态保持住。” 晚上所有的拍摄全部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化妆间,缚宁同摄影师一起确认完电脑上的成片,赶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而倪娜还在和杂志社负责人有说有笑得来回打太极。 “您看看这片子拍得,要不是不允许,我还真想把今天这几张底片带回去给我手底下管着的那几个始终没起色的新人长长眼呢。” 杂志社负责人哈笑几声,忙摆手推拒。 “看你急得,你且等等吧,成片没登刊之前不能先见光,到时候发刊了你想怎么着都行。” 倪娜掩嘴笑起来,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是是,我和缚宁都等着看呢。” 等缚宁收拾好东西,二人一同坐上商务车,车开往缚宁居住的怡园小区。 倪娜一头长卷发,气质出众,做事干练,今天拍摄顺利她明显心情不错。 上车没多久,开始提起未来规划。 “等到杂志发刊后我们借此看看反响如何。这是你的第一块磨刀石,一旦有机会,我就算挤破了脑袋也会让你上一线的杂志。” 春日的晚风攀过窗户闯入车内,将两人整日拍摄下来堆积的疲乏吹散了些。 开春不久的风凉爽,也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 缚宁把车窗关上,将衣服拉链拉至最高处,看着窗外淡淡回应。 “会有那么一天的。” ...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浴室里传出水啪嗒啪嗒滴落的水声,花洒开关处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出,滴落在浴室地砖上。 苟明之走进浴室看了开关一眼,没管那处断断续续流出的水迹,就边脱上衣边伸手拧了拧开关,花洒喷出的水从高处往下散开,热气弥漫。 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将卷发吹干才到衣柜里翻找衣物,水声不断滴落在地砖上,声声清晰入耳。 多半是年头太久,混水阀芯坏了。 街道上。 苟明之买到合适的配件后随手装在裤兜里便从商铺走出,鼻腔一直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刚走出五金店门便听见有人叫他。 “明之?!”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往这边靠近,漂亮女人满脸欣喜,语气有些激动。 “是明之吗?” 苟明之没应声,在原地等两人走近。 “居然真的是你,我超喜欢你,可以跟你合张影吗?”女人走近仔细看过他模样,兴高采烈问。 苟明之笑应:“当然可以。” 女人让同行的伙伴帮忙拍照。 她站在苟明之身旁,胸口贴得极近,手也紧紧攀住苟明之的手臂,往他身上靠:“快拍吧。” 苟明之将她惹人争议的行为看在眼里。 就这样被拍下,肯定会被有心人拿去在网络上大做文章。 可惜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种没营养的花边新闻。 没等那人拍下,他按住女人的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出,迅速上前拿过那人的手机。 “还是我来拍吧,自拍比较好看。” 第15章 看什么呢 身后女人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见那人的手机还没锁上,苟明之站开了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迅速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翻看。 确认好刚才没有被拍下。 他重新举起手机,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笑容温和:“来,看镜头。” 拍完苟明之将手机递还给她们,并开口告别:“我等会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没走多远,苟明之在一家卖水果捞的小吃摊停下,借此侧站着与老板交谈挑选。 期间余光几次往左方扫过,最终确认方才与他要合照的两人远远跟在身后,没有离去。 伸手接过小吃摊老板递来的袋子:“谢谢。” “不客气帅哥,好吃记得下次再来阿。”店老板说。 苟明之点点头,扫码付款。 可能是不理智的粉丝。 要是一般的粉丝也没什么,他们这种再跟过去知道详细住址的话,倒会变得麻烦。 他看着眼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街道。 没有可以躲避的建筑,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动手,还是在前面拐个弯找机会甩掉。 ... 拍摄地址跨区,离缚宁居住的区域很远,缚宁和倪娜两人坐车坐了将近一个钟头,现在隐隐能瞧见成片的小区楼房。 缚宁坐的好好的,突然透过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把车窗摇下点空隙,像在观察着什么。 倪娜跟着靠过去:“看什么呢?” 车窗外,绿化道上一男一女走走停停,不像散步,反而像在跟着谁。 车继续往前开,前面走着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 “这个人你认识?”倪娜说:“他好像在被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 “对门邻居。” 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回视线,端端正正闭着眼睛假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 眼见车将驶离。 缚宁不知道想到什么,抿了下嘴,还是开口:“停车。” 倪娜看向后面车窗,离得有点远,车尾距离那个长发男至少五米。 长发男顿住脚步,观察了一下她们的车牌号,又接着往前走。 倪娜收回视线:“你跟他很熟?” “不熟,之前帮过我一点小忙,现在正好可以顺手捎带他一程,还了他这个人情。” 缚宁打开车门,正打算下车叫人上来。 “算了。”又坐回座位,朝司机说:“把车往后面倒点。” 倪娜知道她想法,赞同地一挑眉尾:“我也觉得你不下车露面最好,谁知道跟着他的是什么人,把自己搭进去才划不来。” 车倒回男人身侧。 缚宁偏过头,对着门外的人说了一句。 “上车。” 就转过头没再理会。 长发男注视缚宁的侧脸,眼睛弯起来,露出愉悦的笑容。 紧接着双手撑在车门两端,水果捞包装袋挂在一边手腕上浅浅摇晃,才晃一下,他已经跨进车里。 他单膝撑地半蹲着把车门关上,同时隔着车窗往外查看那两人还有没有跟上。 原本缚宁和倪娜坐着的中间座,由于他的加入瞬间变得拥挤。 长发男体型不小,缚宁小腿有点被他挤到,只好往车座底下后移收拢,给人腾出位置。 缚宁没管外面什么情况,叮嘱司机:“开车,不要在门口停下,直接到小区地下车库。” 交代完,她垂眸看向还半蹲着若有所思的长发男:“坐到后面去,你在这里很挤。” 长发男仰起头,视线似有若无般往缚宁涂着口红的嘴巴上扫过。 又低头看了眼下边缚宁稍显局促的双脚,语气抱歉。 “不好意思,我好像确实占了太多位置。” 他撑住缚宁的座椅扶手起身,从两人座位中间的空隙穿过,去到后座坐好,轻声笑起来。 “正愁甩不掉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你帮我了。” “扯平了。”缚宁没回头,只盯着前方路况。 车外。 一男一女见到有车停下,没再跟上,举起手机放大镜头将他们一系列的动作全程录下。 车开走后,女人将视频发送出去,没一会儿对面拨来电话,被刻意处理过的低沉嗓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想用这无关轻重的视频敷衍我?” 女人笑笑,全然不见方才兴奋崇拜的表情。 “他警惕性太高,照片没弄到,跟踪到一半不知被谁接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继续在这里蹲守。” 车内。 倪娜因为职业习惯,从长发男上车起就开始打量他的样貌,评估他的身材比例。 看着看着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干脆伸手主动示好。 “你好,我是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同时也是缚宁的经纪人。” 长发男轻点下头,虚拢住她指端抬了下:“初次见面,苟明之。” 得到回应,倪娜直接向他抛出橄榄枝。 “你身高估计得有个189,卷发有特色,脸也吃香,真的很适合做模特,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兴趣?” 苟明之勾起一抹浅笑:“陈蒙厚爱,可惜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太喜欢被约束。” 言外之意:你眼光很好,只是你们规矩太多,还要被管着,我没兴趣。 倪娜只是笑了笑,依然客气得递出名片:“不用急着答复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个行业朝夕更迭,随时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可有资质的也不是随处可见,想做到头部更是不易。 想到这,倪娜忍不住看向缚宁侧脸,记起那时跟缚宁的第一次照面。 太阳穴居然莫名开始发疼。 第16章 金疙瘩 当初她在街上撞见缚宁,本想着留个联系方式,结果缚宁狐疑得瞥她一眼,甩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累死累活跟了半条街,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了,缚宁愣是当她不存在... 最后缚宁在附近一所大学门口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我可以去你们公司看看,但我还要先回宿舍拿点东西,你不如在这等等。” 倪娜松了口气:“你可算相信我了,我真不是骗子。” “嗯。”缚宁点头:“我相信你不是骗子。” “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倪娜看看学校大门,又看了眼时间。 缚宁递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倪娜滴声扫下。 缚宁刷卡进入校门,离开时隔着保安亭的窗口跟里面人说了些什么。 倪娜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没几秒,里面几个安保人员一脸不善得从里面出来,拿着电棍比着她:“你,做什么的?跟着我们学校学生想干嘛?再不走叫警司来了!!” 声声质问让倪娜胸口一阵憋闷。 合着刚刚是在演她... 这防备心也太重了。 几番解释无果,还是招来了处理纠纷的警司。 倪娜扶了扶额,无奈得在包里翻找身份证和工作证件,递出去。 “我真不是骗子,不信你们看看。” 警司接过证件,对着倪娜的脸反复核验,又盘问了一会儿,才对学校安保人员说:“证件属实,是不是有误会?” 末了,学校安保人员低声咕哝:“好端端的你跟踪人家学生干嘛...?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嘛。” “...”倪娜。 算了不说了,越描越黑。 搞清楚之后,就剩倪娜待在原地,异常的凋寂孤零。 一高挑修长的人影站在学院墙柱后,隔着铁栅栏目睹全程。 “叮咚” 倪娜手机响起。 系统提示:[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紧跟着,消息对话框弹出条信息。 [周末我有时间] 倪娜一愣,忙朝校门内望了望,没见到人影。 心中却万分惊喜,抑制不住得露出笑容。 总算没白忙一场。 ... “倪娜,你知不知道你盯着我看了很久了?”缚宁正偏着头,表情很淡。 倪娜脑袋一阵胀痛,忙收回视线调笑:“看看自家模特阿,如今你身价可不低,我多看一眼那都是血赚。” 缚宁闻言微挑眉尾,声色缓淡:“我还以为你想起我们以前的趣事了...我倒挺记忆犹新的。” 后座的苟明之已经接走倪娜的名片,揣进包里。 他抬起头,温声笑问:“什么趣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能。” “不能。”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苟明之笑笑,也不自讨没趣,低头看了眼手里刚买的现切水果。 拎着口袋伸手递到二人座位中间:“你们要吃点吗?刚买的,很新鲜。” 举在她们中间的手明显更靠近缚宁那边,倪娜当即心下警觉。 这人的举动可不像不熟,她顺着男人的手臂投去视线。 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神却只在缚宁身上。 搞什么,别来打她家金疙瘩的主意。 察觉到倪娜带着探究的目光,苟明之坦然地冲她笑笑:“怎么了吗?缚宁的经纪人。” 倪娜极快得将那一抹探究埋至眼底,向他回之一笑,顺便纠正刚才那个听起来她是某人附属品的称谓。 “我叫倪娜,你也可以叫我倪娜姐。” 她常年游走在各色人物之间,敏锐,有眼力见是基本素养,不然根本混不到现在。 不是她看得紧,只是她不希望有人打缚宁主意,且不提公司的少东家小李总似乎对缚宁颇为上心,多次向她打听缚宁的消息。 但即使还不清楚小李总的意图,缚宁现在都最好不要爆出恋情,不然保不准会被私底下使绊子,再想出头就难了。 而且目前缚宁事业正是上升期,分心在恋情上必定会影响到她的事业发展。 隔壁座位上的缚宁瞥了一眼没人接的水果,又转回头看着前边:“谢谢,我吃过了。” 见缚宁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倪娜欣慰地弯起嘴角,这才有心情出来打圆场:“那给我吧,我正好有点饿。” 说罢她就伸手要接走拿到自己面前。 苟明之笑睨她一眼没出声,只是松手,任由她拿走。 车驶入地下车库,缚宁和苟明之一前一后下车,倪娜临走前叮嘱。 “我先走了,你明后天好好休息,之后还有安排。” 缚宁点点头。 ... 第17章 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车库电梯门口。 杨嫜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不耐烦地抱怨:“怎么还不来...?” 按钮是亮的,刚才已经摁过,她抬手又用力戳了几下。 晚上快关店时遇到不讲理的客人,她不得不赔着笑脸,现在生意难做,心里火气只能一直憋着。 两道脚步声渐近。 杨嫜偏过头,远处缚宁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在正一起往这边走。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明明是个男人却留那么长的卷发,笑得让人不舒服,她不记得缚宁身边有这样的人。 看清男人的衣着打扮,杨嫜眉笔勾勒过的眉毛拧起,眼中露出明晃晃的不待见。 转而看向长发披散的缚宁,心里愈加烦躁:“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听见这话,苟明之没恼,也不出声,神色如常地转头看向别处。 抬手捏住自己的一缕卷发揉搓几下,显然没打算卷入别人的家庭纷争。 缚宁一双眼睛冷不伶仃看过来,语气平静:“说话注意分寸,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还敢跟我顶嘴。”杨嫜怒意更甚。 平日本就厌烦的长相,眼下看着更觉得刺眼。 方才的火气连带着一块涌上,胳膊不由自主的抬起,挥下。 苟明之反应不及,想要拉开缚宁的手只得僵在半空中。 缚宁来不及躲闪,站在原地偏着头,脸上顿时显现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巴掌声幽幽回荡,迅速飘散。 杨嫜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的手,手心还有些麻,怒气却消失了大半,心情莫名舒畅不少。 她轻皱眉头,有些后悔。 居然没控制住。 这脸她虽不喜欢,却意外的从小到大都很挣钱,她也不想打坏了,得不偿失,根本不划算。 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杨嫜硬挤出点关切的表情:“没事吧,会不会影响你工作,是你自己,非要惹我生气,你说你...” “叽叽喳喳个不停。” 苟明之移动脚步,两人被他不着痕迹地隔开。 “打人了就该道歉赔偿,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一个中年人怎么却好像不懂一样。” 光线被遮挡,缚宁盯着男人宽广坚实的后背,眼中却没有情绪。 苟明之高大的身形让杨嫜退了两步。 她方才怒火中烧口不择言连带着将人讽刺了一番,本就没理,便识趣得闭上嘴,忍住与他争辩的冲动。 电梯到达负一层,杨嫜走进去,看着还站在外边的两人:“你们两个不进来吗?” 苟明之笑睨了一眼过来,没回应她。 杨嫜偏过头嗤笑。 不男不女的臭小子,拽什么拽。 ... 门缓缓关闭,杨嫜的脸彻底消失在苟明之的视野里。 他转过身,面对默不作声缚宁,不自觉得放轻语气:“头抬起来点,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缚宁语调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产生变化。 说完就打算越过他,去按电梯。 苟明之注视她发顶,指节动了动,待回过神,已经托起她的侧脸。 细腻温热皮肤下的血管在指尖跳动,节奏平缓,虽不如他强健有力,却如此鲜活。 稍微低头,她面上清晰可见的红痕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一双毫无波澜又带着防备的眼睛。 晶莹剔透的茶色瞳眸,坚韧明亮,像敲不碎的玻璃珠子。 和他记忆中一样。 那个女人多半是她母亲,只是两人长得却不怎么相像,看她这闷不吭声的反应,明显早就习惯。 苟明之盯着那几道红印子,心里烦,语气有责备的意味:“你就不知道疼的吗?” 无人回应。 缚宁眼神依旧冷淡,像被冰封的湖面。 苟明之却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间。 这样一声不吭的算什么...之前砸人时的那股劲跑到哪里去了。 难怪她舍不得离开那个家,肯定与她母亲脱不了干系... 被迫仰起头,缚宁不悦地皱了皱眉,立刻将脸从他手中偏离。 手中温热的触感霎时消失,苟明之将手缓缓放下,面上浅笑依旧。 “她经常这样。” 笃定的语气令缚宁古井不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 她避开苟明之的视线,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我说是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她按下电梯按钮,嗓音平静:“今后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继续装作不知道比较好,毕竟你也根本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苟明之没说话。 继续装作不知道... 她这是暗指他明明早就住在她家对门,明明听到她家里的骚乱和吵骂,之前他却从没上门关心过,所以现在也别突然假惺惺去关心她。 那怎么能一样呢? 之前他又不知道是她。 “我尽量。”苟明之答应的敷衍。 眼前披散长发,坚韧挺秀的身影与从前的他渐渐重叠起来。 二人走出电梯,背过身各自走开,两扇入户门同时打开,缚宁跨进门内,没有转身,门被她利落地反手关上。 苟明之转过身关门,只看见她三分之一的背影。 关上门,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萧思木讲了个大概就关掉网络,将手机扔在一边往浴室走去。 ... 第18章 好巧 缚宁今明两天都休息,闲了一天,这会儿在家准备晚饭。 “宁宁,在家吗宁宁。”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和女孩轻快的嗓音,她择菜的手一顿。 萧思木怎么会突然过来。 没再多想,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镜子前凑近仔细观察。 昨晚她已经上过药,脸上的痕迹不算明显,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些指印。 她低下头,迅速拿起妆台桌面上摆放的化妆品。 收拾好,缚宁到门口将门打开:“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你要来,如果我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萧思木背对着她,身量一滞。 忙转过身来,笑容明朗:“打算给你个惊喜嘛,你要是没在我回去就好了,反正又不远,开车很快的。” 缚宁盯着她看了一会,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乐样:“进来吧。” 缚宁走在前边,萧思木进屋后把门随手关上。 天还亮着,屋内没开灯,客厅的窗帘虽是拉开的,但光线还是不怎么好。 缚宁坐在餐桌一侧。 萧思木在她对面拉开板凳坐下,又将手里的果盒放在桌上,俏皮地抛了个媚眼。 “饭后水果,我精心挑选的。” 缚宁点点头,把桌上几盒水果挪到一侧,又将方才没择完的菜推到两人中间。 一抬头,却见萧思木正托着下巴盯着她,表情也没有刻意遮掩,称得上五彩缤纷。 萧思木看了一会儿,面露疑惑:“宁宁,你今天又没工作,怎么化妆了?” 缚宁心下一紧,脸上却并未露出破绽,反倒顺势承认:“脸不小心磕到了,怕你担心就遮了一下。” 这话半真半假,严格来说,算不得撒谎。 “我记得我包里有专门涂抹的药来着。”萧思木低头在包里一阵翻找,拿出一支药膏递出:“来,你擦几天,会好的快些。” 缚宁接过那盒细长的药膏,拿在手上翻看了几下。 包装盒不新,被拆开过,也有点皱。 她将手从桌上挪到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打开盒子,将药膏抽出一截,拧开盖子。 封口处的锡纸并没有拆掉,膏身也没有挤压的痕迹,显然是没用过,但仅凭这些还是无法准确判断出是不是刻意买的。 萧思木心大,却不蠢笨,她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以前能糊弄过去,次数多了,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缚宁把药膏装好揣进兜内:“没吃晚饭的话,等会儿在这吃完再走,我来做。” 随即冲桌上的菜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思木帮忙。 她很少做饭,但做饭其实也简单,用白水把菜煮熟,沾一点酱料,完全能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萧思木磨磨蹭蹭的拿起菜掰扯,少见的没有立马回答,表情异常纠结。 择了几根,她突然把手里的菜一把扔回菜篮,语气坚决:“宁宁,咱们等会直接在楼下小饭馆吃现成的,自己做太麻烦了。” “没事,花不了几分钟。”缚宁头也不抬。 过了几秒,意识到什么,她停止择菜的动作,抬头果然见到萧思木竭力克制却还是略显为难的模样。 差点忘了。 萧思木虽然做饭做得比她还难吃,可是她父亲有一手好厨艺,所以嘴被养得特别挑。 斟酌一番,缚宁不打算为难萧思木的嘴巴:“算了,走吧。” 二人拿上包出门。 电梯门打开。 与健完身回来的苟明之迎面撞个正着。 萧思木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收敛,一副谨慎的模样。 苟明之正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的同时一双笑眼也垂下来看两人。 “好巧。”他合上瓶盖,面色温和,一看就是个好脾气:“这是要去哪里?” 看到缚宁身旁的萧思木,他眼神在缚宁脸上扫了一圈又快速移开。 微润的卷发捋在脑后,露出额头,似乎是刚洗过。 再往下,宽厚的肩膀,劲窄的腰,完美又恰到好处的身材直引得人多看几眼。 萧思木却没空欣赏,她眼珠子转了转,疯狂暗示苟明之装作没见过她。 “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无视萧思木的眼神,苟明之从电梯迈出,自顾自说起来。 萧思木手指收拢,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接着苟明之又笑着话锋一转:“不好意思看错了,跟我一个朋友长得有几分相像。” 萧思木暗自松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苟明之。 缚宁眼神在两人间流转。 感到气氛有点怪异,只好出声催促:“闲话说完了就麻烦让让路。” “你还没回答我去哪儿,还有她是谁,不和我介绍一下吗?”苟明之看向缚宁,语气自然熟稔。 不知道的多半会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苟明之目光在缚宁面颊上停留许久,似乎发现她脸上端倪,视线不经意间往萧思木那扫上一眼。 感受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缚宁毫不躲闪,语气却下意识弱了一分:“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互相介绍好友的地步。” 她其实有些担心苟明之会将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眼下看这情况,他似乎没那个打算。 刚安下心来,肩膀上突然一重。 “你是缚宁的邻居吧。”萧思木笑嘻嘻搂住缚宁,打断二人对话,出声催赶:“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不好意思阿,麻烦让让。” 苟明之没看她,脸上笑容可掬脚却纹丝不动,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为什么出去,家里没菜了?”他看着缚宁。 被他目光锁定,缚宁只得回应:“做菜麻烦。” 苟明之眉眼含笑,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直问道:“是麻烦...还是不会...?” 第19章 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面对发自灵魂的拷问,两人顿时都不吭声。 “一个破菜...谁不会了?”萧思木不自在得咳了一声,眼神飘忽。 缚宁则不以为意,也没觉得自己不会:“我会做,她不爱吃而已。” 见到两人反应。 苟明之唇角微勾,逮住机会发出邀请:“两位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别跑出去了,外面的好些都不干净,也不健康。” 这倒让萧思木起了点兴趣,脱口而出。 “你会做饭?真的假的,能吃吗?宁宁也觉得自己会,结果...” 缚宁淡淡斜了眼身旁的女孩。 女孩突然噤声,没再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见此,苟明之笑意更深,只出声催促:“那走吧。” “宁宁,走走走。”萧思木向来不客气,忙拉拽着缚宁回屋。 缚宁眼看着萧思木把家里的菜和刚刚买来的水果拿上。 忙活的好像她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见她拿不下,缚宁去帮忙接过来一部分:“冰箱都快被你搬空了。” 萧思木关上冰箱门,附在缚宁耳边低声道:“送上门来的免费厨子,不吃白不吃,而且我们自带食材,可不得让他多做点。” 出门一看,对面苟明之已经开好门在门口等着。 见她们出来,他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食材,将两人带进客厅沙发处:“坐吧,要喝点什么。” “可乐。”萧思木笑容满面,语调轻快。 缚宁微抬眼眸:“白水就好。” 苟明之去冰箱附近找了一圈,端着两杯温水过来:“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可乐了。” 缚宁率先询问:“那有没有其他甜口的饮料?” “你想喝吗?”苟明之露出笑容。 “宁宁才不喝含糖量高的饮料...”萧思木靠在缚宁肩上,闷闷得接过话茬:“是我要喝。” 缚宁瞥着女孩发顶,对她的话表示默认。 “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矿泉水。”苟明之将拿来的水放置在茶几上:“你们随意,我先去备菜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进了厨房。 萧思木撇了下嘴,不高兴得用头去蹭缚宁颈窝:“没有还在那问问问的,搞毛阿?” 缚宁脖子被她短发蹭的发痒,将人推了推:“别不高兴了,少喝点也好,免得年纪轻轻就痛风。”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她们两人,萧思木闲来无事,在客厅到处转悠。 两边的户型差不多,只是朝向不一样,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她伸手在家具上摸了下,没有灰尘 “啧啧,看来是真爱干净。” 随后她绕到卫生间,洗漱用品都是一份。 一圈看完,她悠哉悠哉得坐回缚宁身旁,忍不住抬手扶额,小声感叹。 “奢侈。” “130多平他一个人住,宁宁你们好歹还是一家三口,这地段每月的租金也不便宜,我知道网红挣钱,但这未免也太挣钱了。” “拜托,我也想这么奢侈,奈何荷包不允许。” 猛的,她瞪圆了眼睛,受到刺激一般坐直身体,骂道。 “靠,不一定是租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身子顿时如泄气皮球般沿着沙发慢慢下滑。 缚宁伸手托住她:“你喜欢好地段的房子?” “市区寸土寸金,谁能不喜欢阿?”萧思木掩面低叹。 坐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那边隐约传来水流声和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她们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缚宁双手抱臂靠着门沿,淡淡询问:“需要帮忙吗?” 苟明之正在切菜,闻声看向二人。 指指放在一旁的草莓,和他刚才顺手从外边儿买来的樱桃:“帮我把这些水果洗一下就行。” 到水池前,缚宁打开水龙头盛了些水,将草莓倒入。 切菜声突然停下。 苟明之递来一个盐罐:“水果需要用这个泡一会儿,万一里面有虫子。” 还没抬手去接。 “诶诶诶,这个我知道,我爸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萧思木先一步拿走,直接往浸泡草莓的碗中倒了几大勺。 缚宁将盐搅拌化开,端起放置在一旁。 樱桃倒入水中,大部分都沉到水底,少数几颗漂浮在水面上,要落不落的。 没一会,苟明之又递来果盘:“用这个装吧。” “好。”缚宁伸手接走果盘。 萧思木率先将那几颗浮在水面上不听话的洗净,捞起装在盘中,待二人全部洗好后,分别装起端到餐桌一侧放好。 再过去时,苟明之已经将两个做好的菜摆在台面上。 萧思木盯着两道菜细看,又瞧着正在抡勺的男人一副熟练的模样。 咧着嘴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欸,宁宁你看看这菜色,果然有两下子。” “色香俱全,确实不错。”缚宁应声点头。 只是见到做菜的过程,还是觉得繁琐。 苟明之自然是听到,却没多大反应,只是抽空侧过脸对萧思木笑道:“那就麻烦你帮忙端出去一下。” 两盘菜被端走,缚宁在一旁等着端这即将炒好的一盘。 眼看菜快要起锅,苟明之用筷子夹起锅里的食物,递到她嘴边:“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瞥着递来的食物,缚宁没张嘴。 他到底是无意还是在故意耍花招...能不能别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垂眸扫视台面,缚宁拿起附近没用过的干净碗举起来。 “放这。” 简短两字,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苟明之面不改色,依言将食物放入碗中,然后把筷子递给她。 缚宁尝过,给出评价:“味道刚好,可以起锅了。” 苟明之垂眸望过来,语气像是有些失落:“只是刚好吗?” 可能是有卷发加持,他此刻的模样和因为没能得到主人夸赞而沮丧的巨型犬没有太大差别。 沉默片刻,缚宁偏开视线,平静改口:“很好吃。” 得到满意的回答,苟明之笑弯了眼睛,将菜盛到盘子里递过来。 “你先出去,油烟味重,你们在外面等等。” 客厅。 萧思木正坐在餐桌前回复工作讯息。 缚宁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边把菜往桌上摆,边看一眼她手机屏幕。 “跟谁聊得那么开心?” 处理完消息,萧思木乐呵呵一笑,收起手机。 “回个工作信息。”她伸手把人拉过来,掌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宁宁,快来挨我坐。” 等人坐下。 她把头靠在缚宁肩上,鼻腔涌进对方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 脑袋忍不住人肩膀上蹭了蹭。 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第20章 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高一。 下课铃响起,学生从各个教室的前后门争相涌出,学校走廊上一秒还鸦雀无声,下一秒便人声鼎沸。 萧思木出了教室门去厕所,她这两天来例假,刚刚上课时便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身后不时有男生女生在后面窃窃私语,她没心思管,更没心思回头去看。 便没发觉,背后不管男女,都有人露出或尴尬或戏谑的眼神。 正走得好好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拽她那只手心细腻凉爽,明显是双女孩的手。 萧思木正难受,烦躁得反手甩开:“谁阿!?” 一转身,眼前居然是那个备受议论,名叫缚宁的女孩。 她们不是一个班,偶尔在过道上碰见,也是擦肩而过,根本没有过交集。 缚宁神色冷淡,手上拎着水杯,显然是要趁着课间去接水。 这时几道带着低笑的男声从身后缓缓靠近。 萧思木总感觉有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莫名的不自在。 缚宁冷冽的视线突然越过她,绕向身后某处。 男生的低笑刹那间停止。 几个男生安安静静得从身旁经过,但悄悄往这边瞥的眼神仍然有些戏谑怪异。 缚宁突然把拎在手中的水杯递过来,淡淡道:“帮我拿着。” “阿,干,干什么?”萧思木脑袋发懵。 下意识就照做了。 缚宁在学校很有名气,不仅相貌出众,成绩也名列前茅,高一刚开学,男生的表白信就塞了一抽屉。 当她见到课桌里的那些信封,一言不发地走到教室末尾翻出垃圾桶拖到自己的课桌旁。 把那些信封当着全班人的面,通通倒进垃圾桶里:“谁帮忙塞我课桌里的,谁来这里认领。” 从那以后,她班上的同学再也不敢因为帮忙跑腿打水,食堂抢饭这种好处,替那些男同学把表白信塞进她课桌里。 有很多人都想跟缚宁做朋友,但她就是不爱搭理人,总是独来独往。 有好几次萧思木都听见别人偷偷在背后说缚宁假清高。 萧思木正纳闷。 “嗞啦”一声。 缚宁拉下拉链,脱下校服外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萧思木一脸惊恐,大脑飞速运转,没想明白对方到底要干嘛,反而开始语无伦次。 “那个...美女,你你,有话好好说,脱衣服做什么,我,你,那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吧...” “安静点。”缚宁顷身贴近,将衣服展开,环住萧思木的腰,勒紧校服袖子,稳稳系在萧思木腰前。 萧思木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不敢动。 她个头比缚宁稍高些,稍稍低头便能瞧见一颗脑袋贴在自己身上,内心止不住波涛汹涌。 是不是有点太近了阿... 对方身上少女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扎起的马尾倾身时坠在她胸前,只是看着,就酥酥麻麻,算是体验了一把类似软香在怀的感觉。 萧思木脑子宕机,脖子也渐渐开始泛红,这片红又控制不住地慢慢上移,蔓延到脸颊。 她懵懂的少女心没有因为阳光帅气的男同学而躁动,反而因为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女生开始狂跳不止。 衣服系好,缚宁直起身,从眼神恍惚的萧思木手里抽走水杯,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只说了一句。 “你裤子上染了很多血。” “阿,什么?!!!”萧思木宕机的脑袋再次转动起来:“血?什么时候的事?” 后知后觉的往屁股后面摸索,她的脸更红了,只是这次是因为羞愤。 自己现在穿的是短袖,校服外套放在教室里的,没有东西可以遮,怪不得人家要脱衣服,自己还胡思乱想。 完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 缚宁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萧思木一系列鲜活生动的反应,眼中刹那间流露出艳羡之色。 转瞬即逝。 “谢谢你提醒我,那些混蛋,我说怎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想起大家投来的各种视线,萧思木有些窘迫。 她虽然脸皮厚,却也没厚到可以毫无顾忌,能提醒她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她还拿自己的衣服冒着沾上血迹的风险为她遮挡。 萧思木低头看了眼腰前系好的活结:“你的衣服,我会洗好还你。” 缚宁点了下头:“高一6班最边上靠窗那列第5排是我的位置,要是我碰巧不在,你直接放我桌上就行。” 说完,缚宁就转身离开。 望着手拎水杯、缓缓隐没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萧思木捏了捏系在腰间的衣袖。 重新审视四周投来的视线,似乎全都带着点嬉笑鄙夷。 窄长的走廊人声肆虐,热闹非凡,却莫名刺耳。 她伫立良久,复杂的情绪突然如泄堤的洪水般涌上,眼眶此时竟才后知后觉的泛起丝丝湿意。 “一群混蛋...没见过女生来例假阿?有什么可笑的,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脚步声渐近,菜香味也随之飘散而来。 苟明之端着最后两个菜从厨房过来。 他身上的围裙已经取下,只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两个盘子在他手里显得圆小。 凳子被拉开,他坐在两人对面:“让你们久等了。” “现在能吃吗?”萧思木低头看着桌上的菜,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就迫不及待:“你还有没有菜要做?” 苟明之笑笑:“没有了。” 三人动筷,场面隐隐透露出一种诡异又融洽的温馨感。 缚宁很快吃好,放下碗筷,像往常一样在一旁等着。 没几分钟,她默默看了眼搁置在一旁的水果。 苟明之将两个果盘都推到她面前,语调温和:“本就是你们带来的,洗过不能放久了,会烂的。” 正大快朵颐的萧思木闻声附和:“是呀宁宁,快尝尝我买的草莓,保准甜。” 草莓清甜,果肉口感细腻,樱桃水分充足,酸甜可口,饱满的果肉被咬破,汁水在口中炸开。 可能是小时候肚子饿了总拿水果充饥,缚宁始终觉得水果比起饭菜更有滋味,那种满足的感觉仿佛烙刻在骨子里。 边看手机边忍不住多吃了几颗,喉间滚动,整颗樱桃还没来得及咀嚼便被连核咽下。 “咳...”有点憋闷,缚宁控制不住地咳嗽:“...咳咳。” 什么也没咳出,喉咙异物感强烈。 第21章 给我住手 萧思木吃的正香,以为她呛到,放下筷子抬手轻抚她背部,试图减缓她的不适。 缚宁手肘抵在桌上,喉咙有些发紧,不太能发出声音,脸色虽难看,意识却还算清醒。 苟明之疑惑地观察她几秒,站起身来,从桌对面绕到她身前。 弯下腰看她嘴巴:“看着像噎到了...” 宽厚手掌隔着披起的头发握住她后颈,大拇指透过发丝摁在她耳根处。 呼吸不畅,断断续续的窒息感逼得缚宁微张着唇。 她眼眸半眯,眼前的男人有些模糊不清。 迷蒙之中,苟明之另一只手抬起来,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短促道:“别咬我。” 撂下这句话,按压带来的恶心感紧随而来。 缚宁脑袋下意识往后缩,想要躲开,却被宽厚有力的手掌控住无法动弹。 头脑昏沉,双手没有地方攀附,缚宁拽紧男人的衣摆推搡,却推不动,反而隔着那层衣料感受到他腰腹间坚实,磅礴待发的躯体。 这一幕令萧思木非常不满。 “你你你...”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抓住苟明之的手腕想要阻止:“还不给我住手!” 却被男人斜眼一瞥。 萧思木莫名得有些心惊,再看看缚宁,最终还是收回手没说什么,面上却明显有着不甘和懊恼。 舌根被按压过后,掌在缚宁后颈的手松开,她抚着脖颈,止不住泛起干呕,感到喉间有什么在往上翻滚。 喉间异物感突然消失,苟明之掰着她的下颚,取出她嘴里的罪魁祸首。 丝线随着离开的动作拉长断开,指尖只剩一片晶亮的水渍。 缚宁大口喘息,呼吸顺畅后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归体内的感觉让她好受许多。 苟明之看清手里被吐出的带核樱桃,脸色阴沉一瞬。 后又换上浅淡笑容,摆手将那玩意扔进垃圾桶,扯了张卫生纸从容随意得擦手。 “幸好卡的不深,不然我就要用急救法了。” 一旁扶着缚宁的萧思木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咬着牙,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像要吃了他。 “急救谁不会阿,你跑那么快干嘛?当我是空气阿?!” “嗯?”苟明之看着她,微妙得沉默几秒,随即轻柔一笑,变相认同了她是空气的说法:“我下次注意。” 萧思木看他态度好,压根没察觉出来有什么毛病。 “宁宁怎么样,好点没?吓死我了。” 见缚宁脸色好看些,她边给人顺背,边拿起桌上的水杯递来。 “来,喝点水缓缓,顺便漱漱口。” 不知道为什么,漱漱口三个字在两人听来像被特意加重了一样。 两个当事人皆顿了顿。 缚宁抬起头,将刚刚被揉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冷静平淡地端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腮帮子鼓起,口腔里包着的水被她在嘴里左右倒了几下,开始咕噜噜噜漱起口来,活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萧思木这么一说,突然还有点不自在了。 萧思木端起垃圾桶,接到她嘴边:“来宁宁,吐这。” 吐完漱口水。 抬头与苟明之视线交汇,缚宁缓缓别开脸来。 “抱歉。”苟明之看着她侧脸:“我刚刚有些着急。” “还不赶紧去洗手。”缚宁嘶哑的嗓音明显是刚才卡住喉咙导致的,但在苟明之耳中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好。”视线滑过她开合的唇瓣,苟明之微微笑起:“我这就去。” 卫生间内。 苟明之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鬼使神差得捻了捻。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他揉搓着自己的指尖,只是难免想起刚才被包裹住的柔软触感,平静的心情泛起微妙波澜。 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呢? 缚宁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李弦的,自从她们搬到隔壁,她们家就隔三差五的吵,他原本打算让李弦将人撵走,重新找安生点的租客。 没等付诸行动,就见到下班回家的缚宁,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李弦的手笔。 意外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居然是庆幸… 庆幸她过得远不如想象中如意,庆幸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他这种本不该出现的卑劣想法里稍微缩短了那么一点点。 她说的很对,他不是有闲心的好心人,他甚至一直活在阴沟里,只见过那么一次太阳。 水声停止,苟明之收起思绪,再次出现在她们二人眼前。 “那个...饭菜很美味,多谢款待。”萧思木收拾好随身物品:“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喜欢就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苟明之笑意盈盈地点头。 两人挪动脚步,去往门口。 苟明之率先走到门口,为两人将门打开,展示出一套得体的送客流程,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临出门时,萧思木勉为其难扯出个假笑:“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就对面呢。” 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的缚宁径直出了门,没给苟明之留去视线也没有出声回应,喜怒难辨。 回到缚宁家中。 萧思木看了看时间和窗外变暗的天色,再三开口叮嘱:“那宁宁,我先走了,那个药你一定要记得擦阿,效果很好的。” “嗯,回去开车注意安全。”缚宁心不在焉地点头。 见她应下,萧思木放心大胆得离开。 门被关上。 缚宁站定几秒,走到卧室里坐下,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仔细回忆。 他洗手了吗? 喉间突然隐隐开始犯恶心。 忍了一会,还是坐起身来,到洗漱台拿起牙刷将嘴里里外外漱个干净。 隔壁501户。 苟明之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摆放的水果看了一会儿,最终走近,将那盘樱桃端起,尽数倒入垃圾桶中。 第22章 很软 一周后的晚上11点。 白日繁华的街道,到夜间更是灯红酒绿。 不对外开放的会员制高级会所一包厢内。 李弦指间夹着烟,嘴里吞云吐雾,正同几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说着说着那手就往身旁陪着的女人腰间掐上一把。 一副混不吝的浪荡模样。 苟明之推门而入,李弦悠悠地把烟给熄灭,还抬手拨了拨周边的白烟。 另外几人也立即跟着照做并纷纷起身喊道。 “明之哥。” “明之哥好久不见。” 苟明之抬眼从那几人身上扫过,温和点头:“是挺长时间没见了。” 手上烟虽灭得痛快,但李弦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当初大学那会儿你边读书边处理公司的事,压力大,烟瘾也大的吓人,现在你说你戒烟就算了,搞得我们哥几个也不能抽,事儿真多。” 提到此处他咂咂嘴:“不过我也佩服你,这都能戒掉,我倒要看你什么时候憋不住,这哪是能戒得干净的。” 苟明之关上门,迈步往里走:“那你恐怕有的等,倒是你,分明有大把的钱财等着你挥霍,非不知节度糟践身体,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悠着点。” 李弦挑眉,不以为然,显然是没听进去。 待苟明之落座,他扯唇问道。 “怎么样,我们公司那缚大模特虽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给我们公司挣的钱,那比好些t台模特多了去了,啧,她可是我们公司大宝贝阿。” 苟明之没回话,弯着眼眸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杯中晃晃悠悠的酒水映出他柔和带笑的面孔,指尖抵在杯身上细微地抚了抚。 骨头硬不硬他不知道。 反正嘴倒是很软。 “是吗...”苟明之放下酒杯,露出微笑:“也不知道你到底招惹过多少个你们公司的大宝贝。” 李弦眼皮一跳,本能得察觉到什么,脑子转的飞快,极为迅速得回答了一句。 “她我可没碰过。” 话音落下,李弦勾勾唇,搂住缠抱而上并顺势坐他腿上肆意撒娇的女人。 十足十的游戏人间花花公子做派。 苟明之笑意依旧,挪动位置离的远些,好让他们尽情发挥,出口的话却嘲讽意味拉满。 “是不是人家不搭理你阿,不然怎么知道难啃。” 那边和女人正啃得难舍难分、热火朝天的李弦扶住女人的脑袋让她偏开些。 嘴唇带着旖旎艳色望着苟明之调笑:“这我不否认,我觉得自己没戏,不是顺手就安排给你了吗。” 提及此处,他视线下移,神色复杂得在苟明之下半身打量了一番。 “这女人的滋味,你是没尝过,你那枪难不成是个哑的,中看不中用?” 苟明之面不改色,起身走到两人跟前,抬起双手,分别扣住李弦和他女伴的脑袋,将两人的头重新掰正,让他俩嘴对嘴。 含笑眼眸幽幽半垂。 “继续。” 两人倒像是习惯了,也不在意,接着没做完的事。 ... 凌晨。 缚宁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软的身子赶回家。 走出电梯,余光瞥见右手边的房门前蹲坐着个男人。 她装作没看见,往左边自家门口走。 刚打开门,身后的人发出点动静:“...唔。” 缚宁没管,踏进房门,换上拖鞋,将随身物品放好,回过身想要关门,远处对门的邻居——苟明之,还坐在那。 也太碍眼了,像本该干净的地上有一堆存在感强烈的垃圾。 “苟明之?”缚宁叫了他一声。 他没反应。 定睛看上几秒,她走了出去。 两户人家之间相连的过道光滑,缚宁脚步轻盈,拖鞋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缚宁弯下腰:“醒醒。” 苟明之两颊发红,双眼紧闭,浓密眼睫在下眼睑印出道阴影,看起来柔顺良善,一点都不具有攻击性。 他身上持续不断得传来一股浅淡的酒味,但还是轻易就能闻到。 缚宁直起身来,皱了下眉。 臭死了。 她对气味和视线都比较敏感,还有点洁癖。 观察了一会,苟明之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会不会是装的... 缚宁脚掌搭在他膝盖上,刚想用力往下踩,猛然觉得不太合适,收回脚,改用脚尖往他膝侧狠踹了两下。 “呃唔...”苟明之没有躲开,皱着眉头可怜地闷哼了两声,再没给出别的反应。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他全身。 掏出手机,打开外卖平台,点了两份外卖,然后拽起苟明之的手,摁在密码锁上,将他家的门打开。 深夜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家门口得的人能算什么好东西。 没一会儿,两个外卖员到了。 “麻烦你们把他扶起来扔到屋子里去,那两份外卖你们等会带走,当作是我请你们帮忙的谢礼,另外也会给你们好评。” 两外卖员原本面面相觑,听了这话当即喜笑颜开,满口应下。 还有这好事。 苟明之被扛起来扶到屋子里。 虽然缚宁说的是让扔进去,但那两人也没真这样做。 眼看着还要往里去,缚宁开口阻止:“可以了,就扔那。” 只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碍眼就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周到了,她没义务照顾醉酒的邻居。 两人按她说的停下,将苟明之放在玄关处,便退出来不再管:“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给我们一个五星好评哦~” 缚宁伸手将苟明之房门带上,转身离开。 门内。 本该醉着的苟明之缓缓抬起眼帘,撑着冰凉的瓷砖从地上坐起身来。 手指插进散乱不已的卷发往后顺了顺,露出一双毫无醉意的眼睛:“心肠这么软怎么行阿...被假惺惺坏家伙缠上怎么办...” 他起身站定,垂眸看身上被那两人拽皱的衬衫衣袖。 抬手往下扯了扯,整理好之后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电话那边率先传来女人的娇嗔,似乎在抱怨,紧接着是李弦流里流气的轻哄:“乖乖等会儿阿宝贝儿,我讲完电话再过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李弦开口询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苟明之默了一瞬:“没有。” 抬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他来到卫生间,将手机点开扩音放在柜台上,拧开水龙头洗手。 手机话筒里传来李弦幸灾乐祸的笑声。 “啧啧,美男在前无动于衷,我们家小缚宁定力不错嘛。欸,那她就那样任由你躺在家门口?” 第23章 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捧着水往脸上泼,凉意令他脑袋更加清醒。 眉毛与耳边的发丝被润湿,鼻尖下巴挂着的水珠在他抬起头时因重力顺势往下掉。 身上的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斜眼扫向柜台上的手机,唇瓣缓缓开合:“那倒也不是。” 电话里李弦嗓音瞬间高昂几分:“哟,看来是有希望,也不是完全对你置之不……” “她叫来两个外卖员把我扔进屋里。”苟明之一句话将李弦没说完的那个“理”字堵在喉中。 “这个...”李弦尴尬的轻咳一声:“跟我预想的差距有些大,但是挺合理的,毕竟她也抬不动你嘛。” 苟明之拿上手机,走到卧室把身上带着酒气的衣物脱下,笑眯眯地讲述。 “她还借机踢了我两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李弦犹豫地嘀咕一句。 “……我他妈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盯着床头的手机没应声。 有吗...他只是觉得现在心情不错而已。 说起来之前她被噎住那次从他家离开时她的脸色并不算好,他突然也摸不准她是不是因此心存芥蒂。 没听见他的回应,秉着沉默等于默认的原则。 李弦无语得“啧”了声,拔高嗓门骂道:“我说你现在简直越来越变态了。” “管得着吗你?”苟明之唇边挂着笑,径直走过去把电话拿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再给我提供你那些不靠谱的经验了。” 电话挂掉。 时间飞逝,转眼过去一月有余,缚宁与苟明之二人期间遇到过两次,苟明之仍然主动打招呼,缚宁有回应却态度冷淡。 这个季节,温度已经逐渐升高。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使人烦躁,还是缚濒本就心有怨怼。 打扮精致的杨嫜晚上回到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向自己房间,恰巧碰到出差回来的缚濒。 看着杨嫜妖里妖气的姿态,缚濒忍不住阴阳怪气:“杨嫜,你最好安分点,不要以为我经常出差,你就可以在外面勾搭男人!” 杨嫜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出口反击。 “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我要是想勾搭,有的是人排队等着,还轮得着你在那里说三说四?” 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脸会定期保养,又努力维持着身段,即使现在不再是青春靓丽的年轻姑娘,但也风韵犹存。 缚濒怒意更甚。 他不是不知道杨嫜貌美,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娶她,可是她太张扬,又盛气凌人,这么多年来,总是不给他好脸色。 面对如此挑衅,缚濒瞬间丧失理智。 大步冲向杨嫜,一把扯起她的衣领把人拉拽到自己面前,抵在墙上,恶狠狠得发出警告。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逼我主动离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拉扯间,物品无可避免得摔落在地,发出哐啷哐啷的阵响。 杨嫜嘴上不服软:“呸,你个没用的窝囊废。” 她一手想制止男人拽住她头发的那条手臂,另一只手也扑着要去抓男人的脸,更作势要朝男人吐口水。 状若泼妇,平日的美艳张扬不复存在。 缚濒眼底猩红,他固定住杨嫜的头,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 杨嫜双手使劲掰他的虎口,嘴上乱骂的声音慢慢变小,表情痛苦,额头上青筋开始渐渐显出:“给我...撒手…” 房间内。 两人熟悉的争执吵骂和物品打砸声将睡梦中的缚宁猛然惊醒。 她睁大眼睛,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掀开被子光着脚开门冲到门外。 客厅内物品零零散散铺在地上,杨嫜和缚濒正位于连接房间与客厅的过道处。 杨嫜背贴在墙面,秀发凌乱不已,一部分散在脸上,一部分搭在肩前,凄惨可怖。 缚宁急忙跑上前使劲反向掰缚濒的大拇指关节,冷声呵斥:“你想掐死她吗你?!” “兔崽子给我滚开,还轮不到你管。”缚濒气头上,一把将她推挥开。 眼看要撞向墙角。 缚宁下意识抬起手臂撑住,没有撞到脑袋,只是左手手臂不可避免得被狠狠磕到。 没感觉到疼。 心跳止不住得加快,耳中闪过一阵轰鸣,身旁噪音弱化,只听见心脏在“咚咚咚”地急促狂跳。 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只有男人掐着女人脖颈的样子格外清晰。 “吵死了...” “怎么就不能安静点?” 缚宁转动眼珠扫视周围,迅速搜寻现场有没有能有效制止缚濒又不至于伤人太重的物品。 视线终于锁定在某处。 缚濒双目赤红,理智渐失,无暇顾及她。 她悄悄站到缚濒身后,白色的充电线自上往下,套住他脖子,用力收紧,后拖。 缚濒由于惯性,松开手向后倒坐在地。 缚宁手上不松劲,顺时针转动手腕让线绕手掌两圈缩短线的长度,同时快速抬起一只脚蹬在他后背上借力。 缚边无法起身,脖子也被勒住,只能用指甲扣弄脖子上的细线,试图获得喘息的机会。 “咳呃...”没了桎梏,杨嫜贴着墙面滑落,猛的深吸几口气:“咳呃...呼...” 缓过劲来。 她躲到一旁扶着餐桌捂住脖子平复呼吸,抬眼看着远处场景。 只觉得毛骨悚然。 实在是,太像了。 二十几年前杨嫜摆地摊卖女士服装,存够了本金,趁着个体户兴起,当机立断抓住机会租了个铺面,然后靠着摆地摊时积攒下的可靠货源和人脉,将低价批发来的服装进行包装后陈列在门店里,再以高价卖出。 那时候互联网并不发达,十年间杨嫜挣了很多钱,足够花一辈子,她自认为是成功的。 可惜她的成功只体现在事业上。 当初她为了城市的户口,嫁给了并不爱的缚濒,日子久了,发现他软弱无用,阴晴不定,也不会甜言蜜语,哄不了她开心。 还有缚濒那个老古董般的母亲居然还处处瞧不上她,一口一个“乡巴佬”的叫。 渐渐得,就连她辛苦生下的女儿也和她那该死的父亲长得越来越像。 阴郁的神态,不活泼的个性,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全都和他父亲一样... 毫无价值。 ... 第24章 忠心的狗 没一会儿,坐在地上的缚濒脸色涨红,声音也弱得跟蚊子一样:“…小畜生...呃...放开。” 缚宁听清了,却并不在意对方口中的称谓。 “安分点,不要再想着对她动手。”她眼睛眨也不眨,仿若寒霜侵染过的眸子死盯着他,语气强硬:“否则...” 话音落下,她死死收紧手中的线,意味明显。 缚濒额头青筋暴起,挣扎一番,效果不大,只能低头:“行...我不动她,也...也不打扰你休息...” 眼看他气息微弱,缚宁眨了下眼睛,缓缓吐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差不多够了,他又可以安分一段时间。 她慢慢松开手,往后退开几步。 “砰咚”缚濒顺势躺在地上。 缓过劲,他眼睛上撇,盯着头顶上方翻转的和他极为相似的脸,缓缓说道。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跟个忠心的狗一样护着她,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忘了?真是没出息。”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她是不会喜欢你的,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一辈子都不会...哈哈哈哈...”他边笑着,边止不住得剧烈咳嗽:“哈哈哈哈。” 缚濒的冷嘲热讽和隐隐透着癫狂的笑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穿透耳膜直达缚宁脑海深处反复敲击。 她偏过头,不想对上男人的视线。 手里握着的线也变得有些灼热烫手,让她想要松开扔掉。 沉默几秒,手指又重新收拢攥紧。 “不用故意说这些来刺激我。”她面无表情得喃喃自语:“我跟你不一样。” 比起杨嫜,缚濒更没资格叫她女儿,他从没管过她,杨嫜是这个家里唯一照料过她的人。 即使那点微不足道的照料是为了... 更好的利用。 缚宁望向杨嫜,眼中抱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而在对上杨嫜写满了震惊与嫌恶的眼神时,她眼里的期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从没出现过。 “都早点睡。这里的房租是我在交,再闹你们两个就拎着行李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她将手里的线往地上一扔,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房间内。 缚宁瞥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臂,刚才没感受到的疼痛现在才不断地从手上扩散开来。 要找个时间去医院,估计没有个把月好不了。 幸好最近工作不忙。 她拿出手机,给倪娜发去信息:[接下来一个月先暂时不要给我安排通告,有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抱歉] 很快,倪娜发来回复信息。 [不用在意,最近几个月都排的很满,你也没什么机会休息。] [接下来的一部分通告我会暂时分给别的模特,你趁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 看完信息,缚宁放下手机,在床头柜里翻找。 没一会两支药膏出现在眼前,她盯着其中一支药膏看上一会儿,拿出来拆开在手上随便涂过几下,又重新装好,拉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单独收起来。 刚才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疲惫困顿一齐涌上,缚宁躺回床上,伴着手臂的阵阵刺痛缓缓阖上双眼。 次日清晨,两扇门一前一后接连开启,缚宁手上拎着垃圾袋, 里面大半都是物品的残渣。 夏季炎热,头发被她捆起来,没再像春天那会儿总是披着。 对面苟明之穿戴整齐,明显是有事要出门。 二人对视一眼,又像往常一样。 苟明之微笑着打招呼:“早阿。”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没人再开口。 外面太阳高挂空中,火辣辣得炙烤着大地与屋脊,人们皆穿着短袖衣裙。 缚宁身着长袖防晒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毕竟手上的伤面积不小,容易引人注目,遮遮更好。 苟明之打过招呼,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挪开。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大步走过来,越过位于走廊正中间的电梯,继续往前。 缚宁只走出两步,就被堵住去路。 手臂突然被抓住,她忍住手上传来的痛感,缓了一阵,嗓音淡漠如常:“你又要做什么?放手。” 小臂痛感不断袭上,缚宁面不改色,唇色却不可避免得苍白了几分。 苟明之蹙起眉心,眼神也变了变,忙放开她的小臂,拿过她的手腕,猛然挽起袖口。 看清伤势,他瞬间就笑出了声,夸赞一句:“你挺能忍。” 小臂上有一处鼓起,红肿不堪,周围也印着骇人的大片淤青。 虎口与掌心附近也有细细的勒痕,由于肤白娇嫩,便显得这伤更加醒目。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装作不知道吗?”苟明之放开她手,笑容减淡:“那你是不是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样?” 明明这一个月以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他好端端发什么脾气...? 缚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双眼睛如同被冰润过,泛不起丝毫波澜。 “伤的是我又不是你。” 苟明之被噎得顿了顿,放轻语气,柔声问道:“这副模样,还能工作吗?” 关他什么事?问题怎么这么多。 缚宁有些不明就里:“说完了吗?” “没有。”苟明之微微一笑。 缚宁观察着他表情,始终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她对他了解并不充足,他又惯会伪装,目前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心思。 不再待在原地,侧身就要越过他。 苟明之侧跨出一步,拦住她去路:“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确保没有伤到骨头。” 缚宁没理,脚步移动。 对方跟着移动。 往复几次,她定在原地,对上他视线,心底不断找寻他这样做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 “你...” 第25章 你很闲吗 “你该不会在可怜我?”缚宁率先打破僵局。 苟明之微拧下眉毛,向来温和的面孔难得显出些不悦,他没立即回答,似乎也在思考。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立马冲她笑笑:“是阿,或许我是大善人,偶尔会慈悲心泛滥,还希望你能体谅体谅,配合下我想要帮扶邻居的善举。”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缚宁没搭腔。 这么痛快承认她反倒觉得不像了,不过他好多时候举止都有点诡异,又能是什么好鸟? 那他几番示好是想图谋什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苟明之突然没头没脑得问:“那你呢...讨厌我了?” “讨厌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缚宁不明所以地瞥着他。 讨厌算不上,不想接触才是真。 苟明之弯起眼眸,解释道:“上次在我家的时候,感觉你就已经有点生气了,我还以为…” 那天被噎住的场景又清晰得在眼前回放起来。 “闭嘴。”缚宁淡淡呵斥。 那天晚上就该趁他醉酒多踹他几脚。 苟明之没再说下去,歪着身子俯身与她平视,带着细微探究与侵略性的视线在她面孔上游移扫视,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缚宁感到不自在,却没有挪开视线。 什么巨型犬? 毒蛇才对。 类似睫角棕榈蝮。 苟明之低笑两声,直起身子,率先踏入电梯,让出位置等待:“进来吧,不是要去丢垃圾吗?丢完我们一起顺便去医院看看吧。” 缚宁拎着垃圾袋跟上,站在离他一臂远的另一侧:“我自己会找时间去,还是不劳烦你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择日不如撞日。” 苟明之勾着唇角,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语调也轻快不少。 “就今天吧,我送你。” “...”缚宁看着他那身穿着打扮,明显是有事要外出:“你很闲吗?” “顺路。” 到达一楼。 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缚宁拿着垃圾,试探性得迈出一步,身后男人也跟着移步。 他不是在开玩笑,要想办法甩掉他。 她不再往外走,主动开口:“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扔一下?” 苟明之一双笑眼凝着她,眉目温柔似水,似乎是要答应下来。 “自己去。” 他不上套,缚宁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悠悠往外走,任由他跟在身后,再返回电梯下到负一楼的停车场。 缚宁在前面走,苟明之就像一贴粘力强劲的狗皮膏药在后面盯着,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押送候审的犯人。 这与当初学生时期被萧思木缠上时的感受极其相似,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二人来到一辆黑色suv前面,车的标识她认识。 迈巴赫,几百万的豪车。 远远得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缚宁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内敛的大个头,车如其人。 市区医院。 偌大的停车场一眼望去满是各色排列整齐的汽车,刺眼的阳光照在车身上折射出大小不一的反光。 缚宁下车,关上车门。 苟明之也跟着下了车。 缚宁向他投去目光,未发一言,含义却不言而喻:为什么要跟下来? “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他微微歪头,露出个浅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 可能是觉得太晒,他侧身重新拉开车门,弯身掏出一顶鸭舌帽调整大小。 那帽子没被苟明之戴上,却扣在了缚宁头上。 额前一片阴影,照在缚宁脸上的灼热光线被帽檐遮挡,她顿时觉得凉快许多,脸也没那么烫了。 “你的脸可比我金贵。”苟明之替她扶正帽檐,弯起眼眸:“走吧。” 说罢他转身朝前走去。 缚宁没有跟上,站在原地,抬手捏住帽檐将帽子摘下递到鼻边。 不臭,只透着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洗发水味道,看起来也异常干净,应该没怎么戴过。 勉强可以接受。 前方的苟明之走了几米发现没人跟上,转过头去,将缚宁的举动尽收眼底,眼中笑意更深,随即折返回去。 缚宁正想将帽子重新戴上。 “不用怀疑,我很爱干净,要是不信...”苟明之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侧着脑袋凑到眼前:“你大可闻闻。” 他那么高的个子加上此时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并不雅观,路过的人偶尔向他们投来好奇审视的目光。 男人侧脸被倾斜垂落的鬓发遮盖大半,只能见到犹如匠人精心削刻出的眉弓和鼻梁。 “不用。”缚宁重新将帽子戴在头上,越过他,径直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他直起身来看了会儿她步履平缓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正要步入医院大门之际,缚宁莫名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顿住脚步,想回头看看。 “怎么了?”苟明之询问。 “没什么。” 医院内部,消毒水与药品混合着的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着人的鼻腔。 挂好号,两人到诊室外坐着候诊,候诊人的哼痛低吟此起彼伏,排在他们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得进入诊室,然后离开,很快叫到他们。 缚宁走进诊室,苟明之也跟着一起进去。 问诊的中年医生小心翼翼抬起缚宁的小臂检查:“这是怎么弄的?” 一旁的苟明之半垂眼眸,视线从她受伤的小臂缓缓上移,定格在她侧脸,似乎在同医生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缚宁没过多解释:“磕到墙角。” 中年医生边查看伤势边神色怪异得盯着缚宁过分平静的脸看了好一阵。 最后说道:“看这伤势,最好做个ct检查一下。” 待两人出了诊室门,中年医生方低声嘟囔。 “这女娃都不知道疼的吗?” 缚宁拿着检查单正要去缴费。 “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苟明之抽走检查单迈步向窗口去。 检查完毕,两人坐在椅上休息。 苟明之一直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缚宁原本就打算自己来医院,现在身边跟着个尾巴,让她极度不适应。 没两个小时结果出不来,恐怕要待到中午,苟明之也没表现出要离开的迹象。 她试探着出声提醒:“你不是还有别的事?” 第26章 好令人伤心 “不差这一会儿。”苟明之装听不懂。 “你已经在这耽误了很长时间,是不是该走了?” 缚宁定定地看着苟明之,没再给他装傻的机会,眼里也没有丝毫挽留... 没等来回应,帽檐被他恶意往下压了压。 她的头也被迫低下几分,小鸡啄米似的。 “缚宁。”头顶传来苟明之温柔低缓的轻叹:“能不能不要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我又不是什么坏蛋,你总这样真的好令人伤心...” 缚宁扶正帽檐,心底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他的好意并不纯粹,来日方长,既然他愿意,那就看看他能玩儿多久。 临近中午十二点,结果出来,二人拿着片子去给医生诊断。 医生看过片子,抬眼看向二人:“小臂裂纹骨折,打石膏固定之后在家慢慢修养。” 缚宁眉头轻蹙:“多久能拆?” “如果恢复的不错,三到四周就可以拆。” 休假的时间用来养伤勉强足够,但打上石膏就没法掩藏,萧思木生日要到了,到时候她看到问起来,该怎么解释,要提前准备好说辞。 走出医院大门,缚宁手臂已经被固定住。 苟明之提着药,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解决好午饭。 停车场。 缚宁搭上副驾的车门把手,没有建筑物遮挡,车在太阳底下暴晒太久,车把手被晒得有些烫手。 还没握紧,身侧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握在把手上,挤开她的手。 苟明之将车门拉开,露出微笑:“请吧。” 等她上车,苟明之俯身扶着座椅外沿,手臂越过她,要摸索座位内侧的安全带。 感受到对方靠近,缚宁支起完好的右臂抵在男人胸前:“不用做这些事,我是伤了,不是残了。” 苟明之垂眸看向挡在他胸前的手臂,眼尾微弯,轻飘飘说了一句:“看出来了。” 他直起身来往后退开为她关上车门,到驾驶位上坐好。 缚宁右手利落地扯出安全带扣上,动作一气呵成。 车在苟明之的驾驶下平稳得行驶着,准备去往私人服装定制中心。 车内开着冷气,缓解了炎热天气带来的躁意。 不到十分钟。 缚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昨天本就没休息好,午饭过后,睡意更浓,撑着眼皮坚持了一会,连座椅都没调便慢慢靠在椅背上偏头睡去。 苟明之抽空扭过头看向副驾,见人梗着脖子睡得正熟,视线在副驾门把手上方的调节座椅按键停留两秒,低哼了一声,又转回头。 到达停车场,苟明之停好车,没有马上将人叫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紧皱着眉头,睫毛颤动,明明开着冷气,额头上却隐隐泛起薄汗,不知到底是因为受伤的手还是因为被梦魇缠住。 苟明之默默注视一阵,终是无奈般轻声低语:“看来是从小就会逞强。” 睡梦中的缚宁突然感觉暖和了点,身体也放平了些,僵硬的后颈舒服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睁眼就是车顶。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察觉到座椅的变化,她坐起身来,身前搭着的外衫随之滑落,叠积在大腿上。 她拾起外衫递给身旁悠闲坐立着的男人:“怎么不叫醒我?” 苟明之伸手接过衣服扔在后座,面不改色地扯谎:“看你睡得很香,时间还早,就没急着叫你。” “你到这是要做什么?”缚宁揉了揉太阳穴,刚睡醒,声音闷闷的。 苟明之:“去取录制视频需要用到的服装。” “那快走吧。”缚宁开门下车,不愿再耽搁时间。 步入定制中心,整栋楼极为亮堂,几个裁剪好的西装样品陈列在装潢精致的店面入口附近。 柜台处等候的男服务生见到两人,忙迎出来引导:“苟先生,恭候您多时了,您定制的服装已经制作完成,我们老板正在二楼等您。” “辛苦。”苟明之没多大反应,熟门熟路得带着缚宁就要往楼梯口去。 客套完,男服务生忙跟随前行,视线迅速在缚宁身上扫过:“这位女士有点眼熟,您贵姓?” “免贵姓缚。” “知名模特缚宁缚小姐?”男服务生不紧不慢跟着两人,毫不吝啬得夸赞:“其实我曾经在时尚刊物上见过您的,我们老板还是您粉丝,您本人比海报刊物上还要出众,果然是天人之姿。” 缚宁停下步子,盯住对方:“缪赞了。” 没再理会男服务生,她看向苟明之:“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会客厅那边等你,动作稍微快点。” 没等人回应,她已经转身往会客厅走。 男服务生遥望了眼女人背影,边跟着苟明之踏上楼梯台阶,边小心翼翼询问。 “苟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苟明之偏头笑睨他一眼:“别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她可不喜欢你恭维人的那套。” 男服务生一愣,定在台阶上:“我没有恭维,我说的是实话阿...缚小姐在时尚圈很有名的...” 几步远的台阶上。 苟明之停下脚步,半转身体,一双温柔笑眼朝下睥睨。 “有名你眼珠子就能偷偷摸摸得乱转?人眼泡的酒我还没喝过呢,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男服务生缩了缩脖子。 “我错了错了,知道您对缚小姐上心了,苟先生您是老板的常客,我都接待您多少次了,别跟我计较。” 几步跨上台阶,他侧身背对缚宁所在的方向,在前引路。 “不过容我多句嘴...缚小姐的职业是模特,常年都会接收到诸多视线,您总不能把人关起来不让人工作的...” 苟明之慢悠悠看他一眼。 男服务生忙捂住嘴,一双眼眸咕噜噜得转。 苟明之踏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幽幽语调恍若蛇在嘶嘶吐信子。 “我管不了她...但对付你们还是很容易的。” 男服务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人行至试衣间门口,男服务生恭谨地将门推开,弯腰抬手:“请进。” ... 第27章 没事找事 楼下。 缚宁坐在会客厅,这里员工很有眼色,送上咖啡点心就退开了,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过来打扰。 她端起咖啡看过,又放回原位,一口也没喝。 受伤的手臂并不突兀,与她自身融为一体,让人不自觉得忽略。 没待多久。 苟明之从楼上下来,眉眼带笑得走近。 材质极佳的白色深v西装,略宽松的版型穿在他身上不会那么贴身,更加衬托出他禁欲柔和的气质。 缚宁将他通身扫过一眼,淡淡开口:“直接穿着走吗?” 苟明之整理纽扣的手顿了顿,微微一笑。 “定做了两件,我还没决定好要穿哪件录制视频...有点难以抉择,你能上来帮我看看吗?” 缚宁看了看时间。 这有什么可挑的,他要穿着去选美吗... 终归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走吧。” 来到二楼试衣间。 一身着西装马甲,戴复古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朝这边看了眼。 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停在缚宁面前,左右来回看:“哦哟,苟先生,这缚小姐是您女伴?” “不是。”缚宁蹙了下眉。 苟明之端着张笑脸不吭声。 缚宁斜他一眼:没长嘴...? 苟明之笑了一下,视线扫过攀住她肩膀的那双手,一字一句:“不是女伴,朋友而已。” 末了,他抬起眼帘,望着中年男人,眸子弯起:“初次见面,你就这么盯着她看,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中年男人忙收回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缚小姐您虽然个子不算特别出挑,但比例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常看与您相关的刊物,是您的粉丝,突然见到您本人有些激动,还请见谅。” 缚宁:“不碍事。” 苟明之转头看向她:“那我去换另外一套。” 缚宁点头。 中年男人殷勤得立马安排引导:“缚小姐,您坐这吧。” 缚宁跟随过去,依言落座。 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缚宁的单人大海报递过来,小心翼翼指着海报右下角问。 “那个缚小姐,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缚宁没说话,扫视周围。 中年男人有些失望,却没强求:“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缚宁看了眼那张海报,摊开手心,语气淡淡:“没有不方便,但是得麻烦你把笔找给我一下。” “噢对对对。”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转身去摆着设计图纸的桌面上翻找。 终于在一块残余的服装布料下找到根笔,递过来。 “这里缚小姐。” 缚宁捏着笔,画画似的留下一个艺术签:“有其他需要签的吗,可以一起拿来。” “不用不用,就这张就足够了。”中年男人拿起来看,笑容展露:“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苟明之已经脱下西装外套,紧实隆起的肌理被黑色打底短袖紧紧裹住。 他视线轻飘飘看向中年男人,露出笑容,有点没事找事。 “我的另一件衣服呢?过来帮我找找。” 中年男人将海报收好,回身朝苟明之走过去,指着搭在假人模特肩上的外套。 “这里这里,我帮您穿上。” 他拎着红色西装外套两端,往苟明之伸出的双臂上拢。 这件红色西装和刚才那件白色的版型一样,红色透出极致的欲望,搭配他及肩卷发,优雅随性又透着神秘危险的气息。 明明与苟明之平时展现出的面貌完全不同,却莫名契合。 将人通身扫过一眼,缚宁得出结论。 意外的适合他。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细微差别,苟明之笑了笑:“你有时候也挺好懂的。” “当然。” 缚宁仰靠着椅背,稍稍歪头,凉薄的视线瞥向他。 “我不像有的人,喜欢把心思藏着掖着。” 一旁的中年男人感觉气氛不对,适时插嘴:“是吧,我就说红色优雅,有张力吧,苟先生您非不信我的眼光,还另外让人缚小姐来看。” “你说了不算。”苟明之将外套脱下,递出去:“帮我装好。” 两人下楼准备回去。 途经柜台,苟明之突然偏头问道:“你觉得那个人手艺怎么样?” 缚宁点头直言:“很好。” “他女装做的也不错。”苟明之走向柜台,掏银行卡递出:“给缚小姐办张会员卡,我...” 缚宁预感不妙,几步上前将卡夺过,悠悠抬手往他外衣兜里塞。 “我不缺衣服,而像你这样的男人...更见识过不少。” 男服务生准备接卡的手悄悄缩回,更将头偏向一侧。 苟明之扫了眼已经落进兜里的卡,轻笑着点头:“所以呢...?” “所以别总做些多余的事。”缚宁转身走向出口。 两人回到怡园小区。 苟明之将医生开的药递过来,柔声提醒:“记得按时吃。” “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缚宁伸手接过。 他弯眸笑笑,没再说什么。 到下午晚饭时间,缚宁点开外卖软件浏览翻看,一阵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苟明之端着餐盘站在门外。 他将盛着饭菜的餐盘递过来,笑容得体:“做多了些,扔掉又可惜,只好端来给你,吃完记得把餐具还来。” 捧着盘子的缚宁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只看到他关门的背影。 坐在餐桌前,缚宁盯着眼前看起来异常可口的食物,似乎有点丰盛过头。 在医院时医生说过要吃能补充钙元素和各类维生素的食物,其实就是要有营养。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能吃的太随便,不然恐怕没法如期拆下石膏,但没想到他会做好送来,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真是那种善良过头的好人…? 回想种种端倪,缚宁当即否定。 怎么可能。 第28章 还挺骚包... 吃过晚饭,她站在苟明之家门口,捏着餐盘,用盘身敲响房门。 门被打开,开门时带起的风扫过脸颊,泛起丝丝凉意。 苟明之刚刚应该是在录制视频,卷发特意吹过,弧度自然,有规律却不死板,看起来慵懒又随性,西装外套下空空如也,不着寸缕。 由于领口的深v设计,即使扣上纽扣,锁骨直至腹部的大片风光还是展露无遗,白净矫健的肌理与鲜艳的红色西装相互映衬,分外惹眼。 “谢谢你的晚餐。” 缚宁将盘子递出,毫不避讳得打量他一番,神色自若得给出评价。 “衣服很适合你。” “不客气,是你有眼光。”苟明之偏了下头,微笑着伸手接过,就算察觉到缚宁的视线也毫不遮掩。 反倒不经意间动作,导致衣领开得更开。 缚宁淡定地撇开视线。 ...还挺骚包。 没多交谈,还完餐具她便转身回家。 临近晚上7点,缚宁早早洗漱完打算回卧室休息,刚迈出几步,玄关处窸窣响动。 缚宁回身去看。 远处缚濒正往里走,他脖子上的勒痕已经用与肤色相近的胶布遮盖住,又有翻折下去的衣领遮挡,不看仔细点真看不出什么。 缚宁与缚濒平日里很少交流,加上缚濒常年出差,一年到头两人也见不了几次,这使得本就不亲密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看清楚了?”缚濒感受到她视线,边往厨房走边开口讥讽:“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畜生干的好事。” “我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缚宁问。 缚濒停下脚步,笑得癫狂。 末了,侧头看过来,眼神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扫过,继而咧嘴笑起来。 “我的好女儿...这还用说,我当然是禽兽阿。” 出口的话语伴随着明晃晃的恶意。 缚宁不适地抿了下嘴,转身接着往卧室里迈去。 缚濒历来如此,他对自身行径供认不讳,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死性不改,让人如同咽了只苍蝇般恶心膈应。 转眼间,缚濒已经到厨房转过一圈。 见到干干净净的厨房台面,忍不住低嗤。 “这小畜生手折了也是好事...她做的饭简直难吃得要命。” 夜深了。 缚宁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却始终无法入睡,她睁眼望着天花板。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杨嫜到这个点了也没有回家,应该是打算在店铺上层的阁楼歇几天。 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拨去电话,电话里只传来机械的无人接听女声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杨嫜接连几天都没回家。 因为手伤,缚宁这几天也睡得不好,白天还能做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夜里闭上眼,感知到的痛感只会比白天更明显。 这天早上起床,她坐在餐桌前吃苟明之端过来的早餐。 香喷喷的牛肉馅包子,刚出锅,都还烫手。 刚咬了一口,缚濒房间就传来响动。 他怎么还没去上班?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走了。 缚宁端着早餐要回卧室,还没走到卧室门口,缚濒推着收拾好的行李从他房间走出来,与她擦身而过。 “你手上拿的什么?”缚濒突然停下脚步。 缚宁头也不回:“早餐。” “早餐...?” 缚濒绕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物,鄙夷道。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早餐?用脚揉的面粉吧?” 缚宁面不改色:“点的外卖,我做饭是不如你好吃,不然你把你的工作辞了,我给你钱,你来专门伺候我的一日三餐?” 缚濒脸色青红交错,又气又怒。 “挣几个臭钱了不起了?”他捏住缚宁的双颊,指腹用力挤压:“跟你老子我在这装起大爷来了。” 缚宁的脸颊肉被挤得变了形,用力偏开头,语气平静。 “我用装?” “你-” 缚濒咬了咬后槽牙,怒极反笑,食指往她脸颊恶狠狠戳了两下泄愤。 “好样的,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都这么像我,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缚宁呼吸乱了,脸色也发生变化。 “生气了?”缚濒观察过她表情,高兴地大笑了几声:“每次只要一这样说,你就难受得不得了吧?可我最喜欢看你难受的样子了。” “...”缚宁冷着脸不说话。 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一家人即使互相憎恶,也能明白对方最在乎的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才能精准得往对方心窝子戳。 看她半天没反应,缚濒笑了一声,整理下自己衣领,扔下一句。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让你母亲老实点,别妄想着趁我不在给我戴绿帽。” 就拉着行李走了。 晚上缚宁没什么睡意,闲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面上的水杯内盛着热水。 杨嫜一旦收到缚濒出差的消息就会回来。 等上一阵,门口果然传来开锁的动静。 杨嫜推门进来,打开灯的瞬间被坐在客厅的缚宁吓得一哆嗦。 等看清人是谁,不耐烦得出声指责:“你不声不响想吓死谁啊?” 缚宁右手端起水杯抿上一口。 凉了。 咽下那口没甚滋味的凉水:“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 “我胆子小?”杨嫜换好拖鞋:“明明是你不开灯坐在那装木乃伊。” 说到这,她抬起头,视线在缚宁受伤的手臂上短暂停留一瞬,又立即挪开。 “对了。你那手...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种仿若关心的口气弄得缚宁一愣,终归是理智胜过心底那丝侥幸。 “你在担心我每个月都转给你的那笔钱会因此而断掉?” “我不该担心吗?养你那么大,不就是为了这个?”杨嫜嗤笑一声,倒也坦荡:“这也是你唯一的用处了。” 缚宁放下水杯,转过头对上杨嫜等待确认的线视,语气没什么变化。 “这点伤耽搁不了多久,四周就能好。钱你不用担心,会按时打给你。” “那就好。”杨嫜轻挑下眉毛,显然心情又重新好起来。 紧接着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没再看缚宁一眼。 缚宁低下头,鬓发滑坠,发尾搭在白色绷带上,黑白分明,界限清晰。 刚才居然从那虚晃的一句话中得到一丝安慰,当真是日子久了,被驯得丢失掉部分基本的辨别能力。 面对杨嫜,她总是难以决断。 杨嫜倒不如就坏得更彻底些,如此反复才是种折磨。 ... 第29章 是不是没睡醒? 翌日。 到饭点,熟悉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苟明之连着一周都将午饭和晚饭送来,也不容她拒绝。 缚宁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没成想他反而越发习惯和熟练,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来。 打开门,苟明之光泽蓬松的卷发,一如往常的温柔笑脸出现在眼前。 苟明之手上端着这几天都能见到的餐盘,就好像在每日按时投喂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接过饭菜,缚宁说了这几天来除开谢谢以外的第一句话:“在这等一下。” 他依言待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去,而是好整以暇得站在门口,眼睛跟随她往里面看她要做什么。 缚宁将餐盘搁在餐桌上,拿起手机折返回去,解锁屏幕,点开扫一扫:“收款码给我。” 苟明之看了一下她手机屏幕,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递过来。 “滴”的一声。 缚宁屏幕上没有付款界面,反而弹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界面。 沉默几秒,她抬起头:“你是不是没睡醒?我说的是收款码。” “我知道。”苟明之露出微笑。 他故意的。 缚宁没再说什么,发送了好友请求,等他通过,点击对话框,转账给他。 聊天界面里显示的转账金额远远超过之前他在医院帮她缴纳的费用和这些天一日三餐所花费的开销。 苟明之看上一眼,弯唇询问:“这是这段时间的报酬吗?” “嗯,收着吧。”缚宁点头:“我没有吃白食的习惯。” “给的这么多...”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垂眸操作着手机界面:“你倒是大方。” 没一会她手机就收到消息提示,拿起手机看向界面,显示他已经将转账退回。 缚宁拧拧眉,虽不理解他的行为但也懒得再去跟他争,那样实在太浪费时间。 想当假好人就继续当,反正又不是她逼迫他这么做。 紧接着苟明之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露出微笑:“这已经足够当作报酬来抵消。” 屏幕中是缚宁vx账号的个人详情页面,意思像是在说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就已经足够。 缚宁斜他一眼,感觉自己被人戏弄,毫不留情地将门一甩。 “滚。” 苟明之后退半步,避开即将迎面撞上的门板,搭在耳间的发尾都被震得飘起又坠下,可见力度不小。 转过身自己家门迈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么明显的别扭劲儿,倒是少见。 回到屋内,苟明之将剪辑好的视频发布出去,就没再看过。 直到下午8点左右,再次打开软件,发现点赞量已经超过100万,看着还在不断攀升的数字,苟明之敛了敛眸。 他玩网络是一时兴起,不到两年拥有400多万的粉丝数量,与现象级网红破千万的粉丝数量相比,差距还是很大。 以前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基本都在50或70万之间徘徊,偶尔可以突破百万,录的不太用心的水一点的视频只有30万左右点赞数。 点开评论区,底下一条条的评论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之这次真的把我帅晕了] [心心眼] [长到我审美点上了,我把他之前的视频看光光啦 ][流口水] [这身材,我直接原地表演一个裤子消失术] [啊啊啊绝了] [挺喜欢这个颜值的,但是不是整过阿] [问号脸] [这次帅出新高度,啊啊啊啊天呐这红西装真要命,挑的不错,这条视频有史以来最满意的 ][大拇指][流鼻血][流鼻血] [靠,这卷毛男人,好像温柔大狗狗,好爱好爱!] 这些直白大胆的言论只让苟明之高兴了不到两秒。 她们都喜欢看这个,那缚宁呢? 会喜欢吗? 衣服是她挑的,而且还说适合他。 关掉手机,屏幕中倒映出他的面孔,他再次解锁屏幕点开与缚宁的对话框。 [有看我新发布的视频吗?] 输入完毕,他又重新检查一遍,才点击发送。 手机被合在桌上,他指尖搭在椅子扶手处极度缓慢得轻点,眼帘半垂,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条晦暗不明的阴影。 “会看吧...?” 几十秒过去,手机震动。 苟明之抬起眼帘,翻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下边最新的消息无比简短。 缚宁:[没有] 又等了等,上方没有显示正在输入,对方显然没有再发来消息的意思。 望着那孤零零的两字,苟明之唇角弯起微弱弧度。 “算了...不急...” 晚上苟明之入睡前再次查看了一下后台,点赞量已经接近150万,还在涨,看完他关掉界面,没再理会。 清晨。 苟明之被电话铃声吵醒。 长臂伸出被窝,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人,接通,语气沉沉:“什么事?” “还睡呢,赶紧上网看看吧你,一晚上时间,花边新闻就满天飞了都。” 李弦语气里不光光是担心,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很热衷于见到苟明之吃瘪的样子。 苟明之在软件上搜索与自己相关的话题,最前排赫然跳出一个“人气网红深夜与人幽会,疑似恋情曝光”的话题。 忍不住皱眉:“我哪里来的恋情?” 李弦一愣,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半天,几乎要收不住。 “原来你跟小缚宁没成阿?我正奇怪呢,之前还费劲吧啦的在想办法接近人家呢,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还闹出花边新闻来。” 苟明之指尖往下划拉,点开一个视频:“什么在一...” 放出的视频正是那晚被人跟踪后躲到缚宁车上的全过程。 画面中,他的脸被拍的异常清晰,视频下方的评论也好坏不一。 切到后台一看,因为昨天的热度而吸到的粉丝也掉了一部分。 “你有时间在这里看我笑话,还不如好好让你们公司为缚宁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我们公司做准备?”李弦笑了一声,不满道:“公关费用可不便宜,针对的是你,我们小缚宁是被你牵连,是不是该你那边解决?” 第30章 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苟明之笑了笑,起身下床,走到衣帽间里取下一件软质的法式衬衫套在身上。 紧实的肌肉线条被质地极佳的衣料覆盖。 “你们公司员工是指望不住你这种掉钱眼儿里面去的上司了,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李弦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别激我,总之这事你管不管,你要真不管,到时候我们小缚宁被人扒出来就要遭老罪了,她正值事业巅峰期,网络环境这么差,牵扯进这种负面舆论对她影响绝对不小。” 苟明之沉默几秒,不怒反笑。 讲话阴恻恻的:“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仅把自己的员工往我这塞,还用自己的员工威胁起我来了。” 没再和他多说,苟明之挂掉电话。 那两个人,倒是会挑时间。 只针对他也就算了,都懒得去管,牵扯上缚宁干什么...按她那动不动就嫌他麻烦,巴不得跟他保持八百米距离的性格,不把这件事摁下来那之前花的心思就相当于全白费了。 她防备心那么重,好不容易才熟稔一点。 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两个人会不会还在附近,这期间有没有再被跟过,说不准。 苟明之打开粉丝群,编辑好文字。 [谣言,只是普通朋友,碰巧遇到搭了个顺风车而已,录下并曝光的人添油加醋,居心不良,相信大家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待会直播也会顺便再澄清一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消息发送出去,他换另一个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淮冬。 “你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了吧,先把舆论热度降下去,再让那些营销号把视频图文删干净。” “我已经在让人处理了。”淮冬问得有些迟疑:“不过,我们发现有人着手去扒视频中那辆商务车的信息,这个需不需要…” 苟明之不假思索。 “需要,如果真让人把车主人的身份扒出来了,我会很苦恼的。” 淮冬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好像想问些什么。”苟明之说。 淮冬唔了半天,下定决心般:“我想知道您真的有恋情了吗?” 苟明之笑容展露,语气却不怎么好。 “这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吗?” … 小区楼下理发店。 缚宁披着湿发坐在椅子上,她好几天都没洗头,也没梳头。 早上起来她想自己梳几下,发现已经完全梳不动了。 头皮突然被往后扯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痛您了?”理发师小声解释:“您的头发有些地方打结了...我会再轻点的...” “没事,没有很痛。” 缚宁回复过工作信息。 正要关手机,视线停在下面几行的联系人——苟明之那里停住。 视频她确实还没看过。 吹干头发走出理发店,缚宁长发垂在肩后,发梢随着步伐浅浅扬起弧度。 回到家中,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找到苟明之的账号,发现对方正在直播。 随手点进去。 直播间内的在线人数显示有8万多,人气很高,但由于在线人数多,有点卡顿,几分钟过去才稍微流畅些,也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在这里强调一下,希望大家理智对待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扒人隐私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可取,会影响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骂我当然可以,各位随意。” 屏幕正中偶尔闪过粉丝刷的礼物特效,评论区的评论不停往上滚动,看得缚宁眼花缭乱。 她不看直播,更没给谁刷过礼物。 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礼物需要花钱充值,特效越豪华的就越贵,最贵的一个大约在几千元。 看来看去,直接挑了个最贵的礼物送出去,特效在屏幕中绽开,缚宁一跃成为榜一大姐。 苟明之感谢的声音从手机传出:“谢谢这位f送来…” 没等他说完,缚宁就直接退出直播间。 苟明之看着这个默默走掉的名为f的昵称排在礼物榜第二的位置,点开这个人的主页。 并没有关注他,不是粉丝,也没有发布过内容,简介上只有最简单的性别年龄,连地址都没填,看不出什么。 他关闭f的个人页面,继续与粉丝互动交流。 约莫播了一个小时左右,苟明之带上鸭舌帽口罩,去到那天去过的五金店铺附近。 街道上的商铺很多,五金店铺的监控摄像头是安在店内的角落里,根本录不清楚外面。 但是旁边的花店… 因为鲜花要摆在店外售卖,所以店主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苟明之看了看摄像头对准的方向,回忆了一下当天几人的站位。 走进花店,花香浓郁芬芳,四周整齐排列着各个种类的花束,花店老板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她手里正忙活着给散花进行包装。 苟明之走到她面前,扒下口罩,露出点儿脸来,态度亲和。 “老板娘,我前两天来你们这买过花,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前两天?”老板娘回忆了一阵,对这张脸的记忆有点迷糊。 “阿好像是。”她一脸的抱歉和迟疑:“不好意思阿,每天客人有很多,我真的记不太清了,不过你是有什么事吗?” 苟明之焦急道。 “我那天在这买过花后回去发现丢了东西,所以想来看看你们这的监控,看是不是在你们这丢的。” “比较贵重,如果只是小玩意儿我也不会来找。” 听到这番话,老板娘眼睛稍稍瞪大,担心担上责任。 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这样阿,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有很多活没干,恐怕你只能自己慢慢看了。” 苟明之微微笑起,很是大度:“没事,我可以自己看,你忙你的。” 坐在电脑前,苟明之查看这里监控的保存时间。 运气不错。 这里的监控内容是用储存卡保存的,内存挺大,保存时间是两个月。 他拿出手机,翻出当时购买配件的账单,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日期和结账时间。 操纵鼠标选取好日期,视频开始缓慢回放,拉动进度条,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在门口与那两人交谈、合照的画面。 将这段视频放大录下,然后又反复回放,暂停,筛选两人脸部最为清晰的画面,再分别截取下来,传到自己手机里。 做完这一切,苟明之将电脑退回原来的界面,走向老板娘。 “不好意思,好像不是在你们这丢的,打扰了,那我就先走了。” 拉上口罩,走出店门,苟明之将视频和照片发给淮冬: [他们说不定还在我居住的这片区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淮冬回复得很快:[好,有消息了告诉您] 苟明之游走在街道边缘,看着眼前经过的男男女女。 也不知道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能玩几天? 经过一间间的底楼商铺,苟明之掀眼扫过一餐馆招牌——《廖记正宗猪骨汤》 第31章 是我不好 不知不觉临近中午,敲门声照旧响起,缚宁打开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餐盘,苟明之手上空空如也。 她没有说话,抬起眼帘盯着他,他也不出声解释,只笑望着她。 两人这么对视一会儿,像是都要等对方先开口。 看来今天中午没饭吃。 正要关门。 苟明之眼疾手快地抵住门板:“怎么都不知道问问,今天煲了点骨头汤,不方便端来,你不如过来我这里吃。” 缚宁已经没心情了。 “算了,你还是自己吃吧。”她试图再次将门关上:“我以后可以叫外卖。” 右手推了几下,都没推动。 看着苟明之撑在门上那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又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前被绷带缠绕的小臂,彻底失去耐心。 “放手。” “好吧。”苟明之松开手,转而将手掌扶在门框上,脸在温柔笑着,举止却近乎挑衅:“是像这样吗?” 缚宁没管他举动,推门要将门合上,门已经压上他的手背,他毫不躲闪,依然扶在那。 明晃晃说着:有本事就夹断他的手。 门骤然停下,缚宁看着探进门内的半截手掌,心口瘀滞:“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 平时总是笑脸相迎温和体贴的模样,做的事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却完全不同。 苟明之眼睛半弯着,声音很轻:“是我不好,可是我没有戏弄你,我真的煲了一砂锅的骨头汤,炖了好几个小时,特别烫手。” 无心与他对峙,松开把手,缚宁拿上手机,将门重新拉开。 苟明之唇角浮起些弧度,识趣地让开位置:“请吧。” 客厅内。 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缚宁的手机响起,是萧思木发来信息:[宁宁,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跑通告时坐的车?] 紧接着下面附上了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声音外放,看着视频里的内容,缚宁表情平淡,没甚反应。 播放结束,她手指敲击屏幕回复:[是] 苟明之将播放的内容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这讲解的内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当事人,能不熟吗?”缚宁头也不抬,讲话冷嗖嗖的。 显然还对他刚才强硬阻门的举动有所不满。 苟明之听了这话,笑意更浓,干脆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左手手掌撑住脑袋。 本就柔和的声调被刻意拉长:“当事人好像不止我一个,不是还有个没露面的...恋人?” 停顿一下,他撑着脑袋的手挪到下巴处托住,嘴角上扬。 “你总给我塞钱,这样看来,难不成我们缚大模特是想包养我这个小网红?” 分明是温吞有礼的语调,出口的内容却没半点礼数,像是存心想看她会对此作何反应。 缚宁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这明显是那天跟踪你的人干的,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以后少跟着我,我不想再被你连累。” 这种事一旦发生,难免不会有下次,根本无法预料,想要永绝后患就要远离祸患本身。 没得到满意的反馈,苟明之敛去些笑容,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显出几分兴致缺缺:“以后我会注意。” 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 缚宁看过弹出的几条信息,正打算回复,萧思木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接通,电话那边传来急切高昂的嗓音。 “宁宁,你俩这被造谣造的也太夸张了吧,不良媒体断章取义。” “不过那个擦边男什么时候上过你的车?” 听到萧思木对苟明之的称呼,缚宁看了看对面人脸色。 没什么变化。 应该没听到。 手指还是悄悄摸到手机侧方的音量键上,把通话音量调小了些。 解释安抚:“之前遇到顺路捎带过他,没事,没有拍到我,问题不大。” 聊了两分钟,缚宁挂掉电话,拿起筷子,继续用餐,披散的头发顺滑,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散落。 把脸颊两侧的散发分别勾起挂在耳后,却没多大作用,发丝好几次都差点坠进碗里。 好碍事,忘记让理发店的人给她扎起来了。 对面发出板凳划拉地面的响声,缚宁抬起头,苟明之已经起身走到她身后,她视线跟随,偏过脑袋想往身后看。 “不好好吃饭,跑到我这边干什么?” 一双手掌扶正她的头,苟明之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别动。” 苟明之将缚宁的黑发尽数收拢在左手中,右手手指探入发丝中抓捋抚顺。 发丝触感细腻,顺滑,透着凉意,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洗发水的幽香,打理起来很容易。 把头发捋直,他摘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在缚宁的黑发上缠绕收紧,一圈两圈... 四周格外寂静,仿佛只听得到两人平缓的呼吸和发丝划过衣料带起的摩擦声。 手法熟练得将掌中的头发捆好,苟明之返回座位坐下,笑意盈盈得看过来,像在邀功。 缚宁抚了抚脑后的发圈,看了眼对面苟明之脑后半扎起来的卷发,还是给予回应。 “手法不错,很熟练。” 得到肯定,苟明之没有出声,眼底笑意却肉眼可见的加深。 吃完饭,苟明之将碗筷拿到厨房,捡进洗碗机里摆好,缚宁则在外边坐着消食。 等上好一会儿,苟明之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缚宁正打算离开,厨房推拉门被推开。 “看看这个。”苟明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他和一个昵称为巫师的好友的聊天记录。 巫师:[早晨送你的开胃菜还满意吗?] 苟明之:[是你干的,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巫师:[我看你已经澄清过了,但我手里不止那些,还有你和那个模特的亲密照] 巫师:[不想被曝光的话,恐怕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苟明之:[什么照片?你什么意思?] 紧接着对面发来几张图片,缚宁点开来看,发现是在去医院那天在停车场时苟明之为她戴帽子,还有回时苟明之打算给她系安全带的照片。 挺暧昧的,即使是在高清镜头下拍出来的,有些角度也像极了在接吻,难怪他们会误会。 苟明之才澄清过,他们就出现,明摆着是故意挑在这时候找上他。 巫师:[我的要求很简单,50万可以买断我手中的照片] 苟明之:[50万,你这和狮子大开口有什么区别?] 巫师:[如果我再把这些放出去,对你的影响会更大,而且我了解过,那个模特现在也正是事业关键时期,这时候爆出与你的恋情,你说这会不会对她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呢,你的那些粉丝可不是吃素的,网暴她也就分分钟的事] 巫师:[这个数字很合理,你俩的收入也不低,完全负担得起] 巫师:[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愿意,我到时候就直接把这些照片散布出去] 之后苟明之就没有再回复。 第32章 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缚宁回想起那天感受到的视线。 原来被偷拍了,难怪总感觉被镜头盯着。 见她已经看完,苟明之把手机挪到自己面前,手指往下划拉屏幕像在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缚宁问。 “照片。”苟明之手顿了顿,又接着往下划:“我觉得他们发过来的那些高清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他不紧不慢地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将对方发来的两人合照重新点开放大仔细看了看。 思虑再三,手指长按屏幕,照片被他保存下来。 缚宁对这些一无所知,只看到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是挺有水平。”她说:“用高清大炮给我们硬生生拍成情侣照,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狗仔。” “可惜他完全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这种照片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造成影响。” 停顿一下,缚宁观察着苟明之的神色,言语间试探他对此事的态度。 “但似乎…还不至于要受他威胁,你觉得呢?” 苟明之微笑着问:“我如果不管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缚宁依旧没表现出多大反应,说话时的口吻平静冷淡,虚无缥缈,抓不住一般。 “发声明、抵死不认、反告他们用合成照片来勒索钱财、用另一件事的热度把这件事掩盖掉再慢慢等风声平息下去,办法多的是,我不是我们公司最底层的弃子,公司就算再怎么不想管,也不至于一点正事不做就把我一脚踹开。” “终归是你连累我,所以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苟明之脸色变幻,眼睫缓慢眨动一下,再没有一丝笑容。 “我没有不想管,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你总是不笑,也不怎么生气。” 缚宁眼神扫视一圈周围。 “你们这类人身上是不是都有高高在上,看人如何挣扎生存的臭毛病?” “我眼睛不瞎,碗具、茶杯、衣物、还有我头上这个发圈,你的吃穿用度没一个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这间屋子里的好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我不管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又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那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别给我找事,也别扰乱我原本的生活。” “你...”苟明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他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好,更是立马表态:“人言可畏,当然不能不管不顾。” 缚宁乜他一眼,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苟明之微笑道:“既然他要钱,当然是给他。” 两人视线相交,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家中,缚宁搜索苟明之的相关话题,浏览评论区,发现他的部分女友粉已经有点闹意见。 她和苟明之可以说是半公众人物,特别是她,业内口碑很重要,如果照片真的流出,她不可避免得会被讨论一番。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得而知,照片能不流出当然最好。 天气闷热,窗外的天气已经不如上午那样晴朗。 云不知什么时候聚在一起,乌压压一片,似要下雨,缚宁的手开始隐隐作痛。 ... 一公里外的一处小区出租屋内。 四周还算干净整洁,由于缺少家具与生活用品,导致屋子里看起来有些空旷。 客厅茶几上整齐摆放着一部电脑,一小巧轻便的微单相机和一部单反。 一男一女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男人瞟了几眼对面的女人,突然停下筷子,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发现他的异常,女人也慢慢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男人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文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 “那又怎么样?”文梓微微皱眉,面露不悦:“王鸣风,不这样,我们那些债什么时候才还得完,光等着那个人给我们的报酬是不行的,长久下去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见她脸色不好看,王鸣风急忙解释:“我知道,只是有点担心嘛。” “哼。” 文梓拿起筷子又扒拉几口面,突然一顿,接着说。 “那个雇主催的话,就找借口再拖几天,如果这个网红答应付钱,等把钱拿到手,再跟那个雇主说我们有拍到照片。” 王鸣风抬头,两人相视一望:“这我明白。” 碗与木筷的碰撞声接着响起,二人心思各异。 文梓食不知味,她与王鸣风是一对年轻夫妻,当初投资失败,没挣到钱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只好重新拾起老本行。 一开始她没想向那个网红索要钱财。 回想起当时在医院附近看到的两人和相机里的照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女人被人关心爱护的模样,那个男人笑意盈盈看她的神情,全都让她觉得心里憋闷,那两人不仅日子过得悠闲惬意,在人前也是光鲜亮丽,更不用为钱发愁。 眼前寡淡的面条深深刺痛她的双眼,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不禁咬牙切齿。 为什么她和王鸣风只能每天偷偷摸摸,居无定所,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不如试试那让那两人给点钱解解燃眉之急,反正对他俩来说也不多,愿意给当然最好,不愿意,也没有损失,到时候把发照片给雇主,照样能拿到应有的酬劳。 第33章 催进度 室外天边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至客厅一角,电话铃声响起,来电名称显示淮冬两个大字。 卧室门开启,苟明之从卧室往外走。 抬起胳膊把散乱卷发往后梳理好,拿起在茶几上的电话接通,那边的淮冬说话沉稳牢靠。 “多亏有照片,人找得比较容易,正在派人盯着,他们的资料已经整理好发送给您,只是时间匆促,搜集到的不多。” “没关系,几天之内就能把人找到已经超出我的预料。”苟明之唇边带笑,语调慵懒:“那两个人身边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据我所知,没有。”淮冬说。 “等我看完资料再联系你。”苟明之点开发来的资料坐在沙发上浏览起来。 资料里的内容划至最底部,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狗仔,不过这份资料中有提及,这两个人背着巨额债务,缺钱得很。 目前来看勒索他的动机还算充足。 苟明之盯着资料出神。 只是,跟梢盯他这事到底是那两人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他们这样做? 有人买通他们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沉思一会儿,他关掉资料,拨通淮冬的电话:“今晚你抽时间代替我去见他们,到时候按我说的做,不要露出马脚。” 晚上11点,淮冬一身黑衣,鸭舌帽,口罩,手套,一个不落,耳上挂着微型蓝牙耳机,领口藏着窃听器。 到达王鸣风与文梓所在的小区,他下意识避着监控摄像头。 走上一会儿,淮冬脚步一顿,他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 被录下也没什么,他只是去与人沟通而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淮冬无奈叹了口气,那时候他在明之母亲的安排下进入了明之所在的学校,才发现明之的校园生活很糟糕。 本以为有钱人家的少爷绝对不会经历类似霸凌和校园暴力这种事件。 后来发现学校和社会没有区别,贵族学校里的学生甚至会自行划分出严格的身份等级。 官和官不同,有大小,有高低,孩子和孩子之间也不同,有长子和次子,有亲生和私生。 只有成绩优异,出身不好,会受到排挤和歧视,会被叫歪心思的烂货野种。 只有出身好,成绩不好,也会成为边缘人物,会被说蠢笨、智力低下,无法成为合格的接班人。 明之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是成绩优异的乖学生,他却知道明之一旦被人欺辱打骂了,事后都会找机会恶狠狠地报复回去。 慢慢的,明之会叫上他一起偷偷整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最后那些人要么受伤在家长期休养,要么被学校发现铁证如山的违规行为勒令退学。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淮冬敲响房门,等在门外。 “吱呀”一声,门堪堪打开一寸,王鸣风隔着门缝,满脸防备,言语精简:“谁?有什么事?” “你说呢?”淮冬注视着对方的表情,一瞬也不敢错开,生怕漏掉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让你们做的事,有好好完成吗?” 王鸣风半天没说话,脸上防备褪去些许,额外掺杂几分担忧,气势也减弱。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询问:“他让你来的?期限不是还没到吗?” 淮冬耐着性子,语气嘲讽:“没到最后一天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无所谓?不来催进度,你们想消极怠工怎么办?” 王鸣风终于把门全部拉开,让淮冬进去。 走进屋内,淮冬见到了一直站在王鸣风身后的文梓。 文梓越过王鸣风,站到淮冬面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半信半疑的出声试探。 “怎么会突然安排你来找我们,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如果你们一直老老实实,不搞些小动作,我想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说对不对,文梓文女士...”淮冬目光锐利,语气沉稳笃定。 他眼神越过文梓悄悄往打量屋内,不远处茶几上摆放的相机和电脑吸引了他的视线。 被叫出名字,文梓神情一滞,感受到威胁。 这是发现他们手中有新的照片却没有及时告知,还是发现他们私下与那个网红联系? 慌乱之余,她忙侧过身子,不再挡住淮冬的去路,并主动解释。 “我们手里确实已经握有那个网红别的照片,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想必约定好的报酬不会少给我们吧。”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淮冬轻笑两声,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案,而是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一番。 直到看得两个人有点发毛,他才越过二人,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桌上的设备提出要求。 “把相机存储卡给我,电脑里不能留有备份,手机里的也要全部彻底删除。” “不要试图蒙骗我,如果我不懂,他也不会特意叫我来这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淮冬面前,各自拿起相机,将里面的卡芯拆除,然后摆在桌面上。 淮冬收起存储卡,把两台相机检查一番,然后放下,朝电脑看了看,示意二人继续。 在淮冬密切的注视下,电脑和手机里的照片也被彻底删除,无法恢复。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开门离去。 文梓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淮冬刚搭上把手。 “等等。”身后女声陡然响起。 第34章 我长得很难看吗? 淮冬开锁的手顿住,嘴绷成直线,表情严肃起来。 该不会是被发现端倪… 偏偏这时候蓝牙耳机那边明之却没有任何动静。 揣在衣兜里的手不由自主得握紧了刚到手的卡芯。 淮冬垂眸看了下门把手,调整神情,松手回身,等着对方的下文。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可没有动任何手脚。”文梓只是再三确认。 “没问题,安静待着就行,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淮冬扭动门把手,彻底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 出了小区大门,淮冬穿过马路,游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间,四周格外寂静,微弱的脚步声和阵阵虫鸣相互交杂。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达车辆停靠的位置,坐上驾驶位,他发动油门,开车驶离,耳机里也传来苟明之的轻声调笑。 “演技越发的炉火纯青,看来没少去进修。” 淮冬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意,开口回呛:“是,跟您学的。” 苟明之也不介意,笑了一声,继续叮嘱:“把卡毁掉,不用再拿给我。” “...好。”淮冬默了一会儿,问:“您说刚才要是被察觉到异常怎么办?您没想过吗?” 苟明之沉默几秒,淡然开口。 “想过。” 淮冬感慨:还好,至少为他考虑过后路。 紧接着,耳机又传来苟明之温和带笑的嗓音。 “被发现不对的话你当然要拔腿就跑阿,他们本就心虚理亏,根本不敢报警,有什么可担心的?” 淮冬半天没说话,被这句没良心的话轰得有些维持不住坐姿,没一会儿还是坦然接受。 “我就知道。” 黑色轿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只留下一抹深色的残影。 苟明之倚靠在床头,摘下耳机收进床头柜里,随后又解锁手机,想给缚宁发消息。 指尖敲击,内容输入好,瞟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12点,他又按着清除键,将打好的字一一删除。 ... 夜深人静,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夜空中划出美丽折线,轰隆轰隆的巨响也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雨滴从天空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被窝中,缚宁被吵醒,怔怔地睁开眼睛,前方漆黑一片,眼睛无法聚焦。 伸手打开床头的夜灯,下床拉开窗帘,窗前倒映出她的虚影。 又是这种闷热潮湿的雨天... 第二天缚宁坐在苟明之对面,看着摆在眼前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将自己的碗筷拿去厨房放好,然后倚在沙发上打瞌睡消食。 现在苟明之已经从每天送餐变成每天发信息给缚宁直接叫她过来,缚宁给他刷过礼物后也吃的坦然,全当花钱请了个厨子。 苟明之收拾好碗筷,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处坐下:“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缚宁没作回应,转而抛出问题:“照片的事怎么样了?” 茶几上的电子香炉往外徐徐冒着青烟,那缕烟颇为妖娆得在她眼前升腾起舞。 她进门不久后,就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和苟明之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个熏香的味道。 好闻是好闻,就是闻多了犯困。 “快处理好了。”看出她有意回避,苟明之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柔声追问:“你是想转移话题吗?” 缚宁偏开头,明显没打算跟他讨论这种事。 苟明之眼眸几番闪动,像是不满她的行为,起身绕开茶几,在她膝侧站定。 “为什么要把头偏开,我长得很难看吗?” 他捏住她下颚,满脸笑意得强迫她看向自己,嗓音近乎蛊惑。 “说说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手指强势地扼住她脸颊,温热干燥的指腹有意无意在缚宁微抿的嘴角拂过。 唇边的触感羽毛般似有似无,男人指尖仿佛随时会探进嘴里,缚宁绷直了背,猛然意识到他是想真正意义上撬开她的嘴。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缚宁偏过头要挣脱他的手,却又被立马掰回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苟明之眉心微蹙:“不然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他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低下头,盯着她眼睛一下也不挪开。 缚宁迎上他的视线,手背抵在他小臂上往外推,下了点软话。 “这样扣着我的脸很痛,你先放开。” 这话倒像是被听了进去,苟明之双睫动了动,深潭般的眼底荡起点水花。 “抱歉。”他立刻松了力道,动作轻缓地蹭了蹭缚宁脸颊,像流浪兽对同类发自本能的笨拙安抚:“我明明收着力...” 俯身凑近细细观察过她的脸,发现根本没什么大碍,苟明之收回手,坐回原位,弯起唇角温柔笑斥。 “骗子。” 脸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缚宁望着他一如既往的笑脸,觉得分明他才是个表里不一的骗子。 “看雨,看了半宿。”她嗓音疲懒:“满意了吗?” 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让她心里安定不少,原本挺直的上半身缓缓靠在沙发靠背上。 脑袋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困意被无限放大,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但视线还是逐渐模糊不清,眼皮一直不受控制得往下坠。 “这样...”苟明之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问:“你喜欢下雨天?” 缚宁半垂着眼眸,音调轻缓:“不喜欢,吵得人根本没法睡。” 苟明之望着别处,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好巧...我也是。” 她没去追问缘由,只装作没听见。 苟明之转回头,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得欣赏了一阵缚宁眨巴双眼的模样。 “看来这熏香效果不错。” 睡意让缚宁的大脑不像平时能及时思考,反应也变得迟缓,过了好些时间,才明白他是故意点这熏香。 脑袋干脆枕着沙发靠背,不再强撑,只淡淡瞥他一眼。 “你怎么不干脆弄迷香把我迷晕了事?” “怎么可能呢,我是安分守己的良好市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从来不做。”苟明之微笑着摊摊手,一副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样。 只是这相当正派的发言,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缚宁觉得并不可信。 他笑得越温柔,心里越算计。 缚宁站起身,准备顺势回家休息一会儿,苟明之却从客厅壁柜里翻出一小盒包装精致,印着奇楠二字的线香递过来。 “这个和我点的一样有安神效果,点燃插上就行,不用香炉,很方便,你拿回去晚上试试。” 缚宁接过来颠了颠,拿在手上很轻,分量显然不多,也就收下了:“好。” 门被掩上,消息提示音响起。 苟明之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巫师:[考虑得如何?今天是最后期限] 第35章 贪得无厌 出租屋内。 文梓和王鸣风紧张得盯着手机中发出去的信息,内心忐忑不安。 照片已经被雇主的人拿走,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曝光,他们知道到那个时候就没办法再要挟对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将钱拿到手。 本来早上就想发信息的,但是又怕显得太急切,才硬生生忍到中午。 “叮咚”一声。 跳出来一则新讯息。 苟明之:[50万太多了,20万行不行?] 看见回复,文梓望向身旁的王鸣风,眉心和嘴唇在同时抽搐:“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 “20万,少了一半多...”王鸣风眉头紧蹙,焦急地来回走动:“这个数额根本填补不了多少我们欠下的债务。” 文梓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啃咬拇指指甲。 听着旁边男人走动的脚步声,更觉得烦躁无比。 “你能不能坐下,别再走来走去的了?!”她大声吼道:“我们这一年东奔西跑走的那些路还不够多吗?!” “...”王鸣风瞬间就停住脚步,无魂木偶一样,满脸颓败地坐到沙发上,头低下去:“对不起阿...对不起阿文梓...和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 文梓沉默好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知道阿...”她撇了下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说不定...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再四处奔波了呢...?” 没多犹豫,文梓迅速给出回复。 巫师:[没的商量] 巫师:[奉劝你最好在下午之前将钱汇到这个账户里,不然你知道后果] 发送完消息,他们向对方发去一个银行账户。 一个小时过去。 账户没有反应。 两个小时过去... 账户还是没有反应... 文梓和王鸣风没心思吃午饭,每隔一会儿,就查看一次账户和时间。 直到下午2点,终于收到了钱款到账的提示。 苟明之也发来消息:[我已经转账,你也要信守承诺,把所有照片彻底销毁] 王鸣风在那边仔细核对金额,文梓拿着手机回复。 巫师:[我们会遵守约定,你大可放心] 等核对好金额,确认没问题。 两人分工,一个收拾衣物用具,一个收拾电脑摄像机等等设备。 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小区,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快点送我们去机场,我们赶时间。” “好叻。”司机没回头,热情好客地一吆喝:“两位请系紧安全带,我一定将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 ... 那熏香的效果确实不错,缚宁这几晚入睡前都点了一根,意外得休息的很好,连带着夜夜不间断的噩梦都温和不少。 三天期限早已过去,缚宁搜寻了一下与苟明之相关的话题,网上毫无动静,半点水花都没砸出来。 之前那个舆论的热度已经快速消减,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讨论的人渐渐变少,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全平息。 这几天苟明之外出异常频繁,有两次都没能及时赶回来,以前一直都很准时,刚才午饭过后,他好像又有事要出去。 缚宁卧在阳台边的躺椅上,微闭着眼睛感受午后短暂却慵懒惬意的阳光。 晚上。 消息提示音响起,缚宁看过信息,开门见到对面的门已经敞开,这是苟明之特意给她留的门。 进屋,把门带上,苟明之已经好整以暇得坐在那等她。 落座后,缚宁瞧着他的脸,罕见得主动开口:“要是太忙,可以不用管我。” “你这是...在关心我?”苟明之如同发现了新鲜事一般,笑问。 他的笑容太晃眼,缚宁张张嘴,即将脱口的“不是”两个字被哽在喉间。 真是吃人嘴短,讲个话还得顾及着他了。 她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那两人的。 最近她和苟明之即使每天都能够见面,交谈却并不多,就算相对而坐,他也不会刻意找些莫须有的话题拖着她交谈。 缚宁知道自己的性子,沉默寡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趣,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觉得厌烦。 缚宁没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不是在处理那两个人的事吗。” 苟明之笑容不减,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撑住下巴,似乎对她的想法很好奇。 这几日都睡得比较安稳,缚宁脸色也好上不少,连眼底淡淡的黑眼圈也尽数褪去。 她声音轻缓,不急不慢:“当初你说要付钱,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 付钱也不一定能买断,有一就有二,手里握着的东西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就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道理苟明之不会不懂。 苟明之点头,温柔笑笑:“我和我的律师这几天在忙着送他们进去蹲几年,那里什么都免费。” “贪得无厌的人,最适合待在那里。” 提到此处,他笑意更浓,显然很满意那两人目前的处境。 缚宁敛了敛眸,整理这些话的含义。 果然是送去蹲号子了,他给那些钱根本目的是为了加重他们的罪行。 “钱追回来没有?”缚宁直直得盯着对方正恣意上扬的嘴角。 苟明之愣了会儿,没想到她最先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淡淡一笑:“去的及时,都追回来了。” “那就好。”缚宁微微颔首,不再打探个中细节,那两人什么下场她不在意,咎由自取而已。 用过晚饭,缚宁开门只走出两步就被苟明之叫住。 “等等。” 缚宁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苟明之跨步上前,掌心握住她凌乱的发尾,把早已松垮的皮筋摘下来:“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弄一下。” “...好。”缚宁没回头,安静站着,半垂眼睛,看向过道的瓷砖。 她头发已经好几天都没重新绑过,早就乱糟糟的没法看。 两人伫立在门口,这样静谧的空间,只是发出些微的响动也能听的清楚。 电梯数字陡然攀升,不合时宜的“叮”声骤然传到两人耳边,高跟鞋从开启的电梯内踩踏出来。 哒,哒。 第36章 你体温好低 杨嫜从电梯里出来,在走廊站定,今天生意不好,她提早关店回来了。 注意到门口站立的二人,食指一勾,取下墨镜拎在身侧。 视线往苟明之手上打量几下,扯了扯唇角,像瞧不上他俩的行为。 “居然大摇大摆得在那让一个没认识多久的男人给你打理头发,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些。” 苟明之没有往杨嫜那边张望,反而注意着缚宁的神情。 缚宁盯着地面的视线缓缓上移,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嫜,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也懒得出声反驳。 只触了触脑后已经挽好一圈的发绳,问他:“好了吗?” “马上就好。”苟明之默默加快手里的动作。 “呵、”杨嫜翻过手背,张开五指,欣赏一下自己的漂亮美甲,斜着眼睛往这边瞧上一眼:“这脸皮厚的...” 扎好头发,苟明之端出一副笑脸,抬头看向杨嫜,语气少见的冷淡:“要不是你对她置之不理,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这个外人来做。” “所以到底是谁没有羞耻心,谁厚脸皮?一目了然。” 没想过他会为她辩白,也没想过他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迅速理清这杂乱长发所倾吐的含义。 缚宁偏头望向他,男人线条清晰的侧颚和微微翘起的卷发映入眼帘,总是带笑的眼尾和嘴角这会儿看起来居然也没再那么假兮兮。 感受到她视线,苟明之稍稍低头,露出点笑容,像冬夜烛光,不够亮也没多少温度,可看着还是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缚宁一瞬间有些恍惚。 被人说中,杨嫜不禁恼怒,沉下脸来拎着墨镜一转,用力捏在掌心,音量也拔高了些。 “我在教训我女儿,与你有什么干系?别在那瞎掺和。” “我这人,爱好比较特殊,尤其喜欢多管闲事。”苟明之笑得如沐春风,说出口的话却明摆着是要气人。 缚宁在一旁默默无言,她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爱好,可惜她不会那么好赖不分,偏要在别人帮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没事找事去说上一嘴。 几番接触,她很清楚,苟明之压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对她产生兴趣,但那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杨嫜被这话噎得脸色难看,那股不服输的劲开始窜上来,眼看就要发难:“你个不男不...” “要说什么想好再说。”缚宁了解杨嫜的性子,吵起架来什么难听话都骂得出口,及时制止:“如果你不想继续在外面丢人的话。” “我...”杨嫜张了张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缚宁拽住苟明之手臂拉了一下,平静交代:“你先回去。” 苟明之垂下眼皮盯着自己手臂,眼神幽暗,话题跳跃:“你体温好低。”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缚宁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缓缓松了手,向自家门口走过去。 苟明之待在原地,抬起自己手臂,指腹在刚刚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上摸了摸,有些留恋那种触感,也对她如此迅速的抽离感到些微不满。 路过杨嫜时,缚宁停下脚步,瞥她一眼:“走吧,等下要是真把楼下住户引来就不好看了。” 话音落下,她继续走到门口,开好门等着杨嫜过来。 “哼。”杨嫜有气没处撒,心里憋闷,狠狠剜了对面的苟明之一眼。 他好脾气地笑笑,完全当作没看见,转身踏进屋内,反手“嘭”的一声,门被轻轻甩上。 被人刻意忽视,反倒让杨嫜气极,泄愤般跺着鞋跟回屋,哒,哒,哒,响格外响亮。 杨嫜进屋坐下,随手把包甩在沙发上,嗤道:“你翅膀可真是越来越硬了。” 缚宁走到她身边拿起被扔在一旁的包往衣帽架那帮她挂好,然后坐在沙发另外一侧默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杨嫜顿了顿,又接着补充:“现在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就烦。” 缚宁面色平静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她看也没看乱发脾气的女人,语调冷淡:“怎么翻来覆去没点新鲜的,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类似的话缚宁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起初,她当然会在意。 但她没法改变这个事实,时间一久,也就麻木了。 “哼。”杨嫜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沉重,没人再主动开口。 次日清晨。 缚宁被6点的闹钟吵醒,她从被窝伸出手将一旁的闹钟关掉,单手撑住身体,缓缓坐起身来。 稍微动了动左手,休养了大半个月,她感觉恢复得不错。 洗漱完毕,手机铃声响起,缚宁接通电话,打开扩音:“宁宁,你今天可得给我好好穿衣裳,听见没,我有两个同事要来,可得给我长脸阿。” 手机被放置在一旁,缚宁边听着边挑选今日去给萧思木庆生要穿的衣服。 原本搭在一套平平无奇休闲套装上的手瞬间顿了顿,又缓缓移开,重新选了一套看得过去的。 将衣服取下,缚宁看看自己手臂,慢悠悠提醒:“你的脸面,今天怕是挣不了。” “什么意思?宁宁我这还有别的事,先不说了阿,你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萧思木没去深究,急匆匆挂掉电话,忙着安排今日的流程,她喜欢热闹,不痛痛快快玩上两日,她是不会甘心的。 简单用过早饭,缚宁拿上留宿要换洗的衣物装好,到楼下理发店洗了头。 披散着湿发坐在镜子前时,开口提醒理发师:“等会麻烦你帮我扎个马尾。” “行。” 身后的理发师用梳子为她梳顺头发,又给她吹干,吹风机在耳边呼呼作响,温热的风不断在脸颊两侧扫过,理发师拨弄发丝的手法很是娴熟。 第37章 没人要的丑八怪 ... 此时的杨嫜不过二十五岁,美丽是真,刻薄也是真。 “阿,真是麻烦,我每天都那么忙,哪儿有功夫管你。” 她拽着小缚宁的头发,用梳子毛毛躁躁地刮了几下,拿起桌上才买来没多久的皮筋往缚宁头发上套,不耐烦地抱怨。 “反正留着也没用,干脆全部剪掉算了。” 原本她是没打算给缚宁梳头的,但让孩子披散着头发去幼儿园的次数实在太多,老师已经在旁敲侧击得提醒。 缚宁屈膝坐在小板凳上,嫩生生的小手揪着膝上的裤子,显得有些局促。 头皮被杨嫜毫不温柔的动作扯得生疼,她却抿着嘴始终一声不吭。 待杨嫜扎好,她摸起放在桌上准备好的发夹,熟练的将耳侧碎发固定好,又去拿上书包背在身后,站定,仰头望向杨嫜,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系列的行为被杨嫜看在眼里,她知道缚宁在讨好她,但还是冷着脸绕过缚宁,拿起钥匙催赶:“傻站那干什么,快走,要迟到了。” 见她走开,缚宁眼珠偏转跟随她身影,随后又收回视线垂下头,在杨嫜的催促声中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来了。” 她虽只有四岁多,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杨嫜对她并不喜爱,甚至有时候会在她脸上见到厌恶之色。 坐在教室里,缚宁观察班里女孩们被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和扎的漂漂亮亮的发辫。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凹凸不平,不如那些孩子那样平顺,但她也很满意。 幼儿园的的孩子整天无非就是吃,耍,睡觉。 老师带着她们做游戏,缚宁却没什么兴致,她生来喜静,整日下来都不会说几句话,相比那些总爱嬉笑玩乐,神情丰富的小朋友,她显得有些特别。 年轻的朱老师走到班主任陈老师身边,侧身贴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示意她往缚宁那边看。 “陈老师,你看这小姑娘咱们都带了快一年了,怎么还是跟我们不亲近。” 陈老师闻声望去,注意到缚宁像个局外人似的冷漠的看着别人玩耍,与一众小朋友们格格不入,蹙起眉心,语气担忧。 “这孩子好像有只有她母亲来接她的时候,才能看见明显的情绪波动。” 缚宁敏锐得察觉到二人视线,往她们那边看去,只见两个老师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 她悄悄攥紧手,担心她们是对她有所不满,杨嫜叮嘱过,让她听话些,别在学校惹麻烦。 两位老师瞧见被发现,皆冲她扬起和蔼可亲的笑脸,缚宁见后放下心来,又继续看着那些同学玩。 朱老师拖着陈老师背过身,笑容僵在脸上:“她好敏锐,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为什么盯得我心里发怵。” 陈老师只是笑了一下,觉得朱老师还是太年轻了,见的孩子不多,阅历不够。 “这孩子有时候看着确实是阴沉了点,但她比别的小孩省心多了,也很会看眼色,你什么时候见她哭闹过?” 朱老师回忆了一下,点头:“也是。除了不爱说话、玩游戏之外,她是最省事的。” 很快到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在教室里等着父母来接,两个老师一个接一个将孩子送走,只剩最后三个孩子还在那玩玩具,其中包括缚宁。 “你猜猜等会儿谁最后走阿!?” 平日里总是调皮捣蛋的男孩赵非序在一边大声吆喝,生怕别人听不见。 他的小伙伴楚成,笑嘻嘻得应声附和:“当然是缚宁咯,每次我们都走光了,她还在那可怜兮兮的傻等着呢。” 缚宁听见了,却没有搭理他们。 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缚宁没吭声,赵非序故意走到缚宁面前,趾高气昂得插着腰吼。 “哼,没人要的丑八怪。” 缚宁终于抬头,白嫩的脸蛋和扑闪的双眼全都在证明她与丑八怪三个字毫不沾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老来她面前晃悠,明明很讨厌她,还总骂她丑八怪。 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应该是很丑的。 被这样盯着,赵非序心情终于好些,他注意到缚宁杂乱的发辫,恶劣的伸手去扯掉她的发圈,再伙同楚成上手把她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薅的一团乱。 “不要乱扯。”缚宁捂住自己的脑袋,想防止他们继续:“去玩你们自己的头发。” 但两个小男孩的力气始终比她大的多,他们边扒拉边笑。 “哈哈哈哈,可是我们的头发很短,没有你们女生这种长辫子好玩。” 待他们停下手来,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个小鸡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终于有点丑八怪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赵非序指着缚宁的头哈哈大笑,显然很满意缚宁现在的模样:“丑八怪哈哈哈哈哈。” 小跟班楚成也跟着笑起来:“就是,哈哈哈哈哈,好丑好丑。” 面对两人的嘲笑,缚宁不太在意,只是站起身,指着他手里的发圈,嗓音软糯清脆。 “还给我。” 发圈被赵非序拎在手里甩来甩去:“诶我就不,就不。” 缚宁几番上去争夺,都没能拿到。 她不再去争抢,盯住晃荡的发圈,瞅准时机猛扑过去抓住赵非序的手狠狠咬下,不管他怎么推,楚成在后边怎么拉,都不松口。 四岁多的孩子乳牙几乎已经成熟。 起初赵非序还忍着不吭声,后面疼得狠了,便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呜,你,你松开,我还给你,呜呜呜,还给你就是。 刚送走两个孩子的陈老师和朱老师听见哭声,匆匆跑回教室。 一进门就见到缚宁死咬住男孩不放的景象,吓得不行,急忙边跑边喊:“缚宁,快松口!” 缚宁听见老师喊她,忙松开嘴,抹抹嘴边的口水,垂眼一看。 手背居然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意识到自己犯错,她赶忙拿回自己的发圈,站在一旁。 陈老师急忙跑上前查看赵非序的伤势,然后又转头面色焦急得询问缘由。 “缚宁!怎么回事,怎么能咬人呢?” “他扯我头发,还抢我发圈。”缚宁表情有点紧绷,但还算冷静。 看见缚宁乱糟糟的头发,陈老师意识到她没撒谎。 听到缚宁的回答后,赵非序边嚎啕大哭边出声辩解:“我,陈老师,我只是想跟她玩儿。” 陈老师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非序的伤口不浅,这事还是需要跟双方家长都有个交代才是。 她把孩子带走处理好伤口,又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家长。 赵非序的妈妈盛气凌人得赶到学校,本来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 等了一会儿,却连杨嫜人影都没看到,只能将孩子带走,免得耽误伤势。 而杨嫜直到天边泛黑,才来将缚宁接走。 第二天,赵非序妈妈一直在学校蹲守。 见杨嫜接到缚宁后,她方才确认这是缚宁的家长。 早就堆积的怨气驱使她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指着杨嫜的鼻子就开骂。 “你家孩子咬伤人,连家长人影都见不到,什么意思?!怪不得孩子养成这样,原来全家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货!” 第38章 咬就咬了,还想怎样 杨嫜好面儿,一把拍开指在她面前的手,娟秀的眉毛皱起来,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群,不耐烦地回骂。 “疯婆子,把你那粪坑一样的嘴巴刷干净点,大庭广众之下吼什么吼?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咬就咬了,你还想怎样?” 一旁牵着缚宁一同出来的陈老师见二人剑拔弩张,即将要在校门口爆发争执。 急忙上前隔开两人,避免矛盾进一步加深,同时劝阻:“赵非序妈妈,这件事本来也不全是女孩一个人的错,你的孩子也是存在问题的,你冷静点,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解决。” 或许是杨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非序妈妈。 她火上心头,扭头便冲着陈老师撂话:“怎么解决...?我要你们学校让她们退学,我不愿意我的孩子跟她的孩子待在一块。” 似觉得不够,她又威胁着补充:“不然...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找你们负责到底。” “这...”陈老师有些为难,想再劝劝。 “好啊,明天我们就会办退学手续。”杨嫜挑着眉,欣然答应。 在旁边小心翼翼捏着杨嫜衣角的小缚宁呆愣两秒,杨嫜衣角被她下意识拽紧。 杨嫜感受到拉力,垂眼瞥过,抬手便将衣角扯回,并顺手用手背在微皱的衣摆处掸了掸。 小缚宁悬在空中的手落下,只面无表情得盯着被杨嫜抚平的外套衣摆出神。 陈老师满脸不可思议,下意识看向杨嫜:“缚宁妈妈,这...这...你知道前因后果吗就说这样的话...” “现在还管它什么前因后果。”杨嫜态度坚决,不似在开玩笑:“这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陈老师不由的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小姑娘,顿时也没办法,她插手不了。 “...?”赵非序妈妈听到杨嫜的回答后就顿时哑火,气也消了大半:“这、这可是你说的。” 犹豫再三,陈老师还是想挽留:“缚宁妈妈,这事其实不用...”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不用说了。” 缚宁被拉拽着离开,天快黑了,杨嫜牵着她上了车,车门关上。 缚宁神情开始松动,像薄薄的冰面裂开条缝隙,低垂着眉眼忍不住问:“老师说不全是我的错,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退学。 “这重要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少给我惹麻烦。”杨嫜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就原谅你,我正打算给你换个请假方便的私立学校,我找了点事给你做。” 缚宁抬起头,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前方开车的杨嫜神情。 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女人的不耐与厌烦。 缚宁不再多话,应声答道。 “知道了。” ... 吹风机的呼声在耳边骤然停下,缚宁拿出手机叫车。 两分钟后,头发绑好,车也迅速抵达。 车内,车窗开启一丝缝隙,缚宁给苟明之发去信息:[今天不用准备我的饭] “叮咚” 还没起床的苟明之在床头摸索着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坐起身来,薄被从胸前滑落,堆积在腹部。 为什么不用...? 掀开被子走出卧室,他脚步顿住,往自己凌乱敞开的睡衣衣襟处看去。 感觉不太得体。 返回卧室找了件小v领的衣服套上。 去到缚宁家门口敲了敲门,静悄悄的,没人应,显然早就出去。 他这才回屋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信息:[这是去哪了] 没几秒,对方回了条语音,简短的解释:[给朋友庆生] 朋友?苟明之盯着屏幕,想起一直以来被他遗忘的事。 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那对狗仔夫妻,缚宁手受伤的事都还没告诉过萧思木。 他关掉与缚宁的对话框,给萧思木发去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缚宁的情况,算是完成任务。 车辆抵达。 缚宁打开车门,纤细修长的双腿迈出。 她在别馆大门口站定,核对手机上萧思木发来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才慢慢走进去。 一方院落简约清雅,四周草木错落有致,远处有一小伙人正聚集在一起,时不时传出几声嬉笑。 被人围绕的萧思木一眼就看见了缚宁,忙向她跑来:“宁宁,宁宁。” 随着她的喊声,在场的男男女女也纷纷扭过头来。 萧思木见到缚宁外套下的手臂,佯装生气,捧着左看右看,那架势似要瞧出个花儿来。 “你说你手伤了,也不跟我讲,早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来的。” 作为今天的主角,萧思木精心打扮过,尤为明艳动人,而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更是惹人注目。 许是被她热烈的气息所感染,缚宁来时那一丝几不可察的郁闷也全部消散。 见不远处的那伙人跟着走过来。 “伤的不重。”缚宁把手臂从萧思木手里抬出来,淡声道:“差不多行了。” 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萧思木抬起手为缚宁一一介绍:“噢,对了,这就是我编辑部同事,董璃和赵非序,那几个是我大学室友和她们男朋友。” 环顾四周,缚宁视线往一伙人脸上一一扫过。 都是生面孔,只是那位名叫赵非序的人模样怎么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是之前在健身房跟她搭过话的那个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缚宁。” “我们可是早就久仰大名了。”董璃柔柔一笑,打趣道:“毕竟萧思木常常跟我们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缚宁好奇,问:“那她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什么冷静果敢、说一不二、貌若天仙、上得厅堂,下不了厨房,炫耀得厉害。” “我们还总怀疑她在吹牛,现在看来不是在吹牛。” 被直接这样讲出来,萧思木脸上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行了行了...别什么都往外抖...” 众人见状,纷纷打趣。 “妈呀,萧思木你突然害羞个什么劲阿。” “就是阿,平时没脸没皮的。” “赶紧收收你那劲,鸡皮疙瘩都给我弄起来了。” “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让人过去歇歇。” 被如此七嘴八舌的调侃,萧思木嘴撇了又撇,努力忍耐。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转过头气势汹汹地冲几人骂骂咧咧。 “一个两个赶紧把嘴都给我闭上,不然等会别上桌了,蹲地上啃草皮去。” 几人没再打趣,众人脸上皆笑容洋溢,连缚宁眉梢也带着暖意,只有一人似笑得有些勉强。 第39章 还是远远不够 见她们有所收敛,萧思木便拖着缚宁去院内的别馆,打算带她认认路:“宁宁,她们废话多的不行,走,别管她们。” 两人走后,一群人说笑着往院里凉棚下摆放整齐的座椅走去。 而赵非序却待在原地,眉头微蹙,一张白净谦逊的脸现下掺杂着欣喜与疑惑。 董璃向来心思细腻,注意到他似有心事,只好折返回来轻声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走吧。”赵非序回过神来。 别馆一共三层,萧思木带着缚宁挨个逛了逛,又到别馆正门不远处的泳池去看了一眼。 偌大的泳池中蓄满了水,清澈透明,水面波光粼粼,池底的瓷砖被洗刷得格外干净。 她瞧瞧缚宁的手,又看着眼前偌大的泳池,发出一声叹息:“这你是享受不到了,可惜可惜。” 这里环境优雅,设备也一应俱全,确实是放松游玩的好地方,缚宁点头附和:“确实可惜,下次吧。” 不久后,俩人回到院内与几人汇合,户外烧烤需要的用具已经摆放好。 萧思木跟几个大学室友眼神交流了一番,这明显是在场几位男士的功劳,她们几个可搞不来这个。 “嗨呀,有自觉性的男人们简直太帅了。”她冲那几个主要劳动力鼓起掌来,恭维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个男人放下手里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满脸嫌弃得吐槽。 “你少在那给我们几个戴高帽子。” “就是。成天就知道把我们当牛使唤。” 说完他们手上又开始忙起来,其他人也帮忙准备餐盘、烤串,和蘸料。 良辰美景,一群人其乐融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缚宁原本在拿纸巾,酒水这类轻巧一些的物件,却被萧思木拖去站在她身旁帮忙举着烧烤签。 萧思木拿着食材玩儿似的往她手中的签上串,效率明显不高。 看她这样混了大半天。 缚宁也干脆放下烤签,休息起来了:“你这是在磨洋工。”还拖着她一起。 “我正大光明磨,这场地,还有买这些食材的花销都是我出诶,她们帮帮忙咋啦?” 萧思木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刻意放大音量。 “更何况,我可是寿星,弄得灰头土脸的怎么行。” 从她们身边经过的其中一个室友听到,凑上前来笑嘻嘻得与缚宁搭话:“别看她现在悠闲,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也一样要给我们当免费劳力的。” “这样倒挺公平。”缚宁微微颔首。 平日里萧思木很少提及其他人,所以她对这些人其实根本不了解,更不知道萧思木与别人又是怎么相处的。 但是她能看出来这些人与萧思木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特征,所以她不反感她们。 但也仅仅只是不反感而已。 她们将穿好的烤串都拿去摆放在长形木桌上,赵非序走过来讲道。 “你们选好自己要吃的放在盘里,待会我们负责烤。” “辛苦辛苦,实在是太绅士了。”萧思木嬉笑两声,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爽快答应,接着开始肆意挑选。 缚宁简单捡了几个蔬菜和牛肉,便不再动作。 见她已经选完,赵非序主动伸手将餐盘接走:“给我吧。” 待萧思木也挑拣好,他一同拿走,把烤串拿出架在闲置的烤炉上。 烤炉架了两台,并不拥挤,赵非序守在炉前控制火候,手中拿着烤签不断翻转,避免受热不均匀。 炭火烧的很旺,白烟不断往上冒,肉的香味也渐渐散开,搭了棚子,不会晒,但烤炉的温度还是让他渗出些汗水。 他皮肤本就白皙,现下被炙烤得透着淡粉,包括脸颊两侧。 再看炉上,缚宁挑选的烤串被单独放置在一侧。 即将烤好的时候,他起抬头,视线从缚宁受伤的小臂往上滑,定格在她脸上,泛起些笑来:“你还是不要吃辣椒吧。” 缚宁瞥了眼自己的手,点点头:“对,不放辣椒。” 且不说她手伤,就是没伤,她也吃不了辣。 撒了点别的佐料,赵非序将烤串取出,放在一旁,其余的则满是辣椒与葱花混合的香味,引人垂涎。 完成后他擦了擦手,想端起没辣椒的那盘,却被已经上前的缚宁拿起,他只好讪讪得将手收回。 缚宁:“谢谢。” “不必客气,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赵非序语调中掺杂着一丝喜悦。 缚宁当然听出来了,可是她记得只与这人有过那一面之缘,所以感到奇怪,仔细再看了下他的样貌,还是没有别的印象。 早就拿起烤串啃的津津有味的萧思木听到二人谈话,眼神在二人间流转:“你们该不会早就认识?” “不认识。”缚宁摇头:“只是之前偶然交谈过一次。” 说完她也拿起一串吹凉,张口咬下。 独属于烤串的焦香充盈整个口腔,久违的味道,炭火烤出来的食物与平日的饭菜味道完全不同。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赵非序有些低落。 他嘴唇微张,一言不发地看着缚宁,表情纠结挣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夕阳西下,外面光线渐暗,直至完全无法视物,一伙人才进到别馆一楼。 大厅布置得异常温馨,萧思木头上戴着小巧精致的皇冠站在布置好的场地中央,旁边一个三层蛋糕竖立在桌上。 “关灯关灯。”有人喊道。 蜡烛点亮,灯光熄灭,众人围绕在萧思木身旁,歌声响起,柔和的烛光摇曳晃动,照映着她灵动不已的脸庞。 四周昏暗,只有她光彩夺目。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 脑子不由浮起一个念头。 或许这才是杨嫜理想中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耳边一片喧闹,缚宁脑袋嗡嗡作响,垂在身侧的手在暗中突然被人握住,手镯冰凉的触感也紧紧贴在缚宁手腕上。 这让她内心极大的空缺被填补上一部分。 但还是远远不够。 蜡烛被吹灭,灯重新亮起。 萧思木让人为她单独拍了几张照后,又朝分散在各处的人呼喊:“大家快过来,我们拍个合照。” 女性在前排,个高的男性在后排,萧思木理所应当位于正中心,缚宁在她身侧,赵非序则在缚宁侧后方。 “来来来,大家看这边。” “一二三。” “茄子。” “好好好,这张可以,我们再来一张。” 第二张合照定格的瞬间,赵非序微垂着眸,眼神偏转,默默将视线投在前方的缚宁身上。 照片拍好,蛋糕也被瓜分,缚宁盯着沾有厚重奶油的蛋糕,只能坐着拿叉子挖点底层的蛋糕胚尝几口。 萧思木美滋滋的在旁边修图,修好后顺带发了个朋友圈。 第40章 那个擦边男 怡园小区。 苟明之正用备用手机直播,边与粉丝交谈,边下意识去关注时间。 已经八点。 “大家稍等一下,我看下消息。” 拿起搁置镜头之外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刷新,今天他已经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好几次。 反复刷新两次,一条新的朋友圈出现在最顶处。 轻触屏幕,点开那几张照片挨个看。 前两张是萧思木的单人照,他划过去,直至第三张合照,停下,合照里,缚宁露出浅笑,有种模特独有的镜头感。 苟明之嘴角弧度扬得比平时高了些,指腹继续往左滑动,嘴角也迅速回落。 盯着第四张合照看上一会儿,两指外扩,合照被他放大反复研究。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将手机息屏,放回原位。 维持住笑容回到镜头前继续直播,一股不知名的烦闷感从心底窜出,又慢慢涌上。 压制好情绪,耐着性子又播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跟粉丝提出要下播。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 别馆内,一群人吃完蛋糕七嘴八舌得讨论了一下外面的泳池,便纷纷到楼上的房间去换衣服,只剩下缚宁和萧思木还在客厅闲坐。 语音通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缚宁摸出手机,看清是谁,将音量调小接通:“什么事?” 站在阳台的苟明之撑着窗沿观赏楼下正惬意散步的小区居民,嗓音关切。 “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回来?” 犹豫一下,缚宁还是告诉他:“对,明天也不用准备...” “那我可以去吗?”苟明之语调带笑,像是随口提出。 “...”一阵沉默。 缚宁正要开口拒绝。 他已经有所察觉,抢先一步在她开口前又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现在连你也不在...闲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话听起来分明有点装可怜的意味。 缚宁怀疑自己听错,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又看了下屏幕,确认打来的是不是他。 又想耍什么花招。 手机重新贴近耳边,她直接抛出这里的东道主来作为挡箭牌。 “和我说没用,又不是我过生日,我没权决定你能不能来。” 苟明之唇边扬起一抹笑,觉得机会来了,转身背靠窗沿,接着游说:“那你把电话拿给你那个朋友。”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缚宁看了眼苟明之那个空白头像,直接将手中的电话递给萧思木。 萧思木没再p下午在户外烤肉时拍的照片。 她看着缚宁手机界面上的头像,愣了下,顶着还戴有皇冠的脑袋一脸疑惑地抬头,问:“这谁阿?”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道,缚宁快速在脑内搜索能让她一下就懂的关键词。 “那个擦边男。” 萧思木看着缚宁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应了两秒。 想要上扬的嘴角一抽一抽,把即将出口的笑声硬生生忍住。 低头查看屏幕,见对方还没挂断,萧思木收敛起笑容,拿起手机走到偏僻安静一点的角落。 像是知道她已经找好位置,苟明之轻声笑笑,听起来丝毫不介意:“原来你们私下是这样称呼我的。” “你在说什么,听错了吧?”萧思木矢口否认,迅速转移话题:“找我干嘛,有话快说哈。” “生日不邀请我,合适吗,好歹我尽职尽责得给你通风报信,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缚宁不知道我们有联系。”苟明之接着补充:“现在给你机会,你斟酌一下该怎么跟缚宁说。” 一番话让萧思木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机,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 该死,刚才发朋友圈时怎么忘记屏蔽他了。 她装作不经意间回头往缚宁那边看去,正好对上缚宁的视线,马上换上笑脸笑笑,而后迅速转过头,压低音量。 “嗨呀,这点小事,哪用的着威胁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上他,这跟亲手将把小辫子塞他手心里有什么区别,谁知道会在他这翻车。 眼珠子转了转,萧思木不想让自己太过吃亏,似笑非笑得警告。 “不过...你要是敢空手来,就别怪我把你撵出去哦。” 交代完,她中断通话,直接用缚宁的手机将地址发送给他,做完这一切,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缚宁身旁坐下。 瞟了下周围换好泳衣陆陆续续下楼的朋友,她笑嘻嘻得凑到缚宁耳边压低音量。 “反正苟明之钱多没处烧,让他来凑个热闹,我正好能多收一份礼物。” 缚宁凝着她乐呵呵的脸,稍稍点头:“你说了算。” 整栋别馆灯火通明,门外已经有人跃入泳池中,泛起的水声和嬉笑打闹声断断续续传进一楼大厅。 萧思木也有点蠢蠢欲动,想加入的心更是按捺不住,但又想陪着缚宁。 楼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投去视线,本以为所有人都去泳池了,没想到还有人待在楼上。 脚上踏着拖鞋、身上只着背心和及膝短裤的赵非序正从楼梯处往下走,白天的衣服由于烤肉时出了太多汗,就被他换掉。 他模样隽秀,室内的暖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温润俊朗,只是看他打扮,似乎没打算到泳池去。 萧思木起身走到他跟前:“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去泳池玩儿?” “我不会游泳。”赵非序摇了摇头,走下台阶,又看看远处的缚宁:“你快去吧,正好你朋友我可以帮你陪着。” “哎呀,靠谱。”萧思木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正好你来好生陪我姐妹唠唠嗑,可别让她无聊昂。” 交代完,她朝缚宁招招手,大声询问。 “宁宁你听见没,我让他陪你一会儿行吗?我不会玩儿太久的。” 两人谈话缚宁都听到,干脆地点头:“去玩儿你的,不用特意陪着我。” 得到回应,萧思木便急匆匆上楼换泳衣去了。 第41章 玩儿得很开心嘛 赵非序径直走过去在缚宁对面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每次对上缚宁冷冷淡淡的眼神时,他总忍不住想要闪躲。 屋外的嬉闹与现在两人如此静谧的氛围形成反差,而缚宁眼神淡淡看过来,像是没有要与他开口交谈的意思,本来想说的话很多,现在他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一股浅淡的尴尬感弥漫在两人四周。 缚宁没再看他,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翻看手机。 就这样约莫过了5分钟,赵非序小心询问:“这附近风景都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四处走走?” 缚宁抬眼注视他几秒,应下:“行。” 赵非序心中一喜,当即起身走在前方,不急不缓得领着缚宁经过院落的泳池,出了大门。 泳池内的董璃头探出水面,双手顺着发顶将湿发往后拨开。 眼看着着门外的两条身影越缩越小,最终只剩下两团模糊的小点。 两人一前一后,四周风景秀丽,趁着周末来这里放松的人也不少,一路上都能看到人。 赵非序拧着眉,边走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他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人。 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在健身房看见她也没认出来,要不是今天下午听见她的名字,可能还是不敢确信。 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甚至好像变得让人感觉更加难以接近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对面的人已经开口:“你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他怔愣一瞬,而后笑起。 原来她知道他有话要说才会答应跟来。 刚才嘴仿佛被胶水黏住的感觉当即褪去,轻易便能说出。 “你还是那样。” 缚宁神色不变,眸底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然后呢?” “不知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曾经被你咬伤的男孩吗。”赵非序上前一步,想靠的近些让她好看清楚。 她却没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反而眼帘半垂,显然是在依靠别的锚点来倒推记忆。 不断往前追溯,尘封已久的书页被翻开一角。 缚宁重新抬眸,面上还是毫无波澜,似乎这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嗯,有些年头了。” 见她还记得,赵非序瞬间欣喜不已,下一秒眉眼跟着垂下来,心怀歉意得开口:“当初,我不知道会闹成那样,真的很抱歉。” 年幼时,他仗着父母的宠爱肆无忌惮惯了,即使在学校性格也顽劣不堪,不懂得尊重他人。 “已经过去的事,况且当时我退学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与你无关。”缚宁侧过身去望向天边如钩的弯月:“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偏过脸来,接着出口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似乎变化很大。” 赵非序顿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同她一样侧过身看向漫漫田野上方那尊冷清的月亮。 两侧耳根的热度攀升。 他在因缚宁的话而暗暗感到害臊,因为他知道缚宁不是在说他相貌变化大,而是在指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这实在是不好开口。 少年时不屑宣之于口的心事在此时被重新挑起。 怎么能不臊呢… 那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段黑历史。 他想敷衍得应付过去,出口的话却有些磕巴:“人、人嘛...总是会变的。” 当初赵非序被咬伤在家休养时从妈妈口中得知缚宁已经退学,大闹着说不行。 但这事已成定局,他焉了好久,最后只能叫来他最喜欢的爷爷来陪他解闷。 他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得摆弄玩具,看起来兴致缺缺,其中一只手还用方块纱布粘盖着。 其实伤得也不是多重,他妈妈非要给他请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爷爷搬了张板凳坐在他身旁,发出疑问:“我们非非这是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愁容:“爷爷,我们班有个女孩儿走了,我不开心。” 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只得到爷爷一番调侃: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 被人戳中心事,他却不愿意承认,一脸的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小哑巴。” 爷爷不说话,盯着他看上好一阵,他有些心虚,然后低下骄傲的小脑袋,不情不愿得轻点了下。 他承认后,爷爷才开口:“非非,你在学校的事妈妈已经同我说过,你妈妈自然是心疼你的,但爷爷说句不好听的。” “被咬真是你活该。”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明明是她跟个哑巴一样,总不和我说话。” 爷爷眉毛一横,显然对他说的话并不认同。 “你在人家面前总说这些难听话,别人干嘛要跟你讲话。” “那你觉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你好吗?” 他毫不犹豫得点头。 爷爷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自然也应该对她好。” 赵非序懵了好一会,才理解其中含义。 想起已经退学的女孩,几日来堆积的情绪上涌,他眼周渐渐泛红,鼻子泛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忍了一会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吼。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阿。” 坐在一边的老爷子有点手足无措,哄了半天还不见好。 最后实在是有点烦,又再倒了一盆凉水。 “哭哭哭。” “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你吗。” 受到打击,他哭得更凶猛。 老爷子临走前顺便把赵非序父母教育一番。 “瞧瞧,好好的小孩,溺爱成这样,你们两个养不来孩子干脆日后都送我那去算了。” “我还不信了,我非得把这棵嘴硬的歪脖子树给他掰直了。” ... 等缚宁和赵非序两人外出闲逛回去。 泳池已经空空如也。 透过别馆一楼的窗户,隐约能见到有人在屋内吃串喝酒,似乎在进行中场休息。 另外还有些人不知道跑到哪去。 缚宁自顾自走在前面,要往别馆内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非序小心翼翼跟在她侧后方一臂的距离,不敢追太紧。 别馆外停车坪处,黑色车门打开,走下一眸眼含笑的男人。 他拎着包走进别院,顿住脚步,幽幽笑觑着前方即将抵达泳池边的两个人:“看来玩儿得很开心嘛...” 泳池水面波光粼粼,缚宁和赵非序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与星光一同投射在泛蓝的池面,止不住地飘荡滚动。 缚宁步子快,眼看着就要走远,赵非序正要迈大步子跟上,脚下拖鞋刹那间如同沾了胶水一样迈不动。 一个踉跄,往前的惯性弄得他身形不稳,手下意识地前伸,想抓住前面的缚宁稳住。 还没碰到。 大腿外侧猝不及防得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体方向被迫调转,直直栽向泳池。 “扑咚” 水花四溅。 第42章 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缚宁转过头,看到在水里扑腾的赵非序。 “救、救命...” 水中人手臂不停挥动,拍打着水面,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喊。 “...救、命...” 不断溅起的水花直往他嘴里呛,微弱的呼救又大部分都被浪起的水声遮盖,不能顺利传达到别馆内人的耳中。 缚宁疑惑一瞬。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掉下去... 她垂眼看了看泳池。 那时候听他跟萧思木对话,他有说过他不会游泳,泳池有点深,对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很危险。 萧思木邀请来的同事... 不能让他在这出事。 缚宁正要往前一步,又顿住脚步,瞥了眼自己受伤的手。 “难不成你这是想下去救人?”苟明之温缓带笑的腔调悠悠抵至耳畔。 缚宁眼下根本没功夫管苟明之是什么时候到的。 泳池离别馆有些距离,她边环视周围找寻有没有可以扔下去让人先抓住的东西,边冷静回应。 “我可救不了。” 没发现可用的。 缚宁只能转头看向就在此处的苟明之:“他不会水,你会不会游泳?” “会阿。”苟明之弯起眼眸,大方承认,随即偏头看了一眼水中挣扎的人,收回视线,直视缚宁,笑意任然:“可我为什么要救他,难道我看起来像免费救生员?” 缚宁瞥他一眼。 之前他不还说自己是慈悲心泛滥的大善人吗...不过这二人素不相识,确实也没那个义务。 不再耽误时间,她转身往别馆跑去:“快出来几个人,有人落水了。” “...”苟明之笑容瞬间减少两分,在忍耐,也在衡量:“怎么这么没耐心,也不知道再问问我...” 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包搁在一旁,脱掉上衣,去掉鞋袜,转身毫不犹豫得跃入水中。 听到响动,缚宁回过头,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包和衣物留在地上。 见已经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她折返回去,半蹲着撑在池边,原本看向两人的视线陡然聚焦在苟明之后背上。 缚宁眯了眯眼眸,又挪开视线。 苟明之游到赵非序身后,环住人脖子游往岸边:“不想死的话就别扑腾了,那样还能省点力气。” 赵非序手脚安分下来,没再继续乱扑,声音虚弱:“咳咳、你...刚刚是不是你...” “嘘...”苟明之换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可是在救你,没证据的话可不能随便攀咬你的救命恩人呐。” “...”赵非序不再说话了。 苟明之夹带着成年人也游得毫不费力,可惜拖拽落水之人的手法,属实算不得温和,这只有在他臂弯里夹着的赵非序才能感受得到。 从屋内赶来的两个人和缚宁一起在水池边等。 见苟明之已经靠近,那两人帮忙搭手将赵非序拖拽上来:“来,快上来。” 看二人都没事,缚宁要站起身离开。 苟明之双手搭在池壁两侧将她圈住,左手与她撑在地面的右手紧靠,上半身跃出水面,迎面贴近。 带起的零星水点如数洒在缚宁面额和衣领处,水迹顺着她侧额下坠,蜿蜒落进领口。 突来的凉意刺得她一激灵:“你干什么?” “抱歉,出水太急,不小心把水带到你身上了。” 转回头看着池中人,缚宁有一瞬间愣神。 湿漉漉的卷发宛若海藻,搭在苟明之后背与脸颊两侧,晶莹水珠顺着他下颚不断下坠,溅起细小水花。 水波晕开,泛起一片涟漪。 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确实无可挑剔,纵使她见过的男模无数,也没几个及得上他。 但是,他骨子里性格却实在是不敢恭维。 及时得救的赵非序浑身湿透,所处位置满是水迹,他躺在地上,嘴里猛咳出几口水,又在旁人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坐起身来。 “咳咳、咳、咳咳...”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泳池边上对视的两人,他愣了愣,紧接着眉头紧锁:“缚宁...” 嘶哑虚弱的喊声落入缚宁耳中,她回过神,迅速起身退开,整理身上湿润的衣物。 水中的苟明之在她起身之际眼神偏移,睨向赵非序。 感受到视线,赵非序毫不示弱,费力睁着被水浸红的双眼与他对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由始至终,花费不过几秒,自然没人察觉。 苟明之双手一撑,利落得离开泳池,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水迹。 他捡起地上的上衣,到缚宁身前,看也没看前面被人扶着还在咳嗽的赵非序,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听到。 “我与那落汤鸡,谁的模样更好看?” 赵非序耳尖听到,想放缓脚步:“咳咳...等等...走慢点...” 却无奈得只能被一左一右的人架着继续往前走。 “慢什么慢呐,看看你这脸色惨白的。” “对啊兄弟,赶紧上楼换衣裳休整吧...” 赵非序看了看左右两个萧思木大学室友带来的男朋友,苦笑连连:“有时候我也希望你们...咳咳...可以不要这么热情...我招架不住...” 缚宁不动声色得观察着苟明之神情。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要是答案令他不满意,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况且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见前方的赵非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便不咸不淡得给出答案。 “你。” 如此坦然,倒令苟明之有些意外,他边伸手弄耳朵里的水,边看着缚宁,一脸的愉快和满足。 见她单手拎着衣领皱眉。 苟明之把自己的上衣搭在肩上,捏住她衣领拧成麻花状,温柔耐心:“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湿凉泛冷的骨节触到缚宁锁骨,身体不由瑟缩一下,抬手推挡。 “把手拿开,你手上全是水。”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饶有趣味地笑觑她一眼,松手为她整理好衣领。 转身去将唯一干净的那条毛巾拿来,搭在她肩上:“走吧,我们去换件衣服。” 她没应声,直接向屋内走去。 苟明之拿起扔在一旁的包,慢悠悠地跟上,边走边扯下肩上的上衣当做帕子擦头,既而又擦拭身上的水渍。 擦完便围在腰间,毛巾一角别在裤腰上,遮住由于裤料湿透而形态明显的尴尬之处。 苟明之的房间还没有安排,缚宁只好将他带到自己和萧思木的房间,这间屋子带独立卫浴。 门被推开,入门前方3米摆放着张双人床,再往前就是落地窗,轻薄的窗纱悬挂在两侧,窗户还开着,带着热气的风从窗外挤进房内。 入门的右手不远处就是洗浴间。 她走进屋内,把门关上,苟明之也并未跟上,识趣得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门重新打开,缚宁已经换了件衣服。 她走出房门,催促身上还泛着湿气的男人:“进去,里面的洗浴间先暂时给你用用。” 苟明之微微一笑,与她错身而入。 缚宁侧眸瞥向他后背。 本该饱满光洁的背部肌理上交错盘附着狰狞可怖的陈年鞭痕。 第43章 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 没多关注,缚宁上到三楼。 终于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他们刚从游戏室出来,萧思木走在最前边。 游戏室隔音很好,一伙人又吵闹,赵非序落水的事的他们还不知道。 缚宁走上前去:“你那男同事掉水池里,被苟明之及时捞上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你最好还是找个机会去看看。” 跟在后面的董璃在缚宁话说一半时,就神色担忧地越过几人匆匆忙忙先行赶往楼下。 待缚宁讲完。 萧思木笑着的脸也瞬间垮下来,火急火燎得想往楼下跑:“那我得赶紧过去,可别出事。” 没跑几步她又倒回来,捧着缚宁肩膀上下看了个遍:“你没事吧宁宁,难道你也落水了,衣服怎么换过?” “我没事,只是衣服沾上点水,所以换了一件。”缚宁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那就好。”萧思木点点头,对另外几人叮嘱一番:“我下去看看,你们几个先自己玩阿。” 匆忙的脚步声渐远。 缚宁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开始犯困,洗浴间还有水声,她坐起身。 他怎么还没洗完。 两分钟后,苟明之穿戴整齐从洗浴间缓缓走出。 他周身泛着湿意,一侧脸颊隐匿在半干的卷发之下,令人看不清神色。 “东西拿好,萧思木应该就在附近的房间,你自己找找。”缚宁靠在床头假寐,声音低缓。 苟明之没有回话,拎上包准备开门,手刚搭上扶手。 缚宁睁开双眼,稍微偏头看着门口男人的背影,眼中没甚波澜:“希望不会有人在萧思木的生日聚会上...再出现任何问题。” 语调虽然平静,但停顿后被刻意咬重的那几字却流露出几分试探与警告。 苟明之转过身来,眼眸深邃,没有闪躲退却,微微颔首,面色温和至极。 “这是自然。” 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得到确切的回应,缚宁安心了些,她的困意早在方才整理头绪时就消失殆尽。 赵非序落水落得有些蹊跷,她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确信是不是苟明之做的。 但就算真是苟明之故意所为,赵非序恐怕也没法说。 若是刚被别人救上来,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救他上来的人故意害他落水,那在旁人眼中就成了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所以即便真是如此,这闷亏赵非序也只有先暂时咽下。 缚宁揉揉眉心,睡意全无。 二楼另一间房内,两张双人床并排摆放,赵非序坐在其中一张床沿边上,身旁是扶他回来的两人。 对面床沿边是董璃和萧思木,两人一阵嘘寒问暖。 萧思木问:“赵非序你感觉怎么样,好端端的怎么掉池里了?” 赵非序轻咳两声。 几番思索,他犹豫开口:“...我也不确定。” 末了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旁搀扶着他上来的两人接过话头:“我们俩赶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捞起来,幸亏捞得及时,我俩已经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放心吧。” 正要张嘴的赵非序顿时哑住。 苦笑着点了下头。 “是阿,幸好...那个...我没什么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确认人没事,萧思木率先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见董璃似乎有话要说,她便不再多待,先出了房门。 萧思木将门带上,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男人,立马换上笑脸:“刚才多亏你把我同事救上来。” “顺手的事。”苟明之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握住最底端,伸手递出:“你让带的礼物。” 看清包装上的品牌名称,萧思木有些眼馋,快速接过。 本想立马拆开看看,瞄了下还站在眼前笑得端方有礼的苟明之。 没好意思。 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拎在身侧,笑嘻嘻得说客套话。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破费了。”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苟明之笑意盈盈,表情真切诚恳。 加上他的脸本就精致非常,具有不小的杀伤力。 萧思木呆滞了一瞬,竟从他神情里看出几分真挚。 这卷毛眯眯眼搞什么阿... 刚刚还见义勇为救了人。 难不成他这人是真温柔和蔼,她之前主观的存有偏见...? 将苟明之带到另一个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门打开,门后站着个寸头男人,一眼望去,同样的两张双人床,只不过这间房里只有两个人。 一见来人,萧思木就老大哥似的安排起来:“你俩挤挤睡一张床,我这还有一朋友,给人挪个床位出来听见没。” “行行,您生日,您金口玉言,我们一群打杂的哪敢不听。”寸头男人欠欠地笑起来。 屋内的另一人听见响动,也小跑着跟过来,看清苟明之的相貌,他眼睛放光,有些惊讶。 “诶,这不是那挺火的网红吗。” 寸头男人应声附和:“还真是啊,刚刚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 “你们好。”苟明之点头承认,没有架子,一脸的好相处。 门内两人对视一眼,忙让开位置将人迎进屋内:“你好你好,快请进吧。” “既然你们知道,那我就不用介绍了。”萧思木说罢便转身离去。 门要关闭。 门缝处,苟明之眉眼弯弯得瞥了眼背过身去的女孩。 几步路,被萧思木走出花来,她嘴里哼着歌,语调悠扬,喜笑颜开,脚下步伐轻快。 本来的大好心情在她看清包装袋里的礼物时瞬间消失大半。 第44章 这就...睡了...? 缚宁在房内的洗手池洗漱。 水沿着白色的陶瓷底部流向正中间的盆塞,汇聚在盆塞周围,形成一小圈漩涡。 外边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她咬住牙刷腾出手将门拧开。 萧思木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团白色的头饰,眉毛拧起,紧抿着唇神色怪异,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没管她,缚宁回到洗手池边上,用手捧着水往嘴边送,等嘴里的泡沫吐净,才问。 “怎么了?” 萧思木堵在卫生间门口,双手捏住两端,扯开那个白色饰品举起展示,嘴里不断吐槽。 “我服了,宁宁你看看这玩意,那个苟明之是不是故意的,也太不吉利了,这摆明了咒我死阿他。” 缚宁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原来是几朵白色的山茶花组成的发饰,她走近接过,摸着质地柔软,看起来却不软塌,用料做工都是上等。 唯一不足就是通体都是白色,样式看起来像极了殡丧时所佩戴的白花。 今天是萧思木生日,要说送礼的人没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都没人信。 缚宁抬起头:“这就是苟明之送你的?” 萧思木点点头。 缚宁本身并不忌讳这些,只道:“如果不喜欢直接扔掉就好,我再额外给你买一个。” 没有得到回应,她掀了掀眼皮,只见萧思木正撇着嘴,一脸纠结。 缚宁将手抬高至眼前,印有品牌名称的金色圆形吊牌小幅度晃了晃。 她视线绕至后方短发女孩别别扭扭的脸上:“这个牌子很贵,你舍不得丢。” 不是询问,是在陈述。 本身缚宁就是涉及时尚圈的模特,所以对大部分知名的奢侈品牌都有所了解。 萧思木垮着脸叹了口气。 一手拿出手机上查好的物品价格递过来,一手摊开五根指头转了转,异常的痛心疾首。 “我也不想阿,可是这丧气玩意值5位数诶。”手机上的那串数字让萧思木心一横,下定决心:“留着,破除封建迷信,从我做起。” 缚宁指尖抚着头饰上的山茶花瓣摩挲一阵。 脑海中那道看不见形状的门似乎被敲开了条缝隙,无数关在门后的零碎片段想要争相涌出并试图一一串联起来。 将头饰递还给杵在门口的萧思木。 缚宁侧身出了卫生间往落地窗边走,嘴里还残留着浅淡发涩的牙膏味。 卫生间内,洗手池前的镜子中映照出短发少女明媚灿烂的面容。 萧思木正拿着发饰贴在头上不断挪动位置,研究到底要如何佩戴才能显得更为合理。 没摆弄几下,她便觉得手酸:“嗨,算了算了...还是放首饰盒里闲置吧...” 缚宁透过窗外,望着院落远处围墙边下,在朦胧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泳池。 那汪池水这样在高处看着显然比白天还要深上许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回头,说得随意:“你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他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来膈应你。” 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响起,然后越来越近,最终在缚宁身旁停下。 萧思木嗓音依旧轻快明朗:“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他就是小心眼。” 缚宁转过身。 对方神色没有不妥,视线下滑,定格在萧思木垂于身侧的手上。 三朵山茶花只能见到两朵,而剩下那一朵被她无意识间收拢的手指死死拽在掌心。 陡然发觉到自己的行为,萧思木着急忙慌将手背去身后,妄图躲避缚宁的视线。 匆忙的补救,反倒是掩耳盗铃。 缚宁将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发饰从萧思木手中取过:“再捏就不好看了。” 垂眸整理被捏皱的发饰,突然瞥见女孩腕上的翡翠手镯。 可能是因为已经被人佩戴过一段时日,俨然比刚买到时更加翠丽透亮。 同戴着它的主人一样,耀眼夺目。 美中不足的是,这镯子在跟着主人的手隐隐颤抖,头顶传来萧思木的闷声:“对不起阿宁宁...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 缚宁抬起头来,直面女孩带着忧愁的双眼。 她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萧思木有时候确实没什么边界感,这一点她喜欢,也不喜欢。 没责怪萧思木,缚宁只问:“你是不是跟苟明之还有别的联系。” 萧思木点头,不再掩饰,坦然承认。 “好。”缚宁微微颔首,声色缓淡:“我知道了。” 没再追问,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将发饰搁在床边柜上,脱掉拖鞋缩进被窝,只留脑袋和伤着的手臂在外边。 刨根究底没有意义。 萧思木愣在原地,神情讶然,她刚酝酿好情绪,却没想到这事这么轻易就翻篇了:“就...这就...睡了...?” 但她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她原本还想趁此机会与缚宁来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 她急急忙忙跑去洗漱好再顺手把灯关掉。 四周一黑,缚宁顿时感到身旁的位置凹陷进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身侧人的面孔,只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炽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声。 适应了一会她睁开眼。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模模糊糊,她本就睡眠质量不好,更不习惯与人同眠,即使是萧思木也不行。 原先萧思木提出要同住一屋,她没同意,但在各种游说和软磨硬泡下,终究还是松了口。 身旁萧思木动了动,似乎是打算侧过身来:“宁宁,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要与那家伙私下联系阿?” 黑暗中,缚宁几番斟酌,慢悠悠开口:“问下去,我们最后肯定会产生严重的分歧。” 萧思木没有吭声,显然是不太明白。 缚宁突然跳转话题,睁着眼睛缓缓说道:“今天我来的时候,你一上来就问我手受伤了为什么不跟你讲。” “换做以前,你会先问我是怎么伤的,今天倒像是提前知道了我受伤的缘由一样。” 本来她已经提前准备好说辞,却由于萧思木没问,所以没能用上。 萧思木在暗中瞪大了眼睛,觉得仅凭这点缘由就下判断未免太过草率,提出质疑。 “...这算不上什么漏洞吧。” 缚宁偏过头,黑暗中女孩的面部轮廓隐约可见:“晚上接苟明之电话你为什么跑那么远,有什么不能在我眼皮底下说?” 萧思木眼珠子转了转,瓮声瓮气的:“额,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缚宁盯着她接着往前追溯:“你拿着药膏到我家看我那天,给我的那盒药根本就没有拆封。” 萧思木音量陡然升高:“哪有?我明明把那包装盒拆开过的,还故意揉的皱皱巴巴的。” “里面还有锡纸封口,你可能忘记了。” 第45章 你怎么上来了? 萧思木消化一会,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声音清脆响亮,显然是懊恼的很。 没多久,她试探性的出声询问:“宁宁,那你…” 眼睛有些干涩,缚宁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内心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知道,你想更加了解我。” “那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萧思木没有像往日那样嬉皮笑脸,尤其认真。 缚宁重新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过往的记忆如搬迁的蚂蚁排成长队在草地上爬过。 看起来无关痛痒,实则地底满是坑坑洼洼的巢穴。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木木。” 话音落下,缚宁阖上双眼。 萧思木瞬间噤声,不再追问。 因为对方为数不多得称呼了她的小名,旁人可能会觉得亲昵,但通过这几年,她发现这其实是缚宁情绪起伏过大却不得不极力掩盖的征兆。 临睡前,萧思木心底涌出些无奈。 她们之间的分歧体现在方方面面,她们两人不仅性格迥异,对待事物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这些年看起来像是她在迁就缚宁,实则是缚宁一直在包容她。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 苟明之闭着眼睛独自躺在床上,另一边床上的两个室友鼾声震天响,早就去找周公会面。 他侧着身子背对他俩,眉心微微蹙起,眼皮下的眼珠来回转动,最终睁开眼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得出了门。 12点的楼顶露台。 一状似巨型鸟笼的内部有个垂吊而下的秋千吊椅正前后晃荡。 缚宁靠在椅背上,墨发披散,随风摇曳。 郊外的风很清爽,不同于市中心那样夹杂着汽车尾气和肉眼就能看清的灰尘颗粒。 萧思木早就酣然入梦,但她睡觉不老实,总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有尝试挣脱过,效果不大,没规矩几分钟她又摸索着搂过来了。 缚宁根本没法入睡,干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是个事,索性上来一个人待会。 身侧被刻意放轻过的脚步声正向这边逐渐靠拢,她猛然睁开双眼,警惕得往声源探去:“你怎么上来了?” 一袭白衣的赵非序早已恢复到原先那副谦逊润朗的模样,短暂的落水除了让他嗓音嘶哑了些,似乎没带给他别的困扰。 他顿住脚步没再靠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心里有些憋屈,睡不着,就想上来透透气。” 缚宁视线越过赵非序,透过鸟笼竖立着的白色条形缺口,看向楼梯口。 几秒后,她转过头重新闭上眼睛接着荡起吊椅,没去搭腔。 今天晚上的楼顶还真热闹。 吊椅是铁质的,垫有柔软的坐垫,并不硌人,突然有人扰了她的清静,她心中有些不快。 而赵非序对此没有察觉到半分,依然自顾自在那说着:“缚宁。” 被人叫出名字,缚宁只好回应:“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好似被这副总是冷冷淡淡的态度灼伤,赵非序神情失落,但还是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掉进泳池的吗?” 没有立即回应,吊椅也依旧在摆动,缚宁睁开双眸看着前方忽高忽低的鸟笼入口,揣摩他说这话是安的什么心思。 难道是想让她替他证明? 这是他俩的事,她一点也不想插手其中,叫人捞他上来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萧思木难做而已。 东道主的场地上有人出现任何问题,攒局的人都无法安然抽身。 “不知道。”脚尖在地面划过,缚宁减慢秋千的速度:“你跟我说这些怕是没有用处。” 生怕她误会,赵非序慌乱地将手稍稍抬起往前伸,复又放下,急忙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打算让你为我做什么,我是想让你知道,那个网红多半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我只是担心你会被他蒙骗。” 缚宁双脚抵住地面,嘎吱一声,铁质的吊椅停下,不再摆动。 就算他不提醒,她也比谁都清楚,那么久了,也不是白相处的。 瞥了一眼楼道口,缚宁又缓缓将视线投向赵非序:“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赵非序眉头蹙起,神情黯淡,只紧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想起一些特别久远的事。 “缚宁,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 对方低落的情绪不加掩饰,简直快要溢出,让缚宁无法再刻意忽视。 同时她也很费解,一件小事,他为什么一直记着。 他嘲讽欺凌过她,她咬伤过他。 还不算了结吗…? 缚宁没吭声,淡漠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他跟前。 语调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实。 “赵非序,要不是你主动跟我说明,我根本就记不起来你。” “我已经跟你说了,当初我并不是因为你才退学,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 低着头的赵非序似乎被这两句话冲击,眼睫忍不住颤动,终于抬起头来。 缚宁对上那双写满低落的棕色瞳眸,唇瓣轻启,给出宣判。 “是你,不是我。” 平缓漠然的语调在凌晨的顶楼露台显得无比铿锵有力。 一阵风吹过,吊椅摇晃,嘎吱作响。 缚宁起舞的发梢配合着晃荡吊椅的吱响,奏出绵长优雅的曲调,再次扎进赵非序心底。 深埋的心事消散大半,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某种未知的情感所代替。 他眼里的几种情绪不断交织,变换,皎洁细碎的银光覆盖在他的侧脸。 眼中的黯淡不经意间开始消散,只剩低声呢喃和自我怀疑:“是吗…” 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缚宁坐回吊椅,不再看他:“明白了就回去,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那你…也记得早点下去休息。”赵非序愣愣点了下头。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没进远处通往楼下的楼道口。 赵非序变是变了,再不像小时候那副纨绔幼稚的模样,但如今明显有点矫枉过正,只有个看似谦逊的外表,毫无内里。 也不知道是受过什么刺激。 第46章 变脸倒是挺快 苟明之从楼梯口处缓缓走出,步入宽敞的露台,自然悠哉地往吊椅正前方的露台边缘走去。 他背对着缚宁,手肘搭上只有半人高的围栏,欣赏远方宁静祥和的夜景。 身后的缚宁默不作声,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显然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被她这样专注得看着,他居然觉得有些享受。 故意拖延了一阵,他才眉眼弯弯地转过身看着前方坐在吊椅上的缚宁,没由来的冒出一句。 “这的景色不错。” 缚宁面不改色,但她不会真的天真的认为苟明之是单纯在说景色。 她身体后倾靠在铁质的靠背上,垂了垂眸方才掀起眼帘直望过来,幽幽出声。 “听墙角是阴沟老鼠才会做的事。” 苟明之嘴角弧度加深。 这是在拐着弯骂他。 刚才他被那两人呼噜声扰得睡不着,想上来透透气,却在楼梯拐角处见到赵非序在出口那犹犹豫豫,自然要跟着看个究竟。 “你知道我在,怎么能算偷听?”他弯着眼尾,满脸坦荡。 缚宁一眼睨过来:“诡辩。” 没再辩解,苟明之向面前的拱形鸟笼靠近。 笼子做的极为逼真,只是入口留的有些矮,苟明之个子太高,预留的入口高度只到达他脖颈处。 弯腰跨门而入,刚将走出一步,脑后一股力道将他拖拽回去,头皮被扯得发麻。 抬手摸到那块还泛着尖锐痛感的头皮,手指摸索,找到那屡被低矮铁笼钩住的卷发,指尖沿着绷直的发丝往下延伸。 拽住,扯断。 苟明之看了一眼缠在铁笼上的一大截黑发。 太长了反而有点碍事,要找个时间剪掉才行。 接着走向吊椅。 坐在吊椅上的缚宁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没一会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怎么了?”苟明之问道:“刚刚为什么那样看我?” 缚宁低下头,看看自己被石膏固定的左手,墨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颈两侧轻晃。 再抬起头时,眼中情绪晦涩难辨。 “你挺能忍的。” 苟明之步子顿了顿,几步走近,低头注视她,茶色瞳眸在夜色里愈发浅淡透亮,里边他的倒影清晰可见。 当初他发现她手伤时说的话,现在居然被她原封不动得送还回来。 “还挺记仇...”他弯起眼眸,心情说不出的好:“我们彼此彼此。” 吊椅足够宽,只坐了缚宁一人,她身形纤细,夏季衣裳也就薄薄一件,占不了多少地方。 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大半,就算要容纳苟明之这种体格的男人也还是绰绰有余。 总低头看她,苟明之后颈有些泛酸:“位置很宽,我也想坐,可以吗?” “不行。”缚宁冷冰冰盯着他,毫不退让:“是我先来,你们一个两个接二连三来吵我就算了,现在连先来后到这个规矩都不懂了?”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不是那种会守规矩的人。”苟明之往空位上扫了一眼,估摸好距离便直接坐下。 吊椅顿时晃动不已,连带着椅子上好端端坐着的缚宁也跟着前后晃了几下。 她只得伸出右手握紧手边的吊杆稳住。 待不再晃动,她偏头打量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对那一寸的空隙不太满意。 当即脚尖点地,想要起身离去:“那你自己坐吧。” 苟明之将这些细微的情绪看在眼里,在她起身之前就伸手扣住她腰牢牢将人摁住:“我身上已经不湿了。” 一手就能掌握的腰身让苟明之心中莫名不快。 养了快半个月...还是这么瘦... 缚宁挺直背,抓住吊杆的手攥紧了些,往日的淡漠神情松动两分。 掌心清晰得感受到腰肢的紧绷感,苟明之觉得新奇,侧眸笑凝着她,手指不由收拢,又添了些力:“你是怕痒还是不自在?” 缚宁身形微颤,始终侧着头。 披散的黑发也遮挡住她神情,她收回握着吊杆的手,要将腰上的手掰开,指尖刚刚触碰到便嫌弃似的收了回去。 终于转过头来,她眉毛轻拧,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眼睫不自在地闪动。 音调却依旧平缓淡漠,与平日毫无区别:“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只看了一眼,苟明之就挪开视线,面上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手却听话得收了回来。 真稀奇,这种表情他倒从没见过,好生动,好有趣,好喜欢。 “你好好坐着,我再离你远点就是了。”他往左侧又挪了挪,硬生生将两人间的空隙变得更开。 缚宁显然瞬间放松下来,又恢复到往常冷静自制的模样。 苟明之唇角上扬,轻轻叹气:“你看你...变脸倒是挺快。” 他靠着椅背,手肘搭在吊椅扶手上,遥望着前方低矮围墙之外被稀稀疏疏的夜灯衬托得朦胧淡雅的上好景致。 “你应该知道是我做的,怎么也不帮你那老熟人揭穿我?” “我跟他不熟。”缚宁拢了拢耳后散落下来的发丝:“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苟明之观察过她淡漠自然阴阳他的神情,俨然是真的不在意。 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对这个答案和她的反应都还算满意:“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你什么羁绊颇深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这下缚宁回答得不如刚才迅速,认真回忆一会,否认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苟明之指背懒懒撑着脑袋垂眸瞥她,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 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缚宁仰靠在椅背上,眼皮半垂,几缕黑发飘在椅背后边,呼吸绵缓,似乎是困了。 他悄然伸手,指尖托起她坠落后方的发丝,太过顺滑,没能在指缝中待足两秒就快速滑落。 没等他将手收回,便听她淡淡开口:“你似乎对长发情有独钟。” 即使被抓包,他依旧泰然自若得温和笑着:“情有独钟谈不上,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缚宁抬起半睁的眸子,看了看前方铁制鸟笼入口上缠绕的一大撮显眼黑发。 又转过头打量他随性的长卷发:“你也是。” 苟明之对上她视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她随意应付他的客套话还是真心这样认为。 他声音放缓了些:“如果困了我们就回去吧。” 缚宁率先起身离去,动作流畅利落,不似刚才倦怠困顿的模样。 身侧空荡荡的位置,让苟明之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他笑着直起身来,边跟上她脚步,指腹捻了捻自己坠至锁骨的发尾。 再留一段时间好了。 第47章 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缚宁就已经在一楼厨房准备早餐,昨天半夜回去后还是睡不着,半睡半醒得扛到5点半左右,干脆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站在灶台前,她发现自己能单手做的食物不多,打个蛋都费劲。 单手拿着鸡蛋往锅沿一敲,碎蛋壳跟着蛋液一起流到锅里。 “...” 盯着锅看上半天,脑中不由自主得浮现出一张脸来,一个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这段时间苟明之每天给她做饭,现在她居然有点养成依赖他的习惯。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拿筷子把蛋壳挑出来,开火,锅里滋滋作响,鸡蛋被油煎得不断起伏颤动。 厨房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回过头。 苟明之正懒洋洋地靠在门口,举着小臂笑眯眯打招呼:“早阿。” 他眼下有点乌青,看起来像是昨晚没怎么睡。 “...”缚宁回过头,没有说话。 苟明之打招呼的手顿了顿,笑容微妙凝滞一瞬。 迈开步子,跨到她跟前,细细看她眼下同样隐约得见的乌青,嗓音因为早起而有些沙哑。 “看来你也没睡好。” 缚宁看着锅愣神,低低“嗯”了一声。 猛然嗅到一丝焦糊的蛋香味,她抬头用锅铲将锅内边缘已经发黑的蛋翻了个面。 还能吃,只是味道会稍微差些。 “鸡蛋放在哪儿的?”苟明之往锅里看上一眼。 缚宁盯着锅里的食物,并未出声,抬食指指向台面上的角落。 他翻找几下,回到缚宁身侧,往锅里重新敲了个完整的鸡蛋:“那个焦了,还是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弄一份早餐。” 缚宁盯着自己焦黑的荷包蛋,不咸不淡得讲:“还能吃,不用那么麻烦。” 估算着时间,她拿出碗将煎好的蛋盛出,找了盒牛奶就直接走出厨房。 “...?”苟明之望着她背影。 平日里她话就少,表情更是少的可怜,可他总觉得刚才的气氛不对。 非要说的话,像是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 握着锅柄颠了下锅,鸡蛋翻面。 神色如常的面孔上一双笑眼藏着一丝阴郁。 缚宁在客厅吃到一半,苟明之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 面前的碗被他挪走,堆上好些煎好的火腿和牛肉,又被推回来:“这里只有这些食材,暂时凑合一下。” 望着碗里多出来的食物,缚宁开口婉拒:“我吃不了这么多。” “手要是想恢复的快些,不好好吃饭怎么行。”苟明之做法体贴,说出的话也让人无可指摘。 缚宁没有反驳,餐桌上顿时格外安静。 苟明之看了缚宁几眼,突然笑问:“萧思木对我送她的礼物还满意吗?” 有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缚宁抬头,直直撞进他幽深的眸中,里面含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既然他有意主动说破,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你们去廊森回来的那天晚上。” 她愣了愣。 苟明之怎么会知道那天去的餐厅名字,萧思木没必要告诉他这个。 脑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性,她偏偏抓住了最不可能的那种。 她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有些犹豫得开口:“她那天该不会把那打包菜…” 苟明之笑眯眯盯着她,没有反驳。 语调轻缓地抛出一句。 “我报复心很强的...要不是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就不只是白送给她那样的礼物那么简单。” 缚宁一瞬不瞬得盯着他。 一直以来,他都鲜少用这样阴冷的语气同她讲话,她都快忽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思虑几秒,缚宁说:“你不也答应了给她通风报信,对此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事彻底翻篇,怎么样?” 通过昨天赵非序落水的事就能看出苟明之比想象中还要随心所欲,所以她不敢确信他一定会答应下来。 苟明之没有回答,突然起身绕到她身后,手掌从后方探到她脖颈处:“彻底翻篇...?” 掌心传达的温度温暖陌生,她却觉得后背阴恻恻的,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苟明之大拇指腹在细嫩的侧颈摩挲一会,缓慢上移,托起她的下巴:“让我想想...” 缚宁顺势仰头,后脑枕着椅背边沿。 苟明之正低着头,眸色渐浓,一侧泛着洗发水清香的卷发也垂落在她脸侧,扫得她脸颊发痒。 上方那张脸是好看的,不过她实在无心观赏,目前确保他不会对萧思木产生不好的心思才最重要。 一直没等到回应。 缚宁耐心渐失,忍不住催促:“回答我。” 话音刚落,他的脸陡然放大,男人身上由于长期使用熏料而染上的独特淡香一股脑涌入鼻腔,将她整个包裹。 额头上贴着的唇是凉的,可是她却觉得被触到的那个位置有些热。 苟明之闭着眼的样子显得有几分虔诚,浓密眼睫没一会就悠悠抬起,又变回平时那样温和含笑的眼神。 泛着凉意的柔软唇瓣从额上分离。 他直起身,指节穿插在她发尾顺了顺,给出答复:“没问题。” “...”缚宁靠着椅背,愣神两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吻陌生又纯粹,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可以看作是我向你收取的,不去找她麻烦的报酬。”苟明之明轻快的声调从头顶上方传出,又随着他的走动在对面餐桌前停止。 屈膝落座,他依旧若无其事得继续用餐。 这样的报酬… 缚宁有些触动,不是因为这个额头上双方不带感情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居然想起了杨嫜次次向她张口要钱时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嫜也口口声声说那是报酬,是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报酬。 指尖抚上额前,用力擦了擦,一瞬间情绪外泄。 语气破天荒带上几分自嘲意味:“这两者之间居然也可以划上等号。” 苟明之抬起眼帘,嘴角弯起弧度,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直望过来。 讲话的调子温和,出口的内容却精准又锋利:“为什么不可以,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第48章 居心不良的笑面虎 缚宁抿了抿嘴,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这个人几次试图窥探她,更是毫无预料得闯进她的生活,每走一步都像是往他布置好的陷阱里迈去,让她防不胜防。 她垂下眼眸,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不喜欢。 饭桌上两人各怀心思。 用完早饭,也还不到6点。 回到楼上,站在房间门外正要开门,面前的房门猛然打开,萧思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冲出来:“宁宁你在哪...” “砰”的一声。 缚宁及时护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却还是被撞得往后退开一步。 动了动被撞到的肩膀:“你急着去找我?” 萧思木一看见她,那副火燎腚的模样就消失不见,讪讪一笑。 “阿...也没有啦。” 她那点不自然被缚宁尽收眼底,有意打消她心中疑虑:“别一大清早就想东想西,我不会跟你置气。”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只被捋顺毛的狐狸幼崽。 乐呵一笑,她又撅着嘴嘟囔:“刚刚起来没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 二人一同回到屋内。 缚宁注视正在梳头洗漱的萧思木身影好一会,还是开口:“苟明之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萧思木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立即转过身嘴叭叭的不停,根本早就心有不满。 “宁宁,我正想跟你说呢,他可恶死了,老是用你的事来威胁我。” “昨天也是他话里话外威胁我,我才让他来的。”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得轻咳一声。 “不过这下,怕是不用再受制于他,反正你已经知道了。” 缚宁点点头:“苟明之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心思深沉得很,算盘能打得稀巴烂。” 她接着叮嘱:“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保不齐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玩儿不过他。” 萧思木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同。 没两秒反应过来。 双手叉腰,满脸的不服气:“我呸,那家伙昨天故意挑个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来膈应我,他也就吃定我舍不得丢掉而已。” 揉揉眼尾,缚宁回忆着往日与他相处的各个细节。 苟明之身上偶尔透出的贵气和压迫感是自小就在优渥的环境里才会浇灌出来,现今却在方寸之地做个博人眼球的网红。 趋利避害的本能提醒着她,以后还是少和他扯上关系为好。 从昨晚到现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缚宁接收了太多的讯息,整夜没有休息,脑袋又不得不整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现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要眯一会儿。”她没再管萧思木,缩回薄被中,拖着昏沉的脑袋不知不觉就要睡着:“有事记得叫我...”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萧思木在小声和她说话。 “宁宁?” “宁宁...?” “这附近有寺庙,听说很灵验,她们打算顺道去拜拜,你要去吗?” 短暂的休息过后,头痛缓解不少,缚宁睁开眼,起身穿好鞋。 萧思木拿着梳子迅速为她捆好头发。 缚宁照过镜子确认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拿上遮阳帽走在前边:“所有人都去吗?” “对,苟明之也说要去。”萧思木立即跟随。 昨天,一行人都是自己开车来这别馆。 苟明之那豪车虽然颜色不张扬,但依旧惹人注目,与他同屋的两个室友本来想乘此机会坐坐,却被各自的女朋友及时拽了回去。 萧思木直勾勾得看着那车,突然神色复杂得转过脑袋。 “宁宁,要不我也改行去当网红好了。”说着她把脸往缚宁眼前凑了凑:“你评估一下,我这张脸能一夜爆火吗?” 萧思木满脸期冀,似真有此打算。 缚宁认为这不是单单靠脸就能成功的,还要机遇,要有人助力。 空气微妙得凝滞几秒。 缚宁斟酌好用词,说得含糊其辞:“挣不挣钱要试过才知道。” “哎。”萧思木摆了摆手,一脸哀怨:“算了算了,想想就得了。我爸妈那两个老古董肯定会觉得不正经,然后揪着我的耳朵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不远处的苟明之往这边看过来时,缚宁已经坐上萧思木的车副驾。 驱车20分钟左右,一行人即将抵达寺庙。 缚宁打开车窗探头去看。 寺庙背山而立,大片翠绿中,朱红色的庙宇接连不断排成一串,只是遥遥看去,便觉巍峨壮观,庄严肃穆。 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庙门,厚重的香火味起初让人有点不适应,习惯后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越往里走,人流越多,有人提出:“人太多了,挤得很,大家要不还是分开走吧,我们最后在门口汇合。” 没人反对。 那几对小情侣自然是单独行动。 萧思木看着离去的几对鸳鸯,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用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手突然被人握住,缚宁明显感觉那不是萧思木的手,甩了下,没能甩掉,反而被拉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被额前的防晒帽檐挡住部分视线,但她心里有种预感。 抬眸看那手的主人,果然是苟明之,她莫名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苟明之朝她笑笑,又抬起眼皮往后面不知哪个位置扫上一眼。 缚宁跟着回过头,看向远处留在原地的萧思木:“萧思木,我…” 庙内人头攒动,游客众多,谈话议论之声将缚宁的声音掩盖了大半。 缚宁看看周围拥挤的人群,转回头,没再去喊。 等会儿再给萧思木发个消息。 萧思木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人叫她,四周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行,反应两秒,转头一看。 身后只有赵非序和董璃两个人,缚宁早就消失不见。 “宁宁她人呢?”她瞪圆了眼睛,攀住董璃的肩膀,把人当拨浪鼓一样猛烈摇晃:“怎么就你俩杵在这阿?” 董璃有些站不稳,掌心扶住自己被摇得发昏的头,莞尔一笑:“被那个大网红带走了。” 赵非序眉头微蹙,脸色不佳,一副吃瘪相。 萧思木眼珠滴溜溜得转了几个来回,怒气涌上心头。 “那个居心不良的笑面虎,怎么一不注意就要把人抢走。” 第49章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这头缚宁被拉着走上一节后,苟明之就松开她的手跟在她身侧,周围的人流被他有意无意得隔开。 两人正去往寺庙深处。 走上好一阵,他也不主动说话,缚宁只好出声询问:“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可能是太热,也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苟明之的头发扎成一捆,戴了帽檐很深的桶帽,鼻梁上也架着副眼镜。 他的五官其实是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只是平时总笑意盈盈,所以削弱了那种该有的冲击感。 苟明之稍稍偏头,唇角弯起:“自然是求神拜佛,前面有个专供游客上香的炉鼎,我们去看看。” 缚宁敛了敛眸,对此并不期待。 她要是不来,萧思木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别馆里,来这纯粹是不想让萧思木担忧两难。 拿出手机,简单给萧思木去了个信息:[我现在和苟明之在一起。] 萧思木:[你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去找你们!!] 缚宁正准备将坐标发送出去,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萧思木:[呜呜x﹏x,董璃非拉着我,想让我陪她四处逛逛,现在没法去找你…][哭泣] 缚宁:[没事,人多,你们注意别走散了,之后再会合] 越往里深入,香烛的味道就越为浓烈。 朱红围墙下,香客从两人高的弧形拱门处进进出出,里面人声嘈杂,这块区域的温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 由门下进入。 前方广场中央摆放的巨大香炉正对着庙宇殿堂外,炉中香烛挤得满满当当,横七竖八得歪扭着。 有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顶部漆黑的竹签立在那,有的还烧的正旺,猩红的火点铮亮,炉中景况和下方一圈手拿香火,往前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样惨烈。 缚宁眉尾抬了抬,果断转身朝拱门出口走:“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胳膊被苟明之拽住:“都到这了,不走个流程岂不可惜。” 缚宁心中不快,语调却稀松平常,听不出喜怒:“挤成这样,这香我也不是非上不可,如果你真想去,我可以在这等你。” 苟明之视线一一扫过广场中央的人群,微笑着转头看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灰头土脸。” 两人拿着点燃的香站在人群之外。 苟明之将自己手里的香递过来,缚宁伸手接住。 肩膀被苟明之环起,收拢的力道带着她往他胸口处靠,适宜的力道没有挤到她受伤的手。 炽热的呼吸,比她高的体温,令人心安的熏香。 抬头是男人侧颚,还有他唇边隐而待发,势在必得的浅淡笑意。 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真实,似乎不只是单纯的伪装。 凭借着苟明之的体格和身高优势,他们走的确实顺畅,途中不免出现一些分外倔强不甘退让的游客,但也被苟明之强硬扒开。 他边扒开人群边摆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笑脸礼貌道歉:“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手下却毫不手软,双臂稳健有力,手背用力时突起的青筋异常明显。 缚宁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来。 上香,当然是要靠实力,他俩显然是在场最有实力的。 怀中的缚宁丝毫没有意识到暧昧的氛围。 攥在手里的香似乎受到阻碍,她没功夫去看,只将手往上抬了抬。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在吼骂。 “哎呦哎哟,谁的香杵我腰背上了...” “妈的,烫死了。” 不过根本没几人注意到。 渐渐的,缚宁鼻尖覆上一层薄汗。 好热。 心情似乎也有点微妙,可能是受到周遭香客的影响,她也有些心潮澎湃,这种情绪她许久不曾有过。 上一次极度期望做好某件事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不是不记得,是不想回忆起来。 抵达香炉,缚宁只需伸手就能将香插进炉中,她盯着香烛顶端没有动作。 苟明之投来视线,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缚宁沉寂两秒,对上他目光,举起手中灰扑扑,黯淡无光的香:“抱歉,多半是刚刚太挤,不小心弄熄了。” 两人份的香烛顶端早就没有火星,燃烧后残留的香灰抖落下来,飘在她虎口处,还有几根折断下来耷拉在她指背。 缚宁面上平静,眸底暗流涌动,嗓音却异常清淡。 “大多数肉眼能预测到的结局,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很难改变...原本你一个人也不至于白忙一场。” 苟明之笑意不再,眸色也暗了暗,仿佛知晓这些看似平静的言论至关重要。 “话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我甘愿,那无论结果好坏,都不算白忙一场。” 缚宁只觉得听见笑话,她淡淡移开视线,看着熄灭的香,准备松手丢弃。 哪有什么甘愿,有所图谋而已。 人们争先恐后得穿过人群将寄托着自身难以实现的愿望的香栽进炉鼎。 为财,为情,为健康,为顺遂,为事业步步高升,为家庭美满幸福。 一方香炉,承接人们厚重密集的欲望。 那些愿望能不能实现显然是个未知数,但仍然抵不住心底那丝说不定能实现的侥幸。 包括刚刚她自己也是抱有期翼的,只不过她的期翼破灭得实在太快。 香没能脱手,苟明之握住缚宁手腕:“别急着扔。” 她微抬眼眸,有些疑惑。 苟明之低头在兜里摸索,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润湿,发丝弯曲着贴在他脸上,与他那张面孔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就该那般。 似乎摸到什么,他抬起头,一双笑眼凝望过来。 “嗒” 打火机响起。 缚宁神色一滞:“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刚才分明也是用庙里专供游客点香的油灯点的。 苟明之点好香,眼尾弯起弧度:“我以前烟瘾很重,后面戒了,揣打火机只是习惯。” 没再犹豫,缚宁抬起胳膊迅速将这些高度参差不齐的香一把插进炉中。 看了眼香火顶端被烫得扭曲的空间,语气凉凉:“任务完成了,走吧。” 还是很热。 像有人在森冷孤寂的渊底点上一根火把四处搜寻,她意图驱赶,却没能如愿。 第50章 谢谢了小朋友 从人群中退出,进入庙宇。 庄严肃穆的铜像高至房梁,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得拜服。 苟明之抬眸注视几秒雕像的眼睛,跪在了蒲团上。 缚宁看他一眼,并排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左侧苟明之已经拜完,先一步起身:“你有愿望吗就跟着拜。” “没有又怎么样。”缚宁起身的动作一顿:“不是你说的吗?来都来了,我呆站着未免也显得太过扫兴。” 她迈开步子,捏着几张红钞就要往一旁专门用来装香油钱的木箱里扔。 指节与苟明之同样伸来的指背抵住。 “你先。”苟明之笑着挪开手。 缚宁眼也不眨,扔了就转身往门口走。 苟明之盯着她背影笑了笑,抬手慢悠悠将钱往木箱里塞。 守着木箱的年轻僧人愣愣的盯着跟废纸一样接连掉落的大额香油钱。 懵了两秒,目光在二人间流转,随后笑着俯身行了个单手礼:“二位施主脾性看似不同,实则同频得很呐。”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缚宁停下脚步,淡淡回眸觑了苟明之一眼。 那和尚在胡说八道什么...?苟明之分明比她要神经得多。 苟明之则弯唇一笑,不曾言语。 顿了顿,僧人接着提醒:“在寺内入口左侧的法物流通处可以求得福袋,两位施主要是感兴趣,得闲之际可以前去看看。” “好。”苟明之微一颔首:“谢谢提醒。” 兜兜转转,两人来到寺庙内的法物流通处。 实际上这就是一处专门售卖寺内特色产品的地方,明码标价,你情我愿。 请福袋的人挺多,队伍排成一串,据说福袋中装有手串,29.8元一个,以开盲盒的形式随机抽取。 寓意吉祥如意,平安顺遂,可以带回家得个好兆头,也可以赠予家人朋友。 苟明之晃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笑着揶揄:“这寺庙很会搞噱头,难怪香火旺盛。” 排队的人们个个都满脸期待,翘首以盼,花钱花的心甘情愿。 缚宁点点头:“不过别人也没强求。” 抽到福袋的香客从缚宁面前经过,香客手里的福袋是浅蓝色,看起来漂亮惹眼。 可以给萧思木请一个。 缚宁看向身旁的苟明之:“我要去排队,你去不去?” 苟明之摇摇头,拒绝的很快:“我就算了,没什么可以送的人,你先去排队,我去附近买点水。” 排起队来,队伍往前挪动的还算快。 几分钟后苟明之就回到这,从队伍中寻到缚宁的身影,上前把矿泉水瓶盖拧开递出。 接过递来的水,缚宁盯着瓶口愣神:“...” 自己对他的细心服务是不是接受的太自然了点。 习惯真可怕。 “不喜欢这个?”苟明之把自己手里那瓶也递过来:“那喝我这瓶。” “不用。” 缚宁灌下几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浸润,心口的燥热似乎也有所缓解。 被润过的唇水盈盈的,配着过分白皙的肤色,引人遐想。 “谢谢。”她把水瓶递回给苟明之,瓶盖在他手里。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年纪不大,爽朗帅气,眼睛盯着缚宁看得出神。 男孩目光纯真热烈,缚宁察觉到,想回头看看,脑袋只稍微转动了一点,就被人掌住后颈。 苟明之大拇指竖起,抵住她侧脸,及时阻止她转头的动作,贴心提醒:“该往前挪了,跟紧一点,小心有人来插队。” “?”缚宁眼神晃了一眼整齐有序的队伍,偏头躲开他手:“借口。” 苟明之轻笑两声,嗓音轻飘飘传至耳边:“入不了眼的脏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缚宁没心思再去追究,队伍渐渐缩短,前方只剩三个人就要轮到她。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俊俏脸蛋上满是无语。 阴阳怪气说谁呢...? 他很帅的好不好。 看着苟明之明显高他半个头的背影,他格外有素质地往后退了半步给人腾出位置。 苟明之也没客气。 顺势挤到队伍中,理所当然地站在男孩身前,又回身温柔笑笑:“谢谢了小朋友。” 终于排到。 缚宁将手伸进四周都用红纸遮盖的箱中摸索,取出一看,青绿的福袋,里面装的手串也不美观。 从容淡定地又扫码付了一次钱,对僧人说道:“再来。” 捏了捏手心,缚宁又一次尝试。 取出一看,还是青绿色,她神色平静,周身却泛着寒意,不爽的气息在一步步扩散。 那几百块的香油钱完全是浪费,该用来直接买下合心意的福袋,那样就不用靠什么狗屁运气。 她什么也没说,又扫码付钱:“再来。” 见事态不对,僧人想要劝阻:“施主切莫强...” 僧人“求”字还没能说出口,就因为缚宁冷冷丢过去的一眼而咽回喉咙里。 苟明之凑近,指尖碰了碰她肩膀,轻声说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楠木熏香入鼻,心底开始冒尖的戾气被瞬间摁了下去。 缚宁没有拒绝,让出位置,却还是觉得机会渺茫。 长臂伸进箱内,没过多犹豫,随意一抓,他拿起看上一眼就笑着摊开手:“给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浅蓝色的荷包静静躺在他手心,有点过分听话。 “嗯。”缚宁伸手接过。 两人拿着其余两个福袋一同前往寺庙入口处。 临近中午,许多人都去寻地解决午饭,路上并不拥挤。 犹豫两秒,缚宁说:“你运气向来都好?” “是阿。”苟明之帽檐下的嘴角上扬,眼中含笑:“和我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你的运气也会变好。” 缚宁装作没听到,只将那两个绿色的福袋递出:“我只要蓝色的就够了,这两个全当是我送你的。” 苟明之抬手接住,眼神扫过她手里的浅蓝色福袋,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虚搭在她腰侧,柔柔笑问。 “你那是准备送给谁的?” 昨晚在天台那种令她不知如何应对的触感一下子倒灌回脑中,变得尤为清晰。 缚宁对上苟明之视线,语气平静:“萧思木。” “她阿...”苟明之虚搭在她腰际的手松开:“行吧。” 那股莫名其妙的危机似乎也跟着解除。 下一秒衣兜被他拉开,他将其中一个绿色福袋装进她兜里:“你费劲抽的,自己当然也要留一个才行。” 缚宁:“好。” 现在这种细小的提议她都已经懒得推脱,反正最后似乎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倒不如省点力气。 第51章 傻人有傻福 寺庙门口,一行人逐渐汇合。 萧思木、赵非序、董璃三人一同从门口跨出来。 萧思木来时还整整齐齐的头发眼下乱糟糟的,仿佛经历过异常激烈的争斗。 她跑上前来,嗓音热烈急切又兴奋:“宁宁,我在香炉那带着你的份请了两柱香,人多的不行,我费了好大劲。” 女孩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身上还带着没完全驱散的香火气,缚宁抬手顺了顺她的短发。 然后才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福袋,声调缓淡:“给你,据说是僧人加持过的。” 萧思木把福袋拿在手上翻看了两下,眼中惊喜。 “太好了,还是我喜欢的蓝色,我们刚才本来也想去排队,但是人多,时间又有点晚了,就没去。” 赵非序不知道为什么也上前靠近了些,眼中怀有期待,人却有些局促:“那个...” 瞬间缚宁就明白他的意图,语气礼貌疏离:“不好意思,没有多余的了。” “...阿?好、好的。”赵非序脸色尴尬一瞬,又恢复如初,坦然道:“没事,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 他转过身,望了望垂吊在苟明之衣兜边沿的那截福袋收口抽绳,心里莫名有点堵。 等他视线偏开,苟明之手指勾住吊在外面的福袋抽绳,塞回衣兜里。 几人找了餐厅解决温饱,便驱车驶离。 车内,苟明之掌着方向盘,匀速跟在前方那辆萧思木驾驶的白色suv后方,腕上表带泛起金属质感的冷光。 他指腹偶尔摩挲下方向盘边沿,若有所思得盯着前方那辆白车。 一行人回到别馆都疲惫不堪,昨晚玩的有些晚,今天又一大早就起来去寺庙,接下来都没心思再玩乐,只端了些水果饮料就各自回房休整。 没一会,整个别馆就安静下来,小憩的小憩,玩手机的玩手机。 二楼,房内。 萧思木洗了个澡,披着湿哒哒的短发从卫生间里走出,头上搭着条毛巾,边擦边开口。 “宁宁,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落地窗边摆放着一套雅致的桌椅,供人休憩饮茶使用。 此时缚宁正坐在椅上,桌上的杯具里装的不是茶水,只是普通凉白开。 她微抬眼帘侧眸看着女孩,复又收回视线:“说吧。” 见到缚宁如此坦然,萧思木反倒变得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犹豫几秒她边擦头发边开口提醒。 “那个苟明之,怎么说,感觉他好像对你有些特别,你能明白吗宁宁?” 缚宁放下水杯靠在椅背上将头偏转,朝向女孩,眼神清明淡漠,没有因为这话泛起什么情绪。 语调甚至有着不易察觉的森冷:“他只是对我感兴趣,或许是这张脸,又或许是别的。” 萧思木一直以来都觉得她不懂情爱,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没法去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纯粹真挚的感情。 人是被欲望驱使的物种,喜欢好看的皮囊,花不尽的钱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成目的。 即使无比清楚这些,她却还是有点奢求那点微弱的亲情,以至于现在都还割舍不下。 思及此处,缚宁转回头,望着窗外透亮晴朗的天色,压下那点情绪。 萧思木毫无察觉,稍微安下心来,咧着嘴笑。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一直都比我敏锐,我感觉我有时候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缚宁没看她,淡淡打趣:“挺好的,傻人有傻福。” 女孩因为这句话叽叽喳喳不满了好一阵。 缚宁垂下眼帘,看向桌面,杯口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陶瓷的杯壁滑下,落至杯底,将底下桌布晕染出大片深色的痕迹。 明天工作日,短暂的假期已经结束,晚上大家聚完餐之后也不再耽搁时间,陆陆续续离开。 缚宁和萧思木也坐上车,发动油门,车走的有些奇怪,还很颠簸,两人下车查看。 车胎不知何时被扎破,早就干瘪的不行。 萧思木无语地仰头看天:“靠,什么狗屎运阿,上午烧的香烧哪儿去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辆黑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径直向前开去。 车窗是打开的,车内苟明之散着头发,手掌着方向盘,路过她俩时朝外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想要搭别人的车也搭不到,萧思木的车也得叫人拖走拿去修理。 黑车的车速减慢,最终靠边停下,苟明之下车,走上前来:“怎么了,车坏了吗?” “嗯,车胎坏了。”缚宁没看他:“我们等会打车,天色也不早了,你先走吧。” 萧思木在一旁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交谈,没功夫注意这边。 “要不要坐我的。”苟明之说。 不是问句,好像根本没打算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提出要求。 缚宁看看远处打电话的萧思木,又若有所思得看向干瘪的车胎,犹豫了一下,方才松口:“盛情难却。” 苟明之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返回车上好整以暇的坐着等。 等车被拖走,缚宁冲萧思木勾勾手:“走吧,坐他的车。” 萧思木看看前边等着的黑车,悄悄附在缚宁耳边,有些好奇:“宁宁,他刚刚是不是威胁你了?” “算是。”缚宁没思考,脱口而出。 萧思木愣了愣,脑子瞬间有点懵。 没给她反应和开口的机会,缚宁催促:“快走吧。” 走到车后座,准备拉开车门,都拉不动,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缚宁松开后座把手,脚下往副驾车门处移动。 车内苟明之通过镜子看着车外缚宁移动的身影,稍稍弯唇,暗暗将落的锁打开。 待缚宁站定,稍微一拉,副驾车门开的轻松。 萧思木不满地撇撇嘴,咬牙切齿低骂:“好个伪君子。行。真行。” 她打开车门,带着气性把身子往座位上一丢。 “嘭”的一声,车门被她关得巨响,似乎想要以此来表达不满。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看向后视镜中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女孩,薄唇轻启:“你家地址发给我。” 萧思木没吭声,拿出手机将坐标发过去,然后就转开脸盯着窗外,不想再跟他交谈。 道貌岸然的家伙,副驾有什么好坐的。 他就该老老实实当个司机。 没气一会,萧思木眼神就开始控制不住得暗自在车内四处打量,靠着柔软舒适的椅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几百万的车就是不一样。 第52章 别再来碰我 前排。 缚宁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萧思木的神情,觉得像看戏一样精彩。 她挪开视线,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从翠绿青葱的原野小道慢慢变成开阔,人群喧嚣的街道,越靠近市区,越是多的高楼大厦接踵而来。 排排幢幢,密密麻麻让人觉得压抑,却无法逃离,这两日远离喧嚣的放松,都快让她忘记这个城市本来的模样。 萧思木小区门口。 缚宁摇下车窗和她道别:“回去早点休息。” “好好好。”萧思木突然弯腰凑近:“嘴一个。” “...”缚宁没能躲开,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嘿嘿...”萧思木得逞后做出个拜拜的手势:“那再见哦宁宁~” 然后眉开眼笑地走了。 窗外风景后移,车迅速驶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速好像比刚才要快了些,缚宁看看仪表盘。 果然是。 她盯着苟明之侧脸,不解道:“开那么快做什么,你赶时间吗?” 苟明之看着前方路况,没作回应。 到等红灯时他才转过脸来,抬指触了触脸颊一侧,轻声笑问:“那个...是见者有份吗?” 缚宁眸色暗了暗。 他顶着那张脸发什么神经...? “什么见者有份,我是食物吗?这个一份那个一份。”她说:“你要实在是饿就去外面打点野味,别找我。” 而且从寺庙回到别馆时,萧思木的车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车胎突然就坏了。 转回头看着前方从斑马线路过的行人,缚宁无声吸了口气,懒得再费神去细想。 怡园小区与萧思木家的距离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现下缩短到二十分钟便抵达。 小区地下车库的车位上。 缚宁去拉车把手想要下车,却拉不动,向来平静冷淡的脸色染上些无奈:“你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苟明之侧过身来,唇边挂着浅笑,目光扫过她被萧思木触过的那侧脸颊。 “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他思考几秒,说出自认为合理的怀疑:“你喜欢她吗?” “...” 他是不是有毛病? 缚宁盯着他眼睛:“不管是她还是你,都不行。” 顿了顿,她接着冷声警告:“而且我这个人,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用过的脏东西,别再来碰我。” 苟明之这种人身边不可能会缺女人,二十六七、血气方刚的男人要说一点荤腥没尝过,谁信。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过来,眼里蓄满了笑,缚宁却莫名觉得危险,猛地将背往后面车窗上靠。 腰却被他一把揽住:“当心撞到。” 退无可退,缚宁不好再随意动弹,后腰陌生的热度隔着皮肤传来,不适又别扭,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份神情落在苟明之眼中变成了抵触和抗拒,低声解释:“我说过我很爱干净,里里外外都是,我没有...” “没有...”他眼睛偏开:“算了...” 尾音刚落,颈侧喷洒下细密温热的阵阵鼻息。 缚宁脑袋里的那根弦刹时间绷紧,右手握住他的发尾,打算拽开他的头。 可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单单用泛凉的鼻尖在她颈侧碰了一下,犹如被不懂人类情感的蛇缠上并拙劣得试图与她亲近。 森冷,温和,怪异,又夹杂着伤感。 像是在渴求什么。 她犹豫了。 那轻触极其短暂,一触即分。 苟明之抬起头,眸色幽深望不到底,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平时一样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确实感受到那些复杂交错的情绪。 真实的,不是伪装。 揽在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淡笑着开口:“该下车了。” 从地下车库到达5楼,再到两人各自回屋,一路无言。 门同时开启,两人同时转身,遥遥相望。 缚宁没由来的觉得自己身体某处被撬动一角,恍若有不知名的事物在悄然发生转变。 门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关闭。 缚宁转身回到房间,将包里的福袋拿出,随手扔进床头柜里。 事态的走向逐渐脱离她所能控制的范畴。 房间里闷得很,同她离开时一样,窗户关着,整整两天都没能打开透气。 ... 夜晚入睡之际,房间内灯光通亮。 苟明之仰躺在床头,拿过柜子上的浅绿色福袋,躺在他手心小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拆开来,里面装着的手串是深棕色,并不好看。 头一回收到这种东西,还是附带的。 想到赵非序难堪的脸色,他浮出些笑来,心情尤其好:“总比没有强。” 手串被他装回去,抬手将福袋挂在床头。 第二天清晨,苟明之像往常一样早上做好早饭给缚宁发去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得摆在桌面上,打开的门也毫无动静。 他起身到对面敲门,里面静悄悄没人应。 等了大约5分钟,缚宁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捧着不知从楼下哪个早饭铺子买的豆浆。 她抿着吸管,吮得腮帮微微鼓起,与那张冷淡的面孔形成剧烈反差。 苟明之面上挂着笑,好脾气得问:“为什么突然出去吃早饭?” “我今天起得早,就自己下楼去吃早饭了。”缚宁迈步走来,眼皮都没抬,声凉如水:“往边上站一站,你挡着我开门了。” 他站在门前不动弹,勾着唇神情依旧,视线滑过她带着光泽的嘴唇和挺翘鼻尖,抵达那双正越过他看向房门的茶色瞳眸。 似乎是失了耐性,那双眼睛终于望过来:“你没听见吗,挪一下。” “听见了。” 指尖触上她侧脸,大拇指摁在她还要催促的嘴唇上由左至右,极度缓慢地描摹。 面上不禁浮出些笑来。 果然是软的很。 缚宁眉头微蹙,不满意他的举动,下一秒指关节阵阵刺痛,确实是发了狠的,咬得没留余力。 苟明之嘴角上扬的厉害,不管不顾,强势往里探去,从最里边牙齿一颗颗往外蹭。 “没什么力道,人的牙齿还是不如猛禽的尖锐锋利。” 用袋子装着的豆浆挂在缚宁腕上,她掌心搭在他手臂上推,后面变成掐弄,指甲陷进皮肤,像鸟雀在啄。 收回手,掏张纸为她擦干净嘴角带出的水渍,又就着这张纸把自己的拇指擦拭干净,纸张上面附着几许血丝。 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几个清晰的牙印烙在上边,这种疼痛反而来带给他莫大的安全和满足感。 缚宁面无表情看他半天,骂出两字。 “下流。” 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好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染上些情绪。 “是,我下流。”苟明之点点头,语气很轻,说不出的缱绻柔情:“但分明是你先避开我的,你不想看见我,可我想看见你。” “...”缚宁一愣,盯着他不说话,神色狐疑。 白色的纸巾被苟明之揉成一团,他弯腰凑近,与她视线相交,半是叮嘱半是威慑。 “希望中午我不用再来找你。” 第53章 舍不得 缚宁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用力擦了擦嘴角。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躲他,一个走哪儿追哪儿的跟屁虫、爱挑事的大麻烦,她能不躲吗? 算了,她不会在这久住,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些,暂时先应付应付。 晚上简单冲洗过身体,缚宁从浴室走出,入门玄关处悉悉索索。 杨嫜在玄关换好鞋,迎面走来,笑容洋溢,喜上眉梢。 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缚宁心头:“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杨嫜加快步子,带着难得的笑脸上前来:“我给你物色到不错的对象,家世样貌都还算拔尖,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连个像样的对象都没有,这怎么行呢。” 缚宁绕开她,往房间里去:“对方开出什么条件,让你这样高兴?” 杨嫜没回答,脸色瞬间垮下来,似乎被这话影响到心情,也懒得再装出笑脸。 缚宁睨她一眼,语气淡淡:“看来很丰厚,不然你也是舍不得我的。”钱的。 最后那两个字虽然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听出嘲讽,杨嫜轻笑出声,站在缚宁房间门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我生你养你,这点回报很多吗,况且我也没给你找个年纪大的有钱老头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做模特不过是吃青春饭,你能永远年轻吗缚宁,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失去年轻的资本,你一直都还算听话的,我也不会害你,好好考虑考虑。” 房间内没开灯,客厅外的灯光倒是挺亮。 站在门口的杨嫜背着光,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一条高挑的身影。 缚宁抬抬眼皮,根本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再说吧。” 门口的人影不爽快地“啧”了一声,扬了下头发便离开。 缚宁打开床头柜上的夜灯,走过去关上房门。 杨嫜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再怎么说也是常年做生意的人,嘴皮子利索,对杨嫜来说最重要的似乎一直都是利益。 自入夏以来,蝉鸣不断,不分日夜。 清晨,床的边沿蜷着条肌肤泛白的人影,薄被下曲线起伏。 缚宁眼睫颤了颤,睁开眼坐起身来,发尾散乱,好些发丝顺着领口攀延而入,躲藏在睡衣之下。 洗漱完,床头的手机适时响起,拿起看上一眼,放回原位,开门落锁,去到对面,熟门熟路得进屋关门,到餐桌坐下。 苟明之早就等在那,屋内空调开着,温度适宜,格外凉爽。 他淡笑着掀唇:“早。” 随手将散落在肩前的发尾抛到身后,缚宁缓缓抬眸,迷蒙不再,一片澄澈:“早。” 对面的男人温和笑笑,与她闲话家常起来:“托你的福,我最近作息也跟着变得很规律,你的生活习惯很好。” 她轻点下头:“还行。” 见她兴致缺缺,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苟明之不再开口。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苟明之在厨房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缚宁坐着等了等,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好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看向厨房,苟明之正从里走出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 苟明之步履从容,几步走近,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有按时做功能锻炼吗?” 缚宁:“有,怎么了?” 视线从她指尖滑过,他接着说:“握下手指我看看。” “?...”缚宁眉尾微抬,缓缓收拢手指,握拳后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 苟明之弯腰看向她摊开的手心,埋头的姿势导致他发尾全部往一侧偏落,额前的发丝和刁钻的角度也挡不住他优越的眉骨。 缚宁握拳的动作顿住,指节自然弯曲着不再动作,顺着他视线往自己手上去瞧。 没看出什么端倪。 不咸不淡得开口:“你在给我看手相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算命。” “拿我打趣。”苟明之低笑一声,挺直腰背,嘴角勾起惯有的标准弧度:“你是不是该剪剪指甲了?” 低头看向指尖,确实有点长,她原本就留着一小截,不敢剪得太贴肉,剪得过狠指尖会痛。 现在指甲太长,做功能锻炼握拳的时候反而有些碍事。 她又拢了拢指尖,嗓音淡漠如常:“等拆掉石膏再剪。” 没有得到回应。 苟明之早已转身去沙发那坐下,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 零碎物品发出碰撞声。 没一会,他拿出一套修剪指甲的工具,坐在单人沙发那望过来,眉眼含笑:“来这里坐。” 缚宁端坐着没动,两秒后,在他毫不退让的视线中缓缓起身。 在直排沙发边上落座,缚宁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朝向他:“拿去剪吧,动作快点。” 弯曲着的四根指尖被他用食指横挑起来,他弯着唇,眼中蓄满了笑:“从没见你做过美甲。” 缚宁:“如果做美甲,有拍摄的时候会不方便修改。” 苟明之垂眸细看。 除开那延伸出来的一截指甲,她原本的甲床也很长,现下配着长指甲同鸟爪子似的。 “这倒是,不过你原本的指甲已经足够好看。” 缚宁没吭声,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指尖被他猝不及防得捏了捏,缚宁将手往回缩,却被捏住两根指头,没能抽出来。 “要剪就好好剪。”她打量他一眼,语气隐隐染上不耐:“不剪就松开。” “当然要剪,也没用多大劲,躲什么?” 这下缚宁没再搭理他,只静静等着。 “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响一会儿,停一会儿。 等待的过程很无趣。 苟明却垂着头,浓密睫毛挡住他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现在很认真,倒像在做极为重要的事。 分明只是剪个指甲而已。 两人静默无言,却分外融洽,一直环绕在两人周围的那股紧绷感,此刻似乎消散了些。 他抬眼看过来,眉目间的笑意让人恍惚:“好了,换另一只手。” 缚宁将手递过去,垂眸检查已经修剪好的这只手,发现指尖有按她习惯刻意留出一截白色指甲。 “你有时间细心观察我,不如去做点其他有用的事。” 指甲刀的脆响陡然停止,他托着缚宁的指尖,缓缓抬头,语气温吞散漫。 “有没有用,是根据个人意愿来决定的,我觉得重要的事你可能觉得不重要,同样你割舍不掉的,我很轻易就可以抛弃。” 缚宁掀起眼帘,凝视对方。 ——他拐弯抹角得打什么哑谜呢? 第54章 细皮嫩肉的 “抛弃的过程从来都不轻易,也不可能像你现在说的那样轻松,你敢说你没有不舍过吗?”缚宁淡淡问道。 苟明之笑容凝固,眼神也因着思维发散而变得空洞,整个人猛然间像副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美好的氛围打破,气氛霎时间僵滞。 他第一次没有回应缚宁的话,只是低头继续帮她剪指甲。 看着他瞬间恢复如常的神情,缚宁也没继续追问,她对他的事没多大兴趣,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她只是不喜欢他那副游刃有余、带有优越感的神态而已。 苟明之依旧认真,没带情绪,都修剪得恰到好处。 睇着他的眼睫,缚宁莫名觉得他不论做什么,似乎都可以做得很好。 正想着,他松开最后那根手指,视线滑落在她脚尖,略勾唇角:“脚趾甲需不需要也顺带剪剪?我可以顺便帮忙一起修剪好。” 对方真挚的神态让缚宁一愣,接着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下意识将露在拖鞋外边的脚趾往后移了移。 “不需要。” 主动权又被他夺走。 临近中午。 城市街道尽头拐角处的小巷。 由拐角开始的第一家商铺开始越往深处去,人流量便越少。 头一家女装店铺玻璃门紧闭,门口挂着牌子——暂停营业。 紧挨着的隔壁美甲店内。 杨嫜正任由女店长捏着她手指头在指甲盖上涂画出精巧艳丽的纹路。 “小丽,动作稍微快点,到2点我就得回铺子接着开门营业。”杨嫜边看看时间边出声催促。 画好一图案后,小丽抬头笑道。 “还早着呢杨姐,况且我的手艺你还不清楚吗,我哪次耽误你正事儿了?” 杨嫜凑近看过画好的图案,满意得哼笑了声:“瞧你自信的那样儿。” 小丽笑笑,遂麻利将杨嫜手放到美甲光疗机下烤。 这边烤着,桌边的电话响起铃声。 杨嫜看清来电人,拿起接听:“喂小异。” “杨阿姨你今天不打算开门吗,我就在你店门口,本想着来看看你的。”话筒那边传来爽朗稚嫩的男声。 杨嫜美眸微转。 看她? 瞧了眼放置在美甲光疗机下烘烤着的指甲盖,杨嫜唇边浮起了然的弧度。 当初这小子和她母亲无意间来到她的店铺,兜兜转转一大圈,买了好些时兴的衣裳。 本以为真是那种闲的没事干的有钱人误入她店铺随手消费。 结果在那之后的每次接触,那话题都有意无意往缚宁身上绕。 杨嫜也不拆穿他来的目的,挑眉笑回:“开了的,这不想着中午反正也没生意就干脆到隔壁做个美甲。你专程来一趟,不如直接过来坐坐,我跟美甲店老板老交情了,她不会介意的。” 话音落下,杨嫜看向小丽:“是吧小丽?” 小丽边查看烘烤的时间边随意点头:“是了是了,杨姐你一直照顾我生意,要是连这我都不愿意也未免太小家子气。” 说话间,一粉发男孩已经掀开门帘举着电话探头进来张望。 杨嫜回头见了来人,挂断电话冲他招手。 “小异,快来杨阿姨旁边坐吧。” 粉发男孩笑容洋溢,几步上前落座:“杨阿姨,你跟姐姐说了吗?她什么态度?” 美甲要花费的时间太久,杨嫜久坐不动,肩颈泛酸,浑身不自在。 她坐直身子,微微伸展肩膀:“说是说了,但她多半没放在心上,你恐怕得自己加把劲。” 随着她动作,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 这把老骨头,真是上了年纪了。 没多感叹,她操作手机界面,将缚宁的微信推送给粉发少年。 少年查看过手机,扬起白净讨喜的面孔冲杨嫜嬉笑道谢:“还是杨阿姨好~” 瞧他如此欣喜,杨嫜也跟着陪了个笑脸。 就在几日前,这孩子终于提出想要进一步接触她那个木头似的女儿。 这孩子模样性子都惹人喜爱,做事又上道。 思考间,粉发少年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要为她按摩肩颈:“杨阿姨您肩膀是不是不舒服阿,我给您按按,我在家常给我妈按摩,手艺可好了。” “诶...这怎么行。”杨嫜假意躲闪推脱了下。 还是美滋滋接受了。 瞥见对面小丽好奇探寻的目光,她满意得笑了笑。 每次这孩子这种尝到甜头时而下意识做出的讨巧殷勤之举都深得她心。 不过... 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不错,财力也不是她们这种在中产阶级边缘徘徊的家庭可以比拟的。 酸乏的肩膀在少年的按摩下逐渐放松下来,杨嫜感觉有些飘飘然。 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少有。她有什么理由不为此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助力呢。 没摁多久,粉发少年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烦躁和不屑。 他咬牙又摁了会儿,松开手扯出笑脸道别:“杨阿姨,我下午还有课,得赶回学校,就不多逗留了。” “行,小异路上注意安全阿。”杨嫜也没留他,舒舒服服转了转肩。 别说,按按好多了。 待人离开。 小丽将美甲光疗机挪开接着在下一根手指甲上点画。 期间她抽空抬头笑问:“杨姐,这年轻人什么情况阿?细皮嫩肉的,一身大牌,看着可像是个不差钱的金贵人。” 杨嫜哼笑:“打我女儿主意的聪明人。” 小丽扫了眼门帘那:“那年轻人年纪看着可小,你女儿是什么态度?” “嘁。”杨嫜顷身向前盯着埋首给她点缀指甲小丽挑眉反问:“她什么态度重要吗?” 小丽停了手里的活。 认真道:“重要阿,我就是不愿意将就,没找到真爱,所以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结婚。” 对方诚挚的神色令杨嫜愣了愣,没两秒,她撑着下巴,忍不住呵笑出声。 “小丽,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爱情能值多少钱?”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够跟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相提并论。” 小丽皱了下眉,三十出头的年岁给她眼尾添上两根不明显的细纹。 没愁几秒,她又无所谓得笑笑:“杨姐,咱俩观念不一样,人各有所求嘛。” 顿了顿,她叹气自嘲道:“不过我这辈子怕是都没法成家咯,多存点钱给自个儿养老吧。” 杨嫜对此倒是赞同。 点点头附和调侃:“你的养老钱里肯定有我贡献的一份。” 指甲盖被接着点画,冰凉的指甲油随着下压的刷头勾勒出完美纹路,一笔一划,挠得杨嫜心绪不宁。 她盯着做好的几个指甲出神,心中更是唾弃。 ——狗屁爱情。 挨饿挨穷,活的不体面,人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才最可怕。 第55章 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餐桌前。 缚宁喝着粥,温度适宜,不烫口,苟明之厨艺很好,这点她这半个多月来深有体会,吃着吃着,眉头越皱越紧。 体重会不会上涨。 这段时间只想着养伤,居然忽略了这点。 苟明之在桌对面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没询问。 放下勺子,她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家去,用脚尖从床底下勾出体重秤站上去。 只比以前重上一公斤多点,还是在带着石膏的情况下,抛去石膏的重量,原本的体重变化不大。 缚宁脸色缓和,舒了口气。 “太轻了。” 肩侧突然传出苟明之声音,鬼魅一样。 缚宁顿时吓到,肩膀下意识抖动一下,发尾也跟着颤了颤。 下秤将体重秤踢回床底,她瞥着苟明之,语气不快: “你走路怎么总是没声音?” 苟明之笑了笑:“我以前待的地方规矩多,走路放轻脚步是最基本的礼仪,所以有点养成习惯,而且你太着急了,才没发现我跟来。” 没多解释,他双眼在她身上随意扫过:“每次你都习惯性得只吃那么点量,职业素养简直刻到骨子里,不用担心会体重超标。” 明明只是随意一扫,缚宁却觉得那视线有些灼人,特别是经过腰处时像有尺在圈量,通身不自在。 “叮咚” 缚宁的手机收到讯息。 拿起手机,跳出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缚宁平静注视两秒,直接点击忽略。 没过几秒,对方又发来申请。 还附带上备注:[你好,杨阿姨介绍的] 看到这则备注,缚宁不为所动,依旧点击忽略。 想必是杨嫜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这个所谓方方面面条件都好的人。 才几天就沉不住气。 身旁的苟明之不但没避开,反而将她手机上的内容看个完整。 “怎么不同意?” “不认识。”缚宁迅速息屏,语气冷飕飕的:“偷偷摸摸的事你倒是做的越发顺手,那张脸跟着你,肯定也觉得委屈。” 苟明之依旧弯唇,神色不变,不要脸道:“你在夸我长得好吗?” 没回应,缚宁绕开他,径直走出房间。 苟明之在房里环视一圈,抬步跟上。 再回到桌上,粥早已冷掉,缚宁浅尝一口,也无心再吃。 没多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人是杨嫜,缚宁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迎来一顿明显压着火气的埋怨:“缚宁,你最好别不识好歹,别人家庭背景好着呢,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给你物色的不会有问题,我也是为你考虑,别好赖话不听。” 女人的嗓音高昂尖锐又盛气凌人,距离太近,一字不落全被对面的苟明之听了个遍。 缚宁不想她继续说下去,于是敷衍回应:“知道了。” 不应下,杨嫜定然会不依不饶。 挂断电话,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苟明之边收拾碗筷,边勾着唇悠悠讲道:“今天还挺热闹,你的手都还没完全恢复,你母亲就迫不及待张罗这些,是不是有点过于着急了?” 缚宁不禁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白色明晃晃的刺眼,她掀起眼帘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神色平静的不像话。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嫜明显是怕她以后万一哪天没能力再挣钱,所以盘算着干脆给她找个有钱的丈夫,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收拾好碗筷的苟明之从厨房回来,见她还坐那,眼眸闪动,走近捻起她散在耳边的一缕碎发于指尖细细揉捻。 “如果不愿意可以早点离开那个家,这对你来说非常容易。吸血的蚂蟥当然要尽早扯下来劈成两半。” “还是说…”他指尖力道加重,用上劲,似要将那几根发丝揉散了:“你甘愿被吸附?” 缚宁将那缕发夹在指缝,指节朝内一弯勾了回来,语气淡薄如水。 “我心里有数。” 撂下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苟明之手还维持在半空中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临近中午,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还是那个人。 缚宁倒觉得有些奇怪,家世好的人难免有些傲气,没必要在被她刻意忽视之后还这样坚持,她们家只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根本不值得对方如此。 接受对方的好友申请。 那边立马发来消息:[姐姐,我叫徐异,你拍过的大部分杂志我都有收集] 这一则信息传达出好几个讯息,缚宁看得有些愣神。 转而点开这个人的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丰富多彩,男孩染的粉发,皮肤很白,看得出来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有些朋友圈地标定在美术学院。 缚宁:[你还是个学生] 徐异:[这有什么,我马上满20岁,不算小,可以先相处试试] 缚宁冷眼看着这条信息。 有了大致的判断,年纪小,思想跳脱前卫不拘小节,但是似乎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缚宁:[我对你没兴趣,以后也不用再联络] 徐异:[没关系,我对姐姐你有兴趣就行] 将手机放在一旁,缚宁没打算再回复。 该说的已经说过,晾着他,自己会知难而退,只希望他别来找她麻烦,不然难缠的人又会增加一个。 晚上缚宁已经熄灯准备休息,房间门被杨嫜敲响。 打开门,外面客厅的光线瞬间照过来,缚宁半眯下眼,看清女人带妆的脸。 杨嫜眉尾上挑,语气强硬:“既然已经加上联系方式,就好好聊,别跟那摆谱。” 也没管缚宁答不答应,说完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缚宁视线跟随着女人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来。 日子照过,缚宁的手也在渐渐好转。 这天用过午饭,缚宁照旧将碗拿到厨房,刚将碗搁下,她便听见外边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 饭桌上,苟明之放下餐具,觑了一眼桌对面正响个不停的手机,伸手将手机翻转过来查看一番,又放回原位。 待缚宁走出厨房,电话还在响。 拿起来一看。 陌生来电。 直觉在告诉她:接了准没好事。 迅速挂断。 没停两秒铃声再次响起,她又挂断一次,直至第三次响起时,她边往门口走,边接通举起拿在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爽朗清亮的男声:“姐姐,你都不回我消息,我还真担心你连电话也不接。你可以在朋友圈看看我的照片,我长得不丑,应该不会让你感到讨厌。” “说完了吗?”缚宁走出苟明之家门,并把门带上。 第56章 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徐异已经止住声音,但还是能听到他那边过路人的说话喧闹和碗筷碰撞声,感觉像在学校食堂。 缚宁捏着手机腾出根手指打开自家门的指纹锁,进屋用脚将门掩上。 “既然说完了。”她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嗓音异常冷淡:“那以后就别再打扰我。” “姐姐,姐姐等下…” 没打算再听他说,她果断挂掉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思虑几秒,她又翻出徐异的微信删掉。 学院食堂,二楼。 粉发男孩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出神。 身旁朋友用手肘顶了顶他胳膊,出声调侃:“我们系这么受女生欢迎的徐小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阿?” 徐异冷着脸将手机扔在一旁,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满脸不悦。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徐异的朋友左右查看一番,凑到徐异耳边。 “呵,行了,发什么脾气,我这有个好东西,你找个机会试试?” 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底层沿街开设的店铺都开着门。 太阳西落,炙热灼眼的光线悄然撤退至云层之下,但是余温还在,地面热度不减,在街道上没走几步就会被闷出汗来。 街道尽头拐角处第一家铺面,店门口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却没几个人走进去。 本来生意就越来越难做,杨嫜又为了节省成本,将铺面从这条街上最中心的位置挪到角落里,地理位置不利,人流量大大缩减,每日门可罗雀。 但好在多年来的口碑不错,回头客多,偶尔又有新顾客,虽不如以前那样赚的盆满钵满,却也可以在如今的颓势下勉强维持住。 店内。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边的软凳上给缚宁发消息。 [我今天会早点关店,晚上7点来这家餐厅,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坐标.上娅餐厅] 消息发出去好久都没有动静。 前两天,小异那孩子联系上她,说想约缚宁在周五晚上吃顿饭,互相了解了解,拜托她帮忙看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杨嫜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 她这女儿看着闷不吭声,其实一身反骨,也就对她的话还听的进几分。 百无聊赖得翻看手机,下方突然弹出一条回复信息,忙往下拉了拉。 缚宁:[嗯] 杨嫜皱起眉头,忍下心中的不快。 真是个闷葫芦,从小就哑巴似的,每次看着她就不得劲。 摁息手机扔在收银台面上,斥道:“翅膀硬了,成天跟我甩脸子摆谱。” 她靠着椅背,脚尖点地左右转动下座椅,又重新拿起手机。 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徐异的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喂,小异,杨阿姨已经按你的意思帮你把人约好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没有把握好机会让你缚姐姐对你另眼相看,下次阿姨要再想帮你约她,可就难如登天了,她绝对不会再信我的。” 徐异嗓音热切爽朗:“太谢谢你了杨阿姨,我真的很喜欢缚姐姐,可是她不愿意理我,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可一定要收下阿。” 一番话把杨嫜乐得不行,她连连笑道。 “哎呀,小异太客气了,你年纪虽然小,我却很喜欢你的性子,缚宁话少又闷不吭声的,我觉得你俩挺合适,阿姨很看好你。” “那行,杨阿姨我要赶紧准备准备,先不说了,有机会我再去店里看望你。” “好好,常过来玩儿阿。” 电话挂断。 点开vx,看着对方发来的转账金额,杨嫜挑挑眉,心情好的不行。 等上几分钟,她才点击收款,放下手机,她看着远处玻璃门外偶尔经过的路人。 她就喜欢这种开朗讨人喜欢又上道的孩子。 偏生家里那两个一比一复制出来的死样子,让人厌烦。 晚上,上娅餐厅。 从走廊角落往前数,第四个包房内。 苟明之正坐在软凳上,桌面放着顶帽子,口罩拉至下巴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为他平添一分斯文儒雅。 身旁坐着淮冬。 周围恭谨地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保镖,更是打手。 苟明之抬腕看表,银质的冷光折射出他模糊不清的虚影,再抬起头来时,他看向周围的其中一人,交代。 “去看看那个徐异在做什么。” 那人应声出门。 没多久,他悄然回来。 “苟先生,他往酒水里提前加了料,菜不清楚,菜现在还没上。” 苟明之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旁边的淮冬犹豫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番思索,还是开口。 “我想问一下,您前几天让查的电话号码是怎么弄来的?” 之前明之突然发来一串号码,说让查查底细,顺便让人盯着点,明之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从小就心思重,心眼多,行事狠辣果决,必要时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与表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 思及此处,淮冬端起酒杯跟着饮下一口,酒香醇厚,滑入喉间,经久不散。 苟明之则放下酒杯,眼镜下的眼尾弯起,还沾着酒渍的唇瓣开合:“趁人不注意偷看人手机后记下的,怎么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淮冬注视苟明之半晌,觉得对方脸上烙刻着“坦荡”两个大字。 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常年淡定肃穆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经过一番道德上的心理斗争。 忍不住加以劝告:“别人恐怕不会喜欢您这种行为,追人不是这样追的。” 话落,他揉拧下眉心,心底不免担忧。 排名前十的影视公司——登封影视,是明之早在大学期间就创立而成。 后来公司逐渐稳定,明之就突然卸任,把担子全交给了他。 所以登封影视现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他,每次手底下人收集好的资料也一直都会先经由他手。 看过那些资料信息,他发觉到不对。 这次的徐异、上次被人用照片勒索的事、还有上上次处理的那个骚扰惯犯,这几件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牵扯到一个名叫缚宁的人。 “不管是偷看还偷听,都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迄今为止,我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这难道不比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蚕食利用她的人好上百倍?” 顿了顿,苟明之眼睛瞥过来,幽幽笑道。 “况且你又不是她,更代表不了她,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这番犀利的观点顿时就把淮冬弄得哑口无言。 偷鸡摸狗的举措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全都变得义正言辞,光明磊落。 明之打小做什么都有理得很,就算做下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能一脸无辜地自圆其说。 “您高兴就好。”淮冬没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极尽本分:“您指哪我打哪,您让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呆在苟明之身边多年,淮冬的认知曾无数次因为苟明之的观念而产生动摇。 但人和人始终是不同的,他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只不过这套准则在面对苟明之时要先暂时放在一边。 苟明之慢吞吞抿了一口酒,盯着杯口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那你觉得...她会对我这种人感兴趣吗?” “...”淮冬愣了愣,有些无措。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还黯然神伤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 “不感也要感。”苟明之把酒杯放回桌面,笑得温柔渗人:“必须感。” 淮冬正要安慰的嘴瞬间又闭上了。 果然还是那样...白担心了。 第57章 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 缚宁打车到达目的地时还差十分钟才到7点,步入餐厅正门,环顾四周,看清这里的规模。 这家餐厅看起来比普通餐厅档次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拿出手机搜索餐厅的相关信息,人均消费最低1万起,杨嫜对她向来抠门,不像是她会选择的地点。 没有深思,在直觉的驱使下,已经转身打算离开。 自动玻璃门感应到她往两侧收拢,步子还没迈开,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属于陌生人的手心热度从小臂上传来。 “姐姐这是要走吗?” 侧头,男孩粉发极度显眼,白嫩皮肤在发色的衬托下带上淡粉色光晕,爽朗笑容让他看起来活泼讨喜。 缚宁甩开他的手,并不惊讶,语调冰冷:“徐异。” 徐异用身体挡住门,垂眸解释:“姐姐,我趁着放假想约你见面,但是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才会让杨阿姨帮忙的。” “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听你说这些。”缚宁越过面前的男孩就要往外走。 脑袋一阵眩晕,她被徐异拦腰抱起,箍在怀里。 徐异虽年纪比她小,但身高超过一米八,劲又大,挣扎几下,发现不仅没用还很有可能再次伤到她没完全恢复的左手。 大堂的工作人员只觉得是情侣在闹别扭,也根本没有来管的意思。 “...”缚宁干脆任由他箍着,咸鱼似的懒得动弹了:“你压到我受伤的那只手了。” “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徐异胳膊稍稍松了劲,脚下步子迈得很快,边走边笑,说话有点孩子气:“姐姐,就陪陪我。” 缚宁偏过头不看他那张脸,心底烦躁又恶心。 徐异自以为是的做法让她不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也让她鼻子痒痒,放在她腰背处的双手更是令她反感。 一路上她都强忍着。 途中,两人身后一包间门打开的缝隙被悄悄掩上。 苟明之悠闲坐在软凳上,等着前去查看的人来回话。 关门走近的男人支支吾吾半天,高大魁梧的体格一句话说得极小声,跟蚊子似的。 “徐异抱...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回过头:“讲的什么支支吾吾听都听不清,大点声。” 男人清清嗓子,眼神往旁边飘,大声吼道:“徐异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看他两秒,抿下一口酒,漆眸眼波流转,语气轻飘飘。 “嗯,知道了。” 看他面不改色,淮冬也有点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忍不住问:“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苟明之低笑一声,开始替人找借口:“可能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呢?” “...” 淮冬犹豫一下,还是附和。 “对,您是山珍海味,别的都是垃圾食品。” 苟明之眼帘半垂下去,胸口缓慢起伏,吸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尝过就会知道到底谁好。” 缚宁被带进一间位于通道尽头,隐蔽性很好的包间。 门被关上,没落锁,桌上只有两个凉菜,主菜还没上,显然是要等人来了才慢慢把菜上齐。 看着倒像是真的只想与她一起吃个饭而已。 徐异就坐在她身旁,笑容洋溢,语调欢快:“姐姐,你本人比杂志上更特别,我就该早些来见你。” 缚宁:“之前你讲过有收集我大部分杂志,这么说,你欣赏我?” “没错。”徐异眼眸亮了亮,激动神色难以掩饰。 缚宁靠上椅背,视线悄然从他双手扫过。 徐异脸看起来白净,手却有些粗糙,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盖缝隙中隐约能见到几丝没洗干净的彩色污痕,类似油漆。 右手中指左侧有块突起的老茧,看着有些年头。 思绪转上一圈。 美术学院... 油画专业的。 缚宁把散落的碎发往耳后挂,淡淡问:“理由呢?” 徐异没立马回话,却能感受到他目光直直得落在她侧脸。 他笑得肆意张扬,讲话也毫无顾忌:“你身上有种生命力,不过是黑色的,每次你新出的海报刊物都能救我于灵感枯竭之时。” 缚宁放下的手顿在半空,紧接着又继续下落,随意搁置在腿上。 这是徐异仅凭杂志上的她就得出的判断吗?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出这种评价。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上了几道主菜,缚宁没回应他,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 “姐姐你应该找不到,我带你去。”徐异跟着起身。 缚宁看他一眼,没吭声。 在出卫生间必经之地的拐角处,徐异停下:“姐姐,我在这等你。” 缚宁神色冷淡,径直往里走。 他挺会挑位置。 出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水流簌簌作响,左侧的洗手池同样传出水声。 将手洗净,她抬眸,镜中清晰得映出左侧男人的模样。 极低的帽檐掩盖住他大半张脸,头发藏在帽子里,看不见发尾,鼻梁上架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下半张脸隐匿在黑色的口罩之下,完全看不出长相。 只是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熏香引得缚宁去细看。 等对方抬起头,缚宁神色一顿,问:“你怎么在这?” 垂在一侧的手还在滴水,她没去管。 苟明之转身从壁挂抽纸盒下方扯出两张手纸:“据说这口碑不错,就和朋友来尝尝,你这是吃腻了我做的饭菜来尝鲜的?” 手心被他塞进一张手纸。 缚宁揉拧纸张,纸被残余在手上的水珠浸湿,变得湿润柔软,不知不觉就开始解释:“不是,被人缠上,脱不了身。” 将软塌塌的手纸扔进垃圾桶。 “哦...?”苟明之调子温和,眼神却一路延伸往走廊拐角处去看:“我还以为...你是想换换口味。” 缚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分明看不到徐异的身影,她却感觉他这话有别的意味。 不像在说饭菜,反倒像在说人。 她迈开步子想要先行离开,却听苟明之在身后笑说:“一起。” 没等缚宁回答,他已经跟上来,与她并排走在一块儿。 见到在拐角等待的徐异,缚宁没理,径直越过他。 苟明之一言不发跟在她身侧。 徐异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苟明之有些懵,连忙挤到缚宁身边低声问道:“姐姐,这人谁阿,从哪儿冒出来的?” 缚宁心底有些烦,冷脸横他一眼,压根没打算给他介绍苟明之的来路:“那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我妈生的。”徐异眉毛一扬。 第58章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 两人走在前面,徐异跟在后边眉毛拧起,心里毛躁得很,无声骂了句脏话。 最终三人一同回到包房内,而位置却发生了改变。 缚宁坐回原位,苟明之则自然得坐到原本徐异的位置上,温声笑道:“我坐这,想必你是不会介意的。” 徐异本来站在边上不尴不尬,听此猛然对上苟明之的视线。 那莫名的压迫感搞得他心里有点发怵,面上却没显露:“那要看姐姐的意思。” 客不带客,他是想让缚宁自觉开口将人打发走。 缚宁神色淡淡,对上徐异投来的眼神,悠悠一句。 “我没意见,人多,热闹。” 本来她就想找机会走,没想到被徐异盯的紧,苟明之愿意跟来,她当然不会拒绝,比起这个初次见面就如此作为的徐异,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苟明之反倒更让她放心。 全然不顾徐异的脸色,缚宁拿起桌上的餐具就要开吃。 她早就饿了,有人买单,她没必要让自己饿着肚子回去。 食物还没送进嘴里。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苟明之说。 手顿时停住,缚宁看向对面的徐异。 他表情有些怪异,心虚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不知道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 苟明之笑笑没有解释,起身抓住已经悄咪咪弓着腰想要跑掉的徐异后领,踹在他膝弯上,迫他跪下,又反剪住他的双手将人制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手熟得像是做过不下百次。 包间的门被敲响,苟明之冲缚宁歪了歪头:“帮忙开下门。” 缚宁打开门,门外是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她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两人边往里迈边冲她颔首问好:“缚小姐。” 等这两人进到包间内,缚宁迅速关上门,回过头时那两人正把拇指粗的麻绳往徐异身上捆。 跟绑架现场似的。 她走到苟明之身旁,看了看已经被堵住嘴的徐异:“食物或酒水有什么问题吗?” 苟明之蹲下,在徐异身上翻找,没一会,摸出一包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淡粉色药丸。 缚宁视线在药丸上停留几秒,目光投向徐异,语气寒凉:“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饭?” 徐异堵着嘴出不了声,眼睛偏开不敢看她:“...” “明摆着把我当成盘中餐。”缚宁上前一步,脚跟朝他膝盖猛踩下去,左右拧转,研磨:“跟我玩花花肠子?” 徐异无法呼痛,两条眉毛随着面部表情扭在一起。 苟明之已经站起身来。 “不用生气。”肩膀突然被他揽住,力道比以往重很多,似笑非笑的语调飘至耳畔:“等会儿我们来试试他带来的这道小菜好不好吃。” 缚宁脊背僵直,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间。 他什么意思? 那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去当背景板。 地上捆着的徐异嘴虽被堵住,却依旧顽强地发出接连不断的“唔唔”闷叫。 “唔唔唔。”听见两人对话,徐异更是挣扎着想往缚宁脚边靠近:“唔唔!” 像被吵到,苟明之松开缚宁,拿起桌上闲置的高脚杯,倒入清水,又将手中那袋药丸往杯中倒进大半。 药丸遇水即溶,他用叉子随意搅拌几下,折返回来蹲在徐异身旁,取出他嘴里的布,扣着他两腮尽数灌下。 “咳咳...咳咳、你…”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布就重新塞回徐异嘴里:“唔唔!唔!” 而那剩下的小半袋也封好重新揣进徐异兜里。 缚宁默默看着,始终未发一言。 感觉她现在不说话要更安全。 “你们两个。”苟明之朝一旁背过身的两个壮汉说:“把他弄走,好好看着。” 给徐异套上麻袋,两人麻溜将人抬走,临了还顺手关上门。 缚宁也跟着迈开步子想要乘机离开,却被人揽腰圈回一个泛着熏香的怀里:“你要去哪里?” 她穿的长裙面料轻薄,便觉贴在腰间的手滚烫灼人,那手箍得紧,掰不动,只好偏过头去盯着他:“戏唱完了,就该散场。” “才唱了一半,还不算完。”苟明之笑了笑,腰上大手跟着松了力道:“过来坐。” 被半推着坐到包房内的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和靠背让缚宁绷紧的神经松懈几分。 苟明之摘下帽子口罩和眼镜,端起桌上原先掺了少量药物的那杯水,仰头喝下。 缚宁愣怔几秒,到他身旁,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杯子,蹙了蹙眉。 “你发什么疯?” 似是满意她反应,苟明之弯起眸子,凑到她耳边,半开玩笑般说:“这里面的药量不重,比起我喂给他的,九牛一毛。” 卷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歪斜下来,碰到缚宁耳尖,又快速离去。 苟明之坐靠在沙发上,气息渐渐变得混沌沉重。 缚宁:“你在自找苦吃。” “是阿,我要是不来...”苟明之手肘支在扶手上,掌根撑着半边下巴:“这苦,就该你吃了。” 平日温吞散漫的笑容现下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这样的苟明之令缚宁莫名脸热,她偏开头,压下心底那怪诞的情绪:“我知道。但这也不是你折磨自己的理由。” 他弯唇笑笑:“怎么会,被你看着,我觉得很痛快。” “痛快?”缚宁面露疑色。 这算哪门子痛快法... 苟明之靠着沙发半眯眸子,脑袋有些迟钝,反应一会儿,突然问道:“他的怀抱有我的舒服吗?” “都不舒服,你俩都挺烦。” “没良心。”苟明之轻笑一声,眼神不经意扫过她受伤的手臂:“本来没打算提醒你,可你一个伤患...也确实是没办法,所以这苦头我替你吃。” 看清对方越发迷蒙幽暗的眼神。 缚宁转过身朝向餐桌,避开他视线,可依旧能感受到背后几米开外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样僵持几秒,安静的包房内只剩下苟明之由于药效发作而低沉克制的鼻息。 缚宁侧了侧身子,叫他:“苟明之?” “嗯?”苟明之微眯着眼,眼神清明不再,染上春色。 视线往下滑落,从他微敞的双腿处掠过,缚宁被惊到,慢悠悠挪开视线。 他还有理智吗? 可别见人就扑。 “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有固定的炮友吗?有的话你自己叫人来帮忙。”缚宁步子移动,开始往门口挪:“没有的话,我去给你找个人来。” 第59章 要不要再多点 苟明之抬抬眼皮,没打算追那衣裙飘飘,纤细婀娜的身影。 可能是药物使然,他只觉着她皮肤白的过分晃眼,那股躁动逐渐汇聚,直往下窜,却被他生生摁下。 打开门,缚宁看着门外守着的人,也上来些火气,周身寒气冻人。 门外体格高大的壮汉感受到她的不爽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打招呼都结巴:“缚、缚小姐。” 她没应,甩手关上门,转过身对上苟明之幽深视线:“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近一点好吗?”苟明之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不要总离我那么远。” 缚宁走到苟明之身旁坐下,一道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并不露骨,像在寻找什么。 “我不需要别人。”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借你裙子用用。” 没等她反应过来,裙摆被扯起,双腿猛的一凉,大片的白往上延展,在腿根处停下,并未走光。 低头看清,缚宁松了口气,抓住堪堪遮挡住臀腿的衣裙。 被扯走的衣裙边沿规律起伏。 缚宁呆滞一瞬,慢慢反应过来,拽紧裙摆,脖颈处微微发热。 衣冠禽兽,居然在外面吃起自助来了。 回自己家去做不行...? 不知过去多久,缚宁脖子已经有些僵,冷漠地开口询问:“你还要多久才好,能不能快点?” “不知道,这药挺厉害,我的心情也很不好。”苟明之无奈叹气,声音沙哑性感:“可不可以拜托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可以。”缚宁果断拒绝。 道貌岸然的疯子,得寸进尺。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苟明之闷笑了声,循循善诱:“把脸转过来,我应该会结束得快些,那不然...你帮帮我好不好?” 缚宁烦了,转过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坚定得跟座冰雕似的。 “你最好能快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那家伙事立刻就偃旗息鼓。” 不过她冰雕似的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在苟明之抑制不住的厚重鼻息声中渐渐坍塌。 苟明之一瞬不瞬望着她,瞳眸中如有漩涡,要将她卷进并拆吃入腹。 一道闷声后。 缚宁偏开头,声线凉薄:“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安静好一会,身旁响起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声,苟明之凑近她耳边,嗓音低缓,讨好意味明显。 “抱歉,我去叫人给你买新的来。” 苟明之起身到门口跟守在外面的人说上几句,又将门关上。 他做的事一次比一次出格。 理智早已回笼,缚宁注视着从门口缓缓走过来的人:“你一直以来百般纠缠,要的就是这个?” 苟明之脚步顿住,反而被她波澜不惊的反应引得更加兴奋。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得感受到他面皮下所抑制着的情绪像沸水一样在不断翻滚,然后又慢慢被他压下,直到彻底平息,雁过般了然无痕。 缚宁觉得这多半要归功于那药物,不然还真难见到他这样不受控的模样。 苟明之大步上前,俯低身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唇角轻轻抚过,意味明显:“还有点想要这个,但你恐怕不会愿意。” “算你有自知之明。” 接吻这种亲昵且私密的事当然不是和什么人都能做的。 叩叩,敲门声响起。 苟明之自觉去开门,接过递进来的纸袋,拎到缚宁面前。 打开一看,新买的衣裙和她身上的款式大差不差。 苟明之在对面候着,观察她脸色,察觉她似有不快,俯身要把衣裙拿起来:“是有哪里不一样吗?” 缚宁将衣裙往内收了收,避开他手:“我要换衣服。” “你。”手背往他挨近的侧脸扇了两下,平静道:“滚出去。” 苟明之眼睫随着她的扇打眨动两下,末了还嫌不够似的微微昂起下巴,试图把脸再往她手心里送。 “只打两下就足够吗,要不要再多点?” “不。”缚宁收回手,一字一句:“你脸皮厚,厚得我打起来都嫌手疼。” 苟明之直勾勾看着她,突然泛起笑来,随后一脸餍足地拿上自己的随身物件出了门。 门外。 守在门口的壮汉满脸疑惑:“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已经聊完了吗?” 苟明之站在门另一侧将自己的帽子扣上,无所谓地笑笑:“别人换衣服,自然要回避。” 壮汉扯扯嘴角,对这话不置可否,偏开头低声咕哝。 “怎么感觉像被赶出来了...” 苟明之脸色平和,说的话却没有温度:“我给你们的待遇似乎太好了些,现今连带着胆子也一起养肥了。” 看似如常的语调伴着阴恻恻的冷风飘来。 壮汉闭上嘴没敢再接话。 他可不想丢工作,这活虽然又多又累,偶尔还得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但薪资待遇好到离谱。 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大方的雇主。 另一包间内,淮冬看看桌上华丽精致的菜品,又盯着门口:“菜都上齐了,怎么还没过来?” 咔嗒。 缚宁换好衣服拎着纸袋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俩人,左边苟明之,右边一壮汉,他俩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门神似的。 苟明之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缚宁将装着脏衣服的袋子压抵在他胸前,声线里溢出丝丝缕缕的警告:“收好了,别再找我借。” 女人手背竖起的筋骨透着不容人小觑的力量感。 苟明之眸色暗了暗,抬手接下,弯眸询问:“前面是我们订的包间,不如去用过晚饭再跟我一起回去。” 缚宁:“不…” 咕噜。 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微弱低鸣。 苟明之挨得近当然听到,他笑容深了两分:“你不饿,可是你的肚子好像饿了,它在向你提出抗议。” 缚宁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8点,回去怕是也没口暖饭吃。 “带路。” 闻言,壮汉相当识趣得走在前方引路:“这边请。” 走动间,缚宁垂眸扫视自己身上尺码合适的衣物,刚才换的时候就发现这衣裙的码数很贴合。 她没打算问苟明之原因。 他极有可能会用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脸发表一些崩裂的言论。 可惜抵不住苟明之偏要主动开口解惑:“按体重和手感估算的。” “...”缚宁乜他一眼:“我问你了吗?” 第60章 倒大霉 往前越过三间包房,壮汉在第四间包房门口停下,苟明之上前将门打开。 缚宁也不扭捏,率先走进去。 圆桌边坐着个身着西装的青年男子,菜上齐了,他却正襟危坐得等着,没动那些菜。 听见动静,青年往这边看上一眼,起身相迎,好似不意外她的出现:“您二位来了,菜已经上齐,还热着。” 苟明之跟着进来,将门带上,边往前走边摘下头上的帽子,同时递来眼神,示意她跟上。 走到圆桌旁,缚宁准备挑选合适的座位,后腰突然被人虚揽一下。 已经在身侧落座的苟明之微笑着给出建议:“坐我旁边吧。” 缚宁没搭理他,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谁也没挨着。 板凳响动,苟明之从原先的位置起身,挪到她身旁的位置从容落座:“这个位置确实要更好些。” 心理素质真硬,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下。 缚宁没管他。 淮冬面色不改,眼神带上点吃瓜的味道。 感受到淮冬视线,缚宁回望过去,微微颔首:“打扰了。” 淮冬愣了愣,观察过苟明之神情,忙正色道:“不碍事的,缚小姐。” 三人动筷。 菜还没凉,食物下肚,缚宁的饥饿感得到缓解。 没一会,盘里被苟明之添上别的食物:“生气了?” 缚宁还是没应。 没安静一会儿,他又低声道:“要不我再赔你些别的衣服,或者…” 听他还有说下去的意思,缚宁打断:“别讲这些废话,你不如说说打算怎么处理徐异,总不能让人一直待麻袋里,那叫非法拘禁。” 盘里又被苟明之添上一块剃过刺的鱼肉,他言语间笑问。 “你想怎么处理?” 缚宁不假思索:“他家世背景你应该已经调查过。” “嗯。”苟明之又夹过一块鱼肉正剃鱼刺,嘴角轻启:“不是什么世家名门,顶多算暴发户里更有话语权的那类。” 缚宁用餐的动作慢下来,脑中不由自主得忆起当时被苟明之搜出的来历不明的药片。 同时被掩埋在心底,自以为早已忘却的模糊记忆也若隐若现。 多少年都过去了,这种三无药品依旧随意就能买到。 “那东西的源头你知不知道?” 苟明之没有马上回答,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子半转。 “源头不清楚,但这东西不止在他们学校流通率很高,即使在社会上,也极为普遍。” 紧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得补充。 “...其实就算是找到一个窝点也很快会产生下一个。管这种断别人财路的闲事对你我没有任何益处,你也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多管闲事的人,这次怎么...” 他那副好相与的笑脸跟他眼底的精明狡诈居然尤其搭调。 缚宁没多解释:“没什么,别的不管,但总该有办法能让人警醒。” “这很好办,把灌了药的徐异扔到这一片有特殊交易的夜总会,热心市民再去举报一下,引人去查,自然就能发现他身上的问题。” 放下餐具,缚宁思索片刻,补充道。 “不如暗暗安排人拍点清晰的照片散布出去,他学生的身份被曝光,利用舆论引出他服用药物的事实,校内校外都会更加重视,不然恐怕激不起什么水花。” “你倒会活学活用。”苟明之眼神在她侧脸凝上几秒,有些犹豫,终归还是应下:“可以,但愿能他能长长记性。” 淮冬在一边听得眼皮直跳,心里犹如在坐过山车。 光天化日,他俩在这若无其事得讨论该怎么算计别人。 得罪他俩真是要倒大霉。 淮冬板着脸默默挑起一撮离自己最近的食物放入碗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过得尤其缓慢,他如坐针毡,那边苟明之帮人布菜的模样在他看来不仅怪,还瘆得慌。 眼看苟明之那边已经夹完一块鱼肉,淮冬摸上转桌想要转走,夹点自己喜欢的菜。 手指刚碰上桌子,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别乱动。” 苟明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淮冬动作僵了僵,把手往回收:“对不住,我以为您已经夹完菜了。” 一道嗓音恰到好处得响起:“鱼肉我已经吃的差不多,别再给我添了。” 淮冬视线落在缚宁始终没多少表情的面孔上。 这位缚小姐即使看出他与明之存有上下级关系,言语间却有注意不让他难堪。 明之没道德,没底线,她有道德也有底线,就是...好像...比较低。 听她这么说,苟明之收回视线,再没有阻止的意思。 淮冬嘴角微动,转了转桌子。 苟明之却没管他,只垂眼望着缚宁,低声笑问:“还想吃点什么?” “不了。”缚宁摇头,将餐具推至一侧,不给人再往里添菜的机会:“你们慢慢吃。” 苟明之温柔劝解:“鱼肉牛肉这类低热量的食物就算多吃一点体重也不会超标。” 缚宁没说话,慢悠悠斜他一眼。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笑眯眯应下一句:“好吧。” 淮冬表情不再端正,身体也松懈下来,心里偷笑。 视线一偏,猛然对上苟明之笑觑过来的眼神,淮冬缓缓挪开视线,心虚地清清嗓子。 黑心铁树也能开花?回去要把这消息分享给闻叔... 几人用过晚饭,淮冬独自上了一辆车先行离去,苟明之和缚宁则坐上另一辆车的后排。 这辆车平常低调,并不显眼。 前排司机出声询问:“苟先生,回哪儿?” 缚宁眼波淡淡,对司机这句“回哪儿”没有表现出丝毫反应。 看着她毫不在意望着窗外的模样,苟明之眼底划过暗色:“回怡园小区。” 没多久,他轻轻叹气:“与我有关的人和事你完全不会好奇,也从不多问一句。” 缚宁隔着车窗看外边不断掠过的模糊建筑与轿车,继续装聋作哑。 知道太多以后反而会不好抽身,人该适当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线条匀称,紧实刚劲的手臂从左边伸来,缚宁脸颊被苟明之用指尖勾着朝他那边带,逼着她跟他对视。 “不要装傻,说话。” 他眼尾微弯,表情看起来极有耐心,眼神却强硬不容人抵抗。 温柔又危险强势的矛盾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浑然一体。 第61章 别样的奖励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过分白皙的面孔一片漠然,令人读不懂情绪。 “你看中我的什么,样貌,性格,亦或是身体?”虽是问句,她却压根没打算听对方的回答:“不管哪一样都不会长久。保持好彼此的距离,别越界,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得到回答,苟明之笑了笑,收回手,弯曲的指背扫过她下颚。 诚挚温和的口吻,运筹帷幄的眼神:“长不长久还没有定数,我有的是时间。” 司机握着方向盘,感觉气氛有点紧张,眼睛直直得看着前边,眼珠子不敢乱转,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顿了顿,苟明之接着问:“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赴约?” 缚宁眼神陡然闪动,没两秒又迅速恢复平静,只盯着前方:“原本约我的人不是他。” 这没什么好藏的,苟明之心细,凭借别的线索也能猜个大概,与其被人捅破,不如自己说出来,免得更加难堪。 苟明之端坐着,思考一阵。 低声笑笑:“想也知道是你那个装腔作势的母亲帮着他来蒙骗你。” “对。”缚宁表情没多大变化,坦然承认:“我被骗了,被这种明明稍微一想就能想通的伎俩给骗了...” 想笑就笑吧。 苟明之拿起放在身侧的包装袋搁置在腿上。 又伸手探进袋子里,捻出那条被染脏、还泛着丝丝怪味的衣裙一角,柔和笑道。 “难怪,为了赴母亲的约,还特地换件比平时好看些的衣服,你每次面对我都随意得很,从来不见你这样用心。” 稀疏平常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调侃,他本可以借机嘲她无用,讽她甘被利用不愿及时挣脱。 偏偏如此轻描淡写就玩笑似的带过。 缚宁定了定心神,对上他眼眸,既而视线下移,落在他手里的衣裙上,只觉得没眼看。 “还没洗过,拿着也不嫌脏。” “不会。”苟明之半垂眼帘,拿起衣服放到鼻尖,轻轻嗅闻,像只被兽.欲本能管控的长毛犬:“反正都是我的。” 缚宁脸色冷了几度。 “你药劲是不是还没过?” “可能吧...”苟明之鼻尖蹭了蹭手里的衣料,眼睫在抖:“你身上抹什么了...衣服为什么这么香...?” 缚宁无奈收回视线,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骂他,但想半天也想不出新鲜词,翻来覆去,会的词就那几个,她又骂不出脏话。 骂他,对他来说恐怕反而是一种别样的奖励。 她凭什么要奖励他? 休想。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只余下一道残影。 夜总会,包间内。 徐异独自躺倒在沙发上,包间内灯光昏暗,但是还能看清周围的场景。 他脸色红得不正常,额上大汗淋漓,眉头紧皱眼神浑浊,看起来愉悦又痛苦。 由内而外扩散开来的燥意和渴求弄得他通身如万蚁啃噬般心痒难耐。 包间门被推开又关上,两个相貌妖娆的女人迈步走来。 他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只能低声喘气。 隐约听见两道女声在交谈。 “哎,你看这人相貌还蛮不错的,不亏。” “是啊,长得挺帅,比那些又老又秃的大肚男不知强多少,还有钱赚。” “那快些吧,看他这样像是难受的很。” 没等人动作,徐异已然坐起身来循着声源找过去。 被抓住的女人很是顺从,手脚也依附着攀上来:“哎哟,这么猴急呢。” 怀中女人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道窜入鼻腔,激得徐异皱起眉头,眼神瞬间清明许多。 发狠咬破嘴唇,剧烈的痛感令他理智恢复一丝。 他把人推开,拽着人头发将人往下压了压:“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她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妈的。”徐异不耐烦的吼道:“愣着干什么,快点。” 徐异闭着眼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唇上破开的伤口无暇顾及,血迹汇集,沿着下巴蜿蜒而下,形成绮丽弧线。 包房门被偷偷打开却没人察觉,快门摁下,画面无声得被人记录下来。 正尽兴时,门外隐约响起慌乱错杂的脚步声,似是有人群在来回奔走。 徐异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睁开双眼,迷糊好一阵才回过味儿来。 猛地将蹲跪在地的女人往旁边扔。 整理好裤子。 门却已经被人打开。 见到来人,徐异神色剧变,喘着气低骂:“狗曰的混蛋,原来在这等着。” 他狠狠咬住唇嘴伤口,试图保持清醒,脑袋却还是有些昏沉,那丝仅有的理智控制着他的手往包里摸索。 在堪堪摸到那塑料密封着的药品时。 就被来人厉声呵斥。 “手拿出来!!” “别乱动,老实蹲好!” 他只能将手缩回。 来时他有些神智不清,却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拿出他的手机掰着他的脑袋将手机解锁。 视线模糊,他薅了两下头发,努力睁大双眼,侧眸扫了一眼旁边早就老老实实抱头蹲下的两人。 可恶,还用他的手机付钱叫女人来给他泄火。 铁证如山,这下被逮住,到时候根本说不清,讲什么都是狡辩。 思路没清晰几秒,徐异就又被涌上的燥意搞得心烦意乱,无暇再想其他。 在徐异被带走时,暗处的快门又无声按下。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站在阳台,窗户大开,楼底是悠闲散步的居民,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有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形单影只的也有,却明显脚步会更为匆忙。 杨嫜推门而入,抬头往阳台望上一眼,收回视线,脸色如常得在玄关换鞋。 听见动静,缚宁转过身子站在原地,视线跟随着杨嫜。 待杨嫜往里走上一截,缚宁淡淡问道:“没什么要说的?” 第62章 彻头彻尾的恶人 挂好包,杨嫜面不改色地到茶几上拿起水杯去接水。 “有什么可说的,我帮小异约你跟他见面也是为你好,你自己不识趣,放着人小异这么讨人欢心的孩子不理,非跟对门那不男不女的臭小子厮混在一起。” 水声哗哗,几秒后陡然停止。 杨嫜端起水杯喝上几口,再说话时,语气有些嘲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他那。” 缚宁掀掀眼皮,唇瓣开合。 “不在他那,在家等你照顾我?” “还有,什么叫做不男不女,改改你那扎在心底、根生地固的老旧观念,外表时尚前卫,思想却还停留在过去,这不是进步,这是自欺欺人。” “哼。”杨嫜走到沙发边坐下,对此不做回应。 缚宁淡定转身,看向窗外,犹豫几许,还是问她:“你知道徐异打算给我下药,好生米煮成熟饭吗?” 这下杨嫜倒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她喝水的手顿住,沉默好一阵,惊讶问道。 “你什么意思?” 缚宁松懈了下意识绷紧的肩膀。 她没有底气。 她担心杨嫜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默许徐异的所作所为。 ——同时又希望杨嫜就是如此。 她宁愿杨嫜是个毫无缘由彻头彻尾的恶人,那就能肆无忌惮得去憎恨,也能毫无顾忌得将其丢弃。 垂下眼眸,缚宁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被极好地隐藏,无人察觉:“字面意思,看来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迫不及待,居然会答应这种一锤子买卖。” 杨嫜轻嗤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极快得否认。 “这事可跟我没关系,那孩子只是让我帮忙约你出去而已,我可没蠢到那个地步。” 顿了顿,杨嫜双手交叉抱臂,身体靠着沙发椅背,略带质疑。 “不过...会不会有误会,小异看着也不像那种孩子,你可别是冤枉他了。” 缚宁转过身,盯着着女人怀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没有解释,径直往门口走去:“误不误会,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打开门,过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缚宁莫名觉得屋外的空气要更好一点。 摁亮电梯,缚宁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十点,下去透透气再回来。 楼下,缚宁独自沿着小区花园闲逛,她步子迈得极为缓慢,道路两旁是低矮灌木丛和小规模树木绿植。 蝉鸣声不停,编织出独属于夏日的乐章,倒也不算恼人。 逛至一半,中庭小道上。 “滚出来!” 一声女人带着愤懑的哀吼划破充满祥和的夜色,响彻整个小区。 哀吼产生的回响在小区内由强渐弱,直至彻底消失。 居民纷纷被吸引,有人低声议论事出缘由,有人想看热闹便循着声源走近,大多数人还是事不关己,不予理会。 缚宁走到事发地。 一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眼角带泪,泛着血丝的眼睛中布满不甘、痛心、愤恨。 收回视线,缚宁脚步没有因此而停留。 她并不关心这里即将上演怎样的闹剧,只把注意力放在所在乎的人事物上,就已经要花费她很多精力。 角落里传出一男孩带着啜泣的颤抖低吟。 “妈妈…不要这样。” 缚宁放缓脚步,停在原地,侧身直面那母子二人,但眸底毫无情绪波动,面色冷然。 男孩离女人一米的距离,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面色惊恐,似乎想要靠近女人一些,却迟迟不敢上前。 似乎是被这句话惹怒,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顿时歇斯底里得吼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叫你爸把你带走,我不要你。” 吼骂之后女人气势减弱,紧接着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嘶哑痛恨的低斥。 “凭什么,凭什么,这十年间,他们家一分钱都没出过,全靠我来支撑。现今离婚,还要把你扔给我,他依旧逍遥自在…” 小区内灯火通明。 借着灯光可以见得那女人样貌中等,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她瘫坐在地时被磨得脏乱不已,现下连最基本的干净整洁都算不上。 一米开外的男孩身着短袖短裤,脚踏运动鞋,鞋异常干净。 除开他此时惊惧带泪的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孩是有被好生照料着的。 不止缚宁,周围同样有别人驻足。 没多久,从楼上匆匆下来一个男人,似乎是女人嘴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主人公。 男人脸色焦急,眼神往四周打量后略显尴尬,异常迫切地去拖拽地上赖着不起身的女人:“你大晚上在这闹什么闹,赶紧起来。” 见此,缚宁难得有了兴致,她环视一圈。 视线落在身后供小区居民休憩而设立的长凳上。 没有犹豫,她脚下微动,几步走近,径直坐在长凳上神色淡然地将手肘搁在扶手处观看。 这位置正对前方,一览无遗,看的清楚又能坐着,是个绝佳的看戏之处。 坐在地上的女人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咬牙切齿盯着那男人,满脸恨意。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把你儿子带走,不然今天没完。” 男人忍了忍怒气,语气不善:“你这婆娘,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女人全然不顾,只坐在地上嘶吼着向围过去的居民不断讲述男人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引人唏嘘令人发指,却没有几人上前去安慰她。 而男人自知理亏,一开始忍着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去拖拽女人,想把她弄走。 后面在部分居民异样的眼光下,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也不管不顾得吼。 “你个臭婆娘,没完没了是吧,别在这撒泼打滚,影响社会秩序。” 男人这番怒吼反倒是引起好些人的共鸣。 周围人议论纷纷。 “是啊,有什么好好说不行嘛,非得闹得这样难看。” “就是,时候也不早了,不然你们回去慢慢说道。” 楼下这样大的动静,早就引得楼上各个楼层的居民从阳台窗户处往外探,欲意瞧个究竟。 像是被吵得烦了,突然有人探出头扯着嗓门往楼下吼:“神经病一样,有事滚回家说去,别在这扰民。” 这下,男人瞬间硬气几分,又赶紧去拉女人,硬是拉不动,女人依旧在那哭闹着宣泄情绪,他火气也噌噌往上冒。 急红了眼,也不再拉拽,抬手就往女人脸上猛扇好几巴掌。 第63章 嘴硬 女人迅速站起身,与他扭打起来,近乎疯狂:“来,狗东西,有本事就打死我。” 但始终男女力量悬殊,女人只能硬生生挨着,男人反而愈加来劲。 原本一米开外的男孩眼泪止不住得流,哭得声嘶力竭令人揪心,他忍着惧意往前靠近,抬着细小的胳膊企图将男人推开。 蚍蜉撼树。 男人只低头看男孩一眼,巍然不动,此举反而还引得男人怒意更甚。 似乎是不满男孩维护的举动,他下手更狠。 男孩瞪着通红的双眼,泪眼滂沱,惊惧之余边嘶哑着呼喊。 “你滚开,滚开。” “不要打她。” 许是男孩尖锐的痛呼勾起人心底即将湮灭的怜悯之情。 又许是孩童的哀嚎无论何时都能引起同样为人父母心底的恻隐之心。 一开始冷漠看着的人们似乎有所动容,终于...有人动了脚步。 紧接着又有人脚下微动,虽有几番踌躇,但还是跟着上前。 最终几人合力将两人分开。 悲惨的遭遇本身就值得同情,不过人的同情心并不常有。 缚宁端坐在长椅上不为所动。 这小孩比较幸运,他的母亲有认真对待他,会哭会闹,还有人帮忙,人跟人不能比。 缚宁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这副场景,总之就是无比碍眼。 失去翅膀的幼鸟,只能永远被困于孤岛。 眼前位于中庭的这栋楼就是缚宁所居住的,只不过她居住的502户在这栋楼的背面。 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从上方传来,她抬起头。 苟明之站在5楼阳台,身上松松垮垮得裹着睡衣,正垂眸往下凝视。 遥遥对视几秒,缚宁率先收回视线。 前方女人已经红着眼睛摸出手机吼道:“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不识好歹的臭婆娘。”男人挣脱束缚,再次上前打掉女人的手机,又被劝架的人拉回去。 手机“啪嗒”落地。 围观居民出声劝解:“都冷静点,冷静点,闹归闹,动手也不合适是吧,孩子还在这里看着呢,像什么样子呐。” 有人给台阶,男人也顺势而下。 警笛声自小区外传来。 男人几番思索,不再多待,立马转身离开,脚下步子迈的飞快。 见事态平息,周围人渐渐散去。 缚宁没有马上离开,多坐了一会,起身接着往单元楼入口走去。 后方女人所处的小道上传来一番对话。 “这位女士,有人投诉你扰民,有什么事好好沟通解决,还烦请你先跟我们离开。” 女人怒吼:“刚刚我被打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现在却来说我扰民。” “…”沉默持续好一阵,一声叹息过后:“这事我们也会处理的,你在这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带着孩子跟我们回去。” 再之后,便听不清楚,总之这场无聊的闹剧已经平息。 走出电梯,缚宁余光瞥见右侧隐约有人倚在门口,她装作没发现,转身自家门口走。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精彩吗?” 缚宁脚步顿住,转过身,淡淡回应:“你不也看见了,没什么新意。” 苟明之卷发散在肩前,睡袍系带规整得系在腰间,领口松散,锁骨粉润,一副洗完澡不久的模样。 他眸色沉沉,盯着她看上几秒,徐徐走来。 眼睫被他横着的食指由上而下快速刮过:“嘴硬得很。” 缚宁迅速偏头,眼睫擦过他指尖,后颈却被他大手掌住,男人手心热度几乎透过颈后那层浅薄细嫩的皮肤达至颈骨。 “你...”苟明之嘴唇张合一下,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带着薄茧的拇指挨着她耳根下方轻蹭两下,迫人的热度才自颈后褪去。 “早些休息。”苟明之只说。 没了桎梏,缚宁不再逗留,转身回屋。 屋内一片昏暗,依旧没人给她留灯,杨嫜已然入睡。 缚宁洗漱完,点燃一截线香,青烟缭绕,香味灵悦绵长,明心静气。 木盒打开着,里面剩余的香还有大半,她合上木盒,放进床头柜里。 501户。 烘干机里是洗好的长裙。 苟明之取出抖开,裙长与他的身高相差甚远,最下方的裙角还晃晃悠悠地,荡起极其微小的弧度。 他盯上一会儿,挂好放进衣帽间。 隔天午时,苟明之提前发来信息,查看过消息,缚宁拿上手机去到对门,苟明之正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悠闲坐着。 察觉她进屋,他抬眸望过来,轻拍身侧的位置。 缚宁走过去坐下。 苟明之瞄了一眼两人间的空位,没说什么,只将手中平板递过来:“来看看,还满意吗?” 接过平板,指尖触摸,张张浏览。 屏幕上照片中的徐异脸色一看就不正常,急躁与屈辱这两种神情在年轻白净泛红的脸庞上显得尤其突兀,看起来与在她面前时判若两人。 缚宁看得认真,连后面那几张徐异在包厢内暧昧至极,气氛旖旎的照片也不曾落下。 “随便看看就好。”平板突然被苟明之的抽走:“不用看得那么认真。” 望着顿时空无一物的手心,缚宁也没去抢:“拍的很清晰,什么时候发布,取个言简意赅的标题。” 苟明之思索一阵,笑道。 “富二代于夜总会非法交易被查。” “取得不错。”缚宁点头。 几日之后,这则讯息在网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发布的照片中无关人员被打码处理,徐异的脸被拍得无比清晰,也正是得益于徐异出挑的相貌,才引起这波极高的热度。 许多人认出他,身份信息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并有人道出。 [不止,据说他还被查出服用了违禁药物,真不是什么好鸟] [算不上什么违禁药物,就是低劣的催.情药,但抵不住它便宜好用,市场上这玩意儿还是很好买到的] [都流通到他们学校去了,不得管管,不然多少年轻女孩遭罪,哦不,年轻男孩也可能遭罪] [就是就是,祖国大好的花朵] [哎,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用,这性质都太恶劣了] [这资讯真的假的?现在好多不良媒体造谣生事的,不信谣不传谣哈] [欸,我刚从官方发布的新闻资讯那回来,说是确实有这件事,还要严查打击不明药品] [这敢情好阿] [这些自媒体账号还算有点用处,多做点正事,别整天搞些掐头去尾的假新闻扰乱视听] 第64章 真难缠 桌对面的苟明之盯着缚宁低头翻看新闻资讯的模样,弯着唇角悠悠开口。 “对这样的结果还满意吗?” 缚宁划拉评论的手指顿住,舆论的不可控性将事态扩大到了另一个高度。 她关闭屏幕抬起头来,神色冷然看不出喜怒,几番思索后得出结论。 “有些出乎意料,闹得过大,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被察觉出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对你恐怕也没什么好处。” 此番事态发展至此,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可能性毕竟不大。 没想到却因为徐异出挑的相貌引起过多关注,最后演变到如今的地步。 这番看似关心的话没激起苟明之任何情绪。 “你把自己摘得挺干净。”他弯起眼尾,周遭隐约泄露出一丝异常危险的气息:“难道当初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缚宁依旧淡定,察觉到对方似有不悦,直直对上他视线,毫不避让。 “我提出来,你同意了,就代表你有承担这个风险的能力。” 苟明之眉尾动了动,气息瞬间收敛起来。 像在解释又像在炫耀:“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也构不成威胁。” 他视线慢悠悠觑过来,尾音有着不明显的上扬。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确实有利用我,既然结果你也满意,不如...给我些补偿。” 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与平时不同,缚宁意识到他口中的补偿必定与钱财无关。 与他对上视线,两秒后败下阵来,挪开视线,缓缓呼出一口气,脑仁发疼:“当时不是已经给过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在那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似乎被这话勾起什么微妙回忆,苟明之深深看她一眼,拉长调子,讨价还价。 “那是当时帮你的,不能混为一谈。” 缚宁直觉自己似乎又掉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面目柔和的惑人皮囊下,实为阴险狡诈的内核。 不能欠他人情,不然最后总得拿点东西来还。 缚宁偏开头,做了下心理建设,眼睛看向他。 “既然是讨要的补偿,你就该自己过来领。” 苟明之没有犹豫,起身绕至缚宁身前泰然自若得垂眸等着,也不出声询问。 对方过高的体格令缚宁不得不仰着头去看他。 “低头。” 隐隐带着命令的口吻。 苟明之眼睛缓慢眨动一下,轻笑着应声而下,颇为享受地将脸凑近:“好了。” 男人漆黑瞳眸中印出她的人影轮廓,不清晰,又好像极其清晰,叫人想靠近一点,好看个清楚。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望他眼底陡然划过的期待之色。 抿抿唇,完成任务般闭上双眼将唇往他侧脸去贴,没过多停留,转瞬即逝,轻触即分。 苟明之睁着眼,视线跟随,将她种种神态刻入眼中。 这对他来说仅仅像是羽毛拂过并没有太多实感,无法真正平息心底越积越深的渴求。 喉结滚动,撑在桌子上的手掌动了动,还是忍下箍住她后颈去肆意汲取一番的冲动,任由面颊上柔软温凉的触感逃也似的迅速撤离。 睁开的茶色眸子清明一片,毫无暧昧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她的心绪。 那张才触碰过他脸颊的唇缓缓轻启,看起来引人采摘,讲出的话却十分凉薄,不近人情。 “够了吗?” 苟明之凝着她的眸,笑意任然,声音低哑克制:“暂时够了。” 下一秒,他将额头搁在缚宁肩上。 缚宁肩上一重,被曲卷的发丝挠的颈侧发痒。 正要躲避,发现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攀附在椅背上搭着,正好将她囚困住。 苟明之胸间震动,近乎低喃,却足够让人听清:“之后还会再慢慢向你讨要更多。” 缚宁梗着脖子,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她此时如果稍有挣扎,苟明之极有可能会偏头朝她脖颈咬上一口,脑中隐隐浮出一条通身优美的毒蛇猛然张开獠牙洞穿她脖颈的画面。 缚宁任由他靠着,眼睛凉嗖嗖扫一眼他侧脸。 ——真难缠。 几秒过后,肩上压着的重量消失,方才看似火热暧昧的氛围刹那间便重新归于平静。 苟明之主动将碗收走,再出来时温柔笑问:“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消消食?”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平静得往窗外望上一眼,虽然还没到最热的季节,但正午阳光最为强烈。 “太热,不去。” 屋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随着她的视线,苟明之才反应过来外面真实的温度,唇角微弯。 “倒也是。”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未遮挡严实的窗帘缝隙爬入房间,暖黄色的光线束投射在地板,墙壁上,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在光束中漂浮游曳。 到点,缚宁起身下床。 走动间睡衣裙摆荡起弧度,光束中的灰尘也跟着颤动,失了原先的规律。 今天是她拆石膏的日子。 刚洗漱完,电话就响起,像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缚宁擦净手,看清来电显示,拿起接通:“怎么了?” “宁宁,你今天不是要去拆石膏吗,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反正你也开不了车,等着我来接你。” 缚宁打开房门,言语推脱:“打车很方便,不用大费周章得跑来,而且你车修好了吗?” 萧思木连忙解释:“当然修好了阿,换个车胎而已,半个月再怎么也是足够的。” 紧接着,她佯装生气:“反正你等着我去接你,大半个月没见,难道你都不想我?” 缚宁拿她没辙,应下:“到了给我消息。” 草草用过早饭,没打算在苟明之家多留,放好碗筷便想离开。 这时苟明之也跟着起身:“是不是去医院,我送你。” 缚宁稍稍侧身,视线从下往上。 一寸寸将他扫过。 “你太招摇。” 第65章 没安好心 分明是不带丝毫情绪的语调,却莫名透出一股嫌弃的味道。 即便后来苟明之都有注意遮掩,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不想再卷进之前那种类似的绯闻风波。 苟明之倒也没强求,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缚宁不假思索:“我不会再来。” 彼此明明都清楚,石膏拆掉,她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脸色看似如常、风平浪静,她却总感觉他现在有些不快。 试探性得改口。 “中午之前会回来。” 苟明之笑笑,当即应下:“好,我等你。” 很微妙,肉眼可见的有所缓和。 缚宁盯着他瞧上几秒,总算摸清点他的脾性。 到达医院,那股熟悉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直往鼻腔里冲,大厅中人来人往,异常嘈杂,萧思木也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快些,宁宁,休息日人多的很,热闹得跟集市一样,我们赶紧速战速决。” 一番流程走下来,终于拿着拍好的片子去复诊。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他盯着片子看上一会儿,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娘,你这骨头恢复得非常不错,饮食上用心了,你就算提前两天来拆都可以。” 边说他边动手用器械将石膏拆掉。 萧思木视线落在缚宁侧脸,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碍于还有人在,便忍着没问。 被包裹的沉闷感随着石膏的脱落没了踪影,那截小臂历经一月终于得以喘息。 小臂上红肿已经消退,但那些不规则的浅淡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 缚宁活动下手臂:“谢谢。” “分内之事。”医生笑着摆摆手。 走出医院大门,二人往停车场方向去。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转过头来,着急忙慌得询问:“宁宁,这段时间是不是那个苟明之他…” “咔哒” 安全带扣好,缚宁也直接点头,应道:“是。” 清脆迫切的女声陡然停止,抬头看去,萧思木正呆愣着,嘴角也撇成奇怪的弧度,满脸写着不痛快。 “萧思木?”缚宁唤她,拽回她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思绪。 “阿?”萧思木回过神,因为神游太虚而偏向一侧的眼珠子也偏转回来,但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噢。” 车平稳行驶,萧思木犹豫再三,再次开口。 “宁宁,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我家住,我爸妈也会照顾好你的。”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恰好,温度适宜,裹挟着热度的暖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 缚宁望着窗外,神情淡漠。 “不用麻烦他们。刚才你也听到,我恢复得很好,至少在这一点上苟明之有用心,他目前不会拿我怎么样。” 萧思木的父母为人善良热情,又加上她与萧思木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必定不会收取她给的费用。 最重要的是,呆的时间久了,看着别人家和和睦睦美满幸福,难免会羡慕,会不甘,最终演变成嫉妒,怨恨。 窗户开得过大,吹的她眼睛有点干涩,缚宁不自在地闭了下眼睛,将窗户升起一截。 “哼。”萧思木开始抱怨:“你不说我也能看出,肯定是那个家伙趁机对你献殷勤,他绝对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缚宁听着,也不多说,这些年来,萧思木平等得看不起她身边的每个男性。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臂,当初拍摄的6月刊杂志现在已经发行,也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销量怎么样。 正想着,萧思木望着前边的路口:“以前那边我记得有家报刊亭,现在已经被拆除,挺可惜,本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缚宁跟着看向路口:“时过境迁。” “对了宁宁,你那刊杂志不是已经发行了吗,咱们顺道去线下实体店买两本。” “好。” 没过多久,车停在路边,缚宁利落解开安全带,迈步而下。 此处不能随意停车,萧思木只好慢悠悠得把车往前开,去找合适位置等着。 店内分上下两层,面积宽广,一楼囊括杂志刊物,二楼则尽是文学类的图书。 缚宁绕上一圈,找到时尚刊物的区域。 每块区域都有安排工作人员负责推销介绍,见她有购买意图,推销人员便立马迎上来。 缚宁视线划过,从几个知名杂志刊物上扫过,那几摞由明星拍摄的大牌杂志被摆放在外面最显眼的位置,她没做停留,接着往前走。 推销人员没出声,直到见她拿起一本二线杂志品牌翻看才开口介绍。 “这是近日除开几个着名的一线时尚刊物里边销量最好的,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购买一本。” 缚宁随意拿起两本捏在手里,有些怀疑:“除开一线时尚刊物销量最好的...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这块区域一直都是由我负责,这里杂志刊物的销量我很清楚。”店员回答迅速。 她盯住缚宁的脸仔细观察一阵又低头看看摆放的刊物,打趣道。 “欸,别说,您看着跟这上边的模特长得还蛮像。” 缚宁垂眸,眼神朝刊物上的封面模特瞥过一眼,淡淡应了句:“确实有些像。” 结过账,缚宁找到萧思木那辆白色suv开门上车,伸手将两本杂志放在中控台上:“走吧。” 车接着行驶,缚宁盯着那两本杂志出神。 过几天被倪娜知道这个消息,她定会干劲十足,清静日子已经没剩几天,虽说她不求扬名立万,但机会喂到嘴边,哪有不接住的道理。 她凝着车外后视镜中匆匆掠过的这座城市缩影。 更何况,这样也能多存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汽车鸣笛声拉回缚宁的思绪:“过段时间我恐怕会很忙。” 萧思木反应一阵,立马意会,眼睛瞬间亮起来。 “看来这刊杂志反响不错,好事儿阿,可惜我们公司不是做时尚刊物的,不然我绝对找机会拉你来为我们杂志社拍封面。” 缚宁偏头盯着身旁人的侧脸,淡声道:“做儿童刊物很适合你。” 听此,萧思木脸上笑容洋溢,连连点头:“该说不说,做这工作不忙的时候确实蛮开心的。” 谈话间,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看看时间,临近11点。 萧思木将车停在路边,似乎没有同她一起上楼的打算。 缚宁问:“不上去坐坐?” “我爸妈叮嘱我回去吃饭,宁宁,要不你也去我家吧。” 缚宁犹豫片刻,终是拒绝。 “不了。” 第66章 怎么这么护食 眼看着白色车尾逐渐从视野里消失,缚宁准备步入小区大门。 马路对面摊贩的喇叭里传出叫卖声:“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停歇两秒。 “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录着摊贩叫卖声的喇叭一直循环播放吆喝。 缚宁停住脚步,回身走到摊贩边,挑选好荔枝给摊贩老板:“过一下秤。” 老板笑眯眯得问:“您微信还是现金呐?” 缚宁下意识去兜里摸索手机,看到一旁用现金结账的路人,转而去包里翻找钱包夹:“现金。” 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大多时候都是手机支付,但她还是有携带现金的习惯,只是很难想起来去用。 打开钱包夹,视线停在里面一角落上,一只艳红鲜活的纸鹤还待在那。 差点忘记这张纸钞。 拿起来递出去:“给。” 摊贩老板接走,拿在手上瞧了几眼,将那只纸鹤样式的百元现金拆开随手装进包里:“您这现金还挺别致的。” “还行。”缚宁拎上荔枝,转身离开。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在家待上一会儿,缚宁从冰箱里拿出保着鲜的荔枝出门,脚刚迈进501户房门,菜香味就丝丝缕缕得飘入鼻中。 她关好门,走到餐桌前将水果放在桌上:“回来路上买的。” 苟明之视线在装满荔枝的口袋上停留几秒,望了望窗户外面。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居然还能想到我。” 拉开凳子,缚宁直接坐下,并不在乎他话里的调侃和揶揄:“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用过午饭,缚宁歇上几分钟便去洗净手拿过荔枝开始剥,左手挺长时间没用,拆掉石膏后还不适应,目前并不是特别灵活。 桌对面的苟明之不经意间看上一眼,起身去厨房洗净手,再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空碗。 手中剥开一半的荔枝被他夺走,紧接着装荔枝的口袋也即将被他拖走。 缚宁反应迅速,立即拽紧塑料袋:“你这是做什么?” 他要吃就吃,怎么还想全部拿走。 苟明之松开塑料袋,将那颗荔枝剩下的壳剥掉,又把里面的核取出来,扔到旁边。 他将白嫩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语气担忧:“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又连核一同咽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 缚宁偏开头,避开嘴边递来的果肉:“那次是意…” “外”字还没说出口,苟明之就着她开口讲话直接将剥好的荔枝果肉送进她嘴里。 多余的汁水衬得他手指水光淋漓。 缚宁立马就想往外吐。 “吐了等会还有,不吐就这一个。”苟明之露出微笑,温柔提醒。 缚宁视线落在他湿润的手背上。 洗过手。 嘴里开始机械性地咀嚼,神情依旧冷然无波,倒显得有几分敷衍。 但拽着塑料袋的手还是紧抓不放,没有松开的意思。 “怎么这么护食?”苟明之捏住塑料袋另一端扯了扯,低笑道:“松手吧,我剥好给你。” 嘴里的果肉咽下。 甘甜爽口,确实新鲜。 缚宁眉心彻底舒展,语调也连带着不如平日那样疏远:“你怎么惯爱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嘴上说着,她手上也松了力道,任由他将塑料袋抽走。 苟明之回到桌对面坐下,碗筷搁置在一旁,手上慢悠悠剥着荔枝壳,轻轻笑了一声:“我也没见过被伺候还这么不情愿的,难道是我伺候得不够好吗?” 缚宁盯着他手里的荔枝,没给出任何回应。 她也不理解,他又何必追着她不放,按理说新鲜劲早该过了,不过他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激,做什么都不令人意外。 苟明之抬眸观过她神色,倒也识趣得很,并未逼问。 碗中逐渐堆积起一撮白润晶莹的果肉,缚宁也不客气,指尖勾住碗口边缘往自己面前拉近些。 对面苟明之扫她一眼,没吭声,继续剥手里那颗没剥完的荔枝。 缚宁抬眸看他几秒,还是开口:“之后我恐怕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手上动作顿了顿,掀起眼帘望过来,眸中带笑:“这是当然,不过,你也别想着同我划清界限。” 缚宁眉尾微抬,没有明确回应,只说:“如果你别总做些出格的事,我或许会考虑。” 苟明之想了一会儿,好像对出格的标准不太清楚,笑眯眯问。 “哪种算出格?” 缚宁挪开视线,懒得同他探讨这种问题,眼看碗里的果肉越积越多,及时开口阻止:“够了。” 苟明之把最后一颗剥好的荔枝放进碗里,又把碗往这边推了推:“我去给你拿个果叉,免得把手弄得黏黏糊糊。”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任由时间流逝。 接下来的几日,缚宁每日坚持涂抹药膏,手臂上的淤青倒是已经好得差不多。 但其实对她来说,只要没伤到脸,身上的小瑕疵也不是特别紧要。 倪娜已经发过信息,让她准备好之后一连串的面试。 那几个品牌方差不多已经决定用她,只是需要再最后亲眼确认她本人如何,模卡也不乏p图作假的,无法让人信服。 两日后的江城某处大厦内。 倪娜与别家公司同为经纪人的几人一块在会客室等着,她神情淡定透着若有似无的自信,丝毫不担心另一边正在面试的缚宁。 没一会,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踩着黑色露趾高跟鞋的修长双腿率先迈入。 倪娜定睛看上一眼,拿起装有缚宁平底鞋的袋子递过去:“来,快把鞋换了,免得累脚。” 即使穿上高跟鞋,缚宁与一同回来的几个模特相比,还是要矮上一截。 不过也不妨碍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脸蛋,气质,实力都具备的情况下,身高在她身上根本不足以成为缺点。 “谢谢。”缚宁伸手接过鞋,坐在倪娜身边换上。 倪娜盯着她看,笑容越积越深,心底越发欢喜。 心态好,做事稳,她的宝贝金疙瘩,怎么看怎么高兴。 等她将鞋换好,倪娜环视周围另外几个同来面试模特的脸色。 尽管有所掩饰,却依旧能在她们脸上看到无意中泄露出的忐忑与担忧。 倪娜压低了音量,问:“面试这类大品牌感受如何?” 缚宁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他模特和她们的经纪人:“出去再谈。” 两人动作很快,立即收拾东西率先出门。 第67章 回归正轨 门重新关上。 门内一位同样脸蛋精致,身材高挑的模特有些失神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侧身对身旁的经纪人小声抱怨。 “哎,今天恐怕是陪跑的份了,看面试官眼神就知道中意谁。” 经纪人忙宽慰劝解:“没事,竞争在所难免,刚出去的那个模特是圈内近两年少有的好苗子。”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经纪人劝着劝着就歪了重点。 “其实人家身高要是再高些,就不会只待在这当个接商拍,接广告,拍平面的商业性质模特,完全是走上国际做超模的料,说来也是可惜。” 模特特别无语得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失落的心情瞬间被弄得没了大半。 “拜托,你是我的经纪人欸。” “到时候她把我们这个圈子的资源都抢个精光,我失业,你也等着失业吧。” 一语道出重点,经纪人也没了惜才的心思,眼里瞬间充斥着对自家模特的期许。 “这倒是,看看人家倪娜,手里捏着王牌,整天风光无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这么风光。” 漂亮模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踩了几下,心中也同样没底,只好装作没听到:“哎呀,走啦走啦。” 倪娜与缚宁早已一同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排走出,直到走出大厦门,坐上车,缚宁才谈起感受。 “大品牌的商业气息似乎比小众杂志社还要更浓厚,以前面试的一些小众杂志社面试官身上多少伴随些...感性。” 透过半开的车窗,她眼看着压在头顶的高楼大厦随着车辆的驶离逐渐缩小,那股略显沉闷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 倪娜扬了扬眉尾,神采飞扬,右腿叠在左腿上,讲话毫不掩饰。 “这里没别人,用词不用这么委婉。” “大品牌面试官眼神赤.裸裸得在你身上扫视,毫不掩饰得评估模特能为他们带去的价值,没人性没人情不说,一个个的还满身铜臭味,不把人当人。” 缚宁头偏过去,小幅度挑眉,点头认同:“难听了点,但是事实。” 与她一起面试有些人经验不足,看起来异常紧张,她能理解那种感受,确实同等待审判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可惜越不自然越容易失败。 品牌方找模特的初衷就是需要鲜活的人来展现商品,不然又何必找模特,直接用没有生命的假人模特也是一样。 车开出好一段距离,背后的大厦即便缩小却依旧矗立在城市中心,巍然不动。 缚宁:“酬劳到时候就有劳你去洽谈。” 倪娜喜悦之情难以掩饰,同样掩盖不住的还有她隐于笑意之下,却呼之欲出的野心。 “放心放心,我不也指着你抽成?我绝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敛去神色,倪娜视线扫过缚宁左臂,问道:“还没问过你,这段时间是出什么事了,手怎么搞的?” 缚宁往自己搭在车座扶手上的小臂瞥过一眼,随意搪塞。 “意外。” 倪娜目光在她脸颊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探寻观察一番。 确认无碍后,忍不住叮嘱:“你可要当心着点,特别是脸,千万要护好,那是你我的饭碗。” 缚宁点点头。 倪娜接着说:“等这家品牌方的拍摄时间确认好,我们就立马赶下一个面试,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知道。” 现在临近中午,车窗外日头正盛,抵达怡园小区时已经接近11点。 拎着随身物品下车,缚宁站在小区门口时却突然有些茫然。 四下景致未曾改变,小区还是那个小区,脚下道路亦走过数次,白日,深夜,她常常从此处下车,就连身后小区对面摊贩的吆喝声也是一如往常。 四周的一切都与刚搬来这时完全相同,又不尽然。 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人朝小区大门走,有人只是路过此处并未停留,车也在身后的马路上匆匆驰过,人、物皆是动态的。 缚宁突兀得站在原地,仿佛静止了般,大门就在眼前,她没由来的不知道脚该往哪个方向迈。 已经没有人在等她。 匆忙进出的居民不小心撞到她的左手。 对方见她脸色冷然,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时间没看路。” 手臂伤处在不被触碰的情况下不会产生不适,但碰到时痛感还是较为尖锐。 缚宁面色如常,只半垂着眸低声道:“没事。” 手臂上的刺痛,和对方急促离去的脚步声陡然将她拉回现实。 回到家中,缚宁简单吃过午饭,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苟明之的对话框早就被挤到下边,日期也依然停留在几天前,这几天他们两人都没再联系。 生活已然回归正轨。 起身走到杨嫜房间门口,握着门把手试着拧动,依旧纹丝不动,房门被牢牢锁住。 杨嫜就算搬到这也还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得把重要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 松开把手不再尝试。 晚上缚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检查是否有遗漏掉的工作信息,萧思木突然发来消息。 萧思木:[宁宁,你看这苟明之的直播,正经的那样,也太会装了 \/抠鼻孔\/抠鼻孔] 萧思木:[录屏.mp4] 缚宁没点开录屏,只是回复:[你跑去看他直播做什么?] 萧思木:[…我去当他黑粉,在他直播间给他带节奏,谁让他总缠着你] 萧思木:[哼,我就是没素质的网络黑子] 看着这两条信息,缚宁笑了笑。 [他粉丝数量不少,你悠着点,免得反倒被他粉丝追着骂] 萧思木:[哈哈哈哈知道知道 \/ 呲牙\/呲牙] 缚宁垂眸注视还亮着的屏幕,想起午时在小区门口的茫然,指尖接着敲击:[他现在还在直播?] 萧思木:[是啊,我正看着呢] 看清回复,缚宁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短视频app在搜索框内输入搜索,紧接着页面下方便依次弹出苟明之的头像和相关视频。 头像边框呈红色状态,头像下方显示直播中。 进入直播间,画面中的卷发男人在说些什么,缚宁摁着手机边缘的按键调小音量,没去细听,只像之前一样,刷过礼物便退出直播间。 退出直播间之前隐约听男人在讲话:“谢谢f…” 再次回到微信界面时,萧思木已经发来消息。 萧思木:[欸,宁宁,你给他刷礼物干什么,他可不差钱] 萧思木关注了缚宁的账号,同时又在直播间内,自然看到。 缚宁淡定敲字:[这段时间的劳务费] 萧思木:[噢~ 哈哈哈哈哈哈 算清点好,欠他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缚宁略一思忖,回:[你说的很对。] 第68章 又不是瘟神 501户,书房。 苟明之注视评论区顶着粉丝灯牌偶尔跳出来活跃一下、名为“lemon” 的账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账号这些天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得挑起事端。 他一边和粉丝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得用备用机点进这个账号的个人详情界面。 私密账号,只能看见ip地址,显示也在江城。 之前那对跟踪勒索他的夫妻最终什么也没吐露,嘴倒是严,也不知道这个账号与在背后指使那对夫妻的人有没有关联。 看行为似乎不太像。 过于普通。 他关闭“lemon”的个人界面,没再细想,但还是联系管理员将这个人踢出直播间。 随后继续跟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 视线下意识落在礼物榜单位居前几位那个名叫“f”的头像上。 没记错的话,这个榜一上一次送礼物是在几周之前,这一次也默不作声就离开。 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临近10点,这段时间配合着缚宁的三餐时间,居然纠正了他做主播后总是昼夜颠倒的习惯。 “5分钟后到10点就下播。” 底下评论区不断滚动。 [明之,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规律,之前不是都熬大夜吗] [哈哈哈哈哈,养生了呗,熬夜伤身] [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之前我总熬夜看直播,实在有点伤不起了…] 他浏览了几条评论,嗓音柔和带笑:“你们挺多要早起工作或者读书的,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够,还是规律点比较好。” 评论区: [社畜难啊~~~] [打工人一把心酸泪] [我是老粉,这一年多了明之你还是容光焕发的,不都说熬夜颜值会受损吗] [作为一个颜粉,我可以证实上面那位姐妹说的话,我剪辑的视频里明之颜值就没掉过线,你们可以去看看] [去看过回来了,可恶,完美的脸蛋,居然这么抗造] [哭了,我就是经常熬夜所以现在顶两个大黑眼圈] 苟明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因为我白天也可以休息。” 他看下时间,薄唇轻启:“十点了,大家晚安。” 关掉直播,他拿起手机点进“f”的主页。 一个单调苍白的字母。 这个刷礼物的榜一行事作风和缚宁有几分相似,刷礼物的时间也有些凑巧,就在这一个月前后。 没再去想,他直接将“f”的个人界面截图发给缚宁,紧接着又发去信息:[这是你吗?] 几分钟过去,手机没有动静,消息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回应。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不再等她回复。 拿起手机直接打去视频电话。 没多久,视频被接通,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传来缚宁低闷昏沉的嗓音:“不是已经说过晚安...怎么还突然打过来?” 听见这种他之前从没听过的语调,苟明之心情好上几分。 可惜,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她认错了人。 “晚安...?”苟明之将这个房间的灯调到最亮那档,放轻语气:“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晚安。” 对面沉默好一阵,随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缚宁那头的画面顿时亮堂许多——她打开了她的床头灯。 画面中,缚宁散着头发,眼神迷蒙,身上宽大的睡衣领口歪斜在肩头:“...?” 苟明之早已将手机放在桌上正对着自己立好。 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主动出声提醒。 缚宁盯着屏幕没什么表情,两秒后反应过来自己接通的是视频电话,手便朝着屏幕伸过来,紧接着屏幕翻转,手机似乎被扣在某处,屏幕瞬间又是一片漆黑。 她语气也立马变得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你有什么事?” “我给你发过信息,你明天记得看。”苟明之笑道。 缚宁低“嗯”一声,没多大反应。 他接着解释:“我不知道你已经休息。” 屏幕依旧黑着,缚宁总算给了点反应:“没事。” 一阵悉悉索索的关灯声。 苟明之也没再多聊:“挂了吧。” 话音刚落,通话结束,多一秒都没有。 苟明之笑容凝固一瞬,而后恢复如初,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低声喃喃:“我又不是瘟神...” ... 梦幻公主床上。 萧思木窝在被子里,盯着手机页面中自己账号的来访者记录,心情烦闷。 “啧。” 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头,在那个来访者头像上恶狠狠地戳点。 “千年老绿茶。” 幸好她有提前把账号设置成私密账号。 手机界面中,只有她自己可见的视频正在她的账号里安生存放着,有些视频里明显能看到她的样貌。 她叹了一口气,瞪圆眼睛望着天花板。 想找他茬可真难。 第69章 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次日清晨。 小区大门处,倪娜早就和司机一起在车上等着。 缚宁坐上车。 倪娜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吃早饭了没?我买的比较多,没吃的话你在车上凑合着吃点。” “吃过了。”缚宁看也没看对方手里的早餐:“而且你那又不是特意给我带的,是吃不完了剩给我的。” 倪娜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物,状若可惜地摊开手,脸色如常。 “我也没说是特意为你带的。” 赶路途中,缚宁拿出手机翻开昨晚苟明之发来的消息,对话框中发来的图片是她的账号截图。 草草回了个:[嗯]就将手机放下在车上闭目养神,没再管。 不知道什么缘故,最近她偶尔会梦到以前。 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追忆从前,因为翻来覆去也难以找出一段值得她去回想的记忆。 与昨天的面试一样,不出意外,下午倪娜那边就能收到品牌方敲定人选的消息。 家里冰箱早就空空荡荡。 返回途中,缚宁靠着椅背眼睛半眯,嗓音淡泊如水:“等会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停一下。” 她打算顺道采购点食材回去。 前方司机闻声点头:“好的,缚小姐。” 车在菜场附近的路口停下,缚宁走下车:“我很快回来。” 倪娜忙着回复工作信息,抽空望了她一眼,开口嘱咐:“好,那我们就在这等你。” 缚宁采购一直以来就一个字。 快。 这个季节的应季菜无非就那几种,再怎么逛,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没走几步,便察觉后方似乎有道视线在跟随,她没回头,悄悄加快脚步,同时在心底盘算。 之前那不明药品这几日正被严厉打击,就算涉事人被逼得狗急跳墙,要报复,也找不到她头上,因为不是经由她手造成的。 至于徐异,多半还拘着,目前他不可能出来找她麻烦,还能有谁会偷偷摸摸尾随她? 脚下步子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迈出菜市场,身后的视线却未曾离去,相反那人脚步声还越来越急促。 她垂眸看看手里拎着的菜,悄然挪至身前。 肩膀猛然被人从身后搭上,她一侧身,抽出两根黄瓜就朝身后人面门猛挥过去。 总归伤不到人,拖延下时间也是够的。 哗啦一声,装满蔬菜的塑料袋大包小包落地。 当她看清来人样貌,她手上收敛了力道,但惯性还是带着她的手往来人鼻子处呼去。 无法撤回。 “啪啦” 带刺的黄瓜精准无误得打在赵非序鼻梁上:“唔!” 周围的路人不明所以,低声议论。 “这这这、当街打人啦这是...” “真是世风日下...” 缚宁本想乘机跑走,现下看着赵非序呆滞狼狈的脸,眸底罕见的浮现一丝茫然。 没过几秒,她没事人一样蹲下挑捡还完好的食材,语气不快:“你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好些蔬菜都已经碎裂,她垂着眼皮,只觉得白白浪费了这些新鲜的食材。 赵非序呆站着还没回过神来,他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跟那次在健身房莫名有些相像,只不过这次受伤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自己。 待缚宁拾捡好蔬菜重新站起身,他才反应过来:“对、对不起,我本来想叫你,但你走得太快,就只顾着追上你。” 缚宁敷衍回应:“没事。” 男人面颊上沾着黄瓜的水屑,侧脸也泛起红痕,窘迫又狼狈。 想到倪娜还在等着,缚宁要转身离开:“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两行鼻血突然从赵非序鼻孔流出来。 她脚步顿住,指关节轻点鼻下,语调缓淡:“擦擦吧。” 赵非序指腹摸蹭几下鼻子,放下手,看清手上血迹,没有生气,把自己身上的几个衣兜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摸到,局促地笑了笑。 “那个...我身上没带纸,你有吗?” 缚宁沉默一秒,从包里摸出小袋手纸双指夹住递出:“拿去吧。” “好的。”赵非序有些欣喜,捏着纸袋小心接过:“谢谢你...” “不用谢。”缚宁转过身,丝毫不觉得愧疚,大摇大摆抬脚就走。 上次在健身房相遇,这次又在这里遇到,代表赵非序居住地址就在这片区域附近。 身后脚步声紧跟而来。 “我帮你拿吧。”赵非序伸手来拿。 将将触碰到塑料袋边缘,缚宁把塑料袋往身前一带,躲过他手:“不用了。” 赵非序没再去争,边擦鼻血边跟在缚宁身后,小心询问:“你有开车来吗?” 缚宁只管往前走,没再应他。 紧接着他又讲道:“没有的话,听萧思木说起过你住怡园小区,我也在这附近,这离怡园小区还是有些距离,你又拿这么多东西,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送你。” 前面已经隐约能看到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缚宁没心思再与他纠缠。 抬颚示意他往等着的车辆所在的方向去看,语气冷淡:“前面有人在等我,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赵非序朝远处张望,确认有车在等着,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缚宁再次迈开步子,他愣愣呆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行至车前。 缚宁离开时原本紧闭的后座车窗已经落下大半,里边倪娜正看着她笑。 等她坐上车,倪娜开始有意无意得盘问:“那年轻人谁阿,文质彬彬的看起来也跟朵小白花似的,模样也俊。” 缚宁安置好手里的食材,视线往窗外一瞥:“朋友的同事而已。” “不是相好?”倪娜追问。 缚宁:“不是。” “那就好。” 倪娜没再多说什么。 到达怡园小区,缚宁走下车,盯着远去的车尾。 倪娜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些,已经到了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步。 转身步入小区大门,快走到单元楼门下。 5楼落地窗处,捏着杂志翻看的苟明之朝窗外楼底看上一眼,收回视线,接着翻看杂志。 第70章 亲近 缚宁乘坐电梯到达五楼,电梯门打开,却不是空旷的楼道。 苟明之正站在外面,姿态松散得等在那。 缚宁静静看着他,不太想迈出去,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时候回来,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吧。 电梯门即将关闭,外边苟明之端着张笑脸,格外贴心地抬起手,帮她摁住开门按钮。 “怎么不出来?” “...”缚宁沉默着跨出电梯。 他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一番,笑容隐去:“你哪里受伤了?” “受伤?”缚宁把自己身上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 看出她不解,苟明之伸手拎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举起来,悠悠笑问:“所以这是谁的血?” 透明的塑料袋一侧沾着几缕血痕,仔细一看更像是由指印划过而带出的痕迹。 看来是刚才赵非序意图夺走食材时不慎抹上去的。 “不是我的,别人的。”缚宁伸手要将食材拿回来。 苟明之拎着食材挪向一侧,避开她手:“一句话就想糊弄我。” 顿时摸了个空。 她懒得再多说什么,左手抓牢他举着塑料袋的手腕,以免他再次挪走。 苟明之没挣脱,视线从她左臂上遗留的淤青扫过,轻笑一声。 “故意用这只手,真觉得我不忍心吗?” 缚宁抬起头,对上他视线,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指甲几乎陷进男人紧实的皮肉之中。 出口的声调说不出的凉薄:“我没觉得你会不忍心,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毕竟我们之间不会有除了邻居之外的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 没有石膏的阻碍,苟明之不再顾及,轻易就揽住她腰身将人抱个满怀:“你说这话真的很令我难过...” 缚宁左手拽着他手腕,整个侧脸几乎贴在他胸前,两人衣料轻薄,隔着皮肉彼此紧挨,体温交织。 后腰被人牢牢摁住,右手也被圈在他臂弯内。 缚宁动弹不得,吸了口气,放弃挣扎:“放开。” “可是我不想。”苟明之总是柔和带笑的面孔悄悄攀上一丝兴味。 宽厚的掌心在缚宁后腰游走,于尾骨处停住,而后指尖顺着脊柱沟往上,描摹画卷一般。 她抬起头,眼神警告。 泛着痒意的抚弄骤然停止。 “为什么要瞪我?”苟明之轻轻顺了顺她后背:“我刚刚应该没有弄痛你。” 缚宁得以活动,迅速从他怀中撤离,也不再去争夺那些食材:“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管好自己的手。” “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竭力管控的状态,要是不管,指不定成什么样呢,我只是...” 苟明之抬起另外那只空闲的手触上她侧颈,不偏不倚恰好搭在她脉搏跳动之处。 “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些而已...” 塑料袋摩擦响动。 他埋首于她肩侧,话锋陡转,字字句句咬得分外清晰。 “反倒是你,才几天没见,就好像跟我不熟了似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每天都去找你,以免你我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生分阿?” 缚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搭在肩后的碍眼卷发,眼底控制不住泛起冷色。 又话里话外威胁她。 她一再退让,他却不知分寸,总一次次踩在高压线上蹦跶。 谁稀罕和他亲近?他怎么就不能识趣点? 缚宁攀上他肩膀,摸上他发尾,任由曲卷的发丝穿插在她指间:“你说想和我亲近...?” “嗯。”苟明之不曾躲闪,半眯着眼睛沉浸享受这种别样的触碰:“想。” 缚宁扣住他发尾,猛的往后一拽,他脑袋被长发带动后仰。 二人间的距离顿时拉开。 她细细端详过眼前这张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笑脸,淡淡开口。 “那就摆正自己的位置,别让我对你感到厌烦。” 苟明之低声笑起来,瞳眸水墨般涌动,心情显然比刚才还要好上不少。 缚宁顿时有些捉摸不透:“你笑什么笑?”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固定在自己脸颊一侧,偏过头报复性得用齿尖研磨她腕骨。 “没笑什么,我也不是要故意威胁你,只是更习惯用这种方式,改恐怕是改不掉了,还请你适应适应。”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补充:“而且知道你忙,这几天我不是也没有去打扰你吗?” 这番听起来不讲道理的言论夹杂着说不出的讨好和软意。 手腕被弄湿,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心中气却顺了不少:“全是口水。” “一点点而已。”苟明之盯了一眼她手,又继续胡作非为,齿尖在她腕骨上磨牙似的来回刮磨啃咬,说话含糊:“你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缚宁没理他,也没再挣脱。 尝够了甜头,苟明之握着她手极其自然得想将人往他家里带。 缚宁冷眼睨着他,脚下没动。 “差不多行了。” 手腕被松开,她摊开右手示意他把食材还来。 “好吧。”苟明之弯眼笑笑,将食材递过来,悬在空中一放:“还给你。” 重量直直压下,缚宁右手手心被勒紧挤压,猛往下坠。 她握稳拎绳,并不在意对方的刻意之举:“幼稚。” 苟明之低声笑笑,转身回屋。 缚宁望着男人背影,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对苟明之的容忍度在慢慢变高,还是她已经逐渐掌握了应对他的方式。 或许是二者其一,或许是两者皆有。 总归不像最初那样被动。 第71章 公平 下午的空气异常闷热,天空乌云密布,随时将要落下倾盆大雨。 前几个品牌方的拍摄档期早就已经由倪娜谈妥定下。 缚宁与几个女模特在一家珠宝奢侈品牌广告商的等候室等待,她已经记不清今天这个是第几个面试了。 签约了经纪公司的模特本身就比没签约单干的模特要多出许多资源,加上倪娜是比较资深的经纪人,所以手里的资源又会更多。 相对应的,缚宁是倪娜所管理的几个模特中收益最多的,倪娜的业绩绝大多数来自于缚宁,所以资源自然而然会优先倾向于她。 一同在等候室的另外几个模特也算有点名气,却无一不是挤破了头才争取到这次的面试。 原本站的好好的,缚宁听见一阵被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缚宁,你这个月档期分明都快排满了,还来同我们争什么?不觉得对我们太不公平了吗?” 说话的是缚宁这两年常常会在面试中遇上的一个对家经纪公司旗下的模特,她的个人风格与缚宁有两分相似,不过性格要更张扬。 缚宁看看对方的脸,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她没去刻意记过。 这一番话隐约带动起其余模特的情绪,抵触仇视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是,档期明明已经那么满了,还差这一个吗?” “当然要来争咯,谁会嫌钱少阿?” “哼,贪心就是贪心...” 缚宁视线从在场模特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回落到面前这个女模特身上:“你现在是在裹挟着其他人来跟我卖惨?” 女模特脸色变了变:“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贪心而已。” 缚宁垂下眼帘,从容不迫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模卡,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比我久些。”顿了顿,她接着说:“难道你这几年接到的工作都是像现在这样要求别人让给你的?” 周围人好奇探寻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女模特身上。 “怎么可能!”强烈的自尊心和傲气令女模特矢口否认:“我才没…” “又不是在玩儿过家家。” 缚宁打断对方的辩解,凉薄无情的眸光掠过旁边一同等待的所有人。 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女模特身上,语调缓淡,字字珠玑。 “弱肉强食天秤倾斜,名利场上哪儿有公平可言?你有时间跟我要公平,不如花时间去多跑几家面试。” 一干人等愣了愣,脸红一阵白一阵,纷纷转动脖子不自在地望向别处,也不再帮腔了。 站在缚宁面前的女模特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气鼓鼓得盯着缚宁看上一会儿。 “哼”了一声,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接下来等候的几分钟异常安静,没人再来找茬,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减淡。 门被人推开,工作人员前来接引:“几位跟我来。” 模特被领到面试场地排成一排。 等大家调整好状态,就要从1号模特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前展示,每个人都有十几秒的展示时间。 品牌方会在短促的时间内通过模特肢体语言和表情来选出与产品适配度最高的模特。 缚宁垂眸看自己腰间的号码牌,8号。 几位面试官接连看了几个模特,神情都大差不差,没有太多变化,只偶尔拿笔记录下重要信息,互相低声商量。 “这批是不是不太行?全都中规中矩,根本不够亮眼。” “还有呢,再看看。” 到缚宁上场,几个面试官神情有所松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其中一位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可。 等最后一位模特上场展示完毕,面试官开始讨论人选。 “8号不错,手和肩颈生的漂亮,佩戴珠宝给到手部颈部特写镜头时能抗住,展示时定点的时机高度精准,经验足,又老练。” “8号各方面看起来都比较突出,还有前边那个7号,她的气质跟我们品牌很吻合,这两个都很不错。” “7号...?感觉她差点意思,她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皮肤有瑕疵,拍摄出来后期要修的地方会很多,经验看起来也没8号足。” 距离较远,那边的议论声缚宁这边听不见。 工作人员推开门,站在一旁礼貌相送。 缚宁率先走出去,她没什么压力,这家不行就赶下一家,又不是所有的品牌方都会钟爱她这种类型的模特,看不上拉倒。 身后几个模特边往外走边回头张望,试图从面试官表情中知晓将会花落谁家。 到底层大厅时,外面的天比来时更黑了。 车就停在不远处,身旁的倪娜拨通司机电话:“我们在大厅这等着,你把车开过来吧。” 联系完司机,倪娜收起手机朝大厅另一端使了个眼色。 缚宁心领神会,稍稍侧头,刚才那个找茬的女模特和她经纪人就站在那呢。 倪娜压低嗓音:“刚才那家的模特有没有找你麻烦?” 大楼外天空轰隆作响,偶尔闪过几道刺眼的亮光。 待雷声响过,缚宁回答:“聊了几句。” “你最近风头正盛,有人欢喜有人愁。”倪娜继续叮嘱:“明天和后天的几场面试之后就得挨个赶场去拍摄,可能会出现白天晚上连轴转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谈话间,门外已经落下雨点,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没几秒便声势浩大得倾泻而下,来得又急又快。 缚宁盯着门外于暴雨中缓缓驶来的车,语调平淡。 “车到了,走吧。” 两人迈步到门口处,车上的司机有条不紊得开门下车将伞撑开径直往缚宁这边来。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车和司机都换了。 与租车公司和司机对接的事宜都是倪娜在负责,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没人会比倪娜更重视她的安全,所以她也没多想。 黑伞率先举在她的头顶,司机态度过分恭谨:“缚小姐,请上车。” 缚宁余光扫过身旁面不改色的倪娜,依言先上车。 落座后她侧眸注意着折返回去接倪娜的司机。 黑伞撑在倪娜头顶,司机腰背挺得很直,礼貌开口:“请吧。” 缚宁收回视线。 虽然挑不出毛病,却莫名奇妙有种以她为主的错觉。 之前的司机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因为对司机来说,她和倪娜两人都是客户,根本不存在严格的主次之分。 后面不远处也停下一辆车。 车门打开,个人风格和缚宁有几分相似的女模特望着前方缚宁所坐的黑车,眸底失落一闪而过。 她的经纪人将伞撑开举起,开口唤她:“走吧,金珍。” 第72章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车内。 恶劣的天气和乱刮的狂风被牢牢隔绝在车窗之外。 驾驶位前方的雨刷卖力工作,不敢懈怠,与那新请的司机一样尽责。 缚宁眼神不自觉落在前方开车的司机身上,盯上一会儿,开她口讲到:“突然换了司机和车还挺不适应的。” 倪娜面色不改,甚至颔首附和。 “别说你,我也不太习惯,但是之前合作的那家租车公司合同到期了,加上你最近身价上涨,工作量也随之增大,我也有意将车的配置提高些。” “这个司机也是我特意去物色的,身体素质不错,必要时也能充当下保镖。” 缚宁偏头对上倪娜认真果决的神情。 不像假话。 那双因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而略显锐利的双眼虽然透着丝丝野心却也溢出些肉眼可见的关切。 缚宁轻点下头,声色缓淡:“确实思虑周全,你的办事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得让人放心。” “真是,别人讲这话我可能会觉得客套,你说出来就挺对味。”倪娜忍不住笑了几声:“而且,你值得我花费心思。” 缚宁挪开视线,没再给予回应。 倪娜更多的是在肯定她带去的好处,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她们原本就是由利益而捆绑在一条船上的两个个体。 视线重新回落到前方司机身上,缚宁揉揉发涩的眼角。 难道是她太敏感多疑了。 连续不断的雨珠砸在车窗上,产生的噪音隔着车窗透进耳中,扰得人心烦。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眼看着还有再往前开的趋势,缚宁出声询问。 “怎么还不停车?” 后视镜中,司机抬眼看过来,恭谨有礼:“缚小姐,雨下得太大,我准备开到您小区地下车库里,免得您顶着雨走进去。” 一旁的倪娜欣慰笑笑,对司机的应对方式极其满意。 缚宁却淡淡掀唇:“谢谢你的细心周到,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路程很短,给我把伞就行。” 司机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对上镜中缚宁此刻被冰浸润过眼神,还是点头应下。 “好的。” 车门打开,缚宁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隔着摇下的车窗,叮嘱司机:“天气恶劣,麻烦尽快将我的经纪人送回去。” “当然,您大可放心。”司机回答得干净利落。 车缓缓驶离,车内的倪娜偏头望着车外往小区内走去的背影,心底浮出些疑惑。 她总觉得刚才两人间看起来客气的谈话带着莫名的主从关系。 不过本来也是雇主与受雇者的身份,也算正常。 透明的雨珠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又不受控制得蜿蜒而下砸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沾湿缚宁穿着黑色绑带凉鞋的双脚。 形单影只的高挑身影走得稳当,只有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雨中飘摇。 进入单元楼,缚宁收了伞抖净多余的雨水,同时也微微呼出从心底滋生的郁气。 她步入电梯,门外传来一老一少匆匆的脚步和拌嘴声。 “你个儿太高了奶奶,伞根本就没遮到我,你看我这边衣服全弄湿了。” “看看,奶奶每天那么辛苦得去接你,你还不满意,奶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的,伞要是全给你打了,把奶奶淋病了咋办咧?” “那把我淋病了又咋办?你出门怎么不带两把伞?你一把我一把不是皆大欢喜。” “看你这小嘴忒能说了,好好好奶奶忘了,下次一定。” “哼。” 老人慈爱中带着逗弄的语气和小孩脆亮调皮的嗓音破开单元楼外嘈杂的雨声,落入已经步入电梯内的缚宁耳中。 她摁下5楼,又自然而然地摁下关门键。 垂握在身侧的黑伞上水滴“啪嗒”落地。 清晰入耳。 门关上一半,一把雨伞挤到电梯门中间上下划拉几下,门重新打开的同时缚宁也伸手去摁着开门键。 祖孙俩跨门而入,老人低头注意到她摁住开门键的手,乐呵呵道:“谢谢阿小姑娘。” 谢什么?她原本没打算等她俩。 沉默一瞬,缚宁往后挪了挪,退让出位置:“不客气。” 老人摁亮4楼的按钮,好奇地转过头询问:“哎哟,小姑娘你就住5楼的阿?” 缚宁面不改色:“嗯。” 老人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得开口:“那个…你住的是501还是502咧?” 见老人如此,缚宁脑袋当即就转了好几道弯。 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问这个。 眼神不经意间瞥过电梯按钮上摁亮的数字。 她们是4楼的住户,楼下… “我是501住户。”缚宁说。 老人拍了拍胸脯,似乎早有怨言无处宣泄。 “哦哟那幸好,我们402的,就我们头顶那户502那家人也没少让你这邻居头疼吧,哎呀天哪,那动静。” “你肯定也挺遭罪的,那户人家十天半个月就哐啷哐啷一顿砸,吵的不可开交的,每次我都听得脑仁要炸掉了嘞。” 缚宁静静听完老人抱怨,甚至还淡定得应声附和:“确实令人头疼,偶尔我也会觉得厌烦。” 这话不假,她从小就不理解,杨嫜为什么不与缚濒离婚。 后来发现离婚也需要勇气,一纸离婚证不是单纯的只割断两人间的联系,相对应的还会分割两人的共同财产。 这段失败婚姻会遭到亲戚朋友的嘲讽调侃,会沦为逢年过节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酒后谈资。 缚宁握于身侧的黑伞底端再次汇聚出水珠,“啪嗒”砸落在地,却似乎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她垂眼看过去,思绪早就飘走,只盯着漆黑的伞面。 而老人的叨叨絮语还在继续。 “是吧是吧,但也不是天天都这样,真是没什么办法唷…” 缚宁脑袋有些嗡嗡的,剩下的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财产和脸面,这两样恰恰都是杨嫜这辈子最不甘心失去的,所以她情愿就此纠缠下去。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第73章 可以随意闻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及时响起,也拽回缚宁悬在上空的思绪。 掀起眼帘再看着一老一幼,莫名又有些烦闷,她总是抵触这种阖家欢乐的场景,像长在肉里的刺在被一寸寸拔出来,沾着血,挂着肉。 老人身旁的小女孩眼珠滴溜溜的转,偶尔往这偷瞄一下,不闹腾,挺安静。 两人跨出电梯门,老人牵着孩子回身打招呼:“来,跟人说声再见。” 缚宁正要关电梯的手只好停住,去等那小孩开口。 小女孩脸蛋肉嘟嘟,眼神天真,表情忸怩羞怯,嗓音清脆富有生气:“漂亮姐姐再见。” “嗯,再见。”缚宁轻点下头,收回视线。 电梯门慢慢合拢,祖孙俩离去时的对话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隐约传来。 “欸你这小家伙倒贼精贼精的,好看的不用教就知道喊姐姐,平时怎么就没眼色,见人就阿姨阿姨的喊。” “我觉得我挺有眼色的,倒是奶奶你在那啰里吧嗦…” 嗒,门彻底关闭。 声音被隔绝,心底那丝重新浮起的烦闷却无处消解,也不知该如何宣泄。 这样的雨天总让她觉得有口气哽在喉间,平时没有的情绪也会趁机出来展现下存在感。 到达5楼,缚宁透过楼道的小窗户盯着外面还在持续的暴雨。 她讨厌雨天。 “夏季暴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晚上应该会停。”身后传来苟明之清冽带笑的嗓音。 缚宁没有回头,语气很淡,喜怒不辨:“但愿如此。” 没再和他交谈,迈开步子将家门解锁,门开启的瞬间,整个后背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住。 苟明之长臂往前,将已经开启一条缝隙的入户门彻底推开。 他率先跨进屋内,毫不避讳地观察一圈,浅笑道:“看来家里没人。” “回你家去。”缚宁站在门口,火气正在一层层往上叠加。 默看她几秒,苟明之迎面走来,揽住她肩膀将人往里带。 上半身突然被揽过去,缚宁脚没跟上,被门口的门槛绊了下,正要推开他的手反而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服。 跟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苟明之将她牢牢稳住,眸底掠过得逞的暗光,声线依旧悠然从容,分外柔和:“我觉得作为邻居来串串门,应该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说话间,身后的入户门也被他顺手关上。 对方身上那股灵悦的熏香飘入鼻腔,缓解她从楼底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的郁闷感。 缚宁眼珠子动了动,像植物发自本能去汲取养分一样靠过去,多闻了两下。 苟明之喉结滑动,揽在她肩侧的手指收紧了些:“你在做什么呢?” 缚宁松开攀在男人腰间的手,并不在意那一瞬间的失神。 “没什么。” 手里的伞还握着,刚才一番动作,伞尖的水珠星星点点全洒在瓷砖上,乱糟糟,毫无规律。 她转过身把雨伞装在门口的伞筐里。 再回头时,苟明之已经顷身迫近:“真的没什么吗?” 背后就是门,缚宁退了两步,再无可退,嗓音不耐:“能有什么?” 苟明之身躯还在往下压,抵近至一寸时,他偏开头将肩颈送到她下颚处,语气肯定又纵容。 “你好像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可以随意闻。” 缚宁注视着送至眼前的肩颈,半天没有动作。 “...”她觉得好闻的是那个熏香,又不是他本人,他怎么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等上一会儿,他低声笑问:“是够不到吗?” “不是…”缚宁想开口解释。 后颈猛然被大手箍着直往前摁,反应过来时,整张脸已经被迫陷在他颈窝里。 她眉心微蹙,眼睫颤动,细长睫毛每一下都扫过男人侧颈。 “有点痒。”苟明之稍微躲了躲,又调整角度凑过来。 这种宛若鸳鸯交颈般的行为惹得缚宁十分不快,语气泛出森森寒意:“苟明之。” “嗯?” “你是磁铁吗?”缚宁:“别总处心积虑往我身上贴。” 苟明之嘴角勾起愉悦弧度,识趣起身不再纠缠。 雨水冲刷着客厅的落地窗,道道水痕顺流而下。 他转身迈向阳台,去把两扇正在被雨水冲打的窗户拉过来,关上,自然熟稔的像来过这里很多次。 缚宁也没心思去管他,换上拖鞋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往苟明之脚上扫了一眼。 他是穿着拖鞋来的,倒不用叮嘱他换。 进到卧室,房内的窗帘被风吹的不断飘摇,关好自己卧室的窗户她去缚濒的房间把他屋子里的窗户也关上,最后停在杨嫜卧室门前。 拧了下把手,拧不动。 杨嫜只要出门就必定会把房间上锁,这是她的习惯。 苟明之不知何时站在几米开外的走廊与客厅连接处,把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这种门,如果想打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缚宁不咸不淡睨他一眼。 她回到自己房间,将门落锁,脱掉身上服帖紧绷的修身衣物,换上舒适宜家的长裙,扯着头皮的高马尾也松散下来,收拢在颈后随意挽好。 再开门出去时,苟明之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用的是她家的食材,自然得像在他自己家。 缚宁总觉得他对这里的装修布置很熟悉。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6点。 暴雨依旧,这种天气,杨嫜晚上通常都不会冒雨回来。 饭菜被苟明之端上桌时,缚宁正在用平板了解即将要合作的几个品牌往期的拍摄方式和风格,参考和分析都能便于她应对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苟明之拿来碗筷,柔声道:“歇歇,吃完再慢慢看。” “...嗯,等一下。”缚宁眼也不眨看得入神。 苟明之抽纸擦干净手,掌心扣在她脑后,拇指指腹触了触她眼尾,试图引起她注意。 “眼睛会累的。” 覆在眼尾的温度烫得她条件反射就偏头躲闪:“不要随便动我。” 苟明之笑容一僵,眸色渐深渐浓,指腹追过来,盖在她眼皮上发泄般压了压。 “我没有随便动你。我是思考过后才动你 。” 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把人弄痛。 缚宁忍着没避开,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对上他温和如初的面孔,终归没说什么。 见她没躲,苟明之终于满意了。 走到对面坐下,薄唇微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吃过晚饭我就会走。” 缚宁将平板随手搁在桌面:“这么自觉不像是你的作风。” 第74章 还挺刺激 “不识趣些,岂不招人厌烦。”一句话被他道出八百个调调,他却依旧摆着张笑脸。 缚宁拿起筷子,眼也不抬,随口应付:“你明白就好。” 他只勾唇笑着,没再应声。 吃完饭,缚宁洗了碗就拿着平板接着看,本该继续维持的寂静被门口细细簌簌传来的开门声打破。 她抬起头,眼神暗了暗。 不是杨嫜。 随即看向苟明之,偏头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房间:“进去待着。” 苟明之眼神往她房间一扫,放下碗筷就起身往她房间走过去。 关门声和行李箱滑轮声响起的同时,缚宁的卧室门也被掩上,只留下一条灰暗的缝隙。 缚宁起身绕至桌对面,收捡好碗筷拿到厨房。 行李箱滑轮声渐近,途经客厅,穿过连廊,缚濒风尘仆仆,身上也被雨水沾湿,直接回房休整去了。 收拾好碗筷和厨房台面,缚宁拿上平板回自己卧室。 缚濒每次出差回来都容易发神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挑起什么事端。 她不想多费心力去收拾烂摊子,或者解释些什么,让苟明之找机会悄悄离开是最省心省力的方式。 推开卧室门,苟明之正握着手机在她梳妆台椅子上端坐着。 缚宁回身将门落锁。 “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挺刺激。”苟明之慢慢走近,压低音量:“像在偷...” “唔...”他顿了顿:“那个词不太好,还是不说了。” 缚宁推开他,侧身越过,语气冷淡又平静:“你也神经。” 他弯唇一笑。 缚宁径直走到床沿边坐靠着拿起平板点击暂停的视频继续观看,并刻意把音量调大了些。 等他走近坐在妆台前,缚宁偏过头,低声叮嘱:“去门边等着,挑个他不在客厅的时机安安静静回你家去,不要给我添乱。” 苟明之只好起身站在房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响动。 客厅。 缚濒拿着外出那段时间里积攒了一堆的换洗衣物走到阳台,扔进洗衣机里。 返回房间的途中,餐桌上还没收捡起来的吃剩菜式吸引他视线:“嗯...?” 定睛看上一阵,露出戏谑又讽刺的笑。 ... 房间内。 苟明之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晚间资讯播报声。 “近来江城出现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天气,最强小时降水量……发布红色暴雨预警,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哎...” 苟明之小声叹了口气,无辜眼神凝望过来,慢慢走近,放低音量,有些苦恼。 “他一直在外面我出不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只能在你房间打地铺将就一晚了。” 缚宁看清平板上的时间,唇角微启:“时间还早,急什么,安静待着,别打扰我。” “好,我不打扰你。”苟明之侧靠妆台坐下,含笑眼眸直溜溜觑过来。 缚宁没理,又把平板音量调大了些。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安稳祥和。 看得久了她脖子泛酸,仰头活动颈椎。 恰逢苟明之适时出声,嗓音低醇:“我有些口渴,该怎么办才好?” 缚宁还是没理他,起身活动下肩颈便开门出去。 客厅外,缚濒靠在沙发上观看新闻频道,本该待在餐桌上的剩菜已经不见踪影。 缚宁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瓶装矿泉水,视线扫过厨房台面,依旧干干净净,水池里也收拾过并没有堆积碗筷。 明显是缚濒吃过饭,还顺带把桌面收拾干净了。 这些好习惯倒是让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可惜只有副皮囊能看。 拿着瓶矿泉水走出厨房,瞥见沙发上缚濒那张脸,缚宁步子顿住,眸底晦暗纠结。 她有什么资格评判他,明明顶着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电视里传来女人播报声:“接下来报道的是之前备受关注的由警方在查处私下进行非法交易的夜总会时牵扯出的不明药品事件。” 缚宁被报道吸引注意力,脚步挪动,走近些去听。 “此案件目前在相关人员的配合下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她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相关人员的配合。 如果这个相关人员指的是徐异,那还算他识相,选了条正确的路走。 缚濒已经注意到她,眼神却依旧落在电视里的报道上,自顾自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做的菜总算有些进步。” “什么进步不进步。”缚宁捏紧矿泉水瓶:“菜是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我不过煲了些米饭而已。” “嗯?”缚濒愣了愣,侧眸看过来:“哈哈哈,怪不得,吃起来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毕竟做熟和做好吃是有很大区别的。” 即使人到中年,缚濒的模样也算标志,只是眼尾皱纹和低缓沙哑的嗓音暴露出他年岁,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举手投足间带有轻微的神经质。 缚宁没再回话,大步往卧室走。 卧室门后的人影也适时得返回梳妆台前的矮凳上坐好。 推开卧室门,缚宁将矿泉水搁在妆台上:“喝吧。” 坐下没多久,那瓶水就被苟明之拧开递到她面前:“你不喝吗?” “我不渴。”缚宁指背抵住瓶口,往外推了推。 他笑了笑,将水拿回自己嘴边喝下一口,说:“我的厨艺似乎得到了你父亲的认可。” 重新拿起平板,缚宁已经看不进去上面的内容。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效率。 揉揉眼皮,关了平板放到一旁。 “在我看来,得到他的认可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瓶中的水被苟明之喝掉大半,他拧好瓶盖,再度望过来的眼神带上一缕诚挚的底光:“比起不相干的人,我更想得到你的认可。” “我同样认可你的厨艺。”缚宁随意点头,答得利落。 苟明之稍稍勾唇,嗓音温柔而绵长。 “我是指我这个人。” 第75章 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你?” 缚宁淡定翻身上床,用薄被将腿盖住,她垂眸思考一会儿,再度开口。 “你应该明白,即使再过去一个月,半年,甚至一年,我的想法也很难改变,所以我奉劝你别再白费心思。”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忠告。 苟明之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从始至终都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同时她也不希望他站在她对立面变成仇敌。 不然也不至于小心谨慎得和他周旋至此。 苟明之握着矿泉水瓶,指节微动,微笑着歪了歪头:“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雨水敲击着窗面。 缚宁加长吸气时间,呼出口浊气,心底生出些无力感。 “当我没说。” 苟明之盯着她看上一会儿,顷身靠过来,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握着她手往他自己肩侧卷发去碰。 “别把自己憋坏了,要扯吗?” 那张脸笑起来温柔漂亮,仿佛在引诱人抛下顾忌去触碰他,但偶尔探出来吱吱作响的蛇信子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缚宁没办法将他看作乖巧温顺的宠物,因为他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不用了。”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不大,缚宁弯弯指节,示意他放开。 苟明之没松手,半垂着眼睛,有什么在隐而不发。 “为什么不?为什么抗拒我的触碰?是觉得我脏吗?” 缚宁敛了敛眸,被接二连三的问句击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却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抬起眼帘,笑容依旧:“我说了我很爱干净,不用担心那些。” 可能是被他现在这种懂事得让人心疼的表情所迷惑,缚宁手莫名其妙顺着他头侧抚了抚。 苟明之愣了愣,眼睛睁大一分,眼神恍惚,语气欣喜:“不用这么轻,再重一点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缚宁手顿住,脸色冷下来,刚才下意识就摸了。 迅速抽回手,漠然地盯着自己手心,刚才的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没去细想,她将手放在自己身前,淡淡纠正:“是,不是小孩子,头发滑溜溜的,巨蟒的手感应该也是这样。” 外面电视播放的内容一直响个不停,屋外暴雨依旧,嘈杂雨声几乎盖过两人的交谈声。 苟明之低声轻笑,嘴唇凑近她耳边,字字清晰。 “这是骂我呢。还有阴沟老鼠,怎么形容我的都不是好词。” 缚宁没应声。 苟明之则轻车熟路得从她床头柜里取出线香点燃搁在一旁,行为举止坦荡磊落。 一看就知道他刚刚肯定趁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了一番。 缚宁往他身上淡淡一撇:“在我房里又是偷听又是偷看,我形容得不是很贴切吗?” 苟明之漫不经心地扇扇熏香顶端的猩红火点,白烟升腾。 他唇边的笑也被熏得有几分模糊:“很贴切。” “算你有自知之明。”缚宁接着问:“没乱动我东西吧?” 苟明之笑了笑,答得干净利落:“当然没有,只是随意看看。” 窗外天已经黑透,缚宁翻身下床,在房门口驻足倾听。 外面客厅的电视在播放着连续剧,人物对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眉心微蹙。 这次他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走,要是明天杨嫜回家两人碰上,多半又会上演一出你死我活的陈年闹剧。 手指不自觉得收拢捏紧。 她是真的有些厌烦了。 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确定没人走过来,她转身将房门关上,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回到房间,没管额边被水打湿的几缕发须,直接躺下缩进薄被里。 淡淡的熏香早已充斥着整个房间,落在缚宁发间,落在她拖盖到下巴处的薄被上,令人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循着香味的轨迹挪了挪位置。 苟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挪过来,贴着她床沿。 一抬眼,他正低头凝着她笑:“这就睡了,难道不怕我趁机做些什么?” 缚宁眼皮眨动的很缓慢,姿态放松,语气却依旧冷淡。 “要做你早做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太快到达游戏终点会相当无聊,我认为你会更享受追逐的过程。” 苟明之总在她底线边缘试探,你要说他没分寸,他次次都恰到好处得收手,给她适应的空间。 那些温柔体贴的表现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她通通不在乎。 她见过各种类型的追求者,有人抱玩玩的心态来接近,有人把她当做高难度游戏一样想进行通关挑战,当然也有真心实意红着脸来告白的小毛孩,可惜小毛孩也终将变成不再会脸红的男人。 她早就腻了。 嘈杂的雨声减弱,接连几日四处奔波而导致的疲劳感不受控制的窜出来,又被沁人心脾的熏香化解。 眼皮开始打架,眼前人影逐渐模糊不清,入睡之际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那该死的、让人犯困的熏香掐掉。 最终只有一道极轻的嗓音飘进耳中。 “睡吧,我会找机会自己走的…” 眼前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远不能得见天日。 缚宁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想开口说话,嘴巴张开讲上半天也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原本漆黑又空无一物的四周瞬间被一圈无形的银幕包围,无论身体转向哪边,都将播放的画面看得清晰。 画面中,一家私立学校的教室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猛烈的狂风压弯树枝。 校园外家长排着长队在雨中等着孩子被老师带出去。 寡言少语的小女孩在班级里安静等着,眼看着座位上一个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没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只剩下她,老师蹲在她面前,露出哄小孩儿的亲昵笑容:“缚宁,你妈妈可能会晚些才来,要不…” “嗯。”没等老师说完,小女孩点点头,自觉熟练得到一旁游戏区去玩。 她手里摆弄着玩具木偶,整个人却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对那些哄人开心的小玩意儿没多大兴趣。 门外的老师给杨嫜拨去电话提醒:“喂,欸,缚宁妈妈,现在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来接缚宁回去阿?” “我这现在有些忙,再十分钟。”话筒传出杨嫜匆忙的应付。 “欸…”老师张嘴要再说些什么。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掉。 老师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嘟嘟囔囔:“搞什么阿,那么大雨,都积水了,我也要赶着下班回去的好不好,尽难为人。” 教室里的小女孩散着头发,手里的玩具已经换成别的。 老师也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更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外面张望。 第76章 旧梦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树枝摇曳不止,老师的叹息也一声接着一声。 她看了看时间,再次拿出手机拨出电话,这次等待接通的时间较第一次要长些。 电话终于被接通,老师看着恶劣的天气,也没了避讳着小孩的心思。 “欸,缚宁妈妈,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要不您先来把孩子接回去,这么把孩子扔这也不是办法阿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噢,我刚忙忘记了,没看时间,现在来……啧,这么大雨真…” 嘟嘟嘟… 老师望着挂断的电话,重重叹了口气:“三天两头的不接孩子,三天两头的给孩子请假,搞不懂这些做父母的,真把这当24小时托儿所了?” 小女孩抬眸朝老师那边望上一眼,又低头继续玩:“我妈妈很忙。” 老师回过身,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对不起阿缚宁,老师太着急了。” “没关系。”小女孩没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师你下次记得背着我说,那样我就听不见。” 老师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得笑了两声,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妈妈忙,那你也忙吗?自从你转来这,你也经常不来学校,小朋们到现在都还不记得你的名字,长期这样你会没有朋友的。” 小女孩半天没出声。 “我也很忙。”她眼睛盯着玩具,说话像个小大人:“没有时间交朋友。” 等杨嫜到学校,天已经发黑,她打着伞,牵着小女孩上车。 小女孩坐在后座,衣服头发被淋湿大半,眼睫上挂着的雨水要掉不掉,可能是觉得碍事,她使劲搓了搓眼睛,直搓得眼角发红。 杨嫜望了望后视镜,叮嘱道:“等会把你送回家我还得赶回铺子里,这几天下暴雨,我晚上懒得回去,明天周六,也没安排活给你干,你就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听见没?” 小女孩轻点下头,嗓音脆生生的。 “知道了。” 回到家中。 小女孩站在门口,望着被杨嫜关上的门呆立一阵,后知后觉地踮起脚尖试着去够门把手。 勉强够到,却开得并不顺畅,反复尝试之后终于成功开启一条缝隙,小手搭在门的边沿探头去追寻杨嫜的身影。 楼道昏暗,静悄悄的,早就没人。 她收回视线,将门重新关上,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 夜色中独自入睡的小女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只留一双闭紧的眼睛在外面。 没一会她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小声呢喃:“妈妈…” 屋外的滂沱大雨将她声音掩盖。 一夜暴雨,直至清晨雨水还没完全停止。 没人呼喊小女孩起床,她睡过头,肚子也饿的咕噜直叫,翻身下床,只穿衣服就花去不少时间。 搬去一个板凳放在冰箱面前,爬上去打开冰箱,将装满桃子的口袋从冰箱内部往外拖拽,口袋并未封口,里边的脆桃跟着滚出来,直直往地下砸落。 匆忙抬手去接,接了个空。 “砰” “砰” 接连两声。 她立在板凳上看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的桃子,没多少情绪的眸子眨了眨,慢腾腾挪回地面,将地上的两个桃子捡起来,拿着其中一个去水龙头下边搓了搓。 桃子刚入嘴,她就皱着眉头将嘴里的果肉吐出来:“毛乎乎的...” 只能又接着把桃子拿到水龙头下继续冲洗,手上蹭搓的力道也比刚才更大。 持续好一阵,重新拿起咬下一口,几次咀嚼,女孩眉头逐渐舒展,眼底也泛起丝不明显的满足。 总归是暂时填补了空落落的肚子。 缚宁盯着银幕,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疼痛的实感。 从左往右将胶片一样连接起来的银幕扫视一圈,嘴唇开合:“关掉。” 明明说出口的话却诡异的被消音,画面仍在继续。 “听不懂吗?”缚宁胸口起伏,声色冷然:“我说关掉。” 四周静谧,银幕依旧亮得刺眼,画面开启倍速,时间调至中午。 小女孩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新洗的脆桃有一搭没一搭的啃。 她走到灶台前,迷茫地打量崭新程亮的灶台,最终凭着仅有的记忆捏住开关拧了拧。 熊熊火苗一下子往上方窜,她猛然后退半步。 没甚表情的脸蛋有些慌张,紧抿着嘴再次靠近尝试关掉开关。 她盯着熄灭的灶台好一会儿才松开搭在开关上的手,小声喃喃:“应该可以了…” 小女孩看看手里啃掉大半的桃子,又看下灶台,转身走出厨房,端张矮凳坐在阳台窗前,边吃桃子边透过窗户看楼下的人影。 小小一团身体透着最后一丝倔强。 画面再次开启倍速。 晚上,房内灯火通明,墙上老式挂钟指向9点10分。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音量不大,购物频道里的内容循环播放着,里面一对俊男靓女维持着标准的职业笑脸边展示物品边轮番介绍。 “大家可以看到咱们这款锅不管是用电磁炉还是用天然气烹饪都……” 小女孩盯着电视看了一会,重新站在厨房灶台前。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灶台上提前放着盛了水的小锅。 她打开开关观察一阵,搭着矮凳将洗过的菜叶一股脑丢进锅里,锅里的水没有煮沸,只有菜叶落下时溅起的水花。 墙上挂着的分针快进,定格在9点35分。 小女孩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盘被煮得软烂的蔬菜,她拿勺子挑起放进嘴里匆匆嚼过就咽下,喝寡淡白水一样。 吃完半盘,她放下勺子,抿了下嘴,鼻子皱起来。 “还是果子好吃…” 门外有人拿钥匙开门。 小女孩愣了愣,走到门边时门已经被打开。 杨嫜拎着口袋进屋,脸色疲惫,少了点盛气凌人的气势:“你还没吃饭是不是?” 她将钥匙随手扔在柜子上又走到餐桌前将装着盒饭的口袋抛在桌上,仿佛在喂流浪猫。 “喏,拿去吃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得走进卧室。 小女孩没去打扰,打开盒饭。 普通的家常菜:辣子鸡,番茄炒蛋,白米饭。 … 第77章 请小声一点 四周一黑,缚宁环视一圈,围困着她的荧幕突然亮起来,开始错乱般得反复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滋滋滋… 画面中的人声变得刺耳,嘈杂,疯狂,逐渐不受控制。 一句句灌入她耳中。 “缚濒你给我放手,你凭什么打人。” “哈哈哈哈哈,喊阿,你不是爱面子吗,再喊大声点让人听听。要不是我出那么多钱,光靠你那点本钱能盘活那个店铺?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娘俩垮张臭脸给谁看呢?” “那是我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真是给你脸了。” 拳脚落下的闷声与杨嫜歇斯底里的哀嚎交织在一起。 “脑子有病就去治。” “还有那个孩子,跟你一样不正常。” 封在荧幕中的杨嫜突然像有了自我意识般挣脱束缚,带着满脸怒意直冲过来。 明艳张扬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般贴在荧幕上,悲痛愤恨得隔着荧幕控诉。 “你!你也一样,跟你父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是你能像我一些…都是因为你,我没错,我的选择没错,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吵骂,喧嚣,指责,字字句句如雷贯耳,回荡在这寻不到出口的幽闭空间里。 缚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可怖的脸,指尖掐住手心,手背上骨骼血管尤其清晰。 “我不是他。” 低哑冷冽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指甲刺破缚宁的手心,鲜红血色渗透指缝逐渐汇聚到指背,滴滴落下,融入脚下漆黑的地面。 “啪嗒” “啪嗒” 突如其来的水滴声从脚下传来,缚宁小腿处不知何时被一池无法流动的死水淹没,水面隐约映出一张白皙漠然的脸。 似乎在逼着她承认。 她咬了咬牙,低声质问:“怎么?这是在提醒我,警告我,想让我承认我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她的余音在久久回荡。 凝着死水中的自己,缚宁声音弱下来,语气不再坚定。 “不是我的错...” ... 苟明之静坐在床沿边,望着陷入梦魇之中的缚宁。 那张冷淡的面孔难得染上些不同的表情,他却不觉得有趣。 轻抿的唇,不安颤动的睫毛,眼皮下偶尔转动的眼珠还有下意识拽紧被褥的手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动荡不安的内心。 苟明之伸手缓缓朝她发顶探去,即将触碰到时又堪堪停住,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极快的抚了抚:“还你了...就是晚了点。” 现在已经10点,外面的电视早就关掉。 确认门是反锁状态,苟明之轻手轻脚躺在缚宁身侧的位置。 位置太过狭窄,他手脚无法伸展,只侧着身子曲腿将脚悬吊在床沿外边,连被子也没盖。 苟明之把手搭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起初动作生疏,后面找到规律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听着眼前人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弯着唇,眸色沉了沉。 可以要点奖励。 等人彻底睡安稳,他悄然靠近,鼻尖抵在她侧颈摩挲一阵,嘴唇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脉搏一下下鼓动嘴皮,他半眯眼眸,生生忍住没咬下去。 理智占据主导权,转而在她颈侧用齿尖抵住轻轻刮蹭两下。 刚抬起头,就在暗中对上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 被抓个现行,苟明之顿了顿,拉开距离,搭在她后背的手接着轻拍,声音弱了几分:“抱歉,没想吵醒你。” 缚宁没完全清醒,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语气平静。 “湿哒哒的,给我擦干净。” 苟明之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缚宁眼眸又缓缓阖上,随着他轻拍安抚再次传出渐渐平稳的鼻息。 苟明之起身扯张纸搭在她颈处不甘不愿地擦拭几下,又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妆台上。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 苟明之走到房门处侧耳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将门打开道缝隙。 门外一片漆黑,他双眼早就适应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够视物,轻轻走出房门又顺手将门关上,径直往客厅入户门方向去。 即将临近玄关,客厅灯突然亮起,强烈刺眼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苟明之眯了眯眼,等适应强光,他走近玄关,礼貌微笑:“你好,缚先生。” 玄关处,缚濒按在开关面板上的手缓缓落下,指间夹着的烟还剩下大半。 “终于舍得出来了,干嘛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我女儿房里,难道我是吃人的猛兽吗?” 苟明之偏头看了看缚宁所在的卧室,对缚濒没有自觉放低音量的行为不太满意。 “嘘...”他竖起食指抵近唇边,客客气气提醒:“她睡着了,请小声一点。” 缚濒闭了嘴,没再接着说话,眼里是明晃晃的玩味与好奇。 苟明之唇角上扬,稍抬胳膊掌心朝上示意他开门去外面交谈。 这番礼貌客气的举止令人没有理由拒绝,缚濒笑着吸了口烟,率先开门出去。 苟明之紧随其后并将门带上,抬眼便见缚濒正倚着过道墙壁抽烟。 苟明之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听你缚先生刚才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好父亲。” 缚濒将烟蒂偏移开,无所谓得哼笑一声,并不在意话里的嘲讽。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我只是觉得稀奇,她那样又冷又硬的心肠,居然也会带男人回家,简直天方夜谭。” 第78章 殊荣 苟明之眼底深藏嫌恶。 自动忽略对方这番话,依旧笑问:“之前她的手臂是被你弄伤的对吗?” 缚濒掀起眼皮望过来,眼神明明历经风霜,说的话却夹杂着故意恶心人的恶意。 “开什么玩笑,对着那张跟我一样的脸,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再怎么说也是我女儿。” 紧接着,他眼眸微睁,瞳孔骤缩,嘴角笑意兴奋荒谬又诡异。 “我从始至终要打的只有她母亲...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苟明之半垂眼眸,懒得看他那张与缚宁相似却稍显扭曲的脸。 不得不承认,他们父女二人的长相真的很相似,所以看着也极其别扭。 苟明之捻捻自己发尾,等对方恢复如常,接着询问:“那她的手是怎么回事,总是不能是走的好好的,手臂突然就自己‘咔嚓’一声骨折了。” 缚濒指甲盖弹弹烟身,抖掉烟灰,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回应。 “怎么说呢,我这女儿很想证明她和我不同,又偏偏放不下她母亲,就总挡在她母亲面前,所以咯...” “我也没办法,很多时候都纯属误伤,其实我也不想,毕竟她长得像我,脾气也对我胃口,如果她对我恭敬一点的话我应该会很疼她,可惜她跟她母亲一个鸟样,谁特么都看不上。” 缓缓升起的烟雾后方,缚濒毫无愧色津津乐道的嘴脸尤其清晰。 沉默几秒。 苟明之发出一声带着轻叹的低笑:“原来是个又疯又清醒的人渣。” 缚濒正夹着烟往嘴边送,闻言手顿在脸侧:“我是人渣?” 他面露讥笑:“你知道我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吗?她小时候会冲上来死死咬住我的腿不松口,长大了会用力勒住我的脖子威胁我。这叫什么?以暴制暴?归根结底她和我没什么不同,我暴力,她也暴力...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苟明之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她不愿意承认还是你希望她承认?” “...”缚濒手抖了一下。 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他歪过头来,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眼底隐隐闪着即将破土而出的癫狂之色。 “我希望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她就该像我。像我是殊荣,而不该是一件令人无比憎恶的事。” “更何况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比我过分的大有人在,我打女人又算什么?同样不高尚的你们,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陡然绷紧,像被拉到极致的弹簧。 弥漫在空中的烟雾染上火药味儿。 只等更浓。 苟明之眸色沉了沉,敛去眼底暗色,笑容再度浮现。 “别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缚先生你如果想体体面面过完下半辈子,就请注意一点,别再误伤到她。” 堆积在过道内的烟味闻得太久让苟明之感觉有些恶心。 挥散那些烟味儿,他的耐性也即将告罄。 缚濒闻言哼笑两声,满不在意:“看看你这副目无尊卑的模样,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好到哪去...” 苟明之耐着性子思索一阵,继而对上缚濒不屑的视线。 “我以后不会像你这种人一样殴打自己的伴侣。” 缚濒轻嗤:“话说的好听,这哪里是...” “我想我会比较喜欢被伴侣殴打。”苟明之接着补充。 “咳咳,咳咳咳。”缚濒一口气没缓过来,被烟呛了个满肺。 他神色复杂得盯着苟明之半晌,冷不丁来上一句:“我突然对你这未来女婿还挺满意。” 苟明之不以为意,面上笑意依旧,心中早就压一肚子火。 这人顶着那张脸说话总让他感觉生理不适,那烟也抽个没完,不见消停。 他弯唇逼近,五指擒住缚濒头便狠狠往墙上撞。 “咚” 楼道间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令缚濒脸色煞白,夹在指间的烟早就掉落在地,脑子也被撞得嗡嗡作响。 得见对方痛苦的神色,苟明之眸底蓄满了笑。 总算舒坦了。 没一会儿苟明之就松开手,淡笑着掰正缚濒肩膀,为他拂去落在肩侧的烟灰:“缚先生你满不满意不重要,给点好脸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清冽柔和的嗓音具有莫名的穿透力。 缚濒靠墙稳住身形晕上好一阵,扯扯唇,语带怒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样随意动手不怕吃官司?” 这句话从缚濒口中说出,染上几许不可名状的色彩。 当规则不利于他,他便提人性,人情。 当规则有利于他,他便想起规则。 苟明之垂眸扫过掉落在地上的烟蒂,只觉着听见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吃官司?” 没得到回应,缚濒只扶着头没吭声。 苟明之也没看他,将烟踩灭。 “你心里清楚得很,落后的观念导致部分执行者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你这么猖狂也不外乎是杨嫜爱面子,藏着掖着。” “至于我…世道艰险,凭着手握钱权而畅行无阻的大有人在。” 他掀起眼帘,云淡风轻得问:“你说...这其中又会囊括谁?” 轻飘飘几句话带着十足的分量和底气压向缚濒,他勉强睁开的眼眸瞬间清醒几分,不甘又带着审视的眼神暴露无遗。 苟明之弯唇笑笑。 这人渣,疯得的并不彻底,欺软怕硬,窝里横的衣冠禽兽而已。 他迈步而出,不再理会缚濒。 而缚濒眼神跟随,见他越过电梯口直往对门走,面露疑惑。 走到501户的房门口,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身笑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就住你们对门。”你就在我眼皮底下。 ... 望着苟明之的侧脸,缚濒额头上传来持续不断的肿痛感,他抬手摸去。 偌大一个包,碰到更疼的厉害。 他放下手,也明白苟明之刚才下手有刻意控制,不然早就头破血流。 这种被人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同时敲打后从心底滋生的不安,同缚宁以前第一次为杨嫜不管不顾得反抗他时一样强烈。 待苟明之开门回屋,他眼露讥讽,忍不住哼笑。 他这好女儿到底知不知道这兔崽子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转身回到屋内,缚濒将客厅的灯关掉,走向自己房间,途经杨嫜卧室,他盯着那扇被紧锁的门,咧嘴讥笑。 “成天锁那么紧,要飞的鸟儿关不住的。” 第79章 便宜保镖 翌日清晨。 缚宁在卧室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客厅外缚濒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吵醒。 缚宁坐起身,注意到妆台上安静呆着的纸团,指尖在自己颈侧停留两秒,滑落放下:“不是做梦...” 下床到卫生间洗漱,抬眼望向镜中,脖子光洁白皙,没有任何痕迹。 算他有点自觉。 步入客厅,缚濒正在收整昨天刚洗好的衣物,他额头上肿起个显眼的大包,模样狼狈。 “你晚上跌床底了吗?”缚宁疑惑问道。 听见她声音,缚濒扯唇冷笑,朝这边睨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托你的福阿,摔得不轻。” 那带着怨怼的复杂眼神让缚宁感到莫名其妙。 关她什么事? 看来是把脑子摔坏了。 她没做理会,直到缚濒回到房间,又推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从她卧室门前经过时。 她才出去盯着他准备离开的背影:“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急?” 稀松平常的语调落在缚濒耳中偏偏夹杂着几分欢送庆贺的意思。 阳台落地窗上还沾着点昨夜的雨珠,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而缚濒似乎也窝火得很。 “呵。”他甩开握着推杆的手,行李箱从他旁边滑开:“我的好女儿,这话你该去问问昨天藏在家里的那个小杂碎才是阿。” 缚宁面不改色,她知道缚濒多疑,没想到还是被察觉。 视线掠过厨房摆放厨余垃圾桶的位置。 他要是连垃圾桶都翻,那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没再细想,缚宁只说:“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带朋友回家,这样平白无故得骂人,你觉得合适吗?” 缚濒不由哼笑,迈步往前迫近,神色怪异。 “平白无故?” 他满脸讽刺得解释。 “我大清早就接到电话,我那狐狸似的上司用各种理由让我今天就收拾收拾出差去测试芯片。” “玩儿我呢,我昨天刚回来,原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在单位正常上下班。” 听过解释的缚宁没多大反应,气死人得反问:“所以呢?” 走到厨房查看垃圾桶,果然见到昨天做菜时遗留的那些厨余垃圾被翻找过的痕迹。 紧接着,她像平时一样给自己准备早餐,但思绪却渐渐飘远。 缚濒话里话外的都证明他们昨晚有过接触,或者说摩擦,但她怎么没听见动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缚濒跟过来站在她身旁,几乎咬牙切齿:“这是他给我的下马威。” 缚宁没看他:“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从中作梗吗?” 半天没等来回应,缚宁心下了然。 他也是凭借种种端倪得来的猜测而已,虽然极有可能他猜得完全正确,可是她没必要为他打抱不平。 父亲这个词,对她没说根本不具有实际上的意义,只是一个单薄的词汇,缚濒从没尽过半点父亲的义务,这一点他甚至做得还不如杨嫜。 “证据我是没有。”缚濒揪住她衣领,讥笑道:“不过你告诉那个兔崽子,算他有本事。” 缚宁反扣住他手腕,语调缓淡字字清晰。 “时间差不多了。” 缚濒松手,抬腕瞧了瞧表,嗤笑着整理自己衣衫:“你该庆幸你长得像我,不然这些年你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缚宁没有回应。 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缚濒又故意补上一句。 “可惜了,你母亲不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缚濒观察过她表情,扯唇笑笑,满意的转身离开。 玄关门关上,缚宁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梳理被扯乱的头发。 今天还有工作。 简单用过早饭,倪娜的电话按时打来:“门口老位置。” 挂断电话,缚宁行至玄关,顺手拿起昨天借用的黑伞下楼。 停在小区附近的黑色商务车被保养得铮亮,缚宁远远看去,总感觉别扭。 确认过车牌号她走近驾驶位,还没开口,司机就提早一步下车过来:“缚小姐,伞给我就行,您先上车。” “好。”缚宁握住伞柄,将伞递出。 等司机即将碰到伞柄时,不经意将手一松。 伞垂直下坠,司机反应迅速,几乎在她松手的瞬间就伸手牢牢抓住。 缚宁看向司机:“抱歉,应该是之前手伤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拿东西不太利索。” 司机依旧恭敬:“不碍事的,缚小姐,快上车吧。” 坐上车,缚宁将车门关上,瞥着往车后座去准备放伞的司机问:“给他开的薪资很高吗?” 这司机反应比普通人快的多,像个练家子。 “只比以前高出一点。”倪娜挑眉笑笑,嘴巴靠近缚宁耳侧,半掩嘴角:“同价位可雇不到这么方方面面都如此周到的,经济又实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缚宁沉默几秒,略微颔首:“那真是白得一便宜保镖。” 等司机回到驾驶位,两人都默契得没再讨论。 到达指定的面试地点,两人又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与缚宁风格有几分相似的模特也在这里。 缚宁抬脚就准备往里走,肩膀突然被倪娜揽住:“等等,我们去那边。” 两人挪到门外没人的僻静地,倪娜环视周围确认没人,言语叮嘱。 “昨天面试的那家珠宝广告商直到今天早上才跟我确定由你拍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在你和刚刚那个模特之间犹豫不决,当心被她追上...她可是一直以来都喜欢追着你不放的。” 缚宁斟酌几许,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她把我当做竞争对手?” 倪娜点点头,随后指关节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得望过来。 没几秒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讶异笑道:“你该不会之前从来没意识到这回事吧?” “...”这倒令缚宁沉默一瞬。 她确实没感觉到。 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哪有时间想那些。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逼近,倪娜没急着追问,等路过的人彻底远离看不到踪影,她接着说。 “你不是迟钝的人,那只能说明...你潜意识里根本没将她当做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倪娜状若无奈得感叹:“看她也像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难受得睡不着。” 缚宁没将倪娜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叹息看进眼里。 倪娜并不会真的为对家公司的模特感到惋惜,无非是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周游久了,习惯性得做做样子而已。 缚宁没接这话茬,只是开口询问:“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这次面试的广告商需要选出两位模特。”倪娜挑挑眉尾。 缚宁:“你是担心要是我们同时选上,之后会产生摩擦从而导致无法正常进行拍摄工作?” “没错。”倪娜当即点头,眼中露出赞许:“跟你说话就是省心。” 缚宁回忆一阵。 上次那模特虽然刻意找茬,却也没有纠缠到底,看着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放宽心,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至于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除非她真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倪娜笑着稍一挑眉,整了整利落整洁的西装外套,语调轻松不少。 “也是,那么多模特也不一定会同时选上,面试完再考虑这些。” 缚宁往前迈去的脚步顿了顿。 总觉得这话说不得。 她偏过头瞥了下倪娜意气风发的侧脸,没有接话。 第80章 露馅 下午,怡园小区附近的健身房内。 缚宁的私人教练刘文珊蹲在角落里,毫不掩饰得欣赏着远处正捏起衣领擦汗的苟明之。 说起来,大小姐怎么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来过,这个帅网红倒来的挺勤的。 收回视线,刘文珊拿出手机拨打缚宁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正准备挂断,电话被接通:“喂,你好。” 不是大小姐的声音,是一道陌生干练的女声。 刘文珊嘿嘿一笑,不拘小节直接问道:“你好,你是哪位阿,这手机号码的主人哪儿去了?” “我是她经纪人,她现在有事,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你有紧急的事可以先告诉我,我等会儿帮你转达。” “...”刘文珊回忆几秒。 经纪人?大小姐的职业好像确实是模特之类的。 “算了。”刘文珊朝那边正稍作休整的苟明之望上一眼,声线爽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等她忙完再说吧。” 自称是经纪人的女人沉默两秒,也没与她多说。 “行,那我这边就先挂了。” 将手机放好,刘文珊再望向苟明之时,却见他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身材姣好,凹凸有致的女性。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腱子肉,爱不释手的在自己腹肌上摸了两把。 随后悄悄摸到两人附近,边偷瞄边竖着耳朵去听。 身着全套健身服的女人站在一旁,苟明之则坐靠在器械凳上,及肩的卷发半扎起来,汗水浸润他耳边和额边发丝。 平时温温柔柔的面孔眼下带着丝丝霞红,眉目间平添几分妖异潋滟。 周身浓郁的荷尔蒙更是压都压不住,直往外冒。 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你是那个叫明之的网红吗?” “嗯,是我。”苟明之弯眼一笑。 得到回答,女人喜上眉梢,讲话犹豫:“那个…我能同你合张影吗?” 苟明之站起身:“当然可以。” 女人递出手机:“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她移到苟明之身侧站好,看向镜头,面色欣喜。 那火辣的身材曲线令刘文珊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辣,真的辣。 视线再落到苟明之脸上,却见他举着手机,只顾着盯住镜头拍照,真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将手机交还给女人,他坐下接着休息,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接通。 不知道那边讲了什么,苟明之笑容隐去:“手没好利索?” 随后唇角又重新扬起弧度:“你怕是露馅了,她没那么好忽悠。” 最后轻笑一声:“不碍事,要是不满意早就找个由头打发你离开,目前你只管好好待着就行。” 挂断电话,苟明之拿出毛巾擦拭下颚的薄汗。 身材火辣的女人刚刚拍完合照本已离开,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折返回去。 苟明之抬起头,微笑问道:“是还有什么事吗?” 刘文珊猛拍大腿。 没瓜子,有点可惜。 与火辣的身材不同,女人姣好的面容浮上几分羞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苟明之眼眸微弯,拒绝得利落:“这恐怕不太方便。” 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女人并没有感受到尴尬或难堪。 反而握紧手机,再次争取:“我知道你有顾虑,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到处传播的。” 苟明之站起身来。 女人原本低着的头颅跟随他身影昂起来,两人一高一低的姿态瞬间对调。 改由苟明之垂下眼帘,占据高位:“这只是我其中一个顾虑,更重要的是你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女人咽咽口水,细白喉咙微动,并不退却。 “我常常看你直播,知道你没有女朋友,我觉得我还算是不错…” 苟明之收敛笑容,出口的话没有松懈的意思。 “我的理想型不是你这种,希望你能明白。” 女人仰头望着他,还想挣扎一番:“我...” “我觉得人还是要知进退的好,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怎么能行呢?”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笑容可掬:“你说对不对?” 女人看着那张过分和蔼的脸,汗毛倒竖,呼吸慢了半拍,还想说的话全咽回喉咙里,最终识趣离开。 刘文珊正在心底为苟明之遵守男德的行为加分,对方视线突然投过来。 她连忙转头,却还是没来得及避开。 干脆不再掩饰,大剌剌走到苟明之身旁,自来熟得爽朗笑问:“最近怎么没见到我们天仙儿似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情况?” 苟明之自然地接下话茬:“之前她伤到手,最近工作也忙,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都来不了。” “噢噢,好。”刘文珊笑容瞬间变得古怪。 她本就是寻个由头随口问来转移话题的,结果还真知道,活脱脱一副了如指掌的正宫姿态。 妈的,磕的cp,粮都快塞她嘴里了。 她一脸嗑到了的神情没能逃过苟明之的双眼。 他猝不及防一句:“刚才戏看够了?” “嗨,岂止是够。”刘文珊没来得及过脑,下意识回话:“那是相当...” ‘不错’两个字在口腔里绕上一圈,她及时住嘴,不自然地挠挠后颈,准备打哈哈糊弄过去。 兜里电话响起。 刘文珊迅速摸出一看,缚宁回过来的电话。 救世主真及时。 在苟明之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接通电话,不自觉地躬着身子,异常狗腿得问:“大小姐您忙完了?” 跟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监总管似的。 “...”那边一阵沉默。 “喂?” 话筒那边没反应。 “喂??” 话筒那边还是没反应。 刘文珊把手机从耳边拿至眼前,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不禁疑惑:“没挂阿,怎么没声。” “呵...”苟明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刘文珊不明所以,重新把手机搁置在耳边,电话那头终于响起缚宁略显头疼的声音:“算了... 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太长时间没来上课,我想着问问你怎么回事,不过你那个帅邻居说你最近忙得很,之后一段时间也来不了,是不是真的阿?” 缚宁思考几秒,给予回应:“嗯,忙完这阵我会联系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刘文珊望了望旁边笑意盈盈的苟明之。 哎唷,还真是。 苟明之没避开她视线,客客气气地伸出手,摊开手心:“能把手机给我一下吗?” 语气在询问,眼神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行啊。”刘文珊顿时来劲了,忙将手机递过去,脑袋也跟着凑过去,尖着耳朵想听两人谈话。 苟明之视线往她身上随意扫过,没躲闪,将手机贴近自己耳边,柔声笑问:“要准备回来了?” 话筒那边的缚宁像往常一样冷酷无情:“明知故问。”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苟明之笑容堪堪挂在脸上,不尴尬,也不生气。 反倒是刘文珊忍不住偷笑。 意识到不合适,她敞开嗓门,豪迈地哈笑两声,不加掩饰的为他感到惋惜。 “别气馁,我看好你。” 苟明之没回话,面色如常地将手机递回来。 刘文珊伸手去接,手指刚刚碰到,电话就被他松开。 她左手倒右手,忙得手忙脚乱,最终在手机即将砸在地面时险险兜住,总算没摔个稀巴烂。 刚要出声质问,一站起身就对上苟明之满怀歉意的脸:“健身后有点疲惫,就没拿稳,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碰坏了?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 “嗨,没事没事,一点毛病都没有。”刘文珊也没检查自己手机,大气地一摆手:“别内疚,你也不是故意的。” 苟明之笑笑没作回应。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刘文珊解锁屏幕,弹出消息。 会员叶姐:【我已经到了,在前台这。】 刘文珊边回信息边和苟明之道别:“那我先过去给会员上课了,你自便阿。” 第81章 要什么都可以? 这边缚宁已经面试完今天第二家广告商。 她挂断电话后边往出口去边翻看手机内的通话记录。 翻到被接听过的记录,缚宁步子慢下来:“倪娜。” “怎么了?”略落后她一步的倪娜往前迈步与她并行。 缚宁边走边收起手机:“不用连接电话这种小事都替我做,你平时已经够操心了...” 倪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私自替她接听电话。 一次两次。 没必要追究。 次数多了,有必要提个醒。 “我确实没有私自替你接听电话的权利...”倪娜视线往息屏的机身上扫了眼,半开玩笑道:“不过我俩知根知底,对我...还要有什么隐私吗?” 缚宁默了一瞬,停住脚步:“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同事,伙伴,又或许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倪娜耸耸肩。 “朋友...?”缚宁觉得好笑,淡淡纠正:“是工作伙伴。” 倪娜面不改色,对此并不意外。 她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要是缚宁没有上升空间,倪娜不会对她上心,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想要掌控她的方方面面,以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缚宁接着道:“所以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她先一步走出。 身后倪娜注视前方大步迈出的背影,照旧跟上。 到家时天色还早,缚宁走出电梯,余光扫到右侧501房门是敞开的,脚步顿住,偏头看上几秒,朝那明显是为她留好门的屋子走过去。 走进玄关,发现一双准备好的女士拖鞋。 她抬眸瞥一眼悠然靠近的男人。 在他注视之下坐在鞋柜处的鞋凳上,低头准备扯脚后跟的凉鞋带子。 手指刚勾住后跟鞋带,他就半蹲下来,脚踝也猝不及防得被他握住。 缚宁伸手去掰他手指。 没掰动。 抬起眼帘,语气冷淡:“松开。” 苟明之没做回应,脸上泛着笑,手却握的牢固。 缚宁重新低下头,长发因为顷身的动作散在她颈侧,垂至胸前,挡住些视线。 几番尝试,她也没再去跟他较劲,干脆坐直身子靠着后壁任由他帮忙动手脱去脚上的鞋。 苟明之神情一如往常,缚宁却莫名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只能询问:“你又怎么了?” 苟明之弯唇,掀眼笑望过来:“被人挂断电话,心情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话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哀怨与谴责。 缚宁没觉得自己有问题,迎上对方视线:“少在我眼前装无辜,背着我做那么多事,真当我是傻子?” 苟明之将拖鞋套进她右脚,又托起她左脚,指尖勾住鞋带往下拉。 “把你父亲支开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不是也不希望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太长吗,他走了...难道你不安心?” 缚宁垂眸,凝视他挺直优越的鼻梁,紧接着视线下移,滑过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落在那只握着她脚踝的手背上。 听这意思像是考虑到她才会故意将缚濒支走,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昨夜起了冲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抬眼,轻笑着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缚宁踩了踩穿好的拖鞋。 漫不经心扫一眼鞋面。 尺码合适。 她站起身,声调凉薄:“所以你不打算趁机向我要点所谓的酬劳或者说补偿吗?” 没等他回应,缚宁走进卫生间把手洗净,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过分白皙的脸。 唇彩还在。 抽出纸张,附在唇上对着镜子仔细擦拭。 卫生间出口的光线突然被遮挡大半。 苟明之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周身散发出清淡的懒劲儿:“要什么都可以?” “我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有时候的作风像个资本家,总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找补,从不做亏本买卖,道德底线也低得吓人,几乎不被条条框框限制束缚。 “不要恼我。”苟明之眉眼含笑:“你说的话我有记住的。” 缚宁移开嘴唇上的纸张:“最好是。” 卫生间没开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并不真切,只能凑近些。 苟明之几步上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缚宁收回前倾的上身,给他腾出位置,语气不快:“你怎么总爱往我身边挤。” 水流声停止,没及时锁住的一颗水珠滴在白色洗手池底部。 “那我以后不挤你。”苟明之轻甩双手,抖尽攀附在指节的水渍,柔声笑问:“换你来挤我好不好?” 缚宁沉默两秒,翻了个若有似无的白眼:“想的倒挺美。” 苟明之弯眸笑笑,单手撑在洗手台上,抽走她手中染着唇彩印记的纸并将它翻了个面。 “我帮你。” 缚宁的眼神冷下来,忆起些对她来说不太美好的场面:“还是我自己来。” 刚想抬手制止。 苟明之手腕往外一偏,躲开了。 接着又若无其事得重新落回她唇沿,温声低语:“擦干净些,免得等会蹭在我脸上。” 男人眼帘低垂,脖颈微倾,细心又认真。 缚宁神情浅淡,视线落在他擦拭挪动的腕骨上,不过几秒而已,她却感觉尤其漫长,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在逐渐流逝。 苟明之手垂下的瞬间,他拇指关节上已经快要消失的齿痕也若隐若现:“走吧。” 两人移步至客厅,苟明之却自顾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缚宁没计较他呼之欲出的心思,掌心撑住沙发扶手,倾身靠近去够他侧脸。 他却铁了心不配合,刚一凑近,就后退躲开。 缚宁烦了,冷声斥道:“不要是吧?” 没等人回答,她站直身子转身要走,是他自己躲开,可不是她没给。 堪堪迈出一步,被扯住手腕拉拽回去跌坐在他膝上。 苟明之稳稳托住她后腰,耳畔响起他悠然笑语:“当然要,走的这么痛快,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缚宁懒得跟他多说话,嘴巴在他脸侧草草碰过一下,淡淡说道:“行了。” “越来越敷衍潦草。”苟明之眼神凝望过来,搭在后腰的手不安分得顺着她脊背往上攀沿:“我不太满意。” 炽热的掌心攀到颈后,没有披散的长发遮挡,轻易就被掌控。 她与他总是在争夺主导权,有时他占上风,有时她占上风,但要让他主动退让也异常简单。 缚宁再次倾身,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 “满意吗?” “嗯...”苟明之一瞬间乱了呼吸,浓密眼睫落下又抬起,眸光扑闪,笑意直达眼底:“还可以。” 搭在颈后的掌心明显松动,缚宁用手背轻易就将他手臂推落。 没再在他膝上多待,她起身到旁边的直排沙发落座,眼底冷光闪过。 方才含混温存的旖旎氛围仿若过眼云烟,转瞬不见。 “一码归一码。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解释解释?”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视线一瞬不瞬盯住她:“那个司机身手不错,必要时候能护你周全,而且也不是白送给你使唤,你们也要给他开工资的,随意用就是了。” “避重就轻,他这两天恐怕没少向你传递消息。”缚宁说。 “要是你愿意每天给我发条消息的话...”苟明之没否认,幽幽笑道:“我想我也不必等着他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番言论引得缚宁眉心微蹙。 怎么说来说去又变成她的不是了。 巧言令色。 多说无益,打算起身离开。 苟明之看出她意图,先她一步起身上前,双臂支在两侧,将她圈住。 “所以想见你,也有错吗?” 第82章 再待两分钟 卷发从苟明之耳畔垂落,眼底带上几分不曾见过的真诚。 她无法分辨那点真诚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缚宁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波动,她凝视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嘴唇微动,无法言语,被扼住喉咙般。 如同昨夜诡秘缠人的梦境。 苟明之笑容重新浮现,轻轻将头垂靠在她肩侧,好像没期望她回应些什么:“再待两分钟。” 一如既往的嗓音,恰到好处的示弱,无不引人沉醉,她却只盯着远处的钟表计算时间。 5秒过去,苟明之靠在她肩膀上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脑袋挪走,沉得很。”缚宁动了动沉甸甸的肩膀,言语无情。 苟明之抬起头,弯着唇角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好吧。” 两人静默无言,她也不觉得沉闷,好在苟明之还算安分,除了坐着也没干别的事。 还剩30秒,苟明之突然去壁柜里拿出一盒熏香递过来:“拿着,我看上次给你的已经没剩几根了。” 香盒很宽,容量比之前的多上几倍,分量十足。 “你在哪里买的,告诉我购买途径,我自己买。” 苟明之伸伸手,又将香盒凑近些:“寻常途径很难买到,就算买来也是赝品居多,既然喜欢就收下,并不是多贵重的物品,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不至于收我这点东西都要有负担吧?” 从香盒外包装上散发出来的淡香撩过缚宁鼻尖。 电子钟显示的数字缓慢跳动。 时间正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缚宁接下香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径直朝门口走。 畅通无阻,他没再来阻碍。 走到玄关准备换鞋,苟明之靠近了些,盯着鞋柜悠悠笑道:“拖鞋随便挑个位置放着就行。” 缚宁没应声,点点头,打开鞋柜。 来时穿的黑色凉鞋整齐得摆放在里面,夹在几双男士家居鞋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拿出自己的鞋换好,那双她穿过的女士拖鞋被她随手放在角落。 晚上,缚宁坐靠在床沿。 卧室门外响起高跟鞋进入玄关的踩踏声,起身来到卧室门口。 杨嫜正环视客厅,找寻缚濒的身影,没见到预料中的人,不由一笑。 她挂好包,去到缚濒房间确认过,折返回来,问:“你那个神经病父亲呢,他说他回来了,怎么不在?” 缚宁:“临时有事,早上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这样阿。”杨嫜畅快地笑了笑,撸起袖子进卫生间卸妆。 缚宁眼神跟随,注视着女人轻松愉快的脚步,盯上一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退回卧室关上房门。 床头柜上,夜灯暖色调的光晕笼罩住下方的香盒。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拿起手机点击短视频软件,搜索进入苟明之的直播间。 就算不知道熏香的具体价格,但她估计绝不会便宜。 进入直播间没几秒,直播间界面突然弹出提示:【主播已关闭送礼等付费功能】 直播间的评论区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突然把打赏功能关掉了??] [我说我怎么突然就没办法刷礼物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关掉阿?!] [为什么要关掉,这样我们没法送礼物的...] [明之为什么要突然关掉啊啊啊???我还想今天争做榜一呢!!!] 缚宁点击界面试了试,确实没办法再送礼物。 直播画面中的苟明之笑意盈盈望向镜头:“今天只是想单纯的陪你们聊天而已,所以就暂时关掉。” 评论区又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莫名有点感动...] [是啊,突然眼睛有点发酸~~] [当主播的哪个不是为了挣钱,明之居然还切断收入来源,让人泪目][哭泣\/哭泣] [看看隔壁那几个带货带的飞起,明之居然跟我们纯聊天,心情好复杂] [本来只是路人,现在路转粉。]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成为榜一!!] 画面中,苟明之看过几条评论,轻声笑笑:“大家不要拉踩其他主播。” 缚宁将评论一一看过。 打赏功能明明之前还开着,她刚来就关,还顺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赢得一波好感。 不要就算了,省下一笔钱。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将香盒收放进床头柜里。 再度拿起手机准备退出直播间时,评论区一条条质疑的刷屏引起她注意。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这接连发出的几条评论夹杂在苟明之粉丝的感叹与赞美之言中。 特别扎眼。 苟明之也注意到那几条恶评,神色如常不说,还反过来安慰粉丝:“没关系,有点黑粉很正常,大家不用理会。” 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名为lemon的昵称在评论区发表言论。 缚宁眉尾微动,唇角勾起一抹笑。 没再多看,缚宁退出直播间,给手机充电,熄灯。 接下来的十天,缚宁都按照和各方广告商约好的日程挨个赶拍摄,忙得脚不沾地。 黑色商务车在宽广的道路上平稳行驶。 缚宁躺靠在调矮的座椅上小憩,脑袋胀鼓鼓,又昏又沉。 因为行程排的太紧,其中好几天她连眼皮都没时间合,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她身体就要吃不消了。 几乎就要睡着时,手臂被人拍了拍,她忍着倦意睁开眼睛:“怎么了?” 倪娜手里拿着一片备在车里的面膜:“知道你累,但别忘记这个,来敷着睡,等会儿到拍摄地点才好上妆。” “给我吧。”缚宁揉揉太阳穴,撑住扶手坐起身来。 第83章 赔偿 拆开面膜包装袋,借着后视镜贴合在面上,面膜冰凉,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缚宁的疲惫感。 重新躺回座椅。 车顶渐渐模糊,眼睫开合几下,眼前一黑,彻底睁不开。 耳边隐约响起倪娜周到干练的余音:“路程有点远,安心休息,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车辆偶尔颠簸,不如床榻软绵舒适。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去多久,隐约听见倪娜低声说话:“时间到了,我给你把面膜揭下来。” “嗯。”缚宁眼珠转动,懒得睁眼,迷迷糊糊答应。 面膜刚被揭走,车尾受到撞击,车身猛的往前一冲。 “吱”的一声,司机刹住车。 缚宁睁开眼时,倪娜已经率先推门下车,只留下一个背影。 车门开着,隐隐能听见后面传来两人对话。 “怎么开车的你,尾灯给我们撞成这样,知不知道我们赶时间?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每分每秒都要算钱,你赔得起吗你?” “你个女人你懂什么?我车距保持得好好的,是你们突然急刹车我才撞上去的,搞不搞得清楚交规阿你?” “拉倒吧你,怎么女人就不懂交规了?男人打娘胎就在练习踩油门,生下来就赛车手是吧?一样的驾照谁比谁高级?行车记录仪一放就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很忙,没工夫在这跟你瞎扯,也没时间陪你等保险公司来处理,尾灯受损,你直接掏钱赔偿吧。” 缚宁撑坐起来。 情况好像不太妙。 前方司机也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走之前他望过来,态度恭敬:“缚小姐,我过去看看,劳烦您在这稍等一下。” “去吧。” 睡上一阵,缚宁已经恢复些精力,手肘懒懒散散地支在座椅扶手上等着。 司机过去没多久,原本还在跟倪娜推卸责任的肇事司机马上转变态度。 音调也低了些,明显没多大底气:“大家都赶时间,这样,我赔偿你们2万元的维修费用。” 这话完完整整落入缚宁耳中,回过头看向车后挡风玻璃。 天色太暗,透过车窗也看不清晰,只能大致看清几个人影。 主动提出赔偿2万...这么大度,不是心里有鬼就是有脑子有问题。 缚宁穿好凉鞋,扶着车门下车,倪娜和司机同时看过来,脸色不解。 她没管他俩,视线扫过车尾被撞的位置,弯腰仔细检查。 大灯损坏并不严重,车虽然新但也不至于赔偿两万元,两万都够换好几个了。 观察过两车所处的位置,缚宁看向司机:“他全责,拍照录视频留证没有?” 司机点点头:“已经留证过了,缚小姐,只是...只是...” 他没接着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倪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倪娜察觉到他视线,迅速抢过话头:“在这耽搁太久会耽误你赶场拍摄,所以我正想办法协商尽快赔偿私了。” 缚宁视线掠过两人。 这两人显然是意见不统一,出现分歧,倪娜想私了,苟明之安排的这个司机比较谨慎,想按规矩走保险。 两人各有各的理,确实不好取舍。 缚宁看向肇事司机,淡淡问道:“你说赔偿2万的维修费用,是立即转账?” 肇事司机看清缚宁的脸,愣了愣,下意识想凑近些,答话答得喜笑颜开。 “是,你们同意的话立刻就能转给你们,肯定是够你们修理费用的,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麻烦耽误我们双方的时间阿,你说是不是?” 缚宁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眼底划过厌恶之色。 一旁的司机迅速跨步上前挡着,防止肇事司机的靠近。 虽然只是一瞬,但肇事司机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还是刺得缚宁眉头微动。 她垂了垂眸,对那人的话不予回应,突然间话题陡转:“你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 “是吗?” 肇事司机神情一滞,不自然地捏起衣领嗅了嗅,望向他们几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防备和紧张。 “还好,就是普通的古龙水而已。” 倪娜神色复杂。 司机看向缚宁,眼中带着询问的色彩。 缚宁没再耽误时间,淡淡交代:“叫交警来,我和倪娜拦辆车过去就行。” 倪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缚宁看她一眼,她没再开口说话。 缚宁转过头,叮嘱司机:“你留在这处理后续事宜,如果能在我拍摄完成之前解决好就过来接我们,如果来不及也没事,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没问题,缚小姐。”司机看看时间,点头应下。 交代完,缚宁示意倪娜和她一起回车上拿随身物品。 刚走出一步,肇事司机匆忙跟上来:“等等!等等!不如还是私了吧,钱不够的话我再加点,赔偿你们两万五也可以的。” 司机反应迅速,拦着不让他追上来。 缚宁被缠得没了耐性,也不再给对方留情面。 “嚷嚷什么,谁知道你喝了多少酒,你那点钱不如留着下次跟阎王爷买命用。” “...”被人点破,肇事司机瞬间偃旗息鼓,想到即将受到的处罚,开始不安。 缚宁与倪娜拿好随身物品,坐上出租车。 倪娜盯着腕表,眉头皱在一起。 “时间有点不太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顿了顿,她接着说:“他身上香水味那么浓,酒味都被盖住了,你怎么闻出来的?” 缚宁看着倪娜那双饱经历练的眼睛,顿时也不敢确信她是否真的没有察觉。 即使倪娜刻意忽视对方酒驾,想要尽快解决,好顺利到达拍摄场地,那也是正确的处理方式,无可指摘。 说实话,缚宁不认为放任一个酒驾的人继续上路有什么问题,就算他自己真发生事故去阎罗王那报道又或者送哪个倒霉催的去见了上帝,也跟她们没多大关系。 缚宁收回视线,淡淡解释:“那人跟我们公司小李总偶尔喝了酒来把妹时一个味儿,实在是难闻。” 倪娜笑出声来,不禁打趣:“这话可不能在公司里说,当心传到我们少东家耳朵里。” “我知道。”缚宁微微颔首:“只私底下我俩开开玩笑而已。” 剩下的路途大概15分钟就能到,并不算远,缚宁也没了睡意,只侧头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 车窗开启条缝隙,吹在她额间,没什么温度。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人开出的金额蹊跷,要是答应私了,过两天等他完全清醒了,反手诬告她们一个敲诈,那才麻烦,这种小便宜不能贪。 第84章 身体都是铁打的 出租车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会儿。 抵达拍摄现场时,广告商负责人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脸色难看地拿指头用力戳了戳腕表。 “你们自己看看现在离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多少分钟了?” “工作人员全都等着开拍呢,你们迟迟不到,工作根本进行不了,在这干等着!” 各个工作人员脸色倒还好,毕竟只晚到十来分钟。 可对于缚宁这种按时间算钱的人来说。 迟到是大问题。 倪娜拎着路上叫好的茶点和广告商负责人打招呼,安抚,外加聊表歉意。 缚宁跟着走上一圈,帮忙分发茶点,言行谦虚:“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一众工作人员拿人手短,见气氛也还行,顺势打圆场。 “哎,没事没事,大家也刚准备好。” “是啊哈哈哈,也没等多久,人没事就行。” 一番笼络,广告商负责人还要再责难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两人懂事谦虚的态度堵回去。 再逮着不放反倒会显得过于苛刻,失了该有的气度。 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缚宁也迈着步子走向妆台。 造型师挑起缚宁的头发,开始闲聊:“你的发质很好发量也比较多,平时怎么养的,倒是方便我们等会做造型了。” 缚宁看着亮堂的化妆镜,对上镜中造型师的眼神,平静应付。 “平时少熬夜...我不工作的时候作息比较规律。” 造型师一边倒腾她头发,一边摇头:“现在成年人,不熬夜的少的可怜呐,像我们这种,不到凌晨不睡觉,有活儿了还得经常通宵,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白天的太阳了。” 缚宁坐久了,靠着椅背忍不住犯困,但还是打起精神:“没办法,行业现状,我也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 造型师面露惊诧,盯着她脸看了又看。 “你几天没睡状态还这么好?厉害阿...果然你们这种知名大模的身体都是铁打的。” 缚宁神情淡淡,不为所动。 都是人,身体怎么可能是铁打的。 天色越来越黑,造型师也没空再多聊,只顾着专心做造型。 这次要拍摄的是珠宝宣传短片,造型,妆容,服装一系列准备工作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之后的整个拍摄过程可能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甚至更短。 镜中,缚宁的头发被往后梳拢,低盘在脑后,定型,露出眉骨额头与脖颈,极具质感和攻击性。 梳理好发尾的走向和纹路,造型师拿起定型喷雾往她头上一顿喷洒。 化妆师手脚利落,妆面高级富有层次。 缚宁站起身活动因久坐而略微发僵的肩颈。 服装师递来条质感极佳的v领露背长裙:“这是为您准备的服装,换衣间在那边。” “谢谢。”缚宁接过来,去往换衣间。 忙过这段时间,她手里能挪用的钱又会比之前多很多。 换好衣服开门出去时,倪娜正等在外面。 她打量过她身上的衣物,会心一笑,压低音量:“这广告商品味不错,我还真怕他们拿的衣服不适合你,导致拍出来效果不好最后还要来怨我们。” 缚宁低头整理衣领和肩带褶皱。 “给我什么就穿什么,其余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工资给我们结算清楚就行。” 理顺胸前领口的衣襟,她抬起头率先走了出去。 “走吧,工作人员还拿着珠宝首饰在那边等着。” 倪娜跟上来,小声提醒:“衣服后背开得有点大,注意别走光了。” “知道了。”缚宁点点头。 后背衣领敞开,v字的尾尖位于腰际上方,拍摄场地里边空调开得足,后背泛凉,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到拍摄场地。 幽蓝的耳坠穿过耳洞悬挂落下,碎丽的银光颤巍巍晃了晃,项链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佩戴在她颈部。 冰凉冷硬的触感坠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分量压在脊椎,随后紧贴着颈部一圈皮肤。 闪着荧荧蓝光的戒指套在指间。 负责此次拍摄的年轻摄影师调试好相机,抬起头来直愣愣得看着她发呆,一动不动,跟个呆鹅似的。 缚宁佩戴好珠宝首饰,看向摄影师:“还不开始吗?” 摄影师眨眨眼,回过神来,笑着指指后边早就安排好的布景:“你先去到那个位置,我马上就来。” 她顺着摄影师手指的方向,按要求站在布置好的拍摄场地里。 摄影师眼神追随她背影,没立即跟上去,指腹磨了磨相机。 “什么样的模特没见过,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随着缚宁的远去,周围停留驻足的工作人员松懈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接着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这个新起的模特最近势头正盛,气场也好足,都不敢大喘气儿了。” “据说那些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都想找她...” “她之前有款杂志销量特别好,这才彻底闯出名声来。” “哎呦,也有运气在里面的,最近正时兴她这款风格,赶上这风口了。这跟那什么?噢对,行走的印钞机一样,赶赶场拍拍照轻轻松松钱就入账咯...” “你这什么形容,也没必要这么酸吧,换成你梳那种展平的贴头皮发型保准像个老太太,她代言的商品所面向的受众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好吧...” “也是哦哈哈哈,反正我们也买不起...看看就得了。” 拍摄场地中,摄影师和缚宁两人稍作沟通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缚宁面朝摄像机,指尖搭在锁骨下方,垂眸凝望镜头。 身后远处斜上方有顶白炽灯,隔着后面那道玻璃窗斜照过来,灯的亮度调整过,并不刺眼,完全是为了烘托氛围。 跟镜头互动展示完项链,她稍稍侧身,双手抬起置于腰前,手指交错,伸展。 摄影师意会,镜头跟着适时移动聚焦于耳环和手上戒指。 待彻底展示到各个珠宝,摄影师伸手示意暂停,抬脚朝这边走来,眼底赞赏,语气轻快。 “等会儿你站在旋转玻璃门那,按自己想法动作就可以。” 缚宁理顺腰际的衣服褶皱,觉得奇怪:“你是负责这次广告拍摄的摄影师,难道你都没有任何要求吗?” 第85章 欠骂 “你已经足够专业了,我再乱指挥反而会限制你,我只负责拍好你...”年轻摄影师莫名其妙得顿了顿,眼神闪烁:“和珠宝就行。” 缚宁狐疑得看着面前刻意撩拨的摄影师。 两人视线相对,尽是成年人的试探与交锋。 缚宁挪开视线,敛去神色。 拍摄结束要尽快离开,她不想再和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免得徒增麻烦。 她没多说,淡淡催促:“快开始吧。” 手抵在旋转玻璃门上缓缓游走几步,随后直面镜头。 摄影师将镜头拉近,又稍稍往旁边侧开,只聚焦于她佩戴着耳饰的半张脸和脖颈。 约莫过了20分钟。 摄影师在旁边检查拍好的视频素材。 她则站在一旁任由工作人员将佩戴在身上的珠宝摘下,放回首饰盒里。 年轻摄影师反复查阅确认,确定素材够用之后,友好地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吧。” 缚宁捂住领口靠近,随意看上几眼,开口询问:“拍的怎么样?” 摄影师:“很不错,我...” “既然没问题那我就先离开了,合作愉快。”缚宁快速接过话头,把年轻摄影师将要出口的话扼杀在摇篮之中。 摄影师愣住,不自然地摸了下后颈,会心一笑:“行吧,合作愉快。” 她点点头,转身去往换衣间。 远处倪娜见她拍摄完毕,跟过来问:“那个摄影师是摄影界新秀,我看他挺欣赏你的,怎么不多闲聊两句,到时候他才会对你的片子更加上心。” 缚宁缓缓合上换衣间的门,隔着门缝,回答:“没那个必要,再聊反而让人误会。” 门内。 缚宁原先的衣服还没穿好,门外就响起倪娜的手机铃声。 “喂,妈,怎么了?”倪娜脚步声渐行渐远:“行,知道了,我这边事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回去帮你看看...” 脚步声折返回来。 “叩叩” 门被敲响。 缚宁身子微倾侧耳贴近门边。 倪娜干净利落的嗓音自门外传来:“缚宁,我有事要打车先走,司机已经过来,正在外面等着,等会你联系他就行。” 缚宁垂眸凝着褪至腰际的衣裙,神色寡淡。 “嗯,你忙你的。” 倪娜的母亲不久前从老家小镇来到这浮华的城市,还不适应这里的衣食住行,许多家用电器也不太会用。 从平日倪娜与她母亲的对话中能看出,那是一位为子女着想,又勤劳节俭懂分寸的母亲。 如果不是特别难弄懂的事,肯定也不会打电话来问工作繁忙的倪娜。 长裙搁置在一旁,缚宁把自己的隐形胸贴摘下来,随手装进袋子里,换回正常的内衣。 将长裙归还给工作人员,缚宁坐在妆台前等造型师将头发复原,同时也给司机拨去电话。 “我过几分钟就能出去,现在可以把车开过来了。” 电话那边头一遭没有果断回应,反而迎来几秒反常的沉默。 静默之后,司机才应:“好的,缚小姐。” ... 距拍摄场地一公里左右的某处停着一辆全新的黑色商务车。 车内,架在中控台的电话正开着免提,司机回应过缚宁,开始操纵方向盘将车开往拍摄场地。 苟明之在车后座位上好端端坐着,交握的双手规规矩矩搁置在膝盖。 中控台上地手机显示仍在通话中,苟明之没发话,司机不敢挂断。 手机里传出拍摄场地内缚宁跟工作人员的道别声:“那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一起共事。” 紧接着脚步响起,似乎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场所。 司机掌着方向盘前往拍摄场地附近,一直没挂断的手机里突然传来缚宁的询问:“你身边有谁?” 司机抬眼望着后视镜观察苟明之神情,不知该不该回复。 犹豫间,车也抵达拍摄场地之外,苟明之终于大发慈悲得发话:“手机递给我一下。” “好的。”司机将车停好,拿着手机往后递来。 苟明之伸手接过,放至耳边,透过下降的车窗瞥见不远处那抹接连十日都没见到的身影。 “在你左手边,看哪儿呢?” 远处缚宁稍稍偏头,琥珀琉璃般的眼眸凝望过来,精准捕捉到他:“...你还真会见缝插针。” 零星月色从上空顷倒,在地上拉出细长的阴影,她动,阴影也随之而动,浑然一体无法分割。 苟明之正要回话。 缚宁把举在耳侧的手机拿下去,指尖摁在屏幕上,干脆利落得挂断。 “...”苟明之看看被中断的通话,把手机递还给司机:“拿去吧。” 司机收起手机,像往常一样在缚宁走近之前,事先下车替人打开车门。 环视过四周,缚宁弯腰上车,车门关得迅速,明显是在担心被人发现有男人与她同乘一车。 苟明之眸色沉沉,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也极为识趣,她却依旧嫌他是个麻烦。 缚宁将手里的包袋放在膝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有交谈的意思。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倾身凑近,声调柔和,眼神危险:“难道我很碍事吗?” 车往怡园小区方向行驶。 窗外夜色依旧,与刚才没什么不同,车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冲突一触即发。 司机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路况,两耳不闻窗外事。 缚宁一脸淡然,眼都没睁,出口的话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有时候,不算很。” “不算很...?”苟明之低声笑笑,心绪被抚些许平,但还觉不够,指节揽住她侧颈,将人往自己面前带:“这话讲得好勉强,你刚刚是不是有在心里骂我?” 缚宁膝盖偏移,放在膝上的包袋顺着小腿往下滚,她伸手去够,没能抓住,拧眉望过来。 “有又怎么样?你就是欠骂。” “我可没有允许你趁着换车的间隙跟到这接我。” 苟明之心情突然很好,他可能就是欠骂,也不是谁骂他,他都会照单全收。 扫了一眼前方安分守己的司机,他靠近她耳边,小声抱怨:“你这段时间很忙,我已经好多天没见你,我再不露个脸,你是不是就真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第86章 让人痴迷 缚宁眼波淡淡,偏头躲避扑在耳边的气息,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有敷衍。 “现在不是见过了。” 苟明之控住人后颈,没让她逃离,低声责备:“冷心冷肺的,好让人伤心。” “没什么可伤心的。”缚宁回答。 苟明之视线低垂,不禁被近在眼前的白皙耳尖吸引:“可是我们真的很多天没有见面了,我一直忍住不去找你,免得打扰你工作。” 没控制住,埋首衔住细细研磨,唇齿间弥漫着她特有的冷香,顺滑发丝触在鼻尖,让他忍不住来回蹭动。 感受着她顿时的轻颤与抗拒,他只觉身心愉悦。 发根被她猛然拽紧,苟明之适时松口,头皮也瞬间传来被用力拉扯的酥麻痛感。 又疼又爽。让人痴迷。 被迫拉开距离,他笑容温和,有毫不顾忌执意往前逼近的趋势。 那痛感倒引得他窜出些兴致,薄唇也逐渐往她看起来异常可口的嘴唇贴近。 “苟明之。”缚宁眼底泛起幽幽冷色,却并不躲闪,似乎料定他不敢再继续往前。 苟明之在离她一寸时堪堪停住,拇指触上她唇角:“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了。” 摁了摁指腹下手感细腻的唇角,他接着说:“我好高兴。” 缚宁偏开脸,指节抓着他头发将他脑袋再度往后扯开点距离,脸色不太好看。 “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拉扯头皮的痛感更甚,苟明之却只觉得是锦上添花,助兴而已。 缚宁淡色的唇彩被抹到唇线之外,徒添两分残破又生动的美感。 似乎是惹得狠了,她眼神微暗,松了拽在他发根的手,身子往后退开些距离,抬手蓄力挥下。 “啪” 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车内。 司机一惊,下意识朝后视镜瞧上一眼,担心两人会起争执。 苟明之侧脸火辣辣的痛。 缚宁凉薄的视线落在前方司机身上:“把后视镜掰开,不准看后面。” 司机机敏,迅速抬手将后视镜掰转到一侧,同时心里也犯嘀咕。 这两位要真打起来,他该帮谁...? 后座,缚宁用刚落下巴掌的手指,划过苟明之还泛着火燎般痛意的侧脸,继而捏住他下巴:“头偏过去一点。” “怎么了?”苟明之配合地偏过头,轻声笑问:“还想打几下吗?” 淡漠如常的脸陡然凑近,安抚般在他燎热滚烫的侧脸落下微凉一吻。 她眼帘半垂,眸底分明毫无波澜,比起情动,更像是逢场作戏,却勾人摄魄。 软唇撤离,缚宁声色缓淡,眼底澄澈漠然:“接下来就安分点,别在这发疯。” 苟明之摸上侧脸,弯了弯眼眸:“要是次次都像这样赏个巴掌再给颗蜜枣...多来几下也不是不可以。” 缚宁没搭理,顷身去捡落在下方的口袋和跌落出来的物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换了话题:“你那经纪人呢,怎么没见她?” 缚宁在车座下方搜寻摸索,因躬身找寻物件导致她声音跟着发闷:“有事先走了。” “难怪,我还心想她看你看得那么严,怎么没见她跟着出来。”苟明之握着她胳膊将人拉起来:“坐好,是不是刚刚东西掉下去了?我来捡。” 没等她回应,他已经俯身而下,在两人座位下方环视搜寻。 短暂沉默后。缚宁抿唇,冷声道:“不用了。” 没等她再弯腰,他已经在座位下方看到片直径约莫4厘米左右肉色硅胶质感的物品。 捡起看了看,他起身递出:“是找这个?” “嗯。”缚宁伸手来接。 那物件被她拿走,重新装进袋子里,似乎是担心再次掉落,她将袋子打结封口放置一旁。 他注视着她淡定的神情,总感觉她刚才接走那瞬间有些不自然,于是开口询问:“那是什么?” 缚宁顿了一秒,斜眼睨来:“肩垫。” 苟明之脸上挂着笑,心中半信半疑。 肩垫?这么小...感觉不像... 他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柔声笑道:“已经被弄脏,恐怕没法用,哪个牌子,我买些新的给你。” 缚宁转过头打量他一会儿,神色淡淡:“拐弯抹角的,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求知欲有这么强。” 她伸出胳膊,摊开手心:“手机给我。” 苟明之轻笑着将手机放置她掌心。 她拿起手机在购物软件搜索框上敲击输入些字符,复掀眼递出示意他将手机拿走。 他笑着拿过来看。 与刚才那圆形硅胶质感差不多类型的相关商品整齐罗列在手机界面中。 商品搜索框内大喇喇两个字。 胸贴。 他视线游移闪动,悠悠往下翻看一会儿,了解清楚用途:“那刚刚的是你用过的吗?” “...”缚宁沉默两秒,冷淡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来,像在看变态:“是阿,难道你有收藏这种东西的癖好?” 苟明之露出微笑:“当然没有,仅仅只是会对与你有关的东西感到好奇而已。” 她一愣,眸底生出不解,很快再度归于平静,翻不起波澜。 苟明之却对她反应还算满意,相比含糊不清的暧昧情话,似乎这种直截了当的肺腑之言更能令她心底产生震动。 车窗外夜色朦胧,路灯影影绰绰正极速倒退,她是静止的。 女人眼帘微垂,细长羽睫轻轻开合,发丝在她耳后游移轻晃,那浅淡神情现下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窘困,是只因他而生出的别样神色。 苟明之侧脸还疼着,心中却舒畅的紧。 车内沉寂太久,两人毫无自觉。 倒是前方司机先按捺不住,极其不自在得发出点动静:“咳...” 没由来得被人打扰,苟明之心中不悦。 “怎么了?”他假意关心:“要是嗓子疼不如靠边停车顺道去药店买些药带回去治治。” 后视镜被快速掰正,司机往镜中瞧上一眼,答得利落:“没有,多谢您的关心。” 苟明之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开车。” 抵达怡园小区时,已临近11点,深夜路上行人稀缺,偶尔有几个下夜班的经过。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排走在区内小道上,伴着虫鸣,闲散惬意,不必言语也自在其中。 第87章 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月黑风高,临近郊区的别墅区依稀能见到几户人家灯火通明,亮光从落地窗处探出,点缀着幽静的园区。 一独栋别墅二层房间内。 徐异半睁着眼躺在床边 ,眼底带着淡青色,唇上有几处没痊愈的疤痕,再往下便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潦草得很,意气风发的神情不再,满是疲惫和庆幸。 背后久违的柔软大床让他下午一回到家就倒下睡了个昏天黑地,现下才悠悠转醒。 被拘在里边快半个月,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吃不好,睡不好,一堆人挤一个房间里,整天看教育片,偶尔还拉他出去问话。 睡得久了脑袋发昏,他不想动,就这样干躺着,眼皮沉重,又开始打架,几乎下一秒就要接着睡去。 意识模模糊糊,刚要入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徐异翻身坐起,撸了把自己的粉发,带着火气将门拧开:“能不能别来烦我?” 徐父徐母正站在门外。 徐母担忧道:“异儿,你回来就睡到现在,饭都还没吃,给你留了饭菜,下去吃点然后洗个澡再睡。” “爸妈,我都说了不饿。”徐异不耐烦地抬手推赶。 “这...”徐母叹了声气,也没强求:“那好吧。” 一旁的徐父伸手来拾起他身上的衣物看上几眼,又满脸嫌弃地松开。 “那你得洗个澡阿,你这臭烘烘的,让我们丢人倒是其次,可别把霉气带家里边儿了。” 不提还好,一提徐异更生出些火气。 他语气不善:“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按你们说的跨过火盆,哪还有什么霉气?” 他压根就不信那套说法,但拗不过二老,也只能遵从。 那火盆里不知道烧的什么东西,味道呛鼻难闻,大热天,火势又大,燎得他胯.下冒汗不说,还差点烧穿他的裤裆。 就非得让他跨,不跨不让进家门。 人人都说他搞艺术的思想前卫,但谁知道他父母其实特别封建迷信。 两人见他确实心情不好,也不再劝,回房休息去了。 他将门关上,把屋内的灯光调亮,脑袋清醒不少,心情复杂,睡意全无。 徐异顶着杂乱的粉头发走到半人高的书桌旁,书桌上最外层的书架里面立着一摞厚厚的杂志。 拾起本本翻看,缚宁的身影出现在部分杂志封面上,而有她身影的杂志内页也被折好,用书签标注。 他注视着封面上的人,捏着杂志的手指渐渐攥紧,眸底渗出强而无理的占有欲。 “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有什么错?” 陡然松手,杂志掉落在桌面上,他盯着那处被捏皱的一角,觉得有碍观瞻,更失了美感。 随后坐下将褶皱抚平,整理好放回原位迈步进了浴室。 次日清晨。 徐异拿出手机看清日期,正值周六,也不急着回学校。 他驱车前往市区到达杨嫜所开设的店铺。 将车停好,他调整下后视镜。 镜中徐异胡子已经刮干净,粉发也打理过,但眼下还是泛着些青色。 确认无误之后,镜中原本桀骜,泛着戾气的白净脸庞扬起笑意。 变得单纯无害,讨人欢喜。 他直奔杨嫜店铺,指背在敞开迎客的玻璃门上敲了敲,爽朗笑道:“杨阿姨,我正巧路过这,顺道来看看你。” 里面那站在柜台后的杨嫜抬头看见他,愣了下,随后扬起笑容,态度不像往常那样热情。 “哎,小异来了,快进来坐会儿。” 徐异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以前的热情也并不真心。 点头应答:“好。” 边走边环顾四周,店铺里时兴的夏装整齐排列在各处。 老牌店铺,货源不明,不是什么名牌,但质量有保障,不然也开不了那么多年。 徐异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不妨碍他吹捧。 “杨阿姨,看你这新进的衣裳,真有眼光。” “正好我妈这几天吵着没衣服穿,麻烦你按我妈的码数挑几件,等会儿我走的时候我好给她带回去。” “没问题。”杨嫜眉头一扬,熟悉的热情感又回到她眼中。 徐异笑容灿烂。 比起姐姐那,还是她母亲这边更好对付。 “那就谢谢阿姨了。” “看看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有孝心。”杨嫜站起身,动手为他挑选搭配:“不过小异...你之前做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徐异脸僵了僵,迈步走到店铺中央的软凳上落座。 装傻道:“杨阿姨,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不太明白。” 他又没得逞。 就算姐姐跟这女人说了但也没有证据,这女人向来对他还算喜爱,怎么可能这么笃定。 杨嫜找出两套衣服,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怀疑和不解:“小异,你回来之后看过资讯吗?” 徐异望着她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道不妙。 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压下心底浮躁。 “还没有,怎么了?” 杨嫜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接着挑选了好几套当下流行的服装动手包装。 包装好后她撩下散在肩前的长发,这才拿出手机搜索资讯。 徐异见状走到柜台边去笑问:“你干什么呢杨阿...” 话没能说得完整,在见到杨嫜递来的手机那刻,他变了脸色。 手机屏幕中循环播放的资讯中,那晚在夜总会被抓的人正是他,样貌被拍得清清楚楚。 匆忙拿过手机,翻看评论和视频发布日期。 已经是十天之前的事。 抓就抓了,还弄得人尽皆知。 忍不住想将手机往柜台上砸,嘴里脏话也即将出口,抬眼看见杨嫜又硬生生憋住,将手机好好放了回去。 杨嫜把手机收好,笑得讥讽:“这上面还说你服用了药物,你原本还打算用给谁,想必也不用我多说,阿姨也不是傻子。” 徐异收敛了笑意,神情黯然,脑袋低垂。 “杨阿姨,是我一时糊涂,我太喜欢姐姐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脾气软硬不吃,我才...出此下策。” 顿了顿,他抬起眼帘,软声道。 “我也很后悔。” 第88章 猪脑子 “小异,你这...”杨嫜神情纠结,似乎有松动的趋势。 徐异立即拿出手机,问:“杨阿姨,这些衣服多少钱?” 杨嫜也正不知道怎么决断,不过眼下收钱比较重要,于是立马拿起计算器算出价格,递过来给他看。 徐异瞧过,极为上道得扫付款码支付,紧接着又在微信转了五位数的金额给杨嫜,聊表心意。 杨嫜拿起手机点开查看,脸色变换几下,笑容重新浮现。 徐异看过她脸色,接着游说:“杨阿姨,我很抱歉,这些你就当是补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姐姐的住址,我也想当面和她道歉。” 杨嫜略一思忖,似乎放下芥蒂,挑眉一笑。 “小异,阿姨对你向来是很满意的,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下次,闹得沸沸扬扬,面上多不好看,等过段时间你再去找你缚姐姐也不是不行。” 徐异笑容涌现:“我明白的杨阿姨,那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他拿起几个打包装好的衣袋,朗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行。”杨嫜点头,并跟随着将他送至门口:“有空再来玩儿小异。” 拎着几包衣裳走到车旁,两手满满当当,腾不出手来开后备箱。 探头见杨嫜已经回到店铺内部,没在门口,徐异不耐烦得松开手。 纸质的包装袋 “嘎达” 落地,坠在他脚边。 用钥匙将后备箱打开,他将包装袋抓起来随手扔进去。 回到驾驶座上,启动油门,手搭上方向盘,车将开走之际,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不用看也知道是转账被接收的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果然,连住址都发来了。 徐异转头撇一眼店铺门口:“真他妈搞笑,还真以为这见钱眼开的女人对姐姐有多上心,差点就信了。” 收回视线,他盯着前方路况。 不过,对他来说却是好事。 驱车回到家中。 徐异进门就冲大厅里的徐母厉声质问:“我被抓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你们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 徐母抬眼看过来,无奈回应。 “我们也是想让你安心休息一下,快来吃午饭,看你这脸色,我刚才特别叮嘱王姨做了你爱吃的。” 闻言,徐异脸色缓和不少,露出些笑来,寻着菜香到餐桌落座。 徐母见状笑笑,把准备好的东西推至他眼前。 “来,这是你不在的时候你喜欢的女模特拍摄的6月刊杂志,之前你不在,所以我早早就替你买来。” 看清这杂志封面上的人,徐异眼神沉了沉,放下餐具抬手拿起看得细致。 他视线停在模特脸上,又随之向下临摹那曼妙轮廓,不禁有些手痒。 要是能把人弄到面前来人物写生就再好不过。 用过午饭,徐异放下碗筷欲意去楼上画室。 起身走出两步,感受到徐母投来的视线。 他转头垂眼瞧了瞧徐母身上的衣裳,倒转回车库,把后备箱里买来的衣裳统统摆在桌上。 笑容灿烂明媚,一副乖孩子样:“妈,我去看杨阿姨时特意给你捎带回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母喜上眉梢,拿起挨着翻看,看那神情还算满意。 她边将衣服往身上比划边开口叮嘱。 “异儿,女人多的是,实在不行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凭你那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正值青春年盛有需求很正常,不过也还是少去那种不正规的场所。” 徐异拿起桌上的杂志,脸色变了又变,只觉得有口难言。 不是他要去,但又不好说他私底下干的混蛋事。 忍住想要辩解的冲动,百无聊赖得挥手应付:“知道了,我等会儿在画室,你们没事别来打扰我。” 三楼画室内。 落地窗前悬挂的纱帘堆在两侧墙角处。 徐异坐在画板面前,在画纸上勾勒人物轮廓。 平板电脑显示着缚宁当初拍摄的那组6月刊照片中的其中一张。 这是那本杂志品牌官方账号6月初在自媒体平台上发布出来的,输入关键词就能搜到。 画作即将完成,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徐异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 思路被打断,笔下线条不再流畅。 “艹了。”白净脸庞满是烦躁与不耐:“他妈哪个王八羔子?” 他握了握画笔,看着画了三分之二的画,最终还是把画取下来扔掉。 将指尖沾染的颜料擦拭干净,徐异看向被扔在远处响个不停的手机。 过去捡起接听,勃然大怒:“你最好是有事,不然老子明天晚上到学校抽不死你。” 电话那头是当初给他药的人。 说起来他就火大。 事没成,这下回到学校肯定也会被指指点点,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调笑。 “诶,徐大少爷,我还没说你呢,你先火了,我好心送你好东西,你被逮住就一股脑的甩锅给我,害得我跟着被叫去喝茶。” 这一通惹得徐异心里不痛快。 他寻个位置坐下,拿起手边的杂志一页页翻看,心也慢慢静下心来。 “不然我还藏着掖着拒不交代吗,我他妈又不是猪脑子。”顿了顿,他笑得爽朗又恶劣:“买又不违法,售卖的人才摊上事了,怎么,你心虚?” 那边立即反驳。 “我心虚什么,我要有问题还回的来吗,那徐大少爷,你明天晚上记得赶在学校门禁前回来。” 徐异没心思再跟他拉扯,闻言笑骂:“行了,滚吧你。” 电话挂断,他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他一下午的心血白费,没有成果。 徐异脸上桀骜敛去,嘴唇灰白。 没两秒,固执的神态爬上他脸庞。 他不甘心,当时要是没有那个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不过那男人到底是谁,遮挡得太严实,根本看不到长相,而且他与姐姐看起来还挺亲近。 思及此处,忍不住低骂:“妈的,烦死了。” 徐异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顺势仰躺在躺椅上,抬手将翻看到一半的杂志搭盖在自己脸上。 眼前一黑,只余混着油墨味的纸香。 明天... 明天去见一下姐姐再回学校。 第89章 真没礼貌 周日下午,烈日当头,空气闷热。 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在通往怡园小区的主干道上行驶。 车内冷气充足,缚宁正垂眸观看手机上一段配着解说的资讯视频。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自手机中传出:“此番深入打击不明三无药品产业链已经取得成果,现场可以看到各类药物泛滥,场景简直触目惊心!” 视频由人拍摄,所以画面有些晃动。 拍摄的画面中能看见各种药品分类摆放在一处类似仓库的地方。 紧接着拍摄的人沿途走动,镜头也跟随着调转朝向另外一侧。 隐约能见到几个罪魁祸首在流水线旁手足无措得进行辩解。 那几人脚下。 打包封口的快递箱在地上堆积如山。 解说也在继续:“此次不仅查获大量之前所涉及的劣质催.情药,同时还查获大批抑制生长的阻生剂和...” 听及此处,缚宁不由喃喃。 “阻生剂...” 思绪飘远,后面的解说她没再去认真听,最后只断断续续听到些结束语:“...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此类事件屡禁不止...任重而道远...” 关掉资讯,她凝望着窗外。 这事还挺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算算时间,徐异恐怕已经出来了。 车内没安静几分钟,身旁假寐的倪娜悠悠转醒。 因为连日跟拍,她脸上同样是掩盖不住的疲倦,揉揉太阳穴,她翻出日程表看了看。 “明天和后天都可以休息,还有一场拍摄在两天之后。” 缚宁看她一眼,淡淡回应:“知道了。” 顿了顿,她接着提醒:“伯母难得来这一趟,你也要记得分点时间给她,别让她满怀欣喜得来,惴惴不安而归。” 倪娜常常公司、拍摄场地两头跑,稍微闲暇,还需去寻找客户资源。 她母亲来得也不巧,正赶上最忙的时候,本想来照顾下女儿,却反倒在不经意间变成累赘。 倪娜盯着车窗外边看上一阵,转过头来,表情纠结凝重。 连日的疲劳所带去的焦躁忧虑似乎在此时有了宣泄的出口。 “缚宁,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来自小城镇,要是不争分夺秒去拼如何才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当初我看过你的入职资料,你是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来就在这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她抿动嘴唇,眼神艳羡。 没两秒那点艳羡又被她埋于眼底,故作轻松地翘腿笑叹。 “可我不同,我耗费几年时间攒下的积蓄也只能支付起这里市中心一套房子的首付而已,连我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我怎么安心陪伴家中亲人,等我功成名就,再补回去也不迟阿…” 话虽说的轻巧,但变轻的尾音昭示着主人的无奈。 缚宁没再看她,侧首盯着窗外:“也是,有得必有失,总要有取舍。” 车转弯后接着往前,已经临近怡园小区。 车停住。 缚宁步入小区大门,往单元楼走。 远远便见单元楼下长椅处坐着一将脸头都遮挡严实的少年,那人靠着椅背垂头看手机,帽檐低垂,亦看不清相貌。 长椅位于树荫底下,隔绝正辣的日头,开拓出一片阴凉的绝佳休憩之所。 缚宁经过时不禁看上一眼。 酷暑炎日,戴口罩不嫌热的除了苟明之倒是再难额外见到。 脚下步子没停,她默默收回视线。 突然一道带着侵略性和进攻性的视线落在后背,她准备迈进单元楼的脚步陡然停滞,那道视线也随即收敛起来。 有些熟悉。 脑中自动匹配出徐异的脸。 这个麻烦还是没甩掉。 她转过身,观察得比方才更细致,顺利瞥见徐异隐在帽檐底下的粉色鬓角。 缚宁没出声。 倒是徐异先按捺不住,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起身抬头望过来。 “姐姐。” 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缚宁下意识移开视线。 这小子总是姐姐姐姐得叫,弄得她老是有一种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视线重新投向他,直奔主题:“来干什么?” 徐异取下口罩,唇上几道未褪去的疤痕显眼,衬得人无辜又怯懦,可怜的紧。 “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但我也知道你恐怕不想见我。” “嗯,不想,恭喜你答对了。”缚宁眼底无波,对他那副可怜相视而不见:“所以你最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眼下不管他是从何处得知她的住址,她都没心思去追究。 尽管闭口不提,带着指向性的答案依旧呼之欲出。 掩掉那丝机不可察的情绪,不再理会徐异,转身要接着步入楼道。 耳边同时伴随着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 “姐姐等等,你后面有人。” “想什么,这样出神?” 视线被大片的黑色衣料占据,头顶也压下股熟稔的气息,额头被宽厚温热的手背抵住。 后移半步,拉开距离,不再沾染男人熏香味的空气重新流入鼻腔。 缚宁眸光淡薄,冷冰冰觑着对方,不咸不淡地提出建议:“你走路没声的毛病早些改改。” 苟明之闻言走近一步,音量压得极低,眼睛越过她头顶,暗暗打量后边的徐异。 “分明是你分神,怎么还要赖我?” 话音落下,苟明之越过她,单手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抽绳垃圾袋,往垃圾处理区摆放的几个分类桶走去。 徐异不知何时从原先站立的位置往前迈了几步,正站在小道中间。 扔完垃圾的苟明之开始往回折返,途经徐异那处,稍稍弯唇,表情讶异。 “这位小朋友,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是这里的住户吗,我怎么没印象?” “哼。”徐异扯唇笑笑,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像和缚宁讲话时那样伏低做小:“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 苟明之不以为然,轻斥:“真没礼貌。” 虽然缚宁隐约有意识到徐异是刻意在她面前卖乖讨巧,但真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她将包袋挂置腕上,双手环抱于胸,开始当起看客。 随意变脸是门技术活,而这门技术苟明之掌握得明显比徐异好。 第90章 大叔 这副拿大的长辈口吻顿时惹得徐异更为不快:“你他…” 话尾骤然转过好几道弯儿,徐异堪堪收回话音,往她这里望过来,眸色黯然,真假不辨。 缚宁脑袋偏开,全然当作没看见。 面对这种曾经打算对她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根本没必要给好脸色,而他是怎么突然找到这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搭在臂膀上的指尖收紧,掐的自己生疼。 这戾气源自于徐异曾经的行为,也因为意识到杨嫜居然再一次偏向他。 苟明之脚步移动,挪至徐异面前挡住他视线,笑得悠扬,眼底顿时多上几分兴味: “你他…” “他什么?怎么不接着说?” 徐异探头去看,忍着怒气露出笑来,上下打量苟明之:“我怎么看你也眼熟得很…”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翻看,了然地点点头,笑得格外爽朗。 “噢,对,这不是大网红嘛,我看这上边个人信息写着年龄26岁。” “我还不到19呢,叫你大叔应该也不为过,是吧?” 苟明之没应声,转身遥望过来,视线扫过缚宁搭在胳臂上的手指,径直往她这方走来。 迈出两步的同时也调转话头,邻家大哥哥一样温声笑语: “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上过社会新闻,你这张俊俏的脸和招摇的粉发让人记忆深刻,所以我直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在缚宁身旁驻足,他转身朝向徐异,唇角开合,语调带笑。 “该叫你小瓢虫才对。” 徐异和缚宁同时一愣,两秒后才接连反应过来。 徐异眼神闪烁匆忙,开口想要辩解:“姐姐,我没有,你知道的,我是被…” 话没说完,他似乎想起些什么。 白净细腻的脸慢慢染上点粉,面色羞愤,混合着慌张无措,眼底却暗含不甘与躁郁。 “你不知道就别胡说,我根本就没真对那里的女人做什么。” 苟明之弯起眸子,像个正义的法官一样做出判决:“脏一点儿也是脏...” 徐异垂在身侧的指节收拢,紧咬着牙关不知如何反驳。 缚宁对上徐异投来的视线,内心平静,毫无波澜:“没事。” 徐异面露喜色,正要走近接着解释。 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日期接着说:“这不重要,今天周日,也没到放暑假的时候,你还是快点回去,不要再想着动歪脑筋,白白浪费大好前途。” 在离缚宁一臂远处。 徐异睁大眼睛,停住脚步呆在原地,面上委屈之色显露,气势也瞬间减弱。 “姐姐…” 这声声姐姐叫得她不自在,她自动屏蔽,也没应声。 没得到回应,徐异微垂着头,眸子泛起些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 “可是现在我声名狼藉,你们使的手段不也见不得光吗,我也因此长了教训,上次那个男人又是你什么人?” 缚宁垂下眼帘,余光掠过一旁的苟明之。 他端着副笑脸一声不吭,显然是不打算开口回应,要将这问题抛给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对面粉发少年眼眸转动。 挪开定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偏移到苟明之身上,毫不避讳得将人上下扫视一番。 “我看那人身形好像跟这个网红有些像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下轮到她默不作声。 原本弯着眼尾准备看戏的苟明之垂眸瞥了瞥泰然自若的缚宁,遂接过话头:“你们这话倒让我有些听不懂了。” 他露出友善的微笑,眼中闪过一抹尤其真实的疑惑色彩。 “我之前跟你见过吗?” 见他像模像样,缚宁也懒得戳穿他。 这么会演,不去演戏可惜了,影帝非他莫属。 徐异脸色变了变,眼中困惑显露,烦躁得拢了拢头上的鸭舌帽:“这谁知道?” 紧接着他嘴唇开合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看口型应该是骂了句脏话。 探寻无果,徐异开始迁怒苟明之:“我没同你讲话,老男人你插什么嘴?” “还不到三十。”苟明之笑意不减,侧首看向缚宁:“应该也不算老?” 感受到身旁视线,缚宁没心思回应,转身踏进楼道,摁亮电梯按钮。 苟明之跟来她身旁。 没两秒徐异也紧跟而来。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转过身时见到门外徐异要往前伸的手臂正被苟明之牢牢拽住。 看情况是徐异想来拉她,却被制止。 徐异挣脱不得,怒目而视:“把你臭爪子撒开!” “是你挡着我的路了。”苟明之微笑道。 没管电梯外面僵持不下的两人,缚宁毫不犹豫地摁下关门键。 两人不约而同投来视线:“...?” 缚宁视若无睹,只盯着即将攀升的数字。 苟明之眯了眯眼睛,干脆利落地甩开徐异不断挣扎的手臂,两步上前,指节探进即将闭合的电梯门空隙。 横在门缝之间的那截手指引起缚宁注意,下意识伸手去摁开门键,还没等她摁下,门已经自行打开。 她只好收回手。 做了多余的事,电梯门有感应装置,就算不管大概率也出不了事。 迎面走来的苟明之笑意深沉,语调分外柔和:“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个邻居。” 这话不止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后边想继续跟进来的徐异听。 徐异闻言停住脚步,眼神在二人间打量一下。 “邻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要一起上楼...” 趁徐异愣神,苟明之侧身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伸手去摁按钮。 门将关闭,他注视着外边心有不甘的徐异,温声笑道:“很高兴能认识你,那下次有机会再见。” 徐异神色微变,匆匆往前踏出一步:“姐姐,那我之后...” 余音被隔绝在门外,剩下的缚宁没听清。 被独留在电梯门外的徐异眼睁睁看着那道门阖上:“之后再来找你…” 回过神来,电梯数字攀升的同时也迎来他憋了许久的呵骂。 “妈的。” 由于在外面等的时间太长,他鼻尖早就已经沁出层薄汗。 手背抹去鼻尖汗渍,他幽幽盯着地面。 假惺惺的破网红,不就是个邻居,嘚瑟什么。 没再多留,徐异转身往楼道外面走,望着前方楼房外刺目的阳光,他压了压帽子,将脸遮挡完整。 第91章 彼此作伴不是很好? 电梯内。 苟明之与缚宁两人并排而立。 本来异常安静的气氛被苟明之打破:“刚刚你似乎是担心我会被夹到?” “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缚宁神色如常,言词冷淡:“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我那是条件反射。” “这样...”苟明之低声呐呐。 手心突然被他捏住拾起,缚宁扭动指节想往回抽。 苟明之用力攥紧她,大拇指关节微微屈起,不轻不重地在她手心挠刮两下,闷声笑道:“这么说你反应还挺快的。” 缚宁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电梯门打开。 她看向自己被攥住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交缠而握,密不可分,男人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粗糙温暖的指腹抵住她的指节像在摸索,又像在把玩。 指节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原本还能适应,后来逐渐升高,变得灼热,越发明显。 缚宁忍不住催促:“还不走?” 出口的话有些低哑,眸光在眼括流转,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语调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变了味道,便被苟明之牵着往外走。 在过道站定,她视线下移,落在男人手背上,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牵够了没?” 苟明之轻笑一声,识趣松手,温柔询问:“那...要来我家坐坐吗?” “不去。” 正要转身,他的体温又攀上手腕。 回过头,苟明之眼底划过失落,平日里从容得体的笑容也显得有些苦涩。 “回去你也是一个人,而我也是一人,我们彼此作伴不是很好吗?” 男人不再从容的语调、脆弱的表情、放低的姿态,在某一刹那让缚宁产生动摇,心底也第一次生出些想了解他的想法。 迎上他视线,淡淡问道:“你说你是一个人,难道你没有家人?” “家人...”苟明之唇角弯起弧度,眼神偏移:“这有些问倒我了。” 看他兴致不高,缚宁没强求:“觉得为难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苟明之凝神思虑几秒,笑容重新浮现,手却依旧抓着她不放。 身体被牵动着往他家门口走过去。 进屋落锁。 苟明之取出女士拖鞋递到她脚边,又拿出自己的拖鞋。 两人并排而坐,埋首换鞋之际,他才回答刚刚的问题:“算是有。但拢共也没见过几次,以后恐怕也不会见。” 垂落的卷发挡住他侧脸,只听得见他含笑语调,见不到他眼底神色。 果然就不该问,像这种情况...她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完全没有对他进行安慰的必要。 缚宁反应一会儿,语气敷衍:“嗯,知道了。” 生硬的语气引得苟明之低笑不止。 等两人都坐直身子,他抵近一寸,勾起唇角:“怎么可以就这样敷衍了事,通常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一下吗?” 见他一如往常,缚宁那点不自在也了无踪影。 “我不太会安慰人,你要是想要人安慰,可以去找个顺心意的人来。” “惯会拿话堵我。”苟明之屈起指背,想碰碰她的脸,又突然顿住,站起身:“手太脏了,我去洗洗。” 说完,就走向卫生间。 缚宁起身去厨房洗过手便在客厅闲逛。 落地窗处的矮桌上摆放着茶水和一本倒扣的杂志。 她坐靠在躺椅上,窗外视野开阔,下边的单元楼门入口和中央绿化全都一览无余。 也不知道他在这盯了徐异多久。 指背触上茶壶,还是热的,拿起摆在一侧的空余茶具,给自己斟满。 茶香四溢。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没理会,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细细品味。 别的不提,他品味向来不错。 手中茶杯被抽走。 苟明之捏着茶杯的指背还挂着几颗水珠,他看看里面喝了一半的茶水,又俯低身子看向缚宁湿润的唇角。 贴心提醒:“睡眠质量那么差,还喝茶,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一点点,不碍事。”缚宁伸手要把茶杯夺回来。 还没够到,腕背上的重量压得她手臂直直下滑。 “不碍事?” 苟明之将她手腕压在桌上,抢先一步拿起茶杯,把里面剩下的茶水喝个精光。 紧接着又将茶具端起来,走向厨房。 “你是不是忘记上次是谁哄了你半宿?” 缚宁被这句话堵得开不了口,视线慢悠悠挪向窗外,不做回答。 厨房那边偶尔传出些水流声,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缚宁身心倦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发尾。 待在这里好像比待在自己家更让人身心放松,没必要研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这种感觉,他只会是她人生中有过短暂交集的过客而已。 眼前落下一玻璃杯,里面装着的液体艳丽又粘稠。 “...”缚宁看着他。 什么东西,该不会加了料? “你在怀疑什么?”弯身而立的苟明之眼露不满,好脾气地将杯子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给,可以喝果汁。” 缚宁这才接过来:“谢谢。” 杯口抵近唇边,果香扑面而来,现榨的。 喝过几口,她将玻璃杯搁在桌上,苟明之早已坐靠在对面的椅凳上。 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视线相撞,苟明之偏了偏头,礼貌谦让:“你先说吧。” 缚宁指尖抚着玻璃杯身:“我已经看过资讯报道,结果还不错,你也算间接做了件好事。” “当然,毕竟我是大善人。”苟明之轻笑道:“不过治标不治本,蟑螂嘛...阴暗潮湿的冬季就龟缩起来,看不见踪迹,到适合繁殖的夏季又会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爬出来,生上一窝又一窝,再等着冬季来临。” 缚宁看着杯口,若有所思:“总有人会将自己的欲望施加在他人身上。” 没人接话,她抬起头,苟明之已经敛去笑容,神色认真。 “你是指徐异还是指你母亲?” 第92章 活该 缚宁微抬眉尾,答得坦然:“都有。” 苟明之轻笑一声,身体前倾,指腹蹭下她耳廓,嗓音柔柔:“你向来清醒。” 她下意识躲避。 温热的指腹追随过来,耳廓软骨被他用力捏了捏:“也在清醒得期待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失望还积攒得不够,伤的还不够彻底。” 对方瞳眸如墨般越发浓郁,捏蹭她耳廓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缚宁猛地攥住他的手,制止他:“苟明之?”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 缚宁温凉的手心覆在他手背,指甲偶尔剐蹭过他皮肤,也令苟明之有些不稳的思绪逐渐安定下来。 敛去眸底扩开的激荡。 他继续没说完的话,嗓音平静悠扬,好似无事发生。 “所以像赌徒一样,翘首盼望下一次她是不是会有所改变,下一次她是不是也会看到你的付出。” “时间长了,最终发现自己早就习惯成瘾,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接二连三的话语句句带着仿佛有过前车之鉴的笃定和忠告。 缚宁甩开他的手,对上他温柔含笑的视线:“你这些话不像是在说我,更像在说曾经的自己阿?” 苟明之弯起眼眸,笑容和煦,耳畔丝丝缕缕的卷发随之轻摆,尤其蛊惑人心。 “是阿。” 虽然应得利落,他却没打算再继续解释。 缚宁也无心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徐异在那底下等着的?” “我午休起来发觉的,两点过10分左右。”苟明之扫一眼腕表,确认了当下时间,又接着补充:“他应该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还等了挺久。” 缚宁略微颔首,看向窗外:“嗯,知道了。” 落地窗外,底下的长椅清晰入眼,仿若能想象到徐异不得不在那耐着性子等待的模样。 真够滑稽的。 收回视线,她握住玻璃杯咽下两口果汁。 清爽又伴着果香的口感引得她不禁抬杯多咽了几口,满杯的果汁不知不觉就少了大半。 等她将杯子放下,苟明之轻轻笑道:“你应该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找来这里的。” 缚宁抿抿唇,拭去嘴角果渍,说得随意:“知道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苟明之弯起眼眸:“你心里有数就行。” 缚宁指尖摩挲着玻璃杯:“你最开始是想说些什么?” 苟明之莞尔一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这果汁味道怎么样。” 缚宁斜握着即将见底的杯身,语气平淡,唇边却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好喝,挺新鲜。” 苟明之捕捉到她这点细微变化,含笑的眸愈发深邃,视线下意识掠过她潋滟唇色,顿时觉得有些口渴。 不着痕迹地偏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你喜欢就好。” 缚宁眼帘半垂,果香在唇齿间蔓延的同时也生出疑虑。 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抬手整理耳边垂落的的发丝,指腹触及耳尖,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联想到之前种种,耳尖被人啃噬研磨的微妙触感顿时接连涌上,让人避之不及。 视线在桌面上稍作游移,重新捏起玻璃杯抵近嘴边。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总是又啃又咬,像条牲畜。 没一会儿,苟明之看看时间,起身去将果汁壶拿来放在她面前。 随后又拿来一盒体积庞大、全新未拆封的乐高,单手捏住递来:“你可以玩玩儿,打发时间。” “你还玩儿乐高?”缚宁垂眸凝视,并未接过,感到新奇。 “当然。”苟明之露出微笑:“既能让人静下心来又能打发时间,组装好之后还可以当做一件装饰品。” 缚宁没吭声。 这种大体积的乐高,一时半会根本拼不完,她没打算多待。 见她没有接过的打算,苟明之没了法子,只好弯腰将长长瘪瘪的包装盒塞进她怀里。 横立在胸前的包装盒即将倾倒,缚宁赶忙扶住。 苟明之低声笑笑,再说话时语气带上几分商量的意思:“快到饭点了,你不如就在我这用过晚饭再回去。” 缚宁抬起头,对上一双掺杂微弱恳切的眼睛。 视线扫过偌大的客厅,即使现在她和他两人都在这个屋子里,这屋子看起来还是空荡寂寥,甚至有点干净得过分。 好吧,她不喜欢做饭,在这等着吃现成也没什么不好。 “你一开始就该直接请我留下,而不是这样拐弯抹角。” 气氛微妙得停滞一瞬。 苟明之笑容加深,开口解释:“我只是有些担心又会被你拒绝,你总是拒绝我,避开我,不愿意同我扯上关系不是吗?” “别再抱怨。”缚宁低头查看手中的乐高包装,打算动手拆开:“你该知道,比起别人,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足够耐心了。” 这话给苟明之带去极大的满足感,他低声笑起来。 笑声止住,似乎还嫌不够,他继续追问。 “宽容...有吗?” “可是你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分明也是实打实的。” “...”缚宁拆包装的手顿住,冷冷扫了一眼男人被她扇过的侧脸,继续拆包装:“那是你活该。” 而且他分明挺享受,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见她已经着手将包装盒里分装好的乐高模块一一拿出放在桌上。 苟明之也不再打扰,转身走到餐边柜旁取下腕表搁在台面上便进了厨房。 第93章 油盐不进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街道车流量较大,鸣笛声不断。 铺面内,杨嫜刚送走一位客人。 在门口遥望着客人拐弯去往主道边上的那条街,她扬着笑意的脸渐渐放松下来。 随后转身回到收银台拿起角上的水杯端起灌下几口。 干涸的嗓子得到浸润,她才颇有怨言得望着门口低呵:“嫌七嫌八的,折腾半天也不买。” 将水杯搁置一旁。 她扬眉,视线扫过门外。 除了主道上的汽车鸣笛声断断续续传至耳边,没再看到有客人进来。 拿起手机翻了几条资讯。 看了十来分钟,她盯着手机里的一则资讯内容出神,似乎忆起些往事。 眼底原本的纠结之色最终还是逐渐褪去,变得平静。 没再在那则资讯停留,她指尖迅速划过屏幕,随即被下一条搞笑短视频引得不由发笑。 晚饭后,好些人出门散步,店里陆陆续续还是来了些客人。 杨嫜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过,卷帘门下拉,关门歇业。 驱车到怡园小区地下车库时,前方经过一对母女。 女孩笑容灿烂,央着母亲的手臂边走边撒娇:“妈,到时候我期末考试要是考进班级前十有没有奖励阿?” 母亲打趣:“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吹牛啊,你那成绩可能悬,要真考进,要啥买啥。” 两人越走越远,只能闻见女孩带着不满哼哼的余音。 “别不信,等着瞧,我这次可用功了......” 杨嫜收回侧眸看去的视线,想到缚宁那张总是冷冷淡淡的脸 ,她拧了下眉头,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嫌恶,随即低叹。 “差别真大…” 全赖缚濒的劣质基因。 回到家中,杨嫜抬眼望去,客厅灯亮着,再往里走几步,侧目。 缚宁卧室门还开着。 听见动静的缚宁从卧室走出,也不走近,只凝望过来,淡声道:“分明都知道徐异做的龌龊事了,还想着把我往火坑里推。” 杨嫜凝神思索,意会话中含义。 莫非是小异来找过缚宁了。 思及此处,她稍一挑眉。 都跟他说了过段时间再来,性急什么。 杨嫜立即辩解:“火坑?我给你找的孩子和你性子互补,家底又厚实,怎么能说是火坑?” “至于之前他做的错事,毕竟年轻气盛,他已经跟我解释过,而且他来找你也是想跟你道歉,我觉得他也挺诚心的。” 边说着她边换上居家拖鞋。 这番说辞没得到回应。 她抬眼。 缚宁眸色淡薄,幽幽开口:“你不只是跟他投缘,你们两个行事也是如出一辙。” 话音落下,她回了房间,门也被随手关上,关门的力度跟平时一样,像是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杨嫜却明白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囊括着太多含义。 下午那会儿看到的资讯一时间重新在杨嫜脑海中浮现,避无可避。 她毫不在意得笑笑。 如出一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错。 … 13年前。 缚宁10岁。 杨嫜打量眼前的女孩的个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小孩子长得太快,加上她和缚濒的身高本身也不算低,所以缚宁身高一个劲儿往上窜。 视线在女孩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 更觉心烦意乱。 杨嫜不由来回踱步,心中也在想应对之策。 如果她不想办法抑制缚宁的身高,那就没办法再给她安排工作,那是多大一笔收入,平白浪费,岂不可惜。 女孩站在测量身高的墙贴前,茶色的眸子偶尔转动,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杨嫜略显不耐的脸上。 却不开口问话,只侧身看一眼身后测量尺的刻度线。 脚步逐渐放缓,杨嫜心生一计。 迅速带缚宁去到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她连忙询问:“医生,小孩个子长得太快,打抑制针能控制吗?” 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看过,给出答案:“你女儿骨龄10岁,很正常,根本不用打抑制针,回去吧。” “我觉得还是让她打针比较好。”杨嫜脸色变了变,还是坚持。 医生眼神古怪得在她身上和一旁小女孩脸上来回扫视。 而后有些不耐烦得瞧着母女二人催赶:“你是医生我是医生?都说不用打,你是不是亲妈?” 杨嫜被噎得心里堵的慌,呵笑一声,回了句:“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等会儿还得让他开单子好去给缚宁打抑制针,眼下不好把人得罪了。 医生没搭理她,看了几眼安静坐着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姑娘这是你妈妈吗?” 杨嫜偏头凝着缚宁白软的侧脸,催促:“说话阿你,问你话呢。” 女孩偏头看她一眼,又转头朝向医生,冷静点头:“是妈妈。” 得到答案,医生也不再言语。 “听见没?”见医生如此,杨嫜嗤笑道:“我当然是孩子的母亲,但我也没见过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做的,医生你就开张单子的事儿,何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好的孩子非要干预她正常生长。” “通常家长在听到孩子没问题后会表现出庆幸与安心,你却并不高兴,医生基本的医德我还是有的,总不能家长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不然这医生岂不是人人都能当?” “你-”杨嫜眉头紧锁,脸色也绷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运气真差,碰到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 她紧了紧手指,不再游说,免得自讨没趣,起身牵起缚宁的手腕就往想往外走。 缚宁愣了愣,脸庞白嫩又满是稚气,看不出多少情绪。 垂眸盯着杨嫜拽在她腕处的手背,她隐在眼帘下的眸有了一丝波动。 杨嫜走到门口,却听见那医生在背后刻意哼笑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侧眸看过那医生背影,带着些火气抬手将门关得响亮。 “嘭” 外边下一对被叫到号的母女正欲往里进,毫无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杨嫜现下没心思管别人,只拉着缚宁匆匆离开。 医院大门外,冬日冷风萧瑟,寒气入骨。 母女俩往停车场方向走,这段路程要途经马路边上,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根电线杆。 有的电线杆通身都贴满了广告,广告内容各色各样,什么类型都有,整得花里胡哨,有碍观瞻。 缚宁身高的事没解决,又憋了气,杨嫜看什么都觉得有些碍眼。 她稍拧下眉,在即将略过身侧的电线杆时忍不住随口低斥:“到处乱贴广告,也没人管管。” 刚想抬脚接着走,电线杆上一张还新鲜的广告单上印着的大字吸引她视线。 她停下脚步,折返回去细看上边内容,泛着忧虑的眉头顿时就舒展不少。 松开牵着缚宁的手,她扯下那张广告单,折好揣进兜里。 缚宁被松开的手臂垂落在身侧,她指尖动了动,终归没有别的动作,只问。 “这张广告上面写的药和医院用的是一样的吗?” 杨嫜脸色变幻,瞥着女孩发顶,不自然得扯唇笑道:“回家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快走吧。” 没再去伸手拉缚宁,她径直往前,揣在兜里的手指拨弄那张折成小块的广告单。 指腹抵着尖锐的纸质折角,却不痛不痒的。 就算不一样又怎么样,总得买来试试才行。 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杨嫜侧眸扫过女孩那张跟她父亲九成相像的侧脸,心底那点点动摇也消失殆尽。 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她个子要是再高些,就没办法继续做童模,倒不如干脆让她晚些再长。 第94章 好事 在店铺中收到寄来的药时,杨嫜是欣喜的。 她用裁剪衣服线头的剪刀将包裹打开。 里面包装还算完好,使用方法和用量都有注明。 店里刚送走客人的年轻导购边靠近边笑问:“杨姐,这又买什么好东西了?” 她将药品放回包裹内,同时扯了扯里边的防摔气泡膜遮住药品,随口笑答。 “没什么,普通的养颜胶囊。” 边说着她边收拾包,最后拿起快递盒叮嘱店内两个店员。 “我得去接孩子了,你们两个把店看好。” 两人纷纷点头:“放心,杨姐。” 得到回应,她点下头,将包挎在肩上,手背顺出被包带压住的长发,拿起包裹盒子出了店铺门。 店铺内两店员小声议论。 “哎,看杨姐店铺现在虽然不像以前每个月都能有那么多利润,但也算稳定,关键是女儿也这么小就能挣钱。” “杨姐有生意头脑,又强势,豁的出去,挣钱也是她该挣的。”顿了顿,女店员更压低了音量,悄声道: “不过做她女儿挺可怜的,一直断断续续得读书,本该坐在教室里的年纪,却提前步入社会,沦为牛马。” “这么说来倒也是,杨姐女儿每次来店里都少言少语,十来岁的孩子老成得跟个成年人一样,不像我那个女儿,都8岁了天天啥也不会,跟个蠢蛋似的。” “哈哈哈哈,你别说,我家那傻儿子也是一样,是个走路都能平地摔的主…” 杨嫜驱车前往的目的地不是学校,而是一处私人拍摄场地。 场地归属于一个专门做童装生意的老板娘。 杨嫜跟她是老相识了。 那时候实体店走势极好,电商产业链还没兴起,童模也还不盛行,但不管是成年人的服装还是童装始终都需要人来展示。 最初也是那老板娘见缚宁模样生的不错,提议想让缚宁为她所要售卖的童装试穿拍摄,借此达到宣传的目的,从而促进销量。 开出的酬劳可观,没理由不答应。 到达拍摄场地,杨嫜视线扫过搁置在副驾上的包裹,开门下车往影棚那边去。 拍摄现场井然有序,缚宁身上所穿的童装款式都是即将发售的新款。 杨嫜抬手攥着身侧的单肩包带,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每个决定都无比正确。 又能穿免费衣服又能拿钱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这个女儿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终于有点价值,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浮出点笑来。 正在拍摄的缚宁察觉到杨嫜的存在,一时分神,接连几个拍照姿势都摆得不到位,被摄影师提醒。 “别走神阿,看这边。还有几组就完事了,咱们抓紧些。” 这话落在杨嫜耳中,变得有些刺耳。 刚还觉得这孩子有点用处,现在就出幺蛾子。 她几步上前,抬脚踹上缚宁膝盖:“认真点,干了这么些年,还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吗?” 缚宁眼皮动了动,也不呼痛:“知道了。” 那双茶色瞳眸加上她此刻漠然中带着执拗的神色,真是处处都像极了她那父亲。 这样的注视让杨嫜不自在,心中交织的情绪也尤其复杂。 有不甘,有愤恨,有厌恶,还有长久以来被缚濒施以暴行而不知不觉间滋生出的不安与心慌。 她不是怕,她只是感到恶心,像被逼着咽下无头苍蝇那般恶心。 为什么非得像她最讨厌的人,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维持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经营店铺,这些烦心事都不足以击垮她。 但是唯一期盼的孩子。 也跟她想象中完全相反,简直令人失望。 杨嫜扯唇自嘲一笑,退出拍摄范围,以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拍摄。 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耳边传来童装老板娘圆滑世故的嗓音:“欸呀,杨嫜你来接小缚宁了,再十分钟就好,来我这边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两人到休息室。 杨嫜抛了抛头发,说笑道:“要是你能把缚宁的工费再往上提,那才是好事儿。” 老板娘揶揄。 “看看你这样,掉钱眼里了,我给你的价格也够意思了,别得寸进尺,我这有桩划算的买卖,你要不要?” 杨嫜坐直身子,稍一挑眉:“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这些年常常用你家小缚宁做招牌,打广告,效果确实不错,我呢有个海城那边的朋友,也是专门做童装生意的,他想把小缚宁借去帮她们拍一则宣传广告。” 闻言杨嫜眼眸转了转却并不急着表态:“这样…” 如果要去海城,那她这边的店铺就只能先暂时交给店员打理,坐飞机也快,倒是耽误不了多久。 不过这老板娘口口声声说是借人过去,酬劳还没讲清楚,也没法估计跑这一趟值不值当。 看出她有所顾虑,老板娘接着讲道:“瞧瞧,你这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都说是划算的买卖,她那边给你开出这个数…” 见到老板娘比出的五根手指。 杨嫜有些不确定得问:“后边几个零?” “四个零。” 杨嫜眉尾上扬,嘴角带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一天就行,拍完下午就能赶回…” 没等人说完。 “成交。”杨嫜笑着应下:“不愧是好姐妹,有好事要记得再想着我。” “行行行,互惠互利嘛。”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她走出休息室去带上完成工作的缚宁回了家。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屋,杨嫜拿着买来的药品搁在桌上翻看。 包装上赫然写着阻生剂三个字,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板片剂。 缚宁坐在沙发处默默看着,最终道出一句:“电视上有讲过,药不能乱吃。” 杨嫜捏着片剂的指尖下意识用上些力道。 她没有回话。 只拿杯子接了开水放在一旁晾着。 等上一会儿,抬指触上杯身,水温适宜,她侧头看向沙发那边没再出声的缚宁,刚要开口叫人过来。 女孩已经起身靠近,眼神麻木漠然,仿佛失掉部分光彩。 缚宁在她身旁站立,接走她手中的片剂:“需要吃多少?” 如此冷然的嗓音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上,但确实是从缚宁口中传出。 她心底猛地一颤。 却生不出丝毫的怜爱之情。 嫌恶仿佛深入骨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缚濒的,对缚宁的,直至将她彻底侵蚀殆尽才肯罢休。 这一切可以是任何人的错,但绝不是她的错。 杨嫜眼底不自觉浮起丝丝恨意,咬了咬后槽牙:“一次两颗。” 缚宁闻言掰出两片药,捧起水杯仰头喝下。 水杯搁回桌面。 杨嫜将剩余的片剂收好,侧眸叮嘱:“之后要去海城拍一则宣传广告,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的老师请好假。” “嗯,知道了。”女孩应声点头。 杨嫜收回视线,眉毛微扬。 很好,这个孩子依旧是听话的。 第95章 煞风景 10年后的今天。 杨嫜瞧了瞧缚宁那扇被关上的房门。 当初的药有副作用。 虽然当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缚宁的身高,让她多做了两年童模的工作,却同时也影响到她后来的正常生长。 杨嫜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忍不住低声喃喃:“真是可惜了…” 要是当初不给缚宁吃药,身高再高些,她就能去走秀,那她现在能挣的钱岂不是更多。 - 难得休息两日,缚宁第二天醒得晚了些。 之前总是浑浑噩噩,不是在拍摄,就是在赶拍摄的路上,把她折腾的够呛。 起身穿好衣裳,开门迈入客厅,视线扫过杨嫜卧室门,依旧关得牢牢的。 昨天杨嫜分明回来过,但却感觉像是从没回来。 吃过早饭,返回房间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击查看,屏幕中显示着短信内容。 [ 您的xx银行卡账户2971,于x月xx日收入(工资)人民币.00元,交易后余额.00元 ] 当初与公司暂时签订了两年的合同,被公司抽走百分之四十的佣金后到她手上的薪酬就只剩下六成。 算算时间,合同也快到期了。 刚退出短信界面,倪娜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倪娜声音有条不紊:“你的合同不是要到期了吗,趁着这两天休息,抽个时间来公司一趟,正好跟你谈谈续约的事。” 办公室里其他经纪人的交谈声隐约从话筒里传出来。 缚宁略一掀眼,淡淡询问:“你现在就在公司是吗?” 倪娜:“在的。” “那不用另外抽时间了。”缚宁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我现在就过去。” 地下停车场。 缚宁正往停车位走,后方一辆黑车驶来,她偏头看过一眼,收回视线。 黑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车窗摇下,苟明之鼻梁上架着副窄框眼镜,镜片下眸眼含笑:“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车。”缚宁接着往前走。 苟明之开车跟随。 缚宁在一辆积了些灰的黑色林肯冒险家前停下,正打算拉开车门上车。 苟明之顷身靠近车窗,不舍追问:“是要去哪里?” “公司。” 简短回应过,缚宁没再管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率先开往出口。 苟明之隔着车窗注视前方车尾,缓慢跟上。 两车一前一后驶出车库上到地面,分别朝不同方向驶离。 开出一段距离,缚宁看看后视镜里苟明之朝反方向离去的车尾。 其实她能感觉到苟明之在压制本性,尽量不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但前提条件是——她没有表现得过于抗拒。 驱车来到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所在的大厦,到达公司所在的楼层,玻璃门开着。 前台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是公司的少东家李弦。 李弦原本盯着电脑的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流里流气地开口打招呼。 “哟,这不小缚宁吗,好久没见了。” 缚宁走上前,垂眸扫过那张称得上俊朗非凡的脸,平静调侃:“小李总,跟人前台抢工作的事你独一份。” “这夸得我真不好意思。”李弦哼哧笑了一声,尾巴都快翘上天:“我无论做什么,那都是独一份。” “...”对方没脸没皮的德行让缚宁静默一瞬。 这花花蝴蝶不但花,还臭屁。 “我先过去了。” 抬脚刚要往里走。 李弦手指握着鼠标点击几下,将桌面上的小游戏关掉。 “小缚宁你可等会,等前台小美女回来了,我们一道过去阿。” 缚宁脚步停住。 李弦虽然整日放浪形骸没个正形,但再怎么说也是公司里的二把手,迟早要继承家业,接手这家经纪公司,所以也不是完全不管事。 这意思怎么听着像是要由他来跟她谈续约的事。 缚宁偏过头,盯着远处奔来的前台小姑娘,脑子转了转。 “公司有专人负责跟我谈续约的问题,我怕是不好在这里煞了小李总的风景。” 李弦眼神闪了闪,顺着她视线侧眸看一眼从远处往这边奔来的前台。 乐得一笑,也不藏着掖着。 “哪儿的话阿,你属于公司主力梯队,咱们公司可缺不得你,更何况这两年我们在你身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从包装到推广都是按你的风格走向量身定制的一套方案。” 见那原本看守前台的女人即将抵近,他起身整了整花哨招摇的西装。 接着打趣。 “要是待你不周,被别有用心的人撬了墙角,那真是我们的损失。” 缚宁视线扫过他那身花蝴蝶似的装扮,眸底无波。 合约到期她就算投向其他公司也不会面临支付违约金的情况。 这李弦是担心她有名气了就跳槽跑去别家,所以才借着续约的时机示好顺便乘机敲打她。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花钱享乐的二世祖。 匆匆赶来的前台看着在座位前边站着的李弦,笑道:“多亏小李总帮我看着了。” “没事。”李弦习惯性得调侃两句:“不过真要感谢的话不如陪我吃顿饭...?” 前台倒是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也没当真,轻笑两声:“您风流倜傥的,这恐怕轮不到我。” 话音落下,她眼神往缚宁这边扫了一眼。 缚宁余光掠过言语谈笑的俩人,并未搭腔。 李弦曾经打过她主意,这是事实,但这公司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哪个没被他招惹过。 大家也都知道哪些与他有过瓜葛,哪些没有,但避免不了有人恶意揣度,人的好奇心总是尤其强烈。 缚宁压根没打算进行无用的解释。 李弦脸色却变换几下。 “哎哟喂,你这眼睛往哪儿看呢?”他半开玩笑般提醒:“别跟那瞎猜,可千万别给我找事。” 前台愣了愣,反应几秒。 相当识趣得收回了在缚宁身上打探的视线,连忙笑应:“是是,小李总。” 第96章 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垂着眼睛。 怪了。 刚刚李弦的行为有点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澄清与谁的关系。 虽然他看似风流浪荡不拘小节,但骨子里有作为商人的势利和高傲。 身份上的差距与长久以来位居高位所养成的认知让他不屑于去向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解释。 女人是他的玩具。 而公司里的女下属则是玻璃橱柜里能拿出来交易的玩具。 底下的员工和模特对此都心知肚明,也不会觉得和他开过几句玩笑话就真能和他称兄道弟,平起平坐。 上司永远是上司。 李弦抬起手,极为随意得捏了把前台的脸颊,口气像在叮嘱看门狗:“看好咱们公司大门,那些个碎嘴的,让他们注意着点。” 那前台笑着应下,随后抬眼往缚宁身上扫过。 缚宁默默看着,更觉得反常。 但李弦有意与她划清关系,她也乐得接受。 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缚宁抬脚欲先走一步。 前台转了转眼珠,陪着笑脸,开口提醒李弦:“我刚从卫生间那边过来撞见倪娜姐寻您,恐怕是找您二位有事。” 缚宁闻言只能驻足。 二位...?找李弦就找李弦,还扯上她。这前台小姑娘明显是想拿她来给自己解围。 缚宁侧身,淡漠视线从前台脸上扫过。 年轻女孩眼底藏着缕惶恐不安,强装的老道和镇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面对公司高层,处于底层的漂亮女人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曲意逢迎。 而李弦本人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请吧小李总。”缚宁开口催促,脸色已经开始不耐烦。 “小缚宁,还是你可爱。”李弦扯唇,贱兮兮地笑:“全公司上下除了我家老头子,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没再回应,眼神从李弦脸上挪开,率先迈步去往小型议事间。 李弦跟来她身侧,莫名其妙地咕哝一句:“哎...便宜那黑心肝了...” 缚宁心底闪过一丝不解。 他在那自言自语的做什么... 两人来到小型议事间。 缚宁推开门稍稍侧身让出位置,待李弦进门才落后一步跟着进门。 这进退有度却又恰到好处的举动被李弦看在眼里。 里边坐等着的倪娜起身打招呼:“小李总。” 李弦点点头,越过坐在侧方位的倪娜,动手松了西装外套的纽扣,在主位坐下。 他凝着缚宁挺拔的脊背,乐呵得笑出声来:“小缚宁你平时总对我爱搭不理,刚刚难得尊重我一次。” 缚宁神情自若地坐在倪娜对面,全然装作没听见。 既然他高兴了,那等会就别给她使绊子。 李弦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倪娜。 倪娜停下正流连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将桌上拟好的合同往缚宁这边推来。 缚宁神色淡淡,垂眸翻看,条条阅览。 翻阅合同时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不急着签字。 李弦和倪娜的视线皆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认真对待也好,随意就下决定倒显得不重视了。”倪娜打破略显沉重的氛围,主动开口调节气氛。 李弦扯唇笑笑:“小缚宁,这合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看到这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合同,突然有些感慨,当初我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缚宁抬眸扫过对面听了她话以后若有所思的两人,继续补充。 “现在能有所成就,当然也离不开公司和倪娜的殚精竭虑,只是...” 倪娜听到这,神色变了变,也没接话,看向正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的李弦。 李弦将歪斜的座椅转正:“只是什么?” 缚宁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合同,开始切入正题。 “只是你们也知道我的日程向来都安排的紧,而保持身体康健和做皮肤管理都需要花费我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更是要投入大量资金...” “所以有时候也会担心没法给公司带来最大的效益。” 李弦闻言一脸了然。 缚宁也不再开口,将手中的合同合上,又不经意间往前推了推,留给他充足的时间来考虑。 李弦在这,调整合同内容的事自然是轮不到作为经纪人的倪娜来做主。 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成立多年屹立不倒,位居龙头。 虽然下边的模特大把,竞争激烈,但手里攥的资源多,团队专业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小公司可以比拟。 她当然不会跳槽去别的公司,但眼下是借机重新划分薪酬的大好机会,她想多争取一成。 能争取到自然最好,实在谈不拢就随意带过,该低头还得低头。 李弦沉默一会,身子前倾,手肘支着桌面,敛了几分笑:“可是4:6分成,你拿大头,我们觉得已经很合理了。” “今时不同往日。”缚宁指腹蹭过合同上方的页脚:“总要有些变化的,您说是吧。” 李弦歪头盯着她看上几秒,斟酌一番,笑问:“那你认为怎么样才合适?” 缚宁敛了敛眸。 李弦看似在询问她的看法,实则是想待她说出心中理想的数目后再找借口回绝。 这么一来,不就稀里糊涂没了下文。 她眸光一转,看向李弦,眼神染上几分不容分说的强硬,语气却冷静又客气。 “您不妨考虑考虑...二八分成。” 对面两人同时一愣。 “过了吧...”李弦笑意隐去,往后靠住椅背,下意识拉开与她的距离,忍不住猜测:“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么?” 他不满意这样的分配比例。 缚宁也没明说,任凭对方肆意揣度。 “别的公司比起这里确实是有差距,但诚意很足,令人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倪娜先出来调节说和:“即使是月入百万的模特也不见得能按这个比例跟她签约,缚宁,你现在也还差着一截,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缚宁对上倪娜视线,而后眼神看向李弦,也不急着出声接话。 议事间内顿时一片沉寂。 良久。 李弦抬起半垂着的眼眸,直直望过来,扯唇笑语:“最多让你一成,而且原本续的两年合约要延长至三年。” “三年...?”缚宁面露难色:“这恐怕...” 正合她意。 方才她提出的分成要求李弦肯定不会同意,但又想留下她,所以折中各退一步。 再复抬眼,她淡淡回应:“既然这样,再提要求倒会显得我不识好歹。” 李弦略显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后又再次翘起腿,脚跟摆阿摆。 缚宁将面前的合同推至桌子正中。 李弦伸手将合同拉到自己面前,掀了掀合同页脚,拿起来递出去:“倪娜,按我们刚才说的重新拟一份新的来。” “没问题。”倪娜看缚宁一眼,出门去了。 第97章 不用绕弯子 门半掩着,没全关上。 外边隐隐传来些人声和员工在过道的走动声。 “啧。”李弦挑眉笑道:“小缚宁,你可得给我再打三年工了。” 缚宁扫过那张重新变得吊儿郎当的脸,平静道:“应该的。” 见她过分冷静,李弦盯着她看上一阵,笑容突然凝固,迅速反应过来。 “...我怎么觉得着了你的道儿。” “什么意思?”缚宁掀起眼帘,眼波淡淡:“难道你期盼着我跳槽到别的经纪公司去?” 李弦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倒也不是。” 随后他突然摸出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发信息。 几分钟的功夫,倪娜拿着新合同返回。 缚宁一一看过,确认无误,没再犹豫,拿笔填过便收好自己的那一份,起身面向两人:“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倪娜也跟着起身:“小李总,那我也先去忙了。” 李弦似乎在等着谁的回信,无暇顾及二人,边点头边摆手。 “行,回吧。” 议事间的门掩上。 李弦望着手机里石沉大海般的信息:[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等了许久,也没见回应。 他起身踱步,随后捏着手机绕至窗边,不由咂舌:“这家伙,忙什么呢...” 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七月了。 他略一思忖。 该不会在公司吧... 再发去一条信息:[得,大忙人,忙完记得回我消息。] 这则信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原本已经被他息屏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到门口将门落锁,以免有人闯进来。 随后靠回椅上,转动座椅,脚后跟搭在桌子边角处。 解锁手机,消息弹出。 苟明之:[有事直说就行,不用绕弯子][微笑\/微笑] 这和蔼又让人不适的语气让他脑子直抽抽,脑海自动补出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拨通语音电话,那边接得倒是挺快。 李弦率先揶揄:“明之阿,小缚宁今天可是逮着合同到期的机会跟我谈条件要涨工资,你怎么搞得,那么长时间了,我看她怎么似乎...有点缺钱阿。” 电话那头苟明之闻言轻笑两声,对此不以为意。 “激我没用,在她那吃了亏转头就想上我这找补。” “你们公司那制度...能者多劳,同样的,多劳者多得。总想着压榨员工,可不是好领导该做的事情。” 被人戳穿,李弦也不恼,满不在乎得嗤了声。 随后连珠炮似的一一指出。 “得了吧你,冠冕堂皇得蒙谁呢,你压榨淮冬压榨得还不够厉害?” “你倒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坐你那位置当个任劳任怨的劳什子老总。” “你倒好,成天跑去搞直播,逍遥自在,明明就属你丫的最没良心,还好意思说…” 没等他讲完,苟明之笑着打断,语气温和如常。 “怎么还狗急跳墙了,你要是羡慕,看在往日情谊,我也可以把淮冬借给你用一段时间。” 李弦抬了抬眼皮,张嘴就想应一句‘好’。 连忙收住,将交叠搭在桌角处的两条腿互相调换下位置,语气酸不溜秋。 “呵,谁稀罕?没劲,挂了。” 挂断语音通话。 李弦将手机轻抛在桌上,仰靠着椅背闭眼凝神,心底却隐隐不爽。 个老阴货,炫耀什么... 没一会他睁眼起身,认命般迈步回了办公室。 ... 江城某处大楼,顶层。 总裁办公室内。 坐在办公皮椅上的苟明之凝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界面,幽色的眸子扫过聊天记录。 李弦:[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将手机息屏,他镜片后的眸底隐下一缕暗色,唇边笑意依旧。 砸钱也要有机会才行... 息屏的手机被放置一旁,堪堪映出男人颚线清晰的侧脸。 眼镜因方才垂头的姿势从鼻梁上滑落,苟明之指背抵住镜框下沿扶了扶。 幽锐含笑的眸光落到前方已经讲完报告,有点忐忑的淮冬身上。 苟明之抬手示意:“别傻站着,先坐下吧。” 淮冬利落坐在对面的办公椅上,表情严肃。 “近几年公司一直都很稳定,今年这前半年的效益怎么就开始隐隐有下滑的趋势...”面前的报表被苟明之摊开,陈列在桌面上:“说说问题出在哪。” 淮冬面色凝重,犹豫半天才开口:“底下人有点躁动,部门之间调度起来没以前顺利。” 苟明之合上报表:“又有人想拉你下马了。” 淮冬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苟明之抬头,笑弯了眼:“刚刚的董事会...看来是精彩绝伦。” “您还笑得出来...” 淮冬大拇指摁住太阳穴揉了揉。 “隔三差五那几个不安分的老家伙就要来一次专门针对我的弹劾大会,我压力真的很大。” 苟明之笑容依旧:“董事会大半都是你我的心腹,怕什么?每次都闹不出个名堂来,一到年底还不是要灰溜溜跑来领年底分红。” 淮冬面色沉沉,神色忧愁:“那么多员工,还有董事会和背后股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一个人,疲于应对。” 言语间的每个字都在透露出他自己单打独斗不行,要人帮忙。 苟明之笑笑不说话。 当老板真能磨练人,这位置才坐了多久,这么快就学会卖惨了... “你可以的。”他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握,下巴抵住交叉的指背:“这么久了,也该习惯了,不要让我质疑你的能力。” 淮冬眼神默默偏开,绷直脊背,低头不语。 苟明之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大厦附近略矮一截的建筑物和底层车来车往的宽阔道路。 视线缓缓上移,在眼前的窗户上停住。 玻璃表面泛着雾气。 晴天白日,却下起了绵密小雨,灼目日光混着绵绵细雨似乎扎透窗户刺进眼中。 即使站在高处,头顶还是有更高更强的不可抗力,离得越近,越压的人喘不过气,也越看不清晰。 搭在窗沿边的指腹被雨水润湿,生出一种倒胃口的黏腻感。 淮冬注视他几秒,到办公桌旁抽出手纸,递上前去。 苟明之接过来,擦干净指尖,将润湿的纸张递回给淮冬:“股东一直有我牵制,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淮冬转身到垃圾桶旁边,纸团落进垃圾桶。 再次回到苟明之身旁,他整了整西装外套的下摆,神情严肃可靠。 “您放心,我永远也不会辜负您。” 第98章 管的太宽了 马路上,蒙了些灰的黑匀速行驶。 缚宁正驱车赶回怡园小区。 细密如针的雨点落在车窗前边,一开始还能视物,积累得多了,前方视野也逐渐模糊。 雨刷规律扫过车窗,开拓出规整的扇形。 车停在红灯路口,缚宁握着方向盘等待缓慢倒数的秒数,耳边再度响起方才从公司议事间出来时倪娜说的话。 当时缚宁先一步走出议事间,随即倪娜跟来,在身旁调侃:“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 “哪不一样?”缚宁边往公司门口走,边随口反问。 倪娜默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具体的不同之处:“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的状态好像更稳定了一些。”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公司门口。 守着前台的小姑娘见到两人,主动打招呼:“缚宁姐慢走。” 缚宁抽空“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走出公司大门,倪娜跟着她来到电梯处等待。 “那你觉得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会对我,或者说我们的工作造成影响吗?”缚宁问道。 倪娜眸子转了转,眼底探究迅速消失不见,目光顿时显得柔和不少:“这个嘛...” 缚宁静默不语,只等着她的回答。 直到电梯攀升,即将到达两人所在的楼层。 倪娜将手半揣在女士西装衣兜内,玩笑般回应:“我希望不会。” 电梯门打开,缚宁走进去,转过身,视线落在对方颇有韵味的大波浪长发上。 悠悠开口:“你操心的太多了,况且你担心的很多事在我看来根本不会发生。” 作为经纪人,倪娜可以适当得介入她的生活,通常情况下,她都会听取,会照做。 但有时候倪娜所表现出来的企图,已经远远超过本该互相遵守的那条边线。 她管的太宽了。 倪娜神情一滞,垂在身侧的掌心举起来摊了摊,肩膀跟随着轻轻耸动一下。 “这也说不准,不管怎么样,总要防范于未然才行阿。” 故作轻松的语调再配合着她脸上的笑,倒显出几分无心又身不由己的味道。 缚宁垂眼,伸手摁了电梯,重新抬眸看向门外,嗓音无波无澜。 “风筝线拽的太紧,既会伤手,又容易绷断,把握好力度才能飞的更远...” 尾音落下,眼前的电梯门彻底闭合,隔绝两人遥遥相对的视线。 也彻底挡住门外倪娜不由自主松懈下来的鼻息。 ... 红灯转绿。 缚宁思绪游离在外,没能立即起步开走,后车似乎一秒也不愿多等,急躁地摁了摁喇叭。 刺耳尖锐的鸣笛声拽回她的思绪。 迅速驱车穿越路口,刚刚鸣笛的后车跟来与她并行。 里面车主摇下大半车窗,嘴里斥骂:“磨磨蹭蹭的,就别他妈上路了。” 缚宁车窗只开了不到一寸用来透气,隔着窗能听见对方声音,却看不清对方样貌。 她没去搭理,将开启的那点车窗缝隙全部关上,提速,扬长而去。 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将车锁好,前车盖上肉眼可见的灰尘引得缚宁注视几秒。 平时这车也不怎么开,放久了难免积灰。 指尖点上车身,随意一抹,捻了捻,灰不厚。 视线扫过整个车身。 看着碍眼了些,却也没必要去洗。 转身走向电梯口,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拿起接听,女孩嗓音从电话那头直入耳中:“诶宁宁,今天怎么接的这么快?” “今明两天都休息,闲着没什么事。”缚宁说:“接电话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还夹杂着叮铃哐啷的碗筷碰撞声。 没等萧思木回应,电话那头传来旁人的问话:“是打给缚宁的吗?” 耳熟。 有点像赵非序的声音。 萧思木回应对方:“是啊,怎么了?” 紧接着又传出一道温婉女声:“好了,赵非序,你还是别打扰人家谈话。” “就是。”萧思木闻言哈哈笑道:“赶紧吃你的,别打岔。” 那边几人交谈完。 萧思的询问声再次从话筒里传出来:“既然宁宁你今天休息...那不如下午你来我们公司接我下班怎么样?” 缚宁默了一瞬,摁亮上行的电梯按钮,淡定问上一句:“要听实话吗?” “不听不听。”萧思木连忙否决。 缚宁只凭语气就能想象出到对方举着电话猛摇头的画面。 调转手机界面,查看今天限行尾号。 萧思木的车牌尾号正躺在今天的限行名单里。 缚宁重新将手机贴近耳边:“你今天几点下班?” 萧思木抑制不住的放声欢笑,随后掐着嗓子,假模假样,十分做作:“人家可能要加会儿班,六点半左右来接人家就行的哦~宝贝~” “...”缚宁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叮” 电梯到达。 她偏头往自己停车位方向看上一眼:“嗯,挂了。” 下午。 缚宁将车开到洗车店,下车后一青年迎上前来。 待看清她面孔,他脸上堆着笑问:“要精洗还是普洗?” 缚宁拾起手机瞥了眼时间:“普洗。” 没等人回话,她环视周围:“30分钟内能洗完吗?” 青年反应慢了半拍,随即答应:“能的,那边是洗车等候区,我先带你过去。” 紧接着,青年要迈出步子准备带路。 缚宁站在原地没动。 远处的等候区一眼就能看到方位,并不难找。 青年回身,面露疑色。 她上前将车钥匙递出去:“不用,几步路的距离,忙你的。” 第99章 哪有那么巧的事 洗车青年讪笑着伸手接下车钥匙。 待她走远。 空闲的一个员工走到青年身边调笑:“加把劲,可得给人把车洗得铮亮。” 青年笑笑,开始动手冲洗车身:“我刚才瞧过了,这车的内饰崭新,感觉基本没怎么开过,恐怕是闲置久了来冲冲灰尘而已。” 员工眼睛亮了亮,羡慕地咂咂嘴。 “那这单生意挣得轻松阿,便宜你小子了。” 青年笑容加深,打趣道:“嗨,运气好嘛,没办法。” 嘚瑟的语气让员工忍不住笑骂。 “诶你真是讨打得很...” 不到半小时,青年就将车洗好。 到达萧思木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楼下时,还差几分钟才到六点半。 缚宁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停好车,降下车窗注意出口方向。 从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出来些人,但没看到萧思木的身影。 等上十来分钟,还没见到人出来。 于是给萧思木去了个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萧思木像在收拾东西,回话回得着急忙慌:“马上宁宁,我马上就下来,两分钟。” “不用急。”缚宁视线从办公楼出口处缓慢上移,神情浅淡:“我也才刚到。” 萧思木舒了口气,收捡物品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等很久了,那等会儿见。” “嗯。”电话挂断。 两分钟后,缚宁在出口处见到熟悉的身影。 萧思木视线从后往前,往马路附近停好的几辆车身上一一扫过,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看清她翘首以盼的神情。 缚宁没有立即下车表明方位,反而端坐在车内,等着萧思木自己搜寻到她。 视线遥遥相对,女孩陡然绽开的笑颜在这种沉闷的天气下显得特别亮眼。 开门下车,等着萧思木走近。 萧思木刚迈开脚步要往这边走,她身后就跟出来两个人。 是赵非序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人。她记得那个人也是萧思木的同事。 叫董璃。 几人边交谈边往这边走,期间三个人的视线都接连不断地朝她这边张望。 缚宁往前迎了两步,与抵近的三人相对而立,视线掠过萧思木身旁另外两个多余的、没眼色的家伙:“我们先走了。” 紧接着,她看向萧思木:“上车吧。” “阿...宁宁...”萧思木杵在原地,脸色有些为难:“那个赵非序他说...他说...” 赵非序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犹豫开口:“就是...我的车也限号,不知道你能不能顺道捎我一程,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 缚宁瞥了瞥萧思木复杂的表情。 看来刚才他们过来的路上就是在谈论这件事。 赵非序的居住地址应该离怡园小区不远,他又是萧思木同事,顺便带回去倒也不碍事。 不过... 董璃安静待在赵非序身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莫名感觉这两人关系有些微妙。 缚宁思绪一转,并未回应赵非序,转而冲董璃问道:“你的车也限号吗?” “没有,哪有那么巧的事。”董璃柔柔一笑,嗓音轻慢:“两个三个的都同一天限号还怎么得了。” 缚宁眸色暗了暗。 这话绵里藏针,说得有意思。 萧思木目光在赵非序和董璃身上流连一番,一脸的恍然大悟。 被点拨的赵非序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眸,随即望着缚宁:“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坐董璃的车也是一样。” 缚宁神色自若,淡淡“嗯”了声。 刚刚赵非序说他车也限号是借口,董璃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话里话外进行提醒。 幸而赵非序借坡下驴,不再坚持,才没让场面变得尴尬。 萧思木适时开口打圆场:“这样安排也不错,我和宁宁好久没见,你跟来不是打扰我俩谈心嘛?” “是,是我不识趣了。”赵非序点头附和,自我调侃。 董璃脸色如常,柔声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俩快点回去吧。” “好好好。”萧思木乐呵一笑,立即握住缚宁手腕,带着人转身就走。 两人坐回车内。 油门启动。 缚宁看向副驾。 萧思木笑嘻嘻地探出手朝外边挥动:“那我们就先走了,bye~董璃,明天见!” 外边传来董璃轻柔的回应:“明天见。” 车窗外一男一女并排而立。 男人眉眼谦和润朗,女人温婉可人,两人立在一处,倒也极其般配搭调。 待萧思木打完招呼,缚宁驱车驶离。 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两人在路边目送她们离开,随后董璃率先转身,去往停车场。 赵非序望着车尾在路边多停留了几秒,也转身朝董璃走的方向走去。 本想跟上董璃步伐,她却没有停下等待的意思,像在置气。 赵非序只好小跑几步追上去,无奈询问:“小璃,前不久你也知道了我跟缚宁有渊源,又为什么要这...” 话没说完,董璃转过身来,眼眶不知何时已盈满水光,鼻尖泛红。 赵非序心下一惊,顿感无措,心头也升起股负罪感。 “你你...你先别哭...”他在裤兜和上衣里找寻能擦拭的东西。 衣兜内摸到一包没用完的抽纸,拿出看看,犹豫地抽出一张,递过去:“小璃...擦擦眼泪。” 董璃接走看过,皱皱秀丽的眉毛,遂将手纸死死捏在手心,任由眼泪垂落。 “你想说我为什么这样无理,还从中作梗是不是?” 压抑的哭腔弄得赵非序不由放轻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明白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像是,像是对我......” “对你什么...”董璃泪珠大颗滚落,嗓子也不受控制的哑:“你说阿...你分明知道...” 赵非序抬手想为她拭去眼泪,却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要说什么... 小璃自小就与他交好,一直追在他身后,可他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从没逾越半分... 第100章 胆小的懦夫 眼泪从董璃眼眶涌出,擦过面颊与下颚砸在她浅色衣襟处,晕染出深痕。 赵非序眼看着,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知所措得蜷了蜷。 应该是妹妹的...但这种逐渐涌上的不安心绪又是怎么回事...出于哥哥的责任?朋友的担忧?道德的谴责?还是... 不对。 不对。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应该在意缚宁,而不是这个追着他跑的妹妹才是。 始终没等到回应的董璃轻咬了下唇,抬起手背缓缓擦拭掉面颊上的泪痕。 “胆小的懦夫。” 赵非序身躯莫名颤了颤,心跳也跟着这句话“咚咚”猛砸了两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董璃已经将他方才递去的小包手纸扔在地上。 红着眼眶莞尔笑道:“连她张纸都这么舍不得,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转身要走。 赵非序却猛然在她眼中窥见难以掩饰的失望与落寞。 脚步不受控制得先行迈出,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小璃...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车内。 “哇塞,刚刚那是什么场面。”萧思木如释重负般顺了顺胸口:“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从我生日聚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 缚宁掌着方向盘,沉默不语。 没得到回应的萧思木侧头望过来,视线灼灼,毫不遮掩,似在询问,也在揣度。 紧接着,萧思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嘿笑两声,嬉笑道:“不过宁宁,刚才赵非序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阿。” 被直接点出来,缚宁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拨动方向盘,让车拐弯的同时敷衍应上一句:“是吗?” 萧思木热情不减,急切得询问试探。 “你之前说只跟赵非序有过一面之缘,但看他那样子,怎么感觉不止阿?” “而且自我生日聚会回来之后,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得从我这打探你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她没再继续往下讲,一双闪着光、暗含八卦的眸子直直盯着缚宁。 萧思木多半已经知道那天生日宴会上她和赵非序有过谈话,只是找不到机会问她和赵非序谈了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思木总是执着于了解她的过去,经年往事不值得提起,她同样也对别人的曾经毫无兴趣。 缚宁没有解释,反而问:“那你从赵非序那里得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信息?” 萧思木愣了愣,迅速咧嘴笑起来:“哪有啦...” 没过几秒,她叹叹气,老老实实交代:“他只跟我说以前和你是同学,不过他记性也真够好的,那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缚宁:“他说的没错,很久之前我们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他只告诉你这些吗?” 萧思木既然问了,赵非序没理由要藏着掖着,只讲这一星半点。 女孩支支吾吾,脸上笑容失了大半,仿佛在纠结要不要全盘托出。 缚宁抬眸看向后视镜,将隔壁副驾上萧思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收眼底。 收回视线,缚宁胸口仿若压了团棉花,没有明显的痛感,却分外沉闷。 那种神情不适合出现在萧思木脸上,她该一直开心快乐永无忧愁才对。 那副模样根本就不像她。 半晌,萧思木下了决心,问得认真小心:“宁宁,那你当初转学是因为什么?” 缚宁嘴唇微抿,眸色暗了暗。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她却觉得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回避几次,横在她俩之间的沟壑始终都在。 每每有人欲意探寻她的过往,她就会产生莫名的抵触与抗拒,像是极为私密的领地被人踏足。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保持沉默和悉数告知这两个选项正摆在面前,催促着她做决定。 砝码不断加在保持沉默这一选项上,但她即将要做的决定却与之相悖。 “因为当时我母亲为我接了工作,私立学校自由度高,请假也更方便一点,就干脆转学了。” 萧思木原本没期望能得到答案,正百无聊赖得望着窗外。 闻言霎时转头,满目惊喜,整个人受到鼓舞般,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见她如此,缚宁悄悄松了口气,心底烦闷被抽走一些。 “工作?你那时候才几岁阿,怎么能让你去工作?”萧思木很激动,抓住机会追询:“诶不对,那时候的你能做什么工作?” 前方宽广的道路瞬间变得狭窄,视野不再开阔,远处天色黯淡无光,有种开不到尽头的错觉。 缚宁耳边嗡嗡作响。 “不行阿!这小孩儿上哪儿找的?她根本就没有拍摄经验!不是耽误我们时间嘛!” “别嚷嚷了,老板娘不知道跟哪儿搜罗来这好模样的小孩,来这呆了半天了,也没见着家长...不然咱们花点功夫教教吧...” “也行,反正也没人看管着,多半是不受重视。” “那你训她的时候手脚轻点,别折腾出太多明显的伤,还得拍摄呢...不然跟老板娘那没法交差...” 缚宁稳了稳心神,握在掌心的方向盘突然变得有些扎手。 瞥见萧思木兴致勃勃满怀期冀的神情,还是回应:“童模。” 简短两字,足够概括她那五六年的光阴。 缚宁脸色变得奇怪,微抿的唇也明晃晃写着不愿再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 感受到她暗自涌动的情绪,萧思木张张嘴,没再追问。 气氛突然归于沉寂。 直到顺利抵达萧思木的居所,这份沉寂才被打破,没再继续蔓延。 “那我走了宁宁,你开车注意安全阿。”萧思木一如往常,嬉笑道。 “好。”缚宁点头:“看天色像是又要下雨,木木你也快点回去。” 萧思木眸光流转,弯腰凑近,展露笑颜:“知道知道,你也快回去吧。” 话音落下,萧思木直起身后退几步,打算等缚宁先走。 缚宁驱车驶离。 萧思木望着远去的车尾,直到黑车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她回身走进小区大门。 回程路上。 白光从天际闪过,滞后的雷鸣随之而来,狂风挟着风沙树叶在马路中肆意游荡,没几秒又被接连坠落的雨珠压在地上。 黑色的车身被混着尘土的雨水不断冲刷。 缚宁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指尖点着被淋得湿漉漉的车窗,划出几道水痕:“白洗了。” 第101章 没那个资格 电梯内,缚宁按下5楼按钮,亮起的按键附着水迹。 十秒后,按键熄灭,电梯门开启的同时,楼道里也传来女人尖锐的嘶喊。 “混蛋!” “啊!” “缚濒你又发什么神经,怎么不干脆死外面别回来!” 502房门内,物品的摔落声和一男一女的对骂声交错响起。 缚宁准备往外迈的脚顿了顿,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要变得更糟糕了。 她走到家门口。 里面缚濒恼怒的低吼清晰入耳:“你还敢咒我,你早早回来,也不知道做饭,家里冷锅冷灶的,是想让我喝西北风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嗯?” 女人像是挨了几拳,发出几声痛呼。 缚濒回来了...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还快。 准备开门,金属质感的把手传出不同于闷热空气的刺骨凉意,刺激着她的手心和神经,她指腹慢慢往回收,没有及时搭在指纹感应区。 吵骂还在继续,没有消减的迹象。 “你当你是谁,天皇老子吗?”杨嫜缓过痛,开始低声嘲讽:“我不做又怎么了...个孬货...别说我不会,我就是会做,我做了喂猪也不喂你。” 缚濒恶狠狠笑骂:“真能叫唤,我看你还怎么嚷嚷...” 拳脚落下。 杨嫜的闷声透过这扇门,灌入耳间。 缚宁眸色晦暗,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松,又忍不住握紧。 雨声和雷声混杂,穿透过道窗户,抵至耳边,吵的人心烦意乱,而里面的男女似乎要给这恶劣的天气再添点火候。 气氛愈发热辣。 男人猖狂而笑,声声刺耳。 双耳顿时被带着热度的掌心捂住,扰人心绪的混乱嘈杂声被隔绝。 缚宁调整呼吸,平复情绪,松开把手,没再去碰。 身后传来苟明之轻微的低笑,耳侧的手也松了劲,没再捂得那样严实。 她注意力全放在屋里两个人身上,居然连苟明之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清楚。 捂在耳边的掌心游移至她后颈,温柔腻人地抚了抚:“脚下又没有生钉子,明明躲得远远的就好了不是吗?” 缚宁侧了侧身子,扣住他手臂扔开:“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别来烦我。” “看看你这表情。” 苟明之从身后埋首下来到她肩侧,一脸的柔情似水,眼神却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你母亲所遭受的跟你也没关系,犯得着这副模样吗?你的救母情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缚宁转过头,对上他视线:“生恩养恩,不用还吗?” “...”苟明之微微弯唇,不作回应。 “所以别试图来教我做事。”缚宁抬起胳膊,掌心按在他胸前,伸直手臂将他往外推:“你还没那个资格。” 杨嫜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生她养她却是事实。 杨嫜讨厌她,所以完全可以趁她年幼把她掐死在襁褓之中,也可以把她遗弃在无人的角落里,可杨嫜没有那样做。 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即使给她递去一碗掺了泥浆的污水,她也会迫不及待得往嘴里灌。 污水再脏,亦能解渴,更能救命,杨嫜不爱她,却也让她活了下来。 屋内两人像是听见外面动静。 里边传出杨嫜带着不屑的微弱低讽:“应该是你女儿回来了...我...等着看你俩互相撕咬。” 缚宁盯着门板,无法推门进入。 杨嫜其实不需要她。 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还按在苟明之胸前的指节不由自主得收紧力道,像是要把他的心生生掏出来。 苟明之没挣脱,垂眸扫过自己无辜受累的胸口,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你抓得我有些难受。” 意识到自己力道太大,缚宁松开手。 苟明之意犹未尽地笑笑,一手将她肩膀虚搂住,另一只手直接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门板发出震动。 里面人被惊扰,霎时没了声响,安静异常。 “麻烦两位动静小点,我听缚先生中气十足,看来出差很顺利,还真是难得。”苟明之笑道。 又是一阵沉默。 虽没得到回应,却也没再吵闹。 门内客厅处,缚濒正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牢牢摁在地面。 他垂眼看向咬牙切齿的杨嫜,扯扯唇角,俯身在她耳边,句句诛心。 “可惜阿,不是我那好女儿,你口口声声说讨厌她,不也总盼着她来帮你吗?杨嫜,你是不是比我可笑多了...?” 杨嫜猛地一怔。 嘴唇颤了两下,表情固执,态度高傲。 “放你娘的狗屁...我没有盼着她来帮我...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方才争执中,她眉骨被磕破,一片胡乱晕开的血迹浸透眉毛。 “哼,那就是吧。”缚濒往门口看了眼,收回擒着女人的手,活动一下还没尽兴的手腕:“今天暂时先放过你。” 门外。 缚宁细细听过里边动静,确认两人没再发生争执,微微绷紧的神经随之松懈,神色缓和不少。 瞥了眼苟明之虚拦在她肩侧的手臂。 他也不是没有用处。 “这下安静了,昨天的乐高还没拼完。”苟明之潮热气息喷洒在头顶,进行柔软别样的邀请:“你...要来继续拼吗?” 缚宁偏头躲开,径直转身,朝他家走去,走到门口,手腕被人握住。 停下脚步,转头见到苟明之在门口指纹锁上操作,直到手指被他拿起来摁向指纹感应区。 猛的将手抽回来:“你干什么?” 苟明之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表情微妙,眼尾不痛快地微微跳动一下,心情明显不如刚才那样好。 他维持住面部表情,转身把门关上,解释。 “录个指纹更方便,那样你随时可以来和我作伴,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们才是同类。” 缚宁没应。 作伴?同类?这些充满兽性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高尚而美妙。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笑容又隐去一分。 缚宁环视客厅,没看到那副拼了四分之一的乐高:“东西放哪儿了?” “在我卧室床尾的展示柜里。” 第102章 是不是得歇歇? “去拿出来。”缚宁往落地窗旁的椅子走:你的房间我去不合适。” 身后没动静,她回眸。 苟明之站在原地,唇边浅笑依旧,阴嗖嗖说了一大串:“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也没有豺狼虎豹,何况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你还这么见外,真让人难过。” “...” 这是在闹脾气? 缚宁横他一眼,淡淡掀唇:“不拿算了。” 而后她便往里面几个房间去寻。 共三间卧室。 因为户型和她家大差不差,她大概能猜到哪间是主卧。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展示柜里没拼完整的乐高整齐摆放在最上层。 把乐高拿下来,视线落向展示柜下层拼好的乐高摆件。 极具观赏性的兰花,灵动的麋鹿,科幻恐怖的异形生物,机械蛇形兽...越往下,摆件的画风越奇特诡谲。 最下层角落里放着几个精巧折纸作品。 缚宁蹲下,隔着玻璃观察。 这些作品下方底座上都标有名称,唯独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盘发古典美人没有名称,虽然只折出上半身,但难度系数依旧很大。 没再探究,缚宁起身清点手中的乐高零件。 再抬眸时,展示柜玻璃倒映出门口苟明之笑意任然的脸:“如果有喜欢的,可以拿走。” 缚宁视线略过底层那些精巧的折纸作品。 真的假的...要制作出那些精细复杂的折纸需要耗费很多心血,他舍得吗他? “你的爱好都很特别。”缚宁说:“看来你从小就喜欢用这些来打发时间。” 苟明之没作回应,从身后缓缓靠近,自觉接过她手里的乐高零件。 凝着他从容不迫的侧脸,缚宁倒来了点逗弄人的兴致。 这家伙的底线在哪里,他能忍到什么程度... “我本来不想夺人所爱。”缚宁蹲下,隔着玻璃,指尖指向没有名称的女人折纸:“但这个,意外的合我心意。” 清冽幽醇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你想要那个?” “怎么,舍不得了?” “怎么会。”苟明之半蹲下来,将手里拿着的乐高放置一侧,打开玻璃柜门将女人折纸取出,塞到她手心:“给你。” 塞在手心里的女人折纸被揉皱。 缚宁眉毛微拧。 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苟明之注视她两秒,半跪着的身体悄悄靠近,眼中情绪复杂,嗓音幽沉惑人。 “不过这个有些特殊,还需要你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缚宁警觉。 “那我不要了。”她猛然往后靠,脊背贴在冰冷墙面,利落地抬起手,要退还回去:“赶紧拿走。” 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手掌裹着她手背缓缓收拢,将她摊开的手心重新团起来。 “可我想给,而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女人模样的折纸瞬间被损坏,化为一坨皱皱巴巴的纸团。 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 苟明之死死握着她,脸庞迎面压来,即将抵近鼻尖,目的明确。 缚宁用没被裹住的另一只手掌堪堪挡住他下巴。 苟明之眉眼含笑,眸底幽光闪烁,浑身溢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兴奋。 掌心微微湿润,缚宁嫌弃得往回撤了撤手,却被捉住双腕摁在地面,整个人也被拉带着蹲坐在地。 苟明之顷身半跪,膝盖卡住她双膝,两人手脚相互纠缠,变得暧昧不清,界限不明。 墙壁硌得缚宁脊背发疼,冷声斥道:“苟明之你疯病又犯了是不是?” “可能是...”苟明之笑得欢愉,眼神朦胧,像附着一薄雾:“说不定你能给我治好。” 缚宁把头偏向一侧。 不该试探他,自食其果了。 微凉嘴唇突然触上缚宁唇角,她后知后觉地偏头避开,有点嫌弃:“行了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摩挲挨蹭的唇。 两人鼻尖相抵。 他似是没摸着门道,进行的不太顺利,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便偏头错开。 紧啄慢探。 炽热焦灼的鼻息接连铺洒而来,混着怡人熏香,裹挟着她。 缚宁眼睫颤动,抬眼,男人近在咫尺,半垂墨眸里正倒映着一个万分陌生的她。 雷声轰鸣,响彻云霄,白光在窗外炸开。 缚宁霎时间便清醒过来,齿间衔住对方唇.肉,狠狠咬下。 苟明之吃痛地皱皱眉头,依旧毫不退离,反而闭眼,乘机深入。 齿关失守,外物长驱直入肆意扫荡,偶尔退出逗弄,营造温柔假象,没几秒又蛮横无理起来。 口腔内杂糅着铁锈味。 肺部氧气似乎被一同抽走,无法呼吸的紧迫感逼得她发出点声音。 苟明之听见,掀起眼帘,终于退开,鲜红的嘴唇微启,表情温柔又纯真:“...是不是得歇歇阿?” 缚宁胸口起伏,嘴角微张,下意识汲取失而复得的氧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她动了动被扼在两侧的手腕,眸底划过丝丝怒意:“你打算这样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苟明之弯弯眼眸,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扯到唇上的伤口。 原本就还往外冒血珠的伤口瞬间涌出更多血迹。 他毫不在意,慢慢松开她:“地上又脏又凉,确实不好多待。” 缚宁边活动手腕,边估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要抬手甩他几个耳光。 “又想打我。”苟明之陡然笑道。 缚宁被搞得心情烦闷,说话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冰冷生硬:“难道不该打?如果你能自己把脸递过来,我肯定会特别高兴。” “这样...”苟明之笑容加深,身子略往前倾了倾,在离她一臂远处停下,柔声询问:“看看距离合适吗?” 缚宁抬眸注视他。 最近每次他做出越轨的行为,就会像这样无意识表现出讨好弥补的举动,看起来像一种变相的依赖。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 递到眼前的脸,不打才可惜。 缚宁将散在他脸颊旁的卷发撩起来,挂到他耳后,露出完完整整的侧脸。 苟明之眸色幽幽,享受般缓慢眨动下眼睛,手指也抬起来想要触碰她手腕。 缚宁及时收回手,没给他触碰的机会:“头要再低一点才行。” “之前脸上留下痕迹。”苟明之听话地又低了低头,语气无奈:“所以我已经两天没直播了...” 第103章 大开大合 这人狡猾本性难改,临了还意图她手下留情。 “没事。”缚宁动了动手腕,眼帘半抬,抡圆胳膊:“可以再推迟两天。” 话音落下,手心也一阵发麻。 苟明之被打偏的侧脸上面根根指痕显现,愈加清晰,嘴唇挂着的血珠也在巴掌落下时被打散。 点点猩红随着唇线纹路晕染开,抹了口红一样,徒添一番惹人怜爱的妖异和破败感。 “我之前就想说了。” 他半点恼怒没有,弯起的眼尾格外碍眼,反倒像得了奖赏般兴致高涨,语调昂扬。 “你力气好大,打人的样子也特别生动,大开大合,神采飞扬。” “...”缚宁看看自己发红的掌心。 无言以对。 看他那副样子,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巴掌是不是软绵无力,不然他怎么总能从中尝到滋味。 苟明之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她腰,将她托起,环抱带坐到床尾。 缚宁膝盖跨在他两侧,支住床沿,虽是居高临下,却不得不用双手撑着他两肩稳住身形,讨不了半分好处。 “痛快了吗?”苟明之问:“是不是比憋着要好?” 缚宁淡淡扫过他侧脸刚烙上去的新鲜指痕。 虽不想承认,但确实舒畅不少,想来缚濒会如此执迷不悟,毫不悔改,也是上瘾,但她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缚濒。 只能干巴巴回应一句:“还成。” 苟明之轻笑一声:“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严苛了,物极必反,适当的情绪释放也很有必要,不然变成他是迟早的事。” 缚宁敛了神色,屈在床沿边上的膝盖直立起来,瞬间拉开两人距离。 苟明之虚拦在她后腰的手臂上移托牢,防止她不慎跌下。 她有所察觉,缓了神色,问道:“那么你是想让我将你当做释放情绪的对象?” “可以这么说。”苟明之温顺得将侧脸贴在她心口,嗓音变得含糊:“不对...不单单只是释放情绪的对象...我想要的只会更多...” 尾音落下,苟明之猛然抬眸,柔和笑眼里乍闪出没来得及隐匿的锋锐幽光。 这种认真令缚宁浮起些疑惑和不解。 她从始至终都只将他当成一个难以摆脱,又富有钱权和手段的危险入侵者。 期间偶尔生出的动摇也根本不足以令她对他这种不知底细的人产生足够的信任和认同感。 她不过是在配合着将这场由他起头的游戏玩得尽兴而已。 苟明之仰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托在她腰后的手缓缓收紧。 缚宁眉心微皱,垂眼,指尖点点他侧额:“你脑袋要是真有问题,还是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更好,医药费我出。” 苟明之脸色变了变,装出来的虚假笑容凝固一瞬,眼神变得凌冽危险。 “看来是歇够了。” 托在后腰的手臂陡然攀升,揽在后背,身体被他往前摁。 苟明之仰头贴来,居下的位置没能减弱他猛然泄出的迫人威势,吻得也比方才粗鲁了些,温柔不再。 缚宁拉拽着他发尾拖拽,又推了几下他肩膀,却抵不过他蛮力。 这会儿他倒是不装了。 苟明之虽未深入,却近乎急躁得衔着她嘴唇辗转研磨,下唇隐隐吃痛,她怀疑再继续下去她的嘴会被啃得稀巴烂。 缚宁眼神清明,脑子也清醒得很。 后天还有拍摄,要是嘴被咬破,伤口遮都遮不住,倪娜盯她盯得紧,如果被发现端倪,又会迎来一番试探和警告,棘手得很。 缚宁捧住他侧脸,不再抗拒。 苟明之似被安抚,刹那间便缓了力道,半掀眼帘,隐去眸底情绪,用伤口再次破开渗血的嘴巴在她唇角贴了几下。 继而向下游走,零星血点一路伴着温凉湿润的吻印在她颈侧。 等苟明之再复抬头时,已神色如常,控在她颈后的掌心不轻不重得抚了抚,随即轻笑:“就知道哄骗我。” “...”缚宁眼波淡淡,沉默不语。 她从苟明之腿上下来。 他也没有阻止。 乐高和那团折纸依旧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弯身捡起那团原本有巴掌高的半身盘发女人折纸,摆弄一阵,无法复原。 就算勉强立住,不过两秒也会沿着折断的痕迹倾倒。 算是废了。 这明显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物件,他九成九是在乎的,非得弄成这样。 身后苟明之视线落在她手上,又在她转身时收回视线。 缚宁面向他,将那折纸举起捏在指尖,嗓音淡薄:“要扔掉吗?” 苟明之面上带笑,情绪不显:“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再折个类似的给你,会比这个更好,不过要花点时间。” 缚宁眉尾动了动,并不相信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论,转而两步上前,走近了些。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苟明之身体略微后倾,掌心撑在被褥上,懒散笑问:“什么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缚宁再次抵近一步:“你我都是。” 苟明之神色微滞。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缚宁将皱皱巴巴却隐隐还能看得出女人模样的折纸扔到他手边,淡漠道。 “要扔自己扔,我不会代劳。” 苟明之垂眼看过,悠悠拾起捏,语气森然:“也不问问我折的这女人是谁。” 没等人回答,他重新露出微笑,面色如常,嗓音温和如初:“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对我再多一些兴趣。” 唇上伤口和脸侧指痕令他那张脸上的假意笑容变得顺眼许多。 但他说的话,依旧不真实。 缚宁垂眼凝视刚刚被苟明之放置在地的乐高,弯腰去捡:“我不喜欢去了解别人的私事,如果别人想提,会主动告诉你。” 不经意间,苟明之将手边的女人折纸悄悄揉进兜里。 缚宁手还没触到那些乐高零件,就被人握住手背制止。 “我来就好。”苟明之利落蹲下,挨个收捡。 她也任由他去,只管直起身来,凝视他一举一动。 第104章 比不过 茶色瞳眸扫过床尾,又在苟明之身上转上一圈,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手心。 缚宁心底了然。 收捡好乐高,苟明之站起身:“我带你去隔壁房间,那里做过隔音处理,外边的动静都听不见,能更专注。” “好。”缚宁点头,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靠墙角那方床头挂着的浅绿色福袋,眼露疑色:“那个你怎么...” 刚才就她看见了,当初不过是随手给的,怎么还郑重其事地挂在床头。 难不成他还真觉得能够驱邪保平安... 苟明之原本要走的脚步停住,顺着她视线看去,柔声笑笑,颇有些不要脸得解释。 “我其实不信鬼神之说,但那是你送的。” “不过要是当时你也送给了那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赵非序,我肯定不会留下它,是个男人就有的东西,我才不会要。” “有什么特殊的?”缚宁压根没在意前一句暧昧不明的话:“我也送了萧思木,又不是只给你。” “...” 苟明之笑意盈盈盯过来。 “你抓的重点是这个?” 缚宁:“不然呢?” “我说的是男人。”苟明之音量稍稍减弱,言语间颇有微词:“我没必要去和萧思木比...反正...” “反正你也比不过。”缚宁接了话。 苟明之看看她,低哼一声,埋首凑近,附在她肩侧,嗔怪道:“你这糊弄人的本事似乎被我磨练的愈发出神入化了,话题差点就被你带偏了。” 极尽纵容的温声笑语令缚宁不自觉偏头躲避。 苟明之有些不满,鼻尖抵近,蹭了下她耳尖,故意问:“那条裙子我也有好好留着,你要不要看看?” 缚宁脸色变了变。 ...他还真留着? “不必了。” 眼见目的达到,苟明之弯唇笑笑不再逗她,率先迈出步子:“走吧,我带你过去。” 等他先一步走出房门,缚宁偏过头,视线扫过挂置床头的福袋,随即跟上苟明之的脚步,去到隔壁房间。 推门而入,里边黑压压一片,窗帘遮得严实,透不进半点光线,刻意布置得黑布隆冬。 灯被打开。 房内书架书桌电脑摄像机等各种设备齐全。 他率先步入,将乐高放在桌上,礼貌绅士地替人抽出凳子:“过来坐吧。” 缚宁走近落座,动手组装拼接。 起初她不理解苟明之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但听见零件安装上去时所发出的声声脆响,时常紧绷的神经奇妙般有所松弛。 组装乐高好像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压力,疏通情绪。 苟明之垂眸看她一会儿,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又是一声零件安装好的“咔哒”声,缚宁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离去的方向:“人面兽心的装货。” 门外。 苟明之将门轻轻掩上,折返回主卧,打开展示柜,拿出原本用来放置女人折纸的底座凝视几秒,将底座翻转,调了个儿个。 另一面好端端印着那件折纸作品的名称——孟萝 径直走到垃圾桶旁,底座从他手中垂落,陷进堆着废纸和碎屑的垃圾桶内。 来到客厅,打开放置熏香的壁柜,成摞的奇楠木香盒垒在里边,旁边搁着只专用来点香的打火机。 取出打火机和香炉,放在窗边矮桌上,点燃折纸。 香炉里边火势熊熊,隔着镂空的香炉能见到因纸张被点燃而跳跃窜动的火光,被炉盖压着的滚滚浓烟逮着机会就往外窜。 苟明之盯着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纸,不由发笑:“不够旺...” 看上几秒,转而看向窗外,脸上笑容尽数褪去:没意思。 唇上隐约传来刺痛,指尖摁在伤口处,被刻意加强的痛感令苟明之重新浮出些笑来。 炉中原本还苟延残喘的火苗彻底熄灭,呛人浓烟涌入鼻腔,燎得屋内到处都是。 正回味的苟明之被不识趣的浓烟打断,不悦地抬手扇了扇,随即起身将窗户打得更开。 ... 在房间内安装乐高的缚宁兴致正高,对外边儿的事也不闻不问。 没一会,门被人推开,一缕亮光透入。 “我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苟明之衣冠楚楚,端着托盘走进来:“要不要尝尝看?” 缚宁掀眼看过,嗓音淡漠:“谢谢,先暂时放一边,我现在腾不出手,等会空闲了再吃。” “没事,我喂你。”苟明之用刀尖叉住果肉递过来:“不耽误。” 刀具折射出冷光。 缚宁手上安装的动作停滞,她凝着果肉,视线下移,落在朝向她的刀背上。 该用刀刃对准她才是,像这种毫无攻击力的试探与过家家没有区别。 对上他视线,在他含笑的注视下张嘴接过,慢悠悠咀嚼,咽下:“水果很甜,你不吃吗?” “...”苟明之看着她眼睛愣神,声线跟着呼吸一起愉快起伏:“不了,你喜欢就好。” 两人交融的视线越发黏稠,隐隐有变味儿的前奏。 缚宁瞥了瞥苟明之还握着刀柄稳在空中的指背:“你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太重,出去散干净了再来我跟前。” 苟明之回神,手腕一转,刀尖下落,刺进切好的果肉中央。 原本竖立的刀身失了重心,瞬间倾斜,“当啷”一声倒在果盘边沿。 他拎起衣领嗅了嗅,弯眼笑笑:“你鼻子也太灵了些。” “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重。” “哪有...我自己闻着很淡。”苟明之狡辩:“分明是你对味道敏感。” 缚宁没再回应,垂首继续安装剩余的零件。 “好吧。”苟明之格外听话,已经自觉起身,走到房门口:“那我就暂时不打扰你了。” 等人离开,缚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8点,杨嫜没有打电话来过,缚濒也没有,他俩莫名的还挺有默契,但只体现在这种时刻。 杨嫜不蠢,会自己处理伤痕。 等手中乐高完成一半,时间也抵近9点。 步入客厅洗手间将手洗净,缚宁揉揉眼角,出卫生间门时听到客厅那边有类似打火机开盖的清脆钢音。 让他散散味儿,他难不成还抽上了... 第105章 蹬鼻子上脸 缚宁立在客厅拐角处。 远处落地窗边,苟明之握着铅笔在图纸上刻画衡量,遇到难处便停下,左手下意识摸上打火机思虑把玩。 不是在抽烟。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在画些什么,走近上前。 纸上规整的直线错落有致得分布在各处,像是设计了一半的某种草图。 “怎么出来了。”苟明之合上打火机钢盖,半抬眼皮,轻笑问道:“不嫌弃我臭了吗?” “这是什么?”缚宁掠过桌上正青烟缭绕的熏香,只凝着图纸。 “不是说过给你重做一个更好的折纸工艺品吗,我正在将脑海里模拟好的空间绘制出来,之后再在电脑上试着按这个数据建模,看可不可行。” 缚宁点点头,心中没多少期待。 “你站那别动。”苟明之又说:“我需要观察一下。” 缚宁顿在原地:“观察我干什么?” 苟明之握着笔,指背支住下巴,要说不说,装腔作势半天,憋出一句。 “不告诉你。” 缚宁静默两秒。 卖什么臭关子。 “时间不早了,乐高还剩一半没弄,我打算带走。” 说完便转身要折返回书房。 苟明之指腹微动,将打火机立在桌上,开口将人叫住:“你这就准备回去了?” “嗯。”缚宁回眸。 苟明之把打火机放倒在纸面,当做镇纸一样自下往上推,压住纸张卷翘的边沿,右手握笔接着绘制。 “你那对不省心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吵起来,你回去晚上根本就休息不好。” “所以呢?”缚宁眉尾微抬。 苟明之蹬鼻子上脸,倒真出起了主意:“所以不如就在我这里歇一晚。” 他唇上将将凝固的血痂还大喇喇挂在那,脸上巴掌印也还没消退。 怎么有脸再说出这话来。 缚宁敛去眸色,暗讽:“这里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豺狼虎豹虽然没有,阴损爬蛇却是不缺。” “那这样。”苟明之望她一眼,弯眼笑起来:“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晚上你把卧室门锁上不就能放下心来了?” 缚宁视线掠过宽敞的沙发,要容纳他确实是绰绰有余。 根据以往种种经验,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跟他争辩,直接应下:“可以,只要你别想着搞小动作,像这种无关痛痒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我不是那种人。”苟明之柔声笑笑,搁下笔,起身走来:“那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用品。” 缚宁在屋内转了圈,共三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个衣帽间,难怪他提出睡沙发,根本没有多余的床。 视线落在苟明之翻找洗漱用品的背影上。 这么久以来,除开那次被徐异设计时见到他的从属,再没见过另外与他相关的人。 挂在玄关处的车钥匙引起缚宁注意。 差点忘了,还有个司机安插在她身边,她迟早会把那个司机弄走。 缚宁从主卧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床头柜已经放着点好的熏香。 卧室门开着,苟明之半倚在门口,举手投足间流出的儒雅矜贵与之浑然一体。 他手里拿着从衣帽间取出的换洗衣物,笑问:“你不打算洗个澡再睡?” 缚宁走近,捏起他手中的全新男士睡衣看了看。 苟明之身形将近一米九,这穿在她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遂松开手:“太大,我穿不了。” “可以将上衣当做睡裙凑合着用。”苟明之抖开衣物,拎在她肩膀处比了比。 “领口和袖子那么大,往我身上一挂我就是个行走的竹节虫。”缚宁捏住附在身前的衣物:“这要怎么凑合?” 苟明之也没回话,反而突然松开手。 缚宁拎着衣物的手顿在半空,待她抬眼,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根本不想留给她反悔的余地。 等人走远,缚宁将门关上落锁,随手将男士睡衣扔在一边就进了浴室,再出来时,她身上穿的依旧是她自己的衣服。 入睡前,缚宁握着手机查看来电记录,依旧无人打来。 点开通讯录,翻到杨嫜的号码,指尖停滞,久久凝视。 一晃神,已经点击号码拨通出去,等回过神来,拨出去的电话早就被那边的杨嫜挂断。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机械的女提示音不断重复,有种说不出的冰冷讥讽。 息屏手机,将被褥拉至下颚,熏香萦绕鼻尖,有种被苟明之的气息包裹笼罩的错觉。 缚宁将被褥往下拖了拖,阖上双眼,得找机会离开,不管是那个家还是苟明之。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卧室门把手突然“咔哒”一声。 “...”缚宁瞬间被惊醒,手肘撑起身体看向卧室门。 他家难不成闹鬼。 卧室门锁突然又“咔哒”一声转了转,缚宁问:“谁在那?” “...”门外沉默一会儿:“是我。” “苟明之。”缚宁淡淡嘲讽:“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偷偷开我门,是想看看我门到底锁没锁是吗?” “怎么会,我刚才起夜,忘记房间让你睡了,迷迷糊糊就直接走到这里,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 缚宁几乎被无语笑了:“好,好,逻辑缜密,真有你的。” 半天没人回话。 缚宁躺回去接着睡起来。 正要睡着,门外突然冒出他略带讨好的声音:“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随便吧。”缚宁冷漠回应:“别吵。” 之后就再无声响。 次日清晨,缚宁洗完脸去关闹铃,手上水珠滴在手机上,扯纸擦拭过,脚步移到垃圾桶旁。 纸团掉落,垃圾桶内被扔掉的底座也让她视线停留。 还以为是个不配拥有名字的女人...原来有名字... 第106章 毒不死人 步入客厅。 苟明之正在沙发上酣睡,他睡姿过于规矩,薄毯盖至腰腹处,双手交握搁在腹部,有种被严格规训过的桎梏感。 但胸口衣襟却散乱敞开,显得不那么得体。 缚宁脚步移动,稍稍走近,他听见动静,轻拧眉毛,下意识拉着薄毯背离声源,只留个后背给她。 缚宁没再走近,只身进了厨房。 等端着两份早餐出去,苟明之正从沙发上撑坐起来,薄毯滑落,衣襟下坠,白花花一片。 他抬指顺了顺自己糟乱卷翘的头发,困顿眼神在对上她视线时瞬间清明:“早,睡得好吗?” “挺好的。”缚宁咽下食物:“如果半夜没有人来试图撬门的话,应该会更好。” “不是撬,是拧。” 苟明之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缚宁盯着他眼睛,随便敷衍:“好,我信。” 得到回应,苟明之看向桌对面明显多出的另一份早餐,调笑:“看来有我的份。” “顺手,味道比不上你做的,但也毒不死人,你要是吃不习惯就倒掉,自己再去重做一份。” 苟明之迎面走来,双手撑在桌面,略略伏身看上两眼。 “看着还行,我倒是不挑嘴,那我先去刷个牙。” 缚宁埋首用餐,眼波淡淡,对面前那双晃来晃去的健硕胸肌没什么反应。 萧思木吃她做的食物其实也没有抱怨过,就是藏不住表情,每次都一脸的苦大仇深,视死如归,跟吃老鼠药似的。 她觉得也没那么难吃。 缚濒则直言不讳得讥笑过她:“你这菜做得还真够迷惑人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练练吧小畜生...” 脚步声抵近,对面椅子被拉开,苟明之依旧穿着那身不规矩的睡衣。 他抬腕将食物送进嘴里,反复咀嚼,喉结滚动,食物被他咽下:“虽然比不上我,但味道也算不错。” 话音落下,他不紧不慢接着用餐,举手投足间见不到丝毫难耐与嫌弃,面上含笑依旧。 缚宁搁下餐具,凝视他几秒:“也就你能做到明晃晃说违心话还面不改色。” “怎么是违心话?” 苟明之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眼皮半掀。 “不论是巴掌还是蜜枣,我都乐得接受,说你做饭难吃的人都是不识好歹,不用理会。” 另一边。 缚濒早上在公司门口打完卡。 响起机械女声:“已签到。” 玻璃门打开,他突然感觉鼻子发痒,抬指揉了揉,还是控制不住得打了个喷嚏。 进门不久,后他一步到公司的同事跟来身侧:“早阿,缚工,出差的时候感冒了吗?” 缚濒蹭了蹭鼻尖。 “可能是昨天回程淋了点雨,到我们这年纪,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他暗暗加快脚步,只想快些到工位上好好吃早餐。 一同并行的同事开口笑道:“说的是,咱们这身子骨可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了。” 随即他神色一顿,想起点什么,压低音量:“诶,你这连着几次出差,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公司的情况。” 缚濒随口问道:“怎么了吗?” “据说一个月前,就你出差前一天公司突然拉到一笔数目不小的投资,正好解了目前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的问题,可把正急得火烧眉毛的王总高兴坏了。” “投资...”缚濒缓下脚步:“那这是好事,不然公司出现问题,我们也会工作不保。” 话音落下,他暗自咬牙,一侧腮帮轻微鼓起。 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兔崽子... 手下意识抬起来摸到额头,那里的鼓包已经消散,但仔细摸还是能摸到一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硬块。 到工位上坐下,手里一路拎上来的早餐已经冷了大半,咬在嘴里凉嗖嗖。 缚濒不由皱眉,眼部皱纹跟着加深,连日奔波令他面色疲倦,也加重了他的老态。 冰凉食物下肚,混着不甘与戾气在腹腔内直打转。 手又有些痒,却没处发泄,他握了握拳,机械搬逮着早餐又咬下一口。 眼眸环顾四周,他腾出手来揉拧眉心。 真不自在,像在那兔崽子眼皮底下一样,暂时忍忍,不然非得被折腾死。 ... 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先行用完早餐,正准备将碗筷拿到厨房顺手清洗掉。 桌对面苟明之抬头笑望过来:“放那就好,等会儿我吃完了会一起收拾干净。” 缚宁依言收手,没再去管,直接迈步往书房去。 总归今天没什么事,她想快些将那副乐高拼凑完整,也免得苟明之总找由头来烦她。 推门进去,书房的窗帘依旧拉得严实,房内昏暗,书桌一侧立着的与缚宁神似的折纸作品却白得亮眼,引人注目。 纯白单调的纸张被赋予鲜活的色彩,变得惟妙惟肖不再空洞。 拉开窗帘,窗外晨光倾泻,将巴掌大小的小人染上些暖意,但缚宁本尊身上的冷淡神色依旧挥之不去,怎么也融不开。 她挪转底座,四面都看过,全是空白一片,还没有取名。 门没有掩上,苟明之从门口进来,在她身旁坐下,指背推了推底座,将小人摆正:“说过送你的,我没有食言。” “还以为你卖的什么关子,原来是要做一个和我神似的小人。” “对。”苟明之柔声笑笑,眼神在她和小人身上扫过:“可惜时间紧,难度大,所以做出来只有七分相像。” 缚宁目光扫过书桌旁的废纸篓。 里面因为折叠失败而产生的废纸团堆积了半箩筐。 她毫无触动,语气仍旧敷衍平淡:“我也没说要,根本没必要这样加班加点赶出来,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吧。” “心中既有想法,就想快点付诸行动,我向来如此。”苟明之指尖轻轻点了下小人的后脑:“至于感激...” “我没想过要你感激我,我只想要站得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不喜欢你的身影超出我的视线范围。” “无论如何,别想甩掉我。” 眼看着模样跟她相似的折纸工艺品被苟明之逗弄赏玩,缚宁心里涌出些不快。 仿佛她自己也就是个毫无选择,只能被迫接受的提线木偶。 她当了太久的木偶,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看来没有。 于是将底座往自己面前拉,带着作品逃离他手所能触及的范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第107章 皲裂 缚宁:“你烧掉的那个人物作品的名字...” 随着她出口的话,苟明之本还温和如常的笑脸渐渐趋于平静,他笑容隐褪大半,双眸宛若深幽古井被人为投下石块般泛起波纹。 即便如此,缚宁却没有住口的打算,自顾自开口补全没说完的话:“孟萝。” 在名字出口的瞬间,苟明之脸上彻底失去笑容,唯剩一片死寂。 “我不在乎那是你什么人,亲人也好,恋人也罢。”缚宁对上他视线,语气冷淡,不为所动:“但你要处理,就处理得干净点,别让我发现端倪。” 意识到她没有追问的意图,苟明之神情缓和不少。 萦绕在两人间的那股紧张感也有所松弛。 缚宁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想看看他面具皲裂的狼狈姿态而已。 “昨天你说想让我将你当做发泄情绪的对象。”缚宁说:“那你不也是想在我身上寻求心理寄托。”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苟明之身上的不对劲。 苟明之对大部分事物都感到厌倦怠惰,偶尔会溢出令人难以察觉的死气,像棵被伐断的树,根茎早就断掉,只有轰然倒地的树冠依旧枝繁叶茂。 只不过他潜意识里依赖她的缘由还不得而知,鬼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跟打了药一样死赖着她不撒手。 苟明之勾唇,熟悉的笑容重新回落在他脸上:“对...也不对。” 他没头没脑答了句便转移话题:“给它取个名字,按你自己的意愿。” “先暂时空着吧。”缚宁看看折纸小人,顺着他话回应:“等过段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两人沉默无言。 缚宁埋首专注于拼凑乐高,苟明之在旁观看,偶尔拿来小吃饮品,周到的像个服务员。 下午缚宁回到家,将乐高和折纸摆在房间内的床边柜上。 当初见苟明之折纸鹤时就感觉他手指灵巧,这小人与她样貌虽只有七分像,神态确是像了个十足十。 走到客厅,茶几桌面被缚濒收拾过,很干净,只是桌角有一道微小的红色印迹。 指腹抵近蹭了蹭桌角,是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量不多,他俩谁的血... 拨打杨嫜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不再试着联系,挂断电话,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缚宁将车停在正对着杨嫜店铺的车位上,降下车窗,对面店铺玻璃门大开,里面场景一览无余。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眉角覆着小块纱布,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看起来特别自在,好像那个店铺才是家,才是她的归宿。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杨嫜电话。 店铺内的杨嫜听见手机铃声,身子前倾,将手机拉至眼前,看清来电人,指尖一点,又一次挂断。 车内。 缚宁望着店铺。 “嘟…”手机话筒里的第二次嘟声响至一半,果不其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缚宁收起手机,调转车头回了家。 晚上将卧室门锁好正要休息。 门板突然发出“砰砰”震响,是缚濒在外面拍门:“出来,有话问你。” “就这么说。”缚宁不为所动。 门外传来缚濒点烟的声音。 她也直接转身到床边落坐下,眺望窗外。 卧室门外的缚濒吸了口烟,笑得令人恶寒:“你母亲晚上回不回来?” 缚宁没应,双手撑在身后被褥上,注视窗外万家灯火。 杨嫜多半不会回来,按她那性子,极有可能又会在店里待上两三天。 门外缚濒沉默一阵,鼻腔里缓缓喷出烟雾。 接着自顾自说:“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打电话她也没接。你难道不担心她?这样不回家多危险阿…” 话音落下,缚濒意味不明得呵笑两声。 缚宁拧动眉毛。 缚濒总有办法能让她感到反胃。 她已经能想象到门外长相斯文衣冠整整的中年男人是怎样一副看讥笑玩味的表情。 “危险…在外面可比在家里安全得多。”缚宁看向门口:“你又何必在那里惺惺作态。” 缚濒无所谓地嗤道。 “哪儿能,现在我可不敢再吵到隔壁邻居,不然到时候被怎么收拾都不知道,女儿你真有本事阿,找那么大一靠山。” “不懂你在说什么。”缚宁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语调缓淡:“我没那能耐。” 门外没了动静,几秒过去,又是一道吸烟后的细微吐息。 紧接着传来缚濒不屑的哼笑:“少跟我装,谁又能维护谁一辈子?那个臭小子是,你也是。” 缚宁眼波淡淡,不予回应。 缚濒有点急眼,咬牙切齿接着游说:“好女儿,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女,我也没有像你母亲一样真正意义上伤害过你,奉劝你,别老为你母亲来跟我作对。” 缚宁懒得再听缚濒在那为自己开脱,戳破他心思。 “你讲这些无非是想让你自己好过点,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门外沉寂良久,最终传来缚濒的嗤笑和他离去的脚步,之后便再无声响。 第108章 长痛不如短痛 卧室内重归静谧。 缚宁望着远处出神,心底被缚濒一番话扰乱思绪。 爱屋及乌,恶其余胥,杨嫜对她的厌恶并不会因为她的次次维护减少半分。 微信消息提示音打破卧室内持久的寂静。 倪娜:[明天下午的拍摄,你早点做好准备,我们会提前些来接你] 第二日下午,拍摄地。 工作人员都做好准备工作,就等着两模特到齐开拍,此次拍摄的是北欧风高档女士服装。 缚宁和倪娜两人提前了15分钟到达。 缚宁在妆台前正做着准备工作,倪娜在一旁正跟品牌方那边的廖总监闲聊说笑。 说着说着突然抬腕看了看腕表,开始打趣揶揄:“我们模特造型已经快做完了,怎么还没见到另外一个模特?” 负责此次拍摄现场的廖总监跟着看了眼时间,不禁蹙眉:“还差5分钟到约定时间。” “看我这记性,是我着急了。”倪娜呵笑几声:“时间还早,大家等等也没关系。” 廖总监脸色有些尴尬,朝入口那边望了望,依旧没见到有人进来。 回过头时表情已经有点不满:“算了,能准点来别迟到耽误事就行,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负责任的。” 来之前,倪娜就了解到这次合作拍摄的模特就是对家公司那个与缚宁风格相似的人,当然要趁机给对方使点绊子,竞争对手之间哪有和和睦睦的。 没两分钟,那位模特匆匆赶来。 缚宁的造型也做完,化妆师正着手给她上妆。 那模特则被安排坐在缚宁旁边的空闲化妆台前。 坐的好好的,缚宁莫名感受到旁边有道视线,眼睛往旁边斜了斜,瞬间对上那模特欲言又止的眼神。 头不方便动作,直接问道:“有什么事吗?” 女模特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眼底闪过惊异,随即不自然地转回头,盯着前面的化妆镜。 “没什么事,只是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缚宁嗯了一声,回答:“我也希望。” 两人完成好妆容造型站在镜头前,也没过多交流。 缚宁面向摄影师,后背倚墙,脚跟抵住墙面,略微仰首看向镜头。 女模特立马侧身面向她,上身倾贴而来,与她一同看向镜头。 灯光闪动,摄影师把双人pose抓拍下来。 两人变换动作。 灯光也不断闪动。 她俩虽是第一次合作,却意外的合拍,比想象中有默契。 拍摄期间,两人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缚宁个子略矮,所以由女模特伸手搂住她肩膀更合适。 但女模特的手却悬在缚宁的肩膀上,迟迟不落下,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摄影师挪开相机,冲女模特抱怨:“你怎么回事,状态不对阿,怎么突然别别扭扭的,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缚宁回过头,正正对上女模特躲闪偏移的眼神,视线下滑,注意到对方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 看起来像是不愿意跟她有肢体接触...居然讨厌她到这种程度。 缚宁握住对方手腕往前拉:“不喜欢也忍忍,如果好好配合,拍摄很快就能结束,长痛不如短痛。” “谁不喜欢了?”身后女模特厉声反驳:“我只是...” 她莫名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手腕却实实在在搭住缚宁肩头,没有抽离。 这令缚宁安下心来。 好在不是那种完全不分场合的人。 闪光灯接连不断。 整个拍摄过程都还算顺利。 眼见工作完成,缚宁没耽搁时间,直接往换衣间走,女模特就不紧不慢得跟在后面。 行至途中,廖总监迎上来,伸手拦下她俩,热情打招呼。 “现在拍摄已经结束了,你们也辛苦一番,不如都留个联系方式,晚上我们这边有个聚会,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大家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缚宁没马上回话,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倪娜的踪迹。 倪娜正在远处与女模特的经纪人谈笑风生。 “抱歉,公司明文规定不得私自与客户交换联系方式,而且我们之后还有别的安排,恐怕没法赴约。” 缚宁边开口婉拒,边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女模特,让她去找人来解围。 女模特悄然走开,往两个经纪人那边找过去。 廖总监追出几步,试图叫住女模特:“诶,你等等...” 不料人手长脚长,步子迈的快,没能拦住。 廖总监是个中年男人,眼神精明,带着些经年混迹声色场所的浑浊之态。 他瞧着远处两个经纪人还没过来,试图游说:“其实要是大家搞好关系,日后再有拍摄需求,我们也能优先想到你们。” 搞好关系...? 什么样的客户都有,想如此物尽其用的,还是头回遇到。这邀约但凡应下,她俩到时候必定会成为摆在圆桌中央的主菜,供人分食。 缚宁望了望远处往这边走来的倪娜等人,开始冷静周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品牌方的口碑和代言模特的道德面貌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保持良好长久的合作关系与求一己私利这两者哪个是最优选,想必此次贵公司的负责人您,再清楚不过...” 第109章 话外音 廖总监语塞,笑着屈指蹭了下鼻尖。 “这是跟我们家模特聊什么呢?”迎面而来的倪娜把缚宁往自己身边一拉,言语调笑:“哎呀廖总监您要是满意,下次记得还联系我,我们公司模特基本素养绝对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那女模特的经纪人也跟上来,开始抢生意:“您可别只想着倪娜,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不能厚此薄彼阿。”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来这么一出。 廖总监也不好再说什么。 笑应了句:“行,那是当然,对你们两家公司我都是很放心的。” 几人开始谈笑着拉扯场面话。 而缚宁与那女模特则到换衣间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缚宁衣服还没换完,隔壁试衣间的女模特就已经换好先出去了。 等她整理好衣服将门打开,发现那个女模特没走,就守在她门口。 一米七几的个子,姣好面容,窈窕身姿,不服输的劲头。 将人通身上下仔细观察了番,缚宁打心底觉得她俩并不相像。 女模特起初疑惑,然后垂眼观察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确认无误,拧拧眉毛,稍稍拔高音量。 “你、你看什么呢!” 话一出口,女模特眼底浮出懊恼,因为结巴,这句话的气势被削弱了大半。 缚宁眉尾微动,觉得有趣,淡声回应:“没看什么,你很紧张吗?怎么还结巴了。” “你-”女模特止住嘴,不服气地环抱起双臂,偏头看向别处平复心情。 缚宁没心思管她,拿着换下来的服装去找专门保管衣物的工作人员。 身后响起脚步声,回眸看过,发现那女模特也紧随而来。 缚宁依旧往前。 这人感觉也不坏,就是骄傲别扭。 女模特见缚宁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脚步加快了些。 “你走那么快干嘛?” “站住!” 缚宁侧眸瞥过,没搭理。 手腕突然被握住,她只好停下步子:“你有话可以直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缚宁!” 手腕瞬间被放开。 女模特似是羞愤,脸色几番变换,终于开口控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都快两年了,我们打过多少次照面,你居然还连我叫什么都不清楚!” 凝着对方愤懑的神情,缚宁愣了一瞬,随后缓过来。 以前虽常碰见,却也没有过交集,更没互通过姓名,不知道名字再正常不过,怎么还要来怨她。 见她没多大反应,女模特更是受到打击一般,憋红了眼眶。 “你什么意思阿你!” “你...你看不起我...” “你就是没把我当回事...” 接二连三的抱怨惹得缚宁不禁头疼,眼眸扫视周围。 这里人多眼杂,最好别让这人在这里哭出来。 不然那些娱乐八卦记者到时候拿着几张迷糊不清的偷拍图就开始胡乱编排。 冷淡的视线掠过那些欲意上前来看热闹的人,缚宁只得主动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模特神色微顿,眼底闪过喜色,似乎再度重拾信心。 “记好了。”她双手交错环抱在胸前,表情趾高气昂,但说话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我是金珍,金子的金,珍珠的珍。” “现在知道了,走吧。”话音落下,缚宁转身离去,不再搭理金珍。 两人将服装归还,她俩往经纪人和廖总监几人所在的方位找过去。 倪娜见她已经出来,捞起袖口,盯着腕表,开始找借口离开:“廖总监,我们接下来还有其他通告要跑,就不久留了。” 随即金珍的经纪人客套几句也跟着起身离开。 等倪娜到跟前,缚宁迈步往走向出口,倪娜默契地跟在身侧。 身后赶来两道不大整齐的脚步。 变成四人同行。 金珍的经纪人瞅瞅前面的缚宁和倪娜,忙拽住金珍胳膊,减缓她下意识追赶的脚步。 并压低嗓子附在金珍耳边,劝告:“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巴巴的跟那么紧...” “哼!”金珍脚步停滞,侧眸瞪着经纪人:“谁跟了?出口就在那,就她们能走,我们走不得?” 经纪人指指金珍微微泛红的眼角:“死鸭子嘴硬,你俩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看你这眼眶子红得,像什么样。” 金珍别开脸:“没说什么,换衣服的时候把睫毛弄进眼睛里了。” 经纪人不信,也不戳穿。 作为金珍的经纪人,她带了金珍两年多。 起初金珍初入这个行业就崭露头角,是好些品牌的御用模特。 没多久,就从云端跌入泥地里。 原因是对家公司新推出来的一个模特——缚宁,缚宁与金珍风格相似,但又更为抓人眼球,所以大半资源都偏往她那边去。 模特行业本就更迭不断,永远不缺新面孔,红火一阵后,也很容易被替代。 当时金珍只有张好脸,实力有所欠缺,又心高气傲,渐渐得就被缚宁比下去。 经纪人看了看身旁金珍的侧脸,又望向前方似乎永远先她们几步的缚宁与倪娜两人。 好在金珍消沉一段时间后便奋力追赶,虽然现在名气不如缚宁,却也争得了一席之地。 ... 缚宁与倪娜行至出口,黑色商务车早已停在路边等着。 后面金珍她们的车还没到,便只能在一旁等着。 突然,金珍的经纪人开口笑道:“看看这车,倪娜你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越发风光,同样作为经纪人的我真是羡慕的很呐。” 缚宁眼帘半垂,神情浅淡。 “真是抬举我了。”倪娜单手摸进裤兜,镇定自若:“要是没有公司兜底,没有出色的模特,我再大本事也没处使。” 倪娜这话是在暗讽对方公司不行,模特也不行,所以才混的差。 缚宁抬起眼帘,看了眼金珍反应。 金珍感受到视线,眼底浮出疑惑,她压根没听懂话外音,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嘲讽了。 司机已经从车位下来,为缚宁打开车门,后又立在一侧等待。 缚宁盯司机看上两秒,抬脚先行上车,不再理会那两个经纪人明里暗里的较量。 车外金珍直到缚宁上车,才反应过来:“你...”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倪娜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摆摆手,弯腰上车。 即将关闭的车门外响起金珍慢半拍的质问:“缚宁的经纪人什么意思?!居然明里暗里嘲讽我们。” 一旁经纪人赶紧给人顺毛:“这人多眼杂的,你可别乱发脾气,容易落人口实。” 第110章 那就拿去扔掉 车门关上。 倪娜昂了昂下巴,无奈开口:“那个廖总监也想得太美了,还真觉得花了钱,模特就什么都得干。” 天色发黑,晚饭时间早就过去。 缚宁腹中空无一物,忙活大半天就抽空喝了点水,早就饥肠辘辘,只得闭眼凝神,回应得也有气无力。 “可能是觉得不能让钱花的不值得,干脆就物尽其用。” “你现在的身价。”倪娜手背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他不配。” 缚宁揉揉泛酸的眼眶。 没错,陪他一晚他掏的钱怕是还没一场拍摄的报酬来的多,除非智商有问题,不然没有哪个经纪人会为了吃一张黑桃k就把手里的王牌丢出去。 缚宁微抬眼帘,看向前座的后视镜:“对方也没强求,指不定以后还会有接触,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持。” 话音刚落,她与后视镜中抬眼望过来的司机视线相接。 缚宁没有退避,盯着镜中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掂量一下最好。” 这话不是回应倪娜,是提醒司机最好不要什么都一五一十得汇报给苟明之。 司机神色一滞,迅速垂下眼帘盯着前方路况。 倪娜闻言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没事缚宁,跟司机签过协议,有注明不能将我们谈论的任何事往外说。” 司机尴尬笑笑,跟着附和。 “是的,缚小姐,请您放心...” 没等司机说完,缚宁就重新闭上眼帘,嗓音冷淡:“合约只对守约的人有效。” 一句话顿时把另外两人都弄沉默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再接话。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难办,倪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找来的这司机是苟明之的人。 意识到也没用,苟明之可能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被倪娜发现,不然上次也不会明目张胆得让司机把他带到拍摄现场去接她。 而且就算更换司机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就不是苟明之的人。 几番思索。 缚宁睁开眼睛,主动打破沉默:“是我言语过激了,大家都不容易,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司机愣了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态度恭敬。 “缚小姐您言重了,我能明白您的心情。” 缚宁略微点头,没再说话。 倪娜翘腿,视线滑向窗外,掌心搭在膝上,食指下意识在膝盖点了下。 怎么莫名感觉缚宁与司机说的内容,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错觉吗... 倪娜的家离拍摄地更近,就先把倪娜送到,她弯腰下车,站在车门边。 “我妈这段时间已经把那些厨房电器弄懂了,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做了挺多菜,要不要上去我家用晚饭?” 这邀请意味着倪娜有意拉近两人距离,也是在表态。 显然是之前续约后准备离开公司时的对话让倪娜心中有所忌惮。 “好意我心领了。”缚宁说:“但我回去还有段路程,不好多待,替我向伯母问声好。” “行,我会向我妈好好转达你的问候。”倪娜了然笑笑,往后退开两步。 车门关上。 缚宁凝视车窗外女人逐渐缩小的身影。 再多的承诺,再深的交情,都远不如她们这种关系来得牢固。 路灯接连亮起 夜色渐浓,车内两人都还空着肚子。 不远处一家餐厅落入缚宁视野中,遂开口示意:“去那家餐厅。” 司机应声靠拢。 下车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她回身询问司机:“你不饿吗?” “我不饿。”司机低着头,态度坚决:“您去吧,我会在这里等您。” 见人如此,她也没打算去劝。 他立场坚定,也异常守规矩,轻易不会动摇,恐怕就算让他在这等上1小时,他也不会抱怨。 当她拎着两份打包好的食物出去。 司机遥望过来,有点疑惑她怎么出来得这么快,视线下移落到她手上,瞬间了然。 他走上前,隐隐担忧:“看您平时食量也比较小,两份会不会太多,身体能吃得消吗?” “...”缚宁拧动眉毛。 这人不止是司机和保镖,还有点像保姆... 她伸手将其中一份递出:“这份是你的,我当然吃不了那么多。” 司机一愣,神情惶恐,要摆手推拒:“这使不...” “不要?”缚宁淡淡问道。 司机面露难色。 “那就拿去扔掉。”她手指一松,任由装着食盒的口袋往下坠。 司机条件反射伸出手,稳稳捧在手心。 缚宁绕开他,上车,关门,自顾自拆开食盒。 司机原地踌躇几秒,终归没拿去扔掉,他站在外边草草吃完,然后就在车门口候着。 5分钟后,缚宁降下车窗,司机察觉到,转过身。 “不是说不饿吗?”缚宁把装着吃剩食盒和纸巾的口袋挂在指尖,递出去:“我看你刚刚吃的挺香。” 口袋拎绳在她指头上摇摇欲坠。 司机长了记性,害怕她又突然松手,忙主动来将口袋接走,脸微微泛红:“我...谢谢您能想到我。” 说完,他转过身连着他那份垃圾也一起拿去扔掉。 折返途中,司机包内的电话震动,他拿出电话站在原地接听。 缚宁偏头,额头抵在车窗边沿,仔细凝听。 “是,缚小姐已经用过晚饭...还顺手给我带了一份。” “吃了...是缚小姐心善。” “大概还有20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 电话挂断,司机越走越近,缚宁也适时将窗户升上去,接着闭眼凝神。 倒是条忠犬。 车辆抵达怡园小区正门。 缚宁下车,余光扫视周围,顺利瞥见那个戴着口罩的人影,转而朝向司机,浅笑道:“辛苦了。” 司机被晃得神情一滞,而后利落颔首,眉眼低垂:“分内之事。” 商务车启动驶离。 缚宁步入小区,身后苟明之悠然带笑的嗓音也随之而来:“不用跟他那么客气。” “基本礼仪而已。”缚宁目视前方,脚下步子没停。 第111章 胡搅蛮缠 两人并排走着。 苟明之在身后保持半米距离,似笑非笑地问:“对他笑也是礼仪?” “是。” “那怎么只对他笑,也没见你对我笑笑?你对我总是冷冰冰,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缚宁没说话,斜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不知不觉中,苟明之原本保持着的距离逐渐缩短:“也是,我怎么比得上他正大光明跟你朝夕相处。” 他语气如常,与平日无异,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拈酸吃醋的劲。 真好笑,人是他安排的,他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协同家人出来遛弯的几双人影在小区内的荧黄灯光下忽明忽暗,看不清晰,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嬉笑交谈。 缚宁凝着前方小道,淡淡回应:“别在这胡搅蛮缠。” 腕上一热,脚下步伐被带偏,上到小区绿化带间的林中小径里。 走到幽静无人处,苟明之转过身来,眸色几乎与他身后无边暗夜融为一体。 “胡搅蛮缠?” 他拉下口罩,脑袋埋在她颈侧。 缚宁刚退开一步,后脑便被手掌控住。 揽在腰间的手臂勒得她生疼,泛凉的唇却极其轻柔地点蹭在她侧颈,与腰间的力道截然不同。 发现她无意挣扎,箍在后腰的手臂霎时间卸了力。 衣领不知何时被他咬.住衔拨得散乱歪斜。 颈间湿凉触感悄然移至肩头,尖锐獠牙剐蹭着,生出些痒意,又偶尔下抵,皮肉凹陷,似要破开表层肌理,刺入血肉。 缚宁抓住对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提醒。 “牙齿收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拍摄日程,但保不准会突然接到通告,身上最好别留痕迹。 抵在肩头的尖锐触感还在,并未收敛。 缚宁指尖施加几分力道,指甲陷进他坚实皮肉,显出凹痕。 “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苟明之瞬间停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 肩头刺感消散,变得湿热滑腻。 苟明之稍抬起头,凝着夜色下白皙单薄的肩头,上边虽然莹着水光,但那点痕迹根本留存不了多久。 “你眼里容不下我,身上也没有我的痕迹,更没有我的气息,要是不留下点什么,实在无法让我心安。” “别找理由。”缚宁松开他手臂,磐石般毫不退让:“不行就是不行。” 话音刚落,外边主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交谈人声也直往里入。 “哎呀你慢点,这小道没灯,乌漆嘛黑的容易摔着。” “没事,都走多少回了。” 苟明之眼帘微抬,迅速起身,整理好她肩上歪斜的领口。 缚宁则下意识捏住他口罩边沿直往上拉,盖住他脸,随即又率先往主道出口走,企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苟明之站在原地,不甘不愿地拈了拈口罩,眼底阴冷转瞬即逝。 即将到达出口,缚宁迎面对上闯入小径中的两个路人,与之擦身而过。 等路人走远,苟明之跟上前去,温声笑问:“就那么怕被人发现你跟我待在一起?” “你可以毫无顾忌,但我不能。”缚宁加快步子:“你行事最好收敛点。” 身后苟明之静默一瞬,放缓了紧跟的步伐,幽叹。 “那我要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准信...” 缚宁没回头,径直迈进单元楼入口:“快了。” 5楼到达,缚宁抬脚迈出,苟明之紧跟其后。 正要转身回家,肩膀被他虚揽住,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 抵在缚宁侧额的胸腔微微震动,清冽低缓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达至耳边:“晚安。” 久久回荡。 她晃了晃神,下意识回应:“嗯。” 鼻腔里挤出的嗯声低哑虚无。 苟明之低下头,开起玩笑:“怎么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鼻子。” “哭?”缚宁挣脱他怀抱:“我不会哭。” 她转走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屋。 回身关门时,苟明之还站在过道中间,勾唇注视她,像在等她的回应。 缚宁对上那双温柔固执的眼睛,在门将完全关闭时,张张嘴:“晚安。” 无声两字。 苟明之却明显看懂了她的口型,满意地转身回家。 掩上门,缚宁走向自己房间,行至途中,眼见缚濒正从卧室里往外走。 整洁干净的居家服将他衬得斯文得体,眼尾皱纹和鬓角几根白发暴露他年龄。 一切似乎都尤其正常,也荒谬的和谐。 “回来了?” 缚濒迎面走近,扯出个不自然又难看的笑。 “给你留了饭菜,要不要吃点?” 那张脸落在缚宁眼中,几近扭曲,上面的五官标准,熟悉。 但就是丑恶难看。 她对这种貌似如常的问候感到不适,只得挪开视线,越过他:“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不是真的在关心她,他只是在假装关心她。 过去二十几年,他也没想过尽父亲的义务,现今这样惺惺作态,实在令人反胃。 没走几步,后脑头皮一阵刺痛,拉拽的力道令她止住脚步。 缚宁眼露不悦,转过身,抽回被缚濒拽在掌心的发尾。 缚濒也没死拽着不放,顺势将她发尾随手一扔,眼露讥笑。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好心留饭给你,还跟这摆臭架子。” 缚宁顺顺长发,将被扯歪的发圈重新整好,几步逼近,伸手扼住缚濒喉管,声色冷然。 “不要挑衅我,我不是杨嫜,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缚濒猛的被推靠至墙壁上,脸上顿时浮起不正常的红,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异,手颤抖着抬起来,握住她手腕,不怒反笑。 “看看...果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说话间,缚濒喉骨费力得上下滑动。 指节扣进人皮肤的感觉陌生又惹人不快。 而从缚濒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的话像无数绵密的针尖扎在缚宁神经上,折磨般刺的她脑袋胀痛,眼眶发疼。 明明是那样艰难微弱又不连贯的低语。 却依旧能直冲她心底,几欲将根系还堪堪连接在贫瘠之地的枯木连根掘起。 彻底露出焦黑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呼吸渐渐变得深重冗长,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收紧。 缚濒略显沧桑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握在她腕间的手指也渐渐失了力道。 不过两秒,她眼眶猛的一颤,迅速收了手。 缚宁面部表情是漠然平静的,情绪却激荡汹涌,万般心绪化为不痛不痒的一句。 “我看你真是疯魔了。” 不再理会靠墙顺气儿的人。 她揉揉太阳穴,转身进了卧室。 缚濒抵靠在墙上,抚着喉管吃痛地哼笑:“下死手的小兔崽子...我疯魔?到底是谁疯魔阿...” 第112章 说完了? 缚宁清晨从床上坐起身来。 感觉头还是有些痛。 倚着靠背缓上几秒,下床将充分燃烧过后掉落在底座上的香灰倒掉。 走出卧室,缚濒房门开着,里面不见人影,他早就上班去了。 没多久接到倪娜电话,她语气疑惑:“司机今天突然跟我说家中长辈生病要回老家照顾,让我们另外找人,怎么这么突然,你们回去路上起争执了?” 缚宁神情微滞。 居然真的有用。 那司机油盐不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苟明之自己将人撤走。 “没起争执。”缚宁补充:“不过昨天回去路上,他中途确实去接了通电话,多半就是他老家那边的亲人打来的。” 闻言倪娜呼出一口气,语气明显比方才轻松些。 “是吗,那应该确实是有事儿。” 她零零碎碎地抱怨。 “不过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人来,现在说走就走,亏得你之后没有通告,不然还真来不及再去重新找个司机兼保镖的合适人选。” 缚宁宽慰:“又要辛苦你一番,希望这次能找到个靠谱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其实...我希望下一个人的底细我们还是先摸清楚后再慢慢考虑要不要用。” 倪娜沉默一会儿,开口调笑:“缚宁,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点过于谨慎了。” 缚宁望着妆台里自己这张与缚濒相似的脸。 过分白皙的脸庞上镶着双寡情薄幸的眼睛,略略下三白的瞳眸更显得绝情冷然。 谨慎...倪娜是想说她多疑才对。 她也不说破,平静回应:“人红是非多,现在不比以前,我们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这下倪娜没再说什么,缓了两秒,应下:“我会注意,身边的人是得了解清楚点才行。” 镜中映出床尾边柜上的小人和乐高摆件。 缚宁凝视几秒,挪开视线。 “那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了。” 倪娜那边办公室里嘈杂人声不断,似有事要忙:“好,不聊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有安排会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 缚宁开始搜集江城最近已经在交付的楼盘信息。 现今主城区内的房屋均价普遍在2至4万一平,中心地段更是贵的没边,几百万才能勉强买得个小点的二居室。 她滑动屏幕,仔细浏览各地区的楼盘信息。 期房等太久,还有烂尾的可能,她耗不起。 在挂售的二手回迁房里只要是地段稍好些的,就比某些楼盘的期房还贵。 缚宁抿唇。 预算有限,不可能把手里的钱全砸在一套房上,能有个安身之所就行。 指尖不断往上滑动,她陷入沉思。 已经开始交付的楼盘早就没有优质的房源,好房源早在楼盘刚开售时就售出。 不过...有剩下的底层和高层。 记下几个离市中心较远但依旧位于主城区内的楼盘地址,缚宁驱车赶往其中一处楼盘的售楼部。 下车走了几步,离售楼大厅还有些距离,里面的置业顾问就急忙迎上前来。 “客户您好,我是本次为您服务的置业顾问,您叫我小周就好。” “你好。”缚宁点头。 小周边引路边堆着笑脸:“您看您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先带您去那边休憩区歇歇。” 进入售楼大厅,缚宁没跟着置业顾问走向休憩区,只驻足环顾四周。 远处沙盘旁边围有零散几人,旁边有置业顾问正在给顾客讲解。 缚宁抬脚便往那边迈。 已经往休憩区走出几步的小周没听见缚宁跟上的动静,立马回头张望。 身后空无一人。 高挑冷艳的长发女人早就径直往项目沙盘那边去了。 小周连忙调转方向跟上她的步伐。 身侧传来小周渐近的脚步,缚宁率先出声询问:“你们这目前还有哪些现房?” 原本还在掂量着该如何迅速拉近关系的小周闻言立马接了话。 “现房还有好些,只是不知道您这边是考虑入手几居室呢?” 缚宁利落答道:“小户型的两居室。” 如此清晰明确的需求令小周笑容更深,她热情洋溢,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项目沙盘前。 缚宁垂眸一一扫过,好些楼栋都标明已交付。 她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沙盘中央的几栋楼房:“讲讲中庭剩下的楼层。” 沿街的楼房多多少少会比中庭的吵闹,她更偏好于安静点的位置。 小周眼神在沙盘中央看上一眼,开始滔滔不绝。 “中庭这边的这栋楼层高11,是个小高层,目前还留有顶楼,视野开阔,采光充足,您也可以看到这楼间距...” 一通介绍虽然也把重点都讲清楚了,但其中不免夹杂着吹嘘的成分。 缚宁耐着性子听。 虽不出声打断,却也没接对方抛过来的话茬儿。 小周笑得脸僵。 气氛也越发尴尬,她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屁颠屁颠跑去端了杯茶水过来。 缚宁淡淡瞥过,伸手接下茶水,凝看她端着职业笑容的脸:“说完了?” 小周笑应:“介绍完了,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 缚宁捏住杯身微微朝内倾斜,觑着里边橙黄的茶水。 “没有,下一套。” 话音落下,她便将茶杯搭在沙盘边缘。 显然是没打算喝。 小周见状,无奈抿了下嘴,随后接着介绍另外一套房源:“那这边也有一套位于中庭的,不过是4楼,采光也很不错,低楼层出行比较方便...” 视线在这两套房屋所在的位置流转一阵,缚宁开口打断。 “带我去亲眼看看这两套房。” 正讲得兴起的小周愣了两秒,连忙鞠着腰引导:“没问题没问题,您这边请。” 缚宁拿起茶杯,目光搜寻能搁置的地方。 小周极有眼色得伸手主动接过,找了个地方放好又倒转回来继续引路。 第113章 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先看的是距离稍近一点的11楼。 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不错。 小周利落将灯打开,暖色的灯光令屋内变得更加柔和亮堂。 缚宁里里外外看过。 由于是精装修的现房,屋内看着还算温馨舒适,但顶楼确实有渗水及夏晒的问题。 买精装房就是为了方便,她也没那个闲心再去做防水和隔热。 “这套没看中。”缚宁转身走向门口:“带我去看看4楼的房。” 小周急忙跟上。 行至门口,她随手将灯关掉,带上门,亦步亦趋跑到前方带路:“您这边请。” 已经临近中午,外面日头正辣。 小周步子迈的快,她边走边擦汗,偶尔回头看看后边人影。 女人遮阳帽下一张淡漠如霜的面孔,没甚情绪的眼眸偶尔落在她后边。 凉嗖嗖。 偏又是个有主见的,搞得她都不好再多话。 房门被打开,缚宁走到阳台。 楼层虽低,但外面绿化并没有遮挡住光线,采光其实还算不错。 打开窗户,外面清新幽静,不像临街那边吵闹多灰。 稍微将身子探出窗外,缚宁查看窗外一圈的打胶。 倒是中规中矩,开发商还算没丧尽良心,但别的地方可能会存在问题,到时候请个验房师来验验。 她关好窗户,在屋内各处游走。 屋内装修风格是统一的,与11楼那边大差不差。 小周则跟在一旁陪着笑脸:“您似乎对这还算满意,好些客户觉得不吉利,都会避开带4的楼层。” “我对那些并不看重。”缚宁打开壁柜查看过,问:“这房子是特价房吧...” 小周立马接了话茬:“是的,总面积有96平,一口价198万。” 缚宁眼帘微垂。 什么特价,幌子,这价格完全可以买其他好点的楼层。 冷冽的眸光扫过小周面颊,小周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缚宁走出房门,又接着问:“那这房公摊多少?” 小周回身将房门关上,回话回得神色闪躲、含糊其辞:“百分之16。” 缚宁没说话,率先走向电梯口。 算下来套内只有80来平,公摊比例勉强能够接受,但这样的价格怎么想都不划算。 两人步入电梯,电梯下行。 小周偷偷摸摸观察缚宁脸色,不敢随意吭声。 缚宁神色浅淡,未发一言。 真没有别的好房源了?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临近入户大厅时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身试探。 “我是诚心要买,另外还有好的房源,希望你也别藏着掖着。” 小周脚步停滞,思索片刻,说:“那您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这是让缚宁亮亮身份证和银行卡。 置业顾问在确定她是真的有实力并打算买,而不是忙活半天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才肯吐露些实话。 缚宁整了整防晒帽檐。 从单元楼入口处探进来的阳光往里延伸,将她影子拉得歪斜。 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这些重要证件在早两年就被杨嫜偷偷藏起来。 好在杨嫜不知道她银行卡密码,不然她工资一到账就会被取走,哪里还用得着要求她每个月转钱。 回去花点功夫把证件找到,顺便把户口本也拿走,到时候拿到房产证就去把户口迁出来,单独立户。 几番斟酌,缚宁淡淡应道:“明天上午,我会再来。” 小周面露喜色,大步上前,递出名片。 “准备来的时候您可以先联系我。” “嗯。”缚宁接过。 回到家中。 缚宁到卧室将门上锁,从墙角拉出行李箱,滑轮与地砖摩擦滚动,发出骨碌碌的杂音。 装好重要物品和换洗衣物。 缚宁拉开床头柜抽屉,整盒线香被她取出来,归置进行李箱。 行李箱已经塞满,她起身坐在床沿,与边柜上立着的折纸小人对上视线。 历经众多繁杂褶皱捏造而成的人物作品正冷眼凝视。 成为骤雨来临前夕的唯一见证者。 将行李箱关好,推回原位。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杨嫜电话,那边传来意料之中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转而调出微信,给杨嫜发去信息。 树叶枝丫层层交叠,毒辣日光穿透树冠,灰暗的阴影也自树根处往外蔓延。 店铺内。 杨嫜正吃午饭,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却没声响,面前电脑里放着的综艺节目引得她偶尔发笑。 面部肌肉联动,隐隐牵扯到眉骨,她顿时敛了笑:“嘶...” 钻心的疼。 与疼痛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咬牙切齿的厌弃与愤恨。 “缚濒那个天杀的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死他...” “啪”摁下键盘按键将综艺暂停。 她拿起旁边粉饼盒打开借着镜子查看眉骨处的伤势。 杨嫜因伤没有上妆,唇部用口红妆点,不至于显得太没气色。 镜子里女人五官姣好艳丽,可没了妆容掩盖,因上了年纪而滋生出的细纹与疲态一览无遗。 确认伤口没有裂开,杨嫜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上两秒,挪开视线。 粉饼盖“啪嗒”合上,心中更添郁闷。 用过午饭,杨嫜拿起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的微信信息。 都是缚宁的。 点击查看消息。 缚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杨嫜回复:[说不准,看情况] 回过信息,杨嫜将手机息屏搁在一旁,电脑里的综艺也接着播放。 没几秒,手机屏幕又亮了。 杨嫜瞧了眼发来的消息,心生厌烦。 怎么回事,不依不饶的,往常也没见缚宁不识趣到这个地步。 解锁屏幕,消息弹出。 缚宁:[今天晚上也不回来?] 杨嫜不由挑眉,偏生又扯得眉骨处伤口发疼。 被疼出火气,她抚着纱布低声斥骂:“父女俩都一个德行。” 缓过劲儿来,指尖敲击屏幕:[不回去,别一直问个不停] 消息发送。 再没下文。 只剩综艺节目里嘉宾的交谈声在此起彼伏,哈笑声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第114章 搞批发 缚宁垂眼看过杨嫜回复的信息,拨了个陌生号码出去。 电话被迅速接听。 话筒那边传出客气又懒洋洋的男声:“您好,这边专业开锁,提供24小时上门服务。” 缚宁看了看时间。 “地址是怡园小区8号楼502户,大概多久能到这里?” 开锁师傅答得爽快:“蛮近的,十来分钟吧。” 她接着问:“价格多少?” “那这要看锁的复杂程度啰~我要去现场看过才能知道。” 缚宁没应声。 事先不问好价格,有可能会出现到时候人来开完锁满天要价的情况,她没那闲工夫去掰扯。 开锁师傅听人没接话,怕真的错失生意,立即识趣得报上价格:“哎,其实价格一般在60到100元不等。” 缚宁:“可以,你到门口了就敲门。” 翘腿懒洋洋窝在铺子里的开锁师傅没多想,随口答应:“诶行叻。”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开锁师傅眉毛悠悠皱成一团:“诶奇了怪了,不是要开锁吗,还让我敲门干什么阿...” 此时缚宁已经站在杨嫜的卧室门前。 她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离开这个家时的景象,或许她是在期待能同杨嫜有个还称得上体面的告别。 可根本无法体面。 不是每个期待都能成为现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缚宁边去开门边摸出手机查看时间。 才过去5分钟。 到得这么快。 抬眼看清来人,缚宁神色微滞:“怎么了?” 苟明之衣着得体,车钥匙还拎在手心,一副外出刚回来的模样。 他稍稍弯唇,递来手中两个礼袋:“刚刚回来途中顺道去取回来的,感觉都很适合你。” 缚宁目光扫过礼袋包上的品牌logo。 顶奢珠宝品牌。 “这些都要提前定制。”嘴上虽这么说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见人没动作。 苟明之从里边拿出一饰品盒打开,上手来往她耳垂上戴。 “既然我送的东西这么烫手...”靠近的体温挟着温声细语:“那我只好帮帮忙了。” 缚宁手肘抵在他胸前,视线越过他肩膀望向电梯口。 人多半要到了,还是别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 本欲推拒的手缓缓落下。 察觉到她妥协的态度,苟明之柔声笑笑。 佩戴好,耳垂上的耳饰发出细闪银光。 “这种小物件...”苟明之指腹沿着她耳廓拂过,唇角弧度上扬,一贯的盈盈笑语:“在你身上显得也太不起眼了...” 缚宁手背抬起来,阻止对方欲意接着揉捻她耳垂的举动:“管好你的手。” 苟明之收手,再次将手中礼袋递出,一双笑眼隐隐嗜着不满。 “我手都拿酸了,你确定不收下?” 缚宁对上他视线,抬手接过。 手瞬间往下一沉,栽歪了半个身子。 “怎么这么重?” 低头一看,装饰品的礼袋里饰品盒整整齐齐码了好几层,像集市上的大白菜一样摞在一起,难怪比预想的重那么多... 沉默几秒,她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你是去搞批发吗?” 苟明之愣愣,垂眸扫过礼袋,如常笑笑。 “可以换着戴,种类比较多,每个都包装起来太过繁琐,就让人都归置到一起了,确实沉了点。” 缚宁半垂眼帘,露出些疲态:“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 苟明之心情不错,答应得也痛快。 “那我空闲了再来。” 他回到自己家门口,开锁进屋,转身关门时望过来的视线与平时别无二致。 缚宁却下意识挪开视线,看向位于过道中央那匹紧闭的电梯门。 开锁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等上几秒,电梯数字开始攀升,她松开门把手,将手里拎着的几个礼袋随手搁在玄关柜台面。 电梯门打开,如愿见到一懒懒散散的陌生男人。 对方探头左右瞧了瞧两边门牌号,就抬脚直往她这边迈:“你好,是...” “小声点。”缚宁捏着现金杵到他面前。 “明白明白~”开锁师傅一边低声附和,一边想要接下现金。 缚宁却适时将现金收回来,捏在手里,又顺手关上门。 活还没干,怎么可能先付钱。 开锁师傅撇了下嘴,懒洋洋问:“我看这大门好好的,你叫我来是要开哪扇门阿?” 第115章 搬家 “主卧那扇门锁上了,钥匙也被锁在里面。”缚宁指指杨嫜的主卧。 开锁师傅往主卧门靠近:“行,我看看。” 他立在门前拿出工具,没几分钟,锁便打开。 缚宁盯着半敞开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得上前抬手将门径直推开。 轻而易举就大敞开的门让缚宁手顿在半空。 “就...”她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这么简单...” 门板开得轻松,她心中却无比沉重。 还是头一次看清杨嫜卧室的全貌... 缚宁一瞬间忘记表情管理,扯出个生硬冷淡的笑容,那点笑衬得她脸色怪异,又有种荒诞诡谲的美感。 没几秒,她恢复如常,问:“多少钱?” 见到她刹那间失神的模样,开锁师傅神色几番变化,也没狮子大开口。 “看你心情好像很差,给你个良心价算了,80,没要你100够意思的了。” 缚宁将手中百元现金递出:“拿去。” “整的?”开锁师傅面露喜色:“那我可就收下了阿...” “找钱。”缚宁眼波淡淡。 “嘁,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大喘气儿呢...”开锁师傅边哀怨边找了零。 目送开锁师傅出去。 玄关大门被带上,锁住。 门外等电梯的开锁师傅心里犯直嘀咕。 这丫头...让开的真是她家吗,可别开错了,开错他不负责的,哎真是,琢磨什么呢,她人都在屋里,不是她家是谁家。 屋内。 确认人已经离开,缚宁没再耽搁,进到杨嫜卧室四处搜寻,翻找。 床头柜没有,衣柜没有,床底和枕头被褥也已经翻找过。 仍然没有。 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杂物而已。 双臂往两边一扩,将虚掩的窗帘彻底扯开,强光直迸进来,刺得缚宁眯起眼,瞳孔也跟着骤缩,茶色瞳眸在阳光下泛起光泽。 查看过窗帘背后和安在窗户处的储物柜。 还是一无所获。 盯着不断流逝的时间,缚宁心渐渐沉下来。 能藏的地方就这么几个,还能藏哪... 没剩多少时间来找了,再过不久缚濒就会下班回来,他回来后根本无法再来随意翻找。 毕竟他总是乐于见得她难堪,窘迫,不得不顺服的模样。 缚濒不对她动手最大的原因在于:他认为她这个女儿是由他而延伸出的所有物,是杨嫜唯一给予他的微不足道的附属品,仅此而已。 缚宁整了整思绪,绕着床沿缓缓转上一圈。 被刻意放缓的脚步也令她心中平静下来:时机不对...下次再找机会... 她猛的顿住脚步,挂在卧室角落的全身镜中,映出她此刻发白迫切的面孔。 下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缚宁目光在卧室里缓慢搜寻,最终回落到前面的全身镜上,盯着全身镜边框打量一会儿,她几步走近,并住两指在边框边沿估量了下厚度。 也不是不能藏东西。 她扶住镜框两端,将挂靠在墙上的全身镜取下放平。 悬于背面的暗盒,暴露在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 楼下,402户。 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五点半。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厨房里走出,抬眼瞧见时间,急忙慌解腰间围裙:“哎哟怎么这么快就这个点了...” 拿着钥匙出门,候在电梯口。 下行的电梯到达4楼。 电梯门打开,老妇人抬眼,对上双清淡透亮的眼睛:“诶这不楼上的小姑娘吗?” “好巧。”对方拖着行李箱往里退了半步,腾出位置。 老妇人往电梯里迈,同时开口笑道:“看样子是要去旅行放松吧。” “不是旅行。”对方垂眸看看自己行李箱,掌心搭上拉杆,握紧,声色缓淡:“是打算搬家。” “搬家!?” 老妇人摁下1楼,又看了看下边已经亮着的负1楼按键,回身感叹。 “肯定是被你那邻居吵得受不了才要搬走吧,真是造孽咧,要是让我遇到楼上那户没自觉的人家,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 1楼到达。 老妇人走出去,侧过身。 “说起来我们家那小滑头好像蛮喜欢你的哩,还跟我说要是遇着你,尽量少说话别惹人烦。” 里面人准备按关门键的手停住,平静回应:“不会,您很热情。” 老妇人露出笑容:“那就好,我赶着去接孩子,就先走了阿小姑娘。” “慢走。”对方略微颔首。 老妇人摸出手机看过,赶忙迈开步子:“哎呦天爷咧,那小滑头等会儿又该怨我去晚了。” 电梯门彻底关闭。 接着往下沉。 第116章 美滋滋 晚上。 501户,衣帽间。 全身镜中,苟明之眼睛下撇,盯注意到自己唇上即将再次结痂的伤口,抬起下巴左右细看。 好得未免太快了些。 指尖抵住伤口摁裂伤疤,如愿以偿见到新鲜血液又争先恐后地从伤处涌出。 他垂下手臂,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着手准备直播设备。 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看过来电显示,苟明之接听电话:“有事就快说,我等会还要直播。” 李弦哼笑了声,语气不屑。 “你在我这能别装吗?你那破直播又不接广告又不带货的,一个月能挣多少?” “勤快点,几万块还是有的,蚂蚁肉也是肉。”苟明之弯起眼眸。 “...” 李弦沉默一瞬,吸足气,扯开嗓门斥骂。 “怎么什么钱都让你个没良心的给挣完了,我在公司累死累活勤勤恳恳,我家老头子也就给发点比你直播高不了多少的死工资,还让不让人活了?” 瞬间提高的音量刺得苟明之将手机拿远了些。 听人吼完了,他将手机重新贴近耳边,温柔建议。 “那你不如快点去找个妥帖的死法,别再在我这里废话了。” 李弦翻了个白眼:“去你丫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才是真的不想...” 话音止住。 “怎么不说了?”苟明之打开扩音将手机搁在桌上,身子靠着椅背。 李弦清清嗓子:“江城有家夜总会因为抽检不合格关门大吉,我打点了下,拿我手里来改成了酒吧,我们好久没见,晚上你就过来玩玩儿呗。” “不去。” 李弦苦口婆心得劝:“别介阿,来喝点小酒,那不美滋滋的。” 苟明之伸手准备将电话挂断。 “等等。”李弦有所察觉,忙开口叫住:“明之,你卸磨杀驴是吧,忘记是谁陪你去给小缚宁挑手表首饰的了?” 苟明之收回手,座椅微动。 他望向窗外思虑几秒,转而瞥着手机屏幕,笑容阴森森。 “还有脸说。她根本就没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弦扯唇,信誓旦旦:“女人只要没明确拒绝,那铁定是喜欢。” 苟明之默了几秒。 这人到底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胡说八道。”苟明之笑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借机跟我谈合作的事宜?” 李弦急了:“那你给个准话,到底来不来?” 苟明之仰头靠住椅背:“地址发来,免得你冤枉我卸磨杀驴,但你也要知道,我同样不做亏本买卖。” 李弦哀叹:“如今江城处处都有你名下的资产,兄弟之间真吃点亏又怎么了?” “打住。”苟明之侧眸看向手机,语调悠悠:“你不总说吗...在商言商,还谈什么情分。” 李弦:“行行行,你能来就好,地址发你了。” 挂断电话。 驱车到达酒吧附近。 酒吧入口处,客人络绎不绝。 苟明之没下车,只降下寸车窗。 一个守在迎宾台的服务生视线扫过苟明之车牌,忙迎上前:“苟先生。” “你们家主子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苟明之瞥过前方夺目艳丽的酒吧招牌,拿起备好的帽子往头上扣:“真是没眼看。” 开门下车。 车钥匙被泊车员接走。 服务生在前方引路:“正门人多拥挤,请您走这边的绿色通道,少爷已经在楼上等您。” 三楼贵宾室。 李弦裸着上身立在单向玻璃前,底下舞池内的绚丽灯光四处投射。 他盯着舞池内尽情享受的男男女女,扯唇,猛吸了口烟:“一堆蚂蚁...” 轻薄的烟雾伴随着开合的嘴唇缓缓溢出。 李弦转头朝向皮质沙发上软绵无力的女人:“宝贝儿,动作快点,待会有客人要来的。” 皮质沙发上。 正半靠着歇息的女人衣裙散乱,不能蔽体。 她眼皮抬了抬,娇嗔:“没力气,快不了。” “叩叩” 门被敲响。 外面服务生出声提醒:“少爷,苟先生已经到了。” 女人开始慢吞吞地穿起衣服。 李弦没理会女人,掐了烟,径直朝向门口:“进来吧。” 女人满脸惊异,迅速搂着衣裙起身绕至沙发后侧蹲下躲避。 咔哒。 门被打开。 门外苟明之迈腿往里迈,视线掠过沙发后边着急忙慌整理衣裙的女人发顶。 他走到对面的另一个直排沙发,垂眸细细看过,挑了个保准干净的位置落座。 李弦屈膝跪在沙发上,身子前倾,手肘搭在靠背顶端,低头看向下边蹲着的妙人。 “宝贝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已经穿好衣服的女人一愣,笑笑:“喜欢我知情识趣。” “答对了,所以别跟我使性子...”李弦把女人拉起来,抬起她手背落下一吻,笑得邪肆:“那样我很快就会厌烦的。” 女人眼睫猛颤两下,嗓音发软:“知道了...那我,那我先下去了。” 李弦放开她手,拍了拍她臀:“乖了,去玩儿吧,看上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女人拎着高跟鞋离开。 第117章 要玩儿真的? 门被掩上。 隐在沙发角落的苟明之眼眸慢吞吞觑过来,神态柔和,气质儒雅。 “就这么点间隙还要跟人翻云覆雨一番,你那物件跟着你,迟早会过劳死。” “呸呸呸,你丫咒我呢。”李弦斥骂。 苟明之没应,挑了个干净的高脚杯摆在自己面前。 后边守在一旁的服务生伸手扶起已经开过的酒瓶,要往苟明之酒杯里倒。 “等等。”李弦叫住他,抬起胳膊指指后边酒柜:“去把我那老宝贝拿一瓶出来给人倒上。” “是,少爷。”服务生点头。 再回来时服务生已经戴好手套,手里也捧着酒瓶。 酒塞开启。 二人杯中掺入酒水。 李弦盘膝坐在沙发上浅尝了口,挑眉:“刚刚那泡妞模板看清楚了没,好好学着点,保准能尽快把小缚宁弄到手。” 苟明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掀眼笑睨过来,眸色幽幽。 “我忍你很多次了,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类似的字眼。” “搞什么...?”李弦愣了愣:“你还要玩儿真的?” 苟明之将高脚杯搁回桌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浪费时间玩儿无聊游戏的人吗?” “是阿。”李弦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吧?” “...”苟明之脸在微笑。 眼神却露出明晃晃的嘲讽和鄙夷。 李弦满头黑线。 这家伙明明就鸡贼得很,还偏偏不让人说... “那个...”他扯扯唇,不甘不愿地恭维:“你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这一点确实是比我高尚。” 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脸上明晃晃写着:这不废话吗? 李弦没在意,只疑惑:“去年你明明只是在我们公司远远见过缚宁一眼...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他垂眼盯着暗红的酒面,酒面晃荡... 去年年末,冬至。 寒气在原合纪公司大楼窗户上凝出白霜。 除开几个必须要加班的高层,楼内已经见不到几个员工的身影。 而李弦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办公室内。 李弦抓紧时间处理手头工作,办公桌侧面窗边却立着一悠闲安逸的人影。 他实在气不过,偏头怒斥:“今天冬至诶,我堂堂一个老板居然到现在还下不了早班,我们家老头子早早就溜了,工作全扔给我!” 苟明之侧身,抬腕看了眼表,稍稍弯唇:“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我耐心有限,过时不候。” 说完他回身接着望向窗外。 李弦握着钢笔咬牙切齿地杵在文件底端。 “你现在能这么舒服还不是全靠有淮冬这个得力干将。”他手肌肉记忆般熟练地在签名处划出名字:“我看你简直跟我们家那老头子一样,心都黑透了。” 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李弦合上笔盖,将钢笔抛进笔筒内,叫人进来把文件取走。 靠着椅背揉揉脖子,他视线挪转,看向窗边。 起雾的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出一块不规整的扇形,而苟明之正抵近身子透过那块擦净的玻璃聚精会神往外看。 李弦顿时精神了。 在那瞧什么呢? 忙起身靠近:“哟明之,少见阿,这是看见什么稀奇事了?” 苟明之回身挡住他视线,如常笑问:“没什么,工作处理完了吗?” 李弦不信。 越过他,扒着窗户就往外看。 公司楼下站着两人。 一个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另一个嘛... 是当初身高不达标却仍旧被公司破格录用并重点关注和打造的模特——缚宁 这个模特他接触过,特别有意思。 看着冷傲清高,举止却偶尔有种深知世故的圆滑,不是那种非黑即白认死理的人。 楼底下两人说了些什么,就一起乘着商务车离开了。 李弦盯着逐渐隐没在寒夜里的车身,侧眸瞥了眼同样看着商务车驶离的苟明之。 公司里对小缚宁有心思的人大把,个个都在她那碰壁。 明之该不会也... 李弦勾唇笑问:“是对哪个感兴趣...?” 苟明之没应,反而垂眸思虑:“长头发那个女孩是你们公司的签约模特?” 李弦靠着窗户开始眉飞色舞得解释。 “是阿,她业务能力突出,长相也很受市场欢迎,短短一年多,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商业价值也在逐步提高,她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阿。” 苟明之走到沙发旁,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薄围巾往脖颈上拢。 “是江城人吗?” “我看过她的资料,保准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士。”李弦挑眉,跟着拿起搭在办公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你要真感兴趣,我可以...” 苟明之理围巾的手顿了顿,侧眸笑睨过来,语调溢满了警告。 “只是看她有点眼熟随口问问,收起你的歪脑筋,别自作聪明。” 李弦没应声,边扣西装纽扣边无所谓得耸了下肩,压根没听进去。 苟明之缓缓抵近,双手揣入黑色西装大衣的衣兜内,凝着他幽幽笑问:“怎么...没听清吗?” 一种被捕食的危机感从李弦脖子直往后脑勺蔓延。 只好敷衍回应:“行行行,知道了。” 见他应下。 苟明之满意笑笑,转身走向门口:“走吧,去吃点暖和的,我让人给我们留了好位置。” 第118章 伪君子 酒吧贵宾室窗外。 人们依旧尽情扭动身躯,随着节奏沉浸在迷幻醉人的夜晚。 杯中暗红的酒面倒映出李弦赤条条的上身。 除开那天明之远远见到小缚宁时问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从倪娜那得知缚宁有搬家的打算。 李弦晃了晃酒杯,酒面晃荡,里面自己的倒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当初读大学时我俩为了方便,一块儿看了怡园小区那个楼盘,觉得不错就一人买下5楼的一边来住。” “后来我毕业没多久就搬走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委托人租给了小缚宁。” 苟明之抬眸笑望过来:“这样看来,那我们小李总还真是位体恤员工的好上司。” 李弦眉心一跳,硬着头皮承认:“缚宁本来就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模特,我当然是一片好...” “呵...” 话没能说完整,就被一声突兀的低笑打断。 “阿抱歉...”敛去笑意,苟明之极有礼节地翻手抬了抬,平静温吞:“继续说。” 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种看猴戏般的语调比直截了当的嘲讽更具攻击性。 李弦破防了。 沉默几秒,将酒杯抵近嘴边猛灌一口:“他娘的,不说了。” 终究是没忍住,他仰头将杯里剩余的酒尽数灌下,烈酒滑过喉咙。 “啪” 酒杯被他重重搁在桌面上。 “我就是存心的怎么了?真情...?你我这种人,哪里来的真情,倒是你可别把我们小缚宁给骗得团团转,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公司最有望成为各大时尚品牌宠儿的模特,前途无量...” 越说到后面,李弦语气渐渐开始发飘。 心底也罕见得升起一丝心虚。 苟明之视线扫过桌上空荡荡的酒杯,笑眯眯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服务生,冲那高脚杯微抬下巴。 善解人意得提醒:“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们李大少爷斟满?” 服务生为难,迅速看向李弦请示。 见人没反对,反而一副默认的模样,只好几步迈近,弯身倒酒。 暗红的液体不断落下,填满杯底,上升,即将满至杯口,依旧没人叫停。 酒水将要溢出,服务生只能停手。 李弦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就仰头喝下。 喝得又急又快。 这珍藏多年的好酒,他硬是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只觉得延迟的酒劲从胃里攀着食道往上爬,又停在喉咙处肆意灼烧。 苟明之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接着倒。” 服务生扫过李弦神情,只能遵从。 酒杯喝空,又被添满。 反复持续好几次。 李弦捏着杯身,将重新满上的红酒灌下,脑袋已经开始打旋儿。 服务生心中忐忑,酒瓶悬在杯口上方,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一时间两难。 眼见酒水又要往杯里倒,李弦抬头盯苟明之一眼,哑着嗓子骂:“你丫差不多得了,这酒烈得很,真想弄死我?” 苟明之没再让人继续,端起酒杯,细细品味后笑瞥着他。 “你本来一开始就是为了能有跟我谈判的筹码才逮着机会想方设法将自己公司的模特往我跟前送,几杯酒而已,算得了什么。” 李弦无言以对。 侯在一旁的服务生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适时出声:“少爷,今天开业,底下店长怕是忙不过来,我得下去帮忙才行。” “去去去。”李弦没工夫理他,抬手摆了摆。 服务生离开,门被关上。 李弦起身,抓起散落在一旁的上衣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他翻找出早就备好的合作企划书,伸手递出:“来吧掌掌眼,看能不能成。” 苟明之眼也没抬,自顾自地品酒也不伸手去接,就这么将人吊着。 李弦拿着企划书的手悬在半空,思绪却一刻也没停。 跟他谈生意可真费劲,这女人也送了,酒也喝了,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演了... 还有什么招能使? 正想着,手里企划书被接走,苟明之眼睛看过来,眼尾弯起弧度:“这就不演了?” 李弦没应,掩唇咳了声。 苟明之将企划书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页:“我还不知道你?你的那点良心早在刚刚倒打我一耙为缚宁抱不平时就用光了。” 李弦坐回座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怪了。 怎么感觉明之不单单是在介意他逮着机会私自将小缚宁安排过去。 似乎还有借机帮小缚宁出气的意思在里面... 意识到这点,李弦脑子瞬间清爽不少,唇边也释着笑:“哟,明之,这人还没弄到...” 正看企划书的人一记眼刀扔过来。 李弦立马改了口:“这人还没追到呢,就开始护上了...” 苟明之微笑着抬眸。 “啪啦” 企划书被他轻飘飘丢回桌上:“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有不敢有。”李弦贱兮兮地把脸伸过去,假模假式地在嘴角处拍了两下:“我赏自个儿嘴巴子好吧。” 似乎被勾起什么微妙回忆。 苟明之抬指触着唇上显眼的伤口,眼眸弯起:“你那巴掌太轻了,没她有力道。” 李弦仔细观察了下对方唇上伤处和脸侧并不明显的指痕。 凭着多年纵横花丛的经验,当即心下了然。 眼尾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却不敢多嘴,只能小心翼翼拾起企划书重新递过去。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 他娘的。 死变态。 苟明之微抬眼帘,重新接走策划书继续翻看。 酒劲上头,李弦躺倒在沙发上,脑袋昏昏沉沉。 策划书页脚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更让他犯晕。 他昏昏欲睡,眼皮正要合上。 “你们要帮想转型演员的模特打开我们这边的影视渠道我能理解,但明显你们公司获益更多,我这边能有什么好处,资金是我们解决,人员设备是我们提供,我们凭什么非要从你们那挑人来演。”苟明之合上策划书,随手扔在一旁。 李弦按按眼皮,侧身支住脑袋,朝向对面看似眉眼含笑,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的人。 “总归你们每次影视剧拍摄都需要物色演员的,明星,模特,素人,我们公司旗下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现成的资源不用,岂不可惜。” 苟明之轻飘飘扫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到时候我们支付你们演员片酬,你们又从片酬里抽成,这钱倒来倒去,全进你兜里了。” “啧。”李弦猛的坐起身来:“这机会不给我们那你给谁?还是不是兄弟了?” “...”苟明之起身掸了掸衣摆,弯腰拿起帽子扣回头上,转身往门口迈。 李弦顶着晕乎的脑子急忙起身,瞬间觉得酒都白喝了。 气上心头,冲着人背影就一顿输出:“苟明之你个老阴货、死变态、受虐狂,丧尽天良的伪君子!” 苟明之停住脚步,回身笑弯了眼睛。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么沉不住气,本想着让你去找淮冬,他会交代人给你们提供点跑龙套的小角色先试试水,看样子是不需要了。” 话音落下,苟明之就要去拉门离开。 李弦脑子清醒了些,扯唇露出点笑。 有戏阿... 他几步跨上前,搭上苟明之肩膀可劲儿摇晃:“好兄弟,有钱一起挣,以后有大制作,我们公司也出资,联合出品必数精品。” 苟明之端着笑,拽住扒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拧开,语调莫名阴森:“把你的脏手拿开。” “阿疼疼疼疼!”李弦龇牙咧嘴地叫:“放手放手。” 手腕被扔开,李弦赶忙捧着手仔细检查。 “咔哒” 门被落锁。 再抬头时,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 第119章 背锅 怡园小区地下停车场。 苟明之在后座闭眼凝神,车稳稳当当停进车位。 前排李弦专门安排的代驾服务生下车,到后排拉开车门,放低音量。 “苟先生?” 苟明之睁眼,一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车钥匙,一手递出笔不菲的小费:“辛苦你了。” 服务生面露喜色,迅速接走,略微低头侧身让开位置:“您言重了,应该的。” 苟明之下车,服务生顺手帮人关上车门:“苟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慢走。” 苟明之点点头,径直朝电梯口去。 电梯内,苟明之注视着不断跳跃的数字。 只跳动一下就停住,定格在1楼。 打开的电梯门外站着一老一小正有说有笑。 老妇人慈眉善目,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宠溺:“看看你的肚皮,都快成个球咧,这每天跟奶奶下来遛遛弯明明也挺好的,嘴还撅老高。” 女孩不乐意了:“我是因为还小,在长身体,肚子以后自然会没有的。” 老妇人拉着小孩手往电梯里迈:“净贫嘴哩。” 见电梯里有人,女孩抬头望过来,眼睛一亮,忙打招呼:“哥哥好。” “你好,我说过,按年纪算你该叫我叔叔。”苟明之礼貌笑笑,帮两人按亮4楼。 老妇人闻言侧头看过来,又一脸疑惑得盯着女孩:“小鬼头,你们认识阿。” 女孩眼珠子闪着光:“哥哥住5楼,经常碰见。” 老妇人眼神迅速扫过楼层按钮。 见到亮起的5楼按键,皱着眉毛哼哧一声:“哦哟,可算让我碰到你了。” 苟明之不明所以,保持微笑笑。 好端端的,这老太太想找事么? 老妇人略微侧身,一手叉腰,一手将女孩往身后拉,满脸的不快。 “年轻人阿,你说你两口子平时吵架打架动静能不能小点声呐,我们下边住户完全可以去举报你们扰民的咧,人住你对门501的那个姑娘都被你这邻居吵得住不下去搬走了,你们动静回回这样大,还是注意点呐...” 后边女孩不停去拉老妇人的手,试图阻止:“行了行了奶奶,别乱说话。” 老妇人侧眸看了眼女孩:“有什么不能说的。” 苟明之注视几秒老妇人愤愤不平,颇有微词的神情。 迅速转过弯儿来。 不知道缚宁是什么时候将这口锅扣到他头上的... 没管对方话里话外的抱怨。 “搬走...?”他抓住重点,耐心笑问:“你是说那个白皮肤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姑娘吗?” “不然咧?”老妇人挺直腰板。 后边的女孩探出个脑袋问:“奶奶你是说那个漂亮姐姐搬走了?” 老妇人回头解释:“是啊,下午我去接你放学那会儿正巧碰见她,还拖着行李箱...” 苟明之垂眸看了眼表。 现在已经8点。 下午... 岂不是早走了。 他磨了磨后牙,弯起眼眸:“也不一定是搬家,旅行或者出远门也说不定。” 叮- 4楼到达。 老妇人抬头看了眼正在开启的电梯门。 “行啦,可别抵赖了,人家亲口说的搬家,才不是出远门咧,肯定跟你们家脱不了干系的,年轻人悠着点吧啊,这楼上楼下的,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呐。” 苟明之耐着性子,视线扫过满脸好奇的女孩,语调温缓:“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老妇人满意得露出点笑来,牵着女孩走出电梯。 女孩回过头望着他,眼珠鼓溜直转:“哥哥,明明那个漂亮姐姐才...” 苟明之笑着朝女孩小幅度摇头。 女孩瞬间噤声。 这锅背就背了,有的是时间再讨回来。 “什么?”老妇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 女孩转回头拉着老妇人边走边抱怨:“哎呦奶奶,我不都叮嘱过你别在那个姐姐面前多嘴的吗,这人都被你唠叨走了。” 老妇人回呛的余音从楼道飘进电梯:“你别瞎说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嘟嘟囔囔:“算了,你过来和我们住的时间不长,所以不知道啦。” 电梯门关闭,接着升至5楼。 5楼到达。 苟明之走出电梯门,径直迈至502户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板。 几声沉闷的叩门声过后,再无回响。 整个走廊安静得吓人。 背后位于两户人家之间的电梯在工作运行,几乎能听见电梯井内发出的嗡嗡低吟。 苟明之耐心渐失,直接将手指摁在指纹锁上。 显示错误,锁没能成功打开。 他拨打李弦电话。 良久,电话才被接听:“喂明之,我现在头晕眼花的,有什么事等我睡会儿再说...” 苟明之直言道:“把你怡园小区这三居室的管理员密码给我。” 李弦发蒙:“嗯?那是我家,而且小缚宁他们还住着呢,你要做什么?别发癫啊...” “别废话-”苟明之捏紧了手机,催促。 李弦沉默两秒,还是应下:“,那你别乱来阿...” 话没交代完,苟明之就将电话挂断。 一番操作后,门成功打开。 苟明之推门步入。 屋内陈设并没有明显变化,几个礼袋被随意搁在玄关柜子的台面上。 撑开袋口查看。 除开给她戴上的那对耳饰,里面东西全都原原本本放在那,似乎看都没看过。 他垂眼扫过自己手上腕表,视线移向旁边摆着的女士腕表。 抬手取出包装盒,打开。 与他腕上款式相似的女士腕表安静待在里面,跟买时一个样,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苟明之唇边笑意隐退几分,指尖轻抵。 “啪”的一声脆响。 盖子猛的合上。 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她代言的品牌方也偶尔会送她相关的饰品,这些当然不会带走,可以理解。 没错,可以理解。 将东西放回原位,苟明之径直往缚宁卧室迈去,心中却没由来的有些焦躁。 途经浴室。 浴室门打开,缚濒从里面出来,一身水汽,显然是刚洗完澡。 苟明之只当他不存在,眼看就要越过他。 “你?!”缚濒在原地愣了愣,反应过来,边往玄关门口看边大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 第120章 可以理解 苟明之回眸睨缚濒一眼,没作回应,接着往缚宁房间去。 缚濒立即跟上,忍不住辩解:“我最近可一直什么都没做,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苟明之停住脚步,心中不悦。 烦死了。 回身几步上前。 “缚先生...”他抬腕捏盖住缚濒下颚,有礼笑道:“你最好闭嘴,我现在没心思搭理你。” 对方脸颊上没干的水汽直达掌心。 苟明之嫌恶得收回手,转身推开半掩的房门,步入缚宁卧室。 床边柜上摆放的女人折纸和拼凑好的乐高赫然映入瞳中。 压下心中迸溅开来的不快,他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 没见到那盒线香,苟明之笑容僵硬,疯狂涌动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 可以理解... 转头凝着床尾边柜上立着的女人折纸。 冷淡漠然的神态似在讽他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以理解...才怪了! 那盒香她倒是知道带走,究其原委,就是因为只有那个香是真心喜欢,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苟明之盯着床尾那两个物件半晌,终是两步上前,抬腕将其狠狠扫落。 “噼里啪啦”哐当阵响。 乐高零件七零八落散落在地。 咕噜滚开的球状零件也直往床底窜去,直至了无踪影。 苟明之盯着球状零件消失的床底一角,忽的发笑:“呵...” 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走,她不只是想摆脱她的父母,还想摆脱他... 这就是她说的‘快了’? 她走了,他当然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是吗? 沉默两秒,他将方才因发狠扫落物品而垂散下来的几缕额边卷发捋至耳后,又悠悠整了整衬衫袖口。 衣着得体如初的同时苟明之面色也恢复如常。 在门口目睹全程的缚濒哼笑了声,自顾自得用毛巾擦拭湿发,状若无意得笑问。 “看看这乱的,有什么事能让你生这么大的气阿?难道是我那好女儿...得罪你了...?” 听这刺耳的腔调,苟明之弯眸,边扇扇周遭空气,边缓缓向缚濒走近:“你刚洗过澡吗?” “是阿。”缚濒满脸狐疑。 “是吗...?”苟明之眼眸含笑:“那你盼着我和她闹掰的那股恶臭味儿怎么还飘得满屋子都是?” 见人抵近,缚濒咬咬牙,忍不住后退半步。 苟明之走出卧室,盯着男人,含笑语调宛如魔音在回响。 “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她悄悄搬走了我是有些不快,但遭殃的,从来都是别人,你应该是知道的阿...” “搬走?”缚濒偏头看向缚宁卧室,确认过后,忍不住嗤笑:“冤有头债有主,跟我可没关系,少算在我头上。” 懒得再跟他废话,苟明之拿出手机看看日期:“给你们三天时间,从这里搬出去。” 缚宁都走了,那这屋子再继续让他们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缚濒脸色一变。 率先跨步到玄关,检查门锁是否还完整。 苟明之也没拦着,悠悠迈至门口,看着人检查。 发现没有损坏的痕迹,缚濒神情由不可置信转为狐疑,最后变成一脸的了然。 门板“砰”的一声震响。 半开的门被缚濒狠狠甩上,他打量屋内四周,突然笑得讽刺扭曲。 “你个兔崽子...这房子的主人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苟明之说:“但我认识。” “认识?不止吧?”缚濒满脸的不信,两步逼近,抓住苟明之衣领:“你说我要是告诉我那女儿你一开始就是故意引她来这,她还会不会给你好脸色?” 垂眼瞥过被抓皱的衣领,苟明之弯了弯唇角。 “你大可以去说,但前提是你能联系上她...” 尾音落下,他甩拧开缚濒的手,捋顺胸前衣襟。 “而且就算你联系上她,她恐怕也不会信你说的话,你在她那里的可信度还不如我呢。” “哼-”缚濒扭转着发痛的腕骨,嗤笑道:“你我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好得意的,搬就搬。” 没再理会他,苟明之走到玄关柜边,偏头看了眼台面上那些名贵饰品。 那个杨嫜那么爱钱,留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将几个礼袋拎下,抬脚要走,又忽的顿住。 他转身无视缚濒防备怪异的眼神,进到缚宁卧室,在地上搜寻。 女人模样的折纸歪倒在一堆散乱的乐高零件上,没有损毁,看起来很完整。 走近捡起,越过卧室门口看戏的缚濒,径直离去。 回到家内。 苟明之进到卧室,将折纸作品理了理,摆进展示柜。 幽幽看上几秒,他摸出手机翻看消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能见到想看的信息。 没有缚宁发来的未读信息。 他不死心得点进对话框,又重新连接下网络。 依旧没有。 他发了条消息出去,绿色对话框左边呈现出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竖立的红倒映在苟明之闪过暗色的瞳眸中,衬得他一张笑脸莫名阴郁骇人。 手指滑动屏幕,翻找缚宁电话,两秒后他突然顿住,忽的发笑:“她好像根本没给过...” 心底横冲直撞的不安和郁气似乎再也压不住,几欲破开胸腔跳出来在他面前示威。 搁在床尾上的几个礼袋一副被遗弃的惨淡模样。 他走近拎起,随手扔进已经感应到他并自动打开的垃圾桶里。 桶盖合上的同时,苟明之也拨通了淮冬电话:“缚宁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那边淮冬默了半响,正色道:“没有您的示意,所以我没有私自探查过缚小姐的私人信息。” 苟明之垂眸盯着展示柜里的折纸:“算了...有也没用。” 她肯定不会接。 淮冬谨慎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走了,我联系不上她。”苟明之闭了闭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不该那么快就把那个司机调走,她那天肯定是故意的,真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淮冬沉默几秒,小心翼翼问:“人都这样躲您了,您...还不打算死心?” 沉默无声蔓延,扩散至整个房间。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平静笑道:“把她给我找出来。” 这就是他的回答。 找到缚宁不难,但多半要花费一些时日,不过她不还是李弦公司旗下的签约模特吗...等她接到新的通告,她身边那个经纪人倪娜必定会知晓她的行踪。 知道缚宁的动向不过早晚的事,现在她也不一定想见到他,不可以太急。 淮冬还没来得及应下。 苟明之再度开口:“不用找了,还是别逼得太紧,等过段时间再说。” 第121章 般配 月上枝头,黑云环伺。 杨嫜关店歇业回到家中,推开门就见缚濒指间夹着烟等在门后。 隔着袅袅青烟,他看起来斯文得体,表情却一脸不耐。 缚濒瞥了眼客厅挂钟:“真是让我好等阿杨嫜,还以为你是找小白脸幽会去了呢...” 杨嫜反手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冷硬鞋跟砸在瓷砖上,击出闷响。 这畜生又要抽什么疯...? 穿好拖鞋,包带下滑,她抬手将包猛砸向缚濒:“好狗不挡道,给我滚远点。” 缚濒一把抓握住砸向他的女士单肩包,两步抵近,捏住她下巴,视线恶劣得从她眉骨缝合好的伤疤处扫过。 “你以为谁稀得等你?说话再这么冲...我不介意给你这张漂亮的脸再添点颜色。” 下巴被掐着往上抬,缚濒捏住包身勾勒女人面部轮廓。 分明是炎热潮湿的夏季。 包身泛凉的真皮皮面却刮得杨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渣!混蛋!”她抬手护住眉骨,咬牙切齿地推开缚濒:“还好意思威胁我!” 缚濒看似温情得替她将包挂好:“对面那兔崽子让我们三天内搬走,你说说...我们这次又要搬去哪里?” 杨嫜愣住。 搬走? 她越过缚濒,往自己卧室迈去:“住的好好的,他有什么权利让我们搬走?” 缚濒跟随:“人家有权有势的,现在还是我公司重要项目的投资人,况且他说这屋子的主人他认识,胳膊拧得过大腿么?” “有权有势?” 杨嫜脚步顿住,回身盯住缚濒。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就是个在网络上抛头露面的一小网红吗?” 缚濒意味不明地笑笑,耸了下肩:“他的底细我摸不到,反正是个不缺钱的,但这种人对缚宁上心,你多半是很满意吧...?” 杨嫜嗤笑了声,往前迈进两步。 “当然了,我找了个没本事的窝囊废,那要求缚宁必须找个有本事的男人来做我未来女婿又怎么了?” 似乎被刺激,缚濒嘴角抽搐一下,又瞬间将腮帮咬得死紧。 缓了两秒,他捏捏手心,压下动手的冲动,笑得讥讽:“你总是这么贪婪,还做女婿呢?做梦还差不多。” 得见缚濒被戳中痛处,却非要强压火气的模样,杨嫜哼笑着扬了下长发。 缚濒这么多年在一直呆在最前线的技术岗位。 虽然薪酬不错也是老资历了,但还是得靠着四处奔波,出差不断才能勉强维持看似可观的薪资。 如今年纪上去了,这种日子却依旧看不到头。 他近几年一直在找机会转管理岗,按资历,只要坑位一空出来,能与他争那个名额的人不会多。 缚濒急,但也急不来,只能再熬一段时日。 觉得扳回一局的杨嫜双手环抱胸前:“缚宁看着倔,但还算听我的话,她总是努力想让我满意的,怎么能说是做梦。” “听话?那个犟骨头...” 缚濒似听见笑话似的仰头大笑几声,再度吸了口烟,嘲道。 “你睁眼说瞎话呢?” 对方讥讽看戏般的神情让杨嫜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好像从回来开始就有哪里不对,似乎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她视线在整个家中扫荡,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见她出神,缚濒笑得更加放肆。 “你也没发现吧...”他后退至缚宁房门口,握住门把手将虚掩的房门慢悠悠推开:“我们的好女儿,早就跑了阿...哈哈哈哈。” 戏谑刺耳的笑声声入耳,激得杨嫜眉心直跳。 没错,按理说这时候缚宁早该从卧室出来制止他们的争执,怪不得总觉得违和。 几步跨进缚宁卧室。 除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像零件的破玩意儿, 确实没见到人。 不可能。 缚宁没那个胆子敢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且她的证件明明都被藏起来,根本就跑不远。 思及此处,杨嫜转身跑到自己卧室门口准备开锁。 可锁还没开,握着把手稍微一拉,门就大喇喇打开了。 房间尽头的窗户在漆黑卧室内闪着白光,半开的门宛若裂开缝隙的地面正张着嘴想要将人吞没。 杨嫜乱了心绪,焦急地跑进房间打开灯,扶着挂靠在墙面的镜子放倒在地。 被动过的痕迹令杨嫜心下一沉,整个人仿佛被藤蔓裹缠住喘不过气来。 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暗盒,滔天怒火像气球一样在胸腔轰然炸裂。 缚宁怎么敢的! 手不自觉颤抖,她迅速检查核对所有物品。 家里的资产全都还在,缚宁只拿走了她自己的证件和户口本而已。 “呼...”杨嫜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整个人也松懈下来:“幸好...幸好...” 待杨嫜将东西全部收捡好,房门口的缚濒忍不住笑出声音。 “杨嫜,你刚刚的脸色比我收拾你的时候还要精彩上一万倍。” 杨嫜收捡物品的动作一顿,猛的回头,瞪着男人:“关你屁事。” “呵-”缚濒笑着走开了。 杨嫜拍了拍膝上灰尘,走到卧室门口,看向即将回房间的缚濒。 “现在缚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这里的房租她肯定也不会再接着交,那我们就只有搬回我们原先自己的老房子。” 缚濒迈向房间的脚步一顿。 灯光打在他发白的脸上,莫名添了两分沧桑老态。 “我是无所谓,随你,不过杨嫜...有时候我觉得我俩简直是般配,毕竟你跟我一样都是狼心狗肺。” 对方咧嘴露出个令人不适的笑来便将房门关上。 杨嫜望着紧闭的房门,直犯恶心。 她关上自己卧室门,回身靠着门板,抬手摸上眉骨疤痕,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末了更是垂眸喃喃嗤笑。 “谁要和你般配。” ... 第122章 捡漏 酒店内。 缚宁靠在床头拿出名片,给置业顾问去了个电话,约好明天的时间。 电话挂断,她摁摁太阳穴,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的瞬间,缚宁深吸了口气,手肘靠上窗沿。 楼下街道热闹喧嚣,夜幕下的万家灯火也闪烁如烛光。 “江城的空气原来有这么好么...” 第二天缚宁驱车到售楼处门口,下车,站在车门旁戴遮阳帽。 提前在门口等候的小周迈着碎步跑到跟前来,将早就备好的遮阳伞撑开举到她头顶。 “缚小姐,太阳大,别把您晒着了。” 头顶一片阴凉,缚宁抬眸瞥过遮阳伞,又接着自顾自地整理戴好的帽子。 “收起来吧,我步子快,你跟不上的话我还得等你。” 殷勤没献成,小周脸色尴尬一瞬,迅速收好伞。 进到售楼部内休憩区。 两人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相对而坐。 缚宁开门见山,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搁在桌上,指尖抵住卡面点了下:“说吧。” 对面小周讪讪一笑,唤人送来茶水,端下其中一杯搁在桌面上,又推递过来。 “缚小姐,昨天看的那两套您都不喜欢吗?” 缚宁扫了眼茶杯内浑浊的汤色,伸手接过,端起抿了一口。 味苦而涩,久久不散。 难喝,跟苟明之家的茶叶没法比。 没表露出情绪,缚宁放下杯具:“无关喜不喜欢,那个价位,我完全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小周笑着压低音量:“其实我们这还藏有一套好房源,是位于中庭的凤凰层,幽静,视野开阔,您要是真有意,我可以带您去看看,不过这个价格嘛...没200多个是没法谈的...就看您取舍了...” 话音落下,小周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视打量,似乎在评估她的经济实力。 缚宁眉尾微挑,神色冷淡:“先看过再说。” 两人来到洋房小区中庭单元楼入口。 缚宁率先走进电梯,按下10楼。 电梯上升的同时,小周视线滑过女人侧脸,忍不住打探:“您是打算全款还是...贷款呢...?” 缚宁盯着跳跃的数字:“全款。” 小周眼中溢出喜色,语气激动:“您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真是令人羡慕阿。” 叮- 10楼抵达。 电梯门打开,缚宁率先迈出,侧头看看跟着出来的小周:“拼命工作,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 推开房门,客厅内光线充足,即使没开灯也格外亮堂。 行至窗边,视野开阔,楼间距足够宽广,私密性也很好。 确实不错。 没去听小周接连不断的介绍和推销。 缚宁侧眸注视对方:“价格多少?” 冷冽如刃的眸光看得小周牙关颤了下:“咱们这边报价是208万...但是我们会给您5个点的全款折扣,另外还有补贴政策,总的来说优惠力度还是很大的。” 缚宁绕到卫生间,随手敲了敲墙面瓷砖,看向门口候着的小周:“没给到底吧。” 小周默了几秒:“我月底冲业绩,手里最后还捏着两个点,多的我个人真给不了了。” “你个人给不了...?” 缚宁迈到小周面前,盯着她衣服上别着的员工胸牌。 “等会回到售楼处,去跟你们经理说一声,让他来跟我再谈。” 见人意会,小周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好,缚小姐。” 回到售楼处,小周将她领到私密性较好的一间小会客室内。 没几分钟,一佩戴经理胸牌的男人推开门,迈步进来,坐在她侧方。 “缚小姐,您好,你的情况和需求我已经从小周那里了解了,您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免得平白惹人烦。” 缚宁点点头,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哪里的话,您能这么想也是看得起我。” 经理哈笑两声,眼尾露出几条褶皱。 “缚小姐快人快语,既然您赶时间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如果您真的中意那套房,我这里最后两个点的折扣是可以给到您的...” “等等。”缚宁闻言打断,直望向他:“又最后两个点。” 经理身子一顿,后面不改色得调笑:“缚小姐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 缚宁摸出银行卡,指腹沿着卡身平整的边缘划动游移,声色缓淡如常。 “这是尾盘,你们将部分好房源留到最后,多半为了后期能快速回笼资金。我没有太多精力去跟你们一层一层得磨价格,你们这是我看的第一个楼盘,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奉劝您想清楚了再开口吧。” 经理的脸色在缚宁说到一半时就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视线扫过女人手里惹眼的银行卡。 “缚小姐真会说笑,您说您既然有能力全款购房,又何必这样在意那零星的几万元折扣呢?而且按目前我们所给您的折扣来算,那套好房源已经算您捡漏了。” 缚宁视线从卡号上挪开,抬眸凝着对方客气周到的官方笑脸。 “我有能力买,但不代表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挣钱要是容易,也不用坐在这跟我谈那么多了。” 气氛沉默,双方霎时间陷入僵局,对面经理面露难色,几番欲言又止。 缚宁思绪转上一圈。 还差临门一脚,看来还得添点火。 “没关系,您有很多时间来考虑,我们能谈妥当然最好,谈不妥...”缚宁摸出钱包夹,将银行卡慢悠悠往里放:“...于我也无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站起身。 经理忙抬了抬手:“缚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去向上级请示,看能不能给您争取到最大的优惠。” “辛苦。”缚宁点头,坐回座位。 约莫10分钟后。 经理推门进来,一脸的庆幸:“久等了缚小姐,这下是真的到底了,您要再不信,我可就彻底没法子了。” 经理随手关上门,迈到她对面坐下。 缚宁盯他几秒:“再让几个点?” 经理无奈笑笑,竖起食指比了下:“1个,您要是还不满意,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缚宁计算过价格,勉强达到她的预期,点点头:“可以了,拟合同吧。” 排除各种不利因素确认好没问题,缚宁转账到合同内注明的监管账户内。 之后的网签一系列事宜全部完成时一整天已经快过去。 缚宁在售楼处大厅内拿着发票和其余资料看得出神。 心底的期待居然有些按捺不住。 一整天忙前忙后的置业顾问小周正在旁边,面带喜色:“缚小姐,备案完成一般3天左右,到时候您能查询得到。” 紧接着,她查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我这边会托人帮您盯一下进度的,您大可放心,天色也不早了,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缚宁瞬间回神,收好所有资料。 “你马上要下班了是吗?” 第123章 太不矜持 “阿?”小周眸子转了圈,结结巴巴:“是...是啊。” 见人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揣摩出她心思的模样。 好心情的缚宁破天荒耐心给人解释起来:“你尽力为我奔走,我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小周眸子睁大两分,忙摆了摆手,随即有些受宠若惊得把手指背在后身后抠弄。 “您抬举我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算了。”缚宁没等她扭捏,抬脚就要走。 “诶诶,要的要的。”小周换上略显谄媚的笑脸,看看时间后将人叫住:“缚小姐您等等我,我还差一分钟才下班。” 两人吃过晚饭从餐厅出来时,小周晕晕乎乎有点站不住。 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缚宁身上靠,嘴里也说着半醉半醒的胡话。 “缚小姐...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觉得您真的很帅气、很、很有魅力…” “白天您很笃定得说我也能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晚上又表示要犒劳我,搞得我莫名其妙小鹿乱撞...” “...呜呜呜...真想踹了我那只个会哇哇乱叫打压我的男朋友...呜呜呜...” “…我…我是不是变心太快,太不矜持了…?” 缚宁要开车,一滴酒都没沾,意识清醒如初。 她退了两步,避开对方即将扒上她肩膀的手,嗓音淡漠:“不会,你可以回去就把他踹了。” 小周一个踉跄,遂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泪花,开始舍不得:“他也...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缚宁没再出声。 没多久,小周叫的出租车来到跟前,缚宁看着人坐上车,盯住远去的车尾。 当断则断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 没再过多关注,缚宁来到停车场坐上驾驶位,准备驱车返回酒店。 后车镜内女人耳垂上的耳饰如流星般在潮热夜幕中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泽。 不断倒退的夜景突然慢下来,缚宁将车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大半,耳饰被她摘下。 白皙指节探出车窗,两道细闪冷光直线下行,砸在路段排水口边沿,又摇摇欲坠地争相跌进黝黑缝隙里。 房屋验收这天。 缚宁专门找了个事先就统一过口风的验房师去帮她验房。 验房师边验边一五一十的指出瓷砖空鼓,入户门松动,多处有磕碰划痕等等一系列算不上太大的问题。 期间偶尔很有眼色得在某些地方夸大其词,配合维护好自家顾客的权益。 一行人验完房又聚在了客厅。 后边验收员递来验收表,闪烁其词。 “您看房也验过了,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是吧?” 缚宁回过身,眼神在这两个希望她赶紧签字的人身上停留几秒。 接着视线下移,盯住表单,语调冷淡:“我需要你们尽快按规章把这些问题全部整改到位。” 验收员讪讪得收回递出验收表的手,脸上堆起笑容。 “是,这确实归我们负责,但这整改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整改完全的。” 物业管理处的人也跟着附和:“您看您花大价钱买的房就这么平白耽误那么多时间闲置整改也不划算阿您说是不是?还不如早早搬进来住着的呀。” “原来你们也知道...”缚宁觑着对方的脸:“我花了几百万买的房,要求你们整改都推三阻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你们送我的,所以才事事都归你们说了算。” 见她不是个好应付的软柿子,验收员脸色变了变,忙笑道。 “怎么会呢,归根结底我们是为您各位业主服务的。” 缚宁也适当得缓了脸色,微微颔首:“那就改吧,改好之后我自然会签字验收。” 对方面露难色,犹豫开口:“目前这里好些业主其实都是已经入住很久的了,其实也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缚宁拧了下眉,思绪百转千回。 她知道整改要花费人力物力,也消耗精力,所以他们不想整改,房她已经买了,一时半会她根本就要不到什么结果。 今天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让他们整改,她只是不想白白承担损失。 缚宁冷眼望去,向对方施压并道出关键词:“所以呢?几千一平的装标,你们只想着让我签字缴纳物业费用,其他就想一概不管?” “那...”旁边物业管理处的人轻皱眉头,有些为难。 似乎想到什么,他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试探着提出建议。 “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可以在物业费用方面适当的补偿您一下,但这整改的事嘛就...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说说看,要怎么补偿?”缚宁迅速接了话。 物业管理处的人缓了脸色,忙道:“免除您半年的物业费用,怎么样?” “...”缚宁看着他没应声,但答案却不言而喻。 打发叫花子? 物业管理处的人欲开口再慢慢往上磨:“那一...” “两年。”缚宁摊开掌心,示意他们将笔递来:“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能签字,你们也好交差了。” 物业管理处的人还没说话,验收员握着笔的手就蠢蠢欲动地想往前递。 缚宁迅速伸手接过验收单,在上面落下签名。 “好了,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诶...”物业管理处的人没拦住验收员。 见事已成定局,他忙补充叮嘱:“那这事儿您可不能对外张扬,这已经是破例了...” 缚宁略微颔首,淡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将入户门密码交付给缚宁,那两人心不在焉得拿着验收单离去了。 之后又花费了好些天,缚宁才把房产证和独立的户口本办下来。 拿着两本崭新的证件站在屋子里时,缚宁隐约有种不真实感。 指腹触了触红色外壳上黄灿灿的字体,愣神看了许久:“...还真是捏在手里才会踏实。” 第124章 猫腻 偌大的客厅内除了沙发和餐桌椅,没有多余的家具,订好的床明天才会送到。 缚宁洗漱完躺倒在沙发上,被水汽熏过的太阳穴有些胀痛。 这期间杨嫜和缚濒都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不过她这几天没工夫去搭理。 拿起手机点查看杨嫜这段时间发来的未读短信。 一周前。 杨嫜:[你真是长大了,居然敢跑?] 杨嫜:[你知不知道对面那个年轻人扬言要赶我们走?!!] 杨嫜:[回话!] 3天前。 杨嫜:[托你的福,我们现在搬回以前自住的那个老小区了,我给你机会,要是你老老实实回来,你这次的冲动之举我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 1天前。 杨嫜:[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杨嫜:[那每个月的钱还接着给吗?] 杨嫜:[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倒是把户口本还来阿!那个很难补办的,别尽给我找事!] 缚宁往上翻了翻短信记录,视线定格在一周前的几条信息上。 苟明之赶她们走... 他跟房主有什么关联? 她该不会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缚宁坐起身,思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莫名感觉还有遗漏的地方。 翻看过缚濒发来的信息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无非就是指责苟明之闯进家里还要赶人,还说苟明之与房主有渊源,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得接近,不值得信任。 缚宁没回复两人。 指尖点击屏幕将两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正欲放下手机,倪娜打来电话。 缚宁接通,嗓音疲乏无奈:“我的假期就休到今天为止了吗?” “我可不是来催你上工的,只是作为经纪人得了解你最新的情况才行。”倪娜说。 缚宁开了扩音,起身翻出线香点燃搁在餐桌上。 倪娜言语间没有任何异常,缚宁心底却始终难以安心。 这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实在令人不适,她垂眸盯着线香顶端的猩红火点。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新的司机人选找到了吗?” 倪娜答话答得很快:“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想着让你看过那些人的身份信息,再决定要不要用。” “好...”缚宁默了几秒,突然调转话题:“我搬家了倪娜,搬到了位于城东的悦华府。” 话筒那边的倪娜安静了一会儿,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缚宁瞥了瞥手机屏幕上不断累积的通话秒数。 有猫腻。 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递至唇边。 “你是我的经纪人,告诉你我的行踪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你想升职,想声名大噪,我也一样,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眼下这条台阶走到顶端。” 话音落下,缚宁微抬瓶身,冰凉的水润透心脾,缓解了她被不安和迷雾裹挟的焦灼。 倪娜沉默良久,突然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你突然这么不设防,我还真不适应。” “难道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缚宁挑动眉尾,合上瓶盖。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比起被发觉,显然主动交代要来得更好。” 倪娜又低叹一声:“夹在中间难做人...” 为难拉扯一阵,她还是如实说道。 “小李总这几天又在向我打探你的踪迹,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你要说他是相中了你想尝尝窝边草也说的过去。” “可前段时间他又勒令公司内部的人别传你俩的谣言,明显是要划清界限的,那他怎么总上我这打探消息,哎我也摸不准了。” 缚宁捏着矿泉水瓶身的手指收紧了些,透明的瓶身被挤压得轻微变形。 “这样阿...你刚刚说“又”是指之前他也问过我的情况对吗...?” 听出她不快,倪娜忙撇清关系。 “没错,就是之前你打算搬家那段时间,我不是故意要透露,但你也知道,他是上司,总要卖他些情面,所以那时候我只跟他提了你有搬家的打算,其他过于私密的我没有说过。” 缚宁将点燃的线香拖近了些。 指背弹了弹。 线香晃荡两下,燃尽的香灰自顶端抖落,重新露出猩红火点,香味也仿佛瞬间四散开来。 “我明白的,李弦那边你稍微应付一下,就说问不出来我的地址就行,之后我会找个时机跟他见一面。” 倪娜思考几秒,应下:“好,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电话挂断,缚宁将只燃烧了一小节的线香从中间掰断。 发红发烫的火芯被她杵在底座上,烙下焦黑一点。 苟明之,李弦。 她说怎么哪儿有些不对。 这两人一定认识。 看来唱双簧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不然他们怎么会这样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缚宁怀揣着满腹心事熄了灯,拉起薄毯盖至心口径直躺倒在沙发上,彻底陷入漆黑混沌。 炎炎夏夜,鸟啼虫鸣不断,扰人幽梦。 某处小区内,卧室内带纱帘的公主床上一人影呈大字摆开。 萧思木手脚上抬,泄愤般用力往下砸,床凹陷下去又弹起来。 她夹着抱枕左右滚了滚,瘪嘴:“...那叫什么事儿阿宁宁...真让人生气...” 床头书桌上,摆了堆收集而来的老报纸,好些照片被打印出来单独陈列在桌侧。 照片有些模糊,附着了以前时代独有的朦胧复古腔调。 照片内的女童衣着光鲜,摆出的动作和神情恰到好处,有种乍看之下察觉不到的刻板。 萧思木辗转难眠,翻身坐起,到桌前拿起平板开始反复播放那些年代久远的童装广告。 广告词和配乐透过底部话筒不断灌进耳中。 萧思木盯着屏幕里宛若提线木偶般的女童。 眼眶发热,悲从中来:“讲得倒是轻松...吃的苦你从来一个字都不提...” 吸吸鼻子,萧思木要抽纸拧鼻涕,手却抓了个空。 将抽纸盒抓过来一看,抽纸早就用完了。 仰头将鼻涕猛吸回去,起身到客厅去抽了张纸边擦拧鼻子边翻找新的抽纸准备拿到卧室替换上。 安静的客厅只有翻找东西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木木?” 背后陡然响起的喊声吓得萧思木一激灵。 回身看清来人,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爸你要吓死我阿?” 开关打开,客厅灯光亮起。 “看你胆子小得。”萧父滋个大牙笑了两声:“臭丫头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干嘛呢你?” 第125章 闹矛盾了? 萧思木擦干净鼻尖水渍,将纸揉成一团抛进垃圾筐内。 “谁偷偷摸摸了,我是怕吵到你们休息好不好?” 萧父缓缓走近,盯着她看了几秒,慈眉善目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还哭鼻子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萧思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瞎猜阿爸,我肚子好饿,你醒都醒了,给我煮点面好不好?你拌的面最香了。” “好好好,等着阿。”萧父一脸狐疑,却还是迈向厨房。 萧思木翘着腿窝在沙发上等,有一搭没一搭得叹气:“哎...” 过两分钟,她望了望厨房里走动的背影:“哎...” 没多久,泛着酱香的面条裹着蛋香从厨房里直往外飘。 萧思木郁郁寡欢的脸色缓和不少,瘪起的嘴瞬间翘了翘,不快全被她抛至脑后,刷的起身,到餐桌坐等开吃。 “来来,把桌上东西挪挪。”萧父端着两碗面出来。 萧思木拿起筷子夹住吹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香喷喷的食物下肚,填满肠胃,也填补她因忧思而泛酸的胸腔,呼出口气,她冲萧父竖起大拇指。 “赞!!” “别瞎嚷嚷,吵醒你妈咱俩又要挨训。”萧父忙伸手要来捂她嘴。 萧思木嬉笑:“没控制住...” 又挑起一夹面塞进嘴里,还没嚼碎,萧父开口问:“最近怎么没见你去找小宁玩儿呢?你俩闹矛盾了?” “...” 萧思木嚼着食物,眼神飘忽不定,鼻尖隐隐泛酸。 “没有吵架,只是我觉得我根本不懂宁宁,她过的日子我从没体会过,也无法真正去感同身受...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她垂下眼帘,鼻子似乎被堵住,面的香气变得模模糊糊,闻不真切。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些年无意中刺伤宁宁的时刻肯定只多不少... 这副认真又失落的模样令萧父愣了愣,遂又展露出笑颜,眼尾皱纹也跟着弯起。 “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是幅长不大的性子呢,小宁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喜怒不形于色做事又周到,却不怎么表露自己的需求,你跟人比简直差远咯...” “是是是。”萧思木不满意得嘟囔:“不带这么拉踩的...” “...”萧父眉毛无语得横了横:“我听见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萧思木搅了搅面条:“哦。” 萧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但是,听见了吗...但是,像小宁那种什么都打碎了牙往下咽的人跟你这缺根筋的臭丫头能做这么久朋友,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是不言而喻的,你在这愁眉苦脸窝窝囊囊的纠结什么?” 字字句句犹如泉水清刷着萧思木无处安放的犹疑和不自信。 可正是这般关怀备至,和和睦睦的父母就愈发衬得宁宁过得无比艰辛。 她无法想象自己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在宁宁眼里到底有多遥不可及。 当初宁宁不想来她家养伤恐怕不单单只是怕添麻烦那样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萧思木没绷住,大颗大颗的泪珠直直砸进碗里。 她忙撕开新拿的抽纸,扯出一张胡乱往脸上抹了把,在萧父的惊愕中放开嗓子嚎道。 “爸,你快别说了,给我整得更难受了你。” ... 缚宁一晚上彻夜难眠,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才终于熬出点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腹中发出低鸣,草草用过早餐后家具公司那边的人来了通电话,说已经快要到了。 没几分钟,门被敲响,她将上门安装的人迎进来带到主卧:“没有纱帘的床安在这。” 随后又迈步到次卧,将次卧门推开:“带纱帘的安在这间卧室。” “记下了。”几人应道。 安装师傅动作很快,将几人送走,缚宁折返回次卧门口,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萧思木。 指尖也在键盘上敲打几下:[你的房间。] 又删删改改,加上两字:[给你留的房间。] 消息发送出去。 缚宁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下,又添上些日常用品。 可直到下午萧思木那边都没有回应。 看着石沉大海般的信息,缚宁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确实是很久都没联系了,萧思木多半在忙。 没再去看,她利落息掉手机倒扣在桌上,眼神却偶尔不受控制得落到手机上。 手机突然接连响了几声,那种急促频繁的消息频率依旧同往常一样熟悉。 缚宁拿起来看。 萧思木:[震惊][]星星眼][什么?我的房间?!] 萧思木:[宁宁你是不是搬出去住了?] 萧思木:[我昨天睡太晚,现在才起,脑子有点蒙,我应该没理解错吧?] 缚宁隐隐安心了些,回道:[没理解错。] 那边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两分钟后又发来一条消息。 萧思木:[宁宁,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要不要见面聊聊?] 缚宁犹疑一瞬,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上次跟萧思木分别时看似平静,但湖面之下涌动着的暗流却一刻也没停歇。 她们都默契得没提而已。 缚宁沉默良久,偏头往次卧看了一眼,回复:[好] 当她晚上到达约好的地址时,萧思木已经早早就在那等着。 远方萧思木四下张望,终于回头看过来,展露笑颜,毫不顾忌旁人视线张嘴呼喊。 “宁宁!” 缚宁要往前迈的脚步顿住,定在原地。 幸好还是跟以前一样。 高中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每次萧思木在学校走廊扯着嗓子大喊她名字,她总会头皮发紧,觉得又吵又烦。 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萧思木小跑过来,拉住她手腕就要向人群聚集处走。 “走吧宁宁,那边不远就是游乐场,我们去玩玩儿。” 缚宁没动,将人拉回来,有些抗拒:“你下午可没说是要去游乐园。” 萧思木眼睛滴溜溜转,嘴里也嘟嘟囔囔:“这个...那个...说了你多半就不来了...” “又吵又拥挤,我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地方。”缚宁说。 萧思木捏着下巴看过来,一双眸子灵动有神:“来都来了,试试呗?” “不...”字到了嘴边,晃见对方像是因哭过而泛红发肿的眼尾,缚宁又把反对的话咽回去,淡淡催促道:“快走吧。” 萧思木嘿笑两声,笃定地反握住她手往游乐园所在方向走去,更是臭屁得咂嘴。 “...啧啧...我果然是特别的。” 缚宁没说话:“...” 知道萧思木给点阳光就容易嘚瑟,今天怎么格外有恃无恐。 垂眸觑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视线沿着萧思木手背上移,落在前方女孩后脑勺扫动的发尾处。 算了,她高兴就好。 第126章 完了完了 买了门票进到游乐场。 五光十色的灯光交相辉映,与夜色相得益彰,游戏项目上人们嘈杂刺耳的尖叫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滋生出紧张刺激的氛围。 品过美食,萧思木到卖气球摊贩那处挑挑选选,拎出一个发光气球。 “老板,拿个这个。” 付过款,萧思木将那根闪着光,几乎有两米长的气球线递过来。 “这个东西...”缚宁沿着那根发光的线,看向正飘在空中亮得跟灯泡似的气球:“你觉得好看吗?” 萧思木眨眨眼,顺着她视线仰头看去,噗嗤大笑起来。 “别说,挺奇特的,拿着跟放风筝一样。” 她一边笑一边将线绳系在缚宁手腕上。 “看,这下你走不丢了,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沉默半晌。 缚宁开始动手拆腕上系好的线绳,凉嗖嗖挤出一句:“我不要,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不行-”萧思木按住她手,脑袋左右摇了摇,嘴撅的老高,佯装生气。 对方眼底忍着笑意、狐狸似的狡黠眸光没能逃过缚宁眼睛。 一个人绑着这丑东西是有些奇怪,但两个人一起... 就不会了。 缚宁在萧思木疑惑的注视下挑了个长得最丑的发光气球,随后拽过萧思木手腕,给人绑了个死结。 “这样你也走不丢了。” 萧思木扯了扯系死的线绳,没脸没皮呵呵嬉笑:“宁宁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坏心眼阿...” “没人规定只能你捉弄我。”缚宁转身,毫不在意得沿着道路边沿慢慢走。 身后传来急促跟上的脚步,身体被萧思木推着冲向其他摊贩那里:“走宁宁,去那边看看...” 历经一番扫荡。 缚宁和萧思木脸上又多了副滑稽夸张的眼镜。 眼镜遮挡住缚宁容貌,也隔去许多或好或坏的视线。 两人逛得正兴起,手腕突然同时被一股拉力扯得微微抬起,缚宁停下脚步,视线顺着腕上线绳悠悠往上。 两个线长如风筝的发光气球被牢牢挂在了头顶这棵被装扮得闪亮温馨的大树枝丫上。 先她半步的萧思木没回头,手下意识往前扯了扯。 “欸哎宁宁你别拽我阿...” 萧思木腕上的线绳瞬间被扯断,亮闪闪的粉蓝色珠灯噼噼啪啪摔落一地。 没了线绳的牵制,被卡住的发光气球又往绿冠枝丫里陷进半寸,似乎在庆幸终得自由。 “不是我在拽你。”缚宁抬抬眼眸,示意回过身来的萧思木看上方的树冠。 “质量也太差了,还卖那么贵。” 萧思木伸长了脖子去看,紧接着视线忽的将整棵树打量一遍,讷讷嗤道。 “这球挂在树上还怪好看的...” 缚宁拉了拉自己腕上的线绳,气球只小幅度晃动一下,无法拖拽下来。 再度用力往下扯,卡在枝丫间隙里的气球压弯树枝,树叶抖上几抖,发出簌簌瑟响。 没再去拉拽,她解开绑在腕上的线绳,看四周有没有能用的工具:“树有些高,要取下来会有难度。” “看找个什么杆子挑下来...”萧思木跟着四处张望。 找着找着,萧思木视线被远处正肆意翻滚的过山车吸引。 过山车上人们的尖叫哭喊同游乐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一样激荡人心。 “夜场的过山车我还没试过,黑布隆冬的看着蛮刺激阿-” 萧思木兴致高昂,跃跃欲试,抬脚就要跑过去。 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指着前面蜿蜒曲折扭来扭去的轨道。 “宁宁,你能坐那个吗?” 缚宁看向轨道最高处正悠悠蓄力,准备下一轮俯冲的过山车,声色缓淡:“不清楚,我没试过。” 末了,她回眸往树那边瞥了一眼:“气球不要了吗?” “唔…” 萧思木看向两个被迫点缀在树冠上充当灯泡的气球,眉毛拧了又拧。 还是挽着缚宁手臂往过山车那边去。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取不下来,夜场晚上9点就要关门,得先抓紧时间玩儿,等会回来再想办法取下来吧。” 当两人并排坐上过山车等待发车时。 萧思木环顾昏暗的四周,瞥了眼前方起始轨道两侧大红灯笼似的打光灯,突然有些害怕。 “这...这晚上也比白天吓人太多了。” 缚宁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萧思木拽得死紧。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过山车缓缓启动,一排排垂吊的脚尖前后摇移,两侧夜灯将轨道照得通亮,随着过山车下行,灯光也越来越暗。 几秒后过山车开始缓慢攀升,底下器械运转的“咔哒”鸣响沉闷厚重。 缚宁和萧思木两人坐在最前排,过山车攀得越高,视野愈开阔,下方整个游乐场一览无余,涌进肺里的空气也清新不少。 即将到达顶端,过山车开始减速,骤停,要掉不掉得悬在顶端。 身后传来游客预示般的尖叫:“啊啊啊-” 急促下坠的失重感混着扑面而来的疾风,缚宁一颗心跟着猛悬起来。 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她只有在面对缚濒时才有过。 风吹的眼睛生疼,缚宁却睁着眼,感受每一次濒死时的屏息,目睹每一帧令人心惊胆战的俯冲,似乎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补足她日常缺失的情绪。 拐过几个弯道,缚宁受到的刺激开始减弱,不再持续,她往后靠住椅背,抓着安全扶手的指节也松了劲。 飙升的肾上腺素慢慢冷却退至平稳的状态。 未知带来的恐惧仅仅在经过几个刻意设置的弯道后变得不再具有威慑力。 过山车还没停。 缚宁却已经彻底失去兴趣,转而偏头瞥着旁边全程闭眼的萧思木打发时间。 又一个俯冲。 “阿阿阿阿-” 萧思木呲牙咧嘴得放声乱叫,惊惧的呼喊几乎要压过后面几排人的。 “宁宁宁宁!完了完了老天奶,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安全扶手,另一只手死拽着缚宁不放。 肆意乱飞的齐肩短发好些都扑进她嘴里,扎得她喉咙不舒服:“咳,呸呸。” 一声轻浅低笑湮没在呼啸风声里。 第127章 没什么意思 过山车一停,萧思木忙解了安全带冲到垃圾桶边:“呃呕...” 缚宁顺了顺她脊背,给她递去水。 萧思木接走水仰头猛灌了几口,一脸的劫后余生:“头发进嗓子眼儿了,我又不敢松手去扒,难受死我了。” 缚宁没应声,淡淡觑着她。 自己提的要玩,怎么还吐成这样... 萧思木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突然脸色一变,忿忿不平道。 “宁宁,刚刚在上面你是不是笑我了!?” “没有。”缚宁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摩天轮:“你听错了。” 萧思木顺着她视线去看,忙拍了下手:“诶,正好,我们去坐摩天轮缓缓。” 不同于过山车的激荡起伏。 摩天轮里除了最开始坐进去轮转上升时晃了晃,之后都慢慢悠悠,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而过山车给萧思木带去的后劲似乎在这种幽闭的空间里悄悄滋生。 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摩天轮攀转上升,远离下方喧嚣吵闹的人群,和窗外朦胧夜色无限抵近。 摩天轮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 空气微妙得沉默几秒,缚宁静静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能憋到现在也算是进步了... “宁宁...”萧思木将身侧的单肩包挪到膝上:“你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底下缩小成一片的游乐场:“嗯。” 小时候没机会,长大了没兴趣。 “你觉得这里好玩儿吗?”萧思木问得很认真。 “如果你要听实话——这里没什么意思。”缚宁身子后靠,抬指触上身侧玻璃窗,淡淡补充:“...不过你在的话,好像也还行。” “...”萧思木没接话,异常沉默。 缚宁也不急。 对方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低头从包里翻出沓照片,一张张翻转过来。 缚宁掀起眼帘去看。 张张熟悉的脸让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灰暗难熬的记忆猛烈叫嚣着要冲撞进脑子里反复鞭挞她。 咬了咬牙关,缚宁猛然握住那只举着照片的手腕,嗓音发冷:“你又背着我做这种事,我再三提醒过不要来探我的底...” 萧思木吃痛得动了下手腕,却无意挣脱。 意识到自己失态,缚宁缓缓放了手,垂眸不去看那些照片,只盯着对方鞋尖,有些无奈:“我...不是想要凶你。” 只是有些烦躁。 没人在被戳破脓疮之后还能心平气和。 萧思木捏紧手里的照片,一改往日点到即止的常态,全然是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宁宁,这些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然后呢?”缚宁平复情绪,视线掠过那些照片:“你想说什么?” 那些照片有些年头了,萧思木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去搜集,可找来又有什么用处? 除了迫使她忆起些不美好的往事还能干嘛。 见她仍旧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萧思木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缚宁沉默不语,气氛降至冰点。 她该有什么反应? 非要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吗? 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唯一的朋友。 萧思木恼了,直直盯过来,字字句句格外清晰:“你母亲从小就把你当做赚钱工具,你父亲对你视若无睹,你父母从没爱过你!” 高昂刺耳的语调在摩天轮内部不断回响。 直白毫不掩饰的内容在缚宁坚不可摧的防线上破开条缝隙。 黑暗的光线穿透缝隙,快要将最后那片完整的土地覆盖侵蚀。 没错。 萧思木说的每个字都没错。 缚宁眼神躲闪一下,反而愈发冷静:“你说得对。” 萧思木不见宽慰,反而咬了咬下唇,更加恼火了:“你怎么不骂我?” 缚宁心底没生出多少情绪,出口的话理智得吓人:“你只是说出了事实,我没必要责怪你。” 萧思木突然捧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不对,不对!你的反应不对!你该用难听的话来骂我这样揭开你的伤疤,这样毫不顾忌得讲出刺伤你的话,更该、更该...” 手被萧思木握着往她脸颊上带:“更该不留情面得给我一巴掌好让我闭嘴才行阿!” 缚宁呆愣一瞬,忙将手抽回来:“木木你...” 失心疯了吗? 没给她思考时间,萧思木憋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往外掉。 “你看看你这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我都不敢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宁宁...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毫无感情的器具...”萧思木垂头盯着手里那些照片,嗓音发颤,逐渐哽咽:“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该那么对你...” “呜...呜呜...简直混蛋。”萧思木边说着边俯身靠过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了缚宁肩上。 侧眸瞥着女孩早就乱糟糟的头发,缚宁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心疼她... 抚了抚女孩后脑勺,缚宁将人推开,捏着肩膀那片湿透的衣料沉默不语:“...” 见她脸色不佳,萧思木边拧鼻涕,边递来纸巾。 “咳...擦擦呗...” 缚宁伸手接过,擦了擦肩膀上的水渍。 萧思木见人擦完,又俯身接走已经脏污的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她分明一直在擦眼泪,但眼泪却像开关失灵的水龙头似的,怎么也没办法止住。 滚落在她胸襟前的眼泪将她衣料濡湿,一团深痕越扩越大,难以控制。 缚宁沉默看着,深觉有什么哽在喉间,发烫的喉头被火灼烧一般,又涩又疼。 这些年她常常会有这种感觉。 但她无法清晰准确得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 答案似乎快要接近了。 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好像本来该属于她自己,此时却从萧思木的眼中流淌出来。 眼见摩天轮即将下旋落地,缚宁无声叹了口气,做出迟来的回应。 “我现在代言各大品牌,登上杂志,领着高昂的薪资,有独居的底气,正如你看到的,我在因为那些过往而受益匪浅,虽然可笑,却是事实。所以...” 越说多一句,萧思木脸色越发凝重,她近乎痛心般皱起眉头。 “所以什么...?所以以前那些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宁宁...你有时候冷静理智到对自己近乎残忍的地步,你这种无所谓得像旁观者一样阐述自己苦难的样子才是最让我难过的阿...” 萧思木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只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把照片一一放回单肩包里收好。 第128章 不讲道理 摩天轮停住,窗外工作人员帮忙将门打开。 萧思木抹了抹眼泪,将刚刚来时买的那副款式夸张的眼镜带上,遮住异样,抬脚一股脑往外冲。 缚宁起身跟上,拉住她。 萧思木假意挣了一下,慢悠悠回过身来,盖不住的哭腔:“干嘛啦?” 两行清泪从造型夸张的眼镜下流出,挂在她下半张脸庞上,让她看起来更滑稽了。 “所以...”缚宁凝她两秒,补全那句没能出口的话:“你不要再难过了。” 时间仿佛静止。 萧思木呼吸越发急促。 最终彻底没绷住,无视周围经过路人的小声非议,再次抱着缚宁哇哇大哭起来。 “我也能挣很多钱,我也能让你过好日子的。” 缚宁愣神几秒,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缓缓摸出买的同款眼镜戴上,遮住大半张脸。 等萧思木缓过劲儿来已经临近游乐场关门的时间。 两人赶往出口。 途经气球被挂住的那棵树旁,萧思木下意识往那边瞧上一眼。 惊讶道:“诶诶诶,宁宁你看,有人在那想把我们的气球取下来。” 缚宁侧眸。 树下一个小男孩正满心期待的望着帮他挑气球的中年人:“加油,爸爸,还差一点儿就行了。” 萧思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步冲过去。 缚宁跟着走近,站到树下。 萧思木指指线绳已经断裂的气球。 “这个。” 又指了指那个线绳完好、正被小男孩拽在手里的。 “还有孩子手里这个。” 转而朝向男孩父亲,解释:“都是我们买的气球,不是没人要的哦。” 男孩父亲挑气球的动作早在她们两人出现的时候就停下来。 他尴尬地看看男孩手里拽着的气球线绳。 “不好意思阿,我们以为你们不要了,小孩看着喜欢,就想着取下来给孩子玩玩儿。” 说完,他忙低头要将已经取下来的气球线绳从孩子手里拿走。 “来,这是两个姐姐的,要还给她们。” 见人明事理,萧思木也没摆脸色,言辞客气:“没事,你们也...” “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阿,这上面又没写你们名字,谁取下来就是谁的!” 男孩猛的躲开父亲的手,将手背到身后,死拽着线绳不放。 萧思木看缚宁一眼,火气蹭蹭就上来:“你这小孩怎么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男孩边悄咪咪往后退,边气鼓鼓得还嘴:“明明是我爸爸挑了好久才挑下来的。” 男孩父亲去夺气球线绳,小男孩身子灵活一扭,手又摸了个空。 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忍着怒意低呵:“这样像什么样子,快拿给别人。” 男孩愣了愣,委屈地别开脸,一副倔驴样。 “就不给。” 话刚说完,他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你还哭上了。”萧思木瞪圆了眼睛,撸起袖子就上手去抢夺:“这是那个姐姐的,那个姐姐都还没哭呢,你先哭了,羞不羞人。” 男孩泥鳅似的乱窜,萧思木几次没能抓住。 一直没吭声的缚宁跟男孩父亲对上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得趁男孩忙着躲避萧思木时绕到他后面。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按在小男孩肩上。 被摁住的小男孩僵着脖子,缓缓回过头与缚宁对上视线,嘴一瘪。 “你们、你们欺负人...呜呜...” 萧思木眼疾手快,瞅准时机,忙掰着小男孩手指,将气球夺过来。 缚宁和男孩父亲也都松了手,没再摁着男孩。 “宁宁,这你的。”萧思木将得手的气球线绳塞到缚宁掌心:“拿好。” 缚宁顿了顿。 费这么一番功夫要回来单单是因为这是属于她的...? 没再多想,她缓缓收拢指节,还是接了过来。 眼看着气球落到缚宁手里,小男孩边哭边不服气地贫嘴:“你们都那么大人了,还跟我这种小孩抢东西,也不嫌丢人!” 萧思木翻了个白眼,火气又添上两分。 “不讲礼貌的爱哭鬼才丢人!” 一场精彩的互怼表演正式拉开帷幕。 一大一小就此展开争论。 一个回合下来。 不分胜负。 缚宁等上一阵,观察四周,游乐场内的游客已经走的差不多。 适时拉住萧思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用在这浪费时间。” 萧思木被激起的胜负欲一时间平息不了。 顺了顺刚刚好几次被小孩话噎住的心口:“不吵赢他我晚上做梦肯定都在复盘。” 缚宁看了看时间,目光从萧思木气得涨红的面颊扫过,落在她青筋暴起的侧颈处。 遂几步走到男孩面前,取下眼镜,淡淡垂眸:“想要气球吗?” 没了滑稽的眼镜进行遮掩,缚宁一张白皙冷冽的面孔完全展露出来。 锋利迫人的语调令小男孩下意识后退半步。 本来嚣张的气焰不受控制得开始偃旗息鼓:“想、想要。” 缚宁原本看向小男孩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那边稍显局促的男孩父亲身上,又收回来重新看向小男孩。 “树上还有一个,虽然线绳坏了,但总比重新花钱去买要好,你们可以取下来带走。” “真的?”小男孩眼睛一亮。 缚宁点头。 小男孩转头望了望父亲,又回过头来望着她。 缚宁无视男孩眼底的期翼,冷淡嗓音接着响起:“想要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么花钱,要么嘴甜,跟个小炮仗一样也维护不了你那没用的自尊心。” 小男孩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好在聪明,没一会就迅速反应过来。 脸上全是既丢人又不得不妥协服软的羞怯别扭:“姐、姐姐,可以送我一个气球吗?” “不是对我说。”缚宁看了看萧思木,眼神示意。 萧思木瞬间意会,老神在在地清清嗓子,端起架子。 “这呢这呢,快来求求我呀!” 小男孩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显然是不管他的意思。 只好慢悠悠挪到萧思木面前,视线在缚宁身上扫了又扫,最终盯着萧思木,小手指着树上那个气球,一脸的视死如归。 “人美心善的漂亮姐姐,可不可以把那个气球送我?” 第129章 蜂窝煤 “乖了乖了。”萧思木嘴角上扬,身心通畅,笑嘻嘻应下:“送你。” 小男孩别扭劲过去,脸蛋满是喜色,忙冲向父亲,惊呼道:“爸爸快取,她们答应送给我了,我们不用花钱买了。” 那边父子俩在那挑气球,这边萧思木乐呵得咯咯直笑。 美得不行。 眼见那父子已经将气球挑下来,缚宁重新戴上眼镜,看向萧思木:“气顺了?” 萧思木牵着缚宁手继续往游乐场出口去:“身心通畅阿,那小男孩真是嘴硬得很。” 两人出了游乐场,往缚宁停车的位置慢悠悠走着。 到达停车场时,萧思木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神情一滞,问。 “差点忘记问你了宁宁,那个苟明之他知道你搬到哪里了吗,还会不会缠着你。” “目前他还不知道我搬到哪。”缚宁摁了摁车钥匙,将车门解锁:“以后说不准,他要真想找我,我恐怕也躲不了多久。” 萧思木眼珠转上半圈。 忙掏出手机要将苟明之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他找不到你,到时候指定又要来我这威逼利诱得打探消息,可得赶紧把他给删了。” 缚宁拉车门的手一顿。 侧过身去,眼睁睁看着苟明之从萧思木的好友界面里消失,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很有先见之明。” “吃一堑长一智。”萧思木收起手机:“那家伙就是块蜂窝煤,我怕我一不小心被他发现点什么,还是删了安全。” 缚宁接着拉开车门将气球放到后座,坐上驾驶位,降下半截车窗。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萧思木嬉笑两声,绕到副驾,拉开副驾车门跟着坐上来,开始系安全带。 “我没开车过来,宁宁你送我回去呗。” 缚宁:“...这里的地铁直达你家附近,比坐我的车还快。” 萧思木系安全带的手顿住,偏过头来,一脸的不情愿,随即动手解开安全带:“那好吧。” 看她窝窝囊囊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 缚宁从她手里接走安全带,重新扣到插销里:“我送你到地铁口。”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堂了,左右扭着身体往座位里靠,乐呵呵附和:“也行。” 将人送到地铁口附近。 萧思木也没再找借口要黏着不离开,老老实实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给了一个熊抱。 “走了宁宁,过段时间我空闲了去你新家,床给我铺软和点,我可是要留宿的。” “好,快点下车,再磨蹭,地铁就要停运了。”缚宁扯开扒拉在腰上的手。 萧思木推门下车,走向地铁口。 没走出几步她又倒回来,从车窗探进半颗脑袋,表情犹豫:“那些照片...我想留着。” “不行。”缚宁食指抵住她脑门将人往外推了推,语调淡淡:“留着干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萧思木两颊鬓发早就在之前她嚎啕大哭时,就变得糟乱。 眼下没得到应允,不满地撇撇嘴,脸上写满了失望,哭红的眼尾也让她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偏偏那一双眸子却狐狸似的滴溜溜乱转,她不满地低声咕哝:“我觉得那些照片蛮可爱的,我就想留着。” “...”缚宁冷冷瞥着对方假模假式的可怜样。 学什么不好,偏偏把苟明之那套装无辜的功夫学去几分。 真是近墨者黑。 将车窗升起一寸,隔绝开萧思木湿漉漉的眼神,无奈叮嘱:“收好,注意别让其他人看见。” “我会收好的。”车窗外响起萧思木的嘚瑟嬉笑。 缚宁犹豫几秒。 还是补充:“你少看点苟明之直播。” 萧思木愣愣,反应过来,眼神开始到处乱飘:“我也没总看阿,他整天茶香四溢的,谁要看他。” “...”缚宁。 萧思木边摆手边往后退:“那我走了阿宁宁,你也快回去吧。” 缚宁点头,将车窗彻底关闭,隔着车窗注视一会儿渐渐没入地铁口的背影。 最终调转车头,回了悦华府。 缚宁那张冷淡的脸与童趣十足的发光气球并不相配。 以至于她从地下停车场一路拎着气球上楼时,引来好些好奇的注视。 缚宁不在意,大大方方拎在手上,任由亮闪闪的气球飘在站有稀疏几人的电梯上空。 回到家中。 打开灯,将气球绑在玄关处,莫名其妙又摸上开关面板,将灯重新关闭。 黑暗再次包裹住她。 偌大的客厅,玄关一角被气球内的小灯泡映照出碎丽光彩。 但依旧映照不清缚宁晦暗不明的眼神:“要不了多久...电就会耗光。” 可惜。 包里的手机振动几下。 缚宁打开客厅灯,边换拖鞋边摸出手机查看。 倪娜:【文件. docx】 倪娜:【这是几个备选司机的个人资料,你抽时间看看,定好人选给我回复,我好尽快安排到位】 缚宁点开文件仔细看过。 排除那些明显不易掌控的人,敲定最终人选给倪娜发过去。 缚宁:【就这个了】 那边秒回。 倪娜:【好】 倪娜:【还有,你的名气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最近都在约你的拍摄档期,手机保持畅通,随时都可能来活儿】 看完信息,缚宁走到桌边,撇了眼时间。 该休息了。 缚宁:【知道,有情况就联系我】 没等人回复,她将手机随手搁到桌面上,转身进了浴室。 ... 市区某处别墅内。 李弦在一楼客厅来回踱步,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可怎么办。 明之让打听小缚宁的消息,这都好些天了还没打听到,倪娜讲的话看似有用,其实尽忽悠人,一句重点没有。 话里话外就五个字:她也不知道。 “啧,追个人怎么这么费劲。”李弦扯了扯领带,忍不住咂舌:“我泡妞的本事他是一点儿没学到。” 佣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少爷,苟先生已经来了,正往里进呢。” 李弦舌尖顶了下腮,背过身整整领带,心虚问道。 “他脸色怎么样,看着像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第130章 没本事 “...” 佣人偷瞄一眼后边慢悠悠往里迈、一脸好脾气的苟明之,又瞅着前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李弦。 “那个...我觉得不像,要不您,自己看看?” 李弦啧了一声。 看什么看! 他要想看还用问这一嘴吗? 后方几乎听不见苟明之的脚步声,但李弦就是能感觉到那股含笑的视线。 正要冲向后花园意图躲避。 “哪儿去?” 李弦堪堪迈出两步的步子瞬间顿住。 他回身笑开了花,走上前就要哥俩好地揽住苟明之的肩膀:“明之你总算来了,我可好等阿。” 佣人早就退下。 苟明之身子一侧,躲开他手,笑眯眯道。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李大少爷这看着也不像是欢迎我的样子,明明之前还隔三差五的就想约我喝酒呢。” 李弦被讽得心窝一痛。 装模作样捂了捂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也不想躲你阿,可我真的打探不到小缚宁的消息,我怕你心里不爽,又偷偷阴我。” “自己没本事。”苟明之脸在温柔笑着,话却凉薄:“还要怪我?” 话音轻飘飘落下,苟明之越过他直接往后面花园走去。 心底不服气的李弦几步跟上。 花园打理得当,夜里开着灯,将整个花园照得亮堂堂,各色鲜花入眼,幽香也阵阵袭来。 两人走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小道上。 “嘁。” 李弦皮笑肉不笑地扯下一朵还没绽放的花苞,挪到眼前吹了吹。 “我没本事?你有本事怎么还看不住她,生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先他半步的苟明之神色一滞,唇角绷紧了些。 李弦心知不能过火,随手将花苞抛进花圃里面,忙道。 “这才几天,没消息正常,别着急,一旦有机会,我肯定帮你探探口风。” 苟明之听完眉眼柔和了些,遂弯眸浅笑:“这才像样。” 话音落下,他突然停住脚步,视线定格在花圃内某处,俯身,握上一簇开得正盛的大岩桐连根拔起。 根系带出的泥土飞溅开来,污了他裤脚。 李弦皱了皱眉。 唤佣人从出神的苟明之手里接走那些破败的残花。 并叫来负责管理花园的人问话:“我说过不许在后花园里种大岩桐,这怎么藏着几簇?” 明之不喜欢大岩桐,所以他通常都会让家里佣人记得别去种。 那人朝花圃里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应该是新来的人不知道,错栽进去了,是我们疏忽,我们这就清理掉。” 那边佣人在忙着挖土拔花。 这边苟明之拿过旁人递去的手帕擦干净手,顺便俯身清了清裤脚的零星泥土,语调如常。 “我明天会叫人来给你把这块空缺的花丛补上。” 李弦眉心一跳。 这就没必要了吧... 到时候明之叫来的人怕是要顺带把这花园翻个遍,确保其他地方没有错栽的大岩桐才算稳妥。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很有必要,我可不想下次来你这时再看到我不想看到的花。”苟明之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太影响心情。” 李弦半圈白眼还没翻完,苟明之已经往花园出口去了。 李弦连忙几步跟上,无语嗤道:“你市中心那么大一庄园放着不住,管我家闲事倒是管的顺手。” 苟明之回身,眸子弯起弧度,语调温吞:“我钱多,我乐意。” 李弦感觉遭受了暴击。 偏偏无法反驳。 他薅起身旁正含苞待放的花苞,恶狠狠捏个稀碎。 “钱越多,心越黑。” 苟明之笑觑他一眼:“辣手摧花,你家后花园里的花真可怜。” 李弦咬咬牙,将捏碎的花瓣往苟明之头上猛的一扬:“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顺便暗讽跟过我的那些女人可怜。” 花瓣洋洋洒洒的得飘下来。 苟明之后退一步,依旧没能完全躲开那些碎花瓣。 “但凡跟女人扯上关系,你脑子就格外灵光。” 他维持住微笑,捻落肩侧和发梢的花瓣碎屑。 “你幼稚鬼投生的?” “这分明叫有童心。”李弦随意拍了拍手上剩下的花瓣碎屑,遂盯着苟明之发梢。 淡蓝花瓣碎屑点缀在苟明之富有光泽的卷发末端。 如梦似幻,同画一般。 忍不住咂舌:“你丫的...怎么能长得这么牛逼...” 苟明之抬眼,等着他的下文,似乎认定他憋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比起我来,还是略逊色一筹。”李弦果然又接着补充。 苟明之沉默几秒,显然是有点无语。 抬腕看了眼表,他回身走进别墅,打算穿过一楼客厅出去:“我该走了,有她的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 见他熟门熟路,来去自如。 李弦挑眉耸肩,神情贱嗖嗖,一副店小二送客的腔调:“是是是,您慢走阿。” 接下来几周李弦一直想找机会再从倪娜那探点消息。 奈何这些天缚宁忙的不可开交,都没工夫休息,倪娜也一面要跟着缚宁到处跑通告,一面要去跟品牌方洽谈,分身乏术,当然没空跟李弦这打太极。 坐在办公桌前加班的李弦处理完文件,合上笔盖,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叹气:“哎...” 有能力的员工不多,屈指可数。 底下接不到工作的模特大把,谈不到客户的经纪人也大把。 而公司里百分之八十的收益都是像小缚宁和倪娜这种员工创造出来的。 还是别影响她们,得让她们安心给公司挣钱,等她们忙完再找机会探探口风。 ... 临近郊区,一别墅内第三层。 室内灯光从窗户透出,蔓延到外面的开放式阳台上。 一粉发人影立在阳台边,胳膊肘搭住围栏,手心支着下巴:“到底要不要去找姐姐...?” 离上次跟姐姐见面都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没思考几秒,徐异垂眸瞥见被颜料染脏的右手尾指末端,开始不耐烦起来:“啧,妈的。” 之前回到学校被一堆人冷嘲热讽,由于造成的影响恶劣,他差点被学校开除学籍。 幸好有转圜的余地,最后给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这脸算是丢尽了。 再后来就一直准备期末考试,没法分心去找姐姐。 徐异忍不住去搓右手小拇指上的颜料。 可颜料早就干透了,搓不下来。 粗糙的指腹搓得尾指皮肤火辣辣得痛,徐异却异常固执,越搓越狠。 第131章 缪斯 底下一楼庭院走出道人影。 徐异跟自己较劲,根本没工夫去看。 徐母站在庭院中,捻了把鱼饲料,往院里人工制造的假山鱼塘内撒:“嘬嘬嘬,吃饭了吃饭了。” 鱼儿早在徐母伸手时就开始往鱼塘边游过来。 听话得很。 “哎呦真乖。”徐母又抓了点鱼饲料往下撒。 徐异听见动静,不再扣弄尾指的颜料,伸长脖子往底下看,看清后吼道:“妈我今天已经喂过了,你当心别把它们撑死了。” 徐母依旧背对着他,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抬抬手,招呼他下去。 “大晚上的不睡觉,真是闲得慌。” 徐异皱眉。 不情不愿得走到楼下庭院。 坐在鱼塘边,将尾指伸到水里泡了泡,又拿起来继续搓。 “有事就说事。” “哎...”这样不耐烦的口气令徐母发出叹息,她将多余的鱼饲料放回瓷碗里:“异儿,自从放暑假以来,你就一直都没出过门。” 徐异搓弄尾指的动作一顿,遂拧了拧眉:“就是不想出去。” 徐母拍掉手心沾的鱼饲料碎屑。 “把自己关画室里死命画也没用阿,异儿。” “能保住学籍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我跟你爸对你没什么要求的,反正万事都有我们给你兜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烦心事重新被提起,徐异有些恼怒。 导员说学校考虑到他公共课成绩优异,专业课考试也名列前茅,不想毁了他,所以才在合理空间内酌情放他一马。 校规也确实没明确规定在校学生在娱乐场所点小姐就必须要被开除。 可当时处分下来没多久,学校里的教学设备就全部更换成最新式。 他当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方面是惜才,另一方面也是惜财。 徐异将尾指干透的颜料硬扣下一块,猛的站起身来:“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出门,你们别来管我!” 徐母看着他,不恼,也不说话。 徐异挪开视线,重新坐回鱼塘边沿,侧头盯住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心有不甘。 “白赞助他们那么多设备,真是便宜他们了。” 徐母露出笑容:“这有什么,我们家不缺那点钱,我们异儿能开心才最重要。” “开心...?” 徐异将手伸进水中,戏弄那些本来自在的鲤鱼。 “我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好一段时间天,却连一幅勉强称得上完整的作品都画不出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灵感似乎在一天天消失。 那些有姐姐身影的杂志海报被他翻来覆去得看,居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能起到作用。 第一次见到姐姐是在一本比较小众的杂志内页里。 占了半页篇幅的女人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独特的表现力,纯粹又颓败的眼神,冷而孤高的面孔,怎么能不吸引人...? 他搜集了她拍摄的大量杂志、海报和广告视频,反复观看。 之后在画画时总能想起那个身影,画笔有了自我意识般跟着就会动起来。 完成的画作不再死板,似乎有了灵魂。 自此,她成为了他灵感的源泉- 他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并处心积虑得接近。 徐异将手从水塘里抬起,悬在水面,等鲤鱼放松戒备不再乱跑了,再迅速下落,捞起一只将肚皮吃得圆滚滚的鲤鱼。 脱离水源,鲤鱼的鱼腮和嘴开始急促扇合。 他牢牢捏住鲤鱼身躯,手心缓缓收紧,露出的笑容单纯又孩子气。 “没人不想得到自己的缪斯。” 看照片和视频不管用了,看到姐姐本人就会恢复如初了吧... 鱼儿濒死,只差一线。 徐异终于松手。 “扑通”,鲤鱼溜回水里,没过几秒就缓过劲,又开始肆意游玩起来。 徐母走过来,盯着池塘里刚被放走的鱼:“还以为它会缺氧死掉,我还想着正好换一窝鲤鱼来养,看来是没机会了。” “妈。”徐异冲徐母爽朗一笑:“我明天要出去透透气。” 徐母满脸慈爱:“好,我就是担心你在屋里会闷坏。” 这天晚上徐异没再把自己锁在画室,回到楼下卧室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早上起床时外面天基本要完全亮开了。 刚收拾好自己,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徐母刻意放轻的询问:“异儿,起了吗?” 似乎是担心打扰到他,没及时得到回应的徐母没再敲门,像是走了。 徐异拿上车钥匙去开门。 叫住外面准备下楼梯的徐母:“怎么不等我一起下去?” 没想到他已经起床,徐母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露出喜色。 “我担心你还没起打扰到你休息,你打算去哪儿?需不需要妈陪你?” 徐异走到徐母身旁,手臂搭上她肩膀,两人并排下楼:“不用了妈,我随便逛逛散散心。” 买点礼物带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姐姐再怎么不待见他应该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赶他走... 吃过早饭赶到国际金融中心。 徐异脸上架着副墨镜,开始到处闲逛。 柜姐给他推荐的东西里他看中了好些,可惜他零花钱有限,得留一部分钱购置画画要用的颜料和工具。 那个杨嫜喜欢别人给她戴高帽又贪得很,不给钱根本从她那打探不到消息,像个只有投币才会解锁吐东西的售货机。 徐异盯着柜姐展示的包、衣服和其他用来配货的日常用品。 心里不爽。 杨嫜那个老女人不知道从他这谋得了多少好处了,事却没办成一件。 “不要脸。”徐异后槽牙咬得隐隐作响,脸色不快。 不明所以的柜姐脸色一滞,小心翼翼询问:“您要是对这些都不满意,我们这边还有...” 徐异抬手指了指几个他认为最合心意的:“这些,装起来吧。” 他拎着购物袋走出店门,打算再看看别的。 刚走出几步,就被对面一家高奢珠宝店门口的全彩广告吸引视线。 “那不是...”徐异脚步顿了顿,快步绕过环形长廊,抬头看着面前这块约两人高的巨型显示屏:“姐姐...” 他手指一松,将手里的购物袋扔在地上,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触摸显示屏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人。 可伸直了手臂,也只能摸到脚跟。 第132章 狂蜂浪蝶 徐异收回手,摁着巨型显示屏的边框,心底怅然若失和不甘郁气在不断作祟。 没多纠结,他迅速驱车到怡园小区。 之前问杨嫜要地址的时候,杨嫜有把准确的门牌号告诉过他。 站在502户门前,徐异调整好面部表情,敲了敲门。 没人应。 又敲几下。 还是没人应。 等上几分钟,徐异没了耐心,本来笑着的脸也垮下去:“也不是工作日阿,他妈的难道一个人都没在吗?!” 刚骂完。 后面传来开门的响动。 徐异脸色不仅没缓解,反而更烦了。 肯定是那个网红! 他猛的回身,对站在501户门口的苟明之怒目而视:“看什么看?回你家去!” “你在那他妈他妈个没完。”苟明之没恼,眼神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我很难当听不见的。” 徐异火气渐长,下意识握紧了购物袋提手。 这人怎么看着和蔼可亲,嘴却次次都那么毒,他俩明明也没过节。 忍下怒气,徐异朗声笑道:“噢,大叔耳朵还没聋呢?” 苟明之笑容更甚,眼神划过徐异手里的购物袋,讲话轻慢温吞。 “有素质的人上天总会格外眷顾,即使我七老八十,耳朵应该也好的很,倒是你...” “坏事做多了,指不定年纪轻轻就会断手断脚,变成残废呢...” 对方狭长含笑的眸子盯得徐异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自己画画的右手去看。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手。 没管那点不自在,徐异抬头怒嗤:“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回话。 徐异没去管他,转过身加大了力度再次去敲502户的门。 没等来门内的回应,只等来身后苟明之的友好建议:“小朋友,你这个年纪适合在家打电动。” 徐异没理,依旧自顾自地敲门。 敲上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反应。 看来没人在家。 正要掏手机联系杨嫜。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苟明之眼尾微弯,亲切提醒:“她们一家好像前段时间就已经搬走了。” “...”徐异头皮都绷紧了。 妈的。 现在才说,刚刚分明在耍他玩儿。 咬了咬牙,徐异回身朝苟明之那走近几步,问:“那你知道她们搬哪儿去了吗?” 他早就被姐姐拉黑了,根本联系不上。 这个大叔要是不知道,他只能又去问杨嫜,杨嫜那老女人就是个无底洞,用钱怎么都填不满,问来的消息还不一定有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 苟明之笑着摊了摊手,眼里有些抱歉。 “我只是个普通的邻居而已,人家才不会告诉我她的去向。” 徐异盯住苟明之神情,想看出点端倪。 不像在说谎。 算了,还是去问杨嫜。 苟明之视线跟随。等那抹刺眼的粉发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关上门,走向阳台。 没多久,隔着窗户玻璃见到下方从单元楼出口出去的徐异。 唇角弯起弧度:“还敢来。” 缚宁身边狂蜂浪蝶实在是多,个个前仆后继,特别是这个手段下作的脏东西。 要怎么才能收拾得干净...? 眼见徐异越走越远,缩成个模糊不清的小点,苟明之进到衣帽间。 打开柜门,取出挂在里面的女士衣裙,捧起来,头埋进去。 眼睫扫过柔软轻薄的面料,鼻尖控制不住地蹭了蹭。 洗过,已经没有她的味道,但这样似乎可以缓解一点想见她的冲动。 脸颊挪动之际,瞥见远处正对着他的镜子。 镜中人眼中的眷恋渴求遮盖不住,赤.裸直白得不像他。 苟明之沉默得盯住镜中的自己,理智回复,缓缓抬起头来,不禁失笑:“哈...” 喉结忍不住滚了滚,戒烟时那股抓心挠肝的滋味久违得再次冒头,嗓子干涩。 烟瘾怎么犯了... 手不自觉得往兜里摸索想找烟,意识到自己举动,又生生压制住没再去翻找。 手刚要从兜里拿出来,手机响起铃声。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将衣裙挂回原位,同时拿出手机来看。 是淮冬。 接通,问:“什么事?” “之前您让我代入股的那家芯片研发公司总经理来话,说他们公司即将空缺出来一个部门经理的管理岗位,缚濒和另一个人都有机会顶上,但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什么态度,需要我插手干预吗?” 苟明之指背碰了碰裙摆。 遂关上衣柜门。 “现在已经没必要去管,让你投资那家公司也不是我一时脑热,他们公司致力于芯片研发多年,多有建树,要不是资金短缺我们也没机会。” “以后这种人事变动让他们自己决定,就看缚濒能不能凭自己本事往上爬了。” 淮冬:“我会让人给他们交代清楚。” ... 海滩边上。 一群工作人员将站在海滩边的缚宁围了个圈。 后面海水偶尔漫上来,没过她的脚背,又急匆匆退下去,留下整片被浸湿的海滩和她们这一群忙着拍摄取材的人。 摄影师看过拍好的照片,放下相机,四处张望一番,招呼大家。 “走,去找找其他容易出片的地方。” 跟在缚宁身边的倪娜递来拖鞋,放到她脚下:“先暂时穿着走,免得被沙滩里埋的那些垃圾割坏了脚。” 一行人走走停停。 走在最前面四处观察的摄影师视线在一处停下,眼睛放光,忙回过身来呼喊。 “到那片礁石上,正好没什么人,好取景,又能出片。” 缚宁和其他员工都加快了脚步。 走动间,胸前佩戴的宝石项链跟着晃荡,她张开手心牢牢摁住。 “都不用我提醒,你觉悟很高嘛。”倪娜失笑。 缚宁:“项链61万,手链24万,戒指7万多,我身上整套珠宝合起来快价值百万,如果出了差池,赔偿金一给,那我俩这一个多月都算白干。” 之前她也为珠宝品牌方拍摄过广告,但佩戴的饰品远没有这么贵重。 最近接触的品牌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挂在脖子上沉甸甸,分量十足,也令人担忧。 倪娜却为此高兴了好久,反复唠叨着说总算闯出大名堂,开始对接国际。 就算连着忙上好几周,她也一点不嫌累,兴致勃勃得趁着势头好,谈下许多单子,把缚宁行程排的满满当当。 第133章 掏心窝子 两人走在沙滩上,海风掠过海面,也拂过两人面颊。 缚宁连日来的疲劳在眼下这样的好天气和好景色下,居然消散了一点。 倪娜似乎也是如此,手揣在衣兜里,步子晃晃悠悠慢下来。 “赔偿金...身份地位一旦达到某种程度,周围人就会变得特别宽容,到那时,就算是不小心把珠宝弄丢,也不会被索赔。” 她偏头望过来,眼中满是欣慰和期许:“要不了多久的。是吧?” 再大牌的模特弄丢了品牌方提供的东西都要赔偿,除非那个模特是品牌方的御用宠儿,不然很难能躲过。 缚宁没反驳,露出久违又真心的笑容:“但愿会有那么一天。” 倪娜看着她的脸,微微走神。 “缚宁,其实我明白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停下脚步,扶住缚宁肩膀,语气不如往常功利,前所未有的真诚。 “你是我手底下最争气,最让我省心的一个。” 缚宁稍显疑惑:“是吗...” 突然这么煽情。 该不会是看她累得狠了,为了给她打鸡血...? 不太像。 旁边海面平静悠扬,缚宁理了理被腥咸海风吹动的鬓发。 环境果然能影响人。 倪娜有被她的反应无语到,笑容僵了僵。 “你在怀疑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你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倪娜松开她肩膀,接着往摄影师说的礁石走去,嘴里还在解释。 “我是看你看的严,但那不都为了我俩的前途吗?” 缚宁跟上去,脸色格外平静:“如果出现了另一个比我更红更有优势的模特,你刚刚那句掏心窝子的话就是对她说了。” 倪娜看她一眼,挑动下眉尾,没吭声。 显然是的。 她们的关系因利起,最后也会因利终结,但只要利还在,关系也能一直延续,时间久了,或许其中会夹杂几分真心,却成为不了全部。 海面刚起了点波澜,就随着风的离去,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目的地到达,一行人走上礁石,找到合适的位置。 缚宁换上拍摄要穿的鞋,照旧按摄影师要求的风格,背对大海,屈起膝盖坐在礁石面上。 摄影师是个蓝眼睛的混血儿,胡子拉碴,气质颓废,却在国际上颇有声誉,老道又专业。 他蹲趴在缚宁身侧的礁石上,支起相机精准抓拍。 打光的工作人员按他指示调整位置,快门声在这片黑礁石上持续,停顿,再持续。 倪娜那边偶尔抬腕看下表,又偶尔拿出计时的手机来确认。 日头西落。 摄影师放下相机,翻看拍到的照片,笑弯了眼睛:“perfect,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他回头朝周围人喊道:“好了,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吧。” 缚宁拍了拍沾在手心的细碎沙石,站起身来。 摄影师捧着相机,满心欢喜。 中文说的磕磕巴巴:“很久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懂我想法的模特,跟你共事相当愉快,有几张照片的角度和光线真的恰到好处,要不要来提前欣赏一下?” “跟你共事我也很愉快。” 缚宁朝倪娜那边看上一眼,又抬眸看看天色。 “但时间不早了,我们这边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恐怕不好多留。” 没能将照片分享给模特本人,摄影师满脸惋惜。 “不是我自夸,这组照片绝对的大片,你现在不来过过眼,就只能等到时候在官方渠道那去看了...” 缚宁没再推辞,一边配合管理珠宝的工作人员取下自己身上佩戴的珠宝,一边偏头看向摄影师递来的相机。 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人和珠宝相得益彰,珠宝看着都不止几十万,生生被拔高了一个档次。 缚宁略微颔首,表示认同:“尽管我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能从这些照片里看出你具备很高的审美和摄影技术,我很喜欢这些照片。” 摄影师摆摆手,言辞谦虚:“哪里哪里,跟你共事才是真的省心。” 客套完,缚宁给倪娜递了个眼神。 倪娜意会,立即过来,将多备的宝露兹矿泉水递给摄影师。 “你一天都忙前忙后的也没时间休息,我们这多备了瓶水,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凑合着喝点。” 缚宁没再参与,识趣地抽身走到旁边去。 恭维拉拢,扩展人脉倪娜最在行。 随行的工作人员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倪娜那边也打发完摄影师,直接过来:“走吧。” 坐上车,两人将椅背调低,舒舒服服仰躺着。 倪娜揉了揉眉心,叮嘱前方驾驶位上、已经上任了几周的司机:“先送缚宁回去吧。” “...”司机点点头没吭声。 倪娜缓过劲,嘴巴凑到缚宁耳侧,低声问:“这司机已经试岗一段时间了,你看着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正闭眼假寐的缚宁睁开眼睛。 这个司机她观察了好些时日,举止没有异常,居住的地址也一直都没有被透露出去。 透过后视镜将前面司机打量一遍。 五官端正,身姿挺括,眉眼间有种凌厉肃杀的血腥气,打方向盘的动作干净干练。 遇上红灯,车子停下。 司机突然从镜子里回望过来。 缚宁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毫不避讳得给出评价:“看起来倒是忠心可靠,符合我的要求。” 但希望他是真的表里如一。 剩下半句话她虽然没说出口,在场人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含义。 要是千挑万选的又给自己安插了个别人的眼线,那就烦透了。 没人想在别人的窥视下活着。 司机没有匆忙挪开视线,反而与她对视两秒才将视线偏移,转而去看前面倒数的红灯秒数。 “缚小姐,您比我想象中要漂亮,也更冷静细心。” “谢谢夸奖。”缚宁语气凉凉:“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曾经刻板得认为我是个傲慢嚣张、空有其表的花瓶。” 绿灯亮起,车接着前行。 司机居然没否认。 只是试图辩解。 “我以前只能从那些杂志海报上接触到您,不了解您本人也是情有可原。” 旁边倪娜正憋笑看戏。 缚宁冷不伶仃看她一眼。 接着回应司机:“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可惜你好像正是没有这种品质的那类人。” 第134章 脾气臭得要命 被讽刺的司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缓了一会儿,正色道:“是我狭隘了,我为我曾经的想法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缚宁没及时回应,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等人开始不自然得通过后视镜观察她脸色,终于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是退役军.人,心底看不上我这种靠外表吃饭的普通人,不过请你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是,我很抱歉,我会尽我本分保护好您。” 缚宁没再理会他,心中却已经有了判断。 思想陈旧了点,但严肃正直,有责任心。 能用。 转而叮嘱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可以安排签合同让他正式上岗。” “行。”倪娜点头:“我会安排好。” 缚宁抬抬发涩的眼皮。 头一次觉得这么累。 太阳穴偶尔剧烈跳动一下,前额时不时抽痛,像是要生病的前兆。 半梦半醒之间,旁边倪娜接起电话:“是,拍摄已经结束了,正往回赶。”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现在吗?”倪娜为难得看了看表,又看向缚宁,捂住话筒跟她摆口型:“小李总的电话,说有事想跟你商量,让你顺道过去一趟公司,要不要找个借口推了?” 缚宁:“不用,最近忙没时间,我也正想找机会跟他聊聊...” 倪娜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答应下来:“好小李总,我们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倪娜有些担忧:“...你们不会起争执吧?” 缚宁回头,注视又开始模糊的车顶:“之前你说我还算不上头部模特,那我现在算了吗?” 倪娜‘哼’了一声,不假思索。 “当然算,这毋庸置疑。” 缚宁不再强撑,闭上眼睛,嗓音冰冷又讽刺:“那我这么大一棵摇钱树,他舍得跟我起争执吗?” “...”倪娜沉默良久,看向缚宁的眼神闪过一丝悲悯。 等她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进入浅眠。 才忍不住低叹:“是不是活得太明白了,才会看起来这么凉薄...” 大楼办公室里。 李弦处理完工作,脚一蹬,皮椅后滑,带着他远离办公桌。 抻了抻脖子,他抬起腿,脚后跟搭上办公桌一角,啧啧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阿...等老头子彻底退下去...” 只要想到那幅被堆积的工作围绕住的场景,李弦觉得心口已经开始发堵了。 “天呐,要死要死。” 看了看时间,他伸手拉过座机,拨通内线电话到董事长办公室。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话筒里率先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呵骂。 “王八羔子你是不是闲的冒泡,我办公室就在你隔壁,你总打什么电话?!” “老头子你再骂我就辞职,这副总谁爱当谁当。”李弦掏掏耳朵,流里流气得从鼻孔里哼笑了声。 那边顿时歇了火:“...个小没良心的,有屁快放。” “啧。”李弦憋了半天,蹦出几句:“您说要不您还是跟我妈再给我造个小弟或者小妹出来练练吧?总关在办公室干活我难受,我想出去浪。” 话筒传出中年男人的怒吼:“你个不上进的逆子,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给老子滚蛋!” 听着几乎要从隔壁传过来的咆哮声。 李弦撇了下嘴,忙将电话撂回去,中断通话。 他是真心想有个兄弟姐妹好帮忙分担工作...哦不,继承家业,继承家业... 可惜了,老头子跟老妈感情好得很,不舍得老妈再遭罪,就只生了他这么一个独生子。 正感叹,办公室门被叩了两声。 “进。”李弦依旧将腿搭在桌上,没挪动位置。 门被推开,缚宁迈步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李弦瞧见来人,忙将腿撤下来,挪动座椅往前滑到办公桌前,胳膊肘撑住桌面,展露笑容。 “是小缚宁阿,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是我那小秘书呢。” 缚宁脚步顿住,淡淡看了他一眼。 “让小李总失望了。”她转身握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我这就去叫你的秘书进来。” “诶诶诶你、”李弦梗住脖子,忙抬手招呼她回来:“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阿。” 被拉开一半的办公室门再度关上。 看着终于掉头回来的缚宁,李弦的要上不下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这可是公司目前炙手可热,金尊玉贵的活招牌、大宝贝阿。 就是脾气臭得要命,一句话不对抬脚就走,一点面子不带给。 缚宁走到办公桌对面,等着他开口。 李弦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勾唇:“快坐小缚宁,站着说话多累人阿。” 缚宁神情淡淡,还是依言坐下了,眼神里除了连日奔波的疲倦,再没多少情绪。 李弦上身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去细看缚宁脸色。 她嘴上涂了唇彩,看不见原本的唇色,但怎么感觉脸色有点不对,有种病态的苍白。 “最近太累了吗?”李弦撑着下巴打量她。 缚宁闭了闭眼,语调平静:“小李总叫我来仅仅是为了对我表示一下关心?” 李弦厚脸皮地笑了两声,进入正题。 “当然不是了,我听说你最近搬了新家,所以准备了点乔迁礼物,但你太忙,见不着你的面,所以想着今天你拍摄结束叫你顺道过来一趟...” 边说着他边从侧方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乔迁礼物递过去。 “给,一点小心意,摆家里看着玩儿,图个吉利。” 巴掌高的翡翠摆件做工细致,造型高雅,色泽冰亮通透,异常符合缚宁的气质,没个几十万拿不下。 信心十足的李弦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小缚宁多半会喜欢。 缚宁却没多大反应,她把礼物拖到自己身前仔细看过,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李弦胸前花哨惹眼的西装领带。 “小李总有心了,你的女伴眼光也很好。” “咳咳咳-”李弦被呛到,忙咽干净嘴里剩余的茶水,眼神闪躲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挑的?” 缚宁喉咙好像不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小李总本身的品味向来独特,能分辨得出来。” 李弦眉尾微抬。 损他呢这是,他品味有那么差吗...? 算了,反正钱是他花的就行,谁挑的无所谓。 李弦又端起茶杯喝下一口,遂理了理西装马甲的下摆。 “拍摄总是东奔西跑的,小缚宁你现在又搬了家,出行方不方便阿?” 缚宁垂下眼眸,再复抬眼时神情让人难以捉摸:“挺方便的,我现在搬到了...” 第135章 多半要完 李弦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去听。 地址将要出口之际,缚宁话音陡然停住:“小李总好像很想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 “啧,倒也不是。” 李弦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你现在不比以前,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考察一下居住地的环境,免得被那种狂热的私生粉盯上。” 缚宁皱了皱眉,眼神开始有点不耐烦。 “私生粉...”她撑着桌面站起来,随后俯身压下,平静询问:“那我该谢谢小李总对我这么上心了?” 李弦笑了笑,镇定自若得往前,欠嗖嗖点头,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阿,你还没见过我这么体恤员...” “砰”的一声。 茶杯从李弦头侧险险擦过,砸在身后的地面上。 “工的上司吧...”李弦回头看着碎裂的茶杯,愣愣得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这是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要是存心往他脑袋上砸,他脑袋会开瓢吧...? 李弦脑子转的飞快,想找找对方这么生气的原因,眼神也直往缚宁身上扫。 她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李弦有了头绪。 该不会是累出毛病了,刚刚从她进门就看她脸色不好,高强度的工作是挺容易让人精神不正常。 见他大脑高速运转。 缚宁也没心思再跟他打哑谜,扯出桌面上的纸巾,将桌上撒出来的茶渍擦干净。 “我之前住的那屋子是你安排人介绍给我的吧。” 李弦警惕问道:“倪娜告诉你的?” “不是。”缚宁将湿掉的纸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坐回座椅:“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李弦稍稍安心。 算倪娜嘴严。 “不过...”缚宁刚要接着开口。 门外响起敲门声。 女秘书在门外问:“小李总您没事吧儿,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李弦朝门口望了望,又看看缚宁山雨欲来的脸色,还是将人支走。 “没事,不小心把茶杯碰碎了,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那行,有事儿您叫我。”秘书道。 刚刚缚宁要出口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李弦的直觉却在告诉他… 多半要完。 几番思量。 李弦抢先一步,主动吐露:“那个,小缚宁,其实我跟你的前邻居,就那卷毛长发男,我俩认识。” 缚宁明显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弦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猜对了,保准是察觉他跟明之认识,觉得被利用了,现在又因为工作连轴转身体不舒服,心里憋着火正没处撒呢。 “小缚宁,我确实是安排人把房子租给你,但我给你的租金可比外面低了不少,这真金白银的,我可没骗你,我就是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话音落下,李弦并起三根手指头就要发誓:“你要是不信,我...” “得了吧。”缚宁破天荒得露出点笑来。 虽然她表情比起笑,更像是嘲讽,却依旧把李弦看得一愣一愣,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小缚宁,该说不说,你笑起来漂亮惨了,当然冷着张脸也很有个性,毕竟是我们公司活招牌,自然是怎么样都好。” 缚宁茶色眸子睨过来,语调掺着冰霜:“小李总当真是好口才,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把拿我送人情这件事圆得这么好听。” “...这是哪里的话?”李弦心里咯噔一下,摊手耸肩,干脆装傻不认。 缚宁盯着他,周身气压低了几度,似乎在忍耐。 李弦视线不动声色得往桌面上扫视。 还是忍不住把桌面上能砸的东西都挪到缚宁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缚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调整好状态,身体松懈下去,再度归于平静。 “你们两个把我当傻瓜么?我不奢求小李总你能多看得起我,但我也不是拿给你们捏在手掌心里这么玩儿的。” 她缓缓偏头,看向办公桌一侧的落地窗,声音平淡如水。 “怎么...嫌我为公司赚的还不够多?还是说...小李总老板当腻了,想转行做老鸨了?” 讥讽至极的内容就这样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说出来。 没由来显得万分凄凉。 李弦是商人,模特是他的商品。 能给公司带来利润的商品他当然喜欢,所以他对缚宁容忍度高些,但那只是在她有用处的基础上。 眼看缚宁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李弦心里莫名不痛快。 这不是因为爱慕而生出的怜惜。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向来符合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商品,高效,冷静,不抱怨,像一台不会生锈的黑金器械。 可刚刚这件商品出现了瑕疵。 真正的商品无法开口说话,更不会生气愤怒。 李弦残存的良知好像有一瞬间从某个角落探出头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摇摇头,忍不住叹气:“之前怎么没发现小缚宁你这么会骂人呢...” 一个脏字不带,把他和她自己全骂了。 缚宁眼珠转过来,若无其事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户那边。 “...”李弦觉得那一眼肯定在骂他,而且还骂得特脏。 厚脸皮的李弦没当回事,恬不知耻得扯唇露出个笑来。 “小缚宁,我们认识也快三年,怎么着也算得上半个朋友,我拿你送人情那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你生气我能理解,那你说说你怎么才能...消气?” 这话他是真心的。 一方面是明之对缚宁很重视,一方面是缚宁本身就值得公司做出让步。 就像当初她来公司面试时。 公司里对模特的最低身高要求原本是不低于168厘米,缚宁差了两厘米,但还是破例签下了她。 这是长远的投资。 时至今日,从缚宁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比当初的投入要高。 缚宁似乎起了点兴致,总算舍得转过头来看他:“很简单。” “愿闻其详。”李弦挑眉点头。 缚宁视线锁定住他,口气戏谑:“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迫切得需要一个出气筒,不知道小李总能否屈尊做做我的人肉沙包?” 李弦脑门发凉,看着她不吭声:“...” 这倒...确实简单粗暴。 第136章 嗜好 李弦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只好摸出手机给苟明之发去消息:[好消息,我见到小缚宁了] 那边很快回复:[那坏消息呢?] 李弦埋着头,偷摸摸看了眼缚宁脸色。 [坏消息,但她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还想揍我泄愤...咋办?给出出主意呗,反正我是没有挨打的嗜好] 消息发送出去,好几秒都没得到回复。 桌对面缚宁看着他手机,面露狐疑:“你在给苟明之通风报信?” 李弦不慌不忙地息屏手机,扣在桌面上。 “没有,工作信息,必须得回复。” “卖我一次,就能卖我二次。”缚宁眼神意味深长,语气凉嗖嗖:“我跟他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免得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骚。” 李弦知道她看破不说破。 陪着个不值钱的笑脸将送她的乔迁礼物往她面前推。 “小缚宁,你知道夹心饼干不好做的,我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阿,别生气别生气。” 缚宁目光扫过面前的方盒子,终归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拿起来放在了膝上。 这时李弦手机震动几声。 李弦却没去管,转而关心起缚宁身体。 “小缚宁,你脸色看着好差,要是不舒服可别死扛阿,公司不能没有你,你的日程我了解过,后边几天都没活,接下来你回去千万要好好休息,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阿。” 李弦的关心是实打实的发自肺腑。 毕竟休息好了还得接着卖命呢。 缚宁对这番关心充耳不闻,手指把玩盒子里的翡翠摆件,检查成色:“你有新的消息,不看看吗?” “不看。”李弦头一摆,严肃拒绝。 他有预感,明之的回复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话说开了,缚宁也没心思跟他再谈:“不用这么紧张。” 她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回身晃了晃手里的乔迁礼物:“东西我收下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李弦等人彻底走远,才将手机解锁去看消息。 苟明之:[我的好朋友,你本来就欠揍,让她揍一顿都算便宜你,换成我会直接把你发卖到非洲,所以别再挑三拣四] 苟明之:[好好享受吧][微笑][微笑] 那两个笑眯眯的笑脸表情让李弦彻底破防。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和苟明之关系还行,那把他打包卖去国外这事儿他是真做得出来。 李弦歘的一下起身走到窗边,盯着下边早早就来了的苟明之所藏的方位破口大骂。 “好朋友个鸡毛阿!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损货,就不能指望你!幸好礼物被收下了,不然真要玩儿完。” 刚吼完,桌上内线电话响起。 李弦气冲冲的去接起来:“有话快说!” “你个王八蛋在那边跟谁叫板呢!”李父气势十足,瞬间将李弦的气焰压下去:“一会摔东西,一会儿骂街,哐里哐啷的,把这当菜市场了?” “啧,行了,老头子你别在这给我添堵。”李弦扯了扯领带:“挂了。” 电话挂断。 李弦走到窗边,眼看着远方躲在暗处的一辆车缓缓启动,跟上了前方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 “偷偷摸摸,没名没分的男人...” 他重新整理好自己领带,双手环抱于胸,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丢人-” 李弦就着大玻璃映出的模糊虚影,左右欣赏了下自己的俊脸。 哪儿像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车内。 缚宁从一上车就闭着眼仰躺在座椅上休息,身旁等着她从公司出来的倪娜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车径直开往缚宁现在居住的悦华府。 还剩一半路程时,缚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注视着深色的车顶。 睡上一觉,好像好些了。 刚刚李弦油嘴滑舌的样子她看着莫名来气,情绪差点控制不住。 人不舒服的时候连自制力也会跟着下降。 见她醒了,倪娜这才开口:“刚刚谈得怎么样?没出什么纰漏吧?” “还算融洽。” 倪娜狐疑,不由笑问:“...真的假的?” 缚宁起身在座位附近摸索。 找到那个一上车就被她随手搁在角落的方盒子,递给倪娜看。 “这是小李总送我的乔迁礼物,别人已经屈尊降贵,我当然要给点薄面,总不能撕破脸。” 倪娜拆开盒盖仔细看过,点了点头:“这翡翠成色不错,我们这小李总也算舍得了。” 她把盖子合上,将东西递还过来,神情有些犹豫:“那...” 缚宁将东西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抬眸就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倪娜是担心李弦会怪她嘴不够严。 缚宁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没有对李弦说是你告诉我的,你不用担心会得罪李弦。” 倪娜神情顿时就放松下来,转而靠上椅背,无奈笑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转头就把我抖落出去,不瞒你说,我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可不容易。” 缚宁默默听着,原本缓解了一点的不适感突然又再度席卷而来。 前额阵阵抽痛,呼吸开始紧迫,没了规律,心跳声像被放大一般清晰入耳。 她只好重新躺回座椅休息。 “...缚宁?”倪娜发觉她异样,俯身过来摸她额头:“缚宁你额头有些烫,是不是不舒服?” 缚宁缓缓睁开眼,抓住搭在她额头上的手,慢慢挪开:“我没事,应该是这几周没怎么休息,所以现在头有点晕。” 倪娜皱了皱眉,罕见得自责起来。 “唉...”她识趣的将手抽回去,没再去碰缚宁:“你的行程确实安排得不合理...我也不愿意,但你不接就给别人做去了...” 缚宁迷迷糊糊得听了一耳朵,眼皮又忍不住想要闭上。 话怎么这么多。 耐着性子听完倪娜的解释,缚宁阖上眼帘:“我没有怪你,只是你能不能安静点,别再吵我...” 倪娜顿时没了声音。 她偏头看缚宁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腕表,干脆也跟着仰躺着休息。 两人清浅的呼吸在安静的车后座内此起彼伏。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半圈。 总算清净了... 到达悦华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夏季太阳落得慢,天边还亮着。 缚宁睡眠浅,车一停,她就醒了。 刚要推开车门下车,倪娜叫住她:“等等。” “?”缚宁回头,无声询问。 倪娜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墨镜忘戴了,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来,你不是不喜欢被人缠上么。” “是我疏忽了。”缚宁拿出备好的墨镜戴好,找出放在车里的深筒帽戴上,将脸遮住大半:“有事就联系我。” 倪娜点头,顺便叮嘱:“要是实在不舒服,记得去看看。” 缚宁嗯了一声,推门下车。 第137章 不能懒惰 从悦华府大门进来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 正要擦肩而过时,年轻女孩脚步慢下来,停住,转身过身来伸长了脖子要来看缚宁的脸。 缚宁压低帽檐,迈开步子越过她。 “刚刚那人看起来好眼熟阿。”年轻女孩站在原地,焦急地拧了拧眉头:“好像是哪个明星来着,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缚宁加快了步子,最近被认出来的频率明显在变高。 晚上泡在浴缸里,身体的疲劳有所缓解,可前额依旧阵阵抽痛,太阳穴也在热水的浸泡加持下跳得比之前更猛烈。 缚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等会儿吃点退烧药。 缚宁靠着浴缸内壁昏昏欲睡,外面客厅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让她意识清醒许多。 走出浴室,拿起餐桌上的手机。 来电人是教练刘文珊。 接通电话,顺手从餐边柜里翻出药箱:“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刘文珊劈头盖脸就一顿抱怨:“我的大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上课了阿?之前明明说会联系我的,这都快俩月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缚宁拿出耳温枪,把手机开了扩音搁在餐桌上,开始给自己测体温。 “忙忘了。” “忘了?!”刘文珊气得嗓音又粗了几分:“那你到底啥时候来上课阿我的大小姐,你还有好几节课没上呢,不能懒惰!” 缚宁:“我搬家了,离得太远,不会再过去上课。” 那边没再跟机关枪似的笃笃笃笃,突然安静下来:“...” 缚宁看看耳温枪。 38.2c。 比她预想的高不少,还以为只是低热。 缚宁取出退烧药就水吃下,收拾好东西,拿上手机窝到沙发上。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的刘文珊都没动静,缚宁开口催促:“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电话了。” “那个...”刘文珊语气居然有些低落:“大小姐,你真不打算再来了阿?” “对。”缚宁将手机放在头侧,伸手拉过薄毯盖住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剩下的课费能退吗?” 刘文珊压低了嗓门:“能退是能退...” 偏高的体温令缚宁脑袋发昏,耐心也逐渐流失:“实在不能退就算了,我不会为难你。” 意识到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 刘文珊嗓音变得急切:“能退能退!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嘛!” 缚宁阖上眼帘,内心毫无波澜。 也没认识多久,哪来的舍不得,舍不得她这个客源还比较合理。 不过刘文珊确实专业,拿过不少奖项,比那种老想趁机揩油,光长肌肉不长脑的男教练强得多,而且另外再物色私教也很麻烦。 缚宁强撑着支起眼皮:“我之后有可能会请上门私教,这活你接吗?” “接阿,当然接阿。”刘文珊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几下:“那大小姐,明天我就把剩下的课费清算一下,好退给你。” 陡然放大的音量让缚宁皱了皱眉。 慢悠悠叮嘱:“只是有这个打算,时间我还不能确定。” 刘文珊笑声豪迈,声线爽朗,一扫之前的阴霾:“没事,我能等。” “好...”缚宁声音越来越小:“挂了...” 电话挂断。 缚宁再也坚持不住,彻底睡过去。 客厅没能熄灭的灯光照映在缚宁热得发红的面颊上,细密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灰色的阴影。 悦华府大门外路灯早就亮起。 马路边一轿车内。 苟明之长腿交叠而坐,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握搁置在膝上,正盯着车窗外出神。 “咚咚咚” 车窗被外面人敲了敲。 苟明之回过神来,弯眸笑问:“怎么样,她关灯休息了没?” “没有,苟先生。”小钟垂了垂头。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看了看腕表,点点头:“时间确实还早...” 小钟弯下腰来询问:“那我接着去缚小姐楼底下守着,有动静了再来告诉您?” 苟明之眼眸半垂,心不在焉,语调慢悠悠:“去吧。” 等人离开。 苟明之百无聊赖地降下车窗,回头看向后面几米远的悦华府正门。 原来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洋房楼盘是不错,但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人很孤单。 两个人就刚好。 苟明之收回视线,指节触了触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乌青:“这张脸也不丑...” 他抽掉那些杂乱的心绪,关上车窗盯着前面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咚咚” 车窗再次被敲响:“先生,已经很晚了,缚小姐客厅灯还是一直亮着。” 苟明之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半,按她的习惯,平常这时候早就休息。 他推门下车,朝小区内部望去:“你有见她下楼过吗?” 小钟摇头。 苟明之收敛笑容,想起下午看到缚宁从公司大楼出来时的脸色。 “走吧,上去看看。”苟明之弯身从车里掏出帽子扣在头上,转身走向悦华府大门。 没走两步,脚步突然停住。 后边跟着的小钟也猛然刹住脚:“怎么了先生?” 苟明之回身面向小钟,理了理自己发尾,又将上衣和裤子褶皱抚平,问道。 “我看起来还好吗?” 小钟蒙上几秒。 反应过来,用力点头,顺便夸赞:“当然,您是我见过最温柔帅气的人。” 苟明之眉梢微微挑动,笑容更深:“晚上守那么久辛苦你了,月底我让人额外给你发笔奖金。” 小钟连连道谢。 第138章 装什么装? 烧得迷迷糊糊的缚宁缩在沙发一角。 骨头隐隐作痛,身体滚烫,热得她脑袋犯晕,睡得也浑浑噩噩。 她下意识咬住牙关,除开低沉急促的呼吸,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额上被一条冰凉舒爽的软物覆盖。 缚宁猛然惊醒。 四周暗得很,客厅主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只留了盏光线微弱的墙边射灯。 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闯入者的脸。 本能地拽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臂,翻身坐起,小臂横抵住对方脖颈顺势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去摸索称手的工具。 正在摸索的手腕被对方反握住,挪至他脸颊一侧。 男人带着热度的侧脸在她掌心蹭了蹭,睫毛扫过手心,又热又麻。 熟悉的温吞笑语从对方口中溢出,说不清的含糊黏腻:“你身上烫得吓人,看来是真烧糊涂了...” 缚宁用力睁了睁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他轮廓,刚刚瞬间生出的力气立刻就失了大半。 对方身上灵悦醇厚的楠木香在她鼻尖打转,安抚了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她把脸挤到人颈窝,想要嗅个痛快,也能让自己再好过点。 男人没推开她,反而伸手窟着她肩膀将她搂的更紧。 闭着眼睛安静呆上一阵,缚宁沉闷冷淡的嗓音从男人肩颈锁骨处飘出:“苟明之。” “嗯。”苟明之眸子弯了弯,下巴抵住她发顶,恬不知耻得应道:“是我。” “滚出去。”缚宁挣扎着撑坐起身,拉着薄毯窝回沙发另一头:“别再来纠缠我。” 仰躺在沙发上的苟明之笑容微滞,眼珠缓缓下移,盯着对面退至沙发另一端的缚宁,不满得鼓了鼓腮帮子。 又慢悠悠起身,拿上方才掉落的凉毛巾绕到餐桌前。 自顾自地拿起餐桌上的退烧药翻看:“晚上会烧得更厉害,就算你胡乱吃了点退烧药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关你屁事。” 缚宁头痛欲裂,身体控制不住的冷,忍不住将薄毯上拉裹住脖子。 苟明之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她身前,放轻声音:“你我许久没见,现在一见面就这样打发我走,我会难过。” “关我屁事。”缚宁油盐不进,无动于衷:“滚。”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手伸到她肩后和膝弯下,打算将人打横抱起。 缚宁警觉地退往沙发内侧,躲开他手,嘴唇有气无力地开合,出口的话比平日还要不近人情。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世上人那么多,总来招惹她做什么。 李弦那个大嘴巴,下午那时候就该一茶杯抡死他了事。 苟明之如常笑笑:“这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样下去恐怕会烧坏脑袋。” “跟你没关系...别一直纠缠不休了...” 缚宁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颤音,手指摸上自己睡衣肩带往下拉,有点破罐破摔。 “不是想要我吗,你自己做吧,做完就赶紧滚...” 一直缠着不放真的烦人,也该玩儿够了。 苟明之半蹲在地,笑容僵在脸上,不自在地偏过头忍着不去看那小片春光,眸光却控制不住得闪了闪。 “你当我是什么?” “什么什么?”缚宁没听清,支着手肘撑坐起来,肩带又跟着往下滑落两分。 苟明之喉间滚动,偏着头重复:“我说——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 缚宁胸腔起伏,脚掌摸索着踩上他腿根,隔着裤料也能感受到他异样。 “下流的禽兽。装什么装?” 低缓无力的语调冰锥般刺入人心。 苟明之脸色变化一瞬,低下头,情不自禁握上她脚踝,加重了力度往下压。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也无法控制。反倒是你,体温这么高...”他轻皱眉头,嗓音似痛苦,更似欢愉:“要跟我去医院看看才行...” 男人掌心凉爽,不像缚宁脚下的热度那样滚烫灼人。 刚才苟明之抱着她时,她就察觉到他的异样,已经这样不留情面得揭穿他、刻意得羞辱他。 他还是死皮赖脸的不走。 这疯子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缚宁头痛欲裂,胸口疼闷难以言喻,分不清是发烧引起的,还是被苟明之碍眼的笑容给气的。 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他才能从她家里滚出去。 缚宁嗓子像吞了刀子似的痛,但此时那点痛几乎要被心中的憋闷无力完全覆盖。 见他软硬不吃,缚宁倚着沙发想要将腿往回抽,说话都是气声。 “混账东西...给我放开...” “嗯?”苟明之被愉悦餍足激得反应慢了半拍,手依旧钳制住她脚腕,不为所动。 上涌的无奈与疲惫渐渐将缚宁吞吃殆尽,声音变得微弱稀薄:“...放开...我不去医院,医院里的味道太刺鼻...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眼前发黑,阖上的眼皮彻底难以睁开。 小腿松了劲,绵软无力得搭在苟明之手心里。 苟明之盯着昏睡过去的人看上一会,眸子弯了弯,松开她脚腕,顷身替人整好衣服,俯身要将她抱起来。 看着她因高热而显得脆弱柔和的面容。 苟明之低头在她唇角落下轻吻,又顺着唇线右移,在她烧得干裂的嘴唇上辗转碾磨。 听到她无意识的推拒哼声,他回过神来,视线往自己没法疏解的地方扫过:“...都这么难伺候。” 第139章 议论 苟明之起身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再出来时双手已经洗过,眼里春色犹如泼墨,浓厚难消。 平复下躁动难耐的心思,视线扫过依旧咬紧牙关蜷在沙发上的人。 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不然烧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弯身将沙发上已经了无意识的缚宁抱起来,迈步走向门口,脚尖抵进虚掩的门缝,正欲将门勾开。 一直在门外安静等候的小钟缓缓将门推开,好让两人出去。 苟明之径直出去,眼看就要往电梯那边走。 “那个...先生...”小钟看了眼被他们撬烂的入户门,又看看苟明之怀里被遮挡严实的缚宁,讪讪问:“这门要怎么办?” 苟明之回过身,笑得坦荡温柔:“当然是找人修阿,不修好她知道了恐怕会想一脚踹死我。” “那我留在这善后。”小钟嘴唇紧抿,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小钟低下头,不去看从苟明之臂弯内垂吊出来的那截小腿,疑惑道:“您就这样将人带走,缚小姐醒来会不会依旧想一脚踹死您阿...?” 苟明之敛了些笑。 “这话我不爱听,奖金扣掉。” 小钟猛一抬头:“阿?” 苟明之则迈步进了电梯,轻飘飘给人扔下一句话:“等门修好你再回去休息。” “是。” 苟明之出了悦华府大门,将怀里的人放在调整过的车后座安顿好。 驱车来到就在城北附近的庄园。 庄园所处位置挨着市中心,却与市中心的繁荣喧嚣划分两极,方圆几里都格外僻静,宛若无人之境。 车停在庄园门口。 漆黑森严的铁门上爬满了藤木,藤木修剪得规律整齐,壁垒般耸立着。 苟明之降下车窗,露出脸让看守亭里的人识别。 没几秒,门缓缓打开,驱车进入,越过大片园林抵达建筑物前。 主楼大门外站满了人。 为首男子年纪约莫五十,衣着得体,鬓间黑白交错,却身姿挺括,不见老态:“您这是终于舍得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了?” 他迈步走下台阶,俯身拉开驾驶位车门,笑容欣慰:“本以为还要拖上个几年呢。” 苟明之看清对方明显打过发胶的大背头,迈下车。 “闻叔,给你们留这的家庭医生呢?叫他过来一趟。” “好,他应该还没睡。”闻叔招手叫佣人去请人过来,随后开始上下打量苟明之:“您哪里不舒服吗?” 苟明之没应。 拉开后座车门,俯身将缚宁抱出来,从容笑笑:“不是我,是她。” 闻叔微妙得变了下脸色,似乎了然于胸:“这位就是...缚小姐吧。” 苟明之迈向台阶的脚步顿住,回头,垂眸凝视台阶下的闻叔,轻笑道。 “我可没跟你说过关于她的事...” “您别误会,我没有自作主张派人监视您。”闻叔连忙解释:“是淮冬有跟我提过。” “淮冬。”苟明之视线将周围立着的人扫过一圈,接着迈开步子:“他人呢?” 肯定是淮冬之前将缚宁的事告诉过闻叔,这俩人私底下肯定没少议论他,平时倒是没见他们有那么多话来讲。 闻叔几步跟上来,有理有条得回话:“他明天还得去公司,早早就已经在旁边副楼睡下了,所以就没叫他过来。” “知道了。”苟明之随口应下,步入大厅,径直上楼。 闻叔没再跟上,眼神示意两个女佣人跟上去:“机灵点,照看好那位小姐。” 两个女佣人齐齐点头。 一片混沌中,缚宁手脚无法动弹,只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她无法听清内容。 耳边突然有人在喊她。 “缚宁?” “缚宁!” “今天出院,还不赶紧起来?” 是杨嫜的声音... 缚宁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正站在病床前的杨嫜。 “别睡了,快点起来!”杨嫜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脸:“看看,照顾你这么些天,真是要累死人,黑眼圈都给我熬出来了。” 缚宁撑坐起身,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这明显是十几年前去海城拍完广告回来后的场景...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没用。”杨嫜已经在收拾出院的东西:“居然在海城那边拍摄完就感冒发烧了,不过幸好是拍摄完成才烧起来的,不然耽误了拍摄我可没法跟人雇主交代。” 缚宁嘴巴不受控制,自己就按部就班地动起来:“太冷了,他们给我准备的是夏装。” 出口的声音虚弱又缺乏感情。 杨嫜收拾完东西,回过身来哼笑了声。 “冷?” “冬天拍夏装,夏天拍冬装这对你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偏偏就这回冻感冒了。” 显然是被梦境控制着,没有主导身体的权利。 缚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换好衣服下床穿鞋:“医生不是说过,可能是水土不服。” 隔壁床的老太太坐起身,猛的拉开自己面前的隔帘。 朝杨嫜“呸”了声。 “你当母亲的说的是不是人话?这几天我在这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压根就是在拿孩子挣钱呢。”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怀疑孩子不想去工作所以跟你这装病是吧?” “我说阿姨。”杨嫜将收拾好的包往床头那个两床共用的桌子上一扔。 转身面向老太太。 满脸不屑:“这是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在那指指点点。” 老太太看缚宁一眼,手颤巍巍得指着杨嫜,作势就要起身争辩:“人孩子白白净净的又那么懂事,生在你家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杨嫜抱胸哼笑了一声,不太在意。 “不要脸...”老太太穿好拖鞋,站直了身子,显出几分气势:“我看你...” 老太太的家属在门口看见这景象,急匆匆从病房门口跑进来,一把捂住老太太的嘴。 “不好意思阿,不好意思阿,老人家脾气直,有点口无遮拦...” 蓝色的隔帘被再次拉上。 隔帘里传出动静。 “嘘。”家属低声劝解:“奶奶忍忍,别什么都看不惯,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午饭...” 杨嫜已经走向病房门口。 缚宁还站在床沿边,脚步定在原地,看着那片还在轻微摆动的隔帘底端:“...” 远处的杨嫜见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催促:“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缚宁迈开脚步,走向门口,跨出病房的瞬间,四周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第140章 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缚宁缓缓睁开眼睛,繁复优雅的吊灯挂在穹顶正中。 她撑坐起身,头隐隐作痛,眼眶干涩,这些切实的感觉在提醒她。 这次不是梦境。 观察四周,房间各处布局讲究,家具一尘不染,角落看似随意的小摆件古朴典雅,隐暗的奢靡弥漫在空气中。 太陌生了,缚宁可以确信她从没来过这。 手背有些刺痛,侧眸看向左手,正吊着盐水,透明的管道一直往床沿外延伸。 缚宁没再乱动,单手挪动枕头想垫在腰后。 这明显是苟明之的手笔,他那脾性做什么似乎都不稀奇。 看周遭环境倒像是在某处宅园的内部。 “咕噜...” 肚子传来低鸣。 缚宁嘴里又干又涩,肚子也异常的饿。 门外传来两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前天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过度劳累造成免疫力降低才引起的高烧,烧昨天晚上就退了,那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苟先生,缚小姐前段时间劳累过度,本来就精力透支,昨两天又病了一场,眼下虽然退烧了,但没睡的觉也需要花时间补回去的,您要有点耐心。” 房门被推开。 “我已经很有耐心了,你要是医术不精判断有误,我不介意另请高明...” 率先推门进来的苟明之停住脚步,遥望过来。 正单手挪着枕头的缚宁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又当做没看见他似的,淡淡收回视线。 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跟着要进来,嘴里仍在解释。 “我这么跟您说吧,缚小姐明显心有郁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气得狠了,所以才...” “把嘴闭上。”没能得到好脸色的苟明之回过头,笑眯眯看向身旁正要往里进的家庭医生,眼神显出几分可怖。 嘈杂的人声瞬间止住。 苟明之走过来,从缚宁手里接走枕头,放到她腰后垫好。 坐在床沿,微笑询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缚宁没给出反应,偏开头懒得看他。 苟明之就是条驯化失败的毒蛇,看似柔软弯曲,可但凡碰一下就会被缠住脖颈,勒得人难以喘息。 那张脸笑得越温柔,她越不想搭理。 “...”苟明之沉默几秒,接着问:“我有让人一直备着热粥,你要喝...” “过来给我拆了。”缚宁抬起左手手背,看向几步远的那位家庭医生,眸中不带丝毫情绪:“不然我自己拆也可以。” 强硬又自然的命令式语调让医生下意识动了脚步就走上前去。 他打开药箱拿出齐全的器具,做好消毒工作,操作的手法极其娴熟。 等他弄完,缚宁摁住贴在手背上的止血棉团,抬起眼帘,觑着那医生:“谢谢。” “客气了。”家庭医生抽空用腕背扶了扶眼镜,正色道:“您一天一夜都没吃饭,所以给您输的是营养液。” “不知道你有没有执照...”缚宁视线从对方面孔上掠过:“不然我但凡有哪里不舒服,恐怕还得再找你了。” 家庭医生顿了顿,下意识看一眼苟明之:“有的,您大可以放心。” 缚宁没再说话。 气氛再次归于沉寂。 家庭医生见这两人气氛不对,忙找借口走了。 门重新被关上。 屋内两人静默无言。 苟明之率先打破沉默,唇角微弯,面目柔和:“你昏睡时牙齿咬得太紧,我没办法给你喂饭。” “你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缚宁终于抬眼看向他。 苟明之笑看过来,手攀上她双肩:“这里是我在江城的另一个落脚点,你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你家。” 缚宁皱了皱眉,并不认同,猛然甩开他手。 “这里不是我家,只有悦华府那里的二居室,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家。”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争执一触即发。 苟明之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低笑了声,嗓音温和引人沉沦:“那就是吧,我也没说不是,但你要真想回去,那我也要跟过去一起。” “你、”缚宁背靠着床头,那股无力感又漫上来,脸色异常平静:“算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肚子当然饿,只是眼下好像已经饱了。 为什么会饱... 当然是气的。 缚宁没多少力气去跟他争,眼皮也无精打采得垂着。 要不再睡一会儿,睡着就看不见他那张脸了,反正也说不通。 身体突然悬空,苟明之已经将她横抱起来:“实在困的话,不如下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房门。 房门口等候的两个女佣人低垂着眼帘关上房门,识趣得与缚宁避开视线。 缚宁瞥着苟明之下颚,语气冷淡:“放我下去。” 苟明之眼尾微弯,有些无奈:“我可以拒绝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缚宁失掉耐心,掌心‘啪’得一下扇在他侧脸:“放我下去。” 巴掌声已经消散在楼梯口,但刚刚那副光景还是被楼梯转弯处正要往上迈的闻叔看了个彻底。 苟明之偏转视线,看了眼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心,喉间滚动,最终老实放她下来。 “你一天没下地,注意别摔倒了。” 刚站稳,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 两个女佣人拿着拖鞋放到她脚边,又起身退开。 缚宁没再搭理苟明之,穿好鞋迈步往楼下走。 睡久了,脚步难免有些虚浮,同样虚浮的还有缚宁的思绪,她拢了拢手指,手心还有苟明之面颊的余温。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好像又有点兴奋... 真烦,巴掌下意识就呼过去了。 没来得及多想,缚宁就见到一个人正在楼梯转弯处等着。 那人走上前来,礼貌问候:“您好,缚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 缚宁点头:“怎么称呼?” 管家笑笑,态度谦和:“这里的人都称呼我闻叔,平常如果有什么需要您跟我说一声就好。” 苟明之在身旁补充:“或者...跟我说也行。” “我要回去。”缚宁对上他视线,冷声质问:“能行吗...?” 苟明之笑着偏开头,不予回复。 闻叔开口打破两人僵持不下的氛围:“缚小姐,饭菜已经备好了,您二位不如先下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第141章 要我喂你吗? 二人坐在餐桌前,缚宁位于长桌的主位,苟明之在左手位。 摆在桌上的菜都很清淡,而缚宁眼前放着一份明显还冒着热气的鲜粥。 心里堵着口气,缚宁吃了小半碗,就没心情再吃,只好放下勺子开始擦嘴。 苟明之顿了顿,放下手里握着的餐具,转而拿起勺子从她碗里舀了一勺来尝。 “你自己的不够吃吗,要来我碗里舀。” 自从缚宁醒来,说话一直都夹枪带棒的。 苟明之也没恼,笑着搁下勺子把缚宁的碗往她身前推近些:“我还以为味道不好,所以才尝尝。”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缚宁将擦过嘴的绢帕随手搁在桌面:“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苟明之耐心劝解:“还是再吃点吧,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些...” 缚宁当做没听见,打算上楼。 “吱”的一声,椅脚划拉地面,带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苟明之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跟着站起身来悠悠笑道:“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做饭好吃的,现在怎么就吃不下了?” 缚宁动了动手腕,挣脱无果,语气冷淡:“你也知道是之前。” 之前他还算有分寸,没太过分。 握在她腕上的力道明显加重,缚宁眼露不快。 苟明之立即松开她,弯腰将她身后的椅子挪近些,扶住她肩膀往下压,迫使她坐回去。 “如果实在生气可以打我,别憋着,免得气坏了身体。” “...”缚宁面无表情,想起之前他种种被打后的异常反应。 打了高兴的不还是他么? 披着副漂亮的好皮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如常笑笑,将粥挪开转而添了点其他菜到盘子里,推过来:“尝尝别的吧。” 缚宁指背顶住餐盘,推到一边:“我不吃,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苟明之选择性失聪,默默拿起筷子塞到她手心里。 “我说过了...” 缚宁将筷子搁在桌面,盯着他眼睛,端起餐盘缓缓移到桌面之外,指节猛的一松。 “不吃。” 悬在空中的餐盘跟着盘中食物垂直而下。 “啪啦”,碎裂的瓷片混着食物在地上迸溅开来。 旁边几个佣人身子一震。 闻叔唇角下意识绷紧。 苟明之没去看地上一摊残渣,反而笑了笑,语调温缓:“没关系,饭菜不合胃口,扔掉也好,我还准备了别的。” 没多久,地上被佣人收拾干净,桌上也重新摆上几道别的菜,没有重样的。 缚宁淡淡看上一眼,微微偏头移开视线。 苟明之目光扫过再次端上桌的食物,注视她侧脸,柔声询问:“要我喂你吗?” 感受到其中暗含的威胁。 缚宁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出口的话裹了层寒霜:“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苟明之就像把软刀子,看着好说话,但他想做的事情,总能变着法子达成目的。 譬如她消失不见的手机。 譬如卧室门口守着她的佣人。 譬如楼外面那些看似闲散实则训练有素的看门犬。 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 ——全都在防着她离开 苟明之看着她,沉默许久,随即轻笑:“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是你总想着离开。” 缚宁一愣,靠上椅背,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真是莫名其妙。 她缓和态度,淡淡瞥着他,道出问题关键所在:“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这样自顾自得困住我,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闻叔查看过两人脸色,朝候在周围的佣人小幅度屈了屈手,示意几个佣人跟他一起离开。 偌大的饭厅内,独留桌角缚宁和苟明之两人视线在无声对峙。 偏偏二人始终各有所想,互不退让。 “情投意合...?”苟明之低笑出声又猛然止住,抬头弯眸凝望过来,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惑人:“难道我不想吗?” 缚宁看着他,没作回应。 苟明之起身走到她身侧,抬手抚上她面颊,指腹颇为眷恋地滑落在她侧颈。 缚宁后靠躲闪,却被瞬间掌住后颈往前摁,不满地抬头,撞见苟明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仿若金雕玉琢过的面孔迎面压下来,苟明之刻意不去看她此时抗拒的脸色,垂下眼眸左右游移着触了触她鼻尖。 “但我使尽了手段,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喜欢?”缚宁眼睫眨动一下,对这个词莫名有些抵触。 偏开头,伸手捏住苟明之下颚去细看他神情。 鸦黑的睫毛半垂着,遮挡住他上半部分眼睛,眼底早就没了笑意,只剩下说不出的孤寂幽凄。 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他总是会有意无意装可怜。 缚宁掰着他下颚左右看了看,语气中包含一丝不确信,甚至觉得可笑:“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 苟明之眼神毫不躲闪,反而捧住她手背将自己的脸往她手心靠,声音很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悄悄离开时我很生气,不是气你离开,而是气你离开居然不告诉我。” “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你,日子就变得特别难熬,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缚宁推开他,将手抽回来。 喜欢她又怎么样? 那是他的事。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能持续得了多久。 世上多少痴男怨女,多的是一开始浓情蜜意,最后两看相厌的,再赤诚热烈的满腔爱意,也有消弭殆尽,化为乌有的一天。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缚宁收回视线,看向长桌对面:“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 苟明之直起身子,压住因为不开心而下意识抖动的唇角,维持住表情,垂眸笑问。 “理由呢?” 缚宁沉默一会儿,得出结论:“我需要的是一个甘心匍在脚下永不背弃的人。” 她抬起眼帘,看向始终保持风度的苟明之,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而你,心思太多太不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我一口,我但凡养只宠物,都远比你来得听话和忠诚。” 思考了几秒。 苟明之俯身下来,手撑在桌面上圈住她,像看到希望一样,浮出浅笑。 “那你就把我当成宠物,我会尽量听话的。” 第142章 打蛇随棍上 缚宁被他死皮赖脸的行径弄得有些无语。 视线扫过他全身,冷冷道:“开什么玩笑,哪有你这么大个的宠物。” 不知道想到什么,苟明之意味不明得问:“那你是更喜欢那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吗?” 他指谁呢... 没多想,缚宁靠住椅背,双腿交叠,眼帘上抬:“至少一个合格的宠物,不会像你这样对主人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哦?” 苟明之笑笑,遂蹲下来,一手搭上椅子扶手,一手攀上缚宁膝盖,异常柔顺服帖。 “那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这种如此难为情的讨好举动轻易就被苟明之大大方方得做出来。 臣服的姿态,含笑的面孔,温柔盯着她的眼神,不老实环住她大腿的手。 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宠物? 缚宁略微低头,对他的表现勉强称得上满意,奖励般赏了个笑脸:“至少看着更顺眼,不过离喜欢...” “还差得远。” 苟明之眸底颤动,圈住她大腿的手臂突然收紧。 “松手。”缚宁微微皱眉,手背顺势扇了他手臂一下:“那么多眼睛盯着我,我想跑也跑不了。” 腿被苟明之渐渐松开:“抱歉,你刚刚的样子...很吸引人。” 缚宁活动下膝盖,站起身来。 他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不正常的东西...? 她弯腰睨着还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语气淡淡:“表里不一的受虐狂,该把我的手机还来了。” “这几天你又没有拍摄,要手机做什么?”苟明之避开她视线,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裤腿。 缚宁懒得看他,转身往饭厅出口走:“不是说会听话么?” 身后苟明之几步跟上来,拉住她手腕,微笑道:“有前提条件,你知道的。” 缚宁停住脚步,转回身,看见他笑的那副好人样,莫名上来些火气。 麻烦精。 “脸过来些。” 苟明之垂眸抵近,披在肩侧的卷发跟着晃荡,似乎同主人一样的好心情。 缚宁嘴巴正要落在他侧脸,他再度开口:“只是脸吗?恐怕有点不够。” “废话怎么这么多。” 缚宁掐住他下颚将他脸掰正,直直贴在他唇角处。 挨上的瞬间,原本的唇角偏离了位置,既而被苟明之柔软温凉的唇覆盖完全,细腻温情的回应也跟着溢散开来。 苟明之手攀在她腰间,逼迫她挨抵住他紧实滚烫的胸膛。 铺天盖地的楠木香在鼻尖打转,争先恐后涌进鼻腔,势必要搅乱她开始流失的理智。 缚宁虎口扶住苟明之脖颈,用力往外推,拉开些距离,两人纠缠垂落在一起的发丝也跟着分开道间隙。 “给我放...”缚宁刚要开口,嘴又被眼神有些恍惚的苟明之堵住:“...” 缚宁用力掐着他脖子。 男人颈侧浮现的几条青筋被女人压在掌下,又偶尔从指缝里透出来。 勉强将苟明之再次推开,缚宁伸直手臂拦住他欲意前进的脸,气息不稳。 “你...最好...给我见好就收...” 苟明之将脸从她手心偏开,眼底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将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住。 两人晶亮的唇裹着层暧昧难言的光泽。 缚宁变深的唇色也在宣告刚刚与他经历了怎样一番激烈的交缠。 “...好甜。”苟明之垂着眼皮,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我们刚刚吃的东西明明都一样。” 缚宁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掌就要呼到他脸上,又在他脸侧生生顿住。 不能打,打他更如了他的愿。 她将手收回来,唇齿间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不至于多反感,就是怪异,不自在,咽也不是,吐又显得矫情。 缚宁头一回真真切切得感觉到苟明之的难缠程度。 典型的打蛇随棍上。 苟明之握着她手抬起来挨住自己侧脸,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停手?” “...”缚宁沉默。 顺手将他脸往左推了推,苟明之的头随着力道偏至一侧。 “这算什么...”他微笑着用指背触了触自己脸颊,居然生出几分不解:“总不能是心疼我了...?” 对方语气里那点自嘲没能逃过缚宁的耳朵。 她却自动忽略,接着往饭厅出口走。 “我没见过上赶着找抽的。”缚宁斜眼看向跟到身侧的苟明之,随意抬手指指脑袋:“我说真的,你不如去看看脑科。” 苟明之被她这副难得诙谐的模样逗乐,不禁打趣:“要去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没理会他,缚宁迈出饭厅边往楼梯口走边观察四周。 大厅的佣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一路走过来时她发现这栋楼有好几个出口,但分别都有人看守。 门外面是大片的景观园林,偶尔能看到衣着干练的看守人员从门口晃过去。 这园子总占地估摸着有十亩,就算出了这个屋子,肯定也还要再走好一段距离才能穿过园林到达通往外界的大门。 视线突然被挪至眼前的苟明之遮挡。 从门口照进来的亮光也瞬间被他挡在身后。 苟明之背光而立,光线仿若在他身后绽开,而朝向她的神情却有些灰暗:“你在看什么?” 缚宁往前迈步,靠近他。 “外面景色不错,我睡了太久,在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只是走走的话当然可以。”苟明之拾起她垂在腰际的一撮发尾,指腹穿插而过,不紧不慢帮她将发尾理顺:“不过...” “得有人跟着你。” 对方清冽悠扬的嗓音此时在缚宁听来无比刺耳。 脸色跟着冷下来,又有几分无奈:“你怎么能这么磨人。” 苟明之捏住她发尾,抬起来点了下她眼皮。 刺刺的痒意令缚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将头偏开些:“我在跟你说话。” “可是我想跟你调情。”苟明之看着她反应,眸子弯起弧度。 缚宁保持沉默,没打算跟他争。 这种话他从哪里学来的,说的越来越顺嘴。 苟明之细看过她脸色,知道她又在下意识压制情绪。 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主动开口,语气低柔:“面不改色得说出以假乱真的谎话这种事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让人跟着你,我不放心。” 第143章 很难看吗? 缚宁注视着他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放慢语速:“说谎话,总比装好人要好上一级。” 苟明之捏着她发尾在自己掌心打圈。 发丝划过他手心纹路,看似自言自语得辩解:“不了解我,单凭我外貌就判定我温和善良,只能说是那些人过于主观,怎么能怪我装的太好?你就不会。” “你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我。” 缚宁心底梗了一下,不快的情绪又开始堆积。 知道还追着她不放。 闭了闭眼。 “我不出去。”她摊开手心,平静道:“你只需要把手机还给我。” 苟明之松开她发尾,看向远处闻叔:“把她的手机拿来吧。” 闻叔应声离开,几分钟后倒转回来,递上手机和充电器:“小姐,您手机带过来没多久就没电关机了。” 缚宁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流转。 仆随主人。 两个都老奸巨猾。 闻叔这是想让她明白他没私自动过她的手机。 缚宁伸手接过手机和充电器,问闻叔:“我的东西你们全都已经替我拿过来了吗?” 闻叔俯了俯身:“先生只让拿了您的随身物品。” “知道了,谢谢。”缚宁点头。 闻叔朝两人略一颔首,退开了。 苟明之看向她手里的手机,柔声笑道:“就算你告诉别人你在这也没用,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缚宁没回应他,转身上楼。 她根本没打算告诉谁,从小到大,从始至终,没人救得了她。 除了她自己。 回到三楼。 缚宁看着眼前整层的主卧空间,视线从那道通往卧室的双开子母门移到苟明之身上。 这层楼她住着,那这两天苟明之是待在哪里的? 看出她疑虑,苟明之格外体贴得为她解释:“我目前暂时住在二楼的套房。” 缚宁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将门随手一关。 跟着要进门的苟明之掌心扶住迎面而来的门板,缓缓推开,观察过屋里正在给手机充电开机的缚宁脸色,才继续走进去。 已经在沙发上落座的缚宁感受到苟明之的靠近。 依旧不慌不忙得回复倪娜关心她身体状况的讯息,又把刘文珊转来的剩余课费接收了,才抬眸将房内四处打量一遍。 空间太大,门匹层层相套,她分不清哪个方位通往卫生间。 偏头看向苟明之,问道:“卫生间在哪个方位?” “那里。”苟明之抬抬手,指向一道关闭的双扇门。 缚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将还在充电的手机放在桌上,径直进了卫生间。 苟明之待在原地,注视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 直到彻底看不见缚宁,他绕到沙发前坐下,点了点快要熄屏上锁的手机屏幕,指尖滑动,翻看刚刚发出去的那些信息。 全都没有异常。 还以为她会给别人说点什么。 直到看见备注为‘木木’的联系人被缚宁置在列表的最顶端。 苟明之微皱眉头,直接将手机息屏锁上。 萧思木那个笨蛋有那么重要么,明明看着就惹人烦,还处处都碍事,偏偏缚宁疼她疼得不得了,不管什么事都不愿意去牵扯上她。 眼前浮起那张总乐乐呵呵的脸,苟明之试图在萧思木身上搜寻出一两个优点。 是因为纯真...? 没搜寻几秒,苟明之就直接放弃。 真蠢还差不多。 细微的水流声从远处传来,苟明之面色如常地挪动位置,远离手机,往沙发边角坐了坐。 卫生间内。 缚宁将手擦净,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沿,就这么任由面前水龙头里的水继续往下流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关上水龙头,转身走出卫生间。 外面苟明之正在沙发角落上坐着。 缚宁走到他面前,俯瞰他:“还待在这做什么,回你楼下去。” “...就这么狠心得要赶走照顾你两天的我吗?”苟明之指节勾住她指尖,摇了摇:“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缚宁没挣开,淡淡垂眸,将他眼底浅淡乌青看进眼中。 虽然他有在刻意卖惨,但说的确是实话,恰恰这才是最令她头疼和纠结的地方。 要说他心思重,可全是为了留住她,要说他温柔,可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凶狠蛮横、固执己见。 特别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笑脸,最是碍眼。 缚宁指尖动了动,想将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那你还不回去休息,不然连那张脸也没法看了。” 手指瞬间被放开,指尖沾染的热度也随着苟明之松开的手渐渐消散。 “没法看...”苟明之指腹摸了摸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黑眼圈:“我现在看起来很难看吗?” 苟明之突然的不自信把缚宁看愣了。 他好像确实挺注重外表...再怎么说也是为了照顾她才变得憔悴。 见他起身要走,缚宁搭上他双肩,阻止他起身的动作:“不难看。” 苟明之坐回原位盯着她看上几秒,根本不信,一反常态地将她手扯开,别开脸。 “你最会哄人,我要去照镜子。” 缚宁没错过他转头时匆忙慌张的眼神,心里莫名发闷,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突然犯什么倔,都说了不难看,还要怎么样? “苟明之!” 突然被叫全名。 已经站起身的苟明之神情一顿,紧接着笑容再度浮现,与往常没区别:“怎么了,吓我一跳。” “坐回去。”缚宁冷着张脸。 苟明之眼神躲了下,依言坐回去。 缚宁身子微弯,靠近他脸,与他对视:“我说不难看,你听不见吗,一点黑眼圈而已,休息两晚就能恢复,你慌什么慌?” 苟明之保持微笑,死不承认:“我没慌,你莫不是眼花了。” 缚宁没打算跟他再讲。 站直身子,朝卧室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格外平静。 “出去。好好照个够。” 苟明之看看她脸色,起身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那...我回去休息一会儿。” 缚宁没搭理他,坐下,拿起手机翻看。 苟明之也没再打扰,径直出门去了。 第144章 耳背 缚宁来来回回将手机查看过,没发现任何异常。 既然已经给了他机会来翻看她手机,也但愿他能放下点警惕心,不把她看得过严。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佣人手里端着饭后点心和水果:“小姐,点心是先生叮嘱厨房那边的人特地卡着热量做的,您看看要不要用点。” “谢谢,拿进来吧。” 女佣人反而愣了愣,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 下意识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主人,呐呐道:“好。” 她跟另一个人一直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多多少少会听到些。 这位缚小姐模样长得好,就是看着冷情得很,一双眼睛冰刀子似的,今天一天下来,就训了先生好几回。 虽说先生是不厚道心也偷摸的黑,把人看得这么紧。 可先生至少看起来好亲近,只要你不得罪他,他就不把你当回事,安排做的事要是做得漂亮,给钱也大方。 将托盘放到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她低了低头:“用完您叫我们进来收拾就行。” 沙发上看杂志的缚宁俯身把果盘挪到桌面上,又挑了两个缀着水果的点心端走。 “多的我吃不了,剩下的你跟门口另一个人拿去分了算了。” 女佣人抬眸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缚小姐人还挺随和的,不过她们有她们的规矩。 “谢谢小姐。”女佣人开口婉拒:“不过我们中午吃的多,现在还不饿,那我就先出去,免得打扰到您。” 缚宁也不挽留,随意点头:“嗯。” 说完女佣人退到门外,将门带上。 守在另一边的人好奇地偏过脑袋,看着她做口型:“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为难你?” 女佣人同样做口型回应,同时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缚小姐人挺不错。” 交换过信息,两人都轻松不少,肩上担子也不再那么重。 门内。 缚宁余光掠过被关上的卧室门,接着翻看杂志。 苟明之眼光不错,养在这里的佣人都不笨。 窗外光线渐暗,日头西落,银月弯钩般显露。 缚宁身体刚恢复不久,不知不觉开始犯困,随手拉起薄被盖住自己,枕着沙发小憩。 她本来就不喜欢出门,如果忽略被关在这里的事实,日子其实还挺悠闲惬意。 睡梦中的缚宁被敲门声吵醒,睁眼正要起身,门已经被人推开。 苟明之几步迈过来,见到她还在,明显有些安心:“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区别不大。”缚宁撑坐起身:“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苟明之屈膝蹲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个人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缚宁刚睡醒,难得好心情,掰着他脸细细看过,淡声安抚:“说了不难看,怎么就不信。” 苟明之摸上她手腕,语气有些埋怨:“说没法看的是你,说不难看的也是你,要我怎么信...” 看了看窗外天色,缚宁抽回手:“有什么事吗?” “到晚餐时间了。”苟明之将腕表转向她,让她看清时间:“是要下去吃还是让人给你送上来。” “就这么点活动机会,当然要下去了。”缚宁穿好拖鞋,面无表情得阴阳他一番。 苟明之全然不在意,忽略掉前半句,只选想听的话听:“那走吧。” 到楼下饭厅。 缚宁看看位于她右手边等待用餐、身形板正的淮冬。 转而将视线投向左手位的苟明之,附到他耳边,压低音量:“这人就只见过一次,我也没刻意记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苟明之余光瞥见缚宁凑近他耳畔的下半张脸。 不动声色得将耳朵往她那边靠了靠,柔声笑问:“你说什么,有点没听清。” 缚宁眼看自己嘴巴就要碰到他耳廓,往后撤了撤。 瞬间看破他伎俩:“又不是七老八十,别在那跟我装耳背。” 几人同坐一张餐桌,即使已经刻意压低音量,谈话的内容还是被淮冬全听了去。 见两人旁若无人得讲小话,淮冬识相地垂下眼帘,主动进行自我介绍。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缚小姐,您跟先生一样叫我淮冬就好。” 缚宁也不遮掩,点点头,坐直身子率先动手拿起餐具要准备用餐。 几个人面前摆的食物都不一样,显然是厨房那边的人按各人需求和口味分别做的。 缚宁舀了勺粥尝过,又分别尝了尝其他几个清淡小菜。 这味道... 她的食物怎么还是苟明之做的。 他是不是闲的慌。 苟明之看她终于有了点胃口,露出些笑来,也跟着拿起刀叉切餐盘里的牛肉。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又说吃不下,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缚宁:“中午是真的吃不下,我怎么可能白痴到要故意饿死自己,单凭一副虚弱且毫无力量的身体,什么事都难以做成。” 苟明之握着刀具的手背骨节分明,切割牛肉的力道恰到好处,又稳又快,刀尖没在瓷盘底部划出半点声响。 进食的姿态也异常优雅。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他接着说:“毕竟如果你想跑的话,没点力气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呢。” 缚宁盯着他手背:“我没说过我要跑,要是整天都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那你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之前她手受伤那段时间,她就觉得苟明之吃饭做事时好些行为习惯都透露出过分的教养。 完全不同于他不受约束的思考和做事方式。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将送到嘴边的牛肉放回盘子里。 一边分切剩下的牛排,一边翻旧账。 “嘴上不说,心里谋划也说不定呢,毕竟之前你离开那天我去找你,你还在神色如常得打发我说‘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结果你午睡到悦华府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 缚宁淡定自若地夹菜,对他话里话外的谴责充耳不闻。 “我让你找了吗?” 苟明之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缚宁手边突然推来一份被切分均匀的牛排。 “刚刚看你盯着我切牛排,是想尝尝我这份吗?”苟明之问。 “不是。”缚宁看也没看,继续夹自己面前的菜:“你好像很喜欢自我感动。” 本就怪异的气氛微妙的漫出一丝尴尬,缠在苟明之推出餐盘的指背上。 淮冬自顾自用餐,神情不变,全当看不见两人的不对付。 苟明之也好似根本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脸皮堪比城墙拐角:“你病才好,吃不得油腻的,是我误会了。” 说着就要将那份牛肉挪回去。 缚宁要再度夹菜的手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 他哪里是不在意,分明在意得不行,偏偏忍着不抱怨,明显是担心说的话又惹她生气,不然早就开始话里话外得威胁她了。 第145章 宽容 缚宁莫名有些拿他没办法,心底也怪怪的,被困住的分明是她,怎么弄得好像是她的错。 本来要夹菜的筷尖调转方向,抵住要被挪走的瓷盘边缘。 苟明之停住没再挪动,眼露疑惑。 缚宁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咽下,淡淡开口:“行了,拿走吧。” 苟明之开心得像捡了钱。 “谢谢你愿意赏脸。” “...”缚宁斜他一眼,讲话冷冰冰:“你是该感恩戴德。”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候对苟明之有点太过宽容。 淮冬做事向来高效,在两人谈话间就已经吃好。 他看了看时间,朝向二人,低眉颔首:“小姐,先生,我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就不多留了,你们慢用。” 缚宁抬眸盯着淮冬,没立即回应。 淮冬... 刚刚没留意,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前段时间倪娜有提起说她们模特公司跟登封影视有资源交换和业务往来,登封影视的总裁正好也叫淮冬。 她不认为这是巧合。 淮冬听命于苟明之,那淮冬不就是个用来控制公司的打工人? 缚宁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所以登封影视是由你在控制?” 粘稠的粥液顺着搅拌的勺身流动,划出个旋来。 “手里握了点股份而已。”苟明之微微一笑,老实回话。 缚宁将勺子‘当啷’往碗里一扔,靠着椅背不说话,周身气压降低,连带着空气也凉嗖嗖。 难怪李弦那家伙想把她往苟明之身边送。 还以为是单纯拿她送人情,结果还夹杂着利益交换。 淮冬察觉气氛不对,本准备推椅子起身的动作顿住。 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带上些无语和不理解:“您把人缚小姐弄这来,结果什么都没跟她说的吗?” 苟明之:“我以为她不关心我的事,就没主动提过,反正她人在这就好,其他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平时温缓轻柔的语调在此时反而显得他有几分不要脸。 淮冬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又在苟明之不容旁人指摘的视线中将话咽了回去。 转而看向缚宁,请示:“那个...缚小姐,会议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得先离开,不如您二位慢慢聊?” “去吧。”缚宁随意点头。 得到她的应允,淮冬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不少。 起身离开之际,他看了看桌对面端坐着的苟明之,还是朝缚宁说上一句:“让您费心了。” “你最近话很多,看来还是太闲了,不够忙。”苟明之看着淮冬,皮笑肉不笑。 淮冬叹了口气,边往饭厅出口走边字正腔圆得回话:“没有您清闲。” 苟明之收回视线,没理他。 直到淮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缚宁抱着手,口气清冷讽刺:“既然想躲在暗处,那你还出来抛头露面做主播。” 被她疏离的眼神刺痛,苟明之眼帘半垂,轻轻笑了一下:“阴沟老鼠当得久了,偶尔也想见见光,毕竟地底的空气没有地面新鲜。” 这种近乎自嘲的神态和语气没能勾起缚宁的同情心,反而引得她生出些狐疑。 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装可怜... 没再理会他,缚宁直接起身,打算回房间。 苟明之望了望她离去的背影,压住追上去的冲动。 餐叉戳进牛排,牛排内的汁液溢出来,在白色的盘底上摊开。 他缓缓嚼着牛肉,嘴里却越来越没滋味,转而搁下餐具,开始自我反省:“应该是有哪里说错了...” 回到房间。 缚宁去衣帽间找有没有能换洗的衣物。 这里面的布局她已经摸清楚。 有独立的书房、衣帽间、化妆间、收藏室,空间大而不乱,私密性高,尽头深处也有配置电梯。 缚宁从挂衣区取下一件女士睡衣查看尺码。 是她穿的码数。 这里有一面墙的柜子里全是苟明之的衣服和配饰,她没去动,转而拉开其他地方的柜门和抽屉找了找,想看看有没有给她准备贴身衣物。 直到看见一套眼熟的内衣,是她来的那天穿的。 缚宁拿起来仔细检查过,又伸手勾开自己领口确认。 身上穿的确实是没见过的样式。 那天在家原本穿的睡衣帮她换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内衣也帮她换掉。 缚宁指节一松,变形的领口回弹,慢慢回复原状:“细致过头...” 她走到卧室门口,拉开门,问女佣人:“我的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是我们,小姐。” “全部?”缚宁平静追问。 女佣人看了眼旁边同伴:“小姐您放心,您的衣服先生都是让我俩一起帮您换的。” 缚宁微抬眉尾:“知道了。” 算他识趣。 回完话,俩人重新站好。 天色不早了,俩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缚宁准备关门的手停住,问道:“你们晚上是不打算休息吗?” 女佣人回身,微微颔首,与缚宁错开视线:“晚上我俩会轮着留个人在这,免得您突然有什么需要却找不到人。” 说的好听,根本就是把轮流看守她换了个说法而已。 女佣人垂着眉眼,恭谨低顺,双手因为紧张而下意识交覆垂握在身前。 缚宁也没刻意为难:“辛苦了,还要轮岗。” 女佣人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过她脸色,又要把头垂下去。 “要是想看我的脸色。”缚宁指尖托了托女佣人下巴:“总低着头怎么行?” 像被蛊惑。 女佣人木楞地摸了摸自己下巴,莫名害羞起来:“小姐您...您、手好凉阿。” 话题跨度太大。 缚宁有些没跟上:“嗯?” 女佣人被旁边同伴突兀的咳嗽声惊了下,迅速回神。 头埋得更低了:“天色不早了,小姐您早些休息吧。” 缚宁瞥了眼对方发顶,懒得再去管,点点头,关上门。 门外两人听缚宁确实已经从门后离开,往里面更深处去了,才敢站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刚刚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利索。” “我不知道,脑袋突然卡壳,光盯着那张脸看了。” 第146章 直勾勾 问完话,缚宁回到衣帽间挑好换洗的衣物到浴室洗完澡就早早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病刚好的原因,她一整天都特别容易犯困。 熄了灯的卧室漆黑一片。 白天只觉得屋里宽敞,晚上这种宽敞就变成了看不到边界的凄清空荡。 挑高的穹顶,拱形的落地窗,束在窗两侧的窗帘繁复厚重,窗上树叶形状影影绰绰。 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好像有些明白苟明之为什么不住在这里,要住在小区。 这里只有下属佣人。 没有家人。 这里只算落脚点。 不算家。 思绪随着缚宁逐渐平稳匀长的气息慢慢消散,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身边有人在摸索着上床。 她警惕得睁眼,坐起身盯着那团屈着腿正试图往床上爬的虚影,嗓音透出醒后的低哑:“下去。”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自顾自得压着被褥平躺下去:“我担心你晚上又烧起来。” 缚宁打开床头灯,凝着他:“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苟明之眼睛看过来,交叠搁在腰腹上的双手不自然的调整下位置。 “还在生我的气吗?” 捕捉到他的局促,缚宁没回话,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不讨厌他,只是他秘密太多又难以掌控,跟他纠缠,麻烦只会一桩接着一桩得来。 明知道有风险还让他留在身边,那就要做好一起承担的心理准备。 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会亏的股票当然是抛掉。 会惹来麻烦的人当然是远离。 看出她在评估取舍,苟明之坐起身来,俯身扣住她腰,语气含杂一丝请求:“你能不要总盘算着怎么离开我吗?” “不能。”缚宁拒绝得干脆:“我们不是一路人。” 苟明之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见她皱眉,又迅速松了劲,只是笑笑:“是不是一路人这恐怕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 又来了... 听话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 缚宁握住他手臂,语气不快:“还不放手?” 苟明之撤了力道,掌心在她腰间按揉:“很痛吗?” “没有。”缚宁拍开他手:“我只是不喜欢仰头看人。” 苟明之轻笑一声,头靠在她肩侧闻了闻她身上那股冷香,嗓音低柔:“可是我比你高很多,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那是你该解决的事。” 眼前一晃,身体被带着落到苟明之腿上,扬起的睡衣裙摆盖住底下两人贴合处。 “这样看我会舒服点吗?”苟明之抬头望过来,眸子弯起些弧度。 他身上的热度隔着两层薄薄的面料传达得彻底。 缚宁直起分抵在两边的膝盖,齿缝里泄出几个字:“我穿的是裙子。” “没关系,我穿的是裤子。”说着苟明之又顷身靠过来想揽住她。 缚宁抓住他衣领往上一提。 宽大的睡衣领口直接上移,盖至下巴,他半颗脑袋被裹在衣领里面,一张脸也被迫陷在耸作一团的卷发里。 再没了平日的温和从容,看着总算真正意义上乖顺了些。 像被拔掉獠牙的毒蛇。 “能放手了吗...”苟明之似乎是在意形象,要挪开她拽着他衣领的手。 “别动。”缚宁偏了偏手腕,躲开他手:“这样看着比较顺眼。” 苟明之笑了笑,没再去挪动她手,转而攀上她大腿,手将要往裙摆里滑:“是吗...?” 缚宁松开他衣领,扣住他故意作乱想要围魏救赵的手,拉下去,扔开。 衣领终于回落在胸前,苟明之抬手去整理领口。 却突然垂眸看向衣领纽扣处:“扣子扯坏了一颗。” 缚宁捏起那块扣子已经崩掉的衣料:“赔给你。” 苟明之一愣,双臂环住她腰,侧脸靠在她心口,嗓音低了两度。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愿意给我花钱,而不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没等她回答。 苟明之就自说自话:“我不需要...不用你赔。” 说完他起身进到衣帽间,找了套款式相同的睡衣出来,当着她面就开始换。 缚宁抿着唇,看着他在那边发神经。 他明显是想多了。 苟明之已经解完上衣纽扣,衣服从肩膀直接滑落至臂弯。 缚宁赤脚踩在地上,走过去,盯着他看:“不要就算了,你衣服那么多,肯定也不会小气得要叫我赔。” “那当然。”苟明之笑容依旧,手上脱衣服的动作没停,讲话阴嗖嗖:“夏天没开地暖,你鞋也不穿过来做什么,也不怕又生病。” 缚宁双手环抱于胸,脸色跟语气一样的平静。 “看你换衣服,看你发脾气。” 看他忍着只能借由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的样子,看他望过来时眼底压不住的缱绻柔情。 总之心情莫名还成。 苟明之听出她有意戏弄,弯起眼眸,脱得更加放肆:“那我身材还算入得了你的眼吗?” 脱好的上衣被他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接着又弯身去拿起要重新更换的睡衣。 弯身时后背交错的疤痕显露出来。 缚宁视线默默从那些鞭痕上扫过,道出此时的想法:“不怎么样。” 那些疤很难看。 苟明之将上衣套在身上,从底端随意扣上两颗扣子。 “我算是明白了。”他拉住她手腕,将她往地毯上面带:“你就是存心气我。” 缚宁踩在地毯上,脚心不再像刚才踩在地板上那么凉。 视线也跟着回落到苟明之身前,毫不避讳得去看男人腰腹处线条分明,紧实隆起的肌理。 他练的比较匀称,不会过分健硕,窄腰宽肩,胸围可观,平常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明显的训练痕迹。 和公司里的男模特比起来壮了许多,不过看起来也更健康可靠。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松开她手腕,稍稍侧身,半遮半掩,故意不让她看清身前的大好风光。 “眼神这么直勾勾。” 他捏住衣扣缓慢地一颗颗往上系,声线拉的又轻又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吃了我...” 第147章 还想看吗 缚宁抬起指背,把他半遮半掩的衣襟撩开。 “半夜来爬我的床,刚刚也脱得那么痛快,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得装什么贞烈?” “那么喜欢演,那你不该做登封影视的幕后老板,该亲自下场去拍戏。” 苟明之侧眸,露出微笑:“可是我看好些人都吃欲迎还拒这套的。” 缚宁没接他话茬:“转过去。” 他系扣子的手顿住,犹豫一阵,还是依言背过身去。 缚宁抓住他后领,往下扒开,指尖触上他背后伤疤。 “嘶...”苟明之下意识要往前躲闪,鼻腔里发出勾子似的低缓闷声:“你手好凉。” “凉也忍着。” 苟明之没再动弹。 整个掌心覆上去的瞬间,他原本舒展的脊背猛然绷紧,下凹的脊柱沟在灯光下显出一道灰色的阴影。 拇指指腹蹭了蹭明显突出来的疤痕,缚宁淡淡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苟明之低声笑笑,口气坦荡磊落:“应该看得出来吧,鞭子抽的。” 本该光洁的背部留下这么大片的疤痕,缚宁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也让她不快,收回手,再给了他一次回答的机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拉起衣服,将剩下的一半衣扣系好。 “以前我待的地方规矩多,做了不被允许做的事就会受到惩罚,不过一个本身就不在乎人伦纲常的野心家所制定的规则也没什么可遵守的。” 解释完,他掀起衣摆,扶住两侧裤腰往下推了推。 人鱼线和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得朝隐秘的角落攀延。 那双含笑眸子故作姿态地望过来,温声笑问:“还想看吗,是你的话我都可以...” 缚宁有被他做作的模样膈应到,说话也没了顾忌。 “你当初对着我自...” 话到嘴边又猛然止住。 她略微偏头,不去看对方因忆起什么滋味而变得暧昧难明的眼神。 从他背后的鞭痕就能明白他肯定从小就没什么顾忌,不然但凡听话隐忍些,哪里至于被抽那么多次。 缚宁调整呼吸,径直转身:“我发觉你是真不要脸。” 没管背后男人低柔的轻笑和裤料摩挲的细微响动,她回到床上,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换好裤子的苟明之走到床头,弯身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的最外边。 “你不盖被子吗?”缚宁睁开眼睛,注视边上那团虚影。 苟明之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好一阵。 “不用,就这样就好。” 即使看不清,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藏在暗中那道彻底卸下掩饰和伪装的灼灼视线。 不再像涓流般柔情蜜意。 宛若滔滔江河奔涌而至,势要与她这片同样压着惊涛骇浪的暗湖融为一体。 缚宁莫名生出之前是不是跟他见过的疑虑,转而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总归有了点收获。 却还是用词谨慎:“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静默一会,苟明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缚宁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可惜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那天夜里第一次见到苟明之开门出来时他眼中迅速闪过的惊异在眼前不断轮转。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太累看错了,我们公司模特那么多,偏偏把我往你身边送,只能说明你曾经在李弦面前展现过对我的好奇心。” 这是缚宁认为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但还是缺了点什么,过于理性的判断反而影响到她直觉所直接指向的答案。 苟明之心不在焉得笑了笑,仿佛期待落空:“原来察觉到的是这个阿,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消了音,全留在苟明之喉咙里,秘密似的没讲出来。 “以为什么?”缚宁迅速追问。 苟明之如常笑笑:“还以为你想跟我秋后算账,毕竟李弦利用你,虽然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确实曾经在你们公司看见过你,有跟他了解过你的情况,所以他才会那样。” 缚宁沉默一会儿,近乎命令:“开灯。” 这回答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她要看清他的脸,好凭借那张脸上细微的表情来推断出他有没有在其中掺杂一丝一毫的谎言。 灯光亮起。 将床头照得通亮,也让两人的在暗中就对上的视线由模糊转至鲜亮一片。 “过来。”缚宁再度开口。 苟明之轻笑着挪动身体靠近,停在她枕边:“这个距离可以吗?” “苟明之。”缚宁用虎口控住他脖颈,语气莫名有几分危险:“你确定你说完整了吗?” 这种被动接收信息的感觉让她有些厌烦,像明明眼看着伸手就能抓到的兔子总在即将触碰到时瞬间又蹦出去,跑得没了踪影。 苟明之弯起眸子,喉间费力吞咽:“说完了。” 缚宁手指收拢,冷冽的视线扫过他神情。 是没说谎。 在跟她抠字眼呢。 [说完了] 而不是... [说完整了] 由于缺氧,苟明之的脸肉眼看见得变红。 他不挣扎,也不推搡,心甘情愿被她制在掌下,像甘被屠宰的羔羊,近乎虔诚般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她掌控。 而那双眼睛也在不动声色观察着她情绪,似乎就是在赌她会舍不得。 尽管缚宁很不愿意承认。 可她确实舍不得。 苟明之在某些时候很能懂她的心思,为了迎合她而特意做出的举动也异常对她胃口。 就像现在这样。 无条件的交付信任。 好像真的有在努力做个乖顺听话的宠物,似乎就算掐死他,他也不会反抗一样。 “不想说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缚宁松了手,异常的冷静:“睡吧,我困了。” 将话撂下,她转身躺平,将滑落的被褥上拉至胸口,细腻光洁的双臂顺势搭在被褥外面。 苟明之关了灯,突然伸手过来搂住她:“晚安。” 缚宁闭着眼,不想去回应。 他手箍紧她腰,生怕她溜走一样:“晚安。” 缚宁皱了皱眉,感觉腰上有些疼,掰他手,冷冷道:“你有劲没处使就去下边健身房里发泄。” 意识到她难受,苟明之瞬间松了劲,抬指抚顺她腰间被他弄乱的被褥。 “你还没跟我说晚安,我想听...” 出口嗓音尽显柔情,隐在黑夜中的幽暗眸色却压抑又痴迷,宛如浓墨在翻滚沸腾。 缚宁将他虚搭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已经摸清楚他脾气,她知道自己不说这觉没法睡,终归还是松了口:“晚安。” 第148章 错觉 早上睁眼起身,缚宁看向窗外透进来的亮光。 亮得这么彻底,早就不是清晨了。 她睡眠向来比较浅,又有固定的生物钟,通常不会睡太过。 身边早就没了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床头摆好的清粥和闻起来掺杂了药材香味的菜品。 缚宁坐在床边,指腹触了下碗身:“热的...” 洗漱过后,她端起碗慢悠悠得喝。 这药膳闻着一股药味儿,却没有想象中难吃。 用过早饭换了身方便走动的衣裤,开门准备下楼。 门口两个佣人头埋得比昨天更低,像是不敢看她:“小姐早上好。” “你们两个是觉得...”缚宁看着那两个一致垂下的脑袋,有些不理解:“我会吃人吗?” “不是的。”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您要找先生的话,他这会儿在楼下。” “...”缚宁瞥了眼她俩小心翼翼转移话题的模样,也没多说,越过两人,走向楼梯口:“知道了,谢谢。” 楼下大厅没见到苟明之的身影。 有眼力见的闻叔几步走近,抬手指了指健身房所在的方向:“先生在健身房里面还没出来。” 她点点头,顺着走廊直接找过去。 这么关在这不是办法,到时候休息时间过去,工作一来,她却还出不去的话,倪娜恐怕要疯了一样找寻她。 参与的人越多,她与苟明之的分歧越会加深,关系也必然会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推开门进到健身房。 苟明之正做有氧。 他身上穿的浅色背心领口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长发低扎着,掉落在额边的一缕卷发湿漉漉得散在脸侧。 见她进来,他停了器械,边走近边摘耳机:“早,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缚宁点点头,对方满是汗水的模样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别不小心沾她身上了。 “我臭吗?”苟明之拉起自己衣领闻了闻,语气失落:“分明不臭阿...” 缚宁对他这种暗搓搓的可怜相都快免疫了。 “是不臭,但湿漉漉的全是汗就别离我那么近了。” 见勾不起她多大反应,苟明之拿起汗帕擦拭下颚和脖颈两侧,问:“你自己知道你昨晚睡得很好吗?” 看他没有要再接着练的意思。 缚宁转身要往外走:“有话直说。” 苟明之擦干手心,握住她手腕,将她拉住:“我发现我在你身边你好像会睡得比较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缚宁回过头,在脑海里对比了下他身上的味道和楠木香的香味。 进行合理分析:“要说安心...之前我点着香一个人睡也睡得很安心。所以我睡得好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跟你本人恐怕没太大关系。” “骗人。” 苟明之扶住她肩膀让她朝向镜子,随即从身后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笑。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缚宁瞬间抬眸望向镜子。 镜中女人面色平静,根本毫无异常,反倒是身后苟明之垂眸看向她的眼神汪泉似的柔情含笑。 敢戏弄她。 她转过身,拉住苟明之衣领将人拽至眼前:“骗人的是谁?” 苟明之笑容更深,摸上她手背,低头用自己侧脸碰了碰她弯曲绷白的指背,讨好安抚:“是我,是我骗人,我是坏家伙。” 被撺掇起来的那点火气瞬间就被他低眉垂眼、温柔和顺的模样浇灭。 “你、”缚宁对着那双眼睛,莫名说不出话来。 松开他衣领,冷声催促:“上楼去洗个澡然后来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她出门要往大厅方向走。 身后跟着出门的苟明之站在走廊没动,突然开口询问:“我们不乘电梯吗?” 缚宁回过头,一副说一不二的态度:“有那个必要吗?电梯在另一头,楼梯离我们更近。” 苟明之犹豫一阵。 还是跟过来,走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口,缚宁迈上台阶,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回过头。 发现苟明之正悄无声息地扶着边上的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上跨,面上云淡风轻,腮帮子却咬紧了,像在默默忍受非人般的酷刑。 缚宁目光扫过他大腿,反应过来。 刚刚他练腿了。 缚宁几步迈下去,停在高他几阶的位置:“腿软爬不了楼梯?” 既然被发觉,苟明之干脆大大方方站直身子,除开略显不自在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从容得体。 “我有听你的话去好好发泄...”他拉住她手指,眼尾弯起弧度:“不打算夸奖我吗?” 干燥温暖的指腹让缚宁泛凉的指尖有了热度。 看出他想不着痕迹得转移话题,她也不说破。 “做的很好。”她反握住他手,俯身靠近,顺着他话敷衍了一下:“记得继续保持。” 弯身时从肩颈滑落的长发在苟明之面前荡了荡,他眼神也开始出现异样。 缚宁及时放开他手,往下走:“走吧,去乘电梯。” 没走几步。 身后“噗咚”一声。 缚宁稍稍侧身,眼睛下瞥。 苟明之腿不受控制,下台阶时滑下来,现在正跪倒在地面上,姿态特别狼狈。 分布在各处的佣人小心翼翼偷瞄一眼,又迅速偏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苟明之本人倒没多大反应,扶住她小腿要起来,肉眼可见的坚强自立。 缚宁站着不动弹,没有拉他一把的打算。 按他那性子,估计现在正想着怎么才能借着这个摔跤顺势让她心软。 有时候苟明之真假参半的演技让她都有些分不清,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些虚虚实实间确实有夹杂着真心。 直到看他真的垂下眼帘,不再用眼神向她求助。 缚宁才递出手心,淡淡问道:“怎么摔了也不出声,膝盖不痛吗?” 第149章 惯得没边 苟明之看着她递去的手,没搭上她手心,转而握住她手腕,往前用力一拽:“你扶我的话,就不会痛。” 缚宁毫无防备,被拉歪了身子,差点没稳住身形。 苟明之却已经悠悠站起身来,站得稳当。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伸手实在多余,转身往电梯方向走:“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我一直这样。”苟明之几步跟上,嗓音幽怨:“怎么...这就厌烦我了?” 紧接着,他自顾自地摇摇头,笑了:“厌烦也没用,你还是要跟我在一起待一辈子。” “...”缚宁懒得搭理他。 厌烦? 怎么会,她早就习惯了。 他太老实才更让人担心,因为有可能在悄悄憋着坏。 两人回到各自所在的楼层,缚宁在房里边翻看刊物打发时间,边等着苟明之拾掇好了自己上来。 直到午饭时间,还没见人来。 下到2楼主卧室去找,依旧没见到他。 到餐厅时,苟明之已经坐在那,质地柔软的黑色法式衬衫显得他典雅高贵。 听见她脚步,他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正想着让人叫你下来。” “我不是说让你收拾好了来找我吗。”缚宁走过去,坐下:“你洗个澡难道把脑子也泡发了。” 佣人开始把剩下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苟明之如常笑笑,动手往她碗里添了点食物:“被别的事耽搁了。” “借口。”缚宁视线顺着他手背,滑到他微敞的领口处:“你把自己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 “看来我这样子,你很满意。” “...”缚宁。 他在故意回避,明显是不想聊她到时候必须要出门的话题。 饭吃到末尾。 缚宁放下餐具,擦过嘴,直入主题:“我有我的工作。” 他没听见一样,依旧吃自己的,食物被他送进嘴里,无声咀嚼。 缚宁静静看着他,也不着急。 “这两天我们总是在餐桌上闹得不愉快。”苟明之似乎也憋着口气,无奈地放下餐具。 “拖着不是办法,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浮出浅笑:“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 缚宁太阳穴剧烈跳动一下。 压住火,站起来,掌心撑住桌面,俯低身子,盯着他眼睛。 “你说过你会听话。” 苟明之抬手覆盖住她撑在桌面的手背,柔声笑道:“除了放你走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听。” 缚宁没将手抽走,任由他裹着,只皱了皱眉:“我没说我会走,但我必须出去工作。” 前途大好的头部模特说不做就不做的吗? 收入可不低。 见自己没有被甩开,苟明之安心很多,放轻语气,解释。 “你有前科,之前我本以为你要离开的话至少会跟我打声招呼,结果呢...扭头就找不到你人,联系方式也都被你删了。” 缚宁一时语塞。 缓了会儿,垂眸凝视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换谁被个来历不明的人死追着不放都会选择逃走,那是我的问题?” 苟明之半晌没说话。 思考一会,他试着提出建议:“你目前近百万的月薪,我开给你,你就安心在这待着不好吗?” 不好。 该做笼中雀的是苟明之,而不是她。 宠物只能喂养在笼子里,饲主才有随意外出的权利。 缚宁掌心一下一下抚着他发顶,开始攻心:“动动脑子,但凡我真的同意跟你待在一起,那么你的就是我的,所以我为什么不去挣别人的钱,非要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这样多不划算?” 这话苟明之爱听。 他垂着双笑眼,任由她手指在他发丝间游移穿插,抚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看起来温顺又粘人。 享受过抚弄,苟明之睫毛开合一下,理智回笼。 “你...是不是又在哄我?权宜之计,让我放松警惕之类的。” 缚宁感受着他发丝缠绕指尖的微妙触感,口气不咸不淡:“你有见我浪费时间哄过别人吗?” “有,萧思木阿。”苟明之眼睛在笑,讲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她干什么事你都能容忍,简直惯她惯得没边。” 缚宁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萧思木的坏话。 拨弄他卷发的手顺着他面颊下移,覆盖在他唇上:“她比你可爱得多,也没你那么不老实。”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拉下来些,吻上她指背,嗓音轻柔含糊。 “我会听话,那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缚宁将手抽回来,指背搁在他肩膀上,擦净。 俯身吻了吻他眼尾,垂眸注视他精致非常的面孔,语气凉薄:“那要看你表现。” 苟明之眼神恍惚,手圈住她腰,昂起下巴,想更进一步。 缚宁起身离开,让他期翼落空。 苟明之视线在餐桌正中那个空落落的主位扫过,既而落在女人毫不留恋转身走出餐厅的背影上。 眼尾还残留着她唇间的柔软触感,那股独特冷香似乎还在耳廓飘荡,想要浸透骨髓。 他指腹触了触自己眼尾,忍不住低笑:“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 等缚宁回到卧室。 苟明之擦擦嘴,搁下餐具慢悠悠乘电梯来到三楼。 从电梯走出,他盯着远处规规矩矩守在缚宁卧室门口的两个佣人。 佣人察觉到他。 苟明之招手让人过来。 两人看看身后的卧室门,迈步过来:“先生。” 苟明之点头,问得随意:“她这两天有想要偷跑的苗头吗?” 这两天缚宁除了吃饭的时间点,基本不下楼,就窝在卧室里,他不去找,她也不主动出来。 送的食物有在好好吃,备在衣帽间里的衣服也会换着穿。 太正常了。 反而显得有点不正常。 两个佣人回忆一阵,如实回答:“没有先生,小姐一直很安静,适应得也快,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苟明之盯着远处紧闭的卧室门,交代两人:“你们不用再守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吧。” 两人应下,正要退开。 苟明之视线从卧室那扇紧闭的双开子母门上收回来,扭头看向窗外。 底下打理花园的人正忙活着。 “等等。”他叫住即将离开的佣人:“你们说她卧室会不会太闷?” 佣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领神会:“肯定会,摘些漂亮的花养在卧室里的话,小姐的心情说不定会更好。” 苟明之唇角微弯:“我也这么觉得。” 第150章 主意大的很 杨嫜拿着补办好的户口本从办事大厅出来时脸色特别难看。 之前发信息让缚宁把户口本还回来,结果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缚宁不还就算了,还把她拉黑,怎么都联系不上,只能重新补办。 杨嫜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再度翻开户口本,一页页查看。 还是没有缚宁的那页。 “呵-”她合上页簿:“行阿缚宁,毛长齐了,主意大得很。” 家庭式的户口本页里,只剩户主缚濒和其妻子杨嫜两个成员的资料页,还笑话般紧密镶嵌在其中。 杨嫜拿出手机拨打那个连着半个月都打不通的号码。 依旧只有一道冷冰冰女声提示音机械性的回荡在耳边:“您拨打...” 没等提示音说完,杨嫜猛然挂断电话,手机被她扔进中央扶手箱的储物盒内。 正要发动油门,手机响了几声。 杨嫜身子一顿,忙拿起来看。 徐异:[杨阿姨,你们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阿] 徐异:[我前些天逛街看见有适合你和姐姐的东西,就买下来带去怡园小区,想着看望看望你们,结果去了才发现你们已经搬走了] 杨嫜低哼一声。 不是缚宁,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回来了呢。 收起那点思绪,回复。 [这段时间事情多,阿姨就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现在搬到很久以前住的老小区里暂住] [小异你总是这么想着我们,只可惜你缚姐姐好赖不分] 徐异:[杨阿姨,东西我已经买了,我放家里也没用,不如你把你们现在住址的坐标发过来,我好给你们拿过去] 杨嫜盯着屏幕,扬了扬眉尾。 有人上赶着要来送礼物,不要白不要。 她回复:[既然小异你这么有心,那好吧] 将坐标发送过去。 杨嫜驱车回到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换下开车专用的平底鞋,将高跟鞋重新套回脚上。 从车库坐上电梯到达所在的楼层,她跨出电梯门,鞋跟踩上楼道。 没走几步,同楼层,挨着杨嫜住所的隔壁住户开门出来。 看向杨嫜的眼神暗含鄙夷和不屑:“哟,杨大美女,多少年了,还是老样子,保养得真好阿。” 一番话看似夸赞。 其中隐藏的讥讽,只有杨嫜能品味得出来。 杨嫜停下步子,站在对方家门前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扯出个笑来。 “是阿,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怎么老了这么多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美容院,要不要推荐给你?” “女人嘛,还是得对自己好点,钱该花就得花。” 对方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抬手,想摸自己被繁杂琐事折腾得蜡黄的脸。 手抬至一半她又放了下去,笑了笑,转身锁门:“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我们家没那个闲钱让我去搞那些,但日子嘛,过得好不好自己才知道。” 将门锁好,她侧身越过杨嫜,话说得意味不明。 “你们时隔多年又再搬回来,可别再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打扰邻居休息阿,不然又被接连投诉逼得不得不搬走,那就太可怜了...” 杨嫜捏紧了手心,精致的美甲陷进肉里。 刺痛在掌心蔓延开,又随着手腕盘上来,像一株含有剧毒的藤蔓般钻进胸腔,牢牢扎进心肺,怎么也扯不下来。 这个贱女人。 敢接连讽刺她。 曾经她确实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妹,生在小地方的漂亮女人要是家里没点家底,那无异于一块放在煎锅上的鲜美肥肉。 没有想象中的优待。 环顾四周,只有一群妄图将她炸出油水、以裹口腹之欲的饿狼想要扑上来将她撕扯分食。 拼了命要跳出油锅有什么问题? 没钱,哪儿来的尊严? 这个黄脸婆就算看不起她,不也碍于两人家境差距大,有所顾忌,才不敢撕破脸,只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暗讽她吗? 杨嫜回过身,盯住女住户离去的背影,拔高音量:“活该你穷。” 女住户脚步一滞,接着往前走。 杨嫜走到自家房门口,开锁进门。 刚把户口本放好,外面客厅传来敲门声,她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去看。 外面徐异左右张望一下,拿起手机看过,又抬头看门牌号,明显是在对地址。 杨嫜调整下心情,忙伸手开门:“小异,这么快就过来了,阿姨也刚回来呢。” “杨阿姨好久没见了。” 徐异再度敲门的手放下去,自来熟地换上门口的备用拖鞋,熟练恭维。 “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几十年如一日阿。” 杨嫜关上门,将人请到客厅沙发处落座,给他递去茶水,自嘲起来:“哎,阿姨也老了,这段时间愁的眼尾皱纹都深了。” 徐异爽朗一笑,露出口白牙,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朝气迎面扑过来。 “哪里的话,跟同龄人比起来,您看着起码要年轻个十五六岁的。” 被这一通看起来真实自然的夸赞感染,杨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刚刚那点烦闷也就此烟消云散。 没聊几句,她视线被徐异放在身旁的几个包装袋吸引。 都是大牌子,没一个便宜的。 于是抬手指了指,故意引导:“这些是...” 徐异四处找寻缚宁踪迹的视线这才收了回来。 “哦对了杨阿姨,你不提我都忘了。”他拎起一个包装袋递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小异。”杨嫜嘴上推辞,手却没有犹豫,笑着收下。 她拆开包装盒,取出被精心包装过的女士皮包来翻看。 简洁的样式,细腻的真皮皮面,挺括不软榻的版型。 这不是这个牌子刚出的最新款吗? 杨嫜有些爱不释手。 这孩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徐异依旧一副尊敬长辈的乖孩子样,手却拽住其他包装袋的拎绳,不着痕迹得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生怕被抢。 “怎么没见到姐姐?她今天有工作吗?有工作的话这都快晚饭时间了,也该回来了阿?” 第151章 骂你怎么了 连着三个问句问得杨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抬头看徐异一眼,将包放回包装盒内。 她整理下思路,低讽地笑了声,干脆挑明来讲:“小异,我跟你缚姐姐...很久都没联系过了,你恐怕是白跑一趟。” “杨阿姨这话什么意思...” 徐异意识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得沉下来,但还是客气询问。 “是没联系,还是联系不上阿?” 杨嫜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接着解释:“联系不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江城这么大,要是想找的话难度太大了。” 徐异半晌没说话,嘴张了张,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他脸色沉得吓人,偏偏又得忍着想要出口的脏话装有礼貌,显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只有侧额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杨阿姨,真的连你也联系不上姐姐吗?你给她打电话试试呢?” 杨嫜看着他还抱有一丝期待的眼神,彻底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试过了,电话被拉黑了,她连户口都迁走了。” 憋了许久的徐异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猛站起身,彻底爆发。 “老子他妈的伺候你这么久,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找不见了!” 撂下话,他不安地来回走动,烦躁与焦急在心底越积越深。 “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那么大个江城,要我上哪儿去找?” “阿,妈的烦死了...” 杨嫜抬头,看着满脸戾气、出口成脏的徐异,顿时没反应过来:“你?...居然骂我?” 虽说她知道这孩子嘴甜机敏,是有意讨好,但没想到私底下是这副模样。 压根一副惯坏了没教养的混蛋胚子。 徐异停下走动的脚步,侧身看过来,眼底已经浮起几根血丝。 他嗤笑一声,执拗得质问:“骂你怎么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老子当提款机了?” “要是敢不服气,我直接让人在你店铺旁边开家一样的新店,就比着你店里标的价卖,不出几个月保准给你干倒闭。” 杨嫜迅速回过神来,掐着手心,镇定地扯唇笑了笑。 “知道你们家底厚,不过这么久以来,阿姨没配合你吗?阿姨也没刻意为难过你吧?哪次不是知无不言?” “现在找不到缚宁的踪影,也不是我期望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完全不用这样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徐异转过身来,看她几秒,没反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转而指了指她身旁的包:“那个就当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要是姐姐哪天想不开突然联系你,记得告诉我。” 没打算多留,徐异拎起其余的包装袋迈腿要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嫜也无意挽留,眉尾抬了抬:“好阿。”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 确认她没了作用,这孩子肯定也懒得再跟她有牵扯。 又何必腆着脸去维护两人因为缚宁的离开而转眼就破裂的关系。 杨嫜抬手往搁在身旁的包面上摸了摸,感受指腹和掌心下令人舒心的质感。 反正这么久以来,也从这小子身上捞到不少好处。 已经相当划算。 “砰” 玄关处的门被离开的徐异毫不留情地甩上。 杨嫜看向门口,不屑嗤笑:“小王八蛋,摔给谁看。” ... 缚濒所就职的科技公司内。 办公室里半数人都离开工位,堵在办公室门口。 没多久一个笑得春风得意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门口迈步进来。 众人迎上去,恭维奉承接连响起。 “恭喜阿秦工,这么些年总算熬出头了,我可是最开始就支持你的,这升职加薪了下班不得约上大家伙儿一块儿庆祝庆祝?” “这秦工,哦不,该叫秦副经理,以后可就要单独坐一间办公室,不能跟我们挤一块儿咯,可不得聚聚嘛。” “还得是秦工,论资历论技术,你不升谁升阿...” 仔细听,一群恭维逢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小声劝诫。 “欸欸欸,嘘...小点声,没看缚工脸色不好吗?” “也是啊,缚工也是老资历了,要是嘴上没把门,好端端把人得罪了可不好...” 被人围住的秦工关上办公室的门。 扫视众人,喜上眉梢,却也还算谦虚:“嗨你们几个别拿我开涮了,我运气好而已。” 工位上坐着的缚濒听见这话,讥讽得笑出声,指尖用力敲击着键盘。 运气好?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他靠着裙带关系才顺利升职的。 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个走后门卖屁股的老东西,也不知道在那得意什么。 跟缚濒交好的同事凑过来低声劝解:“缚工别生气,大家也知道这原本是属于你的机会,但...同样的资历,人家后台硬,咱们这些,就是比不过...” 缚濒停了手里的活儿,忍不住苦笑:“机会难得,说没就没了...” 这边罩着乌云般的低气压。 那头叽叽喳喳热火朝天,本来看好缚濒的一些人也忙着凑上去溜须拍马,重新站队。 一个办公室,场景划分两极,冰火两重天,却分外融洽。 应付过同事,秦工走到办公室正中,面上带笑,招呼众人:“正好今天人比较齐,待会儿下班我做东,大家给个薄面来聚聚,好热闹热闹。” 一番话看似谦逊,缚濒却接收到对方暗自投来的挑衅目光。 狗杂碎,想装大度。 看他不选家死贵死贵的餐厅让他出出血。 缚濒起身,扯唇挤出点笑,率先代替众人答应下来。 “既然秦副经理都开口了,那当然要给面子,大家共事多年,情义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一般的苍蝇小馆早就配不上我们秦副经理的身份,我们等会定要选个高端大气的好地方才行阿,大家说是不是?” 眼看缚濒居然都答应了,众人也纷纷附和。 “对对,缚工可真是好度量...” “那等会选好地方,就把地址发在群里。” 秦工脸色一僵,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架起来。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也好,大家随便挑,只要能吃得开心就行。” 第152章 撒气 下班后一行人久违得聚在餐桌上,有说有笑。 缚濒憋着火气,应付那些虚伪至极的同事。 酒过三巡,滚了滚发涩的喉头,酒明明该是浓烈灼热的,这时候却苦得不行。 眼看着应付得差不多了。 他举起酒杯,表露歉意:“不好意思阿各位,我爱人来消息催我回去,这最后一杯喝完我就要先失陪了。” “哎哟缚工...嗝...你这还惧内呢...” “哈哈哈哈,你们懂什么,有人管着,可是莫大的福气。” 缚濒听着一群人和谐的哈笑声,也没接下这话茬儿,仰头,任由一杯酒下肚,跟众人道别。 代驾在前面开车,缚濒在后座翻看手机。 消息...根本没有杨嫜发来的消息,他和杨嫜之间早就无话可说。 不,还是有的。 会谈钱,谈资产。 不得不佩服,杨嫜这个女人二十几年来可谓无比专一,眼里永远都只有钱,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欲望不可止,无穷尽。 既然她当初是为了城市的户口才跟他结婚,现在又为了避免资产分割而隐忍着不甘心离婚。 那自己揍她几顿,发泄发泄情绪,完全合理吧。 想要利用人,就得做好被利用的觉悟才对。 这样才算...公平。 缚濒走出电梯,踩在楼道上,脚底轻飘飘。 拖沓的脚步回荡在楼道,而陡然响起的关门声也引起他注意。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染着粉发的年轻男孩正从他家里出来。 缚濒视线上移,确认过门牌号。 没看错,确实是他家。 心底压着的火混着酒意烧得他燎心燎肺。 男孩迎面走来,盯着缚濒的脸,脚步跟着慢下来,问:“你是...?” “哼。”缚濒也停下脚步,忍着心底狐疑,反问:“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男孩盯着他的脸观察一会。 忽的笑了:“噢,原来是杨阿姨的老公阿,杨阿姨这么久以来可是陆陆续续收了我不少好处,叔叔有这么一个精打细算的贤内助,真让人羡慕阿。” “呵,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缚濒腮帮鼓起,心中已经相当不快。 “有功夫羡慕别人不如管好你自己的腿,你家大人难道没教过你,别擅自往别人家跑吗?” 这小子年轻气盛、朝气蓬勃、容貌出挑,无一不是杨嫜所偏好的特征。 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女人,他怎么会不了解? 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此时发了疯一样在心底生根发芽,滋生扩散,遍布全身。 男孩盯住缚濒压着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声调爽朗又少年气:“还真像...不过还是差了点。” 缚濒捏了捏手心,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男孩已经越过他,乘电梯离开。 客厅内。 杨嫜见到开门进来的缚濒,随意瞧过他一眼,起身要把新得来的包拿进房间收好。 缚濒关好门,视线从她手里扫过,意味不明得开口讽刺:“又买包了阿杨嫜。” 杨嫜拨动下头发,讲话毫不客气:“管得着么你。” 缚濒脸色变幻,眼神阴郁骇人。 压根没在意他难看的脸色,杨嫜接着往房间走。 脚步声由远及近,缚濒燥郁升腾的低吼质问也迅速达至耳畔。 “我告诉过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想着勾三搭四的,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阿?嗯?” 杨嫜被拽着手腕拉扯回去。 过激的力道带着她身体猛然撞向缚濒前胸,鼻子瞬间磕在对方胸膛上。 剧烈尖锐的痛感以鼻梁为起始点,往整个五官四散开,裹住发麻发紧的头皮。 杨嫜退开几步,指腹摸了摸鼻尖,刚一碰就痛的不行。 “嘶...我的鼻子!” 她下意识就着手里的包装盒朝对方猛砸过去。 “混蛋东西!去死!” 缚濒忙松开她手腕要躲。 没躲开。 ‘砰’ 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方形包装盒坚硬尖锐的盒脚在他侧额上破开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由深到浅,从侧额鬓发划拉至眉心附近,藏在鬓发里的伤口最深,没几秒血就倏倏得往外浸。 汇聚而成的鲜血凝成一团,从眉尾穿插而过,一路往下,在缚濒侧脸织出道艳丽红河。 他抹掉眼尾的血,盯着指腹的鲜红血迹,恶狠狠捻开。 字从齿缝里一个个往外蹦:“怎么,还想谋杀亲夫阿?” 杨嫜手隐隐发抖,却并不觉得愧疚,只是拿起手里的包装盒查看。 “我额头的疤不也还没消吗,你也去缝几针不就好了。” 手里的包装盒角除了零星的一抹血痕,也没什么损坏。 她拎起自己衣角把盒角擦干净,如愿见到包装盒重新恢复到崭新的模样。 “呵,缝几针不就好了。” 缚濒被血腥气激起些暴虐因子,没去处理伤口,反而两步逼近,伸手要来揪她衣领。 “好阿,你给我砸这么大一口子,我是不是也该回报你一下。” 杨嫜莫名嫌恶,一把拍开他手,转身就要逃往卧室里。 刚要迈进卧室,头发被拽住。 杨嫜顿住脚步,回眸怒斥:“你该不会是自己不中用,晋升失败了,就回来找我撒气吧?” “我不中用?”缚濒扯着她头发往卧室里拖,愤恨地念叨着:“我不中用我当年掏那么多钱给你开店?我不中用我当年不顾我父母反对一意孤行要娶你这个大山里、只读完初中的半文盲?” 拖鞋在仓乱中脱离,一前一后散在地上。 杨嫜扔掉包装盒,挣扎着要挣脱,却怎么也无法将长发从对方手里揪出来。 双肩被扣住,往前推搡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抵压到床边。 她手止不住挥动,两人扭打起来。 床头柜的玻璃杯被打翻,里面装的水瞬间溅开,打湿墙面和床头插着线的插座。 “啷当”倒下的杯子左右滚了滚,杯内剩余的水沿着杯口流得台面到处都是。 为防止她再挣脱,缚濒将杨嫜双手反剪在身后。 她后脑勺也被他控住,整张脸被迫埋在床褥上,被褥捂住她的眼睛口鼻,脑袋没办法扭转偏移,眼前一片漆黑。 窒息感慢慢加深叠积,听觉却还灵敏。 见她没什么力气再挣扎,缚濒弯身附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声警告:“我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中不中用。” 第153章 免费沙袋 每到窒息而死的边缘,缚濒就扯起杨嫜的头,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濒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正要点燃,垂眸见杨嫜已经迷糊。 大发慈悲般松开绑着她手腕的皮带,夹着烟的手也跟着伸过去抓住人后脑,将她闷在被褥里的脸偏转到一侧,以免她真背过去了。 杨嫜胸口剧烈起伏,像搁浅濒死的鱼儿奋力扇阖鱼鳃。 缚濒点燃烟,扯扯唇,对她无法再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异常满意:“总算服帖了。” 杨嫜动了动手臂,撑在被褥上要起来:“就凭你,也配让我服帖?” “这么些年了,说话怎么依旧这么不饶人。” 缚濒好心情地抖了抖烟灰,伸手将滚烫的烟头杵在她手背上。 “你这脾气,真的要好好改改才行阿...” 杨嫜抓紧了掌下的被褥,手背灼伤的痛感抵不过眼下对缚濒的入骨恨意:“做梦。” 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要是缚宁还在的话他能有这么肆无忌惮吗? 由三人搭建而成的三角形缺失了一角,原本畸形却稳固的结构就会被打破。 “杨嫜阿杨嫜...”缚濒走出卧室,抑制不住的放声哈笑:“你不如就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每天对我嘘寒问暖,为我洗手做羹汤好了,那样我肯定会对你温柔一点的。” 杨嫜起身关上房门,锁住,盯住自己手背被烟烫红的圆点。 常年的怨怼和不甘即将破堤而出。 缚宁怎么能跑?她怎么敢跑?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一点用处也不发挥就这么走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逍遥自在。 杨嫜捡起地上的包放好就坐在床沿发愣,天渐渐黑了也毫无察觉。 想打起点精神来,却只剩下满心疲劳和无力,整个人被困意裹挟,身子一软,歪倒在床上。 梦里什么都有。 温柔体贴的丈夫,聪明活泼的孩子。 杨嫜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再抬起头去看时面前只立着一大一小,套娃般的缚濒和缚宁。 大片火光从那两人脚底下往上烧,将两人烧了个干净,呛人的滚滚黑烟窜进肺里。 那种熟悉的窒息憋闷感和身体被灼烧的痛感全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杨嫜!”耳边传来缚濒急促的叫喊:“杨嫜!开门!!” 急促的拍门声把杨嫜唤醒。 她睁开眼睛,本该漆黑的房间被火光映照得发红发亮。 火势是从床头蔓延过来,实木衣柜早就被烧着,翻滚的浓烟熏黑墙面。 床上半边被褥被烧得裹作一坨,已经波及杨嫜所躺的位置。 “啊!”手臂上衣料瞬间被烧着,发尾也被波及,杨嫜惊得瞬间站起身来。 燃烧的衣料紧贴着皮肤,她想用手去拍灭,却被烫得把手缩回来,周身焦灼的痛感让她额上冒了层虚汗。 急忙躺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把火扑灭。 融化变形的衣料沾在皮肤上,扒也扒不下来。 “咳、”房间内持续不断的浓烟呛得她直咳嗽,眼睛熏得睁不开:“咳咳。” 门板还没有烧到,正被缚濒拍打,发出剧烈的震动。 “出来杨嫜!” “着火了,赶紧出来阿你!” 杨嫜伏低身子,摸索着去开门。 “咔哒” 门锁打开。 缚濒闯进来,被火势和杨嫜的模样惊了惊,随后遮住口鼻蹲下,试图把她托起起来。 “起来,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杨嫜有些迷糊,胸口早就被呛得发疼,这时候慢慢缓过劲儿来,费力睁开眼睛瞪着缚濒,哭笑不得:“你居然...还知道来叫我...我眼花了吧...” 后面的火势跟着席卷出来,眼看已经要烧到门口。 缚濒嫌她动作太慢,一把薅住她头发,拎物件似的把她拎起来,捂在衣袖下的声音讽刺又沉闷。 “呵,这很奇怪吗?” “你要是没了,我上哪里再去找个像你这样好看又抗揍的免费沙袋?” “还是你用着称手。” 周遭火光不断跳跃,灼热刺眼,杨嫜身上的烧伤本该是痛的,眼下她却没有知觉般感受不到。 从缚濒嘴里传出的话比那些烧得通红起泡的皮肤还要让她痛苦折磨。 眼看着卧室要被烧干净,刺骨寒意从杨嫜心底油然而生,通身没有痛,只剩下了冷。 不可以。 杨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不顾头皮的剧痛,将头发从缚濒手里生生扯回来,迈步就往房间里冲。 缚濒愣了愣,急忙回身拽住杨嫜后领,恼怒地斥骂:“你不要命了,赶紧滚回来!” “放开我,我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杨嫜头也不回,用力往前迈。 这老破房子没就没了,有钱还能再买。 后领被缚濒抓住的那截残破衣料“撕拉”一声断裂开。 重新获得自由,她到卫生间去随手抄了根帕子打湿,捂住口鼻,越过已经蔓延到卧室门口的火势,快速冲进卧室就着火光翻找。 烧得滚烫的家具把她手心手背都烫得通红起泡,她却不管不顾。 已经逃到客厅的缚濒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卧室,熊熊火光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目眦欲裂。 许久没见杨嫜卧室出来,他回过头,径直穿过客厅要开门自己先出去:“这个嗜钱如命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第154章 咎由自取 杨嫜在卧室翻了好一阵,没摸到那个印象中的储物盒,急切和绝望像这场大火一样,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嗓音嘶哑带上哭腔。 “怎么会...怎么会?就放在这里的。” 线路出了问题,灯早就打不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根本看不清,只能不断用手去试探摸索。 绝望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抵近。 缚濒折返回来蹲下跟她一起找,摸了几下没摸到,焦急地斥骂:“你到底藏哪儿了?!再找不到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他一边摸索,一边看门口,似乎时刻准备着伺机先走。 杨嫜压制心底焦灼和无意识的惧意,咬着牙在柜底挨着摸了一遍,直到摸到一个盒状的物体,喜不自胜,连忙取了出来。 正要起身,着火的衣柜轰然倒塌。 杨嫜堪堪避开。 “唔-”缚濒发出短促而痛苦的的闷声,两人高的实木衣柜将他牢牢压在地面。 背部陡然的剧痛和压在身上的重量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动弹,只能着急地催促杨嫜。 “愣着干什么?!” “咳咳、咳、快来抬这个柜子阿!” 杨嫜站直身子,咽了咽口水,额前的冷汗顺着眉心往下,淌过鼻梁。 心跳忍不住加快。 “咚咚”“咚咚”打鼓一般激烈地跳动着。 脚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踩上还在燃烧的衣柜,快步越过去,手死死捏紧湿毛巾捂住口鼻,冲出卧室。 缚濒的催促呼喊还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 “杨嫜?!” “你给我回来!” 她充耳不闻。 “杨嫜!”身后传来缚濒声嘶力竭的嘶吼:“你要是敢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已经跑出卧室门的杨嫜瞬间汗毛倒竖,脚步也跟着顿了顿,手心全是汗。 屋内烧得滚烫的家具裂开道漆黑缝隙,宛若地狱使者睁开了眼睛。 缚濒后背的衣料被火焰迅速侵蚀,蔓延,燃烧殆尽。 他咬牙忍住背上被烈火焚烧的剧痛,手臂前伸,指尖在地上抓挠,试图自己往外爬。 杨嫜牙关打颤,双腿像突然被定住,一时间迈不开步子。 她强迫自己转身回望过去,鼻尖居然隐隐闻到一股皮肉被炙烤过的反胃焦香,直令人作呕。 而缚濒趴在地上艰难求生的画面被火光映照得无比清晰。 看过一眼,杨嫜转回头,艰难地迈开步子往玄关门跑。 心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是她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得出的结论和经验。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抓住,再难有。 “呵...哈哈...”缚濒望着她背影,手指在地上扒出几道灰黑色的指痕,眼神绝望又疯狂。 “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不、不、我不要等...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你给我等着杨嫜!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烧得噼里啪啦的衣柜猛然炸开,溅起火星。 屋内男人痛苦的惨叫和不甘的恸哭,混着物品燃烧时的“毕剥”细响,如同厉鬼般凄厉骇人:“杨嫜,杨嫜,救救我阿阿阿...” “杨嫜!” “别走,别走,求你回来帮帮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不会再打你了!” “咳咳...”缚濒哀求声越来越微弱,最终连痛苦的呜咽和咒骂也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贱女人...我要杀了你...我就该...杀了你...” 杨嫜瞪大眼睛,望着前方浓烟缭绕却怎么看怎么清晰的道路。 加快脚步,打颤的牙关逐渐恢复平静。 终于冲到玄关,开门出去。 她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楼道,手死死抱紧怀里宽扁的储物盒,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这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 ... 城东。 三楼窗边。 缚宁查看过时间,合上手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等着本该准点响起的敲门声。 桌面花瓶内的淡绿色桔梗鲜亮清雅,把原本冷寂孤清的卧室点缀得鲜活了些。 门外半天没动静。 怪了,按理说,现在门口那两个佣人该来敲门叫她下楼吃饭才对。 打开卧室门,门外空荡荡,原本守着的两个女佣人根本不在。 缚宁自己往楼下走,走到二楼,底下一人匆忙往楼上跑,看见她便停住脚步在前引导:“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正想去叫您呢。” 缚宁点头,越过他:“苟明之人呢?” 佣人跟在后面回话:“先生有事外出了一会儿,刚刚才回来,现在就在楼下。” 缚宁‘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经过一楼大门,苟明之淮冬两人正往里进,嘴里也在低声交谈。 俩人一见她,同时止住声音。 缚宁没打算去打探他俩的谈话内容,无视两人,直奔饭厅。 苟明之几步跟上,低声下气得解释:“我们只是在谈工作的事,怕你不爱听就没接着说,不是...” 缚宁头也没回。 拙劣的借口。 手腕被他握住,只好回头,冷声问道:“继续说,不是什么?” 苟明之丝毫不见心虚,掌心下滑,握住她手背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不是防着你。” 距离太近,缚宁视线瞬间被他的身躯遮挡。 没管苟明之嘴里的说辞。 她微微偏头,看向后面镇定自若一言不发的淮冬:“你身边的人全都被你带坏,可谓蛇鼠一窝。” 苟明之没听懂一样,脸上挂着笑,自顾自说:“我也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想跟你解释一下。” 缚宁看着那张温温柔柔的面孔,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干脆顺着他话讲。 “那好,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谈工作。” 她朝淮冬勾手:“别站那么远,你也过来。” 淮冬脸色变了变,几番踌躇,还是几步跨到两人身旁。 “小姐。” 缚宁看着两人,平静吩咐:“来,你俩就当着我的面把刚刚交谈的内容重复一遍。” 第155章 替代品 苟明之眼神看似随意得落到淮冬身上,淮冬顿时显出几分为难。 缚宁将这明里暗里的施压看在眼里,开口替淮冬解围:“你往哪里看,眼睛转过来。” 苟明之视线回落到缚宁身上。 淮冬顿时松了口气,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几番斟酌,还是松了口风,对苟明之劝解:“您总按自己逻辑做事会在小姐身上栽大跟头的。” “我有我的考量。”苟明之笑容减淡,开始不动声色得赶人:“你先去饭厅。” 见淮冬已经离开。 缚宁把手从苟明之手里抽出来:“说吧,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我有关。” 苟明之怕她误会不假,但不妨碍他下意识对很多事进行隐瞒。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手腕抬了抬,想再度来拉她:“今天...” “苟明之。”缚宁直接避开,提醒:“不要再消耗我本就对你为数不多的信任。” 沉默半响,他弯起眼眸:“小事而已,根本没必要让你知道的。” 在缚宁平静的注视下,他再度开口,语气稀松平常:“你父母出事了,火灾,一死一伤。” 缚宁被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冲击得愣了片刻。 一死一伤... 做好心理建设,她下意识掐紧了手心,缓缓问道:“死的是谁?” 缚宁紧紧盯住他嘴巴。 同时一股不该产生的期待,也从心底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恶劣得冒出头来。 苟明之将她罕见显露的情绪尽收眼底,俯身环住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脊背,试图平复她情绪。 “死的是缚濒。” 缚宁吊在喉头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原处,手脚莫名有些发麻。 他接着说:“火扑灭后,他被发现时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杨嫜被我安排到了一家私立医院接受治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不过她听到缚濒惨状时吐得特别厉害。” 缚宁安静靠在苟明之怀里,调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的呼吸,后背的手规律地抚过,哄小孩一样。 她整理好情绪,拦住他将要再次抚过她脊背的手臂:“够了。” 一如往常的冷淡嗓音引得苟明之垂眸注视她神情,打趣道:“你总这么坚强显得我很没用处。” “你能别给我额外找事就是最大的用处。”缚宁从他怀里退出来。 苟明之观察过她脸色,柔声询问:“不能多抱会儿吗?” 缚宁没回答,越过他就要往大门走。 缚濒死了,那她跟杨嫜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有所缓和或改变呢? 毕竟横在她俩之间那个矛盾的源头都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她明白这几率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刚走出几步,苟明之几步迈过来,挡住她去路,弯眸笑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缚宁停住脚步。 这家伙是不是应激...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会回来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苟明之眨巴下眼睛,对她的主动邀请好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自如应对:“你是说不介意我跟着你...?” “介意。”缚宁想也没想,一口否决。 他一副‘这才对’的眼神看得缚宁隐隐有些不爽。 她唤佣人取来苟明之外出要戴的桶帽,示意苟明之低头:“但是目前勉强可以容忍,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迟早会换个听话本分的。” 意识到两人关系有在渐渐发生转变。 苟明之轻声笑笑,直起身整了整帽檐:“好,那你也不要总想着离开行吗?” “行。”缚宁点头,拉着他手腕,带着他一起往外走。 “那你还吃我做的饭吗?” “会吃。”缚宁继续应下。 “那...” “你问题是不是太多了点?”缚宁回过头,淡淡打断。 苟明之笑容黯淡下去,显出几分柔弱:“这就,又开始嫌我烦了吗?” 闻叔为即将外出的两人拉开后座车门,视线不动声色扫过二人,也不多话。 缚宁一把扔开苟明之手腕,率先坐进车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察觉我更喜欢你这副模样,快点上车,演上瘾了?” 苟明之弯身坐进来,侧眸看向她,脸上挂着微笑,嘴上游刃有余得倒打一耙:“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车身开始移动,缚宁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车内没安静多久,苟明之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缚宁嫌他磨磨叽叽,主动开口:“有话就说。” 苟明之悄无声息地挪动位置,挨近她,手指试探性地勾握住她指节,细微摩挲。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杨嫜更好,她现在情绪不稳,而且也比我想象中固执。” 缚宁依旧闭着眼睛,将手抽回来,双手环抱于胸,不给他可乘之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苟明之,你也很固执,杨嫜有她的追求和执念,你的执念又是什么?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也在透过我的脸看别人吗?” 没等来回应,只有手被强硬拉过去与苟明之十指紧扣。 “这是我的秘密,不要告诉你。”他语气里有一丝赌气的味道,像小孩子在闹别扭:“反正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缚宁想再将手抽回来,却被他骇人的力道死死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秘密就秘密,非要握着她手说吗? 只好睁开眼睛盯着两人交扣的手,一字一句道:“现在是30几度的夏天,握这么紧会很热,赶紧松手。” 苟明之低笑一声,眼眸微弯:“不热,你手总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缚宁看着他这温柔解意的模样,手指捏住他脸颊肉,扯面条一样扯了扯。 “你这张面皮,看着有够碍眼。” “痛...”苟明之微微皱眉,却不闪躲阻止:“要是给我掐出淤青就不好看了。” 缚宁松开手指,观察过他脸颊。 是有点红。 转而垂下手臂,冷嗖嗖调侃:“放心吧,脸皮那么厚,没那么容易就淤青。” 第156章 最后的赢家 到达医院时,缚宁手心都硬生生被苟明之捂得出了点汗。 好在车里冷气开得足,不然她恐怕真会受不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vip病房门口,缚宁拎着果篮和慰问礼品盯住紧闭的房门,犹豫两秒,握住把手就要推门进去。 苟明之环住她腰,低声笑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好好在外面待着,这是该我自己面对的事情。”缚宁瞥他一眼,独自进了病房。 病房内开着暖黄色的灯光。 病床上,杨嫜四肢烧伤的创面都被包扎起来,白色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令她难以动弹,活像个木乃伊。 幸而脸没被烧伤,只是头发烧没了大半,剩下半截头发压在脑后,在枕头上铺开,焦枯枯的,同她现在的眼神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意识到有人进来,杨嫜垂下眼皮往这边看,眼睛猛然瞪大,声音虚弱又惊恐。 “你、你来干什么?!” 缚宁想要靠近的脚步一顿,定住心神,接着迈开步子走近。 将慰问的礼品悉数放在床头边的桌面上,淡淡回应:“经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杨嫜视线跟随着移到床头,又收回去。 苍白起皮的嘴唇缓缓张合,满是不屑。 “那个自称是你朋友的淮总费心把我安排到这,还请了护工照顾我。” “我说你有能耐阿缚宁,前前后后多少人拜倒在你膝下,难怪你看不上小异那孩子,结果是另有高枝能攀。” 缚宁神色平静,压根没把她话放在心上,只拿出一水果,问了句。 “要吃吗?我给你削。” 也没管杨嫜有没有回应,她拿起水果刀就默不作声地削起来。 缚宁垂着眼眸,白刃上反射出她的脸,心底那点期翼早就消失了大半,没剩下多少。 杨嫜依旧还是老样子。 尖锐,高傲,并且看不上她。 如果可以,她很想知道,究竟除了钱以外的什么东西才能入得了杨嫜的眼? 爱钱没错,可她为什么只爱钱? 偌大幽静的病房内,刀切开水果的细响显得尤其突兀。 分切好水果,缚宁叉了一块递到杨嫜嘴边,语气冷淡,没多少情绪:“吃吧,你嘴都起皮了。” 杨嫜盯着银白的刀身,眼神从缚宁握着刀的指尖缓缓上滑,途经手臂,落在她脸上死死定住。 原本涣散的瞳眸骤然猛缩,情绪莫名激动,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意识到自己表现奇怪,杨嫜偏开头不去看缚宁的脸,双眼无神得盯着无人的前方,近乎低吼。 “你假惺惺跑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偷偷跑了,我现在怎么会落得这种田地!” “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滚出去!滚出去!” 听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吼骂和怨怼。 缚宁心底那簇本来就快要熄灭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个完全。 只剩下一簇冒着余烟的灯芯。 期待彻底落空,她收回递出水果的手,将刀具慢慢放回果盘里:“放这了,你可以让护工喂你。” 杨嫜似乎陷入回忆里,眼底恨惧交加,情绪越发激动。 “快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滚!” “你就该跟你父亲一样去死!!” 尖锐的语调顿时就刺得缚宁耳膜作痛。 谁该去死? 该死的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 胸口憋闷得发疼,前胸抑制不住得起伏,加重加长的呼吸预示着这副身躯的主人正濒临失控边缘。 喉咙发涩。 究竟哪里才是突破口? 究竟要用哪种方式才能将这股仿佛积压了许久的窒息感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闭嘴!” 缚宁猛然俯身,掌心捂住杨嫜的嘴,阻止她还欲继续的推卸与责骂。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你活该!” 话音出口的瞬间,缚宁就有些后悔。 她来这的目的本来不是想要说这些话,无休止的争吵和辩解根本毫无意义。 杨嫜瞪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似在敌视一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被这反应刺痛,缚宁捂着女人下半张脸的掌心控制不住得往下压摁。 原来恨不会消失,只会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当没了缚濒这个怨恨的对象,那她就是让杨嫜将恨延续下去的最好的替代品。 喉咙传来一阵阵灼烧感,眼眶酸涩,视线也有点模糊。 她不明白身体里那股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痛苦到底是什么。 “我是爱你的,我分明是爱你的。”缚宁嗓音隐隐发颤,从没有过的嘶哑、无力:“至少曾经是。” 话音落下,一滴温热晶莹的水珠砸在杨嫜眼皮上。 杨嫜忽得愣住,眼底浮出些疑惑困顿之色,后又极快得湮灭、消散。 只剩下蚀骨的恨意在眸底挥之不去。 缚宁指节动了动,松手,直起身来:“算了。” 没了桎梏,杨嫜讥讽地笑了两声:“爱?” “缚宁,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咬牙切齿得拉长调子:“唯独利益永恒。” 一盆凉水从缚宁头顶倾倒而下,将她淋个透彻,也浇灭心底那丝仅存的侥幸。 她收敛情绪,垂眼注视杨嫜,语气平静如初。 “现在你已经得偿所愿,他死了,你还活着,一切都是你的,再没人能抢走,作为最后的赢家,表情别这样难看,该高兴些的不是吗?” 似是被这番话触动,杨嫜转而盯着天花板,没甚焦距的眼眸也回转了下。 遂扯唇喃喃自语:“没错...真是太好了...” 缚宁没打算再多待,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和难堪。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才是两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你应该也不愿意再看到我,我就先走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自己保重。” 没理会对方有没有回应,缚宁转身径直往门口迈去。 即将踏出病房时,耳边传来杨嫜微弱的呢喃:“原...你也...哭...” 缚宁没听清,顿了顿脚步,又再次迈开步子稳稳跨了出去。 第157章 好没出息 外边等待的苟明之见她出来,起身:“说完...” 紧接着他笑容凝滞,微妙得变换下脸色:“你哭过?” 缚宁越过他,去往缴费处,指腹触了触自己眼眶附近。 湿的... 正要用手背去蹭,手腕被苟明之控住。 他边叹气,边摸出一方巾要来帮她擦眼睛:“不过是跟人叙了会儿旧,怎么出来就变成这副模样,好没出息。” 对方含笑调侃的语调引得缚宁侧目,干脆夺过方巾,自己抵在眼睫处沾去水痕。 等擦拭干净,她转身,朝向苟明之:“过来。” 苟明之贴近些,柔声笑问:“怎么了,是想要借我的肩膀靠靠吗?” “张嘴。”缚宁将手里方巾卷成一团。 “...”苟明之视线扫过她手心卷好的方巾,低下头,嘴微微张开,讨饭吃一样:“阿-” 缚宁没犹豫,抬手便将方巾塞进他嘴里。 随后指尖右移,抵在他被方巾撑得张开绷紧的嘴角处:“你这张嘴还是堵上更好。” 说完,没再理会他,接着往缴费处走。 苟明之慢悠悠直起腰背,取下嘴里的方巾,跟上去。 来到缴费处,缚宁从医护口中得知已经有人提前缴纳过费用,并且剩下的余额完全足以支撑杨嫜后续的全部治疗。 她回头看着正往这边过来的苟明之,迎面走向他:“你安排的?” 苟明之目光掠过收费台,点了点头:“这里最好的烧伤科医生是杨嫜的主治医生。” “所以呢?”缚宁知道他话没说完。 “所以你就算是就把杨嫜扔在这不管不顾,她也根本死不了。”苟明之微微笑道:“别再来看她,你如果再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我就无法再确保她还能继续得到有效的治疗了。” “...明摆着威胁我阿。”缚宁想抬手去扯他脸,环顾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流,又把手放下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样样都不落下。 以为她在为难,苟明之稍稍偏头,低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放不下,我就该送她去和缚濒作伴...” 缚宁迈向医院出口,同时打消他顾虑。 “把你脑袋里那些不合适的想法收收,我没打算再来看她,等她治好了就让她走吧,没必要再去管。” 苟明之跟在她身边,帽檐下的眼眸弯成一条线,由衷高兴:“那是得快点把她治好。” 两人坐上车,前方司机开口询问:“小姐先生,您二位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直接回去吗?” 缚宁看着苟明之,问:“你等会儿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苟明之摘下桶帽,随手搁在一旁:“公司和下面产业的相关事务都有淮冬出面处理,我近几年都特别清闲。” 得到回答,缚宁告诉司机:“去一趟国际金融中心。” 车平稳行进。 很快抵达国际金融中心。 缚宁推开车门,回身叮嘱正要跟着推门下车的苟明之:“我要自己去挑点东西,别跟过来。” 苟明之开车门的手霎时顿住,转而揽上她腰,将她带回座位。 “要买什么?可以直接通知商场那边的人送到家里,那样比较方便。” 缚宁闭了闭眼,忍住从心底窜起来的不适,毫不留情戳破他心思。 “你怕我跑?” “...”苟明之心虚地挪开视线,不吭声了。 缚宁太阳穴抽痛一下,攥住他衣领,语气如同掺了冰渣子:“你怎么这么烦人,要不是看你...” 看他依旧如常挂着张温和笑脸,缚宁松开他衣领,伸手将那张脸从面前推开。 要不是看他把杨嫜安排得这么妥当,她根本懒得费心思去挑合适的礼物来送他。 像从前那样敷衍得给两个亲吻,完全比花费心力挑来选去要省事得多。 不想再跟他争。 “行。”缚宁推开车门直接下车,顺手将领口挂着的墨镜架到鼻梁上:“爱跟就跟吧,记得离远点。” 金融中心的一楼,二楼,都被她逛了一圈,始终没看见适合苟明之的物件。 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缺,又想找到符合他气质的就更困难了。 正想打道回府。 介绍饰品的店员拿出一方正的礼盒打开递来。 “女士您看看这款呢,这款是灵蛇外观的耳饰,蛇身自然流畅,由钻石镶嵌覆盖,蛇眼是用纯天然的绿宝石点缀而成...这款产品是珠宝大师...” 缚宁被这款产品吸引视线,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其中一个小蛇拿起来细看。 耳边已经听不见店员在说些什么。 脑海中自动开始估量苟明之那张脸与这副耳饰的适配程度。 挺适合他的。 明着温驯柔和没有棱角,暗里狠辣心机手段尽出。 “就要这个。”她将耳饰放回原位,掏出卡递给店员:“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不然也能早点回去,免得白白耽误时间。 店员乐开了花,有条不紊地打包:“您真的很有眼光,这款耳饰的价格比同类型的高太多,款式也独特,看的人比较少。” 话音落下,店员视线不动声色得从她身上扫过:“您的服装都是大手笔,但看着普通,我险些没辨认出来。” 缚宁瞬间意会。 原来一进门就在评估她,看她穿得简单,就判定她购买力有限买不起过于贵重的,所以觉得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店员已经抬手示意可以输入密码。 缚宁这才想起来问价格:“我刚才看的那些价位都在15万以内,这款是多少?” “女士,这款价格是30万。”店员笑容满面,热情周到地将包装好的礼袋推过来。 缚宁要输密码的手顿住,抬眸凉凉瞥向店员。 足足翻了一倍,一副指甲盖大小的耳饰,30万,听起来是夸张了点。 她突然有些犹豫。 送这个给苟明之会不会显得对他太过重视... 没多纠结,还是输密码付钱,拎着礼袋走出店门。 第158章 耳洞 跟在附近的苟明之一直保持着好一段距离,缚宁没去理会,直接先拉开车门坐进车内,没多久,苟明之也跟着回来了。 她不理解。 有必要防到这种地步? 车再度前行。 缚宁也随手将礼袋搁在了苟明之膝上,神色平静:“给你的。” 苟明之垂眸笑看一眼,没伸手去碰,反而有些抵触:“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来抵消医药费?就那么不想欠我人情?” 缚宁偏头看着他:“跟...” “拿回去。”苟明之匆忙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拎起礼袋塞回她手心:“我什么都不缺。” 话音落下,他偏开头,看向车窗外,像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话。 缚宁忍不住皱眉。 一天天闹不完的别扭。 耐性即将见底,嗓音冷了几度:“你接下来是打算用后脑勺跟我说话?” 苟明之沉默两秒,转过头来。 “跟那些都没关系。”缚宁将礼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这只是单纯的奖励。” 苟明之愣了愣,手缓慢抬起。 见他一反常态的犹豫磨蹭,缚宁看看自己手中装着耳饰的礼盒:“不要吗?还是说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会。”苟明之接走打开,两个小蛇样式的耳饰让他眼前一亮,又拿近了些细细端详:“这真是送我的...?” 他视线跟着凝望过来,眼底的怀疑迅速掠过。 缚宁懒懒“嗯”了声。 得到确定的答案,他弯起眸子,声调轻快愉悦。 “送我的...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这个。” “不过...”苟明之想到些什么,视线扫过她耳垂,突然问起:“我之前给你戴的那副耳饰还在不在?” “...”缚宁沉默,转过头装鸵鸟。 早给扔了... 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犯困了吗?”苟明之眼尾带笑,识趣得没打算追问,顷身靠近她耳畔,嗓音轻柔:“要不要靠着我睡?” 缚宁依旧没回话,双手环抱于胸,沉默得以示拒绝。 苟明之却选择性无视,挪到她身旁,拿出耳饰贴在自己耳垂上,估量耳洞该开在哪个位置。 “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耳洞?” 缚宁瞬间睁开眼睛,在后视镜中与前面司机悄然看过来的视线陡然相交,又不约而同得匆匆错开。 一丝尴尬从车后座开始蔓延,传染到驾驶位。 缚宁不自然地看着车窗外,不太想去确认。 她眼下倒很希望苟明之是在说谎。 买的时候只觉得这耳饰适合苟明之,压根没考虑过他有没有耳洞。 自己对他好像观察得确实太少,加上他留的长发,耳垂长时间都是被遮挡的状态,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她完全没去留意。 理清思路,缚宁索性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没有耳洞就去打一个。” 她偏过头,看向他耳垂,忽的顿住:“你干什么?” 苟明之卷发撩在耳后,指腹正捏着蛇形样式的耳饰往耳垂上摁,尖锐耳针硬生生穿透皮肉,带出丝丝血痕。 “好看吗?”他摸了摸戴好的耳饰,弯眸笑问。 缚宁撩起他滑下去的耳发,皱了下眉,语气再度归于平淡。 “很漂亮,也很适合你。但我没让你现在就打,不要自作主张得揣度我的心思并妄图借此来讨好我。” “而且都没有消毒,会有感染的风险,你急这一时半会儿是为了存心折磨自己吗?” 声线里透出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苟明之笑容渐深,反而有些喜欢她这样的反应:“别生气,我又不疼。” 缚宁松开他耳发,挪开视线,懒得再回应他。 不疼他看起来似乎还觉得挺可惜。 车窗外夜景极速倒退,越往前开,路上的车流量越来越少,直到驶进一条看起来人烟稀少的马路,越往里开,周围越寂静幽深,活像个与世隔绝的无人之地。 要不是亲自经过这条路,她很难发现城市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进出的路线在刚刚他们从内部庄园出来时她就已经记过一遍,正好这会儿趁着回去再加深下印象。 没多久,见到岔路口立着一块立牌,显眼的几个大字刻印在上面:[前方私人住宅,禁止入内,感谢配合] 这明显是防止有不长眼色的人误闯进去。 车从岔路开进去,越过一段蜿蜒小道,顺利抵达庄园正门,门口亭廊里的看守看清车里几人的面容,迅速开门放行。 岔路口那块立牌最下方,用不起眼的小字标注了一行温馨提示:[内有烈犬,擅闯受伤者,后果自负] 当两人回到主楼餐厅里时。 淮冬早就不在那里。 佣人端上新的菜式分别搁在即将落座的两人面前。 苟明之擦净手,拿起餐具,没急着填饱肚子,反而看似无意得提了一嘴。 “杨嫜是突然变得很怕你吗?” “以前是厌恶。”缚宁吃着药膳,意料之中的平静:“现在是怕。” 至于为什么会怕... 两人都默契得对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缄口不言。 就算缚濒的死真有什么隐情,也没人关心。 苟明之拿起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餐刀的刀身,一束不起眼的冷光若有似无得折射在他眼尾。 含着笑意的唇角缓缓开合:“缚濒那边的亲戚你了解多少?” 缚宁抬起眼眸。 “我的爷爷奶奶早些年就去世了,我父亲是他们的独子,所以根本没人会替我父亲抱不平,更没人会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兔死狗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肯定会来打杨嫜手里资产的主意,到时候只需要把你胜率最高的律师借我帮杨嫜打赢官司就好,没必要去动他们。” 苟明之温柔笑笑:“怎么交代得这么清楚,我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缚宁微抬眉尾。 谁信...? 第159章 温柔刀 用过晚饭,缚宁没管还在用餐的苟明之,直接起身上楼。 远处的管家闻叔见她已经离开,走近到苟明之身侧,看向餐桌中央那几簇开得正盛的花。 不同于平日的循规蹈矩,眼下像个慈爱长辈般感叹。 “如果将花折断养在花瓶里,不出半个月就会枯萎,最好的办法还是任由它长在土里,您认为对吗?” 苟明之正分切食物的手指用上力道。 原本听不见丝毫无礼响动的饭厅内,瞬间发出刀尖划拉盘底的尖锐拉锯声。 直听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四起。 “怎么会呢,每天都摘新鲜的摆放进去,就会永远是盛开的模样。” 他视线扫过餐桌中央用来点缀的花,低声笑笑,讲得头头是道。 “况且花可以一批一批得换,人只有一个,丢了就没了。这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闻叔。”他搁下餐具,擦了擦嘴,说的无意:“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需要父母,也不需要类似于父母般的教导。” 闻叔神色一顿,语气惶恐。 “先生,我没有资格教导您,我只是有些担心您这样会适得其反,缚小姐看起来不是会任由您随意限制她自由的人。” 苟明之低哼一声,没有发怒。 “那我能怎么办,她机敏隐忍,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担心我一旦放松警惕,她再跑我就找不到她了,到那时谁又能负起责任?你么?” 闻叔拧着眉头,也是犯难。 多年前,苟家大小姐,也就是苟明之的母亲未婚先孕生下这个孩子,聘请他专门负责照看。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把孩子扔在郊外的别墅里养着。 毕竟苟家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户,祖上扛过枪,家世显赫,家风严谨。 苟家老爷子和苟老夫人为人都刚正不阿,谦逊低调,美名远扬。 不能容忍自家房檐底下发生这种丢人出格的事,更不可能把这个流着不知名男人血的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 本来是要让苟大小姐堕胎的,据说当初是苟大小姐的弟弟苟二少爷拼命劝阻两老才得以把孩子保下来。 “是我多虑了,先生。”闻叔绷紧唇线,悄然退开,不敢再劝解。 当初他看着小小一团奶娃娃夹在苟老夫妇和苟家姐弟之间,一边苟老夫妇这个外公外婆不待见这个来路不正的便宜外孙。 另一边苟大小姐也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一年只来别墅一次,还是为了检查学业成绩、运动天赋、智力高低等等是否能达到她的要求。 严苛程度寻常人无法忍受。 那栋别墅是豪宅,也是座望不到边际的人间炼狱。 闻叔退到远处,看着独坐在餐桌前的苟明之。 他记得先生很小的时候也是思想跳脱、行事无拘的性子,现在根本找不到以前半点影子,言行举止反而像极了他母亲。 都是一把伤人致命,手段雷厉的温柔刀。 见苟明之已经用完餐起身上楼,闻叔收回视线,无声叹气,朝正从厨房方向往这赶的佣人招了招手。 “他们二位已经吃完了,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干净早些休息吧。” 几个佣人点头称是。 闻叔看过时间,从外到内开始例行检查,再度踏回楼内时隐约有些恍惚:“来这有多久了?” 8年前先生报了江城的大学,他和淮冬就都跟着从海城搬迁过来并在这定居。 他俩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但知道先生本就一心想要离开海城那个是非之地。 检查完二楼,闻叔走上通往三楼的台阶,却在将要迈完最后一格阶梯时顿住脚步。 远处连廊上,主卧双开字母门前,苟明之没经过房间主人的邀请,毫无礼义廉耻地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到小姐这里,怎么什么家教都顾不上了,按小姐那脾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先生就会被请出来...” 闻叔退下台阶,顶着愁得花白的鬓发往楼下走。 下到二楼,遇到迎面上来的淮冬:“闻叔,先生还没休息吧?” “没有是没有。”闻叔摇摇头,接着话锋陡转:“但他现在去三楼找小姐了,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二位谈事情比较好。” 淮冬正要上楼的脚步顿住,回过身来,板板正正走向楼下。 “谢谢提醒,还是不要这时候去打岔。” 闻叔跟着一同往楼下迈,问道:“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有急事吗?” 淮冬摆摆手,义正言辞。 “没有,就是...那个...工作有点多,我带了些回来,想着先生也住这了要不干脆来帮我分担分担。” 闻叔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我们小冬之前都会在公司加完班回来的,现在先生回来干脆带回来让先生分担了,成人精了呐?” 淮冬抿着嘴不敢吭声。 闻叔对他来说相当于家里的长辈,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 闻叔也不多说,只是适当提醒:“吃着谁锅里的饭,领着谁发的薪水,谁拎你坐上这个位置,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又是谁的,还记得吧?小冬。” 淮冬神情肃穆,陷入沉思:“当然记得,不敢忘记。” 几秒后他回过神来,有些敢怒不敢言,无奈抱怨:“闻叔你就由着先生吧,也太偏心眼了。” 两人走下楼梯。 闻叔开始取笑。 “你也长大了,就多扛扛事,公司也不是离了先生就转不了。” “况且这家里好不容易要真正意义上迎来另一个主人,我看小姐是个能挑大梁的,以后说不定你会轻松点?” 想到两人站一起的画面。 淮冬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后背也感觉阴风阵阵。 “轻不轻松我不清楚,不过他俩合在一起应该能把人算计死。” ... 第160章 请求 三楼浴室。 梁顶暖黄色的灯光将浴室笼罩。 缚宁顺着浴缸下沉到缸底,水流挤压眼球,隔绝氧气,上方的水面晃荡出虚影,浮出杨嫜惊恐悲戚的面容。 她抬手挥了挥,那张脸就消失不见。 肺里遗留的氧气逐渐稀薄,她赤身踏出浴缸,扯过袍子拢在身上。 来到主卧室,缚宁推开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盯着楼底下分布四周的看守人员。 守在卧室门口的人撤了,这些还在。 她手一撑,坐上扶榄。 下面的人不经意间往上面看,没几分钟,卧室门果然被人推开,苟明之走进来,找寻她身影。 缚宁撑在扶手台上的手渐渐松了劲,在他抵至面前时毫无征兆地要往后倾倒。 “缚宁?” 苟明之忙冲过来抓紧她手腕,顺势将人抱下来,眼眸紧盯着她,近乎低吼。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缚宁看清他眼里溢满的后怕,平静回应:“摔不死我的,毕竟你来得这么及时。” 苟明之视线掠过楼底,拽着她手腕将她带进主卧,转身将通往阳台的那道门关死。 继而回过身来,倏地弯起眸子:“你故意的。” “从一次见你我就想说,你笑得实在太假了。”缚宁伸手拽住他发尾,要将他拉至眼前:“但刚刚的表情就很不错。” 苟明之没抗拒,顺着她力道低下头,墨色的眼眸牢牢锁住她。 感受到两人在夜晚发酵交融的情绪,他隐隐有些期待:“看到我着急你似乎很开心?” 缚宁对上他视线。 “一点,算不上很。” 她缓缓靠近,贴在他耳边,检查他耳垂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嗯...” 燎热的吐息滚在苟明之耳尖,扰乱他心绪,他呼吸慢慢变重,偏过头就控制不住想要吻上来。 缚宁往后仰了仰,拉开些距离,嗓音含杂几分戏谑:“不可以。” 他闭了闭眼,轻笑着退开,缓缓攥住她手,挪到嘴边。 潮热气息伴着湿凉的吻落在缚宁掌心:“你分明知道我经不住你这样撩拨。” 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渴求和哀怨。 “分明是你自控力太差,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神志不清。”缚宁任由掌心被他弄得乱糟糟,也不阻止。 苟明之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指背,抬眸觑过来,说的话没什么威慑力。 “我是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又不是太监。” 缚宁没理会,侧眸看了眼阳台方向,问:“真不打算把盯着我的那些人清走吗?” 他微微一笑,态度强硬不容人抵抗:“等会儿我会让人把窗户封了。” 没有正面回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缚宁对这意料之中的言论倒不太在意,神色显出几分认真。 “我铁了心要走,你也不见得能防住,你让我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你看看这像吗?谁会连自如进出自家大门都做不到?” 苟明之往前逼近一步。 藏在温柔皮囊下被刻意禁锢的偏执和自我一瞬间涌动暴涨,满溢出来。 “这里有你,有我,它当然是。” 缚宁食指压住他嘴唇,制止他可能还要继续的说辞。 开口诱导:“听话一点,别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垂眸看了眼她指尖,任由她压着嘴唇,视线却缓缓偏开,不与她对视。 缚宁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似乎不相信她,怕她又是逢场作戏,显然是这段时间甜头给得还不够,无法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缚宁去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存一个你的电话号码。” 苟明之垂眸看看手机,悠悠笑道:“存了你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不会回我的信息,你只是想哄我放你离开而已。” 果然还在对删掉他联系方式这事耿耿于怀。 缚宁没说话,递出的手依然抬在那。 两人就这么耗了会儿。 她的手渐渐放低,耐心也在逐渐流失。 “机会只有一次,我最后再给你三秒钟。” “三、二...” ‘二’的尾音刚落,苟明之迅速接走手机:“那我只信你这一次,要是再哄骗我...” 已经开始存号码的人抽空望过来一眼。 眼底隐匿的危险信号显露出冰山一角:“我就请人做对脚镣来,想必一定很称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缚宁怎么会听不出来。 逗他。 “那记得做结实一点。” 苟明之没回话,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存好号码,他将手机递回来。 缚宁拿回手机,拨通号码等苟明之那边接收到,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其实你就不该威胁我。” 她坐到沙发上,叉起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咬下半块,咀嚼咽下,凉薄的视线凝望过去。 “不如试着来请求我?” 苟明之几步走近,屈膝蹲下,趁机试探:“那么..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缚宁俯身扶住他侧脸,埋首碰了碰他唇。 散落到膝的长发将两人间的光线遮挡大半,丝丝缕缕的微光从底端发隙透进来,印在她膝盖上。 苟明之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随后眼里多了丝光彩,笑容更深:“突然这么主动,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继续吗?” 这么点就知足不像他的作风。 得到应允,苟明之手逐渐挪到缚宁腰背处,将人往前压摁,微凉鼻尖抵在她锁骨处游移轻触,声音有些闷。 “先说可以到哪种程度,待会儿我多半不见得能有心思把你讲的话听进去。” 弯曲的卷发扫得缚宁下巴发痒。 只好将他的头从自己颈窝拽出来:“不能做到最后。” 第161章 满意 苟明之点点头,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苟明之。”缚宁拍拍他侧脸,试图让他回复理智:“听清了没?” “听清了。” 得到回复,她身体后倾,倚在沙发靠背上,任由男人的吻从侧颈一路蜿蜒向下,落在心口,越过起伏的曲线,经过肋骨,往更深的领地摩挲而去。 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搭在沙发边缘,垂吊下去的睡袍系带底端随着主人偶尔的挣动荡起弧度。 缚宁抓着苟明之的头发,指节泛白,声调不稳,断断续续:“别到处啃。” 只得到对方模模糊糊,并不真切的低应:“嗯...知道。” 她彻底放松警惕,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愉悦的思绪一波接一波,潮水般上涌。 烟花在脑海里炸开,化成电流,拂过全身。 也终于补上心里那个总是空落落的缺口。 那些酸涩的情绪堆积在心底,而埋在地底长达十几年的钝痛后知后觉般冲破枷锁,趁着理智松懈的瞬间探出头来。 短暂的失神过后,沉溺的思绪缓慢回笼。 缚宁抚了抚苟明之发顶,示意他起身过来。 苟明之蹲跪在地上,双臂圈在两侧,顷身靠近,湿凉的嘴唇碰碰她唇角,又移到她眼尾触了触,轻声问道。 “这眼泪是因为舒服,还是在借着这种时候偷偷难过?” 缚宁视线逐渐聚焦,嗓音平淡如常:“我也不知道。”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动手为她擦拭整理,收拢裙袍,拉起松散的系带重新在她腰间系上漂亮的活结。 “只想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就够了,只要你愿意,尽情利用我也没关系。” 没等她回答,苟明之弯身将人横抱起来,迈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到床的内侧给她掩上被子,关掉卧室主灯自己进了浴室。 哗哗流淌的水声混着男人细微的闷声。 缚宁等了好一阵,苟明之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走到床头柜边上,打算关夜灯,偏头见她还睁着眼,弯眸笑问:“怎么不先睡,是在等我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缚宁坐起身来,看着他脸上依旧如常的浅笑,拍了拍床沿:“过来。” 苟明之收回要关灯的手,挪到床沿边坐好,神色温和,看不出破绽。 “我不是在单纯利用你泄私欲。”缚宁说。 没料到这点心思会被察觉,苟明之眼底陡然划过一丝不自在,又迅速恢复镇定,笑容浓厚。 “知道了,其实就算是也没事。” 他掌心撑住床褥,跪爬到缚宁身侧,附到她耳边,真诚发问。 “那我做的还行吗?” 缚宁回搂住他后背,隔着衣料感受手心下那些疤痕:“还行,但有一个点我不满意。” “...”苟明之松开她,微笑显得有些不自然:“是哪一点?” 缚宁:“不要立刻就来亲我,会感觉很奇怪。” “不会阿...” 苟明之咽了咽唾沫,有意去回忆一番,反应过来被人存心戏弄,不甘示弱得进行反击。 “来日方长,我会进步的,直到你完全满意为止。” 缚宁没回应他,躺回去要准备休息。 苟明之自觉去关掉床头灯,却没自觉离开,反倒在缚宁身旁躺下了。 感受到身旁的凹陷,缚宁偏头看过去:“你不回楼下睡?” 黑暗中,隐约看见苟明之身体在往她这边挪动。 那股跟着靠近的楠木香随着他鼻息一起喷洒下来:“你舒服完不管我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缚宁沉默几秒。 虽然是事实,但没必要说得她像个负心汉一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没再催赶,只是叮嘱:“老实点,不要抱着我睡,会很热。” “嗯好。”苟明之在暗中笑了笑,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绵长。 夜深人静。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一道白光毫无预兆地从窗外划过,劈在地面,滞后的雷声轰隆隆响起。 卧室内原本熟睡的两人都被惊醒。 苟明之坐起来,侧身看向被惊扰后已经半睁开眼睛的缚宁:“下雨了,还有几扇窗户没关,我去关上。” 她将身体侧转过来,低“嗯”一声,再度闭上眼。 苟明之走到窗边,窗帘正被乱刮的疾风掀的飘摇不定,刚伸手摸到窗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湿了他一手。 忍着不快,将几扇窗户都关好,他匆匆到洗手池洗净手,折返回床边,看着明显睡得不如之前安稳的缚宁。 只好放缓了上床的动作:“好端端的下什么雨...” 苟明之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侧身默默注视缚宁视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带给他的感觉,但他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和认同,比曾经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和褒奖还要迫切得多。 外面雷声作响,雨点落在窗户上,各种白噪音交织环伺。 缚宁却睡得不好,短短5分钟,翻了好几次身。 苟明之无声叹气,干脆靠过去将人揽进怀里,偶尔顺顺她脊背:“下雨睡不好?” 她半睡半醒,很久都没有回应,反应过来后抵住他胸口往外推,嗓音冷了几度。 “说了别抱着,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我也没办法。”苟明之握住她手不让她动作,同时柔声解释:“你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我想也许给你顺顺背你会好点。” 缚宁没再推他,反而贴近,隔着衣料摸他后背疤痕,语气异常平静。 “你给我顺...?你不也睡不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也讨厌下雨天。” 第162章 捣什么乱 苟明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圈紧她腰身。 眼尾弯起弧度,轻声调笑:“该说你记性是差还是好呢?” “我只记有用的。”缚宁鼻尖靠近他颈窝,深深吸气,失眠开始有所缓解,嗓音染上点困意:“怎么停了,接着给我顺背。” 阵阵幽香直往怀里钻,强硬的态度和语气也听得苟明之心花怒放。 忍不住低笑,眸子跟着弯起来,接着顺背的动作同嗓音一样温柔得要滴出水:“是是是,我的主人。” 缚宁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手心摸索着摁住他嘴巴,不想他再接茬。 “别说话了,安静些...” 苟明之乖乖闭嘴,没再出声。 灼灼视线破开模糊不清的夜色,牢牢刻印在她脸庞上。 别扭生疏的关心,冷淡睥睨的眼神,无奈给予的纵容。 这些特征似乎透露出一种‘即使他再不堪,他依然是特殊的那个’的错觉。 苟明之唇角勾起弧度 ,仔细聆听她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顺背的手缓缓停下,挪到她腰间圈握住。 一定要是这样才行,就算她在演戏,那也要同他演一辈子。 清晨缚宁醒来时明显感受到腰间的桎梏,身旁人掌心热度隔着衣料源源不断得传达到腰侧。 偏过头,苟明之侧身面向她,目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缚宁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坐起身拢了拢松散皱乱的衣襟领口,随意抬手搭在苟明之发顶揉拨。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势已经变小。 “我的头发好玩儿吗?” 缚宁垂眸,缓缓收回手,语气平淡:“手感很好。” “喜欢可以多玩一会儿。”苟明之握住她将要收回的手腕,头往她手心里靠了靠。 “不用。”她抽回手,俯身拿过手机看时间:“该起床了。” 凝着她弓起的脊背,苟明之起身挪近。 俯身压下点重量,将人罩住,手臂一伸,顺势拿过她手机来看:“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对方大喇喇敞开的衣襟,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把衣服穿好,大清早不要跟个发.情的畜生一样。” 他笑笑,缓缓收拢衣襟,将重量全压在她背上,当着她面就开始翻看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缚宁没阻止,下床,站在床沿边。 没什么不能给他看的,跟萧思木聊的都是些很普通的日常。 正要迈步去洗漱,身后苟明之叫住她:“你经纪人来电话了。” 缚宁停下脚步,折返回去,他却依旧握着手机,没有递过来的打算,反而笑眯眯问:“我能帮你接吗?” 她垂着眼眸,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好不要挑战她的耐心。 电话铃声依旧旁若无人得在响。 两人僵持几秒,苟明之笑容隐退不少,最终败下阵来,半垂眼帘递来手机,嗓音低柔委屈。 “拿去吧...” 缚宁没给他好脸,拿过手机接听:“倪娜。” “总算是接了,平常你接电话挺快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倪娜一阵抱怨。 缚宁斜眼看向苟明之:“没事,只不过最近养了只宠物,比较磨人,就耽误了点时间。” 被叫做宠物的人唇角微弯,下床,慢悠悠绕到她身后。 长发被苟明之撩起,拢在手心,紧接着,细密轻吻落在她后颈。 后领被他往下拉开,领口下滑,一截被颈椎骨撑起的皮肤跟着显露出来。 缚宁身形精瘦而挺拔,肩颈处能看出锻炼的痕迹,但被有意控制得不过分夸张,附着一层薄薄的肌理,恰到好处。 耐着性子听倪娜交代完接下来安排的日程。 她匆匆挂掉电话,回身扣住苟明之存心在她后颈作乱的下巴,扔远了些:“捣什么乱?” “你是不是要去工作了。”苟明之捋顺散落的耳发,抬眸露出点笑来。 “...”缚宁淡淡看着他:“你不是听到了么?” 还问什么问。 “好吧...”苟明之微笑着应下,看过来的眼神却在写着不想让她单独出去:“你身体才好没多久,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 “明天才去,今天还能休息。”缚宁扬了扬手机,口气平静如初:“到时候你如果忍不住,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我会回应。” 整个上午,缚宁明显能感觉到苟明之走神的频率有增多。 楼内楼外看守她的人已经全部被苟明之撤走,去哪里也没有尾巴再跟着。 但他每次看见她走出去时,隐在那张温柔面皮底下的不安和担忧还是会被缚宁敏锐察觉到。 她认为他这种近乎焦躁的不安并不完全是由她导致的,而是他本身就存在问题。 她没有义务要为此买单。 午饭后,雨也彻底停了,太阳露出微光。 花园内的凉亭里。 缚宁躺在躺椅上小憩,四周花香怡人,大雨过后,温度降下去,这会儿还挺凉爽。 远处花圃里,闻叔正指挥负责打理花园的园丁修剪枝丫。 这个闻叔做事异常周到,跟苟明之的关系也不像是单纯的主仆,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情分。 察觉到她视线,闻叔回望过来,俯身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这做派,比苟明之还要正经,只不过苟明之是假正经,闻叔是真正经。 不知道收到什么消息,闻叔朝这边走过来。 缚宁抬眸,看向这位上了年纪却依旧西装笔挺,容光焕发的老绅士,淡淡问道:“有事吗闻叔?” 闻叔俯了俯身,回答:“小姐,大门那边说李弦李先生来访,想问问您要不要放人进来。” 缚宁摇了下躺椅,没给出答复,接着问:“这不是该去问苟明之么?” 第163章 没眼色 闻叔顿了顿,礼貌笑笑:“问您也是一样的。”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看这个处世圆滑的管家。 这闻叔有眼力见不说,讲话做事也滴水不漏。 她抬起眼眸,瞥向远处端着点心找过来的苟明之,漫不经心得给出回应:“以后他的客人去问他,我的客人来问我。” 闻叔面露难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过...”缚宁眼眸上抬,眼神重新落到闻叔身上:“你要是真想向我示好,就最好不要让李弦那个王八蛋进这的大门。” 那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她现在见一眼都嫌烦。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被苟明之缠上,还差点被逼得进退维谷。 他现在来这,无非是想打探消息,看看她目前的状况。 脸真够大的。 得到答复,闻叔神色松散了些:“好的小姐,我会转达。” 他低了低头,转身跟苟明之打过招呼就匆匆离开。 苟明之几步过来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在桌上,眼尾弯起弧度:“闻叔照顾我很多年了,他办事你可以放心。” 缚宁盯着他不说话。 他却秒懂她意思,主动弯下腰靠近她。 她抬手触了触他侧脸,本该就此放下的手下意识往上移,有些忍不住想摸摸他头发。 “突然发觉你好像挺可爱的。” 分明担心她偷跑担心的不行,却忍着不管也不问。 “胡说什么...”苟明之身子僵了僵,视线悄然间挪开,唇角依旧还弯着:“我显然跟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他偏开头要起身。 缚宁却攥住他长发,不让他退开:“躲什么?” 苟明之沉默两秒,浅笑依旧,要来拉开她手:“轻点,有点扯痛我了。” 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异常。 缚宁伸手挽住他后颈,将他耳发撩到耳后。 一只发红的耳尖彻底暴露在眼前。 不顾他面上罕见的窘迫和难色,缚宁捏捏他耳尖,坏心眼得挑衅。 “说说看,谁最喜欢掩盖事实?” “...”被人识破,苟明之半晌没出声,他平复好心情,匆忙把自己耳发放下来,压低身子与她对视。 漆黑含笑的瞳眸中有危险的眸光在闪烁涌动。 “外面人多,不如进屋里说。” “不去。”缚宁压根不上套。 苟明之没有坚持,不甘心地靠过来蹭蹭她脸颊:“谁让你突然夸我...” 不知两人谁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来,打破眼下还算美好的氛围。 缚宁看了眼他的兜,抬了抬下巴:“接电话。” 苟明之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 是李弦。 接通电话,苟明之微笑着讽刺:“你知不知道你很没眼色?” “胡咧咧什么呢你?”李弦觉得莫名其妙:“闻叔跟我说你们不在家,你们上哪儿去了?害我白跑一趟。” 苟明之眼神往她身上扫过,知道她不待见李弦,顺着话头反问:“我去哪里什么时候还需要跟你汇报了?” 李弦不服,叫苦连天。 “哎哟喂,明之,我为你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这小缚宁我可是找给你了,你现在翻脸不认人要跟我生疏起来了?你也太没良心了!” 苟明之端着笑,好脾气得没立即挂断电话,多忍了几秒。 “忙前忙后?说得倒是好听,你可没少从我这捞到好处。” “...”李弦安静一秒,老老实实交代:“我这不是想了解下你俩的近况嘛,小缚宁有新的通告要跑,要是你不放人,那我岂不是损失惨重?” 缚宁盯着正接电话的苟明之,目光凉凉。 原本的好心情也被李弦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扰得淡下去不少。 日头越发明亮灼目。 等下会热,该回屋里了。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见她起身要走,苟明之牵住她手跟在身侧,同时也对电话那头的李弦给予警告:“还有...” “管住你的好奇心,别总来烦我。” 庄园内配置齐全,什么都不缺。 环境也幽静开阔。 缚宁觉得压根不需要出门,时间一晃,就这样悠闲得度过了整个下午。 如果苟明之晚上不自顾自地来到她卧室搂着她睡觉的话,那么这里确实称得上完美。 窗外夜色浓郁,偶尔传出微弱虫鸣。 卧室内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缚宁将枕头往床外侧挪出一寸,有些不理解:“自己的房间不去睡,总来我这做什么?” 苟明之也不恼,将她枕头和人连带着都拉回去,温和笑笑:“房间太空了,所以想和你一起睡,而且我们的关系应该...应该是有比以前更进一步的,这也不被允许吗?”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缚宁平静回应。 “有吗?”苟明之弯了弯眸子,掌心有意无意地在她腰侧轻拍两下:“可是我每次在你身边你都睡得很好,这是怎么回事呢?” “...” 缚宁对这一事实无可辩驳,淡定地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休息吧。” “那晚安。”苟明之低声闷笑,鼻尖触了触她侧颈。 她敷衍得‘嗯’了一声。 第二天缚宁起了个大早。 虽然不想承认,但晚上有苟明之身旁她的睡眠质量确实提高不少。 往常夜里总是多梦,梦里全是些森冷扭曲,又久远得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晰的记忆碎片。 侧眸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苟明之,她掀开被子去洗漱。 从盥洗室里出来时,本该躺在床上的苟明之已经坐起身来,没来得及梳理的卷发蓬松散乱,遮挡住他眼眸。 距离太远,缚宁看不清他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却依旧有感觉到他刚刚周身瞬间迸发出来的凛冽气息。 看多了他乖顺听话的模样,总会下意识忽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安分守己,遵守仁义道德的人。 缚宁几步走近,站在床沿边上,弯身拍了拍他侧脸。 “你以为我悄无声息的走了是吗?” 第164章 一点也不乖 苟明之早就在见到她从盥洗室出来时就恢复如常,顺势握住她手背,将侧脸更往她手心里送,嗓音带着晨起的低哑。 “是我太敏感了,你还没走就好。” “看着我。”缚宁单膝撑跪在床沿,俯身靠近。 苟明之闻声抬眸,一双黑亮的眸子直望过来,温缓的笑容也跟着浮现:“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早安吻吗?” 她没出声回应,直接用行动代替回答。 嘴唇碰碰他脸颊。 本该就此终止的,缚宁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 不给他吃个像样的定心丸,他恐怕又会趁她不在忍不住想按自己心意搞点事出来。 嘴唇沿着苟明之侧脸游移往下,他颈间跳动的脉搏透过皮肤传达出来,导至唇下,是种微妙而新奇的体验。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缚宁不留余力地重重咬下。 一丝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苟明之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声,听起来不像痛哼,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兴奋时的嘶嘶低鸣。 缚宁松了口,起身从床头柜扯了张纸巾拢在唇边,吐掉那些她感觉不太卫生,染有铁锈味儿的唾液,顺带擦干净嘴巴。 苟明之摸下侧颈,放下手来见到指腹上零星的血痕,表情愉快。 “这样的早安吻我很喜欢,莫名让人觉得安稳。” 缚宁扔掉已经脏污的纸团,开始动手收捡要带的随身物品。 “我这几天都会比较忙,晚上回不来,你乖乖待在家里,有事就联系我,能做到吗?” 不同于往常的表面功夫,眼下苟明之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答应得也特别痛快:“当然能。” 两人收拾好到楼下饭厅时,淮冬已经坐在那里等着。 他见到二人,起身礼貌打招呼:“小姐先生,早。” 缚宁点头回应:“早。” 苟明之“嗯”了声,抢走佣人的活儿,去替她拉开椅子。 两人落座后,淮冬盯着对面苟明之的脖子看上一阵,问得犹豫:“先生您那是...?” 没等人回答。 缚宁抢先一步,面不改色得承认:“我咬的。” “...”淮冬勺子晾在半空:“您二位该不会又吵架了?” 两人回回都吵得厉害,也没人敢上去劝,怕触了两人霉头,这回怎么还见血了。 “没有。”缚宁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抬眸打量淮冬身上规整的西装,淡淡问道:“你几点出门?” 淮冬有些疑惑:“八点左右。” 缚宁看了下时间:“我的经纪人带着司机在岔路口立牌那里等我,这里到外面有点距离,我等会儿直接顺道坐你的车出去。” 短短几句话,淮冬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的小姐。” 苟明之听着二人对话默不作声,末了看向缚宁柔声询问:“不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缚宁盯着那张温和笑脸,已经摸清他性子,知道他铁定有点不痛快,开口解释。 “这不是有现成的?难道你的人我不能使唤?” 苟明之瞬间就被安抚,立即微笑着回应:“当然可以。” 淮冬意识到自己在刚刚短短几秒内已经被苟明之在记账本里划进又划出了一回。 这会儿干脆低着头数米。 幸好小姐反应快。 真像尊高效又有领导力的冰菩萨,有她在怎么这么令人安心。 话说回来,这庄园的主人是谁来着...? 淮冬心底一瞬间产生怀疑。 抬眸看了眼坐在餐桌主位的缚宁,又环视周围佣人面对缚宁时的神情和态度,继而再看向对面的苟明之。 他突然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难以理解。 怎么小姐看起来才像主人? 淮冬翻过手背看了眼表,开始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算了,爱谁谁吧。 区别不大。 淮冬先吃完早饭,去车库取车。 缚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放下筷子,起身往饭厅出口走。 苟明之则慢悠悠擦了嘴,起身跟上缚宁:“我送送你。” 来到门口。 淮冬已经从车库将车开出来,正停在两人面前。 缚宁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到后座,隔着车窗看向站在外面的苟明之:“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怎么这么安静老实。 苟明之俯身靠过来,弯眸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工作太累也别死扛,好吗?” 她沉默两秒,平淡回应:“前半句可以,后半句我无法保证。” “哎...”苟明之微笑着轻摇下头:“我就知道。你让我乖一点,你自己怎么却一点也不乖。” 缚宁抬手摸着他头,一本正经得开玩笑:“家里不是有医生么?他应该不会让我过劳死的。” 手下发丝被她拢在掌心,弯曲成一团,棉花似的蓬松柔软,她摸得随心所欲,心情莫名还不错。 但时间不等人,她只能松开手:“好了,回去吧。” 苟明之直起身子,往后退开。 缚宁升起车窗,看向前方驾驶位上还在愣神的淮冬,淡淡问道:“怎么还不开车?” “哦好、好的小姐。”淮冬回过神,说话莫名其妙有些磕巴。 开到岔路口。 缚宁下车径直朝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没等她走近,商务车上的倪娜推开车门迎面朝她走来,视线也在悄然往她身后已经走远的轿车上扫。 “刚刚那男人的侧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缚宁懒得跟倪娜打马虎眼。 越过她,跨上商务车,调整好座椅,仰躺下去:“有话直说,我们的关系都走到了现在,别绕弯子会更有效率。” 倪娜眉尾微扬,扶着车门上车。 “那个是登风影视的淮总吧,样貌车牌都对的上,你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 “我不是跟你说我最近养了个宠物吗?”缚宁看向倪娜。 倪娜不明所以:“是阿,怎么了?” 缚宁尽量简短得向倪娜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 倪娜听完表情看起来怪怪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缚宁,你把那个苟明之,那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当宠物养?” “不然呢?”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语气平淡如初。 “人形宠物就不算宠物了?” 第1章 邻居 江城,远郊。 “咔嚓” “咔嚓” 的快门声充斥在影棚内,棚内灯光充足,大片的白让缚宁感到晃眼。 四周的工作人员或站或坐,分布在各处,各司其职。 “保持住...”面前的摄影师举着相机对准她,嘴角快要咧到脑后:“很好…” 缚宁维持好拍照姿势。 快门迅速摁下。 每一次调整拍摄动作,缚宁的肢体都感到酸软不适,不合脚的高跟鞋挤压着脚趾,阵阵刺痛从脚下传来。 周围人托着打光板跟随她移动调整,各方折射出的刺眼光线直落入眼中。 “ok,可以了。”摄影师说完,放下手里的相机,翻看刚才拍好的照片:“收工收工。” 拍摄结束,缚宁穿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换衣间到电脑桌旁。 摄影师正握着鼠标点击,电脑上的成片在左右滑动。 她弯腰跟着一起查看,语气很淡:“成片怎么样,能用吗,有没有需要重拍的?” “没有没有没有。”摄影师扭过头,竖了个大拇指,眼中是藏不住的满意和惊叹:“废片极少,甚至有点过于完美了,我拿回去恐怕都不用大修。” 顿了顿,摄影师接着问:“不过你真入这行不到两年?跟你同期的模特我也拍过不少,差距挺大,少有能像你这样专业的。” 平面模特的专业水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拍摄出来的照片质量。 缚宁很容易就能懂得摄影师的需求,并做出相应的反馈,出片率高的吓人。 电脑上的成片一张张从缚宁眼前滑过。 她却没能再专注去看,一瞬间有些恍惚。 电脑成片里时尚与特色兼具的女人身形逐渐缩小,凝成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神情却漠然麻木的幼女孩童。 “...”遇见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可惜她压根不是这些人嘴里那种天赋卓越的天才。 “嗯,不到两年。”缚宁盯着成片里的自己,懒得解释,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 摄影师没注意到她表情,只盯着电脑里的成片夸赞。 “那看来是天生镜头感强...” 查阅完成片,缚宁直起身面向摄影师和在场的工作人员,声色缓淡:“忙到这么晚,辛苦大家。”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摆手笑着回应。 忽视众人艳羡的神情,缚宁自顾自收拾随身物品。 远处计时等待的经纪人倪娜也到跟前来拍了拍她肩:“今天行程排的紧,站一天肯定累了吧。” “本职工作,算不上辛苦。”她将物品收捡完,觑着倪娜正往外张望的侧脸问:“接我们的车来了没有?” 恰逢倪娜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倪娜拿起查看后笑道:“已经过来了,就在门口停着,走吧,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怡园小区门口。 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 缚宁从商务车上缓缓走下,脸色疲惫。 身后传来经纪人倪娜貌似关切的叮嘱:“虽然现在时间确实太晚,但你晚上也要记得护肤,我们之后半个月也陆陆续续得还有通告要跑。” 缚宁没回头,只说:“这我知道。” 得到回应,倪娜略微点头,关上车门。 轮毂转动,呼啸的风声混着身后商务车发动远去的驰行声一股脑撞进缚宁脑仁。 深夜冷风迎面而来,刮得缚宁脸生疼,头也疼,发丝如鬼魅一般随着风四处飞舞,几乎要挡住她的视线。 打开家门。 缚宁站在玄关,一手拿出拖鞋准备换上,一手搭在把手上准备关门。 搬到这一个多月,也没见到过对面的邻居,平时也没听见过响动,应该是没人居住的空房。 这样挺好,免得到时候又有邻居嫌她们家吵,要求她们搬走。 正这么想着。 “咔哒”一声。 缚宁侧过身,懒懒地抬起眼皮往对面扫了一眼。 原来有人。 第2章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这么晚下班吗?”对门的男人露出微笑,主动抬起手打招呼。 感应灯在两人之间的走廊亮起,撒在地面,也在突然出现的男人脸上形成几片阴影。 男人留着富有层次的及肩卷发,浓密眼睫下,眸色透亮漆黑,眼神含笑,平添几分阴柔深沉。 个子很高,与他背后的门框相差不远。 缚宁刚才有一刹那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望着他此时过分和蔼的笑容,她揉揉眉心。 应该是太累看错了。 “不好意思。”她回应得冷淡又敷衍:“先失陪了。” 话音落下,缚宁便反手关上了门。 现在已经凌晨,今天工作行程太满,她一直在赶路,没心思去管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的。 客厅内黑压压一片,没人为她留灯。 等眼睛适应好昏暗的视野,她走近父母的卧室,两人卧室门都关着,门缝下方也没有亮光透出,两人都早就歇息。 缚宁盯着门缝站在原地不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荒唐可笑的想法。 她父母要是能一直像这样维持着表面和谐各过各的,说不定也能安生过完下半辈子呢。 这种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疯了吧?” 最终还是收回视线,摇着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走廊上,苟明之看着对面紧闭的门若有所思,笑容不知不觉淡下去,后又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到达一楼。 他不紧不慢得走出电梯,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翻找,拇指划拉几次,终于在名为李弦的号码旁停下。 轻触屏幕拨通电话。 10秒后,电话接通,同时传出一男人混不吝的嗓音:“明之,怎么了?”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向电话那头的人确认:“你什么时候把人安排到这的?” 电话那边的李弦短暂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语调比方才高昂不少。 “哟,得有一个月了吧,现在才来问,我还以为你真没兴趣呢。” “我当初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苟明之脚下步子没停,继续往小区大门走。 即便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到电话那边的李弦心里算盘敲得叮当响。 李弦没脸没皮的笑着调侃起来。 “害,你知道的,我是真怕你对女人没兴趣,那我作为你的朋友岂不是很危险?” 听见这贱兮兮的笑声,苟明之面不改色,活脱脱一位有风度教养的绅士。 出口的话却并不入耳:“李大少家里怎么连块镜子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你等会可以拿手机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没给人反驳的机会,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大拇指一点,毫不留情得挂断电话。 … 正如倪娜所说。 缚宁又连着忙上大半个月,这才有了几天的休息时间,难得清闲,她吃过午饭打算趁天气不错出去消消食。 锁好门,缚宁转身朝位于两户人家正中间的电梯走去。 她住的是502户,对面那人是501户,虽然是一梯两户,但这个小区有些年头,档次并不算高。 好在地理位置不错,满足她们一家的需求,房东给她开出的租金也比市面上的均价少了四分之一,非常合适,没理由再挑三拣四。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很快在5这个数字定格不动,门缩进两侧,她走进去站定。 “稍等一下。”外面传来一道稍显匆忙的男声。 紧接着,是关门的响动。 缚宁按完1楼按钮的手顿了顿,只好将手挪向开门键摁住。 很急吗?他就不能坐下一班电梯? 说起来,除开半个月前深夜回来时与对面这邻居打过照面,后来也没再见过。 等上两秒,没听见脚步声。 缚宁抬起眼眸一看,人已经立在电梯门外了。 男人气质淡泊温雅,熨烫整齐的黑色休闲服拉链拉至一半,领口大开,斜挎在左肩的健身包带勒在前胸,隐约显出里面黑色背心下轻微鼓起的胸肌轮廓。 松开按钮,缚宁余光掠过男人正往里进的身影。 男人跨进电梯,立在她左侧,上身后倾稍倚着电梯后壁,语调温和有礼:“谢谢,小姑娘。” 电梯缓缓下沉。 “不客气。”缚宁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男人得到回答,嘴角翘起些弧度,垂眼望向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缚宁注视显示屏上开始跳动的数字。 这人看着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叫的哪门子小姑娘? 思绪绕上几圈,她还是偏过头,直直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瞳眸之中:“我们年纪应该相差不多。” 缚宁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 可这人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人话。 男人瞥了瞥她发顶,稍稍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笃定:“可是我确实比你年长几岁。” 停顿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像是为难:“那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怎么像在借机套近乎... 缚宁收回视线,转回头,没有如他的愿。 “叫什么都行,随你。” 看出她戒备心,男人也不再追问,轻笑着直起身子。 电梯下落得很快,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缚宁率先走出,往小区大门的方向去,男人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她也懒得去管,直至出了大门,二人背道而驰。 她双手揣在外套衣兜内沿着绿化道漫无目的得闲逛。 时常有路人的视线投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视线,只是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和被人审视打量的感觉。 善意的、恶意的,通通无法躲避。 她边走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行行的全是工作交流的对话框。 萧思木三个字在最上方第一排,萧思木把自己设置成置顶,说这样消息太多的时候才方便看到她的信息。 缚宁:[这两天有时间吗?] 按下发送键,她静静等着。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手机震动,缚宁打开屏幕,接连跳出几条信息。 萧思木: [当然有啊,宁宁你肯定是想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思木: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正想给你发消息] 萧思木: [你在哪儿,我等会儿下班就去找你,带你出去吃饭,有家餐厅味道超棒的] 手机上一连串的回复信息接连弹出,也搅动了她总是没多少情绪的眸光。 缚宁:[在家,晚上到了给我消息] 消息发送,缚宁收起手机,心情似乎也跟着好转。 第3章 女流氓 另一端。 原本走得好好的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眼睛跟随着缚宁背影。 直至她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按照计划好的往健身房方向去。 工作日的午后街道上人流量不大,男人身影身游走在稀疏的行人间,异常显眼。 ... 晚上五点半,缚宁收到消息。 萧思木:[我下班了,30分钟后到你家,收拾收拾,等我] 看过信息,她打开衣柜,挂衣杆上成套的休闲装占据了一半的位置,样式也极为简单,另一部分服装低调不失质感,是为了出席重要场合而准备的。 平时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到拍摄地就会马上换成活动方提供的成衣,拍完后又再穿回自己的衣服,所以她私服大多以休闲舒适为主。 收拾规整,手机也弹出消息。 萧思木:[我在大门右侧边上,下来吧] 出了大门,她向右侧靠拢,马路上喧嚣吵闹,天还亮着,视野清晰,熟悉的白色suv就停在路边。 没等她走近,那车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留着齐肩短发,笑容明媚的女孩从里边探着脑袋喊:“这里宁宁,快过来。” 大门另外一侧绿化道上,健身回来的苟明之眼看着马路边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坐上一辆白色越野车。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迫不及待伸手往缚宁腰上摸,动作特别熟练。 “哎呀妈呀,瞧这小腰。” 腰被人一番乱摸,即使隔着衣服还是难免生出些痒意。 缚宁淡淡觑她一眼,利落拍掉她手:“你是女流氓吗?” “哎哟”一声。 萧思木将手收回,故作姿态地吹下手背,转而又搭在方向盘上,嬉皮笑脸得歪头辩解。 “我不是女流氓,我只对你流氓。” 马路上川流不息,车窗外路过行人的交谈声与小孩的撒娇哭闹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 萧思木眸中流光溢彩。 这种与她完全相反的...纯粹又热烈的眼神让缚宁有些挪不开眼。 “宁宁?宁宁?” “怎么了。”缚宁掩下情绪,扯出安全带扣好。 “宁宁,我和你说,这家餐厅味道一级棒,环境也很舒适,特别是晚上,像在森林里一样,你肯定会喜欢。”车平稳行驶,萧思木也开始给缚宁讲解起来。 耳边一直传来女孩清脆悠扬的嗓音。 依旧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本该觉得吵闹才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甚至喜欢。 其实她对这些没有兴趣,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全都不重要。 缚宁听着身旁人的话,偶尔回应:“听起来还不错,你总能找到这些地方。”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萧思木下巴扬得老高,满脸得意。 在萧思木笑语中,车拐进一条并不宽广的小路,这里位置虽有些偏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却不少。 沿途找到车位将车停好。 两人下车并排着向前走了几十米,眼前出现一门楼,门楼下挂着牌匾。 印有“廊森”两个大字。 牌匾下两扇大开着的双开木门,门两边围墙由白色石砖和原木堆砌,从外面可以望见许多探出墙沿,高矮不一的翠竹。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到达餐厅门前。 出现一栋木质的二层独栋别墅,整个一楼坐满了人,根本没有单独的空桌。 里面工作人员看到二人,忙热情得迎上前来。 他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途经缚宁时多滞留一下,依旧尽职尽责得笑着询问。 “两位想吃点什么?很抱歉目前没有单独的餐桌了,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拼桌。” 萧思木拿出手机,直接了当地出示凭证:“我们提前预定了二楼的包间。” 工作人员确认之后带着两人穿过一楼过道往楼梯方向去。 一楼交谈的声仿佛减弱了些,没有之前那么吵闹,有视线偷偷往缚宁身上扫,却不敢过多停留,只偶尔传出低低的议论。 直到两人走远些,有人忍不住点评一番:“这妞儿,啧啧,身上那股冷冷淡淡的劲儿真让人心痒痒。” 与他同桌的人拿起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遮挡他的视线。 同时扭头对着桌上另外依言望去的几个同伴调侃。 “诶诶,哥几个都别看了,都走远了,一看就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 同伴纷纷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哎,对,人贵有自知之明,距离感太强,看起来冷冰冰的,眼光怕是也高的很,兜里要是没几个子恐怕追不到吧哈哈哈哈。” 这人话说的音量有点大,有人只听个乐,有人却在照镜子。 别桌食客拿着手机正蠢蠢欲动的手悄悄放下来,不自然地掩住嘴,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角落某处,一女生看着他们悄悄翻了个白眼,点开对话框,把缚宁模糊的侧脸照发出去,喜笑颜开得在手机上敲起字来。 [姐妹,来看看我偶然遇到的美女,绝了] [可惜一群狗b油腻男居然还在边上大言不惭地点评起来了,让人倒胃口,我饭都快吃不下了] 两人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一楼也重新热闹起来。 工作人员将两人引进包间,随后指向桌上的菜单。 “桌上有菜单,您二位先看看,很快会有服务员来为你们点菜,我就先不打扰了。” 工作人员走后。 “啧啧。”萧思木看着缚宁,连连叹气:“宁宁你这随处散发的魅力,所以我每次都尽量订包间,视线太多了。” 看惯了她这副模样,缚宁一边寻个位置坐下一边淡声反问。 “你说的魅力是指我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了,长相只是一部分而已。”萧思木巴巴的追到缚宁身旁:“不过宁宁...你好像对自己的长相不太满意?” 萧思木偶尔会有这样的猜想,但又不知道缘由。 “谈不上满不满意。”缚宁眼波淡淡,回复得模棱两可。 小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样貌丑陋,也不清楚好看的标准是什么,后来年纪大了些,才判断出自己根本不丑。 可惜别人喜爱或讨厌一个人的标准却不一定是以美丑来决定。 第4章 嘴一个 萧思木敏锐的察觉出什么,拉开椅子在缚宁身旁坐下,抬手捏住她脸颊。 “宁宁你想什么呢?” 脸颊被不轻不重的拉扯起一小块。 缚宁制住对方作乱的手,扫了一眼菜单:“在想等会吃什么。” 包间不大,私密性却很好,服务员很快过来把菜上齐。 萧思木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声音含糊不清。 “宁宁,有啥下饭八卦,快,跟我讲讲。” “我们公司没八卦可听,别总瞎想。”缚宁边夹菜边斜她一眼。 其实公司最大的八卦就数公司少东家李弦和底下女模特之间的情感史。 那是真称得上精彩。 表面上大多是你情我愿,背地里多多少少掺杂着利益交换。 靠自己往上爬,会走不少弯路,一条直通终点的阳光大道就摆在面前,心动是必然。 她不想让萧思木知道这些事,即便她没有选择阳光大道,但不代表她就认为那条阳光大道不正确。 而萧思木...不会认同她的想法。 “哎...” 咽下嘴里的食物,萧思木叹了声气,不经意间换了个话题。 “那你对面那房子还是没人住吗?不知道谁那么土豪,那么大的三居室居然就那样干放着。” 想起今天电梯里的男人,缚宁如实回答:“对面有人住,之前可能是没碰上。” “噢~”萧思木眼珠转动:“这样阿...” 包间里时不时传来二人说笑和碗筷碰撞声,缚宁吃了一点菜和低脂高蛋白的肉类就放下筷子,她之后有比较重要的拍摄,必须要提前控制饮食。 用纸擦完嘴,她就在一旁等着。 “来,这汤你喝一碗,营养不长胖。” 萧思木边给缚宁的碗里盛满汤,边叫来服务员指了指这家餐厅的秘制菜。 “麻烦你帮我们将这两个没来得及吃的菜打包一下。” 晚上八点半左右,白色suv在怡园小区门口停下。 缚宁取安全带的手突然一顿,想起要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给萧思木。 “把车停好,跟我一起上去,有东西要给你。” 萧思木提着打包好的食盒和她一起上楼。 两人走出电梯,萧思木不紧不慢得跟在身后。 到门口,缚宁伸手开锁。 萧思木在后面侧过身子,视线默默在对面501房门那停留几秒。 等缚宁开好门回头叫她,她已经收回视线。 两人一起进屋,缚宁径直往冰箱方向走去,拿出一瓶罐装饮料。 萧思木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得瘫坐着,好不惬意。 将饮料递给萧思木,缚宁推开卧室门,到房间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巧精致,古香古色的木盒。 拿起走到客厅,还没走近,萧思木就蹭得坐起身来,往缚宁手上瞟了一眼,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啊啊啊,宁宁!!”她指着缚宁手里的东西低喊:“你手里拿着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见她激动,缚宁上前在她对面站定,伸手将木盒递出:“自己看。” 萧思木赶紧接走,小心翼翼得打开。 一只冰飘花翡翠手镯在木盒中安稳得摆放着。 将打开的木盒放在茶几上,萧思木反复观察手镯的色泽,水头。 看了一会她看出些名堂来,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也睁大几分:“宁宁这...没十个w恐怕拿不下吧?” 缚宁没正面回应,只淡淡说:“看你喜欢,也快到你生日,今天既然过来,索性就直接给你,据说翡翠玉石能养人,你可以提早戴上。” 这是她托人按照萧思木的手腕尺寸去帮忙挑选料子,然后打磨出来的,价格比萧思木猜的其实还要。 其他次一点的玉料也有,不过始终觉得这块料子更好看,漂亮的物品会伴随着昂贵的价格。 缚宁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起身去接水。 水流簌簌作响。 几秒后,水声停下,杯中的水面隐隐倒映出她的容貌。 公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模特皆是明码标价,等着客户或品牌方挑选,要是合他们心意就会被看中。 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她其实也只是一件会行走的商品而已。 萧思木发着愣,似乎为难:“我原本看上的在两万左右,不是这个价位的阿...宁宁...这太...这实在太...” 缚宁端着水杯返回沙发处坐下,视线扫过萧思木犯难的神情。 看着不像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却不好意思收。 指尖轻顶木盒往对方那边推了推,缚宁又状若无意得补上一句。 “不是白送的,我们外出吃饭经常都是你付钱,以后也由你付,我不会带钱包,只会带一张嘴。” 萧思木眼睛一下有光了。 “成啊!包在我身上!”她笑开了眼,夸张地抱着缚宁嘿嘿直笑:“那以后我就是你的钱包,你是不是要随时随地把我揣身上才行阿?” 缚宁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掰开箍在自己身上的两条手臂,看向桌上的手镯,言简意赅。 “戴戴看。” 萧思木拿起手镯套在手腕上左右翻看,心满意足得直点头:“...老天奶啊,简直了,美得很。” 拉过她的手,缚宁细致的检查了一番,眼底染上些笑意。 果然很合适。 放下她的手,缚宁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不动声色地催促。 “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回去。” “是该走了。”萧思木将手镯收好,作势就要把嘴往缚宁脸上贴:“宁宁,来,嘴一个。” 瞥见撅起送来的嘴,缚宁不由皱眉。 几番忍耐,还是无法接受,在萧思木即将碰上时将人挡住,一把推了回去。 萧思木被推得歪斜而坐,却哈哈笑着,见缚宁这难得的恼火模样她反而高兴的紧。 她不再闹,起身指着打包好的餐盒:“喏,这留给你,饿了记得再吃点。” 缚宁神色早已恢复如初,只将纸袋拿起塞回她手里。 “不用了,你自己拿走。” “嘻嘻。”萧思木乐呵笑笑便转身往外走:“一定要记得想我哦~” 缚宁跟随着把人送进电梯便回到家中。 ... 第5章 不满 到达1楼,萧思木走出电梯,等待两分钟后,她重新进入电梯,按下了5楼的按钮。 她盯着亮起的5层按钮出神。 和宁宁认识这么多年,尽管宁宁从不提及,但偶尔还是能察觉出她身上的某些问题。 譬如她很少提起父母。 譬如她学生时期身上莫名其妙的伤痕。 譬如直到如今她也从不开口让她留宿,总是掐着时间打发她走。 她们亲近,也十分陌生,像有道难以逾越的壁垒卡在两人之间,分明相对而立,却无法真正触及。 高中那会儿,她曾想方设法了解到缚宁家的地址,偷偷向缚宁家同楼层的邻居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那人只说了寥寥几句,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不满。 “你是她朋友? ” “你可劝劝她们家吧,别三天两头的闹了,要死要活的。” “起初觉得可怜,现在只剩下烦了。” “实在不行就劝她们搬走吧,摊上这样的邻居有够糟心的...” 大学期间,她们没有断过联系,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不知是她藏的好还是情况真的有所好转。 到达5楼,萧思木伸出头探了探,见没人,蹑手蹑脚地走出电梯,在501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躯瞬间笼在她头顶:“...” 这卷毛个头怎么这么高,她168cm的身高显得啥也不是。 思及此处,她眉心一跳。 靠,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人吧,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可是来都来了。 萧思木强装镇定,控制好音量,摆出淑女微笑:“初次见面,我是萧思木,缚宁的朋友,想和你谈谈。” 她一瞬不瞬得盯着男人的神情,想看对方听见缚宁的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也好借此试探出二人间关系的深浅程度。 男人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略微思考后朝对门抬了抬下巴:“缚宁...?是指她吗?” “噢,原来你们认识。”萧思木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认识还怎么谈? 没得谈。 溜了算了。 正要找借口离开。 男人轻笑一声,偏了偏头,疑惑道:“没有阿,我和她不认识,只是偶尔出门碰见过几次。” “这样...”萧思木瞬间松了一口气。 男人退开几步,把住门把手,大方得体,音色柔和:“要进来吗?你好像有事想和我谈。” 萧思木犹豫两秒,走进去,后背倚靠着门,将眼前的人打量一番。 看面相倒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也没有对她的到访产生不满,看起来倒是挺好说话的,不像不讲理的人。 二人走到沙发边。 萧思木在正对着茶几的直排沙发上落座。 男人坐在侧方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肘曲起,指背支着脑袋,耳边卷发也被压住,神色温和松散。 “叫我苟明之就行,说说吧,贸然到访,有何贵干呢...?” 男人背后落地窗外黑压压一片,客厅内光线充足明亮,浅色瓷砖更显得室内舒缓柔和。 落在萧思木眼中,却有种严重的割裂感。 她坐直身子,不敢松劲儿。 怎么感觉怪怪的...像进入了某种野兽的地盘。 “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住在这的?” “有段时间了,怎么了?”苟明之微笑反问。 萧思木观察着对方神情,接着问:“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听到到对面的什么...骚动吗?” 苟明之垂下眼帘,像在回忆。 没几秒,他眉头微蹙,看起有些困扰:“你是说她们家那种吵的天翻地覆的情况?” 萧思木点点头。 苟明之接着说:“作为她们的邻居确实是会受到影响,毕竟动静还挺大,说她们扰民也不为过,而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说实话,我对她们是有不满的。” 听人讲完,萧思木忍不住蹙眉。 又是这样... 宁宁她们一家人这些年在同一个位置总是住不长久,这些年搬家都搬了多少次了。 没多忧心,萧思木态度诚恳得解释。 “之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联系我,我会想办法从中调节,尽量减少类似事件发生的频率,降低对你造成的影响,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去投诉她们,怎么说大家也邻居一场,彼此多包容包容嘛。” 苟明之眼尾带笑,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下巴略抬高了些,轻飘飘扔出一句。 “你让我找你?” 他语气轻缓,萧思木却觉得有种看不见的压迫感在迎面扑来。 哇,原来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她心虚什么? 又不是干坏事。 这不是在帮助大家邻里友爱团结嘛? 萧思木咬紧牙关,忍住想要躲开对方视线的冲动,大脑运转,考虑好措辞,坐直身子。 修剪整齐的发尾随着她动作划出轻微弧度,交握的双手轻置于膝上,语气笃定。 “我是她的朋友,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帮助,如果没人过问,任由她们吵吵嚷嚷的,对你这邻居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苟明之笑意更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眸,不紧不慢整了整袖口,似在思考。 没一会儿,那双带笑的眸才重新回落到她身上:“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感觉你是想通过我将这里的情况传递给你?” “...”萧思木神色微滞。 他接着扬起一张温柔的笑脸:“你说...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被人看穿,萧思木依旧淡定,指背蹭了下鼻尖,并不承认也并不否认。 这人看着好说话,怎么没想象中那么好忽悠。 白费劲了。 见她没有回答,苟明之揶揄:“想了解情况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要大费周章得从别人那打探消息?” 被戳中痛点,萧思木表情凝滞。 死卷毛,就他聪明是不是? 当然是问不到阿! 但凡宁宁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是把满清八大酷刑都对她施个遍,也照样撬不开她的嘴。 萧思木才不想跟他解释其中缘由,只是咧嘴一笑。 抓住来时的随身物品,站起身来:“如果你有顾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今天是我冒昧叨扰了。” 正转身要走。 “不会,正如你所说,大家邻居一场,我很乐意帮忙。”苟明之叫住她,递出手机:“那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第6章 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这一举动反倒让萧思木心中一瞬间产生疑虑,刚刚已经做好了谈不拢的准备,怎么反而这样顺利。 机会近在眼前,管他那么多。 掏出手机添加了他的好友。 苟明之的头像就是一张空白图片,萧思木的头像是...柠檬。 苟明之眼神不经意间在她和这个柠檬头像之间来回扫了下。 表情耐人寻味:“你是缚宁的死忠粉吗,未免...太狂热了一点。” 萧思木头也不抬得给他打着备注,心里隐隐不爽。 刚刚的交谈她总感觉自己被压制,一直处于弱势,现下虽然达到目的,但掌控权似乎并不在她手里。 头一扬,假笑着回呛:“再狂热也比不上你的那些粉丝阿,大网红。” “你知道我。”苟明之轻柔一笑。 萧思木抬起头来将手机揣回兜里,眼珠转动,观察着周围的装修摆设,没发现别人居住的痕迹。 “看过你录制的视频,挺不错的,怎么看起来你是一个人住这?” 苟明之笑笑,并不过多解释:“一个人更自在。” “对了,这是我特意从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餐厅买来的,你尝尝,算是见面礼。”萧思木将身边装有餐盒的纸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 末了又往男人那边推了推,整个人泰然自若,没有丝毫心虚。 这家餐厅餐盒包装精美,这菜也根本没动过,反正宁宁也不要,顺手给他得了。 “那多谢了,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联系你的。”他垂眸扫一眼桌上的餐盒,面上笑意依旧。 萧思木:“那我就不打扰了。” 萧思木下了楼,回到车内,没有忙着开走,反而将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一条苟明之账号半年前发布的视频反复放大确认。 视频背景中客厅的布局和样式与刚才在苟明之家中看到的非常相似。 刚刚他没有回答在这居住的具体时间,但照这时间来看他最少在这住了有半年。 她伸手捏捏眉间,心下忧虑。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别引火上身才好,要是被宁宁知道她偷偷搞小动作,说不定会被讨厌的。 客厅内。 苟明之盯着茶几上的纸袋,视线在上面某处印着餐厅名字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 原来傍晚那时候是同她这个朋友一起出去。 他站起身来,手指勾住纸袋上方的拎手走到垃圾桶旁。 指节一松,纸袋整个垂直掉进垃圾桶内,孤零零躺在那,显得尤其可怜。 “什么特意买来的,鬼扯。” 她这朋友随口胡诌的本事不错,脸皮也够厚,也不知这两个不搭调的人怎么处到一块的。 苟明之没有恼怒,反而笑意盈盈地侧头看向紧闭的门,仿佛透过这道门,看到门后。 … 卧室内。 缚宁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她作息规律,不忙的时候都睡得很早,可惜睡眠质量不好,入睡困难,容易惊醒。 客厅里一直传来高跟鞋的走动声,她根本没法睡。 坐起身,穿了拖鞋开门走出去。 她的母亲杨嫜正踩着高跟鞋在客厅走来走去。 缚宁:“家里没有t台,动静稍微小点。” 杨嫜有一家服装店,每天晚上9点左右关店回家。 脸上精致的妆容和身上时髦前卫的穿着,掩盖不住她见到缚宁时,不屑轻蔑的眼神。 “娇贵的那样儿,屁大点的声响都要跑出来甩脸子。” 缚宁盯着她,默不作声。 杨嫜却有些怕了,哼笑一声,不情不愿走去玄关换上拖鞋。 “想要钱,就要自觉一点,不要总是来影响我。”缚宁说完,重新将门关紧。 门外响起杨嫜走向卧室的脚步声,脚步途经她卧室门口,明显能听见杨嫜身上首饰摘取下来时发出的碰撞。 缚宁的父亲缚濒常年出差不在家,每次一回来,家里必定吵得天翻地覆。 而杨嫜和缚濒已经分房睡很多年,搬来这里也是一家三口各睡一间屋。 缚宁躺倒在床上,酝酿睡意。 绵绵春夜里,有人肆意酣眠,有人沉入梦魇。 “都怪你!” “都怪你…” 女人不甘倔强的哭声不断萦绕在缚宁耳边。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望过来,肩头被哭着的女人抓住死命摇晃。 对方嘶哑怨恨的嗓音宛若干枯开裂的黄土,悲哀又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是你这张脸还有用…我非得划烂了它…” 女人像是喊累了,双手无力得垂下,跌坐在地上。 缚宁垂眸看了眼自己孩童模样的双手,想要靠近女人将她扶起来:“家里有药,你不如先处理下伤口…” 出口的嗓音稚嫩绵软,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老练。 女人猛地抬头,眼神复杂的盯过来看上一阵,眸光变得锥子般刺人。 “别那样看我,恶心死了。” 缚宁伸出的手刹那间顿住,呼吸猛地停滞。 再度睁眼,她盯着天花板中央那团模糊发黑的吊灯虚影,缓缓坐起身来。 额上覆着层薄汗,几缕凌乱的黑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垂落在肩颈两侧,左侧刘海堪堪挡住左眼视线。 就这样静静地呆愣了几秒,缚宁回过神来,望向窗户。 漆黑一片,还是凌晨。 她又躺下接着睡去,直到闹钟响起。 起床后她查看手机,经纪人倪娜一大早就发来消息。 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去健健身] 缚宁:[知道] 家里早就看不到杨嫜的身影,她凌晨五点就开车去供应市场拿货,这几年实体服装店不景气,挣不了大钱,她索性遣散了店员,一个人守着店面,权当打发时间。 吃完早餐,缚宁拨通私人健身教练的电话。 等待几秒,电话接通,缚宁说:“刘文珊,下午我会过去,你安排一下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豪放的女声:“好,我看看,下午2点半左右吧,工作日人不多,我们这器材都空着,简直不要太爽。” 得到确切答复,缚宁点头:“嗯。” 挂掉电话。 现在距离下午还早,刷了几条短视频来打发时间。 各个主播红人们拍摄的视频条条播放,眼睛已经看完,内容却没入脑,指尖下意识拖动上滑,为时几秒的新视频又闯入眼帘。 开盲盒般的错觉让人想接着往下翻看,缚宁却突然没了兴致,指节挪动,打算关掉。 尾指触碰到界面上的同城,画面中赫然出现一个盈着笑意的卷发男人,左下角的账号名称叫——明之。 这不是对门那个人么… 稍一思索,她伸手点开男人账号主页,视线在对方上百万的粉丝数量上稍作停留。 第7章 这么大火气 下午两点。 缚宁来到健身房,随意张望了一下,规模很大,健身器材被整齐有序得摆放,空间安排合理,杠铃片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比她以前待的那家更有格调。 偌大的健身房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还分散在各处,不用蹲器材。 她搬来不久就在这试了几节课,最终选了位女教练来教自己。 寻了处僻静没人的角落,缚宁将包取下,正欲随手扔在一旁,手上顿时一轻,包被人一把接过。 耳边也传来爽朗却尽显谄媚的女声:“哎呀,我尊贵的vip客户,包给我就行。” 尽管听了很多次,缚宁还是不习惯这种称呼。 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说过不要这么叫我。” “嗯?不爱听吗?”教练刘文珊眉毛一横,又恍然大悟般用拳头砸了下掌心:“哦~那我改叫大小姐。” “...”缚宁。 这教练是位女士没错,可她身上有一股某些前来搭讪的男人身上会出现的狗腿与猥琐。 也是,猥琐气质不分性别。 刘文珊提着包到闲置的器械坐凳上放好,又小跑着到缚宁身旁。 “按老规矩热身10分钟。” 另一端。 苟明之戴着耳机坐在蝴蝶机那夹胸夹得起劲儿。 脖颈处几条微凸起的青筋显示着机器的磅数必定不低,但他表情却并不狰狞。 练完5组,苟明之不紧不慢地抓起带来的水,喝几口,又继续坐在蝴蝶机的凳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再换器械,视线突然在一处停下。 盯了好一会,确认是缚宁,偶尔会抬头观察下她举动。 练了半个小时,缚宁这会儿利用史密斯机练臀,教练刘文珊在一旁督促。 “来来来,加油加油加油,今天让我们来练爆它。” 她一边欢呼,一边挥动拳头为自己的学员打气。 “漂亮,这是一个完美的深蹲,看看这优美紧致的臀型,我的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缚宁双手握住压在身上的杆子,在令人无语的鼓励中再一次缓缓站起来。 同时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刘文珊你能不能闭嘴?” 刘文珊也喊渴了,抱起放在旁边的大水杯,“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口。 “我的作用就是这个阿大小姐,不然我收你那么多钱会良心不安的呐。” 只练了三组,刘文珊的水杯就已经喝得见底。 没过一会,她一脸谄媚的靠过来:“我尊贵的大小姐,我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练着阿,我很快就回来。” 缚宁看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接触了这么久,她多少还是了解刘文珊的个性,不是那种会借着尿遁来故意浪费会员时间的人。 看起来不靠谱,实则是这个健身房里最靠谱的那一批。 只是身后总是传来一阵恶寒,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得有点太低了... 异样又令人恶心的触摸突然从臀部传来。缚宁身体僵滞一瞬,感到巨大的生理不适。 憋着口气举起杠杆架回原位,走到器械一侧,臀腿都很酸软,她缓缓深呼吸,试图先恢复些体力。 对面一个男人贼眉鼠眼地四处查看一番,见没人发现,搓了搓自己的手:“美女我刚刚在那边观察了你很久,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 “交朋友?”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缚宁余光不动声色地往器械上挂着的几个杠铃片上扫。 男人见缚宁反应不大,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愈加放恣,情绪变得兴奋,同时还在低声自语。 “运气真好,漂亮又没脾气。” 两边都是器材,前方去路被男人堵住,男人左右看了看,一手拽住缚宁的手腕要往他面前拉,一手往她脸上贴过来,想捂住她的嘴。 缚宁后退躲闪,左手手腕用力挣了一下。 挣脱不开,拽得太紧。 当机立断,用没被抓住的右手迅速抓起一旁挂着的小重量铸铁杠铃片顺势朝男人脑袋抡去。 “砰”的一声闷响。 “你...”男人毫无防备,被砸懵了,他不可置信得抬起手想去摸摸被砸的位置:“你个臭婊子...敢打我...?” 似乎恼怒,他面目狰狞,冲过来想要再次拖拽。 缚宁迅速抡臂又往他脑袋上补了一下。 男人被迫后退几步,耳边像有寺庙里的磬钟在敲,眼前视线模糊,额头眼皮一片温热。 “臭婊子骂谁?”缚宁吸了一口气,问。 男人抹了把眼睛,看清手里的丝丝血迹,后知后觉得感到疼痛,嚎叫着跪倒在地死死捂住渗血的脑袋。 方才还觉得羸弱的人此刻在他鲜血糊着的眼里变得有些渗人。 他发着抖指责:“你…你这个疯女人,不过是摸...摸了下屁股,至于吗…?” 健身房里几个人听见动静纷纷低声惊呼。 戴着耳机的人将耳机摘下出声询问旁边的同伴:“那边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皮肤黝黑,显然也不太清楚状况:“不知道,离这么远,没看见刚刚发生什么,不过这女的好像还挺漂亮。” “我刚才只看见这人抓着人家不撒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位粗犷豪放的大哥接过话头。 还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沾上麻烦,连忙走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苟明之赶到,看男人还有意识,立马在附近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上前捆住男人手脚,以免他偷偷逃跑。 做完收尾工作,苟明之面向缚宁,笑着说:“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把手砸坏了怎么办?” “...”缚宁:“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苟明之笑起来,眼睛月牙一般,指指地上的人:“我没问题,有问题的好像是他。” 缚宁没再搭理他。 拎着底端沾血的杠铃片,抬脚踩住地上男人另一边没受伤的脑袋,左右旋了下。 “手感怎么样?要不要再摸摸?” 第8章 是我不能跟她相配 音量不大,似是随口说出的两句话,在被捆住蜷缩在地上的男人耳中听来有着威胁之意。 男人虽疼,但还能思考,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眼下却不得不思索着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缚宁满意。 见他眼珠乱转,缚宁心底被无端扯出来的躁郁更添上几分。 恍惚间,这个男人身上模模糊糊透出点别人的影子,手不自觉的再次抬起了些。 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杂碎。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上前握住她手臂,凑到她耳边低语:“这监控太多,再继续下去可就不好开脱了。” 不知名却令人心安的熏香和腕上温热又陌生的触感令缚宁回过神。 她视线扫过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最终落到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臂上。 随即视线沿着苟明之手背缓缓上移,定格在他温柔带笑的脸庞上。 “谢谢提醒,不过...”缚宁极为平静地动了动手腕:“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当然可以。” 苟明之松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有些回味方才因接触所沾染的余温。 他慢悠悠将手垂在身侧,弯起眼眸盯着缚宁。 本以为她长成了个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性子,看来不是。 苟明之视线落在地上男人的脸上,边欣赏他痛苦的表情,边在心底不断揣摩:那她怎么还甘愿待在那种家里。 周围没走的几人渐渐围上来,议论纷纷。 “这女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打人阿...” “嘁,你瞎当什么理中客,没听到这男的骚扰人家了嘛,活该遇到硬碴儿了。” “呵...打人就是不对,况且谁知道是不是那女人乱发骚...” “看把你显得,你嘴挺骚的,每天得好大一壶尿才喝得出这味儿吧...” 围观的人各执一词,谁也没争出个理来。 苟明之没再管缚宁,在周围寻了个空闲的器械凳坐着并拿出手机联系警司过来处理收场。 “回话,哑巴了?”缚宁也没管周围人言论,蹬了一脚被捆住的男人:“你伤的是头又不是嘴。” 男人挣了一下被捆住的手脚,终于安分下来。 忍着剧烈的疼痛,无奈服软。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原谅我...原谅我吧...什么都好商量...” 看着男人边开口边暗暗环顾四周审时度势的神态,缚宁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认错,但也无可奈何。 她没有私自处理对方的权利,也没有足够的权势可以确保她在扯上人命之后能功成身退。 缚宁很多时候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和惋惜。 她屈膝蹲下,男人惊得缩了缩脖子,以为还要打他:“什...什么都好商量,别打我了行不行,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不也吃不了兜着走么...” 缚宁将手中的铃片底端搁在对方衣服上来回擦拭:“别乱动,铃片脏了,借你衣服擦擦而已。” 沾上的血渍不多,男人衣服瞬间被染花了,直到缚宁擦完,他都绷紧身体,僵着不敢动弹。 缚宁举起铃片检查,发现底部没被砸坏。 起身走到器械旁,“哒”的一声,器具被她挂回原处,紧接着便去拿包翻找手机。 苟明之坐在器械凳上,腿微岔开,手肘支着膝盖,双手交握,一双小臂顺势悬吊在膝盖前方。 夜幕般的眸色里隐约倒映着缚宁的身影,没有错过她每个乍一看平常,实则透着怪异的举动。 笑意盈盈的唇角张开了些,露出犬齿尖锐的下沿,如同冬眠而醒的蛇,透出捕猎前的蓄势待发之感。 教练刘文珊急匆匆从厕所回来,看见这幅景象愣了几秒,迅速给被砸伤的男人简单包扎了下。 凑到缚宁身边询问情况:“我就去上个厕所,这里怎么就这样了?” 缚宁跟她描述了解事情经过。 刘文珊一脸的忿忿不平,举起拳头挥舞两下,手臂上肌肉可观,俨然是常年训练的成果。 “妈的这人渣,可惜我不能多揍他几下,还得给他包扎,免得他在这出事。” “报警了吗,我们这有监控,证人呢,有人能为你作证吗?免得到时候还得花时间扯皮。” 缚宁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正准备报警,等会儿再问问谁看见了。” 她下手有轻重,并没伤到他要害,要么这人被拘留,要么她倒赔些医药费,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和稀泥,双方和解了事。 不过无所谓,尽快收尾结束这场闹剧就好,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我刚刚已经帮忙报警了,人一会儿就来。”苟明之适时插嘴。 缚宁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这邻居总有意无意套近乎,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苟明之没在意她的忽视,看着她侧脸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缚宁瞥着他,狐疑地问:“条件是什么?” 平白无故释放出善意,必有所求。 善良的人当然有,不过她直觉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个善茬。 “没有条件,别担心,邻里之间互帮互助而已。”苟明之温柔笑笑,表情诚恳:“以后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你的话,你也要帮我好吗?” 缚宁看着他那张烂好人似的笑脸,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走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见到全程的人。 只得点头先答应下来:“好。” 教练刘文珊看俩人这你来我去的:“你俩是邻居?” 缚宁“嗯”了一声。 “是阿。”苟明之微笑点头。 刘文珊上下打量了下苟明之,嘴里啧啧作响。 “帅哥你这脸蛋是极品阿,身材也不错,下过功夫的。” 紧接着,她收敛起炽热的视线,憨笑着摸摸下巴,摆出一副专业教练的范儿。 “你这身高能练成这样不容易,最近懈怠了吧?加把劲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 “你很专业,眼光也不错。”苟明之不卑不亢得回话。 一场商业互吹就要开始。 “有女朋友吗,你这相貌多半不会缺女朋友吧?”刘文珊眼中透露着八卦的精光,甚是好奇。 只见苟明之轻柔一笑:“说起来惭愧,并没有,你是准备给我介绍吗?” 刘文珊转头悄悄瞄一眼缚宁,见她没关注这边,也跟着开起玩笑。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你这邻居,配你绰绰有余,这都看不上那你眼光可真够高的,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听到这话,苟明之脸上笑容收敛了些,状若可惜得瞧着缚宁那边。 稍稍拔高些音量,自怜自弃。 “怎么会,是我不能跟她相配,而且她这样对我爱搭不理...可能是我在某个地方不小心得罪过她,多半没戏的。” 第9章 可以换人 这话自然传到了缚宁耳中。 她怀疑苟明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下意识向对方投去视线,一瞬间四目相对。 一冰一柔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织推拉,冒出电光火石。 难分胜负。 刘文珊背对着缚宁,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反而放低音量拍了拍苟明之胳膊安慰他。 “哎哟,你这脸,这身材,怎么可能搞不定,有点信心,阿,我跟她接触了快俩月,其实她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冷点,她就那样,一双三白眼,没表情的时候看谁都跟看垃圾似的,也不见得就是不待见你。” 随后她又朝地上男人躺着的方向努努嘴:“瞧见没,你这算好的,至少没挨揍。” 苟明之率先收回视线,斜了眼地上男人,笑笑表示不赞同。 “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别致,但还是不要拿我与那个人渣相提并论。” 掉价。 两人嘀嘀咕咕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文珊...”缚宁靠近二人,凉嗖嗖得出声提醒:“既然这么投缘,以后可以去教他。” 听她话里有话,刘文珊见好就收,赶忙腆着脸往她那边凑。 “诶我尊贵的大小姐,别呀,他那身板结实得,哪儿还需要我指导,让他自个儿练去,我还是喜欢教你,能教你,我别提多高兴了。” 末了便暗自掂量着可别把自家这金主得罪了。 这里的负责人急忙赶来,刘文珊讲述之后,负责人表示很抱歉让顾客在这遭遇到这种事,也会配合取证提供监控录像。 有一位身穿咖色短袖的男人一直没有离开。 他身材匀称并不壮硕,长相清秀皮肤很白,刚才想帮缚宁的除了苟明之还有他。 走到缚宁身边,他脸上带着歉意:“你好,刚才很抱歉没能及时发现和帮到你,居然让女性独自面对这样的困境,最后造成这种局面。” 苟明之早就找了个地方坐着,时不时摆弄下健身器具,眼见那人与缚宁说些什么。 起身。 脚下慢慢向两人那边靠拢。 缚宁边擦汗边看着眼前的男人。 居然会特意为此道歉。 没心思与他交谈,嗓音冷淡:“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没有义务也不需要为此自责。” 回应过对方,她接着用毛巾擦拭脸颊上的汗水。 来不及去洗澡了,把汗擦干免得等会出去受凉。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她额角和雪白脖颈处,脸上还带着锻炼后未褪去的红,平时散发的疏离感被冲淡不少。 咖色短袖的男人看她看得出神,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后忙撇开视线。 耳根微微发烫:“如果待会儿你需要目击者陪同去一趟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有劳你费心,不过我已经答应过她了。” 苟明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旁,客气得打断两人对话。 缚宁打量眼前二人,斟酌一番,改了主意。 “可以换人。” 这个陌生的男人给她感觉没有那么难缠,比那个总笑眯眯的邻居更合适。 “你确定吗?”苟明之脸上一贯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与以往有所不同:“我觉得你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 两人对上视线。 在试探,也在暗暗交锋。 分明没见过几次,缚宁却有种能被他轻易看穿的错觉,这也是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的主要原因。 见他没有退让之意,缚宁移开视线。 算了,先前已经说好的。 苟明之满意地笑了下。 咖色短袖的男人也是个知进退的,识趣道:“既然这样,正好待会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警司到达现场,将地上的男人押走,又询问了现场情况和事实经过。 缚宁和苟明之坐上车被带回去做详细的笔录。 下午7点半左右,苟明之的询问先结束,他坐在大厅休息区等待。 春季早晚温差大,外面天色灰蒙,温度也逐渐降低,这离他们住的小区有段路程。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左右,缚宁转过拐角步入大厅。 远处苟明之坐在凳上,后脑勺靠着墙壁,别在耳后的卷发被从门口吹进来的晚风刮散,正飘在脸侧。 如果地点不是在警局,那画面也勉强算得上恬静美好。 听见响动,苟明之转过头来,遂起身凑上前来柔声笑问:“怎么样?” “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会被拘留10日。”缚宁边回应边往门口走去。 顺利得出乎她意料,原本和稀泥就能带过的小事件硬是花了好多精力去排查求证,说要给她一个结果。 她遇到这种事的次数很多,但能给她说法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掰出来。 视线掠过苟明之放在板凳上的包,缚宁不解:“你完全可以先回去,不用在这干坐着等到现在。” “我们不是顺路吗,我已经叫了车,马上就到。”他拿上随身物品缓缓跟在缚宁身后。 微风徐徐,春夜还留有逝去冬日残存下来的凉意。 缚宁走到路口停下,单薄的外衫衣摆被风吹起,她习惯了保持体态,没有顺势蜷缩脊背借以维持体温,反而舒展着身体,任凭萧瑟的冷风往身上侵袭。 好像再大的风都吹不断她的脊梁,也消磨不了她的心智和傲骨。 这景象落在苟明之眼中,说不清的遗世独立,飘然于尘。 苟明之脱下外套,伸手递到她面前:“要穿吗,现在有点冷,你穿的过于单薄。” “不用了。” 缚宁看了眼身旁递来的衣物,转而低头在包里翻找。 很快,她从包里拿出一件薄款的运动上衣,这原本是准备健完身洗澡后要换上的衣物。 薄了点,但勉强足够,等会坐车,倒不会很冷。 看清她手上的衣物,苟明之随意笑笑,将手收回,又神色自然地重新穿上不被接受的外套。 待二人都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忽的上前逼近,猛然拉近二人的距离。 顿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向缚宁:“要是往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在自保的同时也适当的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会更好,不然你自己也会很危险。” 第10章 看够了吗? 他胸口贴的很近,高大阴影笼罩在她头顶,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气息。 这样突然又刻意的靠近令缚宁感到强烈不适,同时也真真切切得感受到她与他这种成年男性之间在体型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差距。 她蹙起眉头连忙后退几步,直到达到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才停下。 语气染上不悦,眼中溢出戒备:“离我远些说话,而且我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只是善意的提醒。”苟明之看着她躲开,站在原地没再上前,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我只是..” 他声音突然弱下去,像是在苦恼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只是不想看到你有什么万一...?” 缚宁心情平复下来,眉头重新舒展开:“我会考虑。” 话虽是这么说,她神情却还是有些敷衍。 意识到她心里根本没听进去,苟明之当即换了一种方式,半开玩笑似的。 “下次直接砸鼻子,脑袋太硬,不好砸。” 突如其来的友好建议让缚宁陷入沉默。 她双手抱臂,搭握在胳膊上的食指轻点下臂膀,细细回想砸那男人脑袋的手感。 确实硬,费劲。 她偏过头看向马路另一端:“行。” 得到答复,苟明之的低笑像甘泉一样悠悠飘荡在寂静夜色中,小幅度抖动的肩膀也将他尾端卷发带起弧度。 “你果然...” 笑声纯粹,没有夹杂嘲讽。 缚宁觑着他侧脸,只感到莫名其妙:“果然什么?” 苟明之眼睛笑得弯弯的,没空解释。 待他笑得差不多,她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现在就提,以后我不会再理会。” 他确实帮了她。 得尽快两清,免得之后再生出什么岔子。 苟明之只看她一眼:“不用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缚宁没应声。 他看向缓缓驶来的白色轿车,拿起手机确认过车牌号,走上前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外侧,绅士地低了低头。 “请吧。” 待缚宁上车,他去另一边跟着坐进车内。 车辆平稳得行驶着,两人没有谁先开口,苟明之拿出手机在粉丝群里发送消息。 明之:[今天不播,不用等我,大家早些休息。] 几秒后,底下一串串的回复信息。 打铁少女:[okokok] 小铃铛:[好叻] 阴阳大师:[哟,干嘛去了,撸铁身体吃不消啦]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该不是为了我们那个粉丝福利库库练,把自己搞的萎靡不振了吧] 叽叽喳喳唧唧:[你们说的挺有道理,要节制阿明之] 998:[那你还是保重身体吧,干脆最近你也不要来播了,赶紧练练,我们才不吃亏]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大家觉得如何,要不给他放个假,到时候一饱眼福,他精神头太好了,每天播这么频繁还真有点熬不住] 1333:[可以] 222:[没意见,不差这几天] 明之:[谢谢大家这么体贴,最近确实有些忙,那我请一段时间假,具体什么时候再播,到时候在群里知会你们] 明之:[福利视频到时候会准时发布] 998:[已阅]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已阅] 明之:[还有...你们几个老粉好好说话][微笑] 阴阳大师:[闭麦了闭麦了] 我不是搞笑女:[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你们知道他是个黑心肝的,还总跳] 叽叽喳喳唧唧:[嗨呀,好玩嘛,看他直播人五人六的,结果时间长了...] 阴阳大师:[纯纯诈骗] 998:[+1]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1] ... 看着底部不断跟随的+1,苟明之不动声色得操作界面。 系统消息:[叽叽喳喳唧唧被管理员禁言1小时] 系统消息:[我不是搞笑女被管理员禁言1天] 系统消息:[阴阳大师被管理员禁言1天] 待界面显示出系统提示信息,他合上手机,侧头看身旁的人。 女人环抱手臂靠在椅背上假寐,光洁脖颈彻底露出,前躯伴随着呼吸有规律得缓缓起伏。 路边灯光从车窗透进,映在她脸上。 忽明忽暗。 交错闪动。 “看够了吗?”缚宁突然睁开眼,目视着前方。 在如此狭窄幽静的空间里,身旁人的视线又毫不遮掩,她根本不会真的睡着。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善恶交织着的矛盾感,让她不得不提防。 “觉得不自在吗?” 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张,苟明之眼里带笑,平缓得讲出看似夸赞的话。 “出挑的皮相总是会引得人多看几眼,你该早就习惯了才是阿...” 缚宁眸子偏向窗外。 听起来他似乎是知道她的职业,很可能是在海报或者杂志上见过她... 指背支着侧颚,缚宁淡淡开口:“明之。” 突然被她这样叫,苟明之怔愣一下,低声回应。 “嗯。” “这是你的真名?”缚宁问得随意。 嗓音如天边弯月旁边的那半片灰云,说不出的沉闷。 “对,姓苟。”苟明之没想刻意遮掩,眼尾含笑,满不在意得解释:“苟且的苟,苟明之。” 明晃晃带着贬义的词组轻飘飘就从男人嘴里吐露出来。 让缚宁不自觉地转过头直望进他眼底,下意识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窥得一丝真实的情绪。 只是随口一说…? 不像。 好死不死偏偏要挑难听的词。 下一瞬她又错开视线。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想竭力隐藏的事,她不想、也不该去探究。 将头靠在椅背上,缚宁神情恹恹的看着窗外由于汽车行进而不断往后掠过的风景。 天色昏暗,即使道路两旁暖黄的灯光早就已经亮起,那些景色在缚宁眼里依旧模糊不已,根本无法真的看清。 沉默在仅有两人的后座无声蔓延。 没等到她回话,苟明之侧眸看她一眼,浮出些笑来:“我已经报上姓名,这位小姐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沉默一会儿,她近乎自语:“缚宁,束缚的缚,安宁的宁。” 苟明之闻声望去,没有接话,反而观察着她侧脸。 第11章 膈应 “到了两位,下车记得拿好随身物品。”司机出声提醒。 二人下车。 苟明之在平台上支付了打车费用。 缚宁站在绿化道边的树下,整个人被树的阴影包裹着,置身暗中,苟明之站在她对面,暖黄色的灯光覆盖在他身上。 明明相对而立,却被分割成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树叶沙沙作响,风拍在缚宁脸上,让她脑袋清醒不少。 她摸出女士钱包夹,从里面抽出张红色的现金递出:“辛苦你陪我跑一趟,车费该我出。” 苟明之垂下眼眸,盯着她手中捏着的现金。 刺眼的红。 只是几秒,视线上移,最终重新落到她掩藏在树下阴影的那张淡漠脸庞上。 莫名的,他不太喜欢此时两人的站位。 扯过缚宁手中的现金,他站在原地摆弄。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又极为灵巧,折叠纸币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异常熟练,不一会,一个纸鹤呈现在他手中。 他走上前。 缚宁有些戒备得后退两步提前给他腾出位置:“你又要干什么?” 两人一同站在阴影下,他附身捏住缚宁衣袖边缘,把她的手拉起来:“别动。” 缚宁好奇,垂眼凝视他一举一动。 紧接着,纸鹤被放在她摊开垂吊着的掌心处。 “还给你,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钱。”苟明之语调表情与平常无异。 手中纸鹤栩栩如生,带着鲜艳的红,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掌中飞离。 缚宁沉默看着。 漂亮归漂亮,但有什么意义,人为制造出的假象而已,本质上与原先的纸钞没有区别。 她从来不怕别人向她索要钱财,她只怕别人不要钱财,反而要些别的,她给不了的东西。 良久后她缓缓出声,声调冷硬,暗含警告:“你要知道,我没有其他可以给你的。” “会有的。”苟明之嘴角扬起些弧度,眼里笑意柔和生动:“很晚了,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先行一步往小区大门走去,缚宁跟上,手中的纸鹤被她随手放回钱包夹内。 翌日。 缚宁一如既往得来到健身房。 人比昨天多了些,但也没太大影响,她近来的休息时间不多,健身时间自然是有些不太够。 刘文珊总在身边打转,晃得缚宁眼花。 一组动作练完,缚宁将器械归位,深吸了几口气:“你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吗?” “当然不能阿大小姐!”刘文珊捧着大水瓶正要往嘴里灌,猛的想起什么,又放回原处去:“昨天才出了那种事,我要守着你才行呐!” 缚宁视线扫过健身房内肉眼可见的包胶杠铃片。 原本的铸铁片一夜之间就被更换了。 缚宁慢悠悠活动下肩颈,神色浅淡:“这些片子不如之前的好。” “...大小姐。”刘文珊愣了愣,忙上来给缚宁按摩放松:“您可千万别在意,我们老板胆小,怕有人在他馆里出事,不是针对您。” “我知道。”缚宁点头。 约莫半小时后。 苟明之才背着包闲庭信步得从外边往里走。 把包搁在旁边,他按部就班得开始上跑步机热身,一侧耳机刚戴上。 身后就突然传来两人的低声议论。 “那妮子漂亮过头了吧,去要个联系方式好了。” “诶,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据说她昨天把一男的给砸得头破血流的,辣的很,你受得了吗你,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劲儿呢,更想试试滋味了...” 苟明之在跑步机上慢走,戴好的单侧耳机里传出往日他健身时常听的旋律。 这音乐今天怎么这么吵... 那两人行至身后,即将离去。 苟明之停了跑步机,慢悠悠地走下拦在那两人面前。 两个男人身形壮硕,个头却不如苟明之,突然被人拦住去路,面露疑惑。 只见苟明之眉眼弯弯,似叮嘱似警告:“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手脚,不搞性.骚扰那套,就安全的很...” 望着面前身材高大,却温和友好的男人,两人汗毛竖起。 这人怎么笑得阴嗖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对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绕开他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热身。 苟明之看了远处的缚宁一眼,重新走上跑步机。 ... 马路尽头拐角处。 一辆黑车停靠在路边,车内驾驶位上坐着位大概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青年等上一会儿,后座车门被人拉开,一身穿休闲服的身影坐上后座。 帽檐下,苟明之头发随意捆成一团,脸被黑色口罩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挺直的鼻梁。 食指勾住口罩的上沿拉至下巴处,他谈话家常般问:“之前让你们查的人底细摸清楚了没有?” “他是个惯犯,但因为每次都做的不过分,所以拿他没办法,没有任何背景,就是格外的识时务。” 青年神色恭敬,时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着后座苟明之的神色。 “要怎么处理他?” 青年名叫淮冬,是登封影视现任总裁,也是苟明之心腹,更算半个家人。 “让我想想...”苟明之似乎为难。 没两秒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找几个经验丰富的人陪他好好玩玩,这个中滋味,他定然会喜欢。” 似乎已经想象到某种场面,他边说着边突然眯眼笑了起来,心情显然好到极点。 淮冬与镜中望过来的视线相交,并未躲闪,迅速领会到了其中意图:“是。” 话落,淮冬低下头,眉毛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类阴损的事,他这些年可没少跟着做。 明之有的是办法折磨人还不让人抓住把柄。 没注意到淮冬的神情,苟明之继续出声叮嘱:“安排靠谱的人去做,你注意盯着就行,不要留下尾巴。” “这我明白,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招惹到您。 话虽没讲完整,苟明之却还是能懂得。 他偏过头朝向车窗,帽檐弯下的弧度遮挡住他上半张脸,令人无法分辨他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这非要找个理由的话...”思索片刻,苟明之唇角开合:“怪膈应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淮冬脑袋发懵。 摸的又不是您,您膈应什么? 第12章 别问那么多 十天前明之发来一个男人的资料,让他摸清楚对方的底细,这份资料明显是从某个健身房的会员资料库里抽调出来的。 查着查着,发现这男人是个经常在各种场合挑选女性进行骚扰的惯犯。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因为害怕恐惧而没敢追究,他就言语辱骂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拍拍屁股走人。 被骚扰的女性如果反应激烈不好对付,他就乖乖认错,后续态度也会表现得非常良好,这事也就过去了。 淮冬抬眼盯着后视镜,镜中苟明之的侧脸清晰可见:“那位被骚扰的缚小姐跟您是...朋友?” 苟明之眼神轻轻往这边一晃,又偏开视线。 “别问那么多。” 淮冬稍稍低下头,没再揣摩。 想起还有件事要说,他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斟酌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对方不悦。 不知什么时候苟明之已经转过头来,出声示意:“有事就说。” 淮冬稍微侧过身去,看着对方帽檐下的脸,用词谨慎。 “那位打电话到我这,问您还打算在这待多久,需要答复她吗?” 苟明之笑容停滞了一瞬,转眼又重新浮现:“这不用我教你吧,像以前一样不用理会。” 末了,他弯眸盯着淮冬,语气轻慢:“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瞬间充斥在整个车内。 淮冬当然不会忘记,那年冬天,他有了新的名字,也是他的新生。 13年前。 海城,冬。 零零星星的雪花纷飞,飘散在各处,也落在迷迷糊糊躺在地上的落魄少年身侧。 前方两公里开外有一处私立学校,正值学校放学之际,路上接送孩子的豪车随处可见。 街边人潮拥挤。 但落魄少年躺倒的位置却无人问津。 冬日冷风入骨,浸透人心,偶尔有在寒冬里裹着羽绒服前行的人会驻足凝视,却依旧会再次迈开脚步往前。 但披在落魄少年身上的薄外衣还是让这个城市染上一丝温度。 躺在地上的少年唇色冻得发紫,微皱的眉头浸着风霜。 身上单薄外衣遮挡不住入骨寒意。 冷… 腹中空无一物,没有食物提供热量,他头晕眼花,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现在已经有点听不清声音。 意识混沌之际,他仿佛听见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哪里来的垃圾...?” 轻柔含笑的少年音,不屑又高傲的字眼。 落魄少年无力回应,心中也不抱期望。 应该又是看过几眼就会离去,他毕竟是个可以被人随意售卖丢弃,还来路不明的...垃圾... “小少爷,天冷,别在外面待久了...”一青年担忧道。 果然,几秒后,是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恐怕早就死透了,回去吧闻叔...” 落魄少年意识逐渐模糊。 他果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到底为什么… 心底酸涩上涌,却流不出眼泪,微弱呢喃自打着寒战的齿缝中泄出:“为什么阿...妈妈...” 紧接着他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陌生的天花板和背后柔软舒适的床褥令他猛的坐起身。 他不会又被抓回去了? 环顾四周。 这里装修豪华,用具精致,是一个宽敞得像客厅的房间,处处透出富贵人家的气息。 并不是他之前所待的狭小又拥挤的房间。 远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手拿折纸把玩折叠的孩子。 垂眼。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很不合身,衣袖长出一大截,是成年人的衣服。 但面料上散发着的洗衣液香味让他感到心安,这是他多久不曾闻到的,正常味道了。 自从他逃走后,就一直在外流浪,家是绝对不能回的,但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四处游荡。 日子久了,身上便一股馊臭,连澡都洗不了,更别说换洗衣物了,没饿死已经是他运气好。 他年纪太小,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谋生,偶尔有人施舍给他吃食,但他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试图去央求街边店铺老板,让他帮忙打下手,不需要钱,只用管饭就行,可是却被嫌弃年纪实在太小,帮不了什么忙,又见他可怜,打发他点食物就让他走。 期间甚至有人提出要帮他找寻父母,他一口回绝,然后急忙逃走,他已经13岁,不是不懂事的年纪,更深知回去不见得会比如此流浪下场要好。 只是冬天实在是太过难挨。 所以他才会忍受不住,倒在路边。 现在突然在这样的空间里,还挺不适应。 沙发上的男孩察觉到响动,头也没抬,说的随意:“终于醒了。” 落魄少年心中戒备,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翼翼得询问:“为...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男孩轻笑一声,问:“这里是不是很大?” 落魄少年点头:“是。” 不止大,还暖和。 男孩压了压刚折好的褶皱,又接着讲道:“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佣人,太过无聊,所以偶尔需要找找乐子。” 落魄少年没说话,他总觉得这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笑得让人不自在,身上也有一种与其温和外表不符的怪异感。 顿了顿,男孩收敛了笑意,出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身体养好了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落魄少年愣了愣。 回去?他能回哪儿去? 拽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动,他理清思绪,原本黯淡的双眼透出些光彩,语气坚定。 “我不想要以前的名字,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是被家人卖掉的,前段时间逃出来所以才会...” 越往后,语气越飘虚。 听到此处,男孩停下手中动作,第一次抬起头,像是觉得有趣一般陡然扬起笑来:“你想呆在这?” 落魄少年第一次看清对面男孩的脸。 一张带着淤青的脸。 愣了几秒,他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挪开视线,微微点头:“是,我想留在这。” 男孩拿起手中完成一半的折纸作品细细端详,表情天真和蔼,眸光却变得狡黠凌厉,语气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戏谑和残忍。 “可是我家里,不养没用的闲人。” 第13章 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对方没有刻意展现,却隐隐透露出的上位者姿态令落魄少年心底一震。 也生出些退缩的想法。 他朝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外看了一眼,仍在飘飞的雪花自白茫茫的天际洋洋洒落。 一旦错失良机,那未来某天那些雪将会裹卷住他的尸身。 咬咬牙,他抬头看去:“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沙发上的男孩没有出声,只低头继续摆弄刚才没有折完的折纸。 双方陷入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在被有意拖延。 这样等待审判的过程格外漫长,煎熬,落魄少年内心忐忑,抓着身前被褥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他感觉手心渗出冷汗,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时,男孩突然开口。 “淮冬,你的新名字。” ... 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淮冬的思绪。 他对上苟明之的眼睛,声音坚定,亦如往常:“我只为您效劳。” “闻叔最近怎么样?”苟明之随口问了一句。 “闻叔身体很好,您还是不打算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吗?”淮冬一五一十的汇报。 闻叔是一直照顾明之的管家,以前就连他也常受闻叔照顾。 熟悉的笑容又出现在苟明之脸上:“在这住了7年,目前还不想搬,我一个人在哪儿不是住,暂时先这样吧,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公司的情况我会像往常一样定时向您汇报。” 商讨完,苟明之拉上口罩,开门下车。 边走着他边打开手机,调出躺在黑名单里已经好几年的电话号码。 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一串数字。 他垂眸凝视着,笑意浮于表面,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看过一眼,苟明之息掉屏幕,将手机揣进衣兜内,沿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 深夜,树影婆娑,路上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车辆稀少,偶尔几声鸟叫听得人心底发慌。 淮冬坐在车内,降下一条车窗缝隙看向远处的街角小巷。 巷口昏暗,路灯年久失修,昏黄的灯光在屋脊上一闪一闪,随时要灭。 巷子里传出微弱的呜咽。 “求求你们...咳咳...” “我、唔、...我不是女人,求求你们看清楚...我真的不是女人...” 几道结实响亮的巴掌后,讨饶声停止,传出几个男人略带嫌弃的的混笑。 “这不就得了,闭上嘴还能少受点罪。” “是男是女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天边渐亮,睡醒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天气越来晴朗温和,阳光沐浴在身上,暖洋洋。 江城某处化妆室内。 缚宁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捣弄着她的头发。 今天要拍摄goddess book的6月刊封面,主题是夏日绿茵,虽然还没到发刊时间,但是需要提前完成封面的拍摄。 经纪人倪娜在一旁盯着,她今天全程跟拍,当初她与这家杂志品牌接触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敲定由缚宁来拍摄,goddess book是二线的杂志品牌。 虽然和一线差距甚远,但也是机会,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这次的封面比以往拍摄的小众品牌杂志封面要更有含金量。 想到这倪娜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缚宁身上。 慢慢来,为以后做足准备。 “走,赶紧到外面拍外景。”摄影师见都准备妥当,连忙示意。 一众人在草地上停下,缚宁站在花丛和绿植前面。 摄影师调好相机,对缚宁喊:“来,模特我们先试拍一下。” 缚宁听见声音,看向镜头,摄影师举起相机抓住机会摁下快门。 随意拍好两张,摄影师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妆容服饰与这个外景的适配很高,很契合。 “没什么问题,按之前策划好的,咱们先到那边去。” 缚宁穿着件带腰封的吊带裙,吊带部分是米白色的v领修身样式,黑色腰封之下不规则黄白纹路的裙摆正搭在膝盖处。 她侧坐在草地上看着镜头,脚向后弯曲,左肩陷进绿植丛中,左掌撑在草地上,右手自然得搭在大腿前方。 摄影师端着相机,隔着镜头热情澎湃得指导缚宁完善动作。 “很好,绿植那支突出来的花,模特的脸如果再靠近些,让它稍微挨着你的左脸就更完美了。” 缚宁立即调整姿势。 “诶,就是这样,漂亮,保持住。”摄影师蹲在草地上,姿势奇怪扭曲,像个打结的麻绳。 一阵阵快门声过后,摄影师朝工作人员挥手。 “这套衣服可以了,换下一套,把准备好的凳子搬来放那边去。” 等缚宁换好服饰,做好新发型出去。 摄影师早就爬上准备好的梯子在顶上坐着:“快来来来,椅子是道具,可以合理利用,模特只管随意发挥。” 时间紧迫,拍摄节奏也快。 拍够想要的素材,摄影师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挑了挑眉毛。 “很好,随便一张都可以拿来做封面,我们上午工作可以提前结束,大家现在可以去吃午饭,午饭过后我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工作人员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倪娜走上前,和摄影师搭话:“吴摄这下午我们拍摄工作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按我们上午的进度来看,晚上8点左右就能结束,毕竟我们有一场外景必须等天黑下去之后才拍得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原本还害怕我们模特会经验不足,耽误了吴摄你计划好的进度呢。”倪娜一副放宽心的模样。 吴摄抬起头,没再看相机里拍好的照片,露出轻松的笑容。 “没有的事,我拍过不少厉害的大模,你们家这位除了出道时间不长,没有别的不足,业内口碑还特别好,再过半年,我要再想拍她,怕是都排不上号了。” “吴摄你眼光独到,你要这么说,我可要信了。”倪娜笑了几声。 一句话把对方和自家模特都夸了一遍。 第14章 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缚宁的午餐是倪娜安排的,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着,倪娜计算着上午花费的时间。 拍摄费用是按小时计算,杂志拍摄本身不是特别挣钱,主要是为了积攒知名度。 有些大牌的时尚杂志社甚至不会给予报酬,他们认为让模特上他们的杂志封面本身就已经是在宣传模特,也是让模特提升影响力的大好机会。 一直以来花大价钱自费上封面的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有些模特别说收取费用,可能还会反过来倒贴钱给杂志社。 倪娜边吃边询问:“缚宁,你感觉怎么样,摄影师和品牌方那边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 缚宁嘴里咀嚼着,眼神淡淡往摄影师那边看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配合拍摄是我的工作,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好。”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倪娜时常会感到焦急。 她已经29岁,在成为缚宁的经纪人之前就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6年,是公司里较为资深的经纪人。 虽然缚宁身高不足,只有166cm,甚至达不到公司规定平面模特最低身高168cm的要求,但脸蛋没得说,又有天赋。 一般刚签约的模特就算曾经有过拍摄经验,但实际在拍摄现场的时候还是难免会紧张,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缚宁当初完全没有这种现象,如鱼得水,丝毫不畏惧镜头,所以才会成长的如此迅速,可以说是她带的模特中非常具有潜力的。 模特与模特经纪人之间本就相互成就,她自然对缚宁抱有期望。 与缚宁相处不到两年,她差不多摸懂点缚宁的性子。 除了工作需要,缚宁基本不出门,对于安排的工作都会尽力完成,也极少产生不满,她们之间的相处可以称得上愉快。 咽下几口饭菜,倪娜望着缚宁淡漠又波澜不惊的面孔,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只是如此。 缚宁工作兢兢业业没错,可是却感受不到她往上攀爬的决心,偶尔会产生她好像只是在执行自己提出的要求的错觉。 倪娜忍不住半开玩笑似的幽叹:“你从不抱怨,却也不主动提起什么。” “倪娜。”缚宁放下筷子,面色平静:“你对我有所期待,我也相信你的选择...” 顿了顿,她继续没说完的话:“但工作就只是工作,你我都在各取所需不是吗?” 倪娜不由蹙眉,她很不解。 明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却偏偏对这个行业并不热爱。 她缓了脸色,露出些笑来:“你现在可能处于一种迷茫的阶段,等你走得再远些,你会享受这种感觉的。” 缚宁眼里并无波动,最终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嗯。” 午饭过后,众人休整了一小时再次忙碌起来。 缚宁换好服饰躺在被装点过的草坪上,白色宽肩带的修身长裙格外显眼,两侧的头发铺开来。 摄影师扯着嗓子呼喊周围几人。 “你们过来几个人帮我整理下模特的衣服和头发。” 工作人员迅速闻声而动。 摄影师从上往下俯拍。 连拍几张,又调整拍摄角度:“很好,这个状态保持住。” 晚上所有的拍摄全部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化妆间,缚宁同摄影师一起确认完电脑上的成片,赶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而倪娜还在和杂志社负责人有说有笑得来回打太极。 “您看看这片子拍得,要不是不允许,我还真想把今天这几张底片带回去给我手底下管着的那几个始终没起色的新人长长眼呢。” 杂志社负责人哈笑几声,忙摆手推拒。 “看你急得,你且等等吧,成片没登刊之前不能先见光,到时候发刊了你想怎么着都行。” 倪娜掩嘴笑起来,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是是,我和缚宁都等着看呢。” 等缚宁收拾好东西,二人一同坐上商务车,车开往缚宁居住的怡园小区。 倪娜一头长卷发,气质出众,做事干练,今天拍摄顺利她明显心情不错。 上车没多久,开始提起未来规划。 “等到杂志发刊后我们借此看看反响如何。这是你的第一块磨刀石,一旦有机会,我就算挤破了脑袋也会让你上一线的杂志。” 春日的晚风攀过窗户闯入车内,将两人整日拍摄下来堆积的疲乏吹散了些。 开春不久的风凉爽,也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 缚宁把车窗关上,将衣服拉链拉至最高处,看着窗外淡淡回应。 “会有那么一天的。” ...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浴室里传出水啪嗒啪嗒滴落的水声,花洒开关处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出,滴落在浴室地砖上。 苟明之走进浴室看了开关一眼,没管那处断断续续流出的水迹,就边脱上衣边伸手拧了拧开关,花洒喷出的水从高处往下散开,热气弥漫。 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将卷发吹干才到衣柜里翻找衣物,水声不断滴落在地砖上,声声清晰入耳。 多半是年头太久,混水阀芯坏了。 街道上。 苟明之买到合适的配件后随手装在裤兜里便从商铺走出,鼻腔一直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刚走出五金店门便听见有人叫他。 “明之?!”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往这边靠近,漂亮女人满脸欣喜,语气有些激动。 “是明之吗?” 苟明之没应声,在原地等两人走近。 “居然真的是你,我超喜欢你,可以跟你合张影吗?”女人走近仔细看过他模样,兴高采烈问。 苟明之笑应:“当然可以。” 女人让同行的伙伴帮忙拍照。 她站在苟明之身旁,胸口贴得极近,手也紧紧攀住苟明之的手臂,往他身上靠:“快拍吧。” 苟明之将她惹人争议的行为看在眼里。 就这样被拍下,肯定会被有心人拿去在网络上大做文章。 可惜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种没营养的花边新闻。 没等那人拍下,他按住女人的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出,迅速上前拿过那人的手机。 “还是我来拍吧,自拍比较好看。” 第15章 看什么呢 身后女人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见那人的手机还没锁上,苟明之站开了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迅速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翻看。 确认好刚才没有被拍下。 他重新举起手机,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笑容温和:“来,看镜头。” 拍完苟明之将手机递还给她们,并开口告别:“我等会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没走多远,苟明之在一家卖水果捞的小吃摊停下,借此侧站着与老板交谈挑选。 期间余光几次往左方扫过,最终确认方才与他要合照的两人远远跟在身后,没有离去。 伸手接过小吃摊老板递来的袋子:“谢谢。” “不客气帅哥,好吃记得下次再来阿。”店老板说。 苟明之点点头,扫码付款。 可能是不理智的粉丝。 要是一般的粉丝也没什么,他们这种再跟过去知道详细住址的话,倒会变得麻烦。 他看着眼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街道。 没有可以躲避的建筑,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动手,还是在前面拐个弯找机会甩掉。 ... 拍摄地址跨区,离缚宁居住的区域很远,缚宁和倪娜两人坐车坐了将近一个钟头,现在隐隐能瞧见成片的小区楼房。 缚宁坐的好好的,突然透过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把车窗摇下点空隙,像在观察着什么。 倪娜跟着靠过去:“看什么呢?” 车窗外,绿化道上一男一女走走停停,不像散步,反而像在跟着谁。 车继续往前开,前面走着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 “这个人你认识?”倪娜说:“他好像在被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 “对门邻居。” 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回视线,端端正正闭着眼睛假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 眼见车将驶离。 缚宁不知道想到什么,抿了下嘴,还是开口:“停车。” 倪娜看向后面车窗,离得有点远,车尾距离那个长发男至少五米。 长发男顿住脚步,观察了一下她们的车牌号,又接着往前走。 倪娜收回视线:“你跟他很熟?” “不熟,之前帮过我一点小忙,现在正好可以顺手捎带他一程,还了他这个人情。” 缚宁打开车门,正打算下车叫人上来。 “算了。”又坐回座位,朝司机说:“把车往后面倒点。” 倪娜知道她想法,赞同地一挑眉尾:“我也觉得你不下车露面最好,谁知道跟着他的是什么人,把自己搭进去才划不来。” 车倒回男人身侧。 缚宁偏过头,对着门外的人说了一句。 “上车。” 就转过头没再理会。 长发男注视缚宁的侧脸,眼睛弯起来,露出愉悦的笑容。 紧接着双手撑在车门两端,水果捞包装袋挂在一边手腕上浅浅摇晃,才晃一下,他已经跨进车里。 他单膝撑地半蹲着把车门关上,同时隔着车窗往外查看那两人还有没有跟上。 原本缚宁和倪娜坐着的中间座,由于他的加入瞬间变得拥挤。 长发男体型不小,缚宁小腿有点被他挤到,只好往车座底下后移收拢,给人腾出位置。 缚宁没管外面什么情况,叮嘱司机:“开车,不要在门口停下,直接到小区地下车库。” 交代完,她垂眸看向还半蹲着若有所思的长发男:“坐到后面去,你在这里很挤。” 长发男仰起头,视线似有若无般往缚宁涂着口红的嘴巴上扫过。 又低头看了眼下边缚宁稍显局促的双脚,语气抱歉。 “不好意思,我好像确实占了太多位置。” 他撑住缚宁的座椅扶手起身,从两人座位中间的空隙穿过,去到后座坐好,轻声笑起来。 “正愁甩不掉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你帮我了。” “扯平了。”缚宁没回头,只盯着前方路况。 车外。 一男一女见到有车停下,没再跟上,举起手机放大镜头将他们一系列的动作全程录下。 车开走后,女人将视频发送出去,没一会儿对面拨来电话,被刻意处理过的低沉嗓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想用这无关轻重的视频敷衍我?” 女人笑笑,全然不见方才兴奋崇拜的表情。 “他警惕性太高,照片没弄到,跟踪到一半不知被谁接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继续在这里蹲守。” 车内。 倪娜因为职业习惯,从长发男上车起就开始打量他的样貌,评估他的身材比例。 看着看着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干脆伸手主动示好。 “你好,我是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同时也是缚宁的经纪人。” 长发男轻点下头,虚拢住她指端抬了下:“初次见面,苟明之。” 得到回应,倪娜直接向他抛出橄榄枝。 “你身高估计得有个189,卷发有特色,脸也吃香,真的很适合做模特,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兴趣?” 苟明之勾起一抹浅笑:“陈蒙厚爱,可惜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太喜欢被约束。” 言外之意:你眼光很好,只是你们规矩太多,还要被管着,我没兴趣。 倪娜只是笑了笑,依然客气得递出名片:“不用急着答复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个行业朝夕更迭,随时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可有资质的也不是随处可见,想做到头部更是不易。 想到这,倪娜忍不住看向缚宁侧脸,记起那时跟缚宁的第一次照面。 太阳穴居然莫名开始发疼。 第16章 金疙瘩 当初她在街上撞见缚宁,本想着留个联系方式,结果缚宁狐疑得瞥她一眼,甩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累死累活跟了半条街,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了,缚宁愣是当她不存在... 最后缚宁在附近一所大学门口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我可以去你们公司看看,但我还要先回宿舍拿点东西,你不如在这等等。” 倪娜松了口气:“你可算相信我了,我真不是骗子。” “嗯。”缚宁点头:“我相信你不是骗子。” “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倪娜看看学校大门,又看了眼时间。 缚宁递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倪娜滴声扫下。 缚宁刷卡进入校门,离开时隔着保安亭的窗口跟里面人说了些什么。 倪娜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没几秒,里面几个安保人员一脸不善得从里面出来,拿着电棍比着她:“你,做什么的?跟着我们学校学生想干嘛?再不走叫警司来了!!” 声声质问让倪娜胸口一阵憋闷。 合着刚刚是在演她... 这防备心也太重了。 几番解释无果,还是招来了处理纠纷的警司。 倪娜扶了扶额,无奈得在包里翻找身份证和工作证件,递出去。 “我真不是骗子,不信你们看看。” 警司接过证件,对着倪娜的脸反复核验,又盘问了一会儿,才对学校安保人员说:“证件属实,是不是有误会?” 末了,学校安保人员低声咕哝:“好端端的你跟踪人家学生干嘛...?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嘛。” “...”倪娜。 算了不说了,越描越黑。 搞清楚之后,就剩倪娜待在原地,异常的凋寂孤零。 一高挑修长的人影站在学院墙柱后,隔着铁栅栏目睹全程。 “叮咚” 倪娜手机响起。 系统提示:[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紧跟着,消息对话框弹出条信息。 [周末我有时间] 倪娜一愣,忙朝校门内望了望,没见到人影。 心中却万分惊喜,抑制不住得露出笑容。 总算没白忙一场。 ... “倪娜,你知不知道你盯着我看了很久了?”缚宁正偏着头,表情很淡。 倪娜脑袋一阵胀痛,忙收回视线调笑:“看看自家模特阿,如今你身价可不低,我多看一眼那都是血赚。” 缚宁闻言微挑眉尾,声色缓淡:“我还以为你想起我们以前的趣事了...我倒挺记忆犹新的。” 后座的苟明之已经接走倪娜的名片,揣进包里。 他抬起头,温声笑问:“什么趣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能。” “不能。”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苟明之笑笑,也不自讨没趣,低头看了眼手里刚买的现切水果。 拎着口袋伸手递到二人座位中间:“你们要吃点吗?刚买的,很新鲜。” 举在她们中间的手明显更靠近缚宁那边,倪娜当即心下警觉。 这人的举动可不像不熟,她顺着男人的手臂投去视线。 话虽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神却只在缚宁身上。 搞什么,别来打她家金疙瘩的主意。 察觉到倪娜带着探究的目光,苟明之坦然地冲她笑笑:“怎么了吗?缚宁的经纪人。” 倪娜极快得将那一抹探究埋至眼底,向他回之一笑,顺便纠正刚才那个听起来她是某人附属品的称谓。 “我叫倪娜,你也可以叫我倪娜姐。” 她常年游走在各色人物之间,敏锐,有眼力见是基本素养,不然根本混不到现在。 不是她看得紧,只是她不希望有人打缚宁主意,且不提公司的少东家小李总似乎对缚宁颇为上心,多次向她打听缚宁的消息。 但即使还不清楚小李总的意图,缚宁现在都最好不要爆出恋情,不然保不准会被私底下使绊子,再想出头就难了。 而且目前缚宁事业正是上升期,分心在恋情上必定会影响到她的事业发展。 隔壁座位上的缚宁瞥了一眼没人接的水果,又转回头看着前边:“谢谢,我吃过了。” 见缚宁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倪娜欣慰地弯起嘴角,这才有心情出来打圆场:“那给我吧,我正好有点饿。” 说罢她就伸手要接走拿到自己面前。 苟明之笑睨她一眼没出声,只是松手,任由她拿走。 车驶入地下车库,缚宁和苟明之一前一后下车,倪娜临走前叮嘱。 “我先走了,你明后天好好休息,之后还有安排。” 缚宁点点头。 ... 第17章 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车库电梯门口。 杨嫜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不耐烦地抱怨:“怎么还不来...?” 按钮是亮的,刚才已经摁过,她抬手又用力戳了几下。 晚上快关店时遇到不讲理的客人,她不得不赔着笑脸,现在生意难做,心里火气只能一直憋着。 两道脚步声渐近。 杨嫜偏过头,远处缚宁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在正一起往这边走。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明明是个男人却留那么长的卷发,笑得让人不舒服,她不记得缚宁身边有这样的人。 看清男人的衣着打扮,杨嫜眉笔勾勒过的眉毛拧起,眼中露出明晃晃的不待见。 转而看向长发披散的缚宁,心里愈加烦躁:“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听见这话,苟明之没恼,也不出声,神色如常地转头看向别处。 抬手捏住自己的一缕卷发揉搓几下,显然没打算卷入别人的家庭纷争。 缚宁一双眼睛冷不伶仃看过来,语气平静:“说话注意分寸,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还敢跟我顶嘴。”杨嫜怒意更甚。 平日本就厌烦的长相,眼下看着更觉得刺眼。 方才的火气连带着一块涌上,胳膊不由自主的抬起,挥下。 苟明之反应不及,想要拉开缚宁的手只得僵在半空中。 缚宁来不及躲闪,站在原地偏着头,脸上顿时显现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巴掌声幽幽回荡,迅速飘散。 杨嫜回过神来,看了下自己的手,手心还有些麻,怒气却消失了大半,心情莫名舒畅不少。 她轻皱眉头,有些后悔。 居然没控制住。 这脸她虽不喜欢,却意外的从小到大都很挣钱,她也不想打坏了,得不偿失,根本不划算。 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杨嫜硬挤出点关切的表情:“没事吧,会不会影响你工作,是你自己,非要惹我生气,你说你...” “叽叽喳喳个不停。” 苟明之移动脚步,两人被他不着痕迹地隔开。 “打人了就该道歉赔偿,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一个中年人怎么却好像不懂一样。” 光线被遮挡,缚宁盯着男人宽广坚实的后背,眼中却没有情绪。 苟明之高大的身形让杨嫜退了两步。 她方才怒火中烧口不择言连带着将人讽刺了一番,本就没理,便识趣得闭上嘴,忍住与他争辩的冲动。 电梯到达负一层,杨嫜走进去,看着还站在外边的两人:“你们两个不进来吗?” 苟明之笑睨了一眼过来,没回应她。 杨嫜偏过头嗤笑。 不男不女的臭小子,拽什么拽。 ... 门缓缓关闭,杨嫜的脸彻底消失在苟明之的视野里。 他转过身,面对默不作声缚宁,不自觉得放轻语气:“头抬起来点,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缚宁语调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产生变化。 说完就打算越过他,去按电梯。 苟明之注视她发顶,指节动了动,待回过神,已经托起她的侧脸。 细腻温热皮肤下的血管在指尖跳动,节奏平缓,虽不如他强健有力,却如此鲜活。 稍微低头,她面上清晰可见的红痕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一双毫无波澜又带着防备的眼睛。 晶莹剔透的茶色瞳眸,坚韧明亮,像敲不碎的玻璃珠子。 和他记忆中一样。 那个女人多半是她母亲,只是两人长得却不怎么相像,看她这闷不吭声的反应,明显早就习惯。 苟明之盯着那几道红印子,心里烦,语气有责备的意味:“你就不知道疼的吗?” 无人回应。 缚宁眼神依旧冷淡,像被冰封的湖面。 苟明之却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间。 这样一声不吭的算什么...之前砸人时的那股劲跑到哪里去了。 难怪她舍不得离开那个家,肯定与她母亲脱不了干系... 被迫仰起头,缚宁不悦地皱了皱眉,立刻将脸从他手中偏离。 手中温热的触感霎时消失,苟明之将手缓缓放下,面上浅笑依旧。 “她经常这样。” 笃定的语气令缚宁古井不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 她避开苟明之的视线,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我说是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她按下电梯按钮,嗓音平静:“今后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继续装作不知道比较好,毕竟你也根本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苟明之没说话。 继续装作不知道... 她这是暗指他明明早就住在她家对门,明明听到她家里的骚乱和吵骂,之前他却从没上门关心过,所以现在也别突然假惺惺去关心她。 那怎么能一样呢? 之前他又不知道是她。 “我尽量。”苟明之答应的敷衍。 眼前披散长发,坚韧挺秀的身影与从前的他渐渐重叠起来。 二人走出电梯,背过身各自走开,两扇入户门同时打开,缚宁跨进门内,没有转身,门被她利落地反手关上。 苟明之转过身关门,只看见她三分之一的背影。 关上门,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发信息给萧思木讲了个大概就关掉网络,将手机扔在一边往浴室走去。 ... 第18章 好巧 缚宁今明两天都休息,闲了一天,这会儿在家准备晚饭。 “宁宁,在家吗宁宁。”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和女孩轻快的嗓音,她择菜的手一顿。 萧思木怎么会突然过来。 没再多想,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镜子前凑近仔细观察。 昨晚她已经上过药,脸上的痕迹不算明显,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些指印。 她低下头,迅速拿起妆台桌面上摆放的化妆品。 收拾好,缚宁到门口将门打开:“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你要来,如果我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萧思木背对着她,身量一滞。 忙转过身来,笑容明朗:“打算给你个惊喜嘛,你要是没在我回去就好了,反正又不远,开车很快的。” 缚宁盯着她看了一会,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乐样:“进来吧。” 缚宁走在前边,萧思木进屋后把门随手关上。 天还亮着,屋内没开灯,客厅的窗帘虽是拉开的,但光线还是不怎么好。 缚宁坐在餐桌一侧。 萧思木在她对面拉开板凳坐下,又将手里的果盒放在桌上,俏皮地抛了个媚眼。 “饭后水果,我精心挑选的。” 缚宁点点头,把桌上几盒水果挪到一侧,又将方才没择完的菜推到两人中间。 一抬头,却见萧思木正托着下巴盯着她,表情也没有刻意遮掩,称得上五彩缤纷。 萧思木看了一会儿,面露疑惑:“宁宁,你今天又没工作,怎么化妆了?” 缚宁心下一紧,脸上却并未露出破绽,反倒顺势承认:“脸不小心磕到了,怕你担心就遮了一下。” 这话半真半假,严格来说,算不得撒谎。 “我记得我包里有专门涂抹的药来着。”萧思木低头在包里一阵翻找,拿出一支药膏递出:“来,你擦几天,会好的快些。” 缚宁接过那盒细长的药膏,拿在手上翻看了几下。 包装盒不新,被拆开过,也有点皱。 她将手从桌上挪到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打开盒子,将药膏抽出一截,拧开盖子。 封口处的锡纸并没有拆掉,膏身也没有挤压的痕迹,显然是没用过,但仅凭这些还是无法准确判断出是不是刻意买的。 萧思木心大,却不蠢笨,她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以前能糊弄过去,次数多了,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缚宁把药膏装好揣进兜内:“没吃晚饭的话,等会儿在这吃完再走,我来做。” 随即冲桌上的菜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思木帮忙。 她很少做饭,但做饭其实也简单,用白水把菜煮熟,沾一点酱料,完全能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萧思木磨磨蹭蹭的拿起菜掰扯,少见的没有立马回答,表情异常纠结。 择了几根,她突然把手里的菜一把扔回菜篮,语气坚决:“宁宁,咱们等会直接在楼下小饭馆吃现成的,自己做太麻烦了。” “没事,花不了几分钟。”缚宁头也不抬。 过了几秒,意识到什么,她停止择菜的动作,抬头果然见到萧思木竭力克制却还是略显为难的模样。 差点忘了。 萧思木虽然做饭做得比她还难吃,可是她父亲有一手好厨艺,所以嘴被养得特别挑。 斟酌一番,缚宁不打算为难萧思木的嘴巴:“算了,走吧。” 二人拿上包出门。 电梯门打开。 与健完身回来的苟明之迎面撞个正着。 萧思木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收敛,一副谨慎的模样。 苟明之正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的同时一双笑眼也垂下来看两人。 “好巧。”他合上瓶盖,面色温和,一看就是个好脾气:“这是要去哪里?” 看到缚宁身旁的萧思木,他眼神在缚宁脸上扫了一圈又快速移开。 微润的卷发捋在脑后,露出额头,似乎是刚洗过。 再往下,宽厚的肩膀,劲窄的腰,完美又恰到好处的身材直引得人多看几眼。 萧思木却没空欣赏,她眼珠子转了转,疯狂暗示苟明之装作没见过她。 “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无视萧思木的眼神,苟明之从电梯迈出,自顾自说起来。 萧思木手指收拢,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接着苟明之又笑着话锋一转:“不好意思看错了,跟我一个朋友长得有几分相像。” 萧思木暗自松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苟明之。 缚宁眼神在两人间流转。 感到气氛有点怪异,只好出声催促:“闲话说完了就麻烦让让路。” “你还没回答我去哪儿,还有她是谁,不和我介绍一下吗?”苟明之看向缚宁,语气自然熟稔。 不知道的多半会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苟明之目光在缚宁面颊上停留许久,似乎发现她脸上端倪,视线不经意间往萧思木那扫上一眼。 感受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缚宁毫不躲闪,语气却下意识弱了一分:“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互相介绍好友的地步。” 她其实有些担心苟明之会将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眼下看这情况,他似乎没那个打算。 刚安下心来,肩膀上突然一重。 “你是缚宁的邻居吧。”萧思木笑嘻嘻搂住缚宁,打断二人对话,出声催赶:“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不好意思阿,麻烦让让。” 苟明之没看她,脸上笑容可掬脚却纹丝不动,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为什么出去,家里没菜了?”他看着缚宁。 被他目光锁定,缚宁只得回应:“做菜麻烦。” 苟明之眉眼含笑,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直问道:“是麻烦...还是不会...?” 第19章 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面对发自灵魂的拷问,两人顿时都不吭声。 “一个破菜...谁不会了?”萧思木不自在得咳了一声,眼神飘忽。 缚宁则不以为意,也没觉得自己不会:“我会做,她不爱吃而已。” 见到两人反应。 苟明之唇角微勾,逮住机会发出邀请:“两位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别跑出去了,外面的好些都不干净,也不健康。” 这倒让萧思木起了点兴趣,脱口而出。 “你会做饭?真的假的,能吃吗?宁宁也觉得自己会,结果...” 缚宁淡淡斜了眼身旁的女孩。 女孩突然噤声,没再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见此,苟明之笑意更深,只出声催促:“那走吧。” “宁宁,走走走。”萧思木向来不客气,忙拉拽着缚宁回屋。 缚宁眼看着萧思木把家里的菜和刚刚买来的水果拿上。 忙活的好像她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见她拿不下,缚宁去帮忙接过来一部分:“冰箱都快被你搬空了。” 萧思木关上冰箱门,附在缚宁耳边低声道:“送上门来的免费厨子,不吃白不吃,而且我们自带食材,可不得让他多做点。” 出门一看,对面苟明之已经开好门在门口等着。 见她们出来,他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食材,将两人带进客厅沙发处:“坐吧,要喝点什么。” “可乐。”萧思木笑容满面,语调轻快。 缚宁微抬眼眸:“白水就好。” 苟明之去冰箱附近找了一圈,端着两杯温水过来:“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可乐了。” 缚宁率先询问:“那有没有其他甜口的饮料?” “你想喝吗?”苟明之露出笑容。 “宁宁才不喝含糖量高的饮料...”萧思木靠在缚宁肩上,闷闷得接过话茬:“是我要喝。” 缚宁瞥着女孩发顶,对她的话表示默认。 “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矿泉水。”苟明之将拿来的水放置在茶几上:“你们随意,我先去备菜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进了厨房。 萧思木撇了下嘴,不高兴得用头去蹭缚宁颈窝:“没有还在那问问问的,搞毛阿?” 缚宁脖子被她短发蹭的发痒,将人推了推:“别不高兴了,少喝点也好,免得年纪轻轻就痛风。”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她们两人,萧思木闲来无事,在客厅到处转悠。 两边的户型差不多,只是朝向不一样,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她伸手在家具上摸了下,没有灰尘 “啧啧,看来是真爱干净。” 随后她绕到卫生间,洗漱用品都是一份。 一圈看完,她悠哉悠哉得坐回缚宁身旁,忍不住抬手扶额,小声感叹。 “奢侈。” “130多平他一个人住,宁宁你们好歹还是一家三口,这地段每月的租金也不便宜,我知道网红挣钱,但这未免也太挣钱了。” “拜托,我也想这么奢侈,奈何荷包不允许。” 猛的,她瞪圆了眼睛,受到刺激一般坐直身体,骂道。 “靠,不一定是租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身子顿时如泄气皮球般沿着沙发慢慢下滑。 缚宁伸手托住她:“你喜欢好地段的房子?” “市区寸土寸金,谁能不喜欢阿?”萧思木掩面低叹。 坐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那边隐约传来水流声和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她们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缚宁双手抱臂靠着门沿,淡淡询问:“需要帮忙吗?” 苟明之正在切菜,闻声看向二人。 指指放在一旁的草莓,和他刚才顺手从外边儿买来的樱桃:“帮我把这些水果洗一下就行。” 到水池前,缚宁打开水龙头盛了些水,将草莓倒入。 切菜声突然停下。 苟明之递来一个盐罐:“水果需要用这个泡一会儿,万一里面有虫子。” 还没抬手去接。 “诶诶诶,这个我知道,我爸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萧思木先一步拿走,直接往浸泡草莓的碗中倒了几大勺。 缚宁将盐搅拌化开,端起放置在一旁。 樱桃倒入水中,大部分都沉到水底,少数几颗漂浮在水面上,要落不落的。 没一会,苟明之又递来果盘:“用这个装吧。” “好。”缚宁伸手接走果盘。 萧思木率先将那几颗浮在水面上不听话的洗净,捞起装在盘中,待二人全部洗好后,分别装起端到餐桌一侧放好。 再过去时,苟明之已经将两个做好的菜摆在台面上。 萧思木盯着两道菜细看,又瞧着正在抡勺的男人一副熟练的模样。 咧着嘴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欸,宁宁你看看这菜色,果然有两下子。” “色香俱全,确实不错。”缚宁应声点头。 只是见到做菜的过程,还是觉得繁琐。 苟明之自然是听到,却没多大反应,只是抽空侧过脸对萧思木笑道:“那就麻烦你帮忙端出去一下。” 两盘菜被端走,缚宁在一旁等着端这即将炒好的一盘。 眼看菜快要起锅,苟明之用筷子夹起锅里的食物,递到她嘴边:“能帮我试试味道吗?” 瞥着递来的食物,缚宁没张嘴。 他到底是无意还是在故意耍花招...能不能别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垂眸扫视台面,缚宁拿起附近没用过的干净碗举起来。 “放这。” 简短两字,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苟明之面不改色,依言将食物放入碗中,然后把筷子递给她。 缚宁尝过,给出评价:“味道刚好,可以起锅了。” 苟明之垂眸望过来,语气像是有些失落:“只是刚好吗?” 可能是有卷发加持,他此刻的模样和因为没能得到主人夸赞而沮丧的巨型犬没有太大差别。 沉默片刻,缚宁偏开视线,平静改口:“很好吃。” 得到满意的回答,苟明之笑弯了眼睛,将菜盛到盘子里递过来。 “你先出去,油烟味重,你们在外面等等。” 客厅。 萧思木正坐在餐桌前回复工作讯息。 缚宁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边把菜往桌上摆,边看一眼她手机屏幕。 “跟谁聊得那么开心?” 处理完消息,萧思木乐呵呵一笑,收起手机。 “回个工作信息。”她伸手把人拉过来,掌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宁宁,快来挨我坐。” 等人坐下。 她把头靠在缚宁肩上,鼻腔涌进对方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 脑袋忍不住人肩膀上蹭了蹭。 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第20章 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高一。 下课铃响起,学生从各个教室的前后门争相涌出,学校走廊上一秒还鸦雀无声,下一秒便人声鼎沸。 萧思木出了教室门去厕所,她这两天来例假,刚刚上课时便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身后不时有男生女生在后面窃窃私语,她没心思管,更没心思回头去看。 便没发觉,背后不管男女,都有人露出或尴尬或戏谑的眼神。 正走得好好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拽她那只手心细腻凉爽,明显是双女孩的手。 萧思木正难受,烦躁得反手甩开:“谁阿!?” 一转身,眼前居然是那个备受议论,名叫缚宁的女孩。 她们不是一个班,偶尔在过道上碰见,也是擦肩而过,根本没有过交集。 缚宁神色冷淡,手上拎着水杯,显然是要趁着课间去接水。 这时几道带着低笑的男声从身后缓缓靠近。 萧思木总感觉有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莫名的不自在。 缚宁冷冽的视线突然越过她,绕向身后某处。 男生的低笑刹那间停止。 几个男生安安静静得从身旁经过,但悄悄往这边瞥的眼神仍然有些戏谑怪异。 缚宁突然把拎在手中的水杯递过来,淡淡道:“帮我拿着。” “阿,干,干什么?”萧思木脑袋发懵。 下意识就照做了。 缚宁在学校很有名气,不仅相貌出众,成绩也名列前茅,高一刚开学,男生的表白信就塞了一抽屉。 当她见到课桌里的那些信封,一言不发地走到教室末尾翻出垃圾桶拖到自己的课桌旁。 把那些信封当着全班人的面,通通倒进垃圾桶里:“谁帮忙塞我课桌里的,谁来这里认领。” 从那以后,她班上的同学再也不敢因为帮忙跑腿打水,食堂抢饭这种好处,替那些男同学把表白信塞进她课桌里。 有很多人都想跟缚宁做朋友,但她就是不爱搭理人,总是独来独往。 有好几次萧思木都听见别人偷偷在背后说缚宁假清高。 萧思木正纳闷。 “嗞啦”一声。 缚宁拉下拉链,脱下校服外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萧思木一脸惊恐,大脑飞速运转,没想明白对方到底要干嘛,反而开始语无伦次。 “那个...美女,你你,有话好好说,脱衣服做什么,我,你,那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吧...” “安静点。”缚宁顷身贴近,将衣服展开,环住萧思木的腰,勒紧校服袖子,稳稳系在萧思木腰前。 萧思木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不敢动。 她个头比缚宁稍高些,稍稍低头便能瞧见一颗脑袋贴在自己身上,内心止不住波涛汹涌。 是不是有点太近了阿... 对方身上少女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扎起的马尾倾身时坠在她胸前,只是看着,就酥酥麻麻,算是体验了一把类似软香在怀的感觉。 萧思木脑子宕机,脖子也渐渐开始泛红,这片红又控制不住地慢慢上移,蔓延到脸颊。 她懵懂的少女心没有因为阳光帅气的男同学而躁动,反而因为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女生开始狂跳不止。 衣服系好,缚宁直起身,从眼神恍惚的萧思木手里抽走水杯,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只说了一句。 “你裤子上染了很多血。” “阿,什么?!!!”萧思木宕机的脑袋再次转动起来:“血?什么时候的事?” 后知后觉的往屁股后面摸索,她的脸更红了,只是这次是因为羞愤。 自己现在穿的是短袖,校服外套放在教室里的,没有东西可以遮,怪不得人家要脱衣服,自己还胡思乱想。 完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 缚宁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萧思木一系列鲜活生动的反应,眼中刹那间流露出艳羡之色。 转瞬即逝。 “谢谢你提醒我,那些混蛋,我说怎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想起大家投来的各种视线,萧思木有些窘迫。 她虽然脸皮厚,却也没厚到可以毫无顾忌,能提醒她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她还拿自己的衣服冒着沾上血迹的风险为她遮挡。 萧思木低头看了眼腰前系好的活结:“你的衣服,我会洗好还你。” 缚宁点了下头:“高一6班最边上靠窗那列第5排是我的位置,要是我碰巧不在,你直接放我桌上就行。” 说完,缚宁就转身离开。 望着手拎水杯、缓缓隐没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萧思木捏了捏系在腰间的衣袖。 重新审视四周投来的视线,似乎全都带着点嬉笑鄙夷。 窄长的走廊人声肆虐,热闹非凡,却莫名刺耳。 她伫立良久,复杂的情绪突然如泄堤的洪水般涌上,眼眶此时竟才后知后觉的泛起丝丝湿意。 “一群混蛋...没见过女生来例假阿?有什么可笑的,多补补生理知识吧...” 脚步声渐近,菜香味也随之飘散而来。 苟明之端着最后两个菜从厨房过来。 他身上的围裙已经取下,只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两个盘子在他手里显得圆小。 凳子被拉开,他坐在两人对面:“让你们久等了。” “现在能吃吗?”萧思木低头看着桌上的菜,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就迫不及待:“你还有没有菜要做?” 苟明之笑笑:“没有了。” 三人动筷,场面隐隐透露出一种诡异又融洽的温馨感。 缚宁很快吃好,放下碗筷,像往常一样在一旁等着。 没几分钟,她默默看了眼搁置在一旁的水果。 苟明之将两个果盘都推到她面前,语调温和:“本就是你们带来的,洗过不能放久了,会烂的。” 正大快朵颐的萧思木闻声附和:“是呀宁宁,快尝尝我买的草莓,保准甜。” 草莓清甜,果肉口感细腻,樱桃水分充足,酸甜可口,饱满的果肉被咬破,汁水在口中炸开。 可能是小时候肚子饿了总拿水果充饥,缚宁始终觉得水果比起饭菜更有滋味,那种满足的感觉仿佛烙刻在骨子里。 边看手机边忍不住多吃了几颗,喉间滚动,整颗樱桃还没来得及咀嚼便被连核咽下。 “咳...”有点憋闷,缚宁控制不住地咳嗽:“...咳咳。” 什么也没咳出,喉咙异物感强烈。 第21章 给我住手 萧思木吃的正香,以为她呛到,放下筷子抬手轻抚她背部,试图减缓她的不适。 缚宁手肘抵在桌上,喉咙有些发紧,不太能发出声音,脸色虽难看,意识却还算清醒。 苟明之疑惑地观察她几秒,站起身来,从桌对面绕到她身前。 弯下腰看她嘴巴:“看着像噎到了...” 宽厚手掌隔着披起的头发握住她后颈,大拇指透过发丝摁在她耳根处。 呼吸不畅,断断续续的窒息感逼得缚宁微张着唇。 她眼眸半眯,眼前的男人有些模糊不清。 迷蒙之中,苟明之另一只手抬起来,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短促道:“别咬我。” 撂下这句话,按压带来的恶心感紧随而来。 缚宁脑袋下意识往后缩,想要躲开,却被宽厚有力的手掌控住无法动弹。 头脑昏沉,双手没有地方攀附,缚宁拽紧男人的衣摆推搡,却推不动,反而隔着那层衣料感受到他腰腹间坚实,磅礴待发的躯体。 这一幕令萧思木非常不满。 “你你你...”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抓住苟明之的手腕想要阻止:“还不给我住手!” 却被男人斜眼一瞥。 萧思木莫名得有些心惊,再看看缚宁,最终还是收回手没说什么,面上却明显有着不甘和懊恼。 舌根被按压过后,掌在缚宁后颈的手松开,她抚着脖颈,止不住泛起干呕,感到喉间有什么在往上翻滚。 喉间异物感突然消失,苟明之掰着她的下颚,取出她嘴里的罪魁祸首。 丝线随着离开的动作拉长断开,指尖只剩一片晶亮的水渍。 缚宁大口喘息,呼吸顺畅后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归体内的感觉让她好受许多。 苟明之看清手里被吐出的带核樱桃,脸色阴沉一瞬。 后又换上浅淡笑容,摆手将那玩意扔进垃圾桶,扯了张卫生纸从容随意得擦手。 “幸好卡的不深,不然我就要用急救法了。” 一旁扶着缚宁的萧思木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咬着牙,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像要吃了他。 “急救谁不会阿,你跑那么快干嘛?当我是空气阿?!” “嗯?”苟明之看着她,微妙得沉默几秒,随即轻柔一笑,变相认同了她是空气的说法:“我下次注意。” 萧思木看他态度好,压根没察觉出来有什么毛病。 “宁宁怎么样,好点没?吓死我了。” 见缚宁脸色好看些,她边给人顺背,边拿起桌上的水杯递来。 “来,喝点水缓缓,顺便漱漱口。” 不知道为什么,漱漱口三个字在两人听来像被特意加重了一样。 两个当事人皆顿了顿。 缚宁抬起头,将刚刚被揉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冷静平淡地端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腮帮子鼓起,口腔里包着的水被她在嘴里左右倒了几下,开始咕噜噜噜漱起口来,活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萧思木这么一说,突然还有点不自在了。 萧思木端起垃圾桶,接到她嘴边:“来宁宁,吐这。” 吐完漱口水。 抬头与苟明之视线交汇,缚宁缓缓别开脸来。 “抱歉。”苟明之看着她侧脸:“我刚刚有些着急。” “还不赶紧去洗手。”缚宁嘶哑的嗓音明显是刚才卡住喉咙导致的,但在苟明之耳中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好。”视线滑过她开合的唇瓣,苟明之微微笑起:“我这就去。” 卫生间内。 苟明之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鬼使神差得捻了捻。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他揉搓着自己的指尖,只是难免想起刚才被包裹住的柔软触感,平静的心情泛起微妙波澜。 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呢? 缚宁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李弦的,自从她们搬到隔壁,她们家就隔三差五的吵,他原本打算让李弦将人撵走,重新找安生点的租客。 没等付诸行动,就见到下班回家的缚宁,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李弦的手笔。 意外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居然是庆幸… 庆幸她过得远不如想象中如意,庆幸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他这种本不该出现的卑劣想法里稍微缩短了那么一点点。 她说的很对,他不是有闲心的好心人,他甚至一直活在阴沟里,只见过那么一次太阳。 水声停止,苟明之收起思绪,再次出现在她们二人眼前。 “那个...饭菜很美味,多谢款待。”萧思木收拾好随身物品:“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喜欢就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苟明之笑意盈盈地点头。 两人挪动脚步,去往门口。 苟明之率先走到门口,为两人将门打开,展示出一套得体的送客流程,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临出门时,萧思木勉为其难扯出个假笑:“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就对面呢。” 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的缚宁径直出了门,没给苟明之留去视线也没有出声回应,喜怒难辨。 回到缚宁家中。 萧思木看了看时间和窗外变暗的天色,再三开口叮嘱:“那宁宁,我先走了,那个药你一定要记得擦阿,效果很好的。” “嗯,回去开车注意安全。”缚宁心不在焉地点头。 见她应下,萧思木放心大胆得离开。 门被关上。 缚宁站定几秒,走到卧室里坐下,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仔细回忆。 他洗手了吗? 喉间突然隐隐开始犯恶心。 忍了一会,还是坐起身来,到洗漱台拿起牙刷将嘴里里外外漱个干净。 隔壁501户。 苟明之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摆放的水果看了一会儿,最终走近,将那盘樱桃端起,尽数倒入垃圾桶中。 第22章 很软 一周后的晚上11点。 白日繁华的街道,到夜间更是灯红酒绿。 不对外开放的会员制高级会所一包厢内。 李弦指间夹着烟,嘴里吞云吐雾,正同几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说着说着那手就往身旁陪着的女人腰间掐上一把。 一副混不吝的浪荡模样。 苟明之推门而入,李弦悠悠地把烟给熄灭,还抬手拨了拨周边的白烟。 另外几人也立即跟着照做并纷纷起身喊道。 “明之哥。” “明之哥好久不见。” 苟明之抬眼从那几人身上扫过,温和点头:“是挺长时间没见了。” 手上烟虽灭得痛快,但李弦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当初大学那会儿你边读书边处理公司的事,压力大,烟瘾也大的吓人,现在你说你戒烟就算了,搞得我们哥几个也不能抽,事儿真多。” 提到此处他咂咂嘴:“不过我也佩服你,这都能戒掉,我倒要看你什么时候憋不住,这哪是能戒得干净的。” 苟明之关上门,迈步往里走:“那你恐怕有的等,倒是你,分明有大把的钱财等着你挥霍,非不知节度糟践身体,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悠着点。” 李弦挑眉,不以为然,显然是没听进去。 待苟明之落座,他扯唇问道。 “怎么样,我们公司那缚大模特虽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给我们公司挣的钱,那比好些t台模特多了去了,啧,她可是我们公司大宝贝阿。” 苟明之没回话,弯着眼眸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杯中晃晃悠悠的酒水映出他柔和带笑的面孔,指尖抵在杯身上细微地抚了抚。 骨头硬不硬他不知道。 反正嘴倒是很软。 “是吗...”苟明之放下酒杯,露出微笑:“也不知道你到底招惹过多少个你们公司的大宝贝。” 李弦眼皮一跳,本能得察觉到什么,脑子转的飞快,极为迅速得回答了一句。 “她我可没碰过。” 话音落下,李弦勾勾唇,搂住缠抱而上并顺势坐他腿上肆意撒娇的女人。 十足十的游戏人间花花公子做派。 苟明之笑意依旧,挪动位置离的远些,好让他们尽情发挥,出口的话却嘲讽意味拉满。 “是不是人家不搭理你阿,不然怎么知道难啃。” 那边和女人正啃得难舍难分、热火朝天的李弦扶住女人的脑袋让她偏开些。 嘴唇带着旖旎艳色望着苟明之调笑:“这我不否认,我觉得自己没戏,不是顺手就安排给你了吗。” 提及此处,他视线下移,神色复杂得在苟明之下半身打量了一番。 “这女人的滋味,你是没尝过,你那枪难不成是个哑的,中看不中用?” 苟明之面不改色,起身走到两人跟前,抬起双手,分别扣住李弦和他女伴的脑袋,将两人的头重新掰正,让他俩嘴对嘴。 含笑眼眸幽幽半垂。 “继续。” 两人倒像是习惯了,也不在意,接着没做完的事。 ... 凌晨。 缚宁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软的身子赶回家。 走出电梯,余光瞥见右手边的房门前蹲坐着个男人。 她装作没看见,往左边自家门口走。 刚打开门,身后的人发出点动静:“...唔。” 缚宁没管,踏进房门,换上拖鞋,将随身物品放好,回过身想要关门,远处对门的邻居——苟明之,还坐在那。 也太碍眼了,像本该干净的地上有一堆存在感强烈的垃圾。 “苟明之?”缚宁叫了他一声。 他没反应。 定睛看上几秒,她走了出去。 两户人家之间相连的过道光滑,缚宁脚步轻盈,拖鞋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缚宁弯下腰:“醒醒。” 苟明之两颊发红,双眼紧闭,浓密眼睫在下眼睑印出道阴影,看起来柔顺良善,一点都不具有攻击性。 他身上持续不断得传来一股浅淡的酒味,但还是轻易就能闻到。 缚宁直起身来,皱了下眉。 臭死了。 她对气味和视线都比较敏感,还有点洁癖。 观察了一会,苟明之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会不会是装的... 缚宁脚掌搭在他膝盖上,刚想用力往下踩,猛然觉得不太合适,收回脚,改用脚尖往他膝侧狠踹了两下。 “呃唔...”苟明之没有躲开,皱着眉头可怜地闷哼了两声,再没给出别的反应。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他全身。 掏出手机,打开外卖平台,点了两份外卖,然后拽起苟明之的手,摁在密码锁上,将他家的门打开。 深夜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家门口得的人能算什么好东西。 没一会儿,两个外卖员到了。 “麻烦你们把他扶起来扔到屋子里去,那两份外卖你们等会带走,当作是我请你们帮忙的谢礼,另外也会给你们好评。” 两外卖员原本面面相觑,听了这话当即喜笑颜开,满口应下。 还有这好事。 苟明之被扛起来扶到屋子里。 虽然缚宁说的是让扔进去,但那两人也没真这样做。 眼看着还要往里去,缚宁开口阻止:“可以了,就扔那。” 只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碍眼就行,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周到了,她没义务照顾醉酒的邻居。 两人按她说的停下,将苟明之放在玄关处,便退出来不再管:“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给我们一个五星好评哦~” 缚宁伸手将苟明之房门带上,转身离开。 门内。 本该醉着的苟明之缓缓抬起眼帘,撑着冰凉的瓷砖从地上坐起身来。 手指插进散乱不已的卷发往后顺了顺,露出一双毫无醉意的眼睛:“心肠这么软怎么行阿...被假惺惺坏家伙缠上怎么办...” 他起身站定,垂眸看身上被那两人拽皱的衬衫衣袖。 抬手往下扯了扯,整理好之后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电话那边率先传来女人的娇嗔,似乎在抱怨,紧接着是李弦流里流气的轻哄:“乖乖等会儿阿宝贝儿,我讲完电话再过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李弦开口询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苟明之默了一瞬:“没有。” 抬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他来到卫生间,将手机点开扩音放在柜台上,拧开水龙头洗手。 手机话筒里传来李弦幸灾乐祸的笑声。 “啧啧,美男在前无动于衷,我们家小缚宁定力不错嘛。欸,那她就那样任由你躺在家门口?” 第23章 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捧着水往脸上泼,凉意令他脑袋更加清醒。 眉毛与耳边的发丝被润湿,鼻尖下巴挂着的水珠在他抬起头时因重力顺势往下掉。 身上的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斜眼扫向柜台上的手机,唇瓣缓缓开合:“那倒也不是。” 电话里李弦嗓音瞬间高昂几分:“哟,看来是有希望,也不是完全对你置之不……” “她叫来两个外卖员把我扔进屋里。”苟明之一句话将李弦没说完的那个“理”字堵在喉中。 “这个...”李弦尴尬的轻咳一声:“跟我预想的差距有些大,但是挺合理的,毕竟她也抬不动你嘛。” 苟明之拿上手机,走到卧室把身上带着酒气的衣物脱下,笑眯眯地讲述。 “她还借机踢了我两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李弦犹豫地嘀咕一句。 “……我他妈怎么感觉你有爽到?” 苟明之盯着床头的手机没应声。 有吗...他只是觉得现在心情不错而已。 说起来之前她被噎住那次从他家离开时她的脸色并不算好,他突然也摸不准她是不是因此心存芥蒂。 没听见他的回应,秉着沉默等于默认的原则。 李弦无语得“啧”了声,拔高嗓门骂道:“我说你现在简直越来越变态了。” “管得着吗你?”苟明之唇边挂着笑,径直走过去把电话拿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再给我提供你那些不靠谱的经验了。” 电话挂掉。 时间飞逝,转眼过去一月有余,缚宁与苟明之二人期间遇到过两次,苟明之仍然主动打招呼,缚宁有回应却态度冷淡。 这个季节,温度已经逐渐升高。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使人烦躁,还是缚濒本就心有怨怼。 打扮精致的杨嫜晚上回到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向自己房间,恰巧碰到出差回来的缚濒。 看着杨嫜妖里妖气的姿态,缚濒忍不住阴阳怪气:“杨嫜,你最好安分点,不要以为我经常出差,你就可以在外面勾搭男人!” 杨嫜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出口反击。 “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我要是想勾搭,有的是人排队等着,还轮得着你在那里说三说四?” 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脸会定期保养,又努力维持着身段,即使现在不再是青春靓丽的年轻姑娘,但也风韵犹存。 缚濒怒意更甚。 他不是不知道杨嫜貌美,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娶她,可是她太张扬,又盛气凌人,这么多年来,总是不给他好脸色。 面对如此挑衅,缚濒瞬间丧失理智。 大步冲向杨嫜,一把扯起她的衣领把人拉拽到自己面前,抵在墙上,恶狠狠得发出警告。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逼我主动离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拉扯间,物品无可避免得摔落在地,发出哐啷哐啷的阵响。 杨嫜嘴上不服软:“呸,你个没用的窝囊废。” 她一手想制止男人拽住她头发的那条手臂,另一只手也扑着要去抓男人的脸,更作势要朝男人吐口水。 状若泼妇,平日的美艳张扬不复存在。 缚濒眼底猩红,他固定住杨嫜的头,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 杨嫜双手使劲掰他的虎口,嘴上乱骂的声音慢慢变小,表情痛苦,额头上青筋开始渐渐显出:“给我...撒手…” 房间内。 两人熟悉的争执吵骂和物品打砸声将睡梦中的缚宁猛然惊醒。 她睁大眼睛,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掀开被子光着脚开门冲到门外。 客厅内物品零零散散铺在地上,杨嫜和缚濒正位于连接房间与客厅的过道处。 杨嫜背贴在墙面,秀发凌乱不已,一部分散在脸上,一部分搭在肩前,凄惨可怖。 缚宁急忙跑上前使劲反向掰缚濒的大拇指关节,冷声呵斥:“你想掐死她吗你?!” “兔崽子给我滚开,还轮不到你管。”缚濒气头上,一把将她推挥开。 眼看要撞向墙角。 缚宁下意识抬起手臂撑住,没有撞到脑袋,只是左手手臂不可避免得被狠狠磕到。 没感觉到疼。 心跳止不住得加快,耳中闪过一阵轰鸣,身旁噪音弱化,只听见心脏在“咚咚咚”地急促狂跳。 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只有男人掐着女人脖颈的样子格外清晰。 “吵死了...” “怎么就不能安静点?” 缚宁转动眼珠扫视周围,迅速搜寻现场有没有能有效制止缚濒又不至于伤人太重的物品。 视线终于锁定在某处。 缚濒双目赤红,理智渐失,无暇顾及她。 她悄悄站到缚濒身后,白色的充电线自上往下,套住他脖子,用力收紧,后拖。 缚濒由于惯性,松开手向后倒坐在地。 缚宁手上不松劲,顺时针转动手腕让线绕手掌两圈缩短线的长度,同时快速抬起一只脚蹬在他后背上借力。 缚边无法起身,脖子也被勒住,只能用指甲扣弄脖子上的细线,试图获得喘息的机会。 “咳呃...”没了桎梏,杨嫜贴着墙面滑落,猛的深吸几口气:“咳呃...呼...” 缓过劲来。 她躲到一旁扶着餐桌捂住脖子平复呼吸,抬眼看着远处场景。 只觉得毛骨悚然。 实在是,太像了。 二十几年前杨嫜摆地摊卖女士服装,存够了本金,趁着个体户兴起,当机立断抓住机会租了个铺面,然后靠着摆地摊时积攒下的可靠货源和人脉,将低价批发来的服装进行包装后陈列在门店里,再以高价卖出。 那时候互联网并不发达,十年间杨嫜挣了很多钱,足够花一辈子,她自认为是成功的。 可惜她的成功只体现在事业上。 当初她为了城市的户口,嫁给了并不爱的缚濒,日子久了,发现他软弱无用,阴晴不定,也不会甜言蜜语,哄不了她开心。 还有缚濒那个老古董般的母亲居然还处处瞧不上她,一口一个“乡巴佬”的叫。 渐渐得,就连她辛苦生下的女儿也和她那该死的父亲长得越来越像。 阴郁的神态,不活泼的个性,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全都和他父亲一样... 毫无价值。 ... 第24章 忠心的狗 没一会儿,坐在地上的缚濒脸色涨红,声音也弱得跟蚊子一样:“…小畜生...呃...放开。” 缚宁听清了,却并不在意对方口中的称谓。 “安分点,不要再想着对她动手。”她眼睛眨也不眨,仿若寒霜侵染过的眸子死盯着他,语气强硬:“否则...” 话音落下,她死死收紧手中的线,意味明显。 缚濒额头青筋暴起,挣扎一番,效果不大,只能低头:“行...我不动她,也...也不打扰你休息...” 眼看他气息微弱,缚宁眨了下眼睛,缓缓吐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差不多够了,他又可以安分一段时间。 她慢慢松开手,往后退开几步。 “砰咚”缚濒顺势躺在地上。 缓过劲,他眼睛上撇,盯着头顶上方翻转的和他极为相似的脸,缓缓说道。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跟个忠心的狗一样护着她,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忘了?真是没出息。”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她是不会喜欢你的,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一辈子都不会...哈哈哈哈...”他边笑着,边止不住得剧烈咳嗽:“哈哈哈哈。” 缚濒的冷嘲热讽和隐隐透着癫狂的笑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穿透耳膜直达缚宁脑海深处反复敲击。 她偏过头,不想对上男人的视线。 手里握着的线也变得有些灼热烫手,让她想要松开扔掉。 沉默几秒,手指又重新收拢攥紧。 “不用故意说这些来刺激我。”她面无表情得喃喃自语:“我跟你不一样。” 比起杨嫜,缚濒更没资格叫她女儿,他从没管过她,杨嫜是这个家里唯一照料过她的人。 即使那点微不足道的照料是为了... 更好的利用。 缚宁望向杨嫜,眼中抱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而在对上杨嫜写满了震惊与嫌恶的眼神时,她眼里的期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从没出现过。 “都早点睡。这里的房租是我在交,再闹你们两个就拎着行李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她将手里的线往地上一扔,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房间内。 缚宁瞥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臂,刚才没感受到的疼痛现在才不断地从手上扩散开来。 要找个时间去医院,估计没有个把月好不了。 幸好最近工作不忙。 她拿出手机,给倪娜发去信息:[接下来一个月先暂时不要给我安排通告,有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抱歉] 很快,倪娜发来回复信息。 [不用在意,最近几个月都排的很满,你也没什么机会休息。] [接下来的一部分通告我会暂时分给别的模特,你趁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 看完信息,缚宁放下手机,在床头柜里翻找。 没一会两支药膏出现在眼前,她盯着其中一支药膏看上一会儿,拿出来拆开在手上随便涂过几下,又重新装好,拉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单独收起来。 刚才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疲惫困顿一齐涌上,缚宁躺回床上,伴着手臂的阵阵刺痛缓缓阖上双眼。 次日清晨,两扇门一前一后接连开启,缚宁手上拎着垃圾袋, 里面大半都是物品的残渣。 夏季炎热,头发被她捆起来,没再像春天那会儿总是披着。 对面苟明之穿戴整齐,明显是有事要出门。 二人对视一眼,又像往常一样。 苟明之微笑着打招呼:“早阿。”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没人再开口。 外面太阳高挂空中,火辣辣得炙烤着大地与屋脊,人们皆穿着短袖衣裙。 缚宁身着长袖防晒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毕竟手上的伤面积不小,容易引人注目,遮遮更好。 苟明之打过招呼,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挪开。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大步走过来,越过位于走廊正中间的电梯,继续往前。 缚宁只走出两步,就被堵住去路。 手臂突然被抓住,她忍住手上传来的痛感,缓了一阵,嗓音淡漠如常:“你又要做什么?放手。” 小臂痛感不断袭上,缚宁面不改色,唇色却不可避免得苍白了几分。 苟明之蹙起眉心,眼神也变了变,忙放开她的小臂,拿过她的手腕,猛然挽起袖口。 看清伤势,他瞬间就笑出了声,夸赞一句:“你挺能忍。” 小臂上有一处鼓起,红肿不堪,周围也印着骇人的大片淤青。 虎口与掌心附近也有细细的勒痕,由于肤白娇嫩,便显得这伤更加醒目。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装作不知道吗?”苟明之放开她手,笑容减淡:“那你是不是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样?” 明明这一个月以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他好端端发什么脾气...? 缚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双眼睛如同被冰润过,泛不起丝毫波澜。 “伤的是我又不是你。” 苟明之被噎得顿了顿,放轻语气,柔声问道:“这副模样,还能工作吗?” 关他什么事?问题怎么这么多。 缚宁有些不明就里:“说完了吗?” “没有。”苟明之微微一笑。 缚宁观察着他表情,始终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她对他了解并不充足,他又惯会伪装,目前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心思。 不再待在原地,侧身就要越过他。 苟明之侧跨出一步,拦住她去路:“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确保没有伤到骨头。” 缚宁没理,脚步移动。 对方跟着移动。 往复几次,她定在原地,对上他视线,心底不断找寻他这样做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 “你...” 第25章 你很闲吗 “你该不会在可怜我?”缚宁率先打破僵局。 苟明之微拧下眉毛,向来温和的面孔难得显出些不悦,他没立即回答,似乎也在思考。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立马冲她笑笑:“是阿,或许我是大善人,偶尔会慈悲心泛滥,还希望你能体谅体谅,配合下我想要帮扶邻居的善举。”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缚宁没搭腔。 这么痛快承认她反倒觉得不像了,不过他好多时候举止都有点诡异,又能是什么好鸟? 那他几番示好是想图谋什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苟明之突然没头没脑得问:“那你呢...讨厌我了?” “讨厌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缚宁不明所以地瞥着他。 讨厌算不上,不想接触才是真。 苟明之弯起眼眸,解释道:“上次在我家的时候,感觉你就已经有点生气了,我还以为…” 那天被噎住的场景又清晰得在眼前回放起来。 “闭嘴。”缚宁淡淡呵斥。 那天晚上就该趁他醉酒多踹他几脚。 苟明之没再说下去,歪着身子俯身与她平视,带着细微探究与侵略性的视线在她面孔上游移扫视,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缚宁感到不自在,却没有挪开视线。 什么巨型犬? 毒蛇才对。 类似睫角棕榈蝮。 苟明之低笑两声,直起身子,率先踏入电梯,让出位置等待:“进来吧,不是要去丢垃圾吗?丢完我们一起顺便去医院看看吧。” 缚宁拎着垃圾袋跟上,站在离他一臂远的另一侧:“我自己会找时间去,还是不劳烦你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择日不如撞日。” 苟明之勾着唇角,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语调也轻快不少。 “就今天吧,我送你。” “...”缚宁看着他那身穿着打扮,明显是有事要外出:“你很闲吗?” “顺路。” 到达一楼。 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缚宁拿着垃圾,试探性得迈出一步,身后男人也跟着移步。 他不是在开玩笑,要想办法甩掉他。 她不再往外走,主动开口:“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扔一下?” 苟明之一双笑眼凝着她,眉目温柔似水,似乎是要答应下来。 “自己去。” 他不上套,缚宁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悠悠往外走,任由他跟在身后,再返回电梯下到负一楼的停车场。 缚宁在前面走,苟明之就像一贴粘力强劲的狗皮膏药在后面盯着,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押送候审的犯人。 这与当初学生时期被萧思木缠上时的感受极其相似,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二人来到一辆黑色suv前面,车的标识她认识。 迈巴赫,几百万的豪车。 远远得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缚宁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内敛的大个头,车如其人。 市区医院。 偌大的停车场一眼望去满是各色排列整齐的汽车,刺眼的阳光照在车身上折射出大小不一的反光。 缚宁下车,关上车门。 苟明之也跟着下了车。 缚宁向他投去目光,未发一言,含义却不言而喻:为什么要跟下来? “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他微微歪头,露出个浅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 可能是觉得太晒,他侧身重新拉开车门,弯身掏出一顶鸭舌帽调整大小。 那帽子没被苟明之戴上,却扣在了缚宁头上。 额前一片阴影,照在缚宁脸上的灼热光线被帽檐遮挡,她顿时觉得凉快许多,脸也没那么烫了。 “你的脸可比我金贵。”苟明之替她扶正帽檐,弯起眼眸:“走吧。” 说罢他转身朝前走去。 缚宁没有跟上,站在原地,抬手捏住帽檐将帽子摘下递到鼻边。 不臭,只透着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洗发水味道,看起来也异常干净,应该没怎么戴过。 勉强可以接受。 前方的苟明之走了几米发现没人跟上,转过头去,将缚宁的举动尽收眼底,眼中笑意更深,随即折返回去。 缚宁正想将帽子重新戴上。 “不用怀疑,我很爱干净,要是不信...”苟明之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侧着脑袋凑到眼前:“你大可闻闻。” 他那么高的个子加上此时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并不雅观,路过的人偶尔向他们投来好奇审视的目光。 男人侧脸被倾斜垂落的鬓发遮盖大半,只能见到犹如匠人精心削刻出的眉弓和鼻梁。 “不用。”缚宁重新将帽子戴在头上,越过他,径直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他直起身来看了会儿她步履平缓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正要步入医院大门之际,缚宁莫名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顿住脚步,想回头看看。 “怎么了?”苟明之询问。 “没什么。” 医院内部,消毒水与药品混合着的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着人的鼻腔。 挂好号,两人到诊室外坐着候诊,候诊人的哼痛低吟此起彼伏,排在他们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得进入诊室,然后离开,很快叫到他们。 缚宁走进诊室,苟明之也跟着一起进去。 问诊的中年医生小心翼翼抬起缚宁的小臂检查:“这是怎么弄的?” 一旁的苟明之半垂眼眸,视线从她受伤的小臂缓缓上移,定格在她侧脸,似乎在同医生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缚宁没过多解释:“磕到墙角。” 中年医生边查看伤势边神色怪异得盯着缚宁过分平静的脸看了好一阵。 最后说道:“看这伤势,最好做个ct检查一下。” 待两人出了诊室门,中年医生方低声嘟囔。 “这女娃都不知道疼的吗?” 缚宁拿着检查单正要去缴费。 “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苟明之抽走检查单迈步向窗口去。 检查完毕,两人坐在椅上休息。 苟明之一直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缚宁原本就打算自己来医院,现在身边跟着个尾巴,让她极度不适应。 没两个小时结果出不来,恐怕要待到中午,苟明之也没表现出要离开的迹象。 她试探着出声提醒:“你不是还有别的事?” 第26章 好令人伤心 “不差这一会儿。”苟明之装听不懂。 “你已经在这耽误了很长时间,是不是该走了?” 缚宁定定地看着苟明之,没再给他装傻的机会,眼里也没有丝毫挽留... 没等来回应,帽檐被他恶意往下压了压。 她的头也被迫低下几分,小鸡啄米似的。 “缚宁。”头顶传来苟明之温柔低缓的轻叹:“能不能不要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我又不是什么坏蛋,你总这样真的好令人伤心...” 缚宁扶正帽檐,心底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他的好意并不纯粹,来日方长,既然他愿意,那就看看他能玩儿多久。 临近中午十二点,结果出来,二人拿着片子去给医生诊断。 医生看过片子,抬眼看向二人:“小臂裂纹骨折,打石膏固定之后在家慢慢修养。” 缚宁眉头轻蹙:“多久能拆?” “如果恢复的不错,三到四周就可以拆。” 休假的时间用来养伤勉强足够,但打上石膏就没法掩藏,萧思木生日要到了,到时候她看到问起来,该怎么解释,要提前准备好说辞。 走出医院大门,缚宁手臂已经被固定住。 苟明之提着药,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解决好午饭。 停车场。 缚宁搭上副驾的车门把手,没有建筑物遮挡,车在太阳底下暴晒太久,车把手被晒得有些烫手。 还没握紧,身侧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握在把手上,挤开她的手。 苟明之将车门拉开,露出微笑:“请吧。” 等她上车,苟明之俯身扶着座椅外沿,手臂越过她,要摸索座位内侧的安全带。 感受到对方靠近,缚宁支起完好的右臂抵在男人胸前:“不用做这些事,我是伤了,不是残了。” 苟明之垂眸看向挡在他胸前的手臂,眼尾微弯,轻飘飘说了一句:“看出来了。” 他直起身来往后退开为她关上车门,到驾驶位上坐好。 缚宁右手利落地扯出安全带扣上,动作一气呵成。 车在苟明之的驾驶下平稳得行驶着,准备去往私人服装定制中心。 车内开着冷气,缓解了炎热天气带来的躁意。 不到十分钟。 缚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昨天本就没休息好,午饭过后,睡意更浓,撑着眼皮坚持了一会,连座椅都没调便慢慢靠在椅背上偏头睡去。 苟明之抽空扭过头看向副驾,见人梗着脖子睡得正熟,视线在副驾门把手上方的调节座椅按键停留两秒,低哼了一声,又转回头。 到达停车场,苟明之停好车,没有马上将人叫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紧皱着眉头,睫毛颤动,明明开着冷气,额头上却隐隐泛起薄汗,不知到底是因为受伤的手还是因为被梦魇缠住。 苟明之默默注视一阵,终是无奈般轻声低语:“看来是从小就会逞强。” 睡梦中的缚宁突然感觉暖和了点,身体也放平了些,僵硬的后颈舒服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睁眼就是车顶。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察觉到座椅的变化,她坐起身来,身前搭着的外衫随之滑落,叠积在大腿上。 她拾起外衫递给身旁悠闲坐立着的男人:“怎么不叫醒我?” 苟明之伸手接过衣服扔在后座,面不改色地扯谎:“看你睡得很香,时间还早,就没急着叫你。” “你到这是要做什么?”缚宁揉了揉太阳穴,刚睡醒,声音闷闷的。 苟明之:“去取录制视频需要用到的服装。” “那快走吧。”缚宁开门下车,不愿再耽搁时间。 步入定制中心,整栋楼极为亮堂,几个裁剪好的西装样品陈列在装潢精致的店面入口附近。 柜台处等候的男服务生见到两人,忙迎出来引导:“苟先生,恭候您多时了,您定制的服装已经制作完成,我们老板正在二楼等您。” “辛苦。”苟明之没多大反应,熟门熟路得带着缚宁就要往楼梯口去。 客套完,男服务生忙跟随前行,视线迅速在缚宁身上扫过:“这位女士有点眼熟,您贵姓?” “免贵姓缚。” “知名模特缚宁缚小姐?”男服务生不紧不慢跟着两人,毫不吝啬得夸赞:“其实我曾经在时尚刊物上见过您的,我们老板还是您粉丝,您本人比海报刊物上还要出众,果然是天人之姿。” 缚宁停下步子,盯住对方:“缪赞了。” 没再理会男服务生,她看向苟明之:“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会客厅那边等你,动作稍微快点。” 没等人回应,她已经转身往会客厅走。 男服务生遥望了眼女人背影,边跟着苟明之踏上楼梯台阶,边小心翼翼询问。 “苟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苟明之偏头笑睨他一眼:“别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她可不喜欢你恭维人的那套。” 男服务生一愣,定在台阶上:“我没有恭维,我说的是实话阿...缚小姐在时尚圈很有名的...” 几步远的台阶上。 苟明之停下脚步,半转身体,一双温柔笑眼朝下睥睨。 “有名你眼珠子就能偷偷摸摸得乱转?人眼泡的酒我还没喝过呢,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男服务生缩了缩脖子。 “我错了错了,知道您对缚小姐上心了,苟先生您是老板的常客,我都接待您多少次了,别跟我计较。” 几步跨上台阶,他侧身背对缚宁所在的方向,在前引路。 “不过容我多句嘴...缚小姐的职业是模特,常年都会接收到诸多视线,您总不能把人关起来不让人工作的...” 苟明之慢悠悠看他一眼。 男服务生忙捂住嘴,一双眼眸咕噜噜得转。 苟明之踏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幽幽语调恍若蛇在嘶嘶吐信子。 “我管不了她...但对付你们还是很容易的。” 男服务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人行至试衣间门口,男服务生恭谨地将门推开,弯腰抬手:“请进。” ... 第27章 没事找事 楼下。 缚宁坐在会客厅,这里员工很有眼色,送上咖啡点心就退开了,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过来打扰。 她端起咖啡看过,又放回原位,一口也没喝。 受伤的手臂并不突兀,与她自身融为一体,让人不自觉得忽略。 没待多久。 苟明之从楼上下来,眉眼带笑得走近。 材质极佳的白色深v西装,略宽松的版型穿在他身上不会那么贴身,更加衬托出他禁欲柔和的气质。 缚宁将他通身扫过一眼,淡淡开口:“直接穿着走吗?” 苟明之整理纽扣的手顿了顿,微微一笑。 “定做了两件,我还没决定好要穿哪件录制视频...有点难以抉择,你能上来帮我看看吗?” 缚宁看了看时间。 这有什么可挑的,他要穿着去选美吗... 终归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走吧。” 来到二楼试衣间。 一身着西装马甲,戴复古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朝这边看了眼。 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停在缚宁面前,左右来回看:“哦哟,苟先生,这缚小姐是您女伴?” “不是。”缚宁蹙了下眉。 苟明之端着张笑脸不吭声。 缚宁斜他一眼:没长嘴...? 苟明之笑了一下,视线扫过攀住她肩膀的那双手,一字一句:“不是女伴,朋友而已。” 末了,他抬起眼帘,望着中年男人,眸子弯起:“初次见面,你就这么盯着她看,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中年男人忙收回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缚小姐您虽然个子不算特别出挑,但比例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常看与您相关的刊物,是您的粉丝,突然见到您本人有些激动,还请见谅。” 缚宁:“不碍事。” 苟明之转头看向她:“那我去换另外一套。” 缚宁点头。 中年男人殷勤得立马安排引导:“缚小姐,您坐这吧。” 缚宁跟随过去,依言落座。 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缚宁的单人大海报递过来,小心翼翼指着海报右下角问。 “那个缚小姐,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缚宁没说话,扫视周围。 中年男人有些失望,却没强求:“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缚宁看了眼那张海报,摊开手心,语气淡淡:“没有不方便,但是得麻烦你把笔找给我一下。” “噢对对对。”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转身去摆着设计图纸的桌面上翻找。 终于在一块残余的服装布料下找到根笔,递过来。 “这里缚小姐。” 缚宁捏着笔,画画似的留下一个艺术签:“有其他需要签的吗,可以一起拿来。” “不用不用,就这张就足够了。”中年男人拿起来看,笑容展露:“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苟明之已经脱下西装外套,紧实隆起的肌理被黑色打底短袖紧紧裹住。 他视线轻飘飘看向中年男人,露出笑容,有点没事找事。 “我的另一件衣服呢?过来帮我找找。” 中年男人将海报收好,回身朝苟明之走过去,指着搭在假人模特肩上的外套。 “这里这里,我帮您穿上。” 他拎着红色西装外套两端,往苟明之伸出的双臂上拢。 这件红色西装和刚才那件白色的版型一样,红色透出极致的欲望,搭配他及肩卷发,优雅随性又透着神秘危险的气息。 明明与苟明之平时展现出的面貌完全不同,却莫名契合。 将人通身扫过一眼,缚宁得出结论。 意外的适合他。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细微差别,苟明之笑了笑:“你有时候也挺好懂的。” “当然。” 缚宁仰靠着椅背,稍稍歪头,凉薄的视线瞥向他。 “我不像有的人,喜欢把心思藏着掖着。” 一旁的中年男人感觉气氛不对,适时插嘴:“是吧,我就说红色优雅,有张力吧,苟先生您非不信我的眼光,还另外让人缚小姐来看。” “你说了不算。”苟明之将外套脱下,递出去:“帮我装好。” 两人下楼准备回去。 途经柜台,苟明之突然偏头问道:“你觉得那个人手艺怎么样?” 缚宁点头直言:“很好。” “他女装做的也不错。”苟明之走向柜台,掏银行卡递出:“给缚小姐办张会员卡,我...” 缚宁预感不妙,几步上前将卡夺过,悠悠抬手往他外衣兜里塞。 “我不缺衣服,而像你这样的男人...更见识过不少。” 男服务生准备接卡的手悄悄缩回,更将头偏向一侧。 苟明之扫了眼已经落进兜里的卡,轻笑着点头:“所以呢...?” “所以别总做些多余的事。”缚宁转身走向出口。 两人回到怡园小区。 苟明之将医生开的药递过来,柔声提醒:“记得按时吃。” “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缚宁伸手接过。 他弯眸笑笑,没再说什么。 到下午晚饭时间,缚宁点开外卖软件浏览翻看,一阵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苟明之端着餐盘站在门外。 他将盛着饭菜的餐盘递过来,笑容得体:“做多了些,扔掉又可惜,只好端来给你,吃完记得把餐具还来。” 捧着盘子的缚宁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只看到他关门的背影。 坐在餐桌前,缚宁盯着眼前看起来异常可口的食物,似乎有点丰盛过头。 在医院时医生说过要吃能补充钙元素和各类维生素的食物,其实就是要有营养。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能吃的太随便,不然恐怕没法如期拆下石膏,但没想到他会做好送来,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真是那种善良过头的好人…? 回想种种端倪,缚宁当即否定。 怎么可能。 第28章 还挺骚包... 吃过晚饭,她站在苟明之家门口,捏着餐盘,用盘身敲响房门。 门被打开,开门时带起的风扫过脸颊,泛起丝丝凉意。 苟明之刚刚应该是在录制视频,卷发特意吹过,弧度自然,有规律却不死板,看起来慵懒又随性,西装外套下空空如也,不着寸缕。 由于领口的深v设计,即使扣上纽扣,锁骨直至腹部的大片风光还是展露无遗,白净矫健的肌理与鲜艳的红色西装相互映衬,分外惹眼。 “谢谢你的晚餐。” 缚宁将盘子递出,毫不避讳得打量他一番,神色自若得给出评价。 “衣服很适合你。” “不客气,是你有眼光。”苟明之偏了下头,微笑着伸手接过,就算察觉到缚宁的视线也毫不遮掩。 反倒不经意间动作,导致衣领开得更开。 缚宁淡定地撇开视线。 ...还挺骚包。 没多交谈,还完餐具她便转身回家。 临近晚上7点,缚宁早早洗漱完打算回卧室休息,刚迈出几步,玄关处窸窣响动。 缚宁回身去看。 远处缚濒正往里走,他脖子上的勒痕已经用与肤色相近的胶布遮盖住,又有翻折下去的衣领遮挡,不看仔细点真看不出什么。 缚宁与缚濒平日里很少交流,加上缚濒常年出差,一年到头两人也见不了几次,这使得本就不亲密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看清楚了?”缚濒感受到她视线,边往厨房走边开口讥讽:“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畜生干的好事。” “我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缚宁问。 缚濒停下脚步,笑得癫狂。 末了,侧头看过来,眼神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扫过,继而咧嘴笑起来。 “我的好女儿...这还用说,我当然是禽兽阿。” 出口的话语伴随着明晃晃的恶意。 缚宁不适地抿了下嘴,转身接着往卧室里迈去。 缚濒历来如此,他对自身行径供认不讳,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死性不改,让人如同咽了只苍蝇般恶心膈应。 转眼间,缚濒已经到厨房转过一圈。 见到干干净净的厨房台面,忍不住低嗤。 “这小畜生手折了也是好事...她做的饭简直难吃得要命。” 夜深了。 缚宁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却始终无法入睡,她睁眼望着天花板。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杨嫜到这个点了也没有回家,应该是打算在店铺上层的阁楼歇几天。 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拨去电话,电话里只传来机械的无人接听女声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杨嫜接连几天都没回家。 因为手伤,缚宁这几天也睡得不好,白天还能做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夜里闭上眼,感知到的痛感只会比白天更明显。 这天早上起床,她坐在餐桌前吃苟明之端过来的早餐。 香喷喷的牛肉馅包子,刚出锅,都还烫手。 刚咬了一口,缚濒房间就传来响动。 他怎么还没去上班?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走了。 缚宁端着早餐要回卧室,还没走到卧室门口,缚濒推着收拾好的行李从他房间走出来,与她擦身而过。 “你手上拿的什么?”缚濒突然停下脚步。 缚宁头也不回:“早餐。” “早餐...?” 缚濒绕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物,鄙夷道。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早餐?用脚揉的面粉吧?” 缚宁面不改色:“点的外卖,我做饭是不如你好吃,不然你把你的工作辞了,我给你钱,你来专门伺候我的一日三餐?” 缚濒脸色青红交错,又气又怒。 “挣几个臭钱了不起了?”他捏住缚宁的双颊,指腹用力挤压:“跟你老子我在这装起大爷来了。” 缚宁的脸颊肉被挤得变了形,用力偏开头,语气平静。 “我用装?” “你-” 缚濒咬了咬后槽牙,怒极反笑,食指往她脸颊恶狠狠戳了两下泄愤。 “好样的,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都这么像我,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缚宁呼吸乱了,脸色也发生变化。 “生气了?”缚濒观察过她表情,高兴地大笑了几声:“每次只要一这样说,你就难受得不得了吧?可我最喜欢看你难受的样子了。” “...”缚宁冷着脸不说话。 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一家人即使互相憎恶,也能明白对方最在乎的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才能精准得往对方心窝子戳。 看她半天没反应,缚濒笑了一声,整理下自己衣领,扔下一句。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让你母亲老实点,别妄想着趁我不在给我戴绿帽。” 就拉着行李走了。 晚上缚宁没什么睡意,闲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面上的水杯内盛着热水。 杨嫜一旦收到缚濒出差的消息就会回来。 等上一阵,门口果然传来开锁的动静。 杨嫜推门进来,打开灯的瞬间被坐在客厅的缚宁吓得一哆嗦。 等看清人是谁,不耐烦得出声指责:“你不声不响想吓死谁啊?” 缚宁右手端起水杯抿上一口。 凉了。 咽下那口没甚滋味的凉水:“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 “我胆子小?”杨嫜换好拖鞋:“明明是你不开灯坐在那装木乃伊。” 说到这,她抬起头,视线在缚宁受伤的手臂上短暂停留一瞬,又立即挪开。 “对了。你那手...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种仿若关心的口气弄得缚宁一愣,终归是理智胜过心底那丝侥幸。 “你在担心我每个月都转给你的那笔钱会因此而断掉?” “我不该担心吗?养你那么大,不就是为了这个?”杨嫜嗤笑一声,倒也坦荡:“这也是你唯一的用处了。” 缚宁放下水杯,转过头对上杨嫜等待确认的线视,语气没什么变化。 “这点伤耽搁不了多久,四周就能好。钱你不用担心,会按时打给你。” “那就好。”杨嫜轻挑下眉毛,显然心情又重新好起来。 紧接着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没再看缚宁一眼。 缚宁低下头,鬓发滑坠,发尾搭在白色绷带上,黑白分明,界限清晰。 刚才居然从那虚晃的一句话中得到一丝安慰,当真是日子久了,被驯得丢失掉部分基本的辨别能力。 面对杨嫜,她总是难以决断。 杨嫜倒不如就坏得更彻底些,如此反复才是种折磨。 ... 第29章 是不是没睡醒? 翌日。 到饭点,熟悉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苟明之连着一周都将午饭和晚饭送来,也不容她拒绝。 缚宁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没成想他反而越发习惯和熟练,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来。 打开门,苟明之光泽蓬松的卷发,一如往常的温柔笑脸出现在眼前。 苟明之手上端着这几天都能见到的餐盘,就好像在每日按时投喂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接过饭菜,缚宁说了这几天来除开谢谢以外的第一句话:“在这等一下。” 他依言待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去,而是好整以暇得站在门口,眼睛跟随她往里面看她要做什么。 缚宁将餐盘搁在餐桌上,拿起手机折返回去,解锁屏幕,点开扫一扫:“收款码给我。” 苟明之看了一下她手机屏幕,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递过来。 “滴”的一声。 缚宁屏幕上没有付款界面,反而弹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界面。 沉默几秒,她抬起头:“你是不是没睡醒?我说的是收款码。” “我知道。”苟明之露出微笑。 他故意的。 缚宁没再说什么,发送了好友请求,等他通过,点击对话框,转账给他。 聊天界面里显示的转账金额远远超过之前他在医院帮她缴纳的费用和这些天一日三餐所花费的开销。 苟明之看上一眼,弯唇询问:“这是这段时间的报酬吗?” “嗯,收着吧。”缚宁点头:“我没有吃白食的习惯。” “给的这么多...”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垂眸操作着手机界面:“你倒是大方。” 没一会她手机就收到消息提示,拿起手机看向界面,显示他已经将转账退回。 缚宁拧拧眉,虽不理解他的行为但也懒得再去跟他争,那样实在太浪费时间。 想当假好人就继续当,反正又不是她逼迫他这么做。 紧接着苟明之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露出微笑:“这已经足够当作报酬来抵消。” 屏幕中是缚宁vx账号的个人详情页面,意思像是在说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就已经足够。 缚宁斜他一眼,感觉自己被人戏弄,毫不留情地将门一甩。 “滚。” 苟明之后退半步,避开即将迎面撞上的门板,搭在耳间的发尾都被震得飘起又坠下,可见力度不小。 转过身自己家门迈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么明显的别扭劲儿,倒是少见。 回到屋内,苟明之将剪辑好的视频发布出去,就没再看过。 直到下午8点左右,再次打开软件,发现点赞量已经超过100万,看着还在不断攀升的数字,苟明之敛了敛眸。 他玩网络是一时兴起,不到两年拥有400多万的粉丝数量,与现象级网红破千万的粉丝数量相比,差距还是很大。 以前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基本都在50或70万之间徘徊,偶尔可以突破百万,录的不太用心的水一点的视频只有30万左右点赞数。 点开评论区,底下一条条的评论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之这次真的把我帅晕了] [心心眼] [长到我审美点上了,我把他之前的视频看光光啦 ][流口水] [这身材,我直接原地表演一个裤子消失术] [啊啊啊绝了] [挺喜欢这个颜值的,但是不是整过阿] [问号脸] [这次帅出新高度,啊啊啊啊天呐这红西装真要命,挑的不错,这条视频有史以来最满意的 ][大拇指][流鼻血][流鼻血] [靠,这卷毛男人,好像温柔大狗狗,好爱好爱!] 这些直白大胆的言论只让苟明之高兴了不到两秒。 她们都喜欢看这个,那缚宁呢? 会喜欢吗? 衣服是她挑的,而且还说适合他。 关掉手机,屏幕中倒映出他的面孔,他再次解锁屏幕点开与缚宁的对话框。 [有看我新发布的视频吗?] 输入完毕,他又重新检查一遍,才点击发送。 手机被合在桌上,他指尖搭在椅子扶手处极度缓慢得轻点,眼帘半垂,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条晦暗不明的阴影。 “会看吧...?” 几十秒过去,手机震动。 苟明之抬起眼帘,翻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下边最新的消息无比简短。 缚宁:[没有] 又等了等,上方没有显示正在输入,对方显然没有再发来消息的意思。 望着那孤零零的两字,苟明之唇角弯起微弱弧度。 “算了...不急...” 晚上苟明之入睡前再次查看了一下后台,点赞量已经接近150万,还在涨,看完他关掉界面,没再理会。 清晨。 苟明之被电话铃声吵醒。 长臂伸出被窝,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人,接通,语气沉沉:“什么事?” “还睡呢,赶紧上网看看吧你,一晚上时间,花边新闻就满天飞了都。” 李弦语气里不光光是担心,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很热衷于见到苟明之吃瘪的样子。 苟明之在软件上搜索与自己相关的话题,最前排赫然跳出一个“人气网红深夜与人幽会,疑似恋情曝光”的话题。 忍不住皱眉:“我哪里来的恋情?” 李弦一愣,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半天,几乎要收不住。 “原来你跟小缚宁没成阿?我正奇怪呢,之前还费劲吧啦的在想办法接近人家呢,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还闹出花边新闻来。” 苟明之指尖往下划拉,点开一个视频:“什么在一...” 放出的视频正是那晚被人跟踪后躲到缚宁车上的全过程。 画面中,他的脸被拍的异常清晰,视频下方的评论也好坏不一。 切到后台一看,因为昨天的热度而吸到的粉丝也掉了一部分。 “你有时间在这里看我笑话,还不如好好让你们公司为缚宁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我们公司做准备?”李弦笑了一声,不满道:“公关费用可不便宜,针对的是你,我们小缚宁是被你牵连,是不是该你那边解决?” 第30章 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苟明之笑了笑,起身下床,走到衣帽间里取下一件软质的法式衬衫套在身上。 紧实的肌肉线条被质地极佳的衣料覆盖。 “你们公司员工是指望不住你这种掉钱眼儿里面去的上司了,用的时候朝前,不用了朝后。” 李弦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别激我,总之这事你管不管,你要真不管,到时候我们小缚宁被人扒出来就要遭老罪了,她正值事业巅峰期,网络环境这么差,牵扯进这种负面舆论对她影响绝对不小。” 苟明之沉默几秒,不怒反笑。 讲话阴恻恻的:“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仅把自己的员工往我这塞,还用自己的员工威胁起我来了。” 没再和他多说,苟明之挂掉电话。 那两个人,倒是会挑时间。 只针对他也就算了,都懒得去管,牵扯上缚宁干什么...按她那动不动就嫌他麻烦,巴不得跟他保持八百米距离的性格,不把这件事摁下来那之前花的心思就相当于全白费了。 她防备心那么重,好不容易才熟稔一点。 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两个人会不会还在附近,这期间有没有再被跟过,说不准。 苟明之打开粉丝群,编辑好文字。 [谣言,只是普通朋友,碰巧遇到搭了个顺风车而已,录下并曝光的人添油加醋,居心不良,相信大家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待会直播也会顺便再澄清一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消息发送出去,他换另一个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淮冬。 “你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了吧,先把舆论热度降下去,再让那些营销号把视频图文删干净。” “我已经在让人处理了。”淮冬问得有些迟疑:“不过,我们发现有人着手去扒视频中那辆商务车的信息,这个需不需要…” 苟明之不假思索。 “需要,如果真让人把车主人的身份扒出来了,我会很苦恼的。” 淮冬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好像想问些什么。”苟明之说。 淮冬唔了半天,下定决心般:“我想知道您真的有恋情了吗?” 苟明之笑容展露,语气却不怎么好。 “这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吗?” … 小区楼下理发店。 缚宁披着湿发坐在椅子上,她好几天都没洗头,也没梳头。 早上起来她想自己梳几下,发现已经完全梳不动了。 头皮突然被往后扯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痛您了?”理发师小声解释:“您的头发有些地方打结了...我会再轻点的...” “没事,没有很痛。” 缚宁回复过工作信息。 正要关手机,视线停在下面几行的联系人——苟明之那里停住。 视频她确实还没看过。 吹干头发走出理发店,缚宁长发垂在肩后,发梢随着步伐浅浅扬起弧度。 回到家中,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找到苟明之的账号,发现对方正在直播。 随手点进去。 直播间内的在线人数显示有8万多,人气很高,但由于在线人数多,有点卡顿,几分钟过去才稍微流畅些,也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在这里强调一下,希望大家理智对待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扒人隐私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可取,会影响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骂我当然可以,各位随意。” 屏幕正中偶尔闪过粉丝刷的礼物特效,评论区的评论不停往上滚动,看得缚宁眼花缭乱。 她不看直播,更没给谁刷过礼物。 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礼物需要花钱充值,特效越豪华的就越贵,最贵的一个大约在几千元。 看来看去,直接挑了个最贵的礼物送出去,特效在屏幕中绽开,缚宁一跃成为榜一大姐。 苟明之感谢的声音从手机传出:“谢谢这位f送来…” 没等他说完,缚宁就直接退出直播间。 苟明之看着这个默默走掉的名为f的昵称排在礼物榜第二的位置,点开这个人的主页。 并没有关注他,不是粉丝,也没有发布过内容,简介上只有最简单的性别年龄,连地址都没填,看不出什么。 他关闭f的个人页面,继续与粉丝互动交流。 约莫播了一个小时左右,苟明之带上鸭舌帽口罩,去到那天去过的五金店铺附近。 街道上的商铺很多,五金店铺的监控摄像头是安在店内的角落里,根本录不清楚外面。 但是旁边的花店… 因为鲜花要摆在店外售卖,所以店主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苟明之看了看摄像头对准的方向,回忆了一下当天几人的站位。 走进花店,花香浓郁芬芳,四周整齐排列着各个种类的花束,花店老板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她手里正忙活着给散花进行包装。 苟明之走到她面前,扒下口罩,露出点儿脸来,态度亲和。 “老板娘,我前两天来你们这买过花,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前两天?”老板娘回忆了一阵,对这张脸的记忆有点迷糊。 “阿好像是。”她一脸的抱歉和迟疑:“不好意思阿,每天客人有很多,我真的记不太清了,不过你是有什么事吗?” 苟明之焦急道。 “我那天在这买过花后回去发现丢了东西,所以想来看看你们这的监控,看是不是在你们这丢的。” “比较贵重,如果只是小玩意儿我也不会来找。” 听到这番话,老板娘眼睛稍稍瞪大,担心担上责任。 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这样阿,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有很多活没干,恐怕你只能自己慢慢看了。” 苟明之微微笑起,很是大度:“没事,我可以自己看,你忙你的。” 坐在电脑前,苟明之查看这里监控的保存时间。 运气不错。 这里的监控内容是用储存卡保存的,内存挺大,保存时间是两个月。 他拿出手机,翻出当时购买配件的账单,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日期和结账时间。 操纵鼠标选取好日期,视频开始缓慢回放,拉动进度条,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在门口与那两人交谈、合照的画面。 将这段视频放大录下,然后又反复回放,暂停,筛选两人脸部最为清晰的画面,再分别截取下来,传到自己手机里。 做完这一切,苟明之将电脑退回原来的界面,走向老板娘。 “不好意思,好像不是在你们这丢的,打扰了,那我就先走了。” 拉上口罩,走出店门,苟明之将视频和照片发给淮冬: [他们说不定还在我居住的这片区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淮冬回复得很快:[好,有消息了告诉您] 苟明之游走在街道边缘,看着眼前经过的男男女女。 也不知道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能玩几天? 经过一间间的底楼商铺,苟明之掀眼扫过一餐馆招牌——《廖记正宗猪骨汤》 第31章 是我不好 不知不觉临近中午,敲门声照旧响起,缚宁打开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餐盘,苟明之手上空空如也。 她没有说话,抬起眼帘盯着他,他也不出声解释,只笑望着她。 两人这么对视一会儿,像是都要等对方先开口。 看来今天中午没饭吃。 正要关门。 苟明之眼疾手快地抵住门板:“怎么都不知道问问,今天煲了点骨头汤,不方便端来,你不如过来我这里吃。” 缚宁已经没心情了。 “算了,你还是自己吃吧。”她试图再次将门关上:“我以后可以叫外卖。” 右手推了几下,都没推动。 看着苟明之撑在门上那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又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前被绷带缠绕的小臂,彻底失去耐心。 “放手。” “好吧。”苟明之松开手,转而将手掌扶在门框上,脸在温柔笑着,举止却近乎挑衅:“是像这样吗?” 缚宁没管他举动,推门要将门合上,门已经压上他的手背,他毫不躲闪,依然扶在那。 明晃晃说着:有本事就夹断他的手。 门骤然停下,缚宁看着探进门内的半截手掌,心口瘀滞:“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 平时总是笑脸相迎温和体贴的模样,做的事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却完全不同。 苟明之眼睛半弯着,声音很轻:“是我不好,可是我没有戏弄你,我真的煲了一砂锅的骨头汤,炖了好几个小时,特别烫手。” 无心与他对峙,松开把手,缚宁拿上手机,将门重新拉开。 苟明之唇角浮起些弧度,识趣地让开位置:“请吧。” 客厅内。 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缚宁的手机响起,是萧思木发来信息:[宁宁,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跑通告时坐的车?] 紧接着下面附上了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声音外放,看着视频里的内容,缚宁表情平淡,没甚反应。 播放结束,她手指敲击屏幕回复:[是] 苟明之将播放的内容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这讲解的内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当事人,能不熟吗?”缚宁头也不抬,讲话冷嗖嗖的。 显然还对他刚才强硬阻门的举动有所不满。 苟明之听了这话,笑意更浓,干脆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左手手掌撑住脑袋。 本就柔和的声调被刻意拉长:“当事人好像不止我一个,不是还有个没露面的...恋人?” 停顿一下,他撑着脑袋的手挪到下巴处托住,嘴角上扬。 “你总给我塞钱,这样看来,难不成我们缚大模特是想包养我这个小网红?” 分明是温吞有礼的语调,出口的内容却没半点礼数,像是存心想看她会对此作何反应。 缚宁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这明显是那天跟踪你的人干的,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以后少跟着我,我不想再被你连累。” 这种事一旦发生,难免不会有下次,根本无法预料,想要永绝后患就要远离祸患本身。 没得到满意的反馈,苟明之敛去些笑容,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显出几分兴致缺缺:“以后我会注意。” 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 缚宁看过弹出的几条信息,正打算回复,萧思木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接通,电话那边传来急切高昂的嗓音。 “宁宁,你俩这被造谣造的也太夸张了吧,不良媒体断章取义。” “不过那个擦边男什么时候上过你的车?” 听到萧思木对苟明之的称呼,缚宁看了看对面人脸色。 没什么变化。 应该没听到。 手指还是悄悄摸到手机侧方的音量键上,把通话音量调小了些。 解释安抚:“之前遇到顺路捎带过他,没事,没有拍到我,问题不大。” 聊了两分钟,缚宁挂掉电话,拿起筷子,继续用餐,披散的头发顺滑,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散落。 把脸颊两侧的散发分别勾起挂在耳后,却没多大作用,发丝好几次都差点坠进碗里。 好碍事,忘记让理发店的人给她扎起来了。 对面发出板凳划拉地面的响声,缚宁抬起头,苟明之已经起身走到她身后,她视线跟随,偏过脑袋想往身后看。 “不好好吃饭,跑到我这边干什么?” 一双手掌扶正她的头,苟明之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别动。” 苟明之将缚宁的黑发尽数收拢在左手中,右手手指探入发丝中抓捋抚顺。 发丝触感细腻,顺滑,透着凉意,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洗发水的幽香,打理起来很容易。 把头发捋直,他摘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在缚宁的黑发上缠绕收紧,一圈两圈... 四周格外寂静,仿佛只听得到两人平缓的呼吸和发丝划过衣料带起的摩擦声。 手法熟练得将掌中的头发捆好,苟明之返回座位坐下,笑意盈盈得看过来,像在邀功。 缚宁抚了抚脑后的发圈,看了眼对面苟明之脑后半扎起来的卷发,还是给予回应。 “手法不错,很熟练。” 得到肯定,苟明之没有出声,眼底笑意却肉眼可见的加深。 吃完饭,苟明之将碗筷拿到厨房,捡进洗碗机里摆好,缚宁则在外边坐着消食。 等上好一会儿,苟明之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缚宁正打算离开,厨房推拉门被推开。 “看看这个。”苟明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他和一个昵称为巫师的好友的聊天记录。 巫师:[早晨送你的开胃菜还满意吗?] 苟明之:[是你干的,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巫师:[我看你已经澄清过了,但我手里不止那些,还有你和那个模特的亲密照] 巫师:[不想被曝光的话,恐怕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苟明之:[什么照片?你什么意思?] 紧接着对面发来几张图片,缚宁点开来看,发现是在去医院那天在停车场时苟明之为她戴帽子,还有回时苟明之打算给她系安全带的照片。 挺暧昧的,即使是在高清镜头下拍出来的,有些角度也像极了在接吻,难怪他们会误会。 苟明之才澄清过,他们就出现,明摆着是故意挑在这时候找上他。 巫师:[我的要求很简单,50万可以买断我手中的照片] 苟明之:[50万,你这和狮子大开口有什么区别?] 巫师:[如果我再把这些放出去,对你的影响会更大,而且我了解过,那个模特现在也正是事业关键时期,这时候爆出与你的恋情,你说这会不会对她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呢,你的那些粉丝可不是吃素的,网暴她也就分分钟的事] 巫师:[这个数字很合理,你俩的收入也不低,完全负担得起] 巫师:[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愿意,我到时候就直接把这些照片散布出去] 之后苟明之就没有再回复。 第32章 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缚宁回想起那天感受到的视线。 原来被偷拍了,难怪总感觉被镜头盯着。 见她已经看完,苟明之把手机挪到自己面前,手指往下划拉屏幕像在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缚宁问。 “照片。”苟明之手顿了顿,又接着往下划:“我觉得他们发过来的那些高清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他不紧不慢地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将对方发来的两人合照重新点开放大仔细看了看。 思虑再三,手指长按屏幕,照片被他保存下来。 缚宁对这些一无所知,只看到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是挺有水平。”她说:“用高清大炮给我们硬生生拍成情侣照,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狗仔。” “可惜他完全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这种照片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造成影响。” 停顿一下,缚宁观察着苟明之的神色,言语间试探他对此事的态度。 “但似乎…还不至于要受他威胁,你觉得呢?” 苟明之微笑着问:“我如果不管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缚宁依旧没表现出多大反应,说话时的口吻平静冷淡,虚无缥缈,抓不住一般。 “发声明、抵死不认、反告他们用合成照片来勒索钱财、用另一件事的热度把这件事掩盖掉再慢慢等风声平息下去,办法多的是,我不是我们公司最底层的弃子,公司就算再怎么不想管,也不至于一点正事不做就把我一脚踹开。” “终归是你连累我,所以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苟明之脸色变幻,眼睫缓慢眨动一下,再没有一丝笑容。 “我没有不想管,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你总是不笑,也不怎么生气。” 缚宁眼神扫视一圈周围。 “你们这类人身上是不是都有高高在上,看人如何挣扎生存的臭毛病?” “我眼睛不瞎,碗具、茶杯、衣物、还有我头上这个发圈,你的吃穿用度没一个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这间屋子里的好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我不管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又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那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别给我找事,也别扰乱我原本的生活。” “你...”苟明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他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好,更是立马表态:“人言可畏,当然不能不管不顾。” 缚宁乜他一眼,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苟明之微笑道:“既然他要钱,当然是给他。” 两人视线相交,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家中,缚宁搜索苟明之的相关话题,浏览评论区,发现他的部分女友粉已经有点闹意见。 她和苟明之可以说是半公众人物,特别是她,业内口碑很重要,如果照片真的流出,她不可避免得会被讨论一番。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得而知,照片能不流出当然最好。 天气闷热,窗外的天气已经不如上午那样晴朗。 云不知什么时候聚在一起,乌压压一片,似要下雨,缚宁的手开始隐隐作痛。 ... 一公里外的一处小区出租屋内。 四周还算干净整洁,由于缺少家具与生活用品,导致屋子里看起来有些空旷。 客厅茶几上整齐摆放着一部电脑,一小巧轻便的微单相机和一部单反。 一男一女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男人瞟了几眼对面的女人,突然停下筷子,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发现他的异常,女人也慢慢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男人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文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 “那又怎么样?”文梓微微皱眉,面露不悦:“王鸣风,不这样,我们那些债什么时候才还得完,光等着那个人给我们的报酬是不行的,长久下去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见她脸色不好看,王鸣风急忙解释:“我知道,只是有点担心嘛。” “哼。” 文梓拿起筷子又扒拉几口面,突然一顿,接着说。 “那个雇主催的话,就找借口再拖几天,如果这个网红答应付钱,等把钱拿到手,再跟那个雇主说我们有拍到照片。” 王鸣风抬头,两人相视一望:“这我明白。” 碗与木筷的碰撞声接着响起,二人心思各异。 文梓食不知味,她与王鸣风是一对年轻夫妻,当初投资失败,没挣到钱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只好重新拾起老本行。 一开始她没想向那个网红索要钱财。 回想起当时在医院附近看到的两人和相机里的照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女人被人关心爱护的模样,那个男人笑意盈盈看她的神情,全都让她觉得心里憋闷,那两人不仅日子过得悠闲惬意,在人前也是光鲜亮丽,更不用为钱发愁。 眼前寡淡的面条深深刺痛她的双眼,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不禁咬牙切齿。 为什么她和王鸣风只能每天偷偷摸摸,居无定所,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不如试试那让那两人给点钱解解燃眉之急,反正对他俩来说也不多,愿意给当然最好,不愿意,也没有损失,到时候把发照片给雇主,照样能拿到应有的酬劳。 第33章 催进度 室外天边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至客厅一角,电话铃声响起,来电名称显示淮冬两个大字。 卧室门开启,苟明之从卧室往外走。 抬起胳膊把散乱卷发往后梳理好,拿起在茶几上的电话接通,那边的淮冬说话沉稳牢靠。 “多亏有照片,人找得比较容易,正在派人盯着,他们的资料已经整理好发送给您,只是时间匆促,搜集到的不多。” “没关系,几天之内就能把人找到已经超出我的预料。”苟明之唇边带笑,语调慵懒:“那两个人身边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据我所知,没有。”淮冬说。 “等我看完资料再联系你。”苟明之点开发来的资料坐在沙发上浏览起来。 资料里的内容划至最底部,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狗仔,不过这份资料中有提及,这两个人背着巨额债务,缺钱得很。 目前来看勒索他的动机还算充足。 苟明之盯着资料出神。 只是,跟梢盯他这事到底是那两人自己的意愿,还是有人指使他们这样做? 有人买通他们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沉思一会儿,他关掉资料,拨通淮冬的电话:“今晚你抽时间代替我去见他们,到时候按我说的做,不要露出马脚。” 晚上11点,淮冬一身黑衣,鸭舌帽,口罩,手套,一个不落,耳上挂着微型蓝牙耳机,领口藏着窃听器。 到达王鸣风与文梓所在的小区,他下意识避着监控摄像头。 走上一会儿,淮冬脚步一顿,他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 被录下也没什么,他只是去与人沟通而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淮冬无奈叹了口气,那时候他在明之母亲的安排下进入了明之所在的学校,才发现明之的校园生活很糟糕。 本以为有钱人家的少爷绝对不会经历类似霸凌和校园暴力这种事件。 后来发现学校和社会没有区别,贵族学校里的学生甚至会自行划分出严格的身份等级。 官和官不同,有大小,有高低,孩子和孩子之间也不同,有长子和次子,有亲生和私生。 只有成绩优异,出身不好,会受到排挤和歧视,会被叫歪心思的烂货野种。 只有出身好,成绩不好,也会成为边缘人物,会被说蠢笨、智力低下,无法成为合格的接班人。 明之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是成绩优异的乖学生,他却知道明之一旦被人欺辱打骂了,事后都会找机会恶狠狠地报复回去。 慢慢的,明之会叫上他一起偷偷整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最后那些人要么受伤在家长期休养,要么被学校发现铁证如山的违规行为勒令退学。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淮冬敲响房门,等在门外。 “吱呀”一声,门堪堪打开一寸,王鸣风隔着门缝,满脸防备,言语精简:“谁?有什么事?” “你说呢?”淮冬注视着对方的表情,一瞬也不敢错开,生怕漏掉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让你们做的事,有好好完成吗?” 王鸣风半天没说话,脸上防备褪去些许,额外掺杂几分担忧,气势也减弱。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询问:“他让你来的?期限不是还没到吗?” 淮冬耐着性子,语气嘲讽:“没到最后一天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无所谓?不来催进度,你们想消极怠工怎么办?” 王鸣风终于把门全部拉开,让淮冬进去。 走进屋内,淮冬见到了一直站在王鸣风身后的文梓。 文梓越过王鸣风,站到淮冬面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半信半疑的出声试探。 “怎么会突然安排你来找我们,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如果你们一直老老实实,不搞些小动作,我想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说对不对,文梓文女士...”淮冬目光锐利,语气沉稳笃定。 他眼神越过文梓悄悄往打量屋内,不远处茶几上摆放的相机和电脑吸引了他的视线。 被叫出名字,文梓神情一滞,感受到威胁。 这是发现他们手中有新的照片却没有及时告知,还是发现他们私下与那个网红联系? 慌乱之余,她忙侧过身子,不再挡住淮冬的去路,并主动解释。 “我们手里确实已经握有那个网红别的照片,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想必约定好的报酬不会少给我们吧。”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淮冬轻笑两声,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案,而是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一番。 直到看得两个人有点发毛,他才越过二人,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桌上的设备提出要求。 “把相机存储卡给我,电脑里不能留有备份,手机里的也要全部彻底删除。” “不要试图蒙骗我,如果我不懂,他也不会特意叫我来这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淮冬面前,各自拿起相机,将里面的卡芯拆除,然后摆在桌面上。 淮冬收起存储卡,把两台相机检查一番,然后放下,朝电脑看了看,示意二人继续。 在淮冬密切的注视下,电脑和手机里的照片也被彻底删除,无法恢复。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开门离去。 文梓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淮冬刚搭上把手。 “等等。”身后女声陡然响起。 第34章 我长得很难看吗? 淮冬开锁的手顿住,嘴绷成直线,表情严肃起来。 该不会是被发现端倪… 偏偏这时候蓝牙耳机那边明之却没有任何动静。 揣在衣兜里的手不由自主得握紧了刚到手的卡芯。 淮冬垂眸看了下门把手,调整神情,松手回身,等着对方的下文。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可没有动任何手脚。”文梓只是再三确认。 “没问题,安静待着就行,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淮冬扭动门把手,彻底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 出了小区大门,淮冬穿过马路,游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间,四周格外寂静,微弱的脚步声和阵阵虫鸣相互交杂。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达车辆停靠的位置,坐上驾驶位,他发动油门,开车驶离,耳机里也传来苟明之的轻声调笑。 “演技越发的炉火纯青,看来没少去进修。” 淮冬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意,开口回呛:“是,跟您学的。” 苟明之也不介意,笑了一声,继续叮嘱:“把卡毁掉,不用再拿给我。” “...好。”淮冬默了一会儿,问:“您说刚才要是被察觉到异常怎么办?您没想过吗?” 苟明之沉默几秒,淡然开口。 “想过。” 淮冬感慨:还好,至少为他考虑过后路。 紧接着,耳机又传来苟明之温和带笑的嗓音。 “被发现不对的话你当然要拔腿就跑阿,他们本就心虚理亏,根本不敢报警,有什么可担心的?” 淮冬半天没说话,被这句没良心的话轰得有些维持不住坐姿,没一会儿还是坦然接受。 “我就知道。” 黑色轿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只留下一抹深色的残影。 苟明之倚靠在床头,摘下耳机收进床头柜里,随后又解锁手机,想给缚宁发消息。 指尖敲击,内容输入好,瞟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12点,他又按着清除键,将打好的字一一删除。 ... 夜深人静,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夜空中划出美丽折线,轰隆轰隆的巨响也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雨滴从天空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被窝中,缚宁被吵醒,怔怔地睁开眼睛,前方漆黑一片,眼睛无法聚焦。 伸手打开床头的夜灯,下床拉开窗帘,窗前倒映出她的虚影。 又是这种闷热潮湿的雨天... 第二天缚宁坐在苟明之对面,看着摆在眼前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将自己的碗筷拿去厨房放好,然后倚在沙发上打瞌睡消食。 现在苟明之已经从每天送餐变成每天发信息给缚宁直接叫她过来,缚宁给他刷过礼物后也吃的坦然,全当花钱请了个厨子。 苟明之收拾好碗筷,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处坐下:“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缚宁没作回应,转而抛出问题:“照片的事怎么样了?” 茶几上的电子香炉往外徐徐冒着青烟,那缕烟颇为妖娆得在她眼前升腾起舞。 她进门不久后,就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和苟明之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个熏香的味道。 好闻是好闻,就是闻多了犯困。 “快处理好了。”看出她有意回避,苟明之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柔声追问:“你是想转移话题吗?” 缚宁偏开头,明显没打算跟他讨论这种事。 苟明之眼眸几番闪动,像是不满她的行为,起身绕开茶几,在她膝侧站定。 “为什么要把头偏开,我长得很难看吗?” 他捏住她下颚,满脸笑意得强迫她看向自己,嗓音近乎蛊惑。 “说说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手指强势地扼住她脸颊,温热干燥的指腹有意无意在缚宁微抿的嘴角拂过。 唇边的触感羽毛般似有似无,男人指尖仿佛随时会探进嘴里,缚宁绷直了背,猛然意识到他是想真正意义上撬开她的嘴。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缚宁偏过头要挣脱他的手,却又被立马掰回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苟明之眉心微蹙:“不然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他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低下头,盯着她眼睛一下也不挪开。 缚宁迎上他的视线,手背抵在他小臂上往外推,下了点软话。 “这样扣着我的脸很痛,你先放开。” 这话倒像是被听了进去,苟明之双睫动了动,深潭般的眼底荡起点水花。 “抱歉。”他立刻松了力道,动作轻缓地蹭了蹭缚宁脸颊,像流浪兽对同类发自本能的笨拙安抚:“我明明收着力...” 俯身凑近细细观察过她的脸,发现根本没什么大碍,苟明之收回手,坐回原位,弯起唇角温柔笑斥。 “骗子。” 脸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缚宁望着他一如既往的笑脸,觉得分明他才是个表里不一的骗子。 “看雨,看了半宿。”她嗓音疲懒:“满意了吗?” 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让她心里安定不少,原本挺直的上半身缓缓靠在沙发靠背上。 脑袋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困意被无限放大,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但视线还是逐渐模糊不清,眼皮一直不受控制得往下坠。 “这样...”苟明之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问:“你喜欢下雨天?” 缚宁半垂着眼眸,音调轻缓:“不喜欢,吵得人根本没法睡。” 苟明之望着别处,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好巧...我也是。” 她没去追问缘由,只装作没听见。 苟明之转回头,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得欣赏了一阵缚宁眨巴双眼的模样。 “看来这熏香效果不错。” 睡意让缚宁的大脑不像平时能及时思考,反应也变得迟缓,过了好些时间,才明白他是故意点这熏香。 脑袋干脆枕着沙发靠背,不再强撑,只淡淡瞥他一眼。 “你怎么不干脆弄迷香把我迷晕了事?” “怎么可能呢,我是安分守己的良好市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从来不做。”苟明之微笑着摊摊手,一副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样。 只是这相当正派的发言,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缚宁觉得并不可信。 他笑得越温柔,心里越算计。 缚宁站起身,准备顺势回家休息一会儿,苟明之却从客厅壁柜里翻出一小盒包装精致,印着奇楠二字的线香递过来。 “这个和我点的一样有安神效果,点燃插上就行,不用香炉,很方便,你拿回去晚上试试。” 缚宁接过来颠了颠,拿在手上很轻,分量显然不多,也就收下了:“好。” 门被掩上,消息提示音响起。 苟明之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巫师:[考虑得如何?今天是最后期限] 第35章 贪得无厌 出租屋内。 文梓和王鸣风紧张得盯着手机中发出去的信息,内心忐忑不安。 照片已经被雇主的人拿走,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曝光,他们知道到那个时候就没办法再要挟对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将钱拿到手。 本来早上就想发信息的,但是又怕显得太急切,才硬生生忍到中午。 “叮咚”一声。 跳出来一则新讯息。 苟明之:[50万太多了,20万行不行?] 看见回复,文梓望向身旁的王鸣风,眉心和嘴唇在同时抽搐:“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 “20万,少了一半多...”王鸣风眉头紧蹙,焦急地来回走动:“这个数额根本填补不了多少我们欠下的债务。” 文梓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啃咬拇指指甲。 听着旁边男人走动的脚步声,更觉得烦躁无比。 “你能不能坐下,别再走来走去的了?!”她大声吼道:“我们这一年东奔西跑走的那些路还不够多吗?!” “...”王鸣风瞬间就停住脚步,无魂木偶一样,满脸颓败地坐到沙发上,头低下去:“对不起阿...对不起阿文梓...和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 文梓沉默好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知道阿...”她撇了下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说不定...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再四处奔波了呢...?” 没多犹豫,文梓迅速给出回复。 巫师:[没的商量] 巫师:[奉劝你最好在下午之前将钱汇到这个账户里,不然你知道后果] 发送完消息,他们向对方发去一个银行账户。 一个小时过去。 账户没有反应。 两个小时过去... 账户还是没有反应... 文梓和王鸣风没心思吃午饭,每隔一会儿,就查看一次账户和时间。 直到下午2点,终于收到了钱款到账的提示。 苟明之也发来消息:[我已经转账,你也要信守承诺,把所有照片彻底销毁] 王鸣风在那边仔细核对金额,文梓拿着手机回复。 巫师:[我们会遵守约定,你大可放心] 等核对好金额,确认没问题。 两人分工,一个收拾衣物用具,一个收拾电脑摄像机等等设备。 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小区,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快点送我们去机场,我们赶时间。” “好叻。”司机没回头,热情好客地一吆喝:“两位请系紧安全带,我一定将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 ... 那熏香的效果确实不错,缚宁这几晚入睡前都点了一根,意外得休息的很好,连带着夜夜不间断的噩梦都温和不少。 三天期限早已过去,缚宁搜寻了一下与苟明之相关的话题,网上毫无动静,半点水花都没砸出来。 之前那个舆论的热度已经快速消减,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讨论的人渐渐变少,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全平息。 这几天苟明之外出异常频繁,有两次都没能及时赶回来,以前一直都很准时,刚才午饭过后,他好像又有事要出去。 缚宁卧在阳台边的躺椅上,微闭着眼睛感受午后短暂却慵懒惬意的阳光。 晚上。 消息提示音响起,缚宁看过信息,开门见到对面的门已经敞开,这是苟明之特意给她留的门。 进屋,把门带上,苟明之已经好整以暇得坐在那等她。 落座后,缚宁瞧着他的脸,罕见得主动开口:“要是太忙,可以不用管我。” “你这是...在关心我?”苟明之如同发现了新鲜事一般,笑问。 他的笑容太晃眼,缚宁张张嘴,即将脱口的“不是”两个字被哽在喉间。 真是吃人嘴短,讲个话还得顾及着他了。 她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那两人的。 最近她和苟明之即使每天都能够见面,交谈却并不多,就算相对而坐,他也不会刻意找些莫须有的话题拖着她交谈。 缚宁知道自己的性子,沉默寡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趣,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觉得厌烦。 缚宁没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不是在处理那两个人的事吗。” 苟明之笑容不减,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撑住下巴,似乎对她的想法很好奇。 这几日都睡得比较安稳,缚宁脸色也好上不少,连眼底淡淡的黑眼圈也尽数褪去。 她声音轻缓,不急不慢:“当初你说要付钱,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 付钱也不一定能买断,有一就有二,手里握着的东西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就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道理苟明之不会不懂。 苟明之点头,温柔笑笑:“我和我的律师这几天在忙着送他们进去蹲几年,那里什么都免费。” “贪得无厌的人,最适合待在那里。” 提到此处,他笑意更浓,显然很满意那两人目前的处境。 缚宁敛了敛眸,整理这些话的含义。 果然是送去蹲号子了,他给那些钱根本目的是为了加重他们的罪行。 “钱追回来没有?”缚宁直直得盯着对方正恣意上扬的嘴角。 苟明之愣了会儿,没想到她最先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淡淡一笑:“去的及时,都追回来了。” “那就好。”缚宁微微颔首,不再打探个中细节,那两人什么下场她不在意,咎由自取而已。 用过晚饭,缚宁开门只走出两步就被苟明之叫住。 “等等。” 缚宁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苟明之跨步上前,掌心握住她凌乱的发尾,把早已松垮的皮筋摘下来:“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弄一下。” “...好。”缚宁没回头,安静站着,半垂眼睛,看向过道的瓷砖。 她头发已经好几天都没重新绑过,早就乱糟糟的没法看。 两人伫立在门口,这样静谧的空间,只是发出些微的响动也能听的清楚。 电梯数字陡然攀升,不合时宜的“叮”声骤然传到两人耳边,高跟鞋从开启的电梯内踩踏出来。 哒,哒。 第36章 你体温好低 杨嫜从电梯里出来,在走廊站定,今天生意不好,她提早关店回来了。 注意到门口站立的二人,食指一勾,取下墨镜拎在身侧。 视线往苟明之手上打量几下,扯了扯唇角,像瞧不上他俩的行为。 “居然大摇大摆得在那让一个没认识多久的男人给你打理头发,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些。” 苟明之没有往杨嫜那边张望,反而注意着缚宁的神情。 缚宁盯着地面的视线缓缓上移,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嫜,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也懒得出声反驳。 只触了触脑后已经挽好一圈的发绳,问他:“好了吗?” “马上就好。”苟明之默默加快手里的动作。 “呵、”杨嫜翻过手背,张开五指,欣赏一下自己的漂亮美甲,斜着眼睛往这边瞧上一眼:“这脸皮厚的...” 扎好头发,苟明之端出一副笑脸,抬头看向杨嫜,语气少见的冷淡:“要不是你对她置之不理,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这个外人来做。” “所以到底是谁没有羞耻心,谁厚脸皮?一目了然。” 没想过他会为她辩白,也没想过他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迅速理清这杂乱长发所倾吐的含义。 缚宁偏头望向他,男人线条清晰的侧颚和微微翘起的卷发映入眼帘,总是带笑的眼尾和嘴角这会儿看起来居然也没再那么假兮兮。 感受到她视线,苟明之稍稍低头,露出点笑容,像冬夜烛光,不够亮也没多少温度,可看着还是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缚宁一瞬间有些恍惚。 被人说中,杨嫜不禁恼怒,沉下脸来拎着墨镜一转,用力捏在掌心,音量也拔高了些。 “我在教训我女儿,与你有什么干系?别在那瞎掺和。” “我这人,爱好比较特殊,尤其喜欢多管闲事。”苟明之笑得如沐春风,说出口的话却明摆着是要气人。 缚宁在一旁默默无言,她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爱好,可惜她不会那么好赖不分,偏要在别人帮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没事找事去说上一嘴。 几番接触,她很清楚,苟明之压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对她产生兴趣,但那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杨嫜被这话噎得脸色难看,那股不服输的劲开始窜上来,眼看就要发难:“你个不男不...” “要说什么想好再说。”缚宁了解杨嫜的性子,吵起架来什么难听话都骂得出口,及时制止:“如果你不想继续在外面丢人的话。” “我...”杨嫜张了张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缚宁拽住苟明之手臂拉了一下,平静交代:“你先回去。” 苟明之垂下眼皮盯着自己手臂,眼神幽暗,话题跳跃:“你体温好低。”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缚宁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缓缓松了手,向自家门口走过去。 苟明之待在原地,抬起自己手臂,指腹在刚刚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上摸了摸,有些留恋那种触感,也对她如此迅速的抽离感到些微不满。 路过杨嫜时,缚宁停下脚步,瞥她一眼:“走吧,等下要是真把楼下住户引来就不好看了。” 话音落下,她继续走到门口,开好门等着杨嫜过来。 “哼。”杨嫜有气没处撒,心里憋闷,狠狠剜了对面的苟明之一眼。 他好脾气地笑笑,完全当作没看见,转身踏进屋内,反手“嘭”的一声,门被轻轻甩上。 被人刻意忽视,反倒让杨嫜气极,泄愤般跺着鞋跟回屋,哒,哒,哒,响格外响亮。 杨嫜进屋坐下,随手把包甩在沙发上,嗤道:“你翅膀可真是越来越硬了。” 缚宁走到她身边拿起被扔在一旁的包往衣帽架那帮她挂好,然后坐在沙发另外一侧默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杨嫜顿了顿,又接着补充:“现在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就烦。” 缚宁面色平静如常,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她看也没看乱发脾气的女人,语调冷淡:“怎么翻来覆去没点新鲜的,你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类似的话缚宁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起初,她当然会在意。 但她没法改变这个事实,时间一久,也就麻木了。 “哼。”杨嫜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沉重,没人再主动开口。 次日清晨。 缚宁被6点的闹钟吵醒,她从被窝伸出手将一旁的闹钟关掉,单手撑住身体,缓缓坐起身来。 稍微动了动左手,休养了大半个月,她感觉恢复得不错。 洗漱完毕,手机铃声响起,缚宁接通电话,打开扩音:“宁宁,你今天可得给我好好穿衣裳,听见没,我有两个同事要来,可得给我长脸阿。” 手机被放置在一旁,缚宁边听着边挑选今日去给萧思木庆生要穿的衣服。 原本搭在一套平平无奇休闲套装上的手瞬间顿了顿,又缓缓移开,重新选了一套看得过去的。 将衣服取下,缚宁看看自己手臂,慢悠悠提醒:“你的脸面,今天怕是挣不了。” “什么意思?宁宁我这还有别的事,先不说了阿,你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萧思木没去深究,急匆匆挂掉电话,忙着安排今日的流程,她喜欢热闹,不痛痛快快玩上两日,她是不会甘心的。 简单用过早饭,缚宁拿上留宿要换洗的衣物装好,到楼下理发店洗了头。 披散着湿发坐在镜子前时,开口提醒理发师:“等会麻烦你帮我扎个马尾。” “行。” 身后的理发师用梳子为她梳顺头发,又给她吹干,吹风机在耳边呼呼作响,温热的风不断在脸颊两侧扫过,理发师拨弄发丝的手法很是娴熟。 第37章 没人要的丑八怪 ... 此时的杨嫜不过二十五岁,美丽是真,刻薄也是真。 “阿,真是麻烦,我每天都那么忙,哪儿有功夫管你。” 她拽着小缚宁的头发,用梳子毛毛躁躁地刮了几下,拿起桌上才买来没多久的皮筋往缚宁头发上套,不耐烦地抱怨。 “反正留着也没用,干脆全部剪掉算了。” 原本她是没打算给缚宁梳头的,但让孩子披散着头发去幼儿园的次数实在太多,老师已经在旁敲侧击得提醒。 缚宁屈膝坐在小板凳上,嫩生生的小手揪着膝上的裤子,显得有些局促。 头皮被杨嫜毫不温柔的动作扯得生疼,她却抿着嘴始终一声不吭。 待杨嫜扎好,她摸起放在桌上准备好的发夹,熟练的将耳侧碎发固定好,又去拿上书包背在身后,站定,仰头望向杨嫜,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系列的行为被杨嫜看在眼里,她知道缚宁在讨好她,但还是冷着脸绕过缚宁,拿起钥匙催赶:“傻站那干什么,快走,要迟到了。” 见她走开,缚宁眼珠偏转跟随她身影,随后又收回视线垂下头,在杨嫜的催促声中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来了。” 她虽只有四岁多,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杨嫜对她并不喜爱,甚至有时候会在她脸上见到厌恶之色。 坐在教室里,缚宁观察班里女孩们被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和扎的漂漂亮亮的发辫。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凹凸不平,不如那些孩子那样平顺,但她也很满意。 幼儿园的的孩子整天无非就是吃,耍,睡觉。 老师带着她们做游戏,缚宁却没什么兴致,她生来喜静,整日下来都不会说几句话,相比那些总爱嬉笑玩乐,神情丰富的小朋友,她显得有些特别。 年轻的朱老师走到班主任陈老师身边,侧身贴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示意她往缚宁那边看。 “陈老师,你看这小姑娘咱们都带了快一年了,怎么还是跟我们不亲近。” 陈老师闻声望去,注意到缚宁像个局外人似的冷漠的看着别人玩耍,与一众小朋友们格格不入,蹙起眉心,语气担忧。 “这孩子好像有只有她母亲来接她的时候,才能看见明显的情绪波动。” 缚宁敏锐得察觉到二人视线,往她们那边看去,只见两个老师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 她悄悄攥紧手,担心她们是对她有所不满,杨嫜叮嘱过,让她听话些,别在学校惹麻烦。 两位老师瞧见被发现,皆冲她扬起和蔼可亲的笑脸,缚宁见后放下心来,又继续看着那些同学玩。 朱老师拖着陈老师背过身,笑容僵在脸上:“她好敏锐,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为什么盯得我心里发怵。” 陈老师只是笑了一下,觉得朱老师还是太年轻了,见的孩子不多,阅历不够。 “这孩子有时候看着确实是阴沉了点,但她比别的小孩省心多了,也很会看眼色,你什么时候见她哭闹过?” 朱老师回忆了一下,点头:“也是。除了不爱说话、玩游戏之外,她是最省事的。” 很快到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在教室里等着父母来接,两个老师一个接一个将孩子送走,只剩最后三个孩子还在那玩玩具,其中包括缚宁。 “你猜猜等会儿谁最后走阿!?” 平日里总是调皮捣蛋的男孩赵非序在一边大声吆喝,生怕别人听不见。 他的小伙伴楚成,笑嘻嘻得应声附和:“当然是缚宁咯,每次我们都走光了,她还在那可怜兮兮的傻等着呢。” 缚宁听见了,却没有搭理他们。 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缚宁没吭声,赵非序故意走到缚宁面前,趾高气昂得插着腰吼。 “哼,没人要的丑八怪。” 缚宁终于抬头,白嫩的脸蛋和扑闪的双眼全都在证明她与丑八怪三个字毫不沾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老来她面前晃悠,明明很讨厌她,还总骂她丑八怪。 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应该是很丑的。 被这样盯着,赵非序心情终于好些,他注意到缚宁杂乱的发辫,恶劣的伸手去扯掉她的发圈,再伙同楚成上手把她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薅的一团乱。 “不要乱扯。”缚宁捂住自己的脑袋,想防止他们继续:“去玩你们自己的头发。” 但两个小男孩的力气始终比她大的多,他们边扒拉边笑。 “哈哈哈哈,可是我们的头发很短,没有你们女生这种长辫子好玩。” 待他们停下手来,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个小鸡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终于有点丑八怪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赵非序指着缚宁的头哈哈大笑,显然很满意缚宁现在的模样:“丑八怪哈哈哈哈哈。” 小跟班楚成也跟着笑起来:“就是,哈哈哈哈哈,好丑好丑。” 面对两人的嘲笑,缚宁不太在意,只是站起身,指着他手里的发圈,嗓音软糯清脆。 “还给我。” 发圈被赵非序拎在手里甩来甩去:“诶我就不,就不。” 缚宁几番上去争夺,都没能拿到。 她不再去争抢,盯住晃荡的发圈,瞅准时机猛扑过去抓住赵非序的手狠狠咬下,不管他怎么推,楚成在后边怎么拉,都不松口。 四岁多的孩子乳牙几乎已经成熟。 起初赵非序还忍着不吭声,后面疼得狠了,便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呜,你,你松开,我还给你,呜呜呜,还给你就是。 刚送走两个孩子的陈老师和朱老师听见哭声,匆匆跑回教室。 一进门就见到缚宁死咬住男孩不放的景象,吓得不行,急忙边跑边喊:“缚宁,快松口!” 缚宁听见老师喊她,忙松开嘴,抹抹嘴边的口水,垂眼一看。 手背居然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意识到自己犯错,她赶忙拿回自己的发圈,站在一旁。 陈老师急忙跑上前查看赵非序的伤势,然后又转头面色焦急得询问缘由。 “缚宁!怎么回事,怎么能咬人呢?” “他扯我头发,还抢我发圈。”缚宁表情有点紧绷,但还算冷静。 看见缚宁乱糟糟的头发,陈老师意识到她没撒谎。 听到缚宁的回答后,赵非序边嚎啕大哭边出声辩解:“我,陈老师,我只是想跟她玩儿。” 陈老师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非序的伤口不浅,这事还是需要跟双方家长都有个交代才是。 她把孩子带走处理好伤口,又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家长。 赵非序的妈妈盛气凌人得赶到学校,本来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 等了一会儿,却连杨嫜人影都没看到,只能将孩子带走,免得耽误伤势。 而杨嫜直到天边泛黑,才来将缚宁接走。 第二天,赵非序妈妈一直在学校蹲守。 见杨嫜接到缚宁后,她方才确认这是缚宁的家长。 早就堆积的怨气驱使她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指着杨嫜的鼻子就开骂。 “你家孩子咬伤人,连家长人影都见不到,什么意思?!怪不得孩子养成这样,原来全家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货!” 第38章 咬就咬了,还想怎样 杨嫜好面儿,一把拍开指在她面前的手,娟秀的眉毛皱起来,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群,不耐烦地回骂。 “疯婆子,把你那粪坑一样的嘴巴刷干净点,大庭广众之下吼什么吼?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咬就咬了,你还想怎样?” 一旁牵着缚宁一同出来的陈老师见二人剑拔弩张,即将要在校门口爆发争执。 急忙上前隔开两人,避免矛盾进一步加深,同时劝阻:“赵非序妈妈,这件事本来也不全是女孩一个人的错,你的孩子也是存在问题的,你冷静点,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解决。” 或许是杨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非序妈妈。 她火上心头,扭头便冲着陈老师撂话:“怎么解决...?我要你们学校让她们退学,我不愿意我的孩子跟她的孩子待在一块。” 似觉得不够,她又威胁着补充:“不然...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找你们负责到底。” “这...”陈老师有些为难,想再劝劝。 “好啊,明天我们就会办退学手续。”杨嫜挑着眉,欣然答应。 在旁边小心翼翼捏着杨嫜衣角的小缚宁呆愣两秒,杨嫜衣角被她下意识拽紧。 杨嫜感受到拉力,垂眼瞥过,抬手便将衣角扯回,并顺手用手背在微皱的衣摆处掸了掸。 小缚宁悬在空中的手落下,只面无表情得盯着被杨嫜抚平的外套衣摆出神。 陈老师满脸不可思议,下意识看向杨嫜:“缚宁妈妈,这...这...你知道前因后果吗就说这样的话...” “现在还管它什么前因后果。”杨嫜态度坚决,不似在开玩笑:“这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陈老师不由的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小姑娘,顿时也没办法,她插手不了。 “...?”赵非序妈妈听到杨嫜的回答后就顿时哑火,气也消了大半:“这、这可是你说的。” 犹豫再三,陈老师还是想挽留:“缚宁妈妈,这事其实不用...”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不用说了。” 缚宁被拉拽着离开,天快黑了,杨嫜牵着她上了车,车门关上。 缚宁神情开始松动,像薄薄的冰面裂开条缝隙,低垂着眉眼忍不住问:“老师说不全是我的错,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退学。 “这重要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少给我惹麻烦。”杨嫜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就原谅你,我正打算给你换个请假方便的私立学校,我找了点事给你做。” 缚宁抬起头,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前方开车的杨嫜神情。 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女人的不耐与厌烦。 缚宁不再多话,应声答道。 “知道了。” ... 吹风机的呼声在耳边骤然停下,缚宁拿出手机叫车。 两分钟后,头发绑好,车也迅速抵达。 车内,车窗开启一丝缝隙,缚宁给苟明之发去信息:[今天不用准备我的饭] “叮咚” 还没起床的苟明之在床头摸索着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坐起身来,薄被从胸前滑落,堆积在腹部。 为什么不用...? 掀开被子走出卧室,他脚步顿住,往自己凌乱敞开的睡衣衣襟处看去。 感觉不太得体。 返回卧室找了件小v领的衣服套上。 去到缚宁家门口敲了敲门,静悄悄的,没人应,显然早就出去。 他这才回屋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信息:[这是去哪了] 没几秒,对方回了条语音,简短的解释:[给朋友庆生] 朋友?苟明之盯着屏幕,想起一直以来被他遗忘的事。 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那对狗仔夫妻,缚宁手受伤的事都还没告诉过萧思木。 他关掉与缚宁的对话框,给萧思木发去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缚宁的情况,算是完成任务。 车辆抵达。 缚宁打开车门,纤细修长的双腿迈出。 她在别馆大门口站定,核对手机上萧思木发来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才慢慢走进去。 一方院落简约清雅,四周草木错落有致,远处有一小伙人正聚集在一起,时不时传出几声嬉笑。 被人围绕的萧思木一眼就看见了缚宁,忙向她跑来:“宁宁,宁宁。” 随着她的喊声,在场的男男女女也纷纷扭过头来。 萧思木见到缚宁外套下的手臂,佯装生气,捧着左看右看,那架势似要瞧出个花儿来。 “你说你手伤了,也不跟我讲,早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来的。” 作为今天的主角,萧思木精心打扮过,尤为明艳动人,而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更是惹人注目。 许是被她热烈的气息所感染,缚宁来时那一丝几不可察的郁闷也全部消散。 见不远处的那伙人跟着走过来。 “伤的不重。”缚宁把手臂从萧思木手里抬出来,淡声道:“差不多行了。” 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萧思木抬起手为缚宁一一介绍:“噢,对了,这就是我编辑部同事,董璃和赵非序,那几个是我大学室友和她们男朋友。” 环顾四周,缚宁视线往一伙人脸上一一扫过。 都是生面孔,只是那位名叫赵非序的人模样怎么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是之前在健身房跟她搭过话的那个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缚宁。” “我们可是早就久仰大名了。”董璃柔柔一笑,打趣道:“毕竟萧思木常常跟我们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缚宁好奇,问:“那她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什么冷静果敢、说一不二、貌若天仙、上得厅堂,下不了厨房,炫耀得厉害。” “我们还总怀疑她在吹牛,现在看来不是在吹牛。” 被直接这样讲出来,萧思木脸上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行了行了...别什么都往外抖...” 众人见状,纷纷打趣。 “妈呀,萧思木你突然害羞个什么劲阿。” “就是阿,平时没脸没皮的。” “赶紧收收你那劲,鸡皮疙瘩都给我弄起来了。” “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让人过去歇歇。” 被如此七嘴八舌的调侃,萧思木嘴撇了又撇,努力忍耐。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转过头气势汹汹地冲几人骂骂咧咧。 “一个两个赶紧把嘴都给我闭上,不然等会别上桌了,蹲地上啃草皮去。” 几人没再打趣,众人脸上皆笑容洋溢,连缚宁眉梢也带着暖意,只有一人似笑得有些勉强。 第39章 还是远远不够 见她们有所收敛,萧思木便拖着缚宁去院内的别馆,打算带她认认路:“宁宁,她们废话多的不行,走,别管她们。” 两人走后,一群人说笑着往院里凉棚下摆放整齐的座椅走去。 而赵非序却待在原地,眉头微蹙,一张白净谦逊的脸现下掺杂着欣喜与疑惑。 董璃向来心思细腻,注意到他似有心事,只好折返回来轻声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走吧。”赵非序回过神来。 别馆一共三层,萧思木带着缚宁挨个逛了逛,又到别馆正门不远处的泳池去看了一眼。 偌大的泳池中蓄满了水,清澈透明,水面波光粼粼,池底的瓷砖被洗刷得格外干净。 她瞧瞧缚宁的手,又看着眼前偌大的泳池,发出一声叹息:“这你是享受不到了,可惜可惜。” 这里环境优雅,设备也一应俱全,确实是放松游玩的好地方,缚宁点头附和:“确实可惜,下次吧。” 不久后,俩人回到院内与几人汇合,户外烧烤需要的用具已经摆放好。 萧思木跟几个大学室友眼神交流了一番,这明显是在场几位男士的功劳,她们几个可搞不来这个。 “嗨呀,有自觉性的男人们简直太帅了。”她冲那几个主要劳动力鼓起掌来,恭维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个男人放下手里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满脸嫌弃得吐槽。 “你少在那给我们几个戴高帽子。” “就是。成天就知道把我们当牛使唤。” 说完他们手上又开始忙起来,其他人也帮忙准备餐盘、烤串,和蘸料。 良辰美景,一群人其乐融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缚宁原本在拿纸巾,酒水这类轻巧一些的物件,却被萧思木拖去站在她身旁帮忙举着烧烤签。 萧思木拿着食材玩儿似的往她手中的签上串,效率明显不高。 看她这样混了大半天。 缚宁也干脆放下烤签,休息起来了:“你这是在磨洋工。”还拖着她一起。 “我正大光明磨,这场地,还有买这些食材的花销都是我出诶,她们帮帮忙咋啦?” 萧思木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刻意放大音量。 “更何况,我可是寿星,弄得灰头土脸的怎么行。” 从她们身边经过的其中一个室友听到,凑上前来笑嘻嘻得与缚宁搭话:“别看她现在悠闲,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也一样要给我们当免费劳力的。” “这样倒挺公平。”缚宁微微颔首。 平日里萧思木很少提及其他人,所以她对这些人其实根本不了解,更不知道萧思木与别人又是怎么相处的。 但是她能看出来这些人与萧思木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特征,所以她不反感她们。 但也仅仅只是不反感而已。 她们将穿好的烤串都拿去摆放在长形木桌上,赵非序走过来讲道。 “你们选好自己要吃的放在盘里,待会我们负责烤。” “辛苦辛苦,实在是太绅士了。”萧思木嬉笑两声,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爽快答应,接着开始肆意挑选。 缚宁简单捡了几个蔬菜和牛肉,便不再动作。 见她已经选完,赵非序主动伸手将餐盘接走:“给我吧。” 待萧思木也挑拣好,他一同拿走,把烤串拿出架在闲置的烤炉上。 烤炉架了两台,并不拥挤,赵非序守在炉前控制火候,手中拿着烤签不断翻转,避免受热不均匀。 炭火烧的很旺,白烟不断往上冒,肉的香味也渐渐散开,搭了棚子,不会晒,但烤炉的温度还是让他渗出些汗水。 他皮肤本就白皙,现下被炙烤得透着淡粉,包括脸颊两侧。 再看炉上,缚宁挑选的烤串被单独放置在一侧。 即将烤好的时候,他起抬头,视线从缚宁受伤的小臂往上滑,定格在她脸上,泛起些笑来:“你还是不要吃辣椒吧。” 缚宁瞥了眼自己的手,点点头:“对,不放辣椒。” 且不说她手伤,就是没伤,她也吃不了辣。 撒了点别的佐料,赵非序将烤串取出,放在一旁,其余的则满是辣椒与葱花混合的香味,引人垂涎。 完成后他擦了擦手,想端起没辣椒的那盘,却被已经上前的缚宁拿起,他只好讪讪得将手收回。 缚宁:“谢谢。” “不必客气,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赵非序语调中掺杂着一丝喜悦。 缚宁当然听出来了,可是她记得只与这人有过那一面之缘,所以感到奇怪,仔细再看了下他的样貌,还是没有别的印象。 早就拿起烤串啃的津津有味的萧思木听到二人谈话,眼神在二人间流转:“你们该不会早就认识?” “不认识。”缚宁摇头:“只是之前偶然交谈过一次。” 说完她也拿起一串吹凉,张口咬下。 独属于烤串的焦香充盈整个口腔,久违的味道,炭火烤出来的食物与平日的饭菜味道完全不同。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赵非序有些低落。 他嘴唇微张,一言不发地看着缚宁,表情纠结挣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夕阳西下,外面光线渐暗,直至完全无法视物,一伙人才进到别馆一楼。 大厅布置得异常温馨,萧思木头上戴着小巧精致的皇冠站在布置好的场地中央,旁边一个三层蛋糕竖立在桌上。 “关灯关灯。”有人喊道。 蜡烛点亮,灯光熄灭,众人围绕在萧思木身旁,歌声响起,柔和的烛光摇曳晃动,照映着她灵动不已的脸庞。 四周昏暗,只有她光彩夺目。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 脑子不由浮起一个念头。 或许这才是杨嫜理想中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耳边一片喧闹,缚宁脑袋嗡嗡作响,垂在身侧的手在暗中突然被人握住,手镯冰凉的触感也紧紧贴在缚宁手腕上。 这让她内心极大的空缺被填补上一部分。 但还是远远不够。 蜡烛被吹灭,灯重新亮起。 萧思木让人为她单独拍了几张照后,又朝分散在各处的人呼喊:“大家快过来,我们拍个合照。” 女性在前排,个高的男性在后排,萧思木理所应当位于正中心,缚宁在她身侧,赵非序则在缚宁侧后方。 “来来来,大家看这边。” “一二三。” “茄子。” “好好好,这张可以,我们再来一张。” 第二张合照定格的瞬间,赵非序微垂着眸,眼神偏转,默默将视线投在前方的缚宁身上。 照片拍好,蛋糕也被瓜分,缚宁盯着沾有厚重奶油的蛋糕,只能坐着拿叉子挖点底层的蛋糕胚尝几口。 萧思木美滋滋的在旁边修图,修好后顺带发了个朋友圈。 第40章 那个擦边男 怡园小区。 苟明之正用备用手机直播,边与粉丝交谈,边下意识去关注时间。 已经八点。 “大家稍等一下,我看下消息。” 拿起搁置镜头之外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刷新,今天他已经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好几次。 反复刷新两次,一条新的朋友圈出现在最顶处。 轻触屏幕,点开那几张照片挨个看。 前两张是萧思木的单人照,他划过去,直至第三张合照,停下,合照里,缚宁露出浅笑,有种模特独有的镜头感。 苟明之嘴角弧度扬得比平时高了些,指腹继续往左滑动,嘴角也迅速回落。 盯着第四张合照看上一会儿,两指外扩,合照被他放大反复研究。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将手机息屏,放回原位。 维持住笑容回到镜头前继续直播,一股不知名的烦闷感从心底窜出,又慢慢涌上。 压制好情绪,耐着性子又播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跟粉丝提出要下播。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 ... 别馆内,一群人吃完蛋糕七嘴八舌得讨论了一下外面的泳池,便纷纷到楼上的房间去换衣服,只剩下缚宁和萧思木还在客厅闲坐。 语音通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缚宁摸出手机,看清是谁,将音量调小接通:“什么事?” 站在阳台的苟明之撑着窗沿观赏楼下正惬意散步的小区居民,嗓音关切。 “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回来?” 犹豫一下,缚宁还是告诉他:“对,明天也不用准备...” “那我可以去吗?”苟明之语调带笑,像是随口提出。 “...”一阵沉默。 缚宁正要开口拒绝。 他已经有所察觉,抢先一步在她开口前又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现在连你也不在...闲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话听起来分明有点装可怜的意味。 缚宁怀疑自己听错,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又看了下屏幕,确认打来的是不是他。 又想耍什么花招。 手机重新贴近耳边,她直接抛出这里的东道主来作为挡箭牌。 “和我说没用,又不是我过生日,我没权决定你能不能来。” 苟明之唇边扬起一抹笑,觉得机会来了,转身背靠窗沿,接着游说:“那你把电话拿给你那个朋友。”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缚宁看了眼苟明之那个空白头像,直接将手中的电话递给萧思木。 萧思木没再p下午在户外烤肉时拍的照片。 她看着缚宁手机界面上的头像,愣了下,顶着还戴有皇冠的脑袋一脸疑惑地抬头,问:“这谁阿?”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道,缚宁快速在脑内搜索能让她一下就懂的关键词。 “那个擦边男。” 萧思木看着缚宁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应了两秒。 想要上扬的嘴角一抽一抽,把即将出口的笑声硬生生忍住。 低头查看屏幕,见对方还没挂断,萧思木收敛起笑容,拿起手机走到偏僻安静一点的角落。 像是知道她已经找好位置,苟明之轻声笑笑,听起来丝毫不介意:“原来你们私下是这样称呼我的。” “你在说什么,听错了吧?”萧思木矢口否认,迅速转移话题:“找我干嘛,有话快说哈。” “生日不邀请我,合适吗,好歹我尽职尽责得给你通风报信,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缚宁不知道我们有联系。”苟明之接着补充:“现在给你机会,你斟酌一下该怎么跟缚宁说。” 一番话让萧思木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机,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 该死,刚才发朋友圈时怎么忘记屏蔽他了。 她装作不经意间回头往缚宁那边看去,正好对上缚宁的视线,马上换上笑脸笑笑,而后迅速转过头,压低音量。 “嗨呀,这点小事,哪用的着威胁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上他,这跟亲手将把小辫子塞他手心里有什么区别,谁知道会在他这翻车。 眼珠子转了转,萧思木不想让自己太过吃亏,似笑非笑得警告。 “不过...你要是敢空手来,就别怪我把你撵出去哦。” 交代完,她中断通话,直接用缚宁的手机将地址发送给他,做完这一切,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缚宁身旁坐下。 瞟了下周围换好泳衣陆陆续续下楼的朋友,她笑嘻嘻得凑到缚宁耳边压低音量。 “反正苟明之钱多没处烧,让他来凑个热闹,我正好能多收一份礼物。” 缚宁凝着她乐呵呵的脸,稍稍点头:“你说了算。” 整栋别馆灯火通明,门外已经有人跃入泳池中,泛起的水声和嬉笑打闹声断断续续传进一楼大厅。 萧思木也有点蠢蠢欲动,想加入的心更是按捺不住,但又想陪着缚宁。 楼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投去视线,本以为所有人都去泳池了,没想到还有人待在楼上。 脚上踏着拖鞋、身上只着背心和及膝短裤的赵非序正从楼梯处往下走,白天的衣服由于烤肉时出了太多汗,就被他换掉。 他模样隽秀,室内的暖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温润俊朗,只是看他打扮,似乎没打算到泳池去。 萧思木起身走到他跟前:“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去泳池玩儿?” “我不会游泳。”赵非序摇了摇头,走下台阶,又看看远处的缚宁:“你快去吧,正好你朋友我可以帮你陪着。” “哎呀,靠谱。”萧思木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正好你来好生陪我姐妹唠唠嗑,可别让她无聊昂。” 交代完,她朝缚宁招招手,大声询问。 “宁宁你听见没,我让他陪你一会儿行吗?我不会玩儿太久的。” 两人谈话缚宁都听到,干脆地点头:“去玩儿你的,不用特意陪着我。” 得到回应,萧思木便急匆匆上楼换泳衣去了。 第41章 玩儿得很开心嘛 赵非序径直走过去在缚宁对面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每次对上缚宁冷冷淡淡的眼神时,他总忍不住想要闪躲。 屋外的嬉闹与现在两人如此静谧的氛围形成反差,而缚宁眼神淡淡看过来,像是没有要与他开口交谈的意思,本来想说的话很多,现在他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一股浅淡的尴尬感弥漫在两人四周。 缚宁没再看他,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翻看手机。 就这样约莫过了5分钟,赵非序小心询问:“这附近风景都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四处走走?” 缚宁抬眼注视他几秒,应下:“行。” 赵非序心中一喜,当即起身走在前方,不急不缓得领着缚宁经过院落的泳池,出了大门。 泳池内的董璃头探出水面,双手顺着发顶将湿发往后拨开。 眼看着着门外的两条身影越缩越小,最终只剩下两团模糊的小点。 两人一前一后,四周风景秀丽,趁着周末来这里放松的人也不少,一路上都能看到人。 赵非序拧着眉,边走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他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人。 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在健身房看见她也没认出来,要不是今天下午听见她的名字,可能还是不敢确信。 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甚至好像变得让人感觉更加难以接近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对面的人已经开口:“你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他怔愣一瞬,而后笑起。 原来她知道他有话要说才会答应跟来。 刚才嘴仿佛被胶水黏住的感觉当即褪去,轻易便能说出。 “你还是那样。” 缚宁神色不变,眸底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然后呢?” “不知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曾经被你咬伤的男孩吗。”赵非序上前一步,想靠的近些让她好看清楚。 她却没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反而眼帘半垂,显然是在依靠别的锚点来倒推记忆。 不断往前追溯,尘封已久的书页被翻开一角。 缚宁重新抬眸,面上还是毫无波澜,似乎这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嗯,有些年头了。” 见她还记得,赵非序瞬间欣喜不已,下一秒眉眼跟着垂下来,心怀歉意得开口:“当初,我不知道会闹成那样,真的很抱歉。” 年幼时,他仗着父母的宠爱肆无忌惮惯了,即使在学校性格也顽劣不堪,不懂得尊重他人。 “已经过去的事,况且当时我退学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与你无关。”缚宁侧过身去望向天边如钩的弯月:“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偏过脸来,接着出口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似乎变化很大。” 赵非序顿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同她一样侧过身看向漫漫田野上方那尊冷清的月亮。 两侧耳根的热度攀升。 他在因缚宁的话而暗暗感到害臊,因为他知道缚宁不是在说他相貌变化大,而是在指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这实在是不好开口。 少年时不屑宣之于口的心事在此时被重新挑起。 怎么能不臊呢… 那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段黑历史。 他想敷衍得应付过去,出口的话却有些磕巴:“人、人嘛...总是会变的。” 当初赵非序被咬伤在家休养时从妈妈口中得知缚宁已经退学,大闹着说不行。 但这事已成定局,他焉了好久,最后只能叫来他最喜欢的爷爷来陪他解闷。 他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得摆弄玩具,看起来兴致缺缺,其中一只手还用方块纱布粘盖着。 其实伤得也不是多重,他妈妈非要给他请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爷爷搬了张板凳坐在他身旁,发出疑问:“我们非非这是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愁容:“爷爷,我们班有个女孩儿走了,我不开心。” 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只得到爷爷一番调侃: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 被人戳中心事,他却不愿意承认,一脸的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小哑巴。” 爷爷不说话,盯着他看上好一阵,他有些心虚,然后低下骄傲的小脑袋,不情不愿得轻点了下。 他承认后,爷爷才开口:“非非,你在学校的事妈妈已经同我说过,你妈妈自然是心疼你的,但爷爷说句不好听的。” “被咬真是你活该。”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明明是她跟个哑巴一样,总不和我说话。” 爷爷眉毛一横,显然对他说的话并不认同。 “你在人家面前总说这些难听话,别人干嘛要跟你讲话。” “那你觉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你好吗?” 他毫不犹豫得点头。 爷爷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自然也应该对她好。” 赵非序懵了好一会,才理解其中含义。 想起已经退学的女孩,几日来堆积的情绪上涌,他眼周渐渐泛红,鼻子泛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忍了一会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吼。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阿。” 坐在一边的老爷子有点手足无措,哄了半天还不见好。 最后实在是有点烦,又再倒了一盆凉水。 “哭哭哭。” “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你吗。” 受到打击,他哭得更凶猛。 老爷子临走前顺便把赵非序父母教育一番。 “瞧瞧,好好的小孩,溺爱成这样,你们两个养不来孩子干脆日后都送我那去算了。” “我还不信了,我非得把这棵嘴硬的歪脖子树给他掰直了。” ... 等缚宁和赵非序两人外出闲逛回去。 泳池已经空空如也。 透过别馆一楼的窗户,隐约能见到有人在屋内吃串喝酒,似乎在进行中场休息。 另外还有些人不知道跑到哪去。 缚宁自顾自走在前面,要往别馆内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非序小心翼翼跟在她侧后方一臂的距离,不敢追太紧。 别馆外停车坪处,黑色车门打开,走下一眸眼含笑的男人。 他拎着包走进别院,顿住脚步,幽幽笑觑着前方即将抵达泳池边的两个人:“看来玩儿得很开心嘛...” 泳池水面波光粼粼,缚宁和赵非序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与星光一同投射在泛蓝的池面,止不住地飘荡滚动。 缚宁步子快,眼看着就要走远,赵非序正要迈大步子跟上,脚下拖鞋刹那间如同沾了胶水一样迈不动。 一个踉跄,往前的惯性弄得他身形不稳,手下意识地前伸,想抓住前面的缚宁稳住。 还没碰到。 大腿外侧猝不及防得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体方向被迫调转,直直栽向泳池。 “扑咚” 水花四溅。 第42章 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缚宁转过头,看到在水里扑腾的赵非序。 “救、救命...” 水中人手臂不停挥动,拍打着水面,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喊。 “...救、命...” 不断溅起的水花直往他嘴里呛,微弱的呼救又大部分都被浪起的水声遮盖,不能顺利传达到别馆内人的耳中。 缚宁疑惑一瞬。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掉下去... 她垂眼看了看泳池。 那时候听他跟萧思木对话,他有说过他不会游泳,泳池有点深,对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很危险。 萧思木邀请来的同事... 不能让他在这出事。 缚宁正要往前一步,又顿住脚步,瞥了眼自己受伤的手。 “难不成你这是想下去救人?”苟明之温缓带笑的腔调悠悠抵至耳畔。 缚宁眼下根本没功夫管苟明之是什么时候到的。 泳池离别馆有些距离,她边环视周围找寻有没有可以扔下去让人先抓住的东西,边冷静回应。 “我可救不了。” 没发现可用的。 缚宁只能转头看向就在此处的苟明之:“他不会水,你会不会游泳?” “会阿。”苟明之弯起眼眸,大方承认,随即偏头看了一眼水中挣扎的人,收回视线,直视缚宁,笑意任然:“可我为什么要救他,难道我看起来像免费救生员?” 缚宁瞥他一眼。 之前他不还说自己是慈悲心泛滥的大善人吗...不过这二人素不相识,确实也没那个义务。 不再耽误时间,她转身往别馆跑去:“快出来几个人,有人落水了。” “...”苟明之笑容瞬间减少两分,在忍耐,也在衡量:“怎么这么没耐心,也不知道再问问我...” 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包搁在一旁,脱掉上衣,去掉鞋袜,转身毫不犹豫得跃入水中。 听到响动,缚宁回过头,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包和衣物留在地上。 见已经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她折返回去,半蹲着撑在池边,原本看向两人的视线陡然聚焦在苟明之后背上。 缚宁眯了眯眼眸,又挪开视线。 苟明之游到赵非序身后,环住人脖子游往岸边:“不想死的话就别扑腾了,那样还能省点力气。” 赵非序手脚安分下来,没再继续乱扑,声音虚弱:“咳咳、你...刚刚是不是你...” “嘘...”苟明之换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可是在救你,没证据的话可不能随便攀咬你的救命恩人呐。” “...”赵非序不再说话了。 苟明之夹带着成年人也游得毫不费力,可惜拖拽落水之人的手法,属实算不得温和,这只有在他臂弯里夹着的赵非序才能感受得到。 从屋内赶来的两个人和缚宁一起在水池边等。 见苟明之已经靠近,那两人帮忙搭手将赵非序拖拽上来:“来,快上来。” 看二人都没事,缚宁要站起身离开。 苟明之双手搭在池壁两侧将她圈住,左手与她撑在地面的右手紧靠,上半身跃出水面,迎面贴近。 带起的零星水点如数洒在缚宁面额和衣领处,水迹顺着她侧额下坠,蜿蜒落进领口。 突来的凉意刺得她一激灵:“你干什么?” “抱歉,出水太急,不小心把水带到你身上了。” 转回头看着池中人,缚宁有一瞬间愣神。 湿漉漉的卷发宛若海藻,搭在苟明之后背与脸颊两侧,晶莹水珠顺着他下颚不断下坠,溅起细小水花。 水波晕开,泛起一片涟漪。 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确实无可挑剔,纵使她见过的男模无数,也没几个及得上他。 但是,他骨子里性格却实在是不敢恭维。 及时得救的赵非序浑身湿透,所处位置满是水迹,他躺在地上,嘴里猛咳出几口水,又在旁人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坐起身来。 “咳咳、咳、咳咳...”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泳池边上对视的两人,他愣了愣,紧接着眉头紧锁:“缚宁...” 嘶哑虚弱的喊声落入缚宁耳中,她回过神,迅速起身退开,整理身上湿润的衣物。 水中的苟明之在她起身之际眼神偏移,睨向赵非序。 感受到视线,赵非序毫不示弱,费力睁着被水浸红的双眼与他对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由始至终,花费不过几秒,自然没人察觉。 苟明之双手一撑,利落得离开泳池,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水迹。 他捡起地上的上衣,到缚宁身前,看也没看前面被人扶着还在咳嗽的赵非序,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听到。 “我与那落汤鸡,谁的模样更好看?” 赵非序耳尖听到,想放缓脚步:“咳咳...等等...走慢点...” 却无奈得只能被一左一右的人架着继续往前走。 “慢什么慢呐,看看你这脸色惨白的。” “对啊兄弟,赶紧上楼换衣裳休整吧...” 赵非序看了看左右两个萧思木大学室友带来的男朋友,苦笑连连:“有时候我也希望你们...咳咳...可以不要这么热情...我招架不住...” 缚宁不动声色得观察着苟明之神情。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要是答案令他不满意,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况且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见前方的赵非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便不咸不淡得给出答案。 “你。” 如此坦然,倒令苟明之有些意外,他边伸手弄耳朵里的水,边看着缚宁,一脸的愉快和满足。 见她单手拎着衣领皱眉。 苟明之把自己的上衣搭在肩上,捏住她衣领拧成麻花状,温柔耐心:“拧干点会不那么难受。” 湿凉泛冷的骨节触到缚宁锁骨,身体不由瑟缩一下,抬手推挡。 “把手拿开,你手上全是水。” 察觉到她的异样,苟明之饶有趣味地笑觑她一眼,松手为她整理好衣领。 转身去将唯一干净的那条毛巾拿来,搭在她肩上:“走吧,我们去换件衣服。” 她没应声,直接向屋内走去。 苟明之拿起扔在一旁的包,慢悠悠地跟上,边走边扯下肩上的上衣当做帕子擦头,既而又擦拭身上的水渍。 擦完便围在腰间,毛巾一角别在裤腰上,遮住由于裤料湿透而形态明显的尴尬之处。 苟明之的房间还没有安排,缚宁只好将他带到自己和萧思木的房间,这间屋子带独立卫浴。 门被推开,入门前方3米摆放着张双人床,再往前就是落地窗,轻薄的窗纱悬挂在两侧,窗户还开着,带着热气的风从窗外挤进房内。 入门的右手不远处就是洗浴间。 她走进屋内,把门关上,苟明之也并未跟上,识趣得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门重新打开,缚宁已经换了件衣服。 她走出房门,催促身上还泛着湿气的男人:“进去,里面的洗浴间先暂时给你用用。” 苟明之微微一笑,与她错身而入。 缚宁侧眸瞥向他后背。 本该饱满光洁的背部肌理上交错盘附着狰狞可怖的陈年鞭痕。 第43章 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 没多关注,缚宁上到三楼。 终于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他们刚从游戏室出来,萧思木走在最前边。 游戏室隔音很好,一伙人又吵闹,赵非序落水的事的他们还不知道。 缚宁走上前去:“你那男同事掉水池里,被苟明之及时捞上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你最好还是找个机会去看看。” 跟在后面的董璃在缚宁话说一半时,就神色担忧地越过几人匆匆忙忙先行赶往楼下。 待缚宁讲完。 萧思木笑着的脸也瞬间垮下来,火急火燎得想往楼下跑:“那我得赶紧过去,可别出事。” 没跑几步她又倒回来,捧着缚宁肩膀上下看了个遍:“你没事吧宁宁,难道你也落水了,衣服怎么换过?” “我没事,只是衣服沾上点水,所以换了一件。”缚宁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那就好。”萧思木点点头,对另外几人叮嘱一番:“我下去看看,你们几个先自己玩阿。” 匆忙的脚步声渐远。 缚宁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开始犯困,洗浴间还有水声,她坐起身。 他怎么还没洗完。 两分钟后,苟明之穿戴整齐从洗浴间缓缓走出。 他周身泛着湿意,一侧脸颊隐匿在半干的卷发之下,令人看不清神色。 “东西拿好,萧思木应该就在附近的房间,你自己找找。”缚宁靠在床头假寐,声音低缓。 苟明之没有回话,拎上包准备开门,手刚搭上扶手。 缚宁睁开双眼,稍微偏头看着门口男人的背影,眼中没甚波澜:“希望不会有人在萧思木的生日聚会上...再出现任何问题。” 语调虽然平静,但停顿后被刻意咬重的那几字却流露出几分试探与警告。 苟明之转过身来,眼眸深邃,没有闪躲退却,微微颔首,面色温和至极。 “这是自然。” 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得到确切的回应,缚宁安心了些,她的困意早在方才整理头绪时就消失殆尽。 赵非序落水落得有些蹊跷,她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确信是不是苟明之做的。 但就算真是苟明之故意所为,赵非序恐怕也没法说。 若是刚被别人救上来,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救他上来的人故意害他落水,那在旁人眼中就成了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所以即便真是如此,这闷亏赵非序也只有先暂时咽下。 缚宁揉揉眉心,睡意全无。 二楼另一间房内,两张双人床并排摆放,赵非序坐在其中一张床沿边上,身旁是扶他回来的两人。 对面床沿边是董璃和萧思木,两人一阵嘘寒问暖。 萧思木问:“赵非序你感觉怎么样,好端端的怎么掉池里了?” 赵非序轻咳两声。 几番思索,他犹豫开口:“...我也不确定。” 末了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旁搀扶着他上来的两人接过话头:“我们俩赶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捞起来,幸亏捞得及时,我俩已经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放心吧。” 正要张嘴的赵非序顿时哑住。 苦笑着点了下头。 “是阿,幸好...那个...我没什么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确认人没事,萧思木率先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见董璃似乎有话要说,她便不再多待,先出了房门。 萧思木将门带上,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男人,立马换上笑脸:“刚才多亏你把我同事救上来。” “顺手的事。”苟明之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握住最底端,伸手递出:“你让带的礼物。” 看清包装上的品牌名称,萧思木有些眼馋,快速接过。 本想立马拆开看看,瞄了下还站在眼前笑得端方有礼的苟明之。 没好意思。 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拎在身侧,笑嘻嘻得说客套话。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破费了。”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相信你会喜欢。”苟明之笑意盈盈,表情真切诚恳。 加上他的脸本就精致非常,具有不小的杀伤力。 萧思木呆滞了一瞬,竟从他神情里看出几分真挚。 这卷毛眯眯眼搞什么阿... 刚刚还见义勇为救了人。 难不成他这人是真温柔和蔼,她之前主观的存有偏见...? 将苟明之带到另一个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门打开,门后站着个寸头男人,一眼望去,同样的两张双人床,只不过这间房里只有两个人。 一见来人,萧思木就老大哥似的安排起来:“你俩挤挤睡一张床,我这还有一朋友,给人挪个床位出来听见没。” “行行,您生日,您金口玉言,我们一群打杂的哪敢不听。”寸头男人欠欠地笑起来。 屋内的另一人听见响动,也小跑着跟过来,看清苟明之的相貌,他眼睛放光,有些惊讶。 “诶,这不是那挺火的网红吗。” 寸头男人应声附和:“还真是啊,刚刚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 “你们好。”苟明之点头承认,没有架子,一脸的好相处。 门内两人对视一眼,忙让开位置将人迎进屋内:“你好你好,快请进吧。” “既然你们知道,那我就不用介绍了。”萧思木说罢便转身离去。 门要关闭。 门缝处,苟明之眉眼弯弯得瞥了眼背过身去的女孩。 几步路,被萧思木走出花来,她嘴里哼着歌,语调悠扬,喜笑颜开,脚下步伐轻快。 本来的大好心情在她看清包装袋里的礼物时瞬间消失大半。 第44章 这就...睡了...? 缚宁在房内的洗手池洗漱。 水沿着白色的陶瓷底部流向正中间的盆塞,汇聚在盆塞周围,形成一小圈漩涡。 外边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她咬住牙刷腾出手将门拧开。 萧思木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团白色的头饰,眉毛拧起,紧抿着唇神色怪异,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没管她,缚宁回到洗手池边上,用手捧着水往嘴边送,等嘴里的泡沫吐净,才问。 “怎么了?” 萧思木堵在卫生间门口,双手捏住两端,扯开那个白色饰品举起展示,嘴里不断吐槽。 “我服了,宁宁你看看这玩意,那个苟明之是不是故意的,也太不吉利了,这摆明了咒我死阿他。” 缚宁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原来是几朵白色的山茶花组成的发饰,她走近接过,摸着质地柔软,看起来却不软塌,用料做工都是上等。 唯一不足就是通体都是白色,样式看起来像极了殡丧时所佩戴的白花。 今天是萧思木生日,要说送礼的人没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都没人信。 缚宁抬起头:“这就是苟明之送你的?” 萧思木点点头。 缚宁本身并不忌讳这些,只道:“如果不喜欢直接扔掉就好,我再额外给你买一个。” 没有得到回应,她掀了掀眼皮,只见萧思木正撇着嘴,一脸纠结。 缚宁将手抬高至眼前,印有品牌名称的金色圆形吊牌小幅度晃了晃。 她视线绕至后方短发女孩别别扭扭的脸上:“这个牌子很贵,你舍不得丢。” 不是询问,是在陈述。 本身缚宁就是涉及时尚圈的模特,所以对大部分知名的奢侈品牌都有所了解。 萧思木垮着脸叹了口气。 一手拿出手机上查好的物品价格递过来,一手摊开五根指头转了转,异常的痛心疾首。 “我也不想阿,可是这丧气玩意值5位数诶。”手机上的那串数字让萧思木心一横,下定决心:“留着,破除封建迷信,从我做起。” 缚宁指尖抚着头饰上的山茶花瓣摩挲一阵。 脑海中那道看不见形状的门似乎被敲开了条缝隙,无数关在门后的零碎片段想要争相涌出并试图一一串联起来。 将头饰递还给杵在门口的萧思木。 缚宁侧身出了卫生间往落地窗边走,嘴里还残留着浅淡发涩的牙膏味。 卫生间内,洗手池前的镜子中映照出短发少女明媚灿烂的面容。 萧思木正拿着发饰贴在头上不断挪动位置,研究到底要如何佩戴才能显得更为合理。 没摆弄几下,她便觉得手酸:“嗨,算了算了...还是放首饰盒里闲置吧...” 缚宁透过窗外,望着院落远处围墙边下,在朦胧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泳池。 那汪池水这样在高处看着显然比白天还要深上许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回头,说得随意:“你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他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来膈应你。” 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响起,然后越来越近,最终在缚宁身旁停下。 萧思木嗓音依旧轻快明朗:“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他就是小心眼。” 缚宁转过身。 对方神色没有不妥,视线下滑,定格在萧思木垂于身侧的手上。 三朵山茶花只能见到两朵,而剩下那一朵被她无意识间收拢的手指死死拽在掌心。 陡然发觉到自己的行为,萧思木着急忙慌将手背去身后,妄图躲避缚宁的视线。 匆忙的补救,反倒是掩耳盗铃。 缚宁将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发饰从萧思木手中取过:“再捏就不好看了。” 垂眸整理被捏皱的发饰,突然瞥见女孩腕上的翡翠手镯。 可能是因为已经被人佩戴过一段时日,俨然比刚买到时更加翠丽透亮。 同戴着它的主人一样,耀眼夺目。 美中不足的是,这镯子在跟着主人的手隐隐颤抖,头顶传来萧思木的闷声:“对不起阿宁宁...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 缚宁抬起头来,直面女孩带着忧愁的双眼。 她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萧思木有时候确实没什么边界感,这一点她喜欢,也不喜欢。 没责怪萧思木,缚宁只问:“你是不是跟苟明之还有别的联系。” 萧思木点头,不再掩饰,坦然承认。 “好。”缚宁微微颔首,声色缓淡:“我知道了。” 没再追问,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将发饰搁在床边柜上,脱掉拖鞋缩进被窝,只留脑袋和伤着的手臂在外边。 刨根究底没有意义。 萧思木愣在原地,神情讶然,她刚酝酿好情绪,却没想到这事这么轻易就翻篇了:“就...这就...睡了...?” 但她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她原本还想趁此机会与缚宁来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 她急急忙忙跑去洗漱好再顺手把灯关掉。 四周一黑,缚宁顿时感到身旁的位置凹陷进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身侧人的面孔,只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炽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声。 适应了一会她睁开眼。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模模糊糊,她本就睡眠质量不好,更不习惯与人同眠,即使是萧思木也不行。 原先萧思木提出要同住一屋,她没同意,但在各种游说和软磨硬泡下,终究还是松了口。 身旁萧思木动了动,似乎是打算侧过身来:“宁宁,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要与那家伙私下联系阿?” 黑暗中,缚宁几番斟酌,慢悠悠开口:“问下去,我们最后肯定会产生严重的分歧。” 萧思木没有吭声,显然是不太明白。 缚宁突然跳转话题,睁着眼睛缓缓说道:“今天我来的时候,你一上来就问我手受伤了为什么不跟你讲。” “换做以前,你会先问我是怎么伤的,今天倒像是提前知道了我受伤的缘由一样。” 本来她已经提前准备好说辞,却由于萧思木没问,所以没能用上。 萧思木在暗中瞪大了眼睛,觉得仅凭这点缘由就下判断未免太过草率,提出质疑。 “...这算不上什么漏洞吧。” 缚宁偏过头,黑暗中女孩的面部轮廓隐约可见:“晚上接苟明之电话你为什么跑那么远,有什么不能在我眼皮底下说?” 萧思木眼珠子转了转,瓮声瓮气的:“额,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缚宁盯着她接着往前追溯:“你拿着药膏到我家看我那天,给我的那盒药根本就没有拆封。” 萧思木音量陡然升高:“哪有?我明明把那包装盒拆开过的,还故意揉的皱皱巴巴的。” “里面还有锡纸封口,你可能忘记了。” 第45章 你怎么上来了? 萧思木消化一会,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声音清脆响亮,显然是懊恼的很。 没多久,她试探性的出声询问:“宁宁,那你…” 眼睛有些干涩,缚宁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内心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知道,你想更加了解我。” “那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萧思木没有像往日那样嬉皮笑脸,尤其认真。 缚宁重新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过往的记忆如搬迁的蚂蚁排成长队在草地上爬过。 看起来无关痛痒,实则地底满是坑坑洼洼的巢穴。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木木。” 话音落下,缚宁阖上双眼。 萧思木瞬间噤声,不再追问。 因为对方为数不多得称呼了她的小名,旁人可能会觉得亲昵,但通过这几年,她发现这其实是缚宁情绪起伏过大却不得不极力掩盖的征兆。 临睡前,萧思木心底涌出些无奈。 她们之间的分歧体现在方方面面,她们两人不仅性格迥异,对待事物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这些年看起来像是她在迁就缚宁,实则是缚宁一直在包容她。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 苟明之闭着眼睛独自躺在床上,另一边床上的两个室友鼾声震天响,早就去找周公会面。 他侧着身子背对他俩,眉心微微蹙起,眼皮下的眼珠来回转动,最终睁开眼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得出了门。 12点的楼顶露台。 一状似巨型鸟笼的内部有个垂吊而下的秋千吊椅正前后晃荡。 缚宁靠在椅背上,墨发披散,随风摇曳。 郊外的风很清爽,不同于市中心那样夹杂着汽车尾气和肉眼就能看清的灰尘颗粒。 萧思木早就酣然入梦,但她睡觉不老实,总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有尝试挣脱过,效果不大,没规矩几分钟她又摸索着搂过来了。 缚宁根本没法入睡,干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是个事,索性上来一个人待会。 身侧被刻意放轻过的脚步声正向这边逐渐靠拢,她猛然睁开双眼,警惕得往声源探去:“你怎么上来了?” 一袭白衣的赵非序早已恢复到原先那副谦逊润朗的模样,短暂的落水除了让他嗓音嘶哑了些,似乎没带给他别的困扰。 他顿住脚步没再靠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心里有些憋屈,睡不着,就想上来透透气。” 缚宁视线越过赵非序,透过鸟笼竖立着的白色条形缺口,看向楼梯口。 几秒后,她转过头重新闭上眼睛接着荡起吊椅,没去搭腔。 今天晚上的楼顶还真热闹。 吊椅是铁质的,垫有柔软的坐垫,并不硌人,突然有人扰了她的清静,她心中有些不快。 而赵非序对此没有察觉到半分,依然自顾自在那说着:“缚宁。” 被人叫出名字,缚宁只好回应:“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好似被这副总是冷冷淡淡的态度灼伤,赵非序神情失落,但还是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掉进泳池的吗?” 没有立即回应,吊椅也依旧在摆动,缚宁睁开双眸看着前方忽高忽低的鸟笼入口,揣摩他说这话是安的什么心思。 难道是想让她替他证明? 这是他俩的事,她一点也不想插手其中,叫人捞他上来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萧思木难做而已。 东道主的场地上有人出现任何问题,攒局的人都无法安然抽身。 “不知道。”脚尖在地面划过,缚宁减慢秋千的速度:“你跟我说这些怕是没有用处。” 生怕她误会,赵非序慌乱地将手稍稍抬起往前伸,复又放下,急忙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打算让你为我做什么,我是想让你知道,那个网红多半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我只是担心你会被他蒙骗。” 缚宁双脚抵住地面,嘎吱一声,铁质的吊椅停下,不再摆动。 就算他不提醒,她也比谁都清楚,那么久了,也不是白相处的。 瞥了一眼楼道口,缚宁又缓缓将视线投向赵非序:“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赵非序眉头蹙起,神情黯淡,只紧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想起一些特别久远的事。 “缚宁,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 对方低落的情绪不加掩饰,简直快要溢出,让缚宁无法再刻意忽视。 同时她也很费解,一件小事,他为什么一直记着。 他嘲讽欺凌过她,她咬伤过他。 还不算了结吗…? 缚宁没吭声,淡漠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他跟前。 语调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实。 “赵非序,要不是你主动跟我说明,我根本就记不起来你。” “我已经跟你说了,当初我并不是因为你才退学,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 低着头的赵非序似乎被这两句话冲击,眼睫忍不住颤动,终于抬起头来。 缚宁对上那双写满低落的棕色瞳眸,唇瓣轻启,给出宣判。 “是你,不是我。” 平缓漠然的语调在凌晨的顶楼露台显得无比铿锵有力。 一阵风吹过,吊椅摇晃,嘎吱作响。 缚宁起舞的发梢配合着晃荡吊椅的吱响,奏出绵长优雅的曲调,再次扎进赵非序心底。 深埋的心事消散大半,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某种未知的情感所代替。 他眼里的几种情绪不断交织,变换,皎洁细碎的银光覆盖在他的侧脸。 眼中的黯淡不经意间开始消散,只剩低声呢喃和自我怀疑:“是吗…” 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缚宁坐回吊椅,不再看他:“明白了就回去,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那你…也记得早点下去休息。”赵非序愣愣点了下头。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没进远处通往楼下的楼道口。 赵非序变是变了,再不像小时候那副纨绔幼稚的模样,但如今明显有点矫枉过正,只有个看似谦逊的外表,毫无内里。 也不知道是受过什么刺激。 第46章 变脸倒是挺快 苟明之从楼梯口处缓缓走出,步入宽敞的露台,自然悠哉地往吊椅正前方的露台边缘走去。 他背对着缚宁,手肘搭上只有半人高的围栏,欣赏远方宁静祥和的夜景。 身后的缚宁默不作声,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显然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被她这样专注得看着,他居然觉得有些享受。 故意拖延了一阵,他才眉眼弯弯地转过身看着前方坐在吊椅上的缚宁,没由来的冒出一句。 “这的景色不错。” 缚宁面不改色,但她不会真的天真的认为苟明之是单纯在说景色。 她身体后倾靠在铁质的靠背上,垂了垂眸方才掀起眼帘直望过来,幽幽出声。 “听墙角是阴沟老鼠才会做的事。” 苟明之嘴角弧度加深。 这是在拐着弯骂他。 刚才他被那两人呼噜声扰得睡不着,想上来透透气,却在楼梯拐角处见到赵非序在出口那犹犹豫豫,自然要跟着看个究竟。 “你知道我在,怎么能算偷听?”他弯着眼尾,满脸坦荡。 缚宁一眼睨过来:“诡辩。” 没再辩解,苟明之向面前的拱形鸟笼靠近。 笼子做的极为逼真,只是入口留的有些矮,苟明之个子太高,预留的入口高度只到达他脖颈处。 弯腰跨门而入,刚将走出一步,脑后一股力道将他拖拽回去,头皮被扯得发麻。 抬手摸到那块还泛着尖锐痛感的头皮,手指摸索,找到那屡被低矮铁笼钩住的卷发,指尖沿着绷直的发丝往下延伸。 拽住,扯断。 苟明之看了一眼缠在铁笼上的一大截黑发。 太长了反而有点碍事,要找个时间剪掉才行。 接着走向吊椅。 坐在吊椅上的缚宁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没一会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怎么了?”苟明之问道:“刚刚为什么那样看我?” 缚宁低下头,看看自己被石膏固定的左手,墨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颈两侧轻晃。 再抬起头时,眼中情绪晦涩难辨。 “你挺能忍的。” 苟明之步子顿了顿,几步走近,低头注视她,茶色瞳眸在夜色里愈发浅淡透亮,里边他的倒影清晰可见。 当初他发现她手伤时说的话,现在居然被她原封不动得送还回来。 “还挺记仇...”他弯起眼眸,心情说不出的好:“我们彼此彼此。” 吊椅足够宽,只坐了缚宁一人,她身形纤细,夏季衣裳也就薄薄一件,占不了多少地方。 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大半,就算要容纳苟明之这种体格的男人也还是绰绰有余。 总低头看她,苟明之后颈有些泛酸:“位置很宽,我也想坐,可以吗?” “不行。”缚宁冷冰冰盯着他,毫不退让:“是我先来,你们一个两个接二连三来吵我就算了,现在连先来后到这个规矩都不懂了?”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不是那种会守规矩的人。”苟明之往空位上扫了一眼,估摸好距离便直接坐下。 吊椅顿时晃动不已,连带着椅子上好端端坐着的缚宁也跟着前后晃了几下。 她只得伸出右手握紧手边的吊杆稳住。 待不再晃动,她偏头打量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对那一寸的空隙不太满意。 当即脚尖点地,想要起身离去:“那你自己坐吧。” 苟明之将这些细微的情绪看在眼里,在她起身之前就伸手扣住她腰牢牢将人摁住:“我身上已经不湿了。” 一手就能掌握的腰身让苟明之心中莫名不快。 养了快半个月...还是这么瘦... 缚宁挺直背,抓住吊杆的手攥紧了些,往日的淡漠神情松动两分。 掌心清晰得感受到腰肢的紧绷感,苟明之觉得新奇,侧眸笑凝着她,手指不由收拢,又添了些力:“你是怕痒还是不自在?” 缚宁身形微颤,始终侧着头。 披散的黑发也遮挡住她神情,她收回握着吊杆的手,要将腰上的手掰开,指尖刚刚触碰到便嫌弃似的收了回去。 终于转过头来,她眉毛轻拧,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眼睫不自在地闪动。 音调却依旧平缓淡漠,与平日毫无区别:“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只看了一眼,苟明之就挪开视线,面上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手却听话得收了回来。 真稀奇,这种表情他倒从没见过,好生动,好有趣,好喜欢。 “你好好坐着,我再离你远点就是了。”他往左侧又挪了挪,硬生生将两人间的空隙变得更开。 缚宁显然瞬间放松下来,又恢复到往常冷静自制的模样。 苟明之唇角上扬,轻轻叹气:“你看你...变脸倒是挺快。” 他靠着椅背,手肘搭在吊椅扶手上,遥望着前方低矮围墙之外被稀稀疏疏的夜灯衬托得朦胧淡雅的上好景致。 “你应该知道是我做的,怎么也不帮你那老熟人揭穿我?” “我跟他不熟。”缚宁拢了拢耳后散落下来的发丝:“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苟明之观察过她淡漠自然阴阳他的神情,俨然是真的不在意。 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对这个答案和她的反应都还算满意:“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你什么羁绊颇深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这下缚宁回答得不如刚才迅速,认真回忆一会,否认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苟明之指背懒懒撑着脑袋垂眸瞥她,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 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缚宁仰靠在椅背上,眼皮半垂,几缕黑发飘在椅背后边,呼吸绵缓,似乎是困了。 他悄然伸手,指尖托起她坠落后方的发丝,太过顺滑,没能在指缝中待足两秒就快速滑落。 没等他将手收回,便听她淡淡开口:“你似乎对长发情有独钟。” 即使被抓包,他依旧泰然自若得温和笑着:“情有独钟谈不上,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缚宁抬起半睁的眸子,看了看前方铁制鸟笼入口上缠绕的一大撮显眼黑发。 又转过头打量他随性的长卷发:“你也是。” 苟明之对上她视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她随意应付他的客套话还是真心这样认为。 他声音放缓了些:“如果困了我们就回去吧。” 缚宁率先起身离去,动作流畅利落,不似刚才倦怠困顿的模样。 身侧空荡荡的位置,让苟明之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他笑着直起身来,边跟上她脚步,指腹捻了捻自己坠至锁骨的发尾。 再留一段时间好了。 第47章 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缚宁就已经在一楼厨房准备早餐,昨天半夜回去后还是睡不着,半睡半醒得扛到5点半左右,干脆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站在灶台前,她发现自己能单手做的食物不多,打个蛋都费劲。 单手拿着鸡蛋往锅沿一敲,碎蛋壳跟着蛋液一起流到锅里。 “...” 盯着锅看上半天,脑中不由自主得浮现出一张脸来,一个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这段时间苟明之每天给她做饭,现在她居然有点养成依赖他的习惯。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拿筷子把蛋壳挑出来,开火,锅里滋滋作响,鸡蛋被油煎得不断起伏颤动。 厨房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回过头。 苟明之正懒洋洋地靠在门口,举着小臂笑眯眯打招呼:“早阿。” 他眼下有点乌青,看起来像是昨晚没怎么睡。 “...”缚宁回过头,没有说话。 苟明之打招呼的手顿了顿,笑容微妙凝滞一瞬。 迈开步子,跨到她跟前,细细看她眼下同样隐约得见的乌青,嗓音因为早起而有些沙哑。 “看来你也没睡好。” 缚宁看着锅愣神,低低“嗯”了一声。 猛然嗅到一丝焦糊的蛋香味,她抬头用锅铲将锅内边缘已经发黑的蛋翻了个面。 还能吃,只是味道会稍微差些。 “鸡蛋放在哪儿的?”苟明之往锅里看上一眼。 缚宁盯着锅里的食物,并未出声,抬食指指向台面上的角落。 他翻找几下,回到缚宁身侧,往锅里重新敲了个完整的鸡蛋:“那个焦了,还是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弄一份早餐。” 缚宁盯着自己焦黑的荷包蛋,不咸不淡得讲:“还能吃,不用那么麻烦。” 估算着时间,她拿出碗将煎好的蛋盛出,找了盒牛奶就直接走出厨房。 “...?”苟明之望着她背影。 平日里她话就少,表情更是少的可怜,可他总觉得刚才的气氛不对。 非要说的话,像是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 握着锅柄颠了下锅,鸡蛋翻面。 神色如常的面孔上一双笑眼藏着一丝阴郁。 缚宁在客厅吃到一半,苟明之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 面前的碗被他挪走,堆上好些煎好的火腿和牛肉,又被推回来:“这里只有这些食材,暂时凑合一下。” 望着碗里多出来的食物,缚宁开口婉拒:“我吃不了这么多。” “手要是想恢复的快些,不好好吃饭怎么行。”苟明之做法体贴,说出的话也让人无可指摘。 缚宁没有反驳,餐桌上顿时格外安静。 苟明之看了缚宁几眼,突然笑问:“萧思木对我送她的礼物还满意吗?” 有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缚宁抬头,直直撞进他幽深的眸中,里面含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既然他有意主动说破,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你们去廊森回来的那天晚上。” 她愣了愣。 苟明之怎么会知道那天去的餐厅名字,萧思木没必要告诉他这个。 脑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性,她偏偏抓住了最不可能的那种。 她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有些犹豫得开口:“她那天该不会把那打包菜…” 苟明之笑眯眯盯着她,没有反驳。 语调轻缓地抛出一句。 “我报复心很强的...要不是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就不只是白送给她那样的礼物那么简单。” 缚宁一瞬不瞬得盯着他。 一直以来,他都鲜少用这样阴冷的语气同她讲话,她都快忽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思虑几秒,缚宁说:“你不也答应了给她通风报信,对此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事彻底翻篇,怎么样?” 通过昨天赵非序落水的事就能看出苟明之比想象中还要随心所欲,所以她不敢确信他一定会答应下来。 苟明之没有回答,突然起身绕到她身后,手掌从后方探到她脖颈处:“彻底翻篇...?” 掌心传达的温度温暖陌生,她却觉得后背阴恻恻的,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苟明之大拇指腹在细嫩的侧颈摩挲一会,缓慢上移,托起她的下巴:“让我想想...” 缚宁顺势仰头,后脑枕着椅背边沿。 苟明之正低着头,眸色渐浓,一侧泛着洗发水清香的卷发也垂落在她脸侧,扫得她脸颊发痒。 上方那张脸是好看的,不过她实在无心观赏,目前确保他不会对萧思木产生不好的心思才最重要。 一直没等到回应。 缚宁耐心渐失,忍不住催促:“回答我。” 话音刚落,他的脸陡然放大,男人身上由于长期使用熏料而染上的独特淡香一股脑涌入鼻腔,将她整个包裹。 额头上贴着的唇是凉的,可是她却觉得被触到的那个位置有些热。 苟明之闭着眼的样子显得有几分虔诚,浓密眼睫没一会就悠悠抬起,又变回平时那样温和含笑的眼神。 泛着凉意的柔软唇瓣从额上分离。 他直起身,指节穿插在她发尾顺了顺,给出答复:“没问题。” “...”缚宁靠着椅背,愣神两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吻陌生又纯粹,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可以看作是我向你收取的,不去找她麻烦的报酬。”苟明之明轻快的声调从头顶上方传出,又随着他的走动在对面餐桌前停止。 屈膝落座,他依旧若无其事得继续用餐。 这样的报酬… 缚宁有些触动,不是因为这个额头上双方不带感情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居然想起了杨嫜次次向她张口要钱时理所当然的表情。 杨嫜也口口声声说那是报酬,是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报酬。 指尖抚上额前,用力擦了擦,一瞬间情绪外泄。 语气破天荒带上几分自嘲意味:“这两者之间居然也可以划上等号。” 苟明之抬起眼帘,嘴角弯起弧度,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直望过来。 讲话的调子温和,出口的内容却精准又锋利:“为什么不可以,你在拿我与谁做比较?” 第48章 居心不良的笑面虎 缚宁抿了抿嘴,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这个人几次试图窥探她,更是毫无预料得闯进她的生活,每走一步都像是往他布置好的陷阱里迈去,让她防不胜防。 她垂下眼眸,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不喜欢。 饭桌上两人各怀心思。 用完早饭,也还不到6点。 回到楼上,站在房间门外正要开门,面前的房门猛然打开,萧思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冲出来:“宁宁你在哪...” “砰”的一声。 缚宁及时护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却还是被撞得往后退开一步。 动了动被撞到的肩膀:“你急着去找我?” 萧思木一看见她,那副火燎腚的模样就消失不见,讪讪一笑。 “阿...也没有啦。” 她那点不自然被缚宁尽收眼底,有意打消她心中疑虑:“别一大清早就想东想西,我不会跟你置气。”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只被捋顺毛的狐狸幼崽。 乐呵一笑,她又撅着嘴嘟囔:“刚刚起来没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 二人一同回到屋内。 缚宁注视正在梳头洗漱的萧思木身影好一会,还是开口:“苟明之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萧思木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立即转过身嘴叭叭的不停,根本早就心有不满。 “宁宁,我正想跟你说呢,他可恶死了,老是用你的事来威胁我。” “昨天也是他话里话外威胁我,我才让他来的。”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得轻咳一声。 “不过这下,怕是不用再受制于他,反正你已经知道了。” 缚宁点点头:“苟明之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心思深沉得很,算盘能打得稀巴烂。” 她接着叮嘱:“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保不齐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玩儿不过他。” 萧思木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同。 没两秒反应过来。 双手叉腰,满脸的不服气:“我呸,那家伙昨天故意挑个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来膈应我,他也就吃定我舍不得丢掉而已。” 揉揉眼尾,缚宁回忆着往日与他相处的各个细节。 苟明之身上偶尔透出的贵气和压迫感是自小就在优渥的环境里才会浇灌出来,现今却在方寸之地做个博人眼球的网红。 趋利避害的本能提醒着她,以后还是少和他扯上关系为好。 从昨晚到现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缚宁接收了太多的讯息,整夜没有休息,脑袋又不得不整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现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要眯一会儿。”她没再管萧思木,缩回薄被中,拖着昏沉的脑袋不知不觉就要睡着:“有事记得叫我...”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萧思木在小声和她说话。 “宁宁?” “宁宁...?” “这附近有寺庙,听说很灵验,她们打算顺道去拜拜,你要去吗?” 短暂的休息过后,头痛缓解不少,缚宁睁开眼,起身穿好鞋。 萧思木拿着梳子迅速为她捆好头发。 缚宁照过镜子确认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拿上遮阳帽走在前边:“所有人都去吗?” “对,苟明之也说要去。”萧思木立即跟随。 昨天,一行人都是自己开车来这别馆。 苟明之那豪车虽然颜色不张扬,但依旧惹人注目,与他同屋的两个室友本来想乘此机会坐坐,却被各自的女朋友及时拽了回去。 萧思木直勾勾得看着那车,突然神色复杂得转过脑袋。 “宁宁,要不我也改行去当网红好了。”说着她把脸往缚宁眼前凑了凑:“你评估一下,我这张脸能一夜爆火吗?” 萧思木满脸期冀,似真有此打算。 缚宁认为这不是单单靠脸就能成功的,还要机遇,要有人助力。 空气微妙得凝滞几秒。 缚宁斟酌好用词,说得含糊其辞:“挣不挣钱要试过才知道。” “哎。”萧思木摆了摆手,一脸哀怨:“算了算了,想想就得了。我爸妈那两个老古董肯定会觉得不正经,然后揪着我的耳朵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不远处的苟明之往这边看过来时,缚宁已经坐上萧思木的车副驾。 驱车20分钟左右,一行人即将抵达寺庙。 缚宁打开车窗探头去看。 寺庙背山而立,大片翠绿中,朱红色的庙宇接连不断排成一串,只是遥遥看去,便觉巍峨壮观,庄严肃穆。 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入庙门,厚重的香火味起初让人有点不适应,习惯后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越往里走,人流越多,有人提出:“人太多了,挤得很,大家要不还是分开走吧,我们最后在门口汇合。” 没人反对。 那几对小情侣自然是单独行动。 萧思木看着离去的几对鸳鸯,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用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手突然被人握住,缚宁明显感觉那不是萧思木的手,甩了下,没能甩掉,反而被拉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被额前的防晒帽檐挡住部分视线,但她心里有种预感。 抬眸看那手的主人,果然是苟明之,她莫名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苟明之朝她笑笑,又抬起眼皮往后面不知哪个位置扫上一眼。 缚宁跟着回过头,看向远处留在原地的萧思木:“萧思木,我…” 庙内人头攒动,游客众多,谈话议论之声将缚宁的声音掩盖了大半。 缚宁看看周围拥挤的人群,转回头,没再去喊。 等会儿再给萧思木发个消息。 萧思木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人叫她,四周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行,反应两秒,转头一看。 身后只有赵非序和董璃两个人,缚宁早就消失不见。 “宁宁她人呢?”她瞪圆了眼睛,攀住董璃的肩膀,把人当拨浪鼓一样猛烈摇晃:“怎么就你俩杵在这阿?” 董璃有些站不稳,掌心扶住自己被摇得发昏的头,莞尔一笑:“被那个大网红带走了。” 赵非序眉头微蹙,脸色不佳,一副吃瘪相。 萧思木眼珠滴溜溜得转了几个来回,怒气涌上心头。 “那个居心不良的笑面虎,怎么一不注意就要把人抢走。” 第49章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这头缚宁被拉着走上一节后,苟明之就松开她的手跟在她身侧,周围的人流被他有意无意得隔开。 两人正去往寺庙深处。 走上好一阵,他也不主动说话,缚宁只好出声询问:“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可能是太热,也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苟明之的头发扎成一捆,戴了帽檐很深的桶帽,鼻梁上也架着副眼镜。 他的五官其实是具有攻击性的浓颜系,只是平时总笑意盈盈,所以削弱了那种该有的冲击感。 苟明之稍稍偏头,唇角弯起:“自然是求神拜佛,前面有个专供游客上香的炉鼎,我们去看看。” 缚宁敛了敛眸,对此并不期待。 她要是不来,萧思木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别馆里,来这纯粹是不想让萧思木担忧两难。 拿出手机,简单给萧思木去了个信息:[我现在和苟明之在一起。] 萧思木:[你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去找你们!!] 缚宁正准备将坐标发送出去,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萧思木:[呜呜x﹏x,董璃非拉着我,想让我陪她四处逛逛,现在没法去找你…][哭泣] 缚宁:[没事,人多,你们注意别走散了,之后再会合] 越往里深入,香烛的味道就越为浓烈。 朱红围墙下,香客从两人高的弧形拱门处进进出出,里面人声嘈杂,这块区域的温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 由门下进入。 前方广场中央摆放的巨大香炉正对着庙宇殿堂外,炉中香烛挤得满满当当,横七竖八得歪扭着。 有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顶部漆黑的竹签立在那,有的还烧的正旺,猩红的火点铮亮,炉中景况和下方一圈手拿香火,往前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样惨烈。 缚宁眉尾抬了抬,果断转身朝拱门出口走:“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胳膊被苟明之拽住:“都到这了,不走个流程岂不可惜。” 缚宁心中不快,语调却稀松平常,听不出喜怒:“挤成这样,这香我也不是非上不可,如果你真想去,我可以在这等你。” 苟明之视线一一扫过广场中央的人群,微笑着转头看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灰头土脸。” 两人拿着点燃的香站在人群之外。 苟明之将自己手里的香递过来,缚宁伸手接住。 肩膀被苟明之环起,收拢的力道带着她往他胸口处靠,适宜的力道没有挤到她受伤的手。 炽热的呼吸,比她高的体温,令人心安的熏香。 抬头是男人侧颚,还有他唇边隐而待发,势在必得的浅淡笑意。 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真实,似乎不只是单纯的伪装。 凭借着苟明之的体格和身高优势,他们走的确实顺畅,途中不免出现一些分外倔强不甘退让的游客,但也被苟明之强硬扒开。 他边扒开人群边摆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笑脸礼貌道歉:“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手下却毫不手软,双臂稳健有力,手背用力时突起的青筋异常明显。 缚宁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来。 上香,当然是要靠实力,他俩显然是在场最有实力的。 怀中的缚宁丝毫没有意识到暧昧的氛围。 攥在手里的香似乎受到阻碍,她没功夫去看,只将手往上抬了抬。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在吼骂。 “哎呦哎哟,谁的香杵我腰背上了...” “妈的,烫死了。” 不过根本没几人注意到。 渐渐的,缚宁鼻尖覆上一层薄汗。 好热。 心情似乎也有点微妙,可能是受到周遭香客的影响,她也有些心潮澎湃,这种情绪她许久不曾有过。 上一次极度期望做好某件事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不是不记得,是不想回忆起来。 抵达香炉,缚宁只需伸手就能将香插进炉中,她盯着香烛顶端没有动作。 苟明之投来视线,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缚宁沉寂两秒,对上他目光,举起手中灰扑扑,黯淡无光的香:“抱歉,多半是刚刚太挤,不小心弄熄了。” 两人份的香烛顶端早就没有火星,燃烧后残留的香灰抖落下来,飘在她虎口处,还有几根折断下来耷拉在她指背。 缚宁面上平静,眸底暗流涌动,嗓音却异常清淡。 “大多数肉眼能预测到的结局,再怎么费尽心思也很难改变...原本你一个人也不至于白忙一场。” 苟明之笑意不再,眸色也暗了暗,仿佛知晓这些看似平静的言论至关重要。 “话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我甘愿,那无论结果好坏,都不算白忙一场。” 缚宁只觉得听见笑话,她淡淡移开视线,看着熄灭的香,准备松手丢弃。 哪有什么甘愿,有所图谋而已。 人们争先恐后得穿过人群将寄托着自身难以实现的愿望的香栽进炉鼎。 为财,为情,为健康,为顺遂,为事业步步高升,为家庭美满幸福。 一方香炉,承接人们厚重密集的欲望。 那些愿望能不能实现显然是个未知数,但仍然抵不住心底那丝说不定能实现的侥幸。 包括刚刚她自己也是抱有期翼的,只不过她的期翼破灭得实在太快。 香没能脱手,苟明之握住缚宁手腕:“别急着扔。” 她微抬眼眸,有些疑惑。 苟明之低头在兜里摸索,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润湿,发丝弯曲着贴在他脸上,与他那张面孔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就该那般。 似乎摸到什么,他抬起头,一双笑眼凝望过来。 “嗒” 打火机响起。 缚宁神色一滞:“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刚才分明也是用庙里专供游客点香的油灯点的。 苟明之点好香,眼尾弯起弧度:“我以前烟瘾很重,后面戒了,揣打火机只是习惯。” 没再犹豫,缚宁抬起胳膊迅速将这些高度参差不齐的香一把插进炉中。 看了眼香火顶端被烫得扭曲的空间,语气凉凉:“任务完成了,走吧。” 还是很热。 像有人在森冷孤寂的渊底点上一根火把四处搜寻,她意图驱赶,却没能如愿。 第50章 谢谢了小朋友 从人群中退出,进入庙宇。 庄严肃穆的铜像高至房梁,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得拜服。 苟明之抬眸注视几秒雕像的眼睛,跪在了蒲团上。 缚宁看他一眼,并排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左侧苟明之已经拜完,先一步起身:“你有愿望吗就跟着拜。” “没有又怎么样。”缚宁起身的动作一顿:“不是你说的吗?来都来了,我呆站着未免也显得太过扫兴。” 她迈开步子,捏着几张红钞就要往一旁专门用来装香油钱的木箱里扔。 指节与苟明之同样伸来的指背抵住。 “你先。”苟明之笑着挪开手。 缚宁眼也不眨,扔了就转身往门口走。 苟明之盯着她背影笑了笑,抬手慢悠悠将钱往木箱里塞。 守着木箱的年轻僧人愣愣的盯着跟废纸一样接连掉落的大额香油钱。 懵了两秒,目光在二人间流转,随后笑着俯身行了个单手礼:“二位施主脾性看似不同,实则同频得很呐。”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缚宁停下脚步,淡淡回眸觑了苟明之一眼。 那和尚在胡说八道什么...?苟明之分明比她要神经得多。 苟明之则弯唇一笑,不曾言语。 顿了顿,僧人接着提醒:“在寺内入口左侧的法物流通处可以求得福袋,两位施主要是感兴趣,得闲之际可以前去看看。” “好。”苟明之微一颔首:“谢谢提醒。” 兜兜转转,两人来到寺庙内的法物流通处。 实际上这就是一处专门售卖寺内特色产品的地方,明码标价,你情我愿。 请福袋的人挺多,队伍排成一串,据说福袋中装有手串,29.8元一个,以开盲盒的形式随机抽取。 寓意吉祥如意,平安顺遂,可以带回家得个好兆头,也可以赠予家人朋友。 苟明之晃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笑着揶揄:“这寺庙很会搞噱头,难怪香火旺盛。” 排队的人们个个都满脸期待,翘首以盼,花钱花的心甘情愿。 缚宁点点头:“不过别人也没强求。” 抽到福袋的香客从缚宁面前经过,香客手里的福袋是浅蓝色,看起来漂亮惹眼。 可以给萧思木请一个。 缚宁看向身旁的苟明之:“我要去排队,你去不去?” 苟明之摇摇头,拒绝的很快:“我就算了,没什么可以送的人,你先去排队,我去附近买点水。” 排起队来,队伍往前挪动的还算快。 几分钟后苟明之就回到这,从队伍中寻到缚宁的身影,上前把矿泉水瓶盖拧开递出。 接过递来的水,缚宁盯着瓶口愣神:“...” 自己对他的细心服务是不是接受的太自然了点。 习惯真可怕。 “不喜欢这个?”苟明之把自己手里那瓶也递过来:“那喝我这瓶。” “不用。” 缚宁灌下几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浸润,心口的燥热似乎也有所缓解。 被润过的唇水盈盈的,配着过分白皙的肤色,引人遐想。 “谢谢。”她把水瓶递回给苟明之,瓶盖在他手里。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年纪不大,爽朗帅气,眼睛盯着缚宁看得出神。 男孩目光纯真热烈,缚宁察觉到,想回头看看,脑袋只稍微转动了一点,就被人掌住后颈。 苟明之大拇指竖起,抵住她侧脸,及时阻止她转头的动作,贴心提醒:“该往前挪了,跟紧一点,小心有人来插队。” “?”缚宁眼神晃了一眼整齐有序的队伍,偏头躲开他手:“借口。” 苟明之轻笑两声,嗓音轻飘飘传至耳边:“入不了眼的脏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缚宁没心思再去追究,队伍渐渐缩短,前方只剩三个人就要轮到她。 排在缚宁身后的男孩俊俏脸蛋上满是无语。 阴阳怪气说谁呢...? 他很帅的好不好。 看着苟明之明显高他半个头的背影,他格外有素质地往后退了半步给人腾出位置。 苟明之也没客气。 顺势挤到队伍中,理所当然地站在男孩身前,又回身温柔笑笑:“谢谢了小朋友。” 终于排到。 缚宁将手伸进四周都用红纸遮盖的箱中摸索,取出一看,青绿的福袋,里面装的手串也不美观。 从容淡定地又扫码付了一次钱,对僧人说道:“再来。” 捏了捏手心,缚宁又一次尝试。 取出一看,还是青绿色,她神色平静,周身却泛着寒意,不爽的气息在一步步扩散。 那几百块的香油钱完全是浪费,该用来直接买下合心意的福袋,那样就不用靠什么狗屁运气。 她什么也没说,又扫码付钱:“再来。” 见事态不对,僧人想要劝阻:“施主切莫强...” 僧人“求”字还没能说出口,就因为缚宁冷冷丢过去的一眼而咽回喉咙里。 苟明之凑近,指尖碰了碰她肩膀,轻声说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楠木熏香入鼻,心底开始冒尖的戾气被瞬间摁了下去。 缚宁没有拒绝,让出位置,却还是觉得机会渺茫。 长臂伸进箱内,没过多犹豫,随意一抓,他拿起看上一眼就笑着摊开手:“给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浅蓝色的荷包静静躺在他手心,有点过分听话。 “嗯。”缚宁伸手接过。 两人拿着其余两个福袋一同前往寺庙入口处。 临近中午,许多人都去寻地解决午饭,路上并不拥挤。 犹豫两秒,缚宁说:“你运气向来都好?” “是阿。”苟明之帽檐下的嘴角上扬,眼中含笑:“和我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你的运气也会变好。” 缚宁装作没听到,只将那两个绿色的福袋递出:“我只要蓝色的就够了,这两个全当是我送你的。” 苟明之抬手接住,眼神扫过她手里的浅蓝色福袋,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虚搭在她腰侧,柔柔笑问。 “你那是准备送给谁的?” 昨晚在天台那种令她不知如何应对的触感一下子倒灌回脑中,变得尤为清晰。 缚宁对上苟明之视线,语气平静:“萧思木。” “她阿...”苟明之虚搭在她腰际的手松开:“行吧。” 那股莫名其妙的危机似乎也跟着解除。 下一秒衣兜被他拉开,他将其中一个绿色福袋装进她兜里:“你费劲抽的,自己当然也要留一个才行。” 缚宁:“好。” 现在这种细小的提议她都已经懒得推脱,反正最后似乎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倒不如省点力气。 第51章 傻人有傻福 寺庙门口,一行人逐渐汇合。 萧思木、赵非序、董璃三人一同从门口跨出来。 萧思木来时还整整齐齐的头发眼下乱糟糟的,仿佛经历过异常激烈的争斗。 她跑上前来,嗓音热烈急切又兴奋:“宁宁,我在香炉那带着你的份请了两柱香,人多的不行,我费了好大劲。” 女孩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身上还带着没完全驱散的香火气,缚宁抬手顺了顺她的短发。 然后才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福袋,声调缓淡:“给你,据说是僧人加持过的。” 萧思木把福袋拿在手上翻看了两下,眼中惊喜。 “太好了,还是我喜欢的蓝色,我们刚才本来也想去排队,但是人多,时间又有点晚了,就没去。” 赵非序不知道为什么也上前靠近了些,眼中怀有期待,人却有些局促:“那个...” 瞬间缚宁就明白他的意图,语气礼貌疏离:“不好意思,没有多余的了。” “...阿?好、好的。”赵非序脸色尴尬一瞬,又恢复如初,坦然道:“没事,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 他转过身,望了望垂吊在苟明之衣兜边沿的那截福袋收口抽绳,心里莫名有点堵。 等他视线偏开,苟明之手指勾住吊在外面的福袋抽绳,塞回衣兜里。 几人找了餐厅解决温饱,便驱车驶离。 车内,苟明之掌着方向盘,匀速跟在前方那辆萧思木驾驶的白色suv后方,腕上表带泛起金属质感的冷光。 他指腹偶尔摩挲下方向盘边沿,若有所思得盯着前方那辆白车。 一行人回到别馆都疲惫不堪,昨晚玩的有些晚,今天又一大早就起来去寺庙,接下来都没心思再玩乐,只端了些水果饮料就各自回房休整。 没一会,整个别馆就安静下来,小憩的小憩,玩手机的玩手机。 二楼,房内。 萧思木洗了个澡,披着湿哒哒的短发从卫生间里走出,头上搭着条毛巾,边擦边开口。 “宁宁,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落地窗边摆放着一套雅致的桌椅,供人休憩饮茶使用。 此时缚宁正坐在椅上,桌上的杯具里装的不是茶水,只是普通凉白开。 她微抬眼帘侧眸看着女孩,复又收回视线:“说吧。” 见到缚宁如此坦然,萧思木反倒变得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犹豫几秒她边擦头发边开口提醒。 “那个苟明之,怎么说,感觉他好像对你有些特别,你能明白吗宁宁?” 缚宁放下水杯靠在椅背上将头偏转,朝向女孩,眼神清明淡漠,没有因为这话泛起什么情绪。 语调甚至有着不易察觉的森冷:“他只是对我感兴趣,或许是这张脸,又或许是别的。” 萧思木一直以来都觉得她不懂情爱,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没法去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纯粹真挚的感情。 人是被欲望驱使的物种,喜欢好看的皮囊,花不尽的钱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成目的。 即使无比清楚这些,她却还是有点奢求那点微弱的亲情,以至于现在都还割舍不下。 思及此处,缚宁转回头,望着窗外透亮晴朗的天色,压下那点情绪。 萧思木毫无察觉,稍微安下心来,咧着嘴笑。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一直都比我敏锐,我感觉我有时候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缚宁没看她,淡淡打趣:“挺好的,傻人有傻福。” 女孩因为这句话叽叽喳喳不满了好一阵。 缚宁垂下眼帘,看向桌面,杯口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陶瓷的杯壁滑下,落至杯底,将底下桌布晕染出大片深色的痕迹。 明天工作日,短暂的假期已经结束,晚上大家聚完餐之后也不再耽搁时间,陆陆续续离开。 缚宁和萧思木也坐上车,发动油门,车走的有些奇怪,还很颠簸,两人下车查看。 车胎不知何时被扎破,早就干瘪的不行。 萧思木无语地仰头看天:“靠,什么狗屎运阿,上午烧的香烧哪儿去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辆黑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径直向前开去。 车窗是打开的,车内苟明之散着头发,手掌着方向盘,路过她俩时朝外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想要搭别人的车也搭不到,萧思木的车也得叫人拖走拿去修理。 黑车的车速减慢,最终靠边停下,苟明之下车,走上前来:“怎么了,车坏了吗?” “嗯,车胎坏了。”缚宁没看他:“我们等会打车,天色也不早了,你先走吧。” 萧思木在一旁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交谈,没功夫注意这边。 “要不要坐我的。”苟明之说。 不是问句,好像根本没打算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提出要求。 缚宁看看远处打电话的萧思木,又若有所思得看向干瘪的车胎,犹豫了一下,方才松口:“盛情难却。” 苟明之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返回车上好整以暇的坐着等。 等车被拖走,缚宁冲萧思木勾勾手:“走吧,坐他的车。” 萧思木看看前边等着的黑车,悄悄附在缚宁耳边,有些好奇:“宁宁,他刚刚是不是威胁你了?” “算是。”缚宁没思考,脱口而出。 萧思木愣了愣,脑子瞬间有点懵。 没给她反应和开口的机会,缚宁催促:“快走吧。” 走到车后座,准备拉开车门,都拉不动,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缚宁松开后座把手,脚下往副驾车门处移动。 车内苟明之通过镜子看着车外缚宁移动的身影,稍稍弯唇,暗暗将落的锁打开。 待缚宁站定,稍微一拉,副驾车门开的轻松。 萧思木不满地撇撇嘴,咬牙切齿低骂:“好个伪君子。行。真行。” 她打开车门,带着气性把身子往座位上一丢。 “嘭”的一声,车门被她关得巨响,似乎想要以此来表达不满。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看向后视镜中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女孩,薄唇轻启:“你家地址发给我。” 萧思木没吭声,拿出手机将坐标发过去,然后就转开脸盯着窗外,不想再跟他交谈。 道貌岸然的家伙,副驾有什么好坐的。 他就该老老实实当个司机。 没气一会,萧思木眼神就开始控制不住得暗自在车内四处打量,靠着柔软舒适的椅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几百万的车就是不一样。 第52章 别再来碰我 前排。 缚宁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萧思木的神情,觉得像看戏一样精彩。 她挪开视线,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从翠绿青葱的原野小道慢慢变成开阔,人群喧嚣的街道,越靠近市区,越是多的高楼大厦接踵而来。 排排幢幢,密密麻麻让人觉得压抑,却无法逃离,这两日远离喧嚣的放松,都快让她忘记这个城市本来的模样。 萧思木小区门口。 缚宁摇下车窗和她道别:“回去早点休息。” “好好好。”萧思木突然弯腰凑近:“嘴一个。” “...”缚宁没能躲开,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嘿嘿...”萧思木得逞后做出个拜拜的手势:“那再见哦宁宁~” 然后眉开眼笑地走了。 窗外风景后移,车迅速驶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速好像比刚才要快了些,缚宁看看仪表盘。 果然是。 她盯着苟明之侧脸,不解道:“开那么快做什么,你赶时间吗?” 苟明之看着前方路况,没作回应。 到等红灯时他才转过脸来,抬指触了触脸颊一侧,轻声笑问:“那个...是见者有份吗?” 缚宁眸色暗了暗。 他顶着那张脸发什么神经...? “什么见者有份,我是食物吗?这个一份那个一份。”她说:“你要实在是饿就去外面打点野味,别找我。” 而且从寺庙回到别馆时,萧思木的车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车胎突然就坏了。 转回头看着前方从斑马线路过的行人,缚宁无声吸了口气,懒得再费神去细想。 怡园小区与萧思木家的距离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现下缩短到二十分钟便抵达。 小区地下车库的车位上。 缚宁去拉车把手想要下车,却拉不动,向来平静冷淡的脸色染上些无奈:“你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苟明之侧过身来,唇边挂着浅笑,目光扫过她被萧思木触过的那侧脸颊。 “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他思考几秒,说出自认为合理的怀疑:“你喜欢她吗?” “...” 他是不是有毛病? 缚宁盯着他眼睛:“不管是她还是你,都不行。” 顿了顿,她接着冷声警告:“而且我这个人,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用过的脏东西,别再来碰我。” 苟明之这种人身边不可能会缺女人,二十六七、血气方刚的男人要说一点荤腥没尝过,谁信。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靠过来,眼里蓄满了笑,缚宁却莫名觉得危险,猛地将背往后面车窗上靠。 腰却被他一把揽住:“当心撞到。” 退无可退,缚宁不好再随意动弹,后腰陌生的热度隔着皮肤传来,不适又别扭,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份神情落在苟明之眼中变成了抵触和抗拒,低声解释:“我说过我很爱干净,里里外外都是,我没有...” “没有...”他眼睛偏开:“算了...” 尾音刚落,颈侧喷洒下细密温热的阵阵鼻息。 缚宁脑袋里的那根弦刹时间绷紧,右手握住他的发尾,打算拽开他的头。 可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单单用泛凉的鼻尖在她颈侧碰了一下,犹如被不懂人类情感的蛇缠上并拙劣得试图与她亲近。 森冷,温和,怪异,又夹杂着伤感。 像是在渴求什么。 她犹豫了。 那轻触极其短暂,一触即分。 苟明之抬起头,眸色幽深望不到底,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平时一样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确实感受到那些复杂交错的情绪。 真实的,不是伪装。 揽在腰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淡笑着开口:“该下车了。” 从地下车库到达5楼,再到两人各自回屋,一路无言。 门同时开启,两人同时转身,遥遥相望。 缚宁没由来的觉得自己身体某处被撬动一角,恍若有不知名的事物在悄然发生转变。 门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关闭。 缚宁转身回到房间,将包里的福袋拿出,随手扔进床头柜里。 事态的走向逐渐脱离她所能控制的范畴。 房间里闷得很,同她离开时一样,窗户关着,整整两天都没能打开透气。 ... 夜晚入睡之际,房间内灯光通亮。 苟明之仰躺在床头,拿过柜子上的浅绿色福袋,躺在他手心小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拆开来,里面装着的手串是深棕色,并不好看。 头一回收到这种东西,还是附带的。 想到赵非序难堪的脸色,他浮出些笑来,心情尤其好:“总比没有强。” 手串被他装回去,抬手将福袋挂在床头。 第二天清晨,苟明之像往常一样早上做好早饭给缚宁发去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得摆在桌面上,打开的门也毫无动静。 他起身到对面敲门,里面静悄悄没人应。 等了大约5分钟,缚宁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捧着不知从楼下哪个早饭铺子买的豆浆。 她抿着吸管,吮得腮帮微微鼓起,与那张冷淡的面孔形成剧烈反差。 苟明之面上挂着笑,好脾气得问:“为什么突然出去吃早饭?” “我今天起得早,就自己下楼去吃早饭了。”缚宁迈步走来,眼皮都没抬,声凉如水:“往边上站一站,你挡着我开门了。” 他站在门前不动弹,勾着唇神情依旧,视线滑过她带着光泽的嘴唇和挺翘鼻尖,抵达那双正越过他看向房门的茶色瞳眸。 似乎是失了耐性,那双眼睛终于望过来:“你没听见吗,挪一下。” “听见了。” 指尖触上她侧脸,大拇指摁在她还要催促的嘴唇上由左至右,极度缓慢地描摹。 面上不禁浮出些笑来。 果然是软的很。 缚宁眉头微蹙,不满意他的举动,下一秒指关节阵阵刺痛,确实是发了狠的,咬得没留余力。 苟明之嘴角上扬的厉害,不管不顾,强势往里探去,从最里边牙齿一颗颗往外蹭。 “没什么力道,人的牙齿还是不如猛禽的尖锐锋利。” 用袋子装着的豆浆挂在缚宁腕上,她掌心搭在他手臂上推,后面变成掐弄,指甲陷进皮肤,像鸟雀在啄。 收回手,掏张纸为她擦干净嘴角带出的水渍,又就着这张纸把自己的拇指擦拭干净,纸张上面附着几许血丝。 指关节还在隐隐作痛,几个清晰的牙印烙在上边,这种疼痛反而来带给他莫大的安全和满足感。 缚宁面无表情看他半天,骂出两字。 “下流。” 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好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染上些情绪。 “是,我下流。”苟明之点点头,语气很轻,说不出的缱绻柔情:“但分明是你先避开我的,你不想看见我,可我想看见你。” “...”缚宁一愣,盯着他不说话,神色狐疑。 白色的纸巾被苟明之揉成一团,他弯腰凑近,与她视线相交,半是叮嘱半是威慑。 “希望中午我不用再来找你。” 第53章 舍不得 缚宁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用力擦了擦嘴角。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躲他,一个走哪儿追哪儿的跟屁虫、爱挑事的大麻烦,她能不躲吗? 算了,她不会在这久住,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些,暂时先应付应付。 晚上简单冲洗过身体,缚宁从浴室走出,入门玄关处悉悉索索。 杨嫜在玄关换好鞋,迎面走来,笑容洋溢,喜上眉梢。 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缚宁心头:“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杨嫜加快步子,带着难得的笑脸上前来:“我给你物色到不错的对象,家世样貌都还算拔尖,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连个像样的对象都没有,这怎么行呢。” 缚宁绕开她,往房间里去:“对方开出什么条件,让你这样高兴?” 杨嫜没回答,脸色瞬间垮下来,似乎被这话影响到心情,也懒得再装出笑脸。 缚宁睨她一眼,语气淡淡:“看来很丰厚,不然你也是舍不得我的。”钱的。 最后那两个字虽然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听出嘲讽,杨嫜轻笑出声,站在缚宁房间门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我生你养你,这点回报很多吗,况且我也没给你找个年纪大的有钱老头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做模特不过是吃青春饭,你能永远年轻吗缚宁,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失去年轻的资本,你一直都还算听话的,我也不会害你,好好考虑考虑。” 房间内没开灯,客厅外的灯光倒是挺亮。 站在门口的杨嫜背着光,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一条高挑的身影。 缚宁抬抬眼皮,根本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再说吧。” 门口的人影不爽快地“啧”了一声,扬了下头发便离开。 缚宁打开床头柜上的夜灯,走过去关上房门。 杨嫜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再怎么说也是常年做生意的人,嘴皮子利索,对杨嫜来说最重要的似乎一直都是利益。 自入夏以来,蝉鸣不断,不分日夜。 清晨,床的边沿蜷着条肌肤泛白的人影,薄被下曲线起伏。 缚宁眼睫颤了颤,睁开眼坐起身来,发尾散乱,好些发丝顺着领口攀延而入,躲藏在睡衣之下。 洗漱完,床头的手机适时响起,拿起看上一眼,放回原位,开门落锁,去到对面,熟门熟路得进屋关门,到餐桌坐下。 苟明之早就等在那,屋内空调开着,温度适宜,格外凉爽。 他淡笑着掀唇:“早。” 随手将散落在肩前的发尾抛到身后,缚宁缓缓抬眸,迷蒙不再,一片澄澈:“早。” 对面的男人温和笑笑,与她闲话家常起来:“托你的福,我最近作息也跟着变得很规律,你的生活习惯很好。” 她轻点下头:“还行。” 见她兴致缺缺,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苟明之不再开口。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苟明之在厨房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缚宁坐着等了等,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好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看向厨房,苟明之正从里走出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 苟明之步履从容,几步走近,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有按时做功能锻炼吗?” 缚宁:“有,怎么了?” 视线从她指尖滑过,他接着说:“握下手指我看看。” “?...”缚宁眉尾微抬,缓缓收拢手指,握拳后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 苟明之弯腰看向她摊开的手心,埋头的姿势导致他发尾全部往一侧偏落,额前的发丝和刁钻的角度也挡不住他优越的眉骨。 缚宁握拳的动作顿住,指节自然弯曲着不再动作,顺着他视线往自己手上去瞧。 没看出什么端倪。 不咸不淡得开口:“你在给我看手相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算命。” “拿我打趣。”苟明之低笑一声,挺直腰背,嘴角勾起惯有的标准弧度:“你是不是该剪剪指甲了?” 低头看向指尖,确实有点长,她原本就留着一小截,不敢剪得太贴肉,剪得过狠指尖会痛。 现在指甲太长,做功能锻炼握拳的时候反而有些碍事。 她又拢了拢指尖,嗓音淡漠如常:“等拆掉石膏再剪。” 没有得到回应。 苟明之早已转身去沙发那坐下,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 零碎物品发出碰撞声。 没一会,他拿出一套修剪指甲的工具,坐在单人沙发那望过来,眉眼含笑:“来这里坐。” 缚宁端坐着没动,两秒后,在他毫不退让的视线中缓缓起身。 在直排沙发边上落座,缚宁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朝向他:“拿去剪吧,动作快点。” 弯曲着的四根指尖被他用食指横挑起来,他弯着唇,眼中蓄满了笑:“从没见你做过美甲。” 缚宁:“如果做美甲,有拍摄的时候会不方便修改。” 苟明之垂眸细看。 除开那延伸出来的一截指甲,她原本的甲床也很长,现下配着长指甲同鸟爪子似的。 “这倒是,不过你原本的指甲已经足够好看。” 缚宁没吭声,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指尖被他猝不及防得捏了捏,缚宁将手往回缩,却被捏住两根指头,没能抽出来。 “要剪就好好剪。”她打量他一眼,语气隐隐染上不耐:“不剪就松开。” “当然要剪,也没用多大劲,躲什么?” 这下缚宁没再搭理他,只静静等着。 “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响一会儿,停一会儿。 等待的过程很无趣。 苟明却垂着头,浓密睫毛挡住他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现在很认真,倒像在做极为重要的事。 分明只是剪个指甲而已。 两人静默无言,却分外融洽,一直环绕在两人周围的那股紧绷感,此刻似乎消散了些。 他抬眼看过来,眉目间的笑意让人恍惚:“好了,换另一只手。” 缚宁将手递过去,垂眸检查已经修剪好的这只手,发现指尖有按她习惯刻意留出一截白色指甲。 “你有时间细心观察我,不如去做点其他有用的事。” 指甲刀的脆响陡然停止,他托着缚宁的指尖,缓缓抬头,语气温吞散漫。 “有没有用,是根据个人意愿来决定的,我觉得重要的事你可能觉得不重要,同样你割舍不掉的,我很轻易就可以抛弃。” 缚宁掀起眼帘,凝视对方。 ——他拐弯抹角得打什么哑谜呢? 第54章 细皮嫩肉的 “抛弃的过程从来都不轻易,也不可能像你现在说的那样轻松,你敢说你没有不舍过吗?”缚宁淡淡问道。 苟明之笑容凝固,眼神也因着思维发散而变得空洞,整个人猛然间像副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美好的氛围打破,气氛霎时间僵滞。 他第一次没有回应缚宁的话,只是低头继续帮她剪指甲。 看着他瞬间恢复如常的神情,缚宁也没继续追问,她对他的事没多大兴趣,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她只是不喜欢他那副游刃有余、带有优越感的神态而已。 苟明之依旧认真,没带情绪,都修剪得恰到好处。 睇着他的眼睫,缚宁莫名觉得他不论做什么,似乎都可以做得很好。 正想着,他松开最后那根手指,视线滑落在她脚尖,略勾唇角:“脚趾甲需不需要也顺带剪剪?我可以顺便帮忙一起修剪好。” 对方真挚的神态让缚宁一愣,接着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下意识将露在拖鞋外边的脚趾往后移了移。 “不需要。” 主动权又被他夺走。 临近中午。 城市街道尽头拐角处的小巷。 由拐角开始的第一家商铺开始越往深处去,人流量便越少。 头一家女装店铺玻璃门紧闭,门口挂着牌子——暂停营业。 紧挨着的隔壁美甲店内。 杨嫜正任由女店长捏着她手指头在指甲盖上涂画出精巧艳丽的纹路。 “小丽,动作稍微快点,到2点我就得回铺子接着开门营业。”杨嫜边看看时间边出声催促。 画好一图案后,小丽抬头笑道。 “还早着呢杨姐,况且我的手艺你还不清楚吗,我哪次耽误你正事儿了?” 杨嫜凑近看过画好的图案,满意得哼笑了声:“瞧你自信的那样儿。” 小丽笑笑,遂麻利将杨嫜手放到美甲光疗机下烤。 这边烤着,桌边的电话响起铃声。 杨嫜看清来电人,拿起接听:“喂小异。” “杨阿姨你今天不打算开门吗,我就在你店门口,本想着来看看你的。”话筒那边传来爽朗稚嫩的男声。 杨嫜美眸微转。 看她? 瞧了眼放置在美甲光疗机下烘烤着的指甲盖,杨嫜唇边浮起了然的弧度。 当初这小子和她母亲无意间来到她的店铺,兜兜转转一大圈,买了好些时兴的衣裳。 本以为真是那种闲的没事干的有钱人误入她店铺随手消费。 结果在那之后的每次接触,那话题都有意无意往缚宁身上绕。 杨嫜也不拆穿他来的目的,挑眉笑回:“开了的,这不想着中午反正也没生意就干脆到隔壁做个美甲。你专程来一趟,不如直接过来坐坐,我跟美甲店老板老交情了,她不会介意的。” 话音落下,杨嫜看向小丽:“是吧小丽?” 小丽边查看烘烤的时间边随意点头:“是了是了,杨姐你一直照顾我生意,要是连这我都不愿意也未免太小家子气。” 说话间,一粉发男孩已经掀开门帘举着电话探头进来张望。 杨嫜回头见了来人,挂断电话冲他招手。 “小异,快来杨阿姨旁边坐吧。” 粉发男孩笑容洋溢,几步上前落座:“杨阿姨,你跟姐姐说了吗?她什么态度?” 美甲要花费的时间太久,杨嫜久坐不动,肩颈泛酸,浑身不自在。 她坐直身子,微微伸展肩膀:“说是说了,但她多半没放在心上,你恐怕得自己加把劲。” 随着她动作,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 这把老骨头,真是上了年纪了。 没多感叹,她操作手机界面,将缚宁的微信推送给粉发少年。 少年查看过手机,扬起白净讨喜的面孔冲杨嫜嬉笑道谢:“还是杨阿姨好~” 瞧他如此欣喜,杨嫜也跟着陪了个笑脸。 就在几日前,这孩子终于提出想要进一步接触她那个木头似的女儿。 这孩子模样性子都惹人喜爱,做事又上道。 思考间,粉发少年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要为她按摩肩颈:“杨阿姨您肩膀是不是不舒服阿,我给您按按,我在家常给我妈按摩,手艺可好了。” “诶...这怎么行。”杨嫜假意躲闪推脱了下。 还是美滋滋接受了。 瞥见对面小丽好奇探寻的目光,她满意得笑了笑。 每次这孩子这种尝到甜头时而下意识做出的讨巧殷勤之举都深得她心。 不过... 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不错,财力也不是她们这种在中产阶级边缘徘徊的家庭可以比拟的。 酸乏的肩膀在少年的按摩下逐渐放松下来,杨嫜感觉有些飘飘然。 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少有。她有什么理由不为此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助力呢。 没摁多久,粉发少年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烦躁和不屑。 他咬牙又摁了会儿,松开手扯出笑脸道别:“杨阿姨,我下午还有课,得赶回学校,就不多逗留了。” “行,小异路上注意安全阿。”杨嫜也没留他,舒舒服服转了转肩。 别说,按按好多了。 待人离开。 小丽将美甲光疗机挪开接着在下一根手指甲上点画。 期间她抽空抬头笑问:“杨姐,这年轻人什么情况阿?细皮嫩肉的,一身大牌,看着可像是个不差钱的金贵人。” 杨嫜哼笑:“打我女儿主意的聪明人。” 小丽扫了眼门帘那:“那年轻人年纪看着可小,你女儿是什么态度?” “嘁。”杨嫜顷身向前盯着埋首给她点缀指甲小丽挑眉反问:“她什么态度重要吗?” 小丽停了手里的活。 认真道:“重要阿,我就是不愿意将就,没找到真爱,所以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结婚。” 对方诚挚的神色令杨嫜愣了愣,没两秒,她撑着下巴,忍不住呵笑出声。 “小丽,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爱情能值多少钱?”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够跟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相提并论。” 小丽皱了下眉,三十出头的年岁给她眼尾添上两根不明显的细纹。 没愁几秒,她又无所谓得笑笑:“杨姐,咱俩观念不一样,人各有所求嘛。” 顿了顿,她叹气自嘲道:“不过我这辈子怕是都没法成家咯,多存点钱给自个儿养老吧。” 杨嫜对此倒是赞同。 点点头附和调侃:“你的养老钱里肯定有我贡献的一份。” 指甲盖被接着点画,冰凉的指甲油随着下压的刷头勾勒出完美纹路,一笔一划,挠得杨嫜心绪不宁。 她盯着做好的几个指甲出神,心中更是唾弃。 ——狗屁爱情。 挨饿挨穷,活的不体面,人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才最可怕。 第55章 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餐桌前。 缚宁喝着粥,温度适宜,不烫口,苟明之厨艺很好,这点她这半个多月来深有体会,吃着吃着,眉头越皱越紧。 体重会不会上涨。 这段时间只想着养伤,居然忽略了这点。 苟明之在桌对面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没询问。 放下勺子,她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家去,用脚尖从床底下勾出体重秤站上去。 只比以前重上一公斤多点,还是在带着石膏的情况下,抛去石膏的重量,原本的体重变化不大。 缚宁脸色缓和,舒了口气。 “太轻了。” 肩侧突然传出苟明之声音,鬼魅一样。 缚宁顿时吓到,肩膀下意识抖动一下,发尾也跟着颤了颤。 下秤将体重秤踢回床底,她瞥着苟明之,语气不快: “你走路怎么总是没声音?” 苟明之笑了笑:“我以前待的地方规矩多,走路放轻脚步是最基本的礼仪,所以有点养成习惯,而且你太着急了,才没发现我跟来。” 没多解释,他双眼在她身上随意扫过:“每次你都习惯性得只吃那么点量,职业素养简直刻到骨子里,不用担心会体重超标。” 明明只是随意一扫,缚宁却觉得那视线有些灼人,特别是经过腰处时像有尺在圈量,通身不自在。 “叮咚” 缚宁的手机收到讯息。 拿起手机,跳出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缚宁平静注视两秒,直接点击忽略。 没过几秒,对方又发来申请。 还附带上备注:[你好,杨阿姨介绍的] 看到这则备注,缚宁不为所动,依旧点击忽略。 想必是杨嫜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这个所谓方方面面条件都好的人。 才几天就沉不住气。 身旁的苟明之不但没避开,反而将她手机上的内容看个完整。 “怎么不同意?” “不认识。”缚宁迅速息屏,语气冷飕飕的:“偷偷摸摸的事你倒是做的越发顺手,那张脸跟着你,肯定也觉得委屈。” 苟明之依旧弯唇,神色不变,不要脸道:“你在夸我长得好吗?” 没回应,缚宁绕开他,径直走出房间。 苟明之在房里环视一圈,抬步跟上。 再回到桌上,粥早已冷掉,缚宁浅尝一口,也无心再吃。 没多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人是杨嫜,缚宁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迎来一顿明显压着火气的埋怨:“缚宁,你最好别不识好歹,别人家庭背景好着呢,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给你物色的不会有问题,我也是为你考虑,别好赖话不听。” 女人的嗓音高昂尖锐又盛气凌人,距离太近,一字不落全被对面的苟明之听了个遍。 缚宁不想她继续说下去,于是敷衍回应:“知道了。” 不应下,杨嫜定然会不依不饶。 挂断电话,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苟明之边收拾碗筷,边勾着唇悠悠讲道:“今天还挺热闹,你的手都还没完全恢复,你母亲就迫不及待张罗这些,是不是有点过于着急了?” 缚宁不禁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白色明晃晃的刺眼,她掀起眼帘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神色平静的不像话。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嫜明显是怕她以后万一哪天没能力再挣钱,所以盘算着干脆给她找个有钱的丈夫,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收拾好碗筷的苟明之从厨房回来,见她还坐那,眼眸闪动,走近捻起她散在耳边的一缕碎发于指尖细细揉捻。 “如果不愿意可以早点离开那个家,这对你来说非常容易。吸血的蚂蟥当然要尽早扯下来劈成两半。” “还是说…”他指尖力道加重,用上劲,似要将那几根发丝揉散了:“你甘愿被吸附?” 缚宁将那缕发夹在指缝,指节朝内一弯勾了回来,语气淡薄如水。 “我心里有数。” 撂下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苟明之手还维持在半空中颇有些意犹未尽,而后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临近中午,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还是那个人。 缚宁倒觉得有些奇怪,家世好的人难免有些傲气,没必要在被她刻意忽视之后还这样坚持,她们家只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根本不值得对方如此。 接受对方的好友申请。 那边立马发来消息:[姐姐,我叫徐异,你拍过的大部分杂志我都有收集] 这一则信息传达出好几个讯息,缚宁看得有些愣神。 转而点开这个人的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丰富多彩,男孩染的粉发,皮肤很白,看得出来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有些朋友圈地标定在美术学院。 缚宁:[你还是个学生] 徐异:[这有什么,我马上满20岁,不算小,可以先相处试试] 缚宁冷眼看着这条信息。 有了大致的判断,年纪小,思想跳脱前卫不拘小节,但是似乎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缚宁:[我对你没兴趣,以后也不用再联络] 徐异:[没关系,我对姐姐你有兴趣就行] 将手机放在一旁,缚宁没打算再回复。 该说的已经说过,晾着他,自己会知难而退,只希望他别来找她麻烦,不然难缠的人又会增加一个。 晚上缚宁已经熄灯准备休息,房间门被杨嫜敲响。 打开门,外面客厅的光线瞬间照过来,缚宁半眯下眼,看清女人带妆的脸。 杨嫜眉尾上挑,语气强硬:“既然已经加上联系方式,就好好聊,别跟那摆谱。” 也没管缚宁答不答应,说完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缚宁视线跟随着女人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来。 日子照过,缚宁的手也在渐渐好转。 这天用过午饭,缚宁照旧将碗拿到厨房,刚将碗搁下,她便听见外边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 饭桌上,苟明之放下餐具,觑了一眼桌对面正响个不停的手机,伸手将手机翻转过来查看一番,又放回原位。 待缚宁走出厨房,电话还在响。 拿起来一看。 陌生来电。 直觉在告诉她:接了准没好事。 迅速挂断。 没停两秒铃声再次响起,她又挂断一次,直至第三次响起时,她边往门口走,边接通举起拿在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爽朗清亮的男声:“姐姐,你都不回我消息,我还真担心你连电话也不接。你可以在朋友圈看看我的照片,我长得不丑,应该不会让你感到讨厌。” “说完了吗?”缚宁走出苟明之家门,并把门带上。 第56章 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徐异已经止住声音,但还是能听到他那边过路人的说话喧闹和碗筷碰撞声,感觉像在学校食堂。 缚宁捏着手机腾出根手指打开自家门的指纹锁,进屋用脚将门掩上。 “既然说完了。”她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嗓音异常冷淡:“那以后就别再打扰我。” “姐姐,姐姐等下…” 没打算再听他说,她果断挂掉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思虑几秒,她又翻出徐异的微信删掉。 学院食堂,二楼。 粉发男孩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出神。 身旁朋友用手肘顶了顶他胳膊,出声调侃:“我们系这么受女生欢迎的徐小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阿?” 徐异冷着脸将手机扔在一旁,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满脸不悦。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徐异的朋友左右查看一番,凑到徐异耳边。 “呵,行了,发什么脾气,我这有个好东西,你找个机会试试?” 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底层沿街开设的店铺都开着门。 太阳西落,炙热灼眼的光线悄然撤退至云层之下,但是余温还在,地面热度不减,在街道上没走几步就会被闷出汗来。 街道尽头拐角处第一家铺面,店门口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却没几个人走进去。 本来生意就越来越难做,杨嫜又为了节省成本,将铺面从这条街上最中心的位置挪到角落里,地理位置不利,人流量大大缩减,每日门可罗雀。 但好在多年来的口碑不错,回头客多,偶尔又有新顾客,虽不如以前那样赚的盆满钵满,却也可以在如今的颓势下勉强维持住。 店内。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边的软凳上给缚宁发消息。 [我今天会早点关店,晚上7点来这家餐厅,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坐标.上娅餐厅] 消息发出去好久都没有动静。 前两天,小异那孩子联系上她,说想约缚宁在周五晚上吃顿饭,互相了解了解,拜托她帮忙看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杨嫜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 她这女儿看着闷不吭声,其实一身反骨,也就对她的话还听的进几分。 百无聊赖得翻看手机,下方突然弹出一条回复信息,忙往下拉了拉。 缚宁:[嗯] 杨嫜皱起眉头,忍下心中的不快。 真是个闷葫芦,从小就哑巴似的,每次看着她就不得劲。 摁息手机扔在收银台面上,斥道:“翅膀硬了,成天跟我甩脸子摆谱。” 她靠着椅背,脚尖点地左右转动下座椅,又重新拿起手机。 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徐异的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喂,小异,杨阿姨已经按你的意思帮你把人约好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没有把握好机会让你缚姐姐对你另眼相看,下次阿姨要再想帮你约她,可就难如登天了,她绝对不会再信我的。” 徐异嗓音热切爽朗:“太谢谢你了杨阿姨,我真的很喜欢缚姐姐,可是她不愿意理我,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可一定要收下阿。” 一番话把杨嫜乐得不行,她连连笑道。 “哎呀,小异太客气了,你年纪虽然小,我却很喜欢你的性子,缚宁话少又闷不吭声的,我觉得你俩挺合适,阿姨很看好你。” “那行,杨阿姨我要赶紧准备准备,先不说了,有机会我再去店里看望你。” “好好,常过来玩儿阿。” 电话挂断。 点开vx,看着对方发来的转账金额,杨嫜挑挑眉,心情好的不行。 等上几分钟,她才点击收款,放下手机,她看着远处玻璃门外偶尔经过的路人。 她就喜欢这种开朗讨人喜欢又上道的孩子。 偏生家里那两个一比一复制出来的死样子,让人厌烦。 晚上,上娅餐厅。 从走廊角落往前数,第四个包房内。 苟明之正坐在软凳上,桌面放着顶帽子,口罩拉至下巴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为他平添一分斯文儒雅。 身旁坐着淮冬。 周围恭谨地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保镖,更是打手。 苟明之抬腕看表,银质的冷光折射出他模糊不清的虚影,再抬起头来时,他看向周围的其中一人,交代。 “去看看那个徐异在做什么。” 那人应声出门。 没多久,他悄然回来。 “苟先生,他往酒水里提前加了料,菜不清楚,菜现在还没上。” 苟明之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旁边的淮冬犹豫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番思索,还是开口。 “我想问一下,您前几天让查的电话号码是怎么弄来的?” 之前明之突然发来一串号码,说让查查底细,顺便让人盯着点,明之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从小就心思重,心眼多,行事狠辣果决,必要时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与表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 思及此处,淮冬端起酒杯跟着饮下一口,酒香醇厚,滑入喉间,经久不散。 苟明之则放下酒杯,眼镜下的眼尾弯起,还沾着酒渍的唇瓣开合:“趁人不注意偷看人手机后记下的,怎么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淮冬注视苟明之半晌,觉得对方脸上烙刻着“坦荡”两个大字。 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常年淡定肃穆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经过一番道德上的心理斗争。 忍不住加以劝告:“别人恐怕不会喜欢您这种行为,追人不是这样追的。” 话落,他揉拧下眉心,心底不免担忧。 排名前十的影视公司——登封影视,是明之早在大学期间就创立而成。 后来公司逐渐稳定,明之就突然卸任,把担子全交给了他。 所以登封影视现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他,每次手底下人收集好的资料也一直都会先经由他手。 看过那些资料信息,他发觉到不对。 这次的徐异、上次被人用照片勒索的事、还有上上次处理的那个骚扰惯犯,这几件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牵扯到一个名叫缚宁的人。 “不管是偷看还偷听,都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迄今为止,我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这难道不比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蚕食利用她的人好上百倍?” 顿了顿,苟明之眼睛瞥过来,幽幽笑道。 “况且你又不是她,更代表不了她,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这番犀利的观点顿时就把淮冬弄得哑口无言。 偷鸡摸狗的举措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全都变得义正言辞,光明磊落。 明之打小做什么都有理得很,就算做下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能一脸无辜地自圆其说。 “您高兴就好。”淮冬没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极尽本分:“您指哪我打哪,您让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呆在苟明之身边多年,淮冬的认知曾无数次因为苟明之的观念而产生动摇。 但人和人始终是不同的,他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只不过这套准则在面对苟明之时要先暂时放在一边。 苟明之慢吞吞抿了一口酒,盯着杯口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那你觉得...她会对我这种人感兴趣吗?” “...”淮冬愣了愣,有些无措。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还黯然神伤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 “不感也要感。”苟明之把酒杯放回桌面,笑得温柔渗人:“必须感。” 淮冬正要安慰的嘴瞬间又闭上了。 果然还是那样...白担心了。 第57章 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 缚宁打车到达目的地时还差十分钟才到7点,步入餐厅正门,环顾四周,看清这里的规模。 这家餐厅看起来比普通餐厅档次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拿出手机搜索餐厅的相关信息,人均消费最低1万起,杨嫜对她向来抠门,不像是她会选择的地点。 没有深思,在直觉的驱使下,已经转身打算离开。 自动玻璃门感应到她往两侧收拢,步子还没迈开,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属于陌生人的手心热度从小臂上传来。 “姐姐这是要走吗?” 侧头,男孩粉发极度显眼,白嫩皮肤在发色的衬托下带上淡粉色光晕,爽朗笑容让他看起来活泼讨喜。 缚宁甩开他的手,并不惊讶,语调冰冷:“徐异。” 徐异用身体挡住门,垂眸解释:“姐姐,我趁着放假想约你见面,但是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才会让杨阿姨帮忙的。” “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听你说这些。”缚宁越过面前的男孩就要往外走。 脑袋一阵眩晕,她被徐异拦腰抱起,箍在怀里。 徐异虽年纪比她小,但身高超过一米八,劲又大,挣扎几下,发现不仅没用还很有可能再次伤到她没完全恢复的左手。 大堂的工作人员只觉得是情侣在闹别扭,也根本没有来管的意思。 “...”缚宁干脆任由他箍着,咸鱼似的懒得动弹了:“你压到我受伤的那只手了。” “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徐异胳膊稍稍松了劲,脚下步子迈得很快,边走边笑,说话有点孩子气:“姐姐,就陪陪我。” 缚宁偏过头不看他那张脸,心底烦躁又恶心。 徐异自以为是的做法让她不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也让她鼻子痒痒,放在她腰背处的双手更是令她反感。 一路上她都强忍着。 途中,两人身后一包间门打开的缝隙被悄悄掩上。 苟明之悠闲坐在软凳上,等着前去查看的人来回话。 关门走近的男人支支吾吾半天,高大魁梧的体格一句话说得极小声,跟蚊子似的。 “徐异抱...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回过头:“讲的什么支支吾吾听都听不清,大点声。” 男人清清嗓子,眼神往旁边飘,大声吼道:“徐异抱着缚小姐进包间了!” 苟明之看他两秒,抿下一口酒,漆眸眼波流转,语气轻飘飘。 “嗯,知道了。” 看他面不改色,淮冬也有点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忍不住问:“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苟明之低笑一声,开始替人找借口:“可能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外面的垃圾食品呢?” “...” 淮冬犹豫一下,还是附和。 “对,您是山珍海味,别的都是垃圾食品。” 苟明之眼帘半垂下去,胸口缓慢起伏,吸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尝过就会知道到底谁好。” 缚宁被带进一间位于通道尽头,隐蔽性很好的包间。 门被关上,没落锁,桌上只有两个凉菜,主菜还没上,显然是要等人来了才慢慢把菜上齐。 看着倒像是真的只想与她一起吃个饭而已。 徐异就坐在她身旁,笑容洋溢,语调欢快:“姐姐,你本人比杂志上更特别,我就该早些来见你。” 缚宁:“之前你讲过有收集我大部分杂志,这么说,你欣赏我?” “没错。”徐异眼眸亮了亮,激动神色难以掩饰。 缚宁靠上椅背,视线悄然从他双手扫过。 徐异脸看起来白净,手却有些粗糙,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盖缝隙中隐约能见到几丝没洗干净的彩色污痕,类似油漆。 右手中指左侧有块突起的老茧,看着有些年头。 思绪转上一圈。 美术学院... 油画专业的。 缚宁把散落的碎发往耳后挂,淡淡问:“理由呢?” 徐异没立马回话,却能感受到他目光直直得落在她侧脸。 他笑得肆意张扬,讲话也毫无顾忌:“你身上有种生命力,不过是黑色的,每次你新出的海报刊物都能救我于灵感枯竭之时。” 缚宁放下的手顿在半空,紧接着又继续下落,随意搁置在腿上。 这是徐异仅凭杂志上的她就得出的判断吗?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出这种评价。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上了几道主菜,缚宁没回应他,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 “姐姐你应该找不到,我带你去。”徐异跟着起身。 缚宁看他一眼,没吭声。 在出卫生间必经之地的拐角处,徐异停下:“姐姐,我在这等你。” 缚宁神色冷淡,径直往里走。 他挺会挑位置。 出了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水流簌簌作响,左侧的洗手池同样传出水声。 将手洗净,她抬眸,镜中清晰得映出左侧男人的模样。 极低的帽檐掩盖住他大半张脸,头发藏在帽子里,看不见发尾,鼻梁上架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下半张脸隐匿在黑色的口罩之下,完全看不出长相。 只是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熏香引得缚宁去细看。 等对方抬起头,缚宁神色一顿,问:“你怎么在这?” 垂在一侧的手还在滴水,她没去管。 苟明之转身从壁挂抽纸盒下方扯出两张手纸:“据说这口碑不错,就和朋友来尝尝,你这是吃腻了我做的饭菜来尝鲜的?” 手心被他塞进一张手纸。 缚宁揉拧纸张,纸被残余在手上的水珠浸湿,变得湿润柔软,不知不觉就开始解释:“不是,被人缠上,脱不了身。” 将软塌塌的手纸扔进垃圾桶。 “哦...?”苟明之调子温和,眼神却一路延伸往走廊拐角处去看:“我还以为...你是想换换口味。” 缚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分明看不到徐异的身影,她却感觉他这话有别的意味。 不像在说饭菜,反倒像在说人。 她迈开步子想要先行离开,却听苟明之在身后笑说:“一起。” 没等缚宁回答,他已经跟上来,与她并排走在一块儿。 见到在拐角等待的徐异,缚宁没理,径直越过他。 苟明之一言不发跟在她身侧。 徐异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苟明之有些懵,连忙挤到缚宁身边低声问道:“姐姐,这人谁阿,从哪儿冒出来的?” 缚宁心底有些烦,冷脸横他一眼,压根没打算给他介绍苟明之的来路:“那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我妈生的。”徐异眉毛一扬。 第58章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 两人走在前面,徐异跟在后边眉毛拧起,心里毛躁得很,无声骂了句脏话。 最终三人一同回到包房内,而位置却发生了改变。 缚宁坐回原位,苟明之则自然得坐到原本徐异的位置上,温声笑道:“我坐这,想必你是不会介意的。” 徐异本来站在边上不尴不尬,听此猛然对上苟明之的视线。 那莫名的压迫感搞得他心里有点发怵,面上却没显露:“那要看姐姐的意思。” 客不带客,他是想让缚宁自觉开口将人打发走。 缚宁神色淡淡,对上徐异投来的眼神,悠悠一句。 “我没意见,人多,热闹。” 本来她就想找机会走,没想到被徐异盯的紧,苟明之愿意跟来,她当然不会拒绝,比起这个初次见面就如此作为的徐异,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苟明之反倒更让她放心。 全然不顾徐异的脸色,缚宁拿起桌上的餐具就要开吃。 她早就饿了,有人买单,她没必要让自己饿着肚子回去。 食物还没送进嘴里。 “他的东西还是别乱吃的好。”苟明之说。 手顿时停住,缚宁看向对面的徐异。 他表情有些怪异,心虚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不知道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 苟明之笑笑没有解释,起身抓住已经悄咪咪弓着腰想要跑掉的徐异后领,踹在他膝弯上,迫他跪下,又反剪住他的双手将人制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手熟得像是做过不下百次。 包间的门被敲响,苟明之冲缚宁歪了歪头:“帮忙开下门。” 缚宁打开门,门外是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她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两人边往里迈边冲她颔首问好:“缚小姐。” 等这两人进到包间内,缚宁迅速关上门,回过头时那两人正把拇指粗的麻绳往徐异身上捆。 跟绑架现场似的。 她走到苟明之身旁,看了看已经被堵住嘴的徐异:“食物或酒水有什么问题吗?” 苟明之蹲下,在徐异身上翻找,没一会,摸出一包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淡粉色药丸。 缚宁视线在药丸上停留几秒,目光投向徐异,语气寒凉:“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饭?” 徐异堵着嘴出不了声,眼睛偏开不敢看她:“...” “明摆着把我当成盘中餐。”缚宁上前一步,脚跟朝他膝盖猛踩下去,左右拧转,研磨:“跟我玩花花肠子?” 徐异无法呼痛,两条眉毛随着面部表情扭在一起。 苟明之已经站起身来。 “不用生气。”肩膀突然被他揽住,力道比以往重很多,似笑非笑的语调飘至耳畔:“等会儿我们来试试他带来的这道小菜好不好吃。” 缚宁脊背僵直,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间。 他什么意思? 那两个体格健硕的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过身去当背景板。 地上捆着的徐异嘴虽被堵住,却依旧顽强地发出接连不断的“唔唔”闷叫。 “唔唔唔。”听见两人对话,徐异更是挣扎着想往缚宁脚边靠近:“唔唔!” 像被吵到,苟明之松开缚宁,拿起桌上闲置的高脚杯,倒入清水,又将手中那袋药丸往杯中倒进大半。 药丸遇水即溶,他用叉子随意搅拌几下,折返回来蹲在徐异身旁,取出他嘴里的布,扣着他两腮尽数灌下。 “咳咳...咳咳、你…”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布就重新塞回徐异嘴里:“唔唔!唔!” 而那剩下的小半袋也封好重新揣进徐异兜里。 缚宁默默看着,始终未发一言。 感觉她现在不说话要更安全。 “你们两个。”苟明之朝一旁背过身的两个壮汉说:“把他弄走,好好看着。” 给徐异套上麻袋,两人麻溜将人抬走,临了还顺手关上门。 缚宁也跟着迈开步子想要乘机离开,却被人揽腰圈回一个泛着熏香的怀里:“你要去哪里?” 她穿的长裙面料轻薄,便觉贴在腰间的手滚烫灼人,那手箍得紧,掰不动,只好偏过头去盯着他:“戏唱完了,就该散场。” “才唱了一半,还不算完。”苟明之笑了笑,腰上大手跟着松了力道:“过来坐。” 被半推着坐到包房内的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和靠背让缚宁绷紧的神经松懈几分。 苟明之摘下帽子口罩和眼镜,端起桌上原先掺了少量药物的那杯水,仰头喝下。 缚宁愣怔几秒,到他身旁,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杯子,蹙了蹙眉。 “你发什么疯?” 似是满意她反应,苟明之弯起眸子,凑到她耳边,半开玩笑般说:“这里面的药量不重,比起我喂给他的,九牛一毛。” 卷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歪斜下来,碰到缚宁耳尖,又快速离去。 苟明之坐靠在沙发上,气息渐渐变得混沌沉重。 缚宁:“你在自找苦吃。” “是阿,我要是不来...”苟明之手肘支在扶手上,掌根撑着半边下巴:“这苦,就该你吃了。” 平日温吞散漫的笑容现下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这样的苟明之令缚宁莫名脸热,她偏开头,压下心底那怪诞的情绪:“我知道。但这也不是你折磨自己的理由。” 他弯唇笑笑:“怎么会,被你看着,我觉得很痛快。” “痛快?”缚宁面露疑色。 这算哪门子痛快法... 苟明之靠着沙发半眯眸子,脑袋有些迟钝,反应一会儿,突然问道:“他的怀抱有我的舒服吗?” “都不舒服,你俩都挺烦。” “没良心。”苟明之轻笑一声,眼神不经意扫过她受伤的手臂:“本来没打算提醒你,可你一个伤患...也确实是没办法,所以这苦头我替你吃。” 看清对方越发迷蒙幽暗的眼神。 缚宁转过身朝向餐桌,避开他视线,可依旧能感受到背后几米开外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样僵持几秒,安静的包房内只剩下苟明之由于药效发作而低沉克制的鼻息。 缚宁侧了侧身子,叫他:“苟明之?” “嗯?”苟明之微眯着眼,眼神清明不再,染上春色。 视线往下滑落,从他微敞的双腿处掠过,缚宁被惊到,慢悠悠挪开视线。 他还有理智吗? 可别见人就扑。 “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有固定的炮友吗?有的话你自己叫人来帮忙。”缚宁步子移动,开始往门口挪:“没有的话,我去给你找个人来。” 第59章 要不要再多点 苟明之抬抬眼皮,没打算追那衣裙飘飘,纤细婀娜的身影。 可能是药物使然,他只觉着她皮肤白的过分晃眼,那股躁动逐渐汇聚,直往下窜,却被他生生摁下。 打开门,缚宁看着门外守着的人,也上来些火气,周身寒气冻人。 门外体格高大的壮汉感受到她的不爽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打招呼都结巴:“缚、缚小姐。” 她没应,甩手关上门,转过身对上苟明之幽深视线:“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近一点好吗?”苟明之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不要总离我那么远。” 缚宁走到苟明之身旁坐下,一道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并不露骨,像在寻找什么。 “我不需要别人。”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借你裙子用用。” 没等她反应过来,裙摆被扯起,双腿猛的一凉,大片的白往上延展,在腿根处停下,并未走光。 低头看清,缚宁松了口气,抓住堪堪遮挡住臀腿的衣裙。 被扯走的衣裙边沿规律起伏。 缚宁呆滞一瞬,慢慢反应过来,拽紧裙摆,脖颈处微微发热。 衣冠禽兽,居然在外面吃起自助来了。 回自己家去做不行...? 不知过去多久,缚宁脖子已经有些僵,冷漠地开口询问:“你还要多久才好,能不能快点?” “不知道,这药挺厉害,我的心情也很不好。”苟明之无奈叹气,声音沙哑性感:“可不可以拜托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可以。”缚宁果断拒绝。 道貌岸然的疯子,得寸进尺。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苟明之闷笑了声,循循善诱:“把脸转过来,我应该会结束得快些,那不然...你帮帮我好不好?” 缚宁烦了,转过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坚定得跟座冰雕似的。 “你最好能快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那家伙事立刻就偃旗息鼓。” 不过她冰雕似的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在苟明之抑制不住的厚重鼻息声中渐渐坍塌。 苟明之一瞬不瞬望着她,瞳眸中如有漩涡,要将她卷进并拆吃入腹。 一道闷声后。 缚宁偏开头,声线凉薄:“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安静好一会,身旁响起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声,苟明之凑近她耳边,嗓音低缓,讨好意味明显。 “抱歉,我去叫人给你买新的来。” 苟明之起身到门口跟守在外面的人说上几句,又将门关上。 他做的事一次比一次出格。 理智早已回笼,缚宁注视着从门口缓缓走过来的人:“你一直以来百般纠缠,要的就是这个?” 苟明之脚步顿住,反而被她波澜不惊的反应引得更加兴奋。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得感受到他面皮下所抑制着的情绪像沸水一样在不断翻滚,然后又慢慢被他压下,直到彻底平息,雁过般了然无痕。 缚宁觉得这多半要归功于那药物,不然还真难见到他这样不受控的模样。 苟明之大步上前,俯低身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唇角轻轻抚过,意味明显:“还有点想要这个,但你恐怕不会愿意。” “算你有自知之明。” 接吻这种亲昵且私密的事当然不是和什么人都能做的。 叩叩,敲门声响起。 苟明之自觉去开门,接过递进来的纸袋,拎到缚宁面前。 打开一看,新买的衣裙和她身上的款式大差不差。 苟明之在对面候着,观察她脸色,察觉她似有不快,俯身要把衣裙拿起来:“是有哪里不一样吗?” 缚宁将衣裙往内收了收,避开他手:“我要换衣服。” “你。”手背往他挨近的侧脸扇了两下,平静道:“滚出去。” 苟明之眼睫随着她的扇打眨动两下,末了还嫌不够似的微微昂起下巴,试图把脸再往她手心里送。 “只打两下就足够吗,要不要再多点?” “不。”缚宁收回手,一字一句:“你脸皮厚,厚得我打起来都嫌手疼。” 苟明之直勾勾看着她,突然泛起笑来,随后一脸餍足地拿上自己的随身物件出了门。 门外。 守在门口的壮汉满脸疑惑:“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已经聊完了吗?” 苟明之站在门另一侧将自己的帽子扣上,无所谓地笑笑:“别人换衣服,自然要回避。” 壮汉扯扯嘴角,对这话不置可否,偏开头低声咕哝。 “怎么感觉像被赶出来了...” 苟明之脸色平和,说的话却没有温度:“我给你们的待遇似乎太好了些,现今连带着胆子也一起养肥了。” 看似如常的语调伴着阴恻恻的冷风飘来。 壮汉闭上嘴没敢再接话。 他可不想丢工作,这活虽然又多又累,偶尔还得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但薪资待遇好到离谱。 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大方的雇主。 另一包间内,淮冬看看桌上华丽精致的菜品,又盯着门口:“菜都上齐了,怎么还没过来?” 咔嗒。 缚宁换好衣服拎着纸袋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俩人,左边苟明之,右边一壮汉,他俩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门神似的。 苟明之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缚宁将装着脏衣服的袋子压抵在他胸前,声线里溢出丝丝缕缕的警告:“收好了,别再找我借。” 女人手背竖起的筋骨透着不容人小觑的力量感。 苟明之眸色暗了暗,抬手接下,弯眸询问:“前面是我们订的包间,不如去用过晚饭再跟我一起回去。” 缚宁:“不…” 咕噜。 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微弱低鸣。 苟明之挨得近当然听到,他笑容深了两分:“你不饿,可是你的肚子好像饿了,它在向你提出抗议。” 缚宁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8点,回去怕是也没口暖饭吃。 “带路。” 闻言,壮汉相当识趣得走在前方引路:“这边请。” 走动间,缚宁垂眸扫视自己身上尺码合适的衣物,刚才换的时候就发现这衣裙的码数很贴合。 她没打算问苟明之原因。 他极有可能会用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脸发表一些崩裂的言论。 可惜抵不住苟明之偏要主动开口解惑:“按体重和手感估算的。” “...”缚宁乜他一眼:“我问你了吗?” 第60章 倒大霉 往前越过三间包房,壮汉在第四间包房门口停下,苟明之上前将门打开。 缚宁也不扭捏,率先走进去。 圆桌边坐着个身着西装的青年男子,菜上齐了,他却正襟危坐得等着,没动那些菜。 听见动静,青年往这边看上一眼,起身相迎,好似不意外她的出现:“您二位来了,菜已经上齐,还热着。” 苟明之跟着进来,将门带上,边往前走边摘下头上的帽子,同时递来眼神,示意她跟上。 走到圆桌旁,缚宁准备挑选合适的座位,后腰突然被人虚揽一下。 已经在身侧落座的苟明之微笑着给出建议:“坐我旁边吧。” 缚宁没搭理他,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谁也没挨着。 板凳响动,苟明之从原先的位置起身,挪到她身旁的位置从容落座:“这个位置确实要更好些。” 心理素质真硬,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下。 缚宁没管他。 淮冬面色不改,眼神带上点吃瓜的味道。 感受到淮冬视线,缚宁回望过去,微微颔首:“打扰了。” 淮冬愣了愣,观察过苟明之神情,忙正色道:“不碍事的,缚小姐。” 三人动筷。 菜还没凉,食物下肚,缚宁的饥饿感得到缓解。 没一会,盘里被苟明之添上别的食物:“生气了?” 缚宁还是没应。 没安静一会儿,他又低声道:“要不我再赔你些别的衣服,或者…” 听他还有说下去的意思,缚宁打断:“别讲这些废话,你不如说说打算怎么处理徐异,总不能让人一直待麻袋里,那叫非法拘禁。” 盘里又被苟明之添上一块剃过刺的鱼肉,他言语间笑问。 “你想怎么处理?” 缚宁不假思索:“他家世背景你应该已经调查过。” “嗯。”苟明之又夹过一块鱼肉正剃鱼刺,嘴角轻启:“不是什么世家名门,顶多算暴发户里更有话语权的那类。” 缚宁用餐的动作慢下来,脑中不由自主得忆起当时被苟明之搜出的来历不明的药片。 同时被掩埋在心底,自以为早已忘却的模糊记忆也若隐若现。 多少年都过去了,这种三无药品依旧随意就能买到。 “那东西的源头你知不知道?” 苟明之没有马上回答,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子半转。 “源头不清楚,但这东西不止在他们学校流通率很高,即使在社会上,也极为普遍。” 紧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得补充。 “...其实就算是找到一个窝点也很快会产生下一个。管这种断别人财路的闲事对你我没有任何益处,你也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多管闲事的人,这次怎么...” 他那副好相与的笑脸跟他眼底的精明狡诈居然尤其搭调。 缚宁没多解释:“没什么,别的不管,但总该有办法能让人警醒。” “这很好办,把灌了药的徐异扔到这一片有特殊交易的夜总会,热心市民再去举报一下,引人去查,自然就能发现他身上的问题。” 放下餐具,缚宁思索片刻,补充道。 “不如暗暗安排人拍点清晰的照片散布出去,他学生的身份被曝光,利用舆论引出他服用药物的事实,校内校外都会更加重视,不然恐怕激不起什么水花。” “你倒会活学活用。”苟明之眼神在她侧脸凝上几秒,有些犹豫,终归还是应下:“可以,但愿能他能长长记性。” 淮冬在一边听得眼皮直跳,心里犹如在坐过山车。 光天化日,他俩在这若无其事得讨论该怎么算计别人。 得罪他俩真是要倒大霉。 淮冬板着脸默默挑起一撮离自己最近的食物放入碗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过得尤其缓慢,他如坐针毡,那边苟明之帮人布菜的模样在他看来不仅怪,还瘆得慌。 眼看苟明之那边已经夹完一块鱼肉,淮冬摸上转桌想要转走,夹点自己喜欢的菜。 手指刚碰上桌子,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别乱动。” 苟明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淮冬动作僵了僵,把手往回收:“对不住,我以为您已经夹完菜了。” 一道嗓音恰到好处得响起:“鱼肉我已经吃的差不多,别再给我添了。” 淮冬视线落在缚宁始终没多少表情的面孔上。 这位缚小姐即使看出他与明之存有上下级关系,言语间却有注意不让他难堪。 明之没道德,没底线,她有道德也有底线,就是...好像...比较低。 听她这么说,苟明之收回视线,再没有阻止的意思。 淮冬嘴角微动,转了转桌子。 苟明之却没管他,只垂眼望着缚宁,低声笑问:“还想吃点什么?” “不了。”缚宁摇头,将餐具推至一侧,不给人再往里添菜的机会:“你们慢慢吃。” 苟明之温柔劝解:“鱼肉牛肉这类低热量的食物就算多吃一点体重也不会超标。” 缚宁没说话,慢悠悠斜他一眼。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笑眯眯应下一句:“好吧。” 淮冬表情不再端正,身体也松懈下来,心里偷笑。 视线一偏,猛然对上苟明之笑觑过来的眼神,淮冬缓缓挪开视线,心虚地清清嗓子。 黑心铁树也能开花?回去要把这消息分享给闻叔... 几人用过晚饭,淮冬独自上了一辆车先行离去,苟明之和缚宁则坐上另一辆车的后排。 这辆车平常低调,并不显眼。 前排司机出声询问:“苟先生,回哪儿?” 缚宁眼波淡淡,对司机这句“回哪儿”没有表现出丝毫反应。 看着她毫不在意望着窗外的模样,苟明之眼底划过暗色:“回怡园小区。” 没多久,他轻轻叹气:“与我有关的人和事你完全不会好奇,也从不多问一句。” 缚宁隔着车窗看外边不断掠过的模糊建筑与轿车,继续装聋作哑。 知道太多以后反而会不好抽身,人该适当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线条匀称,紧实刚劲的手臂从左边伸来,缚宁脸颊被苟明之用指尖勾着朝他那边带,逼着她跟他对视。 “不要装傻,说话。” 他眼尾微弯,表情看起来极有耐心,眼神却强硬不容人抵抗。 温柔又危险强势的矛盾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浑然一体。 第61章 别样的奖励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过分白皙的面孔一片漠然,令人读不懂情绪。 “你看中我的什么,样貌,性格,亦或是身体?”虽是问句,她却压根没打算听对方的回答:“不管哪一样都不会长久。保持好彼此的距离,别越界,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得到回答,苟明之笑了笑,收回手,弯曲的指背扫过她下颚。 诚挚温和的口吻,运筹帷幄的眼神:“长不长久还没有定数,我有的是时间。” 司机握着方向盘,感觉气氛有点紧张,眼睛直直得看着前边,眼珠子不敢乱转,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顿了顿,苟明之接着问:“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赴约?” 缚宁眼神陡然闪动,没两秒又迅速恢复平静,只盯着前方:“原本约我的人不是他。” 这没什么好藏的,苟明之心细,凭借别的线索也能猜个大概,与其被人捅破,不如自己说出来,免得更加难堪。 苟明之端坐着,思考一阵。 低声笑笑:“想也知道是你那个装腔作势的母亲帮着他来蒙骗你。” “对。”缚宁表情没多大变化,坦然承认:“我被骗了,被这种明明稍微一想就能想通的伎俩给骗了...” 想笑就笑吧。 苟明之拿起放在身侧的包装袋搁置在腿上。 又伸手探进袋子里,捻出那条被染脏、还泛着丝丝怪味的衣裙一角,柔和笑道。 “难怪,为了赴母亲的约,还特地换件比平时好看些的衣服,你每次面对我都随意得很,从来不见你这样用心。” 稀疏平常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调侃,他本可以借机嘲她无用,讽她甘被利用不愿及时挣脱。 偏偏如此轻描淡写就玩笑似的带过。 缚宁定了定心神,对上他眼眸,既而视线下移,落在他手里的衣裙上,只觉得没眼看。 “还没洗过,拿着也不嫌脏。” “不会。”苟明之半垂眼帘,拿起衣服放到鼻尖,轻轻嗅闻,像只被兽.欲本能管控的长毛犬:“反正都是我的。” 缚宁脸色冷了几度。 “你药劲是不是还没过?” “可能吧...”苟明之鼻尖蹭了蹭手里的衣料,眼睫在抖:“你身上抹什么了...衣服为什么这么香...?” 缚宁无奈收回视线,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骂他,但想半天也想不出新鲜词,翻来覆去,会的词就那几个,她又骂不出脏话。 骂他,对他来说恐怕反而是一种别样的奖励。 她凭什么要奖励他? 休想。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只余下一道残影。 夜总会,包间内。 徐异独自躺倒在沙发上,包间内灯光昏暗,但是还能看清周围的场景。 他脸色红得不正常,额上大汗淋漓,眉头紧皱眼神浑浊,看起来愉悦又痛苦。 由内而外扩散开来的燥意和渴求弄得他通身如万蚁啃噬般心痒难耐。 包间门被推开又关上,两个相貌妖娆的女人迈步走来。 他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只能低声喘气。 隐约听见两道女声在交谈。 “哎,你看这人相貌还蛮不错的,不亏。” “是啊,长得挺帅,比那些又老又秃的大肚男不知强多少,还有钱赚。” “那快些吧,看他这样像是难受的很。” 没等人动作,徐异已然坐起身来循着声源找过去。 被抓住的女人很是顺从,手脚也依附着攀上来:“哎哟,这么猴急呢。” 怀中女人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道窜入鼻腔,激得徐异皱起眉头,眼神瞬间清明许多。 发狠咬破嘴唇,剧烈的痛感令他理智恢复一丝。 他把人推开,拽着人头发将人往下压了压:“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她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妈的。”徐异不耐烦的吼道:“愣着干什么,快点。” 徐异闭着眼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唇上破开的伤口无暇顾及,血迹汇集,沿着下巴蜿蜒而下,形成绮丽弧线。 包房门被偷偷打开却没人察觉,快门摁下,画面无声得被人记录下来。 正尽兴时,门外隐约响起慌乱错杂的脚步声,似是有人群在来回奔走。 徐异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睁开双眼,迷糊好一阵才回过味儿来。 猛地将蹲跪在地的女人往旁边扔。 整理好裤子。 门却已经被人打开。 见到来人,徐异神色剧变,喘着气低骂:“狗曰的混蛋,原来在这等着。” 他狠狠咬住唇嘴伤口,试图保持清醒,脑袋却还是有些昏沉,那丝仅有的理智控制着他的手往包里摸索。 在堪堪摸到那塑料密封着的药品时。 就被来人厉声呵斥。 “手拿出来!!” “别乱动,老实蹲好!” 他只能将手缩回。 来时他有些神智不清,却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拿出他的手机掰着他的脑袋将手机解锁。 视线模糊,他薅了两下头发,努力睁大双眼,侧眸扫了一眼旁边早就老老实实抱头蹲下的两人。 可恶,还用他的手机付钱叫女人来给他泄火。 铁证如山,这下被逮住,到时候根本说不清,讲什么都是狡辩。 思路没清晰几秒,徐异就又被涌上的燥意搞得心烦意乱,无暇再想其他。 在徐异被带走时,暗处的快门又无声按下。 晚上,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站在阳台,窗户大开,楼底是悠闲散步的居民,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有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形单影只的也有,却明显脚步会更为匆忙。 杨嫜推门而入,抬头往阳台望上一眼,收回视线,脸色如常得在玄关换鞋。 听见动静,缚宁转过身子站在原地,视线跟随着杨嫜。 待杨嫜往里走上一截,缚宁淡淡问道:“没什么要说的?” 第62章 彻头彻尾的恶人 挂好包,杨嫜面不改色地到茶几上拿起水杯去接水。 “有什么可说的,我帮小异约你跟他见面也是为你好,你自己不识趣,放着人小异这么讨人欢心的孩子不理,非跟对门那不男不女的臭小子厮混在一起。” 水声哗哗,几秒后陡然停止。 杨嫜端起水杯喝上几口,再说话时,语气有些嘲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他那。” 缚宁掀掀眼皮,唇瓣开合。 “不在他那,在家等你照顾我?” “还有,什么叫做不男不女,改改你那扎在心底、根生地固的老旧观念,外表时尚前卫,思想却还停留在过去,这不是进步,这是自欺欺人。” “哼。”杨嫜走到沙发边坐下,对此不做回应。 缚宁淡定转身,看向窗外,犹豫几许,还是问她:“你知道徐异打算给我下药,好生米煮成熟饭吗?” 这下杨嫜倒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她喝水的手顿住,沉默好一阵,惊讶问道。 “你什么意思?” 缚宁松懈了下意识绷紧的肩膀。 她没有底气。 她担心杨嫜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默许徐异的所作所为。 ——同时又希望杨嫜就是如此。 她宁愿杨嫜是个毫无缘由彻头彻尾的恶人,那就能肆无忌惮得去憎恨,也能毫无顾忌得将其丢弃。 垂下眼眸,缚宁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被极好地隐藏,无人察觉:“字面意思,看来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迫不及待,居然会答应这种一锤子买卖。” 杨嫜轻嗤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极快得否认。 “这事可跟我没关系,那孩子只是让我帮忙约你出去而已,我可没蠢到那个地步。” 顿了顿,杨嫜双手交叉抱臂,身体靠着沙发椅背,略带质疑。 “不过...会不会有误会,小异看着也不像那种孩子,你可别是冤枉他了。” 缚宁转过身,盯着着女人怀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没有解释,径直往门口走去:“误不误会,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打开门,过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缚宁莫名觉得屋外的空气要更好一点。 摁亮电梯,缚宁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十点,下去透透气再回来。 楼下,缚宁独自沿着小区花园闲逛,她步子迈得极为缓慢,道路两旁是低矮灌木丛和小规模树木绿植。 蝉鸣声不停,编织出独属于夏日的乐章,倒也不算恼人。 逛至一半,中庭小道上。 “滚出来!” 一声女人带着愤懑的哀吼划破充满祥和的夜色,响彻整个小区。 哀吼产生的回响在小区内由强渐弱,直至彻底消失。 居民纷纷被吸引,有人低声议论事出缘由,有人想看热闹便循着声源走近,大多数人还是事不关己,不予理会。 缚宁走到事发地。 一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眼角带泪,泛着血丝的眼睛中布满不甘、痛心、愤恨。 收回视线,缚宁脚步没有因此而停留。 她并不关心这里即将上演怎样的闹剧,只把注意力放在所在乎的人事物上,就已经要花费她很多精力。 角落里传出一男孩带着啜泣的颤抖低吟。 “妈妈…不要这样。” 缚宁放缓脚步,停在原地,侧身直面那母子二人,但眸底毫无情绪波动,面色冷然。 男孩离女人一米的距离,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面色惊恐,似乎想要靠近女人一些,却迟迟不敢上前。 似乎是被这句话惹怒,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顿时歇斯底里得吼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叫你爸把你带走,我不要你。” 吼骂之后女人气势减弱,紧接着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嘶哑痛恨的低斥。 “凭什么,凭什么,这十年间,他们家一分钱都没出过,全靠我来支撑。现今离婚,还要把你扔给我,他依旧逍遥自在…” 小区内灯火通明。 借着灯光可以见得那女人样貌中等,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她瘫坐在地时被磨得脏乱不已,现下连最基本的干净整洁都算不上。 一米开外的男孩身着短袖短裤,脚踏运动鞋,鞋异常干净。 除开他此时惊惧带泪的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孩是有被好生照料着的。 不止缚宁,周围同样有别人驻足。 没多久,从楼上匆匆下来一个男人,似乎是女人嘴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主人公。 男人脸色焦急,眼神往四周打量后略显尴尬,异常迫切地去拖拽地上赖着不起身的女人:“你大晚上在这闹什么闹,赶紧起来。” 见此,缚宁难得有了兴致,她环视一圈。 视线落在身后供小区居民休憩而设立的长凳上。 没有犹豫,她脚下微动,几步走近,径直坐在长凳上神色淡然地将手肘搁在扶手处观看。 这位置正对前方,一览无遗,看的清楚又能坐着,是个绝佳的看戏之处。 坐在地上的女人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咬牙切齿盯着那男人,满脸恨意。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把你儿子带走,不然今天没完。” 男人忍了忍怒气,语气不善:“你这婆娘,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女人全然不顾,只坐在地上嘶吼着向围过去的居民不断讲述男人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引人唏嘘令人发指,却没有几人上前去安慰她。 而男人自知理亏,一开始忍着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去拖拽女人,想把她弄走。 后面在部分居民异样的眼光下,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也不管不顾得吼。 “你个臭婆娘,没完没了是吧,别在这撒泼打滚,影响社会秩序。” 男人这番怒吼反倒是引起好些人的共鸣。 周围人议论纷纷。 “是啊,有什么好好说不行嘛,非得闹得这样难看。” “就是,时候也不早了,不然你们回去慢慢说道。” 楼下这样大的动静,早就引得楼上各个楼层的居民从阳台窗户处往外探,欲意瞧个究竟。 像是被吵得烦了,突然有人探出头扯着嗓门往楼下吼:“神经病一样,有事滚回家说去,别在这扰民。” 这下,男人瞬间硬气几分,又赶紧去拉女人,硬是拉不动,女人依旧在那哭闹着宣泄情绪,他火气也噌噌往上冒。 急红了眼,也不再拉拽,抬手就往女人脸上猛扇好几巴掌。 第63章 嘴硬 女人迅速站起身,与他扭打起来,近乎疯狂:“来,狗东西,有本事就打死我。” 但始终男女力量悬殊,女人只能硬生生挨着,男人反而愈加来劲。 原本一米开外的男孩眼泪止不住得流,哭得声嘶力竭令人揪心,他忍着惧意往前靠近,抬着细小的胳膊企图将男人推开。 蚍蜉撼树。 男人只低头看男孩一眼,巍然不动,此举反而还引得男人怒意更甚。 似乎是不满男孩维护的举动,他下手更狠。 男孩瞪着通红的双眼,泪眼滂沱,惊惧之余边嘶哑着呼喊。 “你滚开,滚开。” “不要打她。” 许是男孩尖锐的痛呼勾起人心底即将湮灭的怜悯之情。 又许是孩童的哀嚎无论何时都能引起同样为人父母心底的恻隐之心。 一开始冷漠看着的人们似乎有所动容,终于...有人动了脚步。 紧接着又有人脚下微动,虽有几番踌躇,但还是跟着上前。 最终几人合力将两人分开。 悲惨的遭遇本身就值得同情,不过人的同情心并不常有。 缚宁端坐在长椅上不为所动。 这小孩比较幸运,他的母亲有认真对待他,会哭会闹,还有人帮忙,人跟人不能比。 缚宁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这副场景,总之就是无比碍眼。 失去翅膀的幼鸟,只能永远被困于孤岛。 眼前位于中庭的这栋楼就是缚宁所居住的,只不过她居住的502户在这栋楼的背面。 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从上方传来,她抬起头。 苟明之站在5楼阳台,身上松松垮垮得裹着睡衣,正垂眸往下凝视。 遥遥对视几秒,缚宁率先收回视线。 前方女人已经红着眼睛摸出手机吼道:“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不识好歹的臭婆娘。”男人挣脱束缚,再次上前打掉女人的手机,又被劝架的人拉回去。 手机“啪嗒”落地。 围观居民出声劝解:“都冷静点,冷静点,闹归闹,动手也不合适是吧,孩子还在这里看着呢,像什么样子呐。” 有人给台阶,男人也顺势而下。 警笛声自小区外传来。 男人几番思索,不再多待,立马转身离开,脚下步子迈的飞快。 见事态平息,周围人渐渐散去。 缚宁没有马上离开,多坐了一会,起身接着往单元楼入口走去。 后方女人所处的小道上传来一番对话。 “这位女士,有人投诉你扰民,有什么事好好沟通解决,还烦请你先跟我们离开。” 女人怒吼:“刚刚我被打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现在却来说我扰民。” “…”沉默持续好一阵,一声叹息过后:“这事我们也会处理的,你在这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带着孩子跟我们回去。” 再之后,便听不清楚,总之这场无聊的闹剧已经平息。 走出电梯,缚宁余光瞥见右侧隐约有人倚在门口,她装作没发现,转身自家门口走。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精彩吗?” 缚宁脚步顿住,转过身,淡淡回应:“你不也看见了,没什么新意。” 苟明之卷发散在肩前,睡袍系带规整得系在腰间,领口松散,锁骨粉润,一副洗完澡不久的模样。 他眸色沉沉,盯着她看上几秒,徐徐走来。 眼睫被他横着的食指由上而下快速刮过:“嘴硬得很。” 缚宁迅速偏头,眼睫擦过他指尖,后颈却被他大手掌住,男人手心热度几乎透过颈后那层浅薄细嫩的皮肤达至颈骨。 “你...”苟明之嘴唇张合一下,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带着薄茧的拇指挨着她耳根下方轻蹭两下,迫人的热度才自颈后褪去。 “早些休息。”苟明之只说。 没了桎梏,缚宁不再逗留,转身回屋。 屋内一片昏暗,依旧没人给她留灯,杨嫜已然入睡。 缚宁洗漱完,点燃一截线香,青烟缭绕,香味灵悦绵长,明心静气。 木盒打开着,里面剩余的香还有大半,她合上木盒,放进床头柜里。 501户。 烘干机里是洗好的长裙。 苟明之取出抖开,裙长与他的身高相差甚远,最下方的裙角还晃晃悠悠地,荡起极其微小的弧度。 他盯上一会儿,挂好放进衣帽间。 隔天午时,苟明之提前发来信息,查看过消息,缚宁拿上手机去到对门,苟明之正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悠闲坐着。 察觉她进屋,他抬眸望过来,轻拍身侧的位置。 缚宁走过去坐下。 苟明之瞄了一眼两人间的空位,没说什么,只将手中平板递过来:“来看看,还满意吗?” 接过平板,指尖触摸,张张浏览。 屏幕上照片中的徐异脸色一看就不正常,急躁与屈辱这两种神情在年轻白净泛红的脸庞上显得尤其突兀,看起来与在她面前时判若两人。 缚宁看得认真,连后面那几张徐异在包厢内暧昧至极,气氛旖旎的照片也不曾落下。 “随便看看就好。”平板突然被苟明之的抽走:“不用看得那么认真。” 望着顿时空无一物的手心,缚宁也没去抢:“拍的很清晰,什么时候发布,取个言简意赅的标题。” 苟明之思索一阵,笑道。 “富二代于夜总会非法交易被查。” “取得不错。”缚宁点头。 几日之后,这则讯息在网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发布的照片中无关人员被打码处理,徐异的脸被拍得无比清晰,也正是得益于徐异出挑的相貌,才引起这波极高的热度。 许多人认出他,身份信息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并有人道出。 [不止,据说他还被查出服用了违禁药物,真不是什么好鸟] [算不上什么违禁药物,就是低劣的催.情药,但抵不住它便宜好用,市场上这玩意儿还是很好买到的] [都流通到他们学校去了,不得管管,不然多少年轻女孩遭罪,哦不,年轻男孩也可能遭罪] [就是就是,祖国大好的花朵] [哎,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用,这性质都太恶劣了] [这资讯真的假的?现在好多不良媒体造谣生事的,不信谣不传谣哈] [欸,我刚从官方发布的新闻资讯那回来,说是确实有这件事,还要严查打击不明药品] [这敢情好阿] [这些自媒体账号还算有点用处,多做点正事,别整天搞些掐头去尾的假新闻扰乱视听] 第64章 真难缠 桌对面的苟明之盯着缚宁低头翻看新闻资讯的模样,弯着唇角悠悠开口。 “对这样的结果还满意吗?” 缚宁划拉评论的手指顿住,舆论的不可控性将事态扩大到了另一个高度。 她关闭屏幕抬起头来,神色冷然看不出喜怒,几番思索后得出结论。 “有些出乎意料,闹得过大,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被察觉出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对你恐怕也没什么好处。” 此番事态发展至此,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可能性毕竟不大。 没想到却因为徐异出挑的相貌引起过多关注,最后演变到如今的地步。 这番看似关心的话没激起苟明之任何情绪。 “你把自己摘得挺干净。”他弯起眼尾,周遭隐约泄露出一丝异常危险的气息:“难道当初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缚宁依旧淡定,察觉到对方似有不悦,直直对上他视线,毫不避让。 “我提出来,你同意了,就代表你有承担这个风险的能力。” 苟明之眉尾动了动,气息瞬间收敛起来。 像在解释又像在炫耀:“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也构不成威胁。” 他视线慢悠悠觑过来,尾音有着不明显的上扬。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确实有利用我,既然结果你也满意,不如...给我些补偿。” 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与平时不同,缚宁意识到他口中的补偿必定与钱财无关。 与他对上视线,两秒后败下阵来,挪开视线,缓缓呼出一口气,脑仁发疼:“当时不是已经给过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在那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似乎被这话勾起什么微妙回忆,苟明之深深看她一眼,拉长调子,讨价还价。 “那是当时帮你的,不能混为一谈。” 缚宁直觉自己似乎又掉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面目柔和的惑人皮囊下,实为阴险狡诈的内核。 不能欠他人情,不然最后总得拿点东西来还。 缚宁偏开头,做了下心理建设,眼睛看向他。 “既然是讨要的补偿,你就该自己过来领。” 苟明之没有犹豫,起身绕至缚宁身前泰然自若得垂眸等着,也不出声询问。 对方过高的体格令缚宁不得不仰着头去看他。 “低头。” 隐隐带着命令的口吻。 苟明之眼睛缓慢眨动一下,轻笑着应声而下,颇为享受地将脸凑近:“好了。” 男人漆黑瞳眸中印出她的人影轮廓,不清晰,又好像极其清晰,叫人想靠近一点,好看个清楚。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望他眼底陡然划过的期待之色。 抿抿唇,完成任务般闭上双眼将唇往他侧脸去贴,没过多停留,转瞬即逝,轻触即分。 苟明之睁着眼,视线跟随,将她种种神态刻入眼中。 这对他来说仅仅像是羽毛拂过并没有太多实感,无法真正平息心底越积越深的渴求。 喉结滚动,撑在桌子上的手掌动了动,还是忍下箍住她后颈去肆意汲取一番的冲动,任由面颊上柔软温凉的触感逃也似的迅速撤离。 睁开的茶色眸子清明一片,毫无暧昧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她的心绪。 那张才触碰过他脸颊的唇缓缓轻启,看起来引人采摘,讲出的话却十分凉薄,不近人情。 “够了吗?” 苟明之凝着她的眸,笑意任然,声音低哑克制:“暂时够了。” 下一秒,他将额头搁在缚宁肩上。 缚宁肩上一重,被曲卷的发丝挠的颈侧发痒。 正要躲避,发现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攀附在椅背上搭着,正好将她囚困住。 苟明之胸间震动,近乎低喃,却足够让人听清:“之后还会再慢慢向你讨要更多。” 缚宁梗着脖子,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她此时如果稍有挣扎,苟明之极有可能会偏头朝她脖颈咬上一口,脑中隐隐浮出一条通身优美的毒蛇猛然张开獠牙洞穿她脖颈的画面。 缚宁任由他靠着,眼睛凉嗖嗖扫一眼他侧脸。 ——真难缠。 几秒过后,肩上压着的重量消失,方才看似火热暧昧的氛围刹那间便重新归于平静。 苟明之主动将碗收走,再出来时温柔笑问:“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消消食?” 对上他的视线,缚宁平静得往窗外望上一眼,虽然还没到最热的季节,但正午阳光最为强烈。 “太热,不去。” 屋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随着她的视线,苟明之才反应过来外面真实的温度,唇角微弯。 “倒也是。”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未遮挡严实的窗帘缝隙爬入房间,暖黄色的光线束投射在地板,墙壁上,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在光束中漂浮游曳。 到点,缚宁起身下床。 走动间睡衣裙摆荡起弧度,光束中的灰尘也跟着颤动,失了原先的规律。 今天是她拆石膏的日子。 刚洗漱完,电话就响起,像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缚宁擦净手,看清来电显示,拿起接通:“怎么了?” “宁宁,你今天不是要去拆石膏吗,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反正你也开不了车,等着我来接你。” 缚宁打开房门,言语推脱:“打车很方便,不用大费周章得跑来,而且你车修好了吗?” 萧思木连忙解释:“当然修好了阿,换个车胎而已,半个月再怎么也是足够的。” 紧接着,她佯装生气:“反正你等着我去接你,大半个月没见,难道你都不想我?” 缚宁拿她没辙,应下:“到了给我消息。” 草草用过早饭,没打算在苟明之家多留,放好碗筷便想离开。 这时苟明之也跟着起身:“是不是去医院,我送你。” 缚宁稍稍侧身,视线从下往上。 一寸寸将他扫过。 “你太招摇。” 第65章 没安好心 分明是不带丝毫情绪的语调,却莫名透出一股嫌弃的味道。 即便后来苟明之都有注意遮掩,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不想再卷进之前那种类似的绯闻风波。 苟明之倒也没强求,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缚宁不假思索:“我不会再来。” 彼此明明都清楚,石膏拆掉,她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脸色看似如常、风平浪静,她却总感觉他现在有些不快。 试探性得改口。 “中午之前会回来。” 苟明之笑笑,当即应下:“好,我等你。” 很微妙,肉眼可见的有所缓和。 缚宁盯着他瞧上几秒,总算摸清点他的脾性。 到达医院,那股熟悉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直往鼻腔里冲,大厅中人来人往,异常嘈杂,萧思木也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快些,宁宁,休息日人多的很,热闹得跟集市一样,我们赶紧速战速决。” 一番流程走下来,终于拿着拍好的片子去复诊。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他盯着片子看上一会儿,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娘,你这骨头恢复得非常不错,饮食上用心了,你就算提前两天来拆都可以。” 边说他边动手用器械将石膏拆掉。 萧思木视线落在缚宁侧脸,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碍于还有人在,便忍着没问。 被包裹的沉闷感随着石膏的脱落没了踪影,那截小臂历经一月终于得以喘息。 小臂上红肿已经消退,但那些不规则的浅淡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 缚宁活动下手臂:“谢谢。” “分内之事。”医生笑着摆摆手。 走出医院大门,二人往停车场方向去。 刚坐上车,萧思木就转过头来,着急忙慌得询问:“宁宁,这段时间是不是那个苟明之他…” “咔哒” 安全带扣好,缚宁也直接点头,应道:“是。” 清脆迫切的女声陡然停止,抬头看去,萧思木正呆愣着,嘴角也撇成奇怪的弧度,满脸写着不痛快。 “萧思木?”缚宁唤她,拽回她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思绪。 “阿?”萧思木回过神,因为神游太虚而偏向一侧的眼珠子也偏转回来,但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噢。” 车平稳行驶,萧思木犹豫再三,再次开口。 “宁宁,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我家住,我爸妈也会照顾好你的。”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恰好,温度适宜,裹挟着热度的暖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 缚宁望着窗外,神情淡漠。 “不用麻烦他们。刚才你也听到,我恢复得很好,至少在这一点上苟明之有用心,他目前不会拿我怎么样。” 萧思木的父母为人善良热情,又加上她与萧思木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必定不会收取她给的费用。 最重要的是,呆的时间久了,看着别人家和和睦睦美满幸福,难免会羡慕,会不甘,最终演变成嫉妒,怨恨。 窗户开得过大,吹的她眼睛有点干涩,缚宁不自在地闭了下眼睛,将窗户升起一截。 “哼。”萧思木开始抱怨:“你不说我也能看出,肯定是那个家伙趁机对你献殷勤,他绝对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缚宁听着,也不多说,这些年来,萧思木平等得看不起她身边的每个男性。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臂,当初拍摄的6月刊杂志现在已经发行,也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销量怎么样。 正想着,萧思木望着前边的路口:“以前那边我记得有家报刊亭,现在已经被拆除,挺可惜,本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缚宁跟着看向路口:“时过境迁。” “对了宁宁,你那刊杂志不是已经发行了吗,咱们顺道去线下实体店买两本。” “好。” 没过多久,车停在路边,缚宁利落解开安全带,迈步而下。 此处不能随意停车,萧思木只好慢悠悠得把车往前开,去找合适位置等着。 店内分上下两层,面积宽广,一楼囊括杂志刊物,二楼则尽是文学类的图书。 缚宁绕上一圈,找到时尚刊物的区域。 每块区域都有安排工作人员负责推销介绍,见她有购买意图,推销人员便立马迎上来。 缚宁视线划过,从几个知名杂志刊物上扫过,那几摞由明星拍摄的大牌杂志被摆放在外面最显眼的位置,她没做停留,接着往前走。 推销人员没出声,直到见她拿起一本二线杂志品牌翻看才开口介绍。 “这是近日除开几个着名的一线时尚刊物里边销量最好的,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购买一本。” 缚宁随意拿起两本捏在手里,有些怀疑:“除开一线时尚刊物销量最好的...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这块区域一直都是由我负责,这里杂志刊物的销量我很清楚。”店员回答迅速。 她盯住缚宁的脸仔细观察一阵又低头看看摆放的刊物,打趣道。 “欸,别说,您看着跟这上边的模特长得还蛮像。” 缚宁垂眸,眼神朝刊物上的封面模特瞥过一眼,淡淡应了句:“确实有些像。” 结过账,缚宁找到萧思木那辆白色suv开门上车,伸手将两本杂志放在中控台上:“走吧。” 车接着行驶,缚宁盯着那两本杂志出神。 过几天被倪娜知道这个消息,她定会干劲十足,清静日子已经没剩几天,虽说她不求扬名立万,但机会喂到嘴边,哪有不接住的道理。 她凝着车外后视镜中匆匆掠过的这座城市缩影。 更何况,这样也能多存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汽车鸣笛声拉回缚宁的思绪:“过段时间我恐怕会很忙。” 萧思木反应一阵,立马意会,眼睛瞬间亮起来。 “看来这刊杂志反响不错,好事儿阿,可惜我们公司不是做时尚刊物的,不然我绝对找机会拉你来为我们杂志社拍封面。” 缚宁偏头盯着身旁人的侧脸,淡声道:“做儿童刊物很适合你。” 听此,萧思木脸上笑容洋溢,连连点头:“该说不说,做这工作不忙的时候确实蛮开心的。” 谈话间,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看看时间,临近11点。 萧思木将车停在路边,似乎没有同她一起上楼的打算。 缚宁问:“不上去坐坐?” “我爸妈叮嘱我回去吃饭,宁宁,要不你也去我家吧。” 缚宁犹豫片刻,终是拒绝。 “不了。” 第66章 怎么这么护食 眼看着白色车尾逐渐从视野里消失,缚宁准备步入小区大门。 马路对面摊贩的喇叭里传出叫卖声:“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停歇两秒。 “荔枝荔枝,新鲜荔枝,保管新鲜,童叟无欺。” 录着摊贩叫卖声的喇叭一直循环播放吆喝。 缚宁停住脚步,回身走到摊贩边,挑选好荔枝给摊贩老板:“过一下秤。” 老板笑眯眯得问:“您微信还是现金呐?” 缚宁下意识去兜里摸索手机,看到一旁用现金结账的路人,转而去包里翻找钱包夹:“现金。” 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大多时候都是手机支付,但她还是有携带现金的习惯,只是很难想起来去用。 打开钱包夹,视线停在里面一角落上,一只艳红鲜活的纸鹤还待在那。 差点忘记这张纸钞。 拿起来递出去:“给。” 摊贩老板接走,拿在手上瞧了几眼,将那只纸鹤样式的百元现金拆开随手装进包里:“您这现金还挺别致的。” “还行。”缚宁拎上荔枝,转身离开。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在家待上一会儿,缚宁从冰箱里拿出保着鲜的荔枝出门,脚刚迈进501户房门,菜香味就丝丝缕缕得飘入鼻中。 她关好门,走到餐桌前将水果放在桌上:“回来路上买的。” 苟明之视线在装满荔枝的口袋上停留几秒,望了望窗户外面。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居然还能想到我。” 拉开凳子,缚宁直接坐下,并不在乎他话里的调侃和揶揄:“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用过午饭,缚宁歇上几分钟便去洗净手拿过荔枝开始剥,左手挺长时间没用,拆掉石膏后还不适应,目前并不是特别灵活。 桌对面的苟明之不经意间看上一眼,起身去厨房洗净手,再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空碗。 手中剥开一半的荔枝被他夺走,紧接着装荔枝的口袋也即将被他拖走。 缚宁反应迅速,立即拽紧塑料袋:“你这是做什么?” 他要吃就吃,怎么还想全部拿走。 苟明之松开塑料袋,将那颗荔枝剩下的壳剥掉,又把里面的核取出来,扔到旁边。 他将白嫩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语气担忧:“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又连核一同咽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 缚宁偏开头,避开嘴边递来的果肉:“那次是意…” “外”字还没说出口,苟明之就着她开口讲话直接将剥好的荔枝果肉送进她嘴里。 多余的汁水衬得他手指水光淋漓。 缚宁立马就想往外吐。 “吐了等会还有,不吐就这一个。”苟明之露出微笑,温柔提醒。 缚宁视线落在他湿润的手背上。 洗过手。 嘴里开始机械性地咀嚼,神情依旧冷然无波,倒显得有几分敷衍。 但拽着塑料袋的手还是紧抓不放,没有松开的意思。 “怎么这么护食?”苟明之捏住塑料袋另一端扯了扯,低笑道:“松手吧,我剥好给你。” 嘴里的果肉咽下。 甘甜爽口,确实新鲜。 缚宁眉心彻底舒展,语调也连带着不如平日那样疏远:“你怎么惯爱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嘴上说着,她手上也松了力道,任由他将塑料袋抽走。 苟明之回到桌对面坐下,碗筷搁置在一旁,手上慢悠悠剥着荔枝壳,轻轻笑了一声:“我也没见过被伺候还这么不情愿的,难道是我伺候得不够好吗?” 缚宁盯着他手里的荔枝,没给出任何回应。 她也不理解,他又何必追着她不放,按理说新鲜劲早该过了,不过他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激,做什么都不令人意外。 苟明之抬眸观过她神色,倒也识趣得很,并未逼问。 碗中逐渐堆积起一撮白润晶莹的果肉,缚宁也不客气,指尖勾住碗口边缘往自己面前拉近些。 对面苟明之扫她一眼,没吭声,继续剥手里那颗没剥完的荔枝。 缚宁抬眸看他几秒,还是开口:“之后我恐怕没有再来的必要。” 苟明之手上动作顿了顿,掀起眼帘望过来,眸中带笑:“这是当然,不过,你也别想着同我划清界限。” 缚宁眉尾微抬,没有明确回应,只说:“如果你别总做些出格的事,我或许会考虑。” 苟明之想了一会儿,好像对出格的标准不太清楚,笑眯眯问。 “哪种算出格?” 缚宁挪开视线,懒得同他探讨这种问题,眼看碗里的果肉越积越多,及时开口阻止:“够了。” 苟明之把最后一颗剥好的荔枝放进碗里,又把碗往这边推了推:“我去给你拿个果叉,免得把手弄得黏黏糊糊。”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任由时间流逝。 接下来的几日,缚宁每日坚持涂抹药膏,手臂上的淤青倒是已经好得差不多。 但其实对她来说,只要没伤到脸,身上的小瑕疵也不是特别紧要。 倪娜已经发过信息,让她准备好之后一连串的面试。 那几个品牌方差不多已经决定用她,只是需要再最后亲眼确认她本人如何,模卡也不乏p图作假的,无法让人信服。 两日后的江城某处大厦内。 倪娜与别家公司同为经纪人的几人一块在会客室等着,她神情淡定透着若有似无的自信,丝毫不担心另一边正在面试的缚宁。 没一会,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踩着黑色露趾高跟鞋的修长双腿率先迈入。 倪娜定睛看上一眼,拿起装有缚宁平底鞋的袋子递过去:“来,快把鞋换了,免得累脚。” 即使穿上高跟鞋,缚宁与一同回来的几个模特相比,还是要矮上一截。 不过也不妨碍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脸蛋,气质,实力都具备的情况下,身高在她身上根本不足以成为缺点。 “谢谢。”缚宁伸手接过鞋,坐在倪娜身边换上。 倪娜盯着她看,笑容越积越深,心底越发欢喜。 心态好,做事稳,她的宝贝金疙瘩,怎么看怎么高兴。 等她将鞋换好,倪娜环视周围另外几个同来面试模特的脸色。 尽管有所掩饰,却依旧能在她们脸上看到无意中泄露出的忐忑与担忧。 倪娜压低了音量,问:“面试这类大品牌感受如何?” 缚宁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他模特和她们的经纪人:“出去再谈。” 两人动作很快,立即收拾东西率先出门。 第67章 回归正轨 门重新关上。 门内一位同样脸蛋精致,身材高挑的模特有些失神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侧身对身旁的经纪人小声抱怨。 “哎,今天恐怕是陪跑的份了,看面试官眼神就知道中意谁。” 经纪人忙宽慰劝解:“没事,竞争在所难免,刚出去的那个模特是圈内近两年少有的好苗子。”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经纪人劝着劝着就歪了重点。 “其实人家身高要是再高些,就不会只待在这当个接商拍,接广告,拍平面的商业性质模特,完全是走上国际做超模的料,说来也是可惜。” 模特特别无语得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失落的心情瞬间被弄得没了大半。 “拜托,你是我的经纪人欸。” “到时候她把我们这个圈子的资源都抢个精光,我失业,你也等着失业吧。” 一语道出重点,经纪人也没了惜才的心思,眼里瞬间充斥着对自家模特的期许。 “这倒是,看看人家倪娜,手里捏着王牌,整天风光无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这么风光。” 漂亮模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踩了几下,心中也同样没底,只好装作没听到:“哎呀,走啦走啦。” 倪娜与缚宁早已一同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排走出,直到走出大厦门,坐上车,缚宁才谈起感受。 “大品牌的商业气息似乎比小众杂志社还要更浓厚,以前面试的一些小众杂志社面试官身上多少伴随些...感性。” 透过半开的车窗,她眼看着压在头顶的高楼大厦随着车辆的驶离逐渐缩小,那股略显沉闷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 倪娜扬了扬眉尾,神采飞扬,右腿叠在左腿上,讲话毫不掩饰。 “这里没别人,用词不用这么委婉。” “大品牌面试官眼神赤.裸裸得在你身上扫视,毫不掩饰得评估模特能为他们带去的价值,没人性没人情不说,一个个的还满身铜臭味,不把人当人。” 缚宁头偏过去,小幅度挑眉,点头认同:“难听了点,但是事实。” 与她一起面试有些人经验不足,看起来异常紧张,她能理解那种感受,确实同等待审判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可惜越不自然越容易失败。 品牌方找模特的初衷就是需要鲜活的人来展现商品,不然又何必找模特,直接用没有生命的假人模特也是一样。 车开出好一段距离,背后的大厦即便缩小却依旧矗立在城市中心,巍然不动。 缚宁:“酬劳到时候就有劳你去洽谈。” 倪娜喜悦之情难以掩饰,同样掩盖不住的还有她隐于笑意之下,却呼之欲出的野心。 “放心放心,我不也指着你抽成?我绝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敛去神色,倪娜视线扫过缚宁左臂,问道:“还没问过你,这段时间是出什么事了,手怎么搞的?” 缚宁往自己搭在车座扶手上的小臂瞥过一眼,随意搪塞。 “意外。” 倪娜目光在她脸颊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探寻观察一番。 确认无碍后,忍不住叮嘱:“你可要当心着点,特别是脸,千万要护好,那是你我的饭碗。” 缚宁点点头。 倪娜接着说:“等这家品牌方的拍摄时间确认好,我们就立马赶下一个面试,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知道。” 现在临近中午,车窗外日头正盛,抵达怡园小区时已经接近11点。 拎着随身物品下车,缚宁站在小区门口时却突然有些茫然。 四下景致未曾改变,小区还是那个小区,脚下道路亦走过数次,白日,深夜,她常常从此处下车,就连身后小区对面摊贩的吆喝声也是一如往常。 四周的一切都与刚搬来这时完全相同,又不尽然。 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人朝小区大门走,有人只是路过此处并未停留,车也在身后的马路上匆匆驰过,人、物皆是动态的。 缚宁突兀得站在原地,仿佛静止了般,大门就在眼前,她没由来的不知道脚该往哪个方向迈。 已经没有人在等她。 匆忙进出的居民不小心撞到她的左手。 对方见她脸色冷然,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时间没看路。” 手臂伤处在不被触碰的情况下不会产生不适,但碰到时痛感还是较为尖锐。 缚宁面色如常,只半垂着眸低声道:“没事。” 手臂上的刺痛,和对方急促离去的脚步声陡然将她拉回现实。 回到家中,缚宁简单吃过午饭,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苟明之的对话框早就被挤到下边,日期也依然停留在几天前,这几天他们两人都没再联系。 生活已然回归正轨。 起身走到杨嫜房间门口,握着门把手试着拧动,依旧纹丝不动,房门被牢牢锁住。 杨嫜就算搬到这也还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得把重要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 松开把手不再尝试。 晚上缚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检查是否有遗漏掉的工作信息,萧思木突然发来消息。 萧思木:[宁宁,你看这苟明之的直播,正经的那样,也太会装了 \/抠鼻孔\/抠鼻孔] 萧思木:[录屏.mp4] 缚宁没点开录屏,只是回复:[你跑去看他直播做什么?] 萧思木:[…我去当他黑粉,在他直播间给他带节奏,谁让他总缠着你] 萧思木:[哼,我就是没素质的网络黑子] 看着这两条信息,缚宁笑了笑。 [他粉丝数量不少,你悠着点,免得反倒被他粉丝追着骂] 萧思木:[哈哈哈哈知道知道 \/ 呲牙\/呲牙] 缚宁垂眸注视还亮着的屏幕,想起午时在小区门口的茫然,指尖接着敲击:[他现在还在直播?] 萧思木:[是啊,我正看着呢] 看清回复,缚宁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短视频app在搜索框内输入搜索,紧接着页面下方便依次弹出苟明之的头像和相关视频。 头像边框呈红色状态,头像下方显示直播中。 进入直播间,画面中的卷发男人在说些什么,缚宁摁着手机边缘的按键调小音量,没去细听,只像之前一样,刷过礼物便退出直播间。 退出直播间之前隐约听男人在讲话:“谢谢f…” 再次回到微信界面时,萧思木已经发来消息。 萧思木:[欸,宁宁,你给他刷礼物干什么,他可不差钱] 萧思木关注了缚宁的账号,同时又在直播间内,自然看到。 缚宁淡定敲字:[这段时间的劳务费] 萧思木:[噢~ 哈哈哈哈哈哈 算清点好,欠他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缚宁略一思忖,回:[你说的很对。] 第68章 又不是瘟神 501户,书房。 苟明之注视评论区顶着粉丝灯牌偶尔跳出来活跃一下、名为“lemon” 的账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账号这些天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得挑起事端。 他一边和粉丝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得用备用机点进这个账号的个人详情界面。 私密账号,只能看见ip地址,显示也在江城。 之前那对跟踪勒索他的夫妻最终什么也没吐露,嘴倒是严,也不知道这个账号与在背后指使那对夫妻的人有没有关联。 看行为似乎不太像。 过于普通。 他关闭“lemon”的个人界面,没再细想,但还是联系管理员将这个人踢出直播间。 随后继续跟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 视线下意识落在礼物榜单位居前几位那个名叫“f”的头像上。 没记错的话,这个榜一上一次送礼物是在几周之前,这一次也默不作声就离开。 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临近10点,这段时间配合着缚宁的三餐时间,居然纠正了他做主播后总是昼夜颠倒的习惯。 “5分钟后到10点就下播。” 底下评论区不断滚动。 [明之,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规律,之前不是都熬大夜吗] [哈哈哈哈哈,养生了呗,熬夜伤身] [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之前我总熬夜看直播,实在有点伤不起了…] 他浏览了几条评论,嗓音柔和带笑:“你们挺多要早起工作或者读书的,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够,还是规律点比较好。” 评论区: [社畜难啊~~~] [打工人一把心酸泪] [我是老粉,这一年多了明之你还是容光焕发的,不都说熬夜颜值会受损吗] [作为一个颜粉,我可以证实上面那位姐妹说的话,我剪辑的视频里明之颜值就没掉过线,你们可以去看看] [去看过回来了,可恶,完美的脸蛋,居然这么抗造] [哭了,我就是经常熬夜所以现在顶两个大黑眼圈] 苟明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因为我白天也可以休息。” 他看下时间,薄唇轻启:“十点了,大家晚安。” 关掉直播,他拿起手机点进“f”的主页。 一个单调苍白的字母。 这个刷礼物的榜一行事作风和缚宁有几分相似,刷礼物的时间也有些凑巧,就在这一个月前后。 没再去想,他直接将“f”的个人界面截图发给缚宁,紧接着又发去信息:[这是你吗?] 几分钟过去,手机没有动静,消息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回应。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不再等她回复。 拿起手机直接打去视频电话。 没多久,视频被接通,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传来缚宁低闷昏沉的嗓音:“不是已经说过晚安...怎么还突然打过来?” 听见这种他之前从没听过的语调,苟明之心情好上几分。 可惜,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她认错了人。 “晚安...?”苟明之将这个房间的灯调到最亮那档,放轻语气:“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晚安。” 对面沉默好一阵,随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缚宁那头的画面顿时亮堂许多——她打开了她的床头灯。 画面中,缚宁散着头发,眼神迷蒙,身上宽大的睡衣领口歪斜在肩头:“...?” 苟明之早已将手机放在桌上正对着自己立好。 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主动出声提醒。 缚宁盯着屏幕没什么表情,两秒后反应过来自己接通的是视频电话,手便朝着屏幕伸过来,紧接着屏幕翻转,手机似乎被扣在某处,屏幕瞬间又是一片漆黑。 她语气也立马变得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你有什么事?” “我给你发过信息,你明天记得看。”苟明之笑道。 缚宁低“嗯”一声,没多大反应。 他接着解释:“我不知道你已经休息。” 屏幕依旧黑着,缚宁总算给了点反应:“没事。” 一阵悉悉索索的关灯声。 苟明之也没再多聊:“挂了吧。” 话音刚落,通话结束,多一秒都没有。 苟明之笑容凝固一瞬,而后恢复如初,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低声喃喃:“我又不是瘟神...” ... 梦幻公主床上。 萧思木窝在被子里,盯着手机页面中自己账号的来访者记录,心情烦闷。 “啧。” 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头,在那个来访者头像上恶狠狠地戳点。 “千年老绿茶。” 幸好她有提前把账号设置成私密账号。 手机界面中,只有她自己可见的视频正在她的账号里安生存放着,有些视频里明显能看到她的样貌。 她叹了一口气,瞪圆眼睛望着天花板。 想找他茬可真难。 第69章 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次日清晨。 小区大门处,倪娜早就和司机一起在车上等着。 缚宁坐上车。 倪娜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吃早饭了没?我买的比较多,没吃的话你在车上凑合着吃点。” “吃过了。”缚宁看也没看对方手里的早餐:“而且你那又不是特意给我带的,是吃不完了剩给我的。” 倪娜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物,状若可惜地摊开手,脸色如常。 “我也没说是特意为你带的。” 赶路途中,缚宁拿出手机翻开昨晚苟明之发来的消息,对话框中发来的图片是她的账号截图。 草草回了个:[嗯]就将手机放下在车上闭目养神,没再管。 不知道什么缘故,最近她偶尔会梦到以前。 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追忆从前,因为翻来覆去也难以找出一段值得她去回想的记忆。 与昨天的面试一样,不出意外,下午倪娜那边就能收到品牌方敲定人选的消息。 家里冰箱早就空空荡荡。 返回途中,缚宁靠着椅背眼睛半眯,嗓音淡泊如水:“等会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停一下。” 她打算顺道采购点食材回去。 前方司机闻声点头:“好的,缚小姐。” 车在菜场附近的路口停下,缚宁走下车:“我很快回来。” 倪娜忙着回复工作信息,抽空望了她一眼,开口嘱咐:“好,那我们就在这等你。” 缚宁采购一直以来就一个字。 快。 这个季节的应季菜无非就那几种,再怎么逛,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没走几步,便察觉后方似乎有道视线在跟随,她没回头,悄悄加快脚步,同时在心底盘算。 之前那不明药品这几日正被严厉打击,就算涉事人被逼得狗急跳墙,要报复,也找不到她头上,因为不是经由她手造成的。 至于徐异,多半还拘着,目前他不可能出来找她麻烦,还能有谁会偷偷摸摸尾随她? 脚下步子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迈出菜市场,身后的视线却未曾离去,相反那人脚步声还越来越急促。 她垂眸看看手里拎着的菜,悄然挪至身前。 肩膀猛然被人从身后搭上,她一侧身,抽出两根黄瓜就朝身后人面门猛挥过去。 总归伤不到人,拖延下时间也是够的。 哗啦一声,装满蔬菜的塑料袋大包小包落地。 当她看清来人样貌,她手上收敛了力道,但惯性还是带着她的手往来人鼻子处呼去。 无法撤回。 “啪啦” 带刺的黄瓜精准无误得打在赵非序鼻梁上:“唔!” 周围的路人不明所以,低声议论。 “这这这、当街打人啦这是...” “真是世风日下...” 缚宁本想乘机跑走,现下看着赵非序呆滞狼狈的脸,眸底罕见的浮现一丝茫然。 没过几秒,她没事人一样蹲下挑捡还完好的食材,语气不快:“你不声不响跟着我做什么?” 好些蔬菜都已经碎裂,她垂着眼皮,只觉得白白浪费了这些新鲜的食材。 赵非序呆站着还没回过神来,他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跟那次在健身房莫名有些相像,只不过这次受伤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自己。 待缚宁拾捡好蔬菜重新站起身,他才反应过来:“对、对不起,我本来想叫你,但你走得太快,就只顾着追上你。” 缚宁敷衍回应:“没事。” 男人面颊上沾着黄瓜的水屑,侧脸也泛起红痕,窘迫又狼狈。 想到倪娜还在等着,缚宁要转身离开:“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两行鼻血突然从赵非序鼻孔流出来。 她脚步顿住,指关节轻点鼻下,语调缓淡:“擦擦吧。” 赵非序指腹摸蹭几下鼻子,放下手,看清手上血迹,没有生气,把自己身上的几个衣兜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摸到,局促地笑了笑。 “那个...我身上没带纸,你有吗?” 缚宁沉默一秒,从包里摸出小袋手纸双指夹住递出:“拿去吧。” “好的。”赵非序有些欣喜,捏着纸袋小心接过:“谢谢你...” “不用谢。”缚宁转过身,丝毫不觉得愧疚,大摇大摆抬脚就走。 上次在健身房相遇,这次又在这里遇到,代表赵非序居住地址就在这片区域附近。 身后脚步声紧跟而来。 “我帮你拿吧。”赵非序伸手来拿。 将将触碰到塑料袋边缘,缚宁把塑料袋往身前一带,躲过他手:“不用了。” 赵非序没再去争,边擦鼻血边跟在缚宁身后,小心询问:“你有开车来吗?” 缚宁只管往前走,没再应他。 紧接着他又讲道:“没有的话,听萧思木说起过你住怡园小区,我也在这附近,这离怡园小区还是有些距离,你又拿这么多东西,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送你。” 前面已经隐约能看到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缚宁没心思再与他纠缠。 抬颚示意他往等着的车辆所在的方向去看,语气冷淡:“前面有人在等我,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赵非序朝远处张望,确认有车在等着,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缚宁再次迈开步子,他愣愣呆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行至车前。 缚宁离开时原本紧闭的后座车窗已经落下大半,里边倪娜正看着她笑。 等她坐上车,倪娜开始有意无意得盘问:“那年轻人谁阿,文质彬彬的看起来也跟朵小白花似的,模样也俊。” 缚宁安置好手里的食材,视线往窗外一瞥:“朋友的同事而已。” “不是相好?”倪娜追问。 缚宁:“不是。” “那就好。” 倪娜没再多说什么。 到达怡园小区,缚宁走下车,盯着远去的车尾。 倪娜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些,已经到了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步。 转身步入小区大门,快走到单元楼门下。 5楼落地窗处,捏着杂志翻看的苟明之朝窗外楼底看上一眼,收回视线,接着翻看杂志。 第70章 亲近 缚宁乘坐电梯到达五楼,电梯门打开,却不是空旷的楼道。 苟明之正站在外面,姿态松散得等在那。 缚宁静静看着他,不太想迈出去,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时候回来,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吧。 电梯门即将关闭,外边苟明之端着张笑脸,格外贴心地抬起手,帮她摁住开门按钮。 “怎么不出来?” “...”缚宁沉默着跨出电梯。 他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一番,笑容隐去:“你哪里受伤了?” “受伤?”缚宁把自己身上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 看出她不解,苟明之伸手拎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举起来,悠悠笑问:“所以这是谁的血?” 透明的塑料袋一侧沾着几缕血痕,仔细一看更像是由指印划过而带出的痕迹。 看来是刚才赵非序意图夺走食材时不慎抹上去的。 “不是我的,别人的。”缚宁伸手要将食材拿回来。 苟明之拎着食材挪向一侧,避开她手:“一句话就想糊弄我。” 顿时摸了个空。 她懒得再多说什么,左手抓牢他举着塑料袋的手腕,以免他再次挪走。 苟明之没挣脱,视线从她左臂上遗留的淤青扫过,轻笑一声。 “故意用这只手,真觉得我不忍心吗?” 缚宁抬起头,对上他视线,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指甲几乎陷进男人紧实的皮肉之中。 出口的声调说不出的凉薄:“我没觉得你会不忍心,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毕竟我们之间不会有除了邻居之外的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腰间一紧。 没有石膏的阻碍,苟明之不再顾及,轻易就揽住她腰身将人抱个满怀:“你说这话真的很令我难过...” 缚宁左手拽着他手腕,整个侧脸几乎贴在他胸前,两人衣料轻薄,隔着皮肉彼此紧挨,体温交织。 后腰被人牢牢摁住,右手也被圈在他臂弯内。 缚宁动弹不得,吸了口气,放弃挣扎:“放开。” “可是我不想。”苟明之总是柔和带笑的面孔悄悄攀上一丝兴味。 宽厚的掌心在缚宁后腰游走,于尾骨处停住,而后指尖顺着脊柱沟往上,描摹画卷一般。 她抬起头,眼神警告。 泛着痒意的抚弄骤然停止。 “为什么要瞪我?”苟明之轻轻顺了顺她后背:“我刚刚应该没有弄痛你。” 缚宁得以活动,迅速从他怀中撤离,也不再去争夺那些食材:“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管好自己的手。” “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竭力管控的状态,要是不管,指不定成什么样呢,我只是...” 苟明之抬起另外那只空闲的手触上她侧颈,不偏不倚恰好搭在她脉搏跳动之处。 “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些而已...” 塑料袋摩擦响动。 他埋首于她肩侧,话锋陡转,字字句句咬得分外清晰。 “反倒是你,才几天没见,就好像跟我不熟了似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每天都去找你,以免你我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生分阿?” 缚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搭在肩后的碍眼卷发,眼底控制不住泛起冷色。 又话里话外威胁她。 她一再退让,他却不知分寸,总一次次踩在高压线上蹦跶。 谁稀罕和他亲近?他怎么就不能识趣点? 缚宁攀上他肩膀,摸上他发尾,任由曲卷的发丝穿插在她指间:“你说想和我亲近...?” “嗯。”苟明之不曾躲闪,半眯着眼睛沉浸享受这种别样的触碰:“想。” 缚宁扣住他发尾,猛的往后一拽,他脑袋被长发带动后仰。 二人间的距离顿时拉开。 她细细端详过眼前这张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笑脸,淡淡开口。 “那就摆正自己的位置,别让我对你感到厌烦。” 苟明之低声笑起来,瞳眸水墨般涌动,心情显然比刚才还要好上不少。 缚宁顿时有些捉摸不透:“你笑什么笑?”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固定在自己脸颊一侧,偏过头报复性得用齿尖研磨她腕骨。 “没笑什么,我也不是要故意威胁你,只是更习惯用这种方式,改恐怕是改不掉了,还请你适应适应。”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补充:“而且知道你忙,这几天我不是也没有去打扰你吗?” 这番听起来不讲道理的言论夹杂着说不出的讨好和软意。 手腕被弄湿,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心中气却顺了不少:“全是口水。” “一点点而已。”苟明之盯了一眼她手,又继续胡作非为,齿尖在她腕骨上磨牙似的来回刮磨啃咬,说话含糊:“你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缚宁没理他,也没再挣脱。 尝够了甜头,苟明之握着她手极其自然得想将人往他家里带。 缚宁冷眼睨着他,脚下没动。 “差不多行了。” 手腕被松开,她摊开右手示意他把食材还来。 “好吧。”苟明之弯眼笑笑,将食材递过来,悬在空中一放:“还给你。” 重量直直压下,缚宁右手手心被勒紧挤压,猛往下坠。 她握稳拎绳,并不在意对方的刻意之举:“幼稚。” 苟明之低声笑笑,转身回屋。 缚宁望着男人背影,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对苟明之的容忍度在慢慢变高,还是她已经逐渐掌握了应对他的方式。 或许是二者其一,或许是两者皆有。 总归不像最初那样被动。 第71章 公平 下午的空气异常闷热,天空乌云密布,随时将要落下倾盆大雨。 前几个品牌方的拍摄档期早就已经由倪娜谈妥定下。 缚宁与几个女模特在一家珠宝奢侈品牌广告商的等候室等待,她已经记不清今天这个是第几个面试了。 签约了经纪公司的模特本身就比没签约单干的模特要多出许多资源,加上倪娜是比较资深的经纪人,所以手里的资源又会更多。 相对应的,缚宁是倪娜所管理的几个模特中收益最多的,倪娜的业绩绝大多数来自于缚宁,所以资源自然而然会优先倾向于她。 一同在等候室的另外几个模特也算有点名气,却无一不是挤破了头才争取到这次的面试。 原本站的好好的,缚宁听见一阵被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缚宁,你这个月档期分明都快排满了,还来同我们争什么?不觉得对我们太不公平了吗?” 说话的是缚宁这两年常常会在面试中遇上的一个对家经纪公司旗下的模特,她的个人风格与缚宁有两分相似,不过性格要更张扬。 缚宁看看对方的脸,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她没去刻意记过。 这一番话隐约带动起其余模特的情绪,抵触仇视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是,档期明明已经那么满了,还差这一个吗?” “当然要来争咯,谁会嫌钱少阿?” “哼,贪心就是贪心...” 缚宁视线从在场模特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回落到面前这个女模特身上:“你现在是在裹挟着其他人来跟我卖惨?” 女模特脸色变了变:“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贪心而已。” 缚宁垂下眼帘,从容不迫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模卡,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比我久些。”顿了顿,她接着说:“难道你这几年接到的工作都是像现在这样要求别人让给你的?” 周围人好奇探寻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女模特身上。 “怎么可能!”强烈的自尊心和傲气令女模特矢口否认:“我才没…” “又不是在玩儿过家家。” 缚宁打断对方的辩解,凉薄无情的眸光掠过旁边一同等待的所有人。 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女模特身上,语调缓淡,字字珠玑。 “弱肉强食天秤倾斜,名利场上哪儿有公平可言?你有时间跟我要公平,不如花时间去多跑几家面试。” 一干人等愣了愣,脸红一阵白一阵,纷纷转动脖子不自在地望向别处,也不再帮腔了。 站在缚宁面前的女模特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气鼓鼓得盯着缚宁看上一会儿。 “哼”了一声,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接下来等候的几分钟异常安静,没人再来找茬,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减淡。 门被人推开,工作人员前来接引:“几位跟我来。” 模特被领到面试场地排成一排。 等大家调整好状态,就要从1号模特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前展示,每个人都有十几秒的展示时间。 品牌方会在短促的时间内通过模特肢体语言和表情来选出与产品适配度最高的模特。 缚宁垂眸看自己腰间的号码牌,8号。 几位面试官接连看了几个模特,神情都大差不差,没有太多变化,只偶尔拿笔记录下重要信息,互相低声商量。 “这批是不是不太行?全都中规中矩,根本不够亮眼。” “还有呢,再看看。” 到缚宁上场,几个面试官神情有所松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其中一位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可。 等最后一位模特上场展示完毕,面试官开始讨论人选。 “8号不错,手和肩颈生的漂亮,佩戴珠宝给到手部颈部特写镜头时能抗住,展示时定点的时机高度精准,经验足,又老练。” “8号各方面看起来都比较突出,还有前边那个7号,她的气质跟我们品牌很吻合,这两个都很不错。” “7号...?感觉她差点意思,她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皮肤有瑕疵,拍摄出来后期要修的地方会很多,经验看起来也没8号足。” 距离较远,那边的议论声缚宁这边听不见。 工作人员推开门,站在一旁礼貌相送。 缚宁率先走出去,她没什么压力,这家不行就赶下一家,又不是所有的品牌方都会钟爱她这种类型的模特,看不上拉倒。 身后几个模特边往外走边回头张望,试图从面试官表情中知晓将会花落谁家。 到底层大厅时,外面的天比来时更黑了。 车就停在不远处,身旁的倪娜拨通司机电话:“我们在大厅这等着,你把车开过来吧。” 联系完司机,倪娜收起手机朝大厅另一端使了个眼色。 缚宁心领神会,稍稍侧头,刚才那个找茬的女模特和她经纪人就站在那呢。 倪娜压低嗓音:“刚才那家的模特有没有找你麻烦?” 大楼外天空轰隆作响,偶尔闪过几道刺眼的亮光。 待雷声响过,缚宁回答:“聊了几句。” “你最近风头正盛,有人欢喜有人愁。”倪娜继续叮嘱:“明天和后天的几场面试之后就得挨个赶场去拍摄,可能会出现白天晚上连轴转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谈话间,门外已经落下雨点,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没几秒便声势浩大得倾泻而下,来得又急又快。 缚宁盯着门外于暴雨中缓缓驶来的车,语调平淡。 “车到了,走吧。” 两人迈步到门口处,车上的司机有条不紊得开门下车将伞撑开径直往缚宁这边来。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车和司机都换了。 与租车公司和司机对接的事宜都是倪娜在负责,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没人会比倪娜更重视她的安全,所以她也没多想。 黑伞率先举在她的头顶,司机态度过分恭谨:“缚小姐,请上车。” 缚宁余光扫过身旁面不改色的倪娜,依言先上车。 落座后她侧眸注意着折返回去接倪娜的司机。 黑伞撑在倪娜头顶,司机腰背挺得很直,礼貌开口:“请吧。” 缚宁收回视线。 虽然挑不出毛病,却莫名奇妙有种以她为主的错觉。 之前的司机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因为对司机来说,她和倪娜两人都是客户,根本不存在严格的主次之分。 后面不远处也停下一辆车。 车门打开,个人风格和缚宁有几分相似的女模特望着前方缚宁所坐的黑车,眸底失落一闪而过。 她的经纪人将伞撑开举起,开口唤她:“走吧,金珍。” 第72章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车内。 恶劣的天气和乱刮的狂风被牢牢隔绝在车窗之外。 驾驶位前方的雨刷卖力工作,不敢懈怠,与那新请的司机一样尽责。 缚宁眼神不自觉落在前方开车的司机身上,盯上一会儿,开她口讲到:“突然换了司机和车还挺不适应的。” 倪娜面色不改,甚至颔首附和。 “别说你,我也不太习惯,但是之前合作的那家租车公司合同到期了,加上你最近身价上涨,工作量也随之增大,我也有意将车的配置提高些。” “这个司机也是我特意去物色的,身体素质不错,必要时也能充当下保镖。” 缚宁偏头对上倪娜认真果决的神情。 不像假话。 那双因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而略显锐利的双眼虽然透着丝丝野心却也溢出些肉眼可见的关切。 缚宁轻点下头,声色缓淡:“确实思虑周全,你的办事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得让人放心。” “真是,别人讲这话我可能会觉得客套,你说出来就挺对味。”倪娜忍不住笑了几声:“而且,你值得我花费心思。” 缚宁挪开视线,没再给予回应。 倪娜更多的是在肯定她带去的好处,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她们原本就是由利益而捆绑在一条船上的两个个体。 视线重新回落到前方司机身上,缚宁揉揉发涩的眼角。 难道是她太敏感多疑了。 连续不断的雨珠砸在车窗上,产生的噪音隔着车窗透进耳中,扰得人心烦。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怡园小区门口,眼看着还有再往前开的趋势,缚宁出声询问。 “怎么还不停车?” 后视镜中,司机抬眼看过来,恭谨有礼:“缚小姐,雨下得太大,我准备开到您小区地下车库里,免得您顶着雨走进去。” 一旁的倪娜欣慰笑笑,对司机的应对方式极其满意。 缚宁却淡淡掀唇:“谢谢你的细心周到,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路程很短,给我把伞就行。” 司机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对上镜中缚宁此刻被冰浸润过眼神,还是点头应下。 “好的。” 车门打开,缚宁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隔着摇下的车窗,叮嘱司机:“天气恶劣,麻烦尽快将我的经纪人送回去。” “当然,您大可放心。”司机回答得干净利落。 车缓缓驶离,车内的倪娜偏头望着车外往小区内走去的背影,心底浮出些疑惑。 她总觉得刚才两人间看起来客气的谈话带着莫名的主从关系。 不过本来也是雇主与受雇者的身份,也算正常。 透明的雨珠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又不受控制得蜿蜒而下砸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沾湿缚宁穿着黑色绑带凉鞋的双脚。 形单影只的高挑身影走得稳当,只有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雨中飘摇。 进入单元楼,缚宁收了伞抖净多余的雨水,同时也微微呼出从心底滋生的郁气。 她步入电梯,门外传来一老一少匆匆的脚步和拌嘴声。 “你个儿太高了奶奶,伞根本就没遮到我,你看我这边衣服全弄湿了。” “看看,奶奶每天那么辛苦得去接你,你还不满意,奶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的,伞要是全给你打了,把奶奶淋病了咋办咧?” “那把我淋病了又咋办?你出门怎么不带两把伞?你一把我一把不是皆大欢喜。” “看你这小嘴忒能说了,好好好奶奶忘了,下次一定。” “哼。” 老人慈爱中带着逗弄的语气和小孩脆亮调皮的嗓音破开单元楼外嘈杂的雨声,落入已经步入电梯内的缚宁耳中。 她摁下5楼,又自然而然地摁下关门键。 垂握在身侧的黑伞上水滴“啪嗒”落地。 清晰入耳。 门关上一半,一把雨伞挤到电梯门中间上下划拉几下,门重新打开的同时缚宁也伸手去摁着开门键。 祖孙俩跨门而入,老人低头注意到她摁住开门键的手,乐呵呵道:“谢谢阿小姑娘。” 谢什么?她原本没打算等她俩。 沉默一瞬,缚宁往后挪了挪,退让出位置:“不客气。” 老人摁亮4楼的按钮,好奇地转过头询问:“哎哟,小姑娘你就住5楼的阿?” 缚宁面不改色:“嗯。” 老人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得开口:“那个…你住的是501还是502咧?” 见老人如此,缚宁脑袋当即就转了好几道弯。 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问这个。 眼神不经意间瞥过电梯按钮上摁亮的数字。 她们是4楼的住户,楼下… “我是501住户。”缚宁说。 老人拍了拍胸脯,似乎早有怨言无处宣泄。 “哦哟那幸好,我们402的,就我们头顶那户502那家人也没少让你这邻居头疼吧,哎呀天哪,那动静。” “你肯定也挺遭罪的,那户人家十天半个月就哐啷哐啷一顿砸,吵的不可开交的,每次我都听得脑仁要炸掉了嘞。” 缚宁静静听完老人抱怨,甚至还淡定得应声附和:“确实令人头疼,偶尔我也会觉得厌烦。” 这话不假,她从小就不理解,杨嫜为什么不与缚濒离婚。 后来发现离婚也需要勇气,一纸离婚证不是单纯的只割断两人间的联系,相对应的还会分割两人的共同财产。 这段失败婚姻会遭到亲戚朋友的嘲讽调侃,会沦为逢年过节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酒后谈资。 缚宁握于身侧的黑伞底端再次汇聚出水珠,“啪嗒”砸落在地,却似乎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她垂眼看过去,思绪早就飘走,只盯着漆黑的伞面。 而老人的叨叨絮语还在继续。 “是吧是吧,但也不是天天都这样,真是没什么办法唷…” 缚宁脑袋有些嗡嗡的,剩下的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财产和脸面,这两样恰恰都是杨嫜这辈子最不甘心失去的,所以她情愿就此纠缠下去。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第73章 可以随意闻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及时响起,也拽回缚宁悬在上空的思绪。 掀起眼帘再看着一老一幼,莫名又有些烦闷,她总是抵触这种阖家欢乐的场景,像长在肉里的刺在被一寸寸拔出来,沾着血,挂着肉。 老人身旁的小女孩眼珠滴溜溜的转,偶尔往这偷瞄一下,不闹腾,挺安静。 两人跨出电梯门,老人牵着孩子回身打招呼:“来,跟人说声再见。” 缚宁正要关电梯的手只好停住,去等那小孩开口。 小女孩脸蛋肉嘟嘟,眼神天真,表情忸怩羞怯,嗓音清脆富有生气:“漂亮姐姐再见。” “嗯,再见。”缚宁轻点下头,收回视线。 电梯门慢慢合拢,祖孙俩离去时的对话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隐约传来。 “欸你这小家伙倒贼精贼精的,好看的不用教就知道喊姐姐,平时怎么就没眼色,见人就阿姨阿姨的喊。” “我觉得我挺有眼色的,倒是奶奶你在那啰里吧嗦…” 嗒,门彻底关闭。 声音被隔绝,心底那丝重新浮起的烦闷却无处消解,也不知该如何宣泄。 这样的雨天总让她觉得有口气哽在喉间,平时没有的情绪也会趁机出来展现下存在感。 到达5楼,缚宁透过楼道的小窗户盯着外面还在持续的暴雨。 她讨厌雨天。 “夏季暴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晚上应该会停。”身后传来苟明之清冽带笑的嗓音。 缚宁没有回头,语气很淡,喜怒不辨:“但愿如此。” 没再和他交谈,迈开步子将家门解锁,门开启的瞬间,整个后背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住。 苟明之长臂往前,将已经开启一条缝隙的入户门彻底推开。 他率先跨进屋内,毫不避讳地观察一圈,浅笑道:“看来家里没人。” “回你家去。”缚宁站在门口,火气正在一层层往上叠加。 默看她几秒,苟明之迎面走来,揽住她肩膀将人往里带。 上半身突然被揽过去,缚宁脚没跟上,被门口的门槛绊了下,正要推开他的手反而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服。 跟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苟明之将她牢牢稳住,眸底掠过得逞的暗光,声线依旧悠然从容,分外柔和:“我觉得作为邻居来串串门,应该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说话间,身后的入户门也被他顺手关上。 对方身上那股灵悦的熏香飘入鼻腔,缓解她从楼底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的郁闷感。 缚宁眼珠子动了动,像植物发自本能去汲取养分一样靠过去,多闻了两下。 苟明之喉结滑动,揽在她肩侧的手指收紧了些:“你在做什么呢?” 缚宁松开攀在男人腰间的手,并不在意那一瞬间的失神。 “没什么。” 手里的伞还握着,刚才一番动作,伞尖的水珠星星点点全洒在瓷砖上,乱糟糟,毫无规律。 她转过身把雨伞装在门口的伞筐里。 再回头时,苟明之已经顷身迫近:“真的没什么吗?” 背后就是门,缚宁退了两步,再无可退,嗓音不耐:“能有什么?” 苟明之身躯还在往下压,抵近至一寸时,他偏开头将肩颈送到她下颚处,语气肯定又纵容。 “你好像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可以随意闻。” 缚宁注视着送至眼前的肩颈,半天没有动作。 “...”她觉得好闻的是那个熏香,又不是他本人,他怎么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等上一会儿,他低声笑问:“是够不到吗?” “不是…”缚宁想开口解释。 后颈猛然被大手箍着直往前摁,反应过来时,整张脸已经被迫陷在他颈窝里。 她眉心微蹙,眼睫颤动,细长睫毛每一下都扫过男人侧颈。 “有点痒。”苟明之稍微躲了躲,又调整角度凑过来。 这种宛若鸳鸯交颈般的行为惹得缚宁十分不快,语气泛出森森寒意:“苟明之。” “嗯?” “你是磁铁吗?”缚宁:“别总处心积虑往我身上贴。” 苟明之嘴角勾起愉悦弧度,识趣起身不再纠缠。 雨水冲刷着客厅的落地窗,道道水痕顺流而下。 他转身迈向阳台,去把两扇正在被雨水冲打的窗户拉过来,关上,自然熟稔的像来过这里很多次。 缚宁也没心思去管他,换上拖鞋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往苟明之脚上扫了一眼。 他是穿着拖鞋来的,倒不用叮嘱他换。 进到卧室,房内的窗帘被风吹的不断飘摇,关好自己卧室的窗户她去缚濒的房间把他屋子里的窗户也关上,最后停在杨嫜卧室门前。 拧了下把手,拧不动。 杨嫜只要出门就必定会把房间上锁,这是她的习惯。 苟明之不知何时站在几米开外的走廊与客厅连接处,把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这种门,如果想打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缚宁不咸不淡睨他一眼。 她回到自己房间,将门落锁,脱掉身上服帖紧绷的修身衣物,换上舒适宜家的长裙,扯着头皮的高马尾也松散下来,收拢在颈后随意挽好。 再开门出去时,苟明之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用的是她家的食材,自然得像在他自己家。 缚宁总觉得他对这里的装修布置很熟悉。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6点。 暴雨依旧,这种天气,杨嫜晚上通常都不会冒雨回来。 饭菜被苟明之端上桌时,缚宁正在用平板了解即将要合作的几个品牌往期的拍摄方式和风格,参考和分析都能便于她应对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苟明之拿来碗筷,柔声道:“歇歇,吃完再慢慢看。” “...嗯,等一下。”缚宁眼也不眨看得入神。 苟明之抽纸擦干净手,掌心扣在她脑后,拇指指腹触了触她眼尾,试图引起她注意。 “眼睛会累的。” 覆在眼尾的温度烫得她条件反射就偏头躲闪:“不要随便动我。” 苟明之笑容一僵,眸色渐深渐浓,指腹追过来,盖在她眼皮上发泄般压了压。 “我没有随便动你。我是思考过后才动你 。” 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把人弄痛。 缚宁忍着没避开,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对上他温和如初的面孔,终归没说什么。 见她没躲,苟明之终于满意了。 走到对面坐下,薄唇微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吃过晚饭我就会走。” 缚宁将平板随手搁在桌面:“这么自觉不像是你的作风。” 第74章 还挺刺激 “不识趣些,岂不招人厌烦。”一句话被他道出八百个调调,他却依旧摆着张笑脸。 缚宁拿起筷子,眼也不抬,随口应付:“你明白就好。” 他只勾唇笑着,没再应声。 吃完饭,缚宁洗了碗就拿着平板接着看,本该继续维持的寂静被门口细细簌簌传来的开门声打破。 她抬起头,眼神暗了暗。 不是杨嫜。 随即看向苟明之,偏头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房间:“进去待着。” 苟明之眼神往她房间一扫,放下碗筷就起身往她房间走过去。 关门声和行李箱滑轮声响起的同时,缚宁的卧室门也被掩上,只留下一条灰暗的缝隙。 缚宁起身绕至桌对面,收捡好碗筷拿到厨房。 行李箱滑轮声渐近,途经客厅,穿过连廊,缚濒风尘仆仆,身上也被雨水沾湿,直接回房休整去了。 收拾好碗筷和厨房台面,缚宁拿上平板回自己卧室。 缚濒每次出差回来都容易发神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挑起什么事端。 她不想多费心力去收拾烂摊子,或者解释些什么,让苟明之找机会悄悄离开是最省心省力的方式。 推开卧室门,苟明之正握着手机在她梳妆台椅子上端坐着。 缚宁回身将门落锁。 “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挺刺激。”苟明之慢慢走近,压低音量:“像在偷...” “唔...”他顿了顿:“那个词不太好,还是不说了。” 缚宁推开他,侧身越过,语气冷淡又平静:“你也神经。” 他弯唇一笑。 缚宁径直走到床沿边坐靠着拿起平板点击暂停的视频继续观看,并刻意把音量调大了些。 等他走近坐在妆台前,缚宁偏过头,低声叮嘱:“去门边等着,挑个他不在客厅的时机安安静静回你家去,不要给我添乱。” 苟明之只好起身站在房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响动。 客厅。 缚濒拿着外出那段时间里积攒了一堆的换洗衣物走到阳台,扔进洗衣机里。 返回房间的途中,餐桌上还没收捡起来的吃剩菜式吸引他视线:“嗯...?” 定睛看上一阵,露出戏谑又讽刺的笑。 ... 房间内。 苟明之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晚间资讯播报声。 “近来江城出现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天气,最强小时降水量……发布红色暴雨预警,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哎...” 苟明之小声叹了口气,无辜眼神凝望过来,慢慢走近,放低音量,有些苦恼。 “他一直在外面我出不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只能在你房间打地铺将就一晚了。” 缚宁看清平板上的时间,唇角微启:“时间还早,急什么,安静待着,别打扰我。” “好,我不打扰你。”苟明之侧靠妆台坐下,含笑眼眸直溜溜觑过来。 缚宁没理,又把平板音量调大了些。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安稳祥和。 看得久了她脖子泛酸,仰头活动颈椎。 恰逢苟明之适时出声,嗓音低醇:“我有些口渴,该怎么办才好?” 缚宁还是没理他,起身活动下肩颈便开门出去。 客厅外,缚濒靠在沙发上观看新闻频道,本该待在餐桌上的剩菜已经不见踪影。 缚宁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瓶装矿泉水,视线扫过厨房台面,依旧干干净净,水池里也收拾过并没有堆积碗筷。 明显是缚濒吃过饭,还顺带把桌面收拾干净了。 这些好习惯倒是让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可惜只有副皮囊能看。 拿着瓶矿泉水走出厨房,瞥见沙发上缚濒那张脸,缚宁步子顿住,眸底晦暗纠结。 她有什么资格评判他,明明顶着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电视里传来女人播报声:“接下来报道的是之前备受关注的由警方在查处私下进行非法交易的夜总会时牵扯出的不明药品事件。” 缚宁被报道吸引注意力,脚步挪动,走近些去听。 “此案件目前在相关人员的配合下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她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相关人员的配合。 如果这个相关人员指的是徐异,那还算他识相,选了条正确的路走。 缚濒已经注意到她,眼神却依旧落在电视里的报道上,自顾自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做的菜总算有些进步。” “什么进步不进步。”缚宁捏紧矿泉水瓶:“菜是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我不过煲了些米饭而已。” “嗯?”缚濒愣了愣,侧眸看过来:“哈哈哈,怪不得,吃起来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毕竟做熟和做好吃是有很大区别的。” 即使人到中年,缚濒的模样也算标志,只是眼尾皱纹和低缓沙哑的嗓音暴露出他年岁,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举手投足间带有轻微的神经质。 缚宁没再回话,大步往卧室走。 卧室门后的人影也适时得返回梳妆台前的矮凳上坐好。 推开卧室门,缚宁将矿泉水搁在妆台上:“喝吧。” 坐下没多久,那瓶水就被苟明之拧开递到她面前:“你不喝吗?” “我不渴。”缚宁指背抵住瓶口,往外推了推。 他笑了笑,将水拿回自己嘴边喝下一口,说:“我的厨艺似乎得到了你父亲的认可。” 重新拿起平板,缚宁已经看不进去上面的内容。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效率。 揉揉眼皮,关了平板放到一旁。 “在我看来,得到他的认可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瓶中的水被苟明之喝掉大半,他拧好瓶盖,再度望过来的眼神带上一缕诚挚的底光:“比起不相干的人,我更想得到你的认可。” “我同样认可你的厨艺。”缚宁随意点头,答得利落。 苟明之稍稍勾唇,嗓音温柔而绵长。 “我是指我这个人。” 第75章 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你?” 缚宁淡定翻身上床,用薄被将腿盖住,她垂眸思考一会儿,再度开口。 “你应该明白,即使再过去一个月,半年,甚至一年,我的想法也很难改变,所以我奉劝你别再白费心思。”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忠告。 苟明之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从始至终都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同时她也不希望他站在她对立面变成仇敌。 不然也不至于小心谨慎得和他周旋至此。 苟明之握着矿泉水瓶,指节微动,微笑着歪了歪头:“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雨水敲击着窗面。 缚宁加长吸气时间,呼出口浊气,心底生出些无力感。 “当我没说。” 苟明之盯着她看上一会儿,顷身靠过来,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握着她手往他自己肩侧卷发去碰。 “别把自己憋坏了,要扯吗?” 那张脸笑起来温柔漂亮,仿佛在引诱人抛下顾忌去触碰他,但偶尔探出来吱吱作响的蛇信子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缚宁没办法将他看作乖巧温顺的宠物,因为他永远也不会真正听话。 “不用了。”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不大,缚宁弯弯指节,示意他放开。 苟明之没松手,半垂着眼睛,有什么在隐而不发。 “为什么不?为什么抗拒我的触碰?是觉得我脏吗?” 缚宁敛了敛眸,被接二连三的问句击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却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抬起眼帘,笑容依旧:“我说了我很爱干净,不用担心那些。” 可能是被他现在这种懂事得让人心疼的表情所迷惑,缚宁手莫名其妙顺着他头侧抚了抚。 苟明之愣了愣,眼睛睁大一分,眼神恍惚,语气欣喜:“不用这么轻,再重一点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缚宁手顿住,脸色冷下来,刚才下意识就摸了。 迅速抽回手,漠然地盯着自己手心,刚才的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没去细想,她将手放在自己身前,淡淡纠正:“是,不是小孩子,头发滑溜溜的,巨蟒的手感应该也是这样。” 外面电视播放的内容一直响个不停,屋外暴雨依旧,嘈杂雨声几乎盖过两人的交谈声。 苟明之低声轻笑,嘴唇凑近她耳边,字字清晰。 “这是骂我呢。还有阴沟老鼠,怎么形容我的都不是好词。” 缚宁没应声。 苟明之则轻车熟路得从她床头柜里取出线香点燃搁在一旁,行为举止坦荡磊落。 一看就知道他刚刚肯定趁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了一番。 缚宁往他身上淡淡一撇:“在我房里又是偷听又是偷看,我形容得不是很贴切吗?” 苟明之漫不经心地扇扇熏香顶端的猩红火点,白烟升腾。 他唇边的笑也被熏得有几分模糊:“很贴切。” “算你有自知之明。”缚宁接着问:“没乱动我东西吧?” 苟明之笑了笑,答得干净利落:“当然没有,只是随意看看。” 窗外天已经黑透,缚宁翻身下床,在房门口驻足倾听。 外面客厅的电视在播放着连续剧,人物对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眉心微蹙。 这次他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走,要是明天杨嫜回家两人碰上,多半又会上演一出你死我活的陈年闹剧。 手指不自觉得收拢捏紧。 她是真的有些厌烦了。 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确定没人走过来,她转身将房门关上,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回到房间,没管额边被水打湿的几缕发须,直接躺下缩进薄被里。 淡淡的熏香早已充斥着整个房间,落在缚宁发间,落在她拖盖到下巴处的薄被上,令人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循着香味的轨迹挪了挪位置。 苟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挪过来,贴着她床沿。 一抬眼,他正低头凝着她笑:“这就睡了,难道不怕我趁机做些什么?” 缚宁眼皮眨动的很缓慢,姿态放松,语气却依旧冷淡。 “要做你早做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太快到达游戏终点会相当无聊,我认为你会更享受追逐的过程。” 苟明之总在她底线边缘试探,你要说他没分寸,他次次都恰到好处得收手,给她适应的空间。 那些温柔体贴的表现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她通通不在乎。 她见过各种类型的追求者,有人抱玩玩的心态来接近,有人把她当做高难度游戏一样想进行通关挑战,当然也有真心实意红着脸来告白的小毛孩,可惜小毛孩也终将变成不再会脸红的男人。 她早就腻了。 嘈杂的雨声减弱,接连几日四处奔波而导致的疲劳感不受控制的窜出来,又被沁人心脾的熏香化解。 眼皮开始打架,眼前人影逐渐模糊不清,入睡之际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那该死的、让人犯困的熏香掐掉。 最终只有一道极轻的嗓音飘进耳中。 “睡吧,我会找机会自己走的…” 眼前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永远不能得见天日。 缚宁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想开口说话,嘴巴张开讲上半天也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原本漆黑又空无一物的四周瞬间被一圈无形的银幕包围,无论身体转向哪边,都将播放的画面看得清晰。 画面中,一家私立学校的教室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猛烈的狂风压弯树枝。 校园外家长排着长队在雨中等着孩子被老师带出去。 寡言少语的小女孩在班级里安静等着,眼看着座位上一个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没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只剩下她,老师蹲在她面前,露出哄小孩儿的亲昵笑容:“缚宁,你妈妈可能会晚些才来,要不…” “嗯。”没等老师说完,小女孩点点头,自觉熟练得到一旁游戏区去玩。 她手里摆弄着玩具木偶,整个人却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对那些哄人开心的小玩意儿没多大兴趣。 门外的老师给杨嫜拨去电话提醒:“喂,欸,缚宁妈妈,现在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来接缚宁回去阿?” “我这现在有些忙,再十分钟。”话筒传出杨嫜匆忙的应付。 “欸…”老师张嘴要再说些什么。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掉。 老师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嘟嘟囔囔:“搞什么阿,那么大雨,都积水了,我也要赶着下班回去的好不好,尽难为人。” 教室里的小女孩散着头发,手里的玩具已经换成别的。 老师也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更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外面张望。 第76章 旧梦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树枝摇曳不止,老师的叹息也一声接着一声。 她看了看时间,再次拿出手机拨出电话,这次等待接通的时间较第一次要长些。 电话终于被接通,老师看着恶劣的天气,也没了避讳着小孩的心思。 “欸,缚宁妈妈,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要不您先来把孩子接回去,这么把孩子扔这也不是办法阿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噢,我刚忙忘记了,没看时间,现在来……啧,这么大雨真…” 嘟嘟嘟… 老师望着挂断的电话,重重叹了口气:“三天两头的不接孩子,三天两头的给孩子请假,搞不懂这些做父母的,真把这当24小时托儿所了?” 小女孩抬眸朝老师那边望上一眼,又低头继续玩:“我妈妈很忙。” 老师回过身,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对不起阿缚宁,老师太着急了。” “没关系。”小女孩没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师你下次记得背着我说,那样我就听不见。” 老师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得笑了两声,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妈妈忙,那你也忙吗?自从你转来这,你也经常不来学校,小朋们到现在都还不记得你的名字,长期这样你会没有朋友的。” 小女孩半天没出声。 “我也很忙。”她眼睛盯着玩具,说话像个小大人:“没有时间交朋友。” 等杨嫜到学校,天已经发黑,她打着伞,牵着小女孩上车。 小女孩坐在后座,衣服头发被淋湿大半,眼睫上挂着的雨水要掉不掉,可能是觉得碍事,她使劲搓了搓眼睛,直搓得眼角发红。 杨嫜望了望后视镜,叮嘱道:“等会把你送回家我还得赶回铺子里,这几天下暴雨,我晚上懒得回去,明天周六,也没安排活给你干,你就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听见没?” 小女孩轻点下头,嗓音脆生生的。 “知道了。” 回到家中。 小女孩站在门口,望着被杨嫜关上的门呆立一阵,后知后觉地踮起脚尖试着去够门把手。 勉强够到,却开得并不顺畅,反复尝试之后终于成功开启一条缝隙,小手搭在门的边沿探头去追寻杨嫜的身影。 楼道昏暗,静悄悄的,早就没人。 她收回视线,将门重新关上,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 夜色中独自入睡的小女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只留一双闭紧的眼睛在外面。 没一会她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小声呢喃:“妈妈…” 屋外的滂沱大雨将她声音掩盖。 一夜暴雨,直至清晨雨水还没完全停止。 没人呼喊小女孩起床,她睡过头,肚子也饿的咕噜直叫,翻身下床,只穿衣服就花去不少时间。 搬去一个板凳放在冰箱面前,爬上去打开冰箱,将装满桃子的口袋从冰箱内部往外拖拽,口袋并未封口,里边的脆桃跟着滚出来,直直往地下砸落。 匆忙抬手去接,接了个空。 “砰” “砰” 接连两声。 她立在板凳上看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的桃子,没多少情绪的眸子眨了眨,慢腾腾挪回地面,将地上的两个桃子捡起来,拿着其中一个去水龙头下边搓了搓。 桃子刚入嘴,她就皱着眉头将嘴里的果肉吐出来:“毛乎乎的...” 只能又接着把桃子拿到水龙头下继续冲洗,手上蹭搓的力道也比刚才更大。 持续好一阵,重新拿起咬下一口,几次咀嚼,女孩眉头逐渐舒展,眼底也泛起丝不明显的满足。 总归是暂时填补了空落落的肚子。 缚宁盯着银幕,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疼痛的实感。 从左往右将胶片一样连接起来的银幕扫视一圈,嘴唇开合:“关掉。” 明明说出口的话却诡异的被消音,画面仍在继续。 “听不懂吗?”缚宁胸口起伏,声色冷然:“我说关掉。” 四周静谧,银幕依旧亮得刺眼,画面开启倍速,时间调至中午。 小女孩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新洗的脆桃有一搭没一搭的啃。 她走到灶台前,迷茫地打量崭新程亮的灶台,最终凭着仅有的记忆捏住开关拧了拧。 熊熊火苗一下子往上方窜,她猛然后退半步。 没甚表情的脸蛋有些慌张,紧抿着嘴再次靠近尝试关掉开关。 她盯着熄灭的灶台好一会儿才松开搭在开关上的手,小声喃喃:“应该可以了…” 小女孩看看手里啃掉大半的桃子,又看下灶台,转身走出厨房,端张矮凳坐在阳台窗前,边吃桃子边透过窗户看楼下的人影。 小小一团身体透着最后一丝倔强。 画面再次开启倍速。 晚上,房内灯火通明,墙上老式挂钟指向9点10分。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音量不大,购物频道里的内容循环播放着,里面一对俊男靓女维持着标准的职业笑脸边展示物品边轮番介绍。 “大家可以看到咱们这款锅不管是用电磁炉还是用天然气烹饪都……” 小女孩盯着电视看了一会,重新站在厨房灶台前。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灶台上提前放着盛了水的小锅。 她打开开关观察一阵,搭着矮凳将洗过的菜叶一股脑丢进锅里,锅里的水没有煮沸,只有菜叶落下时溅起的水花。 墙上挂着的分针快进,定格在9点35分。 小女孩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盘被煮得软烂的蔬菜,她拿勺子挑起放进嘴里匆匆嚼过就咽下,喝寡淡白水一样。 吃完半盘,她放下勺子,抿了下嘴,鼻子皱起来。 “还是果子好吃…” 门外有人拿钥匙开门。 小女孩愣了愣,走到门边时门已经被打开。 杨嫜拎着口袋进屋,脸色疲惫,少了点盛气凌人的气势:“你还没吃饭是不是?” 她将钥匙随手扔在柜子上又走到餐桌前将装着盒饭的口袋抛在桌上,仿佛在喂流浪猫。 “喏,拿去吃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得走进卧室。 小女孩没去打扰,打开盒饭。 普通的家常菜:辣子鸡,番茄炒蛋,白米饭。 … 第77章 请小声一点 四周一黑,缚宁环视一圈,围困着她的荧幕突然亮起来,开始错乱般得反复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滋滋滋… 画面中的人声变得刺耳,嘈杂,疯狂,逐渐不受控制。 一句句灌入她耳中。 “缚濒你给我放手,你凭什么打人。” “哈哈哈哈哈,喊阿,你不是爱面子吗,再喊大声点让人听听。要不是我出那么多钱,光靠你那点本钱能盘活那个店铺?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娘俩垮张臭脸给谁看呢?” “那是我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真是给你脸了。” 拳脚落下的闷声与杨嫜歇斯底里的哀嚎交织在一起。 “脑子有病就去治。” “还有那个孩子,跟你一样不正常。” 封在荧幕中的杨嫜突然像有了自我意识般挣脱束缚,带着满脸怒意直冲过来。 明艳张扬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般贴在荧幕上,悲痛愤恨得隔着荧幕控诉。 “你!你也一样,跟你父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是你能像我一些…都是因为你,我没错,我的选择没错,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吵骂,喧嚣,指责,字字句句如雷贯耳,回荡在这寻不到出口的幽闭空间里。 缚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可怖的脸,指尖掐住手心,手背上骨骼血管尤其清晰。 “我不是他。” 低哑冷冽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指甲刺破缚宁的手心,鲜红血色渗透指缝逐渐汇聚到指背,滴滴落下,融入脚下漆黑的地面。 “啪嗒” “啪嗒” 突如其来的水滴声从脚下传来,缚宁小腿处不知何时被一池无法流动的死水淹没,水面隐约映出一张白皙漠然的脸。 似乎在逼着她承认。 她咬了咬牙,低声质问:“怎么?这是在提醒我,警告我,想让我承认我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她的余音在久久回荡。 凝着死水中的自己,缚宁声音弱下来,语气不再坚定。 “不是我的错...” ... 苟明之静坐在床沿边,望着陷入梦魇之中的缚宁。 那张冷淡的面孔难得染上些不同的表情,他却不觉得有趣。 轻抿的唇,不安颤动的睫毛,眼皮下偶尔转动的眼珠还有下意识拽紧被褥的手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动荡不安的内心。 苟明之伸手缓缓朝她发顶探去,即将触碰到时又堪堪停住,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极快的抚了抚:“还你了...就是晚了点。” 现在已经10点,外面的电视早就关掉。 确认门是反锁状态,苟明之轻手轻脚躺在缚宁身侧的位置。 位置太过狭窄,他手脚无法伸展,只侧着身子曲腿将脚悬吊在床沿外边,连被子也没盖。 苟明之把手搭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起初动作生疏,后面找到规律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听着眼前人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弯着唇,眸色沉了沉。 可以要点奖励。 等人彻底睡安稳,他悄然靠近,鼻尖抵在她侧颈摩挲一阵,嘴唇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脉搏一下下鼓动嘴皮,他半眯眼眸,生生忍住没咬下去。 理智占据主导权,转而在她颈侧用齿尖抵住轻轻刮蹭两下。 刚抬起头,就在暗中对上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 被抓个现行,苟明之顿了顿,拉开距离,搭在她后背的手接着轻拍,声音弱了几分:“抱歉,没想吵醒你。” 缚宁没完全清醒,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语气平静。 “湿哒哒的,给我擦干净。” 苟明之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缚宁眼眸又缓缓阖上,随着他轻拍安抚再次传出渐渐平稳的鼻息。 苟明之起身扯张纸搭在她颈处不甘不愿地擦拭几下,又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妆台上。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 苟明之走到房门处侧耳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将门打开道缝隙。 门外一片漆黑,他双眼早就适应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够视物,轻轻走出房门又顺手将门关上,径直往客厅入户门方向去。 即将临近玄关,客厅灯突然亮起,强烈刺眼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苟明之眯了眯眼,等适应强光,他走近玄关,礼貌微笑:“你好,缚先生。” 玄关处,缚濒按在开关面板上的手缓缓落下,指间夹着的烟还剩下大半。 “终于舍得出来了,干嘛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我女儿房里,难道我是吃人的猛兽吗?” 苟明之偏头看了看缚宁所在的卧室,对缚濒没有自觉放低音量的行为不太满意。 “嘘...”他竖起食指抵近唇边,客客气气提醒:“她睡着了,请小声一点。” 缚濒闭了嘴,没再接着说话,眼里是明晃晃的玩味与好奇。 苟明之唇角上扬,稍抬胳膊掌心朝上示意他开门去外面交谈。 这番礼貌客气的举止令人没有理由拒绝,缚濒笑着吸了口烟,率先开门出去。 苟明之紧随其后并将门带上,抬眼便见缚濒正倚着过道墙壁抽烟。 苟明之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听你缚先生刚才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好父亲。” 缚濒将烟蒂偏移开,无所谓得哼笑一声,并不在意话里的嘲讽。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我只是觉得稀奇,她那样又冷又硬的心肠,居然也会带男人回家,简直天方夜谭。” 第78章 殊荣 苟明之眼底深藏嫌恶。 自动忽略对方这番话,依旧笑问:“之前她的手臂是被你弄伤的对吗?” 缚濒掀起眼皮望过来,眼神明明历经风霜,说的话却夹杂着故意恶心人的恶意。 “开什么玩笑,对着那张跟我一样的脸,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再怎么说也是我女儿。” 紧接着,他眼眸微睁,瞳孔骤缩,嘴角笑意兴奋荒谬又诡异。 “我从始至终要打的只有她母亲...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苟明之半垂眼眸,懒得看他那张与缚宁相似却稍显扭曲的脸。 不得不承认,他们父女二人的长相真的很相似,所以看着也极其别扭。 苟明之捻捻自己发尾,等对方恢复如常,接着询问:“那她的手是怎么回事,总是不能是走的好好的,手臂突然就自己‘咔嚓’一声骨折了。” 缚濒指甲盖弹弹烟身,抖掉烟灰,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回应。 “怎么说呢,我这女儿很想证明她和我不同,又偏偏放不下她母亲,就总挡在她母亲面前,所以咯...” “我也没办法,很多时候都纯属误伤,其实我也不想,毕竟她长得像我,脾气也对我胃口,如果她对我恭敬一点的话我应该会很疼她,可惜她跟她母亲一个鸟样,谁特么都看不上。” 缓缓升起的烟雾后方,缚濒毫无愧色津津乐道的嘴脸尤其清晰。 沉默几秒。 苟明之发出一声带着轻叹的低笑:“原来是个又疯又清醒的人渣。” 缚濒正夹着烟往嘴边送,闻言手顿在脸侧:“我是人渣?” 他面露讥笑:“你知道我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吗?她小时候会冲上来死死咬住我的腿不松口,长大了会用力勒住我的脖子威胁我。这叫什么?以暴制暴?归根结底她和我没什么不同,我暴力,她也暴力...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苟明之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她不愿意承认还是你希望她承认?” “...”缚濒手抖了一下。 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他歪过头来,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眼底隐隐闪着即将破土而出的癫狂之色。 “我希望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她就该像我。像我是殊荣,而不该是一件令人无比憎恶的事。” “更何况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比我过分的大有人在,我打女人又算什么?同样不高尚的你们,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陡然绷紧,像被拉到极致的弹簧。 弥漫在空中的烟雾染上火药味儿。 只等更浓。 苟明之眸色沉了沉,敛去眼底暗色,笑容再度浮现。 “别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缚先生你如果想体体面面过完下半辈子,就请注意一点,别再误伤到她。” 堆积在过道内的烟味闻得太久让苟明之感觉有些恶心。 挥散那些烟味儿,他的耐性也即将告罄。 缚濒闻言哼笑两声,满不在意:“看看你这副目无尊卑的模样,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好到哪去...” 苟明之耐着性子思索一阵,继而对上缚濒不屑的视线。 “我以后不会像你这种人一样殴打自己的伴侣。” 缚濒轻嗤:“话说的好听,这哪里是...” “我想我会比较喜欢被伴侣殴打。”苟明之接着补充。 “咳咳,咳咳咳。”缚濒一口气没缓过来,被烟呛了个满肺。 他神色复杂得盯着苟明之半晌,冷不丁来上一句:“我突然对你这未来女婿还挺满意。” 苟明之不以为意,面上笑意依旧,心中早就压一肚子火。 这人顶着那张脸说话总让他感觉生理不适,那烟也抽个没完,不见消停。 他弯唇逼近,五指擒住缚濒头便狠狠往墙上撞。 “咚” 楼道间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令缚濒脸色煞白,夹在指间的烟早就掉落在地,脑子也被撞得嗡嗡作响。 得见对方痛苦的神色,苟明之眸底蓄满了笑。 总算舒坦了。 没一会儿苟明之就松开手,淡笑着掰正缚濒肩膀,为他拂去落在肩侧的烟灰:“缚先生你满不满意不重要,给点好脸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清冽柔和的嗓音具有莫名的穿透力。 缚濒靠墙稳住身形晕上好一阵,扯扯唇,语带怒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样随意动手不怕吃官司?” 这句话从缚濒口中说出,染上几许不可名状的色彩。 当规则不利于他,他便提人性,人情。 当规则有利于他,他便想起规则。 苟明之垂眸扫过掉落在地上的烟蒂,只觉着听见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吃官司?” 没得到回应,缚濒只扶着头没吭声。 苟明之也没看他,将烟踩灭。 “你心里清楚得很,落后的观念导致部分执行者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你这么猖狂也不外乎是杨嫜爱面子,藏着掖着。” “至于我…世道艰险,凭着手握钱权而畅行无阻的大有人在。” 他掀起眼帘,云淡风轻得问:“你说...这其中又会囊括谁?” 轻飘飘几句话带着十足的分量和底气压向缚濒,他勉强睁开的眼眸瞬间清醒几分,不甘又带着审视的眼神暴露无遗。 苟明之弯唇笑笑。 这人渣,疯得的并不彻底,欺软怕硬,窝里横的衣冠禽兽而已。 他迈步而出,不再理会缚濒。 而缚濒眼神跟随,见他越过电梯口直往对门走,面露疑惑。 走到501户的房门口,苟明之停下脚步,侧身笑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就住你们对门。”你就在我眼皮底下。 ... 望着苟明之的侧脸,缚濒额头上传来持续不断的肿痛感,他抬手摸去。 偌大一个包,碰到更疼的厉害。 他放下手,也明白苟明之刚才下手有刻意控制,不然早就头破血流。 这种被人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同时敲打后从心底滋生的不安,同缚宁以前第一次为杨嫜不管不顾得反抗他时一样强烈。 待苟明之开门回屋,他眼露讥讽,忍不住哼笑。 他这好女儿到底知不知道这兔崽子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转身回到屋内,缚濒将客厅的灯关掉,走向自己房间,途经杨嫜卧室,他盯着那扇被紧锁的门,咧嘴讥笑。 “成天锁那么紧,要飞的鸟儿关不住的。” 第79章 便宜保镖 翌日清晨。 缚宁在卧室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客厅外缚濒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吵醒。 缚宁坐起身,注意到妆台上安静呆着的纸团,指尖在自己颈侧停留两秒,滑落放下:“不是做梦...” 下床到卫生间洗漱,抬眼望向镜中,脖子光洁白皙,没有任何痕迹。 算他有点自觉。 步入客厅,缚濒正在收整昨天刚洗好的衣物,他额头上肿起个显眼的大包,模样狼狈。 “你晚上跌床底了吗?”缚宁疑惑问道。 听见她声音,缚濒扯唇冷笑,朝这边睨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托你的福阿,摔得不轻。” 那带着怨怼的复杂眼神让缚宁感到莫名其妙。 关她什么事? 看来是把脑子摔坏了。 她没做理会,直到缚濒回到房间,又推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从她卧室门前经过时。 她才出去盯着他准备离开的背影:“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急?” 稀松平常的语调落在缚濒耳中偏偏夹杂着几分欢送庆贺的意思。 阳台落地窗上还沾着点昨夜的雨珠,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而缚濒似乎也窝火得很。 “呵。”他甩开握着推杆的手,行李箱从他旁边滑开:“我的好女儿,这话你该去问问昨天藏在家里的那个小杂碎才是阿。” 缚宁面不改色,她知道缚濒多疑,没想到还是被察觉。 视线掠过厨房摆放厨余垃圾桶的位置。 他要是连垃圾桶都翻,那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没再细想,缚宁只说:“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带朋友回家,这样平白无故得骂人,你觉得合适吗?” 缚濒不由哼笑,迈步往前迫近,神色怪异。 “平白无故?” 他满脸讽刺得解释。 “我大清早就接到电话,我那狐狸似的上司用各种理由让我今天就收拾收拾出差去测试芯片。” “玩儿我呢,我昨天刚回来,原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在单位正常上下班。” 听过解释的缚宁没多大反应,气死人得反问:“所以呢?” 走到厨房查看垃圾桶,果然见到昨天做菜时遗留的那些厨余垃圾被翻找过的痕迹。 紧接着,她像平时一样给自己准备早餐,但思绪却渐渐飘远。 缚濒话里话外的都证明他们昨晚有过接触,或者说摩擦,但她怎么没听见动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缚濒跟过来站在她身旁,几乎咬牙切齿:“这是他给我的下马威。” 缚宁没看他:“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从中作梗吗?” 半天没等来回应,缚宁心下了然。 他也是凭借种种端倪得来的猜测而已,虽然极有可能他猜得完全正确,可是她没必要为他打抱不平。 父亲这个词,对她没说根本不具有实际上的意义,只是一个单薄的词汇,缚濒从没尽过半点父亲的义务,这一点他甚至做得还不如杨嫜。 “证据我是没有。”缚濒揪住她衣领,讥笑道:“不过你告诉那个兔崽子,算他有本事。” 缚宁反扣住他手腕,语调缓淡字字清晰。 “时间差不多了。” 缚濒松手,抬腕瞧了瞧表,嗤笑着整理自己衣衫:“你该庆幸你长得像我,不然这些年你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缚宁没有回应。 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缚濒又故意补上一句。 “可惜了,你母亲不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缚濒观察过她表情,扯唇笑笑,满意的转身离开。 玄关门关上,缚宁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梳理被扯乱的头发。 今天还有工作。 简单用过早饭,倪娜的电话按时打来:“门口老位置。” 挂断电话,缚宁行至玄关,顺手拿起昨天借用的黑伞下楼。 停在小区附近的黑色商务车被保养得铮亮,缚宁远远看去,总感觉别扭。 确认过车牌号她走近驾驶位,还没开口,司机就提早一步下车过来:“缚小姐,伞给我就行,您先上车。” “好。”缚宁握住伞柄,将伞递出。 等司机即将碰到伞柄时,不经意将手一松。 伞垂直下坠,司机反应迅速,几乎在她松手的瞬间就伸手牢牢抓住。 缚宁看向司机:“抱歉,应该是之前手伤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拿东西不太利索。” 司机依旧恭敬:“不碍事的,缚小姐,快上车吧。” 坐上车,缚宁将车门关上,瞥着往车后座去准备放伞的司机问:“给他开的薪资很高吗?” 这司机反应比普通人快的多,像个练家子。 “只比以前高出一点。”倪娜挑眉笑笑,嘴巴靠近缚宁耳侧,半掩嘴角:“同价位可雇不到这么方方面面都如此周到的,经济又实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缚宁沉默几秒,略微颔首:“那真是白得一便宜保镖。” 等司机回到驾驶位,两人都默契得没再讨论。 到达指定的面试地点,两人又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与缚宁风格有几分相似的模特也在这里。 缚宁抬脚就准备往里走,肩膀突然被倪娜揽住:“等等,我们去那边。” 两人挪到门外没人的僻静地,倪娜环视周围确认没人,言语叮嘱。 “昨天面试的那家珠宝广告商直到今天早上才跟我确定由你拍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在你和刚刚那个模特之间犹豫不决,当心被她追上...她可是一直以来都喜欢追着你不放的。” 缚宁斟酌几许,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她把我当做竞争对手?” 倪娜点点头,随后指关节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得望过来。 没几秒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讶异笑道:“你该不会之前从来没意识到这回事吧?” “...”这倒令缚宁沉默一瞬。 她确实没感觉到。 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哪有时间想那些。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逼近,倪娜没急着追问,等路过的人彻底远离看不到踪影,她接着说。 “你不是迟钝的人,那只能说明...你潜意识里根本没将她当做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倪娜状若无奈得感叹:“看她也像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难受得睡不着。” 缚宁没将倪娜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叹息看进眼里。 倪娜并不会真的为对家公司的模特感到惋惜,无非是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周游久了,习惯性得做做样子而已。 缚宁没接这话茬,只是开口询问:“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这次面试的广告商需要选出两位模特。”倪娜挑挑眉尾。 缚宁:“你是担心要是我们同时选上,之后会产生摩擦从而导致无法正常进行拍摄工作?” “没错。”倪娜当即点头,眼中露出赞许:“跟你说话就是省心。” 缚宁回忆一阵。 上次那模特虽然刻意找茬,却也没有纠缠到底,看着也是个有分寸的人。 “放宽心,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至于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除非她真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倪娜笑着稍一挑眉,整了整利落整洁的西装外套,语调轻松不少。 “也是,那么多模特也不一定会同时选上,面试完再考虑这些。” 缚宁往前迈去的脚步顿了顿。 总觉得这话说不得。 她偏过头瞥了下倪娜意气风发的侧脸,没有接话。 第80章 露馅 下午,怡园小区附近的健身房内。 缚宁的私人教练刘文珊蹲在角落里,毫不掩饰得欣赏着远处正捏起衣领擦汗的苟明之。 说起来,大小姐怎么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来过,这个帅网红倒来的挺勤的。 收回视线,刘文珊拿出手机拨打缚宁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正准备挂断,电话被接通:“喂,你好。” 不是大小姐的声音,是一道陌生干练的女声。 刘文珊嘿嘿一笑,不拘小节直接问道:“你好,你是哪位阿,这手机号码的主人哪儿去了?” “我是她经纪人,她现在有事,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你有紧急的事可以先告诉我,我等会儿帮你转达。” “...”刘文珊回忆几秒。 经纪人?大小姐的职业好像确实是模特之类的。 “算了。”刘文珊朝那边正稍作休整的苟明之望上一眼,声线爽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等她忙完再说吧。” 自称是经纪人的女人沉默两秒,也没与她多说。 “行,那我这边就先挂了。” 将手机放好,刘文珊再望向苟明之时,却见他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身材姣好,凹凸有致的女性。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腱子肉,爱不释手的在自己腹肌上摸了两把。 随后悄悄摸到两人附近,边偷瞄边竖着耳朵去听。 身着全套健身服的女人站在一旁,苟明之则坐靠在器械凳上,及肩的卷发半扎起来,汗水浸润他耳边和额边发丝。 平时温温柔柔的面孔眼下带着丝丝霞红,眉目间平添几分妖异潋滟。 周身浓郁的荷尔蒙更是压都压不住,直往外冒。 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你是那个叫明之的网红吗?” “嗯,是我。”苟明之弯眼一笑。 得到回答,女人喜上眉梢,讲话犹豫:“那个…我能同你合张影吗?” 苟明之站起身:“当然可以。” 女人递出手机:“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她移到苟明之身侧站好,看向镜头,面色欣喜。 那火辣的身材曲线令刘文珊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辣,真的辣。 视线再落到苟明之脸上,却见他举着手机,只顾着盯住镜头拍照,真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将手机交还给女人,他坐下接着休息,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接通。 不知道那边讲了什么,苟明之笑容隐去:“手没好利索?” 随后唇角又重新扬起弧度:“你怕是露馅了,她没那么好忽悠。” 最后轻笑一声:“不碍事,要是不满意早就找个由头打发你离开,目前你只管好好待着就行。” 挂断电话,苟明之拿出毛巾擦拭下颚的薄汗。 身材火辣的女人刚刚拍完合照本已离开,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折返回去。 苟明之抬起头,微笑问道:“是还有什么事吗?” 刘文珊猛拍大腿。 没瓜子,有点可惜。 与火辣的身材不同,女人姣好的面容浮上几分羞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苟明之眼眸微弯,拒绝得利落:“这恐怕不太方便。” 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女人并没有感受到尴尬或难堪。 反而握紧手机,再次争取:“我知道你有顾虑,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到处传播的。” 苟明之站起身来。 女人原本低着的头颅跟随他身影昂起来,两人一高一低的姿态瞬间对调。 改由苟明之垂下眼帘,占据高位:“这只是我其中一个顾虑,更重要的是你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女人咽咽口水,细白喉咙微动,并不退却。 “我常常看你直播,知道你没有女朋友,我觉得我还算是不错…” 苟明之收敛笑容,出口的话没有松懈的意思。 “我的理想型不是你这种,希望你能明白。” 女人仰头望着他,还想挣扎一番:“我...” “我觉得人还是要知进退的好,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怎么能行呢?”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笑容可掬:“你说对不对?” 女人看着那张过分和蔼的脸,汗毛倒竖,呼吸慢了半拍,还想说的话全咽回喉咙里,最终识趣离开。 刘文珊正在心底为苟明之遵守男德的行为加分,对方视线突然投过来。 她连忙转头,却还是没来得及避开。 干脆不再掩饰,大剌剌走到苟明之身旁,自来熟得爽朗笑问:“最近怎么没见到我们天仙儿似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情况?” 苟明之自然地接下话茬:“之前她伤到手,最近工作也忙,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都来不了。” “噢噢,好。”刘文珊笑容瞬间变得古怪。 她本就是寻个由头随口问来转移话题的,结果还真知道,活脱脱一副了如指掌的正宫姿态。 妈的,磕的cp,粮都快塞她嘴里了。 她一脸嗑到了的神情没能逃过苟明之的双眼。 他猝不及防一句:“刚才戏看够了?” “嗨,岂止是够。”刘文珊没来得及过脑,下意识回话:“那是相当...” ‘不错’两个字在口腔里绕上一圈,她及时住嘴,不自然地挠挠后颈,准备打哈哈糊弄过去。 兜里电话响起。 刘文珊迅速摸出一看,缚宁回过来的电话。 救世主真及时。 在苟明之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接通电话,不自觉地躬着身子,异常狗腿得问:“大小姐您忙完了?” 跟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监总管似的。 “...”那边一阵沉默。 “喂?” 话筒那边没反应。 “喂??” 话筒那边还是没反应。 刘文珊把手机从耳边拿至眼前,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不禁疑惑:“没挂阿,怎么没声。” “呵...”苟明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刘文珊不明所以,重新把手机搁置在耳边,电话那头终于响起缚宁略显头疼的声音:“算了... 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太长时间没来上课,我想着问问你怎么回事,不过你那个帅邻居说你最近忙得很,之后一段时间也来不了,是不是真的阿?” 缚宁思考几秒,给予回应:“嗯,忙完这阵我会联系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刘文珊望了望旁边笑意盈盈的苟明之。 哎唷,还真是。 苟明之没避开她视线,客客气气地伸出手,摊开手心:“能把手机给我一下吗?” 语气在询问,眼神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行啊。”刘文珊顿时来劲了,忙将手机递过去,脑袋也跟着凑过去,尖着耳朵想听两人谈话。 苟明之视线往她身上随意扫过,没躲闪,将手机贴近自己耳边,柔声笑问:“要准备回来了?” 话筒那边的缚宁像往常一样冷酷无情:“明知故问。”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苟明之笑容堪堪挂在脸上,不尴尬,也不生气。 反倒是刘文珊忍不住偷笑。 意识到不合适,她敞开嗓门,豪迈地哈笑两声,不加掩饰的为他感到惋惜。 “别气馁,我看好你。” 苟明之没回话,面色如常地将手机递回来。 刘文珊伸手去接,手指刚刚碰到,电话就被他松开。 她左手倒右手,忙得手忙脚乱,最终在手机即将砸在地面时险险兜住,总算没摔个稀巴烂。 刚要出声质问,一站起身就对上苟明之满怀歉意的脸:“健身后有点疲惫,就没拿稳,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碰坏了?我可以赔你一个新的。” “嗨,没事没事,一点毛病都没有。”刘文珊也没检查自己手机,大气地一摆手:“别内疚,你也不是故意的。” 苟明之笑笑没作回应。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刘文珊解锁屏幕,弹出消息。 会员叶姐:【我已经到了,在前台这。】 刘文珊边回信息边和苟明之道别:“那我先过去给会员上课了,你自便阿。” 第81章 要什么都可以? 这边缚宁已经面试完今天第二家广告商。 她挂断电话后边往出口去边翻看手机内的通话记录。 翻到被接听过的记录,缚宁步子慢下来:“倪娜。” “怎么了?”略落后她一步的倪娜往前迈步与她并行。 缚宁边走边收起手机:“不用连接电话这种小事都替我做,你平时已经够操心了...” 倪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私自替她接听电话。 一次两次。 没必要追究。 次数多了,有必要提个醒。 “我确实没有私自替你接听电话的权利...”倪娜视线往息屏的机身上扫了眼,半开玩笑道:“不过我俩知根知底,对我...还要有什么隐私吗?” 缚宁默了一瞬,停住脚步:“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同事,伙伴,又或许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倪娜耸耸肩。 “朋友...?”缚宁觉得好笑,淡淡纠正:“是工作伙伴。” 倪娜面不改色,对此并不意外。 她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要是缚宁没有上升空间,倪娜不会对她上心,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想要掌控她的方方面面,以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缚宁接着道:“所以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她先一步走出。 身后倪娜注视前方大步迈出的背影,照旧跟上。 到家时天色还早,缚宁走出电梯,余光扫到右侧501房门是敞开的,脚步顿住,偏头看上几秒,朝那明显是为她留好门的屋子走过去。 走进玄关,发现一双准备好的女士拖鞋。 她抬眸瞥一眼悠然靠近的男人。 在他注视之下坐在鞋柜处的鞋凳上,低头准备扯脚后跟的凉鞋带子。 手指刚勾住后跟鞋带,他就半蹲下来,脚踝也猝不及防得被他握住。 缚宁伸手去掰他手指。 没掰动。 抬起眼帘,语气冷淡:“松开。” 苟明之没做回应,脸上泛着笑,手却握的牢固。 缚宁重新低下头,长发因为顷身的动作散在她颈侧,垂至胸前,挡住些视线。 几番尝试,她也没再去跟他较劲,干脆坐直身子靠着后壁任由他帮忙动手脱去脚上的鞋。 苟明之神情一如往常,缚宁却莫名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只能询问:“你又怎么了?” 苟明之弯唇,掀眼笑望过来:“被人挂断电话,心情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话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哀怨与谴责。 缚宁没觉得自己有问题,迎上对方视线:“少在我眼前装无辜,背着我做那么多事,真当我是傻子?” 苟明之将拖鞋套进她右脚,又托起她左脚,指尖勾住鞋带往下拉。 “把你父亲支开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不是也不希望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太长吗,他走了...难道你不安心?” 缚宁垂眸,凝视他挺直优越的鼻梁,紧接着视线下移,滑过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落在那只握着她脚踝的手背上。 听这意思像是考虑到她才会故意将缚濒支走,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昨夜起了冲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抬眼,轻笑着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缚宁踩了踩穿好的拖鞋。 漫不经心扫一眼鞋面。 尺码合适。 她站起身,声调凉薄:“所以你不打算趁机向我要点所谓的酬劳或者说补偿吗?” 没等他回应,缚宁走进卫生间把手洗净,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过分白皙的脸。 唇彩还在。 抽出纸张,附在唇上对着镜子仔细擦拭。 卫生间出口的光线突然被遮挡大半。 苟明之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周身散发出清淡的懒劲儿:“要什么都可以?” “我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有时候的作风像个资本家,总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找补,从不做亏本买卖,道德底线也低得吓人,几乎不被条条框框限制束缚。 “不要恼我。”苟明之眉眼含笑:“你说的话我有记住的。” 缚宁移开嘴唇上的纸张:“最好是。” 卫生间没开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并不真切,只能凑近些。 苟明之几步上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缚宁收回前倾的上身,给他腾出位置,语气不快:“你怎么总爱往我身边挤。” 水流声停止,没及时锁住的一颗水珠滴在白色洗手池底部。 “那我以后不挤你。”苟明之轻甩双手,抖尽攀附在指节的水渍,柔声笑问:“换你来挤我好不好?” 缚宁沉默两秒,翻了个若有似无的白眼:“想的倒挺美。” 苟明之弯眸笑笑,单手撑在洗手台上,抽走她手中染着唇彩印记的纸并将它翻了个面。 “我帮你。” 缚宁的眼神冷下来,忆起些对她来说不太美好的场面:“还是我自己来。” 刚想抬手制止。 苟明之手腕往外一偏,躲开了。 接着又若无其事得重新落回她唇沿,温声低语:“擦干净些,免得等会蹭在我脸上。” 男人眼帘低垂,脖颈微倾,细心又认真。 缚宁神情浅淡,视线落在他擦拭挪动的腕骨上,不过几秒而已,她却感觉尤其漫长,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在逐渐流逝。 苟明之手垂下的瞬间,他拇指关节上已经快要消失的齿痕也若隐若现:“走吧。” 两人移步至客厅,苟明之却自顾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缚宁没计较他呼之欲出的心思,掌心撑住沙发扶手,倾身靠近去够他侧脸。 他却铁了心不配合,刚一凑近,就后退躲开。 缚宁烦了,冷声斥道:“不要是吧?” 没等人回答,她站直身子转身要走,是他自己躲开,可不是她没给。 堪堪迈出一步,被扯住手腕拉拽回去跌坐在他膝上。 苟明之稳稳托住她后腰,耳畔响起他悠然笑语:“当然要,走的这么痛快,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缚宁懒得跟他多说话,嘴巴在他脸侧草草碰过一下,淡淡说道:“行了。” “越来越敷衍潦草。”苟明之眼神凝望过来,搭在后腰的手不安分得顺着她脊背往上攀沿:“我不太满意。” 炽热的掌心攀到颈后,没有披散的长发遮挡,轻易就被掌控。 她与他总是在争夺主导权,有时他占上风,有时她占上风,但要让他主动退让也异常简单。 缚宁再次倾身,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 “满意吗?” “嗯...”苟明之一瞬间乱了呼吸,浓密眼睫落下又抬起,眸光扑闪,笑意直达眼底:“还可以。” 搭在颈后的掌心明显松动,缚宁用手背轻易就将他手臂推落。 没再在他膝上多待,她起身到旁边的直排沙发落座,眼底冷光闪过。 方才含混温存的旖旎氛围仿若过眼云烟,转瞬不见。 “一码归一码。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解释解释?” 苟明之依旧面不改色,视线一瞬不瞬盯住她:“那个司机身手不错,必要时候能护你周全,而且也不是白送给你使唤,你们也要给他开工资的,随意用就是了。” “避重就轻,他这两天恐怕没少向你传递消息。”缚宁说。 “要是你愿意每天给我发条消息的话...”苟明之没否认,幽幽笑道:“我想我也不必等着他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番言论引得缚宁眉心微蹙。 怎么说来说去又变成她的不是了。 巧言令色。 多说无益,打算起身离开。 苟明之看出她意图,先她一步起身上前,双臂支在两侧,将她圈住。 “所以想见你,也有错吗?” 第82章 再待两分钟 卷发从苟明之耳畔垂落,眼底带上几分不曾见过的真诚。 她无法分辨那点真诚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缚宁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波动,她凝视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嘴唇微动,无法言语,被扼住喉咙般。 如同昨夜诡秘缠人的梦境。 苟明之笑容重新浮现,轻轻将头垂靠在她肩侧,好像没期望她回应些什么:“再待两分钟。” 一如既往的嗓音,恰到好处的示弱,无不引人沉醉,她却只盯着远处的钟表计算时间。 5秒过去,苟明之靠在她肩膀上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脑袋挪走,沉得很。”缚宁动了动沉甸甸的肩膀,言语无情。 苟明之抬起头,弯着唇角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好吧。” 两人静默无言,她也不觉得沉闷,好在苟明之还算安分,除了坐着也没干别的事。 还剩30秒,苟明之突然去壁柜里拿出一盒熏香递过来:“拿着,我看上次给你的已经没剩几根了。” 香盒很宽,容量比之前的多上几倍,分量十足。 “你在哪里买的,告诉我购买途径,我自己买。” 苟明之伸伸手,又将香盒凑近些:“寻常途径很难买到,就算买来也是赝品居多,既然喜欢就收下,并不是多贵重的物品,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不至于收我这点东西都要有负担吧?” 从香盒外包装上散发出来的淡香撩过缚宁鼻尖。 电子钟显示的数字缓慢跳动。 时间正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缚宁接下香盒:“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径直朝门口走。 畅通无阻,他没再来阻碍。 走到玄关准备换鞋,苟明之靠近了些,盯着鞋柜悠悠笑道:“拖鞋随便挑个位置放着就行。” 缚宁没应声,点点头,打开鞋柜。 来时穿的黑色凉鞋整齐得摆放在里面,夹在几双男士家居鞋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拿出自己的鞋换好,那双她穿过的女士拖鞋被她随手放在角落。 晚上,缚宁坐靠在床沿。 卧室门外响起高跟鞋进入玄关的踩踏声,起身来到卧室门口。 杨嫜正环视客厅,找寻缚濒的身影,没见到预料中的人,不由一笑。 她挂好包,去到缚濒房间确认过,折返回来,问:“你那个神经病父亲呢,他说他回来了,怎么不在?” 缚宁:“临时有事,早上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这样阿。”杨嫜畅快地笑了笑,撸起袖子进卫生间卸妆。 缚宁眼神跟随,注视着女人轻松愉快的脚步,盯上一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退回卧室关上房门。 床头柜上,夜灯暖色调的光晕笼罩住下方的香盒。 缚宁视线淡淡扫过,拿起手机点击短视频软件,搜索进入苟明之的直播间。 就算不知道熏香的具体价格,但她估计绝不会便宜。 进入直播间没几秒,直播间界面突然弹出提示:【主播已关闭送礼等付费功能】 直播间的评论区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突然把打赏功能关掉了??] [我说我怎么突然就没办法刷礼物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关掉阿?!] [为什么要关掉,这样我们没法送礼物的...] [明之为什么要突然关掉啊啊啊???我还想今天争做榜一呢!!!] 缚宁点击界面试了试,确实没办法再送礼物。 直播画面中的苟明之笑意盈盈望向镜头:“今天只是想单纯的陪你们聊天而已,所以就暂时关掉。” 评论区又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莫名有点感动...] [是啊,突然眼睛有点发酸~~] [当主播的哪个不是为了挣钱,明之居然还切断收入来源,让人泪目][哭泣\/哭泣] [看看隔壁那几个带货带的飞起,明之居然跟我们纯聊天,心情好复杂] [本来只是路人,现在路转粉。]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成为榜一!!] 画面中,苟明之看过几条评论,轻声笑笑:“大家不要拉踩其他主播。” 缚宁将评论一一看过。 打赏功能明明之前还开着,她刚来就关,还顺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赢得一波好感。 不要就算了,省下一笔钱。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将香盒收放进床头柜里。 再度拿起手机准备退出直播间时,评论区一条条质疑的刷屏引起她注意。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lemon:[有没有可能是钱圈够了???!!] 这接连发出的几条评论夹杂在苟明之粉丝的感叹与赞美之言中。 特别扎眼。 苟明之也注意到那几条恶评,神色如常不说,还反过来安慰粉丝:“没关系,有点黑粉很正常,大家不用理会。” 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名为lemon的昵称在评论区发表言论。 缚宁眉尾微动,唇角勾起一抹笑。 没再多看,缚宁退出直播间,给手机充电,熄灯。 接下来的十天,缚宁都按照和各方广告商约好的日程挨个赶拍摄,忙得脚不沾地。 黑色商务车在宽广的道路上平稳行驶。 缚宁躺靠在调矮的座椅上小憩,脑袋胀鼓鼓,又昏又沉。 因为行程排的太紧,其中好几天她连眼皮都没时间合,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她身体就要吃不消了。 几乎就要睡着时,手臂被人拍了拍,她忍着倦意睁开眼睛:“怎么了?” 倪娜手里拿着一片备在车里的面膜:“知道你累,但别忘记这个,来敷着睡,等会儿到拍摄地点才好上妆。” “给我吧。”缚宁揉揉太阳穴,撑住扶手坐起身来。 第83章 赔偿 拆开面膜包装袋,借着后视镜贴合在面上,面膜冰凉,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缚宁的疲惫感。 重新躺回座椅。 车顶渐渐模糊,眼睫开合几下,眼前一黑,彻底睁不开。 耳边隐约响起倪娜周到干练的余音:“路程有点远,安心休息,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车辆偶尔颠簸,不如床榻软绵舒适。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去多久,隐约听见倪娜低声说话:“时间到了,我给你把面膜揭下来。” “嗯。”缚宁眼珠转动,懒得睁眼,迷迷糊糊答应。 面膜刚被揭走,车尾受到撞击,车身猛的往前一冲。 “吱”的一声,司机刹住车。 缚宁睁开眼时,倪娜已经率先推门下车,只留下一个背影。 车门开着,隐隐能听见后面传来两人对话。 “怎么开车的你,尾灯给我们撞成这样,知不知道我们赶时间?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每分每秒都要算钱,你赔得起吗你?” “你个女人你懂什么?我车距保持得好好的,是你们突然急刹车我才撞上去的,搞不搞得清楚交规阿你?” “拉倒吧你,怎么女人就不懂交规了?男人打娘胎就在练习踩油门,生下来就赛车手是吧?一样的驾照谁比谁高级?行车记录仪一放就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很忙,没工夫在这跟你瞎扯,也没时间陪你等保险公司来处理,尾灯受损,你直接掏钱赔偿吧。” 缚宁撑坐起来。 情况好像不太妙。 前方司机也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走之前他望过来,态度恭敬:“缚小姐,我过去看看,劳烦您在这稍等一下。” “去吧。” 睡上一阵,缚宁已经恢复些精力,手肘懒懒散散地支在座椅扶手上等着。 司机过去没多久,原本还在跟倪娜推卸责任的肇事司机马上转变态度。 音调也低了些,明显没多大底气:“大家都赶时间,这样,我赔偿你们2万元的维修费用。” 这话完完整整落入缚宁耳中,回过头看向车后挡风玻璃。 天色太暗,透过车窗也看不清晰,只能大致看清几个人影。 主动提出赔偿2万...这么大度,不是心里有鬼就是有脑子有问题。 缚宁穿好凉鞋,扶着车门下车,倪娜和司机同时看过来,脸色不解。 她没管他俩,视线扫过车尾被撞的位置,弯腰仔细检查。 大灯损坏并不严重,车虽然新但也不至于赔偿两万元,两万都够换好几个了。 观察过两车所处的位置,缚宁看向司机:“他全责,拍照录视频留证没有?” 司机点点头:“已经留证过了,缚小姐,只是...只是...” 他没接着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倪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倪娜察觉到他视线,迅速抢过话头:“在这耽搁太久会耽误你赶场拍摄,所以我正想办法协商尽快赔偿私了。” 缚宁视线掠过两人。 这两人显然是意见不统一,出现分歧,倪娜想私了,苟明之安排的这个司机比较谨慎,想按规矩走保险。 两人各有各的理,确实不好取舍。 缚宁看向肇事司机,淡淡问道:“你说赔偿2万的维修费用,是立即转账?” 肇事司机看清缚宁的脸,愣了愣,下意识想凑近些,答话答得喜笑颜开。 “是,你们同意的话立刻就能转给你们,肯定是够你们修理费用的,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麻烦耽误我们双方的时间阿,你说是不是?” 缚宁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眼底划过厌恶之色。 一旁的司机迅速跨步上前挡着,防止肇事司机的靠近。 虽然只是一瞬,但肇事司机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还是刺得缚宁眉头微动。 她垂了垂眸,对那人的话不予回应,突然间话题陡转:“你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 “是吗?” 肇事司机神情一滞,不自然地捏起衣领嗅了嗅,望向他们几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防备和紧张。 “还好,就是普通的古龙水而已。” 倪娜神色复杂。 司机看向缚宁,眼中带着询问的色彩。 缚宁没再耽误时间,淡淡交代:“叫交警来,我和倪娜拦辆车过去就行。” 倪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缚宁看她一眼,她没再开口说话。 缚宁转过头,叮嘱司机:“你留在这处理后续事宜,如果能在我拍摄完成之前解决好就过来接我们,如果来不及也没事,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没问题,缚小姐。”司机看看时间,点头应下。 交代完,缚宁示意倪娜和她一起回车上拿随身物品。 刚走出一步,肇事司机匆忙跟上来:“等等!等等!不如还是私了吧,钱不够的话我再加点,赔偿你们两万五也可以的。” 司机反应迅速,拦着不让他追上来。 缚宁被缠得没了耐性,也不再给对方留情面。 “嚷嚷什么,谁知道你喝了多少酒,你那点钱不如留着下次跟阎王爷买命用。” “...”被人点破,肇事司机瞬间偃旗息鼓,想到即将受到的处罚,开始不安。 缚宁与倪娜拿好随身物品,坐上出租车。 倪娜盯着腕表,眉头皱在一起。 “时间有点不太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顿了顿,她接着说:“他身上香水味那么浓,酒味都被盖住了,你怎么闻出来的?” 缚宁看着倪娜那双饱经历练的眼睛,顿时也不敢确信她是否真的没有察觉。 即使倪娜刻意忽视对方酒驾,想要尽快解决,好顺利到达拍摄场地,那也是正确的处理方式,无可指摘。 说实话,缚宁不认为放任一个酒驾的人继续上路有什么问题,就算他自己真发生事故去阎罗王那报道又或者送哪个倒霉催的去见了上帝,也跟她们没多大关系。 缚宁收回视线,淡淡解释:“那人跟我们公司小李总偶尔喝了酒来把妹时一个味儿,实在是难闻。” 倪娜笑出声来,不禁打趣:“这话可不能在公司里说,当心传到我们少东家耳朵里。” “我知道。”缚宁微微颔首:“只私底下我俩开开玩笑而已。” 剩下的路途大概15分钟就能到,并不算远,缚宁也没了睡意,只侧头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 车窗开启条缝隙,吹在她额间,没什么温度。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人开出的金额蹊跷,要是答应私了,过两天等他完全清醒了,反手诬告她们一个敲诈,那才麻烦,这种小便宜不能贪。 第84章 身体都是铁打的 出租车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会儿。 抵达拍摄现场时,广告商负责人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脸色难看地拿指头用力戳了戳腕表。 “你们自己看看现在离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多少分钟了?” “工作人员全都等着开拍呢,你们迟迟不到,工作根本进行不了,在这干等着!” 各个工作人员脸色倒还好,毕竟只晚到十来分钟。 可对于缚宁这种按时间算钱的人来说。 迟到是大问题。 倪娜拎着路上叫好的茶点和广告商负责人打招呼,安抚,外加聊表歉意。 缚宁跟着走上一圈,帮忙分发茶点,言行谦虚:“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一众工作人员拿人手短,见气氛也还行,顺势打圆场。 “哎,没事没事,大家也刚准备好。” “是啊哈哈哈,也没等多久,人没事就行。” 一番笼络,广告商负责人还要再责难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两人懂事谦虚的态度堵回去。 再逮着不放反倒会显得过于苛刻,失了该有的气度。 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缚宁也迈着步子走向妆台。 造型师挑起缚宁的头发,开始闲聊:“你的发质很好发量也比较多,平时怎么养的,倒是方便我们等会做造型了。” 缚宁看着亮堂的化妆镜,对上镜中造型师的眼神,平静应付。 “平时少熬夜...我不工作的时候作息比较规律。” 造型师一边倒腾她头发,一边摇头:“现在成年人,不熬夜的少的可怜呐,像我们这种,不到凌晨不睡觉,有活儿了还得经常通宵,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白天的太阳了。” 缚宁坐久了,靠着椅背忍不住犯困,但还是打起精神:“没办法,行业现状,我也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 造型师面露惊诧,盯着她脸看了又看。 “你几天没睡状态还这么好?厉害阿...果然你们这种知名大模的身体都是铁打的。” 缚宁神情淡淡,不为所动。 都是人,身体怎么可能是铁打的。 天色越来越黑,造型师也没空再多聊,只顾着专心做造型。 这次要拍摄的是珠宝宣传短片,造型,妆容,服装一系列准备工作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之后的整个拍摄过程可能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甚至更短。 镜中,缚宁的头发被往后梳拢,低盘在脑后,定型,露出眉骨额头与脖颈,极具质感和攻击性。 梳理好发尾的走向和纹路,造型师拿起定型喷雾往她头上一顿喷洒。 化妆师手脚利落,妆面高级富有层次。 缚宁站起身活动因久坐而略微发僵的肩颈。 服装师递来条质感极佳的v领露背长裙:“这是为您准备的服装,换衣间在那边。” “谢谢。”缚宁接过来,去往换衣间。 忙过这段时间,她手里能挪用的钱又会比之前多很多。 换好衣服开门出去时,倪娜正等在外面。 她打量过她身上的衣物,会心一笑,压低音量:“这广告商品味不错,我还真怕他们拿的衣服不适合你,导致拍出来效果不好最后还要来怨我们。” 缚宁低头整理衣领和肩带褶皱。 “给我什么就穿什么,其余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工资给我们结算清楚就行。” 理顺胸前领口的衣襟,她抬起头率先走了出去。 “走吧,工作人员还拿着珠宝首饰在那边等着。” 倪娜跟上来,小声提醒:“衣服后背开得有点大,注意别走光了。” “知道了。”缚宁点点头。 后背衣领敞开,v字的尾尖位于腰际上方,拍摄场地里边空调开得足,后背泛凉,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到拍摄场地。 幽蓝的耳坠穿过耳洞悬挂落下,碎丽的银光颤巍巍晃了晃,项链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佩戴在她颈部。 冰凉冷硬的触感坠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分量压在脊椎,随后紧贴着颈部一圈皮肤。 闪着荧荧蓝光的戒指套在指间。 负责此次拍摄的年轻摄影师调试好相机,抬起头来直愣愣得看着她发呆,一动不动,跟个呆鹅似的。 缚宁佩戴好珠宝首饰,看向摄影师:“还不开始吗?” 摄影师眨眨眼,回过神来,笑着指指后边早就安排好的布景:“你先去到那个位置,我马上就来。” 她顺着摄影师手指的方向,按要求站在布置好的拍摄场地里。 摄影师眼神追随她背影,没立即跟上去,指腹磨了磨相机。 “什么样的模特没见过,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随着缚宁的远去,周围停留驻足的工作人员松懈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接着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这个新起的模特最近势头正盛,气场也好足,都不敢大喘气儿了。” “据说那些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都想找她...” “她之前有款杂志销量特别好,这才彻底闯出名声来。” “哎呦,也有运气在里面的,最近正时兴她这款风格,赶上这风口了。这跟那什么?噢对,行走的印钞机一样,赶赶场拍拍照轻轻松松钱就入账咯...” “你这什么形容,也没必要这么酸吧,换成你梳那种展平的贴头皮发型保准像个老太太,她代言的商品所面向的受众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好吧...” “也是哦哈哈哈,反正我们也买不起...看看就得了。” 拍摄场地中,摄影师和缚宁两人稍作沟通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缚宁面朝摄像机,指尖搭在锁骨下方,垂眸凝望镜头。 身后远处斜上方有顶白炽灯,隔着后面那道玻璃窗斜照过来,灯的亮度调整过,并不刺眼,完全是为了烘托氛围。 跟镜头互动展示完项链,她稍稍侧身,双手抬起置于腰前,手指交错,伸展。 摄影师意会,镜头跟着适时移动聚焦于耳环和手上戒指。 待彻底展示到各个珠宝,摄影师伸手示意暂停,抬脚朝这边走来,眼底赞赏,语气轻快。 “等会儿你站在旋转玻璃门那,按自己想法动作就可以。” 缚宁理顺腰际的衣服褶皱,觉得奇怪:“你是负责这次广告拍摄的摄影师,难道你都没有任何要求吗?” 第85章 欠骂 “你已经足够专业了,我再乱指挥反而会限制你,我只负责拍好你...”年轻摄影师莫名其妙得顿了顿,眼神闪烁:“和珠宝就行。” 缚宁狐疑得看着面前刻意撩拨的摄影师。 两人视线相对,尽是成年人的试探与交锋。 缚宁挪开视线,敛去神色。 拍摄结束要尽快离开,她不想再和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免得徒增麻烦。 她没多说,淡淡催促:“快开始吧。” 手抵在旋转玻璃门上缓缓游走几步,随后直面镜头。 摄影师将镜头拉近,又稍稍往旁边侧开,只聚焦于她佩戴着耳饰的半张脸和脖颈。 约莫过了20分钟。 摄影师在旁边检查拍好的视频素材。 她则站在一旁任由工作人员将佩戴在身上的珠宝摘下,放回首饰盒里。 年轻摄影师反复查阅确认,确定素材够用之后,友好地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吧。” 缚宁捂住领口靠近,随意看上几眼,开口询问:“拍的怎么样?” 摄影师:“很不错,我...” “既然没问题那我就先离开了,合作愉快。”缚宁快速接过话头,把年轻摄影师将要出口的话扼杀在摇篮之中。 摄影师愣住,不自然地摸了下后颈,会心一笑:“行吧,合作愉快。” 她点点头,转身去往换衣间。 远处倪娜见她拍摄完毕,跟过来问:“那个摄影师是摄影界新秀,我看他挺欣赏你的,怎么不多闲聊两句,到时候他才会对你的片子更加上心。” 缚宁缓缓合上换衣间的门,隔着门缝,回答:“没那个必要,再聊反而让人误会。” 门内。 缚宁原先的衣服还没穿好,门外就响起倪娜的手机铃声。 “喂,妈,怎么了?”倪娜脚步声渐行渐远:“行,知道了,我这边事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回去帮你看看...” 脚步声折返回来。 “叩叩” 门被敲响。 缚宁身子微倾侧耳贴近门边。 倪娜干净利落的嗓音自门外传来:“缚宁,我有事要打车先走,司机已经过来,正在外面等着,等会你联系他就行。” 缚宁垂眸凝着褪至腰际的衣裙,神色寡淡。 “嗯,你忙你的。” 倪娜的母亲不久前从老家小镇来到这浮华的城市,还不适应这里的衣食住行,许多家用电器也不太会用。 从平日倪娜与她母亲的对话中能看出,那是一位为子女着想,又勤劳节俭懂分寸的母亲。 如果不是特别难弄懂的事,肯定也不会打电话来问工作繁忙的倪娜。 长裙搁置在一旁,缚宁把自己的隐形胸贴摘下来,随手装进袋子里,换回正常的内衣。 将长裙归还给工作人员,缚宁坐在妆台前等造型师将头发复原,同时也给司机拨去电话。 “我过几分钟就能出去,现在可以把车开过来了。” 电话那边头一遭没有果断回应,反而迎来几秒反常的沉默。 静默之后,司机才应:“好的,缚小姐。” ... 距拍摄场地一公里左右的某处停着一辆全新的黑色商务车。 车内,架在中控台的电话正开着免提,司机回应过缚宁,开始操纵方向盘将车开往拍摄场地。 苟明之在车后座位上好端端坐着,交握的双手规规矩矩搁置在膝盖。 中控台上地手机显示仍在通话中,苟明之没发话,司机不敢挂断。 手机里传出拍摄场地内缚宁跟工作人员的道别声:“那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一起共事。” 紧接着脚步响起,似乎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场所。 司机掌着方向盘前往拍摄场地附近,一直没挂断的手机里突然传来缚宁的询问:“你身边有谁?” 司机抬眼望着后视镜观察苟明之神情,不知该不该回复。 犹豫间,车也抵达拍摄场地之外,苟明之终于大发慈悲得发话:“手机递给我一下。” “好的。”司机将车停好,拿着手机往后递来。 苟明之伸手接过,放至耳边,透过下降的车窗瞥见不远处那抹接连十日都没见到的身影。 “在你左手边,看哪儿呢?” 远处缚宁稍稍偏头,琥珀琉璃般的眼眸凝望过来,精准捕捉到他:“...你还真会见缝插针。” 零星月色从上空顷倒,在地上拉出细长的阴影,她动,阴影也随之而动,浑然一体无法分割。 苟明之正要回话。 缚宁把举在耳侧的手机拿下去,指尖摁在屏幕上,干脆利落得挂断。 “...”苟明之看看被中断的通话,把手机递还给司机:“拿去吧。” 司机收起手机,像往常一样在缚宁走近之前,事先下车替人打开车门。 环视过四周,缚宁弯腰上车,车门关得迅速,明显是在担心被人发现有男人与她同乘一车。 苟明之眸色沉沉,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也极为识趣,她却依旧嫌他是个麻烦。 缚宁将手里的包袋放在膝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有交谈的意思。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倾身凑近,声调柔和,眼神危险:“难道我很碍事吗?” 车往怡园小区方向行驶。 窗外夜色依旧,与刚才没什么不同,车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冲突一触即发。 司机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路况,两耳不闻窗外事。 缚宁一脸淡然,眼都没睁,出口的话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有时候,不算很。” “不算很...?”苟明之低声笑笑,心绪被抚些许平,但还觉不够,指节揽住她侧颈,将人往自己面前带:“这话讲得好勉强,你刚刚是不是有在心里骂我?” 缚宁膝盖偏移,放在膝上的包袋顺着小腿往下滚,她伸手去够,没能抓住,拧眉望过来。 “有又怎么样?你就是欠骂。” “我可没有允许你趁着换车的间隙跟到这接我。” 苟明之心情突然很好,他可能就是欠骂,也不是谁骂他,他都会照单全收。 扫了一眼前方安分守己的司机,他靠近她耳边,小声抱怨:“你这段时间很忙,我已经好多天没见你,我再不露个脸,你是不是就真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第86章 让人痴迷 缚宁眼波淡淡,偏头躲避扑在耳边的气息,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有敷衍。 “现在不是见过了。” 苟明之控住人后颈,没让她逃离,低声责备:“冷心冷肺的,好让人伤心。” “没什么可伤心的。”缚宁回答。 苟明之视线低垂,不禁被近在眼前的白皙耳尖吸引:“可是我们真的很多天没有见面了,我一直忍住不去找你,免得打扰你工作。” 没控制住,埋首衔住细细研磨,唇齿间弥漫着她特有的冷香,顺滑发丝触在鼻尖,让他忍不住来回蹭动。 感受着她顿时的轻颤与抗拒,他只觉身心愉悦。 发根被她猛然拽紧,苟明之适时松口,头皮也瞬间传来被用力拉扯的酥麻痛感。 又疼又爽。让人痴迷。 被迫拉开距离,他笑容温和,有毫不顾忌执意往前逼近的趋势。 那痛感倒引得他窜出些兴致,薄唇也逐渐往她看起来异常可口的嘴唇贴近。 “苟明之。”缚宁眼底泛起幽幽冷色,却并不躲闪,似乎料定他不敢再继续往前。 苟明之在离她一寸时堪堪停住,拇指触上她唇角:“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了。” 摁了摁指腹下手感细腻的唇角,他接着说:“我好高兴。” 缚宁偏开脸,指节抓着他头发将他脑袋再度往后扯开点距离,脸色不太好看。 “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拉扯头皮的痛感更甚,苟明之却只觉得是锦上添花,助兴而已。 缚宁淡色的唇彩被抹到唇线之外,徒添两分残破又生动的美感。 似乎是惹得狠了,她眼神微暗,松了拽在他发根的手,身子往后退开些距离,抬手蓄力挥下。 “啪” 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车内。 司机一惊,下意识朝后视镜瞧上一眼,担心两人会起争执。 苟明之侧脸火辣辣的痛。 缚宁凉薄的视线落在前方司机身上:“把后视镜掰开,不准看后面。” 司机机敏,迅速抬手将后视镜掰转到一侧,同时心里也犯嘀咕。 这两位要真打起来,他该帮谁...? 后座,缚宁用刚落下巴掌的手指,划过苟明之还泛着火燎般痛意的侧脸,继而捏住他下巴:“头偏过去一点。” “怎么了?”苟明之配合地偏过头,轻声笑问:“还想打几下吗?” 淡漠如常的脸陡然凑近,安抚般在他燎热滚烫的侧脸落下微凉一吻。 她眼帘半垂,眸底分明毫无波澜,比起情动,更像是逢场作戏,却勾人摄魄。 软唇撤离,缚宁声色缓淡,眼底澄澈漠然:“接下来就安分点,别在这发疯。” 苟明之摸上侧脸,弯了弯眼眸:“要是次次都像这样赏个巴掌再给颗蜜枣...多来几下也不是不可以。” 缚宁没搭理,顷身去捡落在下方的口袋和跌落出来的物品。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换了话题:“你那经纪人呢,怎么没见她?” 缚宁在车座下方搜寻摸索,因躬身找寻物件导致她声音跟着发闷:“有事先走了。” “难怪,我还心想她看你看得那么严,怎么没见她跟着出来。”苟明之握着她胳膊将人拉起来:“坐好,是不是刚刚东西掉下去了?我来捡。” 没等她回应,他已经俯身而下,在两人座位下方环视搜寻。 短暂沉默后。缚宁抿唇,冷声道:“不用了。” 没等她再弯腰,他已经在座位下方看到片直径约莫4厘米左右肉色硅胶质感的物品。 捡起看了看,他起身递出:“是找这个?” “嗯。”缚宁伸手来接。 那物件被她拿走,重新装进袋子里,似乎是担心再次掉落,她将袋子打结封口放置一旁。 他注视着她淡定的神情,总感觉她刚才接走那瞬间有些不自然,于是开口询问:“那是什么?” 缚宁顿了一秒,斜眼睨来:“肩垫。” 苟明之脸上挂着笑,心中半信半疑。 肩垫?这么小...感觉不像... 他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柔声笑道:“已经被弄脏,恐怕没法用,哪个牌子,我买些新的给你。” 缚宁转过头打量他一会儿,神色淡淡:“拐弯抹角的,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求知欲有这么强。” 她伸出胳膊,摊开手心:“手机给我。” 苟明之轻笑着将手机放置她掌心。 她拿起手机在购物软件搜索框上敲击输入些字符,复掀眼递出示意他将手机拿走。 他笑着拿过来看。 与刚才那圆形硅胶质感差不多类型的相关商品整齐罗列在手机界面中。 商品搜索框内大喇喇两个字。 胸贴。 他视线游移闪动,悠悠往下翻看一会儿,了解清楚用途:“那刚刚的是你用过的吗?” “...”缚宁沉默两秒,冷淡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来,像在看变态:“是阿,难道你有收藏这种东西的癖好?” 苟明之露出微笑:“当然没有,仅仅只是会对与你有关的东西感到好奇而已。” 她一愣,眸底生出不解,很快再度归于平静,翻不起波澜。 苟明之却对她反应还算满意,相比含糊不清的暧昧情话,似乎这种直截了当的肺腑之言更能令她心底产生震动。 车窗外夜色朦胧,路灯影影绰绰正极速倒退,她是静止的。 女人眼帘微垂,细长羽睫轻轻开合,发丝在她耳后游移轻晃,那浅淡神情现下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窘困,是只因他而生出的别样神色。 苟明之侧脸还疼着,心中却舒畅的紧。 车内沉寂太久,两人毫无自觉。 倒是前方司机先按捺不住,极其不自在得发出点动静:“咳...” 没由来得被人打扰,苟明之心中不悦。 “怎么了?”他假意关心:“要是嗓子疼不如靠边停车顺道去药店买些药带回去治治。” 后视镜被快速掰正,司机往镜中瞧上一眼,答得利落:“没有,多谢您的关心。” 苟明之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开车。” 抵达怡园小区时,已临近11点,深夜路上行人稀缺,偶尔有几个下夜班的经过。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排走在区内小道上,伴着虫鸣,闲散惬意,不必言语也自在其中。 第87章 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月黑风高,临近郊区的别墅区依稀能见到几户人家灯火通明,亮光从落地窗处探出,点缀着幽静的园区。 一独栋别墅二层房间内。 徐异半睁着眼躺在床边 ,眼底带着淡青色,唇上有几处没痊愈的疤痕,再往下便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潦草得很,意气风发的神情不再,满是疲惫和庆幸。 背后久违的柔软大床让他下午一回到家就倒下睡了个昏天黑地,现下才悠悠转醒。 被拘在里边快半个月,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吃不好,睡不好,一堆人挤一个房间里,整天看教育片,偶尔还拉他出去问话。 睡得久了脑袋发昏,他不想动,就这样干躺着,眼皮沉重,又开始打架,几乎下一秒就要接着睡去。 意识模模糊糊,刚要入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徐异翻身坐起,撸了把自己的粉发,带着火气将门拧开:“能不能别来烦我?” 徐父徐母正站在门外。 徐母担忧道:“异儿,你回来就睡到现在,饭都还没吃,给你留了饭菜,下去吃点然后洗个澡再睡。” “爸妈,我都说了不饿。”徐异不耐烦地抬手推赶。 “这...”徐母叹了声气,也没强求:“那好吧。” 一旁的徐父伸手来拾起他身上的衣物看上几眼,又满脸嫌弃地松开。 “那你得洗个澡阿,你这臭烘烘的,让我们丢人倒是其次,可别把霉气带家里边儿了。” 不提还好,一提徐异更生出些火气。 他语气不善:“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按你们说的跨过火盆,哪还有什么霉气?” 他压根就不信那套说法,但拗不过二老,也只能遵从。 那火盆里不知道烧的什么东西,味道呛鼻难闻,大热天,火势又大,燎得他胯.下冒汗不说,还差点烧穿他的裤裆。 就非得让他跨,不跨不让进家门。 人人都说他搞艺术的思想前卫,但谁知道他父母其实特别封建迷信。 两人见他确实心情不好,也不再劝,回房休息去了。 他将门关上,把屋内的灯光调亮,脑袋清醒不少,心情复杂,睡意全无。 徐异顶着杂乱的粉头发走到半人高的书桌旁,书桌上最外层的书架里面立着一摞厚厚的杂志。 拾起本本翻看,缚宁的身影出现在部分杂志封面上,而有她身影的杂志内页也被折好,用书签标注。 他注视着封面上的人,捏着杂志的手指渐渐攥紧,眸底渗出强而无理的占有欲。 “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有什么错?” 陡然松手,杂志掉落在桌面上,他盯着那处被捏皱的一角,觉得有碍观瞻,更失了美感。 随后坐下将褶皱抚平,整理好放回原位迈步进了浴室。 次日清晨。 徐异拿出手机看清日期,正值周六,也不急着回学校。 他驱车前往市区到达杨嫜所开设的店铺。 将车停好,他调整下后视镜。 镜中徐异胡子已经刮干净,粉发也打理过,但眼下还是泛着些青色。 确认无误之后,镜中原本桀骜,泛着戾气的白净脸庞扬起笑意。 变得单纯无害,讨人欢喜。 他直奔杨嫜店铺,指背在敞开迎客的玻璃门上敲了敲,爽朗笑道:“杨阿姨,我正巧路过这,顺道来看看你。” 里面那站在柜台后的杨嫜抬头看见他,愣了下,随后扬起笑容,态度不像往常那样热情。 “哎,小异来了,快进来坐会儿。” 徐异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以前的热情也并不真心。 点头应答:“好。” 边走边环顾四周,店铺里时兴的夏装整齐排列在各处。 老牌店铺,货源不明,不是什么名牌,但质量有保障,不然也开不了那么多年。 徐异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不妨碍他吹捧。 “杨阿姨,看你这新进的衣裳,真有眼光。” “正好我妈这几天吵着没衣服穿,麻烦你按我妈的码数挑几件,等会儿我走的时候我好给她带回去。” “没问题。”杨嫜眉头一扬,熟悉的热情感又回到她眼中。 徐异笑容灿烂。 比起姐姐那,还是她母亲这边更好对付。 “那就谢谢阿姨了。” “看看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有孝心。”杨嫜站起身,动手为他挑选搭配:“不过小异...你之前做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徐异脸僵了僵,迈步走到店铺中央的软凳上落座。 装傻道:“杨阿姨,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不太明白。” 他又没得逞。 就算姐姐跟这女人说了但也没有证据,这女人向来对他还算喜爱,怎么可能这么笃定。 杨嫜找出两套衣服,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怀疑和不解:“小异,你回来之后看过资讯吗?” 徐异望着她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道不妙。 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压下心底浮躁。 “还没有,怎么了?” 杨嫜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接着挑选了好几套当下流行的服装动手包装。 包装好后她撩下散在肩前的长发,这才拿出手机搜索资讯。 徐异见状走到柜台边去笑问:“你干什么呢杨阿...” 话没能说得完整,在见到杨嫜递来的手机那刻,他变了脸色。 手机屏幕中循环播放的资讯中,那晚在夜总会被抓的人正是他,样貌被拍得清清楚楚。 匆忙拿过手机,翻看评论和视频发布日期。 已经是十天之前的事。 抓就抓了,还弄得人尽皆知。 忍不住想将手机往柜台上砸,嘴里脏话也即将出口,抬眼看见杨嫜又硬生生憋住,将手机好好放了回去。 杨嫜把手机收好,笑得讥讽:“这上面还说你服用了药物,你原本还打算用给谁,想必也不用我多说,阿姨也不是傻子。” 徐异收敛了笑意,神情黯然,脑袋低垂。 “杨阿姨,是我一时糊涂,我太喜欢姐姐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脾气软硬不吃,我才...出此下策。” 顿了顿,他抬起眼帘,软声道。 “我也很后悔。” 第88章 猪脑子 “小异,你这...”杨嫜神情纠结,似乎有松动的趋势。 徐异立即拿出手机,问:“杨阿姨,这些衣服多少钱?” 杨嫜也正不知道怎么决断,不过眼下收钱比较重要,于是立马拿起计算器算出价格,递过来给他看。 徐异瞧过,极为上道得扫付款码支付,紧接着又在微信转了五位数的金额给杨嫜,聊表心意。 杨嫜拿起手机点开查看,脸色变换几下,笑容重新浮现。 徐异看过她脸色,接着游说:“杨阿姨,我很抱歉,这些你就当是补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姐姐的住址,我也想当面和她道歉。” 杨嫜略一思忖,似乎放下芥蒂,挑眉一笑。 “小异,阿姨对你向来是很满意的,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下次,闹得沸沸扬扬,面上多不好看,等过段时间你再去找你缚姐姐也不是不行。” 徐异笑容涌现:“我明白的杨阿姨,那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他拿起几个打包装好的衣袋,朗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行。”杨嫜点头,并跟随着将他送至门口:“有空再来玩儿小异。” 拎着几包衣裳走到车旁,两手满满当当,腾不出手来开后备箱。 探头见杨嫜已经回到店铺内部,没在门口,徐异不耐烦得松开手。 纸质的包装袋 “嘎达” 落地,坠在他脚边。 用钥匙将后备箱打开,他将包装袋抓起来随手扔进去。 回到驾驶座上,启动油门,手搭上方向盘,车将开走之际,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不用看也知道是转账被接收的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果然,连住址都发来了。 徐异转头撇一眼店铺门口:“真他妈搞笑,还真以为这见钱眼开的女人对姐姐有多上心,差点就信了。” 收回视线,他盯着前方路况。 不过,对他来说却是好事。 驱车回到家中。 徐异进门就冲大厅里的徐母厉声质问:“我被抓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你们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 徐母抬眼看过来,无奈回应。 “我们也是想让你安心休息一下,快来吃午饭,看你这脸色,我刚才特别叮嘱王姨做了你爱吃的。” 闻言,徐异脸色缓和不少,露出些笑来,寻着菜香到餐桌落座。 徐母见状笑笑,把准备好的东西推至他眼前。 “来,这是你不在的时候你喜欢的女模特拍摄的6月刊杂志,之前你不在,所以我早早就替你买来。” 看清这杂志封面上的人,徐异眼神沉了沉,放下餐具抬手拿起看得细致。 他视线停在模特脸上,又随之向下临摹那曼妙轮廓,不禁有些手痒。 要是能把人弄到面前来人物写生就再好不过。 用过午饭,徐异放下碗筷欲意去楼上画室。 起身走出两步,感受到徐母投来的视线。 他转头垂眼瞧了瞧徐母身上的衣裳,倒转回车库,把后备箱里买来的衣裳统统摆在桌上。 笑容灿烂明媚,一副乖孩子样:“妈,我去看杨阿姨时特意给你捎带回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母喜上眉梢,拿起挨着翻看,看那神情还算满意。 她边将衣服往身上比划边开口叮嘱。 “异儿,女人多的是,实在不行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凭你那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正值青春年盛有需求很正常,不过也还是少去那种不正规的场所。” 徐异拿起桌上的杂志,脸色变了又变,只觉得有口难言。 不是他要去,但又不好说他私底下干的混蛋事。 忍住想要辩解的冲动,百无聊赖得挥手应付:“知道了,我等会儿在画室,你们没事别来打扰我。” 三楼画室内。 落地窗前悬挂的纱帘堆在两侧墙角处。 徐异坐在画板面前,在画纸上勾勒人物轮廓。 平板电脑显示着缚宁当初拍摄的那组6月刊照片中的其中一张。 这是那本杂志品牌官方账号6月初在自媒体平台上发布出来的,输入关键词就能搜到。 画作即将完成,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徐异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 思路被打断,笔下线条不再流畅。 “艹了。”白净脸庞满是烦躁与不耐:“他妈哪个王八羔子?” 他握了握画笔,看着画了三分之二的画,最终还是把画取下来扔掉。 将指尖沾染的颜料擦拭干净,徐异看向被扔在远处响个不停的手机。 过去捡起接听,勃然大怒:“你最好是有事,不然老子明天晚上到学校抽不死你。” 电话那头是当初给他药的人。 说起来他就火大。 事没成,这下回到学校肯定也会被指指点点,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调笑。 “诶,徐大少爷,我还没说你呢,你先火了,我好心送你好东西,你被逮住就一股脑的甩锅给我,害得我跟着被叫去喝茶。” 这一通惹得徐异心里不痛快。 他寻个位置坐下,拿起手边的杂志一页页翻看,心也慢慢静下心来。 “不然我还藏着掖着拒不交代吗,我他妈又不是猪脑子。”顿了顿,他笑得爽朗又恶劣:“买又不违法,售卖的人才摊上事了,怎么,你心虚?” 那边立即反驳。 “我心虚什么,我要有问题还回的来吗,那徐大少爷,你明天晚上记得赶在学校门禁前回来。” 徐异没心思再跟他拉扯,闻言笑骂:“行了,滚吧你。” 电话挂断,他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他一下午的心血白费,没有成果。 徐异脸上桀骜敛去,嘴唇灰白。 没两秒,固执的神态爬上他脸庞。 他不甘心,当时要是没有那个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不过那男人到底是谁,遮挡得太严实,根本看不到长相,而且他与姐姐看起来还挺亲近。 思及此处,忍不住低骂:“妈的,烦死了。” 徐异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顺势仰躺在躺椅上,抬手将翻看到一半的杂志搭盖在自己脸上。 眼前一黑,只余混着油墨味的纸香。 明天... 明天去见一下姐姐再回学校。 第89章 真没礼貌 周日下午,烈日当头,空气闷热。 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在通往怡园小区的主干道上行驶。 车内冷气充足,缚宁正垂眸观看手机上一段配着解说的资讯视频。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自手机中传出:“此番深入打击不明三无药品产业链已经取得成果,现场可以看到各类药物泛滥,场景简直触目惊心!” 视频由人拍摄,所以画面有些晃动。 拍摄的画面中能看见各种药品分类摆放在一处类似仓库的地方。 紧接着拍摄的人沿途走动,镜头也跟随着调转朝向另外一侧。 隐约能见到几个罪魁祸首在流水线旁手足无措得进行辩解。 那几人脚下。 打包封口的快递箱在地上堆积如山。 解说也在继续:“此次不仅查获大量之前所涉及的劣质催.情药,同时还查获大批抑制生长的阻生剂和...” 听及此处,缚宁不由喃喃。 “阻生剂...” 思绪飘远,后面的解说她没再去认真听,最后只断断续续听到些结束语:“...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此类事件屡禁不止...任重而道远...” 关掉资讯,她凝望着窗外。 这事还挺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算算时间,徐异恐怕已经出来了。 车内没安静几分钟,身旁假寐的倪娜悠悠转醒。 因为连日跟拍,她脸上同样是掩盖不住的疲倦,揉揉太阳穴,她翻出日程表看了看。 “明天和后天都可以休息,还有一场拍摄在两天之后。” 缚宁看她一眼,淡淡回应:“知道了。” 顿了顿,她接着提醒:“伯母难得来这一趟,你也要记得分点时间给她,别让她满怀欣喜得来,惴惴不安而归。” 倪娜常常公司、拍摄场地两头跑,稍微闲暇,还需去寻找客户资源。 她母亲来得也不巧,正赶上最忙的时候,本想来照顾下女儿,却反倒在不经意间变成累赘。 倪娜盯着车窗外边看上一阵,转过头来,表情纠结凝重。 连日的疲劳所带去的焦躁忧虑似乎在此时有了宣泄的出口。 “缚宁,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来自小城镇,要是不争分夺秒去拼如何才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当初我看过你的入职资料,你是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来就在这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她抿动嘴唇,眼神艳羡。 没两秒那点艳羡又被她埋于眼底,故作轻松地翘腿笑叹。 “可我不同,我耗费几年时间攒下的积蓄也只能支付起这里市中心一套房子的首付而已,连我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我怎么安心陪伴家中亲人,等我功成名就,再补回去也不迟阿…” 话虽说的轻巧,但变轻的尾音昭示着主人的无奈。 缚宁没再看她,侧首盯着窗外:“也是,有得必有失,总要有取舍。” 车转弯后接着往前,已经临近怡园小区。 车停住。 缚宁步入小区大门,往单元楼走。 远远便见单元楼下长椅处坐着一将脸头都遮挡严实的少年,那人靠着椅背垂头看手机,帽檐低垂,亦看不清相貌。 长椅位于树荫底下,隔绝正辣的日头,开拓出一片阴凉的绝佳休憩之所。 缚宁经过时不禁看上一眼。 酷暑炎日,戴口罩不嫌热的除了苟明之倒是再难额外见到。 脚下步子没停,她默默收回视线。 突然一道带着侵略性和进攻性的视线落在后背,她准备迈进单元楼的脚步陡然停滞,那道视线也随即收敛起来。 有些熟悉。 脑中自动匹配出徐异的脸。 这个麻烦还是没甩掉。 她转过身,观察得比方才更细致,顺利瞥见徐异隐在帽檐底下的粉色鬓角。 缚宁没出声。 倒是徐异先按捺不住,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起身抬头望过来。 “姐姐。” 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缚宁下意识移开视线。 这小子总是姐姐姐姐得叫,弄得她老是有一种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视线重新投向他,直奔主题:“来干什么?” 徐异取下口罩,唇上几道未褪去的疤痕显眼,衬得人无辜又怯懦,可怜的紧。 “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但我也知道你恐怕不想见我。” “嗯,不想,恭喜你答对了。”缚宁眼底无波,对他那副可怜相视而不见:“所以你最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眼下不管他是从何处得知她的住址,她都没心思去追究。 尽管闭口不提,带着指向性的答案依旧呼之欲出。 掩掉那丝机不可察的情绪,不再理会徐异,转身要接着步入楼道。 耳边同时伴随着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 “姐姐等等,你后面有人。” “想什么,这样出神?” 视线被大片的黑色衣料占据,头顶也压下股熟稔的气息,额头被宽厚温热的手背抵住。 后移半步,拉开距离,不再沾染男人熏香味的空气重新流入鼻腔。 缚宁眸光淡薄,冷冰冰觑着对方,不咸不淡地提出建议:“你走路没声的毛病早些改改。” 苟明之闻言走近一步,音量压得极低,眼睛越过她头顶,暗暗打量后边的徐异。 “分明是你分神,怎么还要赖我?” 话音落下,苟明之越过她,单手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抽绳垃圾袋,往垃圾处理区摆放的几个分类桶走去。 徐异不知何时从原先站立的位置往前迈了几步,正站在小道中间。 扔完垃圾的苟明之开始往回折返,途经徐异那处,稍稍弯唇,表情讶异。 “这位小朋友,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是这里的住户吗,我怎么没印象?” “哼。”徐异扯唇笑笑,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像和缚宁讲话时那样伏低做小:“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 苟明之不以为然,轻斥:“真没礼貌。” 虽然缚宁隐约有意识到徐异是刻意在她面前卖乖讨巧,但真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她将包袋挂置腕上,双手环抱于胸,开始当起看客。 随意变脸是门技术活,而这门技术苟明之掌握得明显比徐异好。 第90章 大叔 这副拿大的长辈口吻顿时惹得徐异更为不快:“你他…” 话尾骤然转过好几道弯儿,徐异堪堪收回话音,往她这里望过来,眸色黯然,真假不辨。 缚宁脑袋偏开,全然当作没看见。 面对这种曾经打算对她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根本没必要给好脸色,而他是怎么突然找到这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搭在臂膀上的指尖收紧,掐的自己生疼。 这戾气源自于徐异曾经的行为,也因为意识到杨嫜居然再一次偏向他。 苟明之脚步移动,挪至徐异面前挡住他视线,笑得悠扬,眼底顿时多上几分兴味: “你他…” “他什么?怎么不接着说?” 徐异探头去看,忍着怒气露出笑来,上下打量苟明之:“我怎么看你也眼熟得很…”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翻看,了然地点点头,笑得格外爽朗。 “噢,对,这不是大网红嘛,我看这上边个人信息写着年龄26岁。” “我还不到19呢,叫你大叔应该也不为过,是吧?” 苟明之没应声,转身遥望过来,视线扫过缚宁搭在胳臂上的手指,径直往她这方走来。 迈出两步的同时也调转话头,邻家大哥哥一样温声笑语: “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上过社会新闻,你这张俊俏的脸和招摇的粉发让人记忆深刻,所以我直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在缚宁身旁驻足,他转身朝向徐异,唇角开合,语调带笑。 “该叫你小瓢虫才对。” 徐异和缚宁同时一愣,两秒后才接连反应过来。 徐异眼神闪烁匆忙,开口想要辩解:“姐姐,我没有,你知道的,我是被…” 话没说完,他似乎想起些什么。 白净细腻的脸慢慢染上点粉,面色羞愤,混合着慌张无措,眼底却暗含不甘与躁郁。 “你不知道就别胡说,我根本就没真对那里的女人做什么。” 苟明之弯起眸子,像个正义的法官一样做出判决:“脏一点儿也是脏...” 徐异垂在身侧的指节收拢,紧咬着牙关不知如何反驳。 缚宁对上徐异投来的视线,内心平静,毫无波澜:“没事。” 徐异面露喜色,正要走近接着解释。 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日期接着说:“这不重要,今天周日,也没到放暑假的时候,你还是快点回去,不要再想着动歪脑筋,白白浪费大好前途。” 在离缚宁一臂远处。 徐异睁大眼睛,停住脚步呆在原地,面上委屈之色显露,气势也瞬间减弱。 “姐姐…” 这声声姐姐叫得她不自在,她自动屏蔽,也没应声。 没得到回应,徐异微垂着头,眸子泛起些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 “可是现在我声名狼藉,你们使的手段不也见不得光吗,我也因此长了教训,上次那个男人又是你什么人?” 缚宁垂下眼帘,余光掠过一旁的苟明之。 他端着副笑脸一声不吭,显然是不打算开口回应,要将这问题抛给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对面粉发少年眼眸转动。 挪开定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偏移到苟明之身上,毫不避讳得将人上下扫视一番。 “我看那人身形好像跟这个网红有些像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下轮到她默不作声。 原本弯着眼尾准备看戏的苟明之垂眸瞥了瞥泰然自若的缚宁,遂接过话头:“你们这话倒让我有些听不懂了。” 他露出友善的微笑,眼中闪过一抹尤其真实的疑惑色彩。 “我之前跟你见过吗?” 见他像模像样,缚宁也懒得戳穿他。 这么会演,不去演戏可惜了,影帝非他莫属。 徐异脸色变了变,眼中困惑显露,烦躁得拢了拢头上的鸭舌帽:“这谁知道?” 紧接着他嘴唇开合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看口型应该是骂了句脏话。 探寻无果,徐异开始迁怒苟明之:“我没同你讲话,老男人你插什么嘴?” “还不到三十。”苟明之笑意不减,侧首看向缚宁:“应该也不算老?” 感受到身旁视线,缚宁没心思回应,转身踏进楼道,摁亮电梯按钮。 苟明之跟来她身旁。 没两秒徐异也紧跟而来。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转过身时见到门外徐异要往前伸的手臂正被苟明之牢牢拽住。 看情况是徐异想来拉她,却被制止。 徐异挣脱不得,怒目而视:“把你臭爪子撒开!” “是你挡着我的路了。”苟明之微笑道。 没管电梯外面僵持不下的两人,缚宁毫不犹豫地摁下关门键。 两人不约而同投来视线:“...?” 缚宁视若无睹,只盯着即将攀升的数字。 苟明之眯了眯眼睛,干脆利落地甩开徐异不断挣扎的手臂,两步上前,指节探进即将闭合的电梯门空隙。 横在门缝之间的那截手指引起缚宁注意,下意识伸手去摁开门键,还没等她摁下,门已经自行打开。 她只好收回手。 做了多余的事,电梯门有感应装置,就算不管大概率也出不了事。 迎面走来的苟明之笑意深沉,语调分外柔和:“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个邻居。” 这话不止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后边想继续跟进来的徐异听。 徐异闻言停住脚步,眼神在二人间打量一下。 “邻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要一起上楼...” 趁徐异愣神,苟明之侧身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伸手去摁按钮。 门将关闭,他注视着外边心有不甘的徐异,温声笑道:“很高兴能认识你,那下次有机会再见。” 徐异神色微变,匆匆往前踏出一步:“姐姐,那我之后...” 余音被隔绝在门外,剩下的缚宁没听清。 被独留在电梯门外的徐异眼睁睁看着那道门阖上:“之后再来找你…” 回过神来,电梯数字攀升的同时也迎来他憋了许久的呵骂。 “妈的。” 由于在外面等的时间太长,他鼻尖早就已经沁出层薄汗。 手背抹去鼻尖汗渍,他幽幽盯着地面。 假惺惺的破网红,不就是个邻居,嘚瑟什么。 没再多留,徐异转身往楼道外面走,望着前方楼房外刺目的阳光,他压了压帽子,将脸遮挡完整。 第91章 彼此作伴不是很好? 电梯内。 苟明之与缚宁两人并排而立。 本来异常安静的气氛被苟明之打破:“刚刚你似乎是担心我会被夹到?” “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缚宁神色如常,言词冷淡:“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我那是条件反射。” “这样...”苟明之低声呐呐。 手心突然被他捏住拾起,缚宁扭动指节想往回抽。 苟明之用力攥紧她,大拇指关节微微屈起,不轻不重地在她手心挠刮两下,闷声笑道:“这么说你反应还挺快的。” 缚宁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电梯门打开。 她看向自己被攥住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交缠而握,密不可分,男人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粗糙温暖的指腹抵住她的指节像在摸索,又像在把玩。 指节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原本还能适应,后来逐渐升高,变得灼热,越发明显。 缚宁忍不住催促:“还不走?” 出口的话有些低哑,眸光在眼括流转,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语调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变了味道,便被苟明之牵着往外走。 在过道站定,她视线下移,落在男人手背上,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牵够了没?” 苟明之轻笑一声,识趣松手,温柔询问:“那...要来我家坐坐吗?” “不去。” 正要转身,他的体温又攀上手腕。 回过头,苟明之眼底划过失落,平日里从容得体的笑容也显得有些苦涩。 “回去你也是一个人,而我也是一人,我们彼此作伴不是很好吗?” 男人不再从容的语调、脆弱的表情、放低的姿态,在某一刹那让缚宁产生动摇,心底也第一次生出些想了解他的想法。 迎上他视线,淡淡问道:“你说你是一个人,难道你没有家人?” “家人...”苟明之唇角弯起弧度,眼神偏移:“这有些问倒我了。” 看他兴致不高,缚宁没强求:“觉得为难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苟明之凝神思虑几秒,笑容重新浮现,手却依旧抓着她不放。 身体被牵动着往他家门口走过去。 进屋落锁。 苟明之取出女士拖鞋递到她脚边,又拿出自己的拖鞋。 两人并排而坐,埋首换鞋之际,他才回答刚刚的问题:“算是有。但拢共也没见过几次,以后恐怕也不会见。” 垂落的卷发挡住他侧脸,只听得见他含笑语调,见不到他眼底神色。 果然就不该问,像这种情况...她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完全没有对他进行安慰的必要。 缚宁反应一会儿,语气敷衍:“嗯,知道了。” 生硬的语气引得苟明之低笑不止。 等两人都坐直身子,他抵近一寸,勾起唇角:“怎么可以就这样敷衍了事,通常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一下吗?” 见他一如往常,缚宁那点不自在也了无踪影。 “我不太会安慰人,你要是想要人安慰,可以去找个顺心意的人来。” “惯会拿话堵我。”苟明之屈起指背,想碰碰她的脸,又突然顿住,站起身:“手太脏了,我去洗洗。” 说完,就走向卫生间。 缚宁起身去厨房洗过手便在客厅闲逛。 落地窗处的矮桌上摆放着茶水和一本倒扣的杂志。 她坐靠在躺椅上,窗外视野开阔,下边的单元楼门入口和中央绿化全都一览无余。 也不知道他在这盯了徐异多久。 指背触上茶壶,还是热的,拿起摆在一侧的空余茶具,给自己斟满。 茶香四溢。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没理会,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细细品味。 别的不提,他品味向来不错。 手中茶杯被抽走。 苟明之捏着茶杯的指背还挂着几颗水珠,他看看里面喝了一半的茶水,又俯低身子看向缚宁湿润的唇角。 贴心提醒:“睡眠质量那么差,还喝茶,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一点点,不碍事。”缚宁伸手要把茶杯夺回来。 还没够到,腕背上的重量压得她手臂直直下滑。 “不碍事?” 苟明之将她手腕压在桌上,抢先一步拿起茶杯,把里面剩下的茶水喝个精光。 紧接着又将茶具端起来,走向厨房。 “你是不是忘记上次是谁哄了你半宿?” 缚宁被这句话堵得开不了口,视线慢悠悠挪向窗外,不做回答。 厨房那边偶尔传出些水流声,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缚宁身心倦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发尾。 待在这里好像比待在自己家更让人身心放松,没必要研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这种感觉,他只会是她人生中有过短暂交集的过客而已。 眼前落下一玻璃杯,里面装着的液体艳丽又粘稠。 “...”缚宁看着他。 什么东西,该不会加了料? “你在怀疑什么?”弯身而立的苟明之眼露不满,好脾气地将杯子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给,可以喝果汁。” 缚宁这才接过来:“谢谢。” 杯口抵近唇边,果香扑面而来,现榨的。 喝过几口,她将玻璃杯搁在桌上,苟明之早已坐靠在对面的椅凳上。 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视线相撞,苟明之偏了偏头,礼貌谦让:“你先说吧。” 缚宁指尖抚着玻璃杯身:“我已经看过资讯报道,结果还不错,你也算间接做了件好事。” “当然,毕竟我是大善人。”苟明之轻笑道:“不过治标不治本,蟑螂嘛...阴暗潮湿的冬季就龟缩起来,看不见踪迹,到适合繁殖的夏季又会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爬出来,生上一窝又一窝,再等着冬季来临。” 缚宁看着杯口,若有所思:“总有人会将自己的欲望施加在他人身上。” 没人接话,她抬起头,苟明之已经敛去笑容,神色认真。 “你是指徐异还是指你母亲?” 第92章 活该 缚宁微抬眉尾,答得坦然:“都有。” 苟明之轻笑一声,身体前倾,指腹蹭下她耳廓,嗓音柔柔:“你向来清醒。” 她下意识躲避。 温热的指腹追随过来,耳廓软骨被他用力捏了捏:“也在清醒得期待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失望还积攒得不够,伤的还不够彻底。” 对方瞳眸如墨般越发浓郁,捏蹭她耳廓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缚宁猛地攥住他的手,制止他:“苟明之?”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 缚宁温凉的手心覆在他手背,指甲偶尔剐蹭过他皮肤,也令苟明之有些不稳的思绪逐渐安定下来。 敛去眸底扩开的激荡。 他继续没说完的话,嗓音平静悠扬,好似无事发生。 “所以像赌徒一样,翘首盼望下一次她是不是会有所改变,下一次她是不是也会看到你的付出。” “时间长了,最终发现自己早就习惯成瘾,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接二连三的话语句句带着仿佛有过前车之鉴的笃定和忠告。 缚宁甩开他的手,对上他温柔含笑的视线:“你这些话不像是在说我,更像在说曾经的自己阿?” 苟明之弯起眼眸,笑容和煦,耳畔丝丝缕缕的卷发随之轻摆,尤其蛊惑人心。 “是阿。” 虽然应得利落,他却没打算再继续解释。 缚宁也无心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徐异在那底下等着的?” “我午休起来发觉的,两点过10分左右。”苟明之扫一眼腕表,确认了当下时间,又接着补充:“他应该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还等了挺久。” 缚宁略微颔首,看向窗外:“嗯,知道了。” 落地窗外,底下的长椅清晰入眼,仿若能想象到徐异不得不在那耐着性子等待的模样。 真够滑稽的。 收回视线,她握住玻璃杯咽下两口果汁。 清爽又伴着果香的口感引得她不禁抬杯多咽了几口,满杯的果汁不知不觉就少了大半。 等她将杯子放下,苟明之轻轻笑道:“你应该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找来这里的。” 缚宁抿抿唇,拭去嘴角果渍,说得随意:“知道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苟明之弯起眼眸:“你心里有数就行。” 缚宁指尖摩挲着玻璃杯:“你最开始是想说些什么?” 苟明之莞尔一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这果汁味道怎么样。” 缚宁斜握着即将见底的杯身,语气平淡,唇边却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好喝,挺新鲜。” 苟明之捕捉到她这点细微变化,含笑的眸愈发深邃,视线下意识掠过她潋滟唇色,顿时觉得有些口渴。 不着痕迹地偏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你喜欢就好。” 缚宁眼帘半垂,果香在唇齿间蔓延的同时也生出疑虑。 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抬手整理耳边垂落的的发丝,指腹触及耳尖,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联想到之前种种,耳尖被人啃噬研磨的微妙触感顿时接连涌上,让人避之不及。 视线在桌面上稍作游移,重新捏起玻璃杯抵近嘴边。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总是又啃又咬,像条牲畜。 没一会儿,苟明之看看时间,起身去将果汁壶拿来放在她面前。 随后又拿来一盒体积庞大、全新未拆封的乐高,单手捏住递来:“你可以玩玩儿,打发时间。” “你还玩儿乐高?”缚宁垂眸凝视,并未接过,感到新奇。 “当然。”苟明之露出微笑:“既能让人静下心来又能打发时间,组装好之后还可以当做一件装饰品。” 缚宁没吭声。 这种大体积的乐高,一时半会根本拼不完,她没打算多待。 见她没有接过的打算,苟明之没了法子,只好弯腰将长长瘪瘪的包装盒塞进她怀里。 横立在胸前的包装盒即将倾倒,缚宁赶忙扶住。 苟明之低声笑笑,再说话时语气带上几分商量的意思:“快到饭点了,你不如就在我这用过晚饭再回去。” 缚宁抬起头,对上一双掺杂微弱恳切的眼睛。 视线扫过偌大的客厅,即使现在她和他两人都在这个屋子里,这屋子看起来还是空荡寂寥,甚至有点干净得过分。 好吧,她不喜欢做饭,在这等着吃现成也没什么不好。 “你一开始就该直接请我留下,而不是这样拐弯抹角。” 气氛微妙得停滞一瞬。 苟明之笑容加深,开口解释:“我只是有些担心又会被你拒绝,你总是拒绝我,避开我,不愿意同我扯上关系不是吗?” “别再抱怨。”缚宁低头查看手中的乐高包装,打算动手拆开:“你该知道,比起别人,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足够耐心了。” 这话给苟明之带去极大的满足感,他低声笑起来。 笑声止住,似乎还嫌不够,他继续追问。 “宽容...有吗?” “可是你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分明也是实打实的。” “...”缚宁拆包装的手顿住,冷冷扫了一眼男人被她扇过的侧脸,继续拆包装:“那是你活该。” 而且他分明挺享受,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见她已经着手将包装盒里分装好的乐高模块一一拿出放在桌上。 苟明之也不再打扰,转身走到餐边柜旁取下腕表搁在台面上便进了厨房。 第93章 油盐不进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街道车流量较大,鸣笛声不断。 铺面内,杨嫜刚送走一位客人。 在门口遥望着客人拐弯去往主道边上的那条街,她扬着笑意的脸渐渐放松下来。 随后转身回到收银台拿起角上的水杯端起灌下几口。 干涸的嗓子得到浸润,她才颇有怨言得望着门口低呵:“嫌七嫌八的,折腾半天也不买。” 将水杯搁置一旁。 她扬眉,视线扫过门外。 除了主道上的汽车鸣笛声断断续续传至耳边,没再看到有客人进来。 拿起手机翻了几条资讯。 看了十来分钟,她盯着手机里的一则资讯内容出神,似乎忆起些往事。 眼底原本的纠结之色最终还是逐渐褪去,变得平静。 没再在那则资讯停留,她指尖迅速划过屏幕,随即被下一条搞笑短视频引得不由发笑。 晚饭后,好些人出门散步,店里陆陆续续还是来了些客人。 杨嫜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过,卷帘门下拉,关门歇业。 驱车到怡园小区地下车库时,前方经过一对母女。 女孩笑容灿烂,央着母亲的手臂边走边撒娇:“妈,到时候我期末考试要是考进班级前十有没有奖励阿?” 母亲打趣:“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吹牛啊,你那成绩可能悬,要真考进,要啥买啥。” 两人越走越远,只能闻见女孩带着不满哼哼的余音。 “别不信,等着瞧,我这次可用功了......” 杨嫜收回侧眸看去的视线,想到缚宁那张总是冷冷淡淡的脸 ,她拧了下眉头,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嫌恶,随即低叹。 “差别真大…” 全赖缚濒的劣质基因。 回到家中,杨嫜抬眼望去,客厅灯亮着,再往里走几步,侧目。 缚宁卧室门还开着。 听见动静的缚宁从卧室走出,也不走近,只凝望过来,淡声道:“分明都知道徐异做的龌龊事了,还想着把我往火坑里推。” 杨嫜凝神思索,意会话中含义。 莫非是小异来找过缚宁了。 思及此处,她稍一挑眉。 都跟他说了过段时间再来,性急什么。 杨嫜立即辩解:“火坑?我给你找的孩子和你性子互补,家底又厚实,怎么能说是火坑?” “至于之前他做的错事,毕竟年轻气盛,他已经跟我解释过,而且他来找你也是想跟你道歉,我觉得他也挺诚心的。” 边说着她边换上居家拖鞋。 这番说辞没得到回应。 她抬眼。 缚宁眸色淡薄,幽幽开口:“你不只是跟他投缘,你们两个行事也是如出一辙。” 话音落下,她回了房间,门也被随手关上,关门的力度跟平时一样,像是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杨嫜却明白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囊括着太多含义。 下午那会儿看到的资讯一时间重新在杨嫜脑海中浮现,避无可避。 她毫不在意得笑笑。 如出一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错。 … 13年前。 缚宁10岁。 杨嫜打量眼前的女孩的个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小孩子长得太快,加上她和缚濒的身高本身也不算低,所以缚宁身高一个劲儿往上窜。 视线在女孩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 更觉心烦意乱。 杨嫜不由来回踱步,心中也在想应对之策。 如果她不想办法抑制缚宁的身高,那就没办法再给她安排工作,那是多大一笔收入,平白浪费,岂不可惜。 女孩站在测量身高的墙贴前,茶色的眸子偶尔转动,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杨嫜略显不耐的脸上。 却不开口问话,只侧身看一眼身后测量尺的刻度线。 脚步逐渐放缓,杨嫜心生一计。 迅速带缚宁去到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她连忙询问:“医生,小孩个子长得太快,打抑制针能控制吗?” 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看过,给出答案:“你女儿骨龄10岁,很正常,根本不用打抑制针,回去吧。” “我觉得还是让她打针比较好。”杨嫜脸色变了变,还是坚持。 医生眼神古怪得在她身上和一旁小女孩脸上来回扫视。 而后有些不耐烦得瞧着母女二人催赶:“你是医生我是医生?都说不用打,你是不是亲妈?” 杨嫜被噎得心里堵的慌,呵笑一声,回了句:“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等会儿还得让他开单子好去给缚宁打抑制针,眼下不好把人得罪了。 医生没搭理她,看了几眼安静坐着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姑娘这是你妈妈吗?” 杨嫜偏头凝着缚宁白软的侧脸,催促:“说话阿你,问你话呢。” 女孩偏头看她一眼,又转头朝向医生,冷静点头:“是妈妈。” 得到答案,医生也不再言语。 “听见没?”见医生如此,杨嫜嗤笑道:“我当然是孩子的母亲,但我也没见过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做的,医生你就开张单子的事儿,何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好的孩子非要干预她正常生长。” “通常家长在听到孩子没问题后会表现出庆幸与安心,你却并不高兴,医生基本的医德我还是有的,总不能家长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不然这医生岂不是人人都能当?” “你-”杨嫜眉头紧锁,脸色也绷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运气真差,碰到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 她紧了紧手指,不再游说,免得自讨没趣,起身牵起缚宁的手腕就往想往外走。 缚宁愣了愣,脸庞白嫩又满是稚气,看不出多少情绪。 垂眸盯着杨嫜拽在她腕处的手背,她隐在眼帘下的眸有了一丝波动。 杨嫜走到门口,却听见那医生在背后刻意哼笑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侧眸看过那医生背影,带着些火气抬手将门关得响亮。 “嘭” 外边下一对被叫到号的母女正欲往里进,毫无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杨嫜现下没心思管别人,只拉着缚宁匆匆离开。 医院大门外,冬日冷风萧瑟,寒气入骨。 母女俩往停车场方向走,这段路程要途经马路边上,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根电线杆。 有的电线杆通身都贴满了广告,广告内容各色各样,什么类型都有,整得花里胡哨,有碍观瞻。 缚宁身高的事没解决,又憋了气,杨嫜看什么都觉得有些碍眼。 她稍拧下眉,在即将略过身侧的电线杆时忍不住随口低斥:“到处乱贴广告,也没人管管。” 刚想抬脚接着走,电线杆上一张还新鲜的广告单上印着的大字吸引她视线。 她停下脚步,折返回去细看上边内容,泛着忧虑的眉头顿时就舒展不少。 松开牵着缚宁的手,她扯下那张广告单,折好揣进兜里。 缚宁被松开的手臂垂落在身侧,她指尖动了动,终归没有别的动作,只问。 “这张广告上面写的药和医院用的是一样的吗?” 杨嫜脸色变幻,瞥着女孩发顶,不自然得扯唇笑道:“回家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快走吧。” 没再去伸手拉缚宁,她径直往前,揣在兜里的手指拨弄那张折成小块的广告单。 指腹抵着尖锐的纸质折角,却不痛不痒的。 就算不一样又怎么样,总得买来试试才行。 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杨嫜侧眸扫过女孩那张跟她父亲九成相像的侧脸,心底那点点动摇也消失殆尽。 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她个子要是再高些,就没办法继续做童模,倒不如干脆让她晚些再长。 第94章 好事 在店铺中收到寄来的药时,杨嫜是欣喜的。 她用裁剪衣服线头的剪刀将包裹打开。 里面包装还算完好,使用方法和用量都有注明。 店里刚送走客人的年轻导购边靠近边笑问:“杨姐,这又买什么好东西了?” 她将药品放回包裹内,同时扯了扯里边的防摔气泡膜遮住药品,随口笑答。 “没什么,普通的养颜胶囊。” 边说着她边收拾包,最后拿起快递盒叮嘱店内两个店员。 “我得去接孩子了,你们两个把店看好。” 两人纷纷点头:“放心,杨姐。” 得到回应,她点下头,将包挎在肩上,手背顺出被包带压住的长发,拿起包裹盒子出了店铺门。 店铺内两店员小声议论。 “哎,看杨姐店铺现在虽然不像以前每个月都能有那么多利润,但也算稳定,关键是女儿也这么小就能挣钱。” “杨姐有生意头脑,又强势,豁的出去,挣钱也是她该挣的。”顿了顿,女店员更压低了音量,悄声道: “不过做她女儿挺可怜的,一直断断续续得读书,本该坐在教室里的年纪,却提前步入社会,沦为牛马。” “这么说来倒也是,杨姐女儿每次来店里都少言少语,十来岁的孩子老成得跟个成年人一样,不像我那个女儿,都8岁了天天啥也不会,跟个蠢蛋似的。” “哈哈哈哈,你别说,我家那傻儿子也是一样,是个走路都能平地摔的主…” 杨嫜驱车前往的目的地不是学校,而是一处私人拍摄场地。 场地归属于一个专门做童装生意的老板娘。 杨嫜跟她是老相识了。 那时候实体店走势极好,电商产业链还没兴起,童模也还不盛行,但不管是成年人的服装还是童装始终都需要人来展示。 最初也是那老板娘见缚宁模样生的不错,提议想让缚宁为她所要售卖的童装试穿拍摄,借此达到宣传的目的,从而促进销量。 开出的酬劳可观,没理由不答应。 到达拍摄场地,杨嫜视线扫过搁置在副驾上的包裹,开门下车往影棚那边去。 拍摄现场井然有序,缚宁身上所穿的童装款式都是即将发售的新款。 杨嫜抬手攥着身侧的单肩包带,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每个决定都无比正确。 又能穿免费衣服又能拿钱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这个女儿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终于有点价值,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浮出点笑来。 正在拍摄的缚宁察觉到杨嫜的存在,一时分神,接连几个拍照姿势都摆得不到位,被摄影师提醒。 “别走神阿,看这边。还有几组就完事了,咱们抓紧些。” 这话落在杨嫜耳中,变得有些刺耳。 刚还觉得这孩子有点用处,现在就出幺蛾子。 她几步上前,抬脚踹上缚宁膝盖:“认真点,干了这么些年,还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吗?” 缚宁眼皮动了动,也不呼痛:“知道了。” 那双茶色瞳眸加上她此刻漠然中带着执拗的神色,真是处处都像极了她那父亲。 这样的注视让杨嫜不自在,心中交织的情绪也尤其复杂。 有不甘,有愤恨,有厌恶,还有长久以来被缚濒施以暴行而不知不觉间滋生出的不安与心慌。 她不是怕,她只是感到恶心,像被逼着咽下无头苍蝇那般恶心。 为什么非得像她最讨厌的人,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维持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经营店铺,这些烦心事都不足以击垮她。 但是唯一期盼的孩子。 也跟她想象中完全相反,简直令人失望。 杨嫜扯唇自嘲一笑,退出拍摄范围,以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拍摄。 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耳边传来童装老板娘圆滑世故的嗓音:“欸呀,杨嫜你来接小缚宁了,再十分钟就好,来我这边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两人到休息室。 杨嫜抛了抛头发,说笑道:“要是你能把缚宁的工费再往上提,那才是好事儿。” 老板娘揶揄。 “看看你这样,掉钱眼里了,我给你的价格也够意思了,别得寸进尺,我这有桩划算的买卖,你要不要?” 杨嫜坐直身子,稍一挑眉:“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这些年常常用你家小缚宁做招牌,打广告,效果确实不错,我呢有个海城那边的朋友,也是专门做童装生意的,他想把小缚宁借去帮她们拍一则宣传广告。” 闻言杨嫜眼眸转了转却并不急着表态:“这样…” 如果要去海城,那她这边的店铺就只能先暂时交给店员打理,坐飞机也快,倒是耽误不了多久。 不过这老板娘口口声声说是借人过去,酬劳还没讲清楚,也没法估计跑这一趟值不值当。 看出她有所顾虑,老板娘接着讲道:“瞧瞧,你这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都说是划算的买卖,她那边给你开出这个数…” 见到老板娘比出的五根手指。 杨嫜有些不确定得问:“后边几个零?” “四个零。” 杨嫜眉尾上扬,嘴角带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一天就行,拍完下午就能赶回…” 没等人说完。 “成交。”杨嫜笑着应下:“不愧是好姐妹,有好事要记得再想着我。” “行行行,互惠互利嘛。”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她走出休息室去带上完成工作的缚宁回了家。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屋,杨嫜拿着买来的药品搁在桌上翻看。 包装上赫然写着阻生剂三个字,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板片剂。 缚宁坐在沙发处默默看着,最终道出一句:“电视上有讲过,药不能乱吃。” 杨嫜捏着片剂的指尖下意识用上些力道。 她没有回话。 只拿杯子接了开水放在一旁晾着。 等上一会儿,抬指触上杯身,水温适宜,她侧头看向沙发那边没再出声的缚宁,刚要开口叫人过来。 女孩已经起身靠近,眼神麻木漠然,仿佛失掉部分光彩。 缚宁在她身旁站立,接走她手中的片剂:“需要吃多少?” 如此冷然的嗓音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上,但确实是从缚宁口中传出。 她心底猛地一颤。 却生不出丝毫的怜爱之情。 嫌恶仿佛深入骨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缚濒的,对缚宁的,直至将她彻底侵蚀殆尽才肯罢休。 这一切可以是任何人的错,但绝不是她的错。 杨嫜眼底不自觉浮起丝丝恨意,咬了咬后槽牙:“一次两颗。” 缚宁闻言掰出两片药,捧起水杯仰头喝下。 水杯搁回桌面。 杨嫜将剩余的片剂收好,侧眸叮嘱:“之后要去海城拍一则宣传广告,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的老师请好假。” “嗯,知道了。”女孩应声点头。 杨嫜收回视线,眉毛微扬。 很好,这个孩子依旧是听话的。 第95章 煞风景 10年后的今天。 杨嫜瞧了瞧缚宁那扇被关上的房门。 当初的药有副作用。 虽然当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缚宁的身高,让她多做了两年童模的工作,却同时也影响到她后来的正常生长。 杨嫜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忍不住低声喃喃:“真是可惜了…” 要是当初不给缚宁吃药,身高再高些,她就能去走秀,那她现在能挣的钱岂不是更多。 - 难得休息两日,缚宁第二天醒得晚了些。 之前总是浑浑噩噩,不是在拍摄,就是在赶拍摄的路上,把她折腾的够呛。 起身穿好衣裳,开门迈入客厅,视线扫过杨嫜卧室门,依旧关得牢牢的。 昨天杨嫜分明回来过,但却感觉像是从没回来。 吃过早饭,返回房间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击查看,屏幕中显示着短信内容。 [ 您的xx银行卡账户2971,于x月xx日收入(工资)人民币.00元,交易后余额.00元 ] 当初与公司暂时签订了两年的合同,被公司抽走百分之四十的佣金后到她手上的薪酬就只剩下六成。 算算时间,合同也快到期了。 刚退出短信界面,倪娜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倪娜声音有条不紊:“你的合同不是要到期了吗,趁着这两天休息,抽个时间来公司一趟,正好跟你谈谈续约的事。” 办公室里其他经纪人的交谈声隐约从话筒里传出来。 缚宁略一掀眼,淡淡询问:“你现在就在公司是吗?” 倪娜:“在的。” “那不用另外抽时间了。”缚宁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我现在就过去。” 地下停车场。 缚宁正往停车位走,后方一辆黑车驶来,她偏头看过一眼,收回视线。 黑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车窗摇下,苟明之鼻梁上架着副窄框眼镜,镜片下眸眼含笑:“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车。”缚宁接着往前走。 苟明之开车跟随。 缚宁在一辆积了些灰的黑色林肯冒险家前停下,正打算拉开车门上车。 苟明之顷身靠近车窗,不舍追问:“是要去哪里?” “公司。” 简短回应过,缚宁没再管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率先开往出口。 苟明之隔着车窗注视前方车尾,缓慢跟上。 两车一前一后驶出车库上到地面,分别朝不同方向驶离。 开出一段距离,缚宁看看后视镜里苟明之朝反方向离去的车尾。 其实她能感觉到苟明之在压制本性,尽量不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但前提条件是——她没有表现得过于抗拒。 驱车来到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所在的大厦,到达公司所在的楼层,玻璃门开着。 前台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是公司的少东家李弦。 李弦原本盯着电脑的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流里流气地开口打招呼。 “哟,这不小缚宁吗,好久没见了。” 缚宁走上前,垂眸扫过那张称得上俊朗非凡的脸,平静调侃:“小李总,跟人前台抢工作的事你独一份。” “这夸得我真不好意思。”李弦哼哧笑了一声,尾巴都快翘上天:“我无论做什么,那都是独一份。” “...”对方没脸没皮的德行让缚宁静默一瞬。 这花花蝴蝶不但花,还臭屁。 “我先过去了。” 抬脚刚要往里走。 李弦手指握着鼠标点击几下,将桌面上的小游戏关掉。 “小缚宁你可等会,等前台小美女回来了,我们一道过去阿。” 缚宁脚步停住。 李弦虽然整日放浪形骸没个正形,但再怎么说也是公司里的二把手,迟早要继承家业,接手这家经纪公司,所以也不是完全不管事。 这意思怎么听着像是要由他来跟她谈续约的事。 缚宁偏过头,盯着远处奔来的前台小姑娘,脑子转了转。 “公司有专人负责跟我谈续约的问题,我怕是不好在这里煞了小李总的风景。” 李弦眼神闪了闪,顺着她视线侧眸看一眼从远处往这边奔来的前台。 乐得一笑,也不藏着掖着。 “哪儿的话阿,你属于公司主力梯队,咱们公司可缺不得你,更何况这两年我们在你身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从包装到推广都是按你的风格走向量身定制的一套方案。” 见那原本看守前台的女人即将抵近,他起身整了整花哨招摇的西装。 接着打趣。 “要是待你不周,被别有用心的人撬了墙角,那真是我们的损失。” 缚宁视线扫过他那身花蝴蝶似的装扮,眸底无波。 合约到期她就算投向其他公司也不会面临支付违约金的情况。 这李弦是担心她有名气了就跳槽跑去别家,所以才借着续约的时机示好顺便乘机敲打她。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花钱享乐的二世祖。 匆匆赶来的前台看着在座位前边站着的李弦,笑道:“多亏小李总帮我看着了。” “没事。”李弦习惯性得调侃两句:“不过真要感谢的话不如陪我吃顿饭...?” 前台倒是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也没当真,轻笑两声:“您风流倜傥的,这恐怕轮不到我。” 话音落下,她眼神往缚宁这边扫了一眼。 缚宁余光掠过言语谈笑的俩人,并未搭腔。 李弦曾经打过她主意,这是事实,但这公司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哪个没被他招惹过。 大家也都知道哪些与他有过瓜葛,哪些没有,但避免不了有人恶意揣度,人的好奇心总是尤其强烈。 缚宁压根没打算进行无用的解释。 李弦脸色却变换几下。 “哎哟喂,你这眼睛往哪儿看呢?”他半开玩笑般提醒:“别跟那瞎猜,可千万别给我找事。” 前台愣了愣,反应几秒。 相当识趣得收回了在缚宁身上打探的视线,连忙笑应:“是是,小李总。” 第96章 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垂着眼睛。 怪了。 刚刚李弦的行为有点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他从来不会刻意去澄清与谁的关系。 虽然他看似风流浪荡不拘小节,但骨子里有作为商人的势利和高傲。 身份上的差距与长久以来位居高位所养成的认知让他不屑于去向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解释。 女人是他的玩具。 而公司里的女下属则是玻璃橱柜里能拿出来交易的玩具。 底下的员工和模特对此都心知肚明,也不会觉得和他开过几句玩笑话就真能和他称兄道弟,平起平坐。 上司永远是上司。 李弦抬起手,极为随意得捏了把前台的脸颊,口气像在叮嘱看门狗:“看好咱们公司大门,那些个碎嘴的,让他们注意着点。” 那前台笑着应下,随后抬眼往缚宁身上扫过。 缚宁默默看着,更觉得反常。 但李弦有意与她划清关系,她也乐得接受。 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缚宁抬脚欲先走一步。 前台转了转眼珠,陪着笑脸,开口提醒李弦:“我刚从卫生间那边过来撞见倪娜姐寻您,恐怕是找您二位有事。” 缚宁闻言只能驻足。 二位...?找李弦就找李弦,还扯上她。这前台小姑娘明显是想拿她来给自己解围。 缚宁侧身,淡漠视线从前台脸上扫过。 年轻女孩眼底藏着缕惶恐不安,强装的老道和镇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面对公司高层,处于底层的漂亮女人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曲意逢迎。 而李弦本人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请吧小李总。”缚宁开口催促,脸色已经开始不耐烦。 “小缚宁,还是你可爱。”李弦扯唇,贱兮兮地笑:“全公司上下除了我家老头子,也就你敢跟我甩脸子。” 缚宁没再回应,眼神从李弦脸上挪开,率先迈步去往小型议事间。 李弦跟来她身侧,莫名其妙地咕哝一句:“哎...便宜那黑心肝了...” 缚宁心底闪过一丝不解。 他在那自言自语的做什么... 两人来到小型议事间。 缚宁推开门稍稍侧身让出位置,待李弦进门才落后一步跟着进门。 这进退有度却又恰到好处的举动被李弦看在眼里。 里边坐等着的倪娜起身打招呼:“小李总。” 李弦点点头,越过坐在侧方位的倪娜,动手松了西装外套的纽扣,在主位坐下。 他凝着缚宁挺拔的脊背,乐呵得笑出声来:“小缚宁你平时总对我爱搭不理,刚刚难得尊重我一次。” 缚宁神情自若地坐在倪娜对面,全然装作没听见。 既然他高兴了,那等会就别给她使绊子。 李弦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倪娜。 倪娜停下正流连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将桌上拟好的合同往缚宁这边推来。 缚宁神色淡淡,垂眸翻看,条条阅览。 翻阅合同时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不急着签字。 李弦和倪娜的视线皆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认真对待也好,随意就下决定倒显得不重视了。”倪娜打破略显沉重的氛围,主动开口调节气氛。 李弦扯唇笑笑:“小缚宁,这合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看到这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合同,突然有些感慨,当初我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缚宁抬眸扫过对面听了她话以后若有所思的两人,继续补充。 “现在能有所成就,当然也离不开公司和倪娜的殚精竭虑,只是...” 倪娜听到这,神色变了变,也没接话,看向正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的李弦。 李弦将歪斜的座椅转正:“只是什么?” 缚宁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合同,开始切入正题。 “只是你们也知道我的日程向来都安排的紧,而保持身体康健和做皮肤管理都需要花费我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更是要投入大量资金...” “所以有时候也会担心没法给公司带来最大的效益。” 李弦闻言一脸了然。 缚宁也不再开口,将手中的合同合上,又不经意间往前推了推,留给他充足的时间来考虑。 李弦在这,调整合同内容的事自然是轮不到作为经纪人的倪娜来做主。 原合纪模特经纪公司成立多年屹立不倒,位居龙头。 虽然下边的模特大把,竞争激烈,但手里攥的资源多,团队专业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小公司可以比拟。 她当然不会跳槽去别的公司,但眼下是借机重新划分薪酬的大好机会,她想多争取一成。 能争取到自然最好,实在谈不拢就随意带过,该低头还得低头。 李弦沉默一会,身子前倾,手肘支着桌面,敛了几分笑:“可是4:6分成,你拿大头,我们觉得已经很合理了。” “今时不同往日。”缚宁指腹蹭过合同上方的页脚:“总要有些变化的,您说是吧。” 李弦歪头盯着她看上几秒,斟酌一番,笑问:“那你认为怎么样才合适?” 缚宁敛了敛眸。 李弦看似在询问她的看法,实则是想待她说出心中理想的数目后再找借口回绝。 这么一来,不就稀里糊涂没了下文。 她眸光一转,看向李弦,眼神染上几分不容分说的强硬,语气却冷静又客气。 “您不妨考虑考虑...二八分成。” 对面两人同时一愣。 “过了吧...”李弦笑意隐去,往后靠住椅背,下意识拉开与她的距离,忍不住猜测:“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么?” 他不满意这样的分配比例。 缚宁也没明说,任凭对方肆意揣度。 “别的公司比起这里确实是有差距,但诚意很足,令人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倪娜先出来调节说和:“即使是月入百万的模特也不见得能按这个比例跟她签约,缚宁,你现在也还差着一截,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缚宁对上倪娜视线,而后眼神看向李弦,也不急着出声接话。 议事间内顿时一片沉寂。 良久。 李弦抬起半垂着的眼眸,直直望过来,扯唇笑语:“最多让你一成,而且原本续的两年合约要延长至三年。” “三年...?”缚宁面露难色:“这恐怕...” 正合她意。 方才她提出的分成要求李弦肯定不会同意,但又想留下她,所以折中各退一步。 再复抬眼,她淡淡回应:“既然这样,再提要求倒会显得我不识好歹。” 李弦略显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后又再次翘起腿,脚跟摆阿摆。 缚宁将面前的合同推至桌子正中。 李弦伸手将合同拉到自己面前,掀了掀合同页脚,拿起来递出去:“倪娜,按我们刚才说的重新拟一份新的来。” “没问题。”倪娜看缚宁一眼,出门去了。 第97章 不用绕弯子 门半掩着,没全关上。 外边隐隐传来些人声和员工在过道的走动声。 “啧。”李弦挑眉笑道:“小缚宁,你可得给我再打三年工了。” 缚宁扫过那张重新变得吊儿郎当的脸,平静道:“应该的。” 见她过分冷静,李弦盯着她看上一阵,笑容突然凝固,迅速反应过来。 “...我怎么觉得着了你的道儿。” “什么意思?”缚宁掀起眼帘,眼波淡淡:“难道你期盼着我跳槽到别的经纪公司去?” 李弦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倒也不是。” 随后他突然摸出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发信息。 几分钟的功夫,倪娜拿着新合同返回。 缚宁一一看过,确认无误,没再犹豫,拿笔填过便收好自己的那一份,起身面向两人:“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倪娜也跟着起身:“小李总,那我也先去忙了。” 李弦似乎在等着谁的回信,无暇顾及二人,边点头边摆手。 “行,回吧。” 议事间的门掩上。 李弦望着手机里石沉大海般的信息:[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等了许久,也没见回应。 他起身踱步,随后捏着手机绕至窗边,不由咂舌:“这家伙,忙什么呢...” 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七月了。 他略一思忖。 该不会在公司吧... 再发去一条信息:[得,大忙人,忙完记得回我消息。] 这则信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原本已经被他息屏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到门口将门落锁,以免有人闯进来。 随后靠回椅上,转动座椅,脚后跟搭在桌子边角处。 解锁手机,消息弹出。 苟明之:[有事直说就行,不用绕弯子][微笑\/微笑] 这和蔼又让人不适的语气让他脑子直抽抽,脑海自动补出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拨通语音电话,那边接得倒是挺快。 李弦率先揶揄:“明之阿,小缚宁今天可是逮着合同到期的机会跟我谈条件要涨工资,你怎么搞得,那么长时间了,我看她怎么似乎...有点缺钱阿。” 电话那头苟明之闻言轻笑两声,对此不以为意。 “激我没用,在她那吃了亏转头就想上我这找补。” “你们公司那制度...能者多劳,同样的,多劳者多得。总想着压榨员工,可不是好领导该做的事情。” 被人戳穿,李弦也不恼,满不在乎得嗤了声。 随后连珠炮似的一一指出。 “得了吧你,冠冕堂皇得蒙谁呢,你压榨淮冬压榨得还不够厉害?” “你倒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坐你那位置当个任劳任怨的劳什子老总。” “你倒好,成天跑去搞直播,逍遥自在,明明就属你丫的最没良心,还好意思说…” 没等他讲完,苟明之笑着打断,语气温和如常。 “怎么还狗急跳墙了,你要是羡慕,看在往日情谊,我也可以把淮冬借给你用一段时间。” 李弦抬了抬眼皮,张嘴就想应一句‘好’。 连忙收住,将交叠搭在桌角处的两条腿互相调换下位置,语气酸不溜秋。 “呵,谁稀罕?没劲,挂了。” 挂断语音通话。 李弦将手机轻抛在桌上,仰靠着椅背闭眼凝神,心底却隐隐不爽。 个老阴货,炫耀什么... 没一会他睁眼起身,认命般迈步回了办公室。 ... 江城某处大楼,顶层。 总裁办公室内。 坐在办公皮椅上的苟明之凝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界面,幽色的眸子扫过聊天记录。 李弦:[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往小缚宁身上砸钱吗,怎么说你也是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这也太抠搜了] 将手机息屏,他镜片后的眸底隐下一缕暗色,唇边笑意依旧。 砸钱也要有机会才行... 息屏的手机被放置一旁,堪堪映出男人颚线清晰的侧脸。 眼镜因方才垂头的姿势从鼻梁上滑落,苟明之指背抵住镜框下沿扶了扶。 幽锐含笑的眸光落到前方已经讲完报告,有点忐忑的淮冬身上。 苟明之抬手示意:“别傻站着,先坐下吧。” 淮冬利落坐在对面的办公椅上,表情严肃。 “近几年公司一直都很稳定,今年这前半年的效益怎么就开始隐隐有下滑的趋势...”面前的报表被苟明之摊开,陈列在桌面上:“说说问题出在哪。” 淮冬面色凝重,犹豫半天才开口:“底下人有点躁动,部门之间调度起来没以前顺利。” 苟明之合上报表:“又有人想拉你下马了。” 淮冬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苟明之抬头,笑弯了眼:“刚刚的董事会...看来是精彩绝伦。” “您还笑得出来...” 淮冬大拇指摁住太阳穴揉了揉。 “隔三差五那几个不安分的老家伙就要来一次专门针对我的弹劾大会,我压力真的很大。” 苟明之笑容依旧:“董事会大半都是你我的心腹,怕什么?每次都闹不出个名堂来,一到年底还不是要灰溜溜跑来领年底分红。” 淮冬面色沉沉,神色忧愁:“那么多员工,还有董事会和背后股东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一个人,疲于应对。” 言语间的每个字都在透露出他自己单打独斗不行,要人帮忙。 苟明之笑笑不说话。 当老板真能磨练人,这位置才坐了多久,这么快就学会卖惨了... “你可以的。”他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握,下巴抵住交叉的指背:“这么久了,也该习惯了,不要让我质疑你的能力。” 淮冬眼神默默偏开,绷直脊背,低头不语。 苟明之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大厦附近略矮一截的建筑物和底层车来车往的宽阔道路。 视线缓缓上移,在眼前的窗户上停住。 玻璃表面泛着雾气。 晴天白日,却下起了绵密小雨,灼目日光混着绵绵细雨似乎扎透窗户刺进眼中。 即使站在高处,头顶还是有更高更强的不可抗力,离得越近,越压的人喘不过气,也越看不清晰。 搭在窗沿边的指腹被雨水润湿,生出一种倒胃口的黏腻感。 淮冬注视他几秒,到办公桌旁抽出手纸,递上前去。 苟明之接过来,擦干净指尖,将润湿的纸张递回给淮冬:“股东一直有我牵制,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淮冬转身到垃圾桶旁边,纸团落进垃圾桶。 再次回到苟明之身旁,他整了整西装外套的下摆,神情严肃可靠。 “您放心,我永远也不会辜负您。” 第98章 管的太宽了 马路上,蒙了些灰的黑匀速行驶。 缚宁正驱车赶回怡园小区。 细密如针的雨点落在车窗前边,一开始还能视物,积累得多了,前方视野也逐渐模糊。 雨刷规律扫过车窗,开拓出规整的扇形。 车停在红灯路口,缚宁握着方向盘等待缓慢倒数的秒数,耳边再度响起方才从公司议事间出来时倪娜说的话。 当时缚宁先一步走出议事间,随即倪娜跟来,在身旁调侃:“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 “哪不一样?”缚宁边往公司门口走,边随口反问。 倪娜默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具体的不同之处:“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的状态好像更稳定了一些。”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公司门口。 守着前台的小姑娘见到两人,主动打招呼:“缚宁姐慢走。” 缚宁抽空“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走出公司大门,倪娜跟着她来到电梯处等待。 “那你觉得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会对我,或者说我们的工作造成影响吗?”缚宁问道。 倪娜眸子转了转,眼底探究迅速消失不见,目光顿时显得柔和不少:“这个嘛...” 缚宁静默不语,只等着她的回答。 直到电梯攀升,即将到达两人所在的楼层。 倪娜将手半揣在女士西装衣兜内,玩笑般回应:“我希望不会。” 电梯门打开,缚宁走进去,转过身,视线落在对方颇有韵味的大波浪长发上。 悠悠开口:“你操心的太多了,况且你担心的很多事在我看来根本不会发生。” 作为经纪人,倪娜可以适当得介入她的生活,通常情况下,她都会听取,会照做。 但有时候倪娜所表现出来的企图,已经远远超过本该互相遵守的那条边线。 她管的太宽了。 倪娜神情一滞,垂在身侧的掌心举起来摊了摊,肩膀跟随着轻轻耸动一下。 “这也说不准,不管怎么样,总要防范于未然才行阿。” 故作轻松的语调再配合着她脸上的笑,倒显出几分无心又身不由己的味道。 缚宁垂眼,伸手摁了电梯,重新抬眸看向门外,嗓音无波无澜。 “风筝线拽的太紧,既会伤手,又容易绷断,把握好力度才能飞的更远...” 尾音落下,眼前的电梯门彻底闭合,隔绝两人遥遥相对的视线。 也彻底挡住门外倪娜不由自主松懈下来的鼻息。 ... 红灯转绿。 缚宁思绪游离在外,没能立即起步开走,后车似乎一秒也不愿多等,急躁地摁了摁喇叭。 刺耳尖锐的鸣笛声拽回她的思绪。 迅速驱车穿越路口,刚刚鸣笛的后车跟来与她并行。 里面车主摇下大半车窗,嘴里斥骂:“磨磨蹭蹭的,就别他妈上路了。” 缚宁车窗只开了不到一寸用来透气,隔着窗能听见对方声音,却看不清对方样貌。 她没去搭理,将开启的那点车窗缝隙全部关上,提速,扬长而去。 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将车锁好,前车盖上肉眼可见的灰尘引得缚宁注视几秒。 平时这车也不怎么开,放久了难免积灰。 指尖点上车身,随意一抹,捻了捻,灰不厚。 视线扫过整个车身。 看着碍眼了些,却也没必要去洗。 转身走向电梯口,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拿起接听,女孩嗓音从电话那头直入耳中:“诶宁宁,今天怎么接的这么快?” “今明两天都休息,闲着没什么事。”缚宁说:“接电话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还夹杂着叮铃哐啷的碗筷碰撞声。 没等萧思木回应,电话那头传来旁人的问话:“是打给缚宁的吗?” 耳熟。 有点像赵非序的声音。 萧思木回应对方:“是啊,怎么了?” 紧接着又传出一道温婉女声:“好了,赵非序,你还是别打扰人家谈话。” “就是。”萧思木闻言哈哈笑道:“赶紧吃你的,别打岔。” 那边几人交谈完。 萧思的询问声再次从话筒里传出来:“既然宁宁你今天休息...那不如下午你来我们公司接我下班怎么样?” 缚宁默了一瞬,摁亮上行的电梯按钮,淡定问上一句:“要听实话吗?” “不听不听。”萧思木连忙否决。 缚宁只凭语气就能想象出到对方举着电话猛摇头的画面。 调转手机界面,查看今天限行尾号。 萧思木的车牌尾号正躺在今天的限行名单里。 缚宁重新将手机贴近耳边:“你今天几点下班?” 萧思木抑制不住的放声欢笑,随后掐着嗓子,假模假样,十分做作:“人家可能要加会儿班,六点半左右来接人家就行的哦~宝贝~” “...”缚宁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叮” 电梯到达。 她偏头往自己停车位方向看上一眼:“嗯,挂了。” 下午。 缚宁将车开到洗车店,下车后一青年迎上前来。 待看清她面孔,他脸上堆着笑问:“要精洗还是普洗?” 缚宁拾起手机瞥了眼时间:“普洗。” 没等人回话,她环视周围:“30分钟内能洗完吗?” 青年反应慢了半拍,随即答应:“能的,那边是洗车等候区,我先带你过去。” 紧接着,青年要迈出步子准备带路。 缚宁站在原地没动。 远处的等候区一眼就能看到方位,并不难找。 青年回身,面露疑色。 她上前将车钥匙递出去:“不用,几步路的距离,忙你的。” 第99章 哪有那么巧的事 洗车青年讪笑着伸手接下车钥匙。 待她走远。 空闲的一个员工走到青年身边调笑:“加把劲,可得给人把车洗得铮亮。” 青年笑笑,开始动手冲洗车身:“我刚才瞧过了,这车的内饰崭新,感觉基本没怎么开过,恐怕是闲置久了来冲冲灰尘而已。” 员工眼睛亮了亮,羡慕地咂咂嘴。 “那这单生意挣得轻松阿,便宜你小子了。” 青年笑容加深,打趣道:“嗨,运气好嘛,没办法。” 嘚瑟的语气让员工忍不住笑骂。 “诶你真是讨打得很...” 不到半小时,青年就将车洗好。 到达萧思木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楼下时,还差几分钟才到六点半。 缚宁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停好车,降下车窗注意出口方向。 从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出来些人,但没看到萧思木的身影。 等上十来分钟,还没见到人出来。 于是给萧思木去了个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萧思木像在收拾东西,回话回得着急忙慌:“马上宁宁,我马上就下来,两分钟。” “不用急。”缚宁视线从办公楼出口处缓慢上移,神情浅淡:“我也才刚到。” 萧思木舒了口气,收捡物品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等很久了,那等会儿见。” “嗯。”电话挂断。 两分钟后,缚宁在出口处见到熟悉的身影。 萧思木视线从后往前,往马路附近停好的几辆车身上一一扫过,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看清她翘首以盼的神情。 缚宁没有立即下车表明方位,反而端坐在车内,等着萧思木自己搜寻到她。 视线遥遥相对,女孩陡然绽开的笑颜在这种沉闷的天气下显得特别亮眼。 开门下车,等着萧思木走近。 萧思木刚迈开脚步要往这边走,她身后就跟出来两个人。 是赵非序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人。她记得那个人也是萧思木的同事。 叫董璃。 几人边交谈边往这边走,期间三个人的视线都接连不断地朝她这边张望。 缚宁往前迎了两步,与抵近的三人相对而立,视线掠过萧思木身旁另外两个多余的、没眼色的家伙:“我们先走了。” 紧接着,她看向萧思木:“上车吧。” “阿...宁宁...”萧思木杵在原地,脸色有些为难:“那个赵非序他说...他说...” 赵非序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犹豫开口:“就是...我的车也限号,不知道你能不能顺道捎我一程,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 缚宁瞥了瞥萧思木复杂的表情。 看来刚才他们过来的路上就是在谈论这件事。 赵非序的居住地址应该离怡园小区不远,他又是萧思木同事,顺便带回去倒也不碍事。 不过... 董璃安静待在赵非序身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莫名感觉这两人关系有些微妙。 缚宁思绪一转,并未回应赵非序,转而冲董璃问道:“你的车也限号吗?” “没有,哪有那么巧的事。”董璃柔柔一笑,嗓音轻慢:“两个三个的都同一天限号还怎么得了。” 缚宁眸色暗了暗。 这话绵里藏针,说得有意思。 萧思木目光在赵非序和董璃身上流连一番,一脸的恍然大悟。 被点拨的赵非序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眸,随即望着缚宁:“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坐董璃的车也是一样。” 缚宁神色自若,淡淡“嗯”了声。 刚刚赵非序说他车也限号是借口,董璃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话里话外进行提醒。 幸而赵非序借坡下驴,不再坚持,才没让场面变得尴尬。 萧思木适时开口打圆场:“这样安排也不错,我和宁宁好久没见,你跟来不是打扰我俩谈心嘛?” “是,是我不识趣了。”赵非序点头附和,自我调侃。 董璃脸色如常,柔声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俩快点回去吧。” “好好好。”萧思木乐呵一笑,立即握住缚宁手腕,带着人转身就走。 两人坐回车内。 油门启动。 缚宁看向副驾。 萧思木笑嘻嘻地探出手朝外边挥动:“那我们就先走了,bye~董璃,明天见!” 外边传来董璃轻柔的回应:“明天见。” 车窗外一男一女并排而立。 男人眉眼谦和润朗,女人温婉可人,两人立在一处,倒也极其般配搭调。 待萧思木打完招呼,缚宁驱车驶离。 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两人在路边目送她们离开,随后董璃率先转身,去往停车场。 赵非序望着车尾在路边多停留了几秒,也转身朝董璃走的方向走去。 本想跟上董璃步伐,她却没有停下等待的意思,像在置气。 赵非序只好小跑几步追上去,无奈询问:“小璃,前不久你也知道了我跟缚宁有渊源,又为什么要这...” 话没说完,董璃转过身来,眼眶不知何时已盈满水光,鼻尖泛红。 赵非序心下一惊,顿感无措,心头也升起股负罪感。 “你你...你先别哭...”他在裤兜和上衣里找寻能擦拭的东西。 衣兜内摸到一包没用完的抽纸,拿出看看,犹豫地抽出一张,递过去:“小璃...擦擦眼泪。” 董璃接走看过,皱皱秀丽的眉毛,遂将手纸死死捏在手心,任由眼泪垂落。 “你想说我为什么这样无理,还从中作梗是不是?” 压抑的哭腔弄得赵非序不由放轻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明白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像是,像是对我......” “对你什么...”董璃泪珠大颗滚落,嗓子也不受控制的哑:“你说阿...你分明知道...” 赵非序抬手想为她拭去眼泪,却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要说什么... 小璃自小就与他交好,一直追在他身后,可他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从没逾越半分... 第100章 胆小的懦夫 眼泪从董璃眼眶涌出,擦过面颊与下颚砸在她浅色衣襟处,晕染出深痕。 赵非序眼看着,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知所措得蜷了蜷。 应该是妹妹的...但这种逐渐涌上的不安心绪又是怎么回事...出于哥哥的责任?朋友的担忧?道德的谴责?还是... 不对。 不对。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应该在意缚宁,而不是这个追着他跑的妹妹才是。 始终没等到回应的董璃轻咬了下唇,抬起手背缓缓擦拭掉面颊上的泪痕。 “胆小的懦夫。” 赵非序身躯莫名颤了颤,心跳也跟着这句话“咚咚”猛砸了两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董璃已经将他方才递去的小包手纸扔在地上。 红着眼眶莞尔笑道:“连她张纸都这么舍不得,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转身要走。 赵非序却猛然在她眼中窥见难以掩饰的失望与落寞。 脚步不受控制得先行迈出,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小璃...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车内。 “哇塞,刚刚那是什么场面。”萧思木如释重负般顺了顺胸口:“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从我生日聚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 缚宁掌着方向盘,沉默不语。 没得到回应的萧思木侧头望过来,视线灼灼,毫不遮掩,似在询问,也在揣度。 紧接着,萧思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嘿笑两声,嬉笑道:“不过宁宁,刚才赵非序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阿。” 被直接点出来,缚宁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拨动方向盘,让车拐弯的同时敷衍应上一句:“是吗?” 萧思木热情不减,急切得询问试探。 “你之前说只跟赵非序有过一面之缘,但看他那样子,怎么感觉不止阿?” “而且自我生日聚会回来之后,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得从我这打探你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她没再继续往下讲,一双闪着光、暗含八卦的眸子直直盯着缚宁。 萧思木多半已经知道那天生日宴会上她和赵非序有过谈话,只是找不到机会问她和赵非序谈了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思木总是执着于了解她的过去,经年往事不值得提起,她同样也对别人的曾经毫无兴趣。 缚宁没有解释,反而问:“那你从赵非序那里得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信息?” 萧思木愣了愣,迅速咧嘴笑起来:“哪有啦...” 没过几秒,她叹叹气,老老实实交代:“他只跟我说以前和你是同学,不过他记性也真够好的,那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缚宁:“他说的没错,很久之前我们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他只告诉你这些吗?” 萧思木既然问了,赵非序没理由要藏着掖着,只讲这一星半点。 女孩支支吾吾,脸上笑容失了大半,仿佛在纠结要不要全盘托出。 缚宁抬眸看向后视镜,将隔壁副驾上萧思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收眼底。 收回视线,缚宁胸口仿若压了团棉花,没有明显的痛感,却分外沉闷。 那种神情不适合出现在萧思木脸上,她该一直开心快乐永无忧愁才对。 那副模样根本就不像她。 半晌,萧思木下了决心,问得认真小心:“宁宁,那你当初转学是因为什么?” 缚宁嘴唇微抿,眸色暗了暗。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她却觉得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回避几次,横在她俩之间的沟壑始终都在。 每每有人欲意探寻她的过往,她就会产生莫名的抵触与抗拒,像是极为私密的领地被人踏足。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保持沉默和悉数告知这两个选项正摆在面前,催促着她做决定。 砝码不断加在保持沉默这一选项上,但她即将要做的决定却与之相悖。 “因为当时我母亲为我接了工作,私立学校自由度高,请假也更方便一点,就干脆转学了。” 萧思木原本没期望能得到答案,正百无聊赖得望着窗外。 闻言霎时转头,满目惊喜,整个人受到鼓舞般,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见她如此,缚宁悄悄松了口气,心底烦闷被抽走一些。 “工作?你那时候才几岁阿,怎么能让你去工作?”萧思木很激动,抓住机会追询:“诶不对,那时候的你能做什么工作?” 前方宽广的道路瞬间变得狭窄,视野不再开阔,远处天色黯淡无光,有种开不到尽头的错觉。 缚宁耳边嗡嗡作响。 “不行阿!这小孩儿上哪儿找的?她根本就没有拍摄经验!不是耽误我们时间嘛!” “别嚷嚷了,老板娘不知道跟哪儿搜罗来这好模样的小孩,来这呆了半天了,也没见着家长...不然咱们花点功夫教教吧...” “也行,反正也没人看管着,多半是不受重视。” “那你训她的时候手脚轻点,别折腾出太多明显的伤,还得拍摄呢...不然跟老板娘那没法交差...” 缚宁稳了稳心神,握在掌心的方向盘突然变得有些扎手。 瞥见萧思木兴致勃勃满怀期冀的神情,还是回应:“童模。” 简短两字,足够概括她那五六年的光阴。 缚宁脸色变得奇怪,微抿的唇也明晃晃写着不愿再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 感受到她暗自涌动的情绪,萧思木张张嘴,没再追问。 气氛突然归于沉寂。 直到顺利抵达萧思木的居所,这份沉寂才被打破,没再继续蔓延。 “那我走了宁宁,你开车注意安全阿。”萧思木一如往常,嬉笑道。 “好。”缚宁点头:“看天色像是又要下雨,木木你也快点回去。” 萧思木眸光流转,弯腰凑近,展露笑颜:“知道知道,你也快回去吧。” 话音落下,萧思木直起身后退几步,打算等缚宁先走。 缚宁驱车驶离。 萧思木望着远去的车尾,直到黑车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她回身走进小区大门。 回程路上。 白光从天际闪过,滞后的雷鸣随之而来,狂风挟着风沙树叶在马路中肆意游荡,没几秒又被接连坠落的雨珠压在地上。 黑色的车身被混着尘土的雨水不断冲刷。 缚宁回到怡园小区,开门下车,指尖点着被淋得湿漉漉的车窗,划出几道水痕:“白洗了。” 第101章 没那个资格 电梯内,缚宁按下5楼按钮,亮起的按键附着水迹。 十秒后,按键熄灭,电梯门开启的同时,楼道里也传来女人尖锐的嘶喊。 “混蛋!” “啊!” “缚濒你又发什么神经,怎么不干脆死外面别回来!” 502房门内,物品的摔落声和一男一女的对骂声交错响起。 缚宁准备往外迈的脚顿了顿,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要变得更糟糕了。 她走到家门口。 里面缚濒恼怒的低吼清晰入耳:“你还敢咒我,你早早回来,也不知道做饭,家里冷锅冷灶的,是想让我喝西北风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嗯?” 女人像是挨了几拳,发出几声痛呼。 缚濒回来了...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还快。 准备开门,金属质感的把手传出不同于闷热空气的刺骨凉意,刺激着她的手心和神经,她指腹慢慢往回收,没有及时搭在指纹感应区。 吵骂还在继续,没有消减的迹象。 “你当你是谁,天皇老子吗?”杨嫜缓过痛,开始低声嘲讽:“我不做又怎么了...个孬货...别说我不会,我就是会做,我做了喂猪也不喂你。” 缚濒恶狠狠笑骂:“真能叫唤,我看你还怎么嚷嚷...” 拳脚落下。 杨嫜的闷声透过这扇门,灌入耳间。 缚宁眸色晦暗,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松,又忍不住握紧。 雨声和雷声混杂,穿透过道窗户,抵至耳边,吵的人心烦意乱,而里面的男女似乎要给这恶劣的天气再添点火候。 气氛愈发热辣。 男人猖狂而笑,声声刺耳。 双耳顿时被带着热度的掌心捂住,扰人心绪的混乱嘈杂声被隔绝。 缚宁调整呼吸,平复情绪,松开把手,没再去碰。 身后传来苟明之轻微的低笑,耳侧的手也松了劲,没再捂得那样严实。 她注意力全放在屋里两个人身上,居然连苟明之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清楚。 捂在耳边的掌心游移至她后颈,温柔腻人地抚了抚:“脚下又没有生钉子,明明躲得远远的就好了不是吗?” 缚宁侧了侧身子,扣住他手臂扔开:“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别来烦我。” “看看你这表情。” 苟明之从身后埋首下来到她肩侧,一脸的柔情似水,眼神却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你母亲所遭受的跟你也没关系,犯得着这副模样吗?你的救母情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缚宁转过头,对上他视线:“生恩养恩,不用还吗?” “...”苟明之微微弯唇,不作回应。 “所以别试图来教我做事。”缚宁抬起胳膊,掌心按在他胸前,伸直手臂将他往外推:“你还没那个资格。” 杨嫜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生她养她却是事实。 杨嫜讨厌她,所以完全可以趁她年幼把她掐死在襁褓之中,也可以把她遗弃在无人的角落里,可杨嫜没有那样做。 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即使给她递去一碗掺了泥浆的污水,她也会迫不及待得往嘴里灌。 污水再脏,亦能解渴,更能救命,杨嫜不爱她,却也让她活了下来。 屋内两人像是听见外面动静。 里边传出杨嫜带着不屑的微弱低讽:“应该是你女儿回来了...我...等着看你俩互相撕咬。” 缚宁盯着门板,无法推门进入。 杨嫜其实不需要她。 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还按在苟明之胸前的指节不由自主得收紧力道,像是要把他的心生生掏出来。 苟明之没挣脱,垂眸扫过自己无辜受累的胸口,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你抓得我有些难受。” 意识到自己力道太大,缚宁松开手。 苟明之意犹未尽地笑笑,一手将她肩膀虚搂住,另一只手直接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门板发出震动。 里面人被惊扰,霎时没了声响,安静异常。 “麻烦两位动静小点,我听缚先生中气十足,看来出差很顺利,还真是难得。”苟明之笑道。 又是一阵沉默。 虽没得到回应,却也没再吵闹。 门内客厅处,缚濒正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牢牢摁在地面。 他垂眼看向咬牙切齿的杨嫜,扯扯唇角,俯身在她耳边,句句诛心。 “可惜阿,不是我那好女儿,你口口声声说讨厌她,不也总盼着她来帮你吗?杨嫜,你是不是比我可笑多了...?” 杨嫜猛地一怔。 嘴唇颤了两下,表情固执,态度高傲。 “放你娘的狗屁...我没有盼着她来帮我...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方才争执中,她眉骨被磕破,一片胡乱晕开的血迹浸透眉毛。 “哼,那就是吧。”缚濒往门口看了眼,收回擒着女人的手,活动一下还没尽兴的手腕:“今天暂时先放过你。” 门外。 缚宁细细听过里边动静,确认两人没再发生争执,微微绷紧的神经随之松懈,神色缓和不少。 瞥了眼苟明之虚拦在她肩侧的手臂。 他也不是没有用处。 “这下安静了,昨天的乐高还没拼完。”苟明之潮热气息喷洒在头顶,进行柔软别样的邀请:“你...要来继续拼吗?” 缚宁偏头躲开,径直转身,朝他家走去,走到门口,手腕被人握住。 停下脚步,转头见到苟明之在门口指纹锁上操作,直到手指被他拿起来摁向指纹感应区。 猛的将手抽回来:“你干什么?” 苟明之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表情微妙,眼尾不痛快地微微跳动一下,心情明显不如刚才那样好。 他维持住面部表情,转身把门关上,解释。 “录个指纹更方便,那样你随时可以来和我作伴,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们才是同类。” 缚宁没应。 作伴?同类?这些充满兽性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高尚而美妙。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笑容又隐去一分。 缚宁环视客厅,没看到那副拼了四分之一的乐高:“东西放哪儿了?” “在我卧室床尾的展示柜里。” 第102章 是不是得歇歇? “去拿出来。”缚宁往落地窗旁的椅子走:你的房间我去不合适。” 身后没动静,她回眸。 苟明之站在原地,唇边浅笑依旧,阴嗖嗖说了一大串:“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也没有豺狼虎豹,何况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你还这么见外,真让人难过。” “...” 这是在闹脾气? 缚宁横他一眼,淡淡掀唇:“不拿算了。” 而后她便往里面几个房间去寻。 共三间卧室。 因为户型和她家大差不差,她大概能猜到哪间是主卧。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展示柜里没拼完整的乐高整齐摆放在最上层。 把乐高拿下来,视线落向展示柜下层拼好的乐高摆件。 极具观赏性的兰花,灵动的麋鹿,科幻恐怖的异形生物,机械蛇形兽...越往下,摆件的画风越奇特诡谲。 最下层角落里放着几个精巧折纸作品。 缚宁蹲下,隔着玻璃观察。 这些作品下方底座上都标有名称,唯独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盘发古典美人没有名称,虽然只折出上半身,但难度系数依旧很大。 没再探究,缚宁起身清点手中的乐高零件。 再抬眸时,展示柜玻璃倒映出门口苟明之笑意任然的脸:“如果有喜欢的,可以拿走。” 缚宁视线略过底层那些精巧的折纸作品。 真的假的...要制作出那些精细复杂的折纸需要耗费很多心血,他舍得吗他? “你的爱好都很特别。”缚宁说:“看来你从小就喜欢用这些来打发时间。” 苟明之没作回应,从身后缓缓靠近,自觉接过她手里的乐高零件。 凝着他从容不迫的侧脸,缚宁倒来了点逗弄人的兴致。 这家伙的底线在哪里,他能忍到什么程度... “我本来不想夺人所爱。”缚宁蹲下,隔着玻璃,指尖指向没有名称的女人折纸:“但这个,意外的合我心意。” 清冽幽醇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你想要那个?” “怎么,舍不得了?” “怎么会。”苟明之半蹲下来,将手里拿着的乐高放置一侧,打开玻璃柜门将女人折纸取出,塞到她手心:“给你。” 塞在手心里的女人折纸被揉皱。 缚宁眉毛微拧。 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苟明之注视她两秒,半跪着的身体悄悄靠近,眼中情绪复杂,嗓音幽沉惑人。 “不过这个有些特殊,还需要你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缚宁警觉。 “那我不要了。”她猛然往后靠,脊背贴在冰冷墙面,利落地抬起手,要退还回去:“赶紧拿走。” 苟明之眼尾弯起弧度,手掌裹着她手背缓缓收拢,将她摊开的手心重新团起来。 “可我想给,而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女人模样的折纸瞬间被损坏,化为一坨皱皱巴巴的纸团。 缚宁抽了下手,没抽动。 苟明之死死握着她,脸庞迎面压来,即将抵近鼻尖,目的明确。 缚宁用没被裹住的另一只手掌堪堪挡住他下巴。 苟明之眉眼含笑,眸底幽光闪烁,浑身溢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兴奋。 掌心微微湿润,缚宁嫌弃得往回撤了撤手,却被捉住双腕摁在地面,整个人也被拉带着蹲坐在地。 苟明之顷身半跪,膝盖卡住她双膝,两人手脚相互纠缠,变得暧昧不清,界限不明。 墙壁硌得缚宁脊背发疼,冷声斥道:“苟明之你疯病又犯了是不是?” “可能是...”苟明之笑得欢愉,眼神朦胧,像附着一薄雾:“说不定你能给我治好。” 缚宁把头偏向一侧。 不该试探他,自食其果了。 微凉嘴唇突然触上缚宁唇角,她后知后觉地偏头避开,有点嫌弃:“行了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摩挲挨蹭的唇。 两人鼻尖相抵。 他似是没摸着门道,进行的不太顺利,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便偏头错开。 紧啄慢探。 炽热焦灼的鼻息接连铺洒而来,混着怡人熏香,裹挟着她。 缚宁眼睫颤动,抬眼,男人近在咫尺,半垂墨眸里正倒映着一个万分陌生的她。 雷声轰鸣,响彻云霄,白光在窗外炸开。 缚宁霎时间便清醒过来,齿间衔住对方唇.肉,狠狠咬下。 苟明之吃痛地皱皱眉头,依旧毫不退离,反而闭眼,乘机深入。 齿关失守,外物长驱直入肆意扫荡,偶尔退出逗弄,营造温柔假象,没几秒又蛮横无理起来。 口腔内杂糅着铁锈味。 肺部氧气似乎被一同抽走,无法呼吸的紧迫感逼得她发出点声音。 苟明之听见,掀起眼帘,终于退开,鲜红的嘴唇微启,表情温柔又纯真:“...是不是得歇歇阿?” 缚宁胸口起伏,嘴角微张,下意识汲取失而复得的氧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她动了动被扼在两侧的手腕,眸底划过丝丝怒意:“你打算这样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苟明之弯弯眼眸,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扯到唇上的伤口。 原本就还往外冒血珠的伤口瞬间涌出更多血迹。 他毫不在意,慢慢松开她:“地上又脏又凉,确实不好多待。” 缚宁边活动手腕,边估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要抬手甩他几个耳光。 “又想打我。”苟明之陡然笑道。 缚宁被搞得心情烦闷,说话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冰冷生硬:“难道不该打?如果你能自己把脸递过来,我肯定会特别高兴。” “这样...”苟明之笑容加深,身子略往前倾了倾,在离她一臂远处停下,柔声询问:“看看距离合适吗?” 缚宁抬眸注视他。 最近每次他做出越轨的行为,就会像这样无意识表现出讨好弥补的举动,看起来像一种变相的依赖。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 递到眼前的脸,不打才可惜。 缚宁将散在他脸颊旁的卷发撩起来,挂到他耳后,露出完完整整的侧脸。 苟明之眸色幽幽,享受般缓慢眨动下眼睛,手指也抬起来想要触碰她手腕。 缚宁及时收回手,没给他触碰的机会:“头要再低一点才行。” “之前脸上留下痕迹。”苟明之听话地又低了低头,语气无奈:“所以我已经两天没直播了...” 第103章 大开大合 这人狡猾本性难改,临了还意图她手下留情。 “没事。”缚宁动了动手腕,眼帘半抬,抡圆胳膊:“可以再推迟两天。” 话音落下,手心也一阵发麻。 苟明之被打偏的侧脸上面根根指痕显现,愈加清晰,嘴唇挂着的血珠也在巴掌落下时被打散。 点点猩红随着唇线纹路晕染开,抹了口红一样,徒添一番惹人怜爱的妖异和破败感。 “我之前就想说了。” 他半点恼怒没有,弯起的眼尾格外碍眼,反倒像得了奖赏般兴致高涨,语调昂扬。 “你力气好大,打人的样子也特别生动,大开大合,神采飞扬。” “...”缚宁看看自己发红的掌心。 无言以对。 看他那副样子,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巴掌是不是软绵无力,不然他怎么总能从中尝到滋味。 苟明之站起身来,双手托着她腰,将她托起,环抱带坐到床尾。 缚宁膝盖跨在他两侧,支住床沿,虽是居高临下,却不得不用双手撑着他两肩稳住身形,讨不了半分好处。 “痛快了吗?”苟明之问:“是不是比憋着要好?” 缚宁淡淡扫过他侧脸刚烙上去的新鲜指痕。 虽不想承认,但确实舒畅不少,想来缚濒会如此执迷不悟,毫不悔改,也是上瘾,但她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缚濒。 只能干巴巴回应一句:“还成。” 苟明之轻笑一声:“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严苛了,物极必反,适当的情绪释放也很有必要,不然变成他是迟早的事。” 缚宁敛了神色,屈在床沿边上的膝盖直立起来,瞬间拉开两人距离。 苟明之虚拦在她后腰的手臂上移托牢,防止她不慎跌下。 她有所察觉,缓了神色,问道:“那么你是想让我将你当做释放情绪的对象?” “可以这么说。”苟明之温顺得将侧脸贴在她心口,嗓音变得含糊:“不对...不单单只是释放情绪的对象...我想要的只会更多...” 尾音落下,苟明之猛然抬眸,柔和笑眼里乍闪出没来得及隐匿的锋锐幽光。 这种认真令缚宁浮起些疑惑和不解。 她从始至终都只将他当成一个难以摆脱,又富有钱权和手段的危险入侵者。 期间偶尔生出的动摇也根本不足以令她对他这种不知底细的人产生足够的信任和认同感。 她不过是在配合着将这场由他起头的游戏玩得尽兴而已。 苟明之仰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托在她腰后的手缓缓收紧。 缚宁眉心微皱,垂眼,指尖点点他侧额:“你脑袋要是真有问题,还是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更好,医药费我出。” 苟明之脸色变了变,装出来的虚假笑容凝固一瞬,眼神变得凌冽危险。 “看来是歇够了。” 托在后腰的手臂陡然攀升,揽在后背,身体被他往前摁。 苟明之仰头贴来,居下的位置没能减弱他猛然泄出的迫人威势,吻得也比方才粗鲁了些,温柔不再。 缚宁拉拽着他发尾拖拽,又推了几下他肩膀,却抵不过他蛮力。 这会儿他倒是不装了。 苟明之虽未深入,却近乎急躁得衔着她嘴唇辗转研磨,下唇隐隐吃痛,她怀疑再继续下去她的嘴会被啃得稀巴烂。 缚宁眼神清明,脑子也清醒得很。 后天还有拍摄,要是嘴被咬破,伤口遮都遮不住,倪娜盯她盯得紧,如果被发现端倪,又会迎来一番试探和警告,棘手得很。 缚宁捧住他侧脸,不再抗拒。 苟明之似被安抚,刹那间便缓了力道,半掀眼帘,隐去眸底情绪,用伤口再次破开渗血的嘴巴在她唇角贴了几下。 继而向下游走,零星血点一路伴着温凉湿润的吻印在她颈侧。 等苟明之再复抬头时,已神色如常,控在她颈后的掌心不轻不重得抚了抚,随即轻笑:“就知道哄骗我。” “...”缚宁眼波淡淡,沉默不语。 她从苟明之腿上下来。 他也没有阻止。 乐高和那团折纸依旧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弯身捡起那团原本有巴掌高的半身盘发女人折纸,摆弄一阵,无法复原。 就算勉强立住,不过两秒也会沿着折断的痕迹倾倒。 算是废了。 这明显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物件,他九成九是在乎的,非得弄成这样。 身后苟明之视线落在她手上,又在她转身时收回视线。 缚宁面向他,将那折纸举起捏在指尖,嗓音淡薄:“要扔掉吗?” 苟明之面上带笑,情绪不显:“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再折个类似的给你,会比这个更好,不过要花点时间。” 缚宁眉尾动了动,并不相信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论,转而两步上前,走近了些。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苟明之身体略微后倾,掌心撑在被褥上,懒散笑问:“什么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缚宁再次抵近一步:“你我都是。” 苟明之神色微滞。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缚宁将皱皱巴巴却隐隐还能看得出女人模样的折纸扔到他手边,淡漠道。 “要扔自己扔,我不会代劳。” 苟明之垂眼看过,悠悠拾起捏,语气森然:“也不问问我折的这女人是谁。” 没等人回答,他重新露出微笑,面色如常,嗓音温和如初:“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对我再多一些兴趣。” 唇上伤口和脸侧指痕令他那张脸上的假意笑容变得顺眼许多。 但他说的话,依旧不真实。 缚宁垂眼凝视刚刚被苟明之放置在地的乐高,弯腰去捡:“我不喜欢去了解别人的私事,如果别人想提,会主动告诉你。” 不经意间,苟明之将手边的女人折纸悄悄揉进兜里。 缚宁手还没触到那些乐高零件,就被人握住手背制止。 “我来就好。”苟明之利落蹲下,挨个收捡。 她也任由他去,只管直起身来,凝视他一举一动。 第104章 比不过 茶色瞳眸扫过床尾,又在苟明之身上转上一圈,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手心。 缚宁心底了然。 收捡好乐高,苟明之站起身:“我带你去隔壁房间,那里做过隔音处理,外边的动静都听不见,能更专注。” “好。”缚宁点头,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靠墙角那方床头挂着的浅绿色福袋,眼露疑色:“那个你怎么...” 刚才就她看见了,当初不过是随手给的,怎么还郑重其事地挂在床头。 难不成他还真觉得能够驱邪保平安... 苟明之原本要走的脚步停住,顺着她视线看去,柔声笑笑,颇有些不要脸得解释。 “我其实不信鬼神之说,但那是你送的。” “不过要是当时你也送给了那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赵非序,我肯定不会留下它,是个男人就有的东西,我才不会要。” “有什么特殊的?”缚宁压根没在意前一句暧昧不明的话:“我也送了萧思木,又不是只给你。” “...” 苟明之笑意盈盈盯过来。 “你抓的重点是这个?” 缚宁:“不然呢?” “我说的是男人。”苟明之音量稍稍减弱,言语间颇有微词:“我没必要去和萧思木比...反正...” “反正你也比不过。”缚宁接了话。 苟明之看看她,低哼一声,埋首凑近,附在她肩侧,嗔怪道:“你这糊弄人的本事似乎被我磨练的愈发出神入化了,话题差点就被你带偏了。” 极尽纵容的温声笑语令缚宁不自觉偏头躲避。 苟明之有些不满,鼻尖抵近,蹭了下她耳尖,故意问:“那条裙子我也有好好留着,你要不要看看?” 缚宁脸色变了变。 ...他还真留着? “不必了。” 眼见目的达到,苟明之弯唇笑笑不再逗她,率先迈出步子:“走吧,我带你过去。” 等他先一步走出房门,缚宁偏过头,视线扫过挂置床头的福袋,随即跟上苟明之的脚步,去到隔壁房间。 推门而入,里边黑压压一片,窗帘遮得严实,透不进半点光线,刻意布置得黑布隆冬。 灯被打开。 房内书架书桌电脑摄像机等各种设备齐全。 他率先步入,将乐高放在桌上,礼貌绅士地替人抽出凳子:“过来坐吧。” 缚宁走近落座,动手组装拼接。 起初她不理解苟明之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但听见零件安装上去时所发出的声声脆响,时常紧绷的神经奇妙般有所松弛。 组装乐高好像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压力,疏通情绪。 苟明之垂眸看她一会儿,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又是一声零件安装好的“咔哒”声,缚宁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离去的方向:“人面兽心的装货。” 门外。 苟明之将门轻轻掩上,折返回主卧,打开展示柜,拿出原本用来放置女人折纸的底座凝视几秒,将底座翻转,调了个儿个。 另一面好端端印着那件折纸作品的名称——孟萝 径直走到垃圾桶旁,底座从他手中垂落,陷进堆着废纸和碎屑的垃圾桶内。 来到客厅,打开放置熏香的壁柜,成摞的奇楠木香盒垒在里边,旁边搁着只专用来点香的打火机。 取出打火机和香炉,放在窗边矮桌上,点燃折纸。 香炉里边火势熊熊,隔着镂空的香炉能见到因纸张被点燃而跳跃窜动的火光,被炉盖压着的滚滚浓烟逮着机会就往外窜。 苟明之盯着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纸,不由发笑:“不够旺...” 看上几秒,转而看向窗外,脸上笑容尽数褪去:没意思。 唇上隐约传来刺痛,指尖摁在伤口处,被刻意加强的痛感令苟明之重新浮出些笑来。 炉中原本还苟延残喘的火苗彻底熄灭,呛人浓烟涌入鼻腔,燎得屋内到处都是。 正回味的苟明之被不识趣的浓烟打断,不悦地抬手扇了扇,随即起身将窗户打得更开。 ... 在房间内安装乐高的缚宁兴致正高,对外边儿的事也不闻不问。 没一会,门被人推开,一缕亮光透入。 “我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苟明之衣冠楚楚,端着托盘走进来:“要不要尝尝看?” 缚宁掀眼看过,嗓音淡漠:“谢谢,先暂时放一边,我现在腾不出手,等会空闲了再吃。” “没事,我喂你。”苟明之用刀尖叉住果肉递过来:“不耽误。” 刀具折射出冷光。 缚宁手上安装的动作停滞,她凝着果肉,视线下移,落在朝向她的刀背上。 该用刀刃对准她才是,像这种毫无攻击力的试探与过家家没有区别。 对上他视线,在他含笑的注视下张嘴接过,慢悠悠咀嚼,咽下:“水果很甜,你不吃吗?” “...”苟明之看着她眼睛愣神,声线跟着呼吸一起愉快起伏:“不了,你喜欢就好。” 两人交融的视线越发黏稠,隐隐有变味儿的前奏。 缚宁瞥了瞥苟明之还握着刀柄稳在空中的指背:“你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太重,出去散干净了再来我跟前。” 苟明之回神,手腕一转,刀尖下落,刺进切好的果肉中央。 原本竖立的刀身失了重心,瞬间倾斜,“当啷”一声倒在果盘边沿。 他拎起衣领嗅了嗅,弯眼笑笑:“你鼻子也太灵了些。” “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重。” “哪有...我自己闻着很淡。”苟明之狡辩:“分明是你对味道敏感。” 缚宁没再回应,垂首继续安装剩余的零件。 “好吧。”苟明之格外听话,已经自觉起身,走到房门口:“那我就暂时不打扰你了。” 等人离开,缚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8点,杨嫜没有打电话来过,缚濒也没有,他俩莫名的还挺有默契,但只体现在这种时刻。 杨嫜不蠢,会自己处理伤痕。 等手中乐高完成一半,时间也抵近9点。 步入客厅洗手间将手洗净,缚宁揉揉眼角,出卫生间门时听到客厅那边有类似打火机开盖的清脆钢音。 让他散散味儿,他难不成还抽上了... 第105章 蹬鼻子上脸 缚宁立在客厅拐角处。 远处落地窗边,苟明之握着铅笔在图纸上刻画衡量,遇到难处便停下,左手下意识摸上打火机思虑把玩。 不是在抽烟。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在画些什么,走近上前。 纸上规整的直线错落有致得分布在各处,像是设计了一半的某种草图。 “怎么出来了。”苟明之合上打火机钢盖,半抬眼皮,轻笑问道:“不嫌弃我臭了吗?” “这是什么?”缚宁掠过桌上正青烟缭绕的熏香,只凝着图纸。 “不是说过给你重做一个更好的折纸工艺品吗,我正在将脑海里模拟好的空间绘制出来,之后再在电脑上试着按这个数据建模,看可不可行。” 缚宁点点头,心中没多少期待。 “你站那别动。”苟明之又说:“我需要观察一下。” 缚宁顿在原地:“观察我干什么?” 苟明之握着笔,指背支住下巴,要说不说,装腔作势半天,憋出一句。 “不告诉你。” 缚宁静默两秒。 卖什么臭关子。 “时间不早了,乐高还剩一半没弄,我打算带走。” 说完便转身要折返回书房。 苟明之指腹微动,将打火机立在桌上,开口将人叫住:“你这就准备回去了?” “嗯。”缚宁回眸。 苟明之把打火机放倒在纸面,当做镇纸一样自下往上推,压住纸张卷翘的边沿,右手握笔接着绘制。 “你那对不省心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吵起来,你回去晚上根本就休息不好。” “所以呢?”缚宁眉尾微抬。 苟明之蹬鼻子上脸,倒真出起了主意:“所以不如就在我这里歇一晚。” 他唇上将将凝固的血痂还大喇喇挂在那,脸上巴掌印也还没消退。 怎么有脸再说出这话来。 缚宁敛去眸色,暗讽:“这里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豺狼虎豹虽然没有,阴损爬蛇却是不缺。” “那这样。”苟明之望她一眼,弯眼笑起来:“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晚上你把卧室门锁上不就能放下心来了?” 缚宁视线掠过宽敞的沙发,要容纳他确实是绰绰有余。 根据以往种种经验,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跟他争辩,直接应下:“可以,只要你别想着搞小动作,像这种无关痛痒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我不是那种人。”苟明之柔声笑笑,搁下笔,起身走来:“那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用品。” 缚宁在屋内转了圈,共三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个衣帽间,难怪他提出睡沙发,根本没有多余的床。 视线落在苟明之翻找洗漱用品的背影上。 这么久以来,除开那次被徐异设计时见到他的从属,再没见过另外与他相关的人。 挂在玄关处的车钥匙引起缚宁注意。 差点忘了,还有个司机安插在她身边,她迟早会把那个司机弄走。 缚宁从主卧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床头柜已经放着点好的熏香。 卧室门开着,苟明之半倚在门口,举手投足间流出的儒雅矜贵与之浑然一体。 他手里拿着从衣帽间取出的换洗衣物,笑问:“你不打算洗个澡再睡?” 缚宁走近,捏起他手中的全新男士睡衣看了看。 苟明之身形将近一米九,这穿在她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遂松开手:“太大,我穿不了。” “可以将上衣当做睡裙凑合着用。”苟明之抖开衣物,拎在她肩膀处比了比。 “领口和袖子那么大,往我身上一挂我就是个行走的竹节虫。”缚宁捏住附在身前的衣物:“这要怎么凑合?” 苟明之也没回话,反而突然松开手。 缚宁拎着衣物的手顿在半空,待她抬眼,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根本不想留给她反悔的余地。 等人走远,缚宁将门关上落锁,随手将男士睡衣扔在一边就进了浴室,再出来时,她身上穿的依旧是她自己的衣服。 入睡前,缚宁握着手机查看来电记录,依旧无人打来。 点开通讯录,翻到杨嫜的号码,指尖停滞,久久凝视。 一晃神,已经点击号码拨通出去,等回过神来,拨出去的电话早就被那边的杨嫜挂断。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机械的女提示音不断重复,有种说不出的冰冷讥讽。 息屏手机,将被褥拉至下颚,熏香萦绕鼻尖,有种被苟明之的气息包裹笼罩的错觉。 缚宁将被褥往下拖了拖,阖上双眼,得找机会离开,不管是那个家还是苟明之。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卧室门把手突然“咔哒”一声。 “...”缚宁瞬间被惊醒,手肘撑起身体看向卧室门。 他家难不成闹鬼。 卧室门锁突然又“咔哒”一声转了转,缚宁问:“谁在那?” “...”门外沉默一会儿:“是我。” “苟明之。”缚宁淡淡嘲讽:“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偷偷开我门,是想看看我门到底锁没锁是吗?” “怎么会,我刚才起夜,忘记房间让你睡了,迷迷糊糊就直接走到这里,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 缚宁几乎被无语笑了:“好,好,逻辑缜密,真有你的。” 半天没人回话。 缚宁躺回去接着睡起来。 正要睡着,门外突然冒出他略带讨好的声音:“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随便吧。”缚宁冷漠回应:“别吵。” 之后就再无声响。 次日清晨,缚宁洗完脸去关闹铃,手上水珠滴在手机上,扯纸擦拭过,脚步移到垃圾桶旁。 纸团掉落,垃圾桶内被扔掉的底座也让她视线停留。 还以为是个不配拥有名字的女人...原来有名字... 第106章 毒不死人 步入客厅。 苟明之正在沙发上酣睡,他睡姿过于规矩,薄毯盖至腰腹处,双手交握搁在腹部,有种被严格规训过的桎梏感。 但胸口衣襟却散乱敞开,显得不那么得体。 缚宁脚步移动,稍稍走近,他听见动静,轻拧眉毛,下意识拉着薄毯背离声源,只留个后背给她。 缚宁没再走近,只身进了厨房。 等端着两份早餐出去,苟明之正从沙发上撑坐起来,薄毯滑落,衣襟下坠,白花花一片。 他抬指顺了顺自己糟乱卷翘的头发,困顿眼神在对上她视线时瞬间清明:“早,睡得好吗?” “挺好的。”缚宁咽下食物:“如果半夜没有人来试图撬门的话,应该会更好。” “不是撬,是拧。” 苟明之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缚宁盯着他眼睛,随便敷衍:“好,我信。” 得到回应,苟明之看向桌对面明显多出的另一份早餐,调笑:“看来有我的份。” “顺手,味道比不上你做的,但也毒不死人,你要是吃不习惯就倒掉,自己再去重做一份。” 苟明之迎面走来,双手撑在桌面,略略伏身看上两眼。 “看着还行,我倒是不挑嘴,那我先去刷个牙。” 缚宁埋首用餐,眼波淡淡,对面前那双晃来晃去的健硕胸肌没什么反应。 萧思木吃她做的食物其实也没有抱怨过,就是藏不住表情,每次都一脸的苦大仇深,视死如归,跟吃老鼠药似的。 她觉得也没那么难吃。 缚濒则直言不讳得讥笑过她:“你这菜做得还真够迷惑人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练练吧小畜生...” 脚步声抵近,对面椅子被拉开,苟明之依旧穿着那身不规矩的睡衣。 他抬腕将食物送进嘴里,反复咀嚼,喉结滚动,食物被他咽下:“虽然比不上我,但味道也算不错。” 话音落下,他不紧不慢接着用餐,举手投足间见不到丝毫难耐与嫌弃,面上含笑依旧。 缚宁搁下餐具,凝视他几秒:“也就你能做到明晃晃说违心话还面不改色。” “怎么是违心话?” 苟明之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眼皮半掀。 “不论是巴掌还是蜜枣,我都乐得接受,说你做饭难吃的人都是不识好歹,不用理会。” 另一边。 缚濒早上在公司门口打完卡。 响起机械女声:“已签到。” 玻璃门打开,他突然感觉鼻子发痒,抬指揉了揉,还是控制不住得打了个喷嚏。 进门不久,后他一步到公司的同事跟来身侧:“早阿,缚工,出差的时候感冒了吗?” 缚濒蹭了蹭鼻尖。 “可能是昨天回程淋了点雨,到我们这年纪,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他暗暗加快脚步,只想快些到工位上好好吃早餐。 一同并行的同事开口笑道:“说的是,咱们这身子骨可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了。” 随即他神色一顿,想起点什么,压低音量:“诶,你这连着几次出差,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公司的情况。” 缚濒随口问道:“怎么了吗?” “据说一个月前,就你出差前一天公司突然拉到一笔数目不小的投资,正好解了目前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的问题,可把正急得火烧眉毛的王总高兴坏了。” “投资...”缚濒缓下脚步:“那这是好事,不然公司出现问题,我们也会工作不保。” 话音落下,他暗自咬牙,一侧腮帮轻微鼓起。 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兔崽子... 手下意识抬起来摸到额头,那里的鼓包已经消散,但仔细摸还是能摸到一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硬块。 到工位上坐下,手里一路拎上来的早餐已经冷了大半,咬在嘴里凉嗖嗖。 缚濒不由皱眉,眼部皱纹跟着加深,连日奔波令他面色疲倦,也加重了他的老态。 冰凉食物下肚,混着不甘与戾气在腹腔内直打转。 手又有些痒,却没处发泄,他握了握拳,机械搬逮着早餐又咬下一口。 眼眸环顾四周,他腾出手来揉拧眉心。 真不自在,像在那兔崽子眼皮底下一样,暂时忍忍,不然非得被折腾死。 ... 怡园小区,501户。 缚宁先行用完早餐,正准备将碗筷拿到厨房顺手清洗掉。 桌对面苟明之抬头笑望过来:“放那就好,等会儿我吃完了会一起收拾干净。” 缚宁依言收手,没再去管,直接迈步往书房去。 总归今天没什么事,她想快些将那副乐高拼凑完整,也免得苟明之总找由头来烦她。 推门进去,书房的窗帘依旧拉得严实,房内昏暗,书桌一侧立着的与缚宁神似的折纸作品却白得亮眼,引人注目。 纯白单调的纸张被赋予鲜活的色彩,变得惟妙惟肖不再空洞。 拉开窗帘,窗外晨光倾泻,将巴掌大小的小人染上些暖意,但缚宁本尊身上的冷淡神色依旧挥之不去,怎么也融不开。 她挪转底座,四面都看过,全是空白一片,还没有取名。 门没有掩上,苟明之从门口进来,在她身旁坐下,指背推了推底座,将小人摆正:“说过送你的,我没有食言。” “还以为你卖的什么关子,原来是要做一个和我神似的小人。” “对。”苟明之柔声笑笑,眼神在她和小人身上扫过:“可惜时间紧,难度大,所以做出来只有七分相像。” 缚宁目光扫过书桌旁的废纸篓。 里面因为折叠失败而产生的废纸团堆积了半箩筐。 她毫无触动,语气仍旧敷衍平淡:“我也没说要,根本没必要这样加班加点赶出来,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吧。” “心中既有想法,就想快点付诸行动,我向来如此。”苟明之指尖轻轻点了下小人的后脑:“至于感激...” “我没想过要你感激我,我只想要站得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不喜欢你的身影超出我的视线范围。” “无论如何,别想甩掉我。” 眼看着模样跟她相似的折纸工艺品被苟明之逗弄赏玩,缚宁心里涌出些不快。 仿佛她自己也就是个毫无选择,只能被迫接受的提线木偶。 她当了太久的木偶,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看来没有。 于是将底座往自己面前拉,带着作品逃离他手所能触及的范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第107章 皲裂 缚宁:“你烧掉的那个人物作品的名字...” 随着她出口的话,苟明之本还温和如常的笑脸渐渐趋于平静,他笑容隐褪大半,双眸宛若深幽古井被人为投下石块般泛起波纹。 即便如此,缚宁却没有住口的打算,自顾自开口补全没说完的话:“孟萝。” 在名字出口的瞬间,苟明之脸上彻底失去笑容,唯剩一片死寂。 “我不在乎那是你什么人,亲人也好,恋人也罢。”缚宁对上他视线,语气冷淡,不为所动:“但你要处理,就处理得干净点,别让我发现端倪。” 意识到她没有追问的意图,苟明之神情缓和不少。 萦绕在两人间的那股紧张感也有所松弛。 缚宁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想看看他面具皲裂的狼狈姿态而已。 “昨天你说想让我将你当做发泄情绪的对象。”缚宁说:“那你不也是想在我身上寻求心理寄托。”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苟明之身上的不对劲。 苟明之对大部分事物都感到厌倦怠惰,偶尔会溢出令人难以察觉的死气,像棵被伐断的树,根茎早就断掉,只有轰然倒地的树冠依旧枝繁叶茂。 只不过他潜意识里依赖她的缘由还不得而知,鬼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跟打了药一样死赖着她不撒手。 苟明之勾唇,熟悉的笑容重新回落在他脸上:“对...也不对。” 他没头没脑答了句便转移话题:“给它取个名字,按你自己的意愿。” “先暂时空着吧。”缚宁看看折纸小人,顺着他话回应:“等过段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两人沉默无言。 缚宁埋首专注于拼凑乐高,苟明之在旁观看,偶尔拿来小吃饮品,周到的像个服务员。 下午缚宁回到家,将乐高和折纸摆在房间内的床边柜上。 当初见苟明之折纸鹤时就感觉他手指灵巧,这小人与她样貌虽只有七分像,神态确是像了个十足十。 走到客厅,茶几桌面被缚濒收拾过,很干净,只是桌角有一道微小的红色印迹。 指腹抵近蹭了蹭桌角,是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量不多,他俩谁的血... 拨打杨嫜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不再试着联系,挂断电话,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缚宁将车停在正对着杨嫜店铺的车位上,降下车窗,对面店铺玻璃门大开,里面场景一览无余。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眉角覆着小块纱布,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看起来特别自在,好像那个店铺才是家,才是她的归宿。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杨嫜电话。 店铺内的杨嫜听见手机铃声,身子前倾,将手机拉至眼前,看清来电人,指尖一点,又一次挂断。 车内。 缚宁望着店铺。 “嘟…”手机话筒里的第二次嘟声响至一半,果不其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缚宁收起手机,调转车头回了家。 晚上将卧室门锁好正要休息。 门板突然发出“砰砰”震响,是缚濒在外面拍门:“出来,有话问你。” “就这么说。”缚宁不为所动。 门外传来缚濒点烟的声音。 她也直接转身到床边落坐下,眺望窗外。 卧室门外的缚濒吸了口烟,笑得令人恶寒:“你母亲晚上回不回来?” 缚宁没应,双手撑在身后被褥上,注视窗外万家灯火。 杨嫜多半不会回来,按她那性子,极有可能又会在店里待上两三天。 门外缚濒沉默一阵,鼻腔里缓缓喷出烟雾。 接着自顾自说:“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打电话她也没接。你难道不担心她?这样不回家多危险阿…” 话音落下,缚濒意味不明得呵笑两声。 缚宁拧动眉毛。 缚濒总有办法能让她感到反胃。 她已经能想象到门外长相斯文衣冠整整的中年男人是怎样一副看讥笑玩味的表情。 “危险…在外面可比在家里安全得多。”缚宁看向门口:“你又何必在那里惺惺作态。” 缚濒无所谓地嗤道。 “哪儿能,现在我可不敢再吵到隔壁邻居,不然到时候被怎么收拾都不知道,女儿你真有本事阿,找那么大一靠山。” “不懂你在说什么。”缚宁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语调缓淡:“我没那能耐。” 门外没了动静,几秒过去,又是一道吸烟后的细微吐息。 紧接着传来缚濒不屑的哼笑:“少跟我装,谁又能维护谁一辈子?那个臭小子是,你也是。” 缚宁眼波淡淡,不予回应。 缚濒有点急眼,咬牙切齿接着游说:“好女儿,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女,我也没有像你母亲一样真正意义上伤害过你,奉劝你,别老为你母亲来跟我作对。” 缚宁懒得再听缚濒在那为自己开脱,戳破他心思。 “你讲这些无非是想让你自己好过点,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门外沉寂良久,最终传来缚濒的嗤笑和他离去的脚步,之后便再无声响。 第108章 长痛不如短痛 卧室内重归静谧。 缚宁望着远处出神,心底被缚濒一番话扰乱思绪。 爱屋及乌,恶其余胥,杨嫜对她的厌恶并不会因为她的次次维护减少半分。 微信消息提示音打破卧室内持久的寂静。 倪娜:[明天下午的拍摄,你早点做好准备,我们会提前些来接你] 第二日下午,拍摄地。 工作人员都做好准备工作,就等着两模特到齐开拍,此次拍摄的是北欧风高档女士服装。 缚宁和倪娜两人提前了15分钟到达。 缚宁在妆台前正做着准备工作,倪娜在一旁正跟品牌方那边的廖总监闲聊说笑。 说着说着突然抬腕看了看腕表,开始打趣揶揄:“我们模特造型已经快做完了,怎么还没见到另外一个模特?” 负责此次拍摄现场的廖总监跟着看了眼时间,不禁蹙眉:“还差5分钟到约定时间。” “看我这记性,是我着急了。”倪娜呵笑几声:“时间还早,大家等等也没关系。” 廖总监脸色有些尴尬,朝入口那边望了望,依旧没见到有人进来。 回过头时表情已经有点不满:“算了,能准点来别迟到耽误事就行,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负责任的。” 来之前,倪娜就了解到这次合作拍摄的模特就是对家公司那个与缚宁风格相似的人,当然要趁机给对方使点绊子,竞争对手之间哪有和和睦睦的。 没两分钟,那位模特匆匆赶来。 缚宁的造型也做完,化妆师正着手给她上妆。 那模特则被安排坐在缚宁旁边的空闲化妆台前。 坐的好好的,缚宁莫名感受到旁边有道视线,眼睛往旁边斜了斜,瞬间对上那模特欲言又止的眼神。 头不方便动作,直接问道:“有什么事吗?” 女模特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眼底闪过惊异,随即不自然地转回头,盯着前面的化妆镜。 “没什么事,只是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缚宁嗯了一声,回答:“我也希望。” 两人完成好妆容造型站在镜头前,也没过多交流。 缚宁面向摄影师,后背倚墙,脚跟抵住墙面,略微仰首看向镜头。 女模特立马侧身面向她,上身倾贴而来,与她一同看向镜头。 灯光闪动,摄影师把双人pose抓拍下来。 两人变换动作。 灯光也不断闪动。 她俩虽是第一次合作,却意外的合拍,比想象中有默契。 拍摄期间,两人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缚宁个子略矮,所以由女模特伸手搂住她肩膀更合适。 但女模特的手却悬在缚宁的肩膀上,迟迟不落下,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摄影师挪开相机,冲女模特抱怨:“你怎么回事,状态不对阿,怎么突然别别扭扭的,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缚宁回过头,正正对上女模特躲闪偏移的眼神,视线下滑,注意到对方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 看起来像是不愿意跟她有肢体接触...居然讨厌她到这种程度。 缚宁握住对方手腕往前拉:“不喜欢也忍忍,如果好好配合,拍摄很快就能结束,长痛不如短痛。” “谁不喜欢了?”身后女模特厉声反驳:“我只是...” 她莫名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手腕却实实在在搭住缚宁肩头,没有抽离。 这令缚宁安下心来。 好在不是那种完全不分场合的人。 闪光灯接连不断。 整个拍摄过程都还算顺利。 眼见工作完成,缚宁没耽搁时间,直接往换衣间走,女模特就不紧不慢得跟在后面。 行至途中,廖总监迎上来,伸手拦下她俩,热情打招呼。 “现在拍摄已经结束了,你们也辛苦一番,不如都留个联系方式,晚上我们这边有个聚会,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大家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缚宁没马上回话,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倪娜的踪迹。 倪娜正在远处与女模特的经纪人谈笑风生。 “抱歉,公司明文规定不得私自与客户交换联系方式,而且我们之后还有别的安排,恐怕没法赴约。” 缚宁边开口婉拒,边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女模特,让她去找人来解围。 女模特悄然走开,往两个经纪人那边找过去。 廖总监追出几步,试图叫住女模特:“诶,你等等...” 不料人手长脚长,步子迈的快,没能拦住。 廖总监是个中年男人,眼神精明,带着些经年混迹声色场所的浑浊之态。 他瞧着远处两个经纪人还没过来,试图游说:“其实要是大家搞好关系,日后再有拍摄需求,我们也能优先想到你们。” 搞好关系...? 什么样的客户都有,想如此物尽其用的,还是头回遇到。这邀约但凡应下,她俩到时候必定会成为摆在圆桌中央的主菜,供人分食。 缚宁望了望远处往这边走来的倪娜等人,开始冷静周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品牌方的口碑和代言模特的道德面貌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保持良好长久的合作关系与求一己私利这两者哪个是最优选,想必此次贵公司的负责人您,再清楚不过...” 第109章 话外音 廖总监语塞,笑着屈指蹭了下鼻尖。 “这是跟我们家模特聊什么呢?”迎面而来的倪娜把缚宁往自己身边一拉,言语调笑:“哎呀廖总监您要是满意,下次记得还联系我,我们公司模特基本素养绝对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那女模特的经纪人也跟上来,开始抢生意:“您可别只想着倪娜,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不能厚此薄彼阿。”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来这么一出。 廖总监也不好再说什么。 笑应了句:“行,那是当然,对你们两家公司我都是很放心的。” 几人开始谈笑着拉扯场面话。 而缚宁与那女模特则到换衣间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缚宁衣服还没换完,隔壁试衣间的女模特就已经换好先出去了。 等她整理好衣服将门打开,发现那个女模特没走,就守在她门口。 一米七几的个子,姣好面容,窈窕身姿,不服输的劲头。 将人通身上下仔细观察了番,缚宁打心底觉得她俩并不相像。 女模特起初疑惑,然后垂眼观察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确认无误,拧拧眉毛,稍稍拔高音量。 “你、你看什么呢!” 话一出口,女模特眼底浮出懊恼,因为结巴,这句话的气势被削弱了大半。 缚宁眉尾微动,觉得有趣,淡声回应:“没看什么,你很紧张吗?怎么还结巴了。” “你-”女模特止住嘴,不服气地环抱起双臂,偏头看向别处平复心情。 缚宁没心思管她,拿着换下来的服装去找专门保管衣物的工作人员。 身后响起脚步声,回眸看过,发现那女模特也紧随而来。 缚宁依旧往前。 这人感觉也不坏,就是骄傲别扭。 女模特见缚宁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脚步加快了些。 “你走那么快干嘛?” “站住!” 缚宁侧眸瞥过,没搭理。 手腕突然被握住,她只好停下步子:“你有话可以直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缚宁!” 手腕瞬间被放开。 女模特似是羞愤,脸色几番变换,终于开口控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都快两年了,我们打过多少次照面,你居然还连我叫什么都不清楚!” 凝着对方愤懑的神情,缚宁愣了一瞬,随后缓过来。 以前虽常碰见,却也没有过交集,更没互通过姓名,不知道名字再正常不过,怎么还要来怨她。 见她没多大反应,女模特更是受到打击一般,憋红了眼眶。 “你什么意思阿你!” “你...你看不起我...” “你就是没把我当回事...” 接二连三的抱怨惹得缚宁不禁头疼,眼眸扫视周围。 这里人多眼杂,最好别让这人在这里哭出来。 不然那些娱乐八卦记者到时候拿着几张迷糊不清的偷拍图就开始胡乱编排。 冷淡的视线掠过那些欲意上前来看热闹的人,缚宁只得主动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模特神色微顿,眼底闪过喜色,似乎再度重拾信心。 “记好了。”她双手交错环抱在胸前,表情趾高气昂,但说话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我是金珍,金子的金,珍珠的珍。” “现在知道了,走吧。”话音落下,缚宁转身离去,不再搭理金珍。 两人将服装归还,她俩往经纪人和廖总监几人所在的方位找过去。 倪娜见她已经出来,捞起袖口,盯着腕表,开始找借口离开:“廖总监,我们接下来还有其他通告要跑,就不久留了。” 随即金珍的经纪人客套几句也跟着起身离开。 等倪娜到跟前,缚宁迈步往走向出口,倪娜默契地跟在身侧。 身后赶来两道不大整齐的脚步。 变成四人同行。 金珍的经纪人瞅瞅前面的缚宁和倪娜,忙拽住金珍胳膊,减缓她下意识追赶的脚步。 并压低嗓子附在金珍耳边,劝告:“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巴巴的跟那么紧...” “哼!”金珍脚步停滞,侧眸瞪着经纪人:“谁跟了?出口就在那,就她们能走,我们走不得?” 经纪人指指金珍微微泛红的眼角:“死鸭子嘴硬,你俩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看你这眼眶子红得,像什么样。” 金珍别开脸:“没说什么,换衣服的时候把睫毛弄进眼睛里了。” 经纪人不信,也不戳穿。 作为金珍的经纪人,她带了金珍两年多。 起初金珍初入这个行业就崭露头角,是好些品牌的御用模特。 没多久,就从云端跌入泥地里。 原因是对家公司新推出来的一个模特——缚宁,缚宁与金珍风格相似,但又更为抓人眼球,所以大半资源都偏往她那边去。 模特行业本就更迭不断,永远不缺新面孔,红火一阵后,也很容易被替代。 当时金珍只有张好脸,实力有所欠缺,又心高气傲,渐渐得就被缚宁比下去。 经纪人看了看身旁金珍的侧脸,又望向前方似乎永远先她们几步的缚宁与倪娜两人。 好在金珍消沉一段时间后便奋力追赶,虽然现在名气不如缚宁,却也争得了一席之地。 ... 缚宁与倪娜行至出口,黑色商务车早已停在路边等着。 后面金珍她们的车还没到,便只能在一旁等着。 突然,金珍的经纪人开口笑道:“看看这车,倪娜你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越发风光,同样作为经纪人的我真是羡慕的很呐。” 缚宁眼帘半垂,神情浅淡。 “真是抬举我了。”倪娜单手摸进裤兜,镇定自若:“要是没有公司兜底,没有出色的模特,我再大本事也没处使。” 倪娜这话是在暗讽对方公司不行,模特也不行,所以才混的差。 缚宁抬起眼帘,看了眼金珍反应。 金珍感受到视线,眼底浮出疑惑,她压根没听懂话外音,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嘲讽了。 司机已经从车位下来,为缚宁打开车门,后又立在一侧等待。 缚宁盯司机看上两秒,抬脚先行上车,不再理会那两个经纪人明里暗里的较量。 车外金珍直到缚宁上车,才反应过来:“你...”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倪娜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摆摆手,弯腰上车。 即将关闭的车门外响起金珍慢半拍的质问:“缚宁的经纪人什么意思?!居然明里暗里嘲讽我们。” 一旁经纪人赶紧给人顺毛:“这人多眼杂的,你可别乱发脾气,容易落人口实。” 第110章 那就拿去扔掉 车门关上。 倪娜昂了昂下巴,无奈开口:“那个廖总监也想得太美了,还真觉得花了钱,模特就什么都得干。” 天色发黑,晚饭时间早就过去。 缚宁腹中空无一物,忙活大半天就抽空喝了点水,早就饥肠辘辘,只得闭眼凝神,回应得也有气无力。 “可能是觉得不能让钱花的不值得,干脆就物尽其用。” “你现在的身价。”倪娜手背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他不配。” 缚宁揉揉泛酸的眼眶。 没错,陪他一晚他掏的钱怕是还没一场拍摄的报酬来的多,除非智商有问题,不然没有哪个经纪人会为了吃一张黑桃k就把手里的王牌丢出去。 缚宁微抬眼帘,看向前座的后视镜:“对方也没强求,指不定以后还会有接触,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持。” 话音刚落,她与后视镜中抬眼望过来的司机视线相接。 缚宁没有退避,盯着镜中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掂量一下最好。” 这话不是回应倪娜,是提醒司机最好不要什么都一五一十得汇报给苟明之。 司机神色一滞,迅速垂下眼帘盯着前方路况。 倪娜闻言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没事缚宁,跟司机签过协议,有注明不能将我们谈论的任何事往外说。” 司机尴尬笑笑,跟着附和。 “是的,缚小姐,请您放心...” 没等司机说完,缚宁就重新闭上眼帘,嗓音冷淡:“合约只对守约的人有效。” 一句话顿时把另外两人都弄沉默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再接话。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难办,倪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找来的这司机是苟明之的人。 意识到也没用,苟明之可能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被倪娜发现,不然上次也不会明目张胆得让司机把他带到拍摄现场去接她。 而且就算更换司机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就不是苟明之的人。 几番思索。 缚宁睁开眼睛,主动打破沉默:“是我言语过激了,大家都不容易,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司机愣了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态度恭敬。 “缚小姐您言重了,我能明白您的心情。” 缚宁略微点头,没再说话。 倪娜翘腿,视线滑向窗外,掌心搭在膝上,食指下意识在膝盖点了下。 怎么莫名感觉缚宁与司机说的内容,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错觉吗... 倪娜的家离拍摄地更近,就先把倪娜送到,她弯腰下车,站在车门边。 “我妈这段时间已经把那些厨房电器弄懂了,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做了挺多菜,要不要上去我家用晚饭?” 这邀请意味着倪娜有意拉近两人距离,也是在表态。 显然是之前续约后准备离开公司时的对话让倪娜心中有所忌惮。 “好意我心领了。”缚宁说:“但我回去还有段路程,不好多待,替我向伯母问声好。” “行,我会向我妈好好转达你的问候。”倪娜了然笑笑,往后退开两步。 车门关上。 缚宁凝视车窗外女人逐渐缩小的身影。 再多的承诺,再深的交情,都远不如她们这种关系来得牢固。 路灯接连亮起 夜色渐浓,车内两人都还空着肚子。 不远处一家餐厅落入缚宁视野中,遂开口示意:“去那家餐厅。” 司机应声靠拢。 下车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她回身询问司机:“你不饿吗?” “我不饿。”司机低着头,态度坚决:“您去吧,我会在这里等您。” 见人如此,她也没打算去劝。 他立场坚定,也异常守规矩,轻易不会动摇,恐怕就算让他在这等上1小时,他也不会抱怨。 当她拎着两份打包好的食物出去。 司机遥望过来,有点疑惑她怎么出来得这么快,视线下移落到她手上,瞬间了然。 他走上前,隐隐担忧:“看您平时食量也比较小,两份会不会太多,身体能吃得消吗?” “...”缚宁拧动眉毛。 这人不止是司机和保镖,还有点像保姆... 她伸手将其中一份递出:“这份是你的,我当然吃不了那么多。” 司机一愣,神情惶恐,要摆手推拒:“这使不...” “不要?”缚宁淡淡问道。 司机面露难色。 “那就拿去扔掉。”她手指一松,任由装着食盒的口袋往下坠。 司机条件反射伸出手,稳稳捧在手心。 缚宁绕开他,上车,关门,自顾自拆开食盒。 司机原地踌躇几秒,终归没拿去扔掉,他站在外边草草吃完,然后就在车门口候着。 5分钟后,缚宁降下车窗,司机察觉到,转过身。 “不是说不饿吗?”缚宁把装着吃剩食盒和纸巾的口袋挂在指尖,递出去:“我看你刚刚吃的挺香。” 口袋拎绳在她指头上摇摇欲坠。 司机长了记性,害怕她又突然松手,忙主动来将口袋接走,脸微微泛红:“我...谢谢您能想到我。” 说完,他转过身连着他那份垃圾也一起拿去扔掉。 折返途中,司机包内的电话震动,他拿出电话站在原地接听。 缚宁偏头,额头抵在车窗边沿,仔细凝听。 “是,缚小姐已经用过晚饭...还顺手给我带了一份。” “吃了...是缚小姐心善。” “大概还有20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 电话挂断,司机越走越近,缚宁也适时将窗户升上去,接着闭眼凝神。 倒是条忠犬。 车辆抵达怡园小区正门。 缚宁下车,余光扫视周围,顺利瞥见那个戴着口罩的人影,转而朝向司机,浅笑道:“辛苦了。” 司机被晃得神情一滞,而后利落颔首,眉眼低垂:“分内之事。” 商务车启动驶离。 缚宁步入小区,身后苟明之悠然带笑的嗓音也随之而来:“不用跟他那么客气。” “基本礼仪而已。”缚宁目视前方,脚下步子没停。 第111章 胡搅蛮缠 两人并排走着。 苟明之在身后保持半米距离,似笑非笑地问:“对他笑也是礼仪?” “是。” “那怎么只对他笑,也没见你对我笑笑?你对我总是冷冰冰,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缚宁没说话,斜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不知不觉中,苟明之原本保持着的距离逐渐缩短:“也是,我怎么比得上他正大光明跟你朝夕相处。” 他语气如常,与平日无异,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拈酸吃醋的劲。 真好笑,人是他安排的,他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协同家人出来遛弯的几双人影在小区内的荧黄灯光下忽明忽暗,看不清晰,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嬉笑交谈。 缚宁凝着前方小道,淡淡回应:“别在这胡搅蛮缠。” 腕上一热,脚下步伐被带偏,上到小区绿化带间的林中小径里。 走到幽静无人处,苟明之转过身来,眸色几乎与他身后无边暗夜融为一体。 “胡搅蛮缠?” 他拉下口罩,脑袋埋在她颈侧。 缚宁刚退开一步,后脑便被手掌控住。 揽在腰间的手臂勒得她生疼,泛凉的唇却极其轻柔地点蹭在她侧颈,与腰间的力道截然不同。 发现她无意挣扎,箍在后腰的手臂霎时间卸了力。 衣领不知何时被他咬.住衔拨得散乱歪斜。 颈间湿凉触感悄然移至肩头,尖锐獠牙剐蹭着,生出些痒意,又偶尔下抵,皮肉凹陷,似要破开表层肌理,刺入血肉。 缚宁抓住对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提醒。 “牙齿收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拍摄日程,但保不准会突然接到通告,身上最好别留痕迹。 抵在肩头的尖锐触感还在,并未收敛。 缚宁指尖施加几分力道,指甲陷进他坚实皮肉,显出凹痕。 “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苟明之瞬间停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 肩头刺感消散,变得湿热滑腻。 苟明之稍抬起头,凝着夜色下白皙单薄的肩头,上边虽然莹着水光,但那点痕迹根本留存不了多久。 “你眼里容不下我,身上也没有我的痕迹,更没有我的气息,要是不留下点什么,实在无法让我心安。” “别找理由。”缚宁松开他手臂,磐石般毫不退让:“不行就是不行。” 话音刚落,外边主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交谈人声也直往里入。 “哎呀你慢点,这小道没灯,乌漆嘛黑的容易摔着。” “没事,都走多少回了。” 苟明之眼帘微抬,迅速起身,整理好她肩上歪斜的领口。 缚宁则下意识捏住他口罩边沿直往上拉,盖住他脸,随即又率先往主道出口走,企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苟明之站在原地,不甘不愿地拈了拈口罩,眼底阴冷转瞬即逝。 即将到达出口,缚宁迎面对上闯入小径中的两个路人,与之擦身而过。 等路人走远,苟明之跟上前去,温声笑问:“就那么怕被人发现你跟我待在一起?” “你可以毫无顾忌,但我不能。”缚宁加快步子:“你行事最好收敛点。” 身后苟明之静默一瞬,放缓了紧跟的步伐,幽叹。 “那我要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准信...” 缚宁没回头,径直迈进单元楼入口:“快了。” 5楼到达,缚宁抬脚迈出,苟明之紧跟其后。 正要转身回家,肩膀被他虚揽住,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 抵在缚宁侧额的胸腔微微震动,清冽低缓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达至耳边:“晚安。” 久久回荡。 她晃了晃神,下意识回应:“嗯。” 鼻腔里挤出的嗯声低哑虚无。 苟明之低下头,开起玩笑:“怎么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鼻子。” “哭?”缚宁挣脱他怀抱:“我不会哭。” 她转走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屋。 回身关门时,苟明之还站在过道中间,勾唇注视她,像在等她的回应。 缚宁对上那双温柔固执的眼睛,在门将完全关闭时,张张嘴:“晚安。” 无声两字。 苟明之却明显看懂了她的口型,满意地转身回家。 掩上门,缚宁走向自己房间,行至途中,眼见缚濒正从卧室里往外走。 整洁干净的居家服将他衬得斯文得体,眼尾皱纹和鬓角几根白发暴露他年龄。 一切似乎都尤其正常,也荒谬的和谐。 “回来了?” 缚濒迎面走近,扯出个不自然又难看的笑。 “给你留了饭菜,要不要吃点?” 那张脸落在缚宁眼中,几近扭曲,上面的五官标准,熟悉。 但就是丑恶难看。 她对这种貌似如常的问候感到不适,只得挪开视线,越过他:“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不是真的在关心她,他只是在假装关心她。 过去二十几年,他也没想过尽父亲的义务,现今这样惺惺作态,实在令人反胃。 没走几步,后脑头皮一阵刺痛,拉拽的力道令她止住脚步。 缚宁眼露不悦,转过身,抽回被缚濒拽在掌心的发尾。 缚濒也没死拽着不放,顺势将她发尾随手一扔,眼露讥笑。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好心留饭给你,还跟这摆臭架子。” 缚宁顺顺长发,将被扯歪的发圈重新整好,几步逼近,伸手扼住缚濒喉管,声色冷然。 “不要挑衅我,我不是杨嫜,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缚濒猛的被推靠至墙壁上,脸上顿时浮起不正常的红,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异,手颤抖着抬起来,握住她手腕,不怒反笑。 “看看...果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说话间,缚濒喉骨费力得上下滑动。 指节扣进人皮肤的感觉陌生又惹人不快。 而从缚濒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的话像无数绵密的针尖扎在缚宁神经上,折磨般刺的她脑袋胀痛,眼眶发疼。 明明是那样艰难微弱又不连贯的低语。 却依旧能直冲她心底,几欲将根系还堪堪连接在贫瘠之地的枯木连根掘起。 彻底露出焦黑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呼吸渐渐变得深重冗长,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收紧。 缚濒略显沧桑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握在她腕间的手指也渐渐失了力道。 不过两秒,她眼眶猛的一颤,迅速收了手。 缚宁面部表情是漠然平静的,情绪却激荡汹涌,万般心绪化为不痛不痒的一句。 “我看你真是疯魔了。” 不再理会靠墙顺气儿的人。 她揉揉太阳穴,转身进了卧室。 缚濒抵靠在墙上,抚着喉管吃痛地哼笑:“下死手的小兔崽子...我疯魔?到底是谁疯魔阿...” 第112章 说完了? 缚宁清晨从床上坐起身来。 感觉头还是有些痛。 倚着靠背缓上几秒,下床将充分燃烧过后掉落在底座上的香灰倒掉。 走出卧室,缚濒房门开着,里面不见人影,他早就上班去了。 没多久接到倪娜电话,她语气疑惑:“司机今天突然跟我说家中长辈生病要回老家照顾,让我们另外找人,怎么这么突然,你们回去路上起争执了?” 缚宁神情微滞。 居然真的有用。 那司机油盐不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苟明之自己将人撤走。 “没起争执。”缚宁补充:“不过昨天回去路上,他中途确实去接了通电话,多半就是他老家那边的亲人打来的。” 闻言倪娜呼出一口气,语气明显比方才轻松些。 “是吗,那应该确实是有事儿。” 她零零碎碎地抱怨。 “不过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人来,现在说走就走,亏得你之后没有通告,不然还真来不及再去重新找个司机兼保镖的合适人选。” 缚宁宽慰:“又要辛苦你一番,希望这次能找到个靠谱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其实...我希望下一个人的底细我们还是先摸清楚后再慢慢考虑要不要用。” 倪娜沉默一会儿,开口调笑:“缚宁,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点过于谨慎了。” 缚宁望着妆台里自己这张与缚濒相似的脸。 过分白皙的脸庞上镶着双寡情薄幸的眼睛,略略下三白的瞳眸更显得绝情冷然。 谨慎...倪娜是想说她多疑才对。 她也不说破,平静回应:“人红是非多,现在不比以前,我们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这下倪娜没再说什么,缓了两秒,应下:“我会注意,身边的人是得了解清楚点才行。” 镜中映出床尾边柜上的小人和乐高摆件。 缚宁凝视几秒,挪开视线。 “那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了。” 倪娜那边办公室里嘈杂人声不断,似有事要忙:“好,不聊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有安排会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 缚宁开始搜集江城最近已经在交付的楼盘信息。 现今主城区内的房屋均价普遍在2至4万一平,中心地段更是贵的没边,几百万才能勉强买得个小点的二居室。 她滑动屏幕,仔细浏览各地区的楼盘信息。 期房等太久,还有烂尾的可能,她耗不起。 在挂售的二手回迁房里只要是地段稍好些的,就比某些楼盘的期房还贵。 缚宁抿唇。 预算有限,不可能把手里的钱全砸在一套房上,能有个安身之所就行。 指尖不断往上滑动,她陷入沉思。 已经开始交付的楼盘早就没有优质的房源,好房源早在楼盘刚开售时就售出。 不过...有剩下的底层和高层。 记下几个离市中心较远但依旧位于主城区内的楼盘地址,缚宁驱车赶往其中一处楼盘的售楼部。 下车走了几步,离售楼大厅还有些距离,里面的置业顾问就急忙迎上前来。 “客户您好,我是本次为您服务的置业顾问,您叫我小周就好。” “你好。”缚宁点头。 小周边引路边堆着笑脸:“您看您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先带您去那边休憩区歇歇。” 进入售楼大厅,缚宁没跟着置业顾问走向休憩区,只驻足环顾四周。 远处沙盘旁边围有零散几人,旁边有置业顾问正在给顾客讲解。 缚宁抬脚便往那边迈。 已经往休憩区走出几步的小周没听见缚宁跟上的动静,立马回头张望。 身后空无一人。 高挑冷艳的长发女人早就径直往项目沙盘那边去了。 小周连忙调转方向跟上她的步伐。 身侧传来小周渐近的脚步,缚宁率先出声询问:“你们这目前还有哪些现房?” 原本还在掂量着该如何迅速拉近关系的小周闻言立马接了话。 “现房还有好些,只是不知道您这边是考虑入手几居室呢?” 缚宁利落答道:“小户型的两居室。” 如此清晰明确的需求令小周笑容更深,她热情洋溢,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项目沙盘前。 缚宁垂眸一一扫过,好些楼栋都标明已交付。 她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沙盘中央的几栋楼房:“讲讲中庭剩下的楼层。” 沿街的楼房多多少少会比中庭的吵闹,她更偏好于安静点的位置。 小周眼神在沙盘中央看上一眼,开始滔滔不绝。 “中庭这边的这栋楼层高11,是个小高层,目前还留有顶楼,视野开阔,采光充足,您也可以看到这楼间距...” 一通介绍虽然也把重点都讲清楚了,但其中不免夹杂着吹嘘的成分。 缚宁耐着性子听。 虽不出声打断,却也没接对方抛过来的话茬儿。 小周笑得脸僵。 气氛也越发尴尬,她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屁颠屁颠跑去端了杯茶水过来。 缚宁淡淡瞥过,伸手接下茶水,凝看她端着职业笑容的脸:“说完了?” 小周笑应:“介绍完了,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 缚宁捏住杯身微微朝内倾斜,觑着里边橙黄的茶水。 “没有,下一套。” 话音落下,她便将茶杯搭在沙盘边缘。 显然是没打算喝。 小周见状,无奈抿了下嘴,随后接着介绍另外一套房源:“那这边也有一套位于中庭的,不过是4楼,采光也很不错,低楼层出行比较方便...” 视线在这两套房屋所在的位置流转一阵,缚宁开口打断。 “带我去亲眼看看这两套房。” 正讲得兴起的小周愣了两秒,连忙鞠着腰引导:“没问题没问题,您这边请。” 缚宁拿起茶杯,目光搜寻能搁置的地方。 小周极有眼色得伸手主动接过,找了个地方放好又倒转回来继续引路。 第113章 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先看的是距离稍近一点的11楼。 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不错。 小周利落将灯打开,暖色的灯光令屋内变得更加柔和亮堂。 缚宁里里外外看过。 由于是精装修的现房,屋内看着还算温馨舒适,但顶楼确实有渗水及夏晒的问题。 买精装房就是为了方便,她也没那个闲心再去做防水和隔热。 “这套没看中。”缚宁转身走向门口:“带我去看看4楼的房。” 小周急忙跟上。 行至门口,她随手将灯关掉,带上门,亦步亦趋跑到前方带路:“您这边请。” 已经临近中午,外面日头正辣。 小周步子迈的快,她边走边擦汗,偶尔回头看看后边人影。 女人遮阳帽下一张淡漠如霜的面孔,没甚情绪的眼眸偶尔落在她后边。 凉嗖嗖。 偏又是个有主见的,搞得她都不好再多话。 房门被打开,缚宁走到阳台。 楼层虽低,但外面绿化并没有遮挡住光线,采光其实还算不错。 打开窗户,外面清新幽静,不像临街那边吵闹多灰。 稍微将身子探出窗外,缚宁查看窗外一圈的打胶。 倒是中规中矩,开发商还算没丧尽良心,但别的地方可能会存在问题,到时候请个验房师来验验。 她关好窗户,在屋内各处游走。 屋内装修风格是统一的,与11楼那边大差不差。 小周则跟在一旁陪着笑脸:“您似乎对这还算满意,好些客户觉得不吉利,都会避开带4的楼层。” “我对那些并不看重。”缚宁打开壁柜查看过,问:“这房子是特价房吧...” 小周立马接了话茬:“是的,总面积有96平,一口价198万。” 缚宁眼帘微垂。 什么特价,幌子,这价格完全可以买其他好点的楼层。 冷冽的眸光扫过小周面颊,小周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缚宁走出房门,又接着问:“那这房公摊多少?” 小周回身将房门关上,回话回得神色闪躲、含糊其辞:“百分之16。” 缚宁没说话,率先走向电梯口。 算下来套内只有80来平,公摊比例勉强能够接受,但这样的价格怎么想都不划算。 两人步入电梯,电梯下行。 小周偷偷摸摸观察缚宁脸色,不敢随意吭声。 缚宁神色浅淡,未发一言。 真没有别的好房源了?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临近入户大厅时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身试探。 “我是诚心要买,另外还有好的房源,希望你也别藏着掖着。” 小周脚步停滞,思索片刻,说:“那您需要拿出点诚意来...” 这是让缚宁亮亮身份证和银行卡。 置业顾问在确定她是真的有实力并打算买,而不是忙活半天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才肯吐露些实话。 缚宁整了整防晒帽檐。 从单元楼入口处探进来的阳光往里延伸,将她影子拉得歪斜。 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这些重要证件在早两年就被杨嫜偷偷藏起来。 好在杨嫜不知道她银行卡密码,不然她工资一到账就会被取走,哪里还用得着要求她每个月转钱。 回去花点功夫把证件找到,顺便把户口本也拿走,到时候拿到房产证就去把户口迁出来,单独立户。 几番斟酌,缚宁淡淡应道:“明天上午,我会再来。” 小周面露喜色,大步上前,递出名片。 “准备来的时候您可以先联系我。” “嗯。”缚宁接过。 回到家中。 缚宁到卧室将门上锁,从墙角拉出行李箱,滑轮与地砖摩擦滚动,发出骨碌碌的杂音。 装好重要物品和换洗衣物。 缚宁拉开床头柜抽屉,整盒线香被她取出来,归置进行李箱。 行李箱已经塞满,她起身坐在床沿,与边柜上立着的折纸小人对上视线。 历经众多繁杂褶皱捏造而成的人物作品正冷眼凝视。 成为骤雨来临前夕的唯一见证者。 将行李箱关好,推回原位。 缚宁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杨嫜电话,那边传来意料之中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转而调出微信,给杨嫜发去信息。 树叶枝丫层层交叠,毒辣日光穿透树冠,灰暗的阴影也自树根处往外蔓延。 店铺内。 杨嫜正吃午饭,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却没声响,面前电脑里放着的综艺节目引得她偶尔发笑。 面部肌肉联动,隐隐牵扯到眉骨,她顿时敛了笑:“嘶...” 钻心的疼。 与疼痛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咬牙切齿的厌弃与愤恨。 “缚濒那个天杀的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死他...” “啪”摁下键盘按键将综艺暂停。 她拿起旁边粉饼盒打开借着镜子查看眉骨处的伤势。 杨嫜因伤没有上妆,唇部用口红妆点,不至于显得太没气色。 镜子里女人五官姣好艳丽,可没了妆容掩盖,因上了年纪而滋生出的细纹与疲态一览无遗。 确认伤口没有裂开,杨嫜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上两秒,挪开视线。 粉饼盖“啪嗒”合上,心中更添郁闷。 用过午饭,杨嫜拿起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的微信信息。 都是缚宁的。 点击查看消息。 缚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杨嫜回复:[说不准,看情况] 回过信息,杨嫜将手机息屏搁在一旁,电脑里的综艺也接着播放。 没几秒,手机屏幕又亮了。 杨嫜瞧了眼发来的消息,心生厌烦。 怎么回事,不依不饶的,往常也没见缚宁不识趣到这个地步。 解锁屏幕,消息弹出。 缚宁:[今天晚上也不回来?] 杨嫜不由挑眉,偏生又扯得眉骨处伤口发疼。 被疼出火气,她抚着纱布低声斥骂:“父女俩都一个德行。” 缓过劲儿来,指尖敲击屏幕:[不回去,别一直问个不停] 消息发送。 再没下文。 只剩综艺节目里嘉宾的交谈声在此起彼伏,哈笑声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第114章 搞批发 缚宁垂眼看过杨嫜回复的信息,拨了个陌生号码出去。 电话被迅速接听。 话筒那边传出客气又懒洋洋的男声:“您好,这边专业开锁,提供24小时上门服务。” 缚宁看了看时间。 “地址是怡园小区8号楼502户,大概多久能到这里?” 开锁师傅答得爽快:“蛮近的,十来分钟吧。” 她接着问:“价格多少?” “那这要看锁的复杂程度啰~我要去现场看过才能知道。” 缚宁没应声。 事先不问好价格,有可能会出现到时候人来开完锁满天要价的情况,她没那闲工夫去掰扯。 开锁师傅听人没接话,怕真的错失生意,立即识趣得报上价格:“哎,其实价格一般在60到100元不等。” 缚宁:“可以,你到门口了就敲门。” 翘腿懒洋洋窝在铺子里的开锁师傅没多想,随口答应:“诶行叻。”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开锁师傅眉毛悠悠皱成一团:“诶奇了怪了,不是要开锁吗,还让我敲门干什么阿...” 此时缚宁已经站在杨嫜的卧室门前。 她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离开这个家时的景象,或许她是在期待能同杨嫜有个还称得上体面的告别。 可根本无法体面。 不是每个期待都能成为现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缚宁边去开门边摸出手机查看时间。 才过去5分钟。 到得这么快。 抬眼看清来人,缚宁神色微滞:“怎么了?” 苟明之衣着得体,车钥匙还拎在手心,一副外出刚回来的模样。 他稍稍弯唇,递来手中两个礼袋:“刚刚回来途中顺道去取回来的,感觉都很适合你。” 缚宁目光扫过礼袋包上的品牌logo。 顶奢珠宝品牌。 “这些都要提前定制。”嘴上虽这么说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见人没动作。 苟明之从里边拿出一饰品盒打开,上手来往她耳垂上戴。 “既然我送的东西这么烫手...”靠近的体温挟着温声细语:“那我只好帮帮忙了。” 缚宁手肘抵在他胸前,视线越过他肩膀望向电梯口。 人多半要到了,还是别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 本欲推拒的手缓缓落下。 察觉到她妥协的态度,苟明之柔声笑笑。 佩戴好,耳垂上的耳饰发出细闪银光。 “这种小物件...”苟明之指腹沿着她耳廓拂过,唇角弧度上扬,一贯的盈盈笑语:“在你身上显得也太不起眼了...” 缚宁手背抬起来,阻止对方欲意接着揉捻她耳垂的举动:“管好你的手。” 苟明之收手,再次将手中礼袋递出,一双笑眼隐隐嗜着不满。 “我手都拿酸了,你确定不收下?” 缚宁对上他视线,抬手接过。 手瞬间往下一沉,栽歪了半个身子。 “怎么这么重?” 低头一看,装饰品的礼袋里饰品盒整整齐齐码了好几层,像集市上的大白菜一样摞在一起,难怪比预想的重那么多... 沉默几秒,她掀起眼帘,看向苟明之:“你是去搞批发吗?” 苟明之愣愣,垂眸扫过礼袋,如常笑笑。 “可以换着戴,种类比较多,每个都包装起来太过繁琐,就让人都归置到一起了,确实沉了点。” 缚宁半垂眼帘,露出些疲态:“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 苟明之心情不错,答应得也痛快。 “那我空闲了再来。” 他回到自己家门口,开锁进屋,转身关门时望过来的视线与平时别无二致。 缚宁却下意识挪开视线,看向位于过道中央那匹紧闭的电梯门。 开锁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等上几秒,电梯数字开始攀升,她松开门把手,将手里拎着的几个礼袋随手搁在玄关柜台面。 电梯门打开,如愿见到一懒懒散散的陌生男人。 对方探头左右瞧了瞧两边门牌号,就抬脚直往她这边迈:“你好,是...” “小声点。”缚宁捏着现金杵到他面前。 “明白明白~”开锁师傅一边低声附和,一边想要接下现金。 缚宁却适时将现金收回来,捏在手里,又顺手关上门。 活还没干,怎么可能先付钱。 开锁师傅撇了下嘴,懒洋洋问:“我看这大门好好的,你叫我来是要开哪扇门阿?” 第115章 搬家 “主卧那扇门锁上了,钥匙也被锁在里面。”缚宁指指杨嫜的主卧。 开锁师傅往主卧门靠近:“行,我看看。” 他立在门前拿出工具,没几分钟,锁便打开。 缚宁盯着半敞开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得上前抬手将门径直推开。 轻而易举就大敞开的门让缚宁手顿在半空。 “就...”她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这么简单...” 门板开得轻松,她心中却无比沉重。 还是头一次看清杨嫜卧室的全貌... 缚宁一瞬间忘记表情管理,扯出个生硬冷淡的笑容,那点笑衬得她脸色怪异,又有种荒诞诡谲的美感。 没几秒,她恢复如常,问:“多少钱?” 见到她刹那间失神的模样,开锁师傅神色几番变化,也没狮子大开口。 “看你心情好像很差,给你个良心价算了,80,没要你100够意思的了。” 缚宁将手中百元现金递出:“拿去。” “整的?”开锁师傅面露喜色:“那我可就收下了阿...” “找钱。”缚宁眼波淡淡。 “嘁,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大喘气儿呢...”开锁师傅边哀怨边找了零。 目送开锁师傅出去。 玄关大门被带上,锁住。 门外等电梯的开锁师傅心里犯直嘀咕。 这丫头...让开的真是她家吗,可别开错了,开错他不负责的,哎真是,琢磨什么呢,她人都在屋里,不是她家是谁家。 屋内。 确认人已经离开,缚宁没再耽搁,进到杨嫜卧室四处搜寻,翻找。 床头柜没有,衣柜没有,床底和枕头被褥也已经翻找过。 仍然没有。 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杂物而已。 双臂往两边一扩,将虚掩的窗帘彻底扯开,强光直迸进来,刺得缚宁眯起眼,瞳孔也跟着骤缩,茶色瞳眸在阳光下泛起光泽。 查看过窗帘背后和安在窗户处的储物柜。 还是一无所获。 盯着不断流逝的时间,缚宁心渐渐沉下来。 能藏的地方就这么几个,还能藏哪... 没剩多少时间来找了,再过不久缚濒就会下班回来,他回来后根本无法再来随意翻找。 毕竟他总是乐于见得她难堪,窘迫,不得不顺服的模样。 缚濒不对她动手最大的原因在于:他认为她这个女儿是由他而延伸出的所有物,是杨嫜唯一给予他的微不足道的附属品,仅此而已。 缚宁整了整思绪,绕着床沿缓缓转上一圈。 被刻意放缓的脚步也令她心中平静下来:时机不对...下次再找机会... 她猛的顿住脚步,挂在卧室角落的全身镜中,映出她此刻发白迫切的面孔。 下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缚宁目光在卧室里缓慢搜寻,最终回落到前面的全身镜上,盯着全身镜边框打量一会儿,她几步走近,并住两指在边框边沿估量了下厚度。 也不是不能藏东西。 她扶住镜框两端,将挂靠在墙上的全身镜取下放平。 悬于背面的暗盒,暴露在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 楼下,402户。 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五点半。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厨房里走出,抬眼瞧见时间,急忙慌解腰间围裙:“哎哟怎么这么快就这个点了...” 拿着钥匙出门,候在电梯口。 下行的电梯到达4楼。 电梯门打开,老妇人抬眼,对上双清淡透亮的眼睛:“诶这不楼上的小姑娘吗?” “好巧。”对方拖着行李箱往里退了半步,腾出位置。 老妇人往电梯里迈,同时开口笑道:“看样子是要去旅行放松吧。” “不是旅行。”对方垂眸看看自己行李箱,掌心搭上拉杆,握紧,声色缓淡:“是打算搬家。” “搬家!?” 老妇人摁下1楼,又看了看下边已经亮着的负1楼按键,回身感叹。 “肯定是被你那邻居吵得受不了才要搬走吧,真是造孽咧,要是让我遇到楼上那户没自觉的人家,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 1楼到达。 老妇人走出去,侧过身。 “说起来我们家那小滑头好像蛮喜欢你的哩,还跟我说要是遇着你,尽量少说话别惹人烦。” 里面人准备按关门键的手停住,平静回应:“不会,您很热情。” 老妇人露出笑容:“那就好,我赶着去接孩子,就先走了阿小姑娘。” “慢走。”对方略微颔首。 老妇人摸出手机看过,赶忙迈开步子:“哎呦天爷咧,那小滑头等会儿又该怨我去晚了。” 电梯门彻底关闭。 接着往下沉。 第116章 美滋滋 晚上。 501户,衣帽间。 全身镜中,苟明之眼睛下撇,盯注意到自己唇上即将再次结痂的伤口,抬起下巴左右细看。 好得未免太快了些。 指尖抵住伤口摁裂伤疤,如愿以偿见到新鲜血液又争先恐后地从伤处涌出。 他垂下手臂,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着手准备直播设备。 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看过来电显示,苟明之接听电话:“有事就快说,我等会还要直播。” 李弦哼笑了声,语气不屑。 “你在我这能别装吗?你那破直播又不接广告又不带货的,一个月能挣多少?” “勤快点,几万块还是有的,蚂蚁肉也是肉。”苟明之弯起眼眸。 “...” 李弦沉默一瞬,吸足气,扯开嗓门斥骂。 “怎么什么钱都让你个没良心的给挣完了,我在公司累死累活勤勤恳恳,我家老头子也就给发点比你直播高不了多少的死工资,还让不让人活了?” 瞬间提高的音量刺得苟明之将手机拿远了些。 听人吼完了,他将手机重新贴近耳边,温柔建议。 “那你不如快点去找个妥帖的死法,别再在我这里废话了。” 李弦翻了个白眼:“去你丫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才是真的不想...” 话音止住。 “怎么不说了?”苟明之打开扩音将手机搁在桌上,身子靠着椅背。 李弦清清嗓子:“江城有家夜总会因为抽检不合格关门大吉,我打点了下,拿我手里来改成了酒吧,我们好久没见,晚上你就过来玩玩儿呗。” “不去。” 李弦苦口婆心得劝:“别介阿,来喝点小酒,那不美滋滋的。” 苟明之伸手准备将电话挂断。 “等等。”李弦有所察觉,忙开口叫住:“明之,你卸磨杀驴是吧,忘记是谁陪你去给小缚宁挑手表首饰的了?” 苟明之收回手,座椅微动。 他望向窗外思虑几秒,转而瞥着手机屏幕,笑容阴森森。 “还有脸说。她根本就没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弦扯唇,信誓旦旦:“女人只要没明确拒绝,那铁定是喜欢。” 苟明之默了几秒。 这人到底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胡说八道。”苟明之笑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借机跟我谈合作的事宜?” 李弦急了:“那你给个准话,到底来不来?” 苟明之仰头靠住椅背:“地址发来,免得你冤枉我卸磨杀驴,但你也要知道,我同样不做亏本买卖。” 李弦哀叹:“如今江城处处都有你名下的资产,兄弟之间真吃点亏又怎么了?” “打住。”苟明之侧眸看向手机,语调悠悠:“你不总说吗...在商言商,还谈什么情分。” 李弦:“行行行,你能来就好,地址发你了。” 挂断电话。 驱车到达酒吧附近。 酒吧入口处,客人络绎不绝。 苟明之没下车,只降下寸车窗。 一个守在迎宾台的服务生视线扫过苟明之车牌,忙迎上前:“苟先生。” “你们家主子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苟明之瞥过前方夺目艳丽的酒吧招牌,拿起备好的帽子往头上扣:“真是没眼看。” 开门下车。 车钥匙被泊车员接走。 服务生在前方引路:“正门人多拥挤,请您走这边的绿色通道,少爷已经在楼上等您。” 三楼贵宾室。 李弦裸着上身立在单向玻璃前,底下舞池内的绚丽灯光四处投射。 他盯着舞池内尽情享受的男男女女,扯唇,猛吸了口烟:“一堆蚂蚁...” 轻薄的烟雾伴随着开合的嘴唇缓缓溢出。 李弦转头朝向皮质沙发上软绵无力的女人:“宝贝儿,动作快点,待会有客人要来的。” 皮质沙发上。 正半靠着歇息的女人衣裙散乱,不能蔽体。 她眼皮抬了抬,娇嗔:“没力气,快不了。” “叩叩” 门被敲响。 外面服务生出声提醒:“少爷,苟先生已经到了。” 女人开始慢吞吞地穿起衣服。 李弦没理会女人,掐了烟,径直朝向门口:“进来吧。” 女人满脸惊异,迅速搂着衣裙起身绕至沙发后侧蹲下躲避。 咔哒。 门被打开。 门外苟明之迈腿往里迈,视线掠过沙发后边着急忙慌整理衣裙的女人发顶。 他走到对面的另一个直排沙发,垂眸细细看过,挑了个保准干净的位置落座。 李弦屈膝跪在沙发上,身子前倾,手肘搭在靠背顶端,低头看向下边蹲着的妙人。 “宝贝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已经穿好衣服的女人一愣,笑笑:“喜欢我知情识趣。” “答对了,所以别跟我使性子...”李弦把女人拉起来,抬起她手背落下一吻,笑得邪肆:“那样我很快就会厌烦的。” 女人眼睫猛颤两下,嗓音发软:“知道了...那我,那我先下去了。” 李弦放开她手,拍了拍她臀:“乖了,去玩儿吧,看上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女人拎着高跟鞋离开。 第117章 要玩儿真的? 门被掩上。 隐在沙发角落的苟明之眼眸慢吞吞觑过来,神态柔和,气质儒雅。 “就这么点间隙还要跟人翻云覆雨一番,你那物件跟着你,迟早会过劳死。” “呸呸呸,你丫咒我呢。”李弦斥骂。 苟明之没应,挑了个干净的高脚杯摆在自己面前。 后边守在一旁的服务生伸手扶起已经开过的酒瓶,要往苟明之酒杯里倒。 “等等。”李弦叫住他,抬起胳膊指指后边酒柜:“去把我那老宝贝拿一瓶出来给人倒上。” “是,少爷。”服务生点头。 再回来时服务生已经戴好手套,手里也捧着酒瓶。 酒塞开启。 二人杯中掺入酒水。 李弦盘膝坐在沙发上浅尝了口,挑眉:“刚刚那泡妞模板看清楚了没,好好学着点,保准能尽快把小缚宁弄到手。” 苟明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掀眼笑睨过来,眸色幽幽。 “我忍你很多次了,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类似的字眼。” “搞什么...?”李弦愣了愣:“你还要玩儿真的?” 苟明之将高脚杯搁回桌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浪费时间玩儿无聊游戏的人吗?” “是阿。”李弦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吧?” “...”苟明之脸在微笑。 眼神却露出明晃晃的嘲讽和鄙夷。 李弦满头黑线。 这家伙明明就鸡贼得很,还偏偏不让人说... “那个...”他扯扯唇,不甘不愿地恭维:“你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这一点确实是比我高尚。” 苟明之唇角弯起些弧度。 脸上明晃晃写着:这不废话吗? 李弦没在意,只疑惑:“去年你明明只是在我们公司远远见过缚宁一眼...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他垂眼盯着暗红的酒面,酒面晃荡... 去年年末,冬至。 寒气在原合纪公司大楼窗户上凝出白霜。 除开几个必须要加班的高层,楼内已经见不到几个员工的身影。 而李弦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办公室内。 李弦抓紧时间处理手头工作,办公桌侧面窗边却立着一悠闲安逸的人影。 他实在气不过,偏头怒斥:“今天冬至诶,我堂堂一个老板居然到现在还下不了早班,我们家老头子早早就溜了,工作全扔给我!” 苟明之侧身,抬腕看了眼表,稍稍弯唇:“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我耐心有限,过时不候。” 说完他回身接着望向窗外。 李弦握着钢笔咬牙切齿地杵在文件底端。 “你现在能这么舒服还不是全靠有淮冬这个得力干将。”他手肌肉记忆般熟练地在签名处划出名字:“我看你简直跟我们家那老头子一样,心都黑透了。” 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李弦合上笔盖,将钢笔抛进笔筒内,叫人进来把文件取走。 靠着椅背揉揉脖子,他视线挪转,看向窗边。 起雾的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出一块不规整的扇形,而苟明之正抵近身子透过那块擦净的玻璃聚精会神往外看。 李弦顿时精神了。 在那瞧什么呢? 忙起身靠近:“哟明之,少见阿,这是看见什么稀奇事了?” 苟明之回身挡住他视线,如常笑问:“没什么,工作处理完了吗?” 李弦不信。 越过他,扒着窗户就往外看。 公司楼下站着两人。 一个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倪娜,另一个嘛... 是当初身高不达标却仍旧被公司破格录用并重点关注和打造的模特——缚宁 这个模特他接触过,特别有意思。 看着冷傲清高,举止却偶尔有种深知世故的圆滑,不是那种非黑即白认死理的人。 楼底下两人说了些什么,就一起乘着商务车离开了。 李弦盯着逐渐隐没在寒夜里的车身,侧眸瞥了眼同样看着商务车驶离的苟明之。 公司里对小缚宁有心思的人大把,个个都在她那碰壁。 明之该不会也... 李弦勾唇笑问:“是对哪个感兴趣...?” 苟明之没应,反而垂眸思虑:“长头发那个女孩是你们公司的签约模特?” 李弦靠着窗户开始眉飞色舞得解释。 “是阿,她业务能力突出,长相也很受市场欢迎,短短一年多,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商业价值也在逐步提高,她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阿。” 苟明之走到沙发旁,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薄围巾往脖颈上拢。 “是江城人吗?” “我看过她的资料,保准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士。”李弦挑眉,跟着拿起搭在办公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你要真感兴趣,我可以...” 苟明之理围巾的手顿了顿,侧眸笑睨过来,语调溢满了警告。 “只是看她有点眼熟随口问问,收起你的歪脑筋,别自作聪明。” 李弦没应声,边扣西装纽扣边无所谓得耸了下肩,压根没听进去。 苟明之缓缓抵近,双手揣入黑色西装大衣的衣兜内,凝着他幽幽笑问:“怎么...没听清吗?” 一种被捕食的危机感从李弦脖子直往后脑勺蔓延。 只好敷衍回应:“行行行,知道了。” 见他应下。 苟明之满意笑笑,转身走向门口:“走吧,去吃点暖和的,我让人给我们留了好位置。” 第118章 伪君子 酒吧贵宾室窗外。 人们依旧尽情扭动身躯,随着节奏沉浸在迷幻醉人的夜晚。 杯中暗红的酒面倒映出李弦赤条条的上身。 除开那天明之远远见到小缚宁时问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从倪娜那得知缚宁有搬家的打算。 李弦晃了晃酒杯,酒面晃荡,里面自己的倒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当初读大学时我俩为了方便,一块儿看了怡园小区那个楼盘,觉得不错就一人买下5楼的一边来住。” “后来我毕业没多久就搬走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委托人租给了小缚宁。” 苟明之抬眸笑望过来:“这样看来,那我们小李总还真是位体恤员工的好上司。” 李弦眉心一跳,硬着头皮承认:“缚宁本来就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模特,我当然是一片好...” “呵...” 话没能说完整,就被一声突兀的低笑打断。 “阿抱歉...”敛去笑意,苟明之极有礼节地翻手抬了抬,平静温吞:“继续说。” 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种看猴戏般的语调比直截了当的嘲讽更具攻击性。 李弦破防了。 沉默几秒,将酒杯抵近嘴边猛灌一口:“他娘的,不说了。” 终究是没忍住,他仰头将杯里剩余的酒尽数灌下,烈酒滑过喉咙。 “啪” 酒杯被他重重搁在桌面上。 “我就是存心的怎么了?真情...?你我这种人,哪里来的真情,倒是你可别把我们小缚宁给骗得团团转,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公司最有望成为各大时尚品牌宠儿的模特,前途无量...” 越说到后面,李弦语气渐渐开始发飘。 心底也罕见得升起一丝心虚。 苟明之视线扫过桌上空荡荡的酒杯,笑眯眯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服务生,冲那高脚杯微抬下巴。 善解人意得提醒:“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们李大少爷斟满?” 服务生为难,迅速看向李弦请示。 见人没反对,反而一副默认的模样,只好几步迈近,弯身倒酒。 暗红的液体不断落下,填满杯底,上升,即将满至杯口,依旧没人叫停。 酒水将要溢出,服务生只能停手。 李弦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就仰头喝下。 喝得又急又快。 这珍藏多年的好酒,他硬是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只觉得延迟的酒劲从胃里攀着食道往上爬,又停在喉咙处肆意灼烧。 苟明之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接着倒。” 服务生扫过李弦神情,只能遵从。 酒杯喝空,又被添满。 反复持续好几次。 李弦捏着杯身,将重新满上的红酒灌下,脑袋已经开始打旋儿。 服务生心中忐忑,酒瓶悬在杯口上方,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一时间两难。 眼见酒水又要往杯里倒,李弦抬头盯苟明之一眼,哑着嗓子骂:“你丫差不多得了,这酒烈得很,真想弄死我?” 苟明之没再让人继续,端起酒杯,细细品味后笑瞥着他。 “你本来一开始就是为了能有跟我谈判的筹码才逮着机会想方设法将自己公司的模特往我跟前送,几杯酒而已,算得了什么。” 李弦无言以对。 侯在一旁的服务生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适时出声:“少爷,今天开业,底下店长怕是忙不过来,我得下去帮忙才行。” “去去去。”李弦没工夫理他,抬手摆了摆。 服务生离开,门被关上。 李弦起身,抓起散落在一旁的上衣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他翻找出早就备好的合作企划书,伸手递出:“来吧掌掌眼,看能不能成。” 苟明之眼也没抬,自顾自地品酒也不伸手去接,就这么将人吊着。 李弦拿着企划书的手悬在半空,思绪却一刻也没停。 跟他谈生意可真费劲,这女人也送了,酒也喝了,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演了... 还有什么招能使? 正想着,手里企划书被接走,苟明之眼睛看过来,眼尾弯起弧度:“这就不演了?” 李弦没应,掩唇咳了声。 苟明之将企划书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页:“我还不知道你?你的那点良心早在刚刚倒打我一耙为缚宁抱不平时就用光了。” 李弦坐回座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怪了。 怎么感觉明之不单单是在介意他逮着机会私自将小缚宁安排过去。 似乎还有借机帮小缚宁出气的意思在里面... 意识到这点,李弦脑子瞬间清爽不少,唇边也释着笑:“哟,明之,这人还没弄到...” 正看企划书的人一记眼刀扔过来。 李弦立马改了口:“这人还没追到呢,就开始护上了...” 苟明之微笑着抬眸。 “啪啦” 企划书被他轻飘飘丢回桌上:“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有不敢有。”李弦贱兮兮地把脸伸过去,假模假式地在嘴角处拍了两下:“我赏自个儿嘴巴子好吧。” 似乎被勾起什么微妙回忆。 苟明之抬指触着唇上显眼的伤口,眼眸弯起:“你那巴掌太轻了,没她有力道。” 李弦仔细观察了下对方唇上伤处和脸侧并不明显的指痕。 凭着多年纵横花丛的经验,当即心下了然。 眼尾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却不敢多嘴,只能小心翼翼拾起企划书重新递过去。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 他娘的。 死变态。 苟明之微抬眼帘,重新接走策划书继续翻看。 酒劲上头,李弦躺倒在沙发上,脑袋昏昏沉沉。 策划书页脚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更让他犯晕。 他昏昏欲睡,眼皮正要合上。 “你们要帮想转型演员的模特打开我们这边的影视渠道我能理解,但明显你们公司获益更多,我这边能有什么好处,资金是我们解决,人员设备是我们提供,我们凭什么非要从你们那挑人来演。”苟明之合上策划书,随手扔在一旁。 李弦按按眼皮,侧身支住脑袋,朝向对面看似眉眼含笑,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的人。 “总归你们每次影视剧拍摄都需要物色演员的,明星,模特,素人,我们公司旗下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现成的资源不用,岂不可惜。” 苟明之轻飘飘扫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到时候我们支付你们演员片酬,你们又从片酬里抽成,这钱倒来倒去,全进你兜里了。” “啧。”李弦猛的坐起身来:“这机会不给我们那你给谁?还是不是兄弟了?” “...”苟明之起身掸了掸衣摆,弯腰拿起帽子扣回头上,转身往门口迈。 李弦顶着晕乎的脑子急忙起身,瞬间觉得酒都白喝了。 气上心头,冲着人背影就一顿输出:“苟明之你个老阴货、死变态、受虐狂,丧尽天良的伪君子!” 苟明之停住脚步,回身笑弯了眼睛。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么沉不住气,本想着让你去找淮冬,他会交代人给你们提供点跑龙套的小角色先试试水,看样子是不需要了。” 话音落下,苟明之就要去拉门离开。 李弦脑子清醒了些,扯唇露出点笑。 有戏阿... 他几步跨上前,搭上苟明之肩膀可劲儿摇晃:“好兄弟,有钱一起挣,以后有大制作,我们公司也出资,联合出品必数精品。” 苟明之端着笑,拽住扒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拧开,语调莫名阴森:“把你的脏手拿开。” “阿疼疼疼疼!”李弦龇牙咧嘴地叫:“放手放手。” 手腕被扔开,李弦赶忙捧着手仔细检查。 “咔哒” 门被落锁。 再抬头时,已经没有苟明之的身影。 第119章 背锅 怡园小区地下停车场。 苟明之在后座闭眼凝神,车稳稳当当停进车位。 前排李弦专门安排的代驾服务生下车,到后排拉开车门,放低音量。 “苟先生?” 苟明之睁眼,一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车钥匙,一手递出笔不菲的小费:“辛苦你了。” 服务生面露喜色,迅速接走,略微低头侧身让开位置:“您言重了,应该的。” 苟明之下车,服务生顺手帮人关上车门:“苟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慢走。” 苟明之点点头,径直朝电梯口去。 电梯内,苟明之注视着不断跳跃的数字。 只跳动一下就停住,定格在1楼。 打开的电梯门外站着一老一小正有说有笑。 老妇人慈眉善目,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宠溺:“看看你的肚皮,都快成个球咧,这每天跟奶奶下来遛遛弯明明也挺好的,嘴还撅老高。” 女孩不乐意了:“我是因为还小,在长身体,肚子以后自然会没有的。” 老妇人拉着小孩手往电梯里迈:“净贫嘴哩。” 见电梯里有人,女孩抬头望过来,眼睛一亮,忙打招呼:“哥哥好。” “你好,我说过,按年纪算你该叫我叔叔。”苟明之礼貌笑笑,帮两人按亮4楼。 老妇人闻言侧头看过来,又一脸疑惑得盯着女孩:“小鬼头,你们认识阿。” 女孩眼珠子闪着光:“哥哥住5楼,经常碰见。” 老妇人眼神迅速扫过楼层按钮。 见到亮起的5楼按键,皱着眉毛哼哧一声:“哦哟,可算让我碰到你了。” 苟明之不明所以,保持微笑笑。 好端端的,这老太太想找事么? 老妇人略微侧身,一手叉腰,一手将女孩往身后拉,满脸的不快。 “年轻人阿,你说你两口子平时吵架打架动静能不能小点声呐,我们下边住户完全可以去举报你们扰民的咧,人住你对门501的那个姑娘都被你这邻居吵得住不下去搬走了,你们动静回回这样大,还是注意点呐...” 后边女孩不停去拉老妇人的手,试图阻止:“行了行了奶奶,别乱说话。” 老妇人侧眸看了眼女孩:“有什么不能说的。” 苟明之注视几秒老妇人愤愤不平,颇有微词的神情。 迅速转过弯儿来。 不知道缚宁是什么时候将这口锅扣到他头上的... 没管对方话里话外的抱怨。 “搬走...?”他抓住重点,耐心笑问:“你是说那个白皮肤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姑娘吗?” “不然咧?”老妇人挺直腰板。 后边的女孩探出个脑袋问:“奶奶你是说那个漂亮姐姐搬走了?” 老妇人回头解释:“是啊,下午我去接你放学那会儿正巧碰见她,还拖着行李箱...” 苟明之垂眸看了眼表。 现在已经8点。 下午... 岂不是早走了。 他磨了磨后牙,弯起眼眸:“也不一定是搬家,旅行或者出远门也说不定。” 叮- 4楼到达。 老妇人抬头看了眼正在开启的电梯门。 “行啦,可别抵赖了,人家亲口说的搬家,才不是出远门咧,肯定跟你们家脱不了干系的,年轻人悠着点吧啊,这楼上楼下的,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呐。” 苟明之耐着性子,视线扫过满脸好奇的女孩,语调温缓:“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老妇人满意得露出点笑来,牵着女孩走出电梯。 女孩回过头望着他,眼珠鼓溜直转:“哥哥,明明那个漂亮姐姐才...” 苟明之笑着朝女孩小幅度摇头。 女孩瞬间噤声。 这锅背就背了,有的是时间再讨回来。 “什么?”老妇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 女孩转回头拉着老妇人边走边抱怨:“哎呦奶奶,我不都叮嘱过你别在那个姐姐面前多嘴的吗,这人都被你唠叨走了。” 老妇人回呛的余音从楼道飘进电梯:“你别瞎说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嘟嘟囔囔:“算了,你过来和我们住的时间不长,所以不知道啦。” 电梯门关闭,接着升至5楼。 5楼到达。 苟明之走出电梯门,径直迈至502户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板。 几声沉闷的叩门声过后,再无回响。 整个走廊安静得吓人。 背后位于两户人家之间的电梯在工作运行,几乎能听见电梯井内发出的嗡嗡低吟。 苟明之耐心渐失,直接将手指摁在指纹锁上。 显示错误,锁没能成功打开。 他拨打李弦电话。 良久,电话才被接听:“喂明之,我现在头晕眼花的,有什么事等我睡会儿再说...” 苟明之直言道:“把你怡园小区这三居室的管理员密码给我。” 李弦发蒙:“嗯?那是我家,而且小缚宁他们还住着呢,你要做什么?别发癫啊...” “别废话-”苟明之捏紧了手机,催促。 李弦沉默两秒,还是应下:“,那你别乱来阿...” 话没交代完,苟明之就将电话挂断。 一番操作后,门成功打开。 苟明之推门步入。 屋内陈设并没有明显变化,几个礼袋被随意搁在玄关柜子的台面上。 撑开袋口查看。 除开给她戴上的那对耳饰,里面东西全都原原本本放在那,似乎看都没看过。 他垂眼扫过自己手上腕表,视线移向旁边摆着的女士腕表。 抬手取出包装盒,打开。 与他腕上款式相似的女士腕表安静待在里面,跟买时一个样,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苟明之唇边笑意隐退几分,指尖轻抵。 “啪”的一声脆响。 盖子猛的合上。 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她代言的品牌方也偶尔会送她相关的饰品,这些当然不会带走,可以理解。 没错,可以理解。 将东西放回原位,苟明之径直往缚宁卧室迈去,心中却没由来的有些焦躁。 途经浴室。 浴室门打开,缚濒从里面出来,一身水汽,显然是刚洗完澡。 苟明之只当他不存在,眼看就要越过他。 “你?!”缚濒在原地愣了愣,反应过来,边往玄关门口看边大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 第120章 可以理解 苟明之回眸睨缚濒一眼,没作回应,接着往缚宁房间去。 缚濒立即跟上,忍不住辩解:“我最近可一直什么都没做,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苟明之停住脚步,心中不悦。 烦死了。 回身几步上前。 “缚先生...”他抬腕捏盖住缚濒下颚,有礼笑道:“你最好闭嘴,我现在没心思搭理你。” 对方脸颊上没干的水汽直达掌心。 苟明之嫌恶得收回手,转身推开半掩的房门,步入缚宁卧室。 床边柜上摆放的女人折纸和拼凑好的乐高赫然映入瞳中。 压下心中迸溅开来的不快,他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 没见到那盒线香,苟明之笑容僵硬,疯狂涌动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 可以理解... 转头凝着床尾边柜上立着的女人折纸。 冷淡漠然的神态似在讽他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以理解...才怪了! 那盒香她倒是知道带走,究其原委,就是因为只有那个香是真心喜欢,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苟明之盯着床尾那两个物件半晌,终是两步上前,抬腕将其狠狠扫落。 “噼里啪啦”哐当阵响。 乐高零件七零八落散落在地。 咕噜滚开的球状零件也直往床底窜去,直至了无踪影。 苟明之盯着球状零件消失的床底一角,忽的发笑:“呵...” 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走,她不只是想摆脱她的父母,还想摆脱他... 这就是她说的‘快了’? 她走了,他当然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是吗? 沉默两秒,他将方才因发狠扫落物品而垂散下来的几缕额边卷发捋至耳后,又悠悠整了整衬衫袖口。 衣着得体如初的同时苟明之面色也恢复如常。 在门口目睹全程的缚濒哼笑了声,自顾自得用毛巾擦拭湿发,状若无意得笑问。 “看看这乱的,有什么事能让你生这么大的气阿?难道是我那好女儿...得罪你了...?” 听这刺耳的腔调,苟明之弯眸,边扇扇周遭空气,边缓缓向缚濒走近:“你刚洗过澡吗?” “是阿。”缚濒满脸狐疑。 “是吗...?”苟明之眼眸含笑:“那你盼着我和她闹掰的那股恶臭味儿怎么还飘得满屋子都是?” 见人抵近,缚濒咬咬牙,忍不住后退半步。 苟明之走出卧室,盯着男人,含笑语调宛如魔音在回响。 “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她悄悄搬走了我是有些不快,但遭殃的,从来都是别人,你应该是知道的阿...” “搬走?”缚濒偏头看向缚宁卧室,确认过后,忍不住嗤笑:“冤有头债有主,跟我可没关系,少算在我头上。” 懒得再跟他废话,苟明之拿出手机看看日期:“给你们三天时间,从这里搬出去。” 缚宁都走了,那这屋子再继续让他们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缚濒脸色一变。 率先跨步到玄关,检查门锁是否还完整。 苟明之也没拦着,悠悠迈至门口,看着人检查。 发现没有损坏的痕迹,缚濒神情由不可置信转为狐疑,最后变成一脸的了然。 门板“砰”的一声震响。 半开的门被缚濒狠狠甩上,他打量屋内四周,突然笑得讽刺扭曲。 “你个兔崽子...这房子的主人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苟明之说:“但我认识。” “认识?不止吧?”缚濒满脸的不信,两步逼近,抓住苟明之衣领:“你说我要是告诉我那女儿你一开始就是故意引她来这,她还会不会给你好脸色?” 垂眼瞥过被抓皱的衣领,苟明之弯了弯唇角。 “你大可以去说,但前提是你能联系上她...” 尾音落下,他甩拧开缚濒的手,捋顺胸前衣襟。 “而且就算你联系上她,她恐怕也不会信你说的话,你在她那里的可信度还不如我呢。” “哼-”缚濒扭转着发痛的腕骨,嗤笑道:“你我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好得意的,搬就搬。” 没再理会他,苟明之走到玄关柜边,偏头看了眼台面上那些名贵饰品。 那个杨嫜那么爱钱,留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将几个礼袋拎下,抬脚要走,又忽的顿住。 他转身无视缚濒防备怪异的眼神,进到缚宁卧室,在地上搜寻。 女人模样的折纸歪倒在一堆散乱的乐高零件上,没有损毁,看起来很完整。 走近捡起,越过卧室门口看戏的缚濒,径直离去。 回到家内。 苟明之进到卧室,将折纸作品理了理,摆进展示柜。 幽幽看上几秒,他摸出手机翻看消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能见到想看的信息。 没有缚宁发来的未读信息。 他不死心得点进对话框,又重新连接下网络。 依旧没有。 他发了条消息出去,绿色对话框左边呈现出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竖立的红倒映在苟明之闪过暗色的瞳眸中,衬得他一张笑脸莫名阴郁骇人。 手指滑动屏幕,翻找缚宁电话,两秒后他突然顿住,忽的发笑:“她好像根本没给过...” 心底横冲直撞的不安和郁气似乎再也压不住,几欲破开胸腔跳出来在他面前示威。 搁在床尾上的几个礼袋一副被遗弃的惨淡模样。 他走近拎起,随手扔进已经感应到他并自动打开的垃圾桶里。 桶盖合上的同时,苟明之也拨通了淮冬电话:“缚宁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那边淮冬默了半响,正色道:“没有您的示意,所以我没有私自探查过缚小姐的私人信息。” 苟明之垂眸盯着展示柜里的折纸:“算了...有也没用。” 她肯定不会接。 淮冬谨慎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走了,我联系不上她。”苟明之闭了闭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不该那么快就把那个司机调走,她那天肯定是故意的,真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淮冬沉默几秒,小心翼翼问:“人都这样躲您了,您...还不打算死心?” 沉默无声蔓延,扩散至整个房间。 苟明之呼出口浊气,平静笑道:“把她给我找出来。” 这就是他的回答。 找到缚宁不难,但多半要花费一些时日,不过她不还是李弦公司旗下的签约模特吗...等她接到新的通告,她身边那个经纪人倪娜必定会知晓她的行踪。 知道缚宁的动向不过早晚的事,现在她也不一定想见到他,不可以太急。 淮冬还没来得及应下。 苟明之再度开口:“不用找了,还是别逼得太紧,等过段时间再说。” 第121章 般配 月上枝头,黑云环伺。 杨嫜关店歇业回到家中,推开门就见缚濒指间夹着烟等在门后。 隔着袅袅青烟,他看起来斯文得体,表情却一脸不耐。 缚濒瞥了眼客厅挂钟:“真是让我好等阿杨嫜,还以为你是找小白脸幽会去了呢...” 杨嫜反手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冷硬鞋跟砸在瓷砖上,击出闷响。 这畜生又要抽什么疯...? 穿好拖鞋,包带下滑,她抬手将包猛砸向缚濒:“好狗不挡道,给我滚远点。” 缚濒一把抓握住砸向他的女士单肩包,两步抵近,捏住她下巴,视线恶劣得从她眉骨缝合好的伤疤处扫过。 “你以为谁稀得等你?说话再这么冲...我不介意给你这张漂亮的脸再添点颜色。” 下巴被掐着往上抬,缚濒捏住包身勾勒女人面部轮廓。 分明是炎热潮湿的夏季。 包身泛凉的真皮皮面却刮得杨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渣!混蛋!”她抬手护住眉骨,咬牙切齿地推开缚濒:“还好意思威胁我!” 缚濒看似温情得替她将包挂好:“对面那兔崽子让我们三天内搬走,你说说...我们这次又要搬去哪里?” 杨嫜愣住。 搬走? 她越过缚濒,往自己卧室迈去:“住的好好的,他有什么权利让我们搬走?” 缚濒跟随:“人家有权有势的,现在还是我公司重要项目的投资人,况且他说这屋子的主人他认识,胳膊拧得过大腿么?” “有权有势?” 杨嫜脚步顿住,回身盯住缚濒。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就是个在网络上抛头露面的一小网红吗?” 缚濒意味不明地笑笑,耸了下肩:“他的底细我摸不到,反正是个不缺钱的,但这种人对缚宁上心,你多半是很满意吧...?” 杨嫜嗤笑了声,往前迈进两步。 “当然了,我找了个没本事的窝囊废,那要求缚宁必须找个有本事的男人来做我未来女婿又怎么了?” 似乎被刺激,缚濒嘴角抽搐一下,又瞬间将腮帮咬得死紧。 缓了两秒,他捏捏手心,压下动手的冲动,笑得讥讽:“你总是这么贪婪,还做女婿呢?做梦还差不多。” 得见缚濒被戳中痛处,却非要强压火气的模样,杨嫜哼笑着扬了下长发。 缚濒这么多年在一直呆在最前线的技术岗位。 虽然薪酬不错也是老资历了,但还是得靠着四处奔波,出差不断才能勉强维持看似可观的薪资。 如今年纪上去了,这种日子却依旧看不到头。 他近几年一直在找机会转管理岗,按资历,只要坑位一空出来,能与他争那个名额的人不会多。 缚濒急,但也急不来,只能再熬一段时日。 觉得扳回一局的杨嫜双手环抱胸前:“缚宁看着倔,但还算听我的话,她总是努力想让我满意的,怎么能说是做梦。” “听话?那个犟骨头...” 缚濒似听见笑话似的仰头大笑几声,再度吸了口烟,嘲道。 “你睁眼说瞎话呢?” 对方讥讽看戏般的神情让杨嫜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好像从回来开始就有哪里不对,似乎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她视线在整个家中扫荡,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见她出神,缚濒笑得更加放肆。 “你也没发现吧...”他后退至缚宁房门口,握住门把手将虚掩的房门慢悠悠推开:“我们的好女儿,早就跑了阿...哈哈哈哈。” 戏谑刺耳的笑声声入耳,激得杨嫜眉心直跳。 没错,按理说这时候缚宁早该从卧室出来制止他们的争执,怪不得总觉得违和。 几步跨进缚宁卧室。 除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像零件的破玩意儿, 确实没见到人。 不可能。 缚宁没那个胆子敢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且她的证件明明都被藏起来,根本就跑不远。 思及此处,杨嫜转身跑到自己卧室门口准备开锁。 可锁还没开,握着把手稍微一拉,门就大喇喇打开了。 房间尽头的窗户在漆黑卧室内闪着白光,半开的门宛若裂开缝隙的地面正张着嘴想要将人吞没。 杨嫜乱了心绪,焦急地跑进房间打开灯,扶着挂靠在墙面的镜子放倒在地。 被动过的痕迹令杨嫜心下一沉,整个人仿佛被藤蔓裹缠住喘不过气来。 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暗盒,滔天怒火像气球一样在胸腔轰然炸裂。 缚宁怎么敢的! 手不自觉颤抖,她迅速检查核对所有物品。 家里的资产全都还在,缚宁只拿走了她自己的证件和户口本而已。 “呼...”杨嫜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整个人也松懈下来:“幸好...幸好...” 待杨嫜将东西全部收捡好,房门口的缚濒忍不住笑出声音。 “杨嫜,你刚刚的脸色比我收拾你的时候还要精彩上一万倍。” 杨嫜收捡物品的动作一顿,猛的回头,瞪着男人:“关你屁事。” “呵-”缚濒笑着走开了。 杨嫜拍了拍膝上灰尘,走到卧室门口,看向即将回房间的缚濒。 “现在缚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这里的房租她肯定也不会再接着交,那我们就只有搬回我们原先自己的老房子。” 缚濒迈向房间的脚步一顿。 灯光打在他发白的脸上,莫名添了两分沧桑老态。 “我是无所谓,随你,不过杨嫜...有时候我觉得我俩简直是般配,毕竟你跟我一样都是狼心狗肺。” 对方咧嘴露出个令人不适的笑来便将房门关上。 杨嫜望着紧闭的房门,直犯恶心。 她关上自己卧室门,回身靠着门板,抬手摸上眉骨疤痕,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末了更是垂眸喃喃嗤笑。 “谁要和你般配。” ... 第122章 捡漏 酒店内。 缚宁靠在床头拿出名片,给置业顾问去了个电话,约好明天的时间。 电话挂断,她摁摁太阳穴,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的瞬间,缚宁深吸了口气,手肘靠上窗沿。 楼下街道热闹喧嚣,夜幕下的万家灯火也闪烁如烛光。 “江城的空气原来有这么好么...” 第二天缚宁驱车到售楼处门口,下车,站在车门旁戴遮阳帽。 提前在门口等候的小周迈着碎步跑到跟前来,将早就备好的遮阳伞撑开举到她头顶。 “缚小姐,太阳大,别把您晒着了。” 头顶一片阴凉,缚宁抬眸瞥过遮阳伞,又接着自顾自地整理戴好的帽子。 “收起来吧,我步子快,你跟不上的话我还得等你。” 殷勤没献成,小周脸色尴尬一瞬,迅速收好伞。 进到售楼部内休憩区。 两人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相对而坐。 缚宁开门见山,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搁在桌上,指尖抵住卡面点了下:“说吧。” 对面小周讪讪一笑,唤人送来茶水,端下其中一杯搁在桌面上,又推递过来。 “缚小姐,昨天看的那两套您都不喜欢吗?” 缚宁扫了眼茶杯内浑浊的汤色,伸手接过,端起抿了一口。 味苦而涩,久久不散。 难喝,跟苟明之家的茶叶没法比。 没表露出情绪,缚宁放下杯具:“无关喜不喜欢,那个价位,我完全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小周笑着压低音量:“其实我们这还藏有一套好房源,是位于中庭的凤凰层,幽静,视野开阔,您要是真有意,我可以带您去看看,不过这个价格嘛...没200多个是没法谈的...就看您取舍了...” 话音落下,小周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视打量,似乎在评估她的经济实力。 缚宁眉尾微挑,神色冷淡:“先看过再说。” 两人来到洋房小区中庭单元楼入口。 缚宁率先走进电梯,按下10楼。 电梯上升的同时,小周视线滑过女人侧脸,忍不住打探:“您是打算全款还是...贷款呢...?” 缚宁盯着跳跃的数字:“全款。” 小周眼中溢出喜色,语气激动:“您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真是令人羡慕阿。” 叮- 10楼抵达。 电梯门打开,缚宁率先迈出,侧头看看跟着出来的小周:“拼命工作,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 推开房门,客厅内光线充足,即使没开灯也格外亮堂。 行至窗边,视野开阔,楼间距足够宽广,私密性也很好。 确实不错。 没去听小周接连不断的介绍和推销。 缚宁侧眸注视对方:“价格多少?” 冷冽如刃的眸光看得小周牙关颤了下:“咱们这边报价是208万...但是我们会给您5个点的全款折扣,另外还有补贴政策,总的来说优惠力度还是很大的。” 缚宁绕到卫生间,随手敲了敲墙面瓷砖,看向门口候着的小周:“没给到底吧。” 小周默了几秒:“我月底冲业绩,手里最后还捏着两个点,多的我个人真给不了了。” “你个人给不了...?” 缚宁迈到小周面前,盯着她衣服上别着的员工胸牌。 “等会回到售楼处,去跟你们经理说一声,让他来跟我再谈。” 见人意会,小周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好,缚小姐。” 回到售楼处,小周将她领到私密性较好的一间小会客室内。 没几分钟,一佩戴经理胸牌的男人推开门,迈步进来,坐在她侧方。 “缚小姐,您好,你的情况和需求我已经从小周那里了解了,您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免得平白惹人烦。” 缚宁点点头,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哪里的话,您能这么想也是看得起我。” 经理哈笑两声,眼尾露出几条褶皱。 “缚小姐快人快语,既然您赶时间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如果您真的中意那套房,我这里最后两个点的折扣是可以给到您的...” “等等。”缚宁闻言打断,直望向他:“又最后两个点。” 经理身子一顿,后面不改色得调笑:“缚小姐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 缚宁摸出银行卡,指腹沿着卡身平整的边缘划动游移,声色缓淡如常。 “这是尾盘,你们将部分好房源留到最后,多半为了后期能快速回笼资金。我没有太多精力去跟你们一层一层得磨价格,你们这是我看的第一个楼盘,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奉劝您想清楚了再开口吧。” 经理的脸色在缚宁说到一半时就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视线扫过女人手里惹眼的银行卡。 “缚小姐真会说笑,您说您既然有能力全款购房,又何必这样在意那零星的几万元折扣呢?而且按目前我们所给您的折扣来算,那套好房源已经算您捡漏了。” 缚宁视线从卡号上挪开,抬眸凝着对方客气周到的官方笑脸。 “我有能力买,但不代表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挣钱要是容易,也不用坐在这跟我谈那么多了。” 气氛沉默,双方霎时间陷入僵局,对面经理面露难色,几番欲言又止。 缚宁思绪转上一圈。 还差临门一脚,看来还得添点火。 “没关系,您有很多时间来考虑,我们能谈妥当然最好,谈不妥...”缚宁摸出钱包夹,将银行卡慢悠悠往里放:“...于我也无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站起身。 经理忙抬了抬手:“缚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去向上级请示,看能不能给您争取到最大的优惠。” “辛苦。”缚宁点头,坐回座位。 约莫10分钟后。 经理推门进来,一脸的庆幸:“久等了缚小姐,这下是真的到底了,您要再不信,我可就彻底没法子了。” 经理随手关上门,迈到她对面坐下。 缚宁盯他几秒:“再让几个点?” 经理无奈笑笑,竖起食指比了下:“1个,您要是还不满意,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缚宁计算过价格,勉强达到她的预期,点点头:“可以了,拟合同吧。” 排除各种不利因素确认好没问题,缚宁转账到合同内注明的监管账户内。 之后的网签一系列事宜全部完成时一整天已经快过去。 缚宁在售楼处大厅内拿着发票和其余资料看得出神。 心底的期待居然有些按捺不住。 一整天忙前忙后的置业顾问小周正在旁边,面带喜色:“缚小姐,备案完成一般3天左右,到时候您能查询得到。” 紧接着,她查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我这边会托人帮您盯一下进度的,您大可放心,天色也不早了,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缚宁瞬间回神,收好所有资料。 “你马上要下班了是吗?” 第123章 太不矜持 “阿?”小周眸子转了圈,结结巴巴:“是...是啊。” 见人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揣摩出她心思的模样。 好心情的缚宁破天荒耐心给人解释起来:“你尽力为我奔走,我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小周眸子睁大两分,忙摆了摆手,随即有些受宠若惊得把手指背在后身后抠弄。 “您抬举我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算了。”缚宁没等她扭捏,抬脚就要走。 “诶诶,要的要的。”小周换上略显谄媚的笑脸,看看时间后将人叫住:“缚小姐您等等我,我还差一分钟才下班。” 两人吃过晚饭从餐厅出来时,小周晕晕乎乎有点站不住。 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缚宁身上靠,嘴里也说着半醉半醒的胡话。 “缚小姐...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觉得您真的很帅气、很、很有魅力…” “白天您很笃定得说我也能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晚上又表示要犒劳我,搞得我莫名其妙小鹿乱撞...” “...呜呜呜...真想踹了我那只个会哇哇乱叫打压我的男朋友...呜呜呜...” “…我…我是不是变心太快,太不矜持了…?” 缚宁要开车,一滴酒都没沾,意识清醒如初。 她退了两步,避开对方即将扒上她肩膀的手,嗓音淡漠:“不会,你可以回去就把他踹了。” 小周一个踉跄,遂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泪花,开始舍不得:“他也...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缚宁没再出声。 没多久,小周叫的出租车来到跟前,缚宁看着人坐上车,盯住远去的车尾。 当断则断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 没再过多关注,缚宁来到停车场坐上驾驶位,准备驱车返回酒店。 后车镜内女人耳垂上的耳饰如流星般在潮热夜幕中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泽。 不断倒退的夜景突然慢下来,缚宁将车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大半,耳饰被她摘下。 白皙指节探出车窗,两道细闪冷光直线下行,砸在路段排水口边沿,又摇摇欲坠地争相跌进黝黑缝隙里。 房屋验收这天。 缚宁专门找了个事先就统一过口风的验房师去帮她验房。 验房师边验边一五一十的指出瓷砖空鼓,入户门松动,多处有磕碰划痕等等一系列算不上太大的问题。 期间偶尔很有眼色得在某些地方夸大其词,配合维护好自家顾客的权益。 一行人验完房又聚在了客厅。 后边验收员递来验收表,闪烁其词。 “您看房也验过了,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是吧?” 缚宁回过身,眼神在这两个希望她赶紧签字的人身上停留几秒。 接着视线下移,盯住表单,语调冷淡:“我需要你们尽快按规章把这些问题全部整改到位。” 验收员讪讪得收回递出验收表的手,脸上堆起笑容。 “是,这确实归我们负责,但这整改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整改完全的。” 物业管理处的人也跟着附和:“您看您花大价钱买的房就这么平白耽误那么多时间闲置整改也不划算阿您说是不是?还不如早早搬进来住着的呀。” “原来你们也知道...”缚宁觑着对方的脸:“我花了几百万买的房,要求你们整改都推三阻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你们送我的,所以才事事都归你们说了算。” 见她不是个好应付的软柿子,验收员脸色变了变,忙笑道。 “怎么会呢,归根结底我们是为您各位业主服务的。” 缚宁也适当得缓了脸色,微微颔首:“那就改吧,改好之后我自然会签字验收。” 对方面露难色,犹豫开口:“目前这里好些业主其实都是已经入住很久的了,其实也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缚宁拧了下眉,思绪百转千回。 她知道整改要花费人力物力,也消耗精力,所以他们不想整改,房她已经买了,一时半会她根本就要不到什么结果。 今天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让他们整改,她只是不想白白承担损失。 缚宁冷眼望去,向对方施压并道出关键词:“所以呢?几千一平的装标,你们只想着让我签字缴纳物业费用,其他就想一概不管?” “那...”旁边物业管理处的人轻皱眉头,有些为难。 似乎想到什么,他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试探着提出建议。 “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可以在物业费用方面适当的补偿您一下,但这整改的事嘛就...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说说看,要怎么补偿?”缚宁迅速接了话。 物业管理处的人缓了脸色,忙道:“免除您半年的物业费用,怎么样?” “...”缚宁看着他没应声,但答案却不言而喻。 打发叫花子? 物业管理处的人欲开口再慢慢往上磨:“那一...” “两年。”缚宁摊开掌心,示意他们将笔递来:“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能签字,你们也好交差了。” 物业管理处的人还没说话,验收员握着笔的手就蠢蠢欲动地想往前递。 缚宁迅速伸手接过验收单,在上面落下签名。 “好了,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诶...”物业管理处的人没拦住验收员。 见事已成定局,他忙补充叮嘱:“那这事儿您可不能对外张扬,这已经是破例了...” 缚宁略微颔首,淡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将入户门密码交付给缚宁,那两人心不在焉得拿着验收单离去了。 之后又花费了好些天,缚宁才把房产证和独立的户口本办下来。 拿着两本崭新的证件站在屋子里时,缚宁隐约有种不真实感。 指腹触了触红色外壳上黄灿灿的字体,愣神看了许久:“...还真是捏在手里才会踏实。” 第124章 猫腻 偌大的客厅内除了沙发和餐桌椅,没有多余的家具,订好的床明天才会送到。 缚宁洗漱完躺倒在沙发上,被水汽熏过的太阳穴有些胀痛。 这期间杨嫜和缚濒都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不过她这几天没工夫去搭理。 拿起手机点查看杨嫜这段时间发来的未读短信。 一周前。 杨嫜:[你真是长大了,居然敢跑?] 杨嫜:[你知不知道对面那个年轻人扬言要赶我们走?!!] 杨嫜:[回话!] 3天前。 杨嫜:[托你的福,我们现在搬回以前自住的那个老小区了,我给你机会,要是你老老实实回来,你这次的冲动之举我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 1天前。 杨嫜:[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杨嫜:[那每个月的钱还接着给吗?] 杨嫜:[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倒是把户口本还来阿!那个很难补办的,别尽给我找事!] 缚宁往上翻了翻短信记录,视线定格在一周前的几条信息上。 苟明之赶她们走... 他跟房主有什么关联? 她该不会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了...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缚宁坐起身,思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莫名感觉还有遗漏的地方。 翻看过缚濒发来的信息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无非就是指责苟明之闯进家里还要赶人,还说苟明之与房主有渊源,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得接近,不值得信任。 缚宁没回复两人。 指尖点击屏幕将两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正欲放下手机,倪娜打来电话。 缚宁接通,嗓音疲乏无奈:“我的假期就休到今天为止了吗?” “我可不是来催你上工的,只是作为经纪人得了解你最新的情况才行。”倪娜说。 缚宁开了扩音,起身翻出线香点燃搁在餐桌上。 倪娜言语间没有任何异常,缚宁心底却始终难以安心。 这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实在令人不适,她垂眸盯着线香顶端的猩红火点。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新的司机人选找到了吗?” 倪娜答话答得很快:“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想着让你看过那些人的身份信息,再决定要不要用。” “好...”缚宁默了几秒,突然调转话题:“我搬家了倪娜,搬到了位于城东的悦华府。” 话筒那边的倪娜安静了一会儿,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缚宁瞥了瞥手机屏幕上不断累积的通话秒数。 有猫腻。 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递至唇边。 “你是我的经纪人,告诉你我的行踪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你想升职,想声名大噪,我也一样,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眼下这条台阶走到顶端。” 话音落下,缚宁微抬瓶身,冰凉的水润透心脾,缓解了她被不安和迷雾裹挟的焦灼。 倪娜沉默良久,突然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你突然这么不设防,我还真不适应。” “难道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缚宁挑动眉尾,合上瓶盖。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比起被发觉,显然主动交代要来得更好。” 倪娜又低叹一声:“夹在中间难做人...” 为难拉扯一阵,她还是如实说道。 “小李总这几天又在向我打探你的踪迹,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你要说他是相中了你想尝尝窝边草也说的过去。” “可前段时间他又勒令公司内部的人别传你俩的谣言,明显是要划清界限的,那他怎么总上我这打探消息,哎我也摸不准了。” 缚宁捏着矿泉水瓶身的手指收紧了些,透明的瓶身被挤压得轻微变形。 “这样阿...你刚刚说“又”是指之前他也问过我的情况对吗...?” 听出她不快,倪娜忙撇清关系。 “没错,就是之前你打算搬家那段时间,我不是故意要透露,但你也知道,他是上司,总要卖他些情面,所以那时候我只跟他提了你有搬家的打算,其他过于私密的我没有说过。” 缚宁将点燃的线香拖近了些。 指背弹了弹。 线香晃荡两下,燃尽的香灰自顶端抖落,重新露出猩红火点,香味也仿佛瞬间四散开来。 “我明白的,李弦那边你稍微应付一下,就说问不出来我的地址就行,之后我会找个时机跟他见一面。” 倪娜思考几秒,应下:“好,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电话挂断,缚宁将只燃烧了一小节的线香从中间掰断。 发红发烫的火芯被她杵在底座上,烙下焦黑一点。 苟明之,李弦。 她说怎么哪儿有些不对。 这两人一定认识。 看来唱双簧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他们眼里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不然他们怎么会这样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缚宁怀揣着满腹心事熄了灯,拉起薄毯盖至心口径直躺倒在沙发上,彻底陷入漆黑混沌。 炎炎夏夜,鸟啼虫鸣不断,扰人幽梦。 某处小区内,卧室内带纱帘的公主床上一人影呈大字摆开。 萧思木手脚上抬,泄愤般用力往下砸,床凹陷下去又弹起来。 她夹着抱枕左右滚了滚,瘪嘴:“...那叫什么事儿阿宁宁...真让人生气...” 床头书桌上,摆了堆收集而来的老报纸,好些照片被打印出来单独陈列在桌侧。 照片有些模糊,附着了以前时代独有的朦胧复古腔调。 照片内的女童衣着光鲜,摆出的动作和神情恰到好处,有种乍看之下察觉不到的刻板。 萧思木辗转难眠,翻身坐起,到桌前拿起平板开始反复播放那些年代久远的童装广告。 广告词和配乐透过底部话筒不断灌进耳中。 萧思木盯着屏幕里宛若提线木偶般的女童。 眼眶发热,悲从中来:“讲得倒是轻松...吃的苦你从来一个字都不提...” 吸吸鼻子,萧思木要抽纸拧鼻涕,手却抓了个空。 将抽纸盒抓过来一看,抽纸早就用完了。 仰头将鼻涕猛吸回去,起身到客厅去抽了张纸边擦拧鼻子边翻找新的抽纸准备拿到卧室替换上。 安静的客厅只有翻找东西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木木?” 背后陡然响起的喊声吓得萧思木一激灵。 回身看清来人,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爸你要吓死我阿?” 开关打开,客厅灯光亮起。 “看你胆子小得。”萧父滋个大牙笑了两声:“臭丫头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干嘛呢你?” 第125章 闹矛盾了? 萧思木擦干净鼻尖水渍,将纸揉成一团抛进垃圾筐内。 “谁偷偷摸摸了,我是怕吵到你们休息好不好?” 萧父缓缓走近,盯着她看了几秒,慈眉善目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还哭鼻子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萧思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瞎猜阿爸,我肚子好饿,你醒都醒了,给我煮点面好不好?你拌的面最香了。” “好好好,等着阿。”萧父一脸狐疑,却还是迈向厨房。 萧思木翘着腿窝在沙发上等,有一搭没一搭得叹气:“哎...” 过两分钟,她望了望厨房里走动的背影:“哎...” 没多久,泛着酱香的面条裹着蛋香从厨房里直往外飘。 萧思木郁郁寡欢的脸色缓和不少,瘪起的嘴瞬间翘了翘,不快全被她抛至脑后,刷的起身,到餐桌坐等开吃。 “来来,把桌上东西挪挪。”萧父端着两碗面出来。 萧思木拿起筷子夹住吹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香喷喷的食物下肚,填满肠胃,也填补她因忧思而泛酸的胸腔,呼出口气,她冲萧父竖起大拇指。 “赞!!” “别瞎嚷嚷,吵醒你妈咱俩又要挨训。”萧父忙伸手要来捂她嘴。 萧思木嬉笑:“没控制住...” 又挑起一夹面塞进嘴里,还没嚼碎,萧父开口问:“最近怎么没见你去找小宁玩儿呢?你俩闹矛盾了?” “...” 萧思木嚼着食物,眼神飘忽不定,鼻尖隐隐泛酸。 “没有吵架,只是我觉得我根本不懂宁宁,她过的日子我从没体会过,也无法真正去感同身受...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她垂下眼帘,鼻子似乎被堵住,面的香气变得模模糊糊,闻不真切。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些年无意中刺伤宁宁的时刻肯定只多不少... 这副认真又失落的模样令萧父愣了愣,遂又展露出笑颜,眼尾皱纹也跟着弯起。 “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是幅长不大的性子呢,小宁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喜怒不形于色做事又周到,却不怎么表露自己的需求,你跟人比简直差远咯...” “是是是。”萧思木不满意得嘟囔:“不带这么拉踩的...” “...”萧父眉毛无语得横了横:“我听见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萧思木搅了搅面条:“哦。” 萧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但是,听见了吗...但是,像小宁那种什么都打碎了牙往下咽的人跟你这缺根筋的臭丫头能做这么久朋友,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是不言而喻的,你在这愁眉苦脸窝窝囊囊的纠结什么?” 字字句句犹如泉水清刷着萧思木无处安放的犹疑和不自信。 可正是这般关怀备至,和和睦睦的父母就愈发衬得宁宁过得无比艰辛。 她无法想象自己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在宁宁眼里到底有多遥不可及。 当初宁宁不想来她家养伤恐怕不单单只是怕添麻烦那样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萧思木没绷住,大颗大颗的泪珠直直砸进碗里。 她忙撕开新拿的抽纸,扯出一张胡乱往脸上抹了把,在萧父的惊愕中放开嗓子嚎道。 “爸,你快别说了,给我整得更难受了你。” ... 缚宁一晚上彻夜难眠,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才终于熬出点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腹中发出低鸣,草草用过早餐后家具公司那边的人来了通电话,说已经快要到了。 没几分钟,门被敲响,她将上门安装的人迎进来带到主卧:“没有纱帘的床安在这。” 随后又迈步到次卧,将次卧门推开:“带纱帘的安在这间卧室。” “记下了。”几人应道。 安装师傅动作很快,将几人送走,缚宁折返回次卧门口,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萧思木。 指尖也在键盘上敲打几下:[你的房间。] 又删删改改,加上两字:[给你留的房间。] 消息发送出去。 缚宁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下,又添上些日常用品。 可直到下午萧思木那边都没有回应。 看着石沉大海般的信息,缚宁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确实是很久都没联系了,萧思木多半在忙。 没再去看,她利落息掉手机倒扣在桌上,眼神却偶尔不受控制得落到手机上。 手机突然接连响了几声,那种急促频繁的消息频率依旧同往常一样熟悉。 缚宁拿起来看。 萧思木:[震惊][]星星眼][什么?我的房间?!] 萧思木:[宁宁你是不是搬出去住了?] 萧思木:[我昨天睡太晚,现在才起,脑子有点蒙,我应该没理解错吧?] 缚宁隐隐安心了些,回道:[没理解错。] 那边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两分钟后又发来一条消息。 萧思木:[宁宁,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要不要见面聊聊?] 缚宁犹疑一瞬,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上次跟萧思木分别时看似平静,但湖面之下涌动着的暗流却一刻也没停歇。 她们都默契得没提而已。 缚宁沉默良久,偏头往次卧看了一眼,回复:[好] 当她晚上到达约好的地址时,萧思木已经早早就在那等着。 远方萧思木四下张望,终于回头看过来,展露笑颜,毫不顾忌旁人视线张嘴呼喊。 “宁宁!” 缚宁要往前迈的脚步顿住,定在原地。 幸好还是跟以前一样。 高中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每次萧思木在学校走廊扯着嗓子大喊她名字,她总会头皮发紧,觉得又吵又烦。 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萧思木小跑过来,拉住她手腕就要向人群聚集处走。 “走吧宁宁,那边不远就是游乐场,我们去玩玩儿。” 缚宁没动,将人拉回来,有些抗拒:“你下午可没说是要去游乐园。” 萧思木眼睛滴溜溜转,嘴里也嘟嘟囔囔:“这个...那个...说了你多半就不来了...” “又吵又拥挤,我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地方。”缚宁说。 萧思木捏着下巴看过来,一双眸子灵动有神:“来都来了,试试呗?” “不...”字到了嘴边,晃见对方像是因哭过而泛红发肿的眼尾,缚宁又把反对的话咽回去,淡淡催促道:“快走吧。” 萧思木嘿笑两声,笃定地反握住她手往游乐园所在方向走去,更是臭屁得咂嘴。 “...啧啧...我果然是特别的。” 缚宁没说话:“...” 知道萧思木给点阳光就容易嘚瑟,今天怎么格外有恃无恐。 垂眸觑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视线沿着萧思木手背上移,落在前方女孩后脑勺扫动的发尾处。 算了,她高兴就好。 第126章 完了完了 买了门票进到游乐场。 五光十色的灯光交相辉映,与夜色相得益彰,游戏项目上人们嘈杂刺耳的尖叫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滋生出紧张刺激的氛围。 品过美食,萧思木到卖气球摊贩那处挑挑选选,拎出一个发光气球。 “老板,拿个这个。” 付过款,萧思木将那根闪着光,几乎有两米长的气球线递过来。 “这个东西...”缚宁沿着那根发光的线,看向正飘在空中亮得跟灯泡似的气球:“你觉得好看吗?” 萧思木眨眨眼,顺着她视线仰头看去,噗嗤大笑起来。 “别说,挺奇特的,拿着跟放风筝一样。” 她一边笑一边将线绳系在缚宁手腕上。 “看,这下你走不丢了,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沉默半晌。 缚宁开始动手拆腕上系好的线绳,凉嗖嗖挤出一句:“我不要,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不行-”萧思木按住她手,脑袋左右摇了摇,嘴撅的老高,佯装生气。 对方眼底忍着笑意、狐狸似的狡黠眸光没能逃过缚宁眼睛。 一个人绑着这丑东西是有些奇怪,但两个人一起... 就不会了。 缚宁在萧思木疑惑的注视下挑了个长得最丑的发光气球,随后拽过萧思木手腕,给人绑了个死结。 “这样你也走不丢了。” 萧思木扯了扯系死的线绳,没脸没皮呵呵嬉笑:“宁宁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坏心眼阿...” “没人规定只能你捉弄我。”缚宁转身,毫不在意得沿着道路边沿慢慢走。 身后传来急促跟上的脚步,身体被萧思木推着冲向其他摊贩那里:“走宁宁,去那边看看...” 历经一番扫荡。 缚宁和萧思木脸上又多了副滑稽夸张的眼镜。 眼镜遮挡住缚宁容貌,也隔去许多或好或坏的视线。 两人逛得正兴起,手腕突然同时被一股拉力扯得微微抬起,缚宁停下脚步,视线顺着腕上线绳悠悠往上。 两个线长如风筝的发光气球被牢牢挂在了头顶这棵被装扮得闪亮温馨的大树枝丫上。 先她半步的萧思木没回头,手下意识往前扯了扯。 “欸哎宁宁你别拽我阿...” 萧思木腕上的线绳瞬间被扯断,亮闪闪的粉蓝色珠灯噼噼啪啪摔落一地。 没了线绳的牵制,被卡住的发光气球又往绿冠枝丫里陷进半寸,似乎在庆幸终得自由。 “不是我在拽你。”缚宁抬抬眼眸,示意回过身来的萧思木看上方的树冠。 “质量也太差了,还卖那么贵。” 萧思木伸长了脖子去看,紧接着视线忽的将整棵树打量一遍,讷讷嗤道。 “这球挂在树上还怪好看的...” 缚宁拉了拉自己腕上的线绳,气球只小幅度晃动一下,无法拖拽下来。 再度用力往下扯,卡在枝丫间隙里的气球压弯树枝,树叶抖上几抖,发出簌簌瑟响。 没再去拉拽,她解开绑在腕上的线绳,看四周有没有能用的工具:“树有些高,要取下来会有难度。” “看找个什么杆子挑下来...”萧思木跟着四处张望。 找着找着,萧思木视线被远处正肆意翻滚的过山车吸引。 过山车上人们的尖叫哭喊同游乐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一样激荡人心。 “夜场的过山车我还没试过,黑布隆冬的看着蛮刺激阿-” 萧思木兴致高昂,跃跃欲试,抬脚就要跑过去。 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指着前面蜿蜒曲折扭来扭去的轨道。 “宁宁,你能坐那个吗?” 缚宁看向轨道最高处正悠悠蓄力,准备下一轮俯冲的过山车,声色缓淡:“不清楚,我没试过。” 末了,她回眸往树那边瞥了一眼:“气球不要了吗?” “唔…” 萧思木看向两个被迫点缀在树冠上充当灯泡的气球,眉毛拧了又拧。 还是挽着缚宁手臂往过山车那边去。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取不下来,夜场晚上9点就要关门,得先抓紧时间玩儿,等会回来再想办法取下来吧。” 当两人并排坐上过山车等待发车时。 萧思木环顾昏暗的四周,瞥了眼前方起始轨道两侧大红灯笼似的打光灯,突然有些害怕。 “这...这晚上也比白天吓人太多了。” 缚宁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萧思木拽得死紧。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过山车缓缓启动,一排排垂吊的脚尖前后摇移,两侧夜灯将轨道照得通亮,随着过山车下行,灯光也越来越暗。 几秒后过山车开始缓慢攀升,底下器械运转的“咔哒”鸣响沉闷厚重。 缚宁和萧思木两人坐在最前排,过山车攀得越高,视野愈开阔,下方整个游乐场一览无余,涌进肺里的空气也清新不少。 即将到达顶端,过山车开始减速,骤停,要掉不掉得悬在顶端。 身后传来游客预示般的尖叫:“啊啊啊-” 急促下坠的失重感混着扑面而来的疾风,缚宁一颗心跟着猛悬起来。 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她只有在面对缚濒时才有过。 风吹的眼睛生疼,缚宁却睁着眼,感受每一次濒死时的屏息,目睹每一帧令人心惊胆战的俯冲,似乎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补足她日常缺失的情绪。 拐过几个弯道,缚宁受到的刺激开始减弱,不再持续,她往后靠住椅背,抓着安全扶手的指节也松了劲。 飙升的肾上腺素慢慢冷却退至平稳的状态。 未知带来的恐惧仅仅在经过几个刻意设置的弯道后变得不再具有威慑力。 过山车还没停。 缚宁却已经彻底失去兴趣,转而偏头瞥着旁边全程闭眼的萧思木打发时间。 又一个俯冲。 “阿阿阿阿-” 萧思木呲牙咧嘴得放声乱叫,惊惧的呼喊几乎要压过后面几排人的。 “宁宁宁宁!完了完了老天奶,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安全扶手,另一只手死拽着缚宁不放。 肆意乱飞的齐肩短发好些都扑进她嘴里,扎得她喉咙不舒服:“咳,呸呸。” 一声轻浅低笑湮没在呼啸风声里。 第127章 没什么意思 过山车一停,萧思木忙解了安全带冲到垃圾桶边:“呃呕...” 缚宁顺了顺她脊背,给她递去水。 萧思木接走水仰头猛灌了几口,一脸的劫后余生:“头发进嗓子眼儿了,我又不敢松手去扒,难受死我了。” 缚宁没应声,淡淡觑着她。 自己提的要玩,怎么还吐成这样... 萧思木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突然脸色一变,忿忿不平道。 “宁宁,刚刚在上面你是不是笑我了!?” “没有。”缚宁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摩天轮:“你听错了。” 萧思木顺着她视线去看,忙拍了下手:“诶,正好,我们去坐摩天轮缓缓。” 不同于过山车的激荡起伏。 摩天轮里除了最开始坐进去轮转上升时晃了晃,之后都慢慢悠悠,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而过山车给萧思木带去的后劲似乎在这种幽闭的空间里悄悄滋生。 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摩天轮攀转上升,远离下方喧嚣吵闹的人群,和窗外朦胧夜色无限抵近。 摩天轮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 空气微妙得沉默几秒,缚宁静静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能憋到现在也算是进步了... “宁宁...”萧思木将身侧的单肩包挪到膝上:“你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底下缩小成一片的游乐场:“嗯。” 小时候没机会,长大了没兴趣。 “你觉得这里好玩儿吗?”萧思木问得很认真。 “如果你要听实话——这里没什么意思。”缚宁身子后靠,抬指触上身侧玻璃窗,淡淡补充:“...不过你在的话,好像也还行。” “...”萧思木没接话,异常沉默。 缚宁也不急。 对方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低头从包里翻出沓照片,一张张翻转过来。 缚宁掀起眼帘去看。 张张熟悉的脸让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灰暗难熬的记忆猛烈叫嚣着要冲撞进脑子里反复鞭挞她。 咬了咬牙关,缚宁猛然握住那只举着照片的手腕,嗓音发冷:“你又背着我做这种事,我再三提醒过不要来探我的底...” 萧思木吃痛得动了下手腕,却无意挣脱。 意识到自己失态,缚宁缓缓放了手,垂眸不去看那些照片,只盯着对方鞋尖,有些无奈:“我...不是想要凶你。” 只是有些烦躁。 没人在被戳破脓疮之后还能心平气和。 萧思木捏紧手里的照片,一改往日点到即止的常态,全然是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宁宁,这些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然后呢?”缚宁平复情绪,视线掠过那些照片:“你想说什么?” 那些照片有些年头了,萧思木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去搜集,可找来又有什么用处? 除了迫使她忆起些不美好的往事还能干嘛。 见她仍旧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萧思木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缚宁沉默不语,气氛降至冰点。 她该有什么反应? 非要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吗? 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唯一的朋友。 萧思木恼了,直直盯过来,字字句句格外清晰:“你母亲从小就把你当做赚钱工具,你父亲对你视若无睹,你父母从没爱过你!” 高昂刺耳的语调在摩天轮内部不断回响。 直白毫不掩饰的内容在缚宁坚不可摧的防线上破开条缝隙。 黑暗的光线穿透缝隙,快要将最后那片完整的土地覆盖侵蚀。 没错。 萧思木说的每个字都没错。 缚宁眼神躲闪一下,反而愈发冷静:“你说得对。” 萧思木不见宽慰,反而咬了咬下唇,更加恼火了:“你怎么不骂我?” 缚宁心底没生出多少情绪,出口的话理智得吓人:“你只是说出了事实,我没必要责怪你。” 萧思木突然捧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不对,不对!你的反应不对!你该用难听的话来骂我这样揭开你的伤疤,这样毫不顾忌得讲出刺伤你的话,更该、更该...” 手被萧思木握着往她脸颊上带:“更该不留情面得给我一巴掌好让我闭嘴才行阿!” 缚宁呆愣一瞬,忙将手抽回来:“木木你...” 失心疯了吗? 没给她思考时间,萧思木憋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往外掉。 “你看看你这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我都不敢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宁宁...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毫无感情的器具...”萧思木垂头盯着手里那些照片,嗓音发颤,逐渐哽咽:“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该那么对你...” “呜...呜呜...简直混蛋。”萧思木边说着边俯身靠过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了缚宁肩上。 侧眸瞥着女孩早就乱糟糟的头发,缚宁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心疼她... 抚了抚女孩后脑勺,缚宁将人推开,捏着肩膀那片湿透的衣料沉默不语:“...” 见她脸色不佳,萧思木边拧鼻涕,边递来纸巾。 “咳...擦擦呗...” 缚宁伸手接过,擦了擦肩膀上的水渍。 萧思木见人擦完,又俯身接走已经脏污的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她分明一直在擦眼泪,但眼泪却像开关失灵的水龙头似的,怎么也没办法止住。 滚落在她胸襟前的眼泪将她衣料濡湿,一团深痕越扩越大,难以控制。 缚宁沉默看着,深觉有什么哽在喉间,发烫的喉头被火灼烧一般,又涩又疼。 这些年她常常会有这种感觉。 但她无法清晰准确得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 答案似乎快要接近了。 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好像本来该属于她自己,此时却从萧思木的眼中流淌出来。 眼见摩天轮即将下旋落地,缚宁无声叹了口气,做出迟来的回应。 “我现在代言各大品牌,登上杂志,领着高昂的薪资,有独居的底气,正如你看到的,我在因为那些过往而受益匪浅,虽然可笑,却是事实。所以...” 越说多一句,萧思木脸色越发凝重,她近乎痛心般皱起眉头。 “所以什么...?所以以前那些就不重要了是不是?” “宁宁...你有时候冷静理智到对自己近乎残忍的地步,你这种无所谓得像旁观者一样阐述自己苦难的样子才是最让我难过的阿...” 萧思木音量越来越小,最后只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把照片一一放回单肩包里收好。 第128章 不讲道理 摩天轮停住,窗外工作人员帮忙将门打开。 萧思木抹了抹眼泪,将刚刚来时买的那副款式夸张的眼镜带上,遮住异样,抬脚一股脑往外冲。 缚宁起身跟上,拉住她。 萧思木假意挣了一下,慢悠悠回过身来,盖不住的哭腔:“干嘛啦?” 两行清泪从造型夸张的眼镜下流出,挂在她下半张脸庞上,让她看起来更滑稽了。 “所以...”缚宁凝她两秒,补全那句没能出口的话:“你不要再难过了。” 时间仿佛静止。 萧思木呼吸越发急促。 最终彻底没绷住,无视周围经过路人的小声非议,再次抱着缚宁哇哇大哭起来。 “我也能挣很多钱,我也能让你过好日子的。” 缚宁愣神几秒,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缓缓摸出买的同款眼镜戴上,遮住大半张脸。 等萧思木缓过劲儿来已经临近游乐场关门的时间。 两人赶往出口。 途经气球被挂住的那棵树旁,萧思木下意识往那边瞧上一眼。 惊讶道:“诶诶诶,宁宁你看,有人在那想把我们的气球取下来。” 缚宁侧眸。 树下一个小男孩正满心期待的望着帮他挑气球的中年人:“加油,爸爸,还差一点儿就行了。” 萧思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步冲过去。 缚宁跟着走近,站到树下。 萧思木指指线绳已经断裂的气球。 “这个。” 又指了指那个线绳完好、正被小男孩拽在手里的。 “还有孩子手里这个。” 转而朝向男孩父亲,解释:“都是我们买的气球,不是没人要的哦。” 男孩父亲挑气球的动作早在她们两人出现的时候就停下来。 他尴尬地看看男孩手里拽着的气球线绳。 “不好意思阿,我们以为你们不要了,小孩看着喜欢,就想着取下来给孩子玩玩儿。” 说完,他忙低头要将已经取下来的气球线绳从孩子手里拿走。 “来,这是两个姐姐的,要还给她们。” 见人明事理,萧思木也没摆脸色,言辞客气:“没事,你们也...” “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阿,这上面又没写你们名字,谁取下来就是谁的!” 男孩猛的躲开父亲的手,将手背到身后,死拽着线绳不放。 萧思木看缚宁一眼,火气蹭蹭就上来:“你这小孩怎么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男孩边悄咪咪往后退,边气鼓鼓得还嘴:“明明是我爸爸挑了好久才挑下来的。” 男孩父亲去夺气球线绳,小男孩身子灵活一扭,手又摸了个空。 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忍着怒意低呵:“这样像什么样子,快拿给别人。” 男孩愣了愣,委屈地别开脸,一副倔驴样。 “就不给。” 话刚说完,他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你还哭上了。”萧思木瞪圆了眼睛,撸起袖子就上手去抢夺:“这是那个姐姐的,那个姐姐都还没哭呢,你先哭了,羞不羞人。” 男孩泥鳅似的乱窜,萧思木几次没能抓住。 一直没吭声的缚宁跟男孩父亲对上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得趁男孩忙着躲避萧思木时绕到他后面。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按在小男孩肩上。 被摁住的小男孩僵着脖子,缓缓回过头与缚宁对上视线,嘴一瘪。 “你们、你们欺负人...呜呜...” 萧思木眼疾手快,瞅准时机,忙掰着小男孩手指,将气球夺过来。 缚宁和男孩父亲也都松了手,没再摁着男孩。 “宁宁,这你的。”萧思木将得手的气球线绳塞到缚宁掌心:“拿好。” 缚宁顿了顿。 费这么一番功夫要回来单单是因为这是属于她的...? 没再多想,她缓缓收拢指节,还是接了过来。 眼看着气球落到缚宁手里,小男孩边哭边不服气地贫嘴:“你们都那么大人了,还跟我这种小孩抢东西,也不嫌丢人!” 萧思木翻了个白眼,火气又添上两分。 “不讲礼貌的爱哭鬼才丢人!” 一场精彩的互怼表演正式拉开帷幕。 一大一小就此展开争论。 一个回合下来。 不分胜负。 缚宁等上一阵,观察四周,游乐场内的游客已经走的差不多。 适时拉住萧思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用在这浪费时间。” 萧思木被激起的胜负欲一时间平息不了。 顺了顺刚刚好几次被小孩话噎住的心口:“不吵赢他我晚上做梦肯定都在复盘。” 缚宁看了看时间,目光从萧思木气得涨红的面颊扫过,落在她青筋暴起的侧颈处。 遂几步走到男孩面前,取下眼镜,淡淡垂眸:“想要气球吗?” 没了滑稽的眼镜进行遮掩,缚宁一张白皙冷冽的面孔完全展露出来。 锋利迫人的语调令小男孩下意识后退半步。 本来嚣张的气焰不受控制得开始偃旗息鼓:“想、想要。” 缚宁原本看向小男孩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那边稍显局促的男孩父亲身上,又收回来重新看向小男孩。 “树上还有一个,虽然线绳坏了,但总比重新花钱去买要好,你们可以取下来带走。” “真的?”小男孩眼睛一亮。 缚宁点头。 小男孩转头望了望父亲,又回过头来望着她。 缚宁无视男孩眼底的期翼,冷淡嗓音接着响起:“想要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么花钱,要么嘴甜,跟个小炮仗一样也维护不了你那没用的自尊心。” 小男孩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好在聪明,没一会就迅速反应过来。 脸上全是既丢人又不得不妥协服软的羞怯别扭:“姐、姐姐,可以送我一个气球吗?” “不是对我说。”缚宁看了看萧思木,眼神示意。 萧思木瞬间意会,老神在在地清清嗓子,端起架子。 “这呢这呢,快来求求我呀!” 小男孩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显然是不管他的意思。 只好慢悠悠挪到萧思木面前,视线在缚宁身上扫了又扫,最终盯着萧思木,小手指着树上那个气球,一脸的视死如归。 “人美心善的漂亮姐姐,可不可以把那个气球送我?” 第129章 蜂窝煤 “乖了乖了。”萧思木嘴角上扬,身心通畅,笑嘻嘻应下:“送你。” 小男孩别扭劲过去,脸蛋满是喜色,忙冲向父亲,惊呼道:“爸爸快取,她们答应送给我了,我们不用花钱买了。” 那边父子俩在那挑气球,这边萧思木乐呵得咯咯直笑。 美得不行。 眼见那父子已经将气球挑下来,缚宁重新戴上眼镜,看向萧思木:“气顺了?” 萧思木牵着缚宁手继续往游乐场出口去:“身心通畅阿,那小男孩真是嘴硬得很。” 两人出了游乐场,往缚宁停车的位置慢悠悠走着。 到达停车场时,萧思木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神情一滞,问。 “差点忘记问你了宁宁,那个苟明之他知道你搬到哪里了吗,还会不会缠着你。” “目前他还不知道我搬到哪。”缚宁摁了摁车钥匙,将车门解锁:“以后说不准,他要真想找我,我恐怕也躲不了多久。” 萧思木眼珠转上半圈。 忙掏出手机要将苟明之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他找不到你,到时候指定又要来我这威逼利诱得打探消息,可得赶紧把他给删了。” 缚宁拉车门的手一顿。 侧过身去,眼睁睁看着苟明之从萧思木的好友界面里消失,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很有先见之明。” “吃一堑长一智。”萧思木收起手机:“那家伙就是块蜂窝煤,我怕我一不小心被他发现点什么,还是删了安全。” 缚宁接着拉开车门将气球放到后座,坐上驾驶位,降下半截车窗。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萧思木嬉笑两声,绕到副驾,拉开副驾车门跟着坐上来,开始系安全带。 “我没开车过来,宁宁你送我回去呗。” 缚宁:“...这里的地铁直达你家附近,比坐我的车还快。” 萧思木系安全带的手顿住,偏过头来,一脸的不情愿,随即动手解开安全带:“那好吧。” 看她窝窝囊囊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 缚宁从她手里接走安全带,重新扣到插销里:“我送你到地铁口。” 萧思木眼睛瞬间亮堂了,左右扭着身体往座位里靠,乐呵呵附和:“也行。” 将人送到地铁口附近。 萧思木也没再找借口要黏着不离开,老老实实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给了一个熊抱。 “走了宁宁,过段时间我空闲了去你新家,床给我铺软和点,我可是要留宿的。” “好,快点下车,再磨蹭,地铁就要停运了。”缚宁扯开扒拉在腰上的手。 萧思木推门下车,走向地铁口。 没走出几步她又倒回来,从车窗探进半颗脑袋,表情犹豫:“那些照片...我想留着。” “不行。”缚宁食指抵住她脑门将人往外推了推,语调淡淡:“留着干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萧思木两颊鬓发早就在之前她嚎啕大哭时,就变得糟乱。 眼下没得到应允,不满地撇撇嘴,脸上写满了失望,哭红的眼尾也让她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偏偏那一双眸子却狐狸似的滴溜溜乱转,她不满地低声咕哝:“我觉得那些照片蛮可爱的,我就想留着。” “...”缚宁冷冷瞥着对方假模假式的可怜样。 学什么不好,偏偏把苟明之那套装无辜的功夫学去几分。 真是近墨者黑。 将车窗升起一寸,隔绝开萧思木湿漉漉的眼神,无奈叮嘱:“收好,注意别让其他人看见。” “我会收好的。”车窗外响起萧思木的嘚瑟嬉笑。 缚宁犹豫几秒。 还是补充:“你少看点苟明之直播。” 萧思木愣愣,反应过来,眼神开始到处乱飘:“我也没总看阿,他整天茶香四溢的,谁要看他。” “...”缚宁。 萧思木边摆手边往后退:“那我走了阿宁宁,你也快回去吧。” 缚宁点头,将车窗彻底关闭,隔着车窗注视一会儿渐渐没入地铁口的背影。 最终调转车头,回了悦华府。 缚宁那张冷淡的脸与童趣十足的发光气球并不相配。 以至于她从地下停车场一路拎着气球上楼时,引来好些好奇的注视。 缚宁不在意,大大方方拎在手上,任由亮闪闪的气球飘在站有稀疏几人的电梯上空。 回到家中。 打开灯,将气球绑在玄关处,莫名其妙又摸上开关面板,将灯重新关闭。 黑暗再次包裹住她。 偌大的客厅,玄关一角被气球内的小灯泡映照出碎丽光彩。 但依旧映照不清缚宁晦暗不明的眼神:“要不了多久...电就会耗光。” 可惜。 包里的手机振动几下。 缚宁打开客厅灯,边换拖鞋边摸出手机查看。 倪娜:【文件. docx】 倪娜:【这是几个备选司机的个人资料,你抽时间看看,定好人选给我回复,我好尽快安排到位】 缚宁点开文件仔细看过。 排除那些明显不易掌控的人,敲定最终人选给倪娜发过去。 缚宁:【就这个了】 那边秒回。 倪娜:【好】 倪娜:【还有,你的名气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排的上号的奢侈品牌最近都在约你的拍摄档期,手机保持畅通,随时都可能来活儿】 看完信息,缚宁走到桌边,撇了眼时间。 该休息了。 缚宁:【知道,有情况就联系我】 没等人回复,她将手机随手搁到桌面上,转身进了浴室。 ... 市区某处别墅内。 李弦在一楼客厅来回踱步,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可怎么办。 明之让打听小缚宁的消息,这都好些天了还没打听到,倪娜讲的话看似有用,其实尽忽悠人,一句重点没有。 话里话外就五个字:她也不知道。 “啧,追个人怎么这么费劲。”李弦扯了扯领带,忍不住咂舌:“我泡妞的本事他是一点儿没学到。” 佣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少爷,苟先生已经来了,正往里进呢。” 李弦舌尖顶了下腮,背过身整整领带,心虚问道。 “他脸色怎么样,看着像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第130章 没本事 “...” 佣人偷瞄一眼后边慢悠悠往里迈、一脸好脾气的苟明之,又瞅着前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李弦。 “那个...我觉得不像,要不您,自己看看?” 李弦啧了一声。 看什么看! 他要想看还用问这一嘴吗? 后方几乎听不见苟明之的脚步声,但李弦就是能感觉到那股含笑的视线。 正要冲向后花园意图躲避。 “哪儿去?” 李弦堪堪迈出两步的步子瞬间顿住。 他回身笑开了花,走上前就要哥俩好地揽住苟明之的肩膀:“明之你总算来了,我可好等阿。” 佣人早就退下。 苟明之身子一侧,躲开他手,笑眯眯道。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李大少爷这看着也不像是欢迎我的样子,明明之前还隔三差五的就想约我喝酒呢。” 李弦被讽得心窝一痛。 装模作样捂了捂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也不想躲你阿,可我真的打探不到小缚宁的消息,我怕你心里不爽,又偷偷阴我。” “自己没本事。”苟明之脸在温柔笑着,话却凉薄:“还要怪我?” 话音轻飘飘落下,苟明之越过他直接往后面花园走去。 心底不服气的李弦几步跟上。 花园打理得当,夜里开着灯,将整个花园照得亮堂堂,各色鲜花入眼,幽香也阵阵袭来。 两人走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小道上。 “嘁。” 李弦皮笑肉不笑地扯下一朵还没绽放的花苞,挪到眼前吹了吹。 “我没本事?你有本事怎么还看不住她,生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先他半步的苟明之神色一滞,唇角绷紧了些。 李弦心知不能过火,随手将花苞抛进花圃里面,忙道。 “这才几天,没消息正常,别着急,一旦有机会,我肯定帮你探探口风。” 苟明之听完眉眼柔和了些,遂弯眸浅笑:“这才像样。” 话音落下,他突然停住脚步,视线定格在花圃内某处,俯身,握上一簇开得正盛的大岩桐连根拔起。 根系带出的泥土飞溅开来,污了他裤脚。 李弦皱了皱眉。 唤佣人从出神的苟明之手里接走那些破败的残花。 并叫来负责管理花园的人问话:“我说过不许在后花园里种大岩桐,这怎么藏着几簇?” 明之不喜欢大岩桐,所以他通常都会让家里佣人记得别去种。 那人朝花圃里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应该是新来的人不知道,错栽进去了,是我们疏忽,我们这就清理掉。” 那边佣人在忙着挖土拔花。 这边苟明之拿过旁人递去的手帕擦干净手,顺便俯身清了清裤脚的零星泥土,语调如常。 “我明天会叫人来给你把这块空缺的花丛补上。” 李弦眉心一跳。 这就没必要了吧... 到时候明之叫来的人怕是要顺带把这花园翻个遍,确保其他地方没有错栽的大岩桐才算稳妥。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很有必要,我可不想下次来你这时再看到我不想看到的花。”苟明之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太影响心情。” 李弦半圈白眼还没翻完,苟明之已经往花园出口去了。 李弦连忙几步跟上,无语嗤道:“你市中心那么大一庄园放着不住,管我家闲事倒是管的顺手。” 苟明之回身,眸子弯起弧度,语调温吞:“我钱多,我乐意。” 李弦感觉遭受了暴击。 偏偏无法反驳。 他薅起身旁正含苞待放的花苞,恶狠狠捏个稀碎。 “钱越多,心越黑。” 苟明之笑觑他一眼:“辣手摧花,你家后花园里的花真可怜。” 李弦咬咬牙,将捏碎的花瓣往苟明之头上猛的一扬:“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顺便暗讽跟过我的那些女人可怜。” 花瓣洋洋洒洒的得飘下来。 苟明之后退一步,依旧没能完全躲开那些碎花瓣。 “但凡跟女人扯上关系,你脑子就格外灵光。” 他维持住微笑,捻落肩侧和发梢的花瓣碎屑。 “你幼稚鬼投生的?” “这分明叫有童心。”李弦随意拍了拍手上剩下的花瓣碎屑,遂盯着苟明之发梢。 淡蓝花瓣碎屑点缀在苟明之富有光泽的卷发末端。 如梦似幻,同画一般。 忍不住咂舌:“你丫的...怎么能长得这么牛逼...” 苟明之抬眼,等着他的下文,似乎认定他憋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比起我来,还是略逊色一筹。”李弦果然又接着补充。 苟明之沉默几秒,显然是有点无语。 抬腕看了眼表,他回身走进别墅,打算穿过一楼客厅出去:“我该走了,有她的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 见他熟门熟路,来去自如。 李弦挑眉耸肩,神情贱嗖嗖,一副店小二送客的腔调:“是是是,您慢走阿。” 接下来几周李弦一直想找机会再从倪娜那探点消息。 奈何这些天缚宁忙的不可开交,都没工夫休息,倪娜也一面要跟着缚宁到处跑通告,一面要去跟品牌方洽谈,分身乏术,当然没空跟李弦这打太极。 坐在办公桌前加班的李弦处理完文件,合上笔盖,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叹气:“哎...” 有能力的员工不多,屈指可数。 底下接不到工作的模特大把,谈不到客户的经纪人也大把。 而公司里百分之八十的收益都是像小缚宁和倪娜这种员工创造出来的。 还是别影响她们,得让她们安心给公司挣钱,等她们忙完再找机会探探口风。 ... 临近郊区,一别墅内第三层。 室内灯光从窗户透出,蔓延到外面的开放式阳台上。 一粉发人影立在阳台边,胳膊肘搭住围栏,手心支着下巴:“到底要不要去找姐姐...?” 离上次跟姐姐见面都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没思考几秒,徐异垂眸瞥见被颜料染脏的右手尾指末端,开始不耐烦起来:“啧,妈的。” 之前回到学校被一堆人冷嘲热讽,由于造成的影响恶劣,他差点被学校开除学籍。 幸好有转圜的余地,最后给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这脸算是丢尽了。 再后来就一直准备期末考试,没法分心去找姐姐。 徐异忍不住去搓右手小拇指上的颜料。 可颜料早就干透了,搓不下来。 粗糙的指腹搓得尾指皮肤火辣辣得痛,徐异却异常固执,越搓越狠。 第131章 缪斯 底下一楼庭院走出道人影。 徐异跟自己较劲,根本没工夫去看。 徐母站在庭院中,捻了把鱼饲料,往院里人工制造的假山鱼塘内撒:“嘬嘬嘬,吃饭了吃饭了。” 鱼儿早在徐母伸手时就开始往鱼塘边游过来。 听话得很。 “哎呦真乖。”徐母又抓了点鱼饲料往下撒。 徐异听见动静,不再扣弄尾指的颜料,伸长脖子往底下看,看清后吼道:“妈我今天已经喂过了,你当心别把它们撑死了。” 徐母依旧背对着他,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抬抬手,招呼他下去。 “大晚上的不睡觉,真是闲得慌。” 徐异皱眉。 不情不愿得走到楼下庭院。 坐在鱼塘边,将尾指伸到水里泡了泡,又拿起来继续搓。 “有事就说事。” “哎...”这样不耐烦的口气令徐母发出叹息,她将多余的鱼饲料放回瓷碗里:“异儿,自从放暑假以来,你就一直都没出过门。” 徐异搓弄尾指的动作一顿,遂拧了拧眉:“就是不想出去。” 徐母拍掉手心沾的鱼饲料碎屑。 “把自己关画室里死命画也没用阿,异儿。” “能保住学籍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我跟你爸对你没什么要求的,反正万事都有我们给你兜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烦心事重新被提起,徐异有些恼怒。 导员说学校考虑到他公共课成绩优异,专业课考试也名列前茅,不想毁了他,所以才在合理空间内酌情放他一马。 校规也确实没明确规定在校学生在娱乐场所点小姐就必须要被开除。 可当时处分下来没多久,学校里的教学设备就全部更换成最新式。 他当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方面是惜才,另一方面也是惜财。 徐异将尾指干透的颜料硬扣下一块,猛的站起身来:“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想出门,你们别来管我!” 徐母看着他,不恼,也不说话。 徐异挪开视线,重新坐回鱼塘边沿,侧头盯住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心有不甘。 “白赞助他们那么多设备,真是便宜他们了。” 徐母露出笑容:“这有什么,我们家不缺那点钱,我们异儿能开心才最重要。” “开心...?” 徐异将手伸进水中,戏弄那些本来自在的鲤鱼。 “我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好一段时间天,却连一幅勉强称得上完整的作品都画不出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灵感似乎在一天天消失。 那些有姐姐身影的杂志海报被他翻来覆去得看,居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能起到作用。 第一次见到姐姐是在一本比较小众的杂志内页里。 占了半页篇幅的女人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独特的表现力,纯粹又颓败的眼神,冷而孤高的面孔,怎么能不吸引人...? 他搜集了她拍摄的大量杂志、海报和广告视频,反复观看。 之后在画画时总能想起那个身影,画笔有了自我意识般跟着就会动起来。 完成的画作不再死板,似乎有了灵魂。 自此,她成为了他灵感的源泉- 他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并处心积虑得接近。 徐异将手从水塘里抬起,悬在水面,等鲤鱼放松戒备不再乱跑了,再迅速下落,捞起一只将肚皮吃得圆滚滚的鲤鱼。 脱离水源,鲤鱼的鱼腮和嘴开始急促扇合。 他牢牢捏住鲤鱼身躯,手心缓缓收紧,露出的笑容单纯又孩子气。 “没人不想得到自己的缪斯。” 看照片和视频不管用了,看到姐姐本人就会恢复如初了吧... 鱼儿濒死,只差一线。 徐异终于松手。 “扑通”,鲤鱼溜回水里,没过几秒就缓过劲,又开始肆意游玩起来。 徐母走过来,盯着池塘里刚被放走的鱼:“还以为它会缺氧死掉,我还想着正好换一窝鲤鱼来养,看来是没机会了。” “妈。”徐异冲徐母爽朗一笑:“我明天要出去透透气。” 徐母满脸慈爱:“好,我就是担心你在屋里会闷坏。” 这天晚上徐异没再把自己锁在画室,回到楼下卧室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早上起床时外面天基本要完全亮开了。 刚收拾好自己,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徐母刻意放轻的询问:“异儿,起了吗?” 似乎是担心打扰到他,没及时得到回应的徐母没再敲门,像是走了。 徐异拿上车钥匙去开门。 叫住外面准备下楼梯的徐母:“怎么不等我一起下去?” 没想到他已经起床,徐母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露出喜色。 “我担心你还没起打扰到你休息,你打算去哪儿?需不需要妈陪你?” 徐异走到徐母身旁,手臂搭上她肩膀,两人并排下楼:“不用了妈,我随便逛逛散散心。” 买点礼物带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姐姐再怎么不待见他应该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赶他走... 吃过早饭赶到国际金融中心。 徐异脸上架着副墨镜,开始到处闲逛。 柜姐给他推荐的东西里他看中了好些,可惜他零花钱有限,得留一部分钱购置画画要用的颜料和工具。 那个杨嫜喜欢别人给她戴高帽又贪得很,不给钱根本从她那打探不到消息,像个只有投币才会解锁吐东西的售货机。 徐异盯着柜姐展示的包、衣服和其他用来配货的日常用品。 心里不爽。 杨嫜那个老女人不知道从他这谋得了多少好处了,事却没办成一件。 “不要脸。”徐异后槽牙咬得隐隐作响,脸色不快。 不明所以的柜姐脸色一滞,小心翼翼询问:“您要是对这些都不满意,我们这边还有...” 徐异抬手指了指几个他认为最合心意的:“这些,装起来吧。” 他拎着购物袋走出店门,打算再看看别的。 刚走出几步,就被对面一家高奢珠宝店门口的全彩广告吸引视线。 “那不是...”徐异脚步顿了顿,快步绕过环形长廊,抬头看着面前这块约两人高的巨型显示屏:“姐姐...” 他手指一松,将手里的购物袋扔在地上,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触摸显示屏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人。 可伸直了手臂,也只能摸到脚跟。 第132章 狂蜂浪蝶 徐异收回手,摁着巨型显示屏的边框,心底怅然若失和不甘郁气在不断作祟。 没多纠结,他迅速驱车到怡园小区。 之前问杨嫜要地址的时候,杨嫜有把准确的门牌号告诉过他。 站在502户门前,徐异调整好面部表情,敲了敲门。 没人应。 又敲几下。 还是没人应。 等上几分钟,徐异没了耐心,本来笑着的脸也垮下去:“也不是工作日阿,他妈的难道一个人都没在吗?!” 刚骂完。 后面传来开门的响动。 徐异脸色不仅没缓解,反而更烦了。 肯定是那个网红! 他猛的回身,对站在501户门口的苟明之怒目而视:“看什么看?回你家去!” “你在那他妈他妈个没完。”苟明之没恼,眼神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我很难当听不见的。” 徐异火气渐长,下意识握紧了购物袋提手。 这人怎么看着和蔼可亲,嘴却次次都那么毒,他俩明明也没过节。 忍下怒气,徐异朗声笑道:“噢,大叔耳朵还没聋呢?” 苟明之笑容更甚,眼神划过徐异手里的购物袋,讲话轻慢温吞。 “有素质的人上天总会格外眷顾,即使我七老八十,耳朵应该也好的很,倒是你...” “坏事做多了,指不定年纪轻轻就会断手断脚,变成残废呢...” 对方狭长含笑的眸子盯得徐异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自己画画的右手去看。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手。 没管那点不自在,徐异抬头怒嗤:“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回话。 徐异没去管他,转过身加大了力度再次去敲502户的门。 没等来门内的回应,只等来身后苟明之的友好建议:“小朋友,你这个年纪适合在家打电动。” 徐异没理,依旧自顾自地敲门。 敲上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反应。 看来没人在家。 正要掏手机联系杨嫜。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苟明之眼尾微弯,亲切提醒:“她们一家好像前段时间就已经搬走了。” “...”徐异头皮都绷紧了。 妈的。 现在才说,刚刚分明在耍他玩儿。 咬了咬牙,徐异回身朝苟明之那走近几步,问:“那你知道她们搬哪儿去了吗?” 他早就被姐姐拉黑了,根本联系不上。 这个大叔要是不知道,他只能又去问杨嫜,杨嫜那老女人就是个无底洞,用钱怎么都填不满,问来的消息还不一定有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 苟明之笑着摊了摊手,眼里有些抱歉。 “我只是个普通的邻居而已,人家才不会告诉我她的去向。” 徐异盯住苟明之神情,想看出点端倪。 不像在说谎。 算了,还是去问杨嫜。 苟明之视线跟随。等那抹刺眼的粉发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关上门,走向阳台。 没多久,隔着窗户玻璃见到下方从单元楼出口出去的徐异。 唇角弯起弧度:“还敢来。” 缚宁身边狂蜂浪蝶实在是多,个个前仆后继,特别是这个手段下作的脏东西。 要怎么才能收拾得干净...? 眼见徐异越走越远,缩成个模糊不清的小点,苟明之进到衣帽间。 打开柜门,取出挂在里面的女士衣裙,捧起来,头埋进去。 眼睫扫过柔软轻薄的面料,鼻尖控制不住地蹭了蹭。 洗过,已经没有她的味道,但这样似乎可以缓解一点想见她的冲动。 脸颊挪动之际,瞥见远处正对着他的镜子。 镜中人眼中的眷恋渴求遮盖不住,赤.裸直白得不像他。 苟明之沉默得盯住镜中的自己,理智回复,缓缓抬起头来,不禁失笑:“哈...” 喉结忍不住滚了滚,戒烟时那股抓心挠肝的滋味久违得再次冒头,嗓子干涩。 烟瘾怎么犯了... 手不自觉得往兜里摸索想找烟,意识到自己举动,又生生压制住没再去翻找。 手刚要从兜里拿出来,手机响起铃声。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将衣裙挂回原位,同时拿出手机来看。 是淮冬。 接通,问:“什么事?” “之前您让我代入股的那家芯片研发公司总经理来话,说他们公司即将空缺出来一个部门经理的管理岗位,缚濒和另一个人都有机会顶上,但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什么态度,需要我插手干预吗?” 苟明之指背碰了碰裙摆。 遂关上衣柜门。 “现在已经没必要去管,让你投资那家公司也不是我一时脑热,他们公司致力于芯片研发多年,多有建树,要不是资金短缺我们也没机会。” “以后这种人事变动让他们自己决定,就看缚濒能不能凭自己本事往上爬了。” 淮冬:“我会让人给他们交代清楚。” ... 海滩边上。 一群工作人员将站在海滩边的缚宁围了个圈。 后面海水偶尔漫上来,没过她的脚背,又急匆匆退下去,留下整片被浸湿的海滩和她们这一群忙着拍摄取材的人。 摄影师看过拍好的照片,放下相机,四处张望一番,招呼大家。 “走,去找找其他容易出片的地方。” 跟在缚宁身边的倪娜递来拖鞋,放到她脚下:“先暂时穿着走,免得被沙滩里埋的那些垃圾割坏了脚。” 一行人走走停停。 走在最前面四处观察的摄影师视线在一处停下,眼睛放光,忙回过身来呼喊。 “到那片礁石上,正好没什么人,好取景,又能出片。” 缚宁和其他员工都加快了脚步。 走动间,胸前佩戴的宝石项链跟着晃荡,她张开手心牢牢摁住。 “都不用我提醒,你觉悟很高嘛。”倪娜失笑。 缚宁:“项链61万,手链24万,戒指7万多,我身上整套珠宝合起来快价值百万,如果出了差池,赔偿金一给,那我俩这一个多月都算白干。” 之前她也为珠宝品牌方拍摄过广告,但佩戴的饰品远没有这么贵重。 最近接触的品牌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挂在脖子上沉甸甸,分量十足,也令人担忧。 倪娜却为此高兴了好久,反复唠叨着说总算闯出大名堂,开始对接国际。 就算连着忙上好几周,她也一点不嫌累,兴致勃勃得趁着势头好,谈下许多单子,把缚宁行程排的满满当当。 第133章 掏心窝子 两人走在沙滩上,海风掠过海面,也拂过两人面颊。 缚宁连日来的疲劳在眼下这样的好天气和好景色下,居然消散了一点。 倪娜似乎也是如此,手揣在衣兜里,步子晃晃悠悠慢下来。 “赔偿金...身份地位一旦达到某种程度,周围人就会变得特别宽容,到那时,就算是不小心把珠宝弄丢,也不会被索赔。” 她偏头望过来,眼中满是欣慰和期许:“要不了多久的。是吧?” 再大牌的模特弄丢了品牌方提供的东西都要赔偿,除非那个模特是品牌方的御用宠儿,不然很难能躲过。 缚宁没反驳,露出久违又真心的笑容:“但愿会有那么一天。” 倪娜看着她的脸,微微走神。 “缚宁,其实我明白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停下脚步,扶住缚宁肩膀,语气不如往常功利,前所未有的真诚。 “你是我手底下最争气,最让我省心的一个。” 缚宁稍显疑惑:“是吗...” 突然这么煽情。 该不会是看她累得狠了,为了给她打鸡血...? 不太像。 旁边海面平静悠扬,缚宁理了理被腥咸海风吹动的鬓发。 环境果然能影响人。 倪娜有被她的反应无语到,笑容僵了僵。 “你在怀疑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你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倪娜松开她肩膀,接着往摄影师说的礁石走去,嘴里还在解释。 “我是看你看的严,但那不都为了我俩的前途吗?” 缚宁跟上去,脸色格外平静:“如果出现了另一个比我更红更有优势的模特,你刚刚那句掏心窝子的话就是对她说了。” 倪娜看她一眼,挑动下眉尾,没吭声。 显然是的。 她们的关系因利起,最后也会因利终结,但只要利还在,关系也能一直延续,时间久了,或许其中会夹杂几分真心,却成为不了全部。 海面刚起了点波澜,就随着风的离去,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目的地到达,一行人走上礁石,找到合适的位置。 缚宁换上拍摄要穿的鞋,照旧按摄影师要求的风格,背对大海,屈起膝盖坐在礁石面上。 摄影师是个蓝眼睛的混血儿,胡子拉碴,气质颓废,却在国际上颇有声誉,老道又专业。 他蹲趴在缚宁身侧的礁石上,支起相机精准抓拍。 打光的工作人员按他指示调整位置,快门声在这片黑礁石上持续,停顿,再持续。 倪娜那边偶尔抬腕看下表,又偶尔拿出计时的手机来确认。 日头西落。 摄影师放下相机,翻看拍到的照片,笑弯了眼睛:“perfect,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他回头朝周围人喊道:“好了,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吧。” 缚宁拍了拍沾在手心的细碎沙石,站起身来。 摄影师捧着相机,满心欢喜。 中文说的磕磕巴巴:“很久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懂我想法的模特,跟你共事相当愉快,有几张照片的角度和光线真的恰到好处,要不要来提前欣赏一下?” “跟你共事我也很愉快。” 缚宁朝倪娜那边看上一眼,又抬眸看看天色。 “但时间不早了,我们这边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恐怕不好多留。” 没能将照片分享给模特本人,摄影师满脸惋惜。 “不是我自夸,这组照片绝对的大片,你现在不来过过眼,就只能等到时候在官方渠道那去看了...” 缚宁没再推辞,一边配合管理珠宝的工作人员取下自己身上佩戴的珠宝,一边偏头看向摄影师递来的相机。 照片拍得很有水平。 人和珠宝相得益彰,珠宝看着都不止几十万,生生被拔高了一个档次。 缚宁略微颔首,表示认同:“尽管我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能从这些照片里看出你具备很高的审美和摄影技术,我很喜欢这些照片。” 摄影师摆摆手,言辞谦虚:“哪里哪里,跟你共事才是真的省心。” 客套完,缚宁给倪娜递了个眼神。 倪娜意会,立即过来,将多备的宝露兹矿泉水递给摄影师。 “你一天都忙前忙后的也没时间休息,我们这多备了瓶水,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凑合着喝点。” 缚宁没再参与,识趣地抽身走到旁边去。 恭维拉拢,扩展人脉倪娜最在行。 随行的工作人员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倪娜那边也打发完摄影师,直接过来:“走吧。” 坐上车,两人将椅背调低,舒舒服服仰躺着。 倪娜揉了揉眉心,叮嘱前方驾驶位上、已经上任了几周的司机:“先送缚宁回去吧。” “...”司机点点头没吭声。 倪娜缓过劲,嘴巴凑到缚宁耳侧,低声问:“这司机已经试岗一段时间了,你看着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正闭眼假寐的缚宁睁开眼睛。 这个司机她观察了好些时日,举止没有异常,居住的地址也一直都没有被透露出去。 透过后视镜将前面司机打量一遍。 五官端正,身姿挺括,眉眼间有种凌厉肃杀的血腥气,打方向盘的动作干净干练。 遇上红灯,车子停下。 司机突然从镜子里回望过来。 缚宁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毫不避讳得给出评价:“看起来倒是忠心可靠,符合我的要求。” 但希望他是真的表里如一。 剩下半句话她虽然没说出口,在场人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含义。 要是千挑万选的又给自己安插了个别人的眼线,那就烦透了。 没人想在别人的窥视下活着。 司机没有匆忙挪开视线,反而与她对视两秒才将视线偏移,转而去看前面倒数的红灯秒数。 “缚小姐,您比我想象中要漂亮,也更冷静细心。” “谢谢夸奖。”缚宁语气凉凉:“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曾经刻板得认为我是个傲慢嚣张、空有其表的花瓶。” 绿灯亮起,车接着前行。 司机居然没否认。 只是试图辩解。 “我以前只能从那些杂志海报上接触到您,不了解您本人也是情有可原。” 旁边倪娜正憋笑看戏。 缚宁冷不伶仃看她一眼。 接着回应司机:“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可惜你好像正是没有这种品质的那类人。” 第134章 脾气臭得要命 被讽刺的司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缓了一会儿,正色道:“是我狭隘了,我为我曾经的想法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缚宁没及时回应,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等人开始不自然得通过后视镜观察她脸色,终于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是退役军.人,心底看不上我这种靠外表吃饭的普通人,不过请你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是,我很抱歉,我会尽我本分保护好您。” 缚宁没再理会他,心中却已经有了判断。 思想陈旧了点,但严肃正直,有责任心。 能用。 转而叮嘱倪娜:“趁这几天休息,可以安排签合同让他正式上岗。” “行。”倪娜点头:“我会安排好。” 缚宁抬抬发涩的眼皮。 头一次觉得这么累。 太阳穴偶尔剧烈跳动一下,前额时不时抽痛,像是要生病的前兆。 半梦半醒之间,旁边倪娜接起电话:“是,拍摄已经结束了,正往回赶。”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现在吗?”倪娜为难得看了看表,又看向缚宁,捂住话筒跟她摆口型:“小李总的电话,说有事想跟你商量,让你顺道过去一趟公司,要不要找个借口推了?” 缚宁:“不用,最近忙没时间,我也正想找机会跟他聊聊...” 倪娜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答应下来:“好小李总,我们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倪娜有些担忧:“...你们不会起争执吧?” 缚宁回头,注视又开始模糊的车顶:“之前你说我还算不上头部模特,那我现在算了吗?” 倪娜‘哼’了一声,不假思索。 “当然算,这毋庸置疑。” 缚宁不再强撑,闭上眼睛,嗓音冰冷又讽刺:“那我这么大一棵摇钱树,他舍得跟我起争执吗?” “...”倪娜沉默良久,看向缚宁的眼神闪过一丝悲悯。 等她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进入浅眠。 才忍不住低叹:“是不是活得太明白了,才会看起来这么凉薄...” 大楼办公室里。 李弦处理完工作,脚一蹬,皮椅后滑,带着他远离办公桌。 抻了抻脖子,他抬起腿,脚后跟搭上办公桌一角,啧啧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阿...等老头子彻底退下去...” 只要想到那幅被堆积的工作围绕住的场景,李弦觉得心口已经开始发堵了。 “天呐,要死要死。” 看了看时间,他伸手拉过座机,拨通内线电话到董事长办公室。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话筒里率先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呵骂。 “王八羔子你是不是闲的冒泡,我办公室就在你隔壁,你总打什么电话?!” “老头子你再骂我就辞职,这副总谁爱当谁当。”李弦掏掏耳朵,流里流气得从鼻孔里哼笑了声。 那边顿时歇了火:“...个小没良心的,有屁快放。” “啧。”李弦憋了半天,蹦出几句:“您说要不您还是跟我妈再给我造个小弟或者小妹出来练练吧?总关在办公室干活我难受,我想出去浪。” 话筒传出中年男人的怒吼:“你个不上进的逆子,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给老子滚蛋!” 听着几乎要从隔壁传过来的咆哮声。 李弦撇了下嘴,忙将电话撂回去,中断通话。 他是真心想有个兄弟姐妹好帮忙分担工作...哦不,继承家业,继承家业... 可惜了,老头子跟老妈感情好得很,不舍得老妈再遭罪,就只生了他这么一个独生子。 正感叹,办公室门被叩了两声。 “进。”李弦依旧将腿搭在桌上,没挪动位置。 门被推开,缚宁迈步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李弦瞧见来人,忙将腿撤下来,挪动座椅往前滑到办公桌前,胳膊肘撑住桌面,展露笑容。 “是小缚宁阿,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是我那小秘书呢。” 缚宁脚步顿住,淡淡看了他一眼。 “让小李总失望了。”她转身握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我这就去叫你的秘书进来。” “诶诶诶你、”李弦梗住脖子,忙抬手招呼她回来:“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阿。” 被拉开一半的办公室门再度关上。 看着终于掉头回来的缚宁,李弦的要上不下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这可是公司目前炙手可热,金尊玉贵的活招牌、大宝贝阿。 就是脾气臭得要命,一句话不对抬脚就走,一点面子不带给。 缚宁走到办公桌对面,等着他开口。 李弦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勾唇:“快坐小缚宁,站着说话多累人阿。” 缚宁神情淡淡,还是依言坐下了,眼神里除了连日奔波的疲倦,再没多少情绪。 李弦上身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去细看缚宁脸色。 她嘴上涂了唇彩,看不见原本的唇色,但怎么感觉脸色有点不对,有种病态的苍白。 “最近太累了吗?”李弦撑着下巴打量她。 缚宁闭了闭眼,语调平静:“小李总叫我来仅仅是为了对我表示一下关心?” 李弦厚脸皮地笑了两声,进入正题。 “当然不是了,我听说你最近搬了新家,所以准备了点乔迁礼物,但你太忙,见不着你的面,所以想着今天你拍摄结束叫你顺道过来一趟...” 边说着他边从侧方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乔迁礼物递过去。 “给,一点小心意,摆家里看着玩儿,图个吉利。” 巴掌高的翡翠摆件做工细致,造型高雅,色泽冰亮通透,异常符合缚宁的气质,没个几十万拿不下。 信心十足的李弦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小缚宁多半会喜欢。 缚宁却没多大反应,她把礼物拖到自己身前仔细看过,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李弦胸前花哨惹眼的西装领带。 “小李总有心了,你的女伴眼光也很好。” “咳咳咳-”李弦被呛到,忙咽干净嘴里剩余的茶水,眼神闪躲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挑的?” 缚宁喉咙好像不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小李总本身的品味向来独特,能分辨得出来。” 李弦眉尾微抬。 损他呢这是,他品味有那么差吗...? 算了,反正钱是他花的就行,谁挑的无所谓。 李弦又端起茶杯喝下一口,遂理了理西装马甲的下摆。 “拍摄总是东奔西跑的,小缚宁你现在又搬了家,出行方不方便阿?” 缚宁垂下眼眸,再复抬眼时神情让人难以捉摸:“挺方便的,我现在搬到了...” 第135章 多半要完 李弦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去听。 地址将要出口之际,缚宁话音陡然停住:“小李总好像很想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 “啧,倒也不是。” 李弦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你现在不比以前,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考察一下居住地的环境,免得被那种狂热的私生粉盯上。” 缚宁皱了皱眉,眼神开始有点不耐烦。 “私生粉...”她撑着桌面站起来,随后俯身压下,平静询问:“那我该谢谢小李总对我这么上心了?” 李弦笑了笑,镇定自若得往前,欠嗖嗖点头,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阿,你还没见过我这么体恤员...” “砰”的一声。 茶杯从李弦头侧险险擦过,砸在身后的地面上。 “工的上司吧...”李弦回头看着碎裂的茶杯,愣愣得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这是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要是存心往他脑袋上砸,他脑袋会开瓢吧...? 李弦脑子转的飞快,想找找对方这么生气的原因,眼神也直往缚宁身上扫。 她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李弦有了头绪。 该不会是累出毛病了,刚刚从她进门就看她脸色不好,高强度的工作是挺容易让人精神不正常。 见他大脑高速运转。 缚宁也没心思再跟他打哑谜,扯出桌面上的纸巾,将桌上撒出来的茶渍擦干净。 “我之前住的那屋子是你安排人介绍给我的吧。” 李弦警惕问道:“倪娜告诉你的?” “不是。”缚宁将湿掉的纸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坐回座椅:“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李弦稍稍安心。 算倪娜嘴严。 “不过...”缚宁刚要接着开口。 门外响起敲门声。 女秘书在门外问:“小李总您没事吧儿,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李弦朝门口望了望,又看看缚宁山雨欲来的脸色,还是将人支走。 “没事,不小心把茶杯碰碎了,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那行,有事儿您叫我。”秘书道。 刚刚缚宁要出口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李弦的直觉却在告诉他… 多半要完。 几番思量。 李弦抢先一步,主动吐露:“那个,小缚宁,其实我跟你的前邻居,就那卷毛长发男,我俩认识。” 缚宁明显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弦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猜对了,保准是察觉他跟明之认识,觉得被利用了,现在又因为工作连轴转身体不舒服,心里憋着火正没处撒呢。 “小缚宁,我确实是安排人把房子租给你,但我给你的租金可比外面低了不少,这真金白银的,我可没骗你,我就是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话音落下,李弦并起三根手指头就要发誓:“你要是不信,我...” “得了吧。”缚宁破天荒得露出点笑来。 虽然她表情比起笑,更像是嘲讽,却依旧把李弦看得一愣一愣,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小缚宁,该说不说,你笑起来漂亮惨了,当然冷着张脸也很有个性,毕竟是我们公司活招牌,自然是怎么样都好。” 缚宁茶色眸子睨过来,语调掺着冰霜:“小李总当真是好口才,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把拿我送人情这件事圆得这么好听。” “...这是哪里的话?”李弦心里咯噔一下,摊手耸肩,干脆装傻不认。 缚宁盯着他,周身气压低了几度,似乎在忍耐。 李弦视线不动声色得往桌面上扫视。 还是忍不住把桌面上能砸的东西都挪到缚宁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缚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调整好状态,身体松懈下去,再度归于平静。 “你们两个把我当傻瓜么?我不奢求小李总你能多看得起我,但我也不是拿给你们捏在手掌心里这么玩儿的。” 她缓缓偏头,看向办公桌一侧的落地窗,声音平淡如水。 “怎么...嫌我为公司赚的还不够多?还是说...小李总老板当腻了,想转行做老鸨了?” 讥讽至极的内容就这样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说出来。 没由来显得万分凄凉。 李弦是商人,模特是他的商品。 能给公司带来利润的商品他当然喜欢,所以他对缚宁容忍度高些,但那只是在她有用处的基础上。 眼看缚宁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李弦心里莫名不痛快。 这不是因为爱慕而生出的怜惜。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向来符合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商品,高效,冷静,不抱怨,像一台不会生锈的黑金器械。 可刚刚这件商品出现了瑕疵。 真正的商品无法开口说话,更不会生气愤怒。 李弦残存的良知好像有一瞬间从某个角落探出头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摇摇头,忍不住叹气:“之前怎么没发现小缚宁你这么会骂人呢...” 一个脏字不带,把他和她自己全骂了。 缚宁眼珠转过来,若无其事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户那边。 “...”李弦觉得那一眼肯定在骂他,而且还骂得特脏。 厚脸皮的李弦没当回事,恬不知耻得扯唇露出个笑来。 “小缚宁,我们认识也快三年,怎么着也算得上半个朋友,我拿你送人情那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你生气我能理解,那你说说你怎么才能...消气?” 这话他是真心的。 一方面是明之对缚宁很重视,一方面是缚宁本身就值得公司做出让步。 就像当初她来公司面试时。 公司里对模特的最低身高要求原本是不低于168厘米,缚宁差了两厘米,但还是破例签下了她。 这是长远的投资。 时至今日,从缚宁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比当初的投入要高。 缚宁似乎起了点兴致,总算舍得转过头来看他:“很简单。” “愿闻其详。”李弦挑眉点头。 缚宁视线锁定住他,口气戏谑:“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迫切得需要一个出气筒,不知道小李总能否屈尊做做我的人肉沙包?” 李弦脑门发凉,看着她不吭声:“...” 这倒...确实简单粗暴。 第136章 嗜好 李弦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只好摸出手机给苟明之发去消息:[好消息,我见到小缚宁了] 那边很快回复:[那坏消息呢?] 李弦埋着头,偷摸摸看了眼缚宁脸色。 [坏消息,但她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还想揍我泄愤...咋办?给出出主意呗,反正我是没有挨打的嗜好] 消息发送出去,好几秒都没得到回复。 桌对面缚宁看着他手机,面露狐疑:“你在给苟明之通风报信?” 李弦不慌不忙地息屏手机,扣在桌面上。 “没有,工作信息,必须得回复。” “卖我一次,就能卖我二次。”缚宁眼神意味深长,语气凉嗖嗖:“我跟他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免得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骚。” 李弦知道她看破不说破。 陪着个不值钱的笑脸将送她的乔迁礼物往她面前推。 “小缚宁,你知道夹心饼干不好做的,我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阿,别生气别生气。” 缚宁目光扫过面前的方盒子,终归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拿起来放在了膝上。 这时李弦手机震动几声。 李弦却没去管,转而关心起缚宁身体。 “小缚宁,你脸色看着好差,要是不舒服可别死扛阿,公司不能没有你,你的日程我了解过,后边几天都没活,接下来你回去千万要好好休息,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阿。” 李弦的关心是实打实的发自肺腑。 毕竟休息好了还得接着卖命呢。 缚宁对这番关心充耳不闻,手指把玩盒子里的翡翠摆件,检查成色:“你有新的消息,不看看吗?” “不看。”李弦头一摆,严肃拒绝。 他有预感,明之的回复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话说开了,缚宁也没心思跟他再谈:“不用这么紧张。” 她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回身晃了晃手里的乔迁礼物:“东西我收下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李弦等人彻底走远,才将手机解锁去看消息。 苟明之:[我的好朋友,你本来就欠揍,让她揍一顿都算便宜你,换成我会直接把你发卖到非洲,所以别再挑三拣四] 苟明之:[好好享受吧][微笑][微笑] 那两个笑眯眯的笑脸表情让李弦彻底破防。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和苟明之关系还行,那把他打包卖去国外这事儿他是真做得出来。 李弦歘的一下起身走到窗边,盯着下边早早就来了的苟明之所藏的方位破口大骂。 “好朋友个鸡毛阿!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损货,就不能指望你!幸好礼物被收下了,不然真要玩儿完。” 刚吼完,桌上内线电话响起。 李弦气冲冲的去接起来:“有话快说!” “你个王八蛋在那边跟谁叫板呢!”李父气势十足,瞬间将李弦的气焰压下去:“一会摔东西,一会儿骂街,哐里哐啷的,把这当菜市场了?” “啧,行了,老头子你别在这给我添堵。”李弦扯了扯领带:“挂了。” 电话挂断。 李弦走到窗边,眼看着远方躲在暗处的一辆车缓缓启动,跟上了前方缚宁所乘坐的黑色商务车。 “偷偷摸摸,没名没分的男人...” 他重新整理好自己领带,双手环抱于胸,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丢人-” 李弦就着大玻璃映出的模糊虚影,左右欣赏了下自己的俊脸。 哪儿像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车内。 缚宁从一上车就闭着眼仰躺在座椅上休息,身旁等着她从公司出来的倪娜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车径直开往缚宁现在居住的悦华府。 还剩一半路程时,缚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注视着深色的车顶。 睡上一觉,好像好些了。 刚刚李弦油嘴滑舌的样子她看着莫名来气,情绪差点控制不住。 人不舒服的时候连自制力也会跟着下降。 见她醒了,倪娜这才开口:“刚刚谈得怎么样?没出什么纰漏吧?” “还算融洽。” 倪娜狐疑,不由笑问:“...真的假的?” 缚宁起身在座位附近摸索。 找到那个一上车就被她随手搁在角落的方盒子,递给倪娜看。 “这是小李总送我的乔迁礼物,别人已经屈尊降贵,我当然要给点薄面,总不能撕破脸。” 倪娜拆开盒盖仔细看过,点了点头:“这翡翠成色不错,我们这小李总也算舍得了。” 她把盖子合上,将东西递还过来,神情有些犹豫:“那...” 缚宁将东西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抬眸就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倪娜是担心李弦会怪她嘴不够严。 缚宁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没有对李弦说是你告诉我的,你不用担心会得罪李弦。” 倪娜神情顿时就放松下来,转而靠上椅背,无奈笑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转头就把我抖落出去,不瞒你说,我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可不容易。” 缚宁默默听着,原本缓解了一点的不适感突然又再度席卷而来。 前额阵阵抽痛,呼吸开始紧迫,没了规律,心跳声像被放大一般清晰入耳。 她只好重新躺回座椅休息。 “...缚宁?”倪娜发觉她异样,俯身过来摸她额头:“缚宁你额头有些烫,是不是不舒服?” 缚宁缓缓睁开眼,抓住搭在她额头上的手,慢慢挪开:“我没事,应该是这几周没怎么休息,所以现在头有点晕。” 倪娜皱了皱眉,罕见得自责起来。 “唉...”她识趣的将手抽回去,没再去碰缚宁:“你的行程确实安排得不合理...我也不愿意,但你不接就给别人做去了...” 缚宁迷迷糊糊得听了一耳朵,眼皮又忍不住想要闭上。 话怎么这么多。 耐着性子听完倪娜的解释,缚宁阖上眼帘:“我没有怪你,只是你能不能安静点,别再吵我...” 倪娜顿时没了声音。 她偏头看缚宁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腕表,干脆也跟着仰躺着休息。 两人清浅的呼吸在安静的车后座内此起彼伏。 缚宁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半圈。 总算清净了... 到达悦华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夏季太阳落得慢,天边还亮着。 缚宁睡眠浅,车一停,她就醒了。 刚要推开车门下车,倪娜叫住她:“等等。” “?”缚宁回头,无声询问。 倪娜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墨镜忘戴了,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来,你不是不喜欢被人缠上么。” “是我疏忽了。”缚宁拿出备好的墨镜戴好,找出放在车里的深筒帽戴上,将脸遮住大半:“有事就联系我。” 倪娜点头,顺便叮嘱:“要是实在不舒服,记得去看看。” 缚宁嗯了一声,推门下车。 第137章 不能懒惰 从悦华府大门进来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 正要擦肩而过时,年轻女孩脚步慢下来,停住,转身过身来伸长了脖子要来看缚宁的脸。 缚宁压低帽檐,迈开步子越过她。 “刚刚那人看起来好眼熟阿。”年轻女孩站在原地,焦急地拧了拧眉头:“好像是哪个明星来着,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缚宁加快了步子,最近被认出来的频率明显在变高。 晚上泡在浴缸里,身体的疲劳有所缓解,可前额依旧阵阵抽痛,太阳穴也在热水的浸泡加持下跳得比之前更猛烈。 缚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等会儿吃点退烧药。 缚宁靠着浴缸内壁昏昏欲睡,外面客厅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让她意识清醒许多。 走出浴室,拿起餐桌上的手机。 来电人是教练刘文珊。 接通电话,顺手从餐边柜里翻出药箱:“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刘文珊劈头盖脸就一顿抱怨:“我的大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上课了阿?之前明明说会联系我的,这都快俩月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缚宁拿出耳温枪,把手机开了扩音搁在餐桌上,开始给自己测体温。 “忙忘了。” “忘了?!”刘文珊气得嗓音又粗了几分:“那你到底啥时候来上课阿我的大小姐,你还有好几节课没上呢,不能懒惰!” 缚宁:“我搬家了,离得太远,不会再过去上课。” 那边没再跟机关枪似的笃笃笃笃,突然安静下来:“...” 缚宁看看耳温枪。 38.2c。 比她预想的高不少,还以为只是低热。 缚宁取出退烧药就水吃下,收拾好东西,拿上手机窝到沙发上。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的刘文珊都没动静,缚宁开口催促:“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电话了。” “那个...”刘文珊语气居然有些低落:“大小姐,你真不打算再来了阿?” “对。”缚宁将手机放在头侧,伸手拉过薄毯盖住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剩下的课费能退吗?” 刘文珊压低了嗓门:“能退是能退...” 偏高的体温令缚宁脑袋发昏,耐心也逐渐流失:“实在不能退就算了,我不会为难你。” 意识到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 刘文珊嗓音变得急切:“能退能退!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嘛!” 缚宁阖上眼帘,内心毫无波澜。 也没认识多久,哪来的舍不得,舍不得她这个客源还比较合理。 不过刘文珊确实专业,拿过不少奖项,比那种老想趁机揩油,光长肌肉不长脑的男教练强得多,而且另外再物色私教也很麻烦。 缚宁强撑着支起眼皮:“我之后有可能会请上门私教,这活你接吗?” “接阿,当然接阿。”刘文珊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几下:“那大小姐,明天我就把剩下的课费清算一下,好退给你。” 陡然放大的音量让缚宁皱了皱眉。 慢悠悠叮嘱:“只是有这个打算,时间我还不能确定。” 刘文珊笑声豪迈,声线爽朗,一扫之前的阴霾:“没事,我能等。” “好...”缚宁声音越来越小:“挂了...” 电话挂断。 缚宁再也坚持不住,彻底睡过去。 客厅没能熄灭的灯光照映在缚宁热得发红的面颊上,细密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道灰色的阴影。 悦华府大门外路灯早就亮起。 马路边一轿车内。 苟明之长腿交叠而坐,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握搁置在膝上,正盯着车窗外出神。 “咚咚咚” 车窗被外面人敲了敲。 苟明之回过神来,弯眸笑问:“怎么样,她关灯休息了没?” “没有,苟先生。”小钟垂了垂头。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看了看腕表,点点头:“时间确实还早...” 小钟弯下腰来询问:“那我接着去缚小姐楼底下守着,有动静了再来告诉您?” 苟明之眼眸半垂,心不在焉,语调慢悠悠:“去吧。” 等人离开。 苟明之百无聊赖地降下车窗,回头看向后面几米远的悦华府正门。 原来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洋房楼盘是不错,但她一个人住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人很孤单。 两个人就刚好。 苟明之收回视线,指节触了触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乌青:“这张脸也不丑...” 他抽掉那些杂乱的心绪,关上车窗盯着前面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咚咚” 车窗再次被敲响:“先生,已经很晚了,缚小姐客厅灯还是一直亮着。” 苟明之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半,按她的习惯,平常这时候早就休息。 他推门下车,朝小区内部望去:“你有见她下楼过吗?” 小钟摇头。 苟明之收敛笑容,想起下午看到缚宁从公司大楼出来时的脸色。 “走吧,上去看看。”苟明之弯身从车里掏出帽子扣在头上,转身走向悦华府大门。 没走两步,脚步突然停住。 后边跟着的小钟也猛然刹住脚:“怎么了先生?” 苟明之回身面向小钟,理了理自己发尾,又将上衣和裤子褶皱抚平,问道。 “我看起来还好吗?” 小钟蒙上几秒。 反应过来,用力点头,顺便夸赞:“当然,您是我见过最温柔帅气的人。” 苟明之眉梢微微挑动,笑容更深:“晚上守那么久辛苦你了,月底我让人额外给你发笔奖金。” 小钟连连道谢。 第138章 装什么装? 烧得迷迷糊糊的缚宁缩在沙发一角。 骨头隐隐作痛,身体滚烫,热得她脑袋犯晕,睡得也浑浑噩噩。 她下意识咬住牙关,除开低沉急促的呼吸,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额上被一条冰凉舒爽的软物覆盖。 缚宁猛然惊醒。 四周暗得很,客厅主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只留了盏光线微弱的墙边射灯。 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闯入者的脸。 本能地拽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臂,翻身坐起,小臂横抵住对方脖颈顺势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去摸索称手的工具。 正在摸索的手腕被对方反握住,挪至他脸颊一侧。 男人带着热度的侧脸在她掌心蹭了蹭,睫毛扫过手心,又热又麻。 熟悉的温吞笑语从对方口中溢出,说不清的含糊黏腻:“你身上烫得吓人,看来是真烧糊涂了...” 缚宁用力睁了睁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他轮廓,刚刚瞬间生出的力气立刻就失了大半。 对方身上灵悦醇厚的楠木香在她鼻尖打转,安抚了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她把脸挤到人颈窝,想要嗅个痛快,也能让自己再好过点。 男人没推开她,反而伸手窟着她肩膀将她搂的更紧。 闭着眼睛安静呆上一阵,缚宁沉闷冷淡的嗓音从男人肩颈锁骨处飘出:“苟明之。” “嗯。”苟明之眸子弯了弯,下巴抵住她发顶,恬不知耻得应道:“是我。” “滚出去。”缚宁挣扎着撑坐起身,拉着薄毯窝回沙发另一头:“别再来纠缠我。” 仰躺在沙发上的苟明之笑容微滞,眼珠缓缓下移,盯着对面退至沙发另一端的缚宁,不满得鼓了鼓腮帮子。 又慢悠悠起身,拿上方才掉落的凉毛巾绕到餐桌前。 自顾自地拿起餐桌上的退烧药翻看:“晚上会烧得更厉害,就算你胡乱吃了点退烧药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关你屁事。” 缚宁头痛欲裂,身体控制不住的冷,忍不住将薄毯上拉裹住脖子。 苟明之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她身前,放轻声音:“你我许久没见,现在一见面就这样打发我走,我会难过。” “关我屁事。”缚宁油盐不进,无动于衷:“滚。”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手伸到她肩后和膝弯下,打算将人打横抱起。 缚宁警觉地退往沙发内侧,躲开他手,嘴唇有气无力地开合,出口的话比平日还要不近人情。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世上人那么多,总来招惹她做什么。 李弦那个大嘴巴,下午那时候就该一茶杯抡死他了事。 苟明之如常笑笑:“这我倒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样下去恐怕会烧坏脑袋。” “跟你没关系...别一直纠缠不休了...” 缚宁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颤音,手指摸上自己睡衣肩带往下拉,有点破罐破摔。 “不是想要我吗,你自己做吧,做完就赶紧滚...” 一直缠着不放真的烦人,也该玩儿够了。 苟明之半蹲在地,笑容僵在脸上,不自在地偏过头忍着不去看那小片春光,眸光却控制不住得闪了闪。 “你当我是什么?” “什么什么?”缚宁没听清,支着手肘撑坐起来,肩带又跟着往下滑落两分。 苟明之喉间滚动,偏着头重复:“我说——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 缚宁胸腔起伏,脚掌摸索着踩上他腿根,隔着裤料也能感受到他异样。 “下流的禽兽。装什么装?” 低缓无力的语调冰锥般刺入人心。 苟明之脸色变化一瞬,低下头,情不自禁握上她脚踝,加重了力度往下压。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也无法控制。反倒是你,体温这么高...”他轻皱眉头,嗓音似痛苦,更似欢愉:“要跟我去医院看看才行...” 男人掌心凉爽,不像缚宁脚下的热度那样滚烫灼人。 刚才苟明之抱着她时,她就察觉到他的异样,已经这样不留情面得揭穿他、刻意得羞辱他。 他还是死皮赖脸的不走。 这疯子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缚宁头痛欲裂,胸口疼闷难以言喻,分不清是发烧引起的,还是被苟明之碍眼的笑容给气的。 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他才能从她家里滚出去。 缚宁嗓子像吞了刀子似的痛,但此时那点痛几乎要被心中的憋闷无力完全覆盖。 见他软硬不吃,缚宁倚着沙发想要将腿往回抽,说话都是气声。 “混账东西...给我放开...” “嗯?”苟明之被愉悦餍足激得反应慢了半拍,手依旧钳制住她脚腕,不为所动。 上涌的无奈与疲惫渐渐将缚宁吞吃殆尽,声音变得微弱稀薄:“...放开...我不去医院,医院里的味道太刺鼻...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眼前发黑,阖上的眼皮彻底难以睁开。 小腿松了劲,绵软无力得搭在苟明之手心里。 苟明之盯着昏睡过去的人看上一会,眸子弯了弯,松开她脚腕,顷身替人整好衣服,俯身要将她抱起来。 看着她因高热而显得脆弱柔和的面容。 苟明之低头在她唇角落下轻吻,又顺着唇线右移,在她烧得干裂的嘴唇上辗转碾磨。 听到她无意识的推拒哼声,他回过神来,视线往自己没法疏解的地方扫过:“...都这么难伺候。” 第139章 议论 苟明之起身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再出来时双手已经洗过,眼里春色犹如泼墨,浓厚难消。 平复下躁动难耐的心思,视线扫过依旧咬紧牙关蜷在沙发上的人。 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不然烧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弯身将沙发上已经了无意识的缚宁抱起来,迈步走向门口,脚尖抵进虚掩的门缝,正欲将门勾开。 一直在门外安静等候的小钟缓缓将门推开,好让两人出去。 苟明之径直出去,眼看就要往电梯那边走。 “那个...先生...”小钟看了眼被他们撬烂的入户门,又看看苟明之怀里被遮挡严实的缚宁,讪讪问:“这门要怎么办?” 苟明之回过身,笑得坦荡温柔:“当然是找人修阿,不修好她知道了恐怕会想一脚踹死我。” “那我留在这善后。”小钟嘴唇紧抿,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小钟低下头,不去看从苟明之臂弯内垂吊出来的那截小腿,疑惑道:“您就这样将人带走,缚小姐醒来会不会依旧想一脚踹死您阿...?” 苟明之敛了些笑。 “这话我不爱听,奖金扣掉。” 小钟猛一抬头:“阿?” 苟明之则迈步进了电梯,轻飘飘给人扔下一句话:“等门修好你再回去休息。” “是。” 苟明之出了悦华府大门,将怀里的人放在调整过的车后座安顿好。 驱车来到就在城北附近的庄园。 庄园所处位置挨着市中心,却与市中心的繁荣喧嚣划分两极,方圆几里都格外僻静,宛若无人之境。 车停在庄园门口。 漆黑森严的铁门上爬满了藤木,藤木修剪得规律整齐,壁垒般耸立着。 苟明之降下车窗,露出脸让看守亭里的人识别。 没几秒,门缓缓打开,驱车进入,越过大片园林抵达建筑物前。 主楼大门外站满了人。 为首男子年纪约莫五十,衣着得体,鬓间黑白交错,却身姿挺括,不见老态:“您这是终于舍得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了?” 他迈步走下台阶,俯身拉开驾驶位车门,笑容欣慰:“本以为还要拖上个几年呢。” 苟明之看清对方明显打过发胶的大背头,迈下车。 “闻叔,给你们留这的家庭医生呢?叫他过来一趟。” “好,他应该还没睡。”闻叔招手叫佣人去请人过来,随后开始上下打量苟明之:“您哪里不舒服吗?” 苟明之没应。 拉开后座车门,俯身将缚宁抱出来,从容笑笑:“不是我,是她。” 闻叔微妙得变了下脸色,似乎了然于胸:“这位就是...缚小姐吧。” 苟明之迈向台阶的脚步顿住,回头,垂眸凝视台阶下的闻叔,轻笑道。 “我可没跟你说过关于她的事...” “您别误会,我没有自作主张派人监视您。”闻叔连忙解释:“是淮冬有跟我提过。” “淮冬。”苟明之视线将周围立着的人扫过一圈,接着迈开步子:“他人呢?” 肯定是淮冬之前将缚宁的事告诉过闻叔,这俩人私底下肯定没少议论他,平时倒是没见他们有那么多话来讲。 闻叔几步跟上来,有理有条得回话:“他明天还得去公司,早早就已经在旁边副楼睡下了,所以就没叫他过来。” “知道了。”苟明之随口应下,步入大厅,径直上楼。 闻叔没再跟上,眼神示意两个女佣人跟上去:“机灵点,照看好那位小姐。” 两个女佣人齐齐点头。 一片混沌中,缚宁手脚无法动弹,只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她无法听清内容。 耳边突然有人在喊她。 “缚宁?” “缚宁!” “今天出院,还不赶紧起来?” 是杨嫜的声音... 缚宁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正站在病床前的杨嫜。 “别睡了,快点起来!”杨嫜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脸:“看看,照顾你这么些天,真是要累死人,黑眼圈都给我熬出来了。” 缚宁撑坐起身,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这明显是十几年前去海城拍完广告回来后的场景...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没用。”杨嫜已经在收拾出院的东西:“居然在海城那边拍摄完就感冒发烧了,不过幸好是拍摄完成才烧起来的,不然耽误了拍摄我可没法跟人雇主交代。” 缚宁嘴巴不受控制,自己就按部就班地动起来:“太冷了,他们给我准备的是夏装。” 出口的声音虚弱又缺乏感情。 杨嫜收拾完东西,回过身来哼笑了声。 “冷?” “冬天拍夏装,夏天拍冬装这对你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偏偏就这回冻感冒了。” 显然是被梦境控制着,没有主导身体的权利。 缚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换好衣服下床穿鞋:“医生不是说过,可能是水土不服。” 隔壁床的老太太坐起身,猛的拉开自己面前的隔帘。 朝杨嫜“呸”了声。 “你当母亲的说的是不是人话?这几天我在这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压根就是在拿孩子挣钱呢。”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怀疑孩子不想去工作所以跟你这装病是吧?” “我说阿姨。”杨嫜将收拾好的包往床头那个两床共用的桌子上一扔。 转身面向老太太。 满脸不屑:“这是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在那指指点点。” 老太太看缚宁一眼,手颤巍巍得指着杨嫜,作势就要起身争辩:“人孩子白白净净的又那么懂事,生在你家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杨嫜抱胸哼笑了一声,不太在意。 “不要脸...”老太太穿好拖鞋,站直了身子,显出几分气势:“我看你...” 老太太的家属在门口看见这景象,急匆匆从病房门口跑进来,一把捂住老太太的嘴。 “不好意思阿,不好意思阿,老人家脾气直,有点口无遮拦...” 蓝色的隔帘被再次拉上。 隔帘里传出动静。 “嘘。”家属低声劝解:“奶奶忍忍,别什么都看不惯,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午饭...” 杨嫜已经走向病房门口。 缚宁还站在床沿边,脚步定在原地,看着那片还在轻微摆动的隔帘底端:“...” 远处的杨嫜见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催促:“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缚宁迈开脚步,走向门口,跨出病房的瞬间,四周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第140章 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缚宁缓缓睁开眼睛,繁复优雅的吊灯挂在穹顶正中。 她撑坐起身,头隐隐作痛,眼眶干涩,这些切实的感觉在提醒她。 这次不是梦境。 观察四周,房间各处布局讲究,家具一尘不染,角落看似随意的小摆件古朴典雅,隐暗的奢靡弥漫在空气中。 太陌生了,缚宁可以确信她从没来过这。 手背有些刺痛,侧眸看向左手,正吊着盐水,透明的管道一直往床沿外延伸。 缚宁没再乱动,单手挪动枕头想垫在腰后。 这明显是苟明之的手笔,他那脾性做什么似乎都不稀奇。 看周遭环境倒像是在某处宅园的内部。 “咕噜...” 肚子传来低鸣。 缚宁嘴里又干又涩,肚子也异常的饿。 门外传来两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前天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过度劳累造成免疫力降低才引起的高烧,烧昨天晚上就退了,那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苟先生,缚小姐前段时间劳累过度,本来就精力透支,昨两天又病了一场,眼下虽然退烧了,但没睡的觉也需要花时间补回去的,您要有点耐心。” 房门被推开。 “我已经很有耐心了,你要是医术不精判断有误,我不介意另请高明...” 率先推门进来的苟明之停住脚步,遥望过来。 正单手挪着枕头的缚宁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又当做没看见他似的,淡淡收回视线。 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跟着要进来,嘴里仍在解释。 “我这么跟您说吧,缚小姐明显心有郁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气得狠了,所以才...” “把嘴闭上。”没能得到好脸色的苟明之回过头,笑眯眯看向身旁正要往里进的家庭医生,眼神显出几分可怖。 嘈杂的人声瞬间止住。 苟明之走过来,从缚宁手里接走枕头,放到她腰后垫好。 坐在床沿,微笑询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缚宁没给出反应,偏开头懒得看他。 苟明之就是条驯化失败的毒蛇,看似柔软弯曲,可但凡碰一下就会被缠住脖颈,勒得人难以喘息。 那张脸笑得越温柔,她越不想搭理。 “...”苟明之沉默几秒,接着问:“我有让人一直备着热粥,你要喝...” “过来给我拆了。”缚宁抬起左手手背,看向几步远的那位家庭医生,眸中不带丝毫情绪:“不然我自己拆也可以。” 强硬又自然的命令式语调让医生下意识动了脚步就走上前去。 他打开药箱拿出齐全的器具,做好消毒工作,操作的手法极其娴熟。 等他弄完,缚宁摁住贴在手背上的止血棉团,抬起眼帘,觑着那医生:“谢谢。” “客气了。”家庭医生抽空用腕背扶了扶眼镜,正色道:“您一天一夜都没吃饭,所以给您输的是营养液。” “不知道你有没有执照...”缚宁视线从对方面孔上掠过:“不然我但凡有哪里不舒服,恐怕还得再找你了。” 家庭医生顿了顿,下意识看一眼苟明之:“有的,您大可以放心。” 缚宁没再说话。 气氛再次归于沉寂。 家庭医生见这两人气氛不对,忙找借口走了。 门重新被关上。 屋内两人静默无言。 苟明之率先打破沉默,唇角微弯,面目柔和:“你昏睡时牙齿咬得太紧,我没办法给你喂饭。” “你要解释的只有这个吗?”缚宁终于抬眼看向他。 苟明之笑看过来,手攀上她双肩:“这里是我在江城的另一个落脚点,你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你家。” 缚宁皱了皱眉,并不认同,猛然甩开他手。 “这里不是我家,只有悦华府那里的二居室,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家。”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争执一触即发。 苟明之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低笑了声,嗓音温和引人沉沦:“那就是吧,我也没说不是,但你要真想回去,那我也要跟过去一起。” “你、”缚宁背靠着床头,那股无力感又漫上来,脸色异常平静:“算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肚子当然饿,只是眼下好像已经饱了。 为什么会饱... 当然是气的。 缚宁没多少力气去跟他争,眼皮也无精打采得垂着。 要不再睡一会儿,睡着就看不见他那张脸了,反正也说不通。 身体突然悬空,苟明之已经将她横抱起来:“实在困的话,不如下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房门。 房门口等候的两个女佣人低垂着眼帘关上房门,识趣得与缚宁避开视线。 缚宁瞥着苟明之下颚,语气冷淡:“放我下去。” 苟明之眼尾微弯,有些无奈:“我可以拒绝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缚宁失掉耐心,掌心‘啪’得一下扇在他侧脸:“放我下去。” 巴掌声已经消散在楼梯口,但刚刚那副光景还是被楼梯转弯处正要往上迈的闻叔看了个彻底。 苟明之偏转视线,看了眼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心,喉间滚动,最终老实放她下来。 “你一天没下地,注意别摔倒了。” 刚站稳,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 两个女佣人拿着拖鞋放到她脚边,又起身退开。 缚宁没再搭理苟明之,穿好鞋迈步往楼下走。 睡久了,脚步难免有些虚浮,同样虚浮的还有缚宁的思绪,她拢了拢手指,手心还有苟明之面颊的余温。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好像又有点兴奋... 真烦,巴掌下意识就呼过去了。 没来得及多想,缚宁就见到一个人正在楼梯转弯处等着。 那人走上前来,礼貌问候:“您好,缚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 缚宁点头:“怎么称呼?” 管家笑笑,态度谦和:“这里的人都称呼我闻叔,平常如果有什么需要您跟我说一声就好。” 苟明之在身旁补充:“或者...跟我说也行。” “我要回去。”缚宁对上他视线,冷声质问:“能行吗...?” 苟明之笑着偏开头,不予回复。 闻叔开口打破两人僵持不下的氛围:“缚小姐,饭菜已经备好了,您二位不如先下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第141章 要我喂你吗? 二人坐在餐桌前,缚宁位于长桌的主位,苟明之在左手位。 摆在桌上的菜都很清淡,而缚宁眼前放着一份明显还冒着热气的鲜粥。 心里堵着口气,缚宁吃了小半碗,就没心情再吃,只好放下勺子开始擦嘴。 苟明之顿了顿,放下手里握着的餐具,转而拿起勺子从她碗里舀了一勺来尝。 “你自己的不够吃吗,要来我碗里舀。” 自从缚宁醒来,说话一直都夹枪带棒的。 苟明之也没恼,笑着搁下勺子把缚宁的碗往她身前推近些:“我还以为味道不好,所以才尝尝。”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缚宁将擦过嘴的绢帕随手搁在桌面:“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苟明之耐心劝解:“还是再吃点吧,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些...” 缚宁当做没听见,打算上楼。 “吱”的一声,椅脚划拉地面,带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苟明之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跟着站起身来悠悠笑道:“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做饭好吃的,现在怎么就吃不下了?” 缚宁动了动手腕,挣脱无果,语气冷淡:“你也知道是之前。” 之前他还算有分寸,没太过分。 握在她腕上的力道明显加重,缚宁眼露不快。 苟明之立即松开她,弯腰将她身后的椅子挪近些,扶住她肩膀往下压,迫使她坐回去。 “如果实在生气可以打我,别憋着,免得气坏了身体。” “...”缚宁面无表情,想起之前他种种被打后的异常反应。 打了高兴的不还是他么? 披着副漂亮的好皮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如常笑笑,将粥挪开转而添了点其他菜到盘子里,推过来:“尝尝别的吧。” 缚宁指背顶住餐盘,推到一边:“我不吃,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苟明之选择性失聪,默默拿起筷子塞到她手心里。 “我说过了...” 缚宁将筷子搁在桌面,盯着他眼睛,端起餐盘缓缓移到桌面之外,指节猛的一松。 “不吃。” 悬在空中的餐盘跟着盘中食物垂直而下。 “啪啦”,碎裂的瓷片混着食物在地上迸溅开来。 旁边几个佣人身子一震。 闻叔唇角下意识绷紧。 苟明之没去看地上一摊残渣,反而笑了笑,语调温缓:“没关系,饭菜不合胃口,扔掉也好,我还准备了别的。” 没多久,地上被佣人收拾干净,桌上也重新摆上几道别的菜,没有重样的。 缚宁淡淡看上一眼,微微偏头移开视线。 苟明之目光扫过再次端上桌的食物,注视她侧脸,柔声询问:“要我喂你吗?” 感受到其中暗含的威胁。 缚宁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出口的话裹了层寒霜:“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苟明之就像把软刀子,看着好说话,但他想做的事情,总能变着法子达成目的。 譬如她消失不见的手机。 譬如卧室门口守着她的佣人。 譬如楼外面那些看似闲散实则训练有素的看门犬。 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 ——全都在防着她离开 苟明之看着她,沉默许久,随即轻笑:“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是你总想着离开。” 缚宁一愣,靠上椅背,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真是莫名其妙。 她缓和态度,淡淡瞥着他,道出问题关键所在:“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这样自顾自得困住我,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闻叔查看过两人脸色,朝候在周围的佣人小幅度屈了屈手,示意几个佣人跟他一起离开。 偌大的饭厅内,独留桌角缚宁和苟明之两人视线在无声对峙。 偏偏二人始终各有所想,互不退让。 “情投意合...?”苟明之低笑出声又猛然止住,抬头弯眸凝望过来,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惑人:“难道我不想吗?” 缚宁看着他,没作回应。 苟明之起身走到她身侧,抬手抚上她面颊,指腹颇为眷恋地滑落在她侧颈。 缚宁后靠躲闪,却被瞬间掌住后颈往前摁,不满地抬头,撞见苟明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仿若金雕玉琢过的面孔迎面压下来,苟明之刻意不去看她此时抗拒的脸色,垂下眼眸左右游移着触了触她鼻尖。 “但我使尽了手段,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喜欢?”缚宁眼睫眨动一下,对这个词莫名有些抵触。 偏开头,伸手捏住苟明之下颚去细看他神情。 鸦黑的睫毛半垂着,遮挡住他上半部分眼睛,眼底早就没了笑意,只剩下说不出的孤寂幽凄。 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他总是会有意无意装可怜。 缚宁掰着他下颚左右看了看,语气中包含一丝不确信,甚至觉得可笑:“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 苟明之眼神毫不躲闪,反而捧住她手背将自己的脸往她手心靠,声音很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悄悄离开时我很生气,不是气你离开,而是气你离开居然不告诉我。” “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你,日子就变得特别难熬,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缚宁推开他,将手抽回来。 喜欢她又怎么样? 那是他的事。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能持续得了多久。 世上多少痴男怨女,多的是一开始浓情蜜意,最后两看相厌的,再赤诚热烈的满腔爱意,也有消弭殆尽,化为乌有的一天。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缚宁收回视线,看向长桌对面:“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 苟明之直起身子,压住因为不开心而下意识抖动的唇角,维持住表情,垂眸笑问。 “理由呢?” 缚宁沉默一会儿,得出结论:“我需要的是一个甘心匍在脚下永不背弃的人。” 她抬起眼帘,看向始终保持风度的苟明之,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而你,心思太多太不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我一口,我但凡养只宠物,都远比你来得听话和忠诚。” 思考了几秒。 苟明之俯身下来,手撑在桌面上圈住她,像看到希望一样,浮出浅笑。 “那你就把我当成宠物,我会尽量听话的。” 第142章 打蛇随棍上 缚宁被他死皮赖脸的行径弄得有些无语。 视线扫过他全身,冷冷道:“开什么玩笑,哪有你这么大个的宠物。” 不知道想到什么,苟明之意味不明得问:“那你是更喜欢那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吗?” 他指谁呢... 没多想,缚宁靠住椅背,双腿交叠,眼帘上抬:“至少一个合格的宠物,不会像你这样对主人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哦?” 苟明之笑笑,遂蹲下来,一手搭上椅子扶手,一手攀上缚宁膝盖,异常柔顺服帖。 “那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这种如此难为情的讨好举动轻易就被苟明之大大方方得做出来。 臣服的姿态,含笑的面孔,温柔盯着她的眼神,不老实环住她大腿的手。 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宠物? 缚宁略微低头,对他的表现勉强称得上满意,奖励般赏了个笑脸:“至少看着更顺眼,不过离喜欢...” “还差得远。” 苟明之眸底颤动,圈住她大腿的手臂突然收紧。 “松手。”缚宁微微皱眉,手背顺势扇了他手臂一下:“那么多眼睛盯着我,我想跑也跑不了。” 腿被苟明之渐渐松开:“抱歉,你刚刚的样子...很吸引人。” 缚宁活动下膝盖,站起身来。 他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不正常的东西...? 她弯腰睨着还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语气淡淡:“表里不一的受虐狂,该把我的手机还来了。” “这几天你又没有拍摄,要手机做什么?”苟明之避开她视线,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裤腿。 缚宁懒得看他,转身往饭厅出口走:“不是说会听话么?” 身后苟明之几步跟上来,拉住她手腕,微笑道:“有前提条件,你知道的。” 缚宁停住脚步,转回身,看见他笑的那副好人样,莫名上来些火气。 麻烦精。 “脸过来些。” 苟明之垂眸抵近,披在肩侧的卷发跟着晃荡,似乎同主人一样的好心情。 缚宁嘴巴正要落在他侧脸,他再度开口:“只是脸吗?恐怕有点不够。” “废话怎么这么多。” 缚宁掐住他下颚将他脸掰正,直直贴在他唇角处。 挨上的瞬间,原本的唇角偏离了位置,既而被苟明之柔软温凉的唇覆盖完全,细腻温情的回应也跟着溢散开来。 苟明之手攀在她腰间,逼迫她挨抵住他紧实滚烫的胸膛。 铺天盖地的楠木香在鼻尖打转,争先恐后涌进鼻腔,势必要搅乱她开始流失的理智。 缚宁虎口扶住苟明之脖颈,用力往外推,拉开些距离,两人纠缠垂落在一起的发丝也跟着分开道间隙。 “给我放...”缚宁刚要开口,嘴又被眼神有些恍惚的苟明之堵住:“...” 缚宁用力掐着他脖子。 男人颈侧浮现的几条青筋被女人压在掌下,又偶尔从指缝里透出来。 勉强将苟明之再次推开,缚宁伸直手臂拦住他欲意前进的脸,气息不稳。 “你...最好...给我见好就收...” 苟明之将脸从她手心偏开,眼底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将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住。 两人晶亮的唇裹着层暧昧难言的光泽。 缚宁变深的唇色也在宣告刚刚与他经历了怎样一番激烈的交缠。 “...好甜。”苟明之垂着眼皮,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我们刚刚吃的东西明明都一样。” 缚宁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掌就要呼到他脸上,又在他脸侧生生顿住。 不能打,打他更如了他的愿。 她将手收回来,唇齿间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不至于多反感,就是怪异,不自在,咽也不是,吐又显得矫情。 缚宁头一回真真切切得感觉到苟明之的难缠程度。 典型的打蛇随棍上。 苟明之握着她手抬起来挨住自己侧脸,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停手?” “...”缚宁沉默。 顺手将他脸往左推了推,苟明之的头随着力道偏至一侧。 “这算什么...”他微笑着用指背触了触自己脸颊,居然生出几分不解:“总不能是心疼我了...?” 对方语气里那点自嘲没能逃过缚宁的耳朵。 她却自动忽略,接着往饭厅出口走。 “我没见过上赶着找抽的。”缚宁斜眼看向跟到身侧的苟明之,随意抬手指指脑袋:“我说真的,你不如去看看脑科。” 苟明之被她这副难得诙谐的模样逗乐,不禁打趣:“要去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没理会他,缚宁迈出饭厅边往楼梯口走边观察四周。 大厅的佣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一路走过来时她发现这栋楼有好几个出口,但分别都有人看守。 门外面是大片的景观园林,偶尔能看到衣着干练的看守人员从门口晃过去。 这园子总占地估摸着有十亩,就算出了这个屋子,肯定也还要再走好一段距离才能穿过园林到达通往外界的大门。 视线突然被挪至眼前的苟明之遮挡。 从门口照进来的亮光也瞬间被他挡在身后。 苟明之背光而立,光线仿若在他身后绽开,而朝向她的神情却有些灰暗:“你在看什么?” 缚宁往前迈步,靠近他。 “外面景色不错,我睡了太久,在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只是走走的话当然可以。”苟明之拾起她垂在腰际的一撮发尾,指腹穿插而过,不紧不慢帮她将发尾理顺:“不过...” “得有人跟着你。” 对方清冽悠扬的嗓音此时在缚宁听来无比刺耳。 脸色跟着冷下来,又有几分无奈:“你怎么能这么磨人。” 苟明之捏住她发尾,抬起来点了下她眼皮。 刺刺的痒意令缚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将头偏开些:“我在跟你说话。” “可是我想跟你调情。”苟明之看着她反应,眸子弯起弧度。 缚宁保持沉默,没打算跟他争。 这种话他从哪里学来的,说的越来越顺嘴。 苟明之细看过她脸色,知道她又在下意识压制情绪。 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主动开口,语气低柔:“面不改色得说出以假乱真的谎话这种事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让人跟着你,我不放心。” 第143章 很难看吗? 缚宁注视着他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放慢语速:“说谎话,总比装好人要好上一级。” 苟明之捏着她发尾在自己掌心打圈。 发丝划过他手心纹路,看似自言自语得辩解:“不了解我,单凭我外貌就判定我温和善良,只能说是那些人过于主观,怎么能怪我装的太好?你就不会。” “你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我。” 缚宁心底梗了一下,不快的情绪又开始堆积。 知道还追着她不放。 闭了闭眼。 “我不出去。”她摊开手心,平静道:“你只需要把手机还给我。” 苟明之松开她发尾,看向远处闻叔:“把她的手机拿来吧。” 闻叔应声离开,几分钟后倒转回来,递上手机和充电器:“小姐,您手机带过来没多久就没电关机了。” 缚宁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流转。 仆随主人。 两个都老奸巨猾。 闻叔这是想让她明白他没私自动过她的手机。 缚宁伸手接过手机和充电器,问闻叔:“我的东西你们全都已经替我拿过来了吗?” 闻叔俯了俯身:“先生只让拿了您的随身物品。” “知道了,谢谢。”缚宁点头。 闻叔朝两人略一颔首,退开了。 苟明之看向她手里的手机,柔声笑道:“就算你告诉别人你在这也没用,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缚宁没回应他,转身上楼。 她根本没打算告诉谁,从小到大,从始至终,没人救得了她。 除了她自己。 回到三楼。 缚宁看着眼前整层的主卧空间,视线从那道通往卧室的双开子母门移到苟明之身上。 这层楼她住着,那这两天苟明之是待在哪里的? 看出她疑虑,苟明之格外体贴得为她解释:“我目前暂时住在二楼的套房。” 缚宁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将门随手一关。 跟着要进门的苟明之掌心扶住迎面而来的门板,缓缓推开,观察过屋里正在给手机充电开机的缚宁脸色,才继续走进去。 已经在沙发上落座的缚宁感受到苟明之的靠近。 依旧不慌不忙得回复倪娜关心她身体状况的讯息,又把刘文珊转来的剩余课费接收了,才抬眸将房内四处打量一遍。 空间太大,门匹层层相套,她分不清哪个方位通往卫生间。 偏头看向苟明之,问道:“卫生间在哪个方位?” “那里。”苟明之抬抬手,指向一道关闭的双扇门。 缚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将还在充电的手机放在桌上,径直进了卫生间。 苟明之待在原地,注视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 直到彻底看不见缚宁,他绕到沙发前坐下,点了点快要熄屏上锁的手机屏幕,指尖滑动,翻看刚刚发出去的那些信息。 全都没有异常。 还以为她会给别人说点什么。 直到看见备注为‘木木’的联系人被缚宁置在列表的最顶端。 苟明之微皱眉头,直接将手机息屏锁上。 萧思木那个笨蛋有那么重要么,明明看着就惹人烦,还处处都碍事,偏偏缚宁疼她疼得不得了,不管什么事都不愿意去牵扯上她。 眼前浮起那张总乐乐呵呵的脸,苟明之试图在萧思木身上搜寻出一两个优点。 是因为纯真...? 没搜寻几秒,苟明之就直接放弃。 真蠢还差不多。 细微的水流声从远处传来,苟明之面色如常地挪动位置,远离手机,往沙发边角坐了坐。 卫生间内。 缚宁将手擦净,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沿,就这么任由面前水龙头里的水继续往下流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关上水龙头,转身走出卫生间。 外面苟明之正在沙发角落上坐着。 缚宁走到他面前,俯瞰他:“还待在这做什么,回你楼下去。” “...就这么狠心得要赶走照顾你两天的我吗?”苟明之指节勾住她指尖,摇了摇:“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缚宁没挣开,淡淡垂眸,将他眼底浅淡乌青看进眼中。 虽然他有在刻意卖惨,但说的确是实话,恰恰这才是最令她头疼和纠结的地方。 要说他心思重,可全是为了留住她,要说他温柔,可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凶狠蛮横、固执己见。 特别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笑脸,最是碍眼。 缚宁指尖动了动,想将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那你还不回去休息,不然连那张脸也没法看了。” 手指瞬间被放开,指尖沾染的热度也随着苟明之松开的手渐渐消散。 “没法看...”苟明之指腹摸了摸自己眼下并不明显的黑眼圈:“我现在看起来很难看吗?” 苟明之突然的不自信把缚宁看愣了。 他好像确实挺注重外表...再怎么说也是为了照顾她才变得憔悴。 见他起身要走,缚宁搭上他双肩,阻止他起身的动作:“不难看。” 苟明之坐回原位盯着她看上几秒,根本不信,一反常态地将她手扯开,别开脸。 “你最会哄人,我要去照镜子。” 缚宁没错过他转头时匆忙慌张的眼神,心里莫名发闷,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突然犯什么倔,都说了不难看,还要怎么样? “苟明之!” 突然被叫全名。 已经站起身的苟明之神情一顿,紧接着笑容再度浮现,与往常没区别:“怎么了,吓我一跳。” “坐回去。”缚宁冷着张脸。 苟明之眼神躲了下,依言坐回去。 缚宁身子微弯,靠近他脸,与他对视:“我说不难看,你听不见吗,一点黑眼圈而已,休息两晚就能恢复,你慌什么慌?” 苟明之保持微笑,死不承认:“我没慌,你莫不是眼花了。” 缚宁没打算跟他再讲。 站直身子,朝卧室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格外平静。 “出去。好好照个够。” 苟明之看看她脸色,起身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那...我回去休息一会儿。” 缚宁没搭理他,坐下,拿起手机翻看。 苟明之也没再打扰,径直出门去了。 第144章 耳背 缚宁来来回回将手机查看过,没发现任何异常。 既然已经给了他机会来翻看她手机,也但愿他能放下点警惕心,不把她看得过严。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佣人手里端着饭后点心和水果:“小姐,点心是先生叮嘱厨房那边的人特地卡着热量做的,您看看要不要用点。” “谢谢,拿进来吧。” 女佣人反而愣了愣,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 下意识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主人,呐呐道:“好。” 她跟另一个人一直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多多少少会听到些。 这位缚小姐模样长得好,就是看着冷情得很,一双眼睛冰刀子似的,今天一天下来,就训了先生好几回。 虽说先生是不厚道心也偷摸的黑,把人看得这么紧。 可先生至少看起来好亲近,只要你不得罪他,他就不把你当回事,安排做的事要是做得漂亮,给钱也大方。 将托盘放到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她低了低头:“用完您叫我们进来收拾就行。” 沙发上看杂志的缚宁俯身把果盘挪到桌面上,又挑了两个缀着水果的点心端走。 “多的我吃不了,剩下的你跟门口另一个人拿去分了算了。” 女佣人抬眸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缚小姐人还挺随和的,不过她们有她们的规矩。 “谢谢小姐。”女佣人开口婉拒:“不过我们中午吃的多,现在还不饿,那我就先出去,免得打扰到您。” 缚宁也不挽留,随意点头:“嗯。” 说完女佣人退到门外,将门带上。 守在另一边的人好奇地偏过脑袋,看着她做口型:“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为难你?” 女佣人同样做口型回应,同时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缚小姐人挺不错。” 交换过信息,两人都轻松不少,肩上担子也不再那么重。 门内。 缚宁余光掠过被关上的卧室门,接着翻看杂志。 苟明之眼光不错,养在这里的佣人都不笨。 窗外光线渐暗,日头西落,银月弯钩般显露。 缚宁身体刚恢复不久,不知不觉开始犯困,随手拉起薄被盖住自己,枕着沙发小憩。 她本来就不喜欢出门,如果忽略被关在这里的事实,日子其实还挺悠闲惬意。 睡梦中的缚宁被敲门声吵醒,睁眼正要起身,门已经被人推开。 苟明之几步迈过来,见到她还在,明显有些安心:“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区别不大。”缚宁撑坐起身:“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苟明之屈膝蹲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个人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缚宁刚睡醒,难得好心情,掰着他脸细细看过,淡声安抚:“说了不难看,怎么就不信。” 苟明之摸上她手腕,语气有些埋怨:“说没法看的是你,说不难看的也是你,要我怎么信...” 看了看窗外天色,缚宁抽回手:“有什么事吗?” “到晚餐时间了。”苟明之将腕表转向她,让她看清时间:“是要下去吃还是让人给你送上来。” “就这么点活动机会,当然要下去了。”缚宁穿好拖鞋,面无表情得阴阳他一番。 苟明之全然不在意,忽略掉前半句,只选想听的话听:“那走吧。” 到楼下饭厅。 缚宁看看位于她右手边等待用餐、身形板正的淮冬。 转而将视线投向左手位的苟明之,附到他耳边,压低音量:“这人就只见过一次,我也没刻意记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苟明之余光瞥见缚宁凑近他耳畔的下半张脸。 不动声色得将耳朵往她那边靠了靠,柔声笑问:“你说什么,有点没听清。” 缚宁眼看自己嘴巴就要碰到他耳廓,往后撤了撤。 瞬间看破他伎俩:“又不是七老八十,别在那跟我装耳背。” 几人同坐一张餐桌,即使已经刻意压低音量,谈话的内容还是被淮冬全听了去。 见两人旁若无人得讲小话,淮冬识相地垂下眼帘,主动进行自我介绍。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缚小姐,您跟先生一样叫我淮冬就好。” 缚宁也不遮掩,点点头,坐直身子率先动手拿起餐具要准备用餐。 几个人面前摆的食物都不一样,显然是厨房那边的人按各人需求和口味分别做的。 缚宁舀了勺粥尝过,又分别尝了尝其他几个清淡小菜。 这味道... 她的食物怎么还是苟明之做的。 他是不是闲的慌。 苟明之看她终于有了点胃口,露出些笑来,也跟着拿起刀叉切餐盘里的牛肉。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又说吃不下,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缚宁:“中午是真的吃不下,我怎么可能白痴到要故意饿死自己,单凭一副虚弱且毫无力量的身体,什么事都难以做成。” 苟明之握着刀具的手背骨节分明,切割牛肉的力道恰到好处,又稳又快,刀尖没在瓷盘底部划出半点声响。 进食的姿态也异常优雅。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他接着说:“毕竟如果你想跑的话,没点力气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呢。” 缚宁盯着他手背:“我没说过我要跑,要是整天都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那你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之前她手受伤那段时间,她就觉得苟明之吃饭做事时好些行为习惯都透露出过分的教养。 完全不同于他不受约束的思考和做事方式。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将送到嘴边的牛肉放回盘子里。 一边分切剩下的牛排,一边翻旧账。 “嘴上不说,心里谋划也说不定呢,毕竟之前你离开那天我去找你,你还在神色如常得打发我说‘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我要午睡’,结果你午睡到悦华府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 缚宁淡定自若地夹菜,对他话里话外的谴责充耳不闻。 “我让你找了吗?” 苟明之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缚宁手边突然推来一份被切分均匀的牛排。 “刚刚看你盯着我切牛排,是想尝尝我这份吗?”苟明之问。 “不是。”缚宁看也没看,继续夹自己面前的菜:“你好像很喜欢自我感动。” 本就怪异的气氛微妙的漫出一丝尴尬,缠在苟明之推出餐盘的指背上。 淮冬自顾自用餐,神情不变,全当看不见两人的不对付。 苟明之也好似根本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脸皮堪比城墙拐角:“你病才好,吃不得油腻的,是我误会了。” 说着就要将那份牛肉挪回去。 缚宁要再度夹菜的手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 他哪里是不在意,分明在意得不行,偏偏忍着不抱怨,明显是担心说的话又惹她生气,不然早就开始话里话外得威胁她了。 第145章 宽容 缚宁莫名有些拿他没办法,心底也怪怪的,被困住的分明是她,怎么弄得好像是她的错。 本来要夹菜的筷尖调转方向,抵住要被挪走的瓷盘边缘。 苟明之停住没再挪动,眼露疑惑。 缚宁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咽下,淡淡开口:“行了,拿走吧。” 苟明之开心得像捡了钱。 “谢谢你愿意赏脸。” “...”缚宁斜他一眼,讲话冷冰冰:“你是该感恩戴德。”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候对苟明之有点太过宽容。 淮冬做事向来高效,在两人谈话间就已经吃好。 他看了看时间,朝向二人,低眉颔首:“小姐,先生,我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就不多留了,你们慢用。” 缚宁抬眸盯着淮冬,没立即回应。 淮冬... 刚刚没留意,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前段时间倪娜有提起说她们模特公司跟登封影视有资源交换和业务往来,登封影视的总裁正好也叫淮冬。 她不认为这是巧合。 淮冬听命于苟明之,那淮冬不就是个用来控制公司的打工人? 缚宁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所以登封影视是由你在控制?” 粘稠的粥液顺着搅拌的勺身流动,划出个旋来。 “手里握了点股份而已。”苟明之微微一笑,老实回话。 缚宁将勺子‘当啷’往碗里一扔,靠着椅背不说话,周身气压降低,连带着空气也凉嗖嗖。 难怪李弦那家伙想把她往苟明之身边送。 还以为是单纯拿她送人情,结果还夹杂着利益交换。 淮冬察觉气氛不对,本准备推椅子起身的动作顿住。 看向苟明之的眼神带上些无语和不理解:“您把人缚小姐弄这来,结果什么都没跟她说的吗?” 苟明之:“我以为她不关心我的事,就没主动提过,反正她人在这就好,其他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平时温缓轻柔的语调在此时反而显得他有几分不要脸。 淮冬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又在苟明之不容旁人指摘的视线中将话咽了回去。 转而看向缚宁,请示:“那个...缚小姐,会议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得先离开,不如您二位慢慢聊?” “去吧。”缚宁随意点头。 得到她的应允,淮冬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不少。 起身离开之际,他看了看桌对面端坐着的苟明之,还是朝缚宁说上一句:“让您费心了。” “你最近话很多,看来还是太闲了,不够忙。”苟明之看着淮冬,皮笑肉不笑。 淮冬叹了口气,边往饭厅出口走边字正腔圆得回话:“没有您清闲。” 苟明之收回视线,没理他。 直到淮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缚宁抱着手,口气清冷讽刺:“既然想躲在暗处,那你还出来抛头露面做主播。” 被她疏离的眼神刺痛,苟明之眼帘半垂,轻轻笑了一下:“阴沟老鼠当得久了,偶尔也想见见光,毕竟地底的空气没有地面新鲜。” 这种近乎自嘲的神态和语气没能勾起缚宁的同情心,反而引得她生出些狐疑。 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装可怜... 没再理会他,缚宁直接起身,打算回房间。 苟明之望了望她离去的背影,压住追上去的冲动。 餐叉戳进牛排,牛排内的汁液溢出来,在白色的盘底上摊开。 他缓缓嚼着牛肉,嘴里却越来越没滋味,转而搁下餐具,开始自我反省:“应该是有哪里说错了...” 回到房间。 缚宁去衣帽间找有没有能换洗的衣物。 这里面的布局她已经摸清楚。 有独立的书房、衣帽间、化妆间、收藏室,空间大而不乱,私密性高,尽头深处也有配置电梯。 缚宁从挂衣区取下一件女士睡衣查看尺码。 是她穿的码数。 这里有一面墙的柜子里全是苟明之的衣服和配饰,她没去动,转而拉开其他地方的柜门和抽屉找了找,想看看有没有给她准备贴身衣物。 直到看见一套眼熟的内衣,是她来的那天穿的。 缚宁拿起来仔细检查过,又伸手勾开自己领口确认。 身上穿的确实是没见过的样式。 那天在家原本穿的睡衣帮她换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内衣也帮她换掉。 缚宁指节一松,变形的领口回弹,慢慢回复原状:“细致过头...” 她走到卧室门口,拉开门,问女佣人:“我的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是我们,小姐。” “全部?”缚宁平静追问。 女佣人看了眼旁边同伴:“小姐您放心,您的衣服先生都是让我俩一起帮您换的。” 缚宁微抬眉尾:“知道了。” 算他识趣。 回完话,俩人重新站好。 天色不早了,俩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缚宁准备关门的手停住,问道:“你们晚上是不打算休息吗?” 女佣人回身,微微颔首,与缚宁错开视线:“晚上我俩会轮着留个人在这,免得您突然有什么需要却找不到人。” 说的好听,根本就是把轮流看守她换了个说法而已。 女佣人垂着眉眼,恭谨低顺,双手因为紧张而下意识交覆垂握在身前。 缚宁也没刻意为难:“辛苦了,还要轮岗。” 女佣人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过她脸色,又要把头垂下去。 “要是想看我的脸色。”缚宁指尖托了托女佣人下巴:“总低着头怎么行?” 像被蛊惑。 女佣人木楞地摸了摸自己下巴,莫名害羞起来:“小姐您...您、手好凉阿。” 话题跨度太大。 缚宁有些没跟上:“嗯?” 女佣人被旁边同伴突兀的咳嗽声惊了下,迅速回神。 头埋得更低了:“天色不早了,小姐您早些休息吧。” 缚宁瞥了眼对方发顶,懒得再去管,点点头,关上门。 门外两人听缚宁确实已经从门后离开,往里面更深处去了,才敢站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刚刚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利索。” “我不知道,脑袋突然卡壳,光盯着那张脸看了。” 第146章 直勾勾 问完话,缚宁回到衣帽间挑好换洗的衣物到浴室洗完澡就早早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病刚好的原因,她一整天都特别容易犯困。 熄了灯的卧室漆黑一片。 白天只觉得屋里宽敞,晚上这种宽敞就变成了看不到边界的凄清空荡。 挑高的穹顶,拱形的落地窗,束在窗两侧的窗帘繁复厚重,窗上树叶形状影影绰绰。 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好像有些明白苟明之为什么不住在这里,要住在小区。 这里只有下属佣人。 没有家人。 这里只算落脚点。 不算家。 思绪随着缚宁逐渐平稳匀长的气息慢慢消散,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身边有人在摸索着上床。 她警惕得睁眼,坐起身盯着那团屈着腿正试图往床上爬的虚影,嗓音透出醒后的低哑:“下去。” “...”苟明之沉默一会儿,自顾自得压着被褥平躺下去:“我担心你晚上又烧起来。” 缚宁打开床头灯,凝着他:“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苟明之眼睛看过来,交叠搁在腰腹上的双手不自然的调整下位置。 “还在生我的气吗?” 捕捉到他的局促,缚宁没回话,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不讨厌他,只是他秘密太多又难以掌控,跟他纠缠,麻烦只会一桩接着一桩得来。 明知道有风险还让他留在身边,那就要做好一起承担的心理准备。 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会亏的股票当然是抛掉。 会惹来麻烦的人当然是远离。 看出她在评估取舍,苟明之坐起身来,俯身扣住她腰,语气含杂一丝请求:“你能不要总盘算着怎么离开我吗?” “不能。”缚宁拒绝得干脆:“我们不是一路人。” 苟明之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见她皱眉,又迅速松了劲,只是笑笑:“是不是一路人这恐怕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 又来了... 听话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 缚宁握住他手臂,语气不快:“还不放手?” 苟明之撤了力道,掌心在她腰间按揉:“很痛吗?” “没有。”缚宁拍开他手:“我只是不喜欢仰头看人。” 苟明之轻笑一声,头靠在她肩侧闻了闻她身上那股冷香,嗓音低柔:“可是我比你高很多,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那是你该解决的事。” 眼前一晃,身体被带着落到苟明之腿上,扬起的睡衣裙摆盖住底下两人贴合处。 “这样看我会舒服点吗?”苟明之抬头望过来,眸子弯起些弧度。 他身上的热度隔着两层薄薄的面料传达得彻底。 缚宁直起分抵在两边的膝盖,齿缝里泄出几个字:“我穿的是裙子。” “没关系,我穿的是裤子。”说着苟明之又顷身靠过来想揽住她。 缚宁抓住他衣领往上一提。 宽大的睡衣领口直接上移,盖至下巴,他半颗脑袋被裹在衣领里面,一张脸也被迫陷在耸作一团的卷发里。 再没了平日的温和从容,看着总算真正意义上乖顺了些。 像被拔掉獠牙的毒蛇。 “能放手了吗...”苟明之似乎是在意形象,要挪开她拽着他衣领的手。 “别动。”缚宁偏了偏手腕,躲开他手:“这样看着比较顺眼。” 苟明之笑了笑,没再去挪动她手,转而攀上她大腿,手将要往裙摆里滑:“是吗...?” 缚宁松开他衣领,扣住他故意作乱想要围魏救赵的手,拉下去,扔开。 衣领终于回落在胸前,苟明之抬手去整理领口。 却突然垂眸看向衣领纽扣处:“扣子扯坏了一颗。” 缚宁捏起那块扣子已经崩掉的衣料:“赔给你。” 苟明之一愣,双臂环住她腰,侧脸靠在她心口,嗓音低了两度。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愿意给我花钱,而不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吗?” 没等她回答。 苟明之就自说自话:“我不需要...不用你赔。” 说完他起身进到衣帽间,找了套款式相同的睡衣出来,当着她面就开始换。 缚宁抿着唇,看着他在那边发神经。 他明显是想多了。 苟明之已经解完上衣纽扣,衣服从肩膀直接滑落至臂弯。 缚宁赤脚踩在地上,走过去,盯着他看:“不要就算了,你衣服那么多,肯定也不会小气得要叫我赔。” “那当然。”苟明之笑容依旧,手上脱衣服的动作没停,讲话阴嗖嗖:“夏天没开地暖,你鞋也不穿过来做什么,也不怕又生病。” 缚宁双手环抱于胸,脸色跟语气一样的平静。 “看你换衣服,看你发脾气。” 看他忍着只能借由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的样子,看他望过来时眼底压不住的缱绻柔情。 总之心情莫名还成。 苟明之听出她有意戏弄,弯起眼眸,脱得更加放肆:“那我身材还算入得了你的眼吗?” 脱好的上衣被他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接着又弯身去拿起要重新更换的睡衣。 弯身时后背交错的疤痕显露出来。 缚宁视线默默从那些鞭痕上扫过,道出此时的想法:“不怎么样。” 那些疤很难看。 苟明之将上衣套在身上,从底端随意扣上两颗扣子。 “我算是明白了。”他拉住她手腕,将她往地毯上面带:“你就是存心气我。” 缚宁踩在地毯上,脚心不再像刚才踩在地板上那么凉。 视线也跟着回落到苟明之身前,毫不避讳得去看男人腰腹处线条分明,紧实隆起的肌理。 他练的比较匀称,不会过分健硕,窄腰宽肩,胸围可观,平常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明显的训练痕迹。 和公司里的男模特比起来壮了许多,不过看起来也更健康可靠。 察觉到她视线,苟明之松开她手腕,稍稍侧身,半遮半掩,故意不让她看清身前的大好风光。 “眼神这么直勾勾。” 他捏住衣扣缓慢地一颗颗往上系,声线拉的又轻又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吃了我...” 第147章 还想看吗 缚宁抬起指背,把他半遮半掩的衣襟撩开。 “半夜来爬我的床,刚刚也脱得那么痛快,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得装什么贞烈?” “那么喜欢演,那你不该做登封影视的幕后老板,该亲自下场去拍戏。” 苟明之侧眸,露出微笑:“可是我看好些人都吃欲迎还拒这套的。” 缚宁没接他话茬:“转过去。” 他系扣子的手顿住,犹豫一阵,还是依言背过身去。 缚宁抓住他后领,往下扒开,指尖触上他背后伤疤。 “嘶...”苟明之下意识要往前躲闪,鼻腔里发出勾子似的低缓闷声:“你手好凉。” “凉也忍着。” 苟明之没再动弹。 整个掌心覆上去的瞬间,他原本舒展的脊背猛然绷紧,下凹的脊柱沟在灯光下显出一道灰色的阴影。 拇指指腹蹭了蹭明显突出来的疤痕,缚宁淡淡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苟明之低声笑笑,口气坦荡磊落:“应该看得出来吧,鞭子抽的。” 本该光洁的背部留下这么大片的疤痕,缚宁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也让她不快,收回手,再给了他一次回答的机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苟明之慢条斯理地拉起衣服,将剩下的一半衣扣系好。 “以前我待的地方规矩多,做了不被允许做的事就会受到惩罚,不过一个本身就不在乎人伦纲常的野心家所制定的规则也没什么可遵守的。” 解释完,他掀起衣摆,扶住两侧裤腰往下推了推。 人鱼线和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得朝隐秘的角落攀延。 那双含笑眸子故作姿态地望过来,温声笑问:“还想看吗,是你的话我都可以...” 缚宁有被他做作的模样膈应到,说话也没了顾忌。 “你当初对着我自...” 话到嘴边又猛然止住。 她略微偏头,不去看对方因忆起什么滋味而变得暧昧难明的眼神。 从他背后的鞭痕就能明白他肯定从小就没什么顾忌,不然但凡听话隐忍些,哪里至于被抽那么多次。 缚宁调整呼吸,径直转身:“我发觉你是真不要脸。” 没管背后男人低柔的轻笑和裤料摩挲的细微响动,她回到床上,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换好裤子的苟明之走到床头,弯身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的最外边。 “你不盖被子吗?”缚宁睁开眼睛,注视边上那团虚影。 苟明之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好一阵。 “不用,就这样就好。” 即使看不清,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藏在暗中那道彻底卸下掩饰和伪装的灼灼视线。 不再像涓流般柔情蜜意。 宛若滔滔江河奔涌而至,势要与她这片同样压着惊涛骇浪的暗湖融为一体。 缚宁莫名生出之前是不是跟他见过的疑虑,转而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总归有了点收获。 却还是用词谨慎:“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静默一会,苟明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缚宁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他此时的神情,可惜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那天夜里第一次见到苟明之开门出来时他眼中迅速闪过的惊异在眼前不断轮转。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太累看错了,我们公司模特那么多,偏偏把我往你身边送,只能说明你曾经在李弦面前展现过对我的好奇心。” 这是缚宁认为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但还是缺了点什么,过于理性的判断反而影响到她直觉所直接指向的答案。 苟明之心不在焉得笑了笑,仿佛期待落空:“原来察觉到的是这个阿,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消了音,全留在苟明之喉咙里,秘密似的没讲出来。 “以为什么?”缚宁迅速追问。 苟明之如常笑笑:“还以为你想跟我秋后算账,毕竟李弦利用你,虽然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确实曾经在你们公司看见过你,有跟他了解过你的情况,所以他才会那样。” 缚宁沉默一会儿,近乎命令:“开灯。” 这回答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她要看清他的脸,好凭借那张脸上细微的表情来推断出他有没有在其中掺杂一丝一毫的谎言。 灯光亮起。 将床头照得通亮,也让两人的在暗中就对上的视线由模糊转至鲜亮一片。 “过来。”缚宁再度开口。 苟明之轻笑着挪动身体靠近,停在她枕边:“这个距离可以吗?” “苟明之。”缚宁用虎口控住他脖颈,语气莫名有几分危险:“你确定你说完整了吗?” 这种被动接收信息的感觉让她有些厌烦,像明明眼看着伸手就能抓到的兔子总在即将触碰到时瞬间又蹦出去,跑得没了踪影。 苟明之弯起眸子,喉间费力吞咽:“说完了。” 缚宁手指收拢,冷冽的视线扫过他神情。 是没说谎。 在跟她抠字眼呢。 [说完了] 而不是... [说完整了] 由于缺氧,苟明之的脸肉眼看见得变红。 他不挣扎,也不推搡,心甘情愿被她制在掌下,像甘被屠宰的羔羊,近乎虔诚般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她掌控。 而那双眼睛也在不动声色观察着她情绪,似乎就是在赌她会舍不得。 尽管缚宁很不愿意承认。 可她确实舍不得。 苟明之在某些时候很能懂她的心思,为了迎合她而特意做出的举动也异常对她胃口。 就像现在这样。 无条件的交付信任。 好像真的有在努力做个乖顺听话的宠物,似乎就算掐死他,他也不会反抗一样。 “不想说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缚宁松了手,异常的冷静:“睡吧,我困了。” 将话撂下,她转身躺平,将滑落的被褥上拉至胸口,细腻光洁的双臂顺势搭在被褥外面。 苟明之关了灯,突然伸手过来搂住她:“晚安。” 缚宁闭着眼,不想去回应。 他手箍紧她腰,生怕她溜走一样:“晚安。” 缚宁皱了皱眉,感觉腰上有些疼,掰他手,冷冷道:“你有劲没处使就去下边健身房里发泄。” 意识到她难受,苟明之瞬间松了劲,抬指抚顺她腰间被他弄乱的被褥。 “你还没跟我说晚安,我想听...” 出口嗓音尽显柔情,隐在黑夜中的幽暗眸色却压抑又痴迷,宛如浓墨在翻滚沸腾。 缚宁将他虚搭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已经摸清楚他脾气,她知道自己不说这觉没法睡,终归还是松了口:“晚安。” 第148章 错觉 早上睁眼起身,缚宁看向窗外透进来的亮光。 亮得这么彻底,早就不是清晨了。 她睡眠向来比较浅,又有固定的生物钟,通常不会睡太过。 身边早就没了苟明之的身影,只有床头摆好的清粥和闻起来掺杂了药材香味的菜品。 缚宁坐在床边,指腹触了下碗身:“热的...” 洗漱过后,她端起碗慢悠悠得喝。 这药膳闻着一股药味儿,却没有想象中难吃。 用过早饭换了身方便走动的衣裤,开门准备下楼。 门口两个佣人头埋得比昨天更低,像是不敢看她:“小姐早上好。” “你们两个是觉得...”缚宁看着那两个一致垂下的脑袋,有些不理解:“我会吃人吗?” “不是的。”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您要找先生的话,他这会儿在楼下。” “...”缚宁瞥了眼她俩小心翼翼转移话题的模样,也没多说,越过两人,走向楼梯口:“知道了,谢谢。” 楼下大厅没见到苟明之的身影。 有眼力见的闻叔几步走近,抬手指了指健身房所在的方向:“先生在健身房里面还没出来。” 她点点头,顺着走廊直接找过去。 这么关在这不是办法,到时候休息时间过去,工作一来,她却还出不去的话,倪娜恐怕要疯了一样找寻她。 参与的人越多,她与苟明之的分歧越会加深,关系也必然会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推开门进到健身房。 苟明之正做有氧。 他身上穿的浅色背心领口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长发低扎着,掉落在额边的一缕卷发湿漉漉得散在脸侧。 见她进来,他停了器械,边走近边摘耳机:“早,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缚宁点点头,对方满是汗水的模样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别不小心沾她身上了。 “我臭吗?”苟明之拉起自己衣领闻了闻,语气失落:“分明不臭阿...” 缚宁对他这种暗搓搓的可怜相都快免疫了。 “是不臭,但湿漉漉的全是汗就别离我那么近了。” 见勾不起她多大反应,苟明之拿起汗帕擦拭下颚和脖颈两侧,问:“你自己知道你昨晚睡得很好吗?” 看他没有要再接着练的意思。 缚宁转身要往外走:“有话直说。” 苟明之擦干手心,握住她手腕,将她拉住:“我发现我在你身边你好像会睡得比较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缚宁回过头,在脑海里对比了下他身上的味道和楠木香的香味。 进行合理分析:“要说安心...之前我点着香一个人睡也睡得很安心。所以我睡得好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跟你本人恐怕没太大关系。” “骗人。” 苟明之扶住她肩膀让她朝向镜子,随即从身后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笑。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缚宁瞬间抬眸望向镜子。 镜中女人面色平静,根本毫无异常,反倒是身后苟明之垂眸看向她的眼神汪泉似的柔情含笑。 敢戏弄她。 她转过身,拉住苟明之衣领将人拽至眼前:“骗人的是谁?” 苟明之笑容更深,摸上她手背,低头用自己侧脸碰了碰她弯曲绷白的指背,讨好安抚:“是我,是我骗人,我是坏家伙。” 被撺掇起来的那点火气瞬间就被他低眉垂眼、温柔和顺的模样浇灭。 “你、”缚宁对着那双眼睛,莫名说不出话来。 松开他衣领,冷声催促:“上楼去洗个澡然后来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她出门要往大厅方向走。 身后跟着出门的苟明之站在走廊没动,突然开口询问:“我们不乘电梯吗?” 缚宁回过头,一副说一不二的态度:“有那个必要吗?电梯在另一头,楼梯离我们更近。” 苟明之犹豫一阵。 还是跟过来,走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口,缚宁迈上台阶,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回过头。 发现苟明之正悄无声息地扶着边上的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上跨,面上云淡风轻,腮帮子却咬紧了,像在默默忍受非人般的酷刑。 缚宁目光扫过他大腿,反应过来。 刚刚他练腿了。 缚宁几步迈下去,停在高他几阶的位置:“腿软爬不了楼梯?” 既然被发觉,苟明之干脆大大方方站直身子,除开略显不自在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从容得体。 “我有听你的话去好好发泄...”他拉住她手指,眼尾弯起弧度:“不打算夸奖我吗?” 干燥温暖的指腹让缚宁泛凉的指尖有了热度。 看出他想不着痕迹得转移话题,她也不说破。 “做的很好。”她反握住他手,俯身靠近,顺着他话敷衍了一下:“记得继续保持。” 弯身时从肩颈滑落的长发在苟明之面前荡了荡,他眼神也开始出现异样。 缚宁及时放开他手,往下走:“走吧,去乘电梯。” 没走几步。 身后“噗咚”一声。 缚宁稍稍侧身,眼睛下瞥。 苟明之腿不受控制,下台阶时滑下来,现在正跪倒在地面上,姿态特别狼狈。 分布在各处的佣人小心翼翼偷瞄一眼,又迅速偏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苟明之本人倒没多大反应,扶住她小腿要起来,肉眼可见的坚强自立。 缚宁站着不动弹,没有拉他一把的打算。 按他那性子,估计现在正想着怎么才能借着这个摔跤顺势让她心软。 有时候苟明之真假参半的演技让她都有些分不清,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些虚虚实实间确实有夹杂着真心。 直到看他真的垂下眼帘,不再用眼神向她求助。 缚宁才递出手心,淡淡问道:“怎么摔了也不出声,膝盖不痛吗?” 第149章 惯得没边 苟明之看着她递去的手,没搭上她手心,转而握住她手腕,往前用力一拽:“你扶我的话,就不会痛。” 缚宁毫无防备,被拉歪了身子,差点没稳住身形。 苟明之却已经悠悠站起身来,站得稳当。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伸手实在多余,转身往电梯方向走:“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我一直这样。”苟明之几步跟上,嗓音幽怨:“怎么...这就厌烦我了?” 紧接着,他自顾自地摇摇头,笑了:“厌烦也没用,你还是要跟我在一起待一辈子。” “...”缚宁懒得搭理他。 厌烦? 怎么会,她早就习惯了。 他太老实才更让人担心,因为有可能在悄悄憋着坏。 两人回到各自所在的楼层,缚宁在房里边翻看刊物打发时间,边等着苟明之拾掇好了自己上来。 直到午饭时间,还没见人来。 下到2楼主卧室去找,依旧没见到他。 到餐厅时,苟明之已经坐在那,质地柔软的黑色法式衬衫显得他典雅高贵。 听见她脚步,他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正想着让人叫你下来。” “我不是说让你收拾好了来找我吗。”缚宁走过去,坐下:“你洗个澡难道把脑子也泡发了。” 佣人开始把剩下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苟明之如常笑笑,动手往她碗里添了点食物:“被别的事耽搁了。” “借口。”缚宁视线顺着他手背,滑到他微敞的领口处:“你把自己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 “看来我这样子,你很满意。” “...”缚宁。 他在故意回避,明显是不想聊她到时候必须要出门的话题。 饭吃到末尾。 缚宁放下餐具,擦过嘴,直入主题:“我有我的工作。” 他没听见一样,依旧吃自己的,食物被他送进嘴里,无声咀嚼。 缚宁静静看着他,也不着急。 “这两天我们总是在餐桌上闹得不愉快。”苟明之似乎也憋着口气,无奈地放下餐具。 “拖着不是办法,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苟明之静默一会儿,浮出浅笑:“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 缚宁太阳穴剧烈跳动一下。 压住火,站起来,掌心撑住桌面,俯低身子,盯着他眼睛。 “你说过你会听话。” 苟明之抬手覆盖住她撑在桌面的手背,柔声笑道:“除了放你走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听。” 缚宁没将手抽走,任由他裹着,只皱了皱眉:“我没说我会走,但我必须出去工作。” 前途大好的头部模特说不做就不做的吗? 收入可不低。 见自己没有被甩开,苟明之安心很多,放轻语气,解释。 “你有前科,之前我本以为你要离开的话至少会跟我打声招呼,结果呢...扭头就找不到你人,联系方式也都被你删了。” 缚宁一时语塞。 缓了会儿,垂眸凝视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换谁被个来历不明的人死追着不放都会选择逃走,那是我的问题?” 苟明之半晌没说话。 思考一会,他试着提出建议:“你目前近百万的月薪,我开给你,你就安心在这待着不好吗?” 不好。 该做笼中雀的是苟明之,而不是她。 宠物只能喂养在笼子里,饲主才有随意外出的权利。 缚宁掌心一下一下抚着他发顶,开始攻心:“动动脑子,但凡我真的同意跟你待在一起,那么你的就是我的,所以我为什么不去挣别人的钱,非要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这样多不划算?” 这话苟明之爱听。 他垂着双笑眼,任由她手指在他发丝间游移穿插,抚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看起来温顺又粘人。 享受过抚弄,苟明之睫毛开合一下,理智回笼。 “你...是不是又在哄我?权宜之计,让我放松警惕之类的。” 缚宁感受着他发丝缠绕指尖的微妙触感,口气不咸不淡:“你有见我浪费时间哄过别人吗?” “有,萧思木阿。”苟明之眼睛在笑,讲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她干什么事你都能容忍,简直惯她惯得没边。” 缚宁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萧思木的坏话。 拨弄他卷发的手顺着他面颊下移,覆盖在他唇上:“她比你可爱得多,也没你那么不老实。” 苟明之握住她手腕,拉下来些,吻上她指背,嗓音轻柔含糊。 “我会听话,那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缚宁将手抽回来,指背搁在他肩膀上,擦净。 俯身吻了吻他眼尾,垂眸注视他精致非常的面孔,语气凉薄:“那要看你表现。” 苟明之眼神恍惚,手圈住她腰,昂起下巴,想更进一步。 缚宁起身离开,让他期翼落空。 苟明之视线在餐桌正中那个空落落的主位扫过,既而落在女人毫不留恋转身走出餐厅的背影上。 眼尾还残留着她唇间的柔软触感,那股独特冷香似乎还在耳廓飘荡,想要浸透骨髓。 他指腹触了触自己眼尾,忍不住低笑:“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 等缚宁回到卧室。 苟明之擦擦嘴,搁下餐具慢悠悠乘电梯来到三楼。 从电梯走出,他盯着远处规规矩矩守在缚宁卧室门口的两个佣人。 佣人察觉到他。 苟明之招手让人过来。 两人看看身后的卧室门,迈步过来:“先生。” 苟明之点头,问得随意:“她这两天有想要偷跑的苗头吗?” 这两天缚宁除了吃饭的时间点,基本不下楼,就窝在卧室里,他不去找,她也不主动出来。 送的食物有在好好吃,备在衣帽间里的衣服也会换着穿。 太正常了。 反而显得有点不正常。 两个佣人回忆一阵,如实回答:“没有先生,小姐一直很安静,适应得也快,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苟明之盯着远处紧闭的卧室门,交代两人:“你们不用再守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吧。” 两人应下,正要退开。 苟明之视线从卧室那扇紧闭的双开子母门上收回来,扭头看向窗外。 底下打理花园的人正忙活着。 “等等。”他叫住即将离开的佣人:“你们说她卧室会不会太闷?” 佣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领神会:“肯定会,摘些漂亮的花养在卧室里的话,小姐的心情说不定会更好。” 苟明之唇角微弯:“我也这么觉得。” 第150章 主意大的很 杨嫜拿着补办好的户口本从办事大厅出来时脸色特别难看。 之前发信息让缚宁把户口本还回来,结果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缚宁不还就算了,还把她拉黑,怎么都联系不上,只能重新补办。 杨嫜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再度翻开户口本,一页页查看。 还是没有缚宁的那页。 “呵-”她合上页簿:“行阿缚宁,毛长齐了,主意大得很。” 家庭式的户口本页里,只剩户主缚濒和其妻子杨嫜两个成员的资料页,还笑话般紧密镶嵌在其中。 杨嫜拿出手机拨打那个连着半个月都打不通的号码。 依旧只有一道冷冰冰女声提示音机械性的回荡在耳边:“您拨打...” 没等提示音说完,杨嫜猛然挂断电话,手机被她扔进中央扶手箱的储物盒内。 正要发动油门,手机响了几声。 杨嫜身子一顿,忙拿起来看。 徐异:[杨阿姨,你们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阿] 徐异:[我前些天逛街看见有适合你和姐姐的东西,就买下来带去怡园小区,想着看望看望你们,结果去了才发现你们已经搬走了] 杨嫜低哼一声。 不是缚宁,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回来了呢。 收起那点思绪,回复。 [这段时间事情多,阿姨就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现在搬到很久以前住的老小区里暂住] [小异你总是这么想着我们,只可惜你缚姐姐好赖不分] 徐异:[杨阿姨,东西我已经买了,我放家里也没用,不如你把你们现在住址的坐标发过来,我好给你们拿过去] 杨嫜盯着屏幕,扬了扬眉尾。 有人上赶着要来送礼物,不要白不要。 她回复:[既然小异你这么有心,那好吧] 将坐标发送过去。 杨嫜驱车回到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换下开车专用的平底鞋,将高跟鞋重新套回脚上。 从车库坐上电梯到达所在的楼层,她跨出电梯门,鞋跟踩上楼道。 没走几步,同楼层,挨着杨嫜住所的隔壁住户开门出来。 看向杨嫜的眼神暗含鄙夷和不屑:“哟,杨大美女,多少年了,还是老样子,保养得真好阿。” 一番话看似夸赞。 其中隐藏的讥讽,只有杨嫜能品味得出来。 杨嫜停下步子,站在对方家门前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扯出个笑来。 “是阿,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怎么老了这么多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美容院,要不要推荐给你?” “女人嘛,还是得对自己好点,钱该花就得花。” 对方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抬手,想摸自己被繁杂琐事折腾得蜡黄的脸。 手抬至一半她又放了下去,笑了笑,转身锁门:“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我们家没那个闲钱让我去搞那些,但日子嘛,过得好不好自己才知道。” 将门锁好,她侧身越过杨嫜,话说得意味不明。 “你们时隔多年又再搬回来,可别再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打扰邻居休息阿,不然又被接连投诉逼得不得不搬走,那就太可怜了...” 杨嫜捏紧了手心,精致的美甲陷进肉里。 刺痛在掌心蔓延开,又随着手腕盘上来,像一株含有剧毒的藤蔓般钻进胸腔,牢牢扎进心肺,怎么也扯不下来。 这个贱女人。 敢接连讽刺她。 曾经她确实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妹,生在小地方的漂亮女人要是家里没点家底,那无异于一块放在煎锅上的鲜美肥肉。 没有想象中的优待。 环顾四周,只有一群妄图将她炸出油水、以裹口腹之欲的饿狼想要扑上来将她撕扯分食。 拼了命要跳出油锅有什么问题? 没钱,哪儿来的尊严? 这个黄脸婆就算看不起她,不也碍于两人家境差距大,有所顾忌,才不敢撕破脸,只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暗讽她吗? 杨嫜回过身,盯住女住户离去的背影,拔高音量:“活该你穷。” 女住户脚步一滞,接着往前走。 杨嫜走到自家房门口,开锁进门。 刚把户口本放好,外面客厅传来敲门声,她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去看。 外面徐异左右张望一下,拿起手机看过,又抬头看门牌号,明显是在对地址。 杨嫜调整下心情,忙伸手开门:“小异,这么快就过来了,阿姨也刚回来呢。” “杨阿姨好久没见了。” 徐异再度敲门的手放下去,自来熟地换上门口的备用拖鞋,熟练恭维。 “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几十年如一日阿。” 杨嫜关上门,将人请到客厅沙发处落座,给他递去茶水,自嘲起来:“哎,阿姨也老了,这段时间愁的眼尾皱纹都深了。” 徐异爽朗一笑,露出口白牙,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朝气迎面扑过来。 “哪里的话,跟同龄人比起来,您看着起码要年轻个十五六岁的。” 被这一通看起来真实自然的夸赞感染,杨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刚刚那点烦闷也就此烟消云散。 没聊几句,她视线被徐异放在身旁的几个包装袋吸引。 都是大牌子,没一个便宜的。 于是抬手指了指,故意引导:“这些是...” 徐异四处找寻缚宁踪迹的视线这才收了回来。 “哦对了杨阿姨,你不提我都忘了。”他拎起一个包装袋递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了小异。”杨嫜嘴上推辞,手却没有犹豫,笑着收下。 她拆开包装盒,取出被精心包装过的女士皮包来翻看。 简洁的样式,细腻的真皮皮面,挺括不软榻的版型。 这不是这个牌子刚出的最新款吗? 杨嫜有些爱不释手。 这孩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徐异依旧一副尊敬长辈的乖孩子样,手却拽住其他包装袋的拎绳,不着痕迹得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生怕被抢。 “怎么没见到姐姐?她今天有工作吗?有工作的话这都快晚饭时间了,也该回来了阿?” 第151章 骂你怎么了 连着三个问句问得杨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抬头看徐异一眼,将包放回包装盒内。 她整理下思路,低讽地笑了声,干脆挑明来讲:“小异,我跟你缚姐姐...很久都没联系过了,你恐怕是白跑一趟。” “杨阿姨这话什么意思...” 徐异意识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得沉下来,但还是客气询问。 “是没联系,还是联系不上阿?” 杨嫜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接着解释:“联系不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江城这么大,要是想找的话难度太大了。” 徐异半晌没说话,嘴张了张,也没发出个声音来。 他脸色沉得吓人,偏偏又得忍着想要出口的脏话装有礼貌,显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只有侧额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杨阿姨,真的连你也联系不上姐姐吗?你给她打电话试试呢?” 杨嫜看着他还抱有一丝期待的眼神,彻底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试过了,电话被拉黑了,她连户口都迁走了。” 憋了许久的徐异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猛站起身,彻底爆发。 “老子他妈的伺候你这么久,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找不见了!” 撂下话,他不安地来回走动,烦躁与焦急在心底越积越深。 “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那么大个江城,要我上哪儿去找?” “阿,妈的烦死了...” 杨嫜抬头,看着满脸戾气、出口成脏的徐异,顿时没反应过来:“你?...居然骂我?” 虽说她知道这孩子嘴甜机敏,是有意讨好,但没想到私底下是这副模样。 压根一副惯坏了没教养的混蛋胚子。 徐异停下走动的脚步,侧身看过来,眼底已经浮起几根血丝。 他嗤笑一声,执拗得质问:“骂你怎么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老子当提款机了?” “要是敢不服气,我直接让人在你店铺旁边开家一样的新店,就比着你店里标的价卖,不出几个月保准给你干倒闭。” 杨嫜迅速回过神来,掐着手心,镇定地扯唇笑了笑。 “知道你们家底厚,不过这么久以来,阿姨没配合你吗?阿姨也没刻意为难过你吧?哪次不是知无不言?” “现在找不到缚宁的踪影,也不是我期望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完全不用这样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徐异转过身来,看她几秒,没反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转而指了指她身旁的包:“那个就当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要是姐姐哪天想不开突然联系你,记得告诉我。” 没打算多留,徐异拎起其余的包装袋迈腿要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嫜也无意挽留,眉尾抬了抬:“好阿。”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 确认她没了作用,这孩子肯定也懒得再跟她有牵扯。 又何必腆着脸去维护两人因为缚宁的离开而转眼就破裂的关系。 杨嫜抬手往搁在身旁的包面上摸了摸,感受指腹和掌心下令人舒心的质感。 反正这么久以来,也从这小子身上捞到不少好处。 已经相当划算。 “砰” 玄关处的门被离开的徐异毫不留情地甩上。 杨嫜看向门口,不屑嗤笑:“小王八蛋,摔给谁看。” ... 缚濒所就职的科技公司内。 办公室里半数人都离开工位,堵在办公室门口。 没多久一个笑得春风得意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门口迈步进来。 众人迎上去,恭维奉承接连响起。 “恭喜阿秦工,这么些年总算熬出头了,我可是最开始就支持你的,这升职加薪了下班不得约上大家伙儿一块儿庆祝庆祝?” “这秦工,哦不,该叫秦副经理,以后可就要单独坐一间办公室,不能跟我们挤一块儿咯,可不得聚聚嘛。” “还得是秦工,论资历论技术,你不升谁升阿...” 仔细听,一群恭维逢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小声劝诫。 “欸欸欸,嘘...小点声,没看缚工脸色不好吗?” “也是啊,缚工也是老资历了,要是嘴上没把门,好端端把人得罪了可不好...” 被人围住的秦工关上办公室的门。 扫视众人,喜上眉梢,却也还算谦虚:“嗨你们几个别拿我开涮了,我运气好而已。” 工位上坐着的缚濒听见这话,讥讽得笑出声,指尖用力敲击着键盘。 运气好?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他靠着裙带关系才顺利升职的。 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个走后门卖屁股的老东西,也不知道在那得意什么。 跟缚濒交好的同事凑过来低声劝解:“缚工别生气,大家也知道这原本是属于你的机会,但...同样的资历,人家后台硬,咱们这些,就是比不过...” 缚濒停了手里的活儿,忍不住苦笑:“机会难得,说没就没了...” 这边罩着乌云般的低气压。 那头叽叽喳喳热火朝天,本来看好缚濒的一些人也忙着凑上去溜须拍马,重新站队。 一个办公室,场景划分两极,冰火两重天,却分外融洽。 应付过同事,秦工走到办公室正中,面上带笑,招呼众人:“正好今天人比较齐,待会儿下班我做东,大家给个薄面来聚聚,好热闹热闹。” 一番话看似谦逊,缚濒却接收到对方暗自投来的挑衅目光。 狗杂碎,想装大度。 看他不选家死贵死贵的餐厅让他出出血。 缚濒起身,扯唇挤出点笑,率先代替众人答应下来。 “既然秦副经理都开口了,那当然要给面子,大家共事多年,情义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一般的苍蝇小馆早就配不上我们秦副经理的身份,我们等会定要选个高端大气的好地方才行阿,大家说是不是?” 眼看缚濒居然都答应了,众人也纷纷附和。 “对对,缚工可真是好度量...” “那等会选好地方,就把地址发在群里。” 秦工脸色一僵,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架起来。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也好,大家随便挑,只要能吃得开心就行。” 第152章 撒气 下班后一行人久违得聚在餐桌上,有说有笑。 缚濒憋着火气,应付那些虚伪至极的同事。 酒过三巡,滚了滚发涩的喉头,酒明明该是浓烈灼热的,这时候却苦得不行。 眼看着应付得差不多了。 他举起酒杯,表露歉意:“不好意思阿各位,我爱人来消息催我回去,这最后一杯喝完我就要先失陪了。” “哎哟缚工...嗝...你这还惧内呢...” “哈哈哈哈,你们懂什么,有人管着,可是莫大的福气。” 缚濒听着一群人和谐的哈笑声,也没接下这话茬儿,仰头,任由一杯酒下肚,跟众人道别。 代驾在前面开车,缚濒在后座翻看手机。 消息...根本没有杨嫜发来的消息,他和杨嫜之间早就无话可说。 不,还是有的。 会谈钱,谈资产。 不得不佩服,杨嫜这个女人二十几年来可谓无比专一,眼里永远都只有钱,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欲望不可止,无穷尽。 既然她当初是为了城市的户口才跟他结婚,现在又为了避免资产分割而隐忍着不甘心离婚。 那自己揍她几顿,发泄发泄情绪,完全合理吧。 想要利用人,就得做好被利用的觉悟才对。 这样才算...公平。 缚濒走出电梯,踩在楼道上,脚底轻飘飘。 拖沓的脚步回荡在楼道,而陡然响起的关门声也引起他注意。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染着粉发的年轻男孩正从他家里出来。 缚濒视线上移,确认过门牌号。 没看错,确实是他家。 心底压着的火混着酒意烧得他燎心燎肺。 男孩迎面走来,盯着缚濒的脸,脚步跟着慢下来,问:“你是...?” “哼。”缚濒也停下脚步,忍着心底狐疑,反问:“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男孩盯着他的脸观察一会。 忽的笑了:“噢,原来是杨阿姨的老公阿,杨阿姨这么久以来可是陆陆续续收了我不少好处,叔叔有这么一个精打细算的贤内助,真让人羡慕阿。” “呵,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缚濒腮帮鼓起,心中已经相当不快。 “有功夫羡慕别人不如管好你自己的腿,你家大人难道没教过你,别擅自往别人家跑吗?” 这小子年轻气盛、朝气蓬勃、容貌出挑,无一不是杨嫜所偏好的特征。 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女人,他怎么会不了解? 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此时发了疯一样在心底生根发芽,滋生扩散,遍布全身。 男孩盯住缚濒压着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声调爽朗又少年气:“还真像...不过还是差了点。” 缚濒捏了捏手心,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男孩已经越过他,乘电梯离开。 客厅内。 杨嫜见到开门进来的缚濒,随意瞧过他一眼,起身要把新得来的包拿进房间收好。 缚濒关好门,视线从她手里扫过,意味不明得开口讽刺:“又买包了阿杨嫜。” 杨嫜拨动下头发,讲话毫不客气:“管得着么你。” 缚濒脸色变幻,眼神阴郁骇人。 压根没在意他难看的脸色,杨嫜接着往房间走。 脚步声由远及近,缚濒燥郁升腾的低吼质问也迅速达至耳畔。 “我告诉过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想着勾三搭四的,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阿?嗯?” 杨嫜被拽着手腕拉扯回去。 过激的力道带着她身体猛然撞向缚濒前胸,鼻子瞬间磕在对方胸膛上。 剧烈尖锐的痛感以鼻梁为起始点,往整个五官四散开,裹住发麻发紧的头皮。 杨嫜退开几步,指腹摸了摸鼻尖,刚一碰就痛的不行。 “嘶...我的鼻子!” 她下意识就着手里的包装盒朝对方猛砸过去。 “混蛋东西!去死!” 缚濒忙松开她手腕要躲。 没躲开。 ‘砰’ 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方形包装盒坚硬尖锐的盒脚在他侧额上破开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由深到浅,从侧额鬓发划拉至眉心附近,藏在鬓发里的伤口最深,没几秒血就倏倏得往外浸。 汇聚而成的鲜血凝成一团,从眉尾穿插而过,一路往下,在缚濒侧脸织出道艳丽红河。 他抹掉眼尾的血,盯着指腹的鲜红血迹,恶狠狠捻开。 字从齿缝里一个个往外蹦:“怎么,还想谋杀亲夫阿?” 杨嫜手隐隐发抖,却并不觉得愧疚,只是拿起手里的包装盒查看。 “我额头的疤不也还没消吗,你也去缝几针不就好了。” 手里的包装盒角除了零星的一抹血痕,也没什么损坏。 她拎起自己衣角把盒角擦干净,如愿见到包装盒重新恢复到崭新的模样。 “呵,缝几针不就好了。” 缚濒被血腥气激起些暴虐因子,没去处理伤口,反而两步逼近,伸手要来揪她衣领。 “好阿,你给我砸这么大一口子,我是不是也该回报你一下。” 杨嫜莫名嫌恶,一把拍开他手,转身就要逃往卧室里。 刚要迈进卧室,头发被拽住。 杨嫜顿住脚步,回眸怒斥:“你该不会是自己不中用,晋升失败了,就回来找我撒气吧?” “我不中用?”缚濒扯着她头发往卧室里拖,愤恨地念叨着:“我不中用我当年掏那么多钱给你开店?我不中用我当年不顾我父母反对一意孤行要娶你这个大山里、只读完初中的半文盲?” 拖鞋在仓乱中脱离,一前一后散在地上。 杨嫜扔掉包装盒,挣扎着要挣脱,却怎么也无法将长发从对方手里揪出来。 双肩被扣住,往前推搡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抵压到床边。 她手止不住挥动,两人扭打起来。 床头柜的玻璃杯被打翻,里面装的水瞬间溅开,打湿墙面和床头插着线的插座。 “啷当”倒下的杯子左右滚了滚,杯内剩余的水沿着杯口流得台面到处都是。 为防止她再挣脱,缚濒将杨嫜双手反剪在身后。 她后脑勺也被他控住,整张脸被迫埋在床褥上,被褥捂住她的眼睛口鼻,脑袋没办法扭转偏移,眼前一片漆黑。 窒息感慢慢加深叠积,听觉却还灵敏。 见她没什么力气再挣扎,缚濒弯身附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声警告:“我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中不中用。” 第153章 免费沙袋 每到窒息而死的边缘,缚濒就扯起杨嫜的头,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久,缚濒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正要点燃,垂眸见杨嫜已经迷糊。 大发慈悲般松开绑着她手腕的皮带,夹着烟的手也跟着伸过去抓住人后脑,将她闷在被褥里的脸偏转到一侧,以免她真背过去了。 杨嫜胸口剧烈起伏,像搁浅濒死的鱼儿奋力扇阖鱼鳃。 缚濒点燃烟,扯扯唇,对她无法再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异常满意:“总算服帖了。” 杨嫜动了动手臂,撑在被褥上要起来:“就凭你,也配让我服帖?” “这么些年了,说话怎么依旧这么不饶人。” 缚濒好心情地抖了抖烟灰,伸手将滚烫的烟头杵在她手背上。 “你这脾气,真的要好好改改才行阿...” 杨嫜抓紧了掌下的被褥,手背灼伤的痛感抵不过眼下对缚濒的入骨恨意:“做梦。” 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要是缚宁还在的话他能有这么肆无忌惮吗? 由三人搭建而成的三角形缺失了一角,原本畸形却稳固的结构就会被打破。 “杨嫜阿杨嫜...”缚濒走出卧室,抑制不住的放声哈笑:“你不如就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每天对我嘘寒问暖,为我洗手做羹汤好了,那样我肯定会对你温柔一点的。” 杨嫜起身关上房门,锁住,盯住自己手背被烟烫红的圆点。 常年的怨怼和不甘即将破堤而出。 缚宁怎么能跑?她怎么敢跑?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一点用处也不发挥就这么走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逍遥自在。 杨嫜捡起地上的包放好就坐在床沿发愣,天渐渐黑了也毫无察觉。 想打起点精神来,却只剩下满心疲劳和无力,整个人被困意裹挟,身子一软,歪倒在床上。 梦里什么都有。 温柔体贴的丈夫,聪明活泼的孩子。 杨嫜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再抬起头去看时面前只立着一大一小,套娃般的缚濒和缚宁。 大片火光从那两人脚底下往上烧,将两人烧了个干净,呛人的滚滚黑烟窜进肺里。 那种熟悉的窒息憋闷感和身体被灼烧的痛感全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杨嫜!”耳边传来缚濒急促的叫喊:“杨嫜!开门!!” 急促的拍门声把杨嫜唤醒。 她睁开眼睛,本该漆黑的房间被火光映照得发红发亮。 火势是从床头蔓延过来,实木衣柜早就被烧着,翻滚的浓烟熏黑墙面。 床上半边被褥被烧得裹作一坨,已经波及杨嫜所躺的位置。 “啊!”手臂上衣料瞬间被烧着,发尾也被波及,杨嫜惊得瞬间站起身来。 燃烧的衣料紧贴着皮肤,她想用手去拍灭,却被烫得把手缩回来,周身焦灼的痛感让她额上冒了层虚汗。 急忙躺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把火扑灭。 融化变形的衣料沾在皮肤上,扒也扒不下来。 “咳、”房间内持续不断的浓烟呛得她直咳嗽,眼睛熏得睁不开:“咳咳。” 门板还没有烧到,正被缚濒拍打,发出剧烈的震动。 “出来杨嫜!” “着火了,赶紧出来阿你!” 杨嫜伏低身子,摸索着去开门。 “咔哒” 门锁打开。 缚濒闯进来,被火势和杨嫜的模样惊了惊,随后遮住口鼻蹲下,试图把她托起起来。 “起来,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杨嫜有些迷糊,胸口早就被呛得发疼,这时候慢慢缓过劲儿来,费力睁开眼睛瞪着缚濒,哭笑不得:“你居然...还知道来叫我...我眼花了吧...” 后面的火势跟着席卷出来,眼看已经要烧到门口。 缚濒嫌她动作太慢,一把薅住她头发,拎物件似的把她拎起来,捂在衣袖下的声音讽刺又沉闷。 “呵,这很奇怪吗?” “你要是没了,我上哪里再去找个像你这样好看又抗揍的免费沙袋?” “还是你用着称手。” 周遭火光不断跳跃,灼热刺眼,杨嫜身上的烧伤本该是痛的,眼下她却没有知觉般感受不到。 从缚濒嘴里传出的话比那些烧得通红起泡的皮肤还要让她痛苦折磨。 眼看着卧室要被烧干净,刺骨寒意从杨嫜心底油然而生,通身没有痛,只剩下了冷。 不可以。 杨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不顾头皮的剧痛,将头发从缚濒手里生生扯回来,迈步就往房间里冲。 缚濒愣了愣,急忙回身拽住杨嫜后领,恼怒地斥骂:“你不要命了,赶紧滚回来!” “放开我,我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杨嫜头也不回,用力往前迈。 这老破房子没就没了,有钱还能再买。 后领被缚濒抓住的那截残破衣料“撕拉”一声断裂开。 重新获得自由,她到卫生间去随手抄了根帕子打湿,捂住口鼻,越过已经蔓延到卧室门口的火势,快速冲进卧室就着火光翻找。 烧得滚烫的家具把她手心手背都烫得通红起泡,她却不管不顾。 已经逃到客厅的缚濒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卧室,熊熊火光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目眦欲裂。 许久没见杨嫜卧室出来,他回过头,径直穿过客厅要开门自己先出去:“这个嗜钱如命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第154章 咎由自取 杨嫜在卧室翻了好一阵,没摸到那个印象中的储物盒,急切和绝望像这场大火一样,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嗓音嘶哑带上哭腔。 “怎么会...怎么会?就放在这里的。” 线路出了问题,灯早就打不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根本看不清,只能不断用手去试探摸索。 绝望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抵近。 缚濒折返回来蹲下跟她一起找,摸了几下没摸到,焦急地斥骂:“你到底藏哪儿了?!再找不到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他一边摸索,一边看门口,似乎时刻准备着伺机先走。 杨嫜压制心底焦灼和无意识的惧意,咬着牙在柜底挨着摸了一遍,直到摸到一个盒状的物体,喜不自胜,连忙取了出来。 正要起身,着火的衣柜轰然倒塌。 杨嫜堪堪避开。 “唔-”缚濒发出短促而痛苦的的闷声,两人高的实木衣柜将他牢牢压在地面。 背部陡然的剧痛和压在身上的重量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动弹,只能着急地催促杨嫜。 “愣着干什么?!” “咳咳、咳、快来抬这个柜子阿!” 杨嫜站直身子,咽了咽口水,额前的冷汗顺着眉心往下,淌过鼻梁。 心跳忍不住加快。 “咚咚”“咚咚”打鼓一般激烈地跳动着。 脚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踩上还在燃烧的衣柜,快步越过去,手死死捏紧湿毛巾捂住口鼻,冲出卧室。 缚濒的催促呼喊还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 “杨嫜?!” “你给我回来!” 她充耳不闻。 “杨嫜!”身后传来缚濒声嘶力竭的嘶吼:“你要是敢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已经跑出卧室门的杨嫜瞬间汗毛倒竖,脚步也跟着顿了顿,手心全是汗。 屋内烧得滚烫的家具裂开道漆黑缝隙,宛若地狱使者睁开了眼睛。 缚濒后背的衣料被火焰迅速侵蚀,蔓延,燃烧殆尽。 他咬牙忍住背上被烈火焚烧的剧痛,手臂前伸,指尖在地上抓挠,试图自己往外爬。 杨嫜牙关打颤,双腿像突然被定住,一时间迈不开步子。 她强迫自己转身回望过去,鼻尖居然隐隐闻到一股皮肉被炙烤过的反胃焦香,直令人作呕。 而缚濒趴在地上艰难求生的画面被火光映照得无比清晰。 看过一眼,杨嫜转回头,艰难地迈开步子往玄关门跑。 心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是她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得出的结论和经验。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抓住,再难有。 “呵...哈哈...”缚濒望着她背影,手指在地上扒出几道灰黑色的指痕,眼神绝望又疯狂。 “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不、不、我不要等...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你给我等着杨嫜!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烧得噼里啪啦的衣柜猛然炸开,溅起火星。 屋内男人痛苦的惨叫和不甘的恸哭,混着物品燃烧时的“毕剥”细响,如同厉鬼般凄厉骇人:“杨嫜,杨嫜,救救我阿阿阿...” “杨嫜!” “别走,别走,求你回来帮帮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不会再打你了!” “咳咳...”缚濒哀求声越来越微弱,最终连痛苦的呜咽和咒骂也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贱女人...我要杀了你...我就该...杀了你...” 杨嫜瞪大眼睛,望着前方浓烟缭绕却怎么看怎么清晰的道路。 加快脚步,打颤的牙关逐渐恢复平静。 终于冲到玄关,开门出去。 她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楼道,手死死抱紧怀里宽扁的储物盒,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这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 ... 城东。 三楼窗边。 缚宁查看过时间,合上手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等着本该准点响起的敲门声。 桌面花瓶内的淡绿色桔梗鲜亮清雅,把原本冷寂孤清的卧室点缀得鲜活了些。 门外半天没动静。 怪了,按理说,现在门口那两个佣人该来敲门叫她下楼吃饭才对。 打开卧室门,门外空荡荡,原本守着的两个女佣人根本不在。 缚宁自己往楼下走,走到二楼,底下一人匆忙往楼上跑,看见她便停住脚步在前引导:“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正想去叫您呢。” 缚宁点头,越过他:“苟明之人呢?” 佣人跟在后面回话:“先生有事外出了一会儿,刚刚才回来,现在就在楼下。” 缚宁‘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经过一楼大门,苟明之淮冬两人正往里进,嘴里也在低声交谈。 俩人一见她,同时止住声音。 缚宁没打算去打探他俩的谈话内容,无视两人,直奔饭厅。 苟明之几步跟上,低声下气得解释:“我们只是在谈工作的事,怕你不爱听就没接着说,不是...” 缚宁头也没回。 拙劣的借口。 手腕被他握住,只好回头,冷声问道:“继续说,不是什么?” 苟明之丝毫不见心虚,掌心下滑,握住她手背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不是防着你。” 距离太近,缚宁视线瞬间被他的身躯遮挡。 没管苟明之嘴里的说辞。 她微微偏头,看向后面镇定自若一言不发的淮冬:“你身边的人全都被你带坏,可谓蛇鼠一窝。” 苟明之没听懂一样,脸上挂着笑,自顾自说:“我也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想跟你解释一下。” 缚宁看着那张温温柔柔的面孔,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干脆顺着他话讲。 “那好,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谈工作。” 她朝淮冬勾手:“别站那么远,你也过来。” 淮冬脸色变了变,几番踌躇,还是几步跨到两人身旁。 “小姐。” 缚宁看着两人,平静吩咐:“来,你俩就当着我的面把刚刚交谈的内容重复一遍。” 第155章 替代品 苟明之眼神看似随意得落到淮冬身上,淮冬顿时显出几分为难。 缚宁将这明里暗里的施压看在眼里,开口替淮冬解围:“你往哪里看,眼睛转过来。” 苟明之视线回落到缚宁身上。 淮冬顿时松了口气,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几番斟酌,还是松了口风,对苟明之劝解:“您总按自己逻辑做事会在小姐身上栽大跟头的。” “我有我的考量。”苟明之笑容减淡,开始不动声色得赶人:“你先去饭厅。” 见淮冬已经离开。 缚宁把手从苟明之手里抽出来:“说吧,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我有关。” 苟明之怕她误会不假,但不妨碍他下意识对很多事进行隐瞒。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手腕抬了抬,想再度来拉她:“今天...” “苟明之。”缚宁直接避开,提醒:“不要再消耗我本就对你为数不多的信任。” 沉默半响,他弯起眼眸:“小事而已,根本没必要让你知道的。” 在缚宁平静的注视下,他再度开口,语气稀松平常:“你父母出事了,火灾,一死一伤。” 缚宁被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冲击得愣了片刻。 一死一伤... 做好心理建设,她下意识掐紧了手心,缓缓问道:“死的是谁?” 缚宁紧紧盯住他嘴巴。 同时一股不该产生的期待,也从心底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恶劣得冒出头来。 苟明之将她罕见显露的情绪尽收眼底,俯身环住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脊背,试图平复她情绪。 “死的是缚濒。” 缚宁吊在喉头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原处,手脚莫名有些发麻。 他接着说:“火扑灭后,他被发现时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杨嫜被我安排到了一家私立医院接受治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不过她听到缚濒惨状时吐得特别厉害。” 缚宁安静靠在苟明之怀里,调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的呼吸,后背的手规律地抚过,哄小孩一样。 她整理好情绪,拦住他将要再次抚过她脊背的手臂:“够了。” 一如往常的冷淡嗓音引得苟明之垂眸注视她神情,打趣道:“你总这么坚强显得我很没用处。” “你能别给我额外找事就是最大的用处。”缚宁从他怀里退出来。 苟明之观察过她脸色,柔声询问:“不能多抱会儿吗?” 缚宁没回答,越过他就要往大门走。 缚濒死了,那她跟杨嫜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有所缓和或改变呢? 毕竟横在她俩之间那个矛盾的源头都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她明白这几率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刚走出几步,苟明之几步迈过来,挡住她去路,弯眸笑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缚宁停住脚步。 这家伙是不是应激...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会回来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苟明之眨巴下眼睛,对她的主动邀请好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自如应对:“你是说不介意我跟着你...?” “介意。”缚宁想也没想,一口否决。 他一副‘这才对’的眼神看得缚宁隐隐有些不爽。 她唤佣人取来苟明之外出要戴的桶帽,示意苟明之低头:“但是目前勉强可以容忍,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迟早会换个听话本分的。” 意识到两人关系有在渐渐发生转变。 苟明之轻声笑笑,直起身整了整帽檐:“好,那你也不要总想着离开行吗?” “行。”缚宁点头,拉着他手腕,带着他一起往外走。 “那你还吃我做的饭吗?” “会吃。”缚宁继续应下。 “那...” “你问题是不是太多了点?”缚宁回过头,淡淡打断。 苟明之笑容黯淡下去,显出几分柔弱:“这就,又开始嫌我烦了吗?” 闻叔为即将外出的两人拉开后座车门,视线不动声色扫过二人,也不多话。 缚宁一把扔开苟明之手腕,率先坐进车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察觉我更喜欢你这副模样,快点上车,演上瘾了?” 苟明之弯身坐进来,侧眸看向她,脸上挂着微笑,嘴上游刃有余得倒打一耙:“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车身开始移动,缚宁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车内没安静多久,苟明之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缚宁嫌他磨磨叽叽,主动开口:“有话就说。” 苟明之悄无声息地挪动位置,挨近她,手指试探性地勾握住她指节,细微摩挲。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杨嫜更好,她现在情绪不稳,而且也比我想象中固执。” 缚宁依旧闭着眼睛,将手抽回来,双手环抱于胸,不给他可乘之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苟明之,你也很固执,杨嫜有她的追求和执念,你的执念又是什么?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也在透过我的脸看别人吗?” 没等来回应,只有手被强硬拉过去与苟明之十指紧扣。 “这是我的秘密,不要告诉你。”他语气里有一丝赌气的味道,像小孩子在闹别扭:“反正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缚宁想再将手抽回来,却被他骇人的力道死死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秘密就秘密,非要握着她手说吗? 只好睁开眼睛盯着两人交扣的手,一字一句道:“现在是30几度的夏天,握这么紧会很热,赶紧松手。” 苟明之低笑一声,眼眸微弯:“不热,你手总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缚宁看着他这温柔解意的模样,手指捏住他脸颊肉,扯面条一样扯了扯。 “你这张面皮,看着有够碍眼。” “痛...”苟明之微微皱眉,却不闪躲阻止:“要是给我掐出淤青就不好看了。” 缚宁松开手指,观察过他脸颊。 是有点红。 转而垂下手臂,冷嗖嗖调侃:“放心吧,脸皮那么厚,没那么容易就淤青。” 第156章 最后的赢家 到达医院时,缚宁手心都硬生生被苟明之捂得出了点汗。 好在车里冷气开得足,不然她恐怕真会受不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vip病房门口,缚宁拎着果篮和慰问礼品盯住紧闭的房门,犹豫两秒,握住把手就要推门进去。 苟明之环住她腰,低声笑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好好在外面待着,这是该我自己面对的事情。”缚宁瞥他一眼,独自进了病房。 病房内开着暖黄色的灯光。 病床上,杨嫜四肢烧伤的创面都被包扎起来,白色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令她难以动弹,活像个木乃伊。 幸而脸没被烧伤,只是头发烧没了大半,剩下半截头发压在脑后,在枕头上铺开,焦枯枯的,同她现在的眼神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意识到有人进来,杨嫜垂下眼皮往这边看,眼睛猛然瞪大,声音虚弱又惊恐。 “你、你来干什么?!” 缚宁想要靠近的脚步一顿,定住心神,接着迈开步子走近。 将慰问的礼品悉数放在床头边的桌面上,淡淡回应:“经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杨嫜视线跟随着移到床头,又收回去。 苍白起皮的嘴唇缓缓张合,满是不屑。 “那个自称是你朋友的淮总费心把我安排到这,还请了护工照顾我。” “我说你有能耐阿缚宁,前前后后多少人拜倒在你膝下,难怪你看不上小异那孩子,结果是另有高枝能攀。” 缚宁神色平静,压根没把她话放在心上,只拿出一水果,问了句。 “要吃吗?我给你削。” 也没管杨嫜有没有回应,她拿起水果刀就默不作声地削起来。 缚宁垂着眼眸,白刃上反射出她的脸,心底那点期翼早就消失了大半,没剩下多少。 杨嫜依旧还是老样子。 尖锐,高傲,并且看不上她。 如果可以,她很想知道,究竟除了钱以外的什么东西才能入得了杨嫜的眼? 爱钱没错,可她为什么只爱钱? 偌大幽静的病房内,刀切开水果的细响显得尤其突兀。 分切好水果,缚宁叉了一块递到杨嫜嘴边,语气冷淡,没多少情绪:“吃吧,你嘴都起皮了。” 杨嫜盯着银白的刀身,眼神从缚宁握着刀的指尖缓缓上滑,途经手臂,落在她脸上死死定住。 原本涣散的瞳眸骤然猛缩,情绪莫名激动,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意识到自己表现奇怪,杨嫜偏开头不去看缚宁的脸,双眼无神得盯着无人的前方,近乎低吼。 “你假惺惺跑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偷偷跑了,我现在怎么会落得这种田地!” “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滚出去!滚出去!” 听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吼骂和怨怼。 缚宁心底那簇本来就快要熄灭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个完全。 只剩下一簇冒着余烟的灯芯。 期待彻底落空,她收回递出水果的手,将刀具慢慢放回果盘里:“放这了,你可以让护工喂你。” 杨嫜似乎陷入回忆里,眼底恨惧交加,情绪越发激动。 “快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滚!” “你就该跟你父亲一样去死!!” 尖锐的语调顿时就刺得缚宁耳膜作痛。 谁该去死? 该死的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 胸口憋闷得发疼,前胸抑制不住得起伏,加重加长的呼吸预示着这副身躯的主人正濒临失控边缘。 喉咙发涩。 究竟哪里才是突破口? 究竟要用哪种方式才能将这股仿佛积压了许久的窒息感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闭嘴!” 缚宁猛然俯身,掌心捂住杨嫜的嘴,阻止她还欲继续的推卸与责骂。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你活该!” 话音出口的瞬间,缚宁就有些后悔。 她来这的目的本来不是想要说这些话,无休止的争吵和辩解根本毫无意义。 杨嫜瞪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似在敌视一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被这反应刺痛,缚宁捂着女人下半张脸的掌心控制不住得往下压摁。 原来恨不会消失,只会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当没了缚濒这个怨恨的对象,那她就是让杨嫜将恨延续下去的最好的替代品。 喉咙传来一阵阵灼烧感,眼眶酸涩,视线也有点模糊。 她不明白身体里那股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痛苦到底是什么。 “我是爱你的,我分明是爱你的。”缚宁嗓音隐隐发颤,从没有过的嘶哑、无力:“至少曾经是。” 话音落下,一滴温热晶莹的水珠砸在杨嫜眼皮上。 杨嫜忽得愣住,眼底浮出些疑惑困顿之色,后又极快得湮灭、消散。 只剩下蚀骨的恨意在眸底挥之不去。 缚宁指节动了动,松手,直起身来:“算了。” 没了桎梏,杨嫜讥讽地笑了两声:“爱?” “缚宁,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咬牙切齿得拉长调子:“唯独利益永恒。” 一盆凉水从缚宁头顶倾倒而下,将她淋个透彻,也浇灭心底那丝仅存的侥幸。 她收敛情绪,垂眼注视杨嫜,语气平静如初。 “现在你已经得偿所愿,他死了,你还活着,一切都是你的,再没人能抢走,作为最后的赢家,表情别这样难看,该高兴些的不是吗?” 似是被这番话触动,杨嫜转而盯着天花板,没甚焦距的眼眸也回转了下。 遂扯唇喃喃自语:“没错...真是太好了...” 缚宁没打算再多待,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笑和难堪。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才是两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你应该也不愿意再看到我,我就先走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自己保重。” 没理会对方有没有回应,缚宁转身径直往门口迈去。 即将踏出病房时,耳边传来杨嫜微弱的呢喃:“原...你也...哭...” 缚宁没听清,顿了顿脚步,又再次迈开步子稳稳跨了出去。 第157章 好没出息 外边等待的苟明之见她出来,起身:“说完...” 紧接着他笑容凝滞,微妙得变换下脸色:“你哭过?” 缚宁越过他,去往缴费处,指腹触了触自己眼眶附近。 湿的... 正要用手背去蹭,手腕被苟明之控住。 他边叹气,边摸出一方巾要来帮她擦眼睛:“不过是跟人叙了会儿旧,怎么出来就变成这副模样,好没出息。” 对方含笑调侃的语调引得缚宁侧目,干脆夺过方巾,自己抵在眼睫处沾去水痕。 等擦拭干净,她转身,朝向苟明之:“过来。” 苟明之贴近些,柔声笑问:“怎么了,是想要借我的肩膀靠靠吗?” “张嘴。”缚宁将手里方巾卷成一团。 “...”苟明之视线扫过她手心卷好的方巾,低下头,嘴微微张开,讨饭吃一样:“阿-” 缚宁没犹豫,抬手便将方巾塞进他嘴里。 随后指尖右移,抵在他被方巾撑得张开绷紧的嘴角处:“你这张嘴还是堵上更好。” 说完,没再理会他,接着往缴费处走。 苟明之慢悠悠直起腰背,取下嘴里的方巾,跟上去。 来到缴费处,缚宁从医护口中得知已经有人提前缴纳过费用,并且剩下的余额完全足以支撑杨嫜后续的全部治疗。 她回头看着正往这边过来的苟明之,迎面走向他:“你安排的?” 苟明之目光掠过收费台,点了点头:“这里最好的烧伤科医生是杨嫜的主治医生。” “所以呢?”缚宁知道他话没说完。 “所以你就算是就把杨嫜扔在这不管不顾,她也根本死不了。”苟明之微微笑道:“别再来看她,你如果再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我就无法再确保她还能继续得到有效的治疗了。” “...明摆着威胁我阿。”缚宁想抬手去扯他脸,环顾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流,又把手放下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样样都不落下。 以为她在为难,苟明之稍稍偏头,低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放不下,我就该送她去和缚濒作伴...” 缚宁迈向医院出口,同时打消他顾虑。 “把你脑袋里那些不合适的想法收收,我没打算再来看她,等她治好了就让她走吧,没必要再去管。” 苟明之跟在她身边,帽檐下的眼眸弯成一条线,由衷高兴:“那是得快点把她治好。” 两人坐上车,前方司机开口询问:“小姐先生,您二位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直接回去吗?” 缚宁看着苟明之,问:“你等会儿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苟明之摘下桶帽,随手搁在一旁:“公司和下面产业的相关事务都有淮冬出面处理,我近几年都特别清闲。” 得到回答,缚宁告诉司机:“去一趟国际金融中心。” 车平稳行进。 很快抵达国际金融中心。 缚宁推开车门,回身叮嘱正要跟着推门下车的苟明之:“我要自己去挑点东西,别跟过来。” 苟明之开车门的手霎时顿住,转而揽上她腰,将她带回座位。 “要买什么?可以直接通知商场那边的人送到家里,那样比较方便。” 缚宁闭了闭眼,忍住从心底窜起来的不适,毫不留情戳破他心思。 “你怕我跑?” “...”苟明之心虚地挪开视线,不吭声了。 缚宁太阳穴抽痛一下,攥住他衣领,语气如同掺了冰渣子:“你怎么这么烦人,要不是看你...” 看他依旧如常挂着张温和笑脸,缚宁松开他衣领,伸手将那张脸从面前推开。 要不是看他把杨嫜安排得这么妥当,她根本懒得费心思去挑合适的礼物来送他。 像从前那样敷衍得给两个亲吻,完全比花费心力挑来选去要省事得多。 不想再跟他争。 “行。”缚宁推开车门直接下车,顺手将领口挂着的墨镜架到鼻梁上:“爱跟就跟吧,记得离远点。” 金融中心的一楼,二楼,都被她逛了一圈,始终没看见适合苟明之的物件。 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缺,又想找到符合他气质的就更困难了。 正想打道回府。 介绍饰品的店员拿出一方正的礼盒打开递来。 “女士您看看这款呢,这款是灵蛇外观的耳饰,蛇身自然流畅,由钻石镶嵌覆盖,蛇眼是用纯天然的绿宝石点缀而成...这款产品是珠宝大师...” 缚宁被这款产品吸引视线,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其中一个小蛇拿起来细看。 耳边已经听不见店员在说些什么。 脑海中自动开始估量苟明之那张脸与这副耳饰的适配程度。 挺适合他的。 明着温驯柔和没有棱角,暗里狠辣心机手段尽出。 “就要这个。”她将耳饰放回原位,掏出卡递给店员:“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不然也能早点回去,免得白白耽误时间。 店员乐开了花,有条不紊地打包:“您真的很有眼光,这款耳饰的价格比同类型的高太多,款式也独特,看的人比较少。” 话音落下,店员视线不动声色得从她身上扫过:“您的服装都是大手笔,但看着普通,我险些没辨认出来。” 缚宁瞬间意会。 原来一进门就在评估她,看她穿得简单,就判定她购买力有限买不起过于贵重的,所以觉得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店员已经抬手示意可以输入密码。 缚宁这才想起来问价格:“我刚才看的那些价位都在15万以内,这款是多少?” “女士,这款价格是30万。”店员笑容满面,热情周到地将包装好的礼袋推过来。 缚宁要输密码的手顿住,抬眸凉凉瞥向店员。 足足翻了一倍,一副指甲盖大小的耳饰,30万,听起来是夸张了点。 她突然有些犹豫。 送这个给苟明之会不会显得对他太过重视... 没多纠结,还是输密码付钱,拎着礼袋走出店门。 第158章 耳洞 跟在附近的苟明之一直保持着好一段距离,缚宁没去理会,直接先拉开车门坐进车内,没多久,苟明之也跟着回来了。 她不理解。 有必要防到这种地步? 车再度前行。 缚宁也随手将礼袋搁在了苟明之膝上,神色平静:“给你的。” 苟明之垂眸笑看一眼,没伸手去碰,反而有些抵触:“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来抵消医药费?就那么不想欠我人情?” 缚宁偏头看着他:“跟...” “拿回去。”苟明之匆忙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拎起礼袋塞回她手心:“我什么都不缺。” 话音落下,他偏开头,看向车窗外,像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话。 缚宁忍不住皱眉。 一天天闹不完的别扭。 耐性即将见底,嗓音冷了几度:“你接下来是打算用后脑勺跟我说话?” 苟明之沉默两秒,转过头来。 “跟那些都没关系。”缚宁将礼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这只是单纯的奖励。” 苟明之愣了愣,手缓慢抬起。 见他一反常态的犹豫磨蹭,缚宁看看自己手中装着耳饰的礼盒:“不要吗?还是说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会。”苟明之接走打开,两个小蛇样式的耳饰让他眼前一亮,又拿近了些细细端详:“这真是送我的...?” 他视线跟着凝望过来,眼底的怀疑迅速掠过。 缚宁懒懒“嗯”了声。 得到确定的答案,他弯起眸子,声调轻快愉悦。 “送我的...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这个。” “不过...”苟明之想到些什么,视线扫过她耳垂,突然问起:“我之前给你戴的那副耳饰还在不在?” “...”缚宁沉默,转过头装鸵鸟。 早给扔了... 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犯困了吗?”苟明之眼尾带笑,识趣得没打算追问,顷身靠近她耳畔,嗓音轻柔:“要不要靠着我睡?” 缚宁依旧没回话,双手环抱于胸,沉默得以示拒绝。 苟明之却选择性无视,挪到她身旁,拿出耳饰贴在自己耳垂上,估量耳洞该开在哪个位置。 “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耳洞?” 缚宁瞬间睁开眼睛,在后视镜中与前面司机悄然看过来的视线陡然相交,又不约而同得匆匆错开。 一丝尴尬从车后座开始蔓延,传染到驾驶位。 缚宁不自然地看着车窗外,不太想去确认。 她眼下倒很希望苟明之是在说谎。 买的时候只觉得这耳饰适合苟明之,压根没考虑过他有没有耳洞。 自己对他好像观察得确实太少,加上他留的长发,耳垂长时间都是被遮挡的状态,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她完全没去留意。 理清思路,缚宁索性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没有耳洞就去打一个。” 她偏过头,看向他耳垂,忽的顿住:“你干什么?” 苟明之卷发撩在耳后,指腹正捏着蛇形样式的耳饰往耳垂上摁,尖锐耳针硬生生穿透皮肉,带出丝丝血痕。 “好看吗?”他摸了摸戴好的耳饰,弯眸笑问。 缚宁撩起他滑下去的耳发,皱了下眉,语气再度归于平淡。 “很漂亮,也很适合你。但我没让你现在就打,不要自作主张得揣度我的心思并妄图借此来讨好我。” “而且都没有消毒,会有感染的风险,你急这一时半会儿是为了存心折磨自己吗?” 声线里透出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苟明之笑容渐深,反而有些喜欢她这样的反应:“别生气,我又不疼。” 缚宁松开他耳发,挪开视线,懒得再回应他。 不疼他看起来似乎还觉得挺可惜。 车窗外夜景极速倒退,越往前开,路上的车流量越来越少,直到驶进一条看起来人烟稀少的马路,越往里开,周围越寂静幽深,活像个与世隔绝的无人之地。 要不是亲自经过这条路,她很难发现城市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进出的路线在刚刚他们从内部庄园出来时她就已经记过一遍,正好这会儿趁着回去再加深下印象。 没多久,见到岔路口立着一块立牌,显眼的几个大字刻印在上面:[前方私人住宅,禁止入内,感谢配合] 这明显是防止有不长眼色的人误闯进去。 车从岔路开进去,越过一段蜿蜒小道,顺利抵达庄园正门,门口亭廊里的看守看清车里几人的面容,迅速开门放行。 岔路口那块立牌最下方,用不起眼的小字标注了一行温馨提示:[内有烈犬,擅闯受伤者,后果自负] 当两人回到主楼餐厅里时。 淮冬早就不在那里。 佣人端上新的菜式分别搁在即将落座的两人面前。 苟明之擦净手,拿起餐具,没急着填饱肚子,反而看似无意得提了一嘴。 “杨嫜是突然变得很怕你吗?” “以前是厌恶。”缚宁吃着药膳,意料之中的平静:“现在是怕。” 至于为什么会怕... 两人都默契得对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缄口不言。 就算缚濒的死真有什么隐情,也没人关心。 苟明之拿起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餐刀的刀身,一束不起眼的冷光若有似无得折射在他眼尾。 含着笑意的唇角缓缓开合:“缚濒那边的亲戚你了解多少?” 缚宁抬起眼眸。 “我的爷爷奶奶早些年就去世了,我父亲是他们的独子,所以根本没人会替我父亲抱不平,更没人会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兔死狗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肯定会来打杨嫜手里资产的主意,到时候只需要把你胜率最高的律师借我帮杨嫜打赢官司就好,没必要去动他们。” 苟明之温柔笑笑:“怎么交代得这么清楚,我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缚宁微抬眉尾。 谁信...? 第159章 温柔刀 用过晚饭,缚宁没管还在用餐的苟明之,直接起身上楼。 远处的管家闻叔见她已经离开,走近到苟明之身侧,看向餐桌中央那几簇开得正盛的花。 不同于平日的循规蹈矩,眼下像个慈爱长辈般感叹。 “如果将花折断养在花瓶里,不出半个月就会枯萎,最好的办法还是任由它长在土里,您认为对吗?” 苟明之正分切食物的手指用上力道。 原本听不见丝毫无礼响动的饭厅内,瞬间发出刀尖划拉盘底的尖锐拉锯声。 直听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四起。 “怎么会呢,每天都摘新鲜的摆放进去,就会永远是盛开的模样。” 他视线扫过餐桌中央用来点缀的花,低声笑笑,讲得头头是道。 “况且花可以一批一批得换,人只有一个,丢了就没了。这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闻叔。”他搁下餐具,擦了擦嘴,说的无意:“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需要父母,也不需要类似于父母般的教导。” 闻叔神色一顿,语气惶恐。 “先生,我没有资格教导您,我只是有些担心您这样会适得其反,缚小姐看起来不是会任由您随意限制她自由的人。” 苟明之低哼一声,没有发怒。 “那我能怎么办,她机敏隐忍,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担心我一旦放松警惕,她再跑我就找不到她了,到那时谁又能负起责任?你么?” 闻叔拧着眉头,也是犯难。 多年前,苟家大小姐,也就是苟明之的母亲未婚先孕生下这个孩子,聘请他专门负责照看。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把孩子扔在郊外的别墅里养着。 毕竟苟家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户,祖上扛过枪,家世显赫,家风严谨。 苟家老爷子和苟老夫人为人都刚正不阿,谦逊低调,美名远扬。 不能容忍自家房檐底下发生这种丢人出格的事,更不可能把这个流着不知名男人血的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 本来是要让苟大小姐堕胎的,据说当初是苟大小姐的弟弟苟二少爷拼命劝阻两老才得以把孩子保下来。 “是我多虑了,先生。”闻叔绷紧唇线,悄然退开,不敢再劝解。 当初他看着小小一团奶娃娃夹在苟老夫妇和苟家姐弟之间,一边苟老夫妇这个外公外婆不待见这个来路不正的便宜外孙。 另一边苟大小姐也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一年只来别墅一次,还是为了检查学业成绩、运动天赋、智力高低等等是否能达到她的要求。 严苛程度寻常人无法忍受。 那栋别墅是豪宅,也是座望不到边际的人间炼狱。 闻叔退到远处,看着独坐在餐桌前的苟明之。 他记得先生很小的时候也是思想跳脱、行事无拘的性子,现在根本找不到以前半点影子,言行举止反而像极了他母亲。 都是一把伤人致命,手段雷厉的温柔刀。 见苟明之已经用完餐起身上楼,闻叔收回视线,无声叹气,朝正从厨房方向往这赶的佣人招了招手。 “他们二位已经吃完了,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干净早些休息吧。” 几个佣人点头称是。 闻叔看过时间,从外到内开始例行检查,再度踏回楼内时隐约有些恍惚:“来这有多久了?” 8年前先生报了江城的大学,他和淮冬就都跟着从海城搬迁过来并在这定居。 他俩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但知道先生本就一心想要离开海城那个是非之地。 检查完二楼,闻叔走上通往三楼的台阶,却在将要迈完最后一格阶梯时顿住脚步。 远处连廊上,主卧双开字母门前,苟明之没经过房间主人的邀请,毫无礼义廉耻地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到小姐这里,怎么什么家教都顾不上了,按小姐那脾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先生就会被请出来...” 闻叔退下台阶,顶着愁得花白的鬓发往楼下走。 下到二楼,遇到迎面上来的淮冬:“闻叔,先生还没休息吧?” “没有是没有。”闻叔摇摇头,接着话锋陡转:“但他现在去三楼找小姐了,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二位谈事情比较好。” 淮冬正要上楼的脚步顿住,回过身来,板板正正走向楼下。 “谢谢提醒,还是不要这时候去打岔。” 闻叔跟着一同往楼下迈,问道:“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有急事吗?” 淮冬摆摆手,义正言辞。 “没有,就是...那个...工作有点多,我带了些回来,想着先生也住这了要不干脆来帮我分担分担。” 闻叔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我们小冬之前都会在公司加完班回来的,现在先生回来干脆带回来让先生分担了,成人精了呐?” 淮冬抿着嘴不敢吭声。 闻叔对他来说相当于家里的长辈,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 闻叔也不多说,只是适当提醒:“吃着谁锅里的饭,领着谁发的薪水,谁拎你坐上这个位置,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又是谁的,还记得吧?小冬。” 淮冬神情肃穆,陷入沉思:“当然记得,不敢忘记。” 几秒后他回过神来,有些敢怒不敢言,无奈抱怨:“闻叔你就由着先生吧,也太偏心眼了。” 两人走下楼梯。 闻叔开始取笑。 “你也长大了,就多扛扛事,公司也不是离了先生就转不了。” “况且这家里好不容易要真正意义上迎来另一个主人,我看小姐是个能挑大梁的,以后说不定你会轻松点?” 想到两人站一起的画面。 淮冬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后背也感觉阴风阵阵。 “轻不轻松我不清楚,不过他俩合在一起应该能把人算计死。” ... 第160章 请求 三楼浴室。 梁顶暖黄色的灯光将浴室笼罩。 缚宁顺着浴缸下沉到缸底,水流挤压眼球,隔绝氧气,上方的水面晃荡出虚影,浮出杨嫜惊恐悲戚的面容。 她抬手挥了挥,那张脸就消失不见。 肺里遗留的氧气逐渐稀薄,她赤身踏出浴缸,扯过袍子拢在身上。 来到主卧室,缚宁推开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盯着楼底下分布四周的看守人员。 守在卧室门口的人撤了,这些还在。 她手一撑,坐上扶榄。 下面的人不经意间往上面看,没几分钟,卧室门果然被人推开,苟明之走进来,找寻她身影。 缚宁撑在扶手台上的手渐渐松了劲,在他抵至面前时毫无征兆地要往后倾倒。 “缚宁?” 苟明之忙冲过来抓紧她手腕,顺势将人抱下来,眼眸紧盯着她,近乎低吼。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缚宁看清他眼里溢满的后怕,平静回应:“摔不死我的,毕竟你来得这么及时。” 苟明之视线掠过楼底,拽着她手腕将她带进主卧,转身将通往阳台的那道门关死。 继而回过身来,倏地弯起眸子:“你故意的。” “从一次见你我就想说,你笑得实在太假了。”缚宁伸手拽住他发尾,要将他拉至眼前:“但刚刚的表情就很不错。” 苟明之没抗拒,顺着她力道低下头,墨色的眼眸牢牢锁住她。 感受到两人在夜晚发酵交融的情绪,他隐隐有些期待:“看到我着急你似乎很开心?” 缚宁对上他视线。 “一点,算不上很。” 她缓缓靠近,贴在他耳边,检查他耳垂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嗯...” 燎热的吐息滚在苟明之耳尖,扰乱他心绪,他呼吸慢慢变重,偏过头就控制不住想要吻上来。 缚宁往后仰了仰,拉开些距离,嗓音含杂几分戏谑:“不可以。” 他闭了闭眼,轻笑着退开,缓缓攥住她手,挪到嘴边。 潮热气息伴着湿凉的吻落在缚宁掌心:“你分明知道我经不住你这样撩拨。” 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渴求和哀怨。 “分明是你自控力太差,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神志不清。”缚宁任由掌心被他弄得乱糟糟,也不阻止。 苟明之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指背,抬眸觑过来,说的话没什么威慑力。 “我是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又不是太监。” 缚宁没理会,侧眸看了眼阳台方向,问:“真不打算把盯着我的那些人清走吗?” 他微微一笑,态度强硬不容人抵抗:“等会儿我会让人把窗户封了。” 没有正面回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缚宁对这意料之中的言论倒不太在意,神色显出几分认真。 “我铁了心要走,你也不见得能防住,你让我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你看看这像吗?谁会连自如进出自家大门都做不到?” 苟明之往前逼近一步。 藏在温柔皮囊下被刻意禁锢的偏执和自我一瞬间涌动暴涨,满溢出来。 “这里有你,有我,它当然是。” 缚宁食指压住他嘴唇,制止他可能还要继续的说辞。 开口诱导:“听话一点,别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垂眸看了眼她指尖,任由她压着嘴唇,视线却缓缓偏开,不与她对视。 缚宁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似乎不相信她,怕她又是逢场作戏,显然是这段时间甜头给得还不够,无法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缚宁去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存一个你的电话号码。” 苟明之垂眸看看手机,悠悠笑道:“存了你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不会回我的信息,你只是想哄我放你离开而已。” 果然还在对删掉他联系方式这事耿耿于怀。 缚宁没说话,递出的手依然抬在那。 两人就这么耗了会儿。 她的手渐渐放低,耐心也在逐渐流失。 “机会只有一次,我最后再给你三秒钟。” “三、二...” ‘二’的尾音刚落,苟明之迅速接走手机:“那我只信你这一次,要是再哄骗我...” 已经开始存号码的人抽空望过来一眼。 眼底隐匿的危险信号显露出冰山一角:“我就请人做对脚镣来,想必一定很称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缚宁怎么会听不出来。 逗他。 “那记得做结实一点。” 苟明之没回话,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存好号码,他将手机递回来。 缚宁拿回手机,拨通号码等苟明之那边接收到,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其实你就不该威胁我。” 她坐到沙发上,叉起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咬下半块,咀嚼咽下,凉薄的视线凝望过去。 “不如试着来请求我?” 苟明之几步走近,屈膝蹲下,趁机试探:“那么..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缚宁俯身扶住他侧脸,埋首碰了碰他唇。 散落到膝的长发将两人间的光线遮挡大半,丝丝缕缕的微光从底端发隙透进来,印在她膝盖上。 苟明之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随后眼里多了丝光彩,笑容更深:“突然这么主动,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继续吗?” 这么点就知足不像他的作风。 得到应允,苟明之手逐渐挪到缚宁腰背处,将人往前压摁,微凉鼻尖抵在她锁骨处游移轻触,声音有些闷。 “先说可以到哪种程度,待会儿我多半不见得能有心思把你讲的话听进去。” 弯曲的卷发扫得缚宁下巴发痒。 只好将他的头从自己颈窝拽出来:“不能做到最后。” 第161章 满意 苟明之点点头,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苟明之。”缚宁拍拍他侧脸,试图让他回复理智:“听清了没?” “听清了。” 得到回复,她身体后倾,倚在沙发靠背上,任由男人的吻从侧颈一路蜿蜒向下,落在心口,越过起伏的曲线,经过肋骨,往更深的领地摩挲而去。 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搭在沙发边缘,垂吊下去的睡袍系带底端随着主人偶尔的挣动荡起弧度。 缚宁抓着苟明之的头发,指节泛白,声调不稳,断断续续:“别到处啃。” 只得到对方模模糊糊,并不真切的低应:“嗯...知道。” 她彻底放松警惕,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愉悦的思绪一波接一波,潮水般上涌。 烟花在脑海里炸开,化成电流,拂过全身。 也终于补上心里那个总是空落落的缺口。 那些酸涩的情绪堆积在心底,而埋在地底长达十几年的钝痛后知后觉般冲破枷锁,趁着理智松懈的瞬间探出头来。 短暂的失神过后,沉溺的思绪缓慢回笼。 缚宁抚了抚苟明之发顶,示意他起身过来。 苟明之蹲跪在地上,双臂圈在两侧,顷身靠近,湿凉的嘴唇碰碰她唇角,又移到她眼尾触了触,轻声问道。 “这眼泪是因为舒服,还是在借着这种时候偷偷难过?” 缚宁视线逐渐聚焦,嗓音平淡如常:“我也不知道。” 苟明之注视她一会儿,动手为她擦拭整理,收拢裙袍,拉起松散的系带重新在她腰间系上漂亮的活结。 “只想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就够了,只要你愿意,尽情利用我也没关系。” 没等她回答,苟明之弯身将人横抱起来,迈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到床的内侧给她掩上被子,关掉卧室主灯自己进了浴室。 哗哗流淌的水声混着男人细微的闷声。 缚宁等了好一阵,苟明之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走到床头柜边上,打算关夜灯,偏头见她还睁着眼,弯眸笑问:“怎么不先睡,是在等我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缚宁坐起身来,看着他脸上依旧如常的浅笑,拍了拍床沿:“过来。” 苟明之收回要关灯的手,挪到床沿边坐好,神色温和,看不出破绽。 “我不是在单纯利用你泄私欲。”缚宁说。 没料到这点心思会被察觉,苟明之眼底陡然划过一丝不自在,又迅速恢复镇定,笑容浓厚。 “知道了,其实就算是也没事。” 他掌心撑住床褥,跪爬到缚宁身侧,附到她耳边,真诚发问。 “那我做的还行吗?” 缚宁回搂住他后背,隔着衣料感受手心下那些疤痕:“还行,但有一个点我不满意。” “...”苟明之松开她,微笑显得有些不自然:“是哪一点?” 缚宁:“不要立刻就来亲我,会感觉很奇怪。” “不会阿...” 苟明之咽了咽唾沫,有意去回忆一番,反应过来被人存心戏弄,不甘示弱得进行反击。 “来日方长,我会进步的,直到你完全满意为止。” 缚宁没回应他,躺回去要准备休息。 苟明之自觉去关掉床头灯,却没自觉离开,反倒在缚宁身旁躺下了。 感受到身旁的凹陷,缚宁偏头看过去:“你不回楼下睡?” 黑暗中,隐约看见苟明之身体在往她这边挪动。 那股跟着靠近的楠木香随着他鼻息一起喷洒下来:“你舒服完不管我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缚宁沉默几秒。 虽然是事实,但没必要说得她像个负心汉一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没再催赶,只是叮嘱:“老实点,不要抱着我睡,会很热。” “嗯好。”苟明之在暗中笑了笑,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绵长。 夜深人静。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 一道白光毫无预兆地从窗外划过,劈在地面,滞后的雷声轰隆隆响起。 卧室内原本熟睡的两人都被惊醒。 苟明之坐起来,侧身看向被惊扰后已经半睁开眼睛的缚宁:“下雨了,还有几扇窗户没关,我去关上。” 她将身体侧转过来,低“嗯”一声,再度闭上眼。 苟明之走到窗边,窗帘正被乱刮的疾风掀的飘摇不定,刚伸手摸到窗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湿了他一手。 忍着不快,将几扇窗户都关好,他匆匆到洗手池洗净手,折返回床边,看着明显睡得不如之前安稳的缚宁。 只好放缓了上床的动作:“好端端的下什么雨...” 苟明之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侧身默默注视缚宁视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带给他的感觉,但他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和认同,比曾经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和褒奖还要迫切得多。 外面雷声作响,雨点落在窗户上,各种白噪音交织环伺。 缚宁却睡得不好,短短5分钟,翻了好几次身。 苟明之无声叹气,干脆靠过去将人揽进怀里,偶尔顺顺她脊背:“下雨睡不好?” 她半睡半醒,很久都没有回应,反应过来后抵住他胸口往外推,嗓音冷了几度。 “说了别抱着,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我也没办法。”苟明之握住她手不让她动作,同时柔声解释:“你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我想也许给你顺顺背你会好点。” 缚宁没再推他,反而贴近,隔着衣料摸他后背疤痕,语气异常平静。 “你给我顺...?你不也睡不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也讨厌下雨天。” 第162章 捣什么乱 苟明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圈紧她腰身。 眼尾弯起弧度,轻声调笑:“该说你记性是差还是好呢?” “我只记有用的。”缚宁鼻尖靠近他颈窝,深深吸气,失眠开始有所缓解,嗓音染上点困意:“怎么停了,接着给我顺背。” 阵阵幽香直往怀里钻,强硬的态度和语气也听得苟明之心花怒放。 忍不住低笑,眸子跟着弯起来,接着顺背的动作同嗓音一样温柔得要滴出水:“是是是,我的主人。” 缚宁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手心摸索着摁住他嘴巴,不想他再接茬。 “别说话了,安静些...” 苟明之乖乖闭嘴,没再出声。 灼灼视线破开模糊不清的夜色,牢牢刻印在她脸庞上。 别扭生疏的关心,冷淡睥睨的眼神,无奈给予的纵容。 这些特征似乎透露出一种‘即使他再不堪,他依然是特殊的那个’的错觉。 苟明之唇角勾起弧度 ,仔细聆听她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顺背的手缓缓停下,挪到她腰间圈握住。 一定要是这样才行,就算她在演戏,那也要同他演一辈子。 清晨缚宁醒来时明显感受到腰间的桎梏,身旁人掌心热度隔着衣料源源不断得传达到腰侧。 偏过头,苟明之侧身面向她,目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缚宁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坐起身拢了拢松散皱乱的衣襟领口,随意抬手搭在苟明之发顶揉拨。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势已经变小。 “我的头发好玩儿吗?” 缚宁垂眸,缓缓收回手,语气平淡:“手感很好。” “喜欢可以多玩一会儿。”苟明之握住她将要收回的手腕,头往她手心里靠了靠。 “不用。”她抽回手,俯身拿过手机看时间:“该起床了。” 凝着她弓起的脊背,苟明之起身挪近。 俯身压下点重量,将人罩住,手臂一伸,顺势拿过她手机来看:“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缚宁偏过头,瞥了眼对方大喇喇敞开的衣襟,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把衣服穿好,大清早不要跟个发.情的畜生一样。” 他笑笑,缓缓收拢衣襟,将重量全压在她背上,当着她面就开始翻看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缚宁没阻止,下床,站在床沿边。 没什么不能给他看的,跟萧思木聊的都是些很普通的日常。 正要迈步去洗漱,身后苟明之叫住她:“你经纪人来电话了。” 缚宁停下脚步,折返回去,他却依旧握着手机,没有递过来的打算,反而笑眯眯问:“我能帮你接吗?” 她垂着眼眸,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好不要挑战她的耐心。 电话铃声依旧旁若无人得在响。 两人僵持几秒,苟明之笑容隐退不少,最终败下阵来,半垂眼帘递来手机,嗓音低柔委屈。 “拿去吧...” 缚宁没给他好脸,拿过手机接听:“倪娜。” “总算是接了,平常你接电话挺快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倪娜一阵抱怨。 缚宁斜眼看向苟明之:“没事,只不过最近养了只宠物,比较磨人,就耽误了点时间。” 被叫做宠物的人唇角微弯,下床,慢悠悠绕到她身后。 长发被苟明之撩起,拢在手心,紧接着,细密轻吻落在她后颈。 后领被他往下拉开,领口下滑,一截被颈椎骨撑起的皮肤跟着显露出来。 缚宁身形精瘦而挺拔,肩颈处能看出锻炼的痕迹,但被有意控制得不过分夸张,附着一层薄薄的肌理,恰到好处。 耐着性子听倪娜交代完接下来安排的日程。 她匆匆挂掉电话,回身扣住苟明之存心在她后颈作乱的下巴,扔远了些:“捣什么乱?” “你是不是要去工作了。”苟明之捋顺散落的耳发,抬眸露出点笑来。 “...”缚宁淡淡看着他:“你不是听到了么?” 还问什么问。 “好吧...”苟明之微笑着应下,看过来的眼神却在写着不想让她单独出去:“你身体才好没多久,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 “明天才去,今天还能休息。”缚宁扬了扬手机,口气平静如初:“到时候你如果忍不住,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我会回应。” 整个上午,缚宁明显能感觉到苟明之走神的频率有增多。 楼内楼外看守她的人已经全部被苟明之撤走,去哪里也没有尾巴再跟着。 但他每次看见她走出去时,隐在那张温柔面皮底下的不安和担忧还是会被缚宁敏锐察觉到。 她认为他这种近乎焦躁的不安并不完全是由她导致的,而是他本身就存在问题。 她没有义务要为此买单。 午饭后,雨也彻底停了,太阳露出微光。 花园内的凉亭里。 缚宁躺在躺椅上小憩,四周花香怡人,大雨过后,温度降下去,这会儿还挺凉爽。 远处花圃里,闻叔正指挥负责打理花园的园丁修剪枝丫。 这个闻叔做事异常周到,跟苟明之的关系也不像是单纯的主仆,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情分。 察觉到她视线,闻叔回望过来,俯身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缚宁点点头以示回应。 这做派,比苟明之还要正经,只不过苟明之是假正经,闻叔是真正经。 不知道收到什么消息,闻叔朝这边走过来。 缚宁抬眸,看向这位上了年纪却依旧西装笔挺,容光焕发的老绅士,淡淡问道:“有事吗闻叔?” 闻叔俯了俯身,回答:“小姐,大门那边说李弦李先生来访,想问问您要不要放人进来。” 缚宁摇了下躺椅,没给出答复,接着问:“这不是该去问苟明之么?” 第163章 没眼色 闻叔顿了顿,礼貌笑笑:“问您也是一样的。” 缚宁挪开视线,不去看这个处世圆滑的管家。 这闻叔有眼力见不说,讲话做事也滴水不漏。 她抬起眼眸,瞥向远处端着点心找过来的苟明之,漫不经心得给出回应:“以后他的客人去问他,我的客人来问我。” 闻叔面露难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过...”缚宁眼眸上抬,眼神重新落到闻叔身上:“你要是真想向我示好,就最好不要让李弦那个王八蛋进这的大门。” 那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她现在见一眼都嫌烦。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被苟明之缠上,还差点被逼得进退维谷。 他现在来这,无非是想打探消息,看看她目前的状况。 脸真够大的。 得到答复,闻叔神色松散了些:“好的小姐,我会转达。” 他低了低头,转身跟苟明之打过招呼就匆匆离开。 苟明之几步过来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在桌上,眼尾弯起弧度:“闻叔照顾我很多年了,他办事你可以放心。” 缚宁盯着他不说话。 他却秒懂她意思,主动弯下腰靠近她。 她抬手触了触他侧脸,本该就此放下的手下意识往上移,有些忍不住想摸摸他头发。 “突然发觉你好像挺可爱的。” 分明担心她偷跑担心的不行,却忍着不管也不问。 “胡说什么...”苟明之身子僵了僵,视线悄然间挪开,唇角依旧还弯着:“我显然跟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他偏开头要起身。 缚宁却攥住他长发,不让他退开:“躲什么?” 苟明之沉默两秒,浅笑依旧,要来拉开她手:“轻点,有点扯痛我了。” 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异常。 缚宁伸手挽住他后颈,将他耳发撩到耳后。 一只发红的耳尖彻底暴露在眼前。 不顾他面上罕见的窘迫和难色,缚宁捏捏他耳尖,坏心眼得挑衅。 “说说看,谁最喜欢掩盖事实?” “...”被人识破,苟明之半晌没出声,他平复好心情,匆忙把自己耳发放下来,压低身子与她对视。 漆黑含笑的瞳眸中有危险的眸光在闪烁涌动。 “外面人多,不如进屋里说。” “不去。”缚宁压根不上套。 苟明之没有坚持,不甘心地靠过来蹭蹭她脸颊:“谁让你突然夸我...” 不知两人谁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得响起来,打破眼下还算美好的氛围。 缚宁看了眼他的兜,抬了抬下巴:“接电话。” 苟明之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 是李弦。 接通电话,苟明之微笑着讽刺:“你知不知道你很没眼色?” “胡咧咧什么呢你?”李弦觉得莫名其妙:“闻叔跟我说你们不在家,你们上哪儿去了?害我白跑一趟。” 苟明之眼神往她身上扫过,知道她不待见李弦,顺着话头反问:“我去哪里什么时候还需要跟你汇报了?” 李弦不服,叫苦连天。 “哎哟喂,明之,我为你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这小缚宁我可是找给你了,你现在翻脸不认人要跟我生疏起来了?你也太没良心了!” 苟明之端着笑,好脾气得没立即挂断电话,多忍了几秒。 “忙前忙后?说得倒是好听,你可没少从我这捞到好处。” “...”李弦安静一秒,老老实实交代:“我这不是想了解下你俩的近况嘛,小缚宁有新的通告要跑,要是你不放人,那我岂不是损失惨重?” 缚宁盯着正接电话的苟明之,目光凉凉。 原本的好心情也被李弦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扰得淡下去不少。 日头越发明亮灼目。 等下会热,该回屋里了。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见她起身要走,苟明之牵住她手跟在身侧,同时也对电话那头的李弦给予警告:“还有...” “管住你的好奇心,别总来烦我。” 庄园内配置齐全,什么都不缺。 环境也幽静开阔。 缚宁觉得压根不需要出门,时间一晃,就这样悠闲得度过了整个下午。 如果苟明之晚上不自顾自地来到她卧室搂着她睡觉的话,那么这里确实称得上完美。 窗外夜色浓郁,偶尔传出微弱虫鸣。 卧室内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缚宁将枕头往床外侧挪出一寸,有些不理解:“自己的房间不去睡,总来我这做什么?” 苟明之也不恼,将她枕头和人连带着都拉回去,温和笑笑:“房间太空了,所以想和你一起睡,而且我们的关系应该...应该是有比以前更进一步的,这也不被允许吗?”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缚宁平静回应。 “有吗?”苟明之弯了弯眸子,掌心有意无意地在她腰侧轻拍两下:“可是我每次在你身边你都睡得很好,这是怎么回事呢?” “...” 缚宁对这一事实无可辩驳,淡定地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休息吧。” “那晚安。”苟明之低声闷笑,鼻尖触了触她侧颈。 她敷衍得‘嗯’了一声。 第二天缚宁起了个大早。 虽然不想承认,但晚上有苟明之身旁她的睡眠质量确实提高不少。 往常夜里总是多梦,梦里全是些森冷扭曲,又久远得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晰的记忆碎片。 侧眸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苟明之,她掀开被子去洗漱。 从盥洗室里出来时,本该躺在床上的苟明之已经坐起身来,没来得及梳理的卷发蓬松散乱,遮挡住他眼眸。 距离太远,缚宁看不清他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却依旧有感觉到他刚刚周身瞬间迸发出来的凛冽气息。 看多了他乖顺听话的模样,总会下意识忽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安分守己,遵守仁义道德的人。 缚宁几步走近,站在床沿边上,弯身拍了拍他侧脸。 “你以为我悄无声息的走了是吗?” 第164章 一点也不乖 苟明之早就在见到她从盥洗室出来时就恢复如常,顺势握住她手背,将侧脸更往她手心里送,嗓音带着晨起的低哑。 “是我太敏感了,你还没走就好。” “看着我。”缚宁单膝撑跪在床沿,俯身靠近。 苟明之闻声抬眸,一双黑亮的眸子直望过来,温缓的笑容也跟着浮现:“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早安吻吗?” 她没出声回应,直接用行动代替回答。 嘴唇碰碰他脸颊。 本该就此终止的,缚宁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 不给他吃个像样的定心丸,他恐怕又会趁她不在忍不住想按自己心意搞点事出来。 嘴唇沿着苟明之侧脸游移往下,他颈间跳动的脉搏透过皮肤传达出来,导至唇下,是种微妙而新奇的体验。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缚宁不留余力地重重咬下。 一丝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苟明之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声,听起来不像痛哼,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兴奋时的嘶嘶低鸣。 缚宁松了口,起身从床头柜扯了张纸巾拢在唇边,吐掉那些她感觉不太卫生,染有铁锈味儿的唾液,顺带擦干净嘴巴。 苟明之摸下侧颈,放下手来见到指腹上零星的血痕,表情愉快。 “这样的早安吻我很喜欢,莫名让人觉得安稳。” 缚宁扔掉已经脏污的纸团,开始动手收捡要带的随身物品。 “我这几天都会比较忙,晚上回不来,你乖乖待在家里,有事就联系我,能做到吗?” 不同于往常的表面功夫,眼下苟明之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答应得也特别痛快:“当然能。” 两人收拾好到楼下饭厅时,淮冬已经坐在那里等着。 他见到二人,起身礼貌打招呼:“小姐先生,早。” 缚宁点头回应:“早。” 苟明之“嗯”了声,抢走佣人的活儿,去替她拉开椅子。 两人落座后,淮冬盯着对面苟明之的脖子看上一阵,问得犹豫:“先生您那是...?” 没等人回答。 缚宁抢先一步,面不改色得承认:“我咬的。” “...”淮冬勺子晾在半空:“您二位该不会又吵架了?” 两人回回都吵得厉害,也没人敢上去劝,怕触了两人霉头,这回怎么还见血了。 “没有。”缚宁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抬眸打量淮冬身上规整的西装,淡淡问道:“你几点出门?” 淮冬有些疑惑:“八点左右。” 缚宁看了下时间:“我的经纪人带着司机在岔路口立牌那里等我,这里到外面有点距离,我等会儿直接顺道坐你的车出去。” 短短几句话,淮冬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的小姐。” 苟明之听着二人对话默不作声,末了看向缚宁柔声询问:“不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缚宁盯着那张温和笑脸,已经摸清他性子,知道他铁定有点不痛快,开口解释。 “这不是有现成的?难道你的人我不能使唤?” 苟明之瞬间就被安抚,立即微笑着回应:“当然可以。” 淮冬意识到自己在刚刚短短几秒内已经被苟明之在记账本里划进又划出了一回。 这会儿干脆低着头数米。 幸好小姐反应快。 真像尊高效又有领导力的冰菩萨,有她在怎么这么令人安心。 话说回来,这庄园的主人是谁来着...? 淮冬心底一瞬间产生怀疑。 抬眸看了眼坐在餐桌主位的缚宁,又环视周围佣人面对缚宁时的神情和态度,继而再看向对面的苟明之。 他突然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难以理解。 怎么小姐看起来才像主人? 淮冬翻过手背看了眼表,开始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算了,爱谁谁吧。 区别不大。 淮冬先吃完早饭,去车库取车。 缚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放下筷子,起身往饭厅出口走。 苟明之则慢悠悠擦了嘴,起身跟上缚宁:“我送送你。” 来到门口。 淮冬已经从车库将车开出来,正停在两人面前。 缚宁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到后座,隔着车窗看向站在外面的苟明之:“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怎么这么安静老实。 苟明之俯身靠过来,弯眸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工作太累也别死扛,好吗?” 她沉默两秒,平淡回应:“前半句可以,后半句我无法保证。” “哎...”苟明之唇角微勾,止不住的摇头:“我就知道。你让我乖一点,你自己怎么却一点也不乖。” 缚宁手掌搭盖在他发顶,指腹叩了两下,一本正经得开玩笑:“家里不是有医生么?他应该不会让我过劳死的。” 发丝被她拢在掌心,弯曲成一团,棉花似的蓬松柔软,她摸得随心所欲,心情莫名还不错。 可惜时间不等人,只能松开手:“好了,回去吧。” 苟明之直起身子,往后退开。 缚宁升起车窗,看向前方驾驶位上还在愣神的淮冬,淡淡问道:“怎么还不开车?” “哦好、好的小姐。”淮冬回过神,说话莫名其妙有些磕巴。 开到岔路口。 缚宁下车径直朝等在那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没等她走近,商务车上的倪娜推开车门迎面朝她走来,视线也在悄然往她身后已经走远的轿车上扫。 “刚刚那男人的侧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缚宁懒得跟她打马虎眼。 越过她,跨上商务车,调整好座椅,仰躺下去:“有话直说,我们的关系都走到了现在,别绕弯子会更有效率。” 倪娜眉尾微扬,扶着车门上车。 “那个是登封影视的淮总吧,样貌车牌都对的上,你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 “我不是跟你说我最近养了个宠物吗?”缚宁看向倪娜。 倪娜不明所以:“是阿,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缚宁尽量简短得向她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 倪娜听完表情怪怪的,她犹豫一会儿,忍不住问:“缚宁,你把那个苟明之,那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当宠物养?” “不然呢?” 缚宁定定得看着她,语气平淡如初。 “人形宠物就不算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