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关系[追妻]》 1 第 1 章 江晚瑜从华洲公馆出来时,整个人憔悴又恍惚。 膝盖乌青一片,她没脸再穿连衣裙,又没衣服裤子换,只好穿路今安的。 路今安高她整整二十公分,这套男款运动服穿着松松垮垮,裤腿往上挽好几圈,用一字发卡才固定住。 原本别头发的发卡用来别裤腿,江晚瑜倒长不短的刘海垂下来,分开在两边,洗完吹干,多了几分蓬松感,别样好看。 临走前,路今安将她高高束起的马尾拆掉,发圈扔进垃圾桶,抬起她下巴。 嫩白如瓷的脸庞被他左右扳看,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小模样挺俏。” 这位京圈公子哥云淡风轻评价道。 江晚瑜霎时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无非一个商品。 转念又想,于他而言,自己算什么宝贝? 这场恋爱在开始前,就已经定好,四年后自愿分手。他不会娶她,她也不稀罕嫁。 江晚瑜把泪憋回去,掐断心里那点矫情。 华洲公馆门口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司机站在车前等候:“江小姐,您好。” 抬腿上车时,又是一阵钻心疼,江晚瑜眼泛泪花,到底没忍住,掉了几滴小珍珠。 疼痛真实存在,与矫情无关。 她又不是铁打的。 昨晚她也哭了,路今安待她实在算不上温柔。 江晚瑜低头,抬手抹泪,闻到一阵香。 是令人舒适和放松的檀香。 路今安柜子里放了檀香条,香气被衣服沾染去。 他身上也是这味道,不过混合了洗发水和沐浴露的薄荷香。 劳斯莱斯停在京师大南门门口,几乎同时,江晚瑜手机震了一下。 微信弹出新消息。 路今安:【到了么?】 江晚瑜怀疑这人在车上装了监视器,怎么跟掐着点儿似的? 她没回,把手机塞进书包,腿打着颤一瘸一拐走回寝室。 “哟,拼命三娘回来啦!”丁楠正在追剧,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过去。 江晚瑜瞧见丁楠桌上的泡面碗,问:“楠楠,还有泡面么?我没吃午饭。” “自个儿拿,管够!”丁楠从桌下拉出一个大纸箱,拍拍箱子,看着她忽然愣住,“哎你裙子呢?这衣服怎么这么大?” 江晚瑜道声谢,拿出一包清淡的鸡汤味拆开,面饼放进不锈钢饭盒里,低头倒水,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裙子弄脏洗了,又没带衣服换,借工友的暂时穿穿。” 这套一看就是男装,丁楠挑高眉毛:“男工友吧?好家伙,还挺有钱,穿这个牌子的。” 江晚瑜心虚:“别瞎想!” 丁楠见她不乐意被开这种玩笑,没再打趣,又问:“不是说厂里包饭么,咋还饿着肚子回来?” 江晚瑜扣上饭盒盖,拉过椅子,坐下又是一阵钻心疼。 她蹙眉不作声,丁楠以为这是饿得胃痛,骂起来:“什么破厂子啊,工作时间这么久,连顿饭也不包,小瑜儿,要不别干了。” 前面上铺帘子忽然拉开,高萌萌探出脑袋:“是啊小瑜儿,今天王鑫学长还问我你找着活儿没有,他表哥有家培训学校,正缺英语老师,说你要是没找着,可以过去干兼职,看在校友情分上,他让表哥给你多开点工资。” 疼劲儿总算缓了缓,江晚瑜扯出一个笑。 “我也以为包饭来着,没想到不包。” 昨晚八点到今天中午两点,她不是被折腾,就是累得昏睡,起床后洗了个澡匆匆离开。 被人吃干抹净不说,自己饥肠辘辘回来,骂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不过分吧? 高萌萌撇撇嘴:“看你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趁早辞职吧!上王鑫表哥那当老师,怎么不比去厂里干苦力强?” 三天前,江晚瑜辞去学校食堂的兼职。 同一天,她跟路今安定好,与他维系四年的情侣关系。 路今安要求她课余时间随叫随到。 为避免室友起疑,她只能扯谎,说老乡给找了个厂里的活儿,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去干,多劳多得。 江晚瑜摇头:“算了,凑合干吧,给得倒是挺多。” 暖壶里的水是昨天下午打的,已经不烫了,方便面泡出来半软不硬。 江晚瑜饿得前胸贴后背,口感不重要,填饱肚子就行。 汤喝精光她才感觉到饱,心满意足去洗碗。 水声稀里哗啦,混着外面高跟鞋踩地哒哒哒的声响,江晚瑜知道,苏曼回来了。 寝室瞬间安静。 丁楠、高萌萌跟苏曼不对付,平常没少背地里嚼舌根。 苏曼自然知道她俩对自己什么看法,也不惯着。 她们说她矫情,她便越发拿腔拿调;她们说她浪,她在她们面前走路腰都扭出花儿来。 江晚瑜保持中立,从不站队。 其实她觉得大家心眼都不坏。 丁楠热情直爽,高萌萌单纯可爱,苏曼女人味十足。 丁楠和高萌萌性格相似,所以投缘,但这并不代表独来独往的苏曼不好。 江晚瑜从小接触的人鱼龙混杂,深知人性复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能单以自己见到的某一面来评判对方。 周末苏曼总去约会,晚上快闭寝才欢天喜地回来,今天头一次这么早回寝,还冷着脸,全然不像出门前那么高兴。 苏曼踢掉高跟鞋,脱下黑色紧身吊带,换了凉拖和宽松睡裙开始卸妆。 寝室门砰地关上。 丁楠和高萌萌出去了。 这是宿舍常态。苏曼在,她俩就走;苏曼走,她俩就回来。 除开睡觉时间,仨人要是待一块儿,不出半小时准吵架。 门被摔得震天响,苏曼往那边瞥了眼,“嘁”一声,面露不屑。 江晚瑜知道她现在心里有火,没吱声。 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江晚瑜点开那条新信息,蓦地愣住。 五分钟前,路今安往她卡里转了四十万。 江晚瑜眼睛都直了,呆呆盯着屏幕,好半天回不过神。 路今安承诺过,作为男朋友,这四年内,每个月定期给她零花钱。 这笔巨款来得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总之,一次性收到四十万打款,江晚瑜感觉恍若如梦,极不真实。 她抖着手正要将钱全部转给母亲,又停住,自己留了一千提到微信里,立马给丁楠转去泡面钱。 “曼曼,我打算买支口红,你觉得什么色号适合我?” 见苏曼敷着面膜从厕所出来,江晚瑜微笑示好。 苏曼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指甲油:“你啊?长这么纯,那就豆沙色好咯,心机裸妆,直男斩。” 这方面江晚瑜一窍不通,按照她的提示,在网上搜起了关键词。 指甲油抹完左脚抹右脚,苏曼提醒道:“别买太便宜的,劣质口红擦了容易得唇炎。” 江晚瑜点头道谢。 苏曼冷不丁问:“谈恋爱了?” 江晚瑜正全神贯注,没听清这话,习惯性“嗯”一声。 难怪呢,平时素面朝天的拼命三娘忽然想打扮了。苏曼笑起来:“谁啊,咱们学校的?” 江晚瑜扭头,满脸茫然:“啊?什么学校的?” 苏曼撇嘴:“我问你男朋友,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江晚瑜吓得冷汗直冒,攥紧手心:“什么男朋友?我没谈恋爱啊。” 苏曼肩膀一垮,白眼飞上天:“得了吧,少装,刚才你都承认了。” 江晚瑜还想否认,发现自己脸烫得厉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一定面色通红。 就她这副样子,骗别人或许还行,骗苏曼这种人精,根本不可能。 “确实谈了一个,不过我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太成熟,不想公开。曼曼,替我保密行么?”江晚瑜眼神恳求。 “切,搞这么神秘,难不成他有家室?”苏曼拧起眉头。 她这人吧,骚是骚了点,可还算有底线有节操,恋爱可以多谈,但绝不碰已婚男。 这方面江晚瑜跟她想法一致。 “没结婚没孩子,跟我在一起时,也没女朋友。”江晚瑜解释。 苏曼瞧着她这张素净俏脸:“你底子那么好,完全不需要怎么化妆,抹抹口红就行了。就算化,也别搞大浓妆,太艳丽不适合你。” 江晚瑜笑笑:“受教了。” 苏曼瞪大眼睛八卦:“你俩在一起多久?哪个地步了?” 江晚瑜脸红到脖子根儿,没有正面回答,咬着唇沉默片刻,抬眼看苏曼,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曼曼,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骚的?” 路今安没少骂她骚,可瞧着他那样儿,又好像挺受用。 苏曼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抬起手来,垂眸看着五个殷红的指甲。 “一部分男人,喜欢床下清纯的。但几乎所有男人,都喜欢床上骚的。”她拍拍江晚瑜肩膀,“做好措施,别搞出人命。” 江晚瑜臊得没话讲。 苏曼意味深长笑了笑,拿起手机,扭着腰离开寝室。 挑挑选选半晌,江晚瑜还是没听苏曼的劝,买了支九块九的杂牌口红,刚付完钱,路今安电话就打过来了。 “有空收钱,没空回消息?” 他沉着声,听起来不太高兴。 寝室没别人,江晚瑜索性放开了演,夹着声儿,慵懒又娇嗲:“在你那累坏了嘛,刚睡醒,正准备回呢。” 那头不作声。 她怕大少爷生气,语气正经了些,小心翼翼解释:“刚才上网买了支口红,总觉得素面朝天的,会给你丢人。” 那头不咸不淡“嗯”一声。 江晚瑜拿不准这人什么心情,生怕得罪他,一秒入戏恋爱脑:“什么时候再见面呀?”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我寻思让你缓几天呢,怎么,不难受了?”路今安带着笑腔问。 江晚瑜心脏猛不丁扯一下。 脸上假笑僵住,唇角沉下来。 路今安总有这个本事,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不值钱的破布娃娃。 时间到了,玩腻了,他就弃之如敝履。 那些在她身上心里留下的伤痕,只能靠她自己来缝补修护。 “难受,特别疼。”江晚瑜声音很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实话实说。 听筒里传来嘈杂的笑闹声,路今安那边很吵,有人唱歌,有人打牌。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江晚瑜以为自己声音小,他没听见。 “你先忙吧。”江晚瑜很懂事。 “嗯,疼就休息,多喝热水。”路今安漫不经心敷衍,摸到个五筒,握着麻将叩了下桌面,“清一色,自摸。” 2 第 2 章 “艹,路今安,你丫真沉得住气,净他妈搞大的!” “路哥今天杀疯了!” “你他妈是不是出老千啊?把把都赢,老子不服!” “不服就干,少废话。”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听筒钻进江晚瑜耳朵。 最后一句,是路今安说的。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江晚瑜几乎想象得到,他那张清俊薄情的面孔上,带着怎样傲慢的神色说出这句话。 江晚瑜很少允许自己有什么小女生情绪,可到底才十八岁,被这样冷淡敷衍,心里难免不痛快,像是被细针轻轻戳了一下。 没多疼,但总归不好受。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傻,企图从路今安那儿得到贴心的安慰关怀。 事实上像他这种背景深厚的京圈公子,无论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习惯被人伺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随时随地有人谄媚巴结,提供无穷无尽的情绪价值。 看透了这个现实,江晚瑜对路今安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苏曼拎着水果回来,见她愣愣发呆,拍了拍床沿:“怎么啦?” 江晚瑜回神:“啊?” 苏曼笑她:“感觉你谈恋爱以后,失魂落魄的。” 江晚瑜也笑一下,眼底沉静如水,看不到丁点开心:“没想他,想别的事呢。” 苏曼正要开口,江晚瑜手机响起来,她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备注,下床往外走。 “就在寝室说呗,我碍着你俩腻歪啦?”苏曼拿出刚买的雪梨慢慢削皮。 “不是男朋友,我妈。”江晚瑜手机递过去给她看了眼,快步走出寝室。 苏曼更纳闷了,跟自己妈妈打电话,更没必要躲着呀。 走到走廊尽头,下去半层楼,四周无人,江晚瑜才划开接听键,没等开口,便听见母亲质问:“你哪里搞来这么多钱?” 声音虚弱,却严厉。 这笔钱要没那么多,江晚瑜还能谎称是借的,可她一个穷学生,上哪儿借到这么多钱? 况且以后每个月她都会转钱给母亲,“借钱”的幌子肯定行不通。 “妈,我谈了个男朋友,家里条件挺好的,人也大方,这钱是他给的。”江晚瑜声音压得很低。 母亲先是一愣,随即冷着声问:“他总共给你多少?” 江晚瑜:“四十万。” 母亲:“我把钱转给你,你给我一分不少还回去!” 江晚瑜叹气:“妈,别犟了,你透析花钱快,江群辉还欠了一屁股债。这钱你留一半治病,另一半给江群辉还债,还完就让他滚吧,以后我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十二岁以后,江晚瑜从不管父亲叫“爸爸”,都是直呼大名。 她叹气,母亲也叹气,叹得比她还长。 “晚瑜,他好歹是你爸爸,这么些年你没大没小就算了,不至于断绝关系。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 “你拿他当家人,他拿我们当过家人吗?”母亲这套说辞,从小到大江晚瑜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不等她说完便匆匆打断,“我不管,总之,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他还债,从今往后,他就是横死街头,也跟我江晚瑜没有半点关系!” 母亲哭起来:“你这孩子,心肠怎么这么硬!” 江晚瑜最烦母亲哭。 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好像除了哭,就没别的本事。 江晚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要是别人倒好,她帮不了转身就走,不会在这人身上浪费丁点时间。 可偏偏,这人是自己妈妈。 亲妈。 因为是亲妈,哪怕再恨再痛,她也没法撒手不管。 “对,我就心肠硬。我心肠不仅硬,还毒。我不像你,一辈子替男人着想,一辈子被男人欺负;我不像你,只会替男人还债。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歹毒女人。” 江晚瑜破罐破摔,语速越来越快,说完深深吸一口气,顿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平缓不少。 “何春玲,”她头一次直呼母亲大名,“以后我每个月还会给你转钱。你拿着这些钱,好好治病,跟外婆好好生活,否则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还有,请你转告徐梅,”这回江晚瑜连外婆大名都叫上了,“不许再收破烂捡垃圾,否则我就不认她这个外婆。” 江晚瑜挂断电话,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情绪彻底平复下来才面无表情回寝室。 苏曼心思敏感又细腻,明显感觉到她出去和回来时是两个状态,递过去半个削好皮的梨。 “尝尝,可甜了。” 江晚瑜挤出一个笑,摇头:“你吃吧,我吃饱啦。” 苏曼眨眨眼:“跟家里吵架了?” 开学到现在,苏曼还没融入集体生活,也不屑于融入,不过她挺喜欢江晚瑜的。 这姑娘朴素却不死板,聪明但没有害人之心。 最关键是,江晚瑜不爱站队。 苏曼感觉得到,江晚瑜不站队,并非是出于中庸自保,而是因为在她眼里,宿舍里每一个人都挺好。 尽管江晚瑜从未提过她的家庭,就冲她拼命打工赚钱,大家也看得出,她家里经济条件不太行。 苏曼手里有点闲钱,挺想帮帮她的。 江晚瑜避而不答,只笑了笑,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忍着头疼和困意温习功课。 “要是实在缺钱,我可以借你些,”苏曼媚如狐狸的漂亮眼睛里,眸光温暖而真诚,“不多,上限是两万。” 这钱是考上大学家里给办升学宴收的份子钱,父母全都给她了。 苏曼怕江晚瑜心里难受,没说自己这钱怎么来的。 江晚瑜没想到苏曼会说这个,愣了愣,心里被暖到,脸上的笑也不再公式化。 “谢谢你,曼曼,我钱还够用。” “真的?不够别硬撑,瞧你成天馒头咸菜泡面对付吃,都快瘦脱相了。晚上没事儿咱们吃火锅去,我请你。” “改天吧,我四点过才吃东西,现在一点儿都不饿。咱俩改天再约,不用你请,aa就行。” 江晚瑜都这么说了,苏曼也不好再坚持。她不希望对方把自己的友善误解为高高在上的同情。 “行,我睡会儿,你学习吧。”苏曼爬回床上,将帘子拉严实。 江晚瑜倒是想继续学习,可又困得眼冒金星,一页还没看完,脑袋耷拉下来,趴在桌上闭眼睡去。 三个小时后,江晚瑜被手机震醒。 胳膊枕麻了,腰也酸痛,坐着睡了那么久,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她顾不得难受,抓起手机赶紧接通,怕接晚了路今安不高兴。 那边还是很吵,有人唱歌唱得欢,一个劲儿吼叫,震得江晚瑜耳朵疼。 她将手机移开,与耳朵空出距离。 “我们在金滩,来玩儿么?”一片嘈杂中,路今安低沉的声音传来,冷静得跟其他人不是同个画风。 “金滩?”刚睡醒,江晚瑜嗓子还有些哑。 其实她嗓子哑,主要是因为用嗓过度。 “嗯,会所,来么?要来我让司机去接你。”路今安说。 江晚瑜从没去过会所。 别说去了,听人提起这地方的次数都有限。 她想了片刻,问:“你想我去么?” 路今安轻笑:“你想来来呗,多个人多个乐子。” 他随口这么一说,江晚瑜心里阴霾又添了一层。 原来是把她当乐子。她压着心底那点儿不舒服,声音里带着笑,甜甜地说:“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那头沉默一会儿,像是从包厢里出来了,周围安静许多。 “还难受么?”他问。 江晚瑜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搞不懂这人冷不丁问这个干嘛。 难不难受,上一通电话她不是说过吗? 那会儿她说疼,路今安反应冷淡,言语敷衍,这会儿又关切起来,声音听着还怪温柔的。 她起身走了两步,疼得腿打颤,嘴上却说:“不难受了。” “那来吧,司机有你号码,到了打电话叫你。”路今安说完回到包厢,喧闹声立马充斥四周。 京师大离金滩不算近,江晚瑜至少得一个小时才到,路今安心里盘算,今晚她肯定来不及回寝了,到时候直接带她去自己那儿。 他觉着这姑娘挺实在,她要是说不难受,那就是真不难受。 今晚还能折腾几回。 江旭平贱嗖嗖问:“瞧你乐得,女朋友真要来啊?” 路今安平时主打的就是一个冷淡风,波澜不惊,喜怒不露,但江旭平发现,这厮打完电话回来明显高兴许多。 见他点头,江旭平凑近了打趣:“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姑娘这么带劲,把咱们小路爷迷得神魂颠倒。” 路今安一脚踢他腿肚子上。 江旭平“哎哟”叫唤一声,不死心继续犯贱:“你丫踹我干嘛,戳你脊梁骨了啊?” 路今安按下打火机,侧头点完烟,清俊的脸上神色淡漠,深邃眼眸却藏不住喜色。 “谁迷她了?是她黏我。” 那些她黏人的画面在路今安脑海中反复浮现。 小姑娘如同山谷里清幽纯净的野百合,热烈盛放的模样,光是浅浅回味,都叫他骨头酥透。 3 第 3 章 走出学校北门,江晚瑜一眼看见路边那辆劳斯莱斯。 豪车显眼,吸引不少人侧目,她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人看清脸,加快脚步上车。 司机开车稳当,车里也舒服,空调温度适宜,江晚瑜困意未消,又睡不着,满脑子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应付路今安。 想起在华洲公馆那些事儿,江晚瑜又羞又怕,心里直犯怵。 她跟路今安,其实刚认识不久。 第一次见他,这人作为校方邀请的校庆嘉宾,在台上演讲,模样清冷俊秀,身材高挑挺拔,举手投足尽显矜贵。 又因着卓越的成就和能力,骨子里透着浑然天成的自信洒脱,意气风发,惹得台下一众女生春心荡漾,连连惊呼。 江晚瑜从不犯花痴,那天也忍不住暗自赞叹: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让她没想到的是,很快,她竟跟天之骄子有了交集。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天之骄子,人前看着斯文冷静,清心寡欲,私底下折腾起来,野得没边儿。 江晚瑜看一眼时间,快九点了,去那不知道要待多久,闭寝前肯定赶不回学校。 今晚肯定还要被路今安带去他那住,指不定又得怎么折腾。 江晚瑜靠着车窗,浑身乏力,心里生出一种望不到头的绝望感。 还有四年要熬。 丧了一小会儿,江晚瑜又打起精神来。 她不是头一回吃苦,她是从小苦到大的人。 是杂草,是藤蔓。 低贱卑微,却总能凭着那么一丁点的养分野蛮生长。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金滩会所门口。 江晚瑜给路今安打电话说自己到了,他让她等着。 很快,一位西装革履的接待员领着她走去包厢。 “江小姐请进,路总在里面等您。”接待员替她推开门,微微鞠躬。 江晚瑜深呼吸,迈步往里走,垂在腿侧的双手不禁攥紧。 包厢很大,有人正唱着一首轻柔慢歌,五颜六色的灯光舒缓晃动,氛围迷离又暧昧。 路今安坐在沙发一角,隔得老远跟她对望。 她不敢看别人,又被路今安盯得局促,低头不紧不慢往那边走,听见旁边传来低语和笑声,脸上开始升温,庆幸这里光线暗,脸红也不容易被看出。 “妹妹,来找路今安是吧?”江旭平从头到脚打量江晚瑜好几回,笑着问,扭头冲路今安挑眉,路今安冷冷一眼斜过来。 江晚瑜咬着唇点点头,走到路今安跟前。 原本坐在路今安旁边的是他另外一哥们儿周光彦,见江晚瑜过来,周光彦淡笑着往旁边挪,给她空出位置。 “这是彦哥,”路今安握住江晚瑜一只手,拉她坐下,自然而然将她搂进怀里,挨个介绍,“这是梁晓,那边儿笑得贱嗖嗖的,叫江旭平,离他远点儿。” 江晚瑜边听他介绍,边冲前面俩人点头,听到他说江旭平,愣了愣,一脸困惑看着他,心里想:这么不给人留颜面的吗? 果然,江旭平提出抗议了:“哎不是,路今安你搁这儿搞霸凌呢?怎么老子就贱嗖嗖?凭啥这位妹妹得离老子远点儿?” 前一秒还横眉瞪眼,下一秒这人扭头看着江晚瑜,川剧变脸似的,笑得如沐春风:“妹妹,叫什么名儿?” 江晚瑜明显感觉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收了收力将她搂紧,仰头看去,发现路今安脸色微沉,不大高兴的样子。 对方这么轻佻,搁平时江晚瑜不可能搭理,可怎么说这人也是路今安朋友,瞧着气质非富即贵,横竖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我叫江晚瑜。”她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躲在路今安怀里,小声回应。 “姓江啊?我也姓江,这么说也算是我本家妹妹了,”江旭平笑着倒了杯酒,又给自己那杯满上,端着俩杯子走到江晚瑜跟前,“来,妹妹,跟哥喝一个。” 江晚瑜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酒杯,转脸拿眼神向路今安求救。 路今安沉着脸,抬眸冷冷看着江旭平:“她不喝酒。” 江旭平握着酒杯伸过来的手没有收回,压根没把路今安的愠怒当回事儿,冲江晚瑜笑道:“不会喝学呗,女人酒量比男人好,多吐几次就会了。” 江晚瑜头一次碰上这种死缠烂打的纨绔子弟,不敢得罪,又不愿妥协,只能默默望着路今安,听他安排。 路今安冰冷目光落在江旭平脸上,不说话,就这么高傲而淡漠地凝视他。 气氛冷下来,在场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嗅出明显的火药味。 大家多是从小玩到大的铁瓷,知道江旭平那贱德行,也了解路今安是个较真的主儿,就怕他俩真在包厢里干起来,谁都没拱火。 周光彦抬手冲江旭平点了两下,淡淡发话:“别为难人小姑娘。” 江旭平今天不知抽什么疯,还就跟他们杠上了:“我跟我妹妹走一个,怎么能叫为难呢?” 仍是嬉皮笑脸的,语气却犟得很。 他们这拨京圈子弟,周光彦稍微年长些,平日里大家都听他的,别的事儿他还能拿主意,眼下这事儿还得路今安跟江旭平自己解决,他不好说什么,便也没再劝。 四周忽然没人作声。 一道道目光投向自己,江晚瑜感觉有些窒息,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 她拿不准这酒到底要不要喝,于是咧嘴冲江旭平笑起来,声音娇软:“谢谢哥,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真喝不了。” 这声“哥”叫得江旭平心里酥麻麻的。 打她一进门,江旭平就舍不得从她身上挪眼。 最普通的黑色长袖卫衣和浅蓝紧身牛仔裤,穿在江晚瑜身上,非但没有掩盖她的俏丽,反倒越发突显她邻家女孩的清纯气质。 江晚瑜是南方人,普通话虽然标准,讲话时却有着南方姑娘那种娇嗲腔调,江旭平一听就迷上了,只想逗她再多讲讲。 他跟路今安关系算不上最铁,可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这个圈子里,默认的规则之一就是,女人可以玩,兄弟不能换。 据他所知,路今安跟这姑娘昨天才在一起。 一天的恋爱关系,比得过二十几年的兄弟? 所以江旭平压根没把路今安冰冷的眼神当做警告。 他今天喝得有些多,人也有些飘,玩儿嗨了哪管什么最基本的礼数,酒杯直接往江晚瑜怀里怼。 江晚瑜心里一紧,急得正要开口,就见那杯酒被人半路截了去,江旭平的手在空中停住。 她扭头一看,路今安正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杯子重重放回桌上。 杯子的玻璃底碰撞桌子的玻璃面,脆脆的好大一声响动,惊得江晚瑜颤了颤。 路今安素来是个好脾气,确切地说,不是脾气好,而是情绪稳定,极少失控发怒。 方才铁青着脸替江晚瑜喝酒,还把被子砸那么响,谁都知道,这哥们儿生气了。 江旭平愣住,没想到他会为个刚在一起一天的女人跟自己动怒。 其余人也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冷到极点。 “那个——”周光彦想当和事佬,刚一开口就顿住。 路今安面无表情站起来,拉着江晚瑜,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外走。 留一包厢人你看我我看你,等他们彻底出去,门关上,江旭平一脚踹向桌腿。 桌边沿的酒瓶子掉落,砰地摔碎,酒液浸湿地毯,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伏特加味。 “艹,什么玩意儿!谈个恋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谁他妈稀罕那姑娘。”江旭平气不过,骂完抄起酒瓶子对瓶吹。 周光彦劝道:“行了,你丫刚才也不得体,欺负人家小姑娘干嘛?老路二十郎当岁了,头一回谈恋爱,尝着味儿可不得捧在手心么?都互相理解理解。” 梁晓也跟着劝:“是这么个理儿,而且吧,说实话你调戏谁不好,调戏兄弟女朋友,这不存心找揍么?人老路没削你都算不错了。” 江旭平被他俩说一通,更加不服气,冷着脸坐在角落喝闷酒。 · 出了包厢,路今安脚步加快。 他腿长,一步顶江晚瑜两步,江晚瑜有些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拽着走。 走到会所外面路边,又被路今安塞进车里,等他上了车,砰地摔上车门,江晚瑜委屈巴巴望过去,颤声道歉:“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 路今安冷冷看着前方,沉默片刻转过头来,轮廓清晰几近完美的薄唇抿成直线,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 “刚才管谁叫哥?江晚瑜,”他眸光越发森冷,“收收你那骚劲儿,今晚我要是不在,你腿是不是都张开了?” 4 第 4 章(大修) 江晚瑜好一会儿没作声。 这话太伤人,她心里难受得紧,羞愤交加,偏又奈何不了他。 母亲的病花钱如流水,年迈的外婆大病没有,小病缠身,凭她以前兼职赚的钱,哪里够用? 还得仰仗这位少爷。身为女朋友,她若是不乖,路今安分分钟可以换人。 江晚瑜忍着苦楚,路今安拿话刻薄她,她仍挤出一个笑来,柔声哄道:“我看他是你朋友,不好说难听话嘛,换做别人,早就骂了。” 她伸出手,揪住路今安衬衫衣袖,轻轻拽了拽,一双杏眼柔情蜜意,还含着委屈,没几秒便泛起泪光。 她脸上挂笑,眼含薄雾,可怜巴巴的样儿,像是一盆水,将路今安心头的火气浇灭大半。 在床上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不,还要委屈些,眼泪都冒出来了,泪珠挂在浓密睫毛上,随着睫毛轻轻颤动,明明清纯得要命,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像只专会迷人心智的小狐狸。 路今安素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尝着滋味儿,才知道自己那帮兄弟为什么离不了姑娘。 以往他心思不在情情爱爱上,自然体会不到个中乐趣。 他跟江晚瑜什么都是初次。 最开始亲吻时,谁都很慌张,江晚瑜抖得不像样。他面上一副淡定样子,其实手心一片潮湿。 后来他知道她疼,可又没办法,压根收不住自个儿。 好在这姑娘不矫情,没跟他哭天喊地的,只在电话里诉了一句委屈,后来也没再因为这个闹。 路今安性子冷淡,打小就喜静,最烦别人闹他,更不会花心思哄谁。 他许久都不说话,江晚瑜以为这人还气着,思忖他应该是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靠掉小珍珠哄不好,便弯起眉眼笑着凑过去。 “哥哥,别生气了……”她伏在路今安耳边,呼吸轻轻呵出,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 路今安仍是冷着一张俊脸,哄不好似的。 可红透了的耳朵骗不了人。 江晚瑜抿嘴笑笑,老老实实坐好系安全带。 她其实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人喜欢听自己叫他哥哥。 折腾人时也让她这么叫。 起先她羞得很,说不出口,被他变着法子欺负,这声“哥哥”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开了这个头,后面就轻车熟路了。 他喜欢听,她便这么叫。 江晚瑜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路今安希望她怎么着,她就怎么着,伺候好了,捞钱不费力。 她低头默默沉思,路今安见她垂着脑袋不吱声,以为是害羞,心里火气一点儿都没了。 他伸手过去,逗猫似的轻轻挠了挠她下颌。 江晚瑜感觉痒,脑袋往旁边挪,躲开他的手。 这人起了玩心,偏要逗她,手又伸过去些,追着她下颌挠。 “哎呀。”江晚瑜娇嗔,一把握住这只不老实的手。 路今安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短而圆润,肤色冷白如玉。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这只手是怎么样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不禁臊得脸红。 这回真害羞了。 “喜欢?”路今安侧头淡笑着瞧她。 “嗯?”她从羞臊的记忆中回神,表情有些愣。 路今安笑着问:“这么喜欢我的手?看半天。” 她松开这只手,红着脸低头:“好看呀,不像我的手,糙得跟男人似的。” 路今安握住她的手,拉过来,看看手背,又看看手心。 “以后不用再去食堂洗碗了。”他抬头,仔细端详眼前的俏丽面孔,“这么好看一张脸,必须十指不沾阳春水。” 说完,薄唇凑过去要吻。 江晚瑜一只手被他握着,抬起另一只手挡在唇上,含含糊糊小声提醒:“司机在呢!” 路今安瞥一眼那边:“在就在呗。” 江晚瑜不好意思在车里亲,手挪到他胸膛,抵着他不让靠近。 “等回去吧,回去让你——”江晚瑜顿住,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回去让我干嘛?”路今安眸光都是热的。 她别过脸沉默。 路今安将她脸扳正,微凉的手掌贴到滚烫的脸颊上,才发现这姑娘已经羞成了这样。 恶趣味似的,她越羞,他越高兴,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得意。 “嗯?回去让我干嘛,问你话呢。” 他衣服有檀香条熏染上的醇厚细腻的芬芳,混着头上洗发水残留的薄荷香,好闻得让人不经意恍神。 “说话,不说我就在这儿亲。”路今安板着脸威胁。 江晚瑜被他逼得没招儿,贴在这人耳边,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回去让你亲个够……” 她咬着唇,别过脸去,索性连眼睛也闭上。 路今安噗嗤笑出声:“就这?” 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骚话。 十八岁的姑娘睁开眼,神色懵懂又迷离,像是有些气,噘嘴不乐意:“怎么啦?都说让你亲个够了!” 路今安笑得轻佻,眨了眨眼:“光是亲怎么够?” 江晚瑜抬手捂住这张嘴,微凉的薄唇贴在潮热的掌心上,这人似是故意,薄唇动了动,弄得她掌心泛痒。 “哎呀你别说了,司机在呢,丢不丢人!” 她是真的急,不敢骂这登徒子,拧着眉杏眼瞪圆,凶完又觉得过火,讨好地搂住他脖子撒娇:“让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呀……” 这番操作差点让路今安老房子着火,车里要是没别人,他真想就在这儿把小狐狸精给办了。 好不容易捱到回家。 路今安就跟疯狗似的,没个消停。 后半夜才完事,江晚瑜累得几乎秒睡。 卧室窗帘遮光好,她睡到第二天午后,睁眼发现四周黑漆漆,以为还是夜里,闭眼又昏睡过去。 再醒时,看见墙上时钟指向八点,当是早晨,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外头夜景璀璨。 房间里只剩她自己。 江晚瑜拖着酸痛的身子去洗澡,刚吹完头发手机就响了。 “等会儿司机去学校接你,我有应酬,晚点回来。”路今安淡淡说道。 这句更像是一个命令,江晚瑜很清楚,自己没资格拒绝。 她声音蔫蔫的:“过来什么呀,我就在你这儿呢。” 路今安纳闷:“怎么没回学校?” 江晚瑜:“从半夜睡到晚上八点,怎么去上课嘛……” 路今安听见这委屈巴巴的声儿,都能想象她噘着小嘴气呼呼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折腾得狠,想着她多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也就没说什么。 一想到今晚还得留在这,江晚瑜心里恐惧又焦灼。 昨晚没回去,室友们给她打了好些电话,差点就报警了。 她微信上挨个发消息,说自己昨晚出去见亲戚,今天又陪亲戚在京州逛了一天,让她们别担心。 丁楠和高萌萌心大,当了真没多想。 苏曼没这么好糊弄,直接问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在一块儿,江晚瑜知道瞒不住,只好从实招了。 苏曼回了个笑脸,说她运气真好,今天所有的课老师都没点名。 江晚瑜高兴不起来。 她很珍惜上课的机会,每堂课都听得专注认真,学习于她而言,是一种享受。 昨晚出来得急,没带课本,这会儿在路今安这没法温习功课,江晚瑜只能干等,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焦急难忍,却又无可奈何。 快凌晨路今安才回来。 “还不睡?”他看着床上抱腿而坐的江晚瑜,问。 江晚瑜正发呆,听见动静回过神,下床走到他身边。 路今安准备去洗澡,扯下领带,刚要解衬衫纽扣,一双小手攀上来,不急不慢替他一颗颗解开。 江晚瑜的手带着些微凉意,解扣子时不经意触碰到他温暖的胸膛,一冷一热,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她缩了缩手,他心口颤动。 路今安个头高,垂眸静静看着她解完所有纽扣,那双小手刚要放下,被他一把握住,整个人带进怀里,低头欲吻。 江晚瑜身子难受,实在是不想,别过脸不让他亲,娇娇软软催促:“一身的烟酒味,赶紧洗澡去!”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路今安搂着细腰不放,薄唇在耳边轻轻蹭。 “我倒是想洗来着,你不是急么?” 他带着笑腔,语气好不得意。 江晚瑜臊得脸红:“才没有!” 路今安:“嗯,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忙慌帮我解扣子。” 她只是想献个殷勤而已,没想到被解读成这样。 “快去洗洗吧,酒味好重!”江晚瑜用了好些力气才将他推开,跑回床上盖住被子。 路今安瞧着她那扭捏样儿,觉着好玩,乐呵呵去洗澡,出来就奔床上去。 江晚瑜这次跟块木头似的,呆板又迟钝,全然不像之前那样努力迎合讨好他。 “怎么了?”路今安觉察了她的抗拒。 江晚瑜苦着脸摇头,泪珠悬而欲滴。 “真的不太舒服,过几天好不好?”她声音里带着祈求。 路今安素了这么些年,食髓知味,放不下也忍不了。 沉默一小会儿,路今安抬起她下巴,拇指指腹轻轻拭去流过脸颊的泪。 “那换换。”他说。 “嗯?”江晚瑜没明白。 他清冷的眸光落在这双娇嫩的唇上。 5 第 5 章 路今安走得早,七点不到就去公司了。 那会儿江晚瑜已经醒了,闭着眼假寐,生怕被他发现自己醒来,又是一顿折腾。 昨晚简直没法说。 江晚瑜数不清自己刷了多少次牙,一边刷,一边想起小时候的事。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总要经过几家发廊,店门口站着穿吊带和短裤的女人,娇滴滴对路过的男人们说:“帅哥,进来剪头发嘛!” 有一次母亲去学校开家长会,跟她一起回来,看见这些女人,板着脸骂了句“骚货”。 那会儿江晚瑜还小,问母亲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母亲没解释,只凶巴巴警告,长大了她要是像这些女人一样,就打断她的腿。 她搞不懂,当个理发师,至于这么遭人恨吗? 第二天放学,江晚瑜跟小伙伴手拉手回去,经过一家发廊,江晚瑜趴在小伙伴耳边,把母亲说的话告诉她。 小伙伴说:“我妈妈也骂过她们骚货,讲她们不正经。” 江晚瑜懵懵懂懂:“怎么不正经?” 小伙伴:“你看她们穿那么少,能干什么正经事!” 江晚瑜还是没听明白。 小伙伴拽着她跑过这条街,绕到街背面,来到刚才那家发廊的另一边。 两扇窗户紧闭,窗帘拉着。 小伙伴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另一只手指指耳朵,又指指窗户。 江晚瑜脑袋凑过去,仔细听起来。 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起起伏伏,像是女人在怪叫。 窗帘没拉严实,露出一小块缝隙,江晚瑜透过缝隙往里看去,瞬间愣住,眼睛瞪得老大,捂着嘴转身跑开。 小伙伴追上来,问她怎么了,她摇着头直说恶心。 小伙伴老气横秋的:“是吧,我妈说这个叫皮肉生意,这些女人,就是卖肉的。” 江晚瑜皱眉:“她们为什么要干这个啊?” 小伙伴:“穷呗,来钱快呗!不然谁干这种下贱事?” 那天回到家,江晚瑜一直蔫蔫的,没怎么说话,恶心感挥之不去。 初一上学期某天,母亲苍白的脸上难得喜气洋洋,笑着跟外婆说:“那些发廊全被扫黄端掉啦!” 外婆给裤子缝补丁,头都没抬:“那以后可得看好晚瑜,小心有些畜生憋疯了,孩子都不放过!” 母亲不当回事:“她都是跟同学结伴走。” 外婆冷冷哼一声,没再言语,当天晚上给了江晚瑜一把折叠水果刀。 “乖乖,你上学放学路上,把这个揣校服裤兜里,注意看有没有男人跟着你,要是有,就赶紧跑,跑不脱,就拿这个捅他,晓得不?” 江晚瑜点点头,把外婆的话记在心里。 她从小生得漂亮,外婆怕她被坏人惦记。 江晚瑜确实被混混骚扰过,她聪明,明白漂亮对底层女性而言,并非优势,反倒容易招祸事,便被骚扰过一次后,便故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头发也时常乱着。 江晚瑜想起这些事,又想起儿时伙伴那句——“穷呗,来钱快呗!不然谁干这种下贱事?”,心里堵得慌,觉得跟路今安这段逢场作戏的恋爱,让自己和她们相差无几。 外婆那样疼她护她,到头来,她自己选了条没尊严的路跪着走。 表面上,她是路今安的女朋友,其实路今安拿她当什么,她心里不能再清楚。 这次没司机送江晚瑜回去,她自己搭公交,中途又转了一趟地铁,十点才到学校,好歹赶上了上午最后一节课。 下课江晚瑜就被丁楠和高萌萌围住。 “小瑜儿,你家什么亲戚过来玩啊?”丁楠好奇问道。 江晚瑜低头整理书包,掩饰心虚:“就一远房亲戚。” 高萌萌肚子饿得咕咕叫,催道:“走吧走吧,咱们快去食堂,我都要饿死啦!快走小瑜儿!” 江晚瑜笑了笑:“你们吃吧,我回寝室睡会儿。” 丁楠:“真不饿?可千万别为了省钱饿肚子。” 江晚瑜其实挺饿的,毕竟早饭都没吃,可她嘴一张大,就牵扯得脸和腮帮子酸疼。 疼就算了,还自动联想起昨晚的事。 想起来她就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江晚瑜话说多了也难受,干脆只笑着摇头。 丁楠她俩没再强求,挥挥手离开教室。 江晚瑜松一口气,背起书包慢慢往寝室走。 走到寝室楼下,手机在包里震起来。 母亲打来的。 “妈,怎么了?” “晚瑜,给爸爸转两万块钱,我有急用!” 那头传来父亲焦急的声音,江晚瑜眉头倏地紧蹙,声音冷下来:“你怎么用我妈手机?” 江群辉很委屈:“你把我号码拉黑了,我联系不上你啊!” 江晚瑜没好气:“江群辉,缺钱就自己出去赚,我没钱也没义务帮你收拾烂摊子。” 江群辉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不是交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吗?一口气给你转四十万,怎么会没钱?” 江晚瑜气得脑仁儿疼,气他不要脸,也气母亲嘴上没个把,明知他是吸血鬼,还把这事告诉他。 “我男朋友有钱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你别想从他那儿拿到一分钱!”江晚瑜压着嗓子,怕旁人听到。 江群辉在那头气急败坏:“你妈可以用他的钱,凭什么老子不能用!老子可是你亲爹,没有老子,哪来的你?” 江晚瑜直接把电话挂了,懒得跟他废话。 很快,江群辉又打过来。 江晚瑜正准备拉黑,想起这是母亲的号码,怕母亲有什么事找不着她,没忍心,索性调成静音模式,手机塞回书包里,压根不看。 宿舍只有她自己,静悄悄的,连着几天没睡好,江晚瑜躺上床,挨着枕头就睡着。 一觉到天亮。 江晚瑜醒得早,怕吵到室友,轻手轻脚下床,洗漱好就背着书包去食堂前的小树林里晨读。 她学的英语,考师范就是为了以后能进公立学校当老师,当然了,这是母亲的愿望。 她对教师这份职业兴趣不大,总觉得赚不着什么钱。 她最大的愿望,是赚很多很多钱,给母亲治病,让外婆再也不用捡破烂。 另一个愿望,是跟父亲江群辉,彻底断绝父女关系。 目前最大的愿望暂时实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实现另一个。江晚瑜叹了口气,结束晨读,去食堂买了一个白面馒头,就着一小碟咸菜和一杯温水,细嚼慢咽吃完,走向教学楼。 周五的课下午四点完全结束,室友们晚上都有安排,江晚瑜去食堂喝了碗粥就回寝室学习。 天快黑时才想起看手机。 路今安中午找过她,打来两个电话,微信上 发了一张机票信息截图,还有两条是文字消息。 【下午陪我出差,给你订了机票,过会儿司机去接你】 【人呢?接电话啊】 隔了几分钟,他又发来视频通话。 江晚瑜白天一直没看手机,这会儿看见消息,才发现已经错过飞机了。 看了眼机票截图,现在路今安应该还在天上飞,联系不上。 晚上八点,江晚瑜抖着手给路今安回拨过去。 “不好意思,今天差点迟到,走得匆忙,没带手机出去……”江晚瑜编了个谎。 “给你改签成十点半那趟了。”路今安没怪她,兴许是刚落地,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好……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周一还有课,她怕耽误学习。 路今安:“周日晚上。” 江晚瑜松了口气:“嗯,我去收拾一下。” 她没什么东西好带,往书包里装了充电器,内外一套换洗的衣裤,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身份证,行李就算收好了。 出门时正好碰见苏曼,苏曼问她:“又要去男朋友那儿?” 她红着脸点头,没说是跟着去出差。 苏曼“啧啧”摇头,神色担忧:“你们要不悠着点儿吧,这频率也太高了,当心怀孕。” 江晚瑜臊得慌,目光躲闪没脸看她,声音也极小:“我周日晚上回来,丁楠她们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是去陪亲戚了,好吗?” 苏曼撇撇嘴:“我才懒得搭理她俩呢。” 江晚瑜叹了口气:“好,我走啦。” 苏曼冲着她背影叮嘱:“当心点儿啊,注意安全!” 江晚瑜明白她什么意思,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人生头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江晚瑜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兴奋,却因为太累,落座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飞机已经落地江城。 坐上了路今安派来接她的车,江晚瑜还有些发懵,愣愣坐在后座,望着窗外一排倒退的路灯和树木,脑子里一片混沌。 车停在酒店大堂外。 司机将她送进来,路今安站在电梯口,穿着一身浅灰色睡衣。 见她来了,路今安没说什么,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他平时沉默寡言,这会儿一句话不说,江晚瑜拿不准他是生气了,还是只是不想开口而已。 “以后不会这样了,今天手机静音的——” 她小心翼翼说到一半,被路今安打断。 “就带这么点东西?”路今安目光落在她后背的书包上。 江晚瑜点头:“我东西少。”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电梯。 江晚瑜从没住过这么高档的酒店。 她连低档宾馆都没住过。 这家五星酒店的总套里,主卧配的浴室,都比她家总面积大。 洗澡时,江晚瑜磨蹭了许久。 她今晚不想折腾,又不敢拒绝路今安,站在花洒下一直冲,手指都冲皱了。 “还没好?”路今安敲了敲门,语气有些不耐烦。 “就来!”她伸着脖子应道。 浴室里挂着干净浴袍,江晚瑜没穿,吹干头发裹着浴巾出来。 路今安靠在床头抽烟,听见浴室门开了,扭头看去,愣了愣,涌起一阵燥热。 他扔掉烟,将江晚瑜拉进怀里,覆上薄唇。 最紧要那关头却没找到套子。 “要不算、算了吧,明天好不好?”江晚瑜巴不得推到明天。 他哪里等得到明天,又懒得去买:“没关系的,我把握好分寸。” 江晚瑜没住过酒店,压根不知道,酒店都会备着套子,更何况是这种五星级总套。 这会儿找不到,是因为路今安做了手脚。 “好危险的,不要吧,明天——” 江晚瑜急得快哭了,话说一半,便被那双薄唇堵住。 吻得她七荤八素。 正迷蒙着,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这人柔声哄道:“乖,就一次。” 脑海忽然响起苏曼那句“注意安全”,江晚瑜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竖起,死死按住那只肆意妄为的手。 “不可以,真的不行……”她拼命摇头,眼泛泪花,带着哭腔哀求。 男女力量悬殊大,路今安强来,她抵御不了,闭着眼呜呜哭着。 路今安原以为自己哄一哄,她就从了,没想到她会这么抗拒,哭声吵得他心烦,俏脸也哭得皱巴巴,让他没了兴致。 他停住,默默盯着她看了几秒,翻身坐起来。 江晚瑜抽抽噎噎捞起被子盖住,哭声渐渐停止,身体仍在轻颤。 路今安靠着床头,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冷静下来,转脸垂眸看她。 她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着,身子也止不住发抖,紧裹着被子,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刘海已经被濡湿。 瞧着怪可怜。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说几句安抚的话,指尖在触到脸颊前,又收了回去。 他不习惯哄人。 从小到大,一直活得冷淡,不需要谁哄,也不乐意哄谁。 方才欢愉时哄着她,她不吃这套,强硬得像个贞洁烈女,这会儿再让他哄,他是哄不出口的。 舟车劳顿一天,倦意袭来,抽完这根烟他便躺下睡了。 枕边人呼吸变得匀净,江晚瑜才从被子里出来。 浑身是汗,黏在身上不舒服,她悄声爬起来洗澡,吹完头发已经凌晨两点了。 路今安正睡得香。 她自然是睡不着的,抱腿坐在床上,看着黑暗中路今安修长的轮廓,陷入不久前的回忆。 路今安来学校演讲那天,还捐了栋图书馆,计划盖在南校区。 京师大并不是他的母校,之所以会接受校方的演讲邀请,并做出捐款建造图书馆的善举,是因为他母亲毕业于京师大。 据说当年就是在南校区上课。 坊间鲜少有关于路家的传闻,路氏一族素来低调,祖上名门世家,百年前族内才有人从商。 到了路今安这辈,他几个堂兄表哥,都从了政,路今安志不在仕途,父母算便也没逼他。 这些事,江晚瑜作为圈外人,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这人实在有钱,太有钱了。 听见他说要捐图书馆,江晚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愣愣盯着他,后面这人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天公不作美,校庆结束没多久,下了场暴雨。 那会儿江晚瑜刚从超市出来,冒着雨往学校跑。 北门外那条路堵车了,她看了眼车流,被另一个奔跑的男生撞倒。 那人没停下,没道歉,更没有去扶她。 她自己跪在地上,挨个捡起散落的几包卫生巾。 捡完最后一包才发现头顶没有雨,她仰起脸,看见站在边上给她撑伞的路今安。 她红着脸道谢,他浅浅淡淡笑一下,将伞递给她,接着又递了张烫金名片。 江晚瑜接过名片,愣愣看着上面的名字和号码,回过神时,他已经不见了。 道路通畅起来,车流缓缓涌向前方。 那张被攥得发皱的名片,被江晚瑜藏在了衣柜深处。 连带着她不敢告人也不愿承认的那个小秘密,一同藏起来。 6 第 6 章 江晚瑜后半夜才睡着,没睡多久,又迷迷糊糊醒来。 浴室里亮着灯,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才五点半。 起床穿好衣服,她坐在床边等着,浴室门一开,路今安从里面出来,她便起身迎过去。 笑盈盈的脸上,眼睛因为昨晚哭过,又睡得少,泛红又水肿,让这笑生出几分苦意。 “这么早就走吗?”她笑着问。 路今安瞧她这张强颜欢笑的脸,心里并不舒坦,不过倒也没怪她什么。 今早醒来他就彻底冷静了。 她昨晚坚持反抗是对的,那样确实很危险。 她还年轻,他也正当年,都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更何况就算怀上,他也不会娶她。 两个人腻歪的时候,路今安也曾意乱情迷,然而他始终清楚,自己和这个姑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选她当女朋友,是因为年龄到这儿了,该谈场恋爱了,恰好她相貌气质又合眼缘。 校庆演讲时,他在台上便注意到她。 五官单拎出来算不得好看,组合在巴掌大的脸上,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清水一般,纯得让人不忍亵玩,却又不禁动了妄念。 后来她在暴雨中捡东西,身体纤瘦如娇花,被雨水淋了个透,蔫蔫的,叫人心生怜惜。 此刻看着她强颜欢笑讨好自己的样子,路今安心底又软了几分。 “九点要去谈项目。”他捧起江晚瑜的脸,吻一下她额头,“一起吃早餐。” 见他没因为昨晚的事生气,江晚瑜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笑容比方才真了些:“好呀,我都饿了。” 路今安吹头发时,她快速冲个澡,擦干身子换衣服。 路今安目光落到她身上,看了几秒,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江晚瑜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着他,问。 他摇头:“没什么,挺好看的。” 除了有些寒酸。 这套红黑格子衬衫和黑色牛仔裤,江晚瑜从高一穿到现在。 衬衫有些起球,牛仔裤洗得发白,但都没坏,她舍不得扔。 在路今安眼里,这套穿着跟破烂无异,不过江晚瑜底子好,穿破烂也漂亮,他便不好说什么,想了想,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 “等会儿逛逛街,喜欢什么自己买。” 江晚瑜愣了愣,目光在这张黑卡上停留三秒,抖着手收下。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收了卡,她想献殷勤,见他正要系领带,笑盈盈凑过去:“我来帮你系。” 路今安挑眉:“你会?” 她还真不会。 “你教我嘛。”江晚瑜娇滴滴道。 路今安手把手教起来。 江晚瑜聪明,学一遍就会了,想起人家都说,男人喜欢笨女人,装傻演戏,懵懵懂懂看着他,好几遍都没学会。 路今安最受不了蠢人,这会儿发现她这么蠢,却又不觉得烦,只觉得可爱至极。 “注意看,我动作慢点儿,最后一遍。”他缓缓又来一次。 江晚瑜点着头,看得无比认真,怕把他耐性耗尽讨人嫌,这回再上手时,动作依然笨拙,却勉强算是系上了。 “太好啦!”她雀跃欢呼。 路今安揉揉她脑袋,心想这姑娘真是蠢得可爱。 江晚瑜以为得出去找个地方吃早餐,没想到酒店还有能包早餐。 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进来时,她看得呆住。 在一起前,路今安没对她做过详细背调,只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也根本想不到的。 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路今安感觉有些好笑。 “多吃点。”他把牛奶递给她。 “谢谢,”江晚瑜尝一口,想说这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牛奶,又怕被他笑话,忍着激动,强装淡定慢慢喝。 平常她在食堂吃得最多的,就是馒头咸菜白粥,在家也好不到哪去。 长年吃得少,使她胃口变得很小,再好吃的食物,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路今安把自己的煎蛋放进她餐盘,她摇着头又给放回去。 “吃不下了,你吃吧,别饿肚子。” “就吃这么点?”路今安听说很多女生都是小鸟胃,今天真见着,还是感觉匪夷所思。 “已经很多了,是平时吃的两倍呢。” “多吃点,太瘦了硌得慌。” “嗯?” 江晚瑜没听清。 他喝一口牛奶,抿了抿唇,淡笑着重复:“太瘦了硌得慌。” 江晚瑜面染红霞,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暗自嘀咕:也没有很瘦吧,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的。 路今安出门前,倚靠门框看着她,她是个聪明的,立马走过去,搂着他脖子,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蜻蜓点水吻一下。 “就这?”他剑眉微扬,不甚满意。 江晚瑜又吻了吻另外半边脸。 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垂眸看她。 她只得在那双薄唇上又补了一个吻。 这人不知是存心逗她还是真不满意,仍然板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她。 “要、要舌……吻吗?”江晚瑜艰难地从嘴里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 路今安噗嗤笑出声。 她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时小女生心性没收住,踮起脚在他脖子上啃一口。 不轻不重,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 咬完又后悔了,怕自己做得越界,惹他不高兴,抬眸小心翼翼瞧着他。 江晚瑜那会儿还不知道,路今安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就是脖子。 她平时乖巧温顺,冷不丁撒野,冲他脖子来那么一下,非但没惹他生气,反倒像是点了一把火,害得他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燥意。 “晚上收拾你。”他冷冷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江晚瑜含情脉脉目送他进电梯。 等电梯合上,她才关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寝室出来前,江晚瑜往书包里塞了本课本。趁着这会儿没事,不用伺候人,她掏出课本,如饥似渴学起来。 温习了一遍学过的所有课文,又用手机放听力资料做练习,不知不觉,晃眼就到了中午。 江晚瑜嫌出去吃饭浪费时间,正好早餐没吃完的她都留下了,凑合着当午饭吃。 吃一半手机震起来,她以为是路今安,拿起来一看,是学长王鑫。 “晚瑜,你不是正找兼职干吗?我表哥那儿缺英语老师呢,我心想这不正好跟你专业对口么?就把你推荐给他了。”王鑫说道。 在跟路今安恋爱前,江晚瑜确实很需要一份薪酬过得去的兼职,可现在,她算是有心无力了。 “谢谢学长,我最近找到了其他兼职,暂时没精力去当老师了,谢谢你。” 王鑫追问:“你找的什么活儿啊?” 江晚瑜小声说:“在厂里干杂活儿。” 王鑫劝道:“你一个大学生,上厂里干什么杂活?这不白白浪费时间吗?要是去当老师,也算是有些教学经验了,把厂里那份兼职辞了,来我表哥这儿干吧。” 她本就是扯谎,自然不可能答应的,再次表达感谢然后拒绝,王鑫却打定主意不肯放弃。 “晚瑜,你还这么年轻,在厂里耗着,不就是吃青春饭吗?你要是去当空姐当模特,这碗青春饭吃得还算值当,好歹钱给得多,那种工厂,能给你多少钱?” 这番话让江晚瑜陷入沉默。 其实她跟着路今安,也算是吃青春饭。 虽然电话里跟母亲说得那样狠决,一副往死里捞钱的歹毒样子,可真要让她这么干,她没脸的。路今安给她的零花钱,她绝大多数转给家里,自己只留很少一部分过生活。 今天路今安给的那张卡,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打算用的。 京师大四年学费全免,毕业后服从分配,一般得先去支教,再回生源地当老师。 王鑫说得对,她要是上他表哥那干兼职,还能提前攒点工作经验,以后进学校,也知道怎么跟学生打交道,而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空讲理论。 江晚瑜的沉默,让王鑫察觉到她动摇了。 王鑫趁热打铁,接着劝道:“一般来说,我表哥他们机构抽完成,老师每课时能拿一百块到三百块不等,按照学生年纪和教师资质分配酬劳,你要是能去,甭管教什么年纪,我都让他开一百八,成么?” 的确是让人心动的酬劳,江晚瑜想了想,说道:“学长,我考虑一下,尽快给你答复。” 能不能抽出空来去教课,江晚瑜说了不算。 她当然不会把这事儿告诉路今安,可路今安要求她课余时间随叫随到,她必须得编个由头把教课时间顶上,让路今安在那个时间段不找她。 苦思冥想也找不到什么不引人怀疑的好理由,这是只能暂时放一放,她拿出课本开始预习。 用了快一下午时间终于把后面所有内容都过了一遍,江晚瑜这才放松下来,起身活动活动。 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想看看路今安有没有发消息,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赶紧充电。 开机后,看见三个路今安的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微信消息。 匆忙扫一眼新消息,江晚瑜赶紧给他回拨过去。 “不好意思,下午一直在学习,手机没电关机也没注意到,所以——” “饭局还有四十分钟开始,赶紧打车过来吧。” 路今安语气依然很淡,可江晚瑜听得出来,他明显不高兴了。 下午三点,他发微信告诉她,六点有个应酬,让她准备一下,五点十分从酒店出发,接着把定位和包厢号发给了她。 半天等不到回复,打电话过去手机关机,路今安本想让酒店派人跟她说一声,又怕她在睡觉,想着这些天没少折腾,她也怪累的,便打消了让她陪着应酬的念头。 谁知道这人压根没休息,只是在学习。 路今安打小就聪明绝顶,智商比一般人高出几个等级,一路跳级,年仅二十三岁就已经攻读完博士学位。 他学什么都快,有些内容甚至不需要学,扫一眼便懂,所以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仅仅是大一的英语课程,江晚瑜都能学一个下午。 他觉得这姑娘八成没在学习,不过是找个借口敷衍他。 要么不想陪他应酬,故意关机;要么干别的事儿去了,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无论哪个原因,都让他憋一肚子火。 江晚瑜连连道歉,他听得烦,直接把电话挂断。 江晚瑜扯掉发圈,拢了拢头发,重新扎了个高马尾,拎起书包往外跑。 手机电量极少,又没时间充电,她在心里牢牢记下酒店名字和包厢号。 等到了目的地,手机早已自动关机。 江晚瑜掏出钱包,才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给不了现金,又没法微信支付,江晚瑜想不出别的法子,涨红了脸问司机:“师傅,你这儿能刷卡么?” 司机被她逗乐了:“小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 “没开玩笑,真是不好意思,我没带现金,手机也没电关机了,只有一张银行卡——” “手机没电啊?那好办,我这儿有充电宝,不早说,早说我早点给你充上。” 江晚瑜生得漂亮,讲话温温柔柔,司机上赶着献殷勤。 手机充上电,终于在微信上付完款,江晚瑜连连道谢。 司机嘿嘿笑道:“小姑娘,我看咱们挺有缘的,不如加个微信吧。” 江晚瑜从他脸上的笑里,看出几分暧昧意味,摇着头婉拒:“我是来这儿旅游的,明天回去,就不跟您加微信了,谢谢您的充电宝。” 司机纠缠起来:“加一个呗,以后你要是再来,我免费给你当导游,开车送你到处转转。” 江晚瑜正要开口,旁边传来“砰砰”声,有人在外面敲车门,扭头仰脸一看,竟是路今安。 江晚瑜坐在后座右边,车窗开着,刚才光顾着跟司机说话,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站在车门口,沉着脸,眼神冷如寒冰。 司机往那看去,瞧着他脸色不对,又看看江晚瑜:“男朋友啊?” 江晚瑜缩着脖子点点头。 司机笑得有些尴尬,摸着后脑勺,对路今安说道:“你女朋友手机没电了,我借她——” 路今安瞥了司机一眼,目光落到江晚瑜脸上,冷冷开口:“下车。” 江晚瑜动作飞快从车里出来,没来得及关门,路今安先她一步,猛地将车门关上。 摔出好大一声响。 江晚瑜听得心惊,忍不住一激灵,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走进这家富丽堂皇的高档饭店。 电梯里只有他俩。 路今安扭头上下打量她:“你就穿这身来?” 江晚瑜低头看看自己:“都是干净的,今天早上刚换。” 路今安:“上午没去逛街?” 江晚瑜摇头:“复习功课呢。” 路今安:“下午呢?” 江晚瑜:“预习来着。” 路今安:“……” 她好像听见一声叹息,不确定,小心观察他脸上的神情,只看见一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 帅是真的帅。 高冷也是真高冷。 走到包厢门口,路今安手伸向门把,江晚瑜以为他要开门,这人手搭在门把上,头转过来,目不转睛看着她。 “明早自己去逛街,买几套拿得出手的衣服。” 她点点头,又见他开口。 “还有,少跟其他男人搭讪。” “我没有,是他——” 不等江晚瑜解释,路今安按下门把,推门而进。 江晚瑜只得忍气吞声跟进去。 走进包厢,看见围着圆桌坐了一圈的人,江晚瑜脸颊烫起来。 难怪路今安逼她明天去买几套拿得出手的衣服。 整个包厢里,就她穿得最寒碜。 男人们要么西装革履,要么衬衫板正,女人也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珠光宝气。 就她,穿着起球的衬衣配发白的牛仔裤。 还不如端盘子上菜的服务员着装体面。 江晚瑜终于意识到,自己给路今安丢了多大的脸。 感受到旁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江晚瑜羞愧地低下了头。 “路总,这位是?” 有人好奇发问。 “女朋友。”路今安牵起江晚瑜的手,从容走过去。 江晚瑜听到几声低笑。 是那种傲慢而刻薄的,她并不陌生,早已习惯的笑声。 江晚瑜跟着路今安坐下,抬头看去,迎上了旁人审视的目光。 “路总单身这么久,圈儿里都在猜你会找什么样的姑娘,可真是想不到呀,原来路总喜欢这么——” 坐在江晚瑜对面那位穿着红色抹胸小礼裙的女人,冲路今安媚笑着,话说到这儿,拖长尾音,停顿片刻,加重语气:“这么朴素的!” 7 第 7 章 江晚瑜不认识这个女人。 尽管对男欢女爱这种事并不了解,凭直觉她也察觉出了这个女人语气里除了嘲讽,更有一种酸溜溜的敌意。 她只当没听见,低头不作声。 路今安面无波澜,江晚瑜以为他也跟自己一样,装作没听见,不接茬,却见这人云淡风轻开口:“她什么样我都喜欢。” 江晚瑜一愣,扭头看他,他淡着脸垂眸喝茶。 旁人笑起来,七嘴八舌调侃。 “小年轻就是不一样,情话说得溜溜的!” “哎,路总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好青年,我还想着把我表妹介绍给他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怎么没机会?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追求的机会!” “你们别瞎起哄了,人女朋友还在呢。” 听见这话,抹胸红裙女似笑非笑看向江晚瑜:“路总女朋友一看就温柔大度,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可真会pua,江晚瑜心想,面上敷衍地笑了笑,还是什么也没说。 据她观察,包厢里,就属路今安和自己最年轻,路今安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要是愿意怼回去,没人敢怪罪他,可自己不一样。 她要是怼了,肯定被扣个不懂礼数,开不起玩笑的帽子,还会给路今安丢脸。 这么想来,江晚瑜只得暂时忍下一口气。 饭店的菜肴精致美味,江晚瑜品尝着食物,很快就把不开心都抛在脑后,边吃边听他们聊天,大概摸清楚了一些人之间的关系。 今晚这些男老板,好几个都带了女伴。 有带妻子的,也有带情人的。 红裙女就是一位中年老板的情人。 这位中年老板姓曾,言行举止颇为油腻,岁数看上去都能当红裙女的爹了。 江晚瑜不太能看出红裙女年龄。 她烫着波浪卷发,烈焰红唇大浓妆,乍眼看去很成熟,细看其实并不大,估计不超过二十五岁。 兴许是成天伺候油腻老男人,见路今安这种才貌双全家底雄厚的天之骄子,竟然找了个这么平凡又寒酸的女朋友,心里有些不服气吧,江晚瑜心想。 正暗自琢磨,又听见红裙女开口了。 “江小姐做什么职业的?” “我是大学生,目前读大一。” 再不喜欢她,江晚瑜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微笑如实答道。 她笑了笑:“还是学生呀?我看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挺爱打扮的,像江小姐穿得这么朴素随意,又不化妆的,很少见呢。” 江晚瑜本想忍忍算了,一顿饭的事儿,吃完这顿,明晚回了京州,以后再也不用见这女人。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江晚瑜忍得心烦。 根据之前的观察,江晚瑜发现这女人除了长得有些小漂亮,傍上了曾总这么个大款,也没什么其他优势了,旁人并不怎么拿她当回事,她倒还挺爱刷存在感,对权高位重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一副巴结谄媚姿态。 对江晚瑜这种一看就没背景的小姑娘,又将尖酸刻薄的本性暴露无遗。 江晚瑜料定这红裙女不是个硬茬,决心不再忍了。 她抬起头来,挺直腰板,莞尔一笑。 “我才十八,不喜欢化大浓妆,不爱穿艳丽的衣服,总觉得这样老气横秋的。平常都是素面朝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年轻人嘛,最重要的是精气神,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强。” 这话噎得红裙女笑容僵在脸上。 江晚瑜扭头看了看路今安,见他只是微微挑眉,瞥了自己一眼,并没有递什么让她闭嘴的眼神,放心下来,确定自己方才的话没给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他那副表情,倒像是在等着吃瓜看热闹。 前两次挑衅江晚瑜都没搭理,红裙女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便可着她捏,享受贬低她的快感,谁知这姑娘忽然硬气起来,表面柔柔弱弱,实则牙尖嘴利,还婊里婊气的,真是低估她了。 红裙女脑筋一转,故意转移矛盾,冲其他女人笑起来。 “哎哟,年轻就是不一样,看不上我们这些化妆和穿裙子的。”红裙女故意拱火,引导旁人曲解江晚瑜意思。 在场这些女人,个个都化了妆,有些也穿了颜色较为艳丽的裙子,可大家并不傻,反而都是人精,自然听得懂江晚瑜之所以说出那番话,是为了还击红裙女的挑衅,都只是笑笑,被说什么。 红裙女煽风点火失败,还想加油添醋,被曾总瞪了瞪,不敢再挑事了。 红裙女闭了嘴,江晚瑜见好就收。 小小风波过去,大家继续热火朝天聊起来。 路今安在男人里年纪最轻,却沉稳得不像二十三岁的愣头青,气定神闲与一群大佬谈笑风生。 江晚瑜默默听着,有时听得懂,有时听不懂,只觉得应酬时的路今安,潇洒而矜贵,举手投足尽显魅力,不经意便失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路今安正与人热聊,忽地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失神的眼睛,剑眉微微扬起,似是不懂她在看什么。 江晚瑜恍然清醒,为了掩饰内心慌张,低头快速扒饭,耳旁传来他低柔的声音:“慢点儿,别噎着。” 她点点头,放慢速度,脸上烫了好一阵才恢复。 再抬头时,看见红裙女正翘着兰花指给曾总剥虾壳。 剥好一个,沾了沾蘸料,喂到曾总嘴边。 她喂得自如,曾总吃得自在,旁人更是见惯不惯。 江晚瑜忽然冒出个念头。 路今安看着虽是一脸薄情相,这些天相处下来,除了那档子事儿上不知餍足,其他时候总归还是斯文的,有时对她的耐心,甚至超出她的想象。 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念头一起,江晚瑜来不及考虑这样做是否妥当,话就从嘴里飘了出来。 “今安,我想吃虾。” 她第一次这么叫路今安。 仔细想想,以前还从没叫过他名字,要么叫路总,要么不加称呼。 这句话说得轻柔缓慢,带着那么一点点嗲,却不显做作,自然得像是跟他老夫老妻多年似的。 路今安正跟人聊着,听到这话愣了愣,回头看她,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又看看桌子上那盘大虾。 江晚瑜后悔起来。 她怪自己不长脑子,撒这种娇,要是路今安不吃这套,压根不给她剥虾壳,岂不打脸? 刚才从红裙女那儿挣回来的面子,又要被拂光了。 还得叫人看笑话。 江晚瑜看向红裙女,见她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心下忐忑。 路今安目光落在那盘虾上,弹了弹烟灰,几秒后,摁灭手里的烟,拆开桌上一张消毒湿巾擦擦手,拿起一只虾,慢条斯理剥起来。 江晚瑜不露声色松了口气,冲他笑了笑,温柔而甜美。 在座的素闻京州路公子性子高傲冷淡,没想到竟是个愿意宠女朋友的——还是家境这么普通的女朋友。 大家心里琢磨,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王子遇上灰姑娘,童话般的爱情,也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年轻才相信,且爱得死去活来。 年长些的男人拿路今安打趣,女人们则一脸姨母笑看着他和江晚瑜,只有红衣女,明明又气又酸,不得不强笑,凶恶的眼神骗不了人,像是跟江晚瑜有多大仇似的。 有位老板调侃道:“没想到路总还是个恋爱脑!” 惹得旁人发笑,路今安丝毫不受影响,优雅地剥着虾,剥完还问江晚瑜:“要不要蘸料?” 路今安不知道,她以前从来没吃过虾,头一回吃,还是他给剥的壳。 江晚瑜想尝尝虾肉本身的味道,摇摇头,想去接路今安剥好的那只虾,他却伸过手来,递到她嘴边喂她。 没想到做戏做得这么到位,江晚瑜偷偷抬眸看一眼路今安,这人神色松弛,面含浅笑,演得极自然。 反倒是她,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又烫了起来。 路今安一连给她剥了三只虾,刚拿起第四只,她赶忙阻止。 “够了够了我吃饱了,你快吃吧,要吃虾么?我给你剥。” 这话一说完,吴老板的太太笑着调侃:“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真是腻歪,你喂我我喂你,真是快酸死我们这帮老东西了!” 四周响起哄笑。 江晚瑜在哄笑声中,羞得涨红了脸,偷摸看向路今安,他仍是那副淡然的神仙模样,叫江晚瑜着实佩服。 大家边吃边聊,还要喝酒,互相敬来敬去的。 齐举杯时,江晚瑜见大家都端着杯子要喝,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倒一杯,路今安贴近她耳边:“你不用。” 她小声问:“会不会不太礼貌?” 路今安微微摇头,浅笑:“没人敢为难你。” 她也笑了,凑过去悄悄说:“哥哥对我真好。” 路今安一手端着盛了八分满茅台的小口杯,一手伸到桌下,搭在江晚瑜腿上。 吓得江晚瑜愣住,扭头拧眉瞪他,拿眼神嗔怪:这么多人呢! 他看也不看她,仰头一饮而尽,那只手却仍不老实地在桌下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游移。 江晚瑜脸越来越红,吴太太纳闷:“江小姐,你一口酒没喝,怎么脸红成这样?是不是空调太热了?” 江晚瑜差点羞死,偷摸瞪了眼路今安,这人满脸事不关己,笑得幸灾乐祸。 桌下那只手仍搭在她腿上,弹钢琴似的,指尖来回跳动。 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确实有些热。” 吴太太好心,将空调调低了两度。 后来有人走到路今安跟前敬酒他才作罢,一本正经跟人聊着,江晚瑜瞧他这斯文样儿,跟刚才暗中欺负自己的行为怎么都挂不上勾,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一句“斯文败类”。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离开饭店已经夜里九点半了。 回去的车上,路今安没怎么说话。 江晚瑜想着这人白天忙工作,又喝了不少酒,应该挺累了,安安静静坐在旁边,没去吵他。 等回到酒店套房,江晚瑜才发现他一脸冷淡,都不愿意逗她了,小心试探着道歉:“今天给你丢脸了,对不起……” 路今安倒没觉得她穿得寒酸有什么丢脸,只是不高兴她总失联。 “买个充电宝吧,再买个新手机备用,随时开机,确保我能联系上你。”他扯掉领带说道。 江晚瑜点头应下。 路今安脱去衬衫,忽地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里去。 江晚瑜挣扎着娇声求道:“在里面好奇怪呀!就在卧室好不好……” 他冷脸将她抱到盥洗台上坐着,搂着细腰,仰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绵长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终于结束时,江晚瑜胸口起伏着,大口大口呼吸。 男人光着上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精壮紧实,肌肉纹理清晰可见,皮带系在窄腰上,再往下,是熨得平平整整的黑色西裤。 他仰起俊脸,笑得痞气又风流。 “吃饭那会儿不是说哥哥对你真好么,哪里好?展开说说。” 原来是想听好话。江晚瑜张口便夸:“哥哥帮我剥虾呢。” 路今安点头:“其实哥哥剥虾的时候,脑子里想着帮你剥衣服。” 江晚瑜:“……” 真真就是个斯文败类。 路今安:“还有呢?” 江晚瑜:“哥哥还喂我吃虾呢。” 路今安:“作为回报,你喂哥哥吃糖好不好?” 江晚瑜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有糖?” 路今安不说话,从她衬衫最下面一颗颗解纽扣。 微凉的手指时不时触到她温热的肌肤。 江晚瑜想起,昨晚自己也是这么给他解纽扣的,不禁面颊泛红。 她坐在盥洗台上,高出路今安一截,杏眼桃腮本就勾人,偏偏还咬着唇,路今安浑身血液乱涌。 他仰头,目光落定,强压着那股燥热,喑哑的嗓音发起命令。 “喂哥哥吃糖。” 8 第 8 章 在路今安灼热的眸光中,江晚瑜终于明白过来,他让自己干什么。 这天晚上谁都没怎么睡。 其实拥有彼此之前,他们是两张白纸。 但路今安表现得十分老道,总给江晚瑜一种情场浪子的错觉。 江晚瑜以为他谈过许多恋爱,这个误会让她心里不舒坦,可又没有盘问从前的理由和资格,只能默默忍下。 醒来已经中午了。昨晚结束时,江晚瑜羞得不知道今天该如何面对路今安。 睁眼看见卧室只剩自己,浴室里也没声音,松了口气,以为这人一早就出去了。 昨晚精力消耗太大,又睡到这会儿才醒,江晚瑜饿得前胸贴后背,起来匆匆洗了个澡,想去找吃的,走出卧室就愣住。 客厅里,路今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手里捧着本杂志。 听见动静,他扭头望过来,目光落在江晚瑜绯红的脸上,笑意难藏:“醒了?” 一看见这人,江晚瑜就想起昨晚那些臊得慌的画面,脖子根儿都红了,面上更是烫得离谱。 她低头不作声。 路今安放下杂志笑着招了招手:“过来。” 江晚瑜一瘸一拐走到他跟前。 见她走得这样慢,路今安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还难受?”他皱起眉头,“不应该啊。” 江晚瑜委屈得眼眶泛红,撇嘴斜他一眼,又不敢跟他作闹,咬着唇不说话。 瞧着这副样子,又可怜又可爱,路今安心下喜欢,忍不住笑起来。 江晚瑜却没忍住,红着眼问他:“你笑什么?” 他轻轻刮了下她鼻梁,答非所问:“回头买点儿药。” 江晚瑜看出来了,他也就口头上随便一说,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心,在他这儿是没有的。 她搂着路今安脖子,头靠在他肩上:“今天不工作?” 路今安:“一早就出去跟人谈完了。接下来没事儿,你收拾一下,等会儿逛街去。” 他其实不喜欢逛街,可又想着,依江晚瑜的性子,自己如果不陪着逛,这姑娘肯定还得在酒店待上大半天,问就是要学习。 他可不想下回又看见她穿那么寒碜陪着去应酬。 一次可以算例外,次数多了,圈子里真当他路今安抠门儿,自己女人连套上档次的好衣服也没有。 江晚瑜也不喜欢逛街,准确来说,以前压根没条件上街买什么东西,久而久之就完全没兴趣了。 她以为路今安自己想逛,乖顺地点点头,起身将昨天洗好烘干的那件黑色卫衣找出来换上。 路今安不工作时穿得比较休闲,黑色长t配灰色休闲裤,要不是气质过于成熟沉稳,瞧着还真像男大学生。 其实他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有时候江晚瑜看着他,总感觉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老灵魂,深沉的目光扫过来,有种洞悉万物的智慧。 进了商场,路今安直奔一家咖啡厅,让江晚瑜自己逛,买好东西来这儿找他就行。 本以为不等三五个小时她逛不完,没想到半小时后这姑娘就找过来。 “买好了?”路今安有些惊讶,目光落在江晚瑜手里拎着的两个袋子上。 她点点头,将袋子递过去:“一套秋装衣裤,一条长袖连衣裙。” 怕路今安不满意,她特意指了指袋子上的logo:“都是牌子货,很贵呢,两套加起来小三千。” 江晚瑜不认得这两个牌子,不敢说名字,怕自己说错了丢人。 路今安皱起眉头:“就两套?” 江晚瑜:“两套足够了,你肯定不会天天应酬,就算天天应酬,也不用每天都要我陪着去吧?两套换着穿刚好。” 路今安:“都是秋装,入冬怎么办?别跟我说你就穿条裙子走雪地里。” 江晚瑜:“……” 是她欠考虑了。 江晚瑜:“其实我有带厚衣服,到时候外面穿厚衣服,里面穿裙子,进饭店脱外套就行。” 路今安:“那裙子里穿什么?秋裤吗?” 江晚瑜语塞,见他板着脸不高兴,柔声哄道:“好啦,我再去买就是了。” 刚迈步又被他给拉回来。 “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的衣服裙子各买两套,护肤品也买点儿,还有首饰,耳环戒指项链什么的都买点儿。” 路今安下了死命令。 江晚瑜点点头,又摇头:“护肤品我有的,用着很不错,不用买了吧……” 路今安:“你用的什么?” 他就没看见她往脸上抹过什么东西。 江晚瑜:“宝宝霜呀,郁美净的,两块钱一小袋,香香的,抹在脸上很舒服呢。” 路今安:“……” 他忽然发现自己跟这姑娘沟通有壁,从没觉得这么心累过。 “行吧,舒服就成。”他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弹,歪了歪头,皱眉看着她。 江晚瑜双手绞在一起,小声开口:“那个,我没打过耳洞,耳环就不用买了吧?” 路今安眉头拧得更深,侧着头,满脸困惑:“哎不是,江晚瑜,我穷得快破产了吗?需要你抠抠搜搜替我省钱?” 江晚瑜知道自己的穷酸劲儿让他很费解,讪笑着坦白:“我平时吃穿用度都很省,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路今安没过过穷日子,无法跟穷人共情,瞧着她这样儿怪可怜的,也没再说她什么。 见她还杵在面前不走,路今安刚舒展的眉心又蹙起来:“又怎么了?” 他烦江晚瑜,江晚瑜也嫌他难伺候。 逛街对她来说是个苦差事,自己按他的吩咐到处买东西,他倒好,往咖啡店里一坐,撒手什么都不管,还对她那么凶。 江晚瑜料定这人吃她撒娇这一套,使了心眼,娇声嗔道:“要买的东西那么多,我力气小,哪里拎得动!你帮帮忙好不好?” 路今安扶了扶额,闭眼片刻,站起来走两步又停下,看着江晚瑜:“干嘛呢你?” 桌上放着两个杯子,一个空着,咖啡已经被路今安喝完了,一个还盛满咖啡,他没来得及喝。 江晚瑜捧着那杯咖啡慢慢喝完,扭头看向路今安,舔了舔唇,憨笑:“浪费可耻。” 路今安太阳穴直突突。 他忽然有些不敢再带江晚瑜去应酬了,怕她吃完掏出个塑料袋来打包。 高考结束后,江晚瑜去咖啡店打过工,老板允许她们每天在店里免费喝一杯咖啡。 小镇消费便宜,用料也低廉,苦里掺着香精味儿,她喝过一次就不想喝第二次了。 路今安点的这杯不一样,口感香浓醇厚,回味淡淡甘甜,一杯咖啡而已,江晚瑜甚至喝出了幸福的味道。 走出咖啡店,路今安问:“你父母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 江晚瑜心想,我从高二起就不跟他们要钱了,上大学后还得给他们钱呢。 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她笑了笑,阳光又可爱,眼里看不到一丝阴霾:“反正肯定没你给的多。” 路今安感觉她家里应该比自己想象中困难许多,便说道:“以后别从家里拿钱了,我每个月再多给你些,卡你也随便刷。” 江晚瑜暗自算了算,其实每个月四十万已经够多了,足够母亲治病和一家人吃穿用度,照家里人那个花法,还能省出一大笔。 不过,这是在跟江群辉彻底划清界限,不让他拿一分钱的情况下。 江晚瑜没拒绝也没答应,笑了笑,握紧他的手。 两个人十指相扣,走上扶梯。 江晚瑜身材纤瘦,却不扁平,宽松衣服能穿出高级感,紧身的穿上又凹凸有致,很有女人味。 要不是陪她逛街试衣服,路今安都没发现,这姑娘简直就是被卫衣衬衫牛仔裤蒙尘的明珠。 她喜欢宽松的,买的尽是中规中矩的套装。 路今安爱看她穿修身的,给她挑的都是修身衣裙,连冬天的羽绒服和毛呢大衣都选了贴身款。 “好了好了,够多了,再买咱俩都拎不动了!”尽管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刷卡时,江晚瑜依然忍不住肉疼,走出这家女装店,她挽着路今安胳膊小声劝道。 路今安面不改色:“瞧不起谁呢,两个你我都拎得动。” 不知怎么的,他这么不爱逛街的人,陪她选衣服,看她试衣服,给她买衣服,倒觉得是趣事,三件不同的趣事。 陪她选衣服,看她挑挑拣拣,慌忙查看吊牌价格的样子,好笑得不行; 看她试衣服,漂亮衣服穿在她身上,格外养眼,赏心悦目; 给她买衣服,刷卡时她一脸心疼看着收银员,买完又一脸崇拜看着他,可爱得叫人忍不住捧起脸亲一口。 路今安时不时在她脸上啄一下,起先她还害羞,红着脸瞪他。 瞪也没用,他还是照亲不误,江晚瑜拿他没招,只能由着他腻歪。 江晚瑜从没感觉这么煎熬过。 不停地选衣服试衣服,一家接着一家逛,自己累得够呛,路今安倒还兴奋起来了。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干什么都精力旺盛。 折腾起她来,无论是那档子事儿还是其他事儿,似乎从不会累。 “歇会儿吧,我好累呀……”江晚瑜挽着路今安胳膊叹气。 路今安看她蔫了吧唧的,纳闷自己大包小包拎着一堆东西,什么也没让她拿,怎么她倒还累上了? 他低头看看手上这些袋子,想着衣服买得差不多了,转身走向珠宝店。 珠宝店的导购们见他气质不凡,模样又出挑,一个个都围上来,把江晚瑜晾一边。 路今安觉着烦,扭头对江晚瑜说:“喜欢什么就拿。” 那些导购才知道自己献错了殷勤,转移目标,对江晚瑜热情起来。 江晚瑜小时候戴过一个银镯子,外婆找人给打的,戴了一阵子,她嫌碍事,不喜欢,死活不肯戴,外婆就把镯子送亲戚了。 她打小就对首饰不感兴趣,任导购说破嘴,只拿了一条项链。 路今安嫌买得少,让她再挑几样,她忽然想起什么,过一会儿欢天喜地走到他跟前,伸出左手。 “好看吗?” 江晚瑜之前在学校食堂干兼职,洗碗洗得手都糙了,中指上忽然多出个金戒指,观感其实并不好。 路今安觉得金饰俗气:“换个别的吧,钻戒好看些。” 江晚瑜把手收回去,噘了噘嘴:“你懂什么,据说金戒指在左手中指上,可以招财!” “噗!”旁边几个导购不约而同笑出声。 路今安眼皮抽了抽,别过脸去,无话可说。 江晚瑜不在乎被人笑话,欢天喜地拉着他去刷卡,上车后还美滋滋欣赏手上的金戒指。 路今安见她这副样子,又气又好笑,侧头打量着她:“哎江晚瑜,我就纳闷儿了,你这么一财迷,怎么还愿意替我省钱?” 江晚瑜想了想,看着他认认真真说道:“我是财迷,可我算不上捞女。而且我觉得,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个回答出乎路今安意料,他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江晚瑜的头,勾唇浅笑:“乖。” 有时候真是乖巧得让人心疼。 江晚瑜分不清这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刚才那番话,她其实是真心的。 不是没有起过把路今安当摇钱树的念头,可真从他这儿拿到钱了,给家里应了急,她就不贪多了。 她头一回谈恋爱,还是注定被现实打败,没有结局的恋爱,要说有多动情,就算她想,也是不敢的。 用情太深,以后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路今安其实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她聪慧良善,哪怕是做戏,他能待她好,她也不是全然不替他着想的那种人。 买的那些衣服,路今安让助理联系快递寄回京州。 江晚瑜不让他寄到学校,说太高调惹人眼红,地址就填了他的住处。 下午五点半的飞机,落地京州时,天已经黑透了。 这会儿从机场开车回学校,能赶在闭寝前到,可路今安没让她回去。 到了他住处,江晚瑜累得只想睡觉,又怕身上衣服弄脏床,强撑着去洗澡。 路今安非要一起洗,在浴室胡来一回。 江晚瑜被折腾得够呛,闭着眼吹头发,随时都能昏睡过去。 手中的吹风机忽然被夺去。 她睁开眼,发现吹风机到了路今安手里。 这人一手轻轻拨弄她的湿发,一手晃动吹风机。 江晚瑜闭上眼睛,脸转过去冲他笑:“谢谢路总。” 路今安动作一顿,弹她一个脑瓜崩。 “疼!”江晚瑜捂着脑门儿嗔怪。 路今安不高兴:“别老‘路总路总’叫,跟出来卖似的。” 江晚瑜愣了愣,睁开眼看他。 “路今安,你把我当什么?” 疲惫让她眼白里起了红血丝,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这话其实不是质问,纯属好奇而已。 有时候,她觉得路今安拿自己当个玩物;有时候,又感觉他还是挺在乎自己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江晚瑜到底也才十八岁,感情上完全就是一张白纸,再聪慧机灵,也看不透。 路今安把这话当成了幽怨的质问,心下琢磨,到底该怎么说。 两个人身份、家庭悬殊摆在这里,没法结婚,这点从一开始他就讲得很清楚,江晚瑜也表示理解并接受。 所以他没法给她什么承诺。 至于爱情,他是头一回谈恋爱,又才开始没几天,要说爱得多深多认真,也不太可能,他不想花言巧语欺骗她。 “当女朋友呗,还能当什么。”思来想去,路今安挑了个最稳妥的回答,将风力调高一档,快速拨弄她头发。 江晚瑜笑笑,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仰着脸问:“那你觉得,我是个合格的女朋友吗?” 跟她相处时,路今安很舒服,原本想给她个好评价,肉麻话又说不出口,淡淡来了句:“嗯,还凑合。” 她头发长,好一会儿才完全吹干,她将头发扎成丸子头,省得睡觉总被他压。 上床躺下的那一刻,江晚瑜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舒服极了。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她看母亲打来电话,心里一紧,赶忙挂断。 很快那边又打来,她不想接,又给挂断了。 “谁啊?”路今安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声音沙哑。 江晚瑜直接调成静音模式,放下手机,却被他拿起来。 “怎么不接你妈电话?这么晚找你,估计有事儿。”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我扯闲话呢。”江晚瑜猜测,没准又是江群辉来要钱。 “接吧,陪妈妈聊聊也行。”路今安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下来。 江晚瑜身子一僵,忽然明白过来,这个斯文败类打的什么坏主意。 9 第 9 章 江晚瑜急忙按住那只手,拼命摇头,软着声求他:“不想听我妈絮叨,你也别闹了好不好?” 被她按住一只手,路今安便腾出另一只手来,变本加厉欺负她。 她力气不如他,抵抗不过,泛红的眼眶里涌出泪,颤着断断续续说道:“我妈平时……总骂我,我、我不想让你听见我被她骂……太晚了,真的好累,别折腾了……” 路今安没想到她会哭,停下来愣愣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一眼闪烁不停的手机屏幕,翻身坐起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按下免提,将手机递给她。 她越不肯接,他越觉得她藏着事儿,越想知道缘由。 到了这个份上,江晚瑜被逼无奈,只得坐起来,接过手机。 没等她开口,那头就传来母亲呜呜的哭声。 江晚瑜闭了闭眼,低垂着头,轻轻叹息。 “妈,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学校吗?还是你那个男朋友家里?” 江晚瑜不说话,母亲一猜便知:“在你男朋友家是吗?” 她轻轻应了一声,母亲声音忽然变大,哭得也越发厉害。 “妈妈担心你啊!你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江晚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的控诉。从小到大,她找不出比自己还懂事的孩子,即便如此,在父母眼里,她也是个拖油瓶角色。 心里酸楚得想哭,她强撑着忍住,冷静得近乎冷漠:“妈,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只是想骂我吗?还是又缺钱了?” 她垂下的眸子,麻木地盯着灰色床单,不去看路今安的脸,怕那张高傲的面孔上,露出一种看热闹的轻蔑嘲讽。 她逼自己不去想,现场观看了一场家丑的路今安,会是怎样看待她和她家里人的。 母亲哭哭啼啼埋怨:“你有没有良心?妈妈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只是关心一下你,还要被你冷嘲热讽……我就是看了个新闻害怕了。” 江晚瑜皱眉问:“什么新闻?” 母亲吸了吸鼻子,长叹一口气:“就我们省里的事呢!一个年轻女娃娃,找了个有钱男朋友,那男的有暴力倾向,那女娃儿被他活活打死! “他家很有钱,父母提出赔偿两百万私聊,女娃儿家不止她一个,还有个弟弟,就觉得姑娘死了就死了,没办法复生,钱不拿白不拿,愿意私了。 “哎,一看到这新闻我就想起你来,晚瑜,你可千万别为了钱委屈自己,他要是欺负你,就赶紧给我分手,听到没有?” 江晚瑜冷笑,问道:“我要是也被男朋友打死,他家给你们五百万,你们愿意私了吗?” 不等母亲回答,那头传来江群安的声音,江群安扯着嗓子喊:“五百万就行了事?再怎么也得一千万!” 江晚瑜脸上冷笑凝固,继而转为苦笑,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你——”她愣愣看着路今安。 这人已经替她把电话挂了。 挂断后又嫌不够,路今安拿起刚放下的手机,直接关机。 见他冷着一张脸,江晚瑜心想,这人估计也被她父母那番话给气到了。 “他们就这样,所以我才不想接电话。”她才是受害者,却淡笑着安慰起路今安来。 路今安打小日子就过得顺风顺水,家里人都宠着惯着,认识的亲戚里,也从没见过这么冷血无情的,方才听了江晚瑜父母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江晚瑜母亲表面上担心她的安慰,实则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丝毫不尊重女儿个人意愿。 她父亲就更别提了,完全没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纯粹看作是商品,才说得出那句“再怎么也得一千万”。 “你家里边儿,到底怎么个情况?”路今安看着她问道。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江晚瑜不知从何说起,心里警惕,总觉得跟他说多了家里的事不见得明智,到底把话咽了下去,低头沉默不语。 “不说是么?明儿我找人查去。”沉默片刻,路今安开口,说完便背对着她躺下。 江晚瑜心里憋屈得要命。 他真要去查,很容易就能查到。家里那个情况,镇上谁人不知? 她倒不怕他查,反正这个家已经烂透了,还能因为他去调查,就更好或者更坏吗? 她只是不想自己亲口说而已。 家里那些烂糟事,经了自己的口说出来,便显得她像个怨妇,期期艾艾跟他倒苦水发牢骚。 她从来都不想当怨妇。 她见惯了怨妇是什么样子——比如她的母亲,便知道怨妇角色,是最不讨人喜欢,也最不利于自我救赎的。 原生家庭几乎给不了她什么助力,甚至总是在拖累她前行,可她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 她从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抱怨父母,因为深知自己的抱怨于他们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们不会因为听了她几句绝望的哭诉,内心就激发出父爱与母爱。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孩子,他们都麻木而残忍地过了大半辈子,江晚瑜已经不指望父母能清醒了。 她只是割舍不下母亲和外婆。 “你想查就去查吧,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从背后抱住路今安,平静地开口说道。 沉默好一会儿,路今安转过身来,抬起她下巴,仔细端详这张巴掌脸。 清瘦面孔上,杏一般的眼睛并不十分大,眼皮也是内双,眸子清澈如泉,目光却透着同年龄段女孩没有的坚韧倔强。 她没有哭。 静静与他对视,目光淡漠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局外人。 “不难过吗?”路今安以为她会哭的,至少一头钻进他怀里,憋着嘴诉委屈。 他领教过这姑娘撒娇有多厉害。 这样悲惨的出身,她要是想借此撒娇卖惨,定能用他的怜悯换取更多疼惜,把他吃得死死的。 然而,江晚瑜愣是一滴泪也没有掉。 她甚至笑了笑:“难过什么?” 路今安:“家里这么穷,还爹不疼妈不爱的。” 江晚瑜歪起脑袋,认真思索一会儿,淡笑着问:“难过有用吗?” 路今安将她拥入怀中,手掌轻抚着瘦削的后背。 “怎么没用?哭一哭,我一心软,每个月给你更多零花钱。” 江晚瑜噗嗤笑了:“这么想当冤大头?” 路今安:“对我来说,都是小钱。” 江晚瑜:“睡吧,好困呀……” 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江晚瑜打了个哈欠。 路今安轻捏一下她的脸,不让她安稳睡觉。 “这么喜欢我啊,不想我当冤大头。”他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江晚瑜听不出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起先觉得这人可真够自恋的,转而又想,站在他的角度,确实挺好像很为他着想。 她忍着困意,大着胆子捧起他的脸揉了揉:“是啊,真的很喜欢小哥哥你呢,又帅又有钱,谁不喜欢呀。” 甜如蜜的话张口就来,江晚瑜现在敷衍他很有一套。 温香软玉在怀,路今安被她娇嗲的声音哄了去,压根没觉着自己被敷衍,搂着她吻了又吻,好半天才肯松开放她睡觉。 在他心里,江晚瑜算不得什么珍宝,可也没恶劣地把她当做玩物。 这姑娘总能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发嗲也清新自然,丝毫不觉得腻。 他甘之如饴。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 路今安自律惯了,清晨六点自动被生物钟唤醒。 江晚瑜要赶早课,从这里回学校得好几十分钟,又有早高峰,她生怕迟到耽误上课。 路今安提出带她去广式茶餐厅吃早茶,她一边扎马尾一边摇着头拒绝。 “不吃早餐伤胃。”路今安皱眉提醒。 江晚瑜弯腰换鞋:“去食堂买个馒头对付一口。” 路今安心想,可真够能对付的。 他看时间还早,没自己开车,跟她坐一辆车,让司机先送她去学校,送完再往公司开。 半路经过一家面包店,路今安吩咐司机停车去买两份面包牛奶。 江晚瑜甜甜地对他和司机道声谢,啃了会儿面包,停下来看着路今安:“你怎么不吃?” 路今安望向窗外:“不习惯在车里吃东西。” 家中规矩多,他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里,有一条就是只能在餐桌上吃东西,车里不能进食。 江晚瑜四处看了看,没看见面包渣掉下来,松了口气,忍着饿把包装袋封住。 路今安扭头看过来:“吃你的啊,我不吃,你也不吃了?” 江晚瑜面颊微红:“还是别吃了,车里这么干净,弄脏多不好呀。” 原来担心这个。路今安摸摸她脑袋:“弄脏洗干净不就行了?” 江晚瑜还是摇头。 路今安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 她没法拒绝,接过瓶子咕咚咕咚喝完,舔舔唇,笑得特灿烂:“好喝。” 单纯的一句夸赞,路今安起了燥热。 她唇边还沾着一抹牛奶,让他不禁恍神。 车停在学校门口。 “我走啦,拜——唔!”江晚瑜打开车门,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他攥住手腕拉回来,捧着脸,吻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江晚瑜被吻得晕头转向,终于被这人松开,望着他灼热的眼,心脏跳得飞快,生怕他又胡来,赶紧下车,逃似的跑进学校。 路今安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唇边浮起一抹笑。 手机震动,他目光落到闪烁的屏幕上,过了会儿才接通。 “今安,最近怎么不回家看看?一顿饭的时间也不愿意留给爸妈。”母亲在那头埋怨。 路今安:“太忙了,昨儿个才出差回来。” 母亲冷冷哼一声:“忙?我看谈恋爱确实挺忙的,圈儿里都传开了,你走哪都带着那小姑娘。” 路今安笑道:“消息倒是传得快。” 母亲:“哪家丫头?” 路今安不耐烦:“您别管。” 母亲语气变得严厉:“我是你妈,怎么能不管?你这孩子打小就正派,跟光彦、旭平他们不一样,二十三了才头回处对象,妈怕你被女人骗了。” 这话说得,就跟他是个傻子似的,路今安不乐意听,淡着脸反驳:“我是缺了点儿恋爱经验,不是缺失脑干。” 母亲“啧”一声,说道:“再聪明的男人,也会被女人骗。女人要是精明起来,男人是招架不住的。” 路今安:“那是,我爸不就被你拿捏一辈子么?论精明,谁能精得过您。” 母亲急了:“哎你!少跟我没大没小!我——” 一口气提起来,顿了顿,又缓缓呼出去,妥协似的退一步。 “算了,你还年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结婚这事儿得听我跟你爸的,知道吗?” 路今安心不在焉:“嗯。” 母亲:“那姑娘什么态度?” 路今安:“跟我一个态度,先处着呗,过几年分手。” 母亲话到嘴边又停住,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你长大了,妈妈管不住了,可有些事儿还是得提醒两句。你跟那姑娘玩归玩,千万别弄出个孩子,真要是怀上了,肯定不能让她生下来。再说人家年纪轻轻跟你一场,没名没分的,再掉个孩子,多遭罪?你注点儿意,别给咱们路家作孽。” 路今安被她唠叨得心烦,报复似的皮了一下:“我俩真要弄出个孩子,你跟我爸还能忍心不要?” 10 第 10 章 路今安开的这个玩笑,对母亲而言一点都不好笑,倒是吓得不轻,正想数落他乱说,还没开口,路今安已经把电话给挂断。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午路今安正开着会,秘书过来小声告诉他,母亲来公司了。 路今安只说让人先招待着,没立马去见母亲,等散了会才气定神闲回到办公室。 母亲已经在他办公室等了半小时。 “沈老师下午好。”路今安双手揣兜,晃晃悠悠走到母亲跟前,清俊的脸上挂着狡黠的淡笑。 沈莉端起杯子正要喝茶,见他来了,动作一顿,放下杯子抱起胳膊,仰头板着脸冷冷看向面前的儿子。 “今儿没课啊?什么风把沈老师都给吹来了?”路今安素来高冷,唯独在母亲面前,时常吊儿郎当,痞得不像样。 沈莉对着他长吁短叹,他心里清楚母亲找过来是为什么,偏又装傻:“难不成是因为想我了?” 沈莉拿眼剜他,捧起茶杯浅喝一口,润了润嗓。 “我想说什么,你这么聪明,还能猜不到?”她端坐着,目光紧盯着儿子,“老实跟妈妈说,那姑娘什么来头,家里怎么个情况。” 路今安给自己倒了杯茶,修长如玉的手握着茶杯把玩,淡淡说道:“又不打算结婚,您没必要查户口。” 沈莉满脸严肃,摇了摇头:“不结婚她现在也是你女朋友,我作为你妈,想知道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儿什么样,不过分吧?” 路今安想都没想便回嘴:“挺过分的,我都二十三了,谈个女朋友还得跟家里报备?您得学学方阿姨,从来不管彦哥处对象的事儿。” 沈莉撇嘴:“那是你方阿姨管不过来!你要能有光彦这么洒脱,我也就不操这份闲心了。” 路今安笑问:“您怎么知道我不洒脱?” 沈莉摇着头苦笑:“因为你打小就不洒脱,喜欢一条道走到黑,对什么都专一,妈妈就怕到头来,放不下的那个人,反而是你。” 这种事路今安压根就没想过,因为绝无可能。他拎起茶壶,镇定自若给母亲续茶,脸上笑意若有似无。 “我倒是怕她放不下。”路今安心想,那姑娘有时就是个黏人精。 沈莉叹气:“她放不下,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今安,妈妈的意思是,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你俩才刚开始,彼此都还没有陷得很深,不如趁早放手,省得——” “跟她在一起我很开心。”路今安淡漠得地看着母亲,平静打断,提起江晚瑜,深邃的眸子里,藏着几分难掩的欢喜。 这话让沈莉微微愣住。 她蹙起眉心,目光在儿子俊秀的面庞上审视,试图分清这话的真实性有多高。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沈莉妥协似的垂眸浅叹。 她的儿子她了解。 这孩子没说假话。 “现在开心,以后要是分开,岂不更难受?何必自找苦吃?”她不明白。 路今安眨了眨眼,丝毫不在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您放心,不会让您那么早抱孙子——或者孙女。” 沈莉知道自己儿子什么脾气,认定的事,倔得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拉着脸瞪他好一会儿,沈莉唯有叹息,满脸尽是无奈:“你最好是!” 她后背挺得笔直,不疾不徐踩着高跟鞋,端庄地走出办公室。 当了半辈子老师,气质这一块,沈莉从没落下过。 母亲离开后,氛围不再压抑,路今安暗自松了口气。 暂时没什么公事要处理,他喝着茶,掏出手机。 微信上有许多新消息,路今安从上划到下,脸色越来越冷。 没有一条是江晚瑜发的。 兴许是在上课吧,课排得满,他想。 转念又否定,课排得再慢,总不可能没功夫吃饭喝水上厕所?抽出几秒时间打几个字发给他,有这么难? 恍然间,他好像发觉,江晚瑜其实也没那么黏人——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一行字打打删删,最终还是发了出去。路今安握着手机,静静等待回应。 江晚瑜上课从不看手机,除非需要给课件拍照。 看见那条消息时,已经放学了。 路今安只发了三个字:【在干嘛】 她想回“在上课”,又怕自己拖这么久才回复,还回得这样敷衍,于是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慢,通了后也没说话,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刚才上课呢,现在终于放学啦!”江晚瑜柔声说道。 听她嗓音透着疲惫,路今安问:“今天满课?” “对啊,时间安排得好满,累坏了都。”她浅浅叹一口气,前一秒还在发牢骚,下一秒笑起来,“不过明天好很多,下午四点过就没课了。” 她声音里的笑意让路今安莫名觉得舒服,他也不自觉跟着笑道:“嗯,老王接你去了。” 江晚瑜心里一紧,颤着声弱弱地问:“今晚还、还要过去啊?” 路今安:“啊,不想来?” 确实不想,可又哪里敢。江晚瑜沉默一会儿,强逼着自己笑:“没有,我也很想你。” 这话哄得路今安高兴,唇角噙笑:“你先在家等我,我跟哥们儿吃个饭就回来。” “嗯,你安心陪朋友吃饭吧,晚点回来也没事儿。”她巴不得这人别回来。 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路今安和其他兄弟给回国的哥们儿接风洗尘,吃完饭大家转移到会所潇洒,他没去,匆匆往回赶。 路上周光彦特意打电话来笑话他,说他老和尚开荤,尝着肉味儿就放不下了。 他淡笑着祝周光彦今晚赌场得意——毕竟这位哥正情场失意。 回住处之前,路今安去了趟药店。 他头一回买这种东西,挺不好意思的,强装淡定,付完款就迈着长腿疾步离开。 路今安回来时,江晚瑜正在卧室趴书桌上写作业。 “怎么不跟朋友多聊聊?”她扭头笑着问,这么早就见到他,心里别提多失望。 路今安:“一帮大老爷们儿有啥好聊的。吃完他们就去会所了。” 江晚瑜:“你干嘛不去?” 路今安:“那地方没什么好玩儿的。喝酒打牌唱歌——没劲。” 江晚瑜发现这人跟其他权贵子弟很不一样。 他对纸醉金迷和骄奢淫逸的生活,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从这方面来看,算得上是个干净的男孩子。 正想夸夸他,江晚瑜见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药递过来。 “去洗澡。”路今安把药放桌上,催促道。 “啊?”江晚瑜愣愣看着这药,还没看清包装上的名字,又听见他开口。 “你那儿不是不舒服吗?洗完我给你抹药。” 江晚瑜呼吸一滞,拆开包装盒,看着里面那管凝胶,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11 第 11 章 路今安见她脸红成这样,不由得笑了。 “又不是没看过,扭捏个什么劲儿。”他解着衬衫纽扣走进浴室。 江晚瑜脸上高温不退,握着的药也跟烫手山芋似的,被她扔在桌上。 平日里她不是个扭捏性子,路今安那话有道理,可真让他帮忙抹药,想想还是会羞死。 路今安从浴室出来,见她还红着脸坐椅子上一动不动,忍笑催道:“洗澡去啊,愣着干嘛。” 江晚瑜这才站起来,头埋进胸口,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着他,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自己抹就好了,不用麻烦你……” 路今安光着上半身,几滴水珠从锁骨滑向腹肌。 江晚瑜恨自己为什么视力这么好,这种时候,连人家身上的水珠都看得这样清晰。 水珠滑动时,不知怎么,她喉头也跟着滚动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咽了口唾沫,脸烫得就跟快炸了似的。 路今安气质清冷凌冽,素来习惯面无表情,跟江晚瑜待在一起时,倒时常噙着笑,尤其喜欢看她害羞发窘。 “不麻烦。”他眉眼含笑望过去,语气散漫而慵懒。 江晚瑜咬着唇扭头冲进浴室,磨磨蹭蹭许久也不出来。 路今安捧着书坐在床头看,再抬头望向墙上的钟时,发现都快十点半了。 那姑娘在里面磨叽了一个半小时。 他正要催,浴室门忽然打开,江晚瑜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 脸还是那么红。 “准备好了?” 路今安笑意未减,嗓音多了几分喑哑,身体也不由得热了起来。 江晚瑜羞得不敢看他,直挺挺躺着,别过脸小声嘱咐:“你抹药的时候下手轻点儿。” 他哑着嗓子应一声,拿起那管凝胶,拧开瓶盖。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说话。 路今安很专注,江晚瑜则是没脸吱声,索性用枕头盖住脸。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枕头忽然被拿走,江晚瑜呼吸到新鲜空气,大脑清醒几分,双眼却是迷蒙的,愣愣看着路今安,片刻后才眸中才浮起娇羞。 “还疼么?”路今安含着笑问。 “哪有那么快见效。”她低头嘟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药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确实缓解了许多不适。 路今安将药放好,关灯搂住她。 怀里的人明显颤了颤,缩着脖子想躲。 他收紧胳膊,将她困住,下巴抵在她头顶,闻着清幽的发香,累了一天的疲惫感消失殆尽,从没感觉如此放松过。 “别怕,今晚不碰你。” 路今安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江晚瑜松了松攥得死紧手心潮湿的拳头,下一秒,胳膊被他抬起,放在他肌肉健劲的窄腰上。 两个人变成了相拥的姿势。 路今安说到做到,抱着她老老实实睡了一整夜。 晚上没被折腾,江晚瑜睡眠时间充足,睡得也很香,一觉醒来都快八点了。 枕边人已经离开。 路今安起得早,七点不到给她发了条微信,说上班去了,还说八点有人送早餐过来,让她吃了再走。 门铃声在八点钟准时响起,江晚瑜慌忙穿上衣服下去开门。 外卖员送来一份丰盛的早餐。 江晚瑜看着桌上各种各样的食物,哭笑不得,想跟路今安说声破费了,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又觉得这么说有点儿让人扫兴,想了想,捧着一碗枸杞瘦肉粥自拍,照片发给他,还加了一句“感恩么么哒”。 喝完粥江晚瑜就饱了,她把剩下的食物都放进冰箱。 路今安家里冰箱很空,里面只有两层摆放整齐的纯净水。 早上第一节课在十点,江晚瑜看时间来得及,没打车,搭公交转地铁回去。 走到学校北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晚瑜!”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一看,猛地瞪大眼睛。 “嘿嘿,乖女儿,爸爸想你了,特意来学校看看你。”江群辉龇牙笑着走过来。 江晚瑜面上的神情由惊讶转为愤怒,转身疾步往前走,很快被江群辉追上。 “你这孩子,看见爸爸躲什么躲?”江群辉一把拉住她胳膊。 江晚瑜拼命甩手,怎么也甩不开,冷着脸厉声问:“你想干嘛!” 江群辉脸上堆满了笑,手却越攥越紧,丝毫不顾女儿疼不疼。 “爸爸想你就来看看你,父女一场,没必要搞得这么僵。” “你趁早回去,别来跟我套近乎,我没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爹!” “哎哟这话说得,血浓于水,哪能你说不认就不认?” “江群辉,你到底想干嘛,有话直说,我要去上课了,没时间听你胡扯。” “听你妈说,你谈了个男朋友,有钱得很啊,叫出来给爸爸看看,爸爸帮你把把关。” 江晚瑜太了解父亲什么德性了,一听这话,便知道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气得止不住发颤,狠狠往他脚上踩去。 江群辉疼得叫唤,不得已松了手,江晚瑜挣脱开跑出几米开外,捡起垃圾桶边上一块废弃砖头。 “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等我拿砖拍死你!” 江群辉指着女儿恶狠狠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还想杀你爹不成?敢动老子一下,老子闹到学校去,让校领导看看,你们学校教出来的学生,连最起码的孝道都没有!” 江晚瑜握紧砖头冷笑:“闹啊,不怕丢脸你就去闹,正好让全校人都知道,我有一个赌鬼爹,整天不是赌钱就是喝酒,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无赖!我今天就是被唾沫星子淹死,也要拉你垫背,死也得你这个当爹的先死!” 江群辉还想骂回去,见江晚瑜拎着砖冲向自己,不禁怕了起来。 女儿有多恨自己,他比谁都清楚,这会儿江晚瑜完全就是一副失心疯的样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丫头看着瘦弱,力气其实并不小,真要打起来,他这把老骨头未必能占上风。 江群辉好面子又惜命,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一溜烟没了影。 江晚瑜停下脚步,停在原地看着父亲身影消失,半晌才迈开步子,转身走到垃圾桶边,将手里的砖扔进去。 连着忙了几天,路今安心系工作,一直没接江晚瑜过来,也没去见她。 倒不是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新项目刚启动,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盯着,江晚瑜在身边,他怕自己分心。 周五终于能歇歇,路今安下班亲自开车去京师大接人。 江晚瑜接到电话就往校门口赶,站路边等他,左顾右盼,生怕被室友和同学看到。 那辆熟悉的宾利开到面前缓缓停下,江晚瑜赶紧拉开副驾车门,正要坐上去,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抓住她胳膊猛地将她拽开。 “小伙子,你就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吧?” 江群辉站在副驾驶位门口,弯腰冲路今安咧嘴笑。 12 第 12 章 惊愕片刻,江晚瑜回过神时,父亲已经蹿上副驾,稳稳当当坐下了。 她涨红着脸,急得直跺脚:“江群辉你下来!” 路今安也从诧异中醒过神来,收起困惑的表情,面上恢复冷静,看着江群辉淡淡叫了声“叔叔好。” 江群辉砰地关上车门,向路今安伸手:“你好你好,总听晚瑜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果然一表人才啊!” 江群辉的特点之一就是太能胡诌,谎话张口就来。 路今安自然看得透他,没当真,掠一眼他递过来的手,没伸手去握,目光移向外面的江晚瑜:“上车。” 此刻江晚瑜又急又气,还羞得要命,只觉得脸都被父亲丢光了,周身血液全往脸上涌,面颊红成了熟透的番茄,烫得跟发烧了似的。 她只想转身就跑,跑到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可自己要是跑了,留路今安一个人面对那无赖吗? 她真怕路今安这翩翩有礼的性子,压根制不住江群安。 除了跟着上车,江晚瑜没别的办法。 她钻进后座,关门时听见路今安在前面提醒江群辉:“请系上安全带。” 江群辉很少坐副驾,在后排坐时从不系安全带,听见这话,手忙脚乱鼓捣一通,终于系好了。 “小伙子,家里是做什么的?”江群辉样子都懒得装,嘿嘿笑着直奔主题。 “你闭嘴行吗?”江晚瑜放在腿上的双手攥紧拳头,血直往天灵盖冲。 路今安倒像是没有半点不高兴,语气平淡如常:“做点小生意。” 江群辉满脸得意:“怕不是什么小生意吧?一口气给我们家晚瑜转四十万,家底很厚啊!” 路今安没接茬,面上既不挂笑,也不甩脸子,平静望着前方专注开车。 江群辉见他不搭理,冷静得仿佛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心想这小伙子表面上看着斯文有礼,实则八成是个不好惹的狠茬。 会叫的狗不咬人,江群辉太了解自己了,像自己这种呜呜喳喳叫唤的,吓一吓指定老实,旁边开车这小伙子可大不同。 他这种遇上麻烦还能闷不啃声淡定自若的人,绝对是难对付的主儿。 江群辉原以为女儿傍上了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面对面一“交手”,才知道自己把路今安想得太简单,心下对他起了敬畏,言行上也收敛几分。 “小伙子,咱们这是去哪儿?”江群辉搓着手问。 车停下来等红灯,路今安扭头看向后座的江晚瑜:“饿吗?” 江晚瑜一直羞愧地低着头,脑袋埋进胸口,听见他问话,抬起眼眸,抿着唇摇摇头,通红的脸上尽是歉意。 路今安冲她笑了笑,目光柔和得仿佛一双无形却又温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 “咱们去吃饭,不饿也多少吃一点儿。”说完,路今安转回身子,端坐望向前方。 他既回答了江群辉的问题,又没直接搭理这人,搞得江群辉很没面子,碍于还得伸手管他要钱,没法说他什么,只能强咽下这口气。 路今安带江家父女去了一家川菜馆。 江晚瑜来自临川的小镇,口味喜辣,这家川菜馆在京州开了十五年,菜品美味,正宗,且干净,路今安早想带她来这儿吃了,之前一直没机会。 江群辉厚着脸皮自作多情:“哎呀你这孩子,还怪孝顺的,特意带叔叔来吃家乡菜,难怪我们家晚瑜喜欢你,晚瑜就是个孝顺孩子。” 路今安淡漠一笑,依然不作声。 江晚瑜想冲过去拦住江群辉,被路今安攥着腕子扣住。 见他微微摇头,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样子,江晚瑜心急如焚。 江群辉这辈子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饭店,被眼前富丽堂皇的精致装潢震撼住,背着手左看右看,嘴里不住地“啧啧”感叹。 “他就是个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你搞不定他的!”江晚瑜悄声对路今安说,俏脸皱成一团。 路今安本来就没把江群辉当回事儿,轻松如常,见她苦哈哈劝告自己,乐得想笑,摸摸她的头,安抚小猫似的,镇定又从容。 江晚瑜觉得这事儿就像皇帝不急太监急,路今安不听劝,她也没招,只得跟着他走进包间。 “要我说,就三个人吃饭,没必要订这么大个房间,哎,太让你破费了。”江群辉假模假样客气,迫不及待拉开椅子坐下,恨不得屁股牢牢钉在椅子上。 “聊这一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小伙子,要不自我介绍一下?”江群辉满脸堆笑,又看向女儿,“晚瑜替他介绍一下也行。” 江晚瑜恨不得抄起陶瓷茶壶扔过去,桌下攥紧的拳头被路今安握住,拇指轻轻在她手背上蹭了蹭,像是给她定神。 “免贵姓路。”路今安说道。 江群辉追问:“‘陆地’的‘陆’还是‘马路’的‘路’?全名叫什么?要不你给我张名片吧。” 江晚瑜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拧着眉扬声警告:“你别骚扰他!” 真要让江群辉知道了路今安的身份,这无赖肯定要找去公司,甚至找上路家闹一番。 江群辉脖子往后仰了仰,夸张地“啧”了一声。 “怎么讲话的?爸爸问一下他姓名怎么了?万一他是个骗子,把你给骗了,我知道他名字,还方便报警呢。” 江晚瑜气得发笑,江群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还好意思说别人是骗子。 赶在她反驳前,路今安淡淡开口:“点菜吧。” 他把菜单本递给江晚瑜,半路却被江群辉截了去。 江群辉完全不带客气的,点菜只看价格,专点贵的,还要了两瓶名酒。 江晚瑜想制止,又被路今安拦下来。 看着江群辉厚着脸皮大吃大喝,她只能干着急,冲路今安瞪眼,不懂他怎么心甘情愿当这个大冤种。 路今安气定神闲给她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一杯,优哉游哉喝下半杯茶,才看向江群辉。 “叔叔,平常喜欢玩儿牌是么?” 江群辉正胡吃海塞,听见这话蓦地一愣,嘴里包着一大口食物,含糊不清问江晚瑜:“你跟小路讲了我的事?” 几粒米饭从他嘴里喷出,江晚瑜感觉又丢人又恶心。 她看着路今安,面露困惑。 父亲确实喜欢玩牌,打扑克或者麻将,赌得有大有小。她从没跟路今安说起过,不懂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路今安也全凭猜测。 父亲做成江群辉这个样子的男人,属实少见,可以说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多少都会顾及点自己和女儿的面子,无耻得这么直白,说明这人已经没了人性了。 而赌棍和瘾君子,最容易出这种人。 路今安见江群辉不像个瘾君子,提到钱时的神态,倒是跟自己见过的赌棍相似,随口一蒙,竟被他给蒙对了。 “平时确实——”江群辉咽下嘴里的东西,差点儿噎着,仰头喝一大口酒顺下去,拿手背胡乱抹了抹油乎乎的嘴,“确实爱打点小麻将。临川人嘛,打麻将没撒子稀奇的。” 路今安点点头,心里自动翻译这段话——赌出一屁股债来。 “那您应该认识伍哥吧?”路今安问。 江群辉脸色大变:“伍、伍哥?你也认得他?” 路今安笑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以前挺熟,他进去以后,就没联络了,不过其他兄弟倒是还能说得上话。” 江晚瑜越听越懵,满腹疑惑看着路今安。 前些年临川抓了个道上的头头,就是他们口中这位伍哥。 伍哥开赌场,造淫.窝,养打手……为非作歹的事儿干了个遍,进去没多久就被毙了,死得其所。 他那些手下要么跟着被毙,要么被判无期,余党全给一锅端了。 大概因为伍哥生前太狠,狠得临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是名号就令人闻风丧胆。 江群辉听路今安这话,还以为他在临川道上有人脉,吓得手一哆嗦,杯子没端稳,掉在桌上,米白色印花桌布被酒浸湿一片。 “法、法治社会,还是低调点好。”江群辉舌头都不利索了。 路今安靠着椅背,一条胳膊搭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桌面,勾唇浅笑:“法治社会,欠高利贷的,就不用还了?” 江群辉后背起一身冷汗,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欠过高利贷?曾经被追债追得小命差点搭进去,那段记忆就是人生中的噩梦,想起都后怕。 当时向他讨债的,就是伍哥那边的人。 这笔钱,江群辉卖掉房子,又去偷偷卖了几次血才凑齐还上。 伍哥被端掉之后,讨债的都文明多了。 他原以为天下太平了,这会儿又被路今安胡诌的话给唬住,心里一阵发紧,胃也翻腾起来,脑海里涌进被人踩在地上暴揍的回忆,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怎么,不舒服吗?”路今安明知故问,皮笑肉不笑,“我猜您可能有些水土不服,京州不适合您待,赶明儿一早就回临安吧。” 路今安脸上笑意更深,眸光也更冷,沉默片刻,圆润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又补一句:“机票我包。” 13 第 13 章 江群辉瞪眼看着路今安,又怕又气,求也不是骂也不是,愣了半天,一桌子美味佳肴,吃进嘴里也没味儿了,只能干笑着喝酒。 他给自己灌酒灌得猛,酒劲很快上来,想着这酒几万块一瓶,不喝可真是暴殄天物,于是抱着瓶子喝起来。 江晚瑜算是发现,跟父亲这种人在一起,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她忍不了了,起身想把他弄出去,路今安也起身,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包间外面。 “吓唬完让他赶紧走得了,干嘛还纵容他在这儿喝酒?”江晚瑜蹙眉责怪。 路今安笑:“喝不了几个钱。” 江晚瑜斜着睨他一会儿,叹气:“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的钱怎么来的,就不用你操心了。”路今安捏捏她的手,带她重新找个包间坐下。 这回包间里只有他俩,空气都清新许多,路今安心情好了不少。 菜单本从头看到尾,就没有一道菜低于五十块,江晚瑜眉头紧蹙,头摇个不停。 “你来点吧,我没什么想吃的,气都气饱了。”她把本子递给路今安。 路今安知道这姑娘节俭,也没逼她,自己揣摩着她的喜好点菜,一边点,一边听她在旁边嘀咕。 “也太贵了,纯粹是在抢钱!” 路今安:“味道很正宗。” 江晚瑜:“芋儿鸡要五百多,搞什么哦,抢钱还送只鸡吗?” 路今安噗嗤笑出声:“你得看看这儿什么环境,什么档次,再说食材肯定也跟便宜的馆子不一样,都是走地鸡——” 江晚瑜:“你还不如去临川,我带你随便找家馆子吃,都比这儿正宗比这儿便宜。是不是走地鸡不知道,吃进嘴里香得很。” 路今安:“那些馆子跟这儿没法比,食材干不干净都是个问题,吃饭的环境哪有这么舒适?要论便宜,你们那儿的苍蝇馆子更便宜,可都叫苍蝇馆子了,吃的东西能有多卫生?” 江晚瑜心里不舒服,却又没法反驳,转念一想,这人打小锦衣玉食,爹妈捧在手心当宝贝,哪里懂得人间疾苦、钱来得不易? 正是因为钱多得没处花,才压根不在乎一顿饭花多少钱。 她与他家庭背景成长环境截然不同,身份阶级更是有着云泥之别,因为下什么馆子更好而争起来,实在没必要。 这么想着,江晚瑜唇边漾笑,娇软说道:“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吃就去哪吃。” 路今安知她不服气,却又是个识大体愿意让步的,这种性子着实讨人喜欢,最起码深得他心。 他问江晚瑜想吃什么,江晚瑜说他点什么她就吃什么,他一股脑点了十几道菜。 两个人肯定吃不完,江晚瑜想想都心疼,苦着脸不说话。 上菜后她尝了尝,确实如路今安所说,十分正宗,食材也新鲜干净,还有其他馆子没有的独特味道,好吃得令人回味无穷。 的确是上品,可如果自己有选择权,她还是宁愿去苍蝇馆子。 路今安见她一直皱眉,也不禁拧起眉心:“难吃?” 江晚瑜忙摇头:“好吃的,不——不是,是特别好吃!” 路今安夹了块夫妻肺片放她碗里:“那你皱眉干嘛?” 江晚瑜筷子停住,想了想,坦白说道:“这一大桌子菜,怎么吃得完嘛……我从小到大,经常饭都吃不饱,眼睁睁看着这些饭菜浪费掉,真觉得自己是在作孽。” 路今安挑眉,那句“经常饭都吃不饱”让他有些惊讶,甚至怀疑真实性,以为她往夸张了说,可瞧她瘦成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确实像是经常饿肚子。 起初他以为她那么瘦,是因为爱美,为了保持身材饿出来的。 “那要不,”他顿了顿,似乎在做艰难的决定,眉心微蹙,“打包?” 江晚瑜瞬间眼亮,眉心舒展,笑起来:“真的?你不嫌丢人?” 路今安淡淡看着她,不说话。 他倒也没觉得有多丢人,只是以前从没干过下馆子打包这种事儿,头一次做,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新鲜,又有些不自在。 江晚瑜见他不吱声,以为他还真是嫌丢人,想起自己没少给他丢人,蔫蔫地望过去:“还是算了吧……” 路今安问服务员要来打包盒。 打包完正要走,包间门被叩响,路今安应了一声,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进来,齐刷刷喊道:“路总!” 江晚瑜吓一跳,愣愣看着这仨人,随即想起刚进包间那会儿,路今安打了个电话,叫人找保镖过来,当时江晚瑜还纳闷,怎么忽然想起找保镖。 路今安领着保镖出去,江晚瑜赶紧跟上,这才发现他叫保镖过来的用意。 一行人进到江群辉在的那个包间时,只见江群辉抱着酒瓶子躺在地上。 保镖上去抬人,江群辉撒开酒瓶子,一把抱住桌腿,使劲叫唤:“我不走!谁也别想赶我走!老子还没喝够呢!” 保镖费了些力气才把他跟桌腿分开。 江群辉烂醉如泥,被保镖架走,还不忘指着路今安大声嚷嚷:“这我女婿,看见没有?这我江群辉女婿!多有钱你知道吗?一口气给老子女儿转四十万!这哪是女婿,这他妈是摇钱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廊上来往的人纷纷驻足围观。 进这家店消费的顾客,经济条件自然不差,听到这话不禁撇嘴,瞧不起这醉鬼小贫乍富的寒碜样儿。 江晚瑜低头加快脚步,恨自己为什么要跟来。 早知道路今安能轻松搞定江群辉,她说什么也得留在学校复习功课。 从二楼包间走进电梯,出了电梯穿过大堂走出饭店,这段并不算长的路程,江晚瑜仿佛走了半个世纪。 走的也不是路,是油锅,每分每秒都在强烈的羞愧与耻辱中煎熬。 被路今安拉住,她才回神,发现自己差点走过那辆他停在路边的车。 默默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她就扭头看窗外,见江群辉上了另一辆车,好一会儿才开口:“送我回学校吧。” 车仍往路今安住处那边开。 她扭头看向路今安,红了眼眶:“今晚我想住寝室。” 路今安没理会,也没调头开去京师大。 江晚瑜轻轻抓住他衣袖,软软的声音发着颤求他:“我回去一个人静静……” 路今安无动于衷,很快,耳旁传来小声的啜泣。 又开了一段距离,他才靠边停下,扭头看向江晚瑜,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抬手轻抚她头顶。 “今晚不能让你一个人。没关系,想哭就哭,肩膀给你。” 14 第 14 章 月亮如挂在深蓝色幕布上的银盘,洒下皎洁的银光,混着路灯散发出的淡黄色光芒,照得车里温暖又梦幻。 江晚瑜头一次发现,驾驶位上的男人,那张高傲不可一世的薄情脸上,神色温柔得不像样。 她仰起脸,接住路今安垂下的目光,眼眶越发的红,却没有泪珠渗出。 “同情我吗?”她不需要同情。 路今安沉默,四目相对,凝望一会儿,摇了摇头,一手将她搂得更紧,一手贴上她后脑勺,往自己肩上按去。 他想告诉她,不是同情,是心疼,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么说太矫情,跟电影台词似的,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抱了她许久。 江晚瑜脸被迫贴在他肩上,闻见那熟悉的檀香味。 衣服被柜子里的檀香条熏染上淡淡的香气,凑得很近才能闻到。 江晚瑜喜欢这气味,嗅了又嗅。 听见频繁的吸气声,路今安以为她哭得厉害,捧起她的脸,想帮她擦泪,却见那张俏脸上干干的,眼里的雾气都散去了。 路今安一愣:“没哭你吸什么鼻子?” 江晚瑜老老实实看着他:“你衬衫味道好好闻。” “噗——”路今安歪了歪头,眉心微拧,不解又想笑,“还以为你高低得大哭一场。” 谁知不仅没哭,关注点还那么奇特。 江晚瑜鼻子凑过去又嗅了嗅,再次强调:“是真的很好闻!” 路今安勾起唇角,摸摸她的脸:“心情好了?” 江晚瑜点头:“舒服多了。” 他放心下来,又感觉奇怪。平时听兄弟们说起各自女朋友,控诉最多的一条,就是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 以前路今安下定决心,如果自己对象是个哭包,他才不会哄,不惯她这臭毛病。 等到真谈起恋爱,又想着江晚瑜爱哭就哭吧,哄哄也没事儿,万万没想到,真遇上事儿了,这姑娘心可够大的,坚强得像个铁血战士,与瘦弱的身板和娇柔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 路今安在她嫩滑的脸颊上来回轻抚:“床上不是挺能哭的么?” 这话一说完,他明显感觉江晚瑜脸颊开始升温,笑意更浓。 江晚瑜攥着手捶他胸膛,小声嗔怪:“那么疼,怎么忍得住不哭!” 路今安握住这只小手,吻了吻手背,不禁想起那个晚上。 她是头一回,又被折腾得惨,杏眼含幽带怨水汪汪的,那当口真是恨不得命都给她。 路今安摊开她掌心,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手背贴在自己心口。 “你回回都哭好吗?”他不认错就算了,还故意说这话让她发窘。 江晚瑜羞得闭眼,整张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赌气说道:“以后再也不哭了!” 路今安凑近,薄唇轻轻张合,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畔:“你最好忍得住。” 得意的语气,像是一脸傲娇地拿着羽毛在她心上画圈。 勾得她又羞又气,又止不住的痒。 路今安也热起来,松开她,强忍着难耐,加速开车回住处。 江晚瑜那句赌气的话,没多久便不攻自破。 只是一个绵长深情的吻,就让她睫毛挂泪,杏眼泛着盈盈水光,眨了眨,透明的珍珠便滚落下来,颤着声一次次唤他:“今安,今安……” 路今安野得没边没际。 她捱不住,哭了又哭。 这人报复欲得到满足,含着笑问她:“谁说以后再也不哭了?” 她撇撇嘴,挂着泪的睫毛颤了颤,有气无力拧他一下,别过脸把眼睛闭上:“你坏死了……” 第二天在他怀中醒来,江晚瑜睁眼看到这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心知他又起了兴致,手抵在他胸膛不让靠近。 路今安没费什么力气便把那双小手挡掉,搂紧江晚瑜,满脸痞气与风流:“哪里坏?” 她咬着唇不言语。 他笑得越发的坏:“想一晚上也没想出来我到底哪里坏啊?看来哥哥我还不够坏。” “哪里都坏!”她赶忙说道。 已经来不及了。 上午就这样腻歪过去,早课一节都没赶上。 路今安开车送她回学校,在她下车前破天荒开口道歉:“对不住啊,哥哥以后收着点儿。” 江晚瑜臊得脸烫,打开车门刚跑要出去,被他拽回来。 “累死累活伺候你一早上,就这么走了?小没良心的。” 江晚瑜不知道这话路今安怎么说得出口,谁伺候谁,谁累死累活,他还能不清楚?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飞快在那双薄唇上蜻蜓点水啄一下,眼睛眨巴眨巴:“可真是累坏你了呢!” 昨天这人不仅帮她搞定了难缠的无赖父亲,一点儿都没嫌弃她,还温柔耐心地安抚她,江晚瑜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路今安心灵之间距离拉近许多,相处起来,少了防备与虚情假意,添了几分真心。 路今安捏捏她的脸:“阴阳怪气,下回看我怎么罚你。” 这话放出来,江晚瑜知道自己定要挨罚,左右逃不过被折腾一顿狠的,她大起胆子,抓住路今安领带盖在他眼睛上。 “下回我拿这个给你蒙着,叫你什么也看不见,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江晚瑜撒腿就跑。 路今安在车里愣着,燥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扭了扭脖子,理正领带,冲着校门口方向骂一句“胆儿肥了真是”,唇边漾开的笑意却止不住。 回公司路上手机震起来,路今安扫一眼来电备注,父亲打来的。 自幼父亲对他管教甚严,父子两个虽然没什么大矛盾,关系还是没有他与母亲那般亲近,相处起来,也拘谨多了。 “爸。”接通电话,路今安恭敬疏离地打了声招呼。 路庆荣开门见山:“赶紧回家一趟。” 父亲声音严厉,语气中似乎含着怒火,路今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午有个会——” “赶紧给我回来,否则我立马去公司找你。”路庆荣把话说死,没留丁点余地。 以路今安对父亲的了解,他知道父亲虽然严厉,常板着脸,却又是个控制情绪的高手,鲜少暴怒发火。 感受到父亲的愤怒,且这愤怒肯定与自己有关,他只能调转方向,将车往父母住宅处开去。 父母住在近市郊一处山水环绕风景清幽的高档小区,从京师大到那,路今安用了快一个小时车程。 他走进别墅外的铁艺大门,管家正好迎过来,跟管家一起出来迎人的,还有那位上了年纪的保姆付阿姨。 付阿姨打年轻就在路家做工,路今安小时候,父母挑来照看他的保姆他都不喜欢,唯独喜欢付阿姨,母亲见他跟付阿姨有缘,便让付阿姨从厨房转过来,专职照顾路今安。 付阿姨在路家干了大半辈子,不婚不育,早把路今安当自己亲儿子看待了。 等路今安长大离家,她又回到后厨,安安稳稳干回厨师老本行。 这会儿见着面,付阿姨一个劲冲路今安摇头,愁眉苦脸压低声音:“路先生正发火呢,你别顶撞他。他几年也发不了一次火,发一次火谁都拦不住!” 路今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什么?” 付阿姨看着他,欲言又止,长长叹一口气:“哎,进去你就知道了!” 客厅里,路庆荣夫妇并排端坐在沙发上。 路今安心想,平日这个时候,母亲该在大学教室里讲课,今天却沉着脸在家等他,可见让父亲发火的不是小事儿。 路今安往前走去,父母齐齐盯着自己,让他有些不自在。到了父母跟前,正要开口,父亲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道:“赶紧跟那姑娘分手!” 路今安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等他细想,父亲脸色更暗几分,铁青着脸开口。 “趁现在交往时间不长,赶紧给我断了!” 原来因为这个。路今安淡淡看着父亲,冷静的面孔与他怒火中烧的神情对比鲜明:“爸,这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旁人管不着。 “我是你老子,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旁人管不着,当爹的还不能管吗?路庆荣素来是个有礼的,要不是给逼急了,“老子”这种粗话他都不愿说。 路今安:“爸,我成年了。” 路庆荣:“你就是赶明儿要过六十大寿,只要我路庆荣没入土,照样得管!” 路今安见跟父亲说不通,转脸看向母亲:“妈,您跟我爸说的吧?” 沈莉生平最怕被人冤枉,连忙摆手:“可不是我告诉他的,他要是从我这儿听来,倒还好了!” 路今安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沈莉低头长叹:“昨儿你周叔叔一家在饭店见着你了,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就看见你女朋友爸爸撒酒疯,哎——说的那叫什么话!” 今年一早,路庆荣夫妇与周兴平夫妇相约打高尔夫,见了面周太太跟沈莉道恭喜,沈莉不明所以,周太太说,今安这孩子,可算长大了,有心思处对象了。 沈莉只当这事儿她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又见她支支吾吾,似乎有话要讲,一追问,才得知昨天川菜馆里那场闹剧。 周太太把醉汉那些话原封不动讲给他们听,路庆荣脸都气皱了,哪还有心思打高尔夫,只想回来打儿子。 沈莉也臊得慌,当了半辈子受人尊敬的教师,自己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老了老来,倒叫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下作男人害得脸面尽失。 路今安知道父母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父亲,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生怕落人半点口实。 难怪父亲会这样生气,他想着说两句软话,让父亲消消气,不知怎的,嘴里说出来的却铿锵有力,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我不会跟她分手。” 15 第 15 章 路庆荣瞪了儿子片刻,盛怒之下,反倒笑了:“敢情你还要娶她不成?” 路今安解释:“我们说好的,以后好聚好散。” 路庆荣冷笑:“‘以后’是什么时候?” 路今安:“她大学毕业后。” 江晚瑜不是京州人,又读的国内一流师范大学,毕业后得服从分配,先去贫困地区支教,再回生源地教书。 撇开两人阶级背景不谈,单论个人发展路径,这场恋爱也注定不能开花结果。 路庆荣想起周太太说过,那姑娘父亲普通话并不标准,掺杂着南方口音,问道:“她是外地人?” 路今安:“临川的。” 路庆荣:“毕业要回去吧?” 路今安点头。 路庆荣知道发火对儿子没用,语气缓和了些,板着脸问:“没结果的事,何必浪费四年时间?” “这四年两个人过得开心,就算不上浪费。”路今安心里真这么想。 沈莉这旁边叹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路庆荣冷眼看着儿子,呵斥:“你想学周光彦万花丛中浪片叶不沾身?好的不学坏的学!” 沈莉终于找着话口:“今安,你跟光彦他们不同,他们一个个的,玩女孩子玩惯了。爸爸妈妈不提倡这种行为,也不觉得你能跟他们一样,拿得起放得下。” 路庆荣鼻子里哼一声:“那帮纨绔子弟,早说过少跟他们厮混!” 路今安无意多谈,看了看表:“爸,妈,我去公司开会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走掉。 · 从路今安车上下来,江晚瑜红着脸跑进学校,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停下来扭头看去,只见丁楠和高萌萌勾肩搭背站在十米开外处,冲自己咧嘴直笑。 江晚瑜不知道她俩笑什么,忽然想起,刚才在路今安车上逗留得久,副驾车窗开着,他们打情骂俏难不成被这俩人看见了? “你们吃了么?”江晚瑜强装淡定,挤出一个笑来,心虚得厉害。 丁楠俩人走到她跟前,脸上笑意不减。 “刚吃完,校外新开了加披萨店,土豆培根芝士味简直绝了!改天记得跟你男朋友去吃啊。” 江晚瑜听着丁楠说话,听完前一句,心落下来,紧接着听到后一句,心又猛地提起。 高萌萌勾住她脖子,捏了捏她红似番茄的脸蛋:“哎哟,小妹妹害羞个什么劲儿呀!” 丁楠跟着起哄:“上次穿回来那套男装,不是男工友的,是男朋友的才对吧?” 江晚瑜知她们肯定看到路今安送自己回来了,但不知被她们看到多少,要是连自己亲路今安都看到了,她可真是没脸见人。 高萌萌摸着江晚瑜面颊打趣:“瞧这俏脸,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丁楠见她羞成这样,起了怜爱之心,将高萌萌拽回自己身边:“好啦,小瑜儿脸皮薄,别逗人家了。” 说着,丁楠一手挽起江晚瑜,一手挽起高萌萌,仨人并排往前走。 “小瑜儿,你那个来京州旅游的亲戚,其实就是男朋友吧?”丁楠眨着眼冲江晚瑜笑。 现在扯什么慌她们都不会信的,江晚瑜只好承认,点点头,目光躲闪,不敢看丁楠。 丁楠和高萌萌只看到江晚瑜在车里与驾驶位上的男人凑得很近,然后飞快跑出来,那男人盯着她背影痴痴看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俩人那暧昧亲密的氛围,她们在外面隔老远都能感受到,要说那男人只是江晚瑜亲戚,鬼才信呢。 见江晚瑜老实招了,丁楠拿胳膊肘怼怼她:“你都成年了,谈恋爱也没什么,多正常的事儿啊,别害羞嘛。” 高萌萌忽地一愣,停住脚步:“小瑜儿,所以你去工厂干兼职什么的,也是幌子对不对?其实是去陪男朋友?” 江晚瑜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丁楠恍然大悟,笑着摇摇头:“哎,看来王鑫学长暂时没戏了,可怜学长对我们小瑜儿一片痴心,老想给她介绍工作呢!” 江晚瑜抽出被丁楠挽着的胳膊,撒腿就跑:“我、我内急,先去趟厕所!” 身后传来爆笑声,她闭了闭眼,闷头往前冲。 放学江晚瑜也没敢回寝室。 下午六点半,路今安来学校接她,见她苦着脸郁郁寡欢,问怎么回事儿,她支支吾吾说给路今安听。 这人听完非但不窘,反倒笑起来,就跟听了个乐子似的。 江晚瑜噘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脸皮厚如城墙,任人家怎么说都不会害臊。” 路今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成年人,男欢女爱很正常,臊什么?” 江晚瑜:“我总不回寝室住,现在人家都知道我晚上跟你干嘛去了!” 路今安仍是笑:“知道就知道呗,咱俩晚上在一块儿,碍着谁了?” 江晚瑜说不过他,垂头不作声,安静了一会儿,又听他开口。 “搬出来吧。” “嗯?” 江晚瑜转脸愣愣看着他。 他没往她这边看,望向前方,手里打着方向盘:“从学校搬出来,咱俩住一起得了。” “同居啊?”江晚瑜刚退烧的脸,又烫起来。 “嗯,有套空房正好在京师大和公司中间,搬去住交通还方便,省得每次送你都怪远的。” 路今安停下来等红灯,扭头看她一眼。 “你的房子吗?”江晚瑜问。 路今安:“嗯,你喜欢就送你,以后去过户。” 江晚瑜想都没想就拒绝:“别别别,你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已经够多了。” 路今安觉得有些没劲。 别人女朋友都吵着要包要钱要车要房,自个儿女朋友每个月四十万就能打发。 沉默一会儿,他冷不丁问:“不为以后打算吗?” 江晚瑜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懵懂地看着他。 “江旭平前女友从他那儿捞走两套房,两台车,外加三千万。分手后那姑娘自己开店做生意,有些客源还是以前从江旭平这儿认识的。” 路今安说完,反应过来“捞”字用得不妥,笑着找补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趁年轻,学点儿钱生钱的路子,以后生活就轻松多了,别跟我见外,有什么使唤得上的,开口就是了。” 在一起之后,江晚瑜很少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从这话里的语气,也知道他怕自己不舒服,上赶着献殷勤。 她确实不怎么舒服。 可她是个聪明人,拎得清自己什么身份地位。 这会儿路今安话再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把她和他哥们儿那些女朋友划分成同一类人。 她无意解释什么。 本来最初自己愿意跟他在一起,就是奔着他条件好去的。 江晚瑜笑了笑:“我毕业就离开这儿了,你给我车啊房啊,有什么用?” 路今安也笑:“房子租出去,车弄回去,或者都卖了变现。” 江晚瑜别过脸看窗外:“再说吧,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早做打算才好。” 路今安原本想说自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以后真要分了手,肯定断得干干净净,那时候她再找上来要东西,只会招他厌烦。 想想又觉得这话太扫兴,便浓缩成一句简单的提醒。 江晚瑜心里算了算,每个月四十万,四年下来,能从他这儿拿到快两千万,怎么都不能算亏。 她没接路今安的话,默默看着窗外。 第二天晚上,司机准时来学校接江晚瑜去新住处。 那里距京师大三公里车程,不堵车的话十分钟以内就能到。 路今安一早就让助理联系搬家公司和家政阿姨,下班后直接过来,公寓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 司机转交给江晚瑜一张公寓大楼的门禁卡。刷卡上楼,江晚瑜输入路今安微信发给她的大门密码,解锁后推门而进。 路今安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工作,见她回来,抬头笑了笑。 笑容其实很淡,然而江晚瑜觉得,他好像比平常高兴多了。 江晚瑜回他一个笑。 路今安把电脑放茶几上,拍拍自己的腿,江晚瑜识趣地往他腿上坐去,顺手搂住他脖子,娇滴滴问:“高兴什么呢?” 路今安今天心情特别好,尤其是搬来这套公寓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快活什么。 “出去吃还是点外卖?”他仰脸看着江晚瑜,搂在细腰上的手,顺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轻轻滑动。 江晚瑜怎么吃都行,见他今儿这么高兴,讨巧地问了一句:“要不我给你做?” 路今安笑起来,眉目朗然,脸上惯有的冷漠与阴郁都被驱散。 “会不会太累?”他问。 “晚上吃不了多少,简单做点就行。”江晚瑜从他腿上下来,起身往外走,“我先去买菜。” “冰箱里有。”路今安指了指厨房。 江晚瑜走进去打开冰箱,见里面堆了好些食材,忽然反应过来,跑到厨房门口,冲路今安嗔道:“早就打算让我给你做饭了吧?食材买得这么齐。” 以前这人冰箱里,除了纯净水,可什么也没有。 路今安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人好伺候,晚餐一荤一素就成。” 说着,起身来到厨房,看见她在水槽里含着笑摘菜,蓦然明白,自己今天这份快活,到底来自于何。 这里就像他们的小家。 而他们,就像刚搬进新家的寻常小夫妻。 这种奇异的错觉,让他感受到一种不寻常的幸福。 怀揣着这份幸福,路今安没喝酒也飘飘然,入夜早早洗完澡,抱着她讨甜头,刚碰上嘴唇便被她一把推开。 路今安见她冲进浴室,很快又听她在里面问:“这儿有卫生巾吗?” 路今安翻遍柜子也没找着这玩意儿,江晚瑜备的唯一一包还落在寝室忘带过来了。 她红着脸问:“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帮我买点儿回来?” 路今安想到今晚的甜蜜计划泡汤,不禁失望,面色冷淡下来,她以为这人怕麻烦不想出去买,正要开口再求,听见他问:“买哪种?” 她松一口气:“日用,夜用,安心裤,还有护垫,每样都买点,日用多买几包。” 怕他记不住,江晚瑜在微信上打字发给他。 路今安头一次干这差事,烫着脸去,烫着脸回,脑袋倒还清醒,顺便买了盒红糖姜茶,把一袋子卫生巾递给江晚瑜,转身去厨房煮东西。 过了会儿江晚瑜见他捧着碗回卧室,问:“吃宵夜呀?” 路今安把碗递给她:“你的。” 她端过来闻了闻,好重的姜味,蹙眉:“不会要我喝光吧?” 路今安:“红糖姜茶,暖身的,经期喝这个好。” 他没考据过这说法到底对不对。 江旭平爱用这招泡小姑娘,美其名曰——“想要暖小姑娘,得先暖她们姨妈!” 以前路今安只觉得江旭平这人,不着调又很好笑,没成想自己也有学他的一天。 人家大晚上跑出去买卫生巾,还好心好意给她煮暖身汤,江晚瑜为了表示感谢,只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红糖再甜也解不了生姜的辣,她吐着舌头放下碗,脸皱成一团,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前面的日历。 路今安凑过去,见她用红笔在今天的日子上画圈,瞬间明白用意。 后来路今安翻过这个本子,发现她月经很准时,都是每个月六号。 直到今年年末,路今安查看床头柜里还剩多少避孕套,瞥见静静躺在抽屉里的这个本子,蓦地想起什么。 拿出本子翻开一看,十二月六号那天,缺了一个小红圈。 16 第 16 章 《庸俗关系[追妻]》16 第 1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庸俗关系[追妻]》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17 第 17 章 《庸俗关系[追妻]》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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